第一章 冤家对头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九五八年三月初的一个早晨,王家峪村的张彩云,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拧着被汗和血湿透了的破毛巾,突然听到后院小女儿玉翠的哭喊声:“妈,妈……” 她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可腿脚似乎不听使唤,只好呼喊大儿子:“玉强,快去后院看看你妹妹怎么了?” 玉强来到后院,见玉翠边跑边哭喊着,邻居家的三大头紧追其后,两只手还在她身上不停地乱舞,玉强大吼一声:“住手!” 三大头见玉强过来,拔腿就跑。 玉强走近一看,发现妹妹衣服上有好多大粪,气得他飞奔过去,一把抓住正欲翻墙逃跑的三大头,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一个劲地喊:“救命啊!救命啊!……” 三大头的爷爷急忙跑过来,见孙子的鼻子被打得鲜血直流,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给玉强几个耳光:“小兔崽子,活腻了!”接着又将玉强摁在地上,骑在他身上暴打。 彩云见状,不知哪来的力量,冲进后院,大声怒吼道:“住手!你怎么打孩子?” “你看他把我孙子打成什么样了?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他。”说着,又抡起拳头要打。 彩云随即上前抓住他的手奋力阻止,这下子更激怒了他,便猛地站起来,抓住彩云使劲一推,将彩云撞到墙上,摔倒在地。 三大头的爷爷知道彩云快临产了,随即拉着孙子逃走。 玉兰过来后,和玉强一起,搀着母亲回去。 没一会,三大头的母亲韩秀霞,拿着儿子的衣服,气冲冲地闯进来:“张彩云,我儿子被玉强打伤了,你说怎么办?” 彩云道:“你来得正好,我儿子被你公公打得不能动了,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们算账呢!” “他是活该,谁让他先动手打我儿子的。” “你问问玉翠是怎么回事?” 玉翠对韩秀霞说:“我在上茅缸(厕所),三大头跑过来,说他也要上茅缸,让我起来,我没动,他就朝我身上撒尿,我起来推了他一下,他没站稳摔倒了,两手插到茅缸里,起来后就追着我把大粪朝我身上抹,我哥见了就打了他。” 韩秀霞对彩云说:“你听见了吧?玉翠把三大头推到茅缸里,他起来也没打她,还要怎么着?玉强为什么要打他?” 玉翠道:“我不是故意要推他的,是他堵着茅缸口不让我走,朝我撒尿,我是为了逃跑才推了他一下。” “不管怎么说,是你把他推到茅缸里的,这没冤枉你吧?” 彩云道:“你儿子干这种缺德事,你还有脸来说?” “少废话!我把三大头的衣服拿来了,你们把它洗干净给我送去,就算你给我赔礼道歉了,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便将脏衣服扔在彩云床上就走了。 彩云抓起这脏衣服狠狠地扔到地上:“呸,给你赔礼道歉,休想!” 突然,她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她在床上直打滚,玉兰过去一看,见母亲的两条腿在流血,床上铺的稻草一片一片染红了血迹,她有点害怕,“妈,我去叫爸回来吧?” “别,你爸在很远的地方打水库,你找不到。” “没事,我可以问。” “那也不行,打水库是政府号召的大事,不能耽误。” 彩云的丈夫,春节一过就和其他村民一起,到水利工地参加农田水利建设去了。 工地离家很远,三个孩子都还小,大儿子陈玉强才九岁,大女儿陈玉兰八岁,小女儿陈玉翠五岁,家里和地里的活全都落在彩云一人肩上。 一阵疼痛过后,彩云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她用毛巾擦了擦身子,又递给玉兰:“把这毛巾拧一下。” 玉兰接过毛巾拧干后,把母亲流出的汗水和嘴唇上的血迹又擦了一遍。 彩云每次痛得忍不住要喊叫时,总是咬住毛巾,不敢发出声音,她怕吓着孩子们,所以,把嘴唇都咬破了。 “玉兰,玉兰......”彩云迷迷糊糊地呼喊着。 “妈,我在,您有什么事?” “快去把你二婶找来。” “好的,我马上就去。” 玉强休息一会,觉得缓过劲了,便过来给母亲擦了擦汗水:“妈,您怎么流这么多血?” “那个混账的老东西下手太狠,以后躲他们远点,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惹不起。” “他们欺人太甚,我忍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年你爷爷就是被这个老东西带人打残了,一直瘫痪在床,最终含恨而去。” “我知道,这笔账早晚要跟他们算。” “他们也遭到了报应,这个老东西的哥哥被判刑,后来死在大牢里了。” “为什么只判他一个人?” “因为他下手最狠,用铁叉将你爷爷的肠子都捅出来了,脑袋上也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你爷爷命虽保住了,可人废了,这个家也就完了。” 正说着,玉兰领着二婶进来了,听说彩云找她,很不情愿地过来了。 彩云的丈夫只有兄弟俩人,弟媳李庆英不能生育,妯娌俩之间原本关系并不好,庆英说话比较刻薄,经常让彩云难堪,但现在她只能找庆英。 庆英刚进门,玉强就迎上去打招呼:“二婶,我妈喊您。” “喊什么喊,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干嘛搞得那么隆重?”彩云知道她说的“隆重”是什么意思。 庆英走到彩云跟前,道:“我说你生个孩子怎那么费劲,你看别的女人生孩子就像母鸡下蛋,屁股一撅就一个。” 彩云感到愤怒,心想也就你这种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但她现在无心计较这些。 “他二婶,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接生婆来?” “你没看见这外面还在下雨吗,都下了好几天了,路上泥水一陷多深的,我到哪给你找?” “再这么下去,我怕孩子有危险,就算我求求你了。” “你这是第四胎了,过去什么时候找过接生婆?”庆英有点不耐烦。 玉兰拿起蓑衣和斗笠递到二婶手边,抬头望着二婶。 庆英看着玉兰恳求的眼神,心就软了:“好了,我去,真烦人。”她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出门向村东走去。 玉兰虽说只有八岁,但非常懂事,嘴甜、乖巧。 庆英不能生育,对玉兰就像亲生的一样疼爱,平时不管干什么,都爱拉着玉兰一起去。玉兰求她的事,她从不推辞。 庆英走后,玉兰就拿着玉翠和三大头的脏衣服去洗。 回来时,见三大头二姐二妹子,正领着几个大男孩冲这里过来,她赶紧进屋,将门关上。 二妹子见状,就在外面骂阵:“陈玉强,你个歪头凸嘴驴,有种的就出来!” “不出来,就是孬种!” “陈玉强,你就是缩头乌龟!” “告诉你,再敢打我弟弟,就给你凸嘴上挂粪桶,臭死你!” 她带来的几个帮凶也在不停地骂阵…… 二妹子见又下雨了,玉强关着门也不出来,只好示意他们都回去。 玉强现在仍然感到浑身酸痛,无心搭理他们,他就盼着接生婆早点过来。 快到晌午了,接生婆才来,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看着像是一个比较利落的中年妇女。 彩云知道她是杨家岗的杨婆,因为嘴大,人们也称她杨大嘴,是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也是个口碑不错的老红,彩云从内心感谢庆英。 杨大嘴打开随身带来的小箱子,吩咐玉强烧一锅开水,把她带来的剪刀、毛巾等放锅里煮一煮,接着查看了彩云的情况,嘱咐她要好好配合。 待一切准备就绪,又吩咐玉强把门窗、箱柜、水缸等所有带盖的物品全部打开,嘴里还不停地在叨叨着什么,然后揉了揉彩云隆起的肚皮,接着就一边按压一边让彩云使劲…… 折腾好长时间,杨大嘴看见彩云的产道伸出一个胎儿脚,满头大汗的她不知是累的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自言自语道:“坏了,胎位不正”。 她一边安慰彩云放松,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用手顶住胎儿的脚慢慢地推回去。 彩云告诉杨大嘴,白天被人打了,接着就开始流血的情形,然后问她:“你说这孩子脚先出来,会不会跟这有关?” 杨大嘴道:“有这种可能,胎儿受了惊吓,慌不择路。” 休息了一会,她让彩云在床上做各种姿势,说要调整胎位。一直折腾到深夜,还是不行。彩云已经昏迷,产道开始流血不止,杨大嘴好像也没了主意。 大儿子玉强,觉得自己现在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他应该拿主意。 他去找庆英:“二婶,我妈很危险,赶紧去医院吧?” “去医院?你有钱吗?”庆英问玉强。 “您先借我,等我爸回来再还您。” “这深更半夜的,还下着雨,怎么去啊?” “我刚看了,雨已停了。” “你妈都这样了,好几里地,谁能背得动啊?” “傍晚时我见赵叔在家,我去找他。” 玉强跑到赵叔家,把熟睡中的赵叔喊醒,请他帮忙送母亲去医院。赵叔得知后,说他这儿正好有个板车,便急匆匆穿上衣服拉着板车赶了过来。 “快,赶紧上医院!”赵叔道。 大家一起帮忙,将彩云抬上车。玉强嘱咐玉兰照顾好小妹,自己提着马灯在前面照亮,赵叔在前面拉车,庆英和接生婆在后面推车。 初春的夜晚依然寒气袭人,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已结起一层薄冰,板车在颠簸中摇摇摆摆缓慢前行。 彩云从昏迷中醒来,询问孩子是否有危险。 “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接生婆安慰她道。 彩云说自己没事,去医院还要花钱。玉强告诉母亲,已从二婶那里借了钱。 板车上了老虎塘埂,这里的路面又高又宽,行驶起来方便多了。突然,板车的一个轱辘落入塘埂旁的一个水坑里,整个板车连同彩云一起从塘埂上翻滚下去,掉入一米多深的水塘里...... 第二章 挑衅 - 皖东人家 - 古占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坏了,“妈!”玉强禁不住一声惊叫,他赶紧举起马灯在水面上寻找,只见母亲在水中使劲地扑腾、挣扎,赵叔立即脱了棉衣跳下水,向母亲游去…… 由于水深,赵叔穿着棉裤,在水中动作迟缓,眼见母亲扑腾的频率和幅度越来越小,玉强在岸上使劲地喊:“妈,妈,我来救你!”,说着把马灯交给二婶就要朝下跳。 庆英急忙抱住玉强,道:“别添乱,你赵叔马上就过去了。”就在母亲扑腾的动作即将消失的瞬间,赵叔及时赶到,双手托起母亲,最终把她抱上岸边,又用手使劲拍着她的后背,吐出好多水来。 玉强突然听到母亲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孩子、孩子......”接生婆也听见了,急忙跑过来,发现彩云两腿中间有个小东西,手一摸肉乎乎的,她知道孩子出生了,她提起孩子两条腿倒立,连续拍打婴儿。 “哇、哇......” 婴儿的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这动人的声音在彩云的耳边盘旋着,彩云问:“是男孩吗?” 接生婆用剪刀剪断婴儿的脐带,做简单包扎处理后,抱到彩云面前,借助马灯的亮光,彩云看清楚了,笑了...... 彩云又为老陈家生了一个带把的。 玉强将自己身上的棉衣棉裤脱下,裹在母亲身上,接生婆和庆英也将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盖在彩云的身上。赵叔穿着湿淋淋的棉裤将彩云送回家,才回去换衣服。 玉兰和玉翠已经睡着了,母亲的被子掉入水中已湿透,玉强将熟睡的两个妹妹喊醒,把被褥拿到床上给母亲用。 睡得迷迷糊糊的玉兰知道母亲回来了,而且生了个小弟弟,一下子来了精神,穿上衣服就跑来看望母亲和小弟弟,只有玉翠,醒来没一会又睡着了。 “别折腾她了,去我那里睡吧。”庆英说着抱起玉翠走了。 接生婆让玉兰烧点热水给母亲擦擦身子,这时玉兰才想起来摸了摸母亲的身体,发现母亲身上都是凉的,头发也是湿的,哥哥告诉她母亲落水的情况,玉兰紧紧搂住母亲:“妈,你没事吧?” “没事,好孩子,看看你的小弟弟。” 玉兰看见小弟弟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天已放亮,接生婆仔细察看了婴儿和彩云的情况后,要和彩云告别。 彩云为了表示感谢,让玉强把悬挂在屋梁上的一刀咸肉和家中仅有的十六个鸡蛋全部送给接生婆。 接生婆跟玉强说,你妈这次遭罪了,这些东西留给你妈补补身子。在彩云的再三恳求下,她只拿了几个鸡蛋就走了。 接生婆走后不久,彩云听见有人敲门,便问了一声:“谁啊?” “我,玉强的老师。” “请进!”彩云知道他是本村小学的杨老师,玉强去上学还不到一年,她不清楚杨老师找她有什么事。 杨老师推门进来,彩云道:“杨老师,请坐。” “怎么还没起床啊?我过一会再来吧。”杨老师见彩云坐在被窝里,转身便想走。 “没关系,我在坐月子,找我有事吗?” “玉强昨天没去上课,我来问问情况。” “昨天我难产,是他在照顾我,怎么?他没请假?” “没有,玉强呢?” “天晴了,我让他们打猪菜去了,一会回来就去上学。” “前天我刚批评了他,怕他闹情绪,过来看看。” “他又惹事了?” “他用弹弓打中的一个麻雀正好落在学校房顶上,他让同学们摞了好几个凳子爬上去,把房子踩了个大窟窿,还差点摔下来,多危险啊!”杨老师说。 “这孩子太淘气,回来我得好好教训他。” “让他注意就行了,特别是那个弹弓,千万别伤了人。” “以后我不让他用了。” “那就好,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谢谢您!杨老师。” 杨老师刚走到大门口,就停了下来,指着大门问彩云:“你们家大门上雕刻的这匹马有什么说法吗?” 彩云道:“这都是老人迷信的想法,当年我们结婚时,老人说,穷了几辈子了,早就盼望能过上好日子,可一直没能实现,现在娶到一个属马的媳妇,希望马到成功!所以在大门上雕刻了这匹马。” “老人的想法挺有意思,期待你能改变老陈家的命运。”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结婚都好几年了,现在还是照样穷。” “这很正常,因为老人把马刻在门上,门里面放个马,正好是个闯字,说明你要成功还有一个前提,就是‘闯’。” “您不愧是老师,还真没人想到这个,不过,我一个女人家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闯,并非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只要能靠自己的努力去达到你想要的生活,这就是闯。” “您说得真好,我喜欢这个‘闯’。” “祝你马到成功!” “谢谢!” 玉强的爷爷奶奶都是因伤病去世的,为了治疗,家中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 玉强出生后,穿的衣服都是捡别人家孩子剩下来的旧衣服,这些旧衣服始终没舍得扔,补了又补,后来又传给老二和老三。 别人家孩子的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可彩云这几个孩子的衣服,基本上都跳过新的经历。 就连彩云自己穿的衣服也是堆满了大小、形状、颜色各异的补丁。 家中五口人一直睡一张床,临产前,彩云怕把家中唯一的褥子弄脏了,撤下后铺上稻草垫在身下,将这褥子留给睡在地上的孩子们用。彩云又向庆英哀求,借来一床被子,解决了孩子们睡觉的问题。 尽管如此,一家人其乐融融,孩子们都很懂事、孝顺。 晚上,玉兰做好红薯稀饭后,又切了几片薄薄的咸肉片,用小锅给母亲做了一碗面疙瘩。 “妈,快吃吧,这是专门给您做的。” 彩云接过来,瞅了瞅,虽然面疙瘩做得大小相差悬殊,但孩子有这份心还是令彩云感动:“以后我和你们一起吃就行了。” “那可不行,接生婆说要给您补一补。” 清明时节,江淮大地已进入农忙季节,参加水利建设的村民们全部从水库工地撤回,大家急着回村泡稻育秧。 王家峪村的陈发财,此刻最想见到的是妻子张彩云和还未见面的小儿子,他不知道儿子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妻子的身体如何。 回家后就急忙抱住小儿子使劲地亲了亲,虽然小儿比他想象的瘦小些,但心中仍然感到非常高兴,他又有了一个儿子。 “给孩子起名字了吗?”发财高兴地问彩云。 “起了个小名,叫‘狗蛋’,今年是狗年,接生婆让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带把的,所以我给他起了这么个小名,大名以后你给起。” “狗蛋,挺好,叫着顺口,一听就知道是个男孩,听说你难产,本想回来看看,可是领导不准假,没办法。” “这孩子到了预产期就是不出来,一直等到惊蛰那天才开始着急,一不小心,把脚先伸出来,结果难产了。多亏接生婆有经验,我们母子平安。”彩云不想让发财知道,三大头爷爷对她下狠手的事,担心再生出事端来。 “惊蛰出生好啊,万物复苏,充满希望,看来老陈家要时来运转了!”发财显得很得意的样子。 “听接生婆说,惊蛰出生的人,命好有出息,但是要防小人,应该在每年惊蛰这天打小人。” “怎么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等哪天见到接生婆时我再问一问。” “瞧你这身子这么弱,又赶上难产,多危险啊。” 为了给妻子补补身子,他做了两个荷包蛋,放了些红糖,端给彩云,道:“这是我给你做的,趁热吃了它。” 彩云接过来一看,立马急了,冲着发财嚷起来:“谁让你动用鸡蛋的?” “怎么了?”发财不解地问。 “你没看见家里粮食都快没了吗?大人可以吃菜,狗蛋怎么办?” “麻个(明天)我去撒鱼,挣点钱给狗蛋买点面粉做面糊。” “说得好听,别又买烟抽了。” 这时,发财的弟弟发福走了进来:“嫂子,听说你生个男孩?”陈发福进来便问。 “快过来看看你小侄子!”彩云望着发福道。 “小侄子,让二叔抱抱。” “你看他长得像谁?”彩云问。 “太小,看不出来,感觉像你。” 彩云道:“我也觉得是。” “发福?发福?”彩云听见发福妻子庆英在喊他,便对他说:“庆英喊你,快回去吧。” 发福随即放下小侄子走了。 发财正在堂屋用纸条卷烟,三大头的父亲王红兵提着一刀肉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发财,听说彩云生了个男孩?” “那还有假!” 发财瞪了王红兵一眼。 王红兵是陈发财的右邻,他有兄弟八个,排行老六。老王家和老陈家几代人的恩怨由来已久,特别是近些年矛盾不断,老王家仗着人多势众,恃强欺弱,老陈家几代人受尽了他们的欺辱。 王红兵见彩云背着孩子在纳鞋底,便走过去把肉在彩云面前晃了晃,道:“彩云,这是我今天上街专门给你买的,让你补一补身子。” “不稀罕,我们家有!”彩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这是为我们的儿子着想,这小宝贝可是我们老王家的后代,你一定要把他带好。”王红兵笑眯眯地跟彩云说。 “你少胡说八道,无耻!”彩云愤怒地说,心想,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红兵凑到彩云面前,压低嗓门冲着她道:“宝贝,你不是说这孩子是我的种吗?” “你混蛋,滚!”彩云用鞋底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王红兵立马收起笑容,转身怒视陈发财:“你家玉强把我儿子打伤了,这个账我还没跟你算,今天看在彩云给我生个儿子的份上,先饶了你。”说完,提着肉气冲冲地走了。 坐在一旁的陈发财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感到莫名其妙。一开始他以为是王红兵在开玩,没放在心上。但后来的情形出乎他的意料,他问彩云:“刚才是怎么回事?” “是三大头先欺负玉翠,所以玉强才打了他。”彩云把玉强打三大头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你别打岔,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别给我装傻,快说!” “你问我,我问谁啊?都是你干的好事,还有脸来问我。”彩云瞪着发财气愤地说。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干什么了?” “你别装了,你看看三大头,长得越来越像你,你敢说他不是你的种?” “你可别乱说,我能干那种事吗?” “干了就干了,别不敢承认,只要你跟我认个错,保证今后不再跟韩秀霞干那种丢人的事,我就饶了你。” “张彩云,我告诉你,我和韩秀霞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听风就是雨。” “什么事都没有?那我问你,王红兵每次打她,她都不朝别处跑,偏朝我们家跑,而且你就像对待自己心肝宝贝似的护着她,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是邻居,朝这里跑很正常,再说人家求我帮忙,我能不管吗?” “邻居?王红兵的大哥王红奎也是她邻居,王红兵又怕他大哥,韩秀霞为什么不朝他家跑?” “这个我也不清楚。” 彩云见发财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但她心中的疑团仍未解开。 第三章 除四害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有二女一子,两个女儿长得都很像他,只有儿子三大头长得特像陈发财,村里疯传三大头是陈发财的种,陈发财矢口否认。 王红兵生性多疑,发财越否认他就越觉得有事,常常抱着三大头,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越看越觉得像陈发财,越看越愤怒,他觉得他们夫妻感情不和,就是陈发财造成的,是他在报复老王家。 王红兵的妻子韩秀霞是个直肠子,说话口无遮拦,爱带脏字,许多男人说不出口的话她都敢说,和公婆吵架时经常骂骂咧咧,每次遭到王红兵打骂时,总是跑到陈发财家寻求保护,这更加激怒了王红兵。 王红兵在村里算是个文化人,每年春节各家各户都来找他写对联。谁家要写个信什么的,也来找他,他都热情帮忙,所以在村里口碑比较好。 王红兵最大的特点就是好面子,谁要跟他说三大头长得像陈发财,他就跟谁急。 因为他知道,村里都在疯传他老婆早就跟陈发财勾搭上了,这让他很没面子。 尽管他常以给他戴绿帽子为由打骂妻子,但对外总是说他老婆辱骂他父母,所以才打她。 王红兵觉得,三大头十有八九就是陈发财的种,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个事实。 因为他这样精明能干又英俊潇洒的人,绝不能栽在陈发财这个驴脸猪嘴的仇人手上,更不能辱没老王家的脸面。 发财对王红兵的挑衅非常气愤,本想跟妻子问个明白,没想到反被妻子审讯一番。但他认为自己问心无愧,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晚上发财把妻子搂在怀里,他想知道妻子和王红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彩云,白天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发财问妻子。 “没事,就是开个玩笑。”彩云不想多说。 “没事你为什么打他一耳光?” “他胡说八道就该打。” “我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真的没有,你多想了。” 发财推开妻子,生气地问:“你以为我傻呀,你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你们之间如果真的没事,你打他一耳光,他不跟你急?” “他是在设圈套报复我。”彩云不情愿地说。 “他为什么要报复你?”发财问。 “他想占我便宜没占到,反而吃了哑巴亏。” 在发财的一再追问下,彩云只好如实告诉他一些简单的情况。 “他对你干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像今天那样说些难听的话。” “你说他吃了哑巴亏,什么意思?” 彩云知道说漏了嘴,好在她心中已有准备:“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一使劲把他推倒了,头正好磕在床沿上,鼓起一个大包,好几天都没消。” “活该!以后躲他远点。”发财感到气愤。 “这么多天不回来,想不想我和孩子们?” “能不想吗?这么漂亮的老婆,恨不得每天晚上都把你搂在怀里。” “工地上怎么那么忙,老婆难产也不准假?” “你要是到工地上去看一看,你就知道了,大家都铆足了劲,互相攀比赶进度,谁也不甘落后。” “听说工地上还有光着膀子干活的?” “可不!那里到处红旗招展,劳动号子震耳欲聋,别看天寒地冻,光着膀子还汗流浃背。” “我就喜欢这样的场面,让人感到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唯一遗憾的是晚上不能搂着我心爱的老婆睡。” “这样多好啊,省得你每天晚上都折腾。” “今天晚上全给补上。”发财又开始发狂起来。 “讨厌,我都没准备。” “我早都准备好了。” 发财就是这样,性情来了,不顾彩云的感受,说来就来。 发财可能是憋得时间太久了,什么也不管不顾,由于用力过猛,把玉翠给踹到了床下,吓得她在地上哭了起来。 彩云赶紧下床把她抱起来,这时玉兰也在哭,彩云问她怎么了?玉兰不说话,就是在那里哭。 彩云过去看了看,发现玉兰身上有好几道鲜红的划伤痕迹,有的已出血了。 发财知道是自己的脚趾甲太长了,划伤了孩子,他赶紧哄玉兰说,爸现在就去把这可恶的指甲给剪掉。 一家六口人睡一张床实在是太挤了。发财没回来时,彩云带着狗蛋和玉翠三人睡一头,玉强和玉兰睡一头。发财回来后,玉翠只好和哥哥姐姐挤在一头。 发财想,等到秋后,把两头猪卖了,将房子翻盖一下,再买些木材,让发福给打张床,和孩子们分开睡。 发福从县城回来,买了一个手电筒,庆英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玉兰抢过去:“二婶,我看看,这是什么啊?” 玉兰拿在手中,从头到尾、颠来倒去,看了又看。 庆英道:“我也没见过,问你二叔。” “这叫手电筒。”发福告诉玉兰。 “干什么用的?”玉兰好奇地问 “晚上照明用的,你看这儿有个开关,向上一推就亮了。”发福从玉兰手中拿过手电,将开关打开给她看。 “真好玩,让我玩一会。”玉兰从二叔手中夺过手电,一溜烟跑了。 “你买这个干什么?”庆英问。 发福道:“外出干木匠活,晚上经常要喝酒,回来又很晚,有了这个就方便了。” 晚饭后,玉兰拉着玉强向门外走:“哥,我给你看个好玩意。” “什么好玩意?” 玉兰把手电筒开关打开,一道亮光射到门前的那棵桑树上,连树枝和树叶都能看清楚。 “手电筒,哪来的?”玉强感到惊讶。 “二叔买的,让我玩两天,你怎么知道这是手电筒?” “我们老师也有。” 第二天一清早,村里的广播又在播放“除四害”工作通知,要求没有完成任务的,必须于今天上午十点前补交。各生产队张榜公布的时间以上午十点为准,没完成任务的,一律按规定扣工分。 发财听到通知后,便起床去田间回收昨晚放置的老鼠夹。这是全县集中开展大规模“除四害”运动的第三天,前两天除了蚊子和苍蝇外,老鼠和麻雀的指标均未完成。 昨天晚上,他在田间下了五个老鼠夹,现在急着要去收获战利品。 这次“除四害”是史无前例的大规模群众运动,其任务就是要彻底消灭老鼠、麻雀、蚊子和苍蝇,实现“四无”国家的目标。 县里要求社员每人每天消灭苍蝇、蚊子各二十只, 老鼠、麻雀各二只。 苍蝇、蚊子要验全尸, 老鼠交尾巴, 麻雀交脚爪。每天都要张榜公布,完成任务的插红旗,没完成任务的插白旗,同时还要扣工分。 发财收完五个老鼠夹还是高兴不起来,费了半天劲,只捉到一个老鼠,虽比上次有进步,但离完成任务指标还有很大差距。 前两天用鼠药灭鼠效果也不理想,主要是事后找不到鼠尸,取不到鼠尾巴。 这时玉强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妈,看我的战果如何?”玉强亮出了用石灰消毒后的老鼠尾巴,在母亲面前显摆。 “这么多,有多少根?”母亲吃惊地问。 “您猜?”玉强显得很兴奋。 “六根。” “不对,一共九根。” “你爸忙了半天才弄到一根,能不能送你爸三根?。” “那可不行,前两天我在学校都是第一名,今天还要拿第一。”玉强很不情愿地说。 “我和你爸的指标是每天四根,完不成任务要扣工分,年底分不到粮食我们吃什么呀?” “我说我爸那个办法不行,他还不信,现在着急了吧?” “臭小子,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我听听。”发财走过来问玉强。 “那你们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能说出去。” “放心,替你保密。”发财爽快地答应了。 玉强道:“先把一粒黄豆放在水中浸泡几小时,然后塞到活老鼠的屁股里,用针线缝上后,再把它放回窝里。待黄豆在里面膨胀发芽后,粪便排泄口已封死,它拉不出屎来,黄豆芽又在里面生长,痛不欲生的老鼠就疯魔了,能把一窝老鼠都咬死,一次就能抓到十来个。” “你怎么知道哪里有老鼠窝啊?”发财不解地问。 “头天晚上在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撒上白灰,第二天早上顺着老鼠爪印就能找到老鼠窝。”玉强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找到老鼠窝用铁锹挖或灌水不也能抓到它吗?” “一个老鼠窝有好多洞,只要一个洞口有情况,它们马上就会逃之夭夭。”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损招?” 玉强道:“我看三大头家做的黄豆芽长得又粗又长,我想试试老鼠肚子里能不能长黄豆芽,就用了这一招,并把试验老鼠的尾巴都剪掉一段做记号。” “然后呢?” “结果发现老鼠肚子里还真能长豆芽,而且被试验的老鼠死之前会咬死同类。这个办法我试验了好多次,效果非常好,没想到这次还真用上了。”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发财和玉强说 “那你每天只能拿走四个,其余都归我,行吗?”玉强和父亲提条件。 “行,你个臭小子。”发财高兴地答应了。 第四章 死耗子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强虽然只是王家峪小学的一年级学生,但他在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中,总是要与高年级的同学争高低,这次“除四害”运动,他连续两天夺得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 王家峪小学和全县其他学校一样,近期都是上午上课,下午放假“除四害”,学校对学生都下达了指标。 王家峪小学有一百多名学生,分三个教室,每个教室包含两个年级的学生。 为了完成任务,许多小学生不约而同地将茅缸和猪圈当作重点目标,把打死的苍蝇、蚊子装在小瓶子里,把老鼠尾巴和麻雀腿爪包好,一起交给老师。 完成任务的前三名发给一支铅笔或一盒洋火,每次领奖时,同学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玉强感到非常自豪。 最令玉强兴奋的是,这次麻雀竟然“荣登”“四害”之列,成为剿灭的对象,以后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抓麻雀了。 抓麻雀是玉强的一大爱好,爬树上房,掏窝筛扣,样样在行,特别是弹弓打麻雀更是他的绝活。 村里一些家长骂他太淘,说把孩子们都带坏了,父母也总是以弹弓危险,会伤害人等理由不让他使,没办法他只能悄悄地行动。 特别是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际,一日三餐主要以蔬菜为主,馋得他实在受不了,经常跑到麻雀比较集中的西晒场,抓到麻雀后就躲到北河湾架起柴火堆进行烧烤。 然后痛痛快快地美餐一顿,那是真正的野味,外脆里嫩,连骨头都是酥的,吃完后,用舌头舔一舔嘴唇仍然觉得很香。 妹妹玉兰是个馋猫,他发现了哥哥这个秘密后,趁机敲诈,没办法,玉强只好带着她一起行动。 一天晚上,玉强拿着手电和玉兰来到村东头的屋檐下掏麻雀,他侦察了好几天,发现这里有不少麻雀窝,决定今晚行动。 玉强找准麻雀窝,蹲在墙下,对妹妹玉兰说:“我给你当梯子,你站我肩上去掏麻雀。” “我不敢。”玉兰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感到害怕。 “小小麻雀你怕什么,没事,听我的,上!”玉强命令妹妹。 玉强知道妹妹胆小,经常骂她胆小如鼠,玉兰也不吃亏,骂他歪头。 这是玉强的软肋,他最恨别人骂他歪头。为了给妹妹一点颜色看,他就用抓来的蛇和耗子吓唬她,玉兰吓哭后去找母亲告状,母亲就骂他不像哥哥样。 玉兰说“我当人梯,你上去掏。” “不行,不许提条件,否则不带你玩。”玉强强势回绝了妹妹的请求。 “不带我玩,我就说你吃独食,让爸揍你。” “哎呀,这烤麻雀啊是真香啊,好吃的不得了,打嘴巴子都舍不得丢啊,吃得你满嘴流油,心花怒放!” 玉强故意拉着长音慢条斯理地和玉兰说,说着说着,看见玉兰两个嘴角流出了口水,他笑了。 玉兰道:“上就上,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着,一抬脚踩着玉强的双肩站了起来,把手伸进了麻雀窝,一下子就抓到一个肉乎乎的小东西,心里非常高兴。 “哥,我抓住了一个。”玉兰兴奋地跟哥哥说。 玉强道:“快把它掏出来。” 玉兰掏出来的时候,玉强把手电光对准了玉兰的手。 玉兰“啊”地一声把手松开,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原来,玉兰从麻雀窝里掏出来的不是麻雀,而是一个死耗子。 玉强看着吓得坐在地上发抖的玉兰,笑得流出了眼泪,他对玉兰说:“你知道这麻雀窝里为什么会有死耗子吗?” 玉兰瞪着眼看了下玉强,摇了摇头。 玉强告诉她:“我最恨别人敲诈,告诉你吧,这个死耗子是我故意放进去的,就是对你的警告,以后再敢敲诈我,有你好瞧的! 玉兰听后,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说了句“不跟你玩了,”转身就走了。 玉强赶紧上前拽住了她:“好了,不让你去掏了,你当人梯我来掏,抓到后我们就去烧烤,你看我洋火都带来了,烤好后赏你一只烤麻雀,让你压压惊。” “这还差不多。”玉兰笑了 玉兰当人梯比玉强站得还稳,她虽然比玉强小一岁,但身高和体质跟玉强不相上下,这主要归功于二婶李庆英的宠爱。 她经常给玉兰做她最爱吃的辣椒爆肥肠,只要玉兰爱吃,她就会省吃俭用满足玉兰的要求,这一点让玉强和玉翠都很羡慕。 但他们无缘这些美食,因为二婶每次都要亲眼看她吃完后才让她出去。 不到半个小时,就抓了五个麻雀,烧烤后,玉强先拿起一只赏给妹妹,玉兰高兴得在哥哥脸上亲了一下。 俩人美餐后正朝回走,村里的大喇叭又开始广播了:“从明天上午八点开始,全县集中开展‘打麻雀运动’,县‘除四害’指挥部号召大家立即行动起来,做到人人手里有弹弓,见到麻雀就放弓;拿起铜锣使劲敲,敲得麻雀无处逃……” 玉强听后乐了,弹弓打麻雀他最拿手,他觉得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他用的是一种普通的木丫皮筋式弹弓,子弹就是小石子,他从不瞄准,完全靠感觉打,三米内打苍蝇,五米内打蜻蜓,二十米内打麻雀的命中率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许多小朋友都很佩服他。 “哥,广播里号召大家拿起弹弓打麻雀,这下子你可神气了。” “那当然,以后对我好一点,多拍拍这儿。”玉强指着自己的屁股对玉兰说。 “拍你个头!”玉兰抬起一脚踢在玉强的屁股上,差一点没把他踢倒。 第二天上午,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采取轰、赶、捕、打、掏、扣等各种方式,房上、树上、草垛上、院落里到处都是人,人们拿着竹竿,扫帚、竹筒、锣鼓、脸盆、铁桶等。 队里还组织了十人弹弓队,提前埋伏在重点地区。 庄稼地里也布满了稻草人,不但给他穿上衣服,而且还戴上斗笠。 战斗打响后,锣鼓喧天,响器齐鸣。赤手空拳的人,就扯着嗓子使劲吆喝,喊声震天,震耳欲聋。 弹弓齐放,石子在空中飞舞,麻雀被追赶得羽毛脱落,浑身发乌,口吐鲜血,最后坠地摔死。 晚上,大人拿着火把、马灯,孩子们则敲着铁桶、脸盆,“咣、咣、咣”地把麻雀全部轰出窝。 这招实在是灵验,那麻雀有个弱点,就是夜间看不见东西,一旦离开雀窝,由于无法辨认目标,最后只能撞死在墙上、树上或摔死在地上,死伤惨重。 打麻雀战斗持续了三天,最后一天,麻雀明显减少,只有玉强这样的弹弓高手,才能取得好战绩。 眼见一只麻雀中弹落下,玉强立即跑过去,发现这麻雀正好落在一泡牛粪上,他迟疑了一下,却被随后赶来的王红兵给拿走了。 玉强立即截住王红兵,用命令的语气吼叫道:“把麻雀还给我,那是我打下来的。” “这明明是它累得坠地摔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王红兵推开玉强走了。 玉强按说应称呼王红兵为表叔,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毕竟是长辈。 可玉强从来没喊过他,因为他知道他们两家之间有矛盾,老王家经常欺负他们,所以他觉得王红兵不是好人。 他知道王红兵非常烦他,而且还动手打过他,但玉强从来没有和父母说过,他不想让父母出面给自己出气。 他曾多次警告妹妹玉兰,少搭理王红兵这个大坏蛋,更不要喊他小表叔。 可是妹妹不听,她说小表叔喜欢她,每次喊他时,他都会很高兴地把她抱起来亲她一下,还给她糖果吃,还说爸爸只喜欢儿子,从来都没有亲过她和玉翠。 第五章 马蜂窝事件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强想,掉到牛粪上的麻雀不要也罢,吃着怪恶心的。他发现这儿有好几泡牛粪,这可是好东西,他赶紧回家取粪筐。 玉强见走在他前面的王红兵正急匆匆地向家赶,他猜测王红兵肯定也盯上了这几泡牛粪,看来回家取粪筐已来不及了,于是转身向回走,来个先下手为强。 他把几泡牛粪弄到一起,充分掺和后,做成粪饼放在草地上。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柴火奇缺,将牛粪做成饼状,晒干后就是非常好的燃料,既可做饭,也可烧烤。 不出所料,玉强见王红兵背着粪筐快步向这里走来,边走边观望,好像在寻找什么,玉强看了直想乐,便冲着王红兵轻轻地喊了一声:“别看了,我在这儿呢!” 王红兵快到时,玉强坐在草地上,两手向后支撑在地,抬头仰视天空,写在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住他内心的喜悦。 王红兵见状,狠狠地瞪了玉强一眼,转身向回走。 玉强憋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气得王红兵立马回身将这些粪饼全部放入自己的粪筐。 玉强上前和他拉扯起来,王红兵一掌将他击倒在地,瞪着玉强骂了一声:“兔崽子,跟你爹一个德性。” 王红兵走后,玉强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没想到这个一向口碑不错的人原来是个正人君子。 他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发现裤子上粘上很多牛粪,这才知道自己被王红兵击倒在刚才掺和牛粪的地方。 他望着王红兵远去的身影,越想越生气,骂人他不会,动手也不行,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出这口气。 这时他想起了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玉强对这句话很不满意,他不知道君子是谁,办事这么拖拉,十年还觉得不晚。他的期限是:玉强报仇,十天不晚。 他拿着弹弓空手回到家,见王红兵正在把牛粪饼朝自家的墙上贴。 他还看到王红兵头顶上的那个很大的马蜂窝,顿时觉得机会来了,立马拿起弹弓,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石子,向马蜂窝发射过去。 没想到马蜂窝里藏了那么多马蜂,黑压压的一片,把王红兵团团围住,玉强赶紧回屋把门关上。 在玉强的记忆里,王红兵家屋檐下很早就有个马蜂窝,一开始很小,后来越长越大,谁也不敢动,好在人们不招惹它,它们也不攻击人,就这么和平相处下来。 这次玉强的举动激怒了群居在这里的马蜂,它们倾巢出动,王红兵的身上从头到脚爬满了马蜂,向王红兵的脸部、手部和胳膊等裸露部位发起疯狂的进攻。 王红兵的两手在不停地挥舞、驱赶,疯狂的马蜂还是奋不顾身地狂轰滥炸,他想进屋又怕把马蜂带到屋内伤及家人,只好向村西的池塘奔跑,跳入水中。 王红兵跳进池塘里,一猛子扎进水中。马蜂不肯罢休,仍在水面上盘旋,当王红兵从水中冒出时,马蜂又蜂拥而上,他不得不再次扎到水中。 王红兵想在水中潜游到远处,甩开马蜂,可是穿着衣服游不动,只好在水下脱光衣服,游到很远的地方才露出水面,发现面前终于没有了马蜂,才松了一口气。 等他回去找到衣服时,突然感到剧烈的头疼、头晕、恶心,面部在不停地流血,脸部和手脚红肿,遍布乌包,眼睛肿得睁不开。 刻不容缓,他穿上衣服绕道从后门回家,家人见状立即送他到乡卫生院。 因伤情严重,已出现呼吸困难、昏迷等危情,又转到县医院进行抢救。 王红兵被马蜂蜇伤的消息立即在全村传开,大家都想知道马蜂为什么要蜇他?现在伤情如何? 有人从县里回来说正在抢救,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家人正在处理后事。 玉强听了,吓得不轻,小小马蜂怎么如此厉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开始听说王红兵被马蜂蜇得面目全非,他就有点心虚,反复琢磨要不要把此事告诉父母,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 “妈,听说王红兵死了,你知道吗?”玉强终于忍不住和母亲说及此事。 “死了?不会吧,没听说马蜂还能蜇死人的。”母亲有点不相信。 这时发财从门外进来,跟彩云说:“王红兵死了。” “真的假的?” “真的,刚才有人从县里回来,说他家人正在给他办后事。” “爸,你知道他是怎么被马蜂蛰的吗?”玉强胆怯地看着父亲说。 “听说是朝墙上贴牛粪饼惊动了马蜂。”发财说。 “不是,是我用弹弓打的。”玉强如实和父母说了事情的经过。 发财一听急了,上去就要打他,被彩云拉住:“冷静!冷静!让我想一想。” 彩云对发财说:“现在都说是王红兵自己惊动了马蜂被蛰,说明没人看见是玉强所为,如果你这时打他,就等于不打自招。” 听彩云这么一说,发财觉得有道理:“对,说明王红兵自己也没看见,否则,他早就说出来了。” 玉强道:“他们送王红兵去医院的时候,我看见那个石子还在马蜂窝下面的地上,我就捡起来丢到池塘里去了。” “这样就好,没人看见,人也死了,死无对证。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装作若无其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乱了阵脚。”彩云对发财和玉强说。 彩云想了想,又让玉强把弹弓拿来,玉强显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把弹弓递给了母亲。 “玉强,从现在起,除了村里统一行动外,这弹弓尽量少用,以免让别人产生联想。但这弹弓也别扔了,要注意保存好。”玉强听了母亲的话连连点头。 王红兵的家人在急救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王红兵终于脱离了危险,医生说再晚几小时可能就没救了。 缓过来的王红兵,开始琢磨一件事,就是这次马蜂被惊的原因是什么?他怀疑与玉强有关,但究竟是不是他所为,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虽然事发前后,他没有见到玉强的身影,但当时他确实听到马蜂窝那里有被撞击的响声,紧接着还有硬物坠地的声音。 事后,他让家人到出事地点寻找有无硬物,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所以,他不能确定就是玉强所为,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因为事发时间很蹊跷,就在他与玉强发生争执的两件事之后。 经过几天的治疗,王红兵痊愈出院回到家。 村里的人都陆续过来问候,彩云还带了一些鸡蛋前来看望,问了问情况,她见王红兵精神很好,脸部、双手都基本恢复正常,心里感到踏实了许多。 王红兵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雇人把屋檐下的马蜂窝端掉,以绝后患。 “除四害”运动轰轰烈烈,扫盲工作也不甘落后,王红兵回家没几天,扫盲班就恢复了正常上课。 王红兵是村里扫盲班的兼职教师,他不但教大家学文化,而且还经常向他们宣传有关政策和时事新闻等。 一天晚上,王红兵正在扫盲班讲课,他父亲急匆匆跑来,喊道: “红兵,你快回去管管你老婆,她又在骂你妈。” “今天的课到此结束。”王红兵说完就匆匆走了。 第六章 登门求教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韩秀霞用手指着他母亲破口大骂,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愤怒地抓起扁担,就朝韩秀霞抡去。 韩秀霞闪身躲过,拔腿就跑,躲进陈发财家,一下子扑到发财的怀里:“陈哥,救救我!” 发财紧紧地搂住她:“别怕,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王红兵追进去抓住妻子就要打,韩秀霞紧紧地抱住发财不撒手。 陈发财使劲一推,王红兵没站稳,摔倒在地。 陈发财指着王红兵:“滚出去!不许你在我家打人!” 王红兵又冲上来:“我打我老婆,关你屁事?快放开她!”王红兵冲着发财怒吼。 “你在别的地方怎么打我管不着,在我家打人就不行。”陈发财斩钉截铁地说。 “她敢朝你家跑,我就敢打她。”说着,随手抓起小板凳就要砸他老婆。 “住手!”陈发财立即上前夺下王红兵已举起的小板凳。 俩人随即推搡起来。 彩云怕俩人打起来,连忙上前劝阻:“红兵,给嫂子一个面子,你先回去,一会我把秀霞给你送去,希望你俩有话好好说,别打人,行吗?” 王红兵瞪了陈发财一眼,走了。 王红兵是个聪明人,虽然也长得高大魁梧,但打起架来不是陈发财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台阶就下,对付陈发财,他有的是办法。 王红兵和妻子韩秀霞关系一直不太好,经常吵嘴打架。 韩秀霞不但个子高,身体也很结实。一开始和王红兵对打,双方势均力敌,后来王红兵下狠手时,她就败下阵来,躲进陈发财家中。 陈发财身强体壮,力大如牛,王红兵不敢和他直接动手。所以,韩秀霞经常寻求他的保护。 特别让王红兵难以忍受的,是她经常辱骂,甚至动手打他父母的行为,最让他憎恨的是她勾引自己的仇人陈发财。 后来村里有关她和陈发财造出了三大头的传言,更让他无地自容。 这些事让王红兵很痛苦,他既不能公开报复,也不能声张,还要极力掩盖,因为他丢不起这个人,只能在家里拿老婆出气。 “秀霞,红兵为什么又打你?”王红兵走后,彩云问秀霞。 “他爸找他告状,说我骂人。”秀霞还在流泪。 “你是骂了吗?” “是他们先骂我的。” “公婆是长辈,回去后认个错,家和万事兴。” “长辈没个长辈样,我要是向他们道歉,他们更不把我当人了。” “王红兵是个孝子,你这样做,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我真是命苦,嫁了他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哪像你这么有福气,嫁给陈大哥这么好的男人。” “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王红兵那么俊,那么聪明,又有文化,又有本事,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你还不知足,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可我不稀罕这些,我就希望有个男人真心的喜欢我、疼我就行了。” “人心换人心,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王红兵是个要面子的人,你那张嘴太厉害,经常让他下不了台,他能对你好吗?你应该先从这里改一改,行不行?” 秀霞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就走了。 发财看着秀霞离去的身影,打心里佩服妻子彩云,只用几句话就化解了这次冲突。 但让他不爽的是,她把王红兵说得那么好,显然是在给自己的仇人长脸。 他对彩云说:“我警告你,王红兵是老陈家的仇人,你是老陈家的儿媳妇,别给老陈家丢人。” “我怎么给老陈家丢人了?” “什么叫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你这就是在给他脸上贴金,给我脸上抹黑。” “我这不是给秀霞做工作吗,不像你,当着王红兵的面,把韩秀霞搂在怀里,还抱得那么紧,你说他看着能不生气吗?我都有点同情他了。” “你看秀霞吓得那样,我能不安慰安慰她吗?再说我是当着你的面,能干什么?” “还说没干什么,三大头是怎么回事?孩子都有了,还不承认,你们俩要是没那事,韩秀霞不可能那么自然的躲到你怀里抱住你。” “这说明我们都很坦荡,不像你,当着我的面,打王红兵耳光,背后有说有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 “妇人之见,几代人的恩怨,能解早就解了。”发财瞪了妻子一眼。 “自从俩位老人去世后,两家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要不是你干了这种龌龊事,两家的冤仇就化解了,都是你惹的祸!” “我干什么龌龊事了?你给我说清楚。” “别装了,只要你和她断了,我就既往不咎。” “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愿意怎么想,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什么也没干。” 愤怒的王红兵回到家中,拿起菜刀狠狠地砍在菜板上:“陈发财,你个王八蛋,竟敢当着我的面,抱着我老婆不撒手,小心哪天我非剁了你不可!” 他从水缸里打了一盆凉水,把头扎进去,使劲地在水中摆动,不停地安慰自己:冷静、冷静!。 盛夏时节,骄阳似火。快晌午了,彩云和玉兰从老虎塘割猪草回来,走进一块高粱地,玉兰见到一种猪爱吃的野菜,便蹲下去挖。 彩云也坐下来乘凉,看着挖野菜的玉兰,她想起十四年前,就在这片高粱地,她和她的初恋李大志遭遇日本兵枪击,幸亏李大志的掩护才幸免遇难。 她希望大志的在天之灵,能够感受到她对他那种挥之不去的眷恋。 回家的路上,玉兰问母亲:“妈,开学后我哥该上二年级了吧?” “是啊,听说你哥的成绩还挺好。” “我也想上学!” ”那你弟弟怎么办?” “可以让妹妹看她。” “不行,她太小。” “学校这么近,下课了我也可以回来看看。” “村里这么多女孩,你看有几个上学的?” “你和我爸一样,就是重男轻女。” “怎么又把你爸给扯上了?” “上次我爸跟您说的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我爸说,女孩子上学没用,‘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白扔钱。” “你也别怪你爸,重男轻女的现象在农村很普遍,你知道‘养儿防老’、‘传宗接代’和‘家族势力’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你看老王家兄弟多,人多势众,仗势欺人。队里什么事都是他们说了算,当队长总是老王家的人,如果有文化还能朝上爬,家族势力会越来越大。” “我不管这些,我就是想上学。” “想上学是好事,你可以跟我一起参加扫盲班,一样能够学文化。” “你们那儿都是大人,没有小孩,我不去。” “你去了,就有小孩了,还有我和你哥也可以教你,只要你想学,办法总是有的。” 已过了午饭的时间了,彩云和玉兰才回到家中。玉兰拿起毛巾递给母亲擦汗,自己用葫芦水瓢从水缸中舀起半瓢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玉兰抓起一些猪菜,冲着母亲说:“妈,我去喂猪。” “吃了饭再喂吧。” “不行,它们饿了,我先喂它们一些新鲜猪菜。” 一年前家中买了两头小猪,一直是玉兰负责喂养,现在已有一百多斤了,玉兰每天除了给它们煮猪食喂养,还经常喂它们一些新鲜的猪菜。 晚饭后,人们大多在自家门前的晒场乘凉,彩云前天扫盲班拉了一次课,来到王红兵家想请他给补课。 “王老师在吗?”彩云每次向王红兵求教时,总是称他老师。 “在,请进。” 彩云进来后,发现王红兵只穿了一个短裤,坐在西厢房的三屉桌前看报纸,彩云问:“报纸上有什么重要新闻吗?” “有!各地都在成立人民公社,我们这估计也快了。”王红兵说着便站起来,让彩云坐下。 “人民公社是什么意思?” “上次我在课堂上已讲过了,你没来。” “我来就想请你给我补补课。” 王红兵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 “人民公社的优越性是一大二公”和“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两行字,然后让彩云坐下,他站在彩云的身旁,一边教彩云认字,一边教她如何写。 彩云很快就认识这些字,而且还能默写下来。 王红兵对彩云的聪明和智慧非常佩服,更被她的好学、能干、善良的品质所征服,从而使他对彩云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起初,王红兵想占有她只是出于以牙还牙的心态报复陈发财,后来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女人,而且他感觉到彩云也喜欢他。 特别是最近这几天晚上,他总是梦见彩云和他抱在一起,尽情享受着那种快乐,这次她上门是真的来补课,还是像梦中那样呢? 他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彩云,似乎进入梦境之中…… 他把手搭在彩云肩上,慢慢地向下滑去,并在她耳边轻轻地对她说:“彩云,我爱你!” 彩云立即起身要离开,王红兵趁势把她搂在怀里…… 彩云用力掰他的手,用请求的语气对他说:“别这样,让你老婆看见了多不好。” “她带孩子去娘家了,今晚就我一人。”王红兵心想她是在明知故问。 “你父母呢?” “天太热,他们都用凉席在门前晒场过夜,你不用担心。” “那也不行,快松开1” 王红兵不但没松开,反而抱住她,将其摁在床上…… 关键时刻,彩云在他肩部使劲咬了一口,疼得他叫起来,彩云趁机匆匆逃脱。 彩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门前转了两圈,待心情平静了一些才回到家,正在屋里卷烟的发财见到便问:“你去哪了?” “我拉了一节课,找王红兵给我补课去了。” “补什么课,要这么长时间?” “天太热,补完课我在外面乘凉来着。” 第七章 还击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产后奶很少,平时主要靠煮些面糊喂狗蛋。 狗蛋的体质一直不太好,显得很瘦小,发财想卖头猪给彩云和狗蛋补补身子,彩云坚决不同意。 发财想杀一只老母鸡,也同样遭到彩云的反对,因为这是家里的摇钱树,就靠几只老母鸡下蛋换一些零花钱。 说服不了妻子,发财只好背上鱼网和鱼篓去撒鱼,在这方面发财算得上是个高手,他每次都不会空手回来,这次也不例外,撒到的鱼和虾足够全家饱餐一顿。 发财挑了几条鲫鱼,亲自动手熬成鱼汤给妻子喝。彩云喝着丈夫亲手熬的鱼汤,心里感到暖暖的,想起那天晚上和王红兵的事,心中不由得感到愧疚。 一周后,发财问彩云:“这周两次的扫盲班学习你怎么都没去?” “这几天脑子有点发蒙,学不进去。” “最近你和王红兵见面怎么不打招呼了,俩人都低头躲着走,这是怎么了?” “没有啊,你肯定看错了。”发财的疑问提醒了彩云,应该和王红兵保持正常的往来关系,以免发财猜疑。 彩云对发财说:“晚上我和玉兰去唐岭看电影,你去吗?” “我不去,你们去吧。” 第二天,彩云去老虎塘洗衣服回来,正好与王红兵走个对面,王红兵又立即低着头想绕开走过去,他没想到彩云喊了他一声: “红兵,出去啊?” “嗯,出、出、出去一下。”王红兵结结巴巴地说,他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彩云想干什么,他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没人,心里才踏实一点。 “上次你教的‘总路线’三个字怎么写啊?” 王红兵听到彩云这么一问,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了。 王红兵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彩云还是不明白。于是她把手伸到王红兵面前,道:“你在这儿写。” 王红兵怀疑陈发财此时正在附近盯着他们,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没人,他才在彩云手掌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地写,直到彩云说:“好了,我会写了,谢谢你!”王红兵才如释重负,看了彩云一眼走了。 王红兵心想,自从登门求教那晚起,彩云连扫盲班学习也不参加了,今天她又主动和他说话,不但笑容满面,而且还让在她手上写字,又让他想入非非,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彩云望着王红兵离去的身影和近日的表现,担心那天晚上的事,会不会得罪了他,从而给老陈家和王家增添新的矛盾。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上次难产的事使她深有感触。 但王红兵那天晚上的行为确实让她愤怒,咬伤他完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觉得自己没有错,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下口太狠。 晚上,村里要召开重要会议,要求各家各户派一名代表参加会议。 “彩云,晚上开会你去吧。”发财对彩云说。 “你一个大老爷们,开会老让我去。”彩云带着埋怨的口气说。 “我听了记不住,还不如你回来说得更明白些。” 彩云拿着小板凳和扇子向晒场会议室走去。 生产队的晒场设在村西边,虽然离村子远了一些,但那里地势高,不会被水淹,收割季节安排男同志轮流值班看守,比较安全。 晒场北边建有一排房子,主要用作仓库和会议室等,南边也有一排房子,主要是粮库和和堆放杂物的库房,还有一个已废弃的老油坊,晒场东北二百米是王家峪小学。 彩云虽然没上过学,但她聪明好学,每次参加扫盲班学习,都认真背、认真写,几年下来也认识不少字,平时也乐意参加一些会议,学习一些新东西。 发财记性不好,学完就忘,慢慢地就不参加了,对开会也感到厌烦,不愿参加。 会议时间不长,彩云刚回来,发财就问:“开会干什么?” 彩云说:“大队书记杨少文来传达上级会议精神。” “什么大队书记?” “现在成立人民公社了,原来的乡镇全部改为人民公社,合作社改为生产大队和生产队,取消自留地,土地和农具都归生产队集体所有,以后我们这儿就叫唐岭公社王家峪大队王家峪生产队,大队部就设在我们王家峪村,今天来传达会议精神的就是新上任的大队书记杨少文,他还宣布了王红奎为我们王家峪生产队队长。” 彩云认真地向发财传达会议精神。 “土地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没了自留地,今后的日子就难了。”发财说。 “这是上面的政策,谁也没办法。” 傍晚,发财去水井挑水,韩秀霞带着三大头正在水井旁洗衣服,发财问:“洗衣服干吗还带着孩子,他爷爷奶奶呢?” “一个住院,一个去陪床,几个孩子都扔给我了。”韩秀霞说。 发财看见王红兵背着拾粪的粪筐从韩秀霞背后走过来,便蹲下搂着三大头问:“小宝贝,几岁了?” “四岁了。”三大头说得很干脆。 “这孩子的头确实不小。” “要不说像你呢。” “头大就像我啊?” “还有那长脸、凸嘴,都很像你。” “你家王红兵老说我是一张驴脸上长了一个猪嘴,看他以后还说不说了?” “你别听他瞎说,嘴大吃四方,说明你是有福之人,那张长脸长在你那里显得更俊,他显然是在嫉妒你。” “你是第一个说我长得俊的女人,真让我高兴。”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发财听了,心花怒放,他抱起三大头对着水桶的水,反复比较察看后,对秀霞说:“这孩子还真像我,会不会真是我的?” 韩秀霞知道陈发财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警告他:“别瞎说,本来王红兵就怀疑这孩子是你的。” “凭什么怀疑,就因为长得像我?”发财觉得不可思议。 “还有就是他大嫂从中挑拨离间,说王红兵每次打我时,我都跑到你家躲在你怀里哭。” “他大嫂就是一个搅屎棍子。” “这个臭娘们可能编了,污蔑我挤眉弄眼勾引你,说得可难听了,我都说不出口……” “你应该抽她。”发财打断韩秀霞的话。 “我哪敢啊,上次就因为我骂她,便怀恨在心,接着就不择手段的诬陷我、报复我,所谓三大头像你的事最早就是她传开的。”韩秀霞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不过,有个事我提醒你,下次王红兵再打你,你可以躲到他大哥家,那不也是你邻居吗?”发财给韩秀霞出了个主意。 “你可不知道,有一次我跑过去,他大哥不在家,王红兵追过去后,她就把门插上,抓住我的头发,非让我承认我和你有那种事不可,我越说没有,她就越来劲,让王红兵狠狠地打我,差一点没把我打死。” 韩秀霞越说越愤怒,洗衣的棒槌举得越来越高,频率也越来越快,衣服被她捶打得水星四溅,直到她发现发财的脸上被溅的水珠往下流时,才举起衣袖在发财脸上擦了一擦,道了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发财也礼貌性的给秀霞擦了一擦。 “就凭她这么一说,王红兵就信了?”发财问。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王红兵能不信吗?” “这都是你这嘴惹的祸,你应该改一改,不要动不动就骂人。”发财诚恳地劝说她。 “改不了,天生的,不像你们家彩云嘴甜会哄人,不过你可要看紧点,小心她给你戴绿帽子。”韩秀霞很认真地说。 “不会的,彩云不是这种人。”发财表面上显得很自信,但内心还是有点犯嘀咕,因为他发现彩云有时看王红兵的眼神有些特别。 “算了吧,这种事只能瞒过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男人,瞒不过我们女人。” “那你说她跟谁好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蒜?” “别卖关子了,你说她究竟跟谁好?” “你老婆经常以学文化为借口,到我家勾引王红兵。有一天晚上,我从娘家回来,她和王红兵在房里说的话,让我听见了。” “她说什么了?” “她跟王红兵说,像你这样英俊、潇洒的男人,找什么的女人找不到,偏偏找了这么一个老婆,要什么没什么,就会骂人,气得我一脚把门踢开,你老婆上衣扣子都没来得及扣,用手抓着就跑了。” “你可能看错了,彩云不是这种人。” “行,是我看错了,就当我没说,你快走吧,要是让王红兵看见我们俩在一起聊这么长时间就麻烦了。” 发财回头看见王红兵,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偷听,他故意抱着三大头问王红兵:“红兵,你看这孩子长得像我吗?” “陈发财,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王红兵瞪着眼背着粪筐走了。 第八章 残暴 - 皖东人家 - 古占 发财和王红兵走后,韩秀霞感到心慌意乱,她不知道王红兵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丈夫是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近距离的与发财说话,更后悔不该给发财擦脸,万一要是被王红兵看见了,他更相信他大嫂说的那些鬼话都是真的。 韩秀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洗好的衣服装进篮子里,背着三大头,提着篮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来到家门口。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推开大门,看见王红兵正低着头坐在堂屋中央的桌前抽烟,她胆战心惊地跨入家门。 王红兵从水井那里回来,将粪筐扔到后院,筐子里的粪便撒得满地都是,回屋后把前后门全部关上,独自一人躲在家里抽烟。 他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点了一支烟,抽了没两口就掐了。接着又点了一支,他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他克制不住自己愤怒的心情。 韩秀霞和陈发财的对话,王红兵听得仔细,句句都在他的耳边不停地盘旋。特别是那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让他如同五雷轰顶,之前的一些传言和疑团终于有了答案,看来三大头还真是他们俩搞出来的。 因为他清楚地听见,发财问她三大头是不是他的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更让他愤怒的是她竟然夸他长得英俊,还当着发财的面说她喜欢他。 不仅如此,她竟敢当着他的面,和陈发财俩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他突然想起他大嫂给他描述的这对狗男女在一起的许多细节,还有他亲眼看的她给陈发财擦脸,陈发财又给她擦脸的一幕,俩人显得那么亲热。 他确认自己的老婆就是一个骚货,他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她和陈发财,在北河湾洒满月光的河滩上,两人干的那些龌龊事。 这一腔怒火不发出去他会疯的,想到这,他把后门插上,就等这个小骚货回来。 韩秀霞进门后,王红兵就起身过去把大门插上,韩秀霞惊慌地问:“你插门干什么?”韩秀霞感到害怕。 “现在就我们俩,你老老实实跟我坦白,你和陈发财交头接耳谈了那么长时间,都说了些什么,只要你如实跟我说了,我就饶了你。” “没说别的,就说他老婆生孩子难产时,怪我没过去帮忙。” 韩秀霞低着头用事先准备好的话回答他。 王红兵走过来抓住韩秀霞的头发向上一揪:“抬起头来,望着我,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她难产的事,我当时确实不知道。” 韩秀霞战战兢兢地说。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王红兵步步紧逼。 “后来,后来,后来就说他小儿子的事。” 韩秀霞知道王红兵会审问她,提前做了准备,可能是太紧张,一下子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嘴唇也在颤抖。 “看来你是不想说,那我就让你在这儿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说着,王红兵拿了一根绳子,抓住韩秀霞的双手猛地向背后一拧要捆她,韩秀霞使劲进行挣扎,最终还是让王红兵给捆住了双手。 “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一问陈发财。” 韩秀霞知道他不会去问陈发财,也觉得王红兵可能没听到他们俩的对话。 她一提到陈发财,王红兵更火了:“陈发财,陈发财,你就知道陈发财,我要看看你那个野男人,今天怎么来救你。” “你嘴放干净点,不许侮辱我们。”话一出口,韩秀霞觉得有点不妥。 “我们?看来你跟陈发财真是分不开了,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王红兵又拿出一根绳子,将韩秀霞的两个腿捆在一起,用事先准备好的粗麻绳拴住她的双手,吊在屋梁上。 他用手拍了拍韩秀霞的脸,狠狠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你俩今天说了什么,干了什么,我就放了你,否则的话,我饶不了你。” “王红兵,我再一次告诉你,我们别的什么也没说,你别疑神疑鬼,我从来都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个骚货,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还敢狡辩。” 王红兵没等秀霞说完,就抡起一根粗麻绳在她身上使劲抽打,一边打一边骂:“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这小骚货、骚货、骚货..... “你妈才是骚货、骚......” 炎热的八月,本来衣服穿得就少,韩秀霞被打得有点忍不住了,开始骂人,王红兵立即用毛巾塞住她的嘴。 王红兵气得失去了理智,他把这绳子放到水缸中浸湿了,又扒开她身上的衣服,用湿透的绳索,更加疯狂、更加残忍地抽打自己的女人...... 他看见被吓得哇哇大哭的三大头,飞起一脚,踢在三大头屁股上,孩子被他踢出一尺多远,嘴里还骂着“你个小杂种”。 陈发财离开水井回家后,觉得王红兵今天被他气着了,心里感到很爽,报了一箭之仇。但他有点担心秀霞,因为他知道,王红兵早就站在他们身后,应该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应该看见了秀霞给他擦脸的举动。 陈发财悄悄地来到王红兵家门口观察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回去了。 晚饭后,发财抱着狗蛋在外面散步,心里觉得还是不踏实,再次来到王红兵家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 他听见屋里有孩子的哭声,好像还有一种啪、啪、啪的响声,他推了推大门,没推开。 他用手指捅破窗户纸向里看,发现秀霞几乎被扒光了衣服吊在屋梁上,王红兵抡起的绳子抽打在秀霞裸露的后背和大腿上,她的头已被撩起的衣服裹住,只见被裤子裹住的腿还在下面不停地摇摆、挣扎...... “住手!王红兵,你疯了!”陈发财见状怒不可遏,伸手撕掉窗户纸,冲着王红兵怒喊。 王红兵听到陈发财命令他住手,顿时觉得一股怒火在全身燃烧,他扔下绳子,举起洗衣棒槌,朝秀霞身上疯狂猛击,嘴里不停地在怒吼:“臭**,你野男人来了,赶紧喊他救你,要不然我打死你!” 除了王红兵的怒吼和令人心颤的噼啪、噼啪响声外,只能隐隐约约听见韩秀霞沉闷痛苦的哀求声,陈发财觉得要出人命,他立即跑去找王红兵大哥王红奎,因为王红兵就怕他大哥。 王红奎闻讯跑过来,看到王红兵还在举着棒槌一边骂一边打,大吼了一声:“红兵,给我住手!” 王红兵听到大哥的声音,举起的棒槌才慢慢地落下来,扔到地上。 “赶紧把秀霞给我放下来!”王红兵看了看大哥,很不情愿地把韩秀霞放到地上,取下塞在她嘴中的毛巾。 只见秀霞身体微微地抽动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声。王红兵看着几乎不能动的秀霞,才俯下身子把她抱上了床,但始终未开门。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接着便是隆隆的雷声,那雷声好像从头顶滚过,然后一声巨响,炸了开来,让人心颤。 发财把狗蛋紧紧地搂在怀里,快步跑回家中,立即关上门窗。 一道道闪电交错闪烁,点亮了黑暗的夜空,阵阵狂风卷来,把门前的树枝刮得来回摆动,狂风卷着暴雨重重地砸在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房顶上也传来“哗啦哗啦”的怪声。 发财有点担心,披上蓑衣来到门外,见到一些茅草在空中盘旋飞舞,房顶上的稻草正被无情的狂风撕开掀起,随风飘去...... 发财家的房子属于土坯茅草房,房屋骨架由木头和高粱秆构成,房顶上铺的是稻草,时间久了,由于稻草霉烂腐朽,遇大风很容易被掀起。 好在这次暴风雨时间很短,被破坏的面积不是很大,雨后发财补充一些稻草,还可以正常居住。邻居王红兵家的房顶质量较好,只是局部有些松动,但还是进行了大修。 韩秀霞被王红兵暴打后,一直卧床不起,这让陈发财感到内疚,他原本只是想气气王红兵,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后果。 他觉得对不起韩秀霞,想请妻子张彩云前去看望一下。 彩云感到奇怪,问发财:“你怎么想起来要去看她?” “据说她被王红兵打残了,怪可怜的,你去安慰她几句。” “她被打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肯定又是骂她公婆了。” 彩云不太情愿去看望秀霞,因为她每次去请教王红兵时,秀霞总是说些带刺的风凉话,她听着不舒服。 为了邻里关系,彩云还是按丈夫的意思,带着一些鸡蛋去看望韩秀霞。 王红兵正在家抽烟,见彩云过来,便起身和彩云打招呼:“你这是干什么?” “我来看看秀霞,给她带点鸡蛋补补身子。” “来就来还带东西干什么?” “我的一点心意。” “秀霞一直昏睡,我看她醒了没有?”彩云和王红兵来到西厢房韩秀霞床前,见她还是闭着眼。 “秀霞,醒一醒,彩云看你来了。”王红兵对着韩秀霞喊了一声。 秀霞没反应,彩云又问了一声:“秀霞,你好一些了没有?” 韩秀霞还是没反应,王红兵拉着彩云:“算了,让她睡吧,等她醒了,我告诉她你来看她了。” “你怎么把她打成这样?” “你要是知道她和发财说了什么,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这样打她。” “他俩说了什么?” 王红兵把他听到的一些内容告诉了彩云。 第九章 落水 - 皖东人家 - 古占 韩秀霞被打后不久,大小便就开始失禁,王红兵便和她分开睡。夜间床上的屎尿也没人管,韩秀霞更是生气,一直不愿和王红兵说话,只要他一过来就装睡,所以王红兵以为她白天也经常昏睡。 其实,彩云进来时,韩秀霞并没睡着,但她不想和彩云说话,所以,只是装睡。 彩云回家后,发财急着询问秀霞的伤情,彩云没搭理,反问发财:“我再问你一遍,韩秀霞被打跟你有没有关系?” “韩秀霞和你说了什么?” “说你们俩在水井旁聊得挺好,可能让王红兵听见了。” “她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这你别管,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这么回事又怎么了,你是不是心虚了,怕韩秀霞告诉我你和王红兵干的那些好事?”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和王红兵什么事都没有。” 彩云想,如果王红兵所说属实,说明俩人关系确实不一般,难道三大头真是发财的种?韩秀霞自己男人长得那么俊,会看上发财那张脸?她有点想不明白。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喊:“彩云,彩云,玉兰出事了。” 彩云慌忙跑出去,就见哑巴父亲赵志良抱着玉兰,另一位村民背着一个男孩来到彩云家门口。 “玉兰掉到老虎塘,这个男孩下去救她,两个孩子喝水太多,现在玉兰昏迷,这个男孩还好。” 赵志良把玉兰放到床上,向发财和彩云讲述了有关情况。 彩云见玉兰脸色青紫,口腔、鼻孔还有泡沫,肚子涨得很厉害。大家一起动手,将两个孩子横放在长板凳上,不停地拍打后背,两个孩子均吐出许多水,男孩很快恢复正常,玉兰也慢慢醒过来。 玉强一直在关注玉兰的情况,当他看见那个已恢复正常的男孩后,惊讶地喊道:“有涛,是你啊!” “玉强,她是……”有涛指着玉兰问。 “她是我妹妹。”玉强拉着有涛来到玉兰跟前:“玉兰,这是我同学有涛,是他救了你。” 玉兰吃力地坐了起来,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谢,你没事就好!” 彩云过来搂着有涛:“好孩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该回家了。” “你是哪个村的?多大了?” “妈,他是扬家岗的,叫张有涛,是我同学,比我大一岁。” 彩云让发财带了些鸡蛋,和玉强一起送有涛回家,上门表示感谢。 事后,彩云和发财才得知事情的经过。 那天下午,玉兰放牛来到老虎塘,因天气炎热,这个高大又暴脾气的水牛,一头扎进水塘不上来,玉兰牵着牛绳使劲向上拉,没想到这牛猛地一甩头把玉兰扽入水中。 不会游泳的玉兰正在深水中挣扎,放学路过这里的张有涛见状立即跳入水中去营救。 当他游过去时,已沉入水下的玉兰紧紧地抱住有涛的腿不松手,他立即潜入水中,掰开她的手,准备将她抱出水面时,发现她的腿被水草和牛绳缠绕在一起,怎么也抱不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喝水,一边将缠在玉兰腿上的水草和绳子解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其救上岸。 精疲力尽的他因灌水太多,无力上岸,后被赵志良发现,将其抱上来,和玉兰一起送到彩云家中。 为了安全起见,发财找生产队长协商,给玉兰换了一头性情温和的老牛让她放。 玉兰接过这头老水牛后,发现它经常用角尖、蹄子在身上乱挠,有时将脖子和屁股在树上乱蹭,玉兰知道它身上肯定有虱子。 她仔细看了看,原来它的背部、脖子、屁股和大腿上,虱子一片一片的,密密麻麻,难怪它这样,肯定痒得难受。她回家做了一个小竹签,带着牛皮纸,做成漏斗状,将老牛身上的虱子用竹签刮落到纸漏斗里,然后用草或腐朽树叶将其烧死。 几天下来,老牛身上的虱子被玉兰清除得差不多了,老牛也平静了许多。 牛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也会回报的。自打这以后,老牛每次见到玉兰这个小主人,就会抬起头来“哞”得叫一声,玉兰觉得,这是老牛跟她打招呼,她便上前摸摸它的头。 老牛已经很瘦了,一根根肋骨都能看得很清楚,脊背上的脊骨明显地凸出来,皮肤的皱纹很深,特别是脖子上固定牛轭处,那种僵硬的老茧,是它一辈子勤勤恳恳为人类辛勤耕耘的见证。 如今它老了,有点干不动了,但它不服老,仍然在田间拼命地耕耘着。 玉兰经常早早就到田间等着老牛,希望犁田的人能早点收工。但有一次,其他犁田的人都收工了,唯独她的老牛还在干活,她跟犁田的人嚷嚷起来,犁田的人跟她解释,还剩一点一会就完。 她见老牛累得口吐白沫,鼻子上的汗直朝下流,便去拔了些青草,递到牛嘴跟前,老牛哼了一声,两个鼻子眼喷出一股热气,她知道老牛生气了,好像对她说:走开,别打扰我干活。 她见老牛又低着头,伸直了脖子,使劲向前顶,它要把这块田全部犁完再休息。 收工后,玉兰觉得老牛太累了,不忍心骑它,只是拉着牛绳,把它牵到一个水沟旁,让它喝了一些水,又给它头部洗了洗,然后,把它牵到一个水塘,让它泡澡休息。 它泡在水中,闭着眼睛,甩动着尾巴,扇动着两只耳朵驱赶蚊蝇,悠闲地磨着牙,好像对它的小主人说:“你看我多舒服呀!” 老牛泡好澡,玉兰牵着它,来到西山脚下,她将牛绳盘在牛角上,让它自由自在地吃着青草。自己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凝视着在空中盘旋的小鸟,不由自主地哼起了电影《护士日记》的插曲《小燕子》。 老牛围着她,偶尔舔一下她的脚背,或轻轻磳一下她的小腿,就像一个老顽童,与她嬉戏一番。 玉兰一高兴,立即站起来,在老牛跟前唱起了她最喜欢的少儿电影《祖国的花朵》的插曲——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 她边唱边舞,老牛抬起头,瞪大了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突然,它“哞、哞”地叫了两声,头也开始摇起来,两个角也跟着摆动起来。 玉兰不但歌唱得好听,而且嗓子也很响亮,几个小伙伴也跑过来,跟他一起唱一起跳。老牛的四条腿也开始微微地抖动,有时还抬起蹄子,就像一个老顽童,跟小朋友们一起舞起来。 玉兰很快就和这头老牛成了好朋友,称它为老顽童。 有一天,正在放牛的玉兰看见有涛背着书包来上学,便主动上前打招呼:“有涛哥,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你已经谢过了,不用再谢了。” “要不是你,我就没命了。” “以后不要跟牛较劲,必要时你可以松开牛绳。” 玉兰听了点了点头,老牛听了也“哞”了一声,意思是说,你放心吧。 九月八日晚,王家峪生产队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大队书记杨少文正在做工作动员:“社员同志们......现在有许多公社都在‘放卫星’,我们公社也不甘落后,要求我们迅速行动起来。为响应上级号召,大队党支部决定,在你们生产队放一颗大卫星,就是要培育亩产超三万斤的水稻‘卫星田’......” 第十章 浮夸 - 皖东人家 - 古占 九月八日晚,王家峪生产队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大队书记杨少文正在做工作动员:“社员同志们......现在有许多公社都在‘放卫星’,我们公社也不甘落后,要求我们迅速行动起来。为响应上级号召,大队党支部决定,在你们生产队放一颗大卫星,就是要培育亩产超三万斤的水稻‘卫星田’......” 发财听到这,随即站起来问:“杨书记,你见过亩产超千斤的水稻吗?” “现在是人民公社了,我们必须打破旧思想旧观念的束缚,充分发挥人民公社的优越性,牢固树立‘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思想,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奇迹。这项任务很艰巨,由我亲自挂帅指挥,大家有信心吗?” “有!我们一定完成任务。”王红兵右臂高高举起向书记表决心。 “很好!还是王红兵思想觉悟高。 连续几天的创建“卫星田”工作,让彩云感到很疲惫。晚饭后,倒到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熟睡中的彩云一觉醒来,听到滴答滴答的响声,她敏锐地意识到下雨了。 她坐起来看了看,发现房屋多处漏水,床上的被子有两处被雨水淋湿了。 彩云见四个孩子睡得正香,她喊醒了发财,想把床挪到不漏雨的地方,让孩子们睡个安稳觉。 找了半天,找不到这样的地方,只好用水盆和水瓢承接漏雨。 四个房间内摆满了接水的碗和瓢,床上接水的水盆被孩子们翻身掀翻了,水全部扣在被子上。 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睡觉,彩云坐在床上,用手举着水盆承接房屋漏下的雨水。 发财看了心里很难受,彩云和他结婚八年了,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可彩云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他。 发财在心里合计,秋后把两头猪卖了翻盖房屋、让一家人有个不漏雨的窝。 “卫星田”开镰收割的那一天,县、乡领导到现场进行监收监打,一些媒体记者也前来采访,还有一些技术人员和农业专家前来观摩。 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金灿灿的稻穗堆满了“卫星田”,收割从上午开始,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经现场脱粒、过磅,一共33159.2斤,队长王红奎当场宣布,水稻“卫星田”亩产30145.1斤。 现场立即响起一片掌声,领导们分别与大队书记杨少文和队长王红奎握手祝贺,请他们介绍经验和体会。 杨少文说:“舍不得金弹子,打不了金凤凰,舍不得千斤种,收不到万斤粮,密植最重要。” 记者们忙着采访,几个农业专家询问有关种子、深耕、密植、施肥、通风等技术问题,王红兵一一做了解答。 专家们听了仍感到疑惑,还想继续追问,站在一旁的陈发财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别听他胡说八道,全是骗人的把戏。” 记者、专家和领导们闻声追了过来,把发财团团围住,记者们争先恐后请他接受采访。 大队书记杨少文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目瞪口呆,一下子懵了,不知所措。 彩云见状立即上前拉着发财对大家说:“对不起,他是我丈夫,他这儿有问题。”彩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大家明白了,原来他大脑有毛病,随即散去。 发财低着头跟彩云走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引来这么多人的围追。面对记者的逼问,他瞠目结舌,头上直冒冷汗,彩云过来拉他走,正好给他解了围。 第二天晚上,大队组织在西晒场放电影,彩云背着狗蛋,全家出动去看观看。 听说放电影,周边的人都赶过来,整个西晒场挤满了人,连草垛上和房顶上全部坐满了人。 电影原定七点半开始,由于片源紧张,几个放映点需要跑片。直到快八点时,片子还没到,杨书记找到彩云:“彩云,大家提议让你给同志们唱首歌,你看怎么样?” 彩云问:“可以,您看唱什么合适?” 杨书记道:“就是娱乐,唱什么都行。” “好的。” 周边几个村都知道彩云嗓子好,唱歌好听,只要有什么活动,都希望能听到彩云唱歌。 “各位请注意,片子正在路上,一会就到,利用这个空闲,请张彩云给大家唱首歌,大家欢迎!”杨书记拿起铁皮喇叭筒,站在一个比较矮的草垛上向大家喊话。 彩云也站上去对大家说:“我给大家唱一首《马路天使》的插曲《四季歌》,希望大家喜欢”: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彩云的歌声博得观众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在起哄,有的人吹起了口哨“唱得真好!” “这歌声就像她人一样美丽动人!” “彩云,我爱你!” “再来一个!” 杨书记见状,赶紧喊了一嗓子:“感谢彩云动人的歌声,有机会请她再给大家唱,现在片子已经来了,下面请大家看电影。” 电影散场后,发财问彩云:“我听见有人在喊,‘彩云,我爱你’,这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瞎起哄,喊着玩的,你可别当真。” “就你爱出风头,我看你就是存心在勾搭男人。” “你又来了,这是杨书记让我唱的,我能当着这么多人驳他面子吗?” “你老是有理。” 新米下来了,彩云开始制作米糊给狗蛋吃,她把大米放在水中浸泡后取出,放在对窝里用对头舂成粉状,晒干后就成为米粉。 吃的时候先把水烧开,然后把米粉倒入锅中,不停的搅拌,米粉就变成米糊了,狗蛋挺爱吃。 进入十月份,各地都在大办公共食堂,王家峪也不例外,把晒场旁边堆放杂物的两间房子腾出来,改造成公共食堂。 食堂所需的锅碗瓢盆、蔬菜粮油等全部取之于各家各户,家禽家畜全部收归生产队所有。 一大早,队长带领一帮年轻人拉着板车挨家挨户进行收集。 队长每到一家,都跟大家说,以后吃饭不要钱了,你们可以放开肚皮随便吃。 发财和玉兰守在猪圈门口,死活不让把猪赶走,最后队长示意先撤。 食堂配备四名炊事员,大家都知道张彩云做饭好吃,所以被安排到食堂当炊事员。 中午食堂正式开业,全队一百多人齐聚食堂排队就餐。 食堂杀了一头猪,午餐有荤有素很丰富,大家放开肚子吃得很开心。 食堂规定,可以随便吃,但是不许带走,行动不便的除外。 第二天,玉兰发现自己喂了一年多的两头猪没了,她想肯定是生产队给赶走了,立即跑回家,见到父亲就哭,拉着父亲的手想把猪要回来。 发财拉着女儿找到队长王红奎,队长领着发财和玉兰来到生产队新砌的猪圈,对发财说:“你看,全队各家各户的猪都在这里,包括我家的两头猪,一共三十二头,无一例外。现在是人民公社了,今后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分你我了,也不需要个人花钱了,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孩子上学、养老等等全部由公社包了,你就回家偷着乐吧。” 发财听了,半信半疑,拉着玉兰回家。 玉兰提着一篮子猪菜来到生产队的猪圈,她一眼就看见自己喂了一年多的那两头猪。 她拿着猪菜在猪圈外“噜噜噜噜”的一喊,那两头猪就像认出主人似的使劲向前冲。她把猪菜朝它们扔过去,看到它们又吃到自己亲手打回来的猪菜,她笑了。 队长王红奎从公社开会回来,连夜召集队委会,研究布置全民大炼钢铁的重要工作任务。 彩云为他们做了丰盛的夜餐,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研究工作。 正在晒场值班看场的王红兵也过来蹭酒喝,他是见酒就走不动路的酒鬼,一直喝到快十一点才结束,队干部都回家了,王红兵也回到晒场值班。 似醉非醉的王红兵处在极度兴奋之中,他倒在厚厚的稻草上,好像躺在弹簧床上舒坦。 他仰望夜空,一轮明月挂在湛蓝湛蓝的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正在向他眨眼,月中的嫦娥正在向他微笑、招手。 突然他感到嫦娥身披薄纱从月中慢慢走出,向他飘然而来,他激动得伸出双手去拥抱。 这种幻觉是他对一种缺失生活的渴望。 第十一章 西晒场 - 皖东人家 - 古占 自从妻子韩秀霞被他暴打致残后,已失去做女人的功能,二十七岁的王红兵过上光棍生活。 他从幻觉中走出,回到了现实。 他想到了彩云,这是扫盲班里他最得意的学生,不但聪明好学,而且人也长得很美。 她那甜蜜的微笑和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经常让他陶醉,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朝他微微一笑,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她掏走了似的,她那白净的脸颊和性感的小嘴,常常萌发一种让他难以克制的冲动。 他从平日里彩云看他的眼神和表情,感觉彩云喜欢他。特别是上次登门求教,专挑他妻子带孩子回娘家时去找他。虽然她最后咬了他逃了,但从她一个瞬间的动作,感觉到她内心就是喜欢他。 他觉得那天晚上,彩云可能怕发财找她,或者是怕他在外乘凉的父母随时回家,所以她不敢。 今天晚上是个绝好的机会,这晒场离村庄比较远,在这夜深人静的野外,就他和彩云两个人,她应该没什么顾忌了。 想到这,他觉得浑身一阵阵的燥热。 他猜测彩云此刻可能正焦急地等他过去,他立即起身向食堂走去。快到食堂时,里面的灯光熄灭,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这更让他坚信,彩云一直站在食堂门口等他过去,一见他过来,就迫不及待地熄灯锁门,向他奔来。 他兴奋不已,加快步伐,冲上前去:“彩云,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等你干什么?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王红兵心想,你就装吧,我刚过来,你就迫不及待地锁门迎上来,肯定是忍不住了。 “小宝贝,我想死你了。”他把彩云紧紧地搂在怀里,他那流着口水、散发出浓烈酒味的大嘴,把彩云的脸彻底洗了一遍。 “红兵,别这样。”彩云极力躲闪、推搡。 “你太漂亮了,太迷人了,你知道吗,一天见不到你,我就像丢了魂似的,吃不香睡不着,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今晚是个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别自作多情,谁喜欢你呀?” “这个你骗不了我,上次我老婆刚走,你当天晚上就上门去找我,你不会忘了吧?” “我找你是为了补课,你别想歪了。” “那我把你摁在床上时,你为什么那么使劲地抱住我?” “我那只是一时冲动。” “喜欢就是喜欢,别不敢承认,现在就我们俩,你可以彻底放开了,大胆地去爱。” “你别做梦,我不会做出对不起发财的事来。” “是他先对不起你的,他和我老婆把孩子都搞出来了,你还怕什么?” “我不信,发财不是那种人,他干不出这种事来。” “你错了,那天在我家没好跟你细说,你知道吗?那次发财问我老婆三大头是不是他的种,我老婆不让他再提此事,说要是让我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 “这么说,你老婆承认了?” “这还用说吗,她还把那天晚上我和你亲热的事告诉了发财。” “你老婆怎么说的?” “她把情况都说了,还说亲眼看见你上衣扣子被解开了。” 王红兵说到这里,彩云想起有一次发财从水井挑水回来时,莫名其妙地踢了她几脚,指着鼻子骂她是骚货,事后还老是跟踪她,彩云多次问他为什么,发财始终未作解释,现在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你以后别老跟我动手动脚的,万一被发财撞上了,他肯定饶不了你。”彩云警告王红兵。 “我不管,谁都不能阻止我对你的爱。” “你就不怕发财知道后宰了你?” “不怕!为了爱,做鬼也风流!” “你肯定是喝多了,快放开我!” “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你让我醉了。现在,我的心中就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我浑身的血液在沸腾,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下去,才能表达我对你的爱。” 说着就把彩云摁到稻草铺上…… 危急关头,彩云被迫干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就听王红兵“啊”的一声,疼得直打滚…… 彩云匆匆趁机逃出。 第二天上午,生产队召开大炼钢铁工作动员部署大会,全体社员参加了会议,要求一切工作都要为“钢铁元帅升帐”让路,以钢为纲,力争“五年超英,十年赶美。” 按照公社大炼钢铁的工作要求,从各大队抽调壮劳力到公社参加大炼钢铁工作。而王家峪大队书记杨少文则提出新想法,准备自筹资金在本大队建土高炉进行大炼钢铁。公社周书记对此大为赞赏,号召各大队向王家峪杨书记学习,采取各种方式开展大炼钢铁工作,协助公社按时完成大炼钢铁的工作任务和指标。 大队决定在王家峪生产队晒场西边建造九座“土高炉”,所需经费除公社拨款外,差额部分向全体社员集资,每人集资一块钱,二日内交齐。 社员们听说要“超英赶美”非常振奋,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是集资的事,把大家给难住了。 发财找队长王红奎商量集资的事;“队长,我家的猪和鸡都被队里收走了,你不是说以后一切都由公社包了吗,怎么现在又找我们要钱?”发财觉得队长说话不算数。 “这是特殊任务,特事特办。”王红奎说。 “我家现在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来,你看我能不能缓一缓再交?”发财向队长求情。 “那可不行,大炼钢铁任务紧急,一天都耽误不得,大队每天都要向公社汇报进展情况。” “我这不是有困难吗,要不我先打个欠条,有了钱马上还。” “困难大家都有,你看哑巴家,为了凑钱,把桌子板凳都卖了。” “我们家也没桌子呀,真没什么可卖的。” “你们家那个大木门不是挺好的吗?” “你让我卖门啊,没有了门还叫家吗?” “那你看着办吧,集资可是上级的指示,谁也不能例外。” 彩云让发财找弟弟发福借钱,发财知道弟弟那里可能有点钱,但他不做主。 彩云找到发福妻子李庆英,笑着向她求援,道:“他二婶,我想求你帮个忙。” 庆英道:“别和我说借钱。” “还是你聪明,我一张嘴你就知道我来借钱。” “我还知道,你们占用我们的一间房子至今还没还。” “你这扯到哪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占用你们房子了?” “老人在世时说过,这六间房子兄弟俩各三间,你不会不认账吧?” “老人说得是等你们有了孩子后,兄弟俩各三间,现在就你们两个人,两间房子足够你们住了。” “你是来借钱,还是来气我的?能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还要找我借钱吗,有本事就别找我。” “老陈家就这兄弟两个,我有困难不找你找谁呀?!” “别说得好听,你知道我喜欢玉兰,你把玉兰抱养给我行不行?” “这丫头跟你比我还亲,抱养不抱养不都一样吗?” “我想让她叫我妈。” “这么大的事我要和发财商量一下。” “行啊,等你们俩商量好了,再来找我借钱。” 彩云回家和发财说了庆英的想法,发财觉得挺好,自己的亲兄弟,不会亏待孩子。 彩云有些顾虑,庆英才二十七岁,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怕玉兰受气。 彩云走后,庆英一直在等彩云的回话,直到第二天,彩云还是没有找她,她有点沉不住气,便主动过来找彩云。 “大哥,嫂子呢?”庆英问发财。 “她去食堂了,有事吗?” “我想抱养玉兰,你看行吗? “彩云跟我说了,我觉得挺好,可彩云好像有点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即使我将来有了孩子,我也会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一样看待,因为我喜欢她。” “我和彩云都知道你喜欢玉兰,有什么好吃的,你自己都舍不得吃,省着让她吃,把她养得又白又胖的。” “这孩子会长,取了你们俩的优点,个头像你,又高又壮,五官和皮肤像她妈,就连她的笑和酒窝都像她妈,脾气性格也好,讨人喜欢。” “所以彩云也是有点舍不得,你晚上再和她谈谈,只要她同意,我没意见。” “你再做做她的工作,我让发福也和她谈谈。” “好吧,我要去建‘土高炉’了。” “去吧。” 第十二章 大炼钢铁 - 皖东人家 - 古占 社员们对大炼钢铁热情很高,仅用几天时间就把九座“土高炉”全部建成,煤炭和木柴都备齐,就是没原料。 队长带领“废铁”收集小组,开始到处收集废旧铁器。 被大家称为“大拿”的王红兵最近有点郁闷,整天弓着腰低着头无精打采。此时应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可这次却一反常态,整天在家猫着。 大队杨书记和队长王红奎几次请他给大炼钢铁进行指导,他总是以肚子痛头痛为由拒绝。平日里他最听他大哥王红奎的话,看来他确实是身体不舒服。 他想,三大头名义上是他儿子,实际上是陈发财的种,如果自己失去这种功能,那就要断了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他决定要好好休息几天,千万不能成为不孝之人。 “最毒不过妇人心”,此时的王红兵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觉得自己被彩云耍了,她能下此狠手,说明她内心实际上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为了学文化,虚情假意和他套近乎,让他产生了错觉,上了她的当。 彩云看到王红兵这几天的表现和身体状况,心中有点害怕,她不知道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 回想起那天晚上,彩云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女人,如果一开始就不搭理他,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她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明知他要干什么,还乐于与他搭讪。 想来想去,她觉得王红兵身上还是有些能吸引她的东西。 发财是个急性子,想干什么事马上就干,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速战速决,完事后就蒙头大睡。 彩云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发泄工具,俩人经常为此事闹矛盾。 彩云喜欢有文化、有品味、有情调的男人,王红兵就是这样的男人,更何况他长得又是那么俊,所以她非常欣赏他。 正因如此,王红兵擅长的甜言蜜语、挑逗、亲吻、调情,对她具有很强的诱惑力。 面对王红兵的情感进攻,彩云的言行和内心世界经常处在一种矛盾状态。 在行动上会极力躲闪和反抗,内心却又有一种喜悦、快乐、兴奋的感觉,进而产生一种欲望和冲动。 如果不是老王家和老陈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如果不是觉得对不起发财,也许彩云早就突破底线了。 王红兵对此并不完全了解,他只知道彩云不愿愧对发财,但他并不知道彩云心中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在利用他。 直到晒场那天晚上,王红兵才确认自己被彩云耍了。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的这种功能是不是让彩云给彻底毁了,会不会真的要断了香火? 至于大炼钢铁的事,他无心顾及。 大炼钢铁已经到了具体实施阶段,可是大家谁也不知道怎么干,都希望王红兵能到现场指导,就是干不了,出出主意也行。 眼下最着急的是大队书记杨少文,他命令队长王红奎必须把王红兵请来,但王红奎不知道王红兵那里究竟出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请出来。 这时他想到了彩云,也许她能把王红兵请来,于是他来到食堂找到了彩云。 “彩云,你去把王红兵喊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队长,我正忙着呢,你让别人去吧。” 彩云不太乐意去,可是队长坚持让她去,没办法,只好去了。 “红兵,你大哥喊你去一下,说有事要和你商量。”彩云来到红兵家里陪着笑脸说。 “不去。”红兵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你还是去吧,大炼钢铁我去不了,你也不去,多不好。”瘫痪在床的韩秀霞也央求丈夫过去。 “闭嘴,要去你去。”王红兵感到气愤。 彩云本想问一问他身体情况,又觉得不便开口。她知道再劝也没用,只好回去如实向队长禀报。 度日如年的王红兵终于坚持不住,跑到县医院泌尿科去检查,医院病人很多,他坐在那里焦急地等待医生的宣判。 他默默地祈祷:上帝啊上帝,千万别让我绝后,我没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 一直相信科学的王红兵此时竟然向上帝祈祷,事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红兵?” “到。”王红兵听到医生喊他,应声进去。 “你怎么不好?”大夫问。 王红兵把情况告诉了大夫,经检查后,大夫告诉他:“目前来看问题不大,回去休息几天,要是还不行的话再来找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大夫。” 回家路上,到处都在大炼钢铁,人们的热情高涨,这么重要的工作他一天都没参加,心里感到惭愧。 大队书记杨少文带领大家日夜奋战在高炉前,困了,在炉前眯一会,打个盹;饿了,就啃点食堂送来的干粮。 正在炉前给“土高炉”鼓风的陈发财,被公社来的两个人带走,说是未按期缴纳集资款,必须到公社集中参加学习班学习。 “彩云,公社来人把你男人带走了。”有人告诉彩云。 “为什么?”彩云急忙问。 “不知道,你快去看看吧。” 彩云找到队长王红奎了解情况,队长说,就是集资款的事,没交齐集资款的都必须到公社参加学习,只要交齐集资款马上就可以回来。 彩云得知情况后,觉得必须尽快想办法筹资,但由于庆英抱养玉兰的事,彩云始终未答应,所以也不好再找庆英去借钱。 她找到发福商量,准备把那个大木门卖了,尽快把发财救出来。 当发福把木门拆下时,彩云用手反复抚摸着门上的那匹马,含着热泪目送发福把这木门拉走。这么好的木门结果只卖了四块钱,发福将私藏的二块钱垫上,终于交齐了集资款,第二天发财被放回来。 发财回家后,彩云从食堂偷偷弄了些好吃的,给他补一补,身体很快就恢复正常。 发财知道大木门被卖了,只好用木棍和高粱秆编织一个简易门,用来遮风挡雨。 经过几天的冶炼,煤炭和木柴消耗很多,炉火也很旺盛,可是“废铁”还是熔化不足,铁水流不出来,结果塞了炉。 大家只好用铁锤和钢钎,把结在炉内的煤铁混合块砸下撬出来,作为大炼钢铁的成果向公社报喜。 第十三章 保密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晚上,彩云给大炼钢铁夜间值班的社员们,送去煮熟的玉米和红薯,作为他们的夜餐。 当她得知又塞了炉,准备组织人员进去砸塞炉的铁块时,她找到队长,也要去砸铁块。 队长没同意,说这是男人干的事,就连参加大炼钢铁的女人也没有安排她们干这活。 发福也和她说,这活很危险,劝她快回去。 但彩云不愿走,坚持要参与这项工作。 后来王队长跟彩云商量:“彩云,大家这几天特别疲劳,你能不能给大家唱首歌,给大家提提神,你看行不行?” “行!很高兴能给大家唱歌。” “各位请注意,下面请彩云给我们唱首歌,大家欢迎!”王队长道。 “我给同志们唱一首我刚学会的新歌《毛**来到咱农庄》”—— 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 毛**来到了咱们农庄…… 彩云刚唱了两句,就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感谢毛**他老人家关心我们农民,也感谢彩云为我们献上这首动听的歌曲,大家加油干!” 彩云再次问:“队长,现在我可以去砸铁块了吧?” “不行,你的任务就是每天晚上送饭时,给大家唱首歌,为男人们鼓鼓劲。”队长仍然不同意 彩云身材虽然瘦小,但凡事都不示弱,认定的事一定要去做。 她仔细观察了男人们砸铁块的过程,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一定要尝试一下。 于是,她趁大家不注意,跑过去砸了几下,还真让她砸下来一小块,她感到很高兴。 有人发现后,立即制止了她。 她当时觉得没什么感觉,直到回家后,躺在床上才觉得自己的脸部有些灼热感,让发财用湿毛巾敷在她脸上,感觉舒服了许多。 “你也没经过培训,也没采取任何措施,就直接去干,多危险啊,出了事怎么办?”发财责怪妻子太冒险。 “那么多人在,能出什么事?” “这个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干嘛要去冒这个险?” “我就是想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母亲不是个怂包,是个顶天立地的女人!” “顶天立地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就免了吧。” “女人怎么了?女人也是人,不比你们男人差!” 第二天中午,玉强放学后,直接跑到食堂,看见母亲正在做饭,他拉着母亲的手,惊讶地问:“妈,听说您钻到炉膛里砸铁块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彩云笑着问玉强。 “我们杨老师在课堂上说的,说您摔倒在炉膛里,出来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一点都不害怕,妈,您真棒!”玉强显得很自豪。 “你们杨老师还说什么了?” “我们杨老师说,中国的农民最伟大,只要政府一声令下,他们刀山敢上,火海敢闯!他还说我们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一样能离开农民,他还要我们向您学习!” “你们杨老师真会说,我可没想那么多。” 大炼钢铁如火如荼,人们的热情很高,希望尽快炼出合格的钢铁,向公社报喜。 一直在家猫着的王红兵,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突然发现他那里已经好了,他那颗悬着的心也落地了。 听说大家披着湿棉被钻炉膛砸铁块,他立马起床去了解情况,和几个班长一起研究改进办法。 经反复试验,终于找到了解决塞炉问题的办法。杨书记很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称他是个人才。 王红兵到县城买了些材料,把所有的“土高炉”全部进行了改造,彻底解决了塞炉问题。 他正准备找杨书记汇报工作时,看见了玉兰在生产队猪圈那里喂猪,他想起了给她留的几个糖果还在兜里,于是朝玉兰走去。 玉兰喂了一年多的那两头猪被生产队收走后,她一直忘不了它们,还经常提着猪菜来喂猪,那两头猪每次听到玉兰的声音都会使劲向前冲。 “兰兰,又来喂猪啊。”王红兵说着就把玉兰抱了起来,村里人都爱叫她兰兰。 “小表叔,你怎么在这儿?”正在喂猪的玉兰亲切地问。 “我正好路过这里,这猪以后都是生产队的,你不用再来喂了。” “可是我老想它们,不来喂我心里难受。” “好孩子,小表叔知道你心善,想来喂就喂吧。” 王红兵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果,递给玉兰,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小表叔!”玉兰高兴地接过来。 “小表叔好不好啊?”王红兵问玉兰。 “好!” “喜不喜欢小表叔啊?” “喜欢!” “那就再亲小表叔一下。”玉兰很高兴地亲了一下。 “那我问你,上次小表叔被马蜂蜇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妈和我哥还说你被马蜂蜇死了,后来你怎么又活了?” “你知道那么多马蜂是从哪来的吗?” “就是从你们家那个马蜂窝里跑出来的。” “它们为什么从马蜂窝里跑出来啊?” “因为......这个我妈不让说。”玉兰欲言又止。 王红兵剥了一个糖果塞到玉兰嘴里,问玉兰:“好吃吗?” “好吃!” “你要跟我说了,下次我还给你买。” “我跟您说,您一定要保密,不能跟别人说,也不能跟我妈说,好吗?” “好,拉钩。” 拉完钩,玉兰在她小表叔耳边小声说:“是我哥用弹弓打的。” “那他为什么要用弹弓打?” “我哥说你抢了他的麻雀和牛粪,他要教训您一下。” 王红兵又在玉兰脸上亲了一下。 玉兰不放心,又说了声:“小表叔,我就跟您一个人说,您一定要保密。” “我们已经拉钩了,一定要保密。” 王红兵心想,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谜底终于被揭开。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费尽心机,用尽各种办法都没能破解的难题,竟然从一个小孩子嘴里找到了答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红兵看见他大哥和发财领着一个军人朝食堂这边走来,便放下玉兰走了。 “彩云,大志回来了。” 正在食堂做饭的彩云突然听见发财喊她。 彩云没听清发财说什么,只见他和队长王红奎,还有一个身着军装的人向食堂走过来。 走到近处,队长冲着彩云喊了一声:“彩云,你的初恋情人回来了。” “队长,你怎么也跟我开玩笑?”彩云说。 “没跟你开玩笑,你看这是谁?” 队长指着大志笑着对彩云说。 彩云似乎在哪见过这位身着军装的人,但一下子想不起来。 “彩云,不认识我了,我是李大志啊!”大志脱了军帽,来到彩云面前,伸手与她握手。 “大志,你没死啊?”彩云终于认出了李大志,俩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跟你说过,我要回来娶你,所以我不能死。” “都说你在淮海战役中牺牲了。” “淮海战役我们部队伤亡很重,我是侥幸捡了一条命。” “彩云,我放你半天假,陪大志转一转。”队长对彩云说。 “谢谢队长。”彩云高兴地冲着队长说。 “发财,我们回去吧。”队长和发财走了。 第十四章 初恋情人 - 皖东人家 - 古占 李大志和张彩云这对阔别十四年的恋人,此刻感慨万千。 一九四四年的一个傍晚,彩云和大志正在村东的高粱地旁挖野菜,彩云突然发现一大群日本鬼子从他们背后走来,她大喊一声“鬼子!”站起来拉着大志就要跑。 大志回头一看,发现鬼子正举枪瞄准他们,他一下子把彩云扑倒在地,就听见子弹“嗖”的一声从他们头上和身旁飞过去,李大志的一只耳朵被子弹擦破了皮,他们迅速躲进高粱地。 大志让彩云一直向北河湾跑,跑得越快越好,他要立即回村里去报信,因为村里住有几十名新四军。 彩云后来得知,大志随新四军和乡亲们一起突围出去,一个老乡都没死,只有几名新四军为保护老乡们突围而受伤。 大志随部队突围后也跟部队走了,从此没有了音信。 直至一九四九年春节后,才得知大志在淮海战役中牺牲,一九五零年张彩云与陈发财结婚。 十四年后的今天,李大志竟然活着回来了,彩云感觉在做梦,她领着大志来到家中。 这是一个星期天,彩云大儿子玉强正在家中看弟弟,彩云让玉强把两个妹妹也喊回来。 狗蛋看着身着军装的大志叔叔,手舞足蹈,显得很兴奋。 玉强和两个妹妹显得有点拘谨,他们喊了声叔叔后,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大志逐一询问孩子们的名字和年龄以及上学了没有。 大志说:“老大长得像发财,身体结实,老二取了你们俩的优点,老三和老小长得像你,体质弱一些。” 彩云道:“特别是老小,生他时难产,产后我身体一直不好,没有奶,就是靠吃面糊糊过来的。” “可你比过去更漂亮了,更有魅力了。” 大志仔细打量了一下彩云,觉得她瓜子脸上的那双明亮的眼睛会说话,乌黑的头发柔顺光亮,轮廓分明的鼻子和弯弯的细眉引人注目,最能感染人的是她那甜蜜而又开心的微笑,加上两个恰到好处的小酒窝,让人感到快乐、愉悦,细腻白净的皮肤更像是一个城里的女人。 “尽瞎说,都是四个孩子的妈了,还有什么魅力,哪像你,这么精神、英俊。” 大志抱起狗蛋亲了亲,狗蛋伸手要抓他的军帽,大志摘下来盖在他头上,小家伙又活跃起来。 彩云说“这孩子好像跟你有缘,见到你这么高兴。” “我觉得他是喜欢军装,将来可以让他当兵去。” “现在太小,将来再说吧。” “彩云,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这个给孩子们买点东西。” 大志拿出十块钱递给彩云,彩云推让了半天,看到大志有点生气了,没办法只好收下。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 “你父母见到你肯定高兴坏了。” “一开始他们都不敢相信。” “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信?” “一言难尽,五零年参加抗美援朝,在朝鲜写过两封信,都没发出去。” “那你回家前,也应该先来封信。” “我是刚从朝鲜回来,急着要回家,怕信没到人就到了。” “你结婚了吗?” “没有,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我妻子。” “你今年三十一了吧?” “是的,我比你大三岁,我们部队讲周岁,今年整三十了。” 彩云和大志来到一片黄豆地,早已成熟的黄豆在烈日暴晒下发出清脆的“噼啪”、“噼啪”的炸裂声,滚圆滚圆的豆粒从豆荚里蹦出来洒落在地上。 “彩云,这么好的黄豆为什么还不收割?”大志弯腰捡起几粒金黄色的黄豆问彩云。 “眼下最要紧的是大炼钢铁。” “钢铁是很重要,制造飞机、坦克、大炮都离不开钢铁,正是因为武器装备落后,使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所以,公社要求我们‘以钢为纲’,大炼钢铁。” “这些人连钢厂都没见过,会炼钢铁吗?” “只有部分人员经过简单的培训,主要是边干边学。” 俩人来到他们小时候经常割猪草、挖野菜、抓鱼、洗澡、玩耍的地方,回忆起那段童年无忌、两小无猜的美好生活。 最后他们来到了这片让彩云始终无法忘却的土地上,俩人坐了下来。 这里的高粱已收割完,剩下的就是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在这片高粱地里,大志曾经跟彩云承诺,长大后去参军,替她报仇,杀光日本鬼子后,回来娶她,彩云点头答应了。 也就是在这片高粱地里,她第一次和她心爱的大男孩拥抱在一起亲吻,她承诺长大后嫁给他。 还是在这片高粱地里,他救了她的命,然后一别十四年。 如今,她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大志已是一个正连职军官。 “大志,这片土地留下我们太多的足迹,你还记得吗?” “一辈子都忘不了,十几年来,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夜晚的梦中,这里发生的一切始终历历在目。”大志深情地说。 “战争让我们失去的太多,我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还是面对现实吧。”彩云有些伤感地说。 “可我永远都忘不了这块土地,我的爱就是在这里生的根,发的芽。”大志很怀恋这片土地。 “初恋是纯洁的,也是最珍贵的,让我们彼此都好好珍惜这段感情,让她成为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彩云眼中含着泪花。 “你是个聪明、善良的女孩,衷心地希望你能幸福。” “我很好,发财对我不错。你也不小了,找个对象成家吧。”彩云关切地对大志说。 “刚回国,等一等再说吧。” “你们部队在什么地方?” “在燕北市。” “以后常回来看看。” “一定。” 彩云送走大志后,又回到了食堂。 食堂的人见彩云回来,都跟她开玩笑:“彩云,听说大志还没结婚,肯定是在等你,你应该跟他享福去。” “我就是种地的命,享不了那个福。” “彩云,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和大志在高粱地里拥抱接吻被我撞见了,大志拉着你的手躲进了更密的甘蔗地里,进去就没出来,现在能告诉我,你们俩在那里都干了什么?” “就你那张破嘴,弄得全村人都知道我们俩的事。” “你们俩那么相爱,我真羡慕你们。我要是你,这次我非抱住大志亲他不可,你看他多俊啊!” 第十五章 一匹马 - 皖东人家 - 古占 发财回家后,见彩云很高兴,便问她:“见到大志是不是很激动?” “当然激动,都说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听说他还没结婚,是不是还在等你?” “没错,他要带我走,明天他会找你谈。” “你想跟他走吗?” “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你和我结婚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果你想跟他走,我不拦你。” “那我就跟他走了,这是大志给你的补偿。”彩云拿出大志给的十块钱递给发财。 “什么?你还真要跟他走啊,你舍得扔下几个孩子不管?”发财急了。 “孩子是老陈家的后代,跟着你我放心。” “老陈家的后代?你不是告诉王红兵狗蛋是他的种吗?他都跑到家里当着我的面来认儿子了,你还好意思说是老陈家的后代。” “发财啊,你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明明是王红兵给你设的圈套,你还真朝里钻。” “我就是头脑简单,哪像王红兵有文化、聪明、大拿,所以他老婆刚回娘家,你就迫不及待地钻到他被窝里去了。” “你少胡说八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找他补课去的。” “平时你俩就眉来眼去的,当我没看见?他老婆一走,你就忍不住了,赶紧跑去跟他睡。” “你看见我跟他睡了?” “我看见王红兵的肩膀被你咬破了,没想到你跟他在一起是那么疯狂?” “你怎么知道是我咬的?”彩云质问发财。 “那天晚上你去了那么长时间没出来,第二天他的肩膀就被咬破了,除了你还有谁?” “他早就说了是被狗咬的,你这不是存心在骂我吗?” “我只听说腿被狗咬了,没听说过肩膀被狗咬了。” “是我咬的又怎么样?” “你终于承认了,你为什么咬他?” “因为玩高兴了,忍不住时咬了他,你满意了吧?” “没想到你们俩还真那个了。” “你怎么听不出好歹话来,我是那个意思吗?” “你急什么?没干就不怕别人说。” “行了,我知道你吃醋了,今后除了参加集体学习外,再也不单独去找王红兵了,这样你该放心了吧?”彩云说。 “那你还跟大志走吗?” “说你大脑简单你还不服气,我是你老婆,是四个孩子的妈,他能那么做吗?我能跟他走吗?也不动动脑子。” “是你自己说的,要跟他走。” “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 “那十块钱是怎么回事?” “大志给孩子们的。” “你还给他,我们不要他的钱。”发财说话的语气很坚定。 “我是没想要,后来看他生气了,没办法只好收下了。” “那就算我们临时借用吧,将来一定还他。” “先用这个钱买个大门装上,房子没有门不像个家。” “天快冷了,该给狗蛋做套棉衣。”发财首先想到的是狗蛋。 “这是哑巴穿过的棉衣,实在是太破了,我拿来想补一补给狗蛋穿。可家里连一块补丁都没有,这下好了,有这十块钱解决大问题了。” “还是你初恋情人心疼你啊,出手这么大方,一下子就给你十块钱。” “他是给孩子们的,不是给我的。” “都一样。” “我让你给狗蛋起个大名,你想好了吗?”彩云问。 “我请教了杨老师,他说惊蛰出生的,叫陈玉春比较好。” “这个名字感觉像是女孩的名字,我不喜欢。” “我也有这个感觉,还是你给起吧。” “就叫玉军,你觉得怎么样?” “有什么说法没有?” “我看他喜欢军装,长大后让他去当兵,像大志那样当个军官,给老陈家光宗耀祖。”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兵保家卫国!” 这天晚上,彩云失眠了,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童年的生活和这些年走过的路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一九三八年初,日军占领凤阳县城后,实行三光政策,彩云的父母和弟弟被日本鬼子杀害,自己成为孤儿,随乡亲们一起,逃难到迪安县王家峪村,被老陈家收养。 老陈家虽然日子过得苦些,但一家人都很善良,对彩云都特别好。 村里的李大志得知她是一个孤儿,非常同情她。虽然他家日子比老陈家过得好一些,但也不富裕。 他经常节省一些吃的送给彩云,彩云饿极了也不拒绝。 彩云不会游泳,每次割猪草都是大志下水割,她在岸上收,俩人配合默契。 一次,彩云的腿被一条野狗咬流血了,大志趴在她腿上给她吸血,说这狗可能是条疯狗,如果让疯狗的唾液进入人体后就没救了。 彩云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大哥哥护着她。 日久生情,俩人经常黏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直到彩云和大志拥抱接吻的事传出后,养父母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彩云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认为她给老陈家丢人,坚决反对她和大志相好。 彩云的养父母都有病,家里很困难,两个儿子娶媳妇的事成为他们的心病,他们打算让彩云嫁给二儿子发福,做老陈家的儿媳妇,但一直没明说。 彩云和大志的事发生以后,养母给彩云做工作,说发福长得俊,也很喜欢她,俩人年龄也相当。因此,他们决定让她和发福成亲。 养父则明确告诉彩云,下个月就让她和发福圆房。 彩云一向很听话,唯独这件事她不同意,她说自己还小。 养父说,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有不少都结婚了。 彩云就是不同意,她说自己已经是大志的人了,说完哭着跑出了家门。 养母怕出事,追了出去,哄着她说,结婚的事先不急,过两年再说。 不久,大志当兵走了。 直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小日本投降,彩云想大志该回来娶她了,可是一直没有音信。 又过了两年,村里与彩云同龄的姑娘,大都已结婚生子。 养母再提她和发福结婚的事,她还是不同意,她觉得自己已经和大志亲了嘴,就是大志的女人了,她不能背叛大志。 一个盛夏的夜晚,养母看着熟睡的彩云,觉得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于是,她把彩云的衣服和能遮挡的东西全都拿走,然后让发福进来,把他推到床上,对发福说,今晚你就跟她造小人。 说完,母亲就把房门锁上。 发福急忙转身阻止母亲锁门,可是晚了,房门已被锁上,没办法,只好回到床前坐下。 发福母亲曾多次让他先把生米做成熟饭,可发福总是说他做不到。这次显然是母亲在帮他完成这项任务。 发福从小就喜欢彩云,但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当父母决定让彩云和他成亲时,他激动得一夜没睡。 但他又不愿强行占有她,因为他知道,彩云心中一直放不下大志。 发福看着熟睡中的彩云是那么迷人,他立马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加快,血液在沸腾,心脏在扑通扑通地撞击胸壁,发出“咚咚”的响声,他无法控制自己,整个身体猛地向她扑去...... 发福母亲一直在房门外偷听,当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响声和喊叫时,她情不自禁地举起纂成了拳头的双手,在空中抖了又抖,兴奋地喊了一声“成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可是好景不长,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彻底失望了...... 淮海战役结束后,部队老乡先后传来消息,说大志已经牺牲,可彩云就是不信,愣说大志还活着。 直到一九五零年初,大志的父母也开始劝彩云别等了,彩云才开始动摇了。 一天下午,养父回家,发现发财和彩云在房里厮打,他推了下房门推不开,他立马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这正是他希望的。 他赶紧把后门和大门全部插上,然后在房门外守着。 因为家穷和相貌等原因,发财二十六岁还没找到对象,村里已有人在背后喊他陈光棍。 养父觉得发福岁数小,长得俊,脾气好,又有木匠手艺,将来对象应该好找。因此,他想让彩云嫁给发财,但又不好开口,此时发财的做法正合他意。 一段时间过后,彩云的养父笑了,凭他的经验,他知道发财已经成功了。 事后不久,彩云就怀孕了,俩人正式结为夫妻。 结婚时,虽然家境贫寒,但养父母还是准备给彩云做两件衣服、添置一点家具,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而且彩云又是一个孤儿,不能太亏待了她。 但彩云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家里的大门太腐朽了,先把这钱省下来换个新大门,衣服和家具以后再说。养父母听了,心中大喜,觉得彩云不但漂亮、聪明、能干,而且还非常善解人意,是个懂事、顾家的好儿媳。 但彩云没想到,养父母请人在新换的大门上雕刻了一匹马。 养父母对彩云说,老陈家穷了几辈子了,早就盼望能过上好日子,我们一直在为此拼搏,可这日子越过越穷,现在你成了老陈家的大儿媳,你又属马,所以我们请人在这大门上刻了一匹马,希望马到成功! 彩云见这匹马雕刻得很生动,轻轻地用手抚摸着,笑着对养父母说:“我喜欢”,养父母听了很高兴。 从那以后,彩云每次锁门、开门的时候,都要看看这匹马,她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压力很大。 第十六章 浪费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发财拿着大志给的十块钱,买了一些木材,请发福又做了一个大门和一张桌子,新木门上也雕刻了一匹马,而且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装上后终于像是一个家了。 彩云看着新装上的大门和新做的桌子,心里感到很高兴,特别是大门上雕刻的那匹马,显得更加细腻、生动,大志的十块钱可谓雪中送炭,解决了大问题。 彩云现在最担心的是家中一粒粮食都没有,万一食堂出了什么问题,吃饭问题将无法解决。 生产队前期收获的粮食全部交公粮,尚未收获的庄稼有些已烂在 地里,今后食堂的粮食如何解决谁也说不清。 一天夜里,彩云正在上茅房,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轻言轻语的话音:“你先翻过去,我递你接。” “嗯。” “来,接住,慢点放。” “好,你松手。” 彩云觉得像是王红兵和他母亲说话的声音,她轻轻地站起身来,凭借着月光,看见王红兵和他母亲正在后院北墙处搬运东西。 接着,王红兵拿着扁担挑起两个大箩筐向家里走。 彩云弯着腰顺着院墙跟踪,发现王红兵和他母亲俩人从后门进屋。 彩云悄悄跟踪到窗前,听到王红兵母亲说话的声音:“这稻子都是湿的,到哪去晒啊?” “把东厢房收拾一下,放那里自然晾干,记住一定要把房门锁好,谁来都不能开。”这是王红兵的声音。 “现在不是吃食堂了吗,还弄这么多粮食干什么?”这是王红兵母亲的声音。 “明年肯定要闹粮荒,食堂能不能办下去都难说,趁现在地里还有粮食,我们赶紧多弄点,储藏起来,有备无患。” 彩云终于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了。 回家后,立即喊醒了丈夫:“发财,发财,快醒一醒。” “干什么?深更半夜的。” “王红兵家在偷粮食。” “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所见。” “你看清楚了没有?” “我看得很清楚,不信你过去看看。” “那我们找几个人去抓他。” “这样会得罪一大批人。” “别人也在偷粮?” “前两天我就听说田里的水稻、玉米还有黄豆被偷,我没在意,这次我是亲眼所见,看来偷粮不是个别现象。”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去弄点水稻,明晚再去弄点玉米。” “明晚大炼钢铁轮到我值班。” “那我就告诉发福,让他们俩口子跟我一起去。” “不用管他们,我和别人调个班好了。” 俩人拿着镰刀,带着扁担和箩筐,从后门越过院墙,向村北那片尚未收割的水稻田走去。 刚到那里,彩云就发现前方的水稻田里有几个人影在闪动,她拉了一下发财,绕开那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因为她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俩选择了一个长势好的水稻田下手,用镰刀将水稻的稻穗割下来放进箩筐,这样可以免去后期稻草的处理和掩盖问题,是个既安全又省事的办法。 没多久,发财挑起两个已装满稻穗的大箩筐,带着丰收的果实,踏上凯旋之道。 俩人回到家中,将稻穗进行手工脱粒,也学王红兵的办法,放东厢房进行自然晾干。 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已放亮,忙了半夜的彩云虽然感到很疲倦,但还是按时去食堂做早饭。 “彩云,等一下。”走在后面的队长王红奎喊住了她。 “队长,有事啊?”彩云听到队长在后面喊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队长知道她偷粮的事了? “我去食堂给你们开个短会。” “一大早就开会,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听队长这么一说,彩云松了一口气,心里感到踏实了许多。 到了食堂,队长带着几个炊事员察看了泔水缸,里面堆积了大量的米饭、馒头和猪肉等。 “你们看,这么多的好东西都是谁扔的?多浪费啊。”队长指着泔水缸道。 “因为饭菜不限量随便吃,能取多少就取多少,反正都是集体的东西,没人心疼,吃不了就随手倒入泔水缸。”彩云如实向队长反映情况。 “这不行,从明天开始,大炼钢铁的人员按杨书记的要求,继续实行饭菜不限量随便吃,其他人员实行限量供应,饭菜均由你们统一打。” “当时成立食堂时,承诺放开肚皮随便吃,现在实行限量供应,大伙会不会有意见?”几个炊事员有些担心。 队长说:“大炼钢铁结束后,全部实行限量供应。” 晚上,彩云从食堂回到家,首先到东厢房将稻谷翻一遍,然后就开始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她觉得这事不告诉发福不合适,于是又跟发财说:“今晚的行动,我还是觉得应该跟发福他们说一下,看他们去不去,你说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用,人多目标大,容易出事,要去他们自己去好了。” 彩云知道发财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好把这情况悄悄地告诉了发福,让他们抓紧时间下手。 当年发福对哥哥发财抢走自己的女人感到愤怒,兄弟俩因此翻脸。虽然事情已过去很长时间,但俩人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 彩云也感到对不起发福,因为她知道发福更喜欢她,更尊重她,更谦让她。 自从养父母决定将彩云嫁给发福以后,发福多次接到母亲下达的指令,要他先把生米做成熟饭,断了她和大志的念头。但发福觉得这样做会伤害彩云,所以迟迟未能付诸行动。 眼见和彩云同龄的姑娘大都已结婚生子,她仍然不同意和发福成亲,加之老红三天两头上门骚扰,发福母亲决定亲自出马,协助儿子开始造小人。 就是在那个盛夏的夜晚,发福母亲进行了周密筹划、精心准备,待万事俱备后,将发福关进彩云房里。 发福的行动,把彩云从睡梦中惊醒,她奋力将发福从身上推开,大声喊叫:“二哥,你干什么?” 处在极度兴奋中的发福再一次猛扑上来,死死地将彩云压在身下狂吻,瘦弱的彩云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就在发福母亲认为大功告成,准备撤退之际,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面对发福的疯狂进攻,无力挣扎的彩云,一遍又一遍地向发福求饶:“二哥、二哥,求你放了我!”说着,彩云放声痛哭...... 发福看着泪流满面的彩云,一下子懵了,不知所措。 他很快从魔鬼般的冲动中走出,回归的理智使他狂热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他用手给彩云擦了擦眼泪,连连向彩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请你原谅我,下次我不敢了,真的对不起!”发福一边说一边用手不停地打自己耳光。 彩云伸手拉住发福的手对他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发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十七章 谢谢妈 - 皖东人家 - 古占 这件事给发福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彩云泪流满面的情景时常在他脑海中浮现,彩云的哭声在他的耳边不断响起,他不知道彩云为什么会哭得如此伤心,更不知道当时的彩云是一种什么心态,他怀疑彩云可能并不喜欢自己,甚至讨厌他。 发福想,如果彩云心里喜欢的是大志,他可以接受。因为那是她的初恋,而且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如果她喜欢的是他大哥发财,他将难以接受。 发财得知此事后,指责弟弟伤害了彩云,出于同情,他以大哥的身份安慰她,给了她更多的关心和爱护。 彩云在此事中的表现完全出乎她养父母的意料,对他们的震动也很大。 当年收养彩云这个孤儿时,俩人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不管家境多穷多难,都要像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彩云,让她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如今发生的事,让他们深感内疚,觉得愧对彩云,委屈了彩云。 于是,俩人找彩云谈心,向她表达了歉意,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并当面承诺她的婚姻她做主,如果不喜欢发福,他们不会勉强。 三年后的彩云已经二十岁,新中国成立也有一段时间了。 发财发现,发福和彩云之间的关系有所降温,他便想方设法制造机会与彩云相处,彩云也从他这里得到了更多的关爱和呵护。 大志的父母也多次劝彩云别等了,与彩云同龄的姐妹门均已结婚生子,彩云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改变。她希望养父母能重提她和发福的婚事,或者发福能直接跟她谈,有时甚至想主动和养父母谈,可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发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对彩云下手,经过激烈的较量、抗争,力大如牛的发财最终还是征服了彩云,使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彩云这才勉强同意和发财结婚,成为发财的妻子。 彩云结婚后,发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到晚闷闷不乐,萎靡不振,既不和彩云说话,也不和发财说话。 造小人时彩云泪流满面的情景,给他留下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他本想努力去安抚彩云那颗受伤的心,但他不清楚彩云流泪的真实原因,怕再次伤害到她。 他一直在等待彩云的态度,希望她能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完婚。 当他得知彩云怀上了发财的孩子时,如同晴天霹雳,顿感天旋地转。 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女人,现在被哥哥霸了占,他胸中的怒火在燃烧,牙齿咬得咯咯的响,愤怒之情无法抑制,怒不可遏的他找到发财,兄弟俩因此厮打起来。 经过父母的安慰和彩云的劝说,兄弟俩的关系才逐渐得到缓和,但是愈合的伤口还是留下了伤痕。 秋收结束,大队召开总结大会,要求各队申报全年粮食总产量。除王家峪生产队申报的粮食产量比上年度下降外,其他各队都是上升。会后,大队杨书记把王红奎叫到大队部,要求他重新申报。 王红奎只好按照杨书记的要求,也申报增产。 经过二个多月的努力,大炼钢铁用的废铁已全部用完,西山的树也被砍光,没有原料和燃料,大炼钢铁工作被迫停止。 虽然炼出的都是蜂窝状的铁块,但还是勉强完成了上级下达的任务指标。 大炼钢铁一结束,食堂就按照队长的要求,全部实行限量供应,饭菜均由食堂工作人员统一控制。 接连几天,食堂的菜不是没放盐就是太咸,咸的齁死人。 队长几次找彩云谈,问她为什么这几天的菜不是咸就是没放盐,她只是回答下次注意。 彩云自己也觉得最近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 她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也想了很多办法,可就是无济于事。 自从晒场那天晚上,王红兵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见到她不但不说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往日的热情和笑容彻底消失。 一开始,彩云觉得这样挺好,不用担心发财知道王红兵纠缠她而引发事端,可以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 时间一久,她开始厌烦这种生活,觉得这种生活很无聊,整天就是围着自己的小家和食堂转,与往日相比,感到自己的生活好像缺少了什么,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一天晚上,她就像鬼使神差似的,跑到晒场上寻找那个曾经和王红兵搏斗过的那个稻草铺。 她找了半天,除了晒场上那几堆稻草外,什么也没有,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入夜后,她在梦中找到了那个稻草铺,王红兵正在那里等她,她立即扑上去抱住他...... 就在此刻,一声晴天霹雳把她和王红兵劈开。 彩云从睡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心中默默地祈求:“老天爷,息怒,饶了我吧,以后我不敢了。” 一九五九年元旦刚过,公社召开反“瞒产私分”大会,要求各大队都要高度重视,认真贯彻落实。 王家峪大队还成立了“挖粮专业队”,由大队书记亲自带队,到各个生产队逐一进行排查,要把排查出的粮食及时上交。 彩云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藏在后院草垛里的两麻袋稻谷和一麻袋玉米,全部被搜查出来带走了,粮食没了。 一天上午,庆英从街上回来后,就把玉兰喊过去,拿出一大包东西,对她说:“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 庆英把纸包打开让玉兰看,玉兰马上就叫了起来“糖果、饼干,是给我的吗?” “你喜欢吗?” “喜欢。” “如果你喊我一声‘妈’,我就全给你,而且以后我会经常给你买各种好吃的,你说好不好?” 玉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迟疑了一会,问道:“你不是我二婶吗,为什么要喊妈?” “我就喜欢你这样喊我。” “要是让我妈知道了怎么办?” “就我们俩在一起时,你这样喊我,平时还是喊我二婶,这样你妈和别人都不会知道。” “只要没人知道就行。” “那你现在就喊一声,好不好?” 玉兰费了半天劲,终于喊出了声:“妈!” 庆英听了,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好女儿,妈就喜欢你!”说着,就拿了一块饼干塞到玉兰嘴里。 “好吃吗?” “好吃!” “再喊我一声。” “妈!” 庆英把她搂在怀里,使劲亲了她几下:“我的好女儿,妈真高兴!”她随即将那包糖果和饼干全部给了玉兰:“这都是你的了。” “我妈要是问我这些东西哪来的,我该怎么说?” “对,妈一高兴都糊涂了,这些东西你不能拿回去,都放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想吃就过来拿,我给你保存着。” “好,谢谢妈!” 第十八章 队长风波 - 皖东人家 - 古占 大队杨书记对生产队队长王红奎带头私藏粮食的行为非常气愤,当即召开全体社员大会。 会上,杨书记通报了搜粮结果,严肃批评了私藏粮食的行为,并宣布撤销王红奎生产队队长职务,提议由王红兵任队长,表决时除陈发财外,全都举手表示同意。 杨书记问发财:“你为什么不举手?” “我不同意。”发财站起来回答书记的问话。 坐在一旁的彩云连忙拉发财坐下,让他别说了。 “为什么不同意?”杨书记继续问。 “因为他带头偷粮食。” “陈发财,你胡说八道!”王红兵听到这话,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陈发财愤怒地说。 “杨书记,他这是血口喷人,是诬陷,让他拿出证据来。”王红兵转身向杨书记控诉。 “是啊,陈发财,你说他偷粮,你有证据吗?” “我亲眼看见的。”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看见了什么?” “是我老婆亲眼看见的,彩云你说。”发财把彩云拉起来。 “书记,他昨晚发高烧,老是说胡话,现在烧还没完全退,你别听他瞎说,王红兵思想觉悟高,不会干这种事。”彩云说话时语气坚定。 “发财,听清你老婆说什么了吗?以后不要信口开河,这次看在你老婆的面上,就不追究你了。” 杨书记继续说:“王红兵家我亲自察看过,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都检查了,大家可以去看看,确实没有私藏粮食。” “现在我宣布,从即日起,王红兵任王家峪生产队队长,对各家 各户私藏粮食的行为,免于追责,下不为例,散会。” 会场响起热烈掌声。 发财对王红兵当队长一事很生气,对彩云在会场上的表现更生气。“彩云,王红兵偷粮的事你为什么不说?”发财质问彩云。 彩云道:“我说你长没长脑子啊?” “就是没长脑子,哪像王红兵,脑子那么灵活、聪明。” “王红兵当队长是书记提的,你不同意,不但得罪了王红兵,也得罪了杨书记。” “你要是把王红兵偷粮的事说出来,杨书记肯定会表扬我,说我揭发得对,王红兵也就不会当上队长。” “没证据,说了有什么用。” “你看见了不就是证据吗?” “我们是夫妻,我说看见了,别人能信吗?” “我可以给你作证,你从来都不撒谎。” “那他偷的粮食在哪里,你知道吗?” “这个应该让他主动交代。” “他傻呀,书记亲自带队都没搜出来,他能主动交代吗?” “他不傻,是我傻,你都替他打包票了,说他不会干这种事,他当然不会主动交代。”发财用阴阳怪气的口气对彩云说。 “我这是在为你打圆场,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看来你跟王红兵还真学了不少,是在床上学的吧?”发财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她这一套一套的东西都是从王红兵那里学来的。 “你这人怎这么无聊?” “我是无聊,不像王红兵,会口咬你洞边,那多有趣啊,所以他是好人。” 彩云听了直想笑,心想,真是个文盲! 彩云还是耐心地跟他解释:“我没说他是好人,我只是给你打个圆场,要不然你都下不了台。” “那你说他思想觉悟高也是在为我打圆场吗?” “我这也就是随口一说。” “别狡辩了,我看你就是怕他当不上队长,存心给他脸上贴金。” “他当不当队长,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帮你的野男人当上队长,该多高兴啊,以后你就是他的心肝宝贝了。” “你又来了,你知道这几个月我和他说话都很少,扫盲班我都不参加了,你还要我怎样?” “这正说明你们俩关系不正常,表面装正经,私下干龌龊事。 “我干什么龌龊事了?” “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那我问你,前几天夜里你在梦里老是喊:‘红兵,快点,快点......’你让他快点干什么?” “有一次是做噩梦喊他帮忙。”发财这一问,让彩云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确实做过这方面的梦,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喊过王红兵的名字。 “别编了,你喊他的时候,屁股在那扭来扭去的,嘴里还哼个不停,肯定是受不了了,喊他快点上。” 彩云被发财问得没话说,转身出了大门。 “彩云,去哪里?”王红兵见到彩云,主动上前打招呼。 彩云道:“去食堂。” “今天的事谢谢你,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谢我什么?” “你当着杨书记和全队人员的面,称赞我思想觉悟高,这是对我最大的褒奖,我不该谢谢你吗?” “不用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记恨发财,他是个粗人,有口无心。” “这个我心里有数。” 彩云不知道王红兵的“心里有数”是什么意思,她继续替发财求情:“其实,发财心里很佩服你,经常说你有文化、能力强、水平高,聪明能干,是个大能人,就是那张破嘴爱得罪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当然,现在我是领导,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工作做得更好。” “就你这水平,要是不当领导,也太可惜了!” “这么说,你觉得我能胜任这个职务?” “说句心里话,我早就盼望你来当队长,我觉得我们生产队,只有你才能带领我们过上好日子。” “难得你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决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你这么年轻就当上队长,将来前途无量。” 彩云这句话说到王红兵心坎上,乐得他脸上笑开了花。 王红兵是个典型的官迷,他大哥当队长时,他就非常钦佩,既能领导一百多人,又能组织队干部吃吃喝喝,真是令人羡慕。 羡慕之余,他感到不服气,觉得自己各个方面都比大哥强,为什么他能当队长,自己就当不上队长,甚至觉得他的能力和水平当个大队书记都没问题。 他虽然觉得不公平,但他没有灰心,他相信只要努力就会有机会。这次机会终于来了,他如愿当上了生产队队长。 他想起选举大会上,陈发财说他偷粮,确实打中了他的要害,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尽管他当即就向大队书记提出控诉,但无法掩饰他内心的空虚,他的两条腿一直在颤抖。 他相信彩云知道甚至亲眼看见他偷粮的事实,但她为什么没说?当时他没有时间去细想,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当上队长的翌日清晨,王红兵就过来察看自己私藏的粮食有无异常,当他发现所做的记号未动,心里踏实了。 他想自己弄的粮食至少是他大哥的两倍,如果彩云在会上举报他偷粮食,也许这粮食就保不住了,队长也当不成了。 想到这,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是在他当队长这个事关他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上,彩云确实帮了他,让他顺利地走上了领导岗位,于是,他对彩云的恨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 第十九章 将计就计 - 皖东人家 - 古占 翌日上午,全体社员参加了王红兵的就职演说大会,他从当前的形势,讲到王家峪的村情,从自己的优势讲到下一步开展工作的具体举措…… 发财的呼噜声盖过了王红兵的演讲声,听得正入神的彩云捅了捅发财,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报告队长,刚才有人放了个屁,臭得熏人,我出去透透气。”发财说完就走了,弄得会场一阵哄堂大笑。 王红兵瞪了他一眼,继续他的演讲。 散会后,王红兵不知道他今天演讲的效果如何,想找彩云聊一聊。他来到彩云家,见彩云正在西厢房给狗蛋把屎,便蹲下,一边逗狗蛋一边问彩云:“你觉得我今天讲得怎么样?是不是太长了?” “讲得非常好,没想到你这么有水平,看来你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 彩云的几句话说得王红兵心花怒放,乐得嘴都合不上,他就喜欢别人给他戴高帽。 王红兵说话时,他的右手不停地在狗蛋的左右两侧逗他。 这时发财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王红兵和自己的老婆搂在一起。 愤怒的发财上前抓住王红兵的头发,把他摁倒在地:“你个王八蛋,大白天也敢动我老婆,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王红兵的脸部正好被摁在狗蛋刚拉的那泡屎上,发财发现后,把王红兵的嘴对准那里,命令王红兵:“把这屎给我吃了,吃光了我就放你走!”弄得王红兵无法张口解释。 彩云见状,赶紧放下狗蛋去拉发财:“发财你干什么?快放开他!” 发财一脚把彩云踢倒在地,用手指着彩云骂:“你个骚货,还敢护着她,我叫你护着他,大白天的就把他带到家里来,是不是憋不住了?” 发财一边骂一边用脚愤怒地踢彩云。 王红兵趁机爬起来,用衣服擦了擦脸,仓皇逃走。正好与刚要进门的玉强撞在一起,差一点把玉强撞倒,玉强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 “发财啊,发财,你太让我失望了!”彩云捂着屁股痛苦地说。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要不是怀上我的孩子,你就不可能嫁给我。” “没错,你说得很对。” 发财没有听出彩云说的是气话,反而让他联想到一件事。 有一次,他听见在地里干活的一帮人,议论彩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事后,他对着家里的水缸反复察看,觉得自己的这张脸确实太长了,特别是那张大嘴,明显外凸,他用手捂住嘴巴使劲地压、搓、揉,均无济于事,他常常为此感到自卑。 后来他想开了,不疼不痒,也不影响干活,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靠劳动吃饭,脸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再说彩云也不在乎,否则就不会嫁给他,特别是韩秀霞还说他长得俊,给他增添了一些自信。 现在,彩云说出这样的话来,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彩云也看出来了,便对他说:“你好好想一想,结婚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 “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连晚上都怕我受累,跑去跟王红兵睡,让他替我干活,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去谢谢他。” “少扯这些无聊的东西,反正今天的事你应该去向王红兵道歉。” “我还是先向你道歉吧,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你的好事。” “今天的事我郑重向你申明,王红兵只是用手从我的后背绕过去逗玉军玩,仅此而已。” “我亲眼看见你们俩抱在一起,你还狡辩,是不是非要等到你们俩上了床你才认账?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发财又开始用脚踢彩云。 玉强进来,见父母正在争吵,站在一旁没吭声,直到父亲打母亲时,才上前护着母亲,让母亲快走。 “反正我跟你说了,信不信由你。” 彩云说完,抱着玉军出去了。 这次发财让王红兵吃屎确实是一起冤案,俩人确实没有什么暧昧的动作,但由于是阴天,房内光线又不好,从发财进门的角度看,确实很像王红兵搂着彩云。 第二天,发财和部分壮劳力被抽调到水利工地干活,临走时,警告彩云,不要趁他不在家时,去勾引王红兵。 王红兵上任后,就开始落实杨书记关于“克服一切困难和阻力,坚决完成粮食征购任务”的指示,通过压缩社员的口粮和储备粮上缴公粮,但仍然没有完成征购任务。 食堂粮食不够吃,只好把胡萝卜、白菜等剁碎后加入碎米中煮稀饭,使多数人能够吃饱。 一天晚上,劳累一天的彩云刚睡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她便问了一声:“谁?” “我是红兵,你快开门。” 彩云听见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神秘,她走到门前问:“有事吗?” “云,我想你了,跟我到牛屋去吧。” 王红兵老婆韩秀霞大小便失禁后,他便搬到自家的一间牛屋里一个人居住。 “去牛屋干什么?”彩云感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她第一次听王红兵喊她“云”,她觉得很亲热,故意挑逗他一下。 “你装什么傻。我把发财支走,就是为了你!” 彩云终于听出来了,这不是王红兵,是发财在压低嗓音模仿王红兵的声音,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她没想到发财这种粗人也能干出这种事来,她决定将计就计。 “好吧,你回牛屋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你快点,我等你。” 毕竟是一起长大,又是十年的夫妻,不管发财怎么模仿,话说多了,彩云还是能听出来。 发财这次去的工地离家较近,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一天夜里,他梦见王红兵深更半夜的,去敲门找彩云,彩云出来后,一下子就扑到王红兵怀里,王红兵抱住她朝牛屋走…… 他发现后,拿着铁叉追上去,当场把王红兵捅死,彩云大声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发财被惊醒,发现是做梦,虚惊了一场。 他再也睡不着,回想近期发生的一些事,他的心情很不平静。 这次彩云帮助王红兵这个官迷当上队长后,显得很兴奋,想方设法接近王红兵。王红兵也对彩云格外热情起来,特别是彩云,当天就把他带到家里来亲热,要不是他有事回家撞上,说不定俩人就上床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红兵把他支走,让他去水库工地,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甚至怀疑,这是他们两人密谋好的。 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觉得不能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应该把这事查明,于是,他决定亲自侦探一下。 第二十章 试探 - 皖东人家 - 古占 他连续几个晚上偷偷跑回来,躲在王红兵家门前的草垛旁进行窥探,但一直没发现什么异常。 有一次可能是太困了,竟然在草垛旁睡着了,一觉醒来天都快亮了,他觉得俩人就是完了事他也不知道。 因此,他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次,结果彩云还真答应了,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测,他没想到俩人早就搞到一起了。 现在他一边观察,等待彩云出来,一边筹划如何处置这两个贱人。他觉得不能像王红兵那样把自己老婆打残,他要彩云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伺候他,他准备把王红兵打残,让他也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上,成为一个废人。 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彩云还是没出来,他有点沉不住气了,是不是自己一走神,彩云已经过去了?他准备再次过去试探催促一下。 没走几步又退回来,他担心跟彩云撞上就露陷了。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见她出来,发财实在等不下去了,过去敲门:“云,你怎么还不过来,我快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快一点?” “今晚我身体不舒服,等我身体好了,我过去找你,你看行吗?” “那好吧。” 此后,发财每天晚上都过来窥探,但始终未见彩云去找王红兵,他觉得这是彩云故意在吊王红兵的胃口,想把他的欲火撩拨到最旺的时候再过去。 彩云知道,发财肯定一直在外面盯着她,他相信发财还会来敲门, 她要让他好好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果不其然,一天晚上彩云又听见敲门声:“彩云,想我了吧?快出来跟我到牛屋去!” “王红兵,你真是自作多情,你没看出来我一直是在耍你吗?你这种小人让我恶心,告诉你,我生是发财的人,死是发财的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后再敢跟我纠缠,我就让发财打断你的狗腿,给我滚!” 说完,彩云听见离开的脚步声,她笑了,她觉得发财听了这番话,心里肯定就踏实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侦探了。 一天晚上,彩云还在食堂忙着,看见发财过来找她,感到惊讶,便问:“你怎么回来了?” 发财道:“我拉肚子,回来休息两天。” 彩云暗自发笑,你不拉肚子才怪了,数九寒天,晚上不睡觉在外面冻着,能不拉肚子吗。 “怎么会拉肚子呢?”彩云明知故问。 “着凉了。”发财说。 彩云心想,活该!谁让你没事找事。 “你先回去吧,我还没忙完呢。” 发财刚到王红兵家门口,见玉兰从王红兵的牛屋里出来,玉兰见到父亲赶紧将手中拿的东西揣到衣兜里。 “玉兰,你藏什么呢?” 发财喊住了她。 “没……没藏什么,爸,您怎么回来了?”玉兰刚出来就被父亲撞上,感到意外,心中有点紧张。 发财见玉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朝衣服里藏,他一看,原来是块米饭锅巴。 “哪来的?”发财拿着锅巴问玉兰。 “小表叔给的。” “你去他那干什么?” “他说有块锅巴要给我。” “以后不许要别人的东西,特别是你小表叔的东西,知道了吗?” “知道了。” “你妈经常到你小表叔那里去吗?” “没见过。” 你小表叔经常到我们家来吗?” “最近没来过。” 晚上睡觉时,发财把彩云搂在怀里,问她:“我走以后家里都还好吗?” “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昨晚你又和玉兰去看戏了?” “你怎么知道的?”彩云感到奇怪。 “你的一切行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小心一点。” 发财这么做,就是警告她,希望彩云能如实跟他交代。 “看个戏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 “我担心那些风情万种的戏子把你勾引走。” “还真没准,哪天要是遇到我喜欢的,我就跟他跑了。” “你这每场戏都不拉,还没遇到你喜欢的?” “很快就能遇到,到时候我就跟你拜拜了。” “别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做我老婆吧。” “你这个木头疙瘩一点情调都没有,电影不爱看,戏也不爱看,真是不可教也。” “谁像你,再忙都不耽误看戏、看电影,是个典型的戏迷、电影迷。” “这有什么不好,看戏看电影可以学到很多知识。” “最近王红兵有没有纠缠你?”发财想好好试探一下彩云。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你走了以后,他先后几次来找我,让我到他牛屋去。” 彩云知道发财是在试探她,这正合她意,她可以借机让发财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怎么样,以便彻底打消发财对她的顾虑和猜疑。 发财听了,觉得彩云没有骗他,便问:“那你去了吗?” “你傻呀,我能去吗?” “你不是喜欢他吗?我又不在家,他正好缺女人,你又是一个人住,多好的机会,你肯放弃?” “我知道,他是想利用你不在家的机会来试探我,我要是直接回绝他,他肯定跟我没完没了地纠缠,让孩子们知道了多不好,所以前两次我都答应了他,让他回去等我,我也是趁机耍他一下,教训教训这种好色的小人。” “那第三次呢?” 彩云想,你就装吧,明知故问。 “第三次,我把他痛骂了一顿,他灰溜溜地走了,我相信他今后再也不会来纠缠我了。” 彩云把当时骂王红兵的话又说了一遍,彩云觉得,这次发财应该彻底信任她了。 其实,彩云错了,第三次来敲门的并不是发财,而是王红兵本人。 所以,发财对彩云刚才的话半信半疑,因为他亲眼看见第三次来敲门的是王红兵,他想既然王红兵深更半夜过来找她,说明俩人之间的关系仍然很亲近,至少没产生什么矛盾,她没理由对王红兵说出这种话来。 发财这次拉肚子是事实,但不是很严重,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再次试探一下彩云,因为侦探期间有些疑团仍然困扰着她。 发财侦探期间两次敲门,彩云都没拒绝,他觉得彩云很快就会过去,所以他决定继续侦察。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半夜,他发现王红兵从牛屋出来,到彩云门前敲门,俩人说了很长时间,他不知道他俩都说了什么,也未见彩云开门,最后王红兵一人回去了,发财继续监视,直到天都快亮了,也没见彩云过去。 接着,又监视了两个晚上,冻得他开始拉肚子,这才回家进行正面试探。 发财对这次回家试探的结果比较满意,他觉得彩云所说的基本属实,但第三次俩人交谈的内容仍然是他心中一个未解之谜。 彩云此刻的心情不错,她觉得自己既教训了发财,让他吃了苦头,又巧妙地取得了发财的信任。 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彩云没想到第三次来敲门的不是发财,而是王红兵,否则打死她也不可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 王红兵在西晒场事发后,对她几个月的冷落,让她很郁闷,使她产生了一种失落感,觉得生活是那么枯燥无味、无聊至极。 她觉得王红兵的爱,对她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既能给她带来欢乐和喜悦,又能让她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她需要这样的爱,但又不敢突破底线,担心因此成为第二个韩秀霞。 所以,她一直在琢磨如何打消发财对她的猜疑,取得对她的信任,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她觉得这是上帝在助她一臂之力。 自从选举王红兵任队长那天起,彩云就开始主动出击,好不容易将王红兵心中的那颗火苗再次点燃,却又阴差阳错,把王红兵当作发财,痛骂了一顿。 王红兵也感觉到彩云近期在不断地向他示好,特别是发财外出打水库后,经常设法接近他,和他套近乎,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心。 他那颗已经冰封多日的心再一次被彩云的热情慢慢融化,他觉得彩云是想利用发财不在家的机会和他亲热。 一天夜里,他梦见彩云过来找他,彩云在床上表现得非常有激情,第一次让他体验到这个女人床上的魅力。 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但又不知彩云能不能真的像梦中表现的那样,便穿起衣服去试探一下,结果被彩云误认为是发财假扮王红兵,将其痛骂一顿。 王红兵不知情,回来后想不通,他觉得这种话不像出自彩云的口,除非是发财这两天回来威胁过她,她害怕了。 于是,他把玉兰喊过来,了解发财最近几天是否回来过,以及彩云的有关情况,结果一切如常,事发前发财一次都没回来过。 他觉得彩云的那番话与发财无关,是她自己内心的真情表白,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小布袋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觉得彩云是个喜怒无常、让他捉摸不透的人,这次竟然公开承认她一直在耍弄他,而且还说他是一个令她恶心的小人,这显然是要跟他彻底分手,断绝往来。 令他不解的是,在选举他当队长时,彩云不但没揭露他偷粮的事,还说他思想觉悟高,似乎很期待他当队长,可他当上队长没多久,她又如此恶毒的攻击他,这是为什么?他有点想不明白。 经反复分析研究,他认定彩云之所以没有揭露他偷粮的事,主要原因是没有证据,至于说他思想觉悟高,主要是怕得罪杨书记,因为她知道,谁当队长已经是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 王红兵由此断定,彩云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一会对他进行恶毒攻击,一会又和他有说有笑,显得很亲热,他觉得这个人很可怕。 过去队干部吃喝都是让她给做饭,他当队长后,也不好无缘无故不让她做,毕竟她做的饭菜可口。 彩云每次给他们做饭时,总是悄悄地留一点,带回去给孩子们补补身子,特别是玉军,体质老是那么瘦弱。 有一次,她从食堂回来走到王红兵家门口时,被王红兵截住,将手电光对着彩云,问:“彩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就是你们刚才吃的剩饭剩菜。” 王红兵拿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是饭和菜,还有猪肉。 这个小布袋是彩云用白粗布亲手缝制的,能装五斤大米。 “猪肉当时都吃完了,你这猪肉哪来的?”王红兵进一步追问。 “我留了几块自己吃,后来一忙放凉了,我想带回来热一下再吃。” “你别狡辩了,早就有人反映你在食堂偷东西,今天人赃俱在,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红兵......” “什么?”彩云刚开口,就被王红兵打断,他对彩云的称呼很生气,质问彩云。 “不!队长,王队长,就这一次,过去真没有过,你应该了解我。” 彩云过去对王红兵都是喊红兵或老师,自从当了队长以后,他多次暗示彩云应喊他王队长,彩云有时还是改不过来,他虽不高兴,但没有像今天这样反应如此强烈。 “我太了解你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这个我明天交给杨书记,听候处理吧。”王红兵举着布袋子对彩云说。 “王队长,你看这里面都是米饭和猪肉,还有鸡肉和鱼,要是让杨书记看见了,会不会说你们队干部大吃大喝,拒交公粮啊?” “你敢要挟我,我们这是工作需要。”王红兵说完转身进了家门。 彩云觉得可能要出大事,她知道杨书记手下的那几个打手心狠手毒,被送到那里的人,没什么好结果的。 心乱如麻的彩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发福家门口,才知道走过了,又折回来进了自家门。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心想如果自己出了事,几个孩子怎么办,发财脾气暴,遇事爱冲动,把几个孩子交给他,她不放心。 她觉得前几天王红兵对她还挺好的,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突然对她下狠手,让她措手不及。 她思来想去,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决定明天一清早就找王红兵摊牌。 如果他不肯罢休,执意要把这布袋交给杨书记,那她就来个先下手为强,找杨书记检举王红兵带头大吃大喝,拒交公粮,并强行夺走她用于检举的小布袋,还威胁要弄死她。 这样,如果王红兵真把这小布袋送上去,她就可以说他是在诬陷、报复。 她正在盘算着,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她随即问了一声:“谁呀?” “我,王红兵。” 她急忙过去,开门便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这小布袋还是还给你,我想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总得给个改正的机会,希望下不为例。”王红兵说得很诚恳。 彩云道:“谢谢王队长,我一定认真改正,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王红兵的这个举动,彩云也有所预料,毕竟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令她担心的是王红兵不认为这是大吃大喝,而是队干部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现在这个结果,是她最期待的,她不想因此与王红兵闹翻,毕竟老王家势力大,即使王红兵队长被撤,也还是由老王家的人来当队长。 彩云虽然拿回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小布袋,但她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王红兵今天的行为让她深感意外,她不明白王红兵为什么突然对她下狠手? 难道是因为发财上次让他吃屎的事?可她当时是跟王红兵站在一起的,这他是清楚的,她觉得不会是这个原因。 这个问题让她一下子想不明白,她不知道王红兵以前对她的甜言蜜语是逢场作戏,还是发自内心的真情表白?如果是后者,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开始仇恨自己? 她想无论如何,从现在开始,必须处处提防他,千万不能再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王红兵能把这个小布袋还给彩云,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他知道各级领导对未完成征购任务的生产队都会另眼看待,他哥哥王红奎就是因为未完成征购任务,被杨书记找个茬给撤职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不得不防。 队干部吃喝风虽说司空见惯,但民不举官不究,法不责众。 如果证据确凿,官不得不究。 所以他不能拿自己带头大吃大喝的证据去告张彩云,弄不好彩云没告倒,反而把自己送进去了,那将成为官场的一大笑柄。 他想自己是个新上任的领导,根基还不稳,人脉关系尚未打通,对官场上有什么规矩还不了解,眼下稳定压倒一切,不能因小失大。想到这,他决定息事宁人,把小布袋还给彩云。 可当他迈出家门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返回家中,他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将这小布袋还给她,因为这是彩云偷盗集体财物的铁证,是他报复彩云的一次绝好机会。 这个曾经让他心动的女人,不但在感情上欺骗他、耍弄他,而且还对他下毒手,差一点要了他的命,从西晒场那天晚上起,他见到彩云就有一种恐惧感。 从他当上队长那天起,她就开始跟他热情起来,甚至挑逗他,当他的激情被重新点燃时,她又冷面相对。 特别是那天夜里去敲门找她,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现在要他主动放过彩云,他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 他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既能报复彩云,又能确保自身安全,想来想去,结果是自寻烦恼。 没办法,他开始安慰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己的官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终,还是决定把小布袋送给了彩云。 第二十二章 抗旱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说王红兵带头大吃大喝、拒交公粮的一番话,深深地触动了王红兵,他开始反思,觉得自己任队长后,大吃大喝确实过于频繁,开支过大,浪费现象严重。 他要变被动为主动,立即纠正上述行为,避免引火烧身。 他找到会计和保管员,对粮食库存和社员口粮进行全面清算,发现口粮出现严重透支,队里的咸猪肉也快让他们吃光了。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春节后不久,王红兵又私自将食堂就餐人员的口粮标准进一步压缩,要求会计和保管员不得外传。 食堂工作人员觉得供给的粮食有所减少,但会计和保管员异口同声予以否认。 面对粮食短缺的现状,队里组织社员到处去挖野菜、捋树叶,用这些代食品给大家充饥。 由于大炼钢铁把西山的树已砍光,村前村后的树刚发芽就被村民捋光,所以捋树叶的要求无法兑现,主要还是挖野菜。 社员们挖回来的野菜有荠菜、马齿菜、灰灰菜、马兰头、苜蓿等,食堂将这些野菜洗净剁碎后,放点粮食和糠麸,煮成菜糊糊,分给大家吃。 玉兰这些天朝庆英那里跑得更勤了,庆英觉得她太馋,有点供不起她了,不得不采取措施,每天只给她几块饼干或几个糖果。但玉兰还是亲切地喊她‘妈’,这让她感到很高兴。 一次,发福发现了这个秘密,便问庆英:“我听玉兰喊你‘妈’,这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听见的?” “别打岔,回答我的话!” 庆英没办法,只好如实说了。 “胡闹,这要是让彩云知道了,她能饶得了你吗?” “我不管,我就是想抱养玉兰。” “彩云不同意,怎么抱养?” “等哪一天玉兰离不开我的时候,我让玉兰跟她妈谈,到那时,我看她还同意不同意?” “你给我打住,否则,我马上就告诉彩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现在就去找彩云。” 发福说完就要朝外走,庆英一把拉住他:“你神经病啊,我就是有这个想法,不一定真要这么做,我就是太喜欢这孩子了,只想听她喊我一声妈就够了。” “她可能不止一次喊你了,你应该知足了吧?以后别这么干了。” “行了,嫁给你这种男人真没劲,什么事都办不成,还不让别人办。” 快农忙了,发财和其他民工都从水利工地返回,开始春播春种。 彩云和发财商量为玉军“打小人”的事,发财说这都是迷信,不同意做,彩云也没再坚持。 一天中午,发财饿得受不了,早早来食堂排队打饭,他想粮食不管饱,野菜应该管饱吧,他拿了一个饭盆过来打饭,没想到一人就两勺,他很不满意。 彩云过来跟他解释,说这些野菜看起来挺多,但剁碎后一煮,就没多少了。 发财端着菜糊糊来到王红兵跟前:“你看看食堂中午就给我们这么一点菜糊糊,管什么用?” 王红兵跟他说“现在是困难时期,请你们先忍一忍。”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饿得许多村民面黄肌瘦,走起路来打晃,有时正在地里干活的社员,干着干着突然昏倒,队里的许多农活无法正常进行。 直到夏粮下来后,食堂的伙食才有了较大改善,社员们的体质逐渐得到恢复,人们的精神面貌也有所好转。 玉兰骑在牛背上放牛,见到有涛走过来,远远地就喊他:“有涛哥,快过来!” 有涛听见玉兰喊他,立即跑步过来:“玉兰,昨天我在这等你半天也没见你过来。” “昨天我去打猪菜回来晚了。”玉兰从牛背上跳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米饭锅巴递给有涛:“哥,给你!” “你哪来的锅巴?”有涛问玉兰。 “我小表叔给我的,我没舍得吃,留给你的。” “我不要,你留着吃吧。” “你要是不要,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行,我要了,那你告诉我你小表叔是谁?现在吃食堂,他哪来的锅巴?” “他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叫王红兵,他可喜欢我了,经常给我好吃的,他每次给我东西都很神秘,不让我说,也不让我问。” “他还给你什么了?” “还有糖果、饼干、花生米等,不过,你不能告诉我哥,我爸妈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 “我知道,可我就是喜欢吃这些东西。” 有涛拧着玉兰的耳朵跟她笑着说:“你就是个小馋猫。” 王红兵当队长后,一直觉得自己的威信没有树立起来,究其原因,他认为主要有两个,一是没有取得能够令人信服的业绩,二是没有得到上级领导特别是公社领导的器重。 他决定从这两面下手,尽快树立威信,巩固领导地位。 他想到了公社正在大力贯彻落实县里推行的旱地改种水稻的决定,要求把原来种植玉米、高粱和黄豆等旱作物的旱地,改种水稻。 这项工作推进缓慢,各个生产队都在观望,舍不得把这些长势较好的旱作物毁掉。王红兵想,这正是他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旱地改种水稻工作开始的第一天上午,彩云他们正在砍割玉米秧,她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两人正朝这里走来,王红兵扛着一把铁锹前去迎接,便对身旁的刘大嘴说:“你看,王红兵把大队和公社的领导也请来了。” 刘大嘴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那两人,一人手叉腰,一人挎着包,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都说‘公社干部挎背包,大队干部手叉腰,生产队长扛把锹’,今天还真都验证了。” 王红兵把大队杨书记和公社周书记都请来,让领导们现场观看他是如何带领大家,把那些旱地改种水稻的。 他选择了一块玉米地作为现场观摩的试验田。从砍割玉米秧到耕地、灌水、栽秧一气呵成。领导们来时看见的玉米地,离开时,就变成了栽满秧苗的水稻田,受到大队和公社领导的表扬,称他带了一个好头。 翌日早晨,公社广播站播出了王家峪生产队队长王红兵,带领全队社员大力推进旱地改种水稻的先进事迹,号召各生产队向他们学习,迅速掀起旱地改种水稻的新高潮。 一些原本处在犹豫、观望的生产队立即跟风响应,纷纷将旱地改种水稻。 但天公不作美,从五月至八月,出现了百日干旱,特别是七、八月份,太阳像个泼了油的火球,火辣辣的悬在天空,向外散发着灼灼火气。 稻田中的水分逐渐被蒸发干,只在一些低洼处还有一点点热水,小鱼小虾也被迫聚集到这里受煎熬。 虽然社员们抗旱救灾的热情很高,但由于大部分旱地改种水稻,终因僧多粥少,周边的池塘干涸,水源枯竭,抗旱救灾工作陷入了困境。 急功近利的王红兵无计可施,他把死马当做活马医,将抗旱任务分解到各家各户。 这一措施,使全员成为抗旱救灾的责任者和决策者。 有的拉着板车到十几里以外的洪泽水库去拉水;有的就地打井取地下水;有的采取有保有舍的举措,重点保障正在抽穗扬花、灌浆的水稻;有的采取日落后用水瓢在旱粮作物根部浇水等节水措施,使得部分水稻恢复到正常状态。 一些高处无法改种水稻的旱作物也出现良好长势,抗旱救灾工作取得显著成效。 公社知道后,认为这种做法是典型的 “倒退”行为,与县里推行的河网化水利建设唱对台戏,是一种破坏***、破坏人民公社的行为,要求大队严肃处理。 各家各户挖的抗旱水井被公社点名批评为“夫妻井”,全部填埋,各路大仙的抗旱高招全被否定,抗旱救灾重新回归大呼隆。 第二十三章 不要杀它 - 皖东人家 - 古占 接着,大队杨书记接到公社的电话通知,要求将王红兵押送到公社进行批斗,这下子急坏了杨书记。 王红兵是他刚提名录用的队干部,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他找到公社的周书记,汇报了王红兵,在带头贯彻执行旱地改种水稻等工作中的突出表现,希望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经过反复做工作,公社同意了大队杨书记的建议,免于追究,让王红兵写了一份检查和保证书后,继续任队长,接受组织的考验。 秋收时,早稻和未改种水稻的旱作物,均获得较好收成,旱地改种的水稻几乎绝收。 秋收的粮食还未入库,大队杨书记就督促上交公粮,要求王红兵在完成粮食征购任务上,起积极带头作用,以回报上级对他的宽大处理和信任。 秋收结束后,除了留下的种子和最基本的口粮外全部上交,但仍然没有完成征购任务。 为加强对粮食的管理,公社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要求各大队对所属生产队的粮食实行统管,大队杨书记立即做出决定,将各队的粮食,全部集中到王家峪西晒场,由大队进行统管,没有他的批条,任何人不得动用。 十一月初,杨书记带领一帮人,从王家峪生产队开始,将队里的口粮和种子全部收归大队所有,由大队接管。 从此开始,大队按照每人每月十斤的标准发给口粮,不足部分要求各队通过代食品等办法来解决。 王红兵组织社员对队里的稻草、小麦和黄豆秸秆、花生秧等上面残留的谷粒和果实,包括空瘪谷粒全部摘下来,入库纳入口粮管理。 所有口粮和生产队存留的副食品,全部放在食堂的小仓库里,由生产队会计和保管员各拿一把钥匙,每次做饭前,俩人均到场取出粮食,并监督下锅。 除食堂日常需要的口粮外,未经王红兵同意,任何人不得动用小仓库里的粮食和副食品等。 食堂早餐和午餐,每人一碗由碎米和蔬菜煮出来的混合粥,晚餐每人半碗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碎米粥,人们排了半天队,拿到手后一仰脖就没了。 队里有一头老牛,已经不能干活了,为了解决眼前的困难,队委会研究决定,将这头老牛杀了,可以改善一下食堂的伙食。 一天早上,玉兰刚出家门,就见菱角塘边围着一群人,她跑过去一看,她放的那头老牛被许多人摁倒在地,有人正在捆它的腿,还有一个大汉,手拿一把长尖刀站在一旁,老牛见了玉兰,梗着脖子抬起了头,“哞”的一声冲她喊了起来。 玉兰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要杀它,这老牛一定是喊它的主人救它,于是她冲上前吼叫起来:“你们干什么?快放了它!” 这时王红兵过来跟她说:“快回去,这儿没你的事。” 玉兰很坚定地说:“不行,这是我的牛,是我的好朋友,不许你们杀它!” 她俯下身子摸了摸它的鼻子,轻轻地拍了拍它,老牛又冲她“哞”的叫了一声,意思是说:小主人,我要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人类做贡献! 王红兵耐心地对玉兰说:“它老了,没什么用了,杀了它还能救一些人的命。” “它给我们干了那么多活,你们为什么要杀它?你们不能不讲良心!” “你小孩子不懂,快回家去吧。” “不行,我就是不让你们杀它!” 说着,就冲过去抢那把杀牛刀,王红兵立即上前把她抱走。 这时那头老牛又“哞”的大吼一声,玉兰回头看去,只见老牛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两行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它再也没机会下地耕耘了,就要和自己的小主人永别了。 玉兰见了,冲着人群大喊一声:“你们要杀就杀了我吧,不要杀它!” 玉兰被王红兵抱着,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离开了她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好伙伴。 彩云拿了一件旧衣服,把牛眼给蒙住,老牛平静了许多,最终流尽了血,被肢解成一块一块的牛肉,送进了食堂。 彩云回来,见玉兰还在流泪,便安慰她:“牛这一辈子,活着就知道干活,死了免不了挨这一刀,这就是它的命,但它的灵魂最终会升天,它会默默地祈祷人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它是一个老顽童,我会想它的。” “牛的一生,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无论是犁田还是耙地,总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为人类辛勤耕耘一辈子,这就是牛的品质,我们应该学习这种品质。” 晚饭后,玉兰站在门外,仰望着天空,一轮明月悬挂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那头老牛,她心爱的老顽童就在月亮里面,它正低着头,在那里静静地吃着青草,她对老牛说:“想我的时候就回来,我们一起唱歌跳舞! 看到这一幕,玉兰的心一下子释然了。” 为了寻找吃的,人人都在想办法,玉强每次上学都要带着弹弓,可就是见不着麻雀的踪影,他骂麻雀等小鸟都是嫌贫爱富的家伙,一没吃的全都跑了。 发财背上鱼网到处去打鱼,结果大都是空手而归,水塘里的鱼虾早已被人打光了。 发财想到水塘里应该有熟透后落入水中的菱角,他找了几根绳子连接在一起,绳子上系了一些石子,两端分别固定在木棍上,和玉强一起,不顾寒冷,跳到水塘里,在水中拉菱角,忙了半天基本上没有收获,只好放弃。 发财和彩云拿起锄头到地里去刨食,看有没有秋收时遗留在地里的山芋和花生。 忙了大半天,毫无收获,俩人不甘心,第二天又去刨,结果真的刨到一大一小两个山芋,俩人兴奋不已,彩云怕被人发现,悄悄地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带回家。 夜里,彩云把藏在后院草垛里的小铁锅拿回来,把山芋切成片放在锅里煮。 没一会,突然听见有人在砸门,王红兵拿着手电筒从窗户对着室内来回乱照,最终手电光落在了正冒着热气的锅台上。 这时王红兵怒吼起来:“陈发财,你胆大包天,竟敢私自起伙,目无王法,把门打开。” 彩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着了,她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王红兵还盯着他们家的烟囱。 她连忙给王红兵解释:“王队长,我们白天在地里刨到两个山芋,怕给你添麻烦,赶在夜里给孩子们煮点汤喝,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少废话,你这是破坏公共大食堂,破坏人民公社,再不开门,我就不客气了。” “我开,我开,马上就开。”彩云连忙把门打开,王红兵带着几个人闯进来。 王红兵指着锅里的山芋问:“老实交代,这山芋哪来的?” “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是我们白天刚从地里刨出来的。” “胡说,给我搜。” 搜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他们又把床上的被子掀开,让发财和几个孩子都下来,把整个床又翻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找到粮食。 “王队长,除了锅里这两个山芋,没有找到粮食。” 彩云一个劲地跟王红兵说好话。 第二十四章 断粮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还是不甘心,他在屋里转来转去,左瞧右看,发现西厢房的西北角上方墙角处挂着一捆熏蚊子的艾蒿,他上去扒开艾蒿,看见挂在墙角处的一个葫芦头,取下后见里面装有一点面粉,已生虫子,一嘟噜一嘟噜地结成疙瘩。 “张彩云,你作为食堂工作人员,私藏粮食,擅自起伙,带头破坏大食堂,从明天起,你别去食堂上班了,和社员一起下地干活去。”王红兵借机把彩云从食堂赶出去。 “王队长,那面粉是我老早以前,留下作粘鞋帮打面浆用的,后来忘了,一直放在那里,真不是私藏粮食。” “你别狡辩了,就这么定了,另外,队里决定调用你们家一间房子作仓库用。” “凭什么调用我们家房子?我不同意。”发财说。 “房子都是人民公社的,就是告诉你一声,不需要你同意。”王红兵说完,让来人把山芋和面粉没收带走,把锅也砸了。 王红兵走后,发财问彩云:“那葫芦头里的面粉什么时候放那里的?” “我也记不清了,至少一年多了,让他拿走了粮食,还把我从食堂开除了。” 发财安慰彩云:“食堂不去也好,粮食都被大队收走了,食堂已经成了空架子,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没听人说吗?‘一天一两,饿不着小队长,一天一钱,饿不着炊事员’,我要是不在食堂,我们一家人能有现在这个样子吗?” “王红兵说这房子都是人民公社的,可广播里没这么说过啊。” “广播里说一切财产归人民公社,当然包括房子,按王红兵的话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田里长的、土里埋的,都是人民公社的。’” 第二天早上,彩云不甘心,找到王红兵:“王队长,我热爱食堂工作,希望能继续为大家服务。” “你别蹬鼻子上脸,没把你们俩绑了,就够便宜你们了,快回去把你家东侧那间房子腾出来,干活的人一会就过去了。” 彩云转身回来,就见有人拿着铁锤、镢头等,在自家东侧凿墙开门,还有人向这里运土坯,她只好把东侧的物品移走。 发财和彩云下地干活回来,发现自家的四间房变成了三间,东侧那间被土坯隔断,成为生产队的库房,单独开了门。 进入十二月份,大部分壮劳力被抽调到杨桥水库参加水利建设,大队每人每月十斤的口粮停止供应,食堂彻底断粮。 王红兵告诉食堂,大队已向公社申请了救济粮,很快就能拨下来,眼下只能启用代食品。 时值冬季,能挖的野菜很少,树皮也被剥光了,只能组织社员收集清理谷糠、高粱壳、稻壳、花生壳、花生秧、玉米芯、玉米秸秆、黄豆秸秆等,食堂一日三餐只能用这些代食品给大家充饥。 食堂把这些平日里当作柴火或饲料用的谷糠、高粱壳等进行烘烤后磨成粉末,做成糊糊,每人每顿供应一碗,虽说喝起来有些焦糊味,但毕竟肚子里有了些东西,感觉还是比空着好。 食堂断油已两个多月,盐也不多了,只能在午餐时放一点,早餐和晚餐都无盐可放。 发财也被抽到外地打水库去了,彩云带着四个孩子在家艰难度日。食堂开饭时,彩云抱着玉军,领着玉强和玉翠到食堂排队打饭,吃完后回来,玉兰才能去食堂打饭吃。 玉兰和玉翠俩人只有一套棉衣,冬天俩人只有一人能下床,另一个只好躺在床上。玉翠吃了饭回来,把衣服脱给玉兰,她才能下床。 没几天,王红兵知道有些人饿得下不了床,不能到食堂去打饭,被迫改为每家派一个代表去打饭。 有一次,食堂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碎米,做出的谷糠糊糊有一股米香味,闻着真开心。 彩云打了饭回来,刚给玉强盛了一碗,就听见背后谁在喊“妈妈”,他觉得这声音很陌生,不像是玉兰和玉翠的声音,她刚要回头,就听见玉兰喊了起来:“妈,弟弟会说话了,刚才是他在喊您!” 彩云看见玉军伸着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弯曲着,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他已经做好了托住握紧饭碗的准备,害怕把饭碗摔了。 彩云看着玉军那张瘦长的脸和微凸的嘴唇,发现他越来越像发财了。 她放下饭盆抱起玉军亲了又亲,热泪在眼中闪烁,玉军没有关注妈妈的眼睛,只是伸手要去够那个饭盆,彩云倒了一碗给玉军。 玉军两个小手紧紧地捧着饭碗,面带笑容看着妈妈,喝着带有米香味的谷糠糊糊。 喝完后,他把饭碗递给了妈妈,彩云将饭碗放下后,玉军哭着伸手要那个饭碗,彩云告诉他,糊糊没了,等晚上吧。 玉翠从碗中倒了一点给弟弟,玉军高兴地接过来,在喝着的同时,给二姐玉翠送去了甜甜的微笑。 这次喝完后,他没有把饭碗递给妈妈,而是紧紧地握住,瞪大了眼睛,伸着小舌头,在碗里一遍又一遍地舔,等他把碗递给妈妈时,彩云发现这碗比玉兰洗得还干净。 玉军伸手摸了摸妈妈消瘦的脸庞笑了,彩云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流泪,但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眼泪落在了玉军脸上。 此时的彩云心情很复杂,她连自己都很难说得清,这眼泪是高兴还是悲伤。 玉军一周岁时就会走路了,又过了几个月,还是不会说话,她和发财都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是哑巴,没想到今天他突然会喊妈妈了,她心里非常高兴。 让她难受的是,孩子第一次喊她,是在饥饿难忍的情况下向她要吃的,可她实在无法满足孩子的请求,更让她难受的是,在玉军哭着还要吃的时候,玉翠居然主动让给弟弟一些,看着骨瘦如柴的玉翠,彩云心里感到一阵阵刺痛。 玉翠是个乖巧的孩子,不爱说话,不管是吃的、穿的,从来不和哥哥、姐姐和弟弟争,也没有什么怨言。 玉翠吃饭比较慢,玉强和玉兰吃饭都很快,有时他俩抢玉翠的饭吃,玉翠既不反抗,也不告状,尽管彩云多次出面制止,但仍无法杜绝。 玉兰每天把持着那套棉衣不撒手,只在玉翠吃饭时才让她穿一会,平日里玉翠整天躺在被窝里。 彩云每天晚上,都要时不常地摸一摸玉翠,她担心玉翠突然睡过去了。 玉强他们学校上课也做了调整,改为上午上课,下午放假,老师说其他村的学生饿得走不动路,基本上都不来了。 一天凌晨,彩云一觉醒来,发现玉翠身上发凉,她把被子向玉翠那里拉了一拉,然后又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 她觉得玉翠身子不像往日那样柔软,她拍了拍玉翠,一点反应都没有,彩云一下子慌了,她紧紧地抱住玉翠拼命地喊:“玉翠、玉翠、玉翠……”彩云一边喊着一边使劲地拍打着玉翠的后背。 “妈,玉翠怎么了?”玉强和玉兰被母亲的喊声惊醒。 “快把灯点上。”彩云说。 玉强把灯点上,彩云看着玉翠,用手摸着玉翠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又把手放在玉翠鼻子跟前,这时她才知道玉翠已经走了。 悲痛欲绝的彩云放声大哭,“翠儿,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不要你妈了?” 彩云和玉翠两张皮包骨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玉翠的脸上流着母亲落下的泪水,这是母女俩最后一次面对面的情感交流。 “翠儿,妈对不起你,妈来世再补偿你。”彩云知道玉翠已经听不见她说话了,但她还是要跟她说。 玉强拉着玉翠的手,不停地打自己的脸,哭着对玉翠说:“妹妹,对不起,我不该欺负你,不该抢你的饭吃,我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了,你打我吧,狠狠地打。” 玉兰一边哭一边对玉翠说:“妹妹,我知道你想穿棉衣下床,你为什么不和我争抢?好妹妹,你醒一醒,现在我把棉衣脱下来,给你穿。”说着,玉兰把棉衣脱下来,要给妹妹穿上。 彩云擦了擦眼泪,对玉兰说:“玉兰啊,别给你妹妹穿了,她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那里很热,不能穿棉衣,你去把她夏天穿的单衣拿来,给你妹妹穿上。” 玉兰拿来单衣,和母亲一起给妹妹穿上。 玉军还不懂事,不知道二姐怎么了,彩云把他抱起来,坐到玉翠跟前,让他喊姐姐,玉强和玉兰也让他喊,玉军用手摸着已经离他而去的二姐,断断续续地喊:“姐……姐……” 彩云把玉军紧紧地搂在怀里,对玉军说:“儿子啊,你二姐在要走之前,还省一口饭让你吃,你可不能忘了她。” 安葬玉翠时,彩云安慰玉翠说:“翠儿,那套棉衣就留给你姐吧,你姐还要干活,原谅妈妈,委屈你了,我给你床上和身上多放些稻草,不让你冻着。” 彩云接着说:“翠儿,按祖上的规矩,少亡不能入祖坟,我把你安葬在离祖坟不远的地方,让你能看到老家,想家了随时可以回家看看。 彩云在离祖坟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挖了一个坑,在下面铺上厚厚的稻草,让玉翠安睡在这里,然后给云翠盖上许多稻草,玉翠有了一个新家,她将永远安息在这里。 发财得知玉翠去世的消息,连夜赶回来,他拿起铁锹,和彩云来到玉翠的坟地,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给玉翠的坟墓上添了一些泥土,然后他让彩云先回去,说自己想在这儿陪玉翠坐一会。 彩云走后,发财趴在玉翠的坟上,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这个钢铁般的汉子第一次流出了悲痛的泪水,他一边抽泣着一边说:“翠儿,好孩子,爸永远忘不了你,安息吧,爸会经常来看你。” 第二十五章 舍命救子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早上,发财又拿着铁锹来到玉翠的坟前,默默地坐了很久……很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到了家门口,他看见小儿玉军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靠在墙上,他心里咯噔一下,上前拍了拍他,玉军才睁开眼睛看着他,这时发财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把玉军抱在怀里,对玉军说:“好儿子,喊爸爸!”玉军很亲切地喊了一声“爸爸!” 发财高兴地跟彩云说:“这小家伙终于会说话了。” “是啊,当时就怕他是个哑巴,现在好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会喊了。” “刚才我回来时见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吓了我一跳。” “这孩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政府的救济粮要是还不下来,估计他撑不了几天。” “现在食堂吃什么?” “断粮后,一开始吃谷糠和高粱壳等做成的糊糊,后来谷糠、高梁壳、稻壳、花生壳、花生秧都吃完了,就把玉米芯、玉米秆和黄豆秸秆切碎炒干磨成粉,做成糊糊给大家充饥。” “我想把玉军带到工地去,那里吃的基本上都是粮食。” “你带去放哪里?工地食堂给吃吗?” “工地不可能给小孩饭吃,我可以省一点给他,至于放哪里到了再说吧。” 彩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 发财背着玉军回到工地,把玉军放在他们驻地的一个老太太家里,这家就老太太一个人,发财叫玉军喊她奶奶。 这里的食堂吃的主要都是山芋干和花生饼做的稠稀饭,多数人能吃饱,发财饭量大,也就吃个八成饱。 玉军过来的第一顿,发财没敢让他多吃,只让他吃了大半碗,小家伙吃得很高兴,一直望着发财笑。 发财每次打饭后,自己吃一半,另一半留给玉军和老太太。 玉军来了没几天,发财突然拉肚子,他跟儿子商量:“儿子,爸爸拉肚子,吃不了花生饼稀饭,我吃里面的山芋干,你吃稀饭,好吗?” 玉军不啃声,他跑过来抓起发财挑出来的山芋干使劲朝嘴里塞,发财没办法,只好把山芋干又倒到稀饭里一起吃。 二周后,玉军身体逐渐恢复正常,老太太的身体也有好转,可发财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在工地上晕倒。 约三周后的一天上午,发财昏倒在工地上起不来了,有人发现他已出现浮肿。大队杨书记得知后,过来看了看,摸了摸发财的腿,安慰发财:“发财啊,你病了,需要回家休养,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发财知道,这是赶他走,明天中午就不给吃的了。 第二天早上,发财跟玉军说:“儿子,你想家吗?” “想,想妈妈。”玉军这二十多天的时间身体恢复得很好,说话也利索了。 “那我们回家好吗?” “好!”玉军答应得很干脆。 发财抱着玉军和老太太告别时,老太太流着眼泪拉着发财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好人长寿,你会没事的,好了以后,你们再回来。” 离开时,玉军冲着老太太高兴地挥动着小手:“奶奶,再见!” 吃了早餐后,发财站在食堂门前望着前方的工地,久久不愿离去,玉军又在催他:“爸爸,回家。” 发财抱起玉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工地。 杨桥水库是周边最大的水利工程,水源充足,建成后将彻底改变这里祖祖辈辈靠天吃饭的历史,他多么希望能为这个工程多出点力。 在回家的路上,发财问玉军:“儿子,你长大后想干什么?” 玉军说:“当炊事员。” 发财又问:“为什么想当炊事员啊?” 玉军说:“有饭吃。” 发财抱着玉军走不了多久,就要坐下来歇一会,他觉得自己的体力是彻底完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他咬着牙,在回家的路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工地离家也就十来里路,往日他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今天走了大约有两个多小时,才走了一半。 不知玉军是觉得父亲走得太慢,还是觉得父亲走不动了,他不让父亲抱,要下来自己走。发财看他的小腿还挺有劲,走得又稳又快,走着、走着竟然跑了起来,发财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身上也有了力量,他跟在玉军后面高兴地喊起来:“儿子,你真棒!” 小家伙听到父亲的鼓励,跑得更欢了,发财想,按照这个速度赶到家吃饭没问题了,不知村里食堂现在吃的怎么样。 发财把玉军带走后没两天,公社拨的救济粮就下来了,每人每天二两山芋干,虽说少了点,但村民们仍然感到很高兴,因为毕竟可以吃到粮食了。 食堂把山芋干磨碎,加到秸秆粉末中煮稀饭,每人每顿一小碗,大家都说吃了没什么感觉,还是饿得慌。 发财和玉军刚到家门口,玉军就喊:“妈妈,妈妈!”,彩云见玉军吃胖了心里非常高兴,急忙抱起玉军问:“想妈妈了吗?” “想!” “哪里想?” “这里。”玉军拍了拍肚子。 “想不想哥哥和姐姐?” “想!”玉强和玉兰拉着弟弟的手,冲着父亲高兴地说:“爸,您把弟弟喂胖了,有精神了,我们也要跟您去。”发财看到两个孩子瘦得走了样,拍了拍他们没说话。 彩云看见发财的脸色特别不好,心里悲喜交加:“发财,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就是有点累,我先睡一会。”发财这时觉得浑身无力,有点发昏。 “玉军去了谁管他?”彩云问。 “一个老太太,对玉军挺好的。最近发福两口子回来过吗?” “没有,他们那个工地离家更远,平时都很少回来。” 玉兰端了碗热水递给父亲:“爸,您喝点水,您怎么了?” “没事,睡一会就好了。” 彩云打饭回来,给发财看了看:“这稀饭里面有山芋磨的粉末,你坐起来吃一点。” 发财看了,心想这六个人的饭自己一个人也吃不饱。 彩云给发财盛了一碗,发财吃了几口,又递给了彩云:“我还不饿,先让孩子们吃吧。” 彩云说:“你带玉军走时,我忘了嘱咐一句,没想到玉军吃胖了,你自己变成这样。” “小家伙每次吃饭时,总是望着我笑,我看了高兴。”发财没跟彩云说,自己的饭还要分一点给照看玉军的老太太吃,老太太饿得可怜,他不忍心让老太太眼巴巴地看着玉军一个人吃饭,更何况孩子还需要老人家照管。 “再高兴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毕竟你干的是重体力活。”彩云的话让发财耳边响起了工地上流行的一句话,叫做“上去三伏,下来数九。” 深冬时节,身着单衣的民工,抬着二百多斤重的泥土爬到坝上时,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衣服全部被汗水湿透,热如三伏;下来时,寒风刺骨,湿透的单衣贴在身上,才真正体验到数九的寒冷。 发财一个人的饭三个人吃,加上如此大的体力劳动强度,经常因饥饿和劳累昏倒在工地上,最终导致出现了浮肿。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情况,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还是被领导知道了。 发财的浮肿换来了玉军的健康和活泼,他心里很满意,他深信惊蛰出生的人一定有出息,能给老陈家带来好运,他是老陈家的未来,只要他能安全健康的成长,自己吃再大的苦也值得。 晚上睡觉时,彩云才发现发财的腿肿了,问发财:“你的腿是不是肿了?” 发财说:“有一点,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肿了有多长时间了?” “我没注意,昨天才发现。” 第二十六章 浮肿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点着了煤油灯,在发财腿上按了一下,很快就出现一个深坑,过了半天都没起来,她知道这腿已经肿得很厉害了,但没敢如实告诉发财,只是说:“是有点肿,别去工地了,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是的,我已请假了,好了以后再去。”发财怕妻子担心,不想把实情告诉她。 彩云何尝不是这样,她明明知道“男怕穿靴,女怕戴帽”的道理,但她还是故作镇静,极力掩盖内心的忧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难以想象没有发财的日子怎么过,她觉得这个家不能没有他,所以每次打饭回来,总是让发财先吃,希望发财的浮肿能顺利消退,尽快恢复健康。 可发财总是说自己整天躺着不活动,没有饿的感觉,每次只吃半碗就不吃了,无论彩云怎么劝,发财还是坚持这样。 玉强和玉兰知道父亲病了,尽管饥饿难忍,但他们还是希望父亲能多吃点。因为玉翠去世已经让他们深感内疚,他们不愿让这种事在父亲身上重演,只有玉军这个小家伙,每次吃完后,看到别人碗里还有饭,就过去抢,所以彩云每次都是最后分给他。 玉军饿了,就跑到父亲床前喊:“爸爸,山芋干!” 发财跟他说:“儿子,过两天爸爸带你到工地食堂去吃山芋干,好吗?”发财刚说完,就感到后悔,他觉得不应该跟儿子撒谎。 “好!”玉军开心地笑了。 没几天,彩云发现发财的脸部和肚子也出现浮肿,她慌了,不知所措,发福两口子都在工地上,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没办法,她只好去找王红兵。 “王队长,发财全身浮肿,快不行了,求您救救他。”彩云向王红兵求救。 “浮肿也不是他一个人,我有什么办法?”王红兵冷冰冰地说。 彩云走后,王红兵瞪着眼望着她,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呸!让我救他,做梦!” 中午彩云去食堂打饭回来,盛了一碗递给发财:“食堂的山芋干没了,新来的救济粮改成了豆饼,食堂把豆饼砸碎后放在秸秆粉里煮成稀饭,你先尝尝。” 发财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 玉强刚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张着嘴问母亲:“妈,这稀饭怎么呛嗓子?” “这是豆饼做的,有点发霉了,凑合着吃吧。” “妈,这稀饭上面怎么还飘着稻草?”玉兰不解地问。 “这稻草可是好东西,它是大豆榨油时包油料用的,油料里的油被榨干后,剩下的渣子和包油料的稻草压在一起,就叫豆饼,所以,这稻草是救命稻草,里面含有许多油水。” 午饭后,彩云又去大队部找杨书记,还是没找到,据说近期找他的人很多,都是为了粮食。 彩云不甘心,又到杨书记家中找他,家人说,他最近一直在几个水利工地来回跑,具体在哪个工地不清楚。 彩云回来时,看见三个孩子都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晒太阳,玉军也没了往日的精神。 她推开房门后发现发财躺在地上,彩云惊慌地喊:“发财,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摔下来了。”发财有气无力地说。 彩云赶紧过来把他扶上床。 “彩云,我快不行了,你捎信让发福回来一趟。” “别瞎说,我正在找大队杨书记,请他给你批点粮食。” “别找了,我们跟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他不可能给我们批粮食。” “每次给你盛饭你总是吃几口就不吃了,我怎么劝你都不听,究竟为什么?” “全家的饭我一个人吃了也吃不饱,多吃几口少吃几口都一样,可孩子们多吃几口就不一样了。” 彩云听了,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你都这样了,别老想着孩子,他们几个都挺好,你不用担心。” “我们结婚十年了,我一直盼望有一天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落空了。 “日子虽然苦了点,但你对我挺好,我觉得很幸福。” “我的脾气不好,给你惹了好多事,请你原谅!” “我们是夫妻,应该同甘苦共患难!” “我和秀霞是清白的,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我相信你!” “我走了以后,希望你能亲手把这三个孩子抚养成人!” “你别胡思乱想,你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的身体我清楚,就这两天的事,我走了以后,你就带孩子去江苏逃荒,听说那边有饭吃。” 彩云抓住发财的手说;“发财,你不能扔下我们娘儿几个不管,你要打起精神来,我们一起携手闯过这个难关!” “发福怎么还没回来?” “我已经让人捎信去了,估计很快就回来。” “我可能等不及了,你转告他,就说大哥对不起他,请他原谅,以后有事你多找发福商量。” “你一定要挺住,等发福回来也许有办法。” 发财看样子是累了,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第二天上午,彩云又到大队部找杨书记,正好看到他从大队部出来,彩云上前请他过来看看发财,他说要到公社开会没时间,彩云抓住杨书记不撒手,他没办法,只好随彩云一起过来看看发财。 杨书记过来后,安慰发财几句就要走,彩云求他给发财批点粮食,他说那是公社的粮食,他无权批,彩云知道他能批,跪下抱住他的腿,请求他批粮救人。 杨书记使劲掰开彩云的手,推开彩云走了。 一九六零年一月十二日下午,彩云听到发财断断续续的喊声:“彩云,彩……云……” 彩云知道发财不行了,赶紧过来握住发财的手,贴在发财耳边问:“发财,我在,你想说什么?” “我要……走了,你能不能……答应......答应我一件事?”发财的声音很微弱。 “什么事?你说。” “我把……三个孩子……交给……你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亲手……把他们……抚养成人!”发财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亲手把他们抚养成人!” “我走了……别让人……知道……打给……孩子们……吃” “我知道了。” “彩……云,我……”说完,发财的手慢慢地松开了,撇下自己的妻儿,撒手人寰,三十六岁的他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玉强,玉兰,快过来!,你爸走了!”彩云把几个孩子喊进来。 玉强和玉兰哭着喊着:“爸,您怎么了?您不要我们了?” 发财再也听不见孩子们的呼叫声。 “别哭,你爸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没了,可以继续把他那份饭打回来给你们吃,你们听明白了吗?” 玉强和玉兰止住了哭泣,流着泪点了点头,和母亲一起给父亲穿上了衣服。 二岁的玉军走过来,拉着父亲的手说:“爸爸,山芋干。” “儿子,别喊了,你爸爸睡着了,他听不见。”彩云含着泪跟玉军说。 彩云把玉军抱起来,安慰玉军说:“妈以后让你吃到比山芋干更好吃的东西。” 村里没人知道发财走了,食堂打饭还有他一份,让孩子们每顿都可以多吃一口。 大约十天后,王红兵可能有所察觉,借口来看发财,发现他已经走了,当即通知食堂停止打饭。 彩云赶紧托人捎口信,让发福尽快回来,商量发财安葬问题。 彩云找来一些高粱秸秆,搓了一些稻草绳,给发财编了一个席子,和玉强、玉兰一起把发财从床上移下来,放到席子上。 直到晚上九点多,发福急匆匆地进来:“大哥,你怎么了?” “你来晚了,你哥早就走了。”彩云把真实情况全部告诉了他。 发福看见躺在地上的哥哥,当即泪如雨下,跪下抱住发财:“大哥,你为什么说走就走了,为什么不等我?” “你哥走之前一直都在念叨你,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是晚上到食堂吃饭时,才得知你给我捎信的事,不知我哥给我留话了没有?” “他让我转告你,说他对不起你,请你原谅,还说让我以后有事多找你商量。” “大哥,弟弟不怪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和几个孩子的,你安息吧!” “我用高粱秆编了一个席子,给你大哥安葬用。” “这年头也只能这样,我哥会理解的。” 发福把从工地上带回来的稀饭递给彩云:“我和庆英的晚饭都没吃,想留给我哥吃,可是晚了,你们留下吧。” 第二十七章 逃荒 - 皖东人家 - 古占 翌日早上,发福和彩云把发财安葬在祖坟离玉翠较近的地方,彩云说,这样可以让他们父女俩来往方便些。 “听说玉翠去世时,本想回来看看,可领导不让走。” 发福跟彩云说。 彩云道:“这一个来月时间就走了两个,你哥走之前,就让我们去江苏逃荒,我们准备这两天就走。” “听说江苏那边管得很严,见到逃荒的就遣送回原地,再说也太远了,还隔着一条江,你带着几个孩子很难过去,我想你们还是向南走吧,到寿东那边看看。” “现在上面有要求,不让外出逃荒,怕影响不好,所以要走只能夜里走。”彩云说。 “马上就要过年了,越来越严,今夜你们就走吧。” “也好。” 彩云把发福带回来的山芋干稀饭藏起来,准备夜里出发前吃。 晚上,彩云躺在床上睡不着,她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她不知道前进的路上还有多少难关等待她去闯,她暗暗地给自己打气鼓劲,她坚信,只要不趴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鸡叫二遍时,彩云起来,把稀饭倒到熬药的砂锅里,用几块土坯架起来进行加热,然后喊孩子们起来,吃完后,正好鸡叫三遍,彩云背着被子,抱着二岁的玉军,九岁的玉强和八岁的玉兰分别挎着装有碗筷和日常用品的篮子,悄悄地出发了。 彩云锁门时,用手摸了摸门上的那匹马,默默地跟它说:“我们走了,看好家门。” 黎明前的夜晚,真是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带着发福给的手电,但不敢打开,怕被人发现了走不了,只好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前行。 过了一会,眼睛可能逐步适应了环境,加上门前的路比较熟悉,可以慢慢地走起来。 走了约二里地,天空逐渐放亮,彩云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见自家的村庄了,心里才感到踏实了许多。 这时,玉强问母亲:“妈,我觉得要饭是挺丢人的事,怎么跟人家开口啊?” “要饭确实是件不光彩的事,但我们现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为了生存,我们必须走出去。” 玉强又问:“人家不认识我们,会给我们饭吃吗?” “什么事都不要凭想象,只有亲身去体验一下你才知道,只要那里有吃的,我们怎会有办法。” 彩云带着几个孩子一直向南走,看见沿途的树皮都被剥光了,她和孩子们说,这些地方肯定要不到吃的,要尽快向前赶。 快到傍晚时,玉军开始闹着要吃的,彩云也觉得太累,两个胳膊又酸又痛,实在受不了,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村庄休息。 太阳快落山时,彩云见各家各户拿着饭盆从食堂打饭回来,这个村子大约有二十多户人家,他便带着几个孩子从村西头要到村东头,多数都不给,只有几户看着彩云一人领着几个孩子怪可怜的,省了一点给彩云,这里的稀饭比王家峪的好一些,里面还有一些碎山芋干,四个人每人只吃了大半碗。 晚上,他们就在村旁晒场的草垛里过夜,玉强发现两个草垛之间的一侧草垛底部有一个凹进去的空间,进行扩展清理后,正好能睡下四个人。 夜里,熟睡中的玉兰突然觉得腿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立刻惊叫起来:“妈,有什么东西咬我?” 彩云打开手电,发现被窝里钻进一条蛇,玉强眼尖手快,上前抓住蛇的尾巴,把蛇提起来悬空抖动,然后慢慢地放下来,蛇立即又向被窝里钻,玉强迅速在被子上踩住蛇的头部,另一只手顺着蛇身滑过去,掐住蛇的头颈部,松开尾巴后,蛇整个身子紧紧地缠在玉强的胳膊上。 彩云从篮子中拿来剪刀,将蛇的头部剪断,蛇的整个身子才慢慢地从玉强的胳膊上松开悬下来。 彩云安慰玉兰:“别怕,这是条水蛇,没有毒。” 玉强说:“我们有肉吃了,我原来抓黄鳝时,就抓到过蛇,跟黄鳝一样好吃。” 第二天一清早,他们来到村里,找了一户人家将这条蛇给炖了。这条蛇有二尺多长,一斤多重,炖好后,彩云请这家人也尝了尝,都说好吃,这家也将从食堂打回来的稀饭和他们一起吃。 孩子们没想到离家不久就吃到了肉,心里很高兴,母子四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这户人家,彩云鼓励孩子们乘着肚子里有食加快赶路。 走了没多久,彩云的胳膊实在抱不动玉军,就让玉强背着被子,彩云背着玉军,继续向南走。 玉军背着被子走得很费劲,走不了多远,就仰面躺下,休息一会起来再走。 从第三天开始,彩云发现这里除了榆树皮被剥光外,其它树皮基本完好,她脑海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了曙光的感觉。 晚饭时,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村庄,彩云让玉强和玉兰分头去要,然后在指定地点会合。 这里的食堂供应的稀饭虽然也是以代食品为主,但里面的碎山芋干比较多,吃起来口感好多了,分头要的效果也不错,四人都吃饱了。 晚上的住宿成为大问题,找了好多家,都不同意借宿,不管母亲怎么劝说玉兰,也不愿意到草垛里睡觉,虽说水蛇没毒,但她还是害怕。 他们只好打着手电继续向前走,直到晚上九点左右,才赶到另一个村庄。寒冬腊月,村里各户人家都已睡觉,彩云带着孩子转了半天,发现村前有一个猪圈比较好,顶部和四周都还完整,他们从不远处的草垛拽了些稻草,铺在地上,在猪圈里度过了一个非常寒冷的夜晚。 天亮后,彩云他们刚起来,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走过来:“喂,你们在我家猪圈里干什么?” 彩云道:“我们昨晚没地方住,赶到这儿太晚了,就在这里住了一晚上,打扰你们了,请您多包含!” “你们是从哪来的?” “我们是从迪安那边过来的,请问大姐,你们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这叫杨塘集,属于寿东县。” “能不能让我们在你这儿借宿几天?” “你一人带着几个孩子真不容易,我这儿正好有个牛屋空着,你们可以住那里。” “谢谢大姐!请问大姐贵姓?” “我姓刘,你就喊我刘姐吧,今天是除夕,你们放下行李,可以多要点。” 刘姐带他们来到了牛屋:“这牛屋门窗都完好,里面堆放了一些稻草和杂物,你们收拾一下,一会我给你们拿把锁,走时把门锁上。”刘姐一边跟彩云说,一边帮着彩云在地上铺上厚厚的稻草。 早饭后,彩云带着孩子们出发,向周边村子走去。 晚上,虽不像往年过年那样热闹,但仍然有人燃放鞭炮,还是有些过年的气氛。 各村食堂的年夜饭都很好,有的是很稠的碎米稀饭,有的稀饭里面还有整片的山芋干,还有一个村是碎山芋干和大米煮成的干饭。彩云和几个孩子,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吃得好、吃得饱,而且还攒了半碗干饭,终于有点家底了。 准备返回时,才知道一高兴走得远了一点,彩云打开手电领着孩子们赶紧向回赶。 走着走着,手电光越来越暗,前进的速度随之放慢。 抬头望去,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杨塘集各家各户的灯光,应该是不远了。 他们走进一个坟地,再向前遇到一个很宽的大水沟,挡住了去路,手电一点光都没了,加之阴天连星星都没有,眼前一片漆黑,只好用木棍沿着水沟一点一点地摸索,希望能找到走出水沟的出口。 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找到水沟的末端,走出了这片墓地。 继续前行,又进入一片墓地,他们奔着杨塘集灯光方向而去,结果又遇到那个大水沟,回到了原点。 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还是找不到通往目的地的出口,玉强趴下用木棍在水沟中探了探,发现水面上已结冰,沟水还挺深。 第二十八章 我的孩子 - 皖东人家 - 古占 腊月的寒风冰凉刺骨,冻得玉兰直打哆嗦:“妈,太冷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风吧!” 彩云也感到太累了,背上的玉军已经睡着了,他们找到一个较大的坟墓,在背风处坐了下来。 没一会,天空下起了小雨,彩云解开她那宽大的棉衣,把玉军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用棉衣将他紧紧地裹住。 玉强和玉兰分别躺在母亲的两边,彩云把棉衣下面撩起,让他两把头扎进来。 雨停了,天空逐渐放亮,彩云和玉强、玉兰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彩云发现自己头发已结冰,衣服已经发硬,她站起来,看见杨塘集就在不远处,他们开始离开这里。 彩云不明白昨晚为什么就走不出去,她边走边观察,发现这里有三片坟地,彼此相连,每片坟地的周边都有一些分别独立的水沟,即使天亮了,如不仔细观察,也很难走出去。 回到住处,彩云看见刘姐家锁着门,她让孩子们钻进被窝暖暖身子,又在地铺旁边燃起一个火堆,将一些杂物堆积起来,开始给孩子们烘烤湿透的衣服。 烘干了衣服,彩云躺到床上,一直紧绷着的那颗心终于放松了。 没多久,她觉得浑身酸痛,头也疼得厉害,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部和身上,都有一种发烫的感觉,她想清晨时自己身上冰凉,现在怎么会这样烫呢?是不是火拷的? 已经是上午了,彩云让玉强和玉兰先走,她想休息一会再走。 快中午时,玉军饿了,哭着闹着要吃的,彩云起来后,就觉得头发晕、腿发飘,她强忍着走到篮子跟前,取出仅有的半碗干饭,准备请刘姐帮忙煮成稀饭,结果还是锁着门,她想再到别人家去试试,走了没几步,觉得不放心,又返回来。 快到地铺时,彩云感到眼前一黑,突然昏倒,碗中的干饭全部洒落在地,饭碗也扣在地上,这时的彩云猛然清醒了,她一点一点地把洒落在地上的干饭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放到碗里。 玉军还是在哭,彩云取出一点冰凉且沾有灰尘的干饭放在嘴里,用舌头慢慢地舔、卷、裹,直到干饭变得又热又干净时,才喂给小儿吃。 刘姐和爱人一起回公婆家过年,年初一下午才回来,她发现彩云他们住的牛屋没锁,而且里面有小孩的哭声,她进来后,就听见彩云一个劲地在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刘姐见状,急忙问彩云怎么了,彩云没反应,她用手摸了摸彩云的头部,感觉特别的烫,浑身还在不停地抽搐,她知道彩云病得不轻,便把玉军送到邻居家,自己和爱人一起拉着板车送彩云去医院。 公社卫生院离这儿有五六里地,雨后的泥泞小路坑坑洼洼,拉着板车走起来很艰难,她和爱人一人拉一人推,虽是数九寒天,但刘姐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到卫生院测体温,高烧39.6度,意识不清,说胡话,老是喊“我的孩子”,刘姐一直安慰她几个孩子都很好,让她放心,她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输液一个多小时后,体温降到38度以下,拿了些药就回来了,一路上,彩云反复念叨自己没钱付医疗费怎么办?刘姐告诉她,医疗费已经付了,让她放心。 过了春节,这里的食堂又恢复原样,周边几个村子的人都认识他们了,同情的人越来越少。 彩云想继续向南走,可刘姐告诉她,那边还不如这里,要想长久在外,最好是到江浙那边去。 彩云觉得江浙太远,带着几个孩子很不方便,即使去了也容易被遣送回来,所以,这条路走不通,但她觉得这里也无法久留。 春耕快到了,彩云估计上面也该拨粮食下来了,她担心队里统计人口时错过时机,吃不上政府的救济粮,因此,她决定明天带孩子们返回。 彩云找刘姐话别时,刘姐提出一个请求:“妹子,你一个人带几个孩子太难了,我和我爱人结婚十几年了,一直没孩子,我们想抱养你的小儿子玉军,你看行不行?” 彩云听了低下了头,抽泣了许久没说话,刘姐过来拉着彩云的手说:“妹子,是不是舍不得?” 彩云哽咽地说:“孩子他爸走时,就留下了一句话,要我亲手把孩子抚养大,我答应了他。” “妹子,我理解,别难过了。”刘姐用手拍了拍彩云的后背,安慰她说。 “我知道,您和大哥都是好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这事我真的做不到。” “好了,不说这个,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晚上,彩云已经睡了,刘姐过来找她:“妹子,我们也快断粮了,匀一点给你带回去应急用,实在过不下去的话,再回来。” “刘姐,这个我不能要,这是救命的东西,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我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你就别推辞了,这是我给玉军做的一双虎头鞋,你试一试合适吗?” “你这么做,让我心里很难受。” “不说这个了,给孩子试试吧。” 刘姐给玉军穿上,感到很满意,对彩云说:“稍微大了一点,正好可以多穿一些日子。”然后,又抱住玉军,在他脸上亲了几下。 彩云道:“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全,我就收下了。” 刘姐走后,彩云看了看她留下的小布袋,发现里面有大约二斤山芋干和一斤多碎米,她激动得流下了热泪。 翌日早晨,当她踏上回家之路时,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她知道公社要求各生产队严格禁止人员外流,而且广播里也说过,对外流人员要严肃处理,她担心王红兵借机报复。 两天后,彩云带着孩子回到了家。 到家没多久,王红兵就气冲冲地跑过来:“张彩云,你胆大包天,竟敢外流逃荒,一逃就二十多天,大队杨书记都跟我发火了,让我严肃处理,你说怎么办吧?” “对不起,王队长,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还有以后?别做梦了,这次你恐怕只能到阴间和发财团聚去了。” “王队长,我知道你心善,你不会忍心看着几个孩子这么小就没有了父母。” “是啊,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善,但这次不行,杨书记发话了,必须严肃处理。” “杨书记最欣赏您了,只要您出面求情,他肯定给您面子。” “这倒是,看在过去的情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敢外流,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了。” “谢谢王队长的宽宏大量,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前几天就有两个带头外流逃荒的人,被关在西山燕子洞里,不给吃不给喝,活活饿死了,所以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应该好好感谢我!” “我会的。” 食堂的饭跟走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到食堂打饭的人,手里大都拄着个木棍,走起路来步履蹒跚,只有王红兵和在晒场看管粮食的几个人,身体还是那么好。 彩云知道她离开食堂后,王红兵大嫂去食堂接替她,每天晚上用杨书记批的粮食给大队干部和王红兵以及几个看管粮食的人开小灶。 彩云打饭回来的路上,王红兵追上来跟他说:“彩云,你的事我和杨书记说了,一开始他态度很坚决,就是要把你关到西山燕子洞,我跟他费尽口舌,求他放你一马,他死活不松口。” 第二十九章 控告 - 皖东人家 - 古占 说到这,王红兵回头看了看,便悄悄地跟她说:“后来他看我没完没了地跟他磨,他便问我跟你是不是有一腿,我说是,他笑了,他说既然是你的女人,那就放了,让她以后好好伺候你。” “你怎么这么说?”彩云惊讶地问。 “不这么说,书记不放你,他的意思就是要杀一儆百。” “你这么一说,书记肯定以为我是个坏女人。” “不会的,书记说你是个聪明、漂亮的好女人,关到燕子洞确实可惜,但不狠一点,外流逃荒的势头就刹不住。” “现在还有外流逃荒的吗?” “没人敢,就你胆大,你这二十多天去哪了?” 彩云道:“去了寿东县的杨塘集。” “看来那边比我们这儿好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身体告诉我的,人胖了,脸色也好看了。” “你看村里这些人都饿成什么样了,西晒场那么多粮食为什么不分给大家吃?”彩云指着来食堂打饭的人说。 “杨书记说已请示过,公社没批准,只同意把水稻和花生等种子分到各生产队,我们队分的种子都放在征用你家的库房里,你晚上多留心,发现异常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没问题,您看能不能先用花生换点油,食堂早就断油了,老吃这东西拉不出屎来。” “不行,这是种子,不能动。” “那能不能杀头猪当油用?” “队里的两头猪和一头牛春节期间被人偷了,派出所到现在也没破案,现在队里就剩两头牛,放在我住的牛屋里,害得我整天守着它们。” 快到村口时,王红兵看了看前后没人,便小声跟彩云说:“我晚上一个人住牛屋,天黑以后你就过来。” “过来干什么?” “你别装傻呀,书记不是说了吗,把你放了,让你好好伺候我。” “你胡说!我不相信书记会说这种话。” “那我让你过来行吗?”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 “你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守寡很久了,今晚我保证让你舒服!” “那你就等着吧。” 彩云想,这个时候他还能想着这个,说明他家不缺粮食,但不知道他的粮食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晚上,王红兵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彩云过来,他感到很扫兴。 如今的王红兵对彩云早已没了往日的情和爱,有的只是恨和被戏弄感,他之所以极力把彩云保下来,并不是因为喜欢彩云,而是为了保住一个靶子,用以发泄对发财的恨,洗刷彩云对他的戏弄和羞辱,如果彩云愿意做他的女人,则另当别论。 彩云对王红兵让她晚上过去的事没放在心里,她现在没心思着摸这类事情,她想的是粮食和吃饭问题。 几个孩子整天饿得又哭又闹,玉军拉不出屎来也不配合,没办法,彩云只好动用刘大姐给的那点粮食,夜里起来用熬药砂锅煮点碎米稀饭,三个孩子每人一碗,自己总是舍不得吃,有时玉兰给她留点,她就给玉军吃了。 一天夜里,彩云一觉醒来,听到东侧种子库有什么重物从高处跌落下来的响声,她应声看去,发现库房隔墙底部有灯光透过来,她穿上衣服拿着手电到库房门口,推门看见了王红兵在里面,正把小麦朝布袋里装,王红兵见到彩云非常惊恐,手中的布袋坠落在地,问彩云:“你过来干什么?” 彩云道:“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库房里面都是种子,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及时向你报告,所以听到响声我就过来了。” “没什么事,我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老鼠,没想到你还挺负责。”彩云知道他在偷粮食,但他是队长,他可以不承认。 “只要是你交待的事,我都会认真的去落实。” “那我上次让你晚上去找我,你为什么没去?” “那是两码事,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干那种事不行。” “我就是要你跟我干那个事,现在我就要让你过去。”说着,搂住彩云狂吻。 “王队长,别这样。” “小宝贝,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放过你。”王红兵抱着彩云朝他的牛屋走去。 “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我不强求你,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王红兵放下彩云走了。 一天晚上,彩云从王红兵住的牛屋前走过,冷不防被王红兵抱进了牛屋。 彩云惊恐地喊起来:“王队长,放开我。” “你终于来了!”王红兵听到门前有脚步声,他想这么晚了,除了彩云不会有别人,他开门一看,果然是她,便立即上前把她抱进来。 憋足了劲的王红兵抱住彩云狂吻,他想如果彩云愿意做他的女人,他会既往不咎,让她幸福;如果她不愿意,只是口头感谢应付一下,他将按计划进行。 彩云推开王红兵,愤怒地说:“王队长,请您自重。” 王红兵感到话茬不对,马上严肃起来,质问彩云:“那你过来干什么?” “谁过来了?是你把我抱进来的。” “我救了你的命,你准备怎么感谢我?”王红兵质问彩云。 “今后,不管公事还是私事,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个我不稀罕,我要你每天晚上都过来伺候我!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女人。” “这个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今晚我就让你做到。”王红兵一边说着,一边把彩云摁在床上脱她的衣服。 “王队长,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你喊吧,你大声地喊。” “来人啊,抓流氓!”彩云现在没有什么顾虑了,她疾声大呼。 “我告诉你,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没人来救你。” 疯狂的王红兵扒光了彩云的衣服,他担心西晒场那一幕重演,便用准备好的绳子将彩云两只手捆起来拴在床头上,接着便把这个瘦弱的女人死死地压在身下,筋疲力尽的彩云已经无力挣扎,只好任他发泄。 从此开始,王红兵经常强暴她,无论彩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罢手。 有一次,王红兵发泄完了,又折磨她。 彩云实在受不了王红兵的折磨,翌日上午,她找到大队杨书记控告王红兵。 “杨书记,昨天晚上王红兵把我捆起来,强暴了我。” “有这事?”杨书记惊讶地问。 “你可以把王红兵喊来当面对质。” “你先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了解清楚后,他派人把王红兵找来,和彩云当面对质。 “王红兵,张彩云控告你强暴她,现在你们俩人都在,你们分别叙述一下昨晚的事情经过,越详细越好,彩云你先说。”杨书记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彩云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刚说完,王红兵就站了起来,指着彩云:“你这是诬陷!是恩将仇报。” “你先坐下,别激动,仔细说一说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杨书记对王红兵说。 王红兵道:“昨天晚上,彩云主动到我住的牛屋,说救命大恩无以回报,只能用身子来报答我。因为我们原来就有那种关系,她说发财在的时候,因为害怕,老是放不开,现在发财走了,她彻底解放了,今晚她要好好伺候我,要和我尽情地狂欢一次,没想到这个没了男人的女人跟我就像疯了一样……” “杨书记,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如果你信他的话,我就到派出所控告他。”彩云打断了王红兵的话。 “彩云,你别冲动,如果你到派出所控告他,你这条小命恐怕就没了。因为这事是由王红兵为你外流逃荒求情引起的,公社领导要是知道了,我和红兵少不了挨批评,但你肯定要被关进燕子洞,要不了几天,你就变成一堆尸骨了,这样一来,你的几个孩子怎么办?你考虑过没有?再说你要是恩将仇报,今后谁还敢出面救你,是不是?” “他说话太气人,纯粹是瞎编,没一句实话。”彩云说。 “好了,我大体听明白了,先说说我的看法:彩云你说红兵用绳子捆你、强暴你、折磨你,我有点疑虑,因为红兵在我这儿可以说是死皮赖脸地为你求情,最后没办法竟然暴露自己的隐私,承认跟你有一腿,说你是他的女人,求我放你一马,你说他这么做图什么?就是为了强暴你、折磨你?有点说不通……” 第三十章 死定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听了书记的一番话,彩云道:“书记,我的手被他捆的印子还在,不信你看看。” “你听我说完。”杨书记对彩云打断他的话很不满意。 他又冲着王红兵道:“红兵你的意思,好像是彩云强暴了你,她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子,有这么大的能量吗?我难以相信。” 王红兵道:“书记,你别被她的表象所迷惑,她这个人不简单,我吃了她好几次亏,这次她又捏造事实、颠倒黑白、恩将仇报控告我,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把她的情况都告诉你,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书记看着王红兵道:“你继续说。” 接着,王红兵便把往年那些有关彩云的陈芝麻烂果子的事儿全都翻出来,目的就是要证明彩云不是好女子,他是被冤枉的。 彩云正要争辩,结果被杨书记制止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俩注意影响,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特别是彩云,有句话叫‘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件事传出去主要是对你不利,人们会把责任都扣在你身上。” 彩云和王红兵各怀心事走出大队部,谁也不理谁。 王红兵没想到彩云会找杨书记告状,而且还要到派出所控告他,他想自己救彩云的目的没跟任何人说过,彩云应该不知道,她为什么恩将仇报? 好在杨书记还是偏袒他的,特别是直接点出了此事是由外流逃荒求情报恩引发的,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他相信彩云再也不敢到公社去告他了。 杨书记的态度也很明确,让他俩别再闹了,他不想再过问此事了。他觉得现在发财已经不在了,这个漂亮又风骚的小寡妇,以后就属于他的了,正好自己的老婆已经成了废人,这个小寡妇又是自己仇人的老婆,让她来伺候自己,岂不更刺激! 心灰意冷的彩云一直低着头,她觉得杨书记对他们俩各打五十大板,显然是在包庇王红兵,但自己又不能继续上告,只好忍了。 通过今天的对质,彩云知道自己在王红兵的心目中就是一个骚货、荡妇,她觉得王红兵救她,就是为了把自己当作他的玩物,供他取乐,她并不知道王红兵救她的目的远不止这些。 事后,彩云怕王红兵报复她,接连几天晚上都不敢出门。 刘大姐给的粮食早已吃完,几个孩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彩云每天提着篮子带着各种工具,去西山挖草根,挖不到草根就挖树根,挖出树根就可以剥树皮。 西山虽然树被砍光了,但把树根周边的土挖去,仍然可以从树根上剥到一些树皮,晚上不敢用刀剁,怕被王红兵听见被没收,只能用剪子将其剪碎,用砂锅煮出来,让孩子们吃。 有一次,彩云在西山的山沟旁挖树根时,挖到一些茅草根和几个蚯蚓,这些茅草根长得白白胖胖的,形状有点像小竹子似的,一节一节的,她如获至宝,摘下头巾包起来揣在怀里,觉得这样安全些。 晚上她把这些茅草根剪碎,和几个蚯蚓一起煮成汤给孩子们吃,孩子们都说又甜又香真好吃。 一天下午,彩云刚到西山,天空就飘起雪花,后来雪下得越来越大,她只好空手返回。 走到王红兵的牛屋门前时,被他拽进去,彩云跟他急了:“王队长,你干什么?” 王红兵道:“哎呀,瞧你这一身雪,小脸也冻得通红的,怪可怜的,你要是跟我好,做我的女人,我怎么也不忍心让你受这个罪,是不是?”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今天我就要好好管管你,看你还敢不敢去告状。” 说完,他又把彩云摁在床上,彩云拼命地喊、使劲地挣扎,均无济于事,没有一个人过来。 最终还是被王红兵扒光了衣服,捆在床上。 王红兵的目光在彩云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捏着彩云的鼻子笑眯眯地对她说:“彩云,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大白天的,光着屁股躺到我床上,难怪发财骂你是个骚货,他刚走,你就忍不住了,跑出来找野男人。” “臭流氓,快放开我!” “小宝贝,杨书记说了,让我们俩好好处,这事今后他不管了,你要是敢到公社去告我就等于找死,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什么时候瘾上来了,就把你弄来玩玩,我觉得白天玩你更刺激,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我正在玩弄的女人就是我仇人陈发财的老婆。” …… 彩云从王红兵的牛屋出来,扶着墙回家,刚跨入门坎,就晕倒在地,玉兰惊慌地跑过来:“妈,你怎么了?” 玉兰见母亲没反应,便伸手摸着母亲的脸大声地呼唤,见母亲还是没反应,立即取来仅有的两块白米饭锅巴,用开水泡软后喂母亲,她觉得母亲可能是饿的。 没一会,玉兰见母亲已经清醒过来,她把这些泡软的锅巴全部给母亲喂下,然后又扶着母亲上床休息。 彩云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头发晕,也没想起来问一下玉兰是从哪弄来的锅巴。 晚上去食堂打饭时,王红兵若无其事似的来到彩云面前问寒问暖,彩云感到恶心欲吐,她强忍着应付。 晚饭后,雪停了,彩云鬼使神差似的来到发财的坟前,坟墓上已披上一层厚厚的雪,夜色下显得格外的洁白,她觉得发财虽然是个粗人,但他的心灵就像这雪一样的洁白透亮,与王红兵阴暗肮脏的心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想到近日王红兵对她的羞辱和折磨,想到玉强和玉军已经饿得快撑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前面还要遇到什么险关,她恨不得伸手把发财拉起来,让他陪着自己一道闯过这些难关。 离开时,她对发财说:“你放心,无论有多难,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睡觉时,彩云突然发现玉军的两条腿有点肿,她立即联想到发财最初也是有点腿肿,后来逐渐加重,一种不祥之兆的预感随之而来。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担心玉军会不会也像玉翠那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因为玉军的体质太差,经不起长期饥饿的折磨。 她知道,玉军的腿肿和发财的情况一样,都是饿的,如果能弄到一点粮食,玉军的腿很快就能恢复。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王红兵在东侧种子库偷粮时透过来的灯光,她下床点亮了煤油灯,对着隔墙照了照,发现墙的底部有几块土坯有缝隙。 她用手推了推,有好几块土坯都是活动的,她用两个挖野菜的小铲子一撬,很轻松的就将那几个土坯拿下来了,她喊醒了大儿子:“玉强,快起来!” “干什么?”玉强迷迷糊糊地问了声。 “穿上衣服再跟你说。” 彩云见玉强穿好了衣服,便把他叫过来,跟玉强说:“你从这儿爬过去,动作轻点,给你几个小布袋,把花生、小麦和稻谷每样都少装点传给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玉强进去,刚传过来一小袋花生,库房的门就被打开了,王红兵看见玉强正在偷粮食,他大吼一声:“兔崽子,胆大包天,竟敢偷队里的种子,你是死到临头了。” 说着拿起绳子,就要捆绑玉强,一不小心被玉强在胳膊上咬了一口,疼得王红兵立即松开了手。 玉强想趁机逃跑,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动作迟缓速度慢,结果还是被王红兵抓住了。 彩云见状急了,冲过来抱着王红兵求情:“王队长,他还是个孩子,求你饶了他吧。” “孩子?上次他差一点要了我的命,这次他死定了。” “你要绑就绑我吧,是我让他干的。” “你不能死,留着你有用。” 第三十一章 为生命而战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将五花大绑的玉强带到他的牛屋,拴在牛桩上,然后又把那袋花生也拿过去,说是偷粮的罪证。 王红兵插上了门,彩云在门外哀求王红兵放人。 “兔崽子,你敢咬我,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王红兵抓住玉强的头发摁在一泡牛屎上,对着门外的彩云大声地喊:“你儿子饿了,这里正好有泡牛屎,我让他给吃了,吃!吃!你给我吃!” 王红兵把玉强的头摁在牛屎上使劲地压、揉、搓,让玉强吃牛屎。 “王八蛋!你是王八蛋!”玉强在王红兵把他的头抬起来时,有气无力地骂道。 彩云在门外心如刀绞,她知道是自己害了儿子,她对着屋内喊:“王队长,只要你放了我儿子,你原来说的所有要求,我全部答应你。” “晚了,你要是早一点把我伺候好了,就不会有今天,你是自作自受,活该!” “儿子,你要坚持住,天一亮,妈就来救你!” 无计可施的彩云急得团团转,他想到了发财走时的嘱咐,有事找发福商量,她带着手电去水利工地找发福。 工地离这里有十里开外,这个工地彩云虽然去过一次,但夜间只能识别大体的方向,直到吃早饭时才在工地食堂找到发福。 “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彩云把玉强的事和发福说了,发福安慰彩云道:“你别着急,先把这碗稀饭吃了,让我想一想。” “我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不行,各个路口都有人盘查,工地的饭和粮很难带出去。” 发福转了两圈回来跟彩云说:“前不久,大队李会计肚子疼是我背他到医院去的,我去找找他,请他帮个忙。” “杨书记会听他的吗?” “应该会,他妹妹和杨书记有那种关系。” “那快找他去。” 李会计很爽快的答应了,三人一起赶到大队部,见到杨书记后得知,玉强已被关进燕子洞,杨书记说偷种子罪加一等,不能放人。 李会计让彩云和发福回避,他单独跟杨书记谈了很长时间才出来,高兴地对彩云说:“走!我们去燕子洞,这是书记的批条,同意放人了。” 西山脚下的燕子洞,虽然洞口不大,但里面又宽又深,这儿后来变成公社和大队关押坏分子的综合场所。 看守人员接过书记的批条,带着他们拐进了一个狭小阴暗的空间,发现有一个铁栅门,据说这里是专门关押偷粮和外流逃荒带头人的地方。 看守人员开门后,彩云打开手电大声地喊:“玉强,你在哪?妈救你来了!”里面除了清脆的水流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彩云和发福顺着水沟向前找,彩云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颤。 没走多远,彩云终于听到“妈!”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彩云应声而至,看见玉强在水沟的低洼处用下巴搭在水沟的岸边上,发福立即上前把玉强抱上来,解开绳子,脱掉湿透的衣服,将自己的棉衣给玉强穿上,和彩云一起把玉强抱回家。 彩云看见玉强的两个鼻孔塞满了牛屎,嘴里也有牛屎,她用温水给玉强进行了彻底地清洗。 王红兵知道后,找到杨书记表示抗议,结果被杨书记训斥一通,骂他目无组织,干涉领导决策,王红兵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中午彩云到食堂打饭时,被告知全家四口人停止供饭三天。 彩云想,孩子们都饿到这个程度了,别说三天,就是两天也挺不过去,这显然是想灭她们全家。 她找到王红兵,请求他网开一面,给孩子们留个活路,王红兵非常严肃地对彩云说:“这是按章办事,不服可以找杨书记。” 彩云知道,队长无权把人关进燕子洞,但有三天以内的扣饭权,即不给饭吃,这是杨书记授予队长的权力,所以她没去找杨书记。 彩云拿着空饭盆回到家,见玉军趴在门坎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她吓坏了,急忙过去拉着玉军的胳膊,玉军抬了抬头,她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了,她扶起小儿问:“玉军,你趴在这儿干什么?” “我想回屋里,可腿迈不过去。” 彩云让他扶着墙站起来再迈腿,终于迈过去了,玉军看看母亲笑了。 彩云跟他说:“儿子,你记住,‘只要不趴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到了晚上,几个孩子饿了一天,玉强和玉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担心这两个孩子过不了明天。 睡到半夜时,她想到了在西晒场看花生的大头榔子,这是王红兵的堂兄王红雷,是个六亲不认的“二百五”,大家都称他是“活弄头”,娶个老婆刚一个多月就被他打死了。后来彩云又给他介绍过一个女的,他嫌那个女的是个哑巴不乐意,如今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个。 彩云想如果能弄到一点花生最好,营养价值高,生的就能吃,她决定去试一试。 大头榔子晚上就睡在仓库里,彩云小心翼翼地来到仓库门前敲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蹦出来,使劲地按住胸部。 “书记,我来了。”大头榔子以为是杨书记,开门后见是彩云,便冷冷地问道:“是你啊,你来干什么?” 彩云趁机闯进去,道:“他表叔,几个孩子快不行了,求求你,给一点花生救救孩子的命,你看行不行?” “这个不行,没有杨书记的批条,谁也不能动。” “县官不如现管,只要你开恩,让我拿点走,谁也不知道。” “想拿走门也没有,如果你愿意跟我睡,我可以让你吃一点。”说完,就把彩云抱上了床。 “放开我,要不然我喊人了。” “别……别喊!我让你走,快走,快走。”大头榔子把彩云连推带搡推出门外。 彩云回家后不放心,推了推玉强没反应,又推了推还是没反应,她一下子慌了,立即抱起玉强问:“玉强你怎么了?快说话!” 过了一会,就见玉强的嘴唇动了一下,隐隐约约地听到他喊了一声“妈!”,彩云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了,玉强还活着,她对玉强说:“儿子,你一定要挺住,妈马上就去给你弄吃的。” 此时,彩云想起母鸡护小鸡的情景,每当遇到险情时,母鸡总是展开翅膀,召唤小鸡钻到它的翅膀和肚皮下,它会不惜一切代价,拼命保护自己孩子的安全,她觉得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母亲的本性是一样的。 彩云看了看玉军也活着,她立刻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为生命而战! 为了保住孩子的生命,她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啃下老光棍这块硬骨头。 她再次见到大头榔子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拿走花生救孩子! 大头榔子见彩云再次来找他,便来了精神,笑眯眯地问彩云:“怎么?愿意了?” “只要你让我带点花生走,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真的?”大头榔子有点不相信。 “真的!”彩云很坚定地回答他。 “那好,只要你是真心的,能让我满意,我可以给你一斤花生带走。” “可我肚子太饿没力气,需要先吃些花生。” “这个没问题。”大头榔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把藏在花生囤子里的小布袋拿出来,里面装有约一斤左右的花生米,递给彩云,道:“这是我夜里偷着剥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你可要表现好点。” 彩云接过来,先朝裤兜里装,被大头榔子全部掏出来,让彩云快点吃,说他已经等不及了。 在强大的精神动力驱使下,人的潜力可以发挥到极致,彩云的生命保卫战打得很成功。大头榔子不但让彩云把两个裤兜装满花生,而且还把藏在枕头里的一小袋花生米也拿出来绑在彩云的腰上,嘱咐彩云下次再来。彩云看了看足有三四斤,她没想到,这个二百五高兴起来,竟然如此豪爽。 彩云回家后,把花生米嚼碎喂给玉强吃,玉强似乎没什么反应,她把玉强的嘴唇掰开,一点一点地喂他。 没一会,他的嘴唇慢慢开始动起来,知道下咽了,没多久,玉强睁开了眼睛,彩云又去用同样的方法喂玉军,一会玉军和玉强都可以自己拿着吃了。 这花生米就像救命丹一样,两个孩子都缓过来了,彩云终于可以轻松一下。 玉兰拿着母亲给她的花生米送到母亲的嘴边,道:“妈,我不饿,您吃吧。” 彩云对玉兰说:“好孩子,妈看你身体还好,给你少了一点,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我真的不饿,您为什么不吃啊?” “我也不饿。” “您骗人,上次您晕过去把我吓坏了,爸已经不在了,我们不能没有您!” “我没事,妈问你,上次你喂我的稀饭哪来的?” “那不是稀饭,是锅巴泡的。” “你哪来的锅巴?” “小表叔给的,他要我保密,还说我要是给你们吃就不再给我了。” “他还给你什么了?” “还有花生米、山芋干、胡萝卜,他说我要是吃不了的话,不能藏在家里,让我藏到他家的草垛里。” 彩云经常教育孩子,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的东西,但在这个非常时期,只要能救命,其他的就免了。 剩下的花生藏哪里?这个问题愁坏了彩云,她知道王红兵是藏粮高手,更是搜粮的高手,这些花生是她用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格和尊严换来的,绝不能让他搜走。 玉兰刚才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她觉得这个地方可以躲过王红兵的搜查。 第三十二章 大难临头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见几个孩子都睡着了,可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突然她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恶心想吐,她用手使劲地搓揉自己的胸部和腹部,还是不见好转。 她坐起来靠在墙上,感觉好了一些,可又觉得下身不舒服,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起身烧了一些热水,反复冲洗,可总觉得洗不干净。 她又用水洗了洗额头,觉得这里也进了脏东西,她知道她今天晚上干了一件连她自己都无法饶恕的龌龊事,想到这,顿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当她看到几个熟睡的孩子时,用手摸了摸玉强和玉军的头,感到热乎乎的,她长长地舒展了一口气,心里感到豁亮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在这位母亲的心里,孩子的性命至高无上。 第二天,几个孩子都坐在地上背靠墙晒太阳,有说有笑,精神很好。 王红兵见了觉得很奇怪,饿了一天多了,一个都没走,反而更精神了,他深信彩云之前肯定偷过种子库的粮食,那么这些粮食藏在哪里?他必须想办法找出来。 种子库本来是两把锁,会计去水库工地时,王红兵要求把另一把锁的钥匙给他留下,以便管理和安全。 王红兵虽然一人就能打开种子库门,但每种粮食也只敢少偷一点,以防其他队干部追问时,他可以解释为水分蒸发或耗子等自然损耗,如果彩云偷了查不出来,这笔帐就要记在他头上,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从西晒场喊来两个看粮的人员,一起来到彩云家搜查。屋里屋外,前场后院,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都挖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他还是不甘心,怀疑粮食藏在彩云或孩子们身上,一个个全部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回家后,他背起粪筐到老陈家的祖坟那里转来转去,没发现任何异常,他实在想不出来彩云究竟把粮食藏哪去了。他觉得彩云这个人太狡猾,自己作为一个猎手,对付猎物的水平还有待提高。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彩云家里绝对没有粮食。 彩云看着王红兵背着粪筐走来走去的样子,心中暗自发笑。这个年头,田野里连个鸟都见不着,哪来的动物粪便,显然还是在找粮食。 其实彩云就把粮食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是王红兵没有想到而已。 王红兵觉得,就凭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不可能输给一个女人。当日晚上他让其母躲在后院围墙处监视彩云家的后门,自己躲在自家门前的草垛旁监视彩云家的前门,俩人一夜未眠,彩云却带着几个孩子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四天早上,彩云去食堂打饭,食堂恢复正常供应,终于闯过了这次长达三天的扣饭关,但玉军的腿肿仍然困扰着她。 没几天,大队抽回一批民工把西晒场的粮食几乎全部运到公社粮站。据说是县城断粮紧急调用,留下一点粮食全部放到大队部的小库房,大头榔子看仓库的美差也没了。 彩云发现玉军的腿肿有所加重,心里很着急,她和玉强、玉兰商量,准备把剩下的那点花生给玉军吃,两个孩子连连点头,彩云感到欣慰。 为了躲过王红兵的搜查,彩云把仅有的那点花生藏到王红兵家的草垛里,王红兵没有想到彩云会把粮食藏到这里。 彩云用这点剩下的花生给玉军吃了几天后,感觉他的腿似乎有点好转,但不明显。他担心下一步再也弄不到粮食了,现在离夏粮下来还有两个多月,如何度过如此漫长的时光,是摆在彩云面前的一个巨大的难关。 大头榔子离开仓库后,食堂每天二两豆饼对于这个大肚汉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饿得他没办法,也被迫到西山去挖树根和草根。 一天傍晚,大头榔子下山时,看到山脚下躺着一个人,他走近一看,是个面朝下躺着的女人,他将其翻过身来,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彩云。 他抱住她使劲地呼喊她,可是她一点反应没有,他把手伸进她的胸前感觉还有点热乎气,又将手放在彩云鼻孔处,觉得她还活着,知道她是饿得昏过去了,立即扔下手中的工具,背起彩云朝回赶。 可怜这个昔日的壮汉,如今背着一个弱女子走起来也是那么费劲,好不容易摸黑将其背到自己家中。 他把彩云放到床上后,插上门,小心翼翼地取出埋在锅灶烧火间的那点轻易舍不得动的大米,煮了一点米汤,他把彩云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前,给彩云一点一点地喂下去,过了一会,彩云慢慢苏醒过来。 当彩云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她抓住大头榔子的手对他说:“红雷,你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彩云,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让我感到幸福和骄傲的女人,为了你,让我干什么我都乐意。” 大头榔子把彩云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她脸上深情地吻了一下。 “我该回去了,孩子们可能着急了。” “我送你。”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去。” “这个你带上。”他把藏在瓦罐中约半斤大米全部倒在一个小口袋里交给了彩云。 “这是什么?” “这是我留下来的一点粮食,你拿回去救救急。” “这可是命根子,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我明天就到工地去了,那里能吃饱肚子,现在我就担心你能不能闯过眼前这一关。” 彩云接过布袋子,和大头榔子紧紧地抱在一起:“红雷,你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怎么报答。” “我不想要什么报答,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让我经常看到你,我就知足了。” 彩云用这点粮食只维持了几天,没多久,发现玉军不但腿肿,而且脸也肿了,她再一次失眠了,她苦思冥想,觉得新的灾难即将降临,希望能找到闯过这个难关的一把钥匙,但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天快亮时,彩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似乎听见发财跟她说:“彩云,王红兵家的粮食藏在他父亲和他大伯两座坟墓之间,他经常和他母亲下半夜过来取粮食……” 彩云听到这里,一种惊喜使她从睡梦中醒来,他不知道发财还想说什么,但这足以让她感到兴奋,他觉得发财还活着,还在一如既往地支持她、鼓励她。 彩云一直在琢磨王红兵把粮食藏到哪里去了,观察很长时间也没结果。但她坚信王红兵家肯定还有私藏的粮食,因为他全家人的身体都比较健康,饥荒对他们家的影响很小,没想到他把粮食藏到这个地方。 第二天,彩云扛着铁锹假装给发财坟上去填土,走近发财说的王红兵藏粮的地方,她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一番,没发现土壤有动过的迹象,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 她在发财坟上一边填土一边跟发财唠叨:“发财,你说的那个地方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你可能搞错了。” “阴面。” 彩云好像听见谁说了一句“阴面”,她直起腰来,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她觉得自己神经是不是出了问题,她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觉得正常。 彩云离开时还在琢磨“阴面”是什么意思?是指粮食藏在坟墓的阴面吗? 王红兵家的祖坟紧挨着他家原自留地最南端的田埂旁,从那里过往的人只能看到坟墓的阳面,看不到阴面,阴面挖了一条排水沟,外人不可能从那里走。 彩云看了一下村前和四周都没人,她专门过去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了问题。 王红兵父亲的坟是座新坟,他大伯的坟是座老坟,老坟上有许多杂草,与新坟相连的地方有一块地的杂草与别处不一样,她用脚踢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杂草是铺在上面的,彩云断定这里就是藏粮的洞口。 回家后,她找了一个木棍,将其一端削尖,准备让玉军一起去,但又担心孩子办事毛手毛脚误事,更怕出现上次那种情况,拖累了孩子,所以她决定独闯虎穴。 快到午夜时,彩云趁着月光,找到了目的地,用木棍的尖端向下捅,大约进入五寸深处遇到硬物阻挡,她蹲下用手小心翼翼地扒开,一块木板露出来。 她掀开木板,点亮了蜡烛,看到里面是个约一人深的地窖,窖口有一个简易的木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无人,便踩着木梯下去。 发现里面有两麻袋稻谷和一麻袋小麦,还有些花生、黄豆和玉米等,彩云把备好的能容十斤左右的小布袋装满后,准备返回。 当她登着梯子上来还没站稳,就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抱住。 彩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王红兵的声音:“妈,您用头巾把她嘴塞住。” 彩云的嘴很快被塞住,她觉得这下子完了,王红兵肯定要对她下毒手,她有一种恐惧感。 “把绳子拿来,先把她双手捆起来,捆紧一点。”王红兵把彩云的双手拧到背后,让其母亲把彩云双手捆住。 “捆好了。”彩云听见这是王红兵母亲的声音。 “把她的腿也捆起来。”王红兵把彩云摁倒在地,抱住她的双腿,让其母亲捆住。 “你说她怎么会想到我们把粮食藏到这里?” “这个女人不简单,我让您每天都盯着这里,就是为了防备她。” “我见她跑到祖坟的北面就觉得不对劲,亏得我盯得紧。” “偷粮容易藏粮难,没有确凿证据,谁也不敢轻易挖我们家的祖坟,所以这里藏粮最安全。” “你几个兄弟都知道你私藏粮食的事,他们老跟我打听,你把粮食藏在哪?” “这个千万不能说。” “我知道,可他们也有几个孩子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先救一救他们?” “这年头,我顾不了那么多。” 王红兵下去拿来一个麻袋,把彩云装进麻袋里,用绳子捆住麻袋口。 “红兵,你想怎么处理她?” “扔到水里。” “太狠了吧?” “不狠不行,留着活口太危险,万一传出去,我们全家人的性命都难保。” “她死了,那几个孩子怎么办?” “老大玉强跟发财一个德性,必须去死,另外两个发福肯定会领养,你不用操心。” “玉强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做。” “你不知道,上次马蜂窝的事就是他用弹弓打的,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他妹妹玉兰亲口跟我说的。” “玉强那个孩子就是有点淘气,但谁也想不到马蜂还能要人的命,我想他不会有什么恶意。” “我心中有数,您甭管了。” “你准备把彩云扔到哪里?” “扔到北河湾,让她漂流到下游,省得有人怀疑我们。” 王红兵扛着装在麻袋里的彩云向北河湾走去。 彩云在里面挣扎,嘴虽被塞住,但仍能发出声音,她希望有人能听见来救她。 她想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三个孩子怎么办? 王红兵还要把玉强也弄死,玉军的腿还肿着,想到这,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渴望发福能早点回来,保住三个孩子的性命。 她又想到了发财,她在心中默默地念叨:发财,对不起,我没有亲手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请你原谅我! 快到北河湾时,王红兵小声地对彩云说:“彩云,你别怪我狠心,你动了我们家命根子,我只能这么做。” 王红兵来到了北河湾,把彩云扔进河里,借着月光,他看见麻袋已沉入水中,转身便走了。 第三十三 死里逃生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回家后,一夜没睡,他觉得自己把事做得太绝,把对发财的恨发泄在彩云身上,感到有点对不起她,她去偷粮也是为了孩子,并没有把他藏粮的地方告诉大队和公社,否则他全家人的性命难保。 他回想起和彩云作为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的相处一直都很愉快,彩云聪明、漂亮,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他最喜欢她喊他王老师,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和自豪,他发自内心的喜欢过她、爱过她。 他感到彩云也曾喜欢过他,但始终在极力克制自己,不愿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尽管她确实做了一些对他不利甚至是伤害的事,但那都属于被动防御,并没有主动恶意攻击他的行为。尤其是他想到彩云多次称赞他能力强、觉悟高、天生就是当官的料等评价时,恨不得抽自己耳光。是自己亲手杀害了一个欣赏他希望他进步的女人,而且是采用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她。 第二天早上,王红兵看见去打饭的玉军,上身穿着一个大孔挨着小孔的破旧大襟袄,腰间扎着一根草绳,下面穿着一个破得不能再破的缅裆裤,脚穿一双破草鞋,头戴一个掉了顶的草帽,见他如此可怜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 快到中午时,王红兵在牛屋躺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问了一声“谁”,没人答应。 敲门还在继续,他下去开门。当门打开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是人还是鬼?” “王队长,我是张彩云,你不认识了?” “张彩云……你是张彩云?你真的是张彩云?”王红兵觉得自己在做梦。 “是啊,就是昨天夜里从北河湾回来的张彩云,没想到吧?” “你还活着?”王红兵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活得很好,现在过来就是想跟你谈谈。”彩云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谈……谈什么?”王红兵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相信你藏的粮食没有转移,我完全可以到杨书记和公社周书记那里去告你,但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不知道。”这时候王红兵清醒了,他意识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是真实的。 “因为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现在的想法是替你保密,和你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王红兵不解地问。 “你每天给我一斤粮食,一直到夏粮下来,总共也就六十多斤,而你那里现在至少有六百多斤粮食,只占十分之一,同时你那个藏粮的地方也可以长久保留下来,你看怎么样?” “这个……你让我考虑考虑。”王红兵对彩云提出的问题,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件事现在就我和玉军俩人知道,他现在就在食堂门口等着打饭,如果打饭的人都到了,我还没过去,那玉军就会领着大家去你家祖坟那里分粮食,我相信你们老王家的人就能把这粮食抢光,到那时不但大队知道,连公社也会知道,这会产生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我在家等你。” “不用考虑,我同意。”王红兵明白了,彩云已做好两手准备,这显然是在要挟他,他想先答应下来再说。 “那好,今天晚上你先给我十斤粮食,怎么样? “没问题,今天下半夜我就给你送去。” “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希望今后我们两家成为好邻居。” “我也希望这样。” 彩云约王红兵一道去打饭,王红兵爽快地答应了。 午饭后,彩云才松了一口气,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前靠墙闭眼晒太阳,她知道自己还在发烧,感到浑身酸痛,但心里感觉良好,回想起昨天夜间死里逃生的经历就像做了一场梦。 王红兵扛着彩云去北河湾时,将她身体的上半部置于身后,彩云在挣扎时,手指触及捆她双手的绳头,她用手指夹住绳头拉了拉,发现能拉动,她继续一点一点地拉,突然感到手上的绳子松了,感到万分惊喜。这是王红兵母亲平时打绳结爱打活扣的习惯,给彩云带来了生的希望。她摘下嘴中的头巾,便将散发着潮湿发霉气味的麻袋塞进嘴里死死咬住,用手使劲一扯,便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为了迷惑王红兵,彩云的全身一直在挣扎,致使他未发现什么异常。 彩云被扔进水中后不久,两手抓住麻袋上已撕开的那个小口子,猛地一使劲,扯出一个大窟窿,钻出来后,又将腿上的绳子解开,好在水不是很深,站起身来水面落在胸口下。她离开河面感觉走不动,便把棉衣脱下拧干再穿上,走起来感觉轻松多了。 到家后,三个孩子都在熟睡中,彩云架起柴火,烘烤衣服,用热水擦身后躺下,她开始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没有想到王红兵是如此狠毒的人,不但要用残忍的手段杀害她,而且还要置玉强于死地,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彩云决定,天亮之前到公社告发王红兵,请公社直接来人查办,这次你王红兵死定了。 彩云伸手摸了摸玉军浮肿的腿和脸,觉得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玉强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现在玉兰的身体也突然不行了,走路也要扶着墙,如果弄不到粮食,她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还能活几天? 这时,彩云才真正清醒过来,眼下报仇是小事,找粮食保孩子的性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她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决定找王红兵好好谈一谈。 “妈!”玉军过来靠在母亲的腿上晒太阳,打断了彩云的回忆,她睁开眼睛,看见玉强和玉兰也闭着眼睛靠墙晒太阳,她想如果王红兵兑现承诺,每天提供一斤粮食,几个孩子就有救了。 今夜对彩云来说非常重要,她想了很多,脑子很乱,好不容易入眠,没多久又醒来。心中有事总是睡不踏实,她不知道王红兵此时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他会不会按时送粮过来。 其实,彩云和王红兵谈条件时,王红兵当时并没有想明白,只是出于应付答应了。但事后他反复琢磨,觉得彩云提出的合作条件可以接受,既能保住粮食,又能守住藏粮的宝地。 对于王红兵来说,这两夜非同寻常,昨夜他把彩云扔进北河湾置她于死地,今夜他要主动上门给彩云送粮食,救她全家人的命,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难以接受。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是,彩云掌握着一个能随时置他于死地的秘密。如果他不接受的话,她马上就能要他全家的命。所以,经反复考虑,最终还是接受了彩云的合作条件,直到天快亮时,才把粮食送给彩云。 彩云接过粮食,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她看了看,一个小布袋装的是稻谷,另一个小布袋装的是小麦,一共应该足有十斤,她感到很满意。 春分时节快到了,彩云背着玉军,带着玉强和玉兰去挖野菜。由于上一年人们挖野菜挖得太干净了,故留下的种子很少,今年长出的野菜就更少了,被剥了皮的榆树和刺槐等已经死掉,实在采摘不到什么东西。 清明前夕,进入了农忙时节,发福和大头榔子等民工陆续从水利工地返回,公社又给每人每天增加了二两山芋干,每人每天的口粮变为二两豆饼和二两山芋干,这二两山芋干虽然不多,但它可以使更多人的生命得以延续。 彩云想如果能把这些粮食分到各家各户就好了,她们家四口人每天可以分到十六两,也就是一斤粮食。 彩云见到发福,心酸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发福见彩云和几个孩子都还好,心里感到安慰。 庆英极力安慰彩云,希望她节哀顺变,保重身体,然后就拉着玉兰回家了。 第三十四章 祖坟的秘密 - 皖东人家 - 古占 发福询问彩云近期的生活情况,彩云告诉他有关王红兵用祖坟藏粮的事,王红兵被迫每天给她一斤粮食,用这部分粮食给玉军加餐,玉军的腿肿和脸肿逐渐消退,基本恢复了正常。 发福觉得这个藏粮办法好,俩人商量也这么干,彩云和发福夫妇三人用了四个夜间,在祖坟旁挖了一个地窖。 大头榔子回村后,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看看彩云,发现她不但脸色比原来好了,而且也胖了一些,他开心地笑了。 他离开彩云到工地后,尽管很累,但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有点时间,他脑海里总是想着和彩云在仓库的那个晚上。 那是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夜晚,他第一次享受到,一个漂亮女人给他带来的快乐,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因此愿意倾其所有,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花生米全部奉献出来。 彩云在西山晕倒偏偏让他撞上,他觉得这是上帝赐给他的机会,他就像鬼使神差似的,将自己饿得发晕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心甘情愿地奉献给他心爱的女人。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梦见和彩云在一起,每次彩云都是那么温柔地跟他说:“我爱你,我是你的!” 可当他醒来时,看到的都是白天和他在一起干活的大老爷们,听到的也是他们的呼噜声。 他感到很扫兴,期盼农忙时节早一点到来,好回去和彩云一起共同享受仓库之夜的快乐。 王家峪生产队有三个自然村,分别叫前头户、中户和后头户,彩云住前头户,大头榔子住后头户。 一天晚上,彩云拿着镢头、镰刀和竹篮还给大头榔子,这是他救彩云时扔在西山的东西。 大头榔子两次救彩云和她孩子的行为,彻底改变了彩云对他的印象。她觉得这个昔日六亲不认的二百五如今成了有情有义、深深爱着她的男子汉。 他虽然不像王红兵那样说出一些让她心动的甜言蜜语,但他的实际行动更能感动她,他虽然脾气暴躁,但心地善良、豪爽、讲义气。 彩云来到大头榔子门前,瞧了一下周围没人,便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没反应,又敲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她没想到大头榔子这么早就睡下了,更没想到此时的他正在梦中和她进行一场特殊的战斗。 大头榔子突然听到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他想谁这么讨厌,搅了他的美梦,当他迷迷糊糊地打开门后,一下子惊呆了。 彩云见到大头榔子,隐隐约约地感到他是光着身子,放下东西就要走,兴奋的大头榔子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彩云拽进去,抱上了床。 他心中的欲火正在熊熊燃烧,就像一头野兽疯狂地向彩云发起进攻,由于彩云的坚决反抗,最终没能得逞。 进入四月份,正是农忙的关键时期,由于一至三月份雨量均匀适度,河、塘、沟水源充足,为夏季作物的成长和秋季作物的播种提供了良好的自然条件。 从工地回来的这些壮劳力,一开始体力挺好,队里的各种农活得到正常开展,但他们对饥饿更敏感,有些人没几天就被饿得干不动活了。 半个月后,有的人走路都很费劲,索性卧床不起。对此,王红兵做出决定,凡不能出工的,食堂一律扣饭,逼迫大家下地干活。 一天下午,彩云听见门外有人喊她“彩云,在家吗?” “大志!什么时候回来的?”彩云感到很惊讶。 大志道:“刚回来!” “这位是……”彩云指着随他同来的女同志问。 “我爱人赵红艳。”大志笑答。 彩云道:“那我应该喊嫂子。” “彩云,你好!常听大志说起你。”赵红艳握着彩云的手说。 彩云道:“你真漂亮,这是大志的福分。” 大志对彩云说:“听说发财不在了,你一定要节哀,照顾好自己。” 彩云道:“赶上这年头,谁也没办法,不知道这次饥荒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志道:“主要是自然灾害,加上外部环境,现在国家正处在困难时期,就连毛**都和全国人民一样,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共度难关。” “你说上面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吗?” “应该不是很清楚,我们在部队,只是听说安徽灾情最严重,但像我们这里如此严峻的情况还没听说过。” 赵红艳道:“要不是跟大志回来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不知道你们这里为什么会这样?除了自然灾害,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一言难尽,粮食明明减产,可上面说亩产都上万斤了,怎么会减产呢?必须报增产,征购指标也随之上调,结果收的粮食还不够上缴的。” “口粮也不留?” “只允许留一点,很快就吃完了,主要依靠救济粮,可救济申请报上去,一二个月都批不下来,只能寻找各种代食品来维持。” “亩产真的能上万斤吗?” “怎么可能呢,实际上也就几百斤。” 大志问:“救济粮什么标准?” “每人每天二两黄豆饼,里面还有许多稻草,真正的豆渣子也就一两多。” 红艳感叹道:“这管什么用?怪不得会这样,这是我和大志的一点心意,留给你和孩子们用。”赵红艳将十块钱和十五斤粮票递给彩云。 彩云道:“嫂子,这个我不能要,大志父母都很困难,留给他们用吧。” 大志道:“我和红艳商量好了,准备把他们接到部队去。” “这样最好,让你父母也去享享福。” 彩云最后还是收下了大志夫妇的一片心意。 这一年,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但由于饥饿、疾病,村民们大都在生死线上挣扎,即使被迫出工,也无法出力,致使大部分农活均不能按时完成,许多土地被荒废,造成粮食大幅减产,可许多生产队长迫于压力,仍然申报增产。 年底,上级继续实行高产、高征购政策,所收的粮食基本上都交了公粮,但仍然没有完成征购任务,食堂粮食依然奇缺,村民们继续挨饿。 夏收和秋收时,彩云和发福弄了一些粮食均藏在祖坟地窖里。 年底,大队杨书记带领“挖粮专业队”对王家峪生产队进行全面搜查,许多村民家藏的粮食全部被搜走,只有彩云和王红兵两个祖坟地窖藏的粮食保留下来,彩云心里踏实了许多。 进入一九六一年,从年初开始一直到六月底,持续大旱,池塘干涸,河水断流,特别是四月份,没下过一场透雨。而此时正是小麦抽穗、开花、受精和籽粒形成的关键时期,也是秋季作物播种最繁忙的时期。由于天灾和饥饿,造成夏粮几乎绝收,秋作物播种也无法正常进行。 六月初,公社开始贯彻实施《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即《农业六十条》,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 的体制,纠正“一平二调”的共产风,正式宣布解散公共食堂,归还社员的自留地,生产队征用彩云的一间房屋也物归原主。 彩云家由于发财和玉翠不在了,归还的自留地由一亩二变为八分,比原来少了四分。 彩云请发福帮忙,及时在后院和自留地安种了花生、红薯和胡萝卜等作物。 庆英见生产队归还彩云的那间房子已腾空,便将纺车等一些旧物件搬进去,然后找了一把锁将其锁住。 庆英一直觉得彩云多占他们一间房,先后多次向彩云索要未果,这次她觉得机会难得,直接将房屋控制住,要回本该属于她的那间房子。 彩云发现后,找到庆英:“她二婶,我那房子是不是你给锁起来了?” “什么叫你那房子,那本来就属于我们的,我锁起来不应该吗?” “发福,你回来得正好,庆英把生产队还我的房子给锁起来了,你知道吗?”彩云见发福回来,问他是否知情。 “庆英,怎么回事?”发福问。 “那间房子本来就是我们的,现在该还给我们了。” “分家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房子现在就是嫂子的,去,把锁打开!” “你别犯糊涂,发财走了,她早晚要改嫁,我不能让老陈家的财产落到别人的手里。” “我已答应发财,要亲手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绝不会改嫁,我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 “说得好听,我看大头榔子都快成几个孩子的后爸了。” “你这是造谣,不要为了房子朝我身上泼污水。” “最近大头榔子老来找你干什么?”发福问彩云。 “你傻呀,光棍找寡妇,还能干什么?”庆英觉得发福是明知故问。 “你少胡说八道,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福,如果你也想要这房子,我二话不说给你。” “嫂子,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他转身跟庆英说:“把钥匙给我!” “休想,这房子我要定了。” “发福,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房子等我要用时再说吧。”彩云说完走了。 彩云知道,村里许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大头榔子要娶她的事,因为他不但直接和她提过,而且还找人来说合,彩云均未答应。 可大头榔子就是不死心,经常过来找彩云。彩云觉得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好过分,只能好言相劝。 第三十五章 别这样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下午,王红兵组织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传达公社关于贯彻落实省委《关于推行“包产到队、定产到田、责任到人”办法的意见》,全面推行“责任田”的会议精神。 他在会上说:“县委今年三月份收到省委关于推行‘责任田’的文件后,按照包产到队,定产到田,以产计工,大农活包到组,小农活包到户,按大小农活用工比例计算奖赔的办法进行了试点,这个办法又称‘田间管理责任制加奖励办法’、简称‘责任田’,试点取得显著成效。” 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经过试点,县委决定在全县推广‘四包’、‘四固定’的农业生产包干制,‘四包’就是包产、包工、包费用、包征购,‘四固定’就是人劳、土地、牲畜、农具全固定……” “队长,是不是把土地分到各家各户?” “所收粮食是不是全部归自己所有?” …… 大家听了非常激动、兴奋,还没等王红兵说完,就有村民急切地问。 王红兵提高嗓门接着说:“请大家先听我说完,这次县委提出的方案虽然比省里更具体,但仍然是一个原则性和方向性的要求,目前各地落实‘责任田’的模式五花八门,我们队经研究决定,采用大队指定的一种最简单也最受欢迎的模式,即协作组模式下的责任到户,也就是把全队分成几个协作组,将土地和国家征购指标以及上交生产队的指标,直接分到各家各户,完成指标任务后所收粮食全部归自己。” “那用水和耕牛怎么办?” “快说说具体怎么干?” 村民们热情很高,不时地提问。 王红兵接着说:“具体措施就是对水田、旱田、好田、近田等进行搭配,分到各家各户,用水管水和抗灾按照‘五统一’的要求,由生产队统管,每五十亩土地分配一头耕牛,以五十亩为基本单位,自由组合协商成为一个协作组,由组长负责公粮征购、用水管水、抗灾、耕牛、大型农具的使用等综合协调工作。” “队长,今年有的田荒废,有的田早稻已收割,公粮如何交?” 王红兵对此做了说明:“今年的庄稼全部由队里负责收割,公粮由队里统一负责上交,各户所分土地秋收结束后生效。 第二天开始土地丈量,彩云分到十亩地,其中村南的旱田三亩,西冲水田七亩。 彩云和发福、赵志良、李大志家组成第六协作组,发福任组长。 由于旱灾,王家峪和各个生产队一样,粮食产量大幅减产,公社根据上级的要求,对征购指标进行了下调,为村民们休养生息,恢复身心健康创造了有利条件。 秋收结束后,各家各户都开始进行小麦播种工作,可彩云带着三个孩子,没人会犁田、耙田。此时,她想到发财生前的嘱咐,便找发福商量:“他二叔,分田到户后,有些活还得请你帮忙。” 发福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小麦播种的事,你别着急,明天轮到志良家用耕牛,后天我就给你播种。” 彩云道:“现在只能靠你了。” 第二天早晨,庆英发现彩云家的旱地有人在犁田,她觉得奇怪,便跑过去看了看:“红雷,给彩云犁田啊!” “我那一亩地很快就犁完了,顺便给她干一点。” “是彩云让你帮他干的?” “不是,我觉得她一个女人不容易给她帮个忙。” “怪不得她老夸你,看来你对她还真不错。” “她夸我什么?” “夸你模样长得好,又能干,是个真正的爷们。” “真的?她真的夸我模样长得好吗?” “那还有假?,你比她那个驴脸猪鼻的男人,不知道要英俊多少倍,现在发财走了,她正需要男人。” 大头榔子听了,感到非常兴奋,他只觉得彩云喜欢他,但从来没听见彩云夸他模样长得好。 他问庆英:“你说她会不会改嫁?” “那还用说吗,她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没有男人能行吗?再说她才三十来岁,正是需要男人的时候,你要是想娶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我跟她提过,她没答应。” “我有办法能让她会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你不干都不行。” “我不信,你肯定是拿我开心。” “你只要听我的,肯定会有这一天。” “行,我听你的,你有什么高招?” “先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这样行吗?” “行!她说你模样长得好,就是喜欢上你了,说不定她一直都在等你,你应该主动点。” 庆英说完转身走了。 庆英边走边琢磨,她清楚分田到户后,彩云那边的重活只能依靠发福一人,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如果能促成这个婚姻,不但能甩掉这个包袱,而且那四间房子自然全都归自己了,抱养玉兰的问题也许能够得到解决。 她知道彩云不可能看上大头榔子,要想把她拿下,只能是强攻。 大头榔子看着庆英的背影,觉得她的话有点道理,只要能让彩云怀上自己的孩子,就肯定会嫁给他。 他觉得彩云一个弱小的女子不可能长期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找个男人一起生活,他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自己长得又高又壮,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够撑起这个家。而且自己目前还是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和她结婚后,会把她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其次是年龄也合适,彩云今年三十一岁,他比她大二岁,最重要的是他深信彩云喜欢他,这不仅仅是因为彩云嘴上说他模样长得好,更主要的是她在床上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特别是第一次,她是那么动情、热烈,给他带来了无法形容的快乐…… 眼下,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播种小麦,只有彩云家的地还在那里静悄悄地躺着。他知道彩云家中没人能干这种活,心里可能正着急,他想如果彩云看到有人正在给她耕地播种,一定会很高兴。 庆英到家后,把发福拉到门口对他说:“你看谁在给彩云耕田?” 发福瞪大眼睛盯着前方看了半天说:“看不出来,你知道是谁吗?。” 庆英道:“我刚去看了,是大头榔子。” “是吗?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你怎么让大头榔子给你耕田?”发福见到彩云就气冲冲地问。 “没有啊!”彩云感到莫名其妙。 “你看!”发福指着彩云家的旱地对她说。 “我过去看看。”彩云急匆匆地走了。 发福回来,庆英便问:“彩云怎么说?” “彩云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鬼才信呢,看来俩人早就商量好了。”庆英感到心里很舒坦,她希望彩云尽快怀上大头榔子的孩子。 但她担心彩云看不上他,只是利用他干活,而大头榔子又没有什么心计,可能很难实现她的心愿。 她想到彩云本来应该是发福的媳妇,但由于发财抢先一步,让彩云怀上了他的孩子,最后彩云嫁给了发财。 因此,她觉得,只要能让她怀上孩子,再让大头榔子散布孩子是他的,这事就成了。 她知道发福和彩云之间一直感情很好,发福喜欢彩云,彩云也很喜欢发福,她觉得可以从这里下手。 大头榔子见彩云正向他走来,心里十分高兴,扬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转了一圈,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驾”,重重地击打在那头耕牛身上。 “红雷,你怎么想起来给我耕田?” “这是男人们干的活,现在发财不在了,以后这类事我全包了。” “谢谢你的好意,这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快回去吧。” “给你干活我心里高兴,希望天天都能给你干活。” “这可不行,别人会说闲话的,你还是快走吧。”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呢?” “我已经说过,不会改嫁,一定要亲手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很喜欢他们,你我可以一起把他们抚养大。” “你呀,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永远都不会改嫁的。” 无论彩云怎么说,都无法动摇大头榔子那颗火热的心,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越干越起劲。 直到早饭后,大头榔子才收工,彩云为他准备了早饭。 虽说彩云对小麦播种的事已有安排,但大头榔子替她着想的表现,还是让她心怀感激,她备了一盆热水让他洗了洗,又盛了一碗稀饭递给他:“饿了吧?赶紧吃一点。” “还是你知道心疼我。”大头榔子深情地望着彩云。 “看你的衣服都脏成什么样了,脱下来我给你洗一洗”,彩云伸手解开了他的衣扣。 “彩云,我喜欢你!”大头榔子把彩云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以后不许这样,快回去!”彩云好不容易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晚上,庆英烧好了一大锅水,出去找到发福:“刚听说我妈病了,我马上回去看看,晚上我就不回来了,我洗澡水都烧好了,你洗吧,你要不洗,就让彩云洗,反正别浪费了。” “知道了,你走吧。” 发福家有个挺大的长木桶,两端是圆弧形,可以盛粮食,也可以同时容纳两个人洗澡。 彩云是个爱干净的人,曾经在庆英家里洗过两次澡,后来因为庆英不乐意,也借回去用过,但由于木桶太笨重,搬来搬去不方便,后来用的就少了。 这次听发福一说,非常高兴:“太好了,我早就想洗个痛快澡了!” 庆英每次回娘家都从后院走,省得从大门绕一大圈子,所以后院墙北侧的大豁口子一直没堵。 她走了没一会,就回到厢房的窗前偷听,因为洗澡的木桶就放在这里,这时她听见彩云说话的声音:“水还热吧?” “热!”庆英确定这是发福的声音,接着就先后听见两次插门的声音,她知道前后门全部插上了,发福和彩云俩人都在里面,后来就听见俩人的对话: “我来打水,你脱衣服吧。” “不用,你先到我家呆一会,洗完了我喊你。” “我想和你一起洗。” “那多不好啊,要不你先洗,完了我再过来。” “我就要和你一起洗!” “别,别这样!” “好长时间没碰你身体了,还是这么迷人!” 庆英知道,老人本来是让彩云嫁给发福的,也曾经让发福和彩云一起造小人,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造出来,最后让发财造出来了,所以,彩云嫁给了发福。 所以,庆英知道,彩云当姑娘时,就已经和发福睡了。 “你真讨厌,要是让庆英知道了多不好。” “她就是一个冷血动物、木头疙瘩,一点情调都没有,我就喜欢你!” “我有什么好的?你那么俊,可以到街上找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谁都不要,就要你!你是世上最迷人的女人,今晚我不放过你!” “别,先让我洗澡。” “不行,我快疯了。” 庆英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一个平日里很老实的发福也会这样。 随即传来俩人在床上不停的折腾声,没一会,就听到彩云叫起来…… 她离开时,心里感到酸酸的,但想到离她想要的目标更进了一步,脸上还是露出一丝笑容。 第三十六章 一举两得 - 皖东人家 - 古占 翌日上午,庆英就急着往回赶,昨天晚上她听见彩云叫起来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到家后,她仔细一想,觉得有问题,因为当时彩云好像不乐意,她担心彩云发出的声音,会不会是反抗的声音,如果是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发福见庆英回来,就热情地问:“你妈好了吗?” “好了一些,没什么大事。” “怎么了?” “老毛病,哮喘。” “这病天一冷就容易犯。” 庆英边说边察看了床单,看完后,她笑了,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她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尽快实现既定的目标。 从此以后,庆英经常以看望母亲为由回娘家,给彩云和发福创造机会。 她开始观察彩云的四间房子,心想到手后,需要好好翻盖一下,可以腾出两间给她父母住,把父母现在住的房子留给小弟弟结婚用。 她又仔细察周围栽些桑树,将来可以养蚕赚钱。 一天,她问玉兰:“兰兰,你妈最近有没有给你们做什么好吃的?” “没有,跟往常一样。” “最近,有没有发现你妈恶心、呕吐什么的?” “没有,您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看你妈最近好像有点瘦了,随便问一问。” 就在庆英觉得胜券在握时,突然发现,彩云和发福之间好像没有了来往的痕迹,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庆英不能生育,她对女人的“安全期”和“危险期”一无所知,而彩云这样精明的人,在这方面自然会把握得很好。 实行“责任田”以后,彩云整日琢磨,采取什么办法,确保明年能取得好收成,尽快改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 她觉得水利和肥料问题最重要,便找发福商量:“队里几个水塘快让淤泥填满了,基本上没什么蓄水能力了,只能靠天收,我想你能不能跟王红兵商量一下,利用冬季农闲季节,把全队所有水塘的淤泥清理一下,一来可以提高蓄水抗灾能力,二来淤泥是很好的肥料,可以解决肥料紧缺的问题。” “这个想法不错,可现在都是各顾各的,很难统一思想。” “可以建议王红兵召集协作组组长开会研究一下,把几个水塘按照土地面积分摊到各组,积肥本组使用,蓄水抗灾全队共享。” “怎么共享?” “可以全队通盘考虑,统一安排,由队领导和协作组组长共同研究决定。” “高!以后我是组长,你就是我的参谋和秘书。” “可以,但有一条,你要听我的安排。” “没问题,领导就应该听秘书安排。” 不久,王红兵召集协作组组长开会,研究了彩云的建议。 大家认为,这几年一到冬季壮劳力都被抽走,参加上级组织的大型水利建设,队里的水塘都快平了,现在搞“责任田”,必须尽快解决水利问题。 同时肥料也是个大问题,大家都觉得彩云的建议是个好主意,一举两得,并很快就有关问题达成了共识,决定近日就启动。 彩云所在的第六协作组分到的是村西菱角塘,正好水车就在大志家,第二天上午就行动,好在水塘里的水不是很多,当天下午就将水车干,还抓了一百多斤鱼,主要有鲫鱼、黑鱼、鲢鱼和草鱼等,大小不一,这些鱼按规定交由王红兵,分成四十六等份,每家一份,抓阄决定。 几天后,菱角塘中的水彻底干了,发福组织各家开始搬运其中的软泥。彩云一人挑,玉强放学后就和玉兰俩人抬,运到西冲水田作肥料。 历时半个月的搬运,经王红兵勘察,认为得到原定的深度要求,通过验收,水塘的蓄水能力大幅提升,达到预期的目的。 彩云的建议被队里采纳并很快落实,心中感到很高兴,她觉得这为明年取得好收成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发福也不失时机在彩云面前奉承几句:“我的大秘书真棒,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明、能干、有智慧,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吗?” “那还用说吗?恨不得六体投地。” “那是卧倒,我就要你五体投地,给我磕头。” “我们一起来个五体投地,这叫夫妻对拜!” “别贫了,有个事正想找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让你给我打张床。” “四个人一张床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还要打床?”发福感到不解。 “玉兰睡觉老是揪着玉强的头发,昨晚他把玉兰揣到床下去了,玉兰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睡一头,俩人总为这个拌嘴,我想打张床把他俩分开,让玉强单独睡,省得老为这个闹矛盾。” “这么大了,睡觉还揪头发?” “习惯了改不了,只能让她一人睡一头。” “也好,过两天有时间我找你。” “不着急,等你有空再说。” 玉兰从小就爱揪着母亲的头发睡觉,自从有了玉翠以后,为了纠正玉兰的这个坏毛病,彩云就让玉兰和玉强睡一头,没想到她又开始揪着玉强的头发睡觉,玉强虽然生气,但还是能忍耐。 几年过去了,玉兰的这个毛病老是改不了,玉强夜里经常被玉兰弄醒,就开始和她发火,玉兰也不示弱,指责玉强晚上睡觉时总是把腿搭在她身上,好不容易推下去,很快又搭上来,俩人常为此拌嘴,互不相让。 俩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是经常拌嘴,但在对待大头榔子的问题上,态度完全一致。 最近一段时间,大头榔子常来纠缠彩云,玉强和玉兰非常反感,希望母亲不要搭理他,但彩云总是跟他们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一天下午,玉强放学回家,见大门插着,他知道母亲每次在后院干活时,总是将大门插上,便绕到后院,也没见到母亲,就从后门回到家中。 进屋后,就听到房内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他推开房门后,见到大头榔子和母亲 “打”起来了,他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转身拿起铁叉向他刺去。 大头榔子抓住铁叉使劲一推夺门而逃,彩云见玉强被撞在墙上摔倒,立即上前扶起 ,发现玉强好像没什么反应,将其抱到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玉强,玉强,你怎么了?快醒醒,你没事吧?” 彩云用手摸了摸玉强的头部,发现后脑勺鼓起了一个包,急忙拿来一个湿毛巾敷在上面。 没多久,躺在床上的玉强醒过来,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母亲,就转过身去,什么话也没说。 自从庆英给大头榔子支招后,他就经常对彩云下手,由于他是彩云的救命恩人,又有过床上交锋的经历,加之彩云也知道大头榔子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爱她,所以,对他的强攻只能想方设法去化解,不能采用过激的手段和措施。 但彩云觉得这样太累,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她趁孩子们都不在家,把大头榔子找来,准备跟他好好谈谈,希望他别这样,没想到大头榔子误认为彩云找他来想干那个事,更加疯狂起来。 彩云根本无法抵挡他的进攻,又不敢呼喊,怕被别人知道后成为笑柄,也不愿因此伤了恩人的心,只能劝说、反抗……就在此时,被提前放学回家的玉强给撞上了。 彩云拿开玉强头上的湿毛巾,发现他的后脑勺鼓起的包更大了,她有点害怕:“玉强,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玉强瞪了母亲一眼,还是没说话。 “玉强,今天的事跟谁都不能说,包括玉兰。”彩云知道玉兰嘴快,担心玉兰会说出去。 “你是不是还想这样?” “儿子,妈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你还小,好多事你不懂。” 彩云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说,她不想把责任都推到大头榔子身上,以免玉强误将恩人当仇人。 大头榔子不知玉强受伤的情况,没过两头又来找彩云,被彩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他见彩云真的急了,便灰溜溜地走了。 大头榔子走后,彩云心里感到酸溜溜的,她想到大头榔子在关键时刻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把死的可能留给了他自己,现在如此训斥他,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果没有他,自己和几个孩子早就成了一堆尸骨。 彩云最瞧不起的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她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担心因此伤了大头榔子的心,觉得对不起他。 今年队里的粮食虽然大幅减产,但彩云自留地里的花生和红薯均获得丰收,她用花生到油坊换了一些油,又到集市上卖了一部分换些零花钱,日子逐渐好转起来。 庆英最近有点郁闷,她盘算着彩云和发福之间已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什么?她怀疑彩云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进行控制。 经过向韩秀霞请教,她才得知有关“安全期”和“危险期”的知识,这时她才明白其中的奥秘。 第三十七章 危险期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庆英的一个表弟结婚,晚上喝完喜酒回来后不久,就开始撒酒疯,追着发福说这说那,停不下来。 庆英有个特点,就是酒后无秘密,什么都朝外说,所以发福许多事都不敢跟她说。 晚上睡觉时,庆英搂着发福继续说个没完:“你知道女人的‘安全期’和‘危险期’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安全期’就是不易怀孕的时期,‘危险期’就是容易怀孕的时期。” “你还懂这个?” “不但我懂,彩云也懂,所以,她只在‘安全期’跟你和大头榔子睡,‘危险期’就躲开你们俩,这样她就不会怀孕。” “谁说我和彩云睡了?你看见了?” “不但看见了,而且还是我……,别管那么多,只要你把她肚子搞大了,大头榔子就会说是他干的,彩云肯定会因此嫁给他,这样老陈家的房子就全部归我们了。” “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别吞吞吐吐的。” “那天我回娘家之前把水烧好了,就是给你们俩准备的,不过这个事你不能告诉彩云,否则,我就说这是你的主意,让彩云恨你一辈子!”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发福觉得庆英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有件事他感到疑惑。 “你说彩云跟大头榔子睡是怎么回事?” “大头榔子想娶彩云,找我帮忙,我让他先给种上,但我担心彩云只在安全期跟他上床,为保险起见,你也必须上,她越不让你上,你就越要上,说明这是危险期,最容易给她种上,你听见了吗?” 发福听了,觉得不可思议,感觉是在做梦,他想推开庆英坐起来清醒清醒,可庆英搂得太紧,他用手掐了掐庆英的胳膊:“哎哟,你干什么?” 庆英的反应和叫声,让他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庆英经常回娘家,并不是看望她母亲,而是别有用心,过去他只知道庆英钱心重、爱骂人,是个冷血动物,没想到她还这么坏。 他觉得大头榔子和彩云近期确实来往密切,但他不相信他们之间有那种事,他不希望彩云嫁人,更不愿让彩云离开这里。 第二天清晨,庆英醒来问发福:“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不多,下次可以多喝点。”发福存心气她。 “去你的,我知道喝多了,昨天我是不是又跟你说了好多?” “明知故问。” “我都说了些什么?” 发福知道她这个毛病,喝多了什么都说,事后就忘了,所以他只是说:“你没完没了的夸新娘子多么漂亮,酒席多么丰盛,什么公社领导、大队领导都来喝喜酒,就这一套。” “我是不是还说彩云了?” “她也没去喝喜酒,你怎么可能说她?”发福故意不告诉她。 “那就好。”庆英感到庆幸。 几天后,庆英回娘家去了,彩云又过来和发福住在一起,发福把庆英酒后跟他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彩云,彩云感到十分惊讶。 “我发现你最近和大头榔子来往确实挺密切的,你和他会不会真有那事?”发福忍不住直接问彩云。 “你是希望有还是没有?”彩云拧着他的耳朵故意逗他。 “要是有,我非把他宰了不可!”发福咬牙切齿地说。 “凭什么?人家是光棍,我是寡妇,双方乐意,碍你什么事?倒是你,自己有老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在外面沾花惹草,勾引女人,小心我告诉大头榔子,他肯定会把你宰了!” “这么说,你是真的和他睡了?” “我俩在先你在后,现在我已经有了,不知是你的还是他的?” “不可能,你骗人。” “不信,你摸一摸。”彩云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啊!真有了?”发福摸了摸彩云的肚子,发现彩云的肚子确实鼓起来了。 “我骗你干什么?” “那怎么办?” “当年我是怀着孩子嫁给你哥,现在看来我又要怀着孩子嫁给大头榔子了。” “那可不行!我不同意,我带你去打掉。” “可我喜欢大头榔子,就想嫁给他。” “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庆英吗?” “可我喜欢的是你,我不能没有你!” 彩云发现发福的眼圈都红了,心一下子软了,不忍心再逗他了:“瞧你傻样!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彩云笑着跟他说。 “真的?”发福表示怀疑。 “真的!我就是想考验考验你。” “那你肚子是怎么回事?”发福还是半信半疑。 “你再摸一摸。”彩云再次抓住发福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哎,怎么没了?”发福感到惊讶。 “我给打掉了。”彩云逗他开心。 “我明白了,上次你肯定是故意鼓肚子了,你真够坏的!”发福这才松了口气。 “说你傻你还不服气,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跟大头榔子干那种事呢!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男人碰我!” “云,我爱你!”发福把彩云紧紧地搂在怀里。 “亲爱的,我是你的!” 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一九六二年的第一场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田野、树木、房屋,全都罩上了一层厚绒绒的积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是老天爷献给“责任田”的一份厚礼。 雪后的大地,银装素裹,雪白的世界,成为孩子们的乐园。 玉兰和玉军正在门前不远处堆雪人,俩人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大的作为雪人的身子,小的作为雪人的头,然后插上一个胡萝卜鼻子和两根树枝手臂,又用木炭和小辣椒做成眼睛和嘴巴,一个雪人终于完成了。 三大头和一帮孩子们正在打雪仗,见玉兰和玉军堆起了一个雪人,便喊了一声:“走,我们把狗蛋做成雪人。” 村里的孩子们平时都喊玉军的小名狗蛋,三大头冲上前将玉军摁倒在雪人旁,其他几个孩子蜂拥而上,将玉军摆成坐姿,三大头和另一个孩子分别摁住玉军的肩部与腿部,把雪人上的雪朝玉军身上堆。 玉军哭着向姐姐求救,玉兰奋力阻拦,可是寡不敌众,无力解围。 就在玉军几乎全部被雪埋住,不停地哭喊之际,放学回来的玉强见状,扔下书包冲过去,吓得这几个孩子玩命的逃跑。 三大头快跑到家时,被玉强追上,一脚将其揣到在地,又在他身上狠狠地踹了几脚,三大头趴在地上拼命地喊:“救命啊,救命啊!” 王红兵听见儿子的呼救声,立即跑出来,见玉强正在殴打三大头,一掌将其击倒在地,指着玉强:“你个兔崽子,你多大了?你打他。” 玉强两只手抓着雪站起来向三大头脸上砸去:“你个小王八蛋,再敢欺负玉军,小心我把你扔到老虎塘喂王八。”说完捡起书包拉着玉军走了。 彩云关着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听玉兰一说,赶紧脱掉玉军身上的衣服,发现他衣服里面全都湿了,身上冻得冰凉,灌进去的雪有些还没有完全融化,生气地问玉兰:“你怎么不回来喊我?” “我刚准备回来,我哥就来了。”玉兰对母亲说。 下午,玉军开始咳嗽,流鼻涕,身上和头部均有些发烫,彩云知道玉军被冻感冒了,给他头部搭上了湿毛巾,用手搓他的脚心、掌心、后背和胳膊等,实行物理降温。 彩云准备做晚饭时,发现水缸中没水了,便拿起水桶去挑水。 回来时,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在唱她非常熟悉的凤阳花鼓戏: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田庄,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 没一会,这个唱戏的就来到彩云家门口,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身材与彩云相似,模样尚可,手持花鼓,身上背着一个包裹,其中裹着一个约二三岁的孩子,还有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提着篮子站在一旁,彩云上前拉住她的手:“妹子,别唱了,进来坐一会。” “不坐了,我还要给两个孩子讨点吃的。” “你是凤阳人吧,我们是老乡,我这里没有别的,稀饭管饱。” “谢谢大姐,我是凤阳洪塘人,您呢?” “我是凤阳城南人,八岁时逃荒来到这里。” “见到老乡格外亲,姐,晚上我能不能在您这借住一宿?” “没问题,天冷了,晚上我给你多备些稻草。 彩云深深体会到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逃荒的不易,她觉得能为这样的女人做点事,心里感到高兴。 一番闲聊后,彩云知道这个女人叫刘云凤,今年二十九岁,大女儿九岁,叫张小梅,小女儿才三岁,因爱人突然病逝,公婆软硬兼施要她和患有精神病的大伯子圆房,她坚决不同意,被迫带着孩子外逃。 刘云凤在彩云家住了两天,提出要离开,彩云极力挽留。 彩云找到庆英:“他二婶,刘云凤的小女儿挺可爱,你愿不愿意抱养?” “她同意吗?” “她现在无家可归,你要是想抱养,先想办法留住她,然后再说。” “怎么留住她?” “你把我那间房门打开,让她们住进去,应该可以留住她。” “什么叫你那间房,那是我的房子。” “先不说这个,让不让她们住?” “你让她来找我。” 刘云凤搬进去后,彩云和庆英分别给她提供了一些脸盆等用品,在这里临时安了家,每天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乞讨,早出晚归。 玉军感冒发烧刚有好转,又被三大头等几个孩子们从后背塞进去几根大冰锥,还捂住玉军的嘴不让他喊,直至冰锥快融化了才放他走。 彩云看见玉军的后背有好几处被冰锥划伤的血痕,后背冰凉,全身发抖,接着,玉军又病了,这次病得很重,到了晚上,玉军浑身滚烫,开始说胡话,呕吐。 彩云忍无可忍,找到王红兵:“你能不能管管你们家三大头?太不像话了。” “又怎么了?”王红兵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前几天,三大头带着几个孩子把玉军埋在雪堆里冻感冒了,这次又把冰锥塞到他后背,还捂住他的嘴不让喊,你去看看我儿子现在都病成什么样了,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彩云说完转身走了。 “你个小寡妇,神气什么?你家歪头欺负我孙子你怎么不说啊?”王红兵母亲追出门来,指着彩云、跺着脚嘟哝了一句。 两天后,玉军的病不但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重,一个劲儿地喊头疼,满脸烧得通红,身子不停地抽动,彩云感到害怕,找来发福商量。 “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扛不住了?”彩云忧心忡忡地问发福。 “不行!赶紧送医院。”发福觉得孩子已经很危险了,不能再耽误了,立即背起孩子和彩云一起向公社卫生院赶。 第三十八章 她不敢 - 皖东人家 - 古占 到卫生院进行抽血化验等检查后,确诊为脑膜炎,经过打针、输液等治疗后,体温由41.5℃下降到38.3℃,其他症状也见好转,医生嘱咐继续输液一周,并开了些药就回来了,医药费发福全给付了。 刘云凤每天晚上回来,都要过来看看玉军,问长问短,帮彩云干些家务活,有一次还把要到的两块肥肉带回来,留给玉军吃。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彩云发现刘云凤为人实在,心地善良,勤快能干,脾气性格也好,彩云心中暗喜。 彩云每天背着玉军到公社卫生院去输液,其病情逐渐好转,一周后,玉军的病终于痊愈了。 大头榔子被彩云训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找彩云,有时从门前过也不进去,彩云觉得大头榔子可能生气了,心里感到不踏实。 一日午后,彩云见他正在家中抽烟,便进去打招呼:“红雷,这几天在忙什么?” 大头榔子见到彩云,便立即站起来,道:“什么也没忙,闲着。”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去找我?” “我是想去,可又怕你训我。” “上次我说你几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你骂得对,玉强头上的包消了吗?” “快消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彩云见他还是有说有笑,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 大头榔子是大家公认的二百五,村里人都瞧不起他,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唯有彩云没有歧视他,还曾经给他介绍过对象,这一点大头榔子心里很清楚,所以无论彩云怎么说他都不生气,他认为彩云是为他好,没有恶意。 “红雷,我家住着一个从凤阳逃荒过来的女子,你见过吗?” “见过,还带着两个小孩,怪可怜的。” 彩云把这个女子的情况跟大头榔子做了详细的介绍后,道:“她不愿回凤阳,想在外地成个家,我觉得你们两挺合适的,如果你愿意,我给你们两做老红,你看怎么样?” “我就喜欢你,我要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同意嫁给我为止。”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总那么固执,要是再这样,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可我满脑子都是你,怎么也忘不了你。” “你和她结婚后,我们仍然是好朋友。” “你说那个女的愿意嫁给我吗?” “我去做工作,争取说服她。” 彩云见大头榔子答应了,心里很高兴,她希望自己的恩人能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彩云回家时,见到韩秀霞坐在门前晒太阳,感到很惊讶,前几天刚听说她大小便已经恢复正常,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秀霞,看你气色不错,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彩云走到韩秀霞面前问。 “扶着墙能走几步,可这两条腿还是吃不上劲。” “躺的时间太长了,别着急,慢慢来,会逐渐好起来的。” “希望是这样,现在责任田分到户,红兵老在外面跑,地里的活忙不过来,我就更着急了。” “是啊,一搞责任田,大家都来了精神,家家都没有闲人,不过,身体更重要,你还是应该先把身体养好!” “我也是这么想。” 韩秀霞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但她始终都在关注彩云和王红兵俩人之间的事,她觉得俩人之间的来往越来越少,她不知道他俩之间是断了,还是更隐蔽了,现在自己能下地活动了,她要好好观察观察。 “嫂子,你过来一下。” 彩云听见发福喊他,便过去问他:“有事吗?” “你不是说要打张床吗,准备打多大尺寸的?” “宽一米八、长二米,将来玉强结婚也能用。” “明天我到镇上去,顺便把木材买了,你能和我一道去吗?” “行,我去。”彩云想,我买木材,不去能行吗。 第二天,俩人在镇上转了半天,要么是木材质量太差,要么是太贵,没找到合适的。直到快晌午时,发福对彩云说:“天太冷,卖木材的人一般都来得晚,我们俩先到饭店吃饭,吃完再过来。” “我不饿,要去你去吧。” “不饿少吃点,我请你。” 发福把彩云带到刚开门营业的向阳饭店,里面除了他们俩,没有别的客人,他要了一个辣椒爆肥肠,一个糖醋鱼,一个韭菜炒千张,白酒半斤。 发福点菜时,彩云一直在旁边制止,嫌他点菜太多太贵:“我就吃韭菜炒千张,其它的你一个人吃。” “这都是你爱吃的,就是给你点的,我平时做木匠活经常能吃到这些东西。” “干嘛这么浪费?庆英老说你挣钱不给她,就怕你乱花钱。” “谁说不给她,每次回来都急着跟我要,不给就跟你闹,给了她就拿不出来了,脑子里就知道钱、钱、钱,除了钱没有别的,” “你没听人说吗,男人有钱就学坏,何况你本来就很俊,又有手艺,所以庆英这么做也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整天到晚耷拉着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似的,看到她那张脸我心里就烦。” “她一直想要个孩子,你应该带她到医院查一查,看看是什么问题。” “我说过,她不愿去,怕丢人。”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大头榔子曾经帮过我,我想把刘云凤介绍给他,你看怎么样?” “好事啊,免得他老纠缠你。” “床打好以后,我准备让刘云凤她们先用,等她们走了,再让玉强晚上到那里睡。” “那是你的房子,你安排就行了。” “我怕庆英借机闹事,到时候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 “有我在,她不敢。” 俩人从饭店出来,在集市上又转了转,发福选了一种材质比较好的板材,彩云钱不够,发福主动动用私房钱垫上。 买回木材没几天,发福就把床打好了,彩云考虑到刘云凤母女三人大冬天还睡地铺,就劝云凤先用,云凤为了两个孩子着想,接受了彩云的好意,母女三人睡上了新床,云凤心中十分感激。 庆英见彩云把打好的新床搬到小房间,怀疑彩云又在打这房子的主意,她找到彩云,愤怒地问:“彩云,你把新床搬到我那间小房子是什么意思?” “你真会说笑话,明明是老人分给我的房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老人是分给发财的,现在发财不在了,这房子应该重新分配。” “那你回去问问发福,看他怎么说。” “谁也不用问,这房子就是我的,你想要门也没有,还有发福给你打床的工钱,你什么时候给?” “等我有钱时就给你。” 晚上,刘云凤的大女儿小梅过来找玉兰,俩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玉强也很喜欢小梅,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彩云借机找到刘云凤:“妹子,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男的叫王红雷,今年三十四岁,他说见过你,对你很满意,我想把他喊来,你们俩见面聊一聊,你看怎么样?” “我听您的!” 彩云把大头浪子喊来后,俩人谈了约半个小时,双方都表示同意,彩云做主,选定一周后的二月二十六日结婚。 庆英知道后,一下子慌了,立马找到云凤:“听说你要嫁给王红雷,是真的吗?”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云凤以征求意见的口吻问庆英。 “一直没听你提过,什么时候定的?老红是谁啊?”庆英感到很惊讶。 “刚定的,老红就是彩云。” “你了解他吗?” “只深入谈过一次,主要听彩云介绍的。” “你知道他有个绰号叫什么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叫大头榔子,他是全队公认的二百五,结婚才一个多月,就把他老婆给打死了。” “彩云和红雷跟我讲了这个情况,那应该是一个意外。” “我是为你好,周围没有一个女的敢嫁给他,你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和他结婚,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条件好的也轮不到我,现在有人要我,我就知足了,他脾气不好,我可以让着他,只要对我和两个孩子好,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就想有个家,有个属于自己的窝。” 庆英再也无话可说,精心设计的计划就这样落空了。 二月二十六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大头榔子备了两桌酒席,举行了一个简朴的结婚仪式,云凤随即带着孩子搬到了大头榔子那里,一个新的家庭就这样诞生了,大头榔子终于结束了光棍生活,了却了彩云的一桩心事,云凤也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到处去乞讨了。 云凤一搬走,彩云就换了一把锁把这房门锁上。 庆英知道刘云凤已搬走,想把那间小房子收拾一下,她用钥匙开了半天总是打不开,细一看,发现换锁了,她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怒气冲冲地找到彩云:“你是不是把我房子的锁给换了?” “我从不锁别人的房子。”彩云很冷静地回敬她一句。 “我不跟你废话。” 第三十九章 想死我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庆英急匆匆地回家拿来斧头,她胸中的一团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她想到彩云当时以抱养为诱饵,让她同意刘云凤住进这间房子就是一个圈套,云凤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她甚至怀疑彩云此时打床也是为了抢占房子,而且还是发福给打的,说不定是他俩早已商量好的。 现在她又促成了大头榔子和云凤的婚事,使她的计划彻底落空,她越想越生气,快步走到房前,举斧向门锁砸去。 彩云见状,立即上前制止,俩人厮打起来,她哪是庆英的对手,只好跑到庆英家后院,把正在干活的发福找来。 “住手!不许胡闹。”发福抓住庆英手中的斧子,将她推倒在地。 “你打,你打,我让你打。”庆英顺势抱住发福的小腿又哭又闹。 发福劝了半天,庆英就是不起来,没办法,只好架着她胳膊将其拖回家。 晚上,玉军听说哥哥要到小房间睡新床,也跟着凑热闹,缠着玉强要和他一起睡新床,玉强也希望有个伴,就爽快地答应了。 彩云觉得玉军也就是好奇,一会就会跑回来,所以也没放在心里。 大头榔子和云凤结婚后,还是经常来纠缠彩云,她决定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有一次,大头榔子见彩云家快没柴火了,便到西山挖了一些树根劈成木柴给彩云送来,见彩云一人在家,便关上门,抱住彩云又是亲又是摸:“云,想死我了!” “放开我,要不我生气了!” 大头榔子见彩云真的急了,只好放开她。 彩云把门打开,命令大头榔子:“你给我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大头榔子找了一个板凳,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红雷,你现在已经和云凤结婚了,我是你们的老红,你要是再这么做,不但对不起云凤,也会伤了我的心,我希望你们幸福,希望你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可我就是喜欢你!”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知道你确实喜欢我,可我不能给你一个家,但云凤可以,所以你要善待她。另外,你的脾气要改一改,更不能动不动就打人,云凤在这儿除了你,没有别的亲人,你要是伤了她的心,她都无处去说,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听你的,不让她伤心!” “这样我就放心了!” 庆英自从知道风云要和大头浪子结婚之日起,不但很少回娘家,而且对发福盯得很紧。发福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和彩云之间的那种事也就少了,只能是搂搂抱抱,亲热亲热。 玉军和玉强住了几晚上,又跑回来要和母亲睡一起,彩云问他:“怎么不和你哥哥一起睡了?” 玉军道:“我想听您讲故事。” 彩云想了想,对玉军说:“那我给你讲个狐狸和乌鸦的故事,好吗?” “好!” “说有一个狐狸在树林里找吃的,他来到一棵大树下,见乌鸦正站在树枝上,嘴里叼着一片肉,狐狸馋得直流口水,他眼珠一转,对乌鸦说:‘亲爱的乌鸦,您好吗?’乌鸦没有回答……” “乌鸦为什么不回答?”玉军感到奇怪,打断了母亲的讲述。 母亲告诉他:“乌鸦害怕一张嘴,肉就掉了。” 玉军又问:“乌鸦为什么老叼着肉不咽下去?” “它还没来得及。” “后来呢?” 母亲继续说道:“狐狸不甘心,又赔着笑脸对乌鸦说:‘亲爱的乌鸦,您的嗓子真好,谁都爱听您唱歌,您就唱几句吧!’乌鸦听了狐狸的话,非常得意,就唱了起来。‘哇……’她刚一开口,肉就掉了下来。狐狸叼起肉,一溜烟跑了。” 母亲说完,问玉军:“你说这个狐狸狡猾不狡猾?” 这时,彩云才发现玉军已经睡着了。 清明节这一天,彩云带着孩子们给发财上坟,她首先给发财的坟上添了一些泥土,并告知孩子们添土只能撒在坟上,不能扣,更不能拍。 几个孩子忙着给父亲烧纸,一边烧一边用木棍挑开堆着的黄纸,让其充分燃烧。 彩云把带来的米饭、红薯、红烧鱼、煮花生米,还有白酒摆在发财的坟前。 她对发财说:“孩子爸,我们看你来了,孩子们正在给你送钱,你要收好放好,该用就用,不要舍不得花,我们给你准备的有米饭,这是我们一直没舍得吃给你留的,你生前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给我们,这一次就听我的,不要再找理由推让了。” 彩云把红烧鱼和煮花生米向坟前凑了凑,继续对发财说:“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我还给你打了二两白酒,天冷了,喝一点暖暖身子。” 她把这些酒都洒在坟前的地上:“这鱼是玉强抓的,花生和红薯是自留地产的。现在实行‘责任田’了,大家都亲切地称其为‘救命田’,我们的‘责任田’小麦长得特别好,马上就要抽穗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收割了。有了‘责任田’,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亲手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 “妈,您在跟谁说话?”玉军好奇地打断了彩云的话。 彩云道:“跟你爸。” “我爸不是死了吗?” “你爸实际上没死。” “那他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 “他在天堂,离这儿很远,我们看不见他,但他能看见我们,我们干什么说什么他都知道。” “天堂上有吃的吗?” “有,那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我也要去天堂。” “现在天堂不收你,等你做了很多大事和好事,天堂才收你。” “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好事?” “像你大志叔叔那样,为国家和老百姓干的事就是大事,像你爸爸那样,自己已经饿得不行了,还把饭省下来留给你们吃,这就是好事。” “那我长大了,要干好多大事和好事。” “到那时天堂就可以收你了。” 彩云让几个孩子给他们的父亲磕完头后,便来到玉翠的坟前,亲手点燃黄纸,给玉翠送钱去:“翠儿,你在那边好吗?妈最愧对的就是你,人说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可你就知道谦让,来到这世上,没穿过一件新衣服,饿得撑不住时,就去喝水,快不行时,还想着你弟弟,你是个乖孩子,妈平时关注你太少……” 玉军跑到父亲坟前,把米饭和红烧鱼拿到玉翠的坟前,对母亲说:“妈,我想让二姐吃点好吃的,行吗?” 彩云把玉军紧紧地搂在怀里:“行!好孩子,你做得对,妈很高兴,做人就要懂得感恩,什么时候都不要愧对自己的恩人。你二姐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把能够救命的那口饭省下来留给你吃,你永远都不要忘了你二姐。” 玉军频频点头,彩云觉得玉军长大了、懂事了。 这时,发福扛着铁锹过来,在发财的坟上添了一些土,彩云正好找他:“庆英为那间小房间一直和我不说话,要不你在后院建个厢房,以免她老是耿耿于怀。” 发福道:“也好,反正在自家后院建,不影响别人,现在正好是农闲,过两天就动工。” “你和庆英好好商量一下,别说是我的主意,以免再生是非。” “这个我知道,你放心。” 动工那天,彩云也过去帮忙,她主动找庆英说话,庆英还是不依不饶地冲着彩云嚷嚷:“别以为我盖房子了,你就可以长期霸占我那间房子,你一天不给,我就让你一天不得安宁。” 房子建成后,彩云也过去帮着收拾,发福和庆英把床搬到新建的东厢房,前面两间正房的隔墙已拆除,显得宽敞许多。 清明节后,进入育秧、栽秧时节。实行“责任田”后,从耕田、耙地,到稻种的浸泡、播种,都由各家各户独自完成,这些体力活和技术活,彩云家没人能做,只能依靠发福。 发福除了自家的农活外,还要外出做木匠活,只能起早贪黑帮彩云做这些事,常常是鸡叫头遍就起床,晚上别人都睡了他还在忙,彩云能做的就是给发福当个下手,做点吃的带到田头给他加个餐。 小麦成熟了,沉甸甸的麦穗在微风吹拂下,互相磨擦着,发出嗦嗦的响声,彩云取下一个麦穗用手搓了搓,将饱满的麦粒放到嘴里嚼一嚼,满嘴都是清香。她站在自家“责任田”前放眼望去,田野里一片金黄,像晚霞映照下的潮水般随风起伏。 小麦就要收割了,栽秧也快开始了,紧接着就要进行田间管理,一年最忙的三夏时节已经来临。 “妈,我们学校明天开始放忙假,我想和您一起下地干活。”玉强对母亲说。 彩云听了很高兴:“好啊,我正犯愁呢,现在既要割麦子又要栽秧,这十多亩地靠我一人还真不行,忙假放多少天?” “两周,六月十一日返校上课。” 第四十章 我也要 - 皖东人家 - 古占 开镰收割的头天下午,彩云拿出几把已经生锈的镰刀,在门前的磨刀石上,一边撩着水一边磨,然后用拇指在镰刀口上刮一刮,检验镰刀的锋利程度。 彩云告诉玉强和玉兰,割麦时应弯腰到九十度左右,左手揽住麦秆的中上端,右手握住镰刀,刀口端平,在麦杆根部离地面约二公分处下刀割断,然后将麦子放到“绕子”上,如果不需捆的话,直接放平整就行了。 俩人很快学会了割麦子,彩云又教他俩学习打绕子,没想到这个活难住了他俩。 “绕子”实际上就是一种捆东西的绳子,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就地取材做成的带有接头的线状绕子,按取材不同可分为麦绕子、稻绕子和草绕子三种,这种就地取材的绕子用的最多。 还有一种是用稻草做的无接头的螺旋式盘状绕子,其外形就像是一种被压扁了的异形柱状弹簧,使用时需将其拉直了才行。 “绕子”是捆麦子必须要用的,彩云随手割了两撮麦子,然后从麦穗与麦秆的结合处将两撮麦子呈“十”字交叉后绕几下,再将汇合在一起的麦穗绕过来形成个结,一个麦绕子就做成了。 玉强和玉兰都仿照母亲的方法练了半天,就是做不出那个“结”,好不容易做出一个“结”,一不小心又散了,始终未做成一个能用的麦绕子。 彩云有点急了:“行了,有时间再学吧,赶紧割麦子。” 彩云一边割,一边做绕子,一边捆麦把子,玉强和玉兰虽然会割,但速度太慢,玉强想母亲割麦速度快,捆麦子这个活简单,自己可以替母亲做。 他蹲下身子,抓住麦绕子的两头,使劲一拉,麦绕子散了,正在纳闷时,母亲走过来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这是因为你两手用力不均匀造成的,这种绕子如果两手用力均匀的话,会越勒越紧,否则绕子就会从打结处被拽脱,正确的方法是用膝盖将麦秆压到绕子的打结处,同时抓住绕子的两端均匀地用力勒紧后,将两端交叉起来拧几下,再一别,一个麦把子就捆成了。” 彩云说完,又做了一个麦绕子,让玉强再试一试,结果被玉兰抢前一步接过去:“妈,我来!“ 玉兰按母亲说的方法,把麦绕子放在地上,抱来了麦把子放在饶子上,一步一步进展得都很顺利,她觉得大功告成了,感到很得意:“妈,你看我哥一个男子汉,还不如我呢!” “你捆好了吗?” “好了。” 玉兰一松手,麦捆子就崩开了,尴尬的她朝着母亲做个鬼脸又去割麦子了。 玉强一边割麦子,一边琢磨打绕子的事,一不小心,镰刀与左小腿吻上了,迎面骨前的皮肤开始流血,他怕玉兰耻笑,忍着痛继续干活。 小腿上的血已经流到脚面,没办法,他只好停下来,用手捂住伤口,彩云见了:“怎么,挂彩了?” 玉强道:“流血了。” 彩云提了一个麦捆子过来,对玉强说:“把腿搭这上面。” 然后就从地上抓了一把干土摁在伤口上:“没事了,一会血就凝住了。” 午后的太阳晒得麦地散发出炽热的蒸汽,汗珠子从玉强的头发里往外流,满脸都是汗水,两只袖子因不停地擦汗已是湿淋淋,被麦芒刺满红点点的胳膊和手背在汗水的浸染下,又疼又痒,异常难受。 彩云可能是累的受不了了,割麦的姿势从弯腰变成了半蹲,甚至半跪着,但仍在顽强地支撑着,一点点往前挪,后来就双膝跪着,拿镰撑着地,头挨着镰把儿,休息片刻,又继续。 晚上,劳累一天的三人倒到床上就睡着了,玉强由于心中有事放不下,一觉醒来再也睡不着,母亲跪着割麦子的情景总是在他眼前闪现,他想着白天做麦绕子和捆麦把子的事,他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丢人,越想越来气。 他见玉军仍在熟睡中,便悄悄地穿上衣服,踏着月色来到了麦地,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做绕子、捆麦子,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成功了,一口气捆了四十多个麦捆子。 早晨,彩云起来做好了早饭,到小屋喊玉强和玉军,发现玉强不见了,问玉军也不知道,到处找也找不着。 彩云来到了麦地,看见玉强手拿一个麦绕子,躺在麦地里睡着了,她用袖子擦了擦玉强脸上和头发上的露水,摸了摸玉强身上的衣服也有点湿了,便喊醒了他:“玉强,玉强,醒醒,回去吃早饭了。” 玉强揉了揉眼睛,便坐了起来:“妈,我把这些捆完就回去。”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捆麦把子,应等到太阳把麦把子上的露水晒干了以后再捆,这样挑起来轻,小麦也不容易变质。” 玉强看着母亲,点了点头:“那我中午再捆吧。” “不用了,捆起来一部分是为了修缮房子用,有这么多就够了,其它的不用捆,直接运回去就行了。” “为什么盖房子用的要捆起来?”玉强感到不解。 “捆起来可以直接人工脱粒,不用石磙子碾压,盖房子既整齐美观又耐用。” 彩云看着这些麦捆子,问玉强:“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想起来干这个?” “妈,看您跪着割麦子,我心里难受,睡不着。” 彩云用手摸了摸玉强的头:“好孩子,妈是生你弟弟时落下的月子病,不碍事。” 实现‘责任田’以后,各家各户都在自家门前平整了一块土地作为晒场,小麦收割完后需要运到自家晒场进行脱粒、扬场、晒干。 正在割麦子的彩云见发福扛着扁担朝这边走来,知道他是过来给她挑麦把子的,这种重体力活彩云只能依靠他。 “狗蛋,拾麦子好玩吗?”发福见玉军正在拾麦子,上前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二叔,您看我拾了那么多麦子。”玉军指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向二叔显摆。 玉军拾的麦子积攒到二十多根时,就拿去让哥哥给捆成一个小把子,这会儿他已经拾了五把子。 玉军拾的麦子已被太阳晒干了,玉强拿了二把子用镰刀将麦穗割下来,用二叔的洋火将剩下的秸秆点着了,把一些麦穗和自己抓的一串蚂蚱全都扔到火中。 玉军见了,哭着跑到母亲跟前:“妈,哥哥把我拾的麦子给烧了,您快去让他赔我!” “玉强,你这是干什么?”母亲问他。 玉强对母亲说:“烤麦子和蚂蚱,您过来尝尝。” 母亲对玉军说:“走,你哥给你做好吃的,快去,晚了就没了。” 麦穗在火里噼里啪啦地烧了一会儿,麦壳被烤得焦黄,滋滋地冒烟,就闻到一股麦香味,玉强拿了两个麦穗在手心里搓碎,再轻轻吹去麦壳,留下一个个青里透黄,黄里飘香的麦粒。 他撮起几粒,扔进嘴巴,软软的又硬硬的,筋筋的又酥酥的,似熟非熟,似生非生,咂吧咂吧嘴儿:“好吃!越嚼越香。” 玉军道:“我也要!” 玉强又给弟弟备了一些,玉军接过来立即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好吃吗?”玉强笑着问。 玉军点了点头,也笑了。 玉兰拿了一个已烤好的蚂蚱,吹了吹上面的烟灰,放到鼻前闻了闻,一股谷草的清香气味扑鼻而入,她咬了一口:“真好吃!又酥又香又脆。” 玉强又给母亲和二叔分别拿去一只,让他们品尝。 玉强看了看玉兰和玉军,禁不住哈哈大笑,原来他们嘴上都挂上了黑漆漆的小胡子。 发福冲着彩云道:“嫂子,西冲的水田我都犁完了,明天轮到你们家灌水,我一天就能耙完,后天你就可以栽秧了。” 彩云道:“犁田耙田的事只能辛苦你了。” “这本来就是男人的事。” “二叔,我想跟您学习挑麦把子。”玉强觉得自己已经十三岁了,应该掌握男人该干的活了。 “你还小,正在长个子,等两年再说吧。” “先让他了解一下,可以练练手。”彩云也支持玉强的想法。 “这个其实很简单,先将扁担带尖的一端用力插入地下,使扁担垂直立于地面,将带有木钩子的绳子与扁担的平面垂直呈一字形摆开,然后以扁担为支撑,将麦把子的麦穗端和秸秆端颠倒交叉放置在绳子上方,待麦把子摞到合适的高度,再用绳子勒紧捆好。”发福一边说一边给玉强示范。 “二叔,麦把子摞到多高最好?” “这要根据你的身高和能挑起的重量以及麦把子捆没捆等情况来决定,一般情况下,尽量摞高一点,便于起肩和落肩,走起来也会感觉轻一些。” 发福起肩后,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扁担上,迈着轻盈稳健的脚步,扁担两端的麦把子随着有节凑的步伐上下颤悠闪动,给人一种好像是在跳舞的感觉,彩云指着发福对玉强说:“看你二叔挑担子多神气啊!” “听说二叔木匠手艺特棒,您能不能让二叔教教我?” “应该可以,我先和你二叔商量一下。” 发福的木匠工艺在周边小有名气,他制作的木扁担具有“弧形面不咯肩,香菇边不扎人,龙舟肚弹性好”的特点,木扁担的制作工艺最能考验一个木匠的技术水平。 发福一担能挑二百来斤,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轻松,不到一天时间,就把彩云地里的麦把子全部运到晒场,玉强觉得挑麦把子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要有力气,再掌握一些技巧就成了,他决定,现在就开始跟二叔学习。 经过几天的奋战,小麦全部收割完了,玉强和玉兰心想,这下终于可以休息两天了。 第四十一章 提亲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鸡叫三遍时,彩云已做好早饭:“玉兰,快起来吃早饭了。”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玉兰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仍然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睡什么睡,别人早都下地干活去了,季节不等人,快点!” 早饭后,东方刚泛出鱼肚白,彩云带着玉强和玉兰来到秧苗田:“今天我教你们拔秧。” “拔秧我会!”玉兰还没等母亲说完,就脱了鞋,卷起裤脚下去干了起来。 彩云见玉兰干得有模有样,感到奇怪:“你跟谁学的?” “二婶。”玉兰答得很干脆。 “你二婶真会使唤人。” “二婶说,二叔老帮我们家干活,让我以后也帮她一起干活。” “去也可以,但应该和我说一下。” 玉强觉得拔秧很简单,没什么好学的,他下到秧苗田后模仿着妹妹的动作攥住秧苗朝上一拔,秧苗断了。 彩云把玉强喊过来:“拔秧时手要紧贴水田地面,抓住秧苗底部往自己方向拖动,一次不要拔得太多,拔起后要将秧苗根部的泥土清洗干净,这样既可以减轻挑秧苗的重量,也便于栽秧时秧苗的分离,清洗干净后再用稻草把秧苗捆扎起来就可以了。”彩云跟玉强一边说,一边示范。 玉强学会后,只能一手拔一手攒,速度很慢,他见母亲双手不停地一伸一缩,手指灵活地勾着秧苗,熟练地拔起拖动,不一会儿双手挤满,两手一合,用稻草一扎,一个“秧把”成了。 玉强也想像母亲那样,来个左右开弓,他右手抓住秧苗向后拔,左手向前伸时,身体平衡未掌握好,一下子栽倒在水田中,双膝跪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玉兰见了,笑得不行:“妈,你快看,玉强给您磕头了。” 彩云看了一看,笑了:“那你也磕个!” 玉兰道:“给钱吗?” “记账!”彩云的脸上笑开了花。 午饭后,彩云一家全体出动去栽秧,玉军光着屁股跑在最前头,跑着跑着,就回头冲母亲喊了一声:“妈,快点。” “你别捣乱了,快回去!” “妈,秧栽好了,多长时间才能长出大米啊?” “要一百多天,你问这干什么?” “有了大米,我们就可以吃上大米饭了。” “你就知道吃。” 彩云有七亩地在西冲,这里是王家峪主要产稻区,纵横交错的水沟和田埂把这里分隔成一块块的水田,像是镶在大地上的一块块明镜,在阳光下闪烁着,走在田埂上的行人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到了栽秧的水田,玉军拉着母亲的衣服:“妈,你教我栽秧好吗?” “你看那是什么?” “是鸭子。” “它们要过来吃秧苗,你去把它们赶走。” 玉军听了很高兴,立即冲着鸭子追过去,一直把它们追到一旁的小水沟里仍不罢休,跳下去继续追赶。 玉强和玉兰跟着母亲学习如何栽秧,彩云先给他俩讲了栽秧的基本要领:“四体朝地背朝天,手持秧苗面向田,左手分秧右手插,纵向成列横成行。” “妈,您说的跟我们老师讲的《栽秧诗》很像。” “什么内容?”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忘了。” “回去问问你们老师,然后告诉我。” 接着彩云又给他俩进行了示范:只见彩云的一双手就像是蜻蜓点水似的上下舞动,有节奏地将一撮撮秧苗插到田里,那刚插好的秧苗一个个挺立着,横竖排列是那么整齐,就像是列队接受检阅的士兵。 “栽秧时,双手动作必须协调,左手负责捻秧,右手接过秧苗后,拇指、食指、中指并拢,捏住秧苗的根部垂直插入泥土中。插入深度约两公分左右,横竖株距约八公分左右。同时,双脚必须密切配合,每插完二行,要及时后移。”彩云一边说,一边手把手地教。 俗话说“大米好吃秧难栽,”栽秧不像拔秧那么简单,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玉强手持秧苗比划了几下,总觉得手脚不听大脑指挥,不是插得太深就是插得太浅,前后行秧位呈蚯蚓状,弯弯曲曲,或双手配合不好,分秧传秧滞后于栽秧,双脚后移不协调,等等。 玉兰也觉得秧苗在自己手里不听使唤,栽得东倒西歪,不成行列,有的还漂浮在水面上。 在母亲的耐心指导下,俩人慢慢地悟出了一些道道,掌握了基本技巧,逐步顺手了。 “妈!妈!……”玉军在一旁水沟里哭喊着。 “玉兰,你过去看看你弟弟怎么了?” 随后,玉兰拉着玉军走过来:“妈,弟弟的肚脐钻进了一个蚂蟥。” “你说什么?”彩云似乎没听清楚。 玉兰又重复了一遍。 玉强听了感到好奇,也跑过来看了看,彩云告诉玉强,这种情况不能硬拉,否则蚂蟥容易断在里面。 彩云用手在他肚脐周边轻轻地反复拍打着,这蚂蟥就是不出来,用其他办法也不凑效。 玉强见临近的赵叔正在田埂上休息抽烟,跑过去要来了烟头,吸了几口后,在蚂蟥身上烫了几下,不一会,玉强揪住蚂蟥轻轻地一拉就出来了。 “张姐,我们来帮你栽秧。”刘云凤和王红雷俩人下到田里提起秧把就要栽秧。 “你们的秧栽完了吗?”彩云问。 云凤道:“我们田少,都忙完了。” “谢谢你们帮忙,玉强、玉兰你们俩到前面去栽。” 玉强已经累得不行了,感到浑身酸痛,而这仅仅只是开头,他不知道这么多地什么时候才能栽完,看见云凤过来帮忙栽秧非常高兴,当他见到王红雷下田时,心中突然感到阵阵恶心,听到母亲的话他一动也没动,只有挨着母亲的玉兰站起身来。 这时,红雷道:“玉兰,你跟我到前面去,好吗?” “好!谢谢叔叔。”玉兰对援军的到来感到满心欢喜。 彩云继续问云凤:“妹子,红雷对你好吗?” “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急。” “男人嘛都有点脾气,只要他对你好,你也喜欢他就行。” “他这人心眼不错,对我的两个孩子也很好,这一点让我感到欣慰。” “你们的田太少,可以到西山开几亩荒地,种些旱粮。” “这样行吗?” “你们找一下王红兵,只要他同意就行。” “红雷跟他关系不太好,估计他不会同意。” “他那个人爱戴高帽,只要你奉承他几句他就晕了。” “可我就是不会奉承人。” “你就这么跟他说。”彩云在云凤耳边嘀咕了几句。 云凤听了,点了点头:“行,我试试。” 玉强道:“阿姨,别听我妈的,在荒地上种庄稼不需要谁同意。” 彩云显然不爱听:“你懂什么?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云凤赶紧打圆场:“玉强,小梅常去找你们玩,以后没事你也到我们家来玩,好吗?” “行!” 彩云道:“玉强,去把田埂上的秧把子都扔下来。” 玉强离开后,彩云问云凤:“你家小梅有婆家了吗?” “没有,前几天有人来提过,我没同意。” “你觉得我们家玉强怎么样?” “玉强属什么的?” “属虎,十三岁。” “我家小梅属马的,今年九岁。” “跟我一个属相,俗话说‘马为虎妻’,女马男虎好姻缘,是绝配!” “玉强的头是怎么搞的?” “生下来没多久,就发现他的头有点歪,当时没当回事,觉得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所以一直没有进行纠正,结果就成这样了,不过什么影响都没有。” “就是看起来有点那个。” “我看小梅好像挺喜欢玉强的,经常过来找他。” “是的,她老在我面前说柱哥这个、柱哥那个,看来两个孩子有缘。” “你要是觉得行的话,就回去和红雷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这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 “谢谢大妹子瞧得起我,我会把小梅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 “你是我的恩人,又是老乡,就别那么客气了,但老规矩还得要。” “那当然,这里的规矩就是彩礼六十块,布料六件,你看怎么样?” “你我都是凤阳人,那边讲究六六大顺。” “行,就按你的意思办,彩礼六十六块。” “姐,你别生气,我不是为了那几块钱,我要的是我们对故乡的一种眷恋之情。” “我知道,你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们老陈家,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近日我就请老红上门提亲,你看行吗?” “行!” 第四十二章 彩礼 - 皖东人家 - 古占 晚上,发福找到彩云:“嫂子,麦地已耕完耙好,你准备安种什么?” “我想安种花生和玉米,你看怎么样?” “可以,这个不着急,栽完秧再说。” “有个事我正想找你商量。” “什么事?” 彩云把下午和刘云凤商量的事告诉了发福。 发福听了很高兴,道:“好事啊!玉强不小了,早该定亲了。” “玉强的亲事一直是我一块心病,几次找老红都不愿意帮忙,主要是嫌我们家穷和玉强歪头,这次云凤能同意,真是不容易。” “这事要趁热打铁,尽快找个老红把亲事定下来。” “我也这么想,可钱的问题怎么办?” “一共需要多少钱?” “彩礼六十六块,礼品四样大概三十左右,加起来可能有九十多块。” “跟云凤商量一下,礼品能不能以后再说。” “这个不行,我也做过老红,就是女方不提,男方也必须准备,这是规矩。” “礼品四样都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钱吗?” “布料六件,每件长八尺,即使是普通的布料每尺也得四毛多,六件就得二十块左右,还有活鲤鱼两条,圆肘两个和双刀肉。” “双刀肉是什么意思?有圆肘子不就行了吗” “双刀肉是带有两根肋骨的长条五花肉,在两根肋骨之间用刀划开一道口子,但不能划断,要连着皮,表示上门提亲,送到女方家后,由女方割断返回一刀给男方家,表示同意定亲。” “你手头能凑多少钱?” “包括卖粮和卖麦秸杆,最多只能凑三十多块钱,还差五十多。” “我手头有十几块机动钱,不足部分我去借。” “这么多钱你到哪里借?上次找庆英借几块钱她都不肯,指望他肯定不行。”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就是磕头也要给你借来,玉强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耽误了。” “真是难为你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靠你了。” “你明天就去找老红,定下来后尽快下聘礼。” 第二天俩人分头行动,发福到处找人去借钱,彩云去找老红上门提亲。 彩云找到杨家岗的杨婆,这人口碑比较好,接生、说媒是好手,彩云生狗蛋时就是她给接生的。 杨婆见彩云来找她,就知道其来意:“你家玉强的事我没少操心,周边年龄相当的我都提过,人家一听,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我真是帮不上忙。” “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不过这次不一样。” 彩云把她和女方沟通的一些具体情况和杨婆简单介绍了一下,杨婆这才答应下来。 俗话说“老红一张嘴,会哄又会吹。”杨婆提亲回来后,就喋喋不休地跟彩云表功,说得绘声绘色,彩云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杨婆说彩礼由六十六砍为六十时,确实让彩云感到惊喜,对杨婆一再表示感谢。 “你家玉兰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杨婆问彩云。 “家里缺劳力,我想晚两年再给她找婆家。” “先定亲,结婚的事可以再商量。” “定了亲,男方就会催着办事,不同意也不好。” “现在有户人家条件不错,小伙子长得俊,今年十四岁,属牛的,你家玉兰十二岁,属兔的,俩人相配,男孩父亲在镇上工作,母亲是个裁缝,你要是同意,我就去谈。” “条件是不错,但我还是想先把玉强的事定下来再说。” “行吧,你再考虑考虑,就怕晚了条件好的都有主了。” 杨婆走后,玉军皱着眉头跑过来,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我这儿疼。” “哪儿疼?”彩云问。 “这儿。”玉军指着肚脐说。 彩云一看,发现玉军的肚脐又红又肿,她知道这是蚂蟥叮咬的结果,便化了一些温盐水给他洗了洗。 “好了,明天就没事了。”彩云安慰玉军。 这时,庆英过来问彩云:“听说你要和云凤结为亲家?” 彩云道:“是啊,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不敢,我怕你在酒里下药。”庆英阴阳怪气地说。 “你真会开玩笑。” “你这人心计太重。” “什么意思?” “你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 “彩礼准备好了吗?” “正在想办法。” 庆英得知玉强定亲的事,心里很不舒服,她想起当初彩云以抱养为诱饵,劝她留住云凤,结果不但抱养未成,就连那间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小房子也被彩云乘机夺走,现在她又要和云凤结为亲家,庆英这才意识到,所谓抱养只是彩云给她设下的一个圈套。 自从实行责任田以来,发福整天围着彩云转,什么事都为她着想,特别是在和彩云争夺小房子时,他为了帮彩云,竟然动手打了她,而彩云使用发福就像使唤自己的男人一样理直气壮,发福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庆英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这次玉强定亲,如果不是玉兰,她都不知情,不但彩云没告诉她,就连发福也没跟她提起,她深信这种大事彩云一定会找发福商量过。 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彩云的经济状况,她觉得彩云一定会找发福帮忙解决彩礼问题。 她打开那个被她视为宝贝的木箱子,查看了一下存款,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锁上。 她盯着已锁好的木箱子左看看右瞧瞧,心里仍然感觉不踏实,虽然这箱子只有她一人拿着钥匙,但发福如果偷偷配了钥匙岂不是很危险,为安全起见,她又加了一把锁,这才感觉踏实些。 她知道发福手里有些零花钱,但解决不了彩云的问题,她坚信彩云一定会找她借钱,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羞辱她,借钱的事让她彻底死心。 彩云一边忙着卖粮、卖麦秸杆筹集礼金,一边忙着栽秧,对玉军经常喊肚脐疼痛的事没放在心上。 一天晚上,玉军又哭又闹,指着肚脐说里面在打架,彩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肚脐就是红肿,又用温盐水给擦了擦,可夜里老是哭闹,天刚亮她就背着玉军来到卫生院。 大夫检查后,责怪彩云:“你看这里面都化脓溃烂了,为什么不早来看啊?” “这几天忙着栽秧给耽误了。” 彩云看见大夫从里面清除出一些带血的脓水,然后打了一针,又开了些药,并嘱咐每天都要过来打针治疗。 彩云背着玉军走出卫生院,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样子,礼金还没筹够,今天又花了八块多,她知道发福能找的朋友都找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真的没了主意。 “嫂子,等一等。”快到村口时,彩云听见发福在后面喊她。 “又借钱去了?”彩云问发福。 “你干什么去了?”发福有意岔开话题。 “带玉军看病去了。” 彩云见发福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他又没借到钱。 “怎么了?” “肚脐感染化脓了,又花了八块多,越着急越添乱。” “再着急有病必须看,别耽误了。” “这样一来,礼金就差了二十多块,现在离下聘礼的日子只有三天时间了,到哪借这么多的钱,真是急死人了。” “好点了吗?”发福摸着玉军的头问。 玉军点了点头。 彩云到家后,见玉兰正在做饭,便问玉兰:“昨天有涛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路过这里。” “这孩子长得真俊,像个大小伙子了,可惜父亲不在了,母亲又双目失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父亲和我爸一样,也是六零年去世的,还有一个妹妹是去年初去世的,现在就剩下他们母子三人了。” “他弟弟多大了?” “今年十一岁,比他小三岁。” “他们俩都定亲了吗?” “有涛没有,他弟弟不知道。” “你也不小了,该让老红给你找个婆家了。” “我不想让老红找。” “那哪行啊!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从提亲、定亲到结婚都必须有老红,这叫明媒正娶。” “这跟老红有什么关系?” “明媒正娶就是要有媒人介绍,我们这儿的老红就是媒人。” “那为什么不叫媒人,要叫老红?”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叫的,习惯了。” “老红是不是找过您啊?” “是啊,老红说有一个挺俊的小伙子,父亲在镇上工作,母亲是个裁缝,家庭条件很好,你过去肯定能享福。” “我不喜欢,定了我也不去。” “我知道你喜欢有涛,可他哪来彩礼钱啊?” “妈,我可以不要彩礼。” “这是规矩,没有彩礼无法定亲,老红也不会给提亲。” 彩云觉得上次杨婆提到的那户人家条件确实不错,如果成了,可以将玉强下聘礼的日子推后几天,等收到玉兰婆家的聘礼时,玉强的聘礼问题也就解决了。 现在看来,玉兰心里想着有涛,如果不考虑玉兰的感受直接定亲,肯定会伤了玉兰的心,而且定亲后不久,男方就会要娶亲,玉兰一走,这么多地怎么办?” 第二天下午,发福赶到西冲找到彩云:“嫂子,钱借到了。” “又借了多少?” “三十!” “太好了!”彩云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谢谢二叔!”正在栽秧的玉强站起来笑嘻嘻地向他二叔鞠躬致谢。 “玉强、玉兰,你二叔借钱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听见了吗?” 两个孩子都点了点头。 第四十三章 卖血 - 皖东人家 - 古占 六月十日,是玉强定亲的日子,彩云请来了老红,按约定的礼金和礼品如数向女方下了聘礼,女方也返回一刀肉,并赠送一顶帽子和一支钢笔。 中午,彩云请老红、发福夫妇、大志父母和赵志良、杨老师等过来喝定亲酒,酒席上大家分别给彩云和老红敬酒祝贺。 “他二婶,玉强的事让你操心了,我替孩子们给你敬个酒。” 庆英道:“喝酒可以,但有个秘密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 “我能有什么秘密?” “肯定有!***刚过,就有钱给儿子定亲,你一定有什么发财之道。” “哪有什么发财之道,都是借的钱。” “借钱?我不信,在座的都是你最亲近的,没听说你跟谁借过钱啊!” “我和债主之间有个约定,这个约定就是‘保密’!” “那这个酒我就没法喝了。” “这是我替孩子们敬你的酒,让大家说,你该不该喝?” 酒席上的人都劝她喝,没办法只好喝了。 晚上,兴奋了一天的玉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想到村里与他年龄相仿的几个男孩早已都定了亲,唯有他还一直没有着落。尽管母亲到处为其求亲,均被婉言拒绝,老红也不愿帮忙。现在他终于和自己喜欢的小梅定了亲,他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玉强认识小梅还不到半年时间,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自家门前,她提着篮子和母亲站在雪地里乞讨,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起自己和母亲南下乞讨的经历。后来在自家住下,他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关心她、爱护她,小梅也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大哥哥。 自从小梅有了新家后,她经常过来找玉强一起玩,一起抓蚂蚱、抓青蛙,然后烤着吃…… 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令人陶醉的早晨,太阳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蹦蹦跳跳地从晨雾中跃起,玉强拉着小梅的手,披着朝霞漫步在田间的小道上。 路边那些不知名的花草,在微风吹拂下频频向他们点头示意,整个田野里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 玉强弯腰摘下两朵小红花,插在小梅的两个小辫子上,小梅微微抬起头,白里透着红润的脸蛋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玉强回头一看,只见大头榔子拿着铁叉向他捅来:“啊”!吓得玉强惊叫了一声,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见身旁熟睡的玉军,才知原来是一场梦。 玉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脑勺,虽然那个包早已消退,但那件事始终让他无法忘却。如今小梅成了他的对象,而大头榔子成为小梅的继父,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梅的继父。 云凤接到彩礼钱,当天下午就和红雷商定,准备买一些小鸡、两头小猪、买一些农具、打一个桌子和几条长板凳、做一床被子、每人做一身衣服……,俩人对这笔钱的使用做了精心安排。 定亲后的第二天,云凤便过来帮助彩云栽秧,其他人家的秧基本上都已栽完,只有彩云因为家中劳力少,加上玉强定亲和玉军看病耽搁,仅栽了一半。 “妹子,这几天怎么没见小梅过来玩?”彩云问云凤. 云凤道:“可能因为定了亲,不好意思过去了。” “小梅对定亲有什么反应?” “问她愿意不愿意,她没吭声,看她的表情好像挺高兴的。” “那就好!” “玉强呢?” “他呀,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 “看来两个孩子都还满意。” “红雷是什么态度?” “他听说要跟你结为亲家高兴得很,你知道我俩商量好的彩礼为什么变成六十了吗?” “我正想问你呢,老红是怎么说动你的? “跟老红没关系,是红雷觉得我彩礼要多了,骂我卖女儿,逼着我改的。” “谢谢你体谅我。” “你应该谢红雷。” “我帮他找了个好媳妇,他是应该感谢我。” 彩云栽秧很晚才回家,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庆英在家大发脾气:“你别狡辩了,那个刘血头我认识,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你要是不把那三十块钱给我拿来,我跟你没完。” “他肯定是认错人了。”发福说。 “不可能!这两天你老是睡不醒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病了,没想到你为了她去卖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没事找事。” “你还装,那我问你,她儿子定亲的钱是哪来的?” “彩云不是说了吗,是借的。” “她穷得叮当响,除了你,谁会借钱给她?” 彩云有点听不下去了,回到家中后,便躺在床上,对玉兰说:“我休息一会,你煮点稀饭。” “好的。”玉兰点亮了煤油灯,淘了一些大米,放入铁锅里,盖上木锅盖,便坐在锅膛门口烧火做饭。 彩云用手使劲搓揉左侧胸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难受。 她想起和发福提起定亲彩礼问题时,他承诺就是磕头也要把彩礼钱给借来,可是几天过去了,只借到十几块钱。 恰在此时,玉军看病又花去一部分,彩礼钱的缺口更大了,发福知道后,第二天一下子就借了三十块送来。 当时彩云只顾着高兴,没想太多,现在细想起来,确实有点不对劲,难道发福真的为了彩礼钱去卖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这个做母亲的将无地自容。 彩云一家人正在吃晚饭,虚掩的大门被踢开,愤怒的庆英冲进来指着彩云嚷起来:“你怎么这么狠毒,你儿子定亲,让发福去卖血,你还是人吗?” “卖血?谁卖血?”彩云虽然已经听到庆英和发福的对话,但此时她还是表现出非常惊讶的样子。 “你别演戏了,要不是你,发福怎么会想到去卖血。” “发福卖血?不可能吧,他卖血干什么?” “你装什么装?他不卖血,你哪来的彩礼钱?” “这个我已经跟你说了,信不信由你。” “要我信也可以,那你就明确告诉我,借钱给你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个不可能。” “我不跟你废话,快把发福卖血的钱还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想耍赖?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云凤,把发福卖血的钱要回来。”庆英说完转身就走。 彩云放下饭碗,立即上前拉住庆英:“他二婶,这事跟云凤没关系,我们一起问一问发福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什么问,你们俩早就串通好了,耍弄我一人。”庆英使劲一推,将彩云倒在地,玉强立即上前把母亲扶起来:“妈,二叔会不会真的去卖血了?” “我去问问你二叔。”彩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去找发福。 发福在家已经听见庆英和彩云的对话,见彩云过来,便知道她来干什么,没等她开口,就冲着彩云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不用搭理她。” “发福,现在庆英不在,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去卖血了?”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我怕你一着急干傻事。” “不会的,我外面朋友很多,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发福显得很自信。 “那就好!” “不过,我帮你借钱的事一定不能和庆英说。”发福怕彩云说漏了嘴。 “我知道。” 庆英来到云凤家时,只有云凤在家纳鞋底,她见庆英过来,便起身打招呼:“李姐,请坐。” “红雷呢?”庆英问。 “吃了晚饭就出去了,你找他?” “不是,就是想过来和你说说话。”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什么事吧?” “气死我了!” “怎么了?” “你说彩云这人是不是太缺德了?自己儿子定亲,没有彩礼钱,让发福去卖血。” “有这事?不是说借的钱吗? “一个寡妇带几个孩子,谁敢借钱给她?” “没钱可以等秋后再定亲,干嘛这么着急?” “等到秋后,恐怕打死你都不会跟她结亲了。” “为什么?” “你新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如果彩云仅仅是穷也就罢了,可她那个歪头儿子脾气实在是太暴了,跟我说话都瞪着眼、梗着脖子,谁家姑娘嫁给他谁倒霉。尤其是彩云这个人太阴太坏,骂人不带脏字,表面上帮你,暗地里整你,把你卖了,你还帮着她数钱,你丫头要是嫁到她家,就等于跳进了火坑。” “可红雷应该了解她啊,他老说彩云这个人不错,对两家结亲的事也是非常满意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庆英很神秘地凑到云凤跟前耳语了几句,云凤突然抬起头,十分惊讶地望着庆英:“不可能吧?” “我和她门挨门,他们两的事瞒不了我,不但晚上在一起,有时大白天都关着门躲在里面折腾。” “你亲眼看见过?” “这倒没有,但我敢肯定,他们俩有这事。” “一个是寡妇,一个是光棍,既然都那个了,为什么不结婚?” “彩云只想让红雷给她干活,但不想跟他成亲。” “你怎么知道的?” “红雷找过我,希望我出面做做彩云的工作,结果我与她说了半天,她就是不同意。” “我在这里既无亲戚,也无朋友,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以后请您多关照。” “没问题,记住我一句话,把红雷看紧点。” 听了庆英的话,云凤觉得小梅定亲的事确实有点仓促,考虑不周。但事出有因,主要原因是急需用钱,想尽快改善新家的生活条件,也算有得有失。至于彩云和红雷的事,她觉得不太可信,如果俩人之间真有那种关系,彩云不可能努力促成他俩的婚事。 但有些现象还是引起她的关注,她想到了红雷在她面前称赞彩云时,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还说她和彩云的背影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特别是俩人狂欢时,他总是一个劲地喊着“云,我爱你!”现在她不知道他嘴里喊的“云”是云凤的云还是彩云的云? 云凤对庆英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她,一直心存感激之情,这次主动上门和她说的这些情况,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介意。 她安家落户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需要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眼下接触最多的只有彩云和庆英两个人,现在她还无法判定谁会成为她所需要的那个人。 彩云对发福是否卖血的事心存疑虑,经多方打听,终于找到庆英所说的刘血头,得知发福确实卖过血的事实后,心里感到很难受,觉得对不起发福。她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发福又在极力掩盖这个事实,因此,彩云觉得发福好面子,还是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为好。 接连几天,彩云听见庆英在家和发福常为卖血的事又吵又闹,逼着发福交出卖血的钱,发福死活不承认。 第四十四章 太危险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早晨,玉强起床后跟母亲说:“妈,昨天晚上二叔住在我们小屋。” “那你没问他为什么?” “二叔说想我们了。” 彩云后来得知,庆英晚上把房门插上,不让他进去睡觉,没办法只好和玉强他们睡在一起。 彩云从得知发福卖血那天起,抓住各种机会,用玉强抓的黄鳝和鲫鱼,给发福补补身子,虽然她也买了猪肝,但最终没给他吃,因为她觉得这东西太敏感,担心会因此伤了发福的自尊心。 云凤的大姨妈已经一个多月没来,最近连续几天出现恶心、呕吐,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红雷,瞧你干的好事!”云凤捂着自己的肚子冲红雷说。 “怎么了?”红雷不解地问。 “你的种子发芽了!” “在哪?”红雷不解地问。 “在这里,真是木头疙瘩!”云凤指着自己的肚子跟红雷说。 “你是说你……” “我有了!”没等红雷说完,云凤便忍不住告诉了他。 “真的?我要当爸爸了?” 云凤冲红雷点了点头。 红雷兴奋得一下子把云凤抱起来围着自己转圈,并大声地喊了起来:“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快放我下来,谁告诉你是儿子?也许是女孩。” “能生女孩就能生儿子!” 彩云听说云凤怀孕了,心里很高兴,自己的恩人终于有了后代,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这个老红也算功德圆满了。 彩云带着一刀肉和一些鸡蛋去看望云凤:“妹子,听说你怀孕了?” 云凤问:“你怎么知道的?” 彩云道:“听红雷说的。” “看来红雷什么事都爱跟你说。” “我是你们的老红,当然应该告诉我,怀上多长时间了?” “可能有二个来月了。” “从现在开始就别干重体力活了,晚上也别那个了。” “我跟他说了,让他前三后三都老实点。” “别,中间也不行,等生下来再说。” “我怕他憋不住,找别的女人。” “不会的,红雷不是那种人。” “听说之前他就曾经追过别人。” “打光棍时,这么做也正常。” “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是不是也追过你?” 彩云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还是如实说,她觉得这个情况庆英肯定告诉过她。 “他曾经托人提过,我没同意。” “你不是夸他特别的好吗,为什么不同意?” “孩子爸临走时,就留下了一句话,要我亲手把孩子抚养大,我答应了他,不能食言。” “姐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相信红雷也能理解。” “但我还是有点愧疚感,所以我一直想帮他找个更好的,遇到你,是红雷的福分。” “彩云,什么时候过来的?” 红雷挑着两个空水桶走进来。 “刚过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彩云问。 红雷道:“最近雨水少,去给西山的花生浇点水。” 云凤冲着彩云道:“上次多亏你指点,王红兵同意我们在西山开了几亩荒地,种了一些花生和红薯,现在长得还不错。” “队里的责任田都分完了,你们一下子添了三口人,提这个要求不过分,他应该理解。”彩云道。 云凤对彩云说:“你们家秧田的水也快干了,应该灌水了。” “是啊,有段时间没下雨了,不过今年水塘蓄水量大了,水源充足。” “昨天大家还在说,亏你提了一个好建议,不然就抓瞎了。”王红雷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彩云说。 “我觉得你比他们男人还有主意,你应该当领导。”云凤对彩云说。 彩云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最后还是要他们当领导的去决断。” “车水时,让红雷去。”云凤对彩云说。 “多不好意思,老麻烦你们。” “给你干活他高兴着呢,红雷,你说是不是啊?”云凤说着用异样的眼神瞟了一眼红雷。 红雷道:“那当然,给我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好老婆,我能不高兴吗?” “云凤,你瞧红雷多会说话,看来你是调教有方啊。” “不是我调教有方,主要是因为他喜欢你!“ 彩云一听,脸一绷就急了:“云凤,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开个玩笑。”云凤一下子懵了,立马给彩云赔笑脸。 彩云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便缓和了一下语气:“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不好。” 彩云走后,云凤觉得奇怪,就一句普通的玩笑话,为什么彩云会如此敏感?这让她产生了一连串的联想。 她想到婚后红雷经常去找彩云,给她干一些重体力活。她觉得红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追彩云被拒绝,但毕竟是彩云帮忙让他成了亲,组建了一个新家庭,加之彩云也是她的老乡和恩人,所以,她也支持红雷帮一帮彩云。 至于庆英说彩云和红雷俩人之间有那种关系,她一直觉得不合情理,所以也没放在心里,彩云今天的反应让她心里有些犯嘀咕。 不过有一点她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红雷确实喜欢彩云,但她觉得也正常,漂亮的女人男人都喜欢,特别是她那甜蜜而又开心的笑容,连女人看着也感到舒服,她怀疑红雷床上喊的“云”会不会就是彩云的云。 晚上睡觉时,云凤问红雷:“瞧你今天见到彩云那个高兴劲,是不是觉得她想你了?” “你又胡说八道,她是看你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瞧你见了她,两眼都放出亮光,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我要是不在家,说不定你早就把她抱上床了。” “我有那么坏吗?” “你以为呢?抱着自己的老婆,想着别的女人,嘴里老喊着‘云’,从来都不喊‘凤’。” “这有什么不对吗?先有云后有凤。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和彩云在先,我在后,是吗?”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你的名字,云在前凤在后。” “废话!我的名字还刘在前,云在后呢,你为什么不喊‘刘’?” “我平时只喊你云凤,没喊你刘云凤。” “你要真是这么想的就好了。” 云凤觉得红雷说的有点道理,但觉得彩云的表现有点不正常。 “你说彩云今天是怎么了?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她一下子就急了!” “她这个人不爱开玩笑,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 “我觉得她心里有鬼,你老实交代,你跟她是不是干过那种事?” “你又来了,要有那种事,我们早就结婚了,哪还轮到你?” “别臭不要脸,好像谁稀罕你似的?” 两天后,发福找到彩云:“明天水车轮到你用了。” “太好了,我准备请你和志良还有大头榔子帮忙。” “才三个人,还差一人。”发福说。 “算上我,正好四人。” “不行,车水是男人的事,你不能上.” “给我干活,我不上说不过去。“ “你上也没人愿意跟你搭帮。” “我就跟你搭帮,不同意也不行。”彩云跟发福笑着说。 一清早,四人将水车抬到离彩云秧田不远的水塘处,安装就绪后就开始干起来。 这个水车是手摇式的,长三米多,高五十多公分,由车头、车尾、车筒、车叶四部分组成,所有部件均为木质。 车头和车尾,均为齿轮形状,车头两边装着拐手,车筒是长方形,如同一条笔直的水渠;车叶为薄薄的正方形,由脊椎状木榫穿成一串。 车水时,四人是最佳组合,分别站在车头两侧。每侧俩人搭帮配合,一人站在埂上,另一人站在埂下,手握车把通过上推下拉形成垂直的圆周运动,将水源处的水车到高处,然后流到目的地。 盛夏的七月,烈日当空,骄阳似火,暑气蒸人。午饭后,正在车水的彩云觉得浑身酸痛,汗水和水车溅出的水交融在一起,从头发里流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处向四周挥洒。她觉得一阵阵头晕,还有点恶心,两条腿也开始发飘,她想让大家休息一下,可看到他们干得正起劲,没有想休息的意思,而且其他人家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水车用,只好咬着牙坚持。 没一会,彩云突然昏倒摔入水塘中,发福立即跳进水塘把彩云抱上来,他觉得彩云可能是中暑了,可周边又没有遮阳之处,他只好背着彩云朝家赶。 到家后,他把彩云放在床上,脱去她身上的衣服,从水缸里打些凉水,用毛巾给她擦身,当他擦到胸部时,彩云摁住发福的手:“真舒服,多擦几遍!” “你好了?” “瞧你这傻样,我本来就没事,就是想让你背着我!” 彩云伸出双手抱住发福使劲地吻他:“让你背着感觉真好!” 发福转身把房门插上,骑到彩云身上:“云,我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想死我了!” 彩云推开他:“现在不行,我浑身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会。” “那我搂着你躺在你身边。” “那也不行,太危险,快走!” 发福只好穿上衣服:“天太热,你好好休息,我找老李替你去干活。” “发福,出去啊?”正在大门口窥视的韩秀霞,与出来的发福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发福见到韩秀霞,心头一惊,心想真危险。 “我看你背着彩云回来,过来看看,彩云怎么了?”韩秀霞问 “中暑了。” “彩云,好些了吗?”韩秀霞来到彩云床前问。 彩云道:“好多了,谢谢你牵挂。” “别客气,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过来找我。” “谢谢!” 韩秀霞见到这一幕,感到很高兴,她觉得彩云有了发福,可能真的与王红兵断了。 庆英干活回来路过王红兵家门口时,被韩秀霞喊进去:“庆英,你还不知道吧,你家发福跟彩云好上了。” “你又乱说!”庆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韩秀霞从她眼神里发现庆英对她说的话很感兴趣。 韩秀霞经常向庆英传递这方面的信息,之前发福和彩云之间的那种事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对韩秀霞的多嘴有点烦。 自从大头榔子和云凤结婚后,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便开始关注发福和彩云之间的动向,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彩云,得找个机会恶心恶心她。 韩秀霞接着跟亲英说:“这次我是亲眼看见的,发福背着彩云回家,把彩云脱得一丝不挂……后来发福把房门关上了……” “你说得有点太邪乎,大白天的,他们敢吗?我不信。” “你可以直接去问彩云,她自己都承认,她说她中暑了,发福帮她擦身降温,什么中暑?肯定是假装的。” 第四十五章 狐狸精 - 皖东人家 - 古占 庆英来到彩云家,见彩云正在煮绿豆汤,便问:“听说你中暑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发福把你脱光了,揉得你很舒服,是不是?” “我昏迷了,她用凉水给我擦身降温。” “你中暑好得真快,没一会就起来干活了,看来发福的手很神奇啊!” “天太热,我煮点绿豆汤给他们喝,防止中暑,你能帮我送去吗?” “我也中暑了,跟你一样,去找个男人来给我脱光了,让我好好享受享受。”庆英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彩云知道肯定又是韩秀霞在庆英那里挑事,必须小心提防她。休息一会后,她把正在田里锄地的玉兰喊回来,让她把绿豆汤送到西冲给帮忙车水的人喝。 彩云觉得当时昏倒,主要是太累加之天热,大家都以为她中暑,发福背着她朝家走,她也确实需要回家休息一下,所以闭着眼趴在发福后背上一动也不动,感觉很舒服。 晚上,彩云失眠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发福了,他的身影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他那笔直匀称宽厚高高的身材是那么迷人,他宽大的脑门下一双深邃能穿透她心灵的眼睛,总是让她心动不已。 突然,她好像听到窗外有什么响声:“玉兰,玉兰,快醒醒!”玉兰睡得太死,喊不醒,她披上衣服,刚打开后门,一个人影窜进来:“云,想死我了!” 彩云一看是发福,猛地上前抱住他。 发福把彩云抱进被窝,俩人抱在一起狂吻,接着发福向彩云发起猛攻…… 庆英一觉醒来,发现丈夫不在,以为上茅缸了,也没在意,过了很久,还不见他回来,觉得奇怪,起身到后院茅缸看了看,没有,深更半夜的,他去哪了?不管他,回去睡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发福还没回来,她穿好衣服,打开大门,在门前周边转了转,也没有,她推了推彩云的大门,插着。 她又来到彩云家后门推了推,也插着,突然,寂静的夜晚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她追着这声音来到彩云厢房的窗前,她很快就听出来是彩云和发福的声音。 “发福,你个臭流氓给我滚出来……”庆英不停地拍打着窗户,愤怒地痛骂。 “再不出来,我就把全村的人都喊来。”庆英还在喊叫。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发福突然出现在庆英面前,拉着她朝家走。 “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出来干什么,继续干啊!” “你胡说什么?快回去!”发福抓住庆英的胳膊朝回拉。 “我胡说,我都听见了,还不承认?” 庆英走到彩云家后门处,抬脚踢去,门还是插着:“骚货!狐狸精!干痛快了吧?开门,让他继续……” 发福捂住庆英的嘴,把她拖进家里。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她睡了多长时间了?” “睡觉,别闹了,刚才我是睡不着,到后面转了一会。” “你是不是非要我把你俩摁在床上才认账啊?” “你不信拉倒,反正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第二天晚上,发福外出干活还没回来,庆英把玉兰喊到东厢房:“兰兰,二婶对你好吗?” “好啊!您对我最好了。” “那二婶问你一个事,你不许撒谎。” “什么事?” “昨天夜里你二叔什么时候到你家去的?” “这个我不知道。” “我这么问你吧,昨天夜里你二叔是不是上到你们床上去了?” “我睡着了,不知道。” “那你听见有人拍打窗户和喊叫声了吗?” “听见了,好像是您。” “你见过你二叔和你妈在床上打过架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没有。” “你要跟我撒谎,我就不喜欢你了。” “真的没撒谎。” 庆英一直觉得玉兰跟她比较亲,这次发福和彩云床上的事她是确信无疑,她想借机考验一下玉兰是否跟她说实话。 通过刚才的对话,她很难下结论,如果玉兰对窗前发生的动作和声音都表示不知道,她可以肯定玉兰跟她撒谎,现在玉兰说知道,这应该是实话。 但在实质性问题上她说不知道,庆英想也可能是孩子睡得太死,确实不知道,不过她还是有些怀疑,因为三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动静那么大、时间那么长,她不应该不知道。 今年是全面实行责任田的第一年,各种庄稼涨势喜人,丰收在即。经历了那个特别困难时期之后,这个丰收年来得太及时,如同雪中送炭,人们称赞这责任田不仅仅是个救命田,更是一个幸福田。 实行责任田后,家家户户都没有闲人,到了秋收季节,五岁的玉军也成了忙人。 今天,母亲和哥哥要把稻把子挑到家门前的晒场上,玉军的任务就是看护晒场的稻子不让鸡、鸭、猪等给吃了。他手拿一个竹竿,在竹竿的一端拴上一个绳子,在绳子的一端拴了一把稻草,当作他的看护武器,早早的就在晒场进行巡逻,不让这些家禽家畜入场撒尿、拉尿。 他看见场上有一些杂物,便拿来一个比他长几倍的竹扫帚进行清除,他抓住扫帚的顶端和中端都耍不起来,只好抱住底端蹲下去扫,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发福最近有点忙,彩云等不及他来帮忙,决定自己挑稻把子。玉强也想试一试,母亲觉得他还小没同意,但玉强坚持要这么做,彩云也只好同意了。 俩人挑着稻把子上田埂时遇到了问题,由于肩上挑着重担,两条腿都陷在稻田的泥土中,行走时把腿从泥土中拔出来都很难,现在还要先把一条腿再抬到田埂上,然后要连人带稻把子一起站到田埂上,玉强和彩云俩人试了半天都不行,就是上不去。 玉强仔细地观察了旁边的志良叔叔挑稻把子上田埂的情形,发现他抬起右腿,脚踩在田埂上,然后身体向前一倾,再向上一纵,便稳稳地站在田埂上,看起来很简单。 玉强仿照志良叔叔的方法又试了试,还是不行。没办法,他和母亲俩人一人在田埂上拽,一人在下面向上举,好不容易才把捆好的稻把子拖到田埂上,几经周折,稻穗上的许多稻谷都脱落到泥田里,无法拾起,彩云感到心痛。 挑稻把子这种重体力活对玉强来说还是第一次,从稻田到晒场有二里多地。一路上,他不停地换肩膀,右肩压得酸痛时,就换到左肩上,没走多远,又痛得受不了,只好又换到右肩上,他咬着牙默默地坚持着,一边走,一边数着田拐子,终于到了晒场。 彩云从家里拿了一个小板凳和一把铁锹,在稻田四周的田埂中部各挖一个台阶式缺口,在缺口下面放一个小板凳,终于解决了上不了田埂的难题。 玉强挑第二担时,两肩均已被扁担压得麻木了,基本上没有酸和痛的感觉。接着他就给自己增加了重量,可又觉得腰杆子挺不起来,两条腿直打颤,母亲见状,立即制止了他:“玉强,快放下,挑多了会压垮你的身子,将来就变成一个废人了!” “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二叔那样,一担能挑二百多斤?” “别着急,过几年就行了。” “我看您挑把子那么累,心里难受,别人家重体力活都是男人干,我们家全部靠你一人,我真是没用。” “你二叔这几天忙不过来,要不他会来帮我们的。” 稻把子运到晒场后,还要经过摊场、晒场、翻场、碾压、起场、扬场等工序,才能得到可以食用的稻谷。 这些工序大多需要一定的外界条件,打下来的稻谷经过几天的日晒后,需要扬场入仓。 今天是中秋节,晴空万里,晚饭后,天空刮起了西北风,发福正好有空过来给彩云扬场。 扬场首先要看风向,借助风的力量把稻谷和被碾碎的稻叶、瘪稻、稻壳分开。扬场时需要把准风向,逆着风头,用木掀把碾下来的稻粒迎风抛向空中,稻叶像柳絮一样飘向远方,稻谷按照饱满、比较饱满、瘪稻、空壳从前向后依次分布排列。排在前方的是最饱满的稻谷,用于交公粮,比较饱满的和瘪稻用作口粮。 发福扬场时使用木锨的角度掌握的非常好,他不是简单地把稻粒抛向空中,而是靠手腕往外一剪,把抛在空中的稻粒剪成一个扇形,稻粒均匀地散开,形成一道美丽而又深远的弧线来,风吹掉了稻谷杂物后,稻谷就轻轻地有规则地洒落在晒场上,形成层次分明前高后低的长条形粮堆。 第四十六章 交公粮 - 皖东人家 - 古占 扬场需要扬场手和助手俩人相互配合,当扬场手扬起七八木锨后,助手操起宽大长长的竹扫帚,在扬过的稻粒堆上轻轻掠过,把那些被碾断的稻秸秆和一些未完全脱落的稻穗等归于一边,就这样,一个扬,一个掠,不一会儿,层次分明的稻谷就在场中堆积起来。 “发福,你不愧是一个好扬场手,不但动作优美,而且扬出来的稻谷干净,层次分明。”彩云看着发福扬场的样子,一种甜蜜和幸福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她不知道是那个特别困难年代之后的大丰收给她带来的喜悦,还是这个男人的魅力给她带来的快乐! “扬得干净的功劳主要在于你这个助手眼明手快、动作准确、力度恰到好处,既能把杂物全部扫去,又不会把稻谷带出去。”发福称赞彩云是个好助手。 “我发现你现在比小时候会说话了,那时你就会说我长得好看,有点好吃的就朝我嘴里塞。” “我这人就是嘴笨,不会夸人。” “现在你的嘴可不笨,上次说得我心都快跳出来,我有那么可爱吗?” “那当然!尤其是你的笑,特别迷人!” “小心让庆英听见,又不让你上床睡觉了。” “那正好,我就可以搂着我心爱的女人去睡。” “谁是你心爱的女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别胡说!庆英过来了。” 彩云见庆英朝这里走来,立即告诉发福。 “俩人说得这么热闹,怎么见到我都成哑巴了?”庆英看着彩云问道。 “发福跟我说交公粮的事,我跟他承诺不会拖小组的后腿,请他放心。” “这个我不感兴趣,我就是觉得你们俩一个扬一个掠,配合得很默契,要是上了床可能配合得更好。” “他二婶,请你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就是警告你俩小心点,别让我给抓住。” “你在这胡说什么?给我滚回去!” 发福冲着庆英发脾气,这时正好赶上风突然变小了,发福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结果抛出去的稻粒大都落到站在上风头的庆英身上。 庆英觉得发福是故意为之,夺过彩云手中的扫帚劈头盖脸地向发福打过去,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你个臭流氓,为了这个狐狸精,白天去卖血,晚上还去伺候她,你不要命了?” 发福看着庆英满头和身上到处都是稻粒和秸秆等杂物,心存愧疚的他,面对庆英的追打,拖着木锨一个劲儿地后退。 庆英感到气难消,拿着扫帚转身冲向彩云:“你个骚货,狐狸精,勾引我男人,熬不住为什么不嫁人?”一边骂一边打。 彩云气坏了,抓住庆英的扫帚,喊道:“发福,把你女人弄回去,别在这丢人现脸!” 发福这才过来,抱住庆英朝家里拖,庆英还是不甘休,嘴里仍在骂骂咧咧…… 站在门口的玉强看见王红兵和韩秀霞等许多人都在看热闹,便拉着玉兰和玉军回家关上了大门。 玉兰问玉强:“哥,你说二婶骂人怎这么难听?” “我早就让你少搭理她,你偏不听,这回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吧!” 彩云回家后,玉军追着母亲问:“妈,狐狸精和狐狸一样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狐狸会骗乌鸦的肉吃,狐狸精也会吗?” 彩云把玉军一推:“去!以后不许再提狐狸精。”玉军瞪着两眼看着母亲,感到莫名其妙。 晚上,彩云照常请发福明天一道去交公粮,发福愉快地答应了。 鸡叫三遍时,彩云起来做好早饭,去喊发福,喊了半天,里面没反应,她又从后门来到发福家后院东厢房窗前继续喊:“他二叔,该走了!” “知道了,我一会就来。“ “深更半夜的,熬不住了?”庆英冷冷地给了一句。 彩云没搭理庆英的挑衅,走开了。 彩云和发福吃了早饭后,趁着月色,俩人挑着稻谷去公社交公粮。 “嫂子,我看你交的公粮全部都是最好的,其实你可以把那些比较好的掺些进去。”发福觉得彩云太实在。 彩云道:“如果那样,我觉得对不起责任田这样的好政策。” 发福觉得也有同感:“说得也是,我交公粮时,掺了一些,可过后心里老是觉得别扭,以后我也不掺了。” “只要政策不变,今后粮食应该不成问题了。” “今年水稻和旱粮全部丰收,我看你种的花生长得真好,应该能卖不少钱。” “卖了以后尽快把借的五十多块彩礼钱还了。” “我已经还了二十多了,只欠三十块了。” “那我也要都给你,否则你以后就不愿给我帮忙了。” “那怎么可能呢,你是我嫂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别老是嫂子嫂子的,以后没人在的时候,你就像小时候那样,喊我彩云。” “我想喊你小宝贝,行吗?” “行!就我们俩在一起时,喊什么都行。”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小宝贝!” 俩人来到汤桥坝,这里原先有一个简易的土木结构桥,后来被洪水冲垮了,河水深时,有人在这摆渡,河水浅时,人们就直接卷起裤子趟水过去。 过了河还有一段爬坡路,发福亲热地对彩云说:“宝贝,你在这休息一会,我把这送到坡上再回来接你。” “不用,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行,你个子矮,挑担子过河不行。” “那你把我这个挑过河就行了。” 彩云脱了鞋,卷起裤子要过河,发福见了:“把鞋穿上,我背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彩云坚持自己趟水过去。 “不行,容易摔倒。” 没等彩云回答,发福背起彩云就走。” “你这叫猪八戒背媳妇。”彩云拍着发福的肩膀逗他。 “我有那么丑吗?” “你要是那么丑就好了,省得我老是睡不着想你。” “那我麻个晚上去找你。” “真的?” “真的!” 过了河,彩云和发福一起挑着担子开始爬坡。 过了坡道,俩人把担子放到路旁的一块平坦的草地上,坐在这里休息。 中秋节的夜晚,万籁俱静,彩云躺在发福的怀里,仰望着空中的月亮和星星,问发福:“你听说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吗?” “没有。” “想不想听?” “想听!” “先亲我一下!” “光亲不行,我要……” 俩人抱在一起。在草地上翻滚起来…… 直到筋疲力尽时,俩人才穿起衣服,发福问彩云:“嫦娥奔月的故事你还没讲呢!” “今晚你表现的真棒!算我奖励你的。” 彩云道:“说古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了十个太阳,晒得大地直冒烟,老百姓苦不堪言。有一个叫后羿的英雄,跑到后山,运足气力,拉满神弓,一口气射下了九个太阳,为老百姓除了害,大伙儿都很敬重他,很多人都拜他为师,跟他学艺。其中有个叫逢蒙的,为人奸诈贪婪,他得知西王母送给后羿一丸仙药,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这种药就在他妻子嫦娥手中。” 发福问:“那这个家伙会不会动歪脑筋?” 彩云说:“是的!八月十五这天清晨,后羿要带弟子外出,逢蒙假装生病,留了下来。到了晚上,逢蒙手提宝剑,威逼嫦娥把仙药交出来,嫦娥怕他害人坚决不肯,千钧一发之际,将仙药一口吞了下去。嫦娥吃了仙药,突然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一直朝着月亮飞去。后羿外出回来,不见了嫦娥,他焦急地冲出门外,只见一轮明月当空,妻子正站在一棵树旁深情地凝望着自己。‘嫦娥!嫦娥!’后羿连声呼唤,他不顾一切地朝着月亮追去,他向前追三步,月亮就向后退三步,怎么也追不上。” 发福听得入了神,忙问:“那怎么办?” 彩云道:“乡亲们为了纪念这位好心善良的嫦娥,就在院子里摆上她平日爱吃的食品,为她祝福。从此以后,每年的八月十五,就成了人们企盼团圆的中秋节。” 发福听完这个故事,若有所思:“这个故事真有意思,我想,你要是飞到月亮上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去找你!”发福动情地说。 彩云道:“你是凡人,上不去。” “我可以做个能识别跟踪你气味的大气球,让他带我去找你。”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智慧。” “爱可以使人变得更聪明,这就是爱的魅力!” “我要是飞到月亮上下不来,我就做尼姑,不让任何男人碰我,永远都是你的女人。” “宝贝,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又怕让你伤心。” “什么事?” “就是老人让我和你造小人那天晚上,不知你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你还记得这事?”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时,我觉得自己已是大志的女人了,老人强迫你和我干那事,感觉就是被欺负,可我是被收养的孤儿,平时只有你能帮我,可这次偏偏是你要和我干那事,你说我能不伤心吗?” “对不起,当时太冲动,伤了你的心。” “后来大志父母也劝我别等了,就盼望你主动找我,可你好像老躲着我,不知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怕再次伤害你。” “可能命中注定我们分不开,最终你还是成了我心爱的男人。 “你也成了我心爱的女人。” “你说我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庆英?”彩云此时想到了庆英。 “谁让她那么坏,她是自食其果。” “庆英昨天这么一闹,你我很快就会成为别人议论的话柄。” “你是不是得罪了韩秀霞,她老在庆英面前说你的坏话,还说你曾经勾引过王红兵。”发福早就想和彩云谈及此事,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勾引发财被红兵毒打,以为是我挑唆的,把气撒到我身上,给我泼污水。” “你上次说,想让玉强跟我学木匠,我担心会不会影响他学习。” “让他利用星期日跟你干些杂活,先入个门,等放寒假再好好跟你学。” “好吧,你让他抽空找我一下。” 第四十七章 煤油灯下 - 皖东人家 - 古占 俩人来到粮站时天已亮,交公粮的人已经排成长队,彩云数了一下,排在他们前面的足有六十多人,有的是昨天晚上就拿着小板凳在这里排队了。 实行责任田以后,排队交公粮,在这里已经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彩云觉得责任田太神奇,过去交公粮三令五申,上级派人现场催交,也很难按期完成征购任务,现在交公粮比什么都积极,谁也不甘落后。 秋收结束后,彩云交完公粮,又卖了一些稻子和花生,还清了所有欠账,还买了两头小猪和几只小母鸡,又买了一些老粗布,让发福给打了一张桌子和几条长板凳。家中还剩下近千斤稻子、几百斤玉米和一千多斤山芋,还有一些花生。 猪圈已闲置好几年了,彩云和玉兰一起进行了修缮,玉兰看到猪圈里又有了小猪,心里很高兴,她终于可以养猪了。 为解决储粮问题,彩云买了几卷芦席,在家里建起了小粮仓。她把地面打扫干净,先铺上一层稻草和芦席,用以防潮,然后用芦席围成一圈,就开始往里面倒粮食,随着粮食增加,再将芦席呈螺旋状盘高,边倒边盘,逐渐升高,一个小粮囤也随之完成。 彩云削了一些山芋片,扔到屋顶上晒,做成山芋干,这是***时期救命的东西,如今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和晒场上到处都是。 秋种结束后,进入了农闲季节,人们开始尽情地享受丰收的喜悦和胜利的果实。 彩云觉得三个孩子的大襟袄实在没法穿了,想给他们和小梅各做一个大襟袄。 算来算去,布不够,没办法,只好找女儿商量:“玉兰,过来,跟你商量一个事。” “妈,什么事?”玉兰听见母亲有事要和她商量,心里很高兴。 “妈看你棉袄实在是太破了,想给你做个新的,可是……”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穿上新衣服了!妈,我棉裤也破了,再给我做个新棉裤吧。”玉兰没听母亲说完,就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跳了起来,打断了母亲的话。 彩云听了,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 “玉兰,我们家就那么一点布票,买的布只够你哥和你弟弟还有小梅做棉袄,我想等到明年再给你做一套全新的,你看好不好?” “不行,为什么给小梅做都不给我做?” “小梅今年刚和你哥定亲,按规矩过年了应该给她做件新衣服。” “给他对象做,那我哥就别做了,不能俩人都做,再说他整天在学校快活死了,我整天在家喂猪、喂鸡、做饭、锄地、割麦子、栽秧、割稻子,我干的活最多,为什么给他做不给我做?” “你哥上学,穿得太破了不好看。” “我不怕不好看,那您让我上学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不是说不给你做,而是说等明年棉袄棉裤一起给你做。” “您骗人,明年还有明年,我就要今年做,为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人占了?”玉兰说着说着,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她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抽泣着。 “我准备给你做双新鞋。”彩云觉得确实有点委屈了玉兰,她临时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来安慰她。 “给我哥做吗?” “就给你一人做。” 玉兰听了,抹了抹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彩云心想,真是一个直性的孩子,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村里许多男孩请裁缝做棉袄大都做成对襟的,彩云觉得大襟的暖和,正好玉强现在穿的也是大襟袄,可以照葫芦画瓢自己做,这样心里会感觉踏实一些,主要还是为了节省开支。 大襟袄的左右两片衣襟一片宽大一片窄小,大的衣襟从衣领到下摆全部覆盖小的衣襟,按照大襟边沿和系扣方向的不同,可分为右衽和左衽两种,彩云做的是大襟从左向右覆盖小襟的“右衽”式大襟袄。 她把孩子们的旧大襟袄在老粗布上铺平,然后适当放大一些尺寸,再用尺子测量,反复斟酌后,用粉笔划线进行裁剪。 她把裁好的布料铺平后,均匀地放上棉絮,然后把对应的布料放上用擀面杖碾压后,一针一线细心缝合,做出衣身和衣袖,再将衣身和衣袖缝合好。 衣扣的制作是个细活,彩云制作的衣扣是比较简单的一字扣,她先用细布条折叠缝制“袢条”,再用一根“袢条”对折成环状扣带,缝在小襟上,这样就完成了大襟袄衣扣的制作和缝制工作。 彩云把做好的衣服让几个孩子都试一试,结果很满意。给小梅试穿时,她老是低着头、抿着嘴,抑不住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新棉袄做好后,本想让孩子们过年时再穿,可孩子们等不及,只好让玉强和玉军提前穿上,用换下来的旧棉袄给玉兰做鞋,希望孩子们过年时,都能穿上新衣或新鞋。 彩云测算了一下,有这两件旧棉袄,可以做三双布鞋,于是决定给每个孩子都做一双。 玉兰知道后,心里很不爽,觉得母亲什么好事都会想着哥哥和弟弟,只有她老是吃亏,以前还有二婶心痛她,现在由于母亲和二婶闹矛盾,对她也有些疏远了。 春节前要做好三双新布鞋,时间比较紧,彩云想玉兰已十二岁了,马上就十三了,应该让她学习针线活,学会了也能帮着一起做。 做鞋的工艺比较复杂,需要糊“布骨子“、剪样子、缝圆口、做鞋帮子、纳鞋底、绱鞋等。 纳鞋底是一个心细活,费工费时,一双鞋底密密麻麻地需要千针万线。彩云对玉兰说:“纳鞋底要先用铁锥,在鞋底扎过孔后,再用顶针箍将针线穿过去、然后从另一个孔将针线用力拽过来。”彩云一边说一边示范。 “妈,我来试试。” 玉兰接过那把木把长针的铁锥,在鞋底上使劲扎就是扎不过去,彩云笑着对她说:“傻丫头,这锥子不能硬扎,应该左右旋转向里扎。” 玉兰按照母亲说的方法,终于扎过去了。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西北风呼呼地叫着,玉兰一觉醒来,见母亲还在做针线活,昏黄的煤油灯光下,针儿在母亲眼前闪动,线儿在母亲眼前缭绕,便对母亲说:“妈,天太冷了,您快睡吧。” 母亲边纳鞋底边说:“你先睡,快过年了,我要尽快把你们的几双鞋赶做出来。” 实行责任田以来,彩云家中的一些重体力活主要依靠发福和大头榔子,后来云凤也帮了很多忙,现在两家还开了亲,她想找个机会在一起聚一聚。 一九六三年元旦刚过,腊八节就要到了,在彩云的记忆中,凤阳好像有喝腊八粥的习俗,于是,她找到云凤:“妹子,你们那里有喝腊八粥的习俗吗?” “有啊,你是凤阳人,你应该知道呀!” “有点印象,记不清了。” “你知道腊八粥怎么来的吗?” “好像跟朱元璋有关系。” “没错,说朱元璋小时候家里很穷,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去给地主家放牛,结果惹怒了地主,被关进一个小房子里。在饥饿难忍,捉鼠充饥时,却从洞中挖出大米、玉米、豆子、花生等,于是就熬成粥喝,觉得非常好吃。他做皇帝后又吃此粥,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凑巧那天正好是腊月初八,朱元璋就赐名‘腊八粥’。” “今年是***后的第一个丰收年,腊八节我请你们全家过去喝腊八粥,好好庆祝一下,你看怎么样?” “好啊,你做过腊八粥吗?” “做过,以前两个老人就喜欢喝我做的腊八粥。”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第四十八章 年俗 - 皖东人家 - 古占 腊八那天清晨,彩云早早就起床,开始熬制腊八粥,她先用大火煮,然后改用文火慢慢地熬,约三个小时后,她尝了尝,觉得差不多了,便安排玉强去请云凤全家过来。 “姐,我们全家都过来了。”云凤刚到彩云家门口就喊了一嗓子。 “好!慢点!”彩云上前搀着云凤坐下。 小梅见到玉兰便喊了一声“玉兰姐”,玉兰随口就来了一句“嫂子”,臊得小梅满脸通红,低着头不语。彩云立即上前对玉兰说“你应该喊她‘小妹’,等她长大了,嫁到我们家以后,你再喊她嫂子。”玉兰点了点头,拉着小梅的手说“走,去看看我养的两头小猪。” 彩云又去请发福和庆英,发福很爽快,就是庆英不愿意过来,彩云只好回来让玉兰去请,云凤也一起过去,还是这两个人面子大,把庆英也请来了。 大家围着桌子坐在一起,品尝彩云做的腊八粥,孩子们都说甜,大人们则称赞腊八粥熬得又香又黏糊。 “张姐,你这里都放了些什么?”云凤问彩云。 彩云道:“放的有大米、糯米、玉米、高粱米、花生、豇豆、绿豆、红枣、莲子、红糖等,都是常用的食料。” 云凤对庆英说:“李姐,明年腊八我请你们去,尝尝我的手艺。” 庆英道:“现在我就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快临产了吧?” “快了,月底差不多。” 庆英又把话题转到红雷:“你要当爸爸了,一定要照顾好云凤。” 红雷道:“没问题。” 发福拍了一下红雷:“记住请我喝喜酒。” 红雷看了一眼彩云,道:“到时候,我请你们都去喝喜酒。” 几天后,玉强找到发福:“二叔,我们学校放寒假了,我想放假期间跟您学木匠。” “行啊,正好快过年了,木匠活也比较多,跟我一道出去,先给我当个下手,从最基本的学起。” “我听您的!” “学木匠应从学拉锯、锉锯、磨刨刃开始,然后再学推刨子、凿眼、抡斧、打线、开料等”。 “多长时间才能学会?”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学艺在个人’,至于多长时间能学会,学到什么程度,主要在于你自己。” 第二天一早,发福带着玉强一起外出干活,他见玉强穿的草鞋已经破得难以跟脚,只好用稻草捆了一下,并告知彩云,抓紧时间尽快把玉强的鞋做好。彩云也觉得这样上门给客户干活确实不像样子,便和玉兰一起为玉强赶做新鞋。 发福舍不得玉强使用他心爱的工具练手,便自己掏钱给玉强买了锯子、斧子、刨子、凿子、木锉等常用工具,还给他备了一些下脚料,让他练习这些工具的使用方法。 腊月二十三日,是送灶君老爷上西天向玉皇大帝汇报的日子,名曰“祭灶”。 早晨,彩云就开始“扫尘”, 把整个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到了晚上,彩云在灶头上贴了灶王神像,把玉强用红纸写的“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小对子贴上,并用糖在灶王神像的嘴巴上粘一粘,防止灶王爷上天乱讲话,然后烧香、放炮、磕头,送灶王爷上天。 除夕前,彩云和玉兰一起,终于把三双布鞋全部赶做出来,彩云看着玉强穿上新鞋和发福一起外出干活,心里很高兴。 除夕早晨,孩子们都穿上了新鞋,玉强和玉军也穿上了新棉袄,她希望明年春节几个孩子都能穿上新棉裤新棉袄。 年夜饭是除夕的重头戏,吃饭之前,要将灯笼挂上,贴好春联,焚香点烛,鸣放鞭炮,敬天地、祭祖先,再开席。 年夜饭有许多规矩和习俗,她告诉孩子们:“年夜饭的鱼,象征年年有余(鱼),所以不能吃完,粉丝烧胡萝卜片,称作‘钱串子’,寓意大富大贵,青菜豆腐象征平平安安,圆子象征团团圆圆等,年夜饭不能吃完,要在碗底留一点,叫做留仓底。” 饭后,几个孩子收到母亲赏给的“压岁钱”,玉兰打开红包,发现里面包有六毛钱,高兴得连连对母亲说:“谢谢妈妈,我又有压岁钱了!” 玉兰、玉强和母亲一起包饺子,准备年初一的早饭,彩云在饺子里放进一个铜钱,谁吃到就意味着谁在新的一年里运气好,几个孩子一直陪着母亲“守岁”到十二点才睡。 初一早上,彩云备了瓜子、花生,在家接待来拜访的客人,玉强带着妹妹和小弟到各家各户去拜年。 午饭后,彩云站在门口,看见村里的孩子们大都穿着新衣在门前玩游戏,玉强和一帮男孩在玩“撞拐子”,玉兰和几个女孩在跳皮筋,玉军和几个小男孩在玩弹玻璃球,还有的在玩“煽片子”、“跳房子”、“抽陀螺”、“踢毽子”等。 这时一阵清脆的跳皮筋童谣传来:“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看着眼前的情景,彩云真正的体会到,“责任田”不仅仅是“救命田”,更是“幸福田”,给孩子们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喜悦! 年初五晚上,大头榔子过来找彩云,见几个孩子不在家,抱住彩云使劲地亲了几下:“云,我有儿子了!” 彩云推开大头榔子:“云凤生了?” “生了,是个男孩!” “什么时候生的?” “下午生的。” “谁在照顾她?” “我母亲。” “走,我去看看。”彩云带了些鸡蛋和大头榔子一起过去看望云凤。 “妹子,恭喜你!”彩云来到云凤床前,与她打招呼。 “姐,你怎么过来了?”云凤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听红雷说你生了,过来看看你,生产顺利吗?” “挺顺利的。” “我带了些鸡蛋给你补补身子。” “谢谢!又让你破费了。” “我看看你宝贝儿子。 “好像睡着了。” “小孩刚出生的时候都爱睡觉,小家伙胖瘦适中,可能有五斤多吧?” “差不多。” “你看红雷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他早就说是个儿子,还真让他说中了。” “别光顾着乐,要好好照顾你老婆和儿子。”彩云冲着大头榔子说。 “那当然!”大头榔子答应得很干脆。 正月十五为元宵节,在王家峪这一带俗称过小年,有“正月十五大似年”的说法。晚上,大队组织在西晒场演出,每个生产队至少出两个节目,彩云参加扭秧歌演出。 吃完元宵,彩云就把借来的新衣服换上,找来红纸,让玉兰给她脸上涂点红色,玉兰高兴地对母亲说:“妈,你真好看,像个新娘子!” 玉兰提着灯笼和母亲一道去西晒场,一轮明月从东方冉冉升起,洁白的月光撒满了田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不断,成群结队的小孩打着灯笼玩耍,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彩云觉得王家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美丽。 西晒场的北侧搭起了一个临时戏台,戏台两侧的木柱上,各挂一盏汽灯,耀眼的光芒照得整个晒场如同白昼一般。 各个生产队的人们早已聚集到西晒场,把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晒场周边的树上和墙上挂满了红灯笼,大队杨书记致辞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演出正式拉开帷幕。 演出的主要内容有踩高跷、舞龙、扭秧歌、花挑舞、钱杆舞、划旱船等传统节目。 场外周边有许多孩子在“撂火把”,“燃篝火”,孩子们将扎在一起的秸秆或废扫帚点燃,在旷野里撂掷,边撂、边奔跑、边欢呼:“向东撂,结冬瓜,向西撂,结西瓜,向南撂,结南瓜,向北撂,结白瓜,向上撂,结大瓜”, 火光飞舞,忽而游龙,忽而流星,煞是好看,热闹非凡,以此庆祝丰年。 玉兰拉着玉军挤到里面,看见母亲手持彩扇、步履轻盈,边扭边舞的样子,高兴地问弟弟:“你看见妈妈了吗?” 玉军道:“看见了,妈妈真棒!” 演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现场不时爆出热烈的掌声,其中《二龙戏珠闹新春》、《欢乐秧歌王家峪》、《花挑载着幸福年》、《钱杆齐舞庆丰收》、《旱船奔向幸福路》、《喜庆花船迎新娘》等节目最受欢迎。 正月十七晚,公社业余剧团来演出庐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彩云全家一人不拉,早早的来到西晒场占位置。 彩云是第三次看这个戏,她一边看,一边给玉兰讲戏中的人物、角色和剧情。 演出结束后,放电影《刘三姐》。 玉兰现在也是戏迷和电影迷,只要听说有戏或有电影,不管多远,都要和母亲一起去。 迪安有这么一个顺口溜:“正月好过年,二月好赌钱,三月好看戏,四月好做田。” 王家峪也不例外,一到正月,女人就开始忙着过年的事,男人就开始推牌九,一些爱看戏的人就跑到街上去看戏,有时村里也搭戏台,请戏班子来唱一些大家喜爱的庐剧和黄梅戏,一直到三月底都是农闲时间,四月份才进入农忙季节。 第四十九章 风云突变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利用农闲时间教玉兰学习纺棉花、做针线活和识字,她没想到自己没上过学,只是通过参加扫盲班学习,如今也能当老师了。 玉兰一开始跟哥哥学文化,可玉强没耐心,老是嫌她笨,玉兰一气之下不学了。 玉兰跟母亲学了两天,全家四人的姓名和“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不但能认识,而且还会写。 “五谷丰登”是贴在家中粮仓上的春联,“六畜兴旺”是贴在猪圈上的春联,玉兰每天喂猪时都能看见,猪在吃,她在写,干活学习两不误。 彩云教玉兰识字没有教材,就是围绕日常生活,顺藤摸瓜,顺其自然。 “玉兰,你知道‘六畜兴旺’的六畜是什么吗?”彩云用这个办法激发玉兰的学习兴趣。 玉兰茫然:“不知道。” “六畜指的是猪、牛、羊、马、鸡、狗。” “妈,我想学习这六个字。” “六畜属于十二属相,我把这十二个字全部交给你。” “十二属相是什么?” “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你学会以后,我再教你如何推算家里每个人的属相。” 玉强放学回来,利用木柴和一些下脚料练习锯子、斧子和凿子的使用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能够比较熟练地使用这些常用工具,还给家里打了一个小板凳和一个小方凳。 玉强最喜欢抓鱼,经常琢磨制作一些捕鱼的工具,他找来一些竹子,把它剖开,削成薄竹片,制作成黄鳝笼子。 傍晚时,玉强背着二十多个黄鳝笼子和玉军一起去下。 春季气候回暖,黄鳝大都在越冬地带活动,玉强将笼子倾斜置于池塘和水沟的水草萌发之地,尾部置于水面上,便于黄鳝换气,避免缺氧闷死,玉军负责将纱布包着的几只死蚯蚓作为诱饵放入笼内,然后用草将尾部端口塞住,以免黄鳝逃跑。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就去收笼子,有的笼子一个没有,有的里面竟有好几条,一晚上能抓到三四斤,攒几天,彩云就上街去卖,换点零花钱用。 到了中午,玉兰要去割猪草,她知道大塘的猪草比较多,不但有虾子草、小鹅草、黑鱼草,还有线秧等,但塘的周边都被割光了,只能下水去割,可这里的水比较深,必须脱了衣服才行,于是,他回去找玉强。 “哥,大塘猪草我够不着,还是你去吧。” “够不着,脱了衣服下去不就行了。” “妈,您看我哥,大白天的我能脱了衣服下去吗?” “好了,你哥一会要去上学,我们俩可以抬着你二叔家的大木盆去割。” “对,我二婶不在家,这个办法好。” “高兴了吧?” “嗯,快走!” 俩人把木盆抬到大塘,坐上后,俩人分别在一侧用手向前划水,不一会,就来到塘中央,这里的猪草确实很多,很快就割了许多,盆中都快堆满了。 返回时,玉兰把捆在镰刀上的竹竿拆下来,不时地用镰刀在木盆上敲打,显得很高兴。 突然,一条大鲤鱼跃出水面,正好落在木盆的猪草上,玉兰立即过去想摁住它,由于身体没站稳,一下子摔入水中,木盆也被翻过去,好在玉兰去年已学会了游泳,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木盆和猪草都拖到塘埂上来。 这时,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浓墨般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转眼就吞噬了整个天空,狂风呼啸着掠过塘面,卷起层层浪花。突然,一道闪电劈开云层,将阴沉的天幕撕开一道惨白的裂口。 彩云对玉兰说:“快点,要下雨了。” “知道了。”俩人连忙将猪草装进篮子里,抬起木盆赶紧朝回赶。 晚上,队里召开全体社员大会,王红兵说:“省里推行的责任田已被上面认定为包产到户搞单干,犯了方向性错误,更有人认为这是在复辟资本主义,省里迅速做出关于改正“责任田”办法的决议。决议认为,实行“责任田”实际上是包产到户,在方向上是错误的,必须坚决彻底改正。” 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目前全省绝大多数生产队已改完,县里近期就要开始全面改正,现在夏收已结束,经队委会研究决定,从明天开始,全队各家各户的责任田和各组的耕牛、大型农具全部收回,完全恢复到责任田以前的状况。” 王红兵话音刚落,就有人站起来问:“收回‘责任田’有文件吗?” 接着,又有人问:“这是全公社统一布置的吗?” “全大队有几个生产队改了?” …… “请大家安静。” 王红兵听见有人在嘀咕,他故意提高了嗓门:“我们现在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争取主动,既是保护队领导,也是为了保护在座的每个人,同时大家也可以把有限的肥料和资金用到自留地上,因为自留地不会变,请大家予以理解和配合。” 会场一片寂静,稍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刚从市里回来,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 “红兵说得有点道理。” “是啊,他是党员,又爱学习,对政策吃得透。” …… 散会后,王红兵如释重负,终于说服社员们收回了责任田。 “责任田”刚使彩云的生活有所改善,现又被收回,她不得不考虑下一步面临的一些具体问题,尤其是劳动力问题。 彩云家中四口人,只有她一个劳动力,大儿子玉强小学刚毕业,九月份开学就要到唐岭学校上初一,女儿玉兰已经十三岁,她盘算着可以让她开始上工,玉强只有六岁,什么也干不了,收回“责任田”以后,就是靠工分分红过日子了,挣工分和种好自留地成为家中最重要的事情。 彩云回到家,跟女儿说:“玉兰,‘责任田’已被全部收回,又开始集体上工记工分了。” “那我们栽的秧怎么办?” “全部归生产队了。” “我们自留地种的花生呢?” “自留地不变,还是我们的。” “没有‘责任田’了,我怎么办?” “你和我们一起去上工怎么样?” “行啊,不知道我一天能多少工分?” “年底评工分时才知道。” “您一天多少工分?” “原来是八分半,估计年底还是这样。” “最多是多少分?” “最多一天十分,主要是壮劳力。” “女的有十分的吗?” “有,比较少,我觉得你长大了应该能拿十分。” “那我就能穿上新衣服了。” “等年底把你喂的那两头猪卖了,就给你做新衣服。” “太好了,明年过年我可以穿上新衣服了,也不用担心涛哥去卖血了!” “涛哥?哪个涛哥?” “就是有涛哥。” “他要卖血?卖血干什么?“ “他说明年过年,我要是还没有新衣服穿他就去卖血,给我做件新衣服。” “你同意了?” “没有,我跟他说了,他要是卖血给我做衣服,我把它烧了也不穿。” “这就对了,他这么小,还在长身体,千万不能去卖血。”彩云说到这里,想起了当年她也就是这么大的时候,腿被一疯狗咬破时,大志趴在她腿上给她吸血的情景,她觉得童年时期的情感是最纯洁、最珍贵的,也是最最值得留恋的,她想玉兰能有这么一个大男孩如此喜欢她,也是一种幸福。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彩云接着问玉兰。 “就是过小年的时候,他来看演出,见我哥和玉军都穿上新衣服,问我为什么不穿,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哭了,后来他就哄我,跟我说的。” “他可能是跟你开玩笑。” “不!他是真的!” “小孩不让卖血,他想卖医院也不敢要。” “那我就放心了!” 第五十章 年终分红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一清早,王红兵就吹响了那个久违了的上工哨子:“上工了,都到村南锄玉米。” 锄玉米就是锄掉玉米地的杂草,松动土地,让玉米苗长得更好更快。社员们一字形并排向前锄,干活快的即使锄得宽也能赶在前面,心中感到自豪,干活慢的就是锄得窄也会被别人甩在后面,自然很尴尬。 玉兰初次上工,彩云怕她手头没准,所以干活时紧挨着她,叮嘱她尽量锄窄一点,跟上队伍,特别不能把玉米苗给锄掉。 玉兰虽然岁数小,但手脚麻利,干活比较利索,一般农活很快就能跟上,到了第二天,彩云就比较放心了,不再跟着她了。 几天后,有的生产队队长也沉不住气了,开始做工作,提前收回“责任田”。 八月初,公社接到县委的通知,要求月底前全部收回“责任田”,王家峪大队由于王红兵的带头作用,“责任田”改正工作非常顺利,一周之内,全部完成。 公社在“责任田”改正工作总结大会上,还专门表扬了王红兵和大队杨书记。 总结大会的当天晚上,公社放电影《刘巧儿》,这部电影,彩云和玉兰已经看过,但俩人还要去看。 俩人提前吃了晚饭,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唐岭,电影正好刚开始。 看完回来的路上,玉兰问母亲:“妈,您说巧儿她爹为什么那么坏,要把女儿卖给一个大老头子,而且还是一个杵着拐杖的瘸子。” “电影里不是说了吗?巧儿她爹贪财,那个老头是个财主,巧儿她爹就是图他的钱财。” “您见过这样的人吗?” “没有,旧社会听说有,如今是新社会,应该没有了。” “巧儿看上的那个柱儿长得真俊,我也喜欢这样的男的。” “你长得这么漂亮,妈将来肯定要给你找个特别俊的男人,保证让你喜欢。” 俩人走着说着,来到了一片花生地,八月下旬的花生已经到了可以收获的季节,彩云看了看前后都没人,便对玉兰说:“前面就是花生地,我看着人,你去拨两颗,我们到河边去吃。” “好的。” 玉兰拔了几颗,俩人过了汤桥坝,跑到上游的河边洗了洗,美餐了一顿,然后将花生壳和花生秧子全部扔到河里,随水流而下,没留下任何痕迹。 一天早上,玉兰去喂猪,发现有一头猪躺在那里不动,她进去把它赶起来,可还是不吃食,彩云过来看了看,摸了摸猪的背部,觉得很热,她怀疑这头猪可能病了。 彩云立即赶到杨家岗,请来了兽医张东平,他在这一带小有名气,周边集体和家养的牛、猪、羊等,一有病就找他来看。 这次他还带着他儿子张有运一起过来,他想把这技术传给自己的儿子。 “张大哥,你看这猪是不是病了?” “是的,发高烧,问题不大,我打一针,应该就没事了。” “你这么好的技术,还不带个徒弟?” “这不,他现在就是我的徒弟。” “爸,我现在也能当兽医了,不要再提徒弟的事了。” “原来你们是父子俩,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儿子多大了?” “阿姨,我今年十五了。” “这么小就当兽医了,你应该好好感谢你父亲。” “都是我自学的,他根本就没教我什么。” “你听见了没有?就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这是你女儿吧?” 彩云道:“是的,喊大叔。” 玉兰冲着张东平喊了一声:“大叔,您好!” 张东平高兴地说:“好,好,看你女儿长得真漂亮,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 “个子挺高,像是十五六岁的姑娘。” “是的,长得显大,实际上还是个孩子。” “有婆家了吗?” “还小,不着急。” 有运插话问玉兰:“小妹,你愿意跟我学兽医吗?” 玉兰说:“我不识字。” 有运显得很热情:“没关系,我也可以教你识字。” 彩云问东平:“你儿子有对象了吗?” “老红给他介绍过,他都不乐意,非要自己找不可,我也拿他没办法。” “你儿子长得挺俊的,又有技术,肯定能找到他喜欢的姑娘。” “就看他的命了。” 给猪治完病,父子俩收了二块钱,就走了。 到了年底,队里召开评工分大会,全体社员参加评议,按照每个社员各自的体力和劳动技能以及劳动态度评出底分,最高的为十分,低的有四分、四分半、五分等。 成年男劳力底分多为十分,成年女劳力只有少数为十分,多数为九分半至八分之间,未成年人底分一般为四分至九分之间。 一个社员的底分就是干一天活能得到多少工分,底分为十分的社员干一天活就可以得到十分工分,一个家庭全年取得的工分总数就是这个家庭年终分红的依据和筹码,工分越多,分到的钱粮就越多,所以一个社员的底分就是大家对其劳动价值的认可。 玉兰是第一次参加评工分,当队长提到她的姓名时,她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人提议四分,有人提议四分半,也有人提议五分,最后王红兵说:“陈玉兰虽小,但干活有模有样,肯干卖力,就定为五分吧。”玉兰听了很高兴,自己也成为半个工的劳力了。 评到彩云时,有的提议九分,有的提议八分半,王红兵接着就拍板,那就八分半吧。 “我不是病人,我是一个健康人,为什么也是八分半?”彩云站起来质问王红兵。 大家一听就知道彩云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王红兵老婆韩秀霞瘫痪卧床好几年,能下床活动也就一年左右,目前只能干些一般农活,彩云和她一样,都评为八分半,显然不合理。 发福、大头榔子也为彩云鸣不平,但王红兵不愿改口,坚持定为八分半,彩云也没办法,只好忍了。 评工分大会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多钟,只评了四十一人,还有三十八人未评。 第二天早饭后,玉兰去喂猪,发现猪圈门已打开,两头猪不见了,她一下子就慌了,边跑边喊:“妈,猪不见了。” 彩云听了,赶紧跑过来:“别着急,可能饿了跑出去了。” “不会的,猪圈门我一直用铁丝拴着的,它们跑不出去。” “你向东,我向西围着村子分头找,我们在村后汇合。” 俩人找遍村前村后和周边都没找到,彩云也开始着急了,跑到正在地里干活的村民们,大家都说没见,也没有什么线索,发福和云凤也帮着彩云一起寻找。 发福带着玉兰到街上集市察看蹲守,彩云和云凤到周边各村寻找,一天下来一点收获都没有。 第二天,玉强也没上学,跟着一起找,一直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彩云又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只是做了登记,说他们先查一查,让回去等消息。 彩云觉得这猪十有八九是找不到了,但仍不死心,和玉兰一样,老在周边毫无目标的到处转悠,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底分评定结束后,记工员算出各家全年工分总数,就可以进行年终分红决算了。 分红决算就是生产队将所有收入减去开支和公积金后,除以所有人全年工分总和,得出每个工分的分值,然后用每个家庭取得的工分总数乘以工分的分值就是收入。 支出就是从队里分得的粮食折款,收入减支出,结果为正的就是分红所得的现金,大家称之为“顺挂户”,结果为负的就是应向生产队交纳的现金,这种情况属于分红超支,大家称之为“倒挂户”。 生产队全年生产的粮食首先要完成国家的征购指标,然后留足种子和储备粮,剩下的才属于分配粮。 征购指标分征和购两部分,征是农业税,就是无偿交公粮,购是国家按计划收购,并按定价付给卖粮款,这是生产队现金收入的主要来源。国家对粮食实行统购统销,不得私下买卖。 生产队留的储备粮,主要用于农田水利建设民工的口粮以及其他应急等。 分配粮的百分之七十列为基本口粮,按人头分,无论男女老少都一样,另百分之三十按工分分配,家庭分得的粮食按国家定价扣除粮款,是一个家庭的主要支出。 第五十一章 偷偷听课 - 皖东人家 - 古占 分红的那天上午,社员们早早就聚集到队部,看着墙上张贴的年度收支情况公布榜,听着“噼噼啪啪”的算盘响,队长、会计、记工员等人都在忙碌着,大家翘首以待,盼望尽早公布自家的分红结果。 彩云一家四口人,一共分得水稻和杂粮1045斤,折合粮款99.82元,取得的工分是2665分,每分的分值是0.009元,取得的工分钱是23.99,超支75.83元,是全队最大的“倒挂户”。 由于七月份才取消“责任田”,所以本次分红不能反映全年的分红情况。 尽管如此,有一家居然分到二百多元现金,当从会计手中接过厚厚一沓现金时,一边数一边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当看到一张二十元的欠条时,不高兴了,会计马上进行解释,说等收到超支户交款后,立即还清。 彩云是全队最大的超支户,发福分红应得的32.55元被王红兵强行从彩云超支款中扣除,气得庆英的嘴撅得老高,快能挂粪桶了,她知道,彩云的两头猪没了,扣除她的分红款外,还欠队里四十多,她哪来这么多钱?但也没办法,只能发些牢骚,彩云双眉紧锁,不管庆英说什么,只能听着忍着,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分红结束后,没有交齐超支款的几户户主被留下,单独开会研究解决办法,队委会限期一个月交齐欠款。 第二天正好逢集,彩云把自留地上的蔬菜和家中的几只鸡以及咸鱼等全都卖了,又卖了一些粮食,好不容易凑了三十多元钱,交给生产队,还欠十元。 一九六五年的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彩云只买了几张写春联的红纸和一挂鞭炮。好在除夕前一天,发福悄悄给彩云带回来二斤猪肉、两条鱼和一些豆腐、千张等,年夜饭彩云做了六个菜有荤有素,也算丰富。 玉强和玉军有说有笑,吃得很高兴,只有玉兰低着头、沉着脸,一声不吭,彩云不知道玉兰是怎么了,便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玉兰头也没抬,把肉又放回去,只吃白菜和胡萝卜。 “玉兰,这么多好吃的,为什么只吃蔬菜啊?”彩云望着玉兰问。 玉兰紧锁眉头冷冷地说道: “好吃的让哥哥和弟弟吃,我是女的,没什么用,就应该吃蔬菜。” “玉兰,搞‘责任田’时,你对家贡献大,取消‘责任田’,你又挣工分,分到了粮食,还减少了超支,同样做出了贡献,妈也是女的,我们家的工分都是我们俩挣的,怎么能说女的没什么用呢?” “可我们俩的衣服最破。”玉兰双眉紧锁,撅着嘴,嘟哝了一句。 “过年讲究不欠账,可今年超支太多,凑了半天也没凑齐,还欠十元,实在没办法,只好背债过年,妈承诺给你做新棉袄的事也无法兑现,只能委屈你了。但妈会记住这个承诺,只要我们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妈不但要让你穿上新衣服,而且还要让你每天都能吃上大米饭!” 玉兰听了,抬起头望着母亲:“真的?” “真的!” 玉兰乐了,一下子夹了两块肉,大口吃着笑着。 彩云松了口气,心想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 直到一九六五年的夏天,玉兰不但棉衣没做,就连单衣也没法穿了,又破又瘦又短,彩云也没办法,只好找点碎布补一补、接一接,先凑合着穿,玉兰感到很生气。 一九六五年九月一日清晨,玉强把几本书放进自己编的草绳袋子里,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玉军见了又跟母亲提要求:“妈,我也要上学!”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哥明年七月份初中毕业,九月份就让你上学,你再放一年牛,给家里挣点工分。” “我哥那么大了,他为什么不给家里挣工分?” “你应该向你姐姐学习,没让她上学,什么怨言都没有,干得活最多,穿的衣服最破。” 早饭后,彩云看见玉军哭丧着脸放牛去了,心里很不舒服,孩子想上学,本来是个好事,可现实情况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去年年终分红又超支九十多元,现在欠账一百多了,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承诺给玉兰做衣服的事至今没有兑现,今年年终分红肯定又要超支,家里的桌子和几条板凳,已被王红兵作价八元,搬到队部抵扣账款,还威胁再不还清欠账,就要扣粮食,如果真是那样,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取消“责任田”以后,彩云连续两年青黄不接时都有一个多月没有粮食吃,只能靠蔬菜和野菜充饥,如果队里再扣粮食,恐怕又要回到之前那个困难时期了,她不敢继续朝下想。 玉军听见学校上课的铃声响了,就把牛拴在村西菱角塘的柳树上,跑到学校低年级教室窗旁听老师讲课,老师发现后,把他轰走了。 后来他就躲在教室窗下偷听,老师上课时,他把大地作纸,用小木棍作笔,开始他特殊的学生生活。 老师讲语文课时,他只能听到字的读音,不知道如何写,只好不时地猫着腰抬起头窥视。 有一次,玉军正在教室窗下,聚精会神地练习这些生字的写法时,突然“哎哟”一声摸着自己的头站了起来,看见讲课的老师正站在自己面前,手拿一根小木棍又向他头上打了两下,然后揪着他的耳朵带到教室里:“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老来捣乱?” “老师,他是玉强的弟弟,叫玉军。”班里的三大头向老师报告。 “我没捣乱,我在听课。”玉军替自己辩解。 “曹老师,这是张彩云的小儿子,家里穷没钱上学,他想听你就让他在窗外听听吧。”杨老师看见后,过来说情。 “没钱上学的孩子多了,都跑来听课还不乱了套了?” “你说得太夸张了,这么多年,他是头一个,特殊情况关照一下吧。” “那可不行,影响我讲课的思路。” 杨老师拉着玉军朝外走:“你偷着来听课,你妈知道吗?” 玉军道:“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好好放牛跑来听课?” “我觉得学习很有意思,学会一个字,一道算术题,我就特别高兴,特别开心!” “我告诉你,以后你可以到教室北面窗下听课,那边没有门,要是被曹老师发现了,他过去时你就可以看见,提前跑了就行了。” 玉军点了点头。 玉强每天下午放学后,总是跑到北河湾去抓鱼,他在水中憋气时间很长,每次潜入水中,只要能触及到鱼,十有八九能抓住。 然后,在河边折一段柳枝,将柳枝皮剥开,顺着朝下一捋,捋到尾部再打个结,就是一个鱼串子,将剥光皮的柳枝插入一个个鱼鳃里,就可以提着回家改善伙食了。 九月下旬的一天,彩云发现王红兵在队部和村里的墙上写了好多标语,看着这些标语,她觉得可能跟“四清”运动有关。 她想到去年初,大队召开的全体社员大会上,学习了“四清”运动的“前十条”和“后十条”两个文件,她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文件的具体内容,因为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最关心的是如何搞好生产,尽快解决吃饭穿衣问题。 “四清”运动已经讲了两年多了,别的县早就全面铺开了,这里一直没有动静,彩云觉得这阵风可能就要过去了,现在王红兵的这个举动,让她意识到这里的“四清”运动马上就要来了。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四清”运动就是中央在全国城乡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又叫城乡社教运动。 彩云找到发福,觉得原来在祖坟旁挖的那个藏粮地窖很危险,万一被查出来问题就大了,于是俩人利用几个夜晚悄悄地将这个地窖给填埋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几天,县里的“四清”工作组先遣部队一行三人来到王家峪大队,大队的几位领导早早都来到大队部,王红兵更是忙前忙后,带着工作组的三位同志到队里的各家各户走访,帮助他们了解情况。 第五十二章 工作组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周后又来了二十五人,王红兵带着一名四十来岁的女同志来到彩云家。 王红兵站在门外喊了一声:“彩云在吗?” “在,有事吗?”彩云应声出来。 “这是县委‘四清’工作组的副组长李志彤同志,要住在你们家。”王红兵向彩云介绍情况。 “你好!打扰你了。” 李志彤向彩云点了点头。 “我们家条件太差,你是知道的,怎能让领导住这儿呢?”彩云冲着王红兵说。 “这是我们工作组安排的,上级要求我们与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而且要求必须住在政治上可靠、生活上最困难的贫农家里,所以只能打扰你了。” “县委工作组安排三名同志在我们生产队工作,还有两位男同志,住在哑巴家。”王红兵对彩云说。 彩云不好再推辞,只好同意了,和李组长一起把小房间收拾了一下,安排李组长住在了小房间,一家四人又挤到一张床上。 李志彤放下随身携带的被褥,仔细察看了彩云的住处。 这个低矮的土坯茅草屋内,除了睡觉的床和水缸以及几个马扎式的小板凳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 堂屋的东北角有两个用芦席盘起的小粮囤,里面盛放的是玉米和高粱,玉米上面还放了一些山芋干,高粱上面放了一些棉衣棉裤等衣物,还有一个旧麻袋装的是稻谷。 堂屋的东南角放的是一些农具和渔具,上方的墙上挂有蓑衣、斗笠、草帽和渔网等;西南角是锅灶和水缸,锅盖和缸盖都是木制的;西北角有一个纺棉花的纺车,其上方的房顶上吊着一个竹篮子和几串干辣椒,篮子里装有一些小干鱼。 堂屋正中大门上雕刻的那匹马引起李组长的关注,彩云介绍后,她也未作评论。北墙偏东开了一个后门,门板上的裂缝已经透出亮光,门闩已不见,用一根铁丝和铁棍固定着。 在西厢房的南北居中位置放了一张床,在靠近床头的北侧放着一个木方凳,其上放了一个显得很陈旧的木箱。 大门两侧的屋檐下挂有艾草和金黄色的玉米棒子,后院有个草垛,草垛旁有个泥土台子,上面放了一个酱色陶瓷缸,里面是腌制的辣椒酱和胡萝卜条、扁豆、豇豆、鬼子姜等咸菜,地上还有一些黄鳝笼子,很凌乱地散落在那里。 李志彤看后,觉得这家确实很穷,可以考虑作为“四清”运动的根子。 晚上,李志彤开完会回来吃晚饭时,见彩云家里多了一些家具,便问房主:“彩云,这桌子和长板凳是不是你借来的?” 彩云道:“不是,是生产队王队长派人送来的,说你们走了以后再收回。” “这样不好,你让他麻个都搬走。” “我说没有用,还是您跟他说吧。” “好吧。” 晚饭是碎米稀饭,因为有李组长在,彩云在稀饭里放了些山芋干,还做了一些玉米粑粑,锅台上有一个小碗,里面放了一些酱菜。 彩云对李组长说:“我们家就这条件,没什么好吃的,委屈您了。” 李组长道:“这是哪里话?我也是农村人,也过过这种苦日子。” 晚饭后,李组长和彩云聊得很晚,得知老陈家祖上几辈子都是穷人家,已去世的陈发财和其父母都为新四军和解放军做过事,彩云的父母均被日本鬼子杀害,自己成为孤儿,随乡亲们逃难到这里,她觉得彩云这一家政治上可靠,这个运动根子选得好。 第二天,王红兵按李组长的要求,派人把送去的桌子和板凳全部搬走,并找到吴组长,反映了张彩云搞投机倒把的问题,认为工作组住她家不合适。 工作组经调查研究认为,张彩云卖粮给国家应该鼓励,在集市卖的菜是自家自留地种的,咸鱼是儿子玉强抓的活鱼腌制的,鸡是自家养的,其行为应认定为正当的集市贸易行为,不属于投机倒把,决定李组长继续住彩云家。 李组长带着两位同事和彩云一起,在堂屋北墙正中垒砌两个土坯长台,用一些木材下脚料钉了一个长板条,搭在上面,成了一个简易的长条案,可以放一些小物件。 彩云觉得李组长住的小房间光线太暗,又请他们在北墙开了个窗户。 从这天开始,李志彤和其他两位队员一起,白天参加队里的劳动,晚上进行扎根串连、访贫问苦。 彩云觉得李组长住这儿,家里没有桌子很不方便,便找到发福,让他给打了一个小方桌子。 几天后,彩云得知,王家峪“四清”工作组一共二十八人,组长姓吴,大家称他吴组长,是外县一名副局长,四十五岁,长得很精神,上次到彩云家来过一次,李副组长是本县一名公社副书记,四十二岁。 王家峪大队有十一个生产队,人口1422人,王家峪生产队有四十六户人家,218人,是全大队比较大的生产队。在这十一个生产队中,这里地理位置居中,且地势高,每年发大水时,这里都比较安全,所以,大队部、小学和代销店均设在这里,代销店就在后头户西侧靠近小学的地方。 一天晚上,生产队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工作组的组长、副组长以及驻队的另两位同志均参加了会议。 会议由李组长主持,工作组的两名同志,带领大家学习了“四清”运动的“前十条”、“后十条” 和“二十三条”等文件。 吴组长首先对“四清”运动的“后十条”,即《****关于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一些具体政策的规定(修正草案)》进行了宣讲,接着,又给大家讲了“四清”运动的重要意义、目的、任务等。 李组长对生产队干部提出了具体要求,做到以运动促生产,抓好秋收秋种和年终分配等工作,号召大家积极配合工作组工作,确保“四清”运动顺利开展。 散会后,李组长拿着王红兵提供的《王家峪生产队各户基本情况登记表》递给彩云:“你看看这张表上登记的情况准确吗?” 彩云反复看了表上登记的各项内容,包括各户的政治、经济、成分、人口等,便跟李组长说:“我觉得基本属实,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问题。” “社员们平时对队里的几个干部有什么议论和反应吗?” “没有。” “你觉得队里的几个干部怎么样?特别是队长王红兵。” “还行吧。” “我们现在就是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顾虑。” “这次运动主要干什么?” “吴组长在会上不是说了吗?” “没听明白。” “这次‘四清’运动的主要工作就是‘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清经济的重点是‘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解决干部中的“四不清”问题,帮助他们洗手洗澡,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共同开展对敌斗争。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一天下午,李组长参加公社的“四清”工作队会议回来时,买了一斤肉和豆腐等,在彩云家生活一段时间,觉得真的有点馋了,平日里除了玉强抓的鱼虾和黄鳝等,肉基本上没吃过。 晚饭后又给彩云十二元钱,三十斤粮票,说是一个月的伙食费,彩云推让了半天,李组长说这是纪律,必须要交,彩云只好收下。 彩云家虽然穷,但比较注意卫生,基本上没有虱子,这一点让李志彤很高兴,而住在哑巴家的两位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俩人的绒衣里都钻进去不少虱子,夜晚常被虱子咬醒,难以入睡,没办法只好起来捉虱子,白天闲下来时就觉得浑身发痒,便迎着太阳捉虱子。 他们经常看到老农老妇用嘴咬虱子,咬得嘎嘣嘎嘣响,一些年轻人,特别是一些小孩,头发里也有许多白点点,实际上都是虱子卵,很快就会成为小虱子。 李组长他们经常利用走访时,跟村民们讲如何注意卫生,防治虱子,可他们好像并不在意,村民们说习惯了。 第五十三章 我让你去!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下午,玉军又来到学校低年级教室北面窗下听课,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玉军,你的牛跑了,正在吃庄稼。” 玉军赶紧向菱角塘跑去,见母亲正牵着牛质问王红兵:“以前牛吃庄稼从来都没事,为什么到我这儿就要扣工分?” 王红兵道:“现在要从严管理。” “你一扣就是八十工分,依据是什么?”彩云觉得王红兵太狠了,一下子让其全家好几天白干了。 “我的决定就是依据。”王红兵理直气壮地说。 “你这是存心整人。” “你要是不服,可以到工作组去告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不过,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拿不出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 彩云见玉军慢悠悠地走过来,胸中的怒火正无法发泄,举起手中的小木棍向他抡去:“不知好歹的东西,不好好放牛,死哪去了?” “听课去了。” “听课、听课,又是听课,不让你去为什么不听?给我跪下!”彩云用木棍一遍又一遍地抽打着玉军。 玉军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强忍着母亲的抽打和发泄。 彩云见玉军不吭声,以为他已认错,便拧着他的耳朵:“我问你,还去不去了?” “去!就去!谁叫您不让我上学?”跪在地上的玉军,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语气坚定地说。 “我让你去!我让你去!……”玉军的话把彩云心中的怒火又给拱起来,再次抽打玉军。 “我再问你,去不去了?”彩云的胳膊已发酸,她希望玉军能服软。 “您不打死我,我就去!” “我叫你嘴硬,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这一次真把彩云气坏了,她挥舞着木棍使劲地抽打玉军,打到她实在是太累了,就一脚将玉军踹到水塘里,头也没回走了。 路过菱角塘的李组长,突然看见水塘的一角有波浪,还能听到击打水的响声,走近一看,见一小孩落水,正在挣扎,便立即跳入水中,将孩子抱上来,发现是玉军,已经神志不清,双目紧闭,面部发紫,肚子很硬,鼓得很高,呼吸短促微弱。 她立即清除玉军嘴和鼻腔的异物,将其面部朝地,腹部置于大腿上,使其头部下垂,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玉军吐出许多浑浊的水,然后抱着他快速朝家走。 彩云回到家中,感觉很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她不知道是干活累的,还是打玉军累的,也可能是被气得心累了。 玉军一向是个柔弱听话的孩子,今天不知怎么了,如此固执任性,彩云觉得快不认识他了,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己生的、养了八年的儿子吗? 因为玉军偷偷到学校听课的事,杨老师曾经找过彩云,希望让他上学,但彩云还是想等玉强毕业以后再去上学,她担心王红兵会真的扣她的口粮。 村里许多条件不错的家庭都不让孩子上学,在家忙着挣工分,而自己家欠账那么多还不上,还同时让两个儿子都上学,这样说不过去。如果王红兵因此扣她的口粮她真的无话可说,村民们也会认为她没有积极还账的意愿。 可玉军不理解这些,他就想上学,不让上学就偷着去听课,无论彩云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依然我行我素,彩云没想到玉军对他喜欢的事是如此的执着。 这是彩云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事情的***是王红兵欺人太盛,牛是生产队的,吃了一点庄稼就扣她八十工分,太过分了,她不知道王红兵为什么要这么做。 工作组进村以后,王红兵工作更加努力,一有时间就围着工作组的吴组长转,还号召大家要积极配合工作组的工作。 他老婆韩秀霞成了李组长的尾巴根子,李组长扎根串连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而且每次都能找到话茬和事由,尽管李组长很反感,但也不好直接赶她走。 彩云对此很清楚,每当韩秀霞过来时,她就找个事由约李组长到其居住的小房间去聊。 李组长找彩云聊的内容很广泛,包括生产队领导和大队领导的政治、思想、经济等情况以及“四类分子”的情况。 彩云觉得生产队的几个干部只有王红兵不是东西,其他的都还好。尽管王红兵当年侮辱、践踏甚至置她于死地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但考虑到家族势力的影响,她不准备谈及此事,不愿把事情闹大,同时也担心因证据不足,引火烧身。 “彩云,玉军落水了!”李组长来到家门口时,急促地喊了一声。 彩云听了,没当回事,她知道玉军会水,也知道他是怎么“落水”的。 当李组长抱着奄奄一息的玉军来到彩云面前时,她一见便慌了:“怎么,他会水啊,怎么会这样?” 李组长道:“快打点水,给他清洗一下。” 彩云从水缸里打了一些水,给玉军的口腔和鼻腔进行清洗,又清除了头上的菱角叶等异物。李组长又把玉军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发现后背上有一道道发红的痕迹。 “玉军,玉军,你怎么了?你不是会水吗?怎么会这样?”彩云摸着玉军的头焦急地呼喊着。 “是不是你的腿被打坏了?”彩云轻轻地摸着玉军的腿。 “为什么打孩子?你看孩子后背上的伤痕是不是你打的?”李组长显然是在责怪彩云。 “儿子,妈对不起你!”彩云感到后悔。 李组长气愤地问彩云:“为什么下手这么狠?” 彩云把事情的经过和李组长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你知道王红兵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组长问。 彩云道:“他是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你们之间有什么仇?” 彩云觉得说漏了嘴,赶紧改口:“不是!口误,就是有些误会。” “我听你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口误,你每次说到王红兵总是吞吞吐吐,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彩云本不想和工作组谈及王红兵的问题,但这次实在是欺人太盛,她觉得过去受了他那么多欺辱都忍了,可能让他觉得自己软弱好欺,得寸进尺,现在应抓住机会教训他一下。 彩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的顾虑,就是不知道你们对群众反映的问题如何处理?” “只要反映的问题属实,我们一定会秉公办事,认真处理,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好,关于王红兵,我提两个问题。” “你说。” “一是他老婆瘫痪卧床多年,刚恢复不久,只能干一些简单的农活,底分就评为八分半,我认为不合理,请工作组考虑。” “很好,继续说。” “二是在那个特别困难的年代,他家不但没有饿死人,就连浮肿的都没有,我们想知道,作为队长,他是怎么做到的?请他做出解释。” 李组长道:“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们一定会做出结论,并且进行处理,关于第二个问题,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确一些?“ 彩云答:“我只能说到这里。” 李组长接着问:“有人反映王红兵偷粮藏在祖坟里,你是他邻居,有没有什么线索提供给我们?” “没有。”彩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担心自己利用祖坟藏粮的秘密是不是也暴露了。 “社员们对王红兵的生活作风有没有什么反应?” “没听说。”彩云没想到李组长会问这个问题,心里感到一阵紧张,担心她继续围绕这个问题追问下去。 “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不要和任何人说。” “这个我知道。” 晚上,玉强放学回来,玉军刚醒来不久,身体仍然很虚弱,精神状态很不好,也不愿说话,彩云一直坐在他身旁,不停地摸着他的腹部和胸部,觉得呼吸基本恢复正常。 玉强知道事情的经过后,跟母亲说:“妈,我不想上学了,让弟弟上学吧。” “你还有一年就初中毕业了,现在不学了太可惜。” “毕业不毕业没什么意义,反正都是回家种田。” 第五十四章 评工分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觉得,玉军上学的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她想让李组长出面做工作。 她来到小房间,跟李组长说:“有个事我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就是关于玉军上学的事。” “这孩子这么喜欢学习,就应该让他上学。” “可我担心别人说我们欠账不还,却有钱让孩子上学。” “那你要我帮什么忙?” “如果大家知道是您觉得这孩子爱学习,找到学校让他上学的,别人就说不了什么了。” “明白,我现在就去找校长。” 李组长去学校后,没一会就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跟彩云说:“彩云,我找校长谈好了,玉军现在就可以去上学,学杂费全免,家里有事随时可以请假,以后玉军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去听课了。” 彩云立即上前,紧紧握住李组长的手:“谢谢您!终于了却了我的一块心病。” “阿姨,谢谢您!”玉军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弱,但说得很清楚,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围过来,见玉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大家都感到欣慰,彩云伸手摸了摸玉军:“儿子,你终于可以上学了。” “李阿姨,您真好!”玉军看着李组长笑了。 “好孩子,去学校好好学习,给你妈争口气。” “嗯。” “妈,我麻个就可以去上学了。” 李组长对他说:“别着急,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去。” “没事,只要能坐到教室里听课,我什么事都没了。” 第二天,玉军的身体仍然很虚弱,他不顾母亲和李组长的劝说,执意要去上学。报到后,顺利领到了课本,开始了他真正的学生生涯。 玉军上午去上学,下午王红兵就找到彩云:“听说玉军上学了?” “是啊,玉军一直都要上学,可家里条件不允许,这次玉军为了听课学习,差一点丢了命,李组长跟我急了,直接找校长,让他上学,一切费用全免,所以,我只好同意了。” “李组长对你们家的事真上心,不过,他们在这里最多也就几个月,你是聪明人,不要犯糊涂。”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别往心里去。 玉军上学后,家里能挣工分的人更少了,为了替母亲分忧,玉强决定提前离校回家务农。 玉强上工后,家里的劳力有所增强,但彩云不知道玉强的底分能定多少,王红兵会不会刁难。 一天晚上,大队工作组召开工作会议,工作组全体成员参加了会议,主要是布置下一阶段的具体工作,重点是查账。 工作组要求各队先把近三年的各种账目,粗线条的理一遍,从中发现一些疑点,然后再深查。 查账的重点是三个方面:一是现金账,看支出是否合理,是否符合制度,有没有干部假公济私多吃多占;二是查实物账,看收支是否平衡,还要实际盘点,看账物是否相符;三是查生产队分配,看是否符合政策,是否合理,有没有干部贪污,多占问题。 会后,李组长带领两名同事开始查账工作,王红兵安排队里的会计、保管员和记工员重点配合。 十一月初,秋收工作全部结束,王红兵把最好的粮食全部用于完成国家的征购任务,还打肿脸充胖子,卖了余粮,社员分到的粮食反而减少了,他的做法得到工作组吴组长的肯定,大家也只好忍了。 一天晚上,李组长从公社开会回来,把玉兰喊到她住的小房间:“这是我儿子穿过的棉衣,我觉得你可以穿,你试一试。” 玉兰问:“我妈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妈说,你先试试。” 玉兰穿上,李组长看了看,问玉兰:“你觉得怎么样?” “除了有点长,别的都挺合适。” “长一点没事,明年还可以穿。” “我妈能同意吗?” “没事,我跟你妈说。” 李组长领着玉兰找到彩云:“玉兰,让你妈看看。” 彩云感到奇怪,问李组长:“这是谁的衣服?” “我儿子的,太小穿不了了,带来让玉兰试试,你看行吗?” 彩云看了,觉得这衣服至少有七成新,玉兰穿着也挺好,只是觉得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这么好的衣服,我也没钱给您,您还是拿回去吧。” “我的孩子都大了,没人能穿,放着也是浪费,能派上用场我很高兴,你就别推辞了,玉兰,我做主,就给你了!” “快谢谢你阿姨。” “谢谢阿姨!” 王红兵见玉兰穿了一身比较新的棉衣,感到纳闷,彩云欠账不还,哪来钱给玉兰添置衣服? “玉兰,穿上新衣服真漂亮,成大姑娘了。” “不是新的,是李阿姨儿子穿不了送给我的。” “李阿姨对你真不错。” “是的,她挺喜欢我的。 “你妈和李阿姨平时都说些什么?” “就是一些家常话。” “说到我了吗?” “好像没有。” “上次我给你买的大白兔奶糖吃完了吗?” “吃完了。” “下次我再给你买。” “不用,我让我二叔给买了。” “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买啊?” “我怕我妈知道了骂我。” “你可以放到你们家后院的草垛里,你妈怎么能知道呢?” “那我也不想让您买了。” “为什么?” “我妈不让我跟您多接触。” “你觉得小表叔是坏人吗?” “不是,您是队长,是干部,也是好人。” “这就对了,快去忙吧。” 王红兵这才知道,玉兰穿的衣服是李组长拿来的,上次又去找校长解决了玉军上学问题,看来李组长要在彩云身上做文章,彩云在工作上也肯定给了她不少帮助。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和了解,李组长决定和工作组两位同事一起找王红兵谈话,就群众反映的问题,听听他的意见。 王红兵对老婆的问题,态度很诚恳,说当时主要是群众的意见,自己没多想,现在觉得确实不合理,表示尽快纠正。当谈及偷粮藏在祖坟里面的问题,他反应非常激烈,说是诬陷,是别有用心,是想借工作组的力量来挖自己家的祖坟,挑动工作组与群众的关系,要求严查,还他一个清白。 由于王红兵情绪激动,谈话不得不中止,李组长把这一情况及时向吴组长反映,并征求吴组长的意见。 “吴组长,这个事你怎么看?” “反映这个问题的人多吗?” “不多,就一人。” “方便说一下这人是什么人吗?” “是王红兵的一个堂嫂。” “她和王红兵有什么恩怨吗?” “没有。”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有一天夜里,月色下,一个人从老王家祖坟那里走进王红兵家里,她能确定这个人就是王红兵,而且还背着东西,她怀疑王红兵偷粮藏在祖坟里。” “仅凭这个信息,很难做出判定。” “还有人反映在那个特别困难的年代,他家不但没有饿死人,就连浮肿的都没有,按照当年每人每天二两粮食的标准,如果没有其他粮食来源,不可能有这个结果,因此,综合分析,这种怀疑还是有道理的。” “你们和其他村民了解过吗?” “了解了,都说没发现用祖坟藏粮的问题。” “到他们家祖坟侦察过吗?” “去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件事不能轻易下结论,更不能轻易动,即使是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我们也只能请示上级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这个我知道,但有社员希望王红兵对他们全家人在那个特别困难的年代安然无恙做出合理解释,这个问题我们觉得不好处理。” “那我们也不能仅凭这个就推定他有问题,也许他有什么别的因素,你们可以婉转的跟他聊一聊。” “我刚到彩云家时,他就派人送去桌子和板凳等家具,说等我们走后就收回,我觉得不好,让他搬走,他特别不乐意,后来看我急了才给搬走,从那以后对我好像有点看法,沟通起来总感到不舒服,要不你跟他聊一聊。” “好吧,这事我来办,你们重点查一下队干部的经济问题,当然,其他问题也不能放松。” “队干部的经济问题我们一直都在查,到目前为止,未发现明显的问题。” 快到年底了,队里按照惯例,召开评工分社员大会,王红兵邀请吴组长和队里三名工作组同志参加了会议。 王红兵在会上,首先声明:“我爱人韩秀霞的底分定的偏高,应当进行调整,上次评工分时,大家提议定为八分半,当时我没有多想,就顺着大家的意思表示同意了,现在看来有点不合适,我提议,韩秀霞的底分调整为六分,看大家同意不同意?” 多数人表示六分太低,提议定为七分,王红兵对此不好拍板,最后还是吴组长表态,定为七分。 第五十五章 期末考试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强是第一次参加评工分,根据多数人的提议,底分也定为七分,彩云觉得,玉强刚从学校回来,上工时间不长,好多农活还不熟悉,这个底分比较合理,玉兰的底分定为七分半,彩云感到满意,彩云自己的底分定为九分,她觉得合理。 彩云感到王红兵确实狡猾,他老婆底分的事不但没给他造成负面影响,反而显得他高姿态。但不管怎样,总算把韩秀霞的底分拉下来了,达到了目的。 彩云对这次评分结果比较满意,但她不知道是这次对他的教训起了作用,还是在表演给工作组看。 会后,吴组长找到李组长:“上次你说的事,王红兵跟我解释说,他大舅子在淮南煤矿工作,其爱人是煤矿食堂炊事员,在那个特别困难的时期,经常节省一些粮食和吃的救济他们。另外他本人在大队或生产队开会加餐时吃不完就带一些回来,自己对此也做了检讨。” “他说的这些情况,我们是否可以调查一下?” “当然可以,应该调查。” 李组长回来后,问玉强:“你知道三大头是不是有个大舅?” “有,我见过,挺胖的。” “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听说他在煤矿工作。” “今天是不是还要跟你二叔去干活?” “是的,一会就走。” “我看你进步挺快的,小饭桌打得不错。” “主要靠我二叔指导。” “你二叔技术不错,有个好师傅很重要,好好跟他学,有门好手艺将来可以衣食无忧。” 玉强自从退学后,经常跟二叔出去干活,发福觉得玉强聪明好学,也很用心教他,希望他快点掌握这门技术。 他备了一些下脚料,让他自己动手打一个小饭桌,结果打的还不错,发福感到很高兴。 经过三个多月的扎根串连、访贫问苦、调查走访、个别谈话、查账查物,工作组召开王家峪生产队全体社员大会,由队长、副队长、妇女队长、会计、民兵排长、记工员、保管员分别进行对照检查,查找自己的问题,然后由群众进行揭发和评议,最后由群众举手表决通过。 王红兵主要对老婆韩秀霞的问题进行了检讨,对其家人在那个特别困难时期,受影响较小的问题进行了解释和说明,多吃多占折合现金15.5元已进行了退赔。 由于王家人在队里占了大多数,加之王红兵在村里确实没有大的民愤,所以比较顺利过关。其他几个队干部也主要是多吃多占问题,并进行了退赔,所以也都顺利过关。 玉军上学后,所在的教室是一二年级合班,班主任是曹老师,由于家里买不起作业本和铅笔,无法做作业,只能听课,虽然校长要求给予特殊关照,但曹老师还是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由于玉军个子矮,只有站起来才能看到黑板,所以只好站着听课。 玉军经常来得早,打扫卫生时,有时能捡到别的同学扔下的铅笔头,他如获至宝,藏在家中,待考试时再使用,平时他主要用树枝在田埂或其它空地上做题,虽然不能交作业,但不影响学知识。 发福知道后,到街上给玉军买了一些作业本和铅笔,还给彩云买了一个花头巾。 晚上,庆英回娘家去了,发福便把彩云喊过来,一进门,就把彩云抱到床上:“云,想死我了!”说着就要脱彩云的衣服。 “别,工作组在,太危险!” “看我给你买的头巾。”发福拿出刚买来的花头巾。 “你又乱花钱。” “这是我给玉军买的本子和笔。” “这下玉军肯定高兴坏了,他终于可以交作业了。” “这是学习必需的。” “庆英管得那么紧,你哪来的钱?” “是我省下的零花钱。” 发福把头巾围到彩云头上:“真好看,你还是那么漂亮!” “比庆英漂亮吗?” “你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彩云躺到发福的怀里:“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对天发誓!” “你的嘴越来越甜,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能得到你的爱,真幸福!” 发福说着抱住彩云疯狂地吻她:“云,我爱你,你是我的!” “我也爱你!” 发福伸手解开她的腰带,此时,彩云把工作组的事抛到了脑后,钻进被窝里,紧紧地抱住他…… 学校期末考试,玉军语文和算术的考试成绩,是班里唯一的双一百, 这个结果让曹老师没想到,也因此改变了他对玉军的态度和看法,鼓励他再接再厉。 一九六六年的春节快到了,工作组放假十天,全部回家过年去了。 王红兵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知道年后工作组的工作重心将转为大队干部,他就彻底解放了。 这次“四清”运动,王红兵最担心的是祖坟藏粮问题,这不但涉及他偷粮问题,还会牵出他企图杀人灭口的问题。 王红兵很清楚,祖坟藏粮除了他和他母亲,只有彩云知道,他担心彩云可能会向工作组反映此事,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在工作组先后跟他沟通的几个问题中,有两个问题他可以肯定是彩云反映的,一是他老婆底分问题,这个他并不在乎,二是祖坟藏粮问题,这是最致命的问题,他觉得彩云这个人真够狠的,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 春节后,工作组人员全部回到王家峪,李组长刚到彩云家门口就喊了一声:“彩云,我回来了!” “李组长,新年好!”彩云出门迎接。 “好!你们都好吗?” “都好!” “这是我给孩子们带的!”李组长说着,把一个小包里的东西都倒在桌子上,主要是些糖果、饼干、锅巴等吃的。 “谢谢您!老是给他们带吃的。” 玉兰见了,乘机挑一些大白兔奶糖果装进衣兜里。 正月十五前,工作组邀请公社电影放映队,在大队西晒场放电影《铁道游击队》。 接着,工作组又安排了黄梅戏《天仙配》和庐剧《老先生讨学钱》的演出等,丰富了群众的文化生活,受到大家的欢迎。 春节后,工作组重点对大队干部进行调查走访、查账、谈话。 经过一个多月的查账清账、内查外调、个别谈话、“背靠背”揭发等,于三月份召开由各生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参加的会议。 会议内容是由大队干部自我检讨,交代问题,参会人员进行检举揭发,会议由工作组吴组长主持。 大队书记杨少文第一个作检讨,检讨内容只是自己脱离了贫下中农、关心群众不够,工作作风浮夸,多吃多占等问题,虽然没有交代出实质性的问题,但态度还算诚恳,加上无人牵头站出来揭发,所以没有激起众愤,顺利过关。 接下来几个干部的检讨也比较平静,没有查出大的问题。 只有大队民兵营长王红彪,经群众检举揭发,问题比较严重,主要是工作作风粗暴,动不动就打人、侮辱妇女等。 第五十六章 上工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工作组在查明事实的基础上,对王家峪大队存在的问题向公社“四清”工作队进行了汇报,并向公社党委进行了通报。 经大队支部大会研究决定,并报公社党委批准,撤销王红彪民兵营长职务,增选王红兵为大队党支部委员,任支部副书记和大队民兵营长,王家峪生产队队长经改选,也由王红兵兼任。 对大队其他干部,特别是大队书记杨少文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希望他们经过这次“洗手洗澡”,能够轻装上阵,积极做好工作。 工作组经过几个月与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与大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大家对工作组的工作作风和敬业精神深表敬佩。 五月中旬,工作组已全面完成各项工作任务即将撤离。 临走前一天晚上,彩云精心准备了红烧鳝鱼和鲫鱼汤,李组长很高兴,喝了两碗鲫鱼汤。 晚饭后,俩人谈到深夜,希望她咬紧牙关,带领几个孩子度过眼前的难关,并表示会抽空来看望她和孩子们。 彩云对李组长给予的关心和帮助表示感谢,对没能照顾好她深表歉意。 临睡前,李组长又跑过来找彩云:“我身上也没多的,就这五块钱,你拿着给玉兰做个褂子。” 彩云道:“您刚才不是给了钱了吗?这个我真不能要。” “刚才给你的是伙食费,这个是我对玉兰的一点心意,玉兰是个好姑娘,我喜欢!” “她有褂子,我给她补一补还能穿。” “那也不行,太瘦了,扣子都快扣不上了。” “这孩子,没有什么好茶饭,长得还挺快。” “还孩子、孩子,个头比你都高,也比你壮,是个大姑娘了。” “她今年才十六,就是发育得早。” “比我小儿子小五岁,我要是早认识你们,让玉兰给我做儿媳多好啊。” “玉兰哪有这个福气,他现在结婚了吗?” “去年底刚结婚。” “你儿子在干什么?” “他在银行上班。” “那多好啊,是吃商品粮吧?” “是,儿子儿媳都吃商品粮。” “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儿子肯定也很俊。” “我儿子长得跟他爸一样,特别俊,好多人家托人来介绍,他都看不上,偏偏找了一个让我看着不顺眼的,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而且脾气也不好,结婚后俩人老打架,烦死人了。 “我家玉兰就是一个农民,也没什么文化,你儿子条件那么好,就是没结婚,也不可能看上我们家玉兰。” “这个你就说错了,我的儿子我了解,玉兰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脾气好,招人喜欢,我儿子要是能娶上这么个好媳妇,他非从梦中笑醒了不可。” “这只能怪我们家玉兰没这个命,要是你儿子没结婚,我就可以做主,让玉兰做您的儿媳妇。”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忙在城里给她找个好人家。” “家里缺劳力,过两年再说吧。” “可以先定亲,什么时候出嫁可以再商量。” “说是那么说,只要一定下来,男方就急着要娶,您看王红兵二女儿和玉兰一样大,去年男方就要娶过去,推到今年不好再推了,马上就要出嫁了。 “行吧,需要我帮忙时,随时可以去找我。” “谢谢!” 离村那天,一大早,全村男女老少几十人站在村头欢送,吴组长和李组长紧紧握着大家的手,跟大家告别。 许多人含着热泪,依依不舍,久久不肯离去,一直送到大路边,不少人高喊:“欢迎你们再来!” 王红兵是这次“四清”运动的最大赢家,不但没有受到处理,而且还得到提拔重用,成为大队干部,还兼任生产队队长。 工作组刚撤走,他就组织各生产队民兵干部学习培训。 “玉兰,过来。”彩云给玉兰做了一个白棉布新褂子,让玉兰试试。 “妈,做好了?” “好了,你试试看怎么样。” 玉兰穿上后,彩云看了,觉得很满意,可玉兰说:“太大了,又肥又长。” “看你这两年长得多快,明年说不定就不大了。” 彩云看玉兰高兴得合不上嘴的样子,故意问她:“喜欢吗?” “喜欢!” “这次只给你一人做,没给你哥和你弟弟做,你说他俩会不会说我偏心?” “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您就应该对我好一点。” “上工了,带着镰刀到村南割麦子,大家快点!”王红兵吹响了上工的哨子,招呼大家上工。 今年的小麦长势良好,大家早就眼巴巴地盼着小麦能尽快收割,许多人家都已断粮一个多月了,就靠蔬菜和野菜维持着,彩云亏得李组长住这里,给些粮票和钱能买些粮食回来,一起维持着。 上工的路上许多人围着玉兰问这问那,夸她新衣服好看,更漂亮了,玉兰只是一个劲地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都散开后,庆英走过来,对问兰:“你是不是讲婆家了?” “没有啊?”玉兰对二婶提出的问题感到很奇怪,但也引起她的猜疑,难道这钱不是李组长给的?她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那谁给你做的新衣服?” “我妈给我做的。” “不可能,你妈有钱肯定先给你哥和你弟弟做,怎么可能先给你做?” “这是李组长给我做衣服的钱,当然要给我做了。” “李组长为什么拿钱给你做衣服?肯定是跟你妈商量好了,给你找好婆家了,这就是你婆家出的钱,给你做的定亲衣服,真是个傻丫头,什么都不懂。” “不可能,李组长从来都没和我说过找婆家的事。” “说你傻一点都不假,找婆家跟你妈说好就行了,跟你说干什么?” “我去问我妈。” 玉兰的脸一下子从晴朗变多云,又变成雨天,眼泪从两个眼角流了下来。 “妈!我这衣服是怎么回事?”玉兰追上母亲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怎么回事?” “您不和我说清楚,我不去上工了。” 彩云把玉兰拉到一边,给她擦了擦眼泪:“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也不知道害臊。” “不用您擦,您就告诉我这衣服是怎么回事?”玉兰气愤地推开母亲的手。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二婶说,你肯定背着我给我找好婆家了,这衣服就是婆家给我定亲的衣服。” “别听她瞎说,找婆家的事虽说我做主,但我不会瞒着你。” “我不要您给我找婆家,您找了我也不去,打死我都不去,不信您等着瞧!” “好了,真没给你找婆家,你李阿姨就是喜欢你,没有别的意思,放心吧,孩子!” “真的?” “真的,没骗你。” 玉兰的脸又由雨天变晴天了,彩云看着,笑了:“白长这么大个子,还是一个孩子。” 第五十七章 秘密 - 皖东人家 - 古占 这几天,玉兰心情很好,割麦子非常卖力,彩云感到很高兴。只是那个“人来疯”让她很烦,割麦子时老是紧挨着玉兰,贼眉鼠眼的盯着她看。 “人来疯”的大名叫唐来德,今年二十八岁,住在中户,小时候只要家里一来人他就兴奋,家里人都说他是“人来疯”。 长大后,“人来疯”成了他的绰号,哪里热闹就朝哪里凑,谁家要是有个婚丧嫁娶之类的事,他总是不请自到,虽然没钱随礼,但可以帮着张罗,不图别的,就图个热闹,混个酒足饭饱。 又高又壮的身材显得很魁梧,又方又大的脸庞上长了一双色迷迷的眼睛,高高鼻梁下的那张大嘴格外引人注目,有事没事就爱朝女人跟前凑,嬉皮笑脸的,不像一个好人,谁家的姑娘也不愿嫁给他。 直到二十六岁才娶了个傻媳妇,还经常打人,犯病时只好把她拴在家里,想起来给她弄点吃的,想不起来就让她饿着。 但他特别善于巴结领导,对领导交办的事都非常认真负责。 彩云不愿让他接近玉兰,因为她知道玉兰心很善,没有防备之心,怕她上当。 第二天,彩云让玉兰割麦时,紧挨着她,没想到还真发现了问题,原来玉兰的褂子确实做得太大了,以至于她弯腰割麦时,在她身边的人只要用眼一扫,就能发现她胸前的秘密,怪不得这个“人来疯”就喜欢挨着玉兰割麦子,看来大家骂他色狼还真没有冤枉他。 彩云不好直接点破这事,怕给玉兰心里留下阴影。她见玉兰那边是一个刚嫁过来的新媳妇,细一看,也是因为褂子有点大,存在同样的问题,但不像玉兰那么明显。 等到收工回家后,她把玉兰的衣服扣子向外侧移了移,再割麦子时,没发现问题,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 但彩云还是不放心,担心“人来疯”会骚扰玉兰。回家后,她又嘱咐玉兰几句:“以后离‘人来疯’远点,少搭理他。” “为什么?”玉兰有点不理解。 “我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 “我觉得他挺好的,待人热情,谁有事找他都乐意帮忙。” “反正我就是烦他。” “人来疯”发现玉兰衣服的胸口已封闭,知道她已发现这个秘密,但玉兰还是跟他有说有笑,他觉得玉兰没有因此而讨厌他,心中感到暗喜。 六月中旬,全县中小学停课闹革命,王家峪小学也不例外,教学被迫中断,玉军仍然每天按时去学校。 一天早上,玉强提着竹篮子喊玉军:“走,跟我抓鱼去。” “水都快没了,哪里还有鱼啊?” “你跟我走就行了。” 玉军跟着玉强一起来到西冲,这里的水沟和秧田基本上都干涸了,只有一些低洼处还有一点水,里面还有一些小鱼小虾和泥鳅,在垂死挣扎。不到半天时间,俩人就抓了三斤多小鱼小虾和泥鳅。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越来越凉,几个孩子的棉裤都穿了好几年了,不但太小而且也太破了,实在是没法再穿了,彩云准备卖一些东西逐步解决这个问题。 一天清晨,彩云挎着一个大竹篮子去唐岭赶集,篮子里面放的是干红辣椒和生姜,一个木杆秤。 集市上卖这类东西的人很多,根本卖不动,一上午才卖了三毛多钱,这让她很扫兴。 但她发现,街上有人卖笤帚,每把六毛钱,她觉得可以让玉强也试一试。 彩云回来后,跟玉强说:“你见过街上有人卖笤帚的吗?” “见过,好像不好卖。” “现在是农闲,你二叔那边的木匠活也不多,不需要你帮忙,闲着也闲着,一天能卖几把就行。” “可扎笤帚这活我不会干。” “你二叔扎笤帚是把好手,可以让他教你。” “就怕他没时间。” “等他晚上回来再说。” 发福晚上九点多才到家,听了彩云的想法,表示支持,拿起扎笤帚的工具就同彩云一起过来。 玉强到后院将备好的高粱杆抱过来,跟二叔说:“您一步一步跟我讲详细一点。” 发福道“光说你记不住,我一边做一边跟你讲。” “行。” 发福拿起一把高粱秸秆,指着秸秆头部跟玉强说:“这高粮穗脱粒后叫高粮苗,将高粱苗从高粱秸秆顶部六十厘米的地方截取下来,把高粱壳清除干净,这就是我们扎笤帚的主要原材料。” 玉强问:“清除高粱壳有什么好办法吗?” 发福拿起砍刀,道:“就用这个,压着高粱苗前端反复平划就可以清除掉,然后再用锤子将秸秆部分拍扁拍软了。” 发福拿起一根粗绳子绑在腰间,又拿了一根细绳子,一头系在腰间的粗绳子上,另一头绑在一根一尺左右的木棍上。 玉强问:“这细绳子多长合适?” “一米左右,坐下用双脚蹬住棍子,双腿刚好展开为宜。” 发福拿起一小把高粱苗握在手里,用细绳子在上面缠绕一圈,然后用双脚蹬住棍子,将高粱苗在上面上下走动几次,再用麻绳将其捆住,反复多次,按一定间隔捆了有十来道,一个小高粱苗把子就制成了。 发福告诉玉强:“用同样的方法制成五个完全一样的小把子,按顺序捆绑在一起,将前后两端弄整齐,再在手柄后端砸入一根前端削尖的小木棍即可。” 一直站在一旁观望的玉兰对二叔说:“我来试试。”说着,就把发福身上的粗绳子解下来,绑在自己的腰间。 彩云随即对玉兰训斥道:“别捣乱了,赶紧让你二叔指导你哥练一遍。” 发福道:“没事,她愿意练就让她试试。” 玉兰拿起一把高粱秸秆,测量后,用剪刀剪断高粱秸秆,清除完高粱壳后,就望着二叔发愣,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 玉强一把将玉兰拉开:“一边去!” 玉强坐下后,在发福的指导下,完成了扎笤帚的整个过程,一把笤帚制作完成了。 发福拿起这把笤帚,对玉强说:“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手工活需要反复练习,才能熟能生巧。” 事后,玉强整整练了两天,扎了二十个笤帚,经反复修剪,拿了十把让二叔给他把关,准备让母亲拿到街上销售。 发福拿起一把仔细端详一番,觉得还行,又帮着修了修,说可以上街去试试。 第五十八章 小买卖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彩云带了十把笤帚和一些干辣椒、生姜等,兴高采烈地向唐岭出发。 彩云将自己的笤帚和另一位卖笤帚的比较了一下,觉得看相比她的要好,为了抢占市场,又是首次上市销售,决定只卖五毛钱一把。 一上午下来,只卖了两把,无疑给她泼了一瓢冷水。 后来,她又到三隆集去试了试,结果还不如唐岭,只卖了一把。 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背着十把到各个村子送货上门去推销,一天下来才卖了三把,每把只卖了三毛钱。 看来,靠扎笤帚赚钱也很难,彩云终于灰心了。 玉强这几天一直跟母亲磨嘴皮子,一心想出去开开眼界,说二叔支持他,还给他一些盘缠,没办法,最终只好同意了。 1966年十一月下旬,玉强便组织十来个同学“结伴旅行”,从学校开了介绍信,领了一些标配物件,每个人的手臂上都佩戴了象征着本次活动意义的红色标志,从东除市乘火车,向着大家共同向往的祖国首都出发。 由于干旱,彩云自留地种的花生也受到影响,尽管她领着玉强和玉兰经常挑水浇灌,但最终还是减产,收的花生晒干了也就一百多斤。为防止孩子们偷吃,她将花生装进麻袋里,麻袋口用铁丝拧住,她想这样应该安全了。 几天后,她觉得花生好像少了一些,仔细察看了几遍,才发现问题,不知谁在麻袋背面捅了个窟窿眼,问几个孩子谁都不承认,彩云心想肯定是玉兰干的。 气得她没办法,只好设法采取更有效的措施。 她每天晚上组织几个孩子们剥花生,尽管他们一个个面对这金灿灿的花生米,馋得直流口水,但谁也不敢朝嘴里放,剥好的花生米立即锁到箱子里,谁也没办法拿到。 玉兰没想到自己偷花生的事这么快就被母亲发现了,她偷的花生一个也没舍得吃,全都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留给她心爱的涛哥吃。 前不久,玉兰和有涛约好,农历每月的初一、十一、二十一晚八点在老虎塘处见面,俩人也就是坐在塘埂旁说说家里和队里的一些事,有时也谈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一天晚上,玉兰早早就来到老虎塘,当年有涛救她的地方焦急地等他。 不一会,她见有涛过来,立即上前喊了一声:“涛哥,怎么刚来啊?” 有涛道:“汤桥坝涨水了,晚上没有摆渡的,我游过来的。” “现在水这么凉,你冻着没有?” “没事,想到你,我心里就热乎乎的。” “下次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别过来了。” “那你不知道,肯定会等我,多不好。” 玉兰出了个主意:“以后,我们先到汤桥坝,如果水深,我给你唱首歌,你也给我唱首歌,我们就回去,如果水浅,你就过来,你看行不行?” “我看行,就这么定了。” 有涛从衣兜里掏出一些吃的,递到玉兰嘴边:“张嘴。” “什么东西?”玉兰觉得好吃。但不知是什么。 “看你能不能吃出来?” “鸡肉?” “不对。” “鹅肉?” “不对,是兔肉。” “哪来的兔肉?” “我抓的,给你留了一个兔腿。” “你妈身体不好,应该给你妈补一补。” “给我妈留了,你放心吧。” 玉兰真是个吃货,没一会就把一个兔腿给吃光了。 玉兰对有涛说:“我带你去一个新地方。” “去哪?” “西晒场。” “去那干什么?” “现在不告诉你。” 俩人走在路上,玉兰几次想伸手去拉着有涛一起走,但一到关键时刻手又收回来,就这样肩并肩默默地向前走。 直到西晒场西侧的两个草垛夹缝处,玉兰勇敢地伸手抓住有涛的手,她就觉得有一股暖流顿时从她的手心迅速流遍全身,她感到有涛的手也在抽动。 她拉着有涛走进这个夹缝,其中一个草垛旁有一个挺大的空洞,底下铺了很厚的稻草:“涛哥,这里安全,不会有人看见,我们在这里坐一会。” 俩人手拉手在这里坐下。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跟我哥抓麻雀时发现的。”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洞?” “可能是谁捉迷藏用的。” 玉兰把她提前藏的一个小布袋从稻草里拽出来,递给有涛:“给你。” “这是什么?” “花生。” “哪来的?” “我家自留地产的。” “我不要,你留着吃。” “我家还有,这是专门给你的。” “你妈知道吗?” “谁都不知道,你要替我保密,跟你妈也不能说。” “这样不好吧?” “没事。” 玉兰把小布袋打开,剥了一个花生米递到有涛手里:“以后,我想每天都给你剥花生吃。” 玉兰送走有涛后才回家。 今年由于干旱,秋粮大幅减产,彩云觉得明春又将面临饥荒,她想趁现在农闲季节,尽快把花生米炒熟卖点钱,到黑市买点粮食,再给孩子们做个棉裤。 她知道,花生属于国家统购统销物资,不准私下买卖,要卖只能卖给国家,但价格很低,卖不上价钱。 为安全起见,她准备先到集市上侦探一下,看看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 王家峪生产队东边是唐岭,距离约五里地,农历尾数2、4、7、9逢集,西南边是三隆,距离约七里地,农历尾数1、3、6、8逢集,除五和十,每天都可以赶集。 她仔细侦查后,发现一个现象,就是早上八点以前,中午十二点左右和下午六点以后,基本上没人管,她觉得还是有机可乘,于是决定试一试。 第一次她没敢多弄,只炒了二斤花生米,正好家中还有一些干红辣椒和生姜,便一起带去卖,同时也可以作为掩护。 他来到集市天已大亮,已经有人开始交易,她在卖菜区域选择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试探一下。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喊了几嗓子:“花生米,鲜脆可口的炒花生米,快来买啊!” 没一会,就有几个人围过来问价:“怎卖的?” 彩云道:“一毛钱一两。” “来半斤。” 没一会,全部卖完,一共卖了二元钱,彩云心里感到很兴奋。 第二天,她炒了五斤花生米来到三隆集,这里的集市没有唐岭兴旺,人相对少一些,快八点时,还没卖到一半,就在彩云准备收起花生米时,突然来了两个市场管理人员,上来就把彩云的杆秤和花生米全部没收了。” 彩云觉得,在集市卖花生米这条路走不通,给孩子们做棉裤的计划落空了。 玉强和玉兰的棉裤不但破,关键是太小,穿不进去了。本想买点花生米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看来行不通了。没办法,她把这两个棉裤从两侧剪开,里外分别加点布料再缝上,中间填了些棉絮,加肥以后,又补了补,让孩子们继续凑合着穿,总算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第五十九章 开眼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下午,彩云接到一封来信,打开一看,是玉强写的。 妈: 我们一路顺利到达目的地,勿念。 我们出发的当天晚上到达东除,火车站的人太多,两天后我们才挤上了车。火车上的人多得无法形容,座位底下、行李架上、厕所全部都是人,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想大口呼吸都很难。 到达目的地后,我们就去参观了天安门广场、军事博物馆、颐和园等。 当我第一次站在天安门广场上,看到四周宏伟建筑,心中感到十分震撼,面对城墙上毛**巨幅画像,那种激动之心难以形容,真的流泪了,这就是我们从小向往的圣地,是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多么伟大,多么神圣!我在这里照了一张照片,随信寄去,一定要保存好。 我最喜欢的是军事博物馆,这里有第一次和第二次革命战争、反围剿、红军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许多资料、图片和实物,不仅增加了许多历史、军事、武器知识,还了解了许多战役经过,英雄人物事迹等。 请转告小梅,我一切都很好,勿念。 玉强 玉强他们从首都回到东除后,本想就此结束这次“结伴旅行”,但有好几位同学强烈要求到南京和上海去看看。 为了让大家高兴,玉强只好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南下的火车跟北上差不多,也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这些人,和玉强他们一样,都是“结伴成串”的红之兵。 到达南京后,游览了中山陵、玄武湖等旅游景点,品尝了夫子庙的小吃。 到达上海时,正赶上阴雨天,所以,没到远处去,就在南京路一带活动,各大商场商品琳琅满目,但囊中羞涩,只能开开眼界。 这里的大街小巷,和首都一样,到处可见带着红叉叉的“大字通告”。 晚上,他们来到外滩,这里的夜景很美,游人熙熙攘攘,大家都为这里的美景所倾倒,觉得不虚此行。 直到十二月底,他们才正式结束这次所谓的“结伴旅行”。 历时近四十天的旅行活动,玉强不负众望,精心组织,克服重重困难,虽然多次走散,但最终没有一人掉队,全部顺利返回。 玉强到家后,村里人都跑过来问长问短,玉强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们这次旅行的经历,越说越激动,想把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告诉大家。 彩云问玉强的第一句话,也是大家都关注的,玉强很兴奋地告诉母亲:“见到了!” 玉兰问:“你去了这么多地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最好吃的就是符离集烧鸡,我们在车上听说符离集烧鸡全国都有名,每只八毛,心里蠢蠢欲动,我和同学们商量好,每人出四毛钱,买了六只,两个人一只,真是名不虚传,回味无穷,大家都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玉兰接着问:“哥,你给我买东西了吗?” “对不起,没钱了,什么也没买,下次一定给你买。” “那你给小梅买东西了吗?” “也没有。” “你们坐车、吃住不都是免费吗?怎么会没钱了?” “不一样,有的地方是免费,有的地方就不是这样。” 杨老师听说玉强回来了,也赶过来问他:“到了大城市感觉如何?” 玉强道:“真是开眼了,从来没有去过大城市,就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都感到新奇,楼房都高得很,分不清东西南北,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种车辆接连不断,热闹非凡。” 杨老师继续问:“跑了这么多地方,有何感受?” “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次出去,真是开了眼界,长了知识,也经受了锻炼和考验,我突然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 “可能也见到不少具有当下特征的东西吧?” “太多了,无以言表!” 晚上,玉强去找小梅,送给她一个手绢、一个小镜子和一些奶糖、饼干,小梅不好意思要,还是云凤发话,她才收下。 “谢谢强哥!”小梅红着脸对玉强说。 “这手绢是我从南京给你买的,城里好多人都用这个。” 躲在王红雷家后院的玉兰,听到这里,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回到家,就跟母亲告状:“妈,我哥他骗人,他给小梅买了好多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他出去的时候,我一直跟着他,结果,让我发现了。” “你这不好,他是你哥哥,你不能这么做。” “你就是偏心眼,你不说他还说我,是他不应该这么做。” 没一会,玉强回来了,玉兰劈头就问:“哥,你去哪了?” “我去看小梅去了。” “我再问你,你给小梅买东西了吗?” 彩云赶紧接过话茬:“玉兰,你干什么?小梅是他对象,他买点东西给他很正常,你为什么要跟踪你哥哥?” 玉强知道露馅了,连忙给玉兰道歉:“对不起,我是给她买东西了,本想每样东西各买三份,给你和玉军,还有小梅,快回来时,一个同学病了,把钱都花没了,所以,让你和玉军都受委屈了。” “同学病了,为什么要你花钱?” “他没钱了,我是牵头的,只好由我来帮他解决。” 彩云问:“你那个同学得的是什么病?” “拉肚子,一开始他没在意,觉得能扛过去,后来越来越严重,一晚上拉十几次。”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好像也不是,我们吃的都一样,别人都没事。” “为什么拉这么厉害?” “我们也不知道,拉了两天止不住,我就赶紧送他去医院,大夫说他已严重脱水,输液后,又开了一些药就回来了。” “花了多少钱?” “八块多。” “这个钱,应该由他出。” “是应该他出,看他能不能主动还。” “不主动还,就找他要,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 彩云最近有点忙,她发现唐岭和三隆两个集市基本上无人管理了,市场上卖什么的都有,彩云的花生米每天都能卖五六块钱,家中几十斤花生米很快卖完,一共卖了七十多元钱。 有了本钱,彩云的心思一下子就活了,她又从市场上买了一些带壳的花生和小麦面,白天继续赶集买花生米,晚上赶赌场卖吃的。 现在是农闲,赌场人很多,经常玩通宵,也没人抓赌了,很安全。 王红彪家隔壁只有一个姓赵的老头,大家都喊他老光棍,如今快六十了,房子都空着。老人很孤单,主动召集大家到他这里来赌钱,赢钱的人看心情给他抽点好处费,老人没钱赌,但爱看,一看就是一个通宵。 老人一共有五间房子,前面三间,后面两间,两处直接相通。后面两间的面积与前面三间的面积差不多,全部空着,赌场就设在这里,一共有两个大桌子,形成两个赌局。 彩云找到这位老人,提出到这里来卖吃的,每天晚上给他抽五毛钱作为场地费,老人很爽快答应了。 彩云一般是在晚上十点以后入场,主要是卖饺子和花生米。饺子是现包现煮,彩云负责拌馅和擀皮,玉兰负责包。 赢钱的人心情好,卖贵一些他们也不在乎,花生米在集市卖一毛钱一两,在这里卖一毛五。饺子是豆腐馅的,在饭馆一般每个也就五分钱左右,彩云做的饺子稍微大一些,四个就是一碗,每个一毛钱,一个通宵能卖到七至八块钱,净赚三块多。 在队里上工,彩云和玉兰俩人每天只能挣十六分半,一个工即十个工分才九分钱,一共也就一毛六分,赌场一个夜晚的收入相当于俩人上工二十天的工分钱。为了鼓励玉兰,彩云每天晚上到深夜时,都会赏玉兰两个饺子吃,外加一把花生米,而且还承诺明年冬天给她做个新棉裤。 第六十章 赌场 - 皖东人家 - 古占 这个赌场原来主要都是本村的人,后来许多外村的人也赶过来,人越来越多,老人又借了一张桌子,十条长板凳,在前面的三间房子里又开了一个赌场。 前面三间房子也比较空,西屋放了一张床,是老人睡觉的地方,东屋放着一些杂物,向北还有一个灶间与东屋相通,锅灶有一大一小两口锅,在灶膛烧火间与东屋之间有一个草垛,灶间还有一个小门可以直接去后面的两间房子,堂屋完全空着,什么都没有,前面的赌局就设在这里。 两个赌场,三个赌局的人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外面的人只能站在板凳上请别人帮忙下赌注,只有赌资大的人才能理直气壮地坐在桌旁,赌资小和观看的只能站在最外层。 王红兵不赌钱,但有时也过来看个热闹,他发现彩云的生意挺好,应该能赚钱,回去便跟韩秀霞说:“我看彩云在赌场卖饺子和花生米,买的人还挺多,价格比市场上还要高,肯定能赚钱。” “包饺子我也会,炒花生米更不在话下,要不我也去卖?” “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干就干,麻个我就开始准备,晚上就可以去卖。” 韩秀霞过来后,饺子八分钱一个,花生米一角二一两,都比彩云的便宜,但彩云觉得靠降价恶性竞争,最终可能谁也赚不到钱,所以她没降价,还是按原价卖。 韩秀霞这招很灵,一下子抢占了这个市场,彩云的销量直线下降,但她还是不愿降价。 韩秀霞这几天很得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彩云的生意给抢来了,她现在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只好把三大头喊来帮忙。 三大头今年十二岁,刚上小学四年级,成绩老是班里倒数第一,这与聪明睿智的王红兵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王红兵觉得这是种子不好造成的,所以经常指着三大头的脑门骂他“蠢驴”,但彩云生的几个孩子都挺聪明,这让他感到有点奇怪,他想也许是彩云的土壤好。 尽管发财去世已经好几年了,但王红兵一看到三大头,就想起曾经让他吃屎的那张驴脸,所以,他从来没给过三大头好脸。 三大头多次问他母亲,为什么父亲不喜欢他?韩秀霞总是跟他说,爸爸内心是喜欢他的,只是父亲对儿子应该从严管教。 韩秀霞知道王红兵认定三大头就是发财的种,不管韩秀霞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后来她也不再解释了,只是用更多的母爱来弥补缺失的父爱,逐渐形成了对儿子的过度溺爱。 韩秀霞身体逐渐恢复以后,王红兵想让老婆能给他生个儿子,但她的腰只要一受力就痛得不行,所以一直没有怀上,现在他只能把传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三大头身上,这使他感到非常痛苦。 三大头爱热闹,他见赌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便从人群中钻到桌旁,看到人们放在桌子上的钱一会被收走了,一会又回来了,觉得很好玩,看得入了迷,很快便明白了输赢的基本道理。 他找母亲要钱去玩,韩秀霞不给,三大头不依不饶,跟她闹起来没完,韩秀霞跟往常一样,最终还是妥协了:“儿子,就给你一块钱,赢了可以继续玩,输了就不玩了,行不行?” “行!”三大头想先把钱拿到手再说,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不到一个小时,三大头跑出来冲着他母亲喊了起来:“妈,我赢了,赢了三块多!” “真的,快拿过来让妈看看!” “给!”三大头把赢的钱全部递给他母亲。 “哎呦,我的宝贝儿子,你真棒!以后看谁还敢说你笨?”韩秀霞接过钱,抱起儿子,使劲亲了几下。 “妈,我还可以玩吗?” “可以,给你,再多赢了一些。” “没问题,等我好消息。” 结果,这天晚上,三大头用这一块钱一共赢了五块多,韩秀霞觉得自己的儿子并不笨,只是不爱学习,但他在赌钱方面有天资,来钱还真快。 其实,三大头连牌九中三十二只牌都没认全,更别说输赢的具体规则了。所以,他今晚赢钱,纯粹是运气好,并不是他妈以为的那样,跟天资没关系。 最近几天,彩云一直在琢磨如何把饺子做得更好吃,经反复试验,她研究出鸡蛋韭菜馅和豆腐胡萝卜馅两种调料包,不但味道鲜,而且还有点微辣。 但她并不满足,又开始研究如何使饺子皮筋道,有嚼劲。她制定了几种方案进行比较试验,最终确定的方案是:在冷水中加入少量的盐水和碱水,和面后醒面一刻钟左右,这样做出来的饺子皮既柔软又筋道,有嚼劲。 为了顺利推出自己的新品,她在赌场包好了八十个饺子后宣布:“我研究出一种新品饺子,不但好吃,而且里面还包了一个‘招财进宝’的铜钱,谁吃到不但象征你赌运来了,而且我还奖励你二块钱。” “是真的吗?”紧接着就有许多人问。 “当然是真的,这么多人可以作证。” “给我来四个!” “给我来八个!” …… 大家都想尝尝她的新品饺子,也想碰碰运气。 彩云提前包好的八十个饺子,没一会全部卖完,这个铜钱最终让王红雷吃到了,彩云当即奖励他二块钱。 彩云卖完饺子,便来到赌场转了转,想了解一下大家的反应。突然,她听到大头榔子大喊了一声:“半夜睡觉—人上人!”赌场的人一听就知道,他抓到了一副好牌,即对红人。 在牌九中,对猴子最大,对天第二,对地第三,第四就是对红人,所以,这是非常大的一副牌,结果,他赢了。 彩云心想,看来“招财进宝”的铜钱显灵了,给他带来了好运。 当晚,大头榔子就用这二块钱,赢了二十多块,把他近半个多月来输的钱全部赢回来了,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路小跑赶回家,向老婆报喜。 吃了彩云新品饺子,都赞不绝口,称赞饺子不但馅好吃,皮也好吃。由于饺子形状像元宝,里面又包了一个“招财进宝”的铜钱,所以大家都称这个饺子叫元宝饺子,还给彩云起了一个绰号叫元宝,彩云也乐意接受这个绰号。 后期虽然没有包铜钱,但仍然好卖,而韩秀霞的饺子一个也卖不出去,气得她提前收摊回去了。 第六十一章 较量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雷回到家中,云凤已经睡着了,他兴奋的心情难以控制: “老婆!老婆!,醒醒,他趴在云凤身上抱着她使劲地亲她。” “干什么,深更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告诉你,今晚我赢了二十多,把我前面输的全部赢回来了。” “真的?”云凤一骨碌爬起来兴奋地问。 “真的!” “今天运气怎这么好?” 王红雷把他吃到铜钱的事跟云凤一说,云凤便问他:“你吃的那饺子一锅煮了多少个?” “我要了四个,彩云一直让我等一等,最后就剩下五个,煮了都给我了。” “她肯定专门给你留的。” “不可能吧?” “真是猪脑子,你不想一想,她为什么单独为你煮一锅?她自己包的铜钱,肯定做了记号,专门给你留着的。” “你要是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平时我很少吃她的饺子,今天晚上,她跟我说,她研究的新品,特别好吃,让我尝一尝。” “你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她是在勾引你,想让你过去找她。”云凤知道彩云不可能看上红雷,所以经常拿他俩开玩笑。 “你又来了。”大头榔子知道云凤高兴,逗他开心,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那她单独给你煮一锅,别人不知道?” “大家都忙着赌钱,没人注意这个。” “二块钱的奖励,可不是个小数,她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会轻易让别人拿走,她是专门给她喜欢的男人留着的。” “谁说她喜欢我?” “你床上功夫那么棒,能不喜欢你吗?” “别胡说,我从来都没碰过她,再说彩云也不是那种人。” “这个你瞒不了我,不但她喜欢你,而且你也喜欢她。” “我喜欢自己的老婆还喜欢不过来,喜欢她干什么?”大头榔子心里感到美滋滋的,但嘴上只好这样说。 “口是心非,我平时要是说一句彩云不好的话,你就跟我急了,还说你不喜欢她。” “我是看不惯你后悔小梅定亲的事,你老觉得他们家穷,怕小梅将来受罪。” “小梅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当然要替她着想。” “我觉得彩云聪明、能干,玉强勤快又有文化,我相信他们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从这次赌场卖吃的就能看出来,韩秀霞见彩云赚钱眼红,也去卖,靠降价抢了彩云的生意,可彩云不降价又把生意抢回来了,今晚上她的饺子卖得特别好,韩秀霞一个饺子都卖不出去。” “行了,不说她了,说说你吧,钱又赢回来了,能不能不赌了?攒点钱给儿子上学用。” “上学还早着呢,急什么!” “都五岁了,不提前准备到时候就抓瞎了。” “行,不赌了,去看看总可以吧?” “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那好,把你赢的钱都交给我。” “行,那你先犒劳犒劳我。”说着,大头榔子就骑到云凤身上。 “滚蛋,去让彩云犒劳你。”云凤一使劲,差点没把大头榔子推到床下去。 第二天晚上,大头榔子早早就赶到赌场观战,赌友们都骂他“气管炎”,赢了钱被老婆没收,没出息! 彩云又准备了八十个饺子,也包了一个铜钱,但取消了奖励,结果这次吃到铜钱的人,不但没赢钱,而且还输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愿意买她的饺子,因为确实好吃。 “红雷,怎么不玩了?”彩云见大头榔子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知道他的钱被没收了,故意气他。 大头榔子垂头丧气地说:“云凤把我的钱都收走了,不让我玩了。” “云凤做得对,赌场十赌九输,没事过来看看,过过眼瘾就行了。” “大家都不玩了,你这东西卖给谁呀?” “你不玩,怎有人玩,都不玩了,我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不会一棵树上吊死。” “这我相信。” 后来,韩秀霞知道彩云的饺子里有辣味,于是,她也在饺子里放了些辣椒,效仿彩云的办法,搞有奖销售,这招还真把生意又抢过去了。 但因辣椒放的太多,有的买了以后,只吃皮不吃馅。从此,再也没人买她的饺子了。 韩秀霞不甘心退出赌场,她想通过变化花样,把生意再抢过来。 她利用王红兵能弄到猪肉的便利条件,开始卖猪肉饺子和面条,还真有不少人买,分流了彩云的一些份额。 虽然饺子里的猪肉非常少,但毕竟里面确实有猪肉,彩云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猪肉,反正她没办法弄到。 “红雷,过来一下。” 一天晚上,大头榔子正在赌场观战,突然听见彩云在背后喊他,便问:“怎么今晚来得这么早?”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彩云拉着大头榔子朝外走。 “什么事?”大头榔子问。 “我和玉兰进行了分工,上半夜玉兰和玉强在这里负责,下半夜我来换他俩,玉强脾气不太好,我怕他惹事,你帮我关照点。” “没问题,小事一桩。”大头榔子答应得很干脆。 彩云本来担心他不愿管这事,因为玉强曾经和他动过手,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她想,也许是玉强和小梅定亲后,玉强经常向他示好的缘故。 彩云对大头榔子说:“以后,每天晚上我先和他俩一起过来,把饺子馅和皮准备好,我就回去休息,到下半夜二点左右我来换他俩,等天亮赌场散了,我再接着去赶集,两不耽误,不用都在这里耗着。” “这就对了,像原来那样,时间长了,你身体也受不了。” “那我走了,你多费心。” “放心吧!” 彩云走后,大头榔子在想,玉强十八,玉兰十七,两个都是大人了,在家门口卖点吃的,还托付我照应,好像没这个必要,那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来想去,都觉得是多此一举,而且还专门把他喊到外面说,难道真的像云凤说的那样,她想我了? 自从他和云凤结婚以后,彩云就开始疏远他,再也不愿和他亲热了,甚至连碰她一下都不行。 这次有奖销售,她把中奖的机会留给他,说明她心里还是想着他,现在她又明确告诉他,她要回去了,而且是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想让他过去找她?对,应该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迅速行动,向彩云家走去。 第六十二章 抢钱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家大门只有一个简易的门板挡在大门口,大头榔子轻轻地搬开门板后,来到彩云床前,脱了衣服,钻到彩云的被子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刚刚入睡的彩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醒:“谁?” “云,我想你了!”大头榔子抱住彩云疯狂地吻她。 “红雷,快起来!” “云,我爱你!你是我的!” “你再不起来我就喊人了!”彩云显然是急了。 大头榔子镇定了一下,用手摸了摸彩云的脸:“云,我喜欢你!让我抱抱你,行吗?” “不行,快把衣服穿上,马上回去!”彩云坐起来,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 大头榔子见彩云态度如此坚决,只好乖乖地穿起衣服,灰溜溜地走了。 大头榔子走后,彩云觉得这次可能让他太难堪了,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做。 虽说他是自己的恩人,但他也是小梅的继父,如果这种事让云凤知道了,这门亲事肯定就吹了。 玉强那么喜欢小梅,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何况大头榔子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男人,他喜欢的是发福和王红兵这样的男人,可王红兵如今成了自己的仇人,而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有发福才是他的心上人。 彩云有时觉得对不起庆英,想下决心和发福断绝那种关系。但一想起她为了能独吞老陈家的房产,竟然精心安排发福和她上床,实在是太卑鄙。所以,也就不觉得对不起她,她是活该。 玉强是第一次和玉兰来赌场做买卖,玉强负责擀皮,玉兰负责包,很快就卖了三块多钱。 “玉强,你看,我又赢了二块多钱,你为什么不玩?”三大头拿着刚赢的钱在玉强面前显摆。 玉强平时也经常过来看热闹,虽然没钱赌,但他喜欢看,输赢的规则都懂,他一直希望有机会试一试自己的手气。 “你也会赌钱?你懂吗?” “我不懂,但是我能赢钱,你懂,但你赢不了钱,不信,你试一试。” “滚!小屁孩,废什么话。” 彩云怕玉强赌钱,所以,让玉兰负责收钱,嘱咐她把钱管好,不能给玉强。 玉强在三个赌局转了半天,人太多,只能站在板凳上观望。 没一会,三大头又来找玉强:“看我赢了这么多了,你赢了多少?”三大头拿着钱在玉强面前晃来晃去,玉强没搭理他,转身去找玉兰:“我们卖了多少钱了?” 玉兰道:“四块多。” “有这么多吗?拿来我数一数。” “我刚数了,一共四块六。” “给我二块。” “你要钱干什么?” “我去玩一会。” “妈说了,不让我给你钱。” “我赢了,先把本钱给你,我就用赢的钱玩。”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你为什么要盼我输?给我!” 玉强把手伸进玉兰的裤兜里抢钱,玉兰没办法,答应给他一块钱,玉强这才罢休,拿着一块钱走了。 没一会,玉强又回来了:“赌钱本小心虚,根本赢不了钱,你把剩的钱都给我,我肯定能赢。” “你那一块钱呢?” “别问了,都给我。” 玉强从背后抱住玉兰,把钱全部抢走,玉兰追过去,他躲到人群里,已经开始下赌注了。 玉兰找到大头榔子:“王叔,玉强把我的钱都抢走了。” “他人呢?” “正在赌。” “你别管了,我去找他。” 玉强发现大头榔子在找他,就躲在人群里悄悄地下赌注。 不到一个小时,玉强把四块六毛钱全部输光,玉兰知道后,气得哭了。 玉强见母亲过来后,就悄悄地溜了,彩云批评玉兰:“你怎么这么没用,这点事都管不好?” “我不给他,是他抢走的,能怪我吗?”玉兰感到很委屈,流着泪走了。 彩云找到大头榔子:“红雷,玉强赌钱的事你知道吗?” “我能不知道吗?你就不应该让他来,云凤要是知道,她肯定不高兴。” 第二天早上,彩云刚从赌场回家,发福就过来找她:“玉强怎么回事?喊他半天就是起不来,昨晚他干什么了?” “昨晚我让他去赌场卖东西,下半夜才回来,不过也睡了几个小时了,我去喊他。” 彩云喊了半天,玉强就是起不来,没办法,只好让发福别等他了。 发福有点生气,问彩云:“你是不是不想让他学木匠了?” 彩云道:“不是,肯定要学,今晚不让他去了,麻个就让他跟你出去。另外,我这没有大门太不安全了,你想办法给我打个大门装上,多少钱我给你。” “什么钱不钱的,过两天我和玉强去买些木料,玉强就可以打。” “他行吗?” “没问题,关键的地方我指导他一下就行了。” 到了晚上,彩云问玉兰:“晚上不让你哥去,你一个人去行吗?” “不行,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 “我哥赌钱,你不批评他,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谁说我没批评他?我已经跟他说了,再敢赌钱,我饶不了他。” 晚上八点多,彩云和玉兰来到赌场,一切准备就绪后,彩云又嘱咐大头榔子几句才离开。 “人来疯”见玉兰一人在赌场做生意,时不时到灶间来找她,有时还帮玉兰擀饺子皮,玉兰很高兴有人过来帮她干活,和她说话。 赌场里,只有玉兰和韩秀霞两个卖吃的摊位,只要有人过来,韩秀霞就主动上前揽生意,可多数人还是坚持要买玉兰的饺子。 韩秀霞见“人来疯”过来帮玉兰包饺子,俩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她觉得很不舒服。 玉兰一到十二点左右就困得不行,有时倒在烧火间的草垛旁就睡着了,韩秀霞见了很高兴,希望她睡得越死、时间越长越好,自己就可以独占市场了。 可有些人好像存心跟韩秀霞过意不去,偏要喊醒玉兰,吃她的饺子,这让韩秀霞很不爽。但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钱落入了玉兰的腰包。 其中也有少数人,并不是特别想吃玉兰的饺子,而是觉得玉兰睡在这光线幽暗的烧火间里,格外迷人,让他们产生了许多遐想。 一旦遇上没人在场时,便趁机躺在玉兰身旁,把她搂在怀里,然后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万一惊醒了玉兰,也没关系,他们就会顺势把玉兰拉起来,让她煮饺子,玉兰知道有人要吃她的饺子,自然很高兴,也不会多想。 韩秀霞发现玉兰有时睡得特别死,大头榔子过来喊都喊不醒,只有使劲拧她的耳朵或捏住她的鼻子才能醒过来。 第六十三章 出事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有一次,韩秀霞从茅坑回来,发现睡在烧火间的玉兰身边好像躺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的手正在她胸前摸来摸去。 她故意躲到一旁窥探,突然,她发现玉兰好像伸手抱住了那个男人,这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由于煤油灯光有点暗,看不太清楚,她走近仔细一看,差一点叫出声来,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人来疯”正趴在玉兰身上,玉兰两只手抱着他。 “人来疯”发现有人过来,急忙站起来要走,被韩秀霞拉住了,她见玉兰转过身继续睡,就对“人来疯”说:“你过来。”随即将他拉到大门外面去。 “人来疯”一下子慌了:“嫂子,你都看见了?”他惊慌失措地问。 “你小子挺有艳福啊,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这是第一次。” “不可能,你看玉兰把你抱得那么紧,可以看得出,她是多么喜欢你,在这么乱的地方,她都敢抱住你,说明她太想跟你干那事了。” “你小声点,这事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好吗?”“人来疯”显然有点紧张。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人来疯”在衣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三毛钱递给韩秀霞:“我身上就这么一点,以后我再报答你。” 韩秀霞接过钱,扔到他脸上:“就这一点臭钱,你打发要饭的?这么大的事,你想就这样了事不可能!” “可我只有这么多,你说怎么办?”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她?” “那还用说吗?她长得就跟仙女似的,哪个男人不喜欢?” “是啊,这可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多少男人见了她,馋得都流口水,没想到她看上了你,让你得手了。” “可能是对上眼了,你可能也听到了吧?她刚才抱着我一个劲儿喊‘唐哥!唐哥!’” “我听得很清楚,怪不得好多老红上门给她讲婆家,她都不同意,她可能就想嫁给你。” 韩秀霞心里暗笑,心想,玉兰明明喊的是“涛哥”,他却听成了“唐哥”。 “不会吧,我有老婆了,怎么会嫁给我?” “你愿意跟那个傻媳妇过一辈子吗?” “当然不愿意,可又有什么办法?” “你们也没办什么手续,给她娘家退回去不就完了。” “那玉兰也不可能嫁给一个二婚的,再说我比她大那么多,她妈也不可能同意。” “只要你把生米做成熟饭,她妈不同意也得同意。” “是吗?” “你应该趁热打铁。”韩秀霞觉得这家伙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看来真是被玉兰迷住了。 “什么意思?” 这时,韩秀霞已经有了主意,她要好好利用这个色胆包天的二流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她在“人来疯”耳边嘀咕了几句,“人来疯”听后愣了一下,盯着她问:“这行吗?” “没问题,你把灶间那个小门插上,进入的人都要从我这里过,只要有人来,我就咳嗽一声,你赶紧从小门出去,什么事都没有。” “要是玉兰喊起来怎么办?” “你看她刚才那样,你觉得她会喊吗?” “万一她要喊,怎么办?” “那你就赶紧从小门撤走,剩下的由我处理,反正只有我一人在场,我可以替你保密。” “那好,事成以后,我心甘情愿给你当牛做马。” “行了,快去,说不定她正在等你。” “人来疯”插上小门后,看了一眼韩秀霞,她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行动。 韩秀霞站在一旁,一边看着是否有人过来,一边盯着“人来疯”那边。 没一会,她看见玉兰的上衣被“人来疯”解开,接着,她就听见玉兰在不停地喊着“涛哥!涛哥!……” 韩秀霞正在琢磨玉兰喊的“涛哥”是什么意思时,就听玉兰先是轻声地嘟哝着“别、别!”紧接着就大声喊起来:“啊!你是谁?” 玉兰立即推开自己身上的那个男人,提起裤子站了起来。 玉兰的举动吓得“人来疯”赶紧从小门逃走。 韩秀霞立即过来,玉兰也顾不上扣衣扣,赶紧把棉袄合上,发现除了韩秀霞,没有别人,很快,大头榔子赶过来问:“玉兰,怎么了?” 韩秀霞赶紧出面:“没事,没事,玉兰可能做噩梦了。” 玉兰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无法跟大头榔子说,只好顺着韩秀霞的话说:“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让你别睡、别睡,你就是不听,真不听话。” 大头榔子走后,韩秀霞看着玉兰惊慌失措的样子,便安慰了她几句:“别怕,没什么事,我听见声音马上就过来了,你知道这个男的是谁吗?” 玉兰摇了摇头,没吭声。 “谁是你涛哥啊?” 玉兰还是摇头,仍然没吭声。 直到此时,玉兰还没完全清醒,她觉得刚才确实是涛哥跟她在草垛洞内亲热,怎么会跑到赌场来了?涛哥也不见了,他去哪了? 她开始仔细回忆今晚整个活动的轨迹,才慢慢意识到,她今晚压根就没到西晒场去,刚才发生的事确实是在做梦,那么,脱她衣服的那个男人是谁?自己是不是真的让他吃了? 彩云一开始是在半夜两点左右过来,后来一般都在三点以后才来换她,受了惊吓的玉兰觉得要等候的时间太长,便让大头榔子提前送她回家。 玉兰走后,韩秀霞笑了,她觉得玉兰不会再来了,这里就是她的天下了。 韩秀霞觉得自己的两步棋走得很成功,第一步利用自己的儿子三大头,顺利地把玉强赶出去,现在又利用“人来疯”对玉兰下狠招,也取得了成效,她觉得只要把今晚的事告诉彩云,她肯定不会再让玉兰过来了。 大头榔子把玉兰送回家中,发现彩云这里已经装上了新大门,他随手推了一下,门没有上闩,玉兰进屋后,他将门关上便回去了。 彩云还在熟睡中,惶恐不安的玉兰立即喊醒了母亲,彩云不解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妈,我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被男人那个了。” “哪个了?”迷迷糊糊的彩云不知道玉兰在说什么。 当玉兰说了主要事由后,彩云腾地一下坐起来,惊讶地问:“那个男的是谁?” “不知道。” “他脱了衣服没有?” “不知道。”玉兰确实没看清,她只知道自己的衣服被那个男人脱了。 “他长得什么样?” “没看清。” “你感觉像村里的谁?” “感觉好像不是本村的人,可能是外村的。” “三大头他妈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怎么一问三不知,那你知道什么?” “我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第六十四章 一箭双雕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对玉兰影响不好,她立即穿上衣服赶到赌场,找到大头榔子:“红雷,你过来。” 彩云把大头榔子喊到外面,问道:“你知道玉兰是怎么回事?” 大头榔子道:“她睡着了,做噩梦,说害怕,让我送她回去,就这些。” “你是否听说有没有别的事吗?” “没听说,怎么了?” “没事就好,你别管了。” 彩云心里踏实了许多,但她还是不放心,她现在要马上见到关键人物韩秀霞。 韩秀霞见彩云过来,立即上前拉着彩云来到外面,问她:“你怎么还有时间跑这儿来?” “怎么了?”彩云故作镇定地说。 “你给玉兰下身洗了吗?” “你胡说什么?”彩云一听急了。 “你别急,你听我说,玉兰……,要不然玉兰可能会怀孕的。” “你别胡说八道,她就是做个噩梦,什么事都没有。” “看来玉兰没跟你说实话,我告诉你吧,三大头说困了,我跟玉兰说送他回去睡觉,等我回来进灶间时发现小门被插上了,你知道这个门平时都是虚掩着的,从来都没有插过,我觉得很奇怪,便从前面绕过来……” “等等,你回来为什么要从小门进来?这不可能!”彩云觉得她没说实话。 秀霞道:“我回来时,发现前面赌局人少了,我又到后面看了看,后面人还是挺多的,我心里就踏实了,所以就从后面来到灶间,自然要从小门进来的,这有问题吗?” 彩云问:“后来呢?” 秀霞继续说:“当我绕过去走到草垛跟前时,发现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伸着脖子朝烧火间偷看,当时我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当我走近时,就听见一个男人喘着粗气,你家玉兰抱着那个男人,一个劲的在喊‘涛哥、涛哥!’” 秀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问彩云:“你知道玉兰说的涛哥是谁吗?” 彩云没有如实说,只是告诉她:“没听说过。” 秀霞接着说:“我当时感到很惊讶,大喊一声‘干什么?抓住他!’,那个男的一看有人来,立马提起裤子从小门逃了,那几个偷看的人追出去也没追上,让他跑了。大头榔子听见我的喊声就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我也不好直说啊,只好撒了个谎,说玉兰做了个恶梦,没事,后来,玉兰让大头榔子送她回去。” 韩秀霞觉得自己编得很圆满,相信彩云会以为这是真的。 彩云道:“秀霞,你可不能这么乱说,这前后两个赌场有一百多人,怎么可能会发生你说的这种事呢?说破了天也没人会相信,我请你把刚才说的话全部收回去,玉兰还是个姑娘,你要是这么说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毁了她,你知道吗?就算我求求你了,你看行不行?” “这事是真是假,你回去问问玉兰就知道了,我要是乱说,我怎么会知道这个男人是玉兰的涛哥呢?这个事我可以不说,但还有别的人看见了,这几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谁能保证这几个人不说?还有……” “行了,现在我就请你别乱说,行不行?” 彩云打断了韩秀霞的话,转身走了。 韩秀霞看见彩云被她气成那样,赶紧用手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来,她觉得对彩云这种坏女人,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终于有机会报了一箭之仇。 她觉得彩云不但勾引自己的男人,还挑唆王红兵毒打她,造成自己瘫痪多年,现在她把王红兵玩够了,又去勾引自己的小叔子发福,下一步还不知她会勾引谁。 韩秀霞这么做,不但为了报仇,也是为了能够独占这个市场,她觉得玉兰再也不好意思过来了,也就没有了竞争对手,可以赚他个盆满钵满,真是一箭双雕。 彩云听了韩秀霞的话,感到非常气愤,如果真的有那种水进入体内,怎么可能洗干净?作为几个孩子的妈不可能没有这个常识,她显然是想借机侮辱她和玉兰。 虽然她觉得韩秀霞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一点不信,因为她不可能知道玉兰喜欢涛哥的事,再说,她感觉玉兰前段时间晚上经常出去,她怀疑会不会去见有涛,他们俩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难道玉兰趁自己不在的机会,把有涛叫到这里来了? 她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生气。回到家后,便把玉兰从被窝里拉出来,上去就是几个耳光:“不要脸,我叫你不要脸,你把老陈家的脸都丢尽了!” 玉兰被母亲这顿劈头盖脸的暴打,感到十分委屈,她一边哭一边问母亲:“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干什么了?您凭什么说我不要脸?” “那好,我问你,我不在这段时间,有涛是不是来找你了?”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我叫你嘴硬,我叫你嘴硬,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看你说不说实话。” “妈,您为什么要这样打我?我真的没撒谎!”玉兰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气愤地质问母亲。 彩云见状,语气软了下来:“那你说,那个男的你是不是认识他?” “我已经跟您说了,我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为什么会喊他涛哥?” “我正在做梦,梦见和我涛哥在一起。” “你和有涛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妈,您说什么呢?” 玉兰虽说才十七岁,但她知道母亲嘴里的那个与她说的那个根本不是一回事,她觉得母亲把她和有涛想得太坏,她很生气。 玉兰一直和母亲睡在一起,对母亲和二叔之间的事心知肚明,她多次想和母亲提及此事,但一直觉得难以启齿,只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不过这种经历使她过早地了解了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所以,她知道母亲嘴里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彩云继续追问:“那你们俩关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就是一般的关系。” “我不信,你们俩关系肯定不一般了。” “爱信不信。” “我原先对有涛这孩子印象不错,他救过你的命,我们应该感谢他,可他现在这种做法,肯定是想利用这个关系,要把生米做成熟饭。” “您为什么把有涛想得那么坏呢?” “男人就是这样,一旦你怀上她的孩子,别说彩礼了,就是我们什么都不要,他也不着急了,到时候还要我们主动上门去求他尽快娶你,你懂不懂?” “您为什么偏要把我们朝那方面想?我们结婚之前不可能走到你说的那一步。” “年轻人爱冲动,老在一起黏糊,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少跟他接触。” “我做不到。”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怎么您干什么都行,我正常谈对象都不行?”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找打?” “什么意思您知道。” 第六十五章 陷害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知道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从前年开始,她也觉得玉兰大了,便和发福在烧火间幽会,但玉兰仍然如同身临其境。 早饭后,彩云仔细看了看新装上的大门,感到很满意,觉得玉强的手艺还不错。 这时,发福过来,把她拉到后院:“玉兰昨天晚上在赌场是不是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 “庆英跟我说的,她说韩秀霞和好几个人都是亲眼所见。” “她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但确实有人动了她,现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赌场那么多人,不可能发生像韩秀霞所说的那种事,她肯定是别有用心。” “她就是不想让玉兰去,好独占那个市场。” “不过赌场确实乱,什么人都有,深更半夜的,你不应该让玉兰一个人在那里。” “以后不让她去了。” 玉兰上茅坑很长时间没回来,她到后院喊了一声:“玉兰,快一点。” 没有回音,她感到奇怪,跑到茅坑那里也没有,这人去哪了?她又喊了几嗓子,结果玉兰从庆英家后门出来了:“妈,我在这儿。” “你跑那去干什么?” “二婶喊我过去的。” 回到家,彩云就问她:“你二婶喊你干什么?” “就是问昨天晚上的事,她说韩秀霞都跟她说了,说得可难听了,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这怪谁啊?都怪你自己,让你盯着,你倒好,在那睡大觉。” “我是不想睡,可一到那个点眼皮子就抬不起来了,本想眯一会,谁知道一睡就醒不过来。” “好了,以后你就负责赶集市,赌场别去了。” 彩云锁上门,带着玉兰去唐岭赶集,她教玉兰在集市的销售技巧,但玉兰总是不好意思吆喝,只是埋头等买家主动过来。 “人来疯”从小门逃跑后,担心有人追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回赌场,只能在外面溜达。 他开始回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又一幕时,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兴奋! 他第一次吻玉兰时,没想到那么顺利,促使他大胆地解开她的衣扣吃起来,梦中的玉兰以为是她的“涛哥”,便紧紧地抱住了他,当被韩秀霞发现后,唆使他实施更大胆的行动时,被激情冲昏头脑的他,还真的答应了。 第二次,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次玉兰不但抱住他,而且还不停地喊着“唐哥”,这种情形给色胆包天的他实施更大胆的行动鼓足了勇气。 其实玉兰喊的是她的“涛哥”,而自作多情的“人来疯”唐来德却听成了“唐哥”。 当他把玉兰的棉裤褪到大腿处,实施进一步的行动时,玉兰一声惊喊,吓得他仓皇逃窜。 韩秀霞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玉兰和她涛哥的所谓艳事告诉了王红兵和李庆英,他们越不信,她就描述得越详细。 不到一天时间,全村人大都知道玉兰在赌场干的所谓艳事,尽管许多人不信,但也有不少人对一个十七八岁姑娘的桃色新闻感兴趣,他们有事没事聚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谈论其中的所谓细节,以寻求开心、刺激。 第二天晚上,整个赌场都在议论玉兰的事,大家都在猜测那个男的是谁,能让玉兰在烧火间抱着干那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也有人觉得玉兰不是那种人,怀疑是韩秀霞不怀好意瞎编的,但他们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听个热闹就是了。 “人来疯”听到人们谈论其中的细节时,感到很兴奋,因为他知道,他们谈论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虽然这些细节都是假的,但他相信,如果当时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玉兰的表现肯定会像细节描述的那样。 但他同时也感到害怕,因为他知道这是一种流氓行为,要是让人知道了,他就成了全村闻名的大流氓,就不会再得到领导的“重用”,村里的女人就会躲他远远的,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晚上十点左右,彩云独自来到赌场做生意,秀霞见了,立即上前冲着彩云道:“你白天赶集市,晚上还要赶赌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彩云道:“以后玉兰负责赶集市,我负责赶赌场,两不耽误。” 韩秀霞知道彩云赶集,不但卖花生米,还卖干红辣椒和生姜、蒜头等,她觉得赶集可能是彩云赚钱的大头,她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这里? 其实,彩云赶集还不如赌场能赚钱,现在集市虽然没人管了,但卖东西的人也多了,竞争也厉害,好多东西都卖不上价钱,所以,彩云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开拓的这个市场。 当晚,赌场生意基本上都被彩云抢走,韩秀霞只卖了三块多,她觉得彩云至少卖了十块以上,自己绞尽脑汁,还是没有达到目的,实在于心不甘。 赌场的人见玉兰确实不来了,就认为韩秀霞所说的是真的,许多人就开始分析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只要一出来透气或抽烟时,就聚到一起议论起来,最终绝大多数人都把目标锁定在陈向东身上。 陈向东是陈庄子的一名退伍军人,今年二十四岁,是赌场中公认的俊男,家中开了一个豆腐坊,他家的豆腐、千张,特别是豆腐丸子,在周边几里地小有名气,生活比较富裕。 他是彩云元宝饺子最忠诚的吃主,玉兰对他显得格外热情,有的人在这之前就发现玉兰看他的眼神不一般,觉得玉兰肯定是看上了他。 所以,此事一出,就有人想到了他,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认为陈向东早已结婚,而且有了儿子,玉兰不可能追他,除非玉兰不知道他已结婚。 一些跟他关系较好的人,私下以开玩笑的方式问他时,他只是很神秘地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人们更怀疑他就是那个采花高手。 两天后,彩云因着凉拉肚子,夜间要跑几次茅坑,赌场的茅坑就在后院,韩秀霞觉得机会来了。 夜间,她见彩云去上茅坑,便拿着一个木棍,悄悄地跟在彩云后面,就在彩云刚蹲下还没蹲稳的瞬间,韩秀霞就朝彩云的胸部猛地捅了一下,彩云身体向后一仰,跌入茅坑。 韩秀霞把彩云推到茅坑后,立即回到赌场,紧张的心情刚平静下来,心中便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因为别人家用的都是茅缸,而这里用的是茅坑,她不知道这个茅坑有多深,会不会把她淹死? 于是,又悄悄来到茅坑观察,发现没人,但有一股特别的臭味,便打开手电,发现有一串充满粪便的脚印从这里离开,她笑了。 第六十六章 退出赌场 - 皖东人家 - 古占 回到赌场后,韩秀霞大声喊起来:“彩云掉茅坑了,请大家帮忙找一找。” 听说彩云掉茅坑了,许多人立即围过来问秀霞:“你怎么知道的?” “她最近拉肚子老去茅坑,这次去了好长时间没回来,我过去一看,发现有人从茅坑里走出去的脚印,这个人肯定是彩云,我怕她出什么意外,看你们谁能跟我一起去找一找她?” “我去!” “我也去!” 有十来个人跟着秀霞一起,顺着脚印去找彩云。 彩云被韩秀霞猛地捅了一下后,好在她反应快,迅即用手扶住坑沿,只是两条腿落入茅坑,亏得茅坑不是很深,只是淹没到大腿部,她用力从茅坑里爬上来,直接回到家中,喊醒了玉兰:“快起来,给我烧一锅热水。” “妈,怎么这么臭?” “别问了,赶紧烧水。” 这时,秀霞带着赌场的人,顺着脚印找了没多远,就不见脚印的踪影了,于是,她领着这些人直奔彩云家中,见彩云正在清洗,只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韩秀霞觉得,这么一来,整个赌场的人很快都会知道彩云掉茅坑的事了,看谁还会买她的东西吃。 彩云的棉裤和鞋子以及棉袄下沿都被粪便浸透,她洗净身体后,把这些衣服和鞋子洗了好几遍,架起柴火烘干后,还是那么臭,只好又放到水中浸泡。 第二天晚上彩云还是坚持到赌场做生意,可是没有一人买她的东西,她预料生意会因此受影响,但没想到会这么惨。 一连两天,都是这样,彩云只好退出赌场。 韩秀霞发现王红兵对此幸灾乐祸,她觉得王红兵和彩云之间不但没有了往日的情和爱,而且似乎成为一对仇人了,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不清楚,她怀疑是彩云和发福好上了,把王红兵给甩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俩人彻底断了就好。 韩秀霞连使三招,终于把彩云赶出赌场,对此她深感骄傲和自豪,并将这一成果与王红兵一起分享,但她没敢把她利用“人来疯”干的那件龌龊事告诉王红兵。 彩云知道茅坑事件是韩秀霞所为,可她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对付她,只能忍了。 玉兰发现,在集市上卖东西的人岁数都比较大,在她左右摆摊的人,有的问她有二十了吗?有的问她结婚了吗?有的问她有孩子了吗?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她一方面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好拿到十分工,成为整劳力,另一方面又讨厌有人问她是否有孩子的问题。 她仔细一想,也觉得正常,因母亲老说她比一般的孩子发育早,比同龄的孩子显得大,王红兵的二女儿跟她同龄,已经结婚了。 玉兰由于脸皮薄,在集市上做生意一直不好意思吆喝,每天只能卖几块钱,实际上只能赚一块多。 一次,玉兰赶集回来,路过王红兵家门口时,被王红兵喊住:“玉兰,过来一下。” 玉兰道:“小表叔,有事吗?” “这是你妈的信,带给你妈。” “谢谢小表叔。” “你知道你妈最近和谁通信吗?” “不知道。” 玉兰拿着信,看了半天,只认识母亲的名字和王家峪几个字,别的基本上都不认识。 “妈,您的信。”玉兰把信递给了母亲。 彩云接过信,看了看便收起来。 “谁给您来的信?” “是你李阿姨。” 一天,彩云和玉兰一起赶集,快到中午时,原“四清”工作组的李组长带着她的儿子,按约定的时间地点找到了彩云的摊位,彩云立即上前拉着李组长的手:“李组长,您好!” “你好!这是我儿子唐浩。”李组长指着唐浩对彩云说。 “阿姨,您好!” 唐浩热情地跟彩云打招呼。 玉兰见了李组长立即上前问候:“李阿姨,您好!” “玉兰,你好,一年不见,成大姑娘了。” “儿子,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张阿姨的女儿,叫玉兰,你就喊她玉兰妹。”李组长把儿子唐浩拉到玉兰面前,指着玉兰说。 “玉兰妹,你好!”唐浩和玉兰亲切地打招呼。 彩云对女儿说:“玉兰,喊唐哥!” 玉兰轻轻地喊了一声: “唐哥,您好!” 玉兰觉得这个人乍一看,就像王红兵似的,只是比他年轻一些。 “彩云,瞧你女儿,长得越来越漂亮,一笑两个酒窝,看着真喜庆。” 彩云道:“看您把玉兰说得都不好意思了。” “走,到吃饭点了,今天我请客。”李组长说。 彩云道:“您到唐岭来,应该我请客。” “今天我是来求你,必须是我请。”李组长坚持要自己请客。 “等哪天到县城您再请我们。”彩云说。 李组长道:“欢迎你带着玉兰一起去,平时我在下面公社上班,我儿子在家,让他请你们,唐浩,你听见了没有?” 唐浩立即接过话茬:“没问题,小妹,到县城我请你看电影。”唐浩对玉兰说。 玉兰道:“谢谢唐哥!” 李组长问:“玉兰,去过县城吗?” “没有。” 李组长带着彩云和玉兰来到向阳饭店,这是街上最好的一家饭店。 “服务员,过来,点菜。”四人刚坐下,李组长便招呼服务员。 “玉兰,你来点,想吃什么随便点。”李组长对玉兰说。 玉兰很腼腆地说:“谢谢阿姨!我不会点。” 李组长道:“彩云,还是你来点吧,你看玉兰爱吃什么,尽管点,别想着给我省钱。”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点了。” “这就对了,你们现在怎么样?” 彩云道:“我们现在都挺好的,我和玉兰在集市和赌场上做点小生意,赚了一点钱,买了两头小猪和二十只小鸡,还买了一些粮食,今年粮食总算够吃的。玉强农闲时跟他二叔出去学木匠,玉军现在学校搞什么停课闹革命,也不好好上课,马上就要农忙了,今年雨水好,小麦长得不错,夏粮应该有个好收成。” “你是个能干的女人,几个孩子慢慢也都大了,也快熬出来了。” “你也给了我们许多帮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你。” 玉兰见辣椒爆肥肠上桌了,便拿起筷子就要去夹,彩云连忙阻拦:“没规矩,长辈还没动筷子呢。” 玉兰看了母亲一眼,撅着小嘴,显得很无奈。 第六十七章 相亲 - 皖东人家 - 古占 吃饭时,玉兰害怕再次被母亲骂,不敢乱动筷子,只是闷头吃白饭,李组长对她说:“玉兰,叨菜吃(夹菜吃)。” 唐浩连忙夹了一些辣椒爆肥肠给玉兰:“小妹,你尝尝这个!” 李组长见了,立即笑着对玉兰说:“玉兰,你知道吗?你唐哥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给别人叨菜,看得出他很喜欢你!” 这时,彩云拉了一下李组长,道:“李组长,您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跟您说。” 唐浩见母亲和彩云离开了这里,便急着问玉兰: “小妹,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你呢?” “虚岁二十二,周岁二十一,比你大五岁。” “唐哥,您在县城干什么?” “我在银行上班。” “那你就是公家人了吧?” “是的,就是政府的人。” “你们公家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俊?” “可公家人里很少有像你这么漂亮、这么淳朴可爱的姑娘,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姑娘!” 他的一句发自内心的赞美之言,说得玉兰有些不好意思。 “唐哥,快别这么说!” “怎么?脸都红了,别不好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一个农民,怎么能跟城里的姑娘比?” “农民怎么了?没有农民我们吃什么?毛**曾经称赞农民王国藩是建设共和国的功臣,称赞王国藩的‘穷棒子社’,是我们整个国家的形象,农民才是最值得我们敬佩的人。” “唐哥,您真会说话,一看就知道您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我也就是高中毕业,你呢?” “我没上过学,跟我母亲学习,认识一些字。” “你妈也识字啊?” “我妈也没上过学,就是参加扫盲班学的。” “看来你们家人都爱学习,这种精神难能可贵。” “我就喜欢跟有文化的人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有文化人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而且还能鼓舞人心。” “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当然愿意。”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知你妈是否意愿?” “我妈也喜欢有文化的人,就是太远了,你要是在唐岭上班,我们可以经常到你家去玩。” 唐浩觉得玉兰好像没理解他的意思,他希望母亲能尽快回来,好直接切入主题。 唐浩对玉兰可谓一见钟情,从见到玉兰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很少离开过玉兰,一直上下打量玉兰的模样。 玉兰身高一米六以上,身体很结实,胸部很丰满,屁股微微翘起,显得十分性感,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柔顺透亮,两个大辫子足有二尺长,弯弯的细眉引人注目,那甜蜜而又开心的微笑给人带来赏心悦目的感觉,樱桃小嘴旁两个恰到好处的小酒窝,笑起来很迷人。 唐浩觉得玉兰的脸型和五官很像她的母亲,只是身材比她母亲高大、结实多了。 彩云和李组长离开饭店后,俩人边走边说:“李组长,我忘了跟您说了,玉兰还不知道相亲的事,您先别把这事说透。” “我都跟儿子说了,你为什么不说呢?” “玉兰这孩子心很善,小时候有个男孩救过她,她老是记着那个情,对那个男孩也有好感,因为有这个情况,所以,我想先让她和您儿子见个面,以后再跟她细说。” “这个没关系,只要没过彩礼,都不算数。” “别说过彩礼,男方连提都没提过,因为他们家根本拿不出彩礼钱,就是提了我也不会同意。” “那这个可以不考虑,玉兰是你的女儿,她的婚事应该由你做主。” “孩子大了,我也想听听她的意见,不想和她弄僵了。” “孩子考虑问题简单,婚姻大事还是要由父母做主。” “那当然。” “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长得很俊,像个干部,又有礼貌,我喜欢!” 彩云见了唐浩后,心里乐开了花,她仔细地观察了这个小伙子。 唐浩身高约一米七五左右,身着绿军装,挺拔魁梧的身材和宽大的脑门,显示出一个男人的气质和魅力,轮廓分明的方脸上长着一双充满智慧的浓眉大眼,高耸的宽鼻梁与红润的厚嘴唇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性感和健壮的美感。彩云想,这么英俊的小伙子要能成为自己的女婿,那该多好啊! “那你愿意让玉兰做我的儿媳吗?”李组长的问话打断了彩云的思绪。 彩云连忙答道:“愿意!当然愿意!我只是觉得我们家玉兰配不上您儿子。” “你不会是推辞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玉兰高攀了。” “别这么说,只要两个孩子同意就行。” “城里离婚是不是还要办离婚证?” “我儿子结婚时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结婚时没有领结婚证,也就不存在离婚证的问题。” “那离婚时怎么办?” “简单,他们结婚才一年多,也没孩子,双方协商好,我们通过老红给女方五百块钱,就算离婚了。” “那就好。” “走,看看两个孩子聊得怎么样。” 李组长和彩云一起回到了饭店。 “两个人聊得还挺热乎,都聊了些什么呀?” 李志彤见两个孩子聊得正欢,心里很高兴,觉得有戏。 唐浩跟母亲说:“妈,我想请小妹和阿姨经常到我们家玩,可以吗?” “当然可以!彩云,你看我儿子主动邀请你和玉兰到家做客,你们一定抽空去玩,你看好吗?” 彩云道:“没问题,我们一定抽空去看望你们!也欢迎您和儿子常过来看看。” “好的,我们就此告别,有什么情况可以给我写信。”李组长握着彩云的手说。 “好的,再见!” “再见!” 李组长和她儿子刚走,彩云就问玉兰:“你觉得李阿姨的儿子怎么样?” “挺好的,说话特有水平。” “还有呢?” “长得挺俊,一看就是城里人,但没有城里人的架子,很随和。” “你喜欢他吗?” “妈,你说什么呢?” “他刚离婚,今天特地来相亲。” “跟谁相亲?” “跟你。” “谁说我要跟他相亲?” “我和你李阿姨安排的,上次她给我来信说的就是这件事。” “您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我怕你不愿意见面。” “我不同意,见面也没用。” “你看小唐长得多俊,条件多好!” “再好也不行,我就是喜欢涛哥!” “妈是穷怕了,不想让你遭罪,再走我走过的路。” “只要人好,再穷我也乐意!” “你刚才不是说小唐人挺好的吗?那你为什么不乐意?” “涛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早就没命了,所以,我的一切都是他的。” 第六十八章 来信 - 皖东人家 - 古占 “娘儿俩在说什么呢?” 快到村口时,王红兵从后面赶上,打断了她俩的对话。 “是你啊,没说什么,就是闲聊。”彩云说。 王红兵道:“明天开始栽秧,无特殊情况,不许再赶集,都要按时上工。” “知道了。” “最近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吧?” “赚什么钱,好不容易开发出赌场这个市场,现在生意都让你老婆给抢走了。” “这个我可没干涉,都是公平竞争。” “公平不公平的,至少你老婆心里明白。” “赚了钱是不是该给孩子们做些衣服?” 王红兵知道她话里有话,故意岔开话题。 “我准备先把队里的欠账还了再说。” “这就对了,我就等你这句话,尽快找会计把欠账全部结清,背债过日子总是个负担。”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全部还清。” 下午彩云找到会计,把欠队里的七十多元钱全部还清,还剩十几元,她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玉强和发福也没有外出,全部上工栽秧,晚上赌场的人也非常少了,只有少数赌鬼仍然聚集在一起继续。 唐浩和玉兰见面后,李组长就知道儿子喜欢上了玉兰,她故意装着若无其事,直到儿子找她要玉兰的通信地址时,她才笑着问儿子:“怎么,沉不住气了?喜欢上她了吧?” 唐浩只是“嗯”了一声。 李组长跟儿子说:“妈知道你喜欢她,但不要追得太急,要讲究一点策略。” “我知道。” 一天,玉强收到一封写给玉兰的来信,他觉得很奇怪,谁会给玉兰写信呢?他看了看来信的地址,是县城,他更觉得奇怪,玉兰怎么会认识县城的人呢? 他用小刀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拆开,信中夹着一张照片,是个特别俊的小伙子,一看就是城里人,玉强从来没见过,他见信上写着—— 亲爱的玉兰: 你好! 见字如见面,非常想念。 上次和你见面后,我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我被你的美貌和迷人的笑容彻底征服了,真是相见恨晚。 这些天,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一起做饭,我喂你吃的,你喂我吃的,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亲吻…… 玉兰,亲爱的玉兰,我爱你! 期待你的回信! 你的 唐哥 1967年5月16日 玉强看了,觉得这信写得太好了,赶紧找来笔和纸,把信的内容全部抄下来,他要写一封情书给小梅。 抄完后,又把信封好,第二天才拿着信问母亲:“妈,你看有人给玉兰写信了,您知道是谁吗?” 玉强不知玉兰和唐浩见面的事,更不知信尾落款的唐哥是谁?他想问问母亲是否知道。 “我看看。”彩云这几天一直在等李组长的来信,她没想到谁会直接给玉兰写信。 “这是去年住我们家的李组长写的。” “唐哥是谁?” “什么唐哥?” “没什么,是四清工作组的李组长吗?”玉强觉得说漏了嘴,赶紧改口,只能明知故问。 “是的。” 玉强出去后,彩云立即把在后院干活的玉兰喊回来:“玉兰,过来。” 玉兰问:“妈,什么事?” “你的信。”彩云把信递给玉兰。 “我的信?” “是的。” “谁会给我写信?”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玉兰打开后,里面有一张照片,她一看,便知道是唐浩写的,她拿着信看了半天,不知什么意思。 “妈,我看不明白。” 玉兰虽然跟母亲和涛哥学习了一段时间,但没坚持下来,所以,只认识几十个最常用的字,主要是姓名、地名和人民币、粮食、蔬菜名称等。 “当时教你不好好学,现在后悔了吧?” “您念给我听。” “那你的秘密都让我知道了。” “我没有什么秘密。” 彩云从玉兰手中接过信,便一句一句地念给玉兰听:“亲爱的玉兰,你好!……” “妈,他怎么这么不要脸?”玉兰一听就急了,立即问母亲。 彩云道:“你别打断我,让我把信全部念完,好吗?” 彩云把信念完后,发现玉兰脸红红的,知道她不好意思了。 “妈,你说这人脸皮怎这么厚,我就和他见了一面,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他看上你了,你知道这信叫什么吗?” “不知道。” “叫情书,你十七岁就有人给你写情书,多幸福啊!你妈我三十多了,从来没人给我写过情书。” “我不稀罕,要是涛哥给我写的,就好了。” “又是涛哥,他能给你什么?他能跟你唐哥比吗?你看这小伙子长得多俊啊,我越看越喜欢,你要是嫁给他,保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将来我也能跟着你享福。”彩云拿着唐浩的照片对玉兰说。 “您那么喜欢他,您嫁给他吧。”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 “哈哈,我去告诉我哥,我们的老妈喜欢上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老妈,老妈,我都让你喊老了,我才三十多,有那么老吗?” 玉兰从来没见母亲像今天这样高兴、这样开心,她用一种坏笑的眼神看着母亲,然后在母亲耳边轻轻地说:“您不老,您那么漂亮,要是穿上新衣服,再打扮打扮,说不定能把唐浩给迷住。” “那可没准,我要是再小十岁,我非把他追到手不可。” 玉兰见母亲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月牙般的嘴角旁两个又深又圆的小酒窝牢牢地嵌在那张笑容可掬的瓜子脸上,她对母亲说: “那您就追吧,他也离过婚,您们俩很般配,说不定他也会对您说‘亲爱的彩云,我爱你!’ 彩云拧住玉兰的耳朵:“我叫你胡说!再胡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玉兰的小嘴一噘,生气地说:“是您说要追他的。” “别贫了,你是不是嫌他离过婚?” “离不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涛哥,别的都跟我无关。” “不管怎么说,你都要给他回个信,这是礼貌问题。” “回信说什么呀?” “主要是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就是不同意。” “不能这么写,否则对他打击太大,也会伤了你李阿姨的心,你李阿姨那么喜欢你,你的新褂子就是你李阿姨拿钱给你做的,你的棉衣也是你李阿姨给你的,要知恩图报,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 “这个我知道,可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会写,您就替我写,只要别说我同意就行了。” “好吧,我帮你写。” ”我把这信给烧掉。” “别烧,给我。”彩云从玉兰手中接过信。 “你要它干什么?” “我替你保管,留个纪念。” “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放箱子里锁起来,谁也看不见。” 这时玉强走到玉兰面前拿腔作调地说:“亲爱的玉兰,你好!见字如见面,非常想念!” “妈,您看我哥偷听我的信。” “玉兰,亲爱的玉兰,我爱你!哈哈哈,我这个未来的小妹夫长得还真俊,你是不是马上就想嫁给他呀?” “妈,您听见了吗?快打他!” “好你个捣蛋鬼,什么时候进来的?” “早就进来了。” “出去不许乱说,快滚,这儿没你的事。” 玉兰表面上对唐浩的来信似乎很不在意,实际上信中的内容还是让她心动。 夜里梦中,她梦见自己正在看着涛哥的来信,突然她的涛哥从信中跳出来,猛地抱住了她,俩人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了起来,在空中飘啊飘,摇啊摇,她伸手紧紧地搂住她心爱的涛哥狂吻起来,她任凭涛哥的那双手在自己身上任意发挥,尽情地享受着她渴望的快乐! 第六十九章 别样情书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她对男人的甜言蜜语情有独钟,她渴望有一封自己喜欢的男人给她写的情书。 第二天,彩云找到发福,问他:“你能认识多少字?” “没数过。” “大概。” “也就一百多个吧” “以后,我每天教你三个字,不但要认识,而且还要会写。” “为什么突然让我学这个?” “现在保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行,听你的。” “今天教你‘亲爱的’这三个字。”彩云写好后递给发福看。 彩云一连几天,教会发福会写亲爱的、我爱你、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我是你的…… 她觉得发福学得还是太慢,她有点等不及了,想换一种方式达到她的目的。 一天晚上,庆英回娘家,彩云过来问发福:“你知道我教你写字干什么吗?” “不知道。” “我想让你给我写一封情书,我要把它保存下来,等我老了,我要每天拿出来看一看。” “这个我可不会写。” “你说我写,写出来后,你再照葫芦画瓢抄一遍就算是你给我写的情书。” “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正好庆英不在家,我写好后,你关好门慢慢抄,别人不会知道的。” “我是怕你保存不好,被别人看见。” “情书末尾不写你的名字,只写‘你的’两个字就行,万一被别人发现了,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这样挺好,我也很想给我的小美人写封情书,把我想对你说的都写下来。” “这就对了,你来说,我现在就写。” 发福对彩云说:“开头就写:亲爱的云,你好!” 彩云感到很高兴:“不错,以后,没人在的时候,你就喊我亲爱的,我就喊你福子哥。” 发福道:“感谢上帝把你这个仙女般的美人送到我的身边,给我带来了无限的快乐,让我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 彩云听了很兴奋:“说得好,我的福子哥,是你陪伴我走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是你的爱给了我无限的力量和勇气。” “可是接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可以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它是那么深邃明亮,就像一汪清泉,传递无限的温情,不断滋润着我的心田。” “没想到你能说出如此甜蜜的语言。” “这是爱的奇迹。” …… 彩云把写好的情书念给发福听,问他:“你看我写得对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你再想想,有没有还想说的话?” 发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对彩云说:“在末尾再加上一句。” “加一句什么?” “彩云,亲爱的彩云,我爱你!永远爱你!” 彩云深情地望着发福,猛地上前抱住发福:“福子哥,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俩人又一次抱在一起,发福的手顺着彩云的肚脐向下滑去,没一会,彩云觉得自己全身在颤抖,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快!抱我上床!” 直至俩人筋疲力尽时,彩云才让发福下床抄写情书,自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发福把他抄好的情书塞给了彩云,她打开看了看,发现许多字不是多一笔就是少一笔,还有个别字没抄上,她想这样也好,他就是这个水平,这才真实。 午饭后,彩云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就知道是唐浩邮给玉兰的。 “玉兰,你的包裹。” “是不是唐浩寄来的?”玉兰问。 “除了他,还有谁能给你寄东西?” 玉兰道:“别打开,给他退回去。” “你这不是打人脸吗?哪有这么办事的?” “收人东西不就是等于同意了吗?” 彩云对玉兰说:“东西可以礼尚往来,同不同意要看你的态度。” 彩云打开后,发现是一些大白兔奶糖、饼干、两个花手绢、一封信,还有一个用报纸裹着的一个圆形小镜子,彩云一边看,一边向女儿通报。 玉兰听说有大白兔奶糖,还有手绢和镜子,就跑过来:“这个镜子和手绢我要了。” 刚想离开,又回过头来:“这个大白兔奶糖我也要了。” 彩云道:“那你不等于都要了吗?” 玉兰对母亲说:“那封信和饼干归您了。” 玉兰拿着镜子,在面前照来照去,照了一会,她笑了:“妈,我在镜子里还真是挺好看的。”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小镜子,可以仔细地端详自己的模样,感到非常高兴,然后把镜子和手绢装进口袋里。 彩云道:“你本来就好看,为什么唐浩一见到你就喜欢的不行,他要是娶了你,肯定乐坏了。” “他们城里人不可靠,你看他刚结婚才几天就离婚了,我要是嫁给他,他哪天见到比我好看的,肯定就把我甩了,可是涛哥他不会,他会喜欢我一辈子。”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听说那个女的脾气特别暴,一吵架就拿着菜刀追着唐浩满街跑,有一次把唐浩的后背砍的鲜血直流,她还不肯罢休继续追,追得唐浩无处躲,要不是被别人拦住,唐浩可能早就被她砍死了,你说该不该离婚?” “还有这样的女人?那谁敢跟她在一起生活,该离!” 彩云把唐浩的信念给玉兰听—— 我心爱的兰兰: 你好! 上次给你的信收到了吗?我一直在等你的回信。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但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已深深刻入我的脑海。你丰满的胸部,微微翘起的屁股,走起路来左右摆动,显得十分性感;瓜子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水灵剔透,乌黑的头发柔顺透亮,两个大辫子又粗又长,弯弯的细眉就像夏天随风摇曳的柳叶,给人一种美的享受,你那甜蜜而又开心的微笑给人带来赏心悦目的感觉,樱桃小嘴旁两个恰到好处的小酒窝,笑起来更是迷人。 我期待能把我对你的爱,化作暖暖的阳光,时时刻刻温暖你的心房! 我想把我对你的情,寄予明月和星星,照进你的窗前,伴你好眠! 不知你喜欢什么,现给你邮点吃的,还有一个小镜子,让你看看自己有多美,两个手绢一个给你,一个给阿姨。 你的 唐哥 1967年5月21日 彩云念完后对玉兰说:“你听见了吧?唐浩说手绢给我一个。” “您要这个干什么?” “你要是不想给就算了。” “我没说不给,给您。”玉兰给母亲递去一个手绢。 “这就对了。” “妈,性感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现在跟你说不明白,等你结婚以后我再告诉你。” “这封信你帮我放起来,等涛哥过来时,我想让他按这个给我写一封。” 彩云听玉兰这么一说,觉得她对这封信有好感,比上一次有进步,她高兴地问玉兰:“你是不是觉得唐浩的信写得好?” “反正我爱听。”玉兰觉得唐浩就是有水平,写的信让人听着特舒服,她想,如果涛哥能写出这样的信就好了。 彩云对玉兰说:“上次来信还没回,这次正好一起回。” 玉兰道:“以后回信的事就归您了,反正您也要了他的手绢。” “你要是舍不得就拿走,省得你老拿这个说事。” “别,这是您心爱的唐浩给您的定情物,那岂不是要了您的心头肉?” “死丫头,你是不是找打?” “哈、哈、哈!” 玉兰做了一个鬼脸,把一个大白兔奶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吃得美滋滋的,这是她的最爱。 彩云把她的宝贝箱子打开,把唐浩来的两封信和发福写给她的情书,用橡皮筋小心翼翼地捆起来,放到箱子的最底层。 第七十章 晴天霹雳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上午,云凤收到邻居给她捎来的一封信,她脑子立马感到轰的一下,拿着信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觉得这信肯定是老家来的,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地址?她马上拉着大头榔子找到彩云:“姐,你帮我看看,这是谁给我来的信?” 彩云看后,对云凤说:“这不是给你的,这是写给小梅的信。” “小梅的?谁会给小梅写信?” 云凤觉得奇怪。 “来信地址写的是内详。” “我们都不识字,你打开帮我们看看。” 彩云拆开信一看,心里立马咯噔一下,她望着云凤问:“小梅最近是不是跟别的男孩有来往?” “没有啊,怎么了?” “我先把这信念给你们听一听—— 亲爱的小梅:你好! 见字如见面,非常想念。 这些天,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一起做饭,我喂你吃的,你喂我吃的,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亲吻…… 小梅,亲爱的小梅,我爱你。 期待你的回信! 你的 彩云念完信后很生气:“你们听见了吧?这是有人给你们家小梅写情书,你们家小梅肯定跟别的男孩好上了,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我们……”彩云越说越愤怒。 云凤没等彩云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姐,你别急,你听我说,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回去问问小梅,这个‘你的’是谁,我从来都没听她说过这个名字。” “‘你的’不是人名,唉,跟你说不清楚。” “小梅一个字不识,她怎么可能跟人通信呢?是不是同名同姓搞错了?” “你看,这收信人地址写的是:迪安县唐岭公社王家峪大队王家峪生产队后头户 张小梅 收,写得多清楚,怎么可能有错呢?” 大头榔子道:“我们现在就回去问问小梅,一会给你回话。” 云凤和大头榔子走后,彩云冷静下来一想,觉得这封信的笔迹和内容都很熟悉,他很快想到了玉强,便打开玉强的小房间,在他的枕头下找到了一封信的草稿,内容跟云凤拿来的信基本上一样,她立马松了一口气,骂了一句:“臭小子,都在一个村写什么信?真是没事找事。” 彩云立即去找云凤,跟她赔不是:“云凤,对不起,误会,错怪你和小梅了。” 云凤道:“我问了,小梅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肯定是误会。” 彩云故意问云凤:“你知道这信是谁写的吗?” “我哪知道,我以为是老家来的,吓得我够呛,我想他们家要是知道我的地址肯定会找过来,那就麻烦了。” 彩云笑着说:“说明你从心里喜欢上了红雷,害怕离开他,是不是?” “他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很会疼人,我还真的挺喜欢他。” 红雷站在一旁,只是咧着嘴笑,一言不发,听到云凤这么一说,他就来了精神,对云凤说:“你应该好好地感谢彩云,要不是她,你到哪找到我这么好的男人!” 云凤开玩笑的跟彩云说:“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把你心爱的男人介绍给我,我会记你一辈子。” 彩云道:“别当着孩子的面胡说。”接着又对小梅说“小梅,你知道这信是谁给你写的吗?” 小梅一直站在旁边,低着头用手不停地摆弄着她胸前的两个小辫子,听见彩云问她,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彩云,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谁写的?”云凤这才想起来问及此事。 彩云道:“是玉强写的。” 云凤觉得好笑:“这孩子,前后村写信干什么?有话直接说不就得了。” “这个你不懂,这叫浪漫。” “有其母,必有其子,肯定是跟你学的。” “生活就应该有点情调,要不然跟动物有什么两样?” “我们大字不识一个,不懂得什么叫情调?能吃饱肚子就行。” 这时小梅插话道:“阿姨,我跟您学习认字行吗?” 彩云很高兴地跟她说:“当然可以,不过跟你柱子哥学,会学得更快。” 小梅问她母亲:“妈,行吗?” 云凤道:“那有什么不行的,你就跟他说,不把你教会,就不嫁给他,保准他会好好教你。” 小梅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妈,您说什么呢?” 彩云赶紧接过话茬:“小梅已经十四了,我想明年把她娶过去,你看怎么样?” 云凤道:“明年她才十五,我想最早也要等到十八。” 彩云接着问小梅:“小梅,明年就嫁给玉强行吗?” 小梅说:“我听我妈的。” 彩云听了很高兴:“你看小梅都同意了。” 云凤瞪了小梅一眼说:“要依她,恨不得今年就嫁给玉强。” 小梅不服气:“妈,我什么时候说今年要嫁给他了?” 云凤斜了一眼小梅:“你是没说,但我知道你的魂早就被玉强勾走了。” 彩云离开云凤后,心里很高兴,她更清楚地了解到小梅确实喜欢玉强,觉得玉强的婚事应该说是板上钉钉子——没跑了。 彩云刚到村西口,就见有涛走过来,到家门口时有涛跟她打招呼:“阿姨,您好!” 彩云向屋里喊了一声:“玉兰,有涛找你。” “涛哥,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找我?”玉兰见到有涛很高兴。 有涛用低沉的声音说:“最近事比较多。” 玉兰显得很兴奋:“妈,您把那封信给我,我和涛哥出去一下。” “行,稍等一下。”彩云打开箱子,取出那封信递给玉兰。 “涛哥,我们走。”玉兰上前拉着有涛的手。 “有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彩云看有涛无精打采、畏手畏脚的样子,眼里好像还含着泪花,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为难的事要说。 有涛道:“阿姨、玉兰,我们家着火了,我妈被烧伤刚出院不久。” 彩云问:“着火了?什么时候着火的?你妈伤得重吗?” 有涛讲述了有关情况:“着火是十多天前的事,我妈全身都被烧伤了,在县医院抢救了一周,现在基本上好了,已回家休养。” 玉兰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都不知道,也没去看看你妈,这多不好。” 彩云继续问:“怎么着的火?” 有涛说:“我们都在上工,我妈在家做饭,火烧到烧火间,然后烧到房子上,由于风大,大家都在地里干活,等赶到时,不但我家的房子被全部烧光,就连邻居家的房子也被烧了,我妈也被烧成重伤。” 彩云关切地问:“那你们现在住哪里?” 有涛道:“我们村的杨叔帮我们家盖了新房,一共花了二百多,我妈看病又花了一百多,全部都是杨叔家出的钱。” “这个杨叔跟你们家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一个村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涛道:“他们要我去做上门女婿。” 玉兰立即插话问:“什么?做上门女婿?你同意了吗?” 有涛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一开始我没同意,后来我妈上吊,差一点死了,没办法,我只好同意了,定在五月二十八号结婚。” 彩云道:“今天是五月二十六号,那不就是后天吗?” 有涛说“是的,所以我过来跟您们说一下。” 她又对玉兰说:“对不起,以后你就做我的妹妹,好吗?”说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止不住地流下来。 玉兰愤怒地说:“你说完了?” 有涛的声音很低:“说完了。” 怒不可遏的玉兰,奋力把有涛向外推:“滚!现在就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都别让我见到你!滚!滚!滚!” “对不起,玉兰。”有涛边退边道歉。 彩云道:“你快走吧,走吧。” “阿姨,玉兰,对不起。”有涛流着泪水离开了这里。 第七十一章 “60”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躺到床上,用床单捂住自己的脑袋,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感到天在旋、地在转,她的头、她的手、她的脚、她的全身都在不停地抽动,她感到有一双手抓住她的心脏在使劲地挤、使劲地捏、使劲地搓,她的心快被揉碎了。又好像心脏里有好多小虫子在朝外拱,还有好多马蜂在外面扎她的心脏,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总是喘不过气来,她用手不停地在胸前和嗓子那里使劲地搓、使劲地揉,可是无济于事。 彩云在玉兰身边不停地安慰她:“孩子,你要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大声地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只要……” “走开,我想一个人呆一会。”玉兰向母亲哭喊着。 “好,我把门关上,你先静一静。” 中午吃饭时,彩云让玉强去喊玉兰,玉兰说不饿,玉军也去喊她,她说不想吃。 下午,彩云收工回来,看了看玉兰,发现她还是躺在床上,便对她说:“玉兰,起来活动活动,别老躺着。” 玉兰没吭声。 彩云来到玉兰跟前,见她两眼直瞪瞪地盯着房顶,神情木然的样子,很是心疼,她用手在玉兰脸上抚摸了几下,玉兰的眼睛眨了一下,又直瞪瞪地盯着房顶,她用手在玉兰眼睛上方摆了摆,玉兰的眼睛竟然眨都不眨,彩云有点沉不住气了:“孩子,你怎么了?玉兰,你别这样,快说话呀!” “60、60、60……”玉兰嘴里不停地说着这个数。 “60什么?60怎么了?”彩云焦急地问。 无论彩云怎么问,玉兰嘴里就是不停地反复说着“60”这个数字,她心里有点害怕,找到发福说了情况。 发福和庆英都过来看望玉兰,玉兰还是那样,谁也不知道她嘴里反复说的“60”是什么意思,他们怀疑玉兰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夜里,彩云一觉醒来,发现玉兰不见了,她赶紧穿上衣服,见后门的铁棍插着,大门已打开,便到门前转了转,轻轻地喊了几声,没有动静,她便喊醒玉强:“快起来,玉兰不见了。” 玉强问:“去哪了?” “不知道,快穿衣服,我们分头去找,你到西边和北边,主要是西晒场和几个水塘,我去东边和南边去找。” “知道了。” 外面的月亮非常明亮,彩云首先来到老虎塘,这里除了偶尔有几声青蛙的叫声外,什么动静都没有,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彩云沿着塘埂小心翼翼地寻找,她不敢发出任何响声,生怕刺激玉兰瞬间干出傻事来。 她突然发现在当年有涛救玉兰的地方,好像有个人坐在那里,她悄悄地靠近目标,到了跟前,她看见确实是玉兰,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两手支在身后,仰望着天空,彩云轻轻地喊了她一声:“玉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玉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仍然仰望着天空。 彩云跟她说:“孩子,妈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应该知道,有涛不是因为升官发财或移情别恋抛弃你,也不是因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不要你,他是为了拯救母亲的生命,被迫无奈做出的一个非常痛苦的选择,他走的时候,是流着泪走的,你也看见了吧?” “嗯。“玉兰终于答应了一声。 彩云继续说:“当年他为了救你,差一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如今为了母亲的生命,忍疼放弃自己的爱,对这样的人,我们应该多一份理解,多一份包容。爱是什么?爱是包容,爱是给与,我们应该为他祝福,而最好的祝福就是放手,重新寻找自己的爱,使自己过得更加幸福,这样有涛也会感到宽慰。” “妈,我心里难受。”玉兰哇的一声哭出来,倒在母亲怀里抽泣着。 彩云赶紧安慰她:“孩子,放声哭,在妈的怀里哭不丢人,哭出来就舒服了。” 彩云接着说:“孩子,爱是圣神的,得到的爱要知道珍惜,否则,爱会枯死,没得到的爱,我们要学会放手,把他藏在心底,当你遇到困难和挫折时,他会成为一种动力,勉励你勇敢前行,伴随你跨过一道一道的坎。” “我觉得爱很幸福,也很痛苦,有时还很折磨人。”玉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彩云对她说:“爱里面有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爱的过程,也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多一些曲折,多一些体验,未必不是好事,它会让你更加成熟。” “妈,我们回家吧。” “好孩子,我们回家。” 玉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她和涛哥近十年相处的一些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自从涛哥救了她以后,她经常骑着牛在老虎塘那里等他上学和放学,虽然只能说上几句话,但她看着涛哥远去的背影,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后来俩人约好,涛哥放学后到北河湾和她见面。玉兰早早的骑着牛在那里等他,她总是提前抓一些蚂蚱和青蛙,等涛哥来了以后,玉兰教他唱歌,涛哥教她识字,接着俩人架起柴火进行烧烤。吃完后,涛哥见她红润的嘴唇上沾了些黑灰,就想要用舌头给她舔干净,她不让,在自己的衣袖上擦干净。 每逢农历初一、十一、二十一的晚上,俩人坐在老虎塘岸边,玉兰躺在涛哥的怀里,俩人默默无语地仰望着天空,让星星和月亮为他们的爱情作证。 在西晒场那个草洞内,她把从家里偷来的花生米塞进涛哥的嘴里。然后,俩人拥抱在一起亲吻! 但遗憾的是她给涛哥设立了禁区,即肚脐以下只能在新婚之夜才允许他去触及和探索,她觉得如果不设禁区,让他提前把生米做成熟饭,也许她早就可以嫁给他了。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玉兰醒来,发现母亲躺在她身边,母亲问她:“睡好了吗?” 玉兰无精打采地说:“没有,老做梦。” “梦见什么了?”彩云本想问问她,昨天她嘴里反复念叨的“60”是什么意思,现在一听她做梦的事,就想趁机让她好好倾诉一下。 玉兰说:“我梦见自己的嘴就像水中的鱼在不停地向上吐水泡,这些水泡有的变成‘6’,有的变成‘0’,有的变成‘?’,把我包围起来。那些‘6’下面的圈套住我的辫子勒得很紧,上面成了一根长绳子,把我吊在房子的横梁上;那些‘0’从我的脚下穿过,把我的胸部、腹部和双腿捆住;那些‘?’倒过来钩住我的脚,把我吊在房子的顶梁上,让我倒立。妈,您知道这个奇怪的梦是什么意思吗?” “还有别的梦吗?” “有!我还梦见我去医院卖血,医院说我的血里面有好多小虫子,他们不要。后来,我在头上插了一根稻草来到街上,想把自己卖了,我要60,可是好多人只给59,我说60少一块都不卖,结果有一个老头愿意出60 ,让我给他做老婆,我同意了,他给了60,我就跟他走了。” 玉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晚上他家来了一群男人,他给其中的十个人发了号,每个号十块钱。他对我说,以后你每天接待十个男人,我死活不同意,他让那群男人一起上,把我衣服扒光了,拿到一号的那个男人就骑到我身上,我就使劲地咬他,他身上被我咬得出了血。买我的那个老头急了,先用烟头烫我大腿,又用烧红的铁板烫我的脚心,疼得我大喊一声,我说让我到杨家岗见一个人后,我就同意,他带着那群人让我见到了涛哥。我进入涛哥家把前后门都插上,跟涛哥说:‘我已经卖给了一个老头,只能下辈子嫁给你,这是我卖身得来的60块彩礼钱,你交给我妈,就算提前下了聘礼,我来世在天堂等你。’这时大门被他们撞开了,他们拿着铁叉一起向涛哥捅去,我被吓醒了。” “玉兰,没想到彩礼钱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彩云终于明白了玉兰嘴里反复说的“60”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不是彩礼问题,我早一点嫁过去,不可能让他双目失明的母亲做饭,也就不会发生着火的事,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以后只要你喜欢,我就不要彩礼,直接把你嫁过去。” “妈!,是谁发明了彩礼这个可恶的东西,这是插在爱情头上的一把刀,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取消?”玉兰紧紧地搂住母亲。 “谁发明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会被人们所唾弃。” 第七十二章 上门女婿 - 皖东人家 - 古占 早饭后,玉兰主动要去上工,彩云感到很高兴,希望她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 在地里干活时,常有人问她,“你眼睛怎么肿了?”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你是不是病了?” …… 玉兰不愿说出实情,只是跟他们说,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心中的秘密。 她和涛哥的事因为没有经过老红,俩人之间的往来也是悄悄的,就连彩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别人更不知道具体情况。 晚饭后,玉兰跟母亲说,想出去散散步,彩云要和她一起去,被玉兰拒绝了,她说想一人静一静。 彩云准备给唐浩邮寄一些花生米,包裹和回信都准备好了,正要邮寄时,突然出现了这个情况,彩云把回信拆开重新写好后,又装进包裹里,准备尽快邮走。 玉强去教小梅学文化,小梅很高兴:“玉强,我从哪里开始学?” “我先教你认识一些最常用的字,再教你学习一百以内的加减法。” “你先教她认识全家人的姓名,而且还要会写。”云凤对玉强说。 “好的,阿姨。” “我每天教你五个字行吗?”玉强问小梅。 “行。” 玉强教小梅很认真,非常有耐心,不像教玉兰那样爱急,一遍不会就二遍,二遍不会就三遍,直到她完全掌握为止。 晚上十一点左右,玉兰还没回来,彩云有点不放心,乘着月色,在村子周围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她顺着老虎塘继续向东走,快到汤桥坝时,一阵东风传来她非常熟悉的歌声: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彩云一听,就知道是玉兰的歌声,只是这歌声与平日里玉兰唱出的歌声判若两人,太过于凄凉,太过于悲伤,每个声调,每个字符,似乎都被血和泪浸泡过,撕人心肺,催人泪下,听得彩云泪流满面。 玉兰本想在村子周边转一转,可是没走多远,就觉得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歌声: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告诉我小英莲…… 玉兰不由自主地跟着唱了起来,这是玉兰和涛哥曾经在汤桥坝两岸唱过的一首歌,她不知不觉中来到这里,静静地坐在岸边,听着河水流动的声音,想起她和涛哥在这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天冷过河时,涛哥怕水凉,一定要背着她过去;水稍微深一些,他觉得不安全,也必须要背着她过河;水很深时,他就脱光了衣服,让她骑在他脖子上一起前行。 涛哥把她视为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玉兰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冬天河面结冰时,涛哥过不来,俩人就坐在岸边,唱着九九艳阳天这首歌,这是玉兰教会他唱的一首歌。 彩云来到汤桥坝时,没有惊动玉兰,她知道,明天是有涛结婚的日子,玉兰这时的心情肯定很难受,毕竟这是她的初恋,是相处近十年的初恋,要她在一夜之间彻底忘记是不现实的,她希望能给玉兰提供更多发泄的机会,以便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等玉兰平静一会以后,彩云来到女儿身边:“玉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妈,麻个他就要结婚了,您说他现在心里还想着我吗?” “你希望他怎么样?” “说不好。”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尽快开始新的生活,把曾经的爱藏到心底,那是你的精神财富,应该好好珍惜。” 第二天,有涛和杨家三丫头结婚,本来杨家想大办,由于有涛的坚持,只办了两桌酒席,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杨家有三个丫头,没有儿子,大丫头和二丫头都已出嫁,三丫头叫杨秀芳,今年二十,比有涛大一岁,她的父亲在县粮食局工作,母亲是大队妇女主任,家庭生活条件优越。 杨秀芳从小体弱多病,娇生惯养,两个姐姐平时都让着她,一家人都宠着她。长大后,特别任性,容不得别人说她。大女儿脾气性格都很好,父母本想把她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好延续杨家的香火。可大女儿喜欢的小伙子是县城的,男方不愿做上门女婿,女儿又非他不嫁,只好把招女婿的希望寄托在二女儿和三女儿身上。父母又担心三女儿嫁到人家受气,所以希望把三女儿留下来,招个上门女婿。 杨秀芳和有涛一起长大,杨秀芳对有涛有好感,希望能把他招过来,其父母先后找有涛的母亲和他本人谈过,均不同意,直到这次着火,杨家的表现感动了有涛的母亲,她主动提出让有涛给他们做上门女婿,这正是杨家所希望得到的结果。 可是不管母亲怎么做工作,有涛死活不同意,母亲让他做选择,要么他同意,要么她去死,有涛以为母亲吓唬他,所以也没当回事。 可没想到,有一天,大家都在地里干活,他母亲在家上吊自杀,被邻居发现后,已经奄奄一息,有涛跪倒在母亲跟前,被迫答应做杨家的上门女婿。 有涛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很难受,但他不愿让母亲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只好悄悄地跑到村后的小树林里,嘴里咬着衣服偷着哭,擦干眼泪后再走出小树林。 他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告诉玉兰,害怕玉兰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他又觉得这事不得不告诉她,想来想去,他硬着头皮去见玉兰。 他记不清见到玉兰时说了什么,也记不清是怎么离开玉兰的,更记不清是怎么回到家的,一切都是那么模糊,都是那么不可捉摸,他觉得这脑子就像一团浆糊,从来都没有这么迷糊。 从结婚那天起,他就搬到杨家和秀芳住到了一起,成为秀芳的男人,杨家的上门女婿。 唐浩收到玉兰邮来的包裹非常兴奋,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玉兰的回信,迫不及待地打开后,果然如他所料,他见信上写着—— 唐哥: 你好! 两封来信和包裹都已收到,大白兔奶糖、手绢和小镜子我都很喜欢,谢谢你。 你的信写得真好,看着你的信,我的心怦怦直跳,脸也感觉在发烧,但我心里感到很高兴,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玉兰 唐浩看完来信后,感到很高兴,他不知道这信是玉兰母亲代写的,他觉得玉兰已经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他第一次和她见面吃饭时,竟然主动给她夹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 自从他和玉兰见面后,他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有时走在大街上,觉得前面走的就是玉兰,超过去一看不是,感到很沮丧。 他拿着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在信的末尾玉兰两个字处轻轻地吻了几下。 第七十三章 登门拜访 - 皖东人家 - 古占 经过一个多月的书信往来,唐浩的形象在玉兰脑海里不断闪现,他高大魁梧的身材,那双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高高的宽鼻梁和红润的厚嘴唇,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谈吐和言行举止更让她敬佩,她觉得自己一个农村姑娘,又没有文化,配不上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城里男人。 但第一次见面,她觉得他很随和,没有城里人的架子,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这个男人很喜欢她,特别是他一封封充满激情的来信,让她感到一个有文化的城里人,给她带来的另一种快乐和幸福感。 一天下午,玉兰接到唐哥的来信,说他母亲病了,住进了县医院,彩云觉得应该去看看,和玉兰商量后,她表示愿意和母亲一起去。 第二天一清早,彩云和玉兰便向唐岭出发。到了唐岭后,乘上大客车,赶到了县医院。 因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也不知道住在哪个科,只能到处问,打听了半天,得知李组长已经出院回家,这时已经快晌午了,俩人找了一个小饭馆,吃了一点面条,便按通信地址找到了李组长的家。 “李组长在吗?”彩云朝屋内喊了一声。 “谁呀?”室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彩云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过来,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唐浩。 “唐浩,是我们。”彩云很高兴地跟唐浩打招呼。 “阿姨,玉兰,快进来!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彩云道:“我们找到医院,说你妈出院了,我们又找到这里。” “是彩云吧?”这时李组长从后屋走过来。 “李组长,您好!我和玉兰看您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病了?” “唐浩在信中说您病了,住在县医院,我们很着急,不知道您得了什么病?现在好了吗?” “就是肺炎,住了几天院就好了,没什么大事,不用惦记。” “农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您带了一些鸡蛋、芝麻油和花生米。” “能来看我就很高兴,还带东西干什么?” “就是一点心意。” “玉兰,想我了吗?” 李组长把目光移到玉兰身上。 玉兰笑着说:“想!” 李组长接着问:“想不想你唐哥?” 玉兰听了,感到不好意思,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唐浩大哥也在家,见了玉兰,连连称赞,说弟弟有艳福,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唐浩拉着玉兰,准备上街去买菜,他大哥见母亲病已好,因东除那边有事,和彩云、玉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李组长领着彩云看了看自己的住处。 李组长家住县城城东,距城区只有几百米,独门独院,前面三间,李组长和爱人住西厢房,东侧是厨房,后面也是三间,唐浩住西厢房,大儿子住东厢房,由于大儿子在东除工作,爱人也是东除人,所以这里平时基本上是空着,只是家里来人时在这里暂住一下,李组长让彩云和玉兰晚上就住这里。 后面是一个菜园子,种了一些架子、辣椒、黄瓜等。 李组长的爱人在县林业局工作,因说话不注意,被打成反革命,从年初一直关押至今,平时只有唐浩一人在家。 晚上,李组长想邀请彩云和玉兰到饭店,好好招待一下,但唐浩一心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坚持自己亲自下厨,让玉兰品尝一下他做的饭菜,其母只好同意。 玉兰给唐浩当下手,俩人合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餐桌上,唐浩不停地将自己最拿手的红烧肉、糖醋鱼、红烧豆腐丸子等,夹给玉兰,也偶尔夹给母亲和彩云。 玉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房子都是砖瓦结构的,不像自己家的茅草房,一下雨到处都漏,房内的电灯她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亮的,只要拉一下墙上一个圆盒子下的绳子,灯就亮了,再拉一下就不亮了,她问母亲:“这个灯里面装的是什么?好像看不见煤油。” 彩云告诉她:“这种灯叫电灯,用的是电,不是油。” “电是什么东西?”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问你唐哥,他应该知道。” “您看这里面放了这么多衣服,一辈子可能都穿不完。” “这个叫衣柜,城里人一年四季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不像我们农村,有的一年四季就一身单衣,天一冷了,就下不了床。” 晚上,四人一起去看电影《洪湖赤卫队》。回来的路上,唐浩掏出口琴,吹起了《洪湖赤卫队》的主题曲《洪湖水浪打浪》,玉兰也跟着唱了起来——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 晚上回来鱼满舱。 …… “小妹,你唱歌真好听。”唐浩没想到玉兰的歌声这么动听,心里很高兴。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经常唱给你听。”玉兰听到唐哥的赞美,心里乐滋滋的。 唐浩道:“我非常喜欢,你唱我给你伴奏。” “你唐哥二胡拉得也挺好,你爱唱歌,他给你伴奏,你们俩一唱一和,真是绝配。”李组长拉着玉兰的手对她说。 “玉兰,不但爱唱,也喜欢跳舞。”彩云很自豪地说。 唐浩问玉兰:“你还会跳舞?” “跳得不好。”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趁着明亮的月色,唐浩挎着玉兰的胳膊向城北水库方向走去,这里离县城不到二公里。 俩人边走边聊,唐浩问玉兰:“我们上次见面后,一个多月没见面,想我了吗?” “不想。” “口是心非,你的来信已说明一切。” 玉兰本想告诉他,信是母亲帮着写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玉兰道:“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你错了,我接过一次婚,你那么漂亮、那么纯洁、那么可爱!是我配不上你。” “结过一次婚算什么?你那么英俊、潇洒,那么有水平,哪个女孩子能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我讨厌你,你每次来信,都说得我的心怦怦直跳,你的影子总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的,赶都赶不走。” “兰兰。我爱你!”唐浩抱住玉兰就要吻她。 “别、别这样!”玉兰想推开他,可是这个男人的力量太大,两只粗壮有力的胳膊把她俩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亲爱的,你是我的!”唐浩说着就要解她的上衣扣子。 “放开我,要不然我喊人了!” 唐浩见玉兰急了,只好松手,他觉得自己太冲动,玉兰毕竟是个姑娘,不像自己是个已结过婚的男人,于是便向玉兰道歉:“对不起,小妹,是我太激动了,走,我们到城北水库唱歌去。” “不!我想回去。”玉兰态度很坚决。 唐浩感到很后悔,只好和玉兰一道回去。 第二天,玉兰和母亲一起离开这里,回到了家。 玉兰走后,唐浩一连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担心会因此失去玉兰,他不能接受这种结果,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得到玉兰的心。 他绞尽脑汁,给玉兰弄到了一套绿军装和军帽,还有一个皮腰带,他立即给玉兰写了一封信,让她尽快过来一下。 玉兰回家后,觉得那天晚上跟唐哥有点过分,她知道唐浩确实是喜欢她,只是自己的心里一下子忘不了涛哥,而且跟他相处主要是通信,他的做法让她无法接受,更害怕把她带到野外会干出更出格的事了。所以,当时反应有些过激,她想让母亲写封信解释一下,可又不知道怎么说。 一天上午,玉兰接到唐浩来信,得知唐哥给她弄到一套绿军装,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她在街上和县城,见到有些学生模样的姑娘身着绿军装,真是英姿飒爽,她觉得自己要是穿上这身绿军装,可能比她们更神气,她做梦都想能得到一套绿军装,但她觉得这只能是天方夜谭。 现在唐浩来信,说给她弄到一身绿军装,真是喜从天降,她一刻都不能停留,她渴望立即穿上这身绿军装。 当天上午,她就和母亲赶到唐岭,没来得及吃饭,就乘车来到县城,吃点便饭便赶到唐哥家。 第七十四章 绿军装 - 皖东人家 - 古占 唐浩家锁着门,这时玉兰才意识到,唐哥还在上班,家里没人进不去,只能等他下班回来,才能穿上绿军装。 彩云想和女儿一起到街上转一转,玉兰不肯,她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在这里等唐哥回来,彩云没办法说动她,只好陪她在附近等候。 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唐浩才回来,玉兰见了,立即上前:“唐哥,你怎么刚回来?” “阿姨、小妹,您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不久,下班了?”彩云问。 “是的,快进来。”唐浩把门打开,请玉兰和彩云进去。 玉兰迫不及待地对唐浩说:“唐哥,快把军装拿给我看看。” 彩云告诉唐浩:“你再不回来,玉兰就要疯了。” 唐浩到房间,拿出那套绿军装,递给玉兰:“这是大号的,你先试试,看看是否合适?” 玉兰拿着绿军装,躲进东厢房插上了门,穿上后,对着镜子一照,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神气了、太幸福了! 她立即打开房门,让唐哥和母亲欣赏,唐浩见玉兰穿上这身军装,实在是太可爱了,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她使劲的吻她,玉兰似乎忘了母亲在场,双手搂住唐哥的脖子,张开她那炽热而又充满激情的双唇,似乎要把唐浩的那张嘴给吞咽下去,彩云故意提高嗓音咳嗽了几声,这时,唐浩才松开手,可是玉兰好像意犹未尽,很不情愿地把手松开,撅着嘴对母亲嘟哝了一句:“真讨厌!” “大白天的,也不害臊!”彩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却很高兴,她觉得玉兰已经从有涛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确实喜欢上了唐浩。不过,她希望玉兰能矜持一点,把握好节凑,不要发展得太快。 “唐哥,你觉得我穿这个怎么样?” “真精神!” “妈,您说呢?” “我的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接着又对玉兰说:“过来,让我也试试。” 彩云见女儿穿上确实很美,她也想穿上试一试。她穿好后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虽然又长又肥,但仍然觉得很美,还跑到唐浩和玉兰面前问他们:“你们俩觉得我穿着怎么样?” 唐浩立即称赞道:“非常精神!有机会我再给您弄一套。” 彩云对他说:“你应该给你妈弄一套。” “我妈有了。” “那你给我弄个小号的就行。” “好的。”唐浩心想,弄一套军装多难啊,自己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阿姨还真认真了,这可怎么办?他后悔自己不该多嘴。 唐浩又对玉兰说“你这辫子太长,跟这军装有点不协调。” 玉兰道:“那你给我剪短一点。” “我不会剪,走,我带你到理发店去。” 俩人来到理发店,负责给玉兰剪辫子的是个中年男子,玉兰自从留辫子开始,就没让村里的剃头匠剃过头,现在,她坐在那里,让一个男人摸着她的头,拿着她的大辫子摆弄来摆弄去,感到挺别扭。 理发的男子对玉兰说:“你这又粗又黑的大辫子,配上这么漂亮的脸蛋是越看越好看,剪了怪可惜的,你可要想好了,剪下来容易,接上去就难了,不许后悔。” “不后悔,你剪吧。” “那好,我就剪了,现在确实不兴留长辫子了,特别是穿军装的,都是留着两个小刷子,显得更精神。” 唐浩道:“你也给她剪成两个小刷子那样的。” “没问题,你媳妇这么漂亮,剪成什么样都好看,你真有艳福,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玉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瞎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你丈夫也很俊,一个是俊男,一个是美女,般配。” 玉兰听了,心里感到很舒服,既然外人都说他俩很般配,看来自己确实能配上这位俊男。 玉兰看着自己的两个大辫子变成两个小刷子,的确显得更精神,她主动拉着唐哥的手,兴高采烈地离开了理发店。 李组长不在家,家里就唐浩一人,晚上他要亲自下厨给玉兰她们准备一个丰盛的晚餐。 做饭时,玉兰把母亲喊来:“妈,您过来给唐哥当个下手,让唐哥给我们做好吃的。” 彩云道:“唐浩,你看你弄来的这套军装,把玉兰高兴成什么样了,好像她现在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我们俩都要听她指挥了。” 玉兰昂着头,趾高气扬地说:“没错,以后,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唐浩你听好了,以后一切行动都要听我指挥,没有我的指示,不许乱说乱动。” 唐浩听了很高兴:“报告首长,我正在做饭,请指示。” 玉兰立即下指示:“继续!” “是!” 在轻松娱乐的环境下,一顿美餐开始,唐浩拿出一瓶珍藏多日的五粮液酒,一直没有喝过酒的玉兰,也高兴地端起酒杯,喝了不少,兴奋得不行,三个人把一瓶酒全给喝光了。 彩云在家忙着收拾,唐浩拿着口琴,和玉兰一起来到城北水库。 七月中下旬的天气十分闷热,俩人坐在水库岸边,把脚放在水中,感觉稍微舒服一些,唐浩吹着口琴,玉兰靠在唐哥身上,感到很惬意。 唐浩问玉兰:“小妹,你会游泳吗?” “不会。”玉兰觉得和他一起游泳不合适,所以,只好说不会。 “这里水不深,我教你。” “不行,你下去游,我给你看衣服。” 玉兰转过脸,唐浩脱光衣服,下到水库去游泳,她抱着他的衣服在岸边观看唐哥的蛙泳和蝶泳等各种姿势。 当玉兰正仰面观看天空的星星时,唐哥突然跃出水面,一丝不挂的站在她面前,虽然是夜晚,但空中的月亮把大地照得太亮,似乎与白天没多大区别,唐浩的全身让她看个透彻,她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光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吓得她赶紧转过脸,躲过眼前的诱惑。 玉兰命令他:“快把衣服穿上。” 唐浩道:“放心,没有你的指示,我不会碰你。” “讨厌,让人看见多不好。” “你别害怕,我坐到那边去,行了吧?” 唐浩拿着口琴离开玉兰一段距离坐下。 “兰兰,我想听你唱歌。” “没问题,我给你唱个《二月里来》行不行?” 玉兰喝完酒,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酒劲上来了,浑身都有一种燥热的感觉,她正想放声歌唱。 唐浩道:“行,我喜欢!” 随着唐浩的口琴伴奏,玉兰唱起她喜爱的《二月里来》—— 二月里来呀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 玉兰越唱越高兴,边唱边舞,唐浩见玉兰的身影逐渐向他这里移动,他已被这动听的歌声和轻盈美妙的舞姿迷住,当玉兰来到他面前时,他禁不住站起来抱住她狂吻,这时的玉兰没有躲闪,而是紧紧地抱住他,唐浩迅即将她的上衣撩起,他觉得自己的胸部被两座山峰顶住。 唐浩感到玉兰的心在激烈地跳动,呼吸也更加有力而又短促,这个已经经历过婚姻的男人,知道此时玉兰的心情,他猛地一下抓住她的裤腰:“兰兰,你是我的!” “别,这儿不行,我们回去!”玉兰推开了唐哥。 第七十五章 冲动 - 皖东人家 - 古占 唐浩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没敢硬来,而是和玉兰一起回去,他觉得玉兰是在委婉地拒绝她。 在回家的路上,玉兰跟唐浩说:“唐哥,我可能喝多了,有点头晕。” “没关系,我背你回去.”唐浩听了很高兴,立即蹲下,背起玉兰朝回走。 玉兰虽然有点头晕,但脑子很清楚,她觉得唐浩的后背是那么健壮厚实,趴在上面舒服极了。 在这宁静的夜晚,令人陶醉的野外,能让这么高大英俊的男人背着漫步,玉兰的心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她双手紧紧地搂着唐哥的脖子,两腿使劲夹住他的腰部,任凭唐哥那双充满激情的双手,钻进她的衣服里面尽情的发挥。 彩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晚上早早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见玉兰还没醒,便起床到厨房找水喝。 “阿姨,早饭我都做好了,今天单位有点急事,我先走了,这是家里的钥匙。” “你吃了吗?” “我已经吃了,阿姨,我走了,中午我回来做饭。” 彩云盛了一碗稀饭,来到唐浩的房间,看墙上镜框里的照片,她觉得唐浩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他大哥有点像他母亲。 无意中,她发现唐浩的床单被卷起来放在床头一角,她想看一看是不是脏了,要不要洗一洗,她仔细一看便慌了,立即跑到东厢房,把女儿喊醒:“玉兰,快起来!” “干什么?” “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想不起来了。” “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睡到你唐哥那边去了?” 玉兰看了母亲一眼,没说话。 “我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玉兰显得有点不耐烦。 “你们俩是不是那个了?” 玉兰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 “还不承认,唐浩床单上那块血迹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去看我们的床单?” “你们的床单?你真的跟他睡了?” “反正我早晚都是他的人,他爱我,我爱他,我的一切都是他的。” “傻丫头,一点心计都没有,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在涛哥身上我已经吃了亏,现在不能在唐哥身上再吃亏。” 玉兰把她近十年的初恋,最终没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归咎于对涛哥设立了禁区,这种错误的归责很容易把一个人引入歧途。 “吃了午饭,我们就回去。” “我想多住两天。” “不行,下午就走。” “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我现在已经是唐浩的人了。” “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要不是您,我早就跟涛哥结婚了,现在我不想再失去唐哥。” “那就再住一天,麻个回去。” “现在村里也没什么事,您着什么急?” “你现在还没有和唐浩正式定亲,就是定亲没结婚,也不能老住在这里,你懂吗?” “唐哥说,城里不像农村,不一定非要定亲不可,商量好了直接办事就行。” “他父亲还在关押,什么时候能出来,还不知道,婚姻是个大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们再住两天,后天早晨走,行不行?” “我说不行你听吗?” “您同意了?” “我不同意能行吗?” 彩云一算,后天是星期五,也就同意了,她最担心的是怕星期天李组长回来,见面后会很尴尬。 “妈,您真好!”玉兰高兴了。 “死丫头,我看你是被唐浩迷住了。” “我就是喜欢他,他实在是太好了,太可爱了!” “妈祝福你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希望你幸福!” “我和唐浩一定会好好孝敬您,让您更幸福!”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们俩已经是两口子似的。” “唐浩说了,只要您同意,他很快就会把我娶过来。” “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嫁给他?” “我跟唐哥说了,让他尽快跟他父母商量,看什么时候能办。” “哪有你这么不害臊的,催着男的娶你,是不是等不及了?” “反正是早晚的事,我怕夜长梦多,别像涛哥那样,中途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那我可真不想活了。” “唐浩怎么说的?” “他说,他父亲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短期内回不来,等他爸一会来就能办。” “这事确实不能太着急。” 早饭后,玉兰发现唐哥家后院的辣椒、茄子和黄瓜等叶子都耷拉下来了,便拿起水桶,从远处水塘挑水,和母亲一起进行浇灌。 然后,摘了一些蔬菜,她要亲自动手给唐哥做饭,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唐浩下班买了一些鱼和豆腐回来,见玉兰正在厨房切菜,便从背后抱住她:“我的小宝贝,快放下,让我来。” “不用,我来做饭,你能挑水吗?” “没问题。”唐浩答应得很干脆。 “我妈在后院给蔬菜浇水,你去帮着挑水,记住,在你丈母娘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过不了我妈这一关,你就别想娶我。” “是,遵命!” 唐浩来到后院,见未来的丈母娘正挑着两桶水从远处走过来,便加快步伐去迎接。 唐浩来到彩云面前,抓住她肩上的扁担说:“阿姨,我来!” 彩云道:“不用,我挑得动。” “阿姨,您还是让我来吧。”唐浩不想放弃表现自己的机会,执意要这么做。 “真的不用。”彩云觉得唐浩是坐办公室的,挑水这种农活他干不了,执意不让,没想到唐浩抓住扁担,一弯腰直接将扁担担起,彩云可能是瞬间身体失衡,没有站稳,摔到田埂旁边的水沟里。 好在水沟已干涸,彩云刚想站起来,突然感到右脚疼得不行,根本无法吃劲。 唐浩立即跳下去,扶着彩云的胳膊,亲切地问:“阿姨,伤着了没有?” “我的脚可能崴了,站不起来了。” “您别动。”唐浩把彩云抱起来,从田埂比较低的地方迈上去。 唐浩对彩云说:“阿姨,我背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伤到骨头了没有。” “不用,没什么大事,回去休息一下就行了。” “医院离这不远,一会就到。” 唐浩背着彩云很快赶到医院,经拍片检查,证实骨头没事,只是轻微扭伤,医生说回去用凉水冷敷,适当休养就可以了。 玉兰做好饭,到后院找不到人,感到奇怪,没一会,见唐浩背着母亲回来。 “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脚扭了一下,唐浩非要带我到医院看一看不可,已拍了片子,医生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唐浩把彩云放到床上,吩咐玉兰:“你去打点凉水来,我给阿姨敷一敷,带个毛巾过来。” 第七十六章 越界 - 皖东人家 - 古占 唐浩坐在床上,把彩云受伤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将毛巾用凉水浸泡一下,敷在彩云扭伤的部位。 “玉兰,好好跟你唐哥学一学,看你唐哥多会照顾人。” “是啊,他对您比对我都好,我都吃醋了。”玉兰现在就想哄母亲高兴,希望她能在这里多住几天。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你妈都是老太婆了,你吃哪门子醋?” “阿姨,您可不老,我第一次看见您时,还以为您是玉兰的姐姐呢!” 玉兰听了,站在一旁偷笑,心想,我只是让他好好表现,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拍马屁。 彩云听了,高兴得不行:“唐浩,你真会说话,阿姨爱听。” 吃饭时,唐浩对彩云说:“阿姨,上午我妈来电话,说她这个周日回不来,让我好好招待您和玉兰。” “跟你妈说这个干什么?我们后天就回去。” “妈,您的脚扭伤了,怎么也要休息几天才能走,唐哥你说是不是?” 唐浩立马接过玉兰的话茬:“是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至少也要休息两周才能回去。” 玉兰立即拍板:“对,休息两周再走,就这么定了。” 彩云瞪了玉兰一眼,对唐浩说:“你现在就像一块磁铁,把玉兰紧紧地给吸住了。” “阿姨,你不知道,实际上玉兰是磁铁,我就是一个小铁钉,她指到哪我就打到哪!” 玉兰昂着头指着唐浩说:“你是孙悟空,我就是如来佛,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唐浩道:“我妈也跟我爸这么说过,我爸不服气,就到单位吹牛,说他在家就是统帅,我妈就是一个小兵,后来被人举报,结果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就是去很远的地方去了。” 下午,彩云下床活动活动以后,觉得脚基本上不怎么疼了,她还是想后天就回去。 晚上,彩云一觉醒来,发现玉兰没在床上,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打开房门后,见唐浩的房门露出一道亮光,她觉得奇怪,难道他们还没睡?是不是时间还早? 她轻轻地来到唐浩的房门口,伸头从门缝处望去,吓了她一跳,她没想到俩人开着灯干那事。 她本想立即制止他们,可转而一想,觉得玉兰已经让他破身,一切都为时已晚,倘若因自己的行为,再节外生枝,造成俩人分手,玉兰就可能恨自己一辈子,想来想去,最后只当没看见回去了。 彩云回到床上,久久不能平静,她觉得必须尽快回去,时间一长,肯定要出事。 第二天早晨,彩云见玉兰醒了,非常气愤地责问她:“你昨晚是不是又过去了?” “去哪?” “你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您怎么偷看这个?” “我用偷看吗?你们不插门,还开着灯,怎么这么不害臊?” 玉兰听了没吭声。 彩云接着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结婚之前千万不能越界,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麻个我们就回去。” “不是说好了吗?您的脚需要休息两周再回去,为什么又变了?” “这只是你们俩说的,我可没同意。” “那就按原计划后天走,可以吧?” “可以,但明晚你必须老老实实睡这儿,不许到那边去。” “行。” 周五上午,彩云觉得自己的脚已经不碍事,便和玉兰按计划离开了县城。 在回家的路上,彩云问玉兰:“回去,村里人问你军装哪来的,你怎么说?” “如实说吧。” “你说给我听听。” “就说是我对象给我的。” “不行,没定亲之前不能说是对象。” “这是农村的规矩,城里没有这个说法。” “还是慎重一点为好,你就说是‘四清’工作组的李组长给的,对象的事先保密,除了玉强和你二叔,别的谁也别说,包括玉军。” “为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他父亲是否同意?” “唐哥说,他们家他母亲做主,他爸都听他母亲的。” “凡事都要留有退路,早说不如晚说好。” “行吧。” 俩人刚到老虎塘,玉兰见到正在割猪草的“人来疯”,便冲他喊了一声:“唐哥,你在干什么?”玉兰心里高兴,见人就想打招呼,明知他在割猪草,还要问他在干什么。 “你是?”“人来疯”听声音觉得是玉兰,可看她穿着这身衣服有点不敢认。 “唐哥,我是玉兰,你不认识我了?” “你从哪弄来的军装?”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太精神了,我都不敢认了。” “别韶道(显摆,唠叨)了,快走!”彩云挺讨厌他,不希望玉兰跟他多接触。 “唐哥,大塘猪草多,你应该去那里割。” “是吗?我一会去看看,谢谢你!” “不用谢,再见!” “人来疯”看着玉兰离去的身影,有一种想飞奔过去抱住她的冲动。 回到村里,许多人特别是一些大姑娘小媳妇,见玉兰穿着一身军装,都跟着追到家里问长问短,称赞不已。 玉兰显得很兴奋,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有这么多人给她投来羡慕和欣赏的目光,她感到非常骄傲和自豪。她想,如果她们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个什么样人的话,一定会更加仰慕她。 有人感到好奇,问玉兰的军装是哪来的?玉兰告诉她们,是李组长给的,但许多人都不相信,她们怀疑玉兰是不是找了一个当兵的对象,玉兰一口否认。 “妈,怎么去这么长时间?”玉军问母亲。 “我脚扭伤了,你哥呢?” “跟二叔干活去了。” “给你好吃的。”玉兰把一些零食递给玉军。 “什么?” “糖果和饼干。” “姐,你的衣服真好看。” “喜欢吗?” “喜欢!你的大辫子怎么没了?” “剪了,我让你喂猪都按时喂了吗?” “喂了。” “你弄水桶干什么?” “自留地的花生叶子变软了,我给它们浇水。” 彩云道:“走,我们一起去。” 玉兰说:“我先去猪圈看看。” 玉兰见到她喂的两头小猪,心里很高兴,她觉得两个小家伙正冲着她笑,不停地向她点头致敬,显得更加可爱了。 玉兰脱下军装,让母亲锁到箱子里,挑起两个大水桶去浇水。 几天不在家,回来后,她觉得一切都变了,她挑着满满两桶水,感觉非常轻松,觉得这水比以前轻多了,似乎成了她跳舞的道具一般。 空中一群喜鹊在她头顶上盘旋,叽叽喳喳地给她唱歌,唱得是那么动听,那么优美。 一些蜻蜓围着她展翅飞舞,她感觉自己是领舞者,她要和这些可爱的蜻蜓,在这广阔无垠的田野上施展优美的舞姿。 微风吹拂下的柳枝在她头上轻轻地拂过,似仙女在给她梳妆,感觉唐哥娶她的花轿正在路上。 她觉得自己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在父亲的坟前停下来,向父亲三鞠躬,她要感谢父亲和母亲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更要铭记父亲在非常时期把生的希望让给亲人,把死的威胁留给了自己,这种至高无上的父爱。 玉强晚上回来时,玉兰把军装拿出来在他面前炫耀,玉强问她哪来的,她怕玉军听见,拉着玉强到小房间跟他细说一通。 “什么时候,把你唐哥带来让我认识认识。” “我妈不让他过来。” “为什么?” “我妈说先保密,只能让你和二叔知道,等时机成熟了再让他过来。” “你问他能不能给我弄一套军装?” “我妈也让他给弄一套军装。” “是说给我的吗?” “不是,是我妈自己想要。” “你跟他说,先给我弄一套,我妈可以晚一点再说。” “我让他一起办。” “那更好。” 晚上,一家四口分别去老虎塘和大塘泡澡避暑。 第七十七章 露天澡堂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家峪和其他村一样,每年盛夏季节,不管男女老少,晚上都到水塘避暑,会水的去游泳,不会水的,就去泡澡。 王家峪村东的老虎塘是男人们的天地,老虎塘向南约一百米是大塘,这里是女人们的天地,她们也像男人一样光溜溜的跳到水里,两个水塘的东侧有一个比较大的深水沟相连。 大塘东侧和水沟之间的塘埂比较宽,所以,她们都是从这里脱衣下去。 很久以前,曾有一个缺德的家伙,从老虎塘顺着那条水沟,偷偷地溜到大塘东侧窥视,被几个中年妇女联手抓住,原来是村里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她们用水草把他四肢捆起来,又用水草塞住他的嘴,光着身体扔在田埂上,第二天被拾粪的人解救,他全身被蚊子咬的全部都是包,让这一带的蚊子痛痛快快的饱餐了一顿。 后来,再也没人敢冒险去窥视,但她们还是心有余悸,都改从西边下水。 由于西边塘埂太窄,经常发生衣服错穿的问题,引发了许多矛盾,时间一久,她们又逐步回到东侧下水。 彩云和玉兰这次也是从东侧下水,玉兰在转身下水的瞬间,似乎见到水沟里有个人影闪动了一下,定神细看,什么也没有,她觉得可能是错觉,没放在心上。 彩云觉得,王家峪这里北、东、南三面是河,经常发大水,不会游泳不行,所以,她就利用这个机会,教玉兰学习游泳,十二岁那年,玉兰终于学会了游泳。 晚上十点左右,人们陆续离开这里回家休息。 玉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回想着这几天在县城和唐哥相处的日日夜夜,既有幸福和快乐,也有迷惘和困惑。 她感到最大的困惑是要不要把母亲代写回信的事告诉唐哥?如果要说,什么时候说比较好? “怎么,睡不着了?在想什么呢?”彩云觉得女儿好像有心思。 “妈,有好多事,我想不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来,说给我听听。” 玉兰和母亲睡到一头,像小时候一样,躺在母亲怀里。 彩云问她:“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让您代写回信的事要不要告诉唐哥?” “我的意见是既不刻意隐瞒,也不主动去说。” “您说得再详细一点。” “就是说,如果他已经发现了什么问题,特意问你时,就如实说,如果他不问你,你不要主动去说。” “我总觉得不踏实,没有文化真不方便,就像一个瞎子似的。” “我没让你上学,你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村里谁家条件都比我们好,可有几家能让孩子去上学的?别说女孩,就连男孩也大都在家忙着挣工分。” “玉兰,你能这么想妈很高兴,但妈认为,不上学也照样能够学文化,只要你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和把铁棒磨成针的毅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妈,您说得真好,我想继续跟您学文化。” “好!这才是我的女儿,我希望我的孩子个个都有文化,人人都有理想!” “从麻个开始,您每天教我认识五个字,而且还要会写。” “就这么定了,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床单上的血迹,唐浩不让我洗,他说留下来做个纪念,我担心他母亲看见了,给他母亲留下不好的印象,没结婚就跟唐浩那个了。” “问题来了吧,我为什么要你在结婚之前坚守底线,就是为了争取主动,避免负面影响,现在木已成舟,只能顺其自然了。” “您说女的第一次是不是都会出血?” “那还用说吗?这就跟母鸡第一次下蛋时,鸡蛋上有血丝是一样的。” 彩云的这个观点显然是错误的,但它却被许多人所接受并传承,玉兰当然也认为母亲的话是对的。 “怪不得唐哥说他前妻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他怎么想起来跟你说这个?” “他见我流血了,就说我是真正的处女,说他前妻不是处女,婚前还怀过别人的孩子。” “他和前妻离婚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好像不是,他说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太凶,不像一个女人,一打架就动刀子,骂人特难听,满嘴脏话,就像一个女流氓一样。 “他怎么会找这么一个媳妇?” “他说和她相处的时候不是这样,结婚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样也好,结婚以后,他会更喜欢你、更疼爱你。” “现在我就觉得他特别喜欢我,喜欢得都不行了。” “我看你比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您应该祝福我们,以后我把您接到城里去,跟我们一起过。” “人家有父母,我去算什么?” “您跟李阿姨那么好,怕什么?” “别扯那么远,我现在还是觉得不踏实,最好能请个老红先把亲定了。” “搞那么复杂干什么?等他父亲一出来,我们马上就结婚。” 第二天早晨,玉兰早早的就把母亲喊起来教她识字,刚教了五个字没一会都会认会写了,玉兰觉得很神奇,以前五个字一天下来都记不住,如今这么神速,她觉得不可思议,又要母亲再教她五个字,她要一天学十个字。 “贪多嚼不烂,一天五个字就可以了。”母亲劝她别着急,慢慢来。 “不行,我就要学十个,我觉得我行,不信您试一试。” 彩云只好又教了她五个字,没想到她没一会又都学会了,彩云感到很高兴。” “妈,我发现自己变聪明了,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爱的力量,爱能使人变得更美丽、更聪明、更勤奋、更勇敢。” “妈,您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曾经有过,但没你这么狂热。” “那个男的是谁?是我爸还是二叔或是大志叔?” “这个保密,不能告诉你。” “我的事您都知道,您的事为什么要对我保密?这不公平。” “你是我女儿,我要保护你,知道是应该的,大人的事你小孩没必要知道。” “您不说我也知道,二婶说您喜欢的是二叔不是我爸,后来您怀上了玉强,所以您是没办法才和我爸结婚的。” “别听她胡说,我是喜欢你二叔,但我也喜欢你爸。” “我觉得您是特别喜欢二叔,就像我喜欢唐哥一样喜欢他。” “死丫头,我知道这事瞒不了你,但你千万不能和你二婶说,听见了没有。” “我知道,二婶问我好多次,我都没说,后来她有点生气了,说我撒谎,不跟她说实话。” 玉兰这次学文化的决心很大,动力很足,一直坚持不懈,每天十个字,学得很扎实,进步很快。 一天中午,彩云收到唐浩给玉兰的来信,这封信比过去的来信都要厚得多,彩云觉得好奇,没等玉兰回来,就把信打开了。 彩云看了第一页还算正常,看到第二页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立即把大门和后门全部插上。 她数了数来信一共五张纸,读完后,觉得浑身燥热,心砰砰直跳,她没想到唐浩能把他和玉兰俩人之间的那种事全部写出来,而且写得那么详细。 她更没想到唐浩在这方面的经验比她和发福都丰富,虽说离过一次婚,但他毕竟才二十刚出头,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但她觉得信中有些内容不可信,特别是玉兰的表现,肯定是他想象的或者是他所希望的,她不相信玉兰会这样,不过,从她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她觉得玉兰确实有点太那个了,也许是她太喜欢唐浩了。 第七十八章 好再来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打猪草回来后,彩云只把唐浩来信的首页和末页的部分内容念了一下,中间的那三页她觉得没法念给玉兰听。 念完信后,玉兰又跟母亲提要求:“妈,我想见唐哥,麻个我去找他行吗?” “不行。”彩云语气很坚定。 “要不您和我一道去。”玉兰以为母亲也想去。 “更不行。” “那怎么才行?” “等他父亲放出来了,邀请我们去才行。” “那让唐哥到我们家来行吗?”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个事暂时保密,不能让他来。” 晚上,玉兰按惯例要和母亲一起去大塘泡澡避暑,彩云说她要给玉强准备吃的,让她自己去。 “二婶,您去大塘吗?”玉兰想和她二婶做伴一道去。 “去,你妈呢?”庆英问玉兰。 “我妈说她在家等玉强。” “等他干什么?” “说要给他弄吃的。” “这么大人了,自己不会弄啊?” “我妈怕他受委屈。” “你妈就是偏心眼,二婶待你那么好,你跟我一句实话都没有,真是没良心。” “二婶,您冤枉我了,我跟您说的都是实话。” “行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怪你。” 庆英和玉兰泡完澡回来后,见发福正在彩云那里吃饭,心里感到不爽:“家里有现成的,热一下就行了,干嘛跑这里吃,这里饭香啊?” “二婶,是我让二叔在这吃的。”玉强怕庆英说难听的话,赶紧打圆场。 夜里,庆英一觉醒来,不见了发福,一开始以为是上茅缸去了,等了很久还没见他回来,便起了疑心。 她起身来到后院,皎洁的月亮,把整个院子照得像白天一样的明亮,他没找到发福,便来到彩云家后院,突然听到草垛那里传来一种她熟悉的声音,她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即跑去找韩秀霞:“秀霞,秀霞,快起来!” “什么事啊?” “发福和彩云正在后院草垛那里折腾,你来给我作证,要不他俩又不认账。” 秀霞听了,立即答应道:“我马上就来。” “我也过去看看。”王红兵也主动要求参与。 “你就别去了,我和秀霞俩人就行了。”庆英不想让男人参与。 王红兵坚持要去:“不行,我是队长,如真有此事,我就得要管。” 三人来到庆英家后院,王红兵示意他们在靠近彩云家院墙处,进行仔细侦察,以便摸清情况,避免闹笑话。 庆英觉得俩人已经如火如荼,可以行动了,但王红兵夫妇坚持还要再等一等,直到听见发福大声地喘着粗气,彩云嘴里在不停地喊:“好……再来……”时,三人才悄悄地来到草垛跟前。 借着月光,王红兵清楚地看到,彩云正紧紧地抱住发福,王红兵猛地打开手电:“你们俩在干什么?”王红兵对着发福和彩云俩人大喊了一声。 发福起身来不及找衣服就跑了,庆英冲上前抓住彩云的头发使劲地打她耳光:“你个骚货,勾引我男人,我叫你骚、我叫你骚……” 发福听见这清脆的耳光声不断,又返回来抱住庆英,掰开她抓住彩云头发的手,将其抱回家。 彩云一直没吭声,正准备朝回跑时,被王红兵一把抓住:“跑什么跑?你就等着接受批判吧,让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你这个**,滚!” 韩秀霞问王红兵:“是批判她一人还是和发福一起?” 王红兵道:“当然是俩人一起。” “那你问问庆英同意不同意?” “这个现在由不得她,下周公社正好要开大会,大家都喜欢看批判‘破鞋’和奸夫、**游街的场面。” 玉强和玉军对夜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玉强早早就和二叔一道外出干活去了,玉兰睡觉的地方有北窗户,对夜间后院的事听得明明白白,但她无能为力,只能装作没听见。 后来,王红兵关于批判的事,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觉得母亲可能承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当母亲回来后,她又觉得不好提及此事,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彩云躺在床上,觉得这下子完了,不但自己丢尽了脸,就连孩子们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她没想到庆英会来这一手,而且喊来的俩人都是自己的仇人,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玉兰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亲被批判,否则全家都没法做人。 第二天一大早,玉兰就去找庆英:“二婶,昨天晚上的事我都听见了,王队长说要把我妈和二叔一起拉去批判,怎么办啊?” “你不是说,你妈和你二叔没有那个事吗?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您愿意看到二叔在大会上被批判吗?” “你听谁说的?” “我听王队长和她老婆说的,下周公社要开大会。” “走,我们去问问。”庆英拉着玉兰去找王红兵。 俩人来到王红兵家,庆英问他:“你是不是要把他俩带到公社去批判?” “是啊,不但要批判,而且还要……” 庆英一听就急了:“我看就算了吧,我相信他俩以后不会再那个了。” 韩秀霞觉得庆英不想把事闹大,她也不愿因此得罪庆英,所以,也劝王红兵:“是不是可以先警告他俩一次,如果屡教不改,再进行批判也不晚啊。” 王红兵说:“这可不行,对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必须狠狠地批判,绝不能手软。” 玉兰立即向他求情:“小表叔,我求求您放过我妈和二叔,要不然我们都没法见人了,您看行吗?” 王红兵看几个人都在替他俩求情,就顺水推车,对玉兰说:“这次看在你的面上,就饶了你妈他们俩,以后再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别看王红兵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一个小算盘。 “谢谢小表叔。”玉兰向王红兵深深地鞠了一躬。 秀霞看着庆英说: “还是玉兰面子大,我们俩说话还不如放屁。” 庆英对彩云和发福俩人之间的事是心知肚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一手策划促成的,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只能自食其果,默默地忍了。 后来,她发现发福身在曹营心在汉,把她当作一个摆设,全部心思都在彩云身上,这让她无法忍受。 她做了很多努力,但始终未能如愿,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选择了这种方式,希望能把发福彻底拉回来。 当她听到王红兵要把他俩带到公社进行批判时,她有点沉不住气了,于是决定和玉兰一起去找王红兵,为发福和玉兰求情,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如果彩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将事与愿违。 第七十九章 小寡妇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回来,见母亲瞪着双眼盯着房顶,心想母亲一定是被批判的事吓着了,她要尽快把自己努力的结果告诉母亲,让母亲知道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以替她分忧了。 “妈,王红兵说这次就不追究了,您就别担心了。” “你说什么?” 彩云听了玉兰的话,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当玉兰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时,她才长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问玉兰:“你去找他了?” “我去找二婶,她带着我一起去找王红兵求情,他才答应的。” “你二婶跟王红兵怎么说的?” 玉兰把她和二婶一起说服王红兵的过程又叙述一遍,彩云心里才感到踏实了一些,她伸手抚摸着玉兰的头说:“好孩子,是妈不好,妈以后不会再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了。” 玉兰的表现,让彩云感到欣慰,她决定振作起来,勇敢面对眼前已发生的事。 早饭后,韩秀霞不顾腰疼,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她知道自己的腰这几天肯定干不了农活,但她还是憋不住,因为她有重要新闻需要发布。 到了田间,她的小广播就开始工作,她把昨晚所见所闻,再添油加醋进行加工后,绘声绘色地跟大家讲起“好再来”的故事。她见很多人对这种事都非常感兴趣,就越说越来劲,特别是有人问她为什么称彩云为“好再来”时,她的说法更是让“人来疯”等一些男人们听得流口水。 玉兰知道许多人都围着韩秀霞在干什么,但她觉得自己不便出面阻止。她怕母亲尴尬,故意陪伴在母亲跟前没话找话,说一些有关跟母亲学文化的收获和体会,以此为母亲宽心,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不到一天的时间,彩云“好再来”的绰号传遍全村,家家户户都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有的说,三十多岁的寡妇干这种事可以理解。有的说,她就是个不守妇道的人,其男人在世的时候就骂她是个骚货。还有人把玉兰在赌场发生的所谓桃色新闻联系在一起,说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把女儿也带坏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发福回来后,庆英就跟他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向王红兵求情的经过,希望他和彩云不再发生那种事,能和她好好过日子,发福听了一直没吭声。 王红兵见彩云一人在家,便进来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你一马吗?” “为什么?” “因为昨晚我听见你‘好、再来’的喊叫声是那么强烈和渴望,我想我能满足你。” “你做梦!”彩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以前,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但我心里确实还是喜欢你的,只要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我会让你更快活!” “你休想!”彩云知道他的用意后,真想痛骂他一顿。 “那我只能把你们俩拉去批判,让唾沫星子淹死你!让你的孩子们都无法见人!” “你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休想让我屈服。”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红兵一气之下,想推翻自己的承诺,要把他们俩拉去批判。 但仔细一想,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会让庆英觉得他言而无信,特别是会因此而得罪玉兰,影响自己在玉兰心目中的形象,这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是他从小用零食喂大的,他知道玉兰不但崇拜他,而且也非常喜欢他,他早就对她垂涎三尺,所以,他决定用别的方法来惩罚她。 一天中午,彩云见玉军打猪草回来,有好几个孩子围着他使劲地喊—— 小寡妇, 馋嘴猫, 偷油吃, 不害臊, 吃得满嘴冒泡泡, 哭着喊着还想要。 在这几个孩子中,喊得最响的是三大头。彩云一听,觉得好像一首儿歌似的,她知道这“儿歌”是什么意思,但不清楚这种令人厌恶的儿歌出自何人之手。 她想来想去,觉得这样的儿歌除了王红兵,别人编不出来,由此断定,她的“好再来”的绰号也是他给起的。 她厌恶这样的“儿歌”,不仅仅是因为在恶意攻击她,更重要的是他把这种低俗的东西以儿歌的形式灌输给孩子们,并在孩子们中流传,实在是枉为人父,她鄙视这样的人。 一天下午,玉兰接到唐浩的来信,说他病了,在家休养,盼望玉兰过去照顾他。 玉兰得知唐浩病了,心急如焚,她不知道唐哥究竟得了什么病?病情重不重?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过去。 她立即穿上军装,和母亲一起向县城赶。 来到唐浩家时,他正在门口等候:“阿姨、玉兰,我一直在等您们!” 彩云道:“我接到你的信,立即就赶过来了。” “你是病了吗?”玉兰见唐浩精神状态挺好,感到有些奇怪。 “没有,我就是太想你了。” “你这孩子,吓得玉兰都快哭了。”彩云有些生气,责怪他不该这么做。 “兰兰,对不起!”唐浩搂住玉兰深深地吻了她几下。” “讨厌!吓死我了。”玉兰很快就原谅了他,也深情地吻了一下唐浩。 “吃饭吧,我都做好了。” 玉兰道:“有酒吗?我想喝酒。” “有,我都备好了。”唐浩把备好的酒拿来。 玉兰道:“这是什么酒?这么香。” “泸州老窖,属于名酒。” 心情压抑多日的彩云,也想喝点酒,以此排泄心中的烦闷,三人一会就把一瓶酒全给喝光了。 彩云收拾完毕后,觉得有点累,就睡下了。 唐浩安排彩云和玉兰住前面的西厢房,这是他父母住的地方,上次她和玉兰住在后面的东厢房,这次为什么让她俩住这里,她不清楚,也不好问,反正临时住一下,住哪都行。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后面的西厢房已经上了锁,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西厢房一直都没锁,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玉兰和唐浩在后面的堂屋里又唱又跳,玩得很开心,几首歌过后,唐浩见玉兰出了许多汗水,便端来一盆凉水,给玉兰洗脸擦身。 没多久,杨瑶风从娘家回来,见唐浩住的东厢房房门关着,她推了推,门已插上,她觉得奇怪,这么早插门在里面干什么?她在门前听了听,觉得里面有一种很不寻常的声音,便从后门绕到东厢房的北窗户前仔细听了半天,终于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愤怒地撕开了窗户纸,立即吼了起来:“唐浩,你这臭流氓,那个女人是谁?” 唐浩和玉兰立即穿上衣服,惊慌失措的玉兰,结结巴巴地问唐浩:“她是谁?” “是我前妻杨瑶风。” “你前妻?” “是的。” “她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她想和我复婚,我不同意,他就跟我纠缠不休。” “咚、咚、咚……”杨瑶风回到唐浩的房门口不停地砸门,“这个骚货是谁?给我滚出来!” 第八十章 前妻 - 皖东人家 - 古占 刚入睡不久的彩云,被激烈的砸门声惊醒,她穿好衣服,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女人,正拿着一个小板凳,在砸唐浩的房门,她连忙上前问:“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谁?”杨瑶风气冲冲地质问彩云。 “我是玉兰的母亲。” “玉兰?是王家峪的陈玉兰吗?” “是的。” 杨瑶风自言自语道:“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这时,唐浩打开房门对前妻说:“你回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下,这就是我的未婚妻陈玉兰,这是她的母亲,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们俩早就在一起了,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杨瑶风指着玉兰问:“陈玉兰,你认识他才几天,你就跟她睡上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唐浩愤怒地说:“你才不要脸呢,我们俩马上就是夫妻了,在一起睡怎么了? “我不跟你说,陈玉兰,我问你,你是要跟他结婚吗?” 玉兰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她被杨瑶风说得满脸通红,浑身感到不自在。 她又指着彩云说:“你作为一个母亲,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带到城里来卖,他一晚上给你多少钱?” 彩云感到非常气愤:“住口!你是什么人?不许你这么污蔑人!” 唐浩对彩云说:“她是我前妻。”然后又指着前妻道:“要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早就抽你了。” “你敢!今晚你要是不把这两个女人给我赶走,我饶不了你。” “唐浩,你刚才说她怀孕了?”彩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发现她确实已显怀了。 “那还有假?我怀他的孩子都四五个月了,他还跟别的女人乱搞,你说他是人吗?” “阿姨,她怀孕是不假,可我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野种?”唐浩对彩云说 “你混蛋!这日子可以算出来,你赖不掉。” “我认识你之前,你就打过胎,你当我不知道。” “你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我在哪打的胎?谁给做的?什么时间做的?你要是有一个说不出来,我就告你诬陷。” “我现在不想再和你纠缠这些,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 “谁跟你离婚了?你给我们家那五百块钱,我们家早就送回来了,你装什么傻?” “送回来也没用,我们已明确表示拒收,也没同意和你复婚,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钱就放在我们的箱子里,你们俩要是不信,我拿出来给你们看。” 说完,她打开西厢房的房门,拿出用橡皮筋捆着的一沓子钱扔在桌子上,冲着彩云和玉兰道:“你们数一数,看是不是五百?” “收起你这臭钱,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了,等周日我母亲回来,请几桌客,我们就算结婚了,你要是愿意可以过来喝我们的喜酒。”唐浩拿起钱给她扔过去,钱落在地上,谁也不捡,都躲得远远的。 杨瑶风瞪着玉兰问“你也同意马上就和他结婚吗?” 玉兰看了看母亲,见母亲低头不语,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玉兰没想到唐浩会这么说,但她听了还是挺高兴的,她希望尽快和唐浩完婚,开始新的生活。 杨瑶风指着唐浩和玉兰道:“行,你们等着!”说完,锁上房门,气冲冲地走了。 彩云问:“唐浩,你前妻想复婚的事是什么时候提出来的?” “离婚两个月后,她查出怀孕时提出来的,但我们始终都没同意。” “你为什么一直没和我们说?” “我不可能和她复婚,所以也没当回事,最近,她老是挺着个大肚子过来,一会跟我和我妈下跪,一会要死要活的闹个没完,就是不相信我有未婚妻了,非要和我复婚不可,这次我让玉兰来,就是想让她彻底死心,别再闹了。” “我看她把西房门锁上了,她是不是已经住在这里了?” “是的,她仗着有孕在身,觉得我们拿她没办法,强行住进我们原来住的西厢房。” “你妈对此是什么态度?” “我妈态度很坚决,不能复婚,等我爸一回来,就让我和玉兰结婚。但又让我掌握分寸,对她别太过分,一是她有孕在身,二是她父亲前不久,调到我们农行任行长。” “那这事就麻烦了,你应该早一点跟我们说。” “她爸来我们单位后,一直都很忙,从来都没有和我谈起我们复婚的问题。” “她爸几个孩子?” “就这一个女儿。” “你妈也没找她父母沟通过吗?” “一直都是我前妻一个人在折腾,我们不知道她父母是什么态度。” “唐浩,我看这样吧,你前妻已见到玉兰了,也知道你和玉兰的关系了,麻个我们先回去,你和前妻再好好沟通协商,只要你们俩的问题彻底解决了,你和玉兰什么时候结婚我都同意。” 玉兰一听急了:“妈,我想等有了结果再回去,否则,会急死我的。” “你要等什么结果?”彩云问玉兰。 唐浩接过话茬说:“阿姨,您和玉兰先别走,麻个我先去单位请个假,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就回来陪您们,我前妻今晚回去肯定会跟家里商量,麻个应该就有结果,您看行不行?” “好吧,我们再等一天,后天走。” “谢谢阿姨!” “就这样吧,我们先休息了。” “好的。” 彩云觉得最近实在是太背了,自己的事还未平静下来,玉兰这儿又出了问题,她第一眼见到杨瑶风时,就觉得这个女人很难缠,浓眉下的两个大眼,发出一道道凶光。 第二天早上,唐浩上班途中,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小唐,是上班去吧?” 唐浩回头一看,是杨行长,也就是他前妻的父亲:“行长,您好!您也去上班?” “是啊。”杨行长骑着自行车来到唐浩面前停下了,跟他说:“行里的领导和同事对你的印象不错,好好干!” “谢谢行长!” “瑶风怀孕已好几个月了,昨天晚上跟我又哭又闹,非要我出面做你的工作,不知道你和你妈对复婚是怎么想的?” “我和瑶风离婚后,已经谈了一个对象,准备近期就要结婚。” “我听说了,那只是谈对象,而瑶风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你想想,哪头轻哪头重?” “我这个对象特别单纯、善良,他对我真是一往情深,我觉得不能对不起她。” “我知道,瑶风确实让我们惯坏了,脾气性格很不好,但她表示,只要你同意复婚,她一定改正。” “我就怕我对象不愿意和我分手。” “谈对象不一定都要结婚,这很正常,但瑶风是怀着你孩子,就她那脾气,你要是把她惹急了,跑到单位来一闹,对你的前途影响就大了,因为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你想单位同事们会怎么想?所以,我希望你回去跟你妈再好好商量一下,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好吗?” “好的。” 第八十一章 不后悔 - 皖东人家 - 古占 唐浩中午就从单位赶回来了,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玉兰和彩云,玉兰听了,还在不停地给唐浩打气鼓劲,但彩云觉得这事已经难办了。 就在彩云拉着玉兰,准备和唐浩告别时,唐浩的前妻杨瑶风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杨瑶风上前,猛地抓住玉兰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小狐狸精,不就是脸蛋长得好吗?今天,我要让你这漂亮的脸蛋变成大花脸。”说着,便伸手在玉兰脸上胡抓乱挠起来…… 毫无思想准备的玉兰只好躲闪,知道她是一个孕妇,玉兰和彩云也不好还手,亏得唐浩及时抱住她,并示意她俩快走。 彩云和玉兰离开后,路过一家小店,彩云买了一条毛巾,把玉兰的脸给包了起来。 玉兰的脸虽然没流血,但一道道血痕很明显,彩云担心会不会留下痕迹。 俩人刚走没几步,彩云就看到一家杂货铺,便让玉兰到一旁去休息,她自己进去看了看。 她发现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把笤帚和老板在嚷嚷:“你看,我这才用了一个礼拜,就散了架了,你这笤帚的质量也太差劲了。” 老板道:“你这是在我这买的吗?” “绝对是,我们就住在附近,平日里要买一些日杂用品都是我母亲到你们这里来买,这次我说让她拿来换一把,她不乐意,非要我给重新捆扎一下,可我扎了半天怎么也扎不紧,越干越生气,觉得应该过来跟你们反映一下。” “大姐,对不起,上次我们进的那批货确实有点问题,都已经退回去了,现在都是新进的,我给你换一把怎么样?” “要还是这样怎么办?” “您放心,这次货绝对没问题,要是再有问题的话,我给你退,怎么样?” “好吧,那就换一把。” 那个中年妇女走后,彩云跟老板说:“我们扎的笤帚质量好,您要不要?” “您是哪里的?” “我是唐岭王家峪的,你要的话,我们可以送货上门。” “我们这种生意主要靠回头客,所以,质量必须有保证。” “这您放心,质量绝对没问题。” “您先拿几个样品过来我看看。” “没问题,您要什么规格的?” “长80厘米,宽48厘米和长60厘米,宽45厘米两种规格。” “我们都有,价格能不能给个范围?” “看了样品再说。” “你们这儿卖多少钱一把?” “大的八毛,小的七毛。” “你们的销量有多少?” “数量问题看了样品再定。”彩云知道他不愿说出销售量,也就不再追问了。 离开这里,玉兰问母亲:“您说他们会要我们的笤帚吗?” “我们的笤帚质量感觉比他这里的好,回去就让你哥好好加工几个样品送过来,可能主要是价格问题。” 到达唐岭后,俩人简单吃了一点就往回赶。 九月中旬,已进入农忙季节, 沿途各村都在割稻子,玉兰感慨地说:“妈,还是农村好,看着心里轻松、舒服。” “你原来不是很喜欢城里吗?” “您说唐哥是不是真的要和前妻复婚?” “为了保护你,他别无选择,只能和她复婚。” “那我怎么办?” “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能没有他。” “可是他只能有一个妻子。” “复婚可以再离婚,我可以等他。” “人都会变的,等他有了孩子以后,情况就复杂了。” “唐哥说,那个孩子可能不是他的。” “按日子算,应该是他的。” “是他的也没关系,我会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你还是个姑娘,怎么说话一点都不害臊。” “我只是在您面前这么说,我和唐哥的事您都知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婚前要有底线,你就是不听,现在被动了吧。” “可我不后悔,他爱我,我爱他,我觉得值。”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和唐浩要是成不了,嫁了别人,心里始终都是个阴影。” “我们俩要是成不了,我就不嫁人了,跟您过一辈子。” “别胡说,哪有女儿跟母亲过一辈子的?早晚都要嫁人的。” “我觉得唐哥跟那个女的过不到一起,他不会忘了我,我会一直等他。” “但愿如此吧。” “您说我的脸上会不会留下伤疤?” “没出血,应该不会。” “回去有人问我脸上为什么裹着个毛巾,我怎么说啊?” “我们天黑再进村,万一遇到人问你,你就说,脸上长水泡,医生说传染,他们就会躲你远远的。” “我想在家休息几天,等脸上都正常了,再去干活,您看行吗?” “行,我把你锁在房里,万一有人发现你在里面,就说传染,不让别人进去。” 俩人来到村东老虎塘时,天已完全黑了,玉兰跟母亲说:“我们下去洗个澡吧?” “不行,这儿是男人的天地。” “这个季节已经没人来避暑了。” “那也不行,万一遇到来洗澡的多尴尬啊,我们还是去大塘吧。” “好吧,从哪走?” “顺着水沟过去就行。” 俩人进入大塘,心里踏实了许多,玉兰把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反复搓洗了几遍,她要把那些男人的脏手印全部洗去。 进村时,多数人家已熄灯休息,只有玉军还点着煤油灯在学习,哥哥玉强在辅导他。 玉军入学不到一年,学校就开始停课闹革命,至今已一年多了,还没有恢复正常教学工作。 玉军用哥哥玉强学过的语文和算术课本自学,不会的就向哥哥请教,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已学完二年级全部课程和三年级的部分课程内容。 彩云进门就问:“玉强,你们还没睡啊?” 玉强没想到母亲和妹妹这个时候回来:“妈,您怎这么晚才回来?” “我们去洗了个澡。” 玉军见姐姐脸上裹着东西感到奇怪:“姐,你脸怎么了?” 玉兰道:“起水泡,传染,别到我房间来。” 玉军又问:“要紧吗?” 彩云抚摸着玉军的头说:“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听说有的学校已经复课了,你们学校有消息吗?” “没有,现在还不知道校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估计也快了,好在你一直坚持自学,没受多大影响。” 玉强对母亲说:“妈,今天下午我把三大头给揍了一顿,估计麻个他妈会来找您,到时候别给她好脸。” “你招他干什么?伤着了没有?” “没有,他带着好几个孩子围着玉军,说着侮辱人的“儿歌”,我实在听不下去。” 玉军问母亲:“妈,三大头还说您的绰号叫‘好再来’,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别听他瞎说。”彩云觉得三大头肯定是听他妈说的,这意味着韩秀霞可能在背后经常谈论此事,这个女人真是太坏了。 第八十二章 忍无可忍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把她在县城跟杂货铺老板谈的情况告诉了玉强,玉强听了很高兴:“好事,我尽快按照他要求的尺寸做几个样品送过去。” “这个样品很重要,如果老板满意,我们就可以长期给他供货了。” “您放心好了,有木匠手艺的功底,做这个肯定比别人做得好。” “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您准备带几个样品?” “十个。” “麻个下午就能做好。” 第二天早上,彩云刚锁上房门准备下地干活时,韩秀霞带着三大头过来找她:“你回来的正好!玉强打了三大头,你看怎么办吧?” 彩云问三大头:“打了哪儿?” “他把我摁倒在地骑在我身上,用拳头打我后背,还用脚踹我。” “我看看伤着了没有?”彩云掀开三大头身后的衣服看了看。 秀霞瞪着彩云,道:“看什么看?都是内伤,能看得见吗?” 彩云深表歉意地说:“昨晚回来我就听玉强说了,我也批评他了,不管怎么说,打人不对,我想知道,玉强为什么打你?” 秀霞道:“什么也不为,就是几个孩子在一起玩耍,他说三大头欺负玉军,冲上来就打他。” 彩云又问三大头:“是这样吗?” 三大头说:“是的,他还抓了一把土塞到我嘴里,说要堵住我的嘴,还说要把我舌头给割了。” 秀霞更来劲了:“你听见了吗?你儿子快成杀人犯了,你这当妈的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彩云继续问三大头:“你是不是带着几个孩子围着玉军说那个难听的“儿歌”了?” 三大头说:“那个“儿歌”挺好玩,我们都喜欢。” “这个“儿歌”是谁教你的?” 三大头看着他妈没说话。 “你看我干什么?”韩秀霞瞪着儿子说。 彩云又问秀霞:“是不是你教的?” “胡说!都是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都会了,还用谁教吗?” “你觉得让孩子们说这些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能干得出来,就别怕别人说。” “请你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好不好?” “我就说,怎么了?你能和女儿在一个被窝里跟发福睡,还怕别人说吗?” 躺在床上的玉兰实在听不下去:“妈,别跟这种人废话!” “哎呦,这房门锁着,里面怎么还有人啊?你是不是把玉兰和发福俩人锁在里面?小心别让发福把玉兰肚子给搞大了。” “滚!给我滚!”气得彩云立即上前推韩秀霞滚出去。 “没那么便宜,先让玉强滚出来,给三大头下跪,再磕三个头,否则,我饶不了他。” “你做梦!” “好,你等着,看王红兵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对,看我爸回来怎么收拾你们!”三大头也狗仗人势冲彩云来了一句。 这几天,玉兰一直躲在房内,回味着和唐哥相处的日日夜夜,分享着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快乐、幸福! 尽管眼下遇到了突发事件,被迫和唐哥暂时分开,但她觉得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已经跟他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几天后,玉兰脸上的伤痕彻底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她感到很开心,开始下地干活了。 一天,她接到唐哥的来信。 亲爱的兰: 你好! 那天发生的事,真是让我痛心,对不起你和阿姨,不知你的脸会不会留下疤痕? 我前妻那个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前天,她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同意复婚,就到单位去闹,让我身败名裂,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彻底和她离婚。 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会一直等着你。 近期,你不要直接联系我,我怕她带人找到你们村里,再次伤害你,有事请让阿姨和我母亲联系,代我向阿姨问好! 兰,我爱你!永远爱你! 你的 唐哥 信中虽然有些字,玉兰不认识,但信的基本内容她已经看明白了,与她想象的一样,唐哥永远爱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玉兰通过短短几个月的文化学习,已经取得了明显成效,她觉得,这是爱给她带来的力量和智慧。 紧接着,彩云收到李组长的来信,内容与唐浩的来信大同小异,彩云回信时,转达了玉兰的心愿,她要一直等着唐浩。 玉强集中精力,很快就把笤帚的样品扎好了,彩云带着这些样品来到杂货铺。 老板见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对彩云说:“这个东西销量很小,我们每个月也就需要二百把左右。” “可以,你什么时候要货,我们就给你送过来。” “价格方面还按我们原来进货的价格,大的三毛五一把,小的三毛。” “这个价格太低了,我们可能还要亏本。” “那没办法,我们进货一直都是这个价格。” “你看看我们做的笤帚质量是不是比你们原来卖的要好?再说这么远我们还要专门给你们送来,都需要时间和成本,你说是不是?” “那你们可以就在附近卖,没必要跑这么远过来。” “老板,能不能再加一点?” “这样吧,大的四毛一把,小的三毛五一把,能接受就成交,不能接受就免谈。” “好吧,就依你的,是一手货一手钱吗?” “那不可能,我们每个月进货大小各一百把,一个月后付款。” “好吧,什么时候给你送货?” “两周后。” “老板,你那个小马扎多少钱一个?” “三块五。” “我儿子是木匠,手艺不错,要不要从我们那里进货?” “这个我们是长期合作关系,不考虑改变。” “谢谢老板,两周后见!” “再见!” 彩云又在县城跑了几家日杂商店,什么收获也没有,只好返回。 两周后,彩云和玉强将二百把笤帚送到杂货铺,老板验收后,给彩云写了一个七十五元欠条,俩人便原路返回。 十月上旬的一天上午,全队社员都在西冲割稻子,玉强挑稻把子从西晒场回来,走到一个田埂时,前面站着韩秀霞,正背朝着他对两边的人说:“……那天晚上,彩云和玉兰还有发福他们三人光着大屁股睡在一起……就听彩云一个劲地喊‘好……再来……使劲……’接着玉兰也冲上去抱住发福,说她受不了了,让他……” “王八蛋!我叫你胡说八道!……”玉强手握扁担向韩秀霞猛地抡去,将其击倒在一侧稻田里,面部扎入泥水中,玉强的扁担又高高举起朝她的背部狠狠地抡去…… 韩秀霞的几个妯娌立即喊叫起来:“救命啊!韩秀霞被打了!” 王红兵的几个兄弟和侄子们听见后,一起向玉强追过来,发福见状大喊一声:“玉强,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玉强扔下扁担拼命地向西山跑去。 韩秀霞的妯娌和侄子们都过来帮忙,想把她扶起来,可她怎么也站不起来,一个劲地喊疼,鼻子和嘴里都是泥水,王红奎把她背到家,进行清洗后,找了个板车,送往唐岭卫生院。 西山的大树,在五八年大炼钢铁时基本上被砍光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树和后期林场栽植的树木,虽然树林不高,但仍具有隐蔽性。 玉强跑进西山树林后,紧追其后的王家人只好返回。 唐岭卫生院说韩秀霞的病情很重,这里条件有限,要求转院治疗。 王红奎跑到公社大院找到王红兵,乘客车将韩秀霞送到县医院住院治疗。 王红兵在县医院将妻子安排妥当后,迅速赶回生产队,带着王家几十人到西山去搜查,彩云和发福都吓得够呛,担心玉强的生命安全。 好在王红兵他们,折腾了半天也没找到玉强的踪影,但他心中的怒火难消,上次打了自己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毕竟喊他爸爸。现在又打伤了他的妻子,这还了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带着这帮人来到彩云家里。彩云赶紧上前赔不是,王红兵不吃这一套:“少废话,给我砸!” 不一会,彩云家中的锅碗瓢勺、水缸、桌子、大门、后门等都被砸了,接着又把锁着的房门砸开,要砸房内的东西,王红兵见玉兰脸上裹着毛巾,坐在床上哭着说:“小表叔,我身上长得都是水泡,传染人,你们快出去!” 王红兵见状,立即招呼人员全部撤出,这才平息下来。 第八十三章 躲进山里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强躲进西山树林后,脸上、身上和脚上多处被灌木丛中的小刺划伤,他登上光秃的高处向下观望,发现追他的人已经撤回,但也不敢下山,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气之下,用力过猛,不知道把韩秀霞打成什么样了? 快到晌午时,玉强发现山下又有一帮人向山上围过来,他知道这些人是冲他来的,于是,他翻过两个山头,来到牯牛山躲起来。 牯牛山的山顶上有一块巨石,形状酷似一个大公牛,人们因此称此山为牯牛山。 这里树林比较茂密,有山枣、山楂等野果,都已熟透了,玉强见到这些东西才感到肚子饿了,但低处都让人摘光了,他折了一些树枝和树杈,用茅草捆住,将高处的树枝钩下来进行采摘,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吃起来还真甜。 太阳快落山了,他突然听见对面的山腰处,碎石片哗啦哗啦的滑动声响成一片,接着群狼厮打的嚎叫声在山间回荡,玉强感到不寒而栗,他知道,这是两个狼群在打架,便立即加快步伐往回赶。 天渐渐黑下来,趁着月色,他翻过第二个山头,来到山下,想回家试探一下情况。 临近午夜时分,月色正浓,他来到村西头,躲在菱角塘塘埂下观察了一下,周边一片寂静,没有发现异常,但他还是不敢贸然回家,万一有埋伏,被堵在家里,跑都跑不了。 他绕到后院院墙外,仔细侦察一番后,悄悄靠近王红兵家后院的院墙外,拣起一个土疙瘩,朝王红兵家后院扔进去,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有情况!” 瞬间,有几个人猛地从王红兵家后院窜出来,玉强玩命地向西山跑,那几个人紧追其后,边追边吼:“玉强,你跑不了了!” 玉强再一次甩开了他们,逃进了山里。 彩云一夜未眠,她估计玉强夜晚可能要回来探听情况,她不时地到外面观望,发现王红兵家门前的草垛和自家猪圈旁都有王家人埋伏,她担心玉强行事鲁莽,会被他们抓住。 她从村东头绕到村西,在玉强从西山回村可能要路过的地方拦截他,希望在这里能与玉强见面,不知什么缘故,俩人没碰上,差一点出了事。 第二天一大早,王红兵又找到彩云:“韩秀霞正在县医院抢救,能不能保住命,现在很难说,如果抢救不过来,你家玉强就死定了,无论他逃到哪里,我们也能把他找回来,让他给秀霞陪葬。” 彩云对王红兵说:“我一会就到医院去,请大夫全力抢救,一定要把秀霞抢救过来!” “你不用去,去了也没用,你要想保住玉强的小命,就赶紧拿钱来抢救秀霞。” “钱我们应该出,现在我手头上只有二十多,你先拿去,我再想办法借。”彩云把钱递给王红兵。 “这点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医院说了,要我们尽快准备150块钱,你那两头猪可以作价80块钱给我,我先拿来应急抢救,余下的钱你要尽快凑齐,进行下一步的抢救。” “我那两头猪至少能卖100块,80块太少了。” “你这猪达不到收购站的收购标准,在集市上卖一斤也就四毛多一点,这两头猪总重量可能还不到200斤,所以80块一点也不少。” “我这猪一斤应该能卖到五毛出头,麻个逢集,我卖了再给你钱,你看行不行?” “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拿钱去医院,那里等着钱救命,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这事就这么定了,猪我赶走,作价80,你赶紧想办法再去借钱。”王红兵说完,到彩云家猪圈把那两头赶走了。 彩云心想,不管怎么说,把人打了理亏,钱上损失点也就认了。 她觉得应该去医院看看韩秀霞,毕竟儿子把她打得住院了,理应前去探望,但她不愿和王红兵一道去医院,而且她觉得王红兵也不希望她去。 为了避开王红兵,彩云舍近求远,从三隆乘车来到县医院。 彩云在医院问了半天,才找到韩秀霞住的病房,这里只有秀霞的婆婆在陪床,俩人对彩云前来探视非常抵触,尽管彩云一再表示道歉,但俩人均不接受,不让她接近。 彩云见韩秀霞好像没有什么痛苦的表现,神色正常,说话底气很足,完全不像王红兵所说的那样。 彩云在医院呆了一上午,也没见到王红兵的踪影,她想了解一下韩秀霞的病情,可就是没人告诉她,直到中午下班时,才从一个护士那里得知,韩秀霞确诊为胸椎和腰椎陈旧性骨折压迫神经,造成下半身瘫痪,大小便失禁。 彩云一听,觉得她只是旧病复发,并不存在生命危险,心里感到踏实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旧病复发与玉强有关,应当承担责任。 彩云从医院回来,见发福正在给她修大门、后门和桌子等,还给她买了新的水缸、锅碗等,她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否则,这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玉强在山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躺在半山坡上,仰望着天空,想了很多。 在那个特别困难时期,父亲为了他们,放弃了生命。 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受尽了老王家特别是王红兵一家人的欺辱,凭着母亲顽强的意志,带领他们闯过一道道生死关,走到了今天。 如今自己已经十八了,应该保护好家人不再受外人的欺辱,他不能容忍韩秀霞这样公然侮辱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必须要狠狠地教训她,尽管现在无力与家族势力强大的王家抗衡,但也不能忍气吞声,任人欺辱。 眼下,需要尽快与家里取得联系,他想到邻村的一个好同学,大串联时俩人配合默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天一亮,他就找到这个同学,俩人商定,让他妹妹以打猪菜的形式,给他母亲送一封信。 彩云收到玉强的信,心里很高兴,这信实际上就是一个纸条,只有几句话—— 妈: 我一切都好,勿念。 家中情况如何?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到外面去走一走,您看如何? 如有时间,请替我教小梅识字。 玉强 彩云找发福借了一些钱和粮票,并写了几句话,一起转给玉强。 柱儿: 来信收到,家中一切都还好,韩秀霞已住院,没有生命危险,王红兵现在还在找你,暂时不要回来,我希望你能借机出去闯一闯,开阔眼界,增长知识,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 关于小梅,你不用担心,我会转告她,继续教她识字。 注意保持联系,来信不要直接写到家里,可继续通过这个同学转。给你捎去五元钱和十斤粮票,你带着应急用,一人在外,要注意安全。 母亲 玉强接到母亲的来信后,即与同学告别,离开了这里。 第八十四章 下扬州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两天后,王红兵在后院对彩云说:“我知道你去医院了,韩秀霞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已被玉强打成了废人,你们要负责养活她一辈子。” 彩云道: “她是陈旧性骨折,属于旧病复发,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什么意思?你想甩手不管?”王红兵对妻子身体恢复的情况很清楚,但他不能便宜了彩云和玉强,必须借机好好教训他们。 “钱你拿了,猪让你赶走了,我也去医院看望了,怎么能说我不管呢?但我们只承担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那你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治疗费用我们出。” “这还用说吗?除此以外,你们还要负责照料她,赔偿她不能干活造成的损失。” “这不可能!她的病根和我们无关,再说这事是因她而起,你们也应承担责任。” “什么叫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她胡说八道侮辱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好再来’是不是从你嘴里喊出来的?你能干别人就能说。” “为什么要把玉兰也扯进来?” “有人亲眼看见发福和玉兰睡在一起,你别不承认。” “胡说!你这是污蔑。” “不但如此,还有人看见你把玉兰和发福锁在房里让她俩干那事,你真是肥水不留外人田。” 王红兵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之所以要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气彩云。 “你混蛋!”听到王红兵这番话,气得彩云情不自禁地骂了他一句,转身离开。 彩云知道,韩秀霞近期抓住上次那件事,以所谓亲眼所见和捉奸在床为幌子,编造出许多恶毒的谎言,肆无忌惮地侮辱、诽谤她和玉兰,实在是太可恶了,对这种可恶的女人,她觉得该打。 玉强逃走后,彩云对玉兰说:“杂货铺的笤帚生意我们好不容易才谈下来,不能因为你哥的事受影响,必须想办法按时交货。” “我哥不在,我可以学,很快就能接上。” “我就是这个意思,晚上让你二叔过来教你。” “上次那批货,把我们家和二叔家的高粱秸秆都快用完了,没有原料怎么办?” “村里各家各户都有,都是当柴火用,我们可以花钱买。” “那我们的成本就上去了。” “没多少钱,高粱秸秆一百斤也就八毛钱,我们只收秸秆上面的一小部分,每斤一分钱,每把成本也就增加一分多钱。” 玉兰在二叔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这门技术,但笤帚的质量比发福和玉强做的还是有差距。 经过近一周的反复琢磨、改进,对工艺精益求精,扎出的笤帚质量终于可以和二叔扎的相媲美了。 韩秀霞的病情已有好转,大小便失禁已得到控制,于十月中旬回到家中休养。 彩云买了二斤挂面,还带了一些鸡蛋去看望韩秀霞,再次表示道歉,但是并未得到王家的谅解,这也是彩云预料之中的事。 玉强走后两周多,彩云才收到他的来信,得知他在扬州郊区一个农民家干活,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玉强离开王家峪后,从县城乘车来到了南京,他一直有一个心愿,想知道江苏的农村和自己的家乡王家峪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记得,六零年和母亲外出逃荒时,就知道江苏那边情况比较好,有饭吃,但听说那边管得很严,见到逃荒的就遣送回原地,所以没敢去。 南京虽然很大很繁华,但并没有他立足之地,他带的安徽粮票在这里不能流通使用,这里只认江苏省粮票和全国通用粮票,他跑了几家饭店和商店,均无法买到吃的东西,只好挨饿。 到了晚上九点多,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硬着头皮钻进一家客人很多的饭店,正好有几个客人带着孩子吃完离开,他见桌上有些剩饭和剩菜,立即冲过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等服务员过来驱赶他时,已经吃了半饱。 为了省钱,他来到一个胡同找到一个小旅店,结果没有介绍信不让住,他又找了一家也是这样。 好在十月份的夜晚不冷不热,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过夜,旅店不让住还能省钱,玉强这样安慰自己。 他在大街上漫无目标的转悠了很久,感觉有些累了,便靠在一个小桥旁,听着潺潺流水,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空中有一个仙女向他飘然而来,他定神一看,原来是小梅,正当他要伸手接她时,突然一个长着三头六臂的妖怪把她给劫持走了,就听小梅冲着他一个劲地喊:“强哥,救我!” 玉强从梦中惊醒,发现天已亮,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好不热闹。 梦中小梅的身影仍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做这么一个梦,难道小梅在家遇到什么不测之事了?或者是小梅想他了?母亲能不能教她继续学文化?他想了很多很多……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南京火车站,不经意间听到有人在打听去扬州的火车,这让他立即联想起李白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著名诗句,以及家乡民歌《摘石榴》—— …… 听说下扬州正中我心头, 打一个包裹跟你一道走, 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哟, 呀儿哟,呀儿哟,依得依得呀儿哟, 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哟。 …… 他觉得扬州一定是个好地方,不如趁此机会到扬州去看看,遗憾的是小梅不在,要是能和她一道下扬州,那该有多美啊! 经了解,南京到扬州不通火车,只能到镇江坐船过去。于是,他买了一张去镇江的火车票,到达镇江又从渡口乘船到达扬州。 玉强在扬州大街上转悠了半天,发现这里除了水多、树多、环境优美,别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他并不了解这座城市悠久的历史和古老的文化底蕴,所以他无法欣赏这座美丽的古城。 玉强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当务之急是要填饱肚子,他发现这里和南京一样,安徽粮票也无法使用,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像昨天那样狼狈,他决定到乡下去看看。 他顺着一条马路,走了约半个小时,发现路边地里有红薯,见周边无人,便扒出几个大红薯来,在路边的水沟里洗了洗。 不知道是不是太饿的缘故,他觉得这里的红薯跟家乡的不一样,又嫩又脆又甜,非常好吃。 他坐在水沟旁,一边吃一边观望着路上来往的车辆,突然发现前方一辆飞速奔驰的卡车,在错车时将同向行驶的拉板车的撞到路下,司机可能没看见,继续飞速前行。 他立即飞奔过去,见板车已落入水沟,一个把手搭在岸上,还有几块木板散落在地里,就是不见拉车的人,他迅速跳入水沟寻找。 他本以为水沟不深,没想到水深达到他的胸部,他的脚很快触及到一个人的腿部,他立即潜入水中,发现他身上被板车和好多木板压着,他迅速将其移开,把他抱起来。 玉强见他鼻孔和嘴巴到处都是污泥和水草,肚子鼓得很高,在清洗其鼻孔和嘴巴以后,将其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拍打他的后背,吐出许多浑浊的水来。 他把板车搬到马路上,将这名男子拉到市内一家医院进行抢救,这时这名男子已经醒过来,经透视、拍片等检查后,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对症处理后,已神志清楚,让其回家休息。 玉强这时才知道这名男子名叫刘本清,家住本市郊区大运村,他按照刘本清的指点,一直把他拉到家里。 其实,刘本清出事的地点离他家也就二里多地,如果不是玉强及时发现,他可能将再也无法回家了。 刘本清的妻子见丈夫被人用板车拉回来,感到十分惊讶,当听完他和玉强的说明后,他妻子立即上前拉着玉强的手说:“小伙子,谢谢你!你是我们老刘家的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玉强。” 玉强将刘本清抱到床上休息,其妻问他:“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你是……” “我是安徽迪安人。”玉强没等她问完,立即接过话茬。 本清的妻子拿着衣服过来,对玉强说:“小伙子,看你衣服都湿了,这是本清的衣服,你快给换上。” “没事,都快干了。”玉强说。 “还是换上吧,你这衣服也脏了,换下来我给洗一洗。” “谢谢阿姨!” “傻孩子,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本清对妻子说:“看病的钱都是玉强出的。” “这个钱我们得加倍给,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也就几块钱。” “不可能,救了一条人命,怎么会花几块钱?” 无论玉强怎么解释,本清妻子就是不信,拿了有好几十块钱塞给玉强,他实在没办法,最终收了十块钱。 玉强对本清的妻子说:“阿姨,大叔拉的木材还在水沟旁,我去拉回来。” 本清的妻子姓周,玉强和周阿姨一道把木材全部拉回来。 第八十五章 机会来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晚上,本清的妻子做了一些菜,全家人团聚一起,感谢玉强的救命之恩。 本清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只吃了几口就躺下了。 席间,玉强才知道,刘本清今年四十,是个木匠,夫妻俩有四个孩子,大女儿和二女儿已出嫁,大女婿在市商业局工作,三女儿六零年去世,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小儿子,今年十一岁,还在上小学。 全家人得知玉强的情况后,都劝他留下和本清一起做木工活,玉强爽快地答应了。 本清休息几天后,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得知,玉强学过木匠,便带着他出去一道干木匠活。 他觉得自己这条命是玉强给的,没有他不可能还有今天,他觉得玉强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了父亲,他要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给他父爱,让好人有好报。 本清除了上门做木匠活外,也在家里承接市里一些居民送来的木材制作家具的活儿,所以,他与农村以及市里的居民都有许多接触,认识的人比较多,关系比较广,加之女婿在商业局工作,也给他带来一些便利。 玉强称呼本清为刘叔,干了几天活下来,他感觉刘叔特别用心在教他,他也特别尊重他。 十月下旬,王家峪小学开始复课闹革命,玉军升入三年级,三大头留级,还是四年级,这两个年级都在一个教室学习。 学校教学步入正轨,玉军晚上需要点上煤油灯,开始做作业。 为了节省开支,家中的煤油灯轻易不点,只在有重要的事不点不行时,才充分利用起来。 玉军点灯做作业时,彩云就利用灯光纺棉花,玉兰坐在灯旁纳鞋底。 时间长了,灯捻子上就会出现碳化,使光线变暗,玉兰就用纳鞋底的针,把捻子上碳化物快速除去,这样灯光就会变得亮一些。 有时捻子上的碳化物太多了,就要用灯头一侧的小旋扭将灯捻子调上来一段,然后用剪子将捻子已碳化的部分剪去才可。 玉军好奇心较强,放学回家后,就把煤油灯给拆了,一边拆,一边琢磨,他想闹明白这煤油灯究竟是怎么工作的。 彩云家的煤油灯由灯座、灯头和灯罩三部分组成,灯座是一个玻璃器皿,起稳固和煤油容器的作用。 灯头是个金属制品,其外形就像一个向上张嘴的蛤蟆,四周有四个具有弹性的爪子,用来固定灯罩,灯罩是一个中间粗两头细的玻璃筒。 灯头上有螺丝绞与灯座相配合,可把灯头扭紧在灯座上,灯头旁边有一个小齿轮,可以控制灯捻子的升降,灯捻子实际上就是一根棉绳,它的下端伸到灯座内的煤油里,便把煤油吸到绳头上,只要用火柴点着绳头,并罩上灯罩,煤油灯便开始照明。 通过这么一拆,玉军觉得很有收获,他终于明白了煤油灯的工作原理。 煤油灯是家中很金贵的物件,能有一盏很不容易,玉军和玉强在小房间睡觉,有时夜晚很不方便需要使用,但也舍不得用,更怕母亲心痛。 玉军有个习惯,每天晚上睡觉时,总是躺在床上回顾一下全天的学习情况。学了哪些东西?哪些内容已经消化吸收?哪些内容还没掌握?都需要认真想明白,不愿意将当天未解决的问题带入第二天。 所以,当他发现有未掌握的内容时,他一定会起来,趁着月光,把这个问题解决,他才入睡。 如果没有月光,只好躺下,但他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睡不踏实。待天蒙蒙亮时,就会起来学习,彻底解决遗留的问题,他给自己最大的宽容,就是在第二天上课前,必须解决。 照明成为玉军学习上一个很大的障碍,他觉得这个问题必须解决,通过解剖煤油灯,他想自己动手,制作一个简易的煤油灯。 他找了一个废弃的墨水瓶,洗净晾干后注入一些煤油,在瓶盖上挖了一个小洞,剪一块白铁皮做成一个套管。然后用母亲纺的棉纱,扯上一截,折一折搓一搓,形成一个特细的灯捻子,放入煤油中浸泡一下,插入套管内,上面露出一小截,下面露出一大截,再将这个含有灯捻子的套管插入瓶盖的洞中,将瓶盖在墨水瓶上拧紧,用火柴点着灯捻子,就大功告成了。 这个简易的煤油灯,最大的优点是省油,虽然亮度低一些,但可以满足他的需求。 到了十一月初,天气渐渐变凉了,本清的妻子给玉强做了一身新棉衣棉裤,玉强觉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但涉及到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布票和棉花太紧张,所以,他坚决不要。 本清的妻子觉得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下了这么大功夫,就是想报答玉强的救命之恩,可衣服做好了,玉强怎么都不愿收下,她感到很失望。 没办法,他只好让本清出面做工作,希望玉强能收下自己的一片心意。 本清是个急脾气,见玉强还是不愿收,当场就火了,玉强见状,只好收下:“谢谢阿姨!” 本清笑了:“别喊阿姨,我听着别扭,以后就喊婶子。” 玉强立即改口道:“谢谢婶子!” “好!好!还是喊婶子亲切。”本清的妻子也笑了。 玉强不知道本清在做倒卖布票的生意,因为这是违法的,所以本清夫妇在这之前没有告诉他这方面的情况。 时间一久,本清夫妇觉得玉强可靠,便把此事向他和盘托出,玉强也帮他们一起打理,本清也教他如何规避管理人员的检查等安全注意事项。 一天,本清对玉强说:“给你妈写封信,就说我这里可以收安徽布票,问你妈能不能在当地收购?” “安徽布票在这里能用吗?”玉强觉得安徽粮票在这里不能用,布票也应该不能用。 “你大姐夫不是在市商业局吗,安徽布票在他这里盖个章,就可以在本地流通,这你不用担心。” 玉强知道刘叔所说的大姐夫是指他的大女婿,这让他觉得是个机会。 “我担心我妈可能不知道什么价格才能收?” “告诉你妈,就说我这里现在每尺收购价二毛一,你妈自然就知道多少钱能收了。” “行,我写信问一问。” 彩云收到玉强的来信,得知能做布票买卖的信息非常兴奋,她觉得多出去闯一闯,确实有好处,不但能开阔眼界,而且还能得到许多信息。 彩云知道,倒卖布票是犯法的,存在很大的风险,好在眼下正是混乱时期,这边基本上没人管,但她不知道江苏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想,既然那边有人敢收,说明那里还是有市场的,更何况玉强是这个刘叔的救命恩人,而且直接跟他交易,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否则,他不会主动跟玉强提及此事,所以,她很想试一试。 但启动资金成了问题,上次供给杂货铺的笤帚,拿到的几十块钱已全部用于还账。 她想到了李组长,便专程找她去商量,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同时也想了解一下唐浩的复婚情况和对玉兰的态度。 李组长见到彩云很热情,留她在那里住了一夜,俩人聊到很晚。 李组长对彩云说:“倒卖布票是违法的,我不支持你这么做,但这确实是一次赚钱的好机会,希望你慎重考虑。” 彩云道:“我觉得现在这方面好像没人管,我想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 “这种局面不会持久,一旦走上正轨,就怕有人给你来个秋后算账。” “我们实在是穷怕了,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大不了就是批判,为了能让孩子们有饭吃,我什么都不怕。” “我知道你是有主见的人,既然儿子让你过去,你可以先去看看情况再决定,扬州是个好地方,我早就想去,一直没机会。” “你儿子唐浩现在怎么样?”彩云问。 “他虽然已经和前妻在一起生活,但心一直在玉兰那里,他怕玉兰再次受伤害,所以,不敢和她见面,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段时间瘦了一圈,人都变样了,我看了真心疼,不知玉兰现在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没事就把唐浩的信和照片拿出来看,晚上老是在梦中喊‘唐哥’,她说要是唐浩不要她了,就一辈子不嫁人,我真怕有这一天。” “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你我一起努力,争取能让他们走到一起。” “我也这么想,可唐浩现在已经和前妻复婚了,怎么才能让玉兰和唐浩走到一起啊?” “唐浩说了,他虽然被迫和前妻复婚,但他不会和她领结婚证,等这局面过去后,就把她赶走。” “那时她有了你们唐家的后代了,我担心你们就不这么想了。” “这里面有个情况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杨瑶风和唐浩认识之前就和一个已婚男人好上了,而且还要和这个男的结婚,结果她父母死活不同意,后来就和唐浩结婚了。” “你们当时知道这个情况吗?” “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我们不可能同意,更可恨的是她婚后跟那个男的还没断,被我儿子捉奸在床。” “那就应该跟她离婚。” “是啊,唐浩当时就提出离婚,一开始她不同意,后来听说那个男的答应跟她结婚,所以,她又同意了,只是提出要五百元的分手费,我们也给了,结果那个男的反悔了,她又回来找唐浩和好。” “活该!这种女人不能要,唐浩这么好的小伙子她还不知足,肯定品行有问题。” “后来她怀孕了,硬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唐浩的,赖在我们家不走,唐浩本想安排玉兰去,能让她死心,没想到她会对玉兰下此毒手,让你们受了很大委屈。” “还好,玉兰脸上没留下任何疤痕。” “真是万幸。你要是决定去扬州的话,可以在我大儿子那里住一晚上,当天肯定到不了。” “我儿子也说当天到不了。” “这是我儿子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李组长把大儿子的联系方式写下来交给了彩云。 由于李组长对她倒卖布票的事持反对态度,所以,彩云也不好张口向她谈及借钱的事宜。 彩云离开李组长那里,回到了家中,开始实施她的行动计划。 第八十六章 火车轮渡 - 皖东人家 - 古占 倒卖布票对彩云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事情,她既不了解这方面的行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卖。 为了尽快了解有关情况,她想到了发福,他经常在外面干木匠活,接触的人比较多,也许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于是,她悄悄地找到发福,仔细商量了一番,结果发福也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只是听说过有人私下倒卖布票的事,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他答应尽快帮忙打听一下。 彩云觉得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从长计议,稳扎稳打。 现在秋收已全部结束,各地的武斗还在持续,集市几乎无人管理,还处在混乱状态,村里的赌博之风也无人管,彩云利用自留地收的花生,和玉兰一起在赌场和集市卖花生米。 赚了一些钱后,又开始在赌场恢复卖饺子业务,生意兴隆,效益很好。 韩秀霞虽然能下地干活了,但行动还是有些不便,她见赌场的人越来越多,彩云的生意做得那么好,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心里感到痒痒的。可没人帮忙她一个人又干不了,王红兵想让她母亲帮着一起弄,韩秀霞觉得婆婆太强势,老是欺辱她,所以她当然不同意。 没办法,她只好把二女儿喊回来和她一起干,二女儿村里人都喊她二妹子,脾气有点暴,爱骂人,韩秀霞实际上更喜欢大女儿,但大女儿已经有了孩子离不开。 有了二女儿的帮忙,韩秀霞在赌场的生意又开张了,而且价格都比彩云的低,所以,彩云的生意立即受影响,原来每晚能赚四元多,现在每晚只能赚两元多。 集市的生意竞争也很厉害,包括卖的辣椒和生姜在内,一天下来也只能赚一块多钱。 得到玉强的信息后,彩云除了让发福到各村找熟人打听有关行情外,自己也在集市和赌场进行了充分的调研。 几天后,有关情况基本摸清,心里有了底。 虽然每人每年只供应七尺布票,但由于没钱买布,而布票的有限期也只有一年,所以,到了年底,许多人家的布票就成为一张废纸,如果能卖点钱,当然很乐意。 经过调研,对行情也有了初步了解,到各村和赌场收购,价格在每尺一角到一角二之间,在集市从个人手里收购,价格是一角二,从二道贩子那里收购,价格是一角五。 彩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商机,她决定立即行动。 由于是第一次做,心里总是感到不踏实,所以,她准备先小试一把。 她身上只有二十多块钱,又找发福借了十几块,先后用了一周时间,一共收购了36丈布票,花去43块钱,平均每尺约一角二。 彩云几天前已经给玉强去了一封信,约定在扬州渡口站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虽然玉强上次来信时,已经告诉她刘叔家的详细地址和从扬州渡口站到那里如何走的细节,但彩云还是希望儿子能到渡口站接她,因为身上带那么多布票,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扬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这是彩云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要随身携带这么多布票,安全是个大问题。 玉强上次来信已经提到,从老家出发到扬州,需要从县城坐车到东除转乘火车,经浦口轮渡后,到镇江站下,再乘轮船到长江对岸就是扬州渡口站。 这么多布票怎么携带才能保证安全,是彩云感到头疼的一件事,她左思右想,决定把布票缝在棉裤里面,觉得这样最安全。 经过周密的准备,第二天清晨就出发,带着几个煮熟的红薯在路上充饥。虽然玉强来信时,随信寄来了五斤江苏粮票,但她想,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当天下午,就来到了东除,晚上住在李组长大儿子小唐家中。 李组长已提前给大儿子打了电话,他们也提前作了安排,小唐夫妇待人热情,第二天小唐把彩云送到火车站,还给彩云买了车票。 这是彩云第一次坐火车,在这之前,她只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不知道火车长什么样。 随着一声巨大的长笛声,一列就像长龙般的火车沿着站台下的铁轨缓缓地驶入了东除站。彩云怀着激动的心情,排队迈进车厢内,发现这里一排一排地坐满了人,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列车到了浦口站,车厢里的乘客开始议论火车摆渡过江的问题。这让彩云想起玉强说过的火车轮渡过江的新闻,因为当时她对火车没有什么概念,所以也没觉得新奇,现在一看,这么长的庞然大物要乘渡船过江,她觉得不可思议。 南京被长江分成江南和江北两部分,江北的浦口火车站是津浦线的终点和起点站,江南的下关火车站是沪宁线的终点和起点站,江南江北的这两条交通大动脉就是通过浦口和下关之间的这条铁路轮渡连接起来的。 这个火车轮渡始建于一九三零年十二月,于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二日正式通航,是国内最早的火车轮渡,许多坐过火车通过这个轮渡的人,并不了解火车摆渡过江的奥妙所在。 彩云是第一次坐火车,当然也不了解,但她有个习惯,凡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总想弄个明白。 于是,她问了问身旁的旅客,这火车究竟是怎么过江的?针对这个问题,各种说法都有,说着说着,这些人就争了起来,彩云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 火车徐徐离开了浦口站,没一会,就来到了轮渡渡口,停在这里不动了。 她把头伸出窗外,看见又宽又长的江面上,虽然有许多来往穿梭的各种船只,但没有一个能把这么大的火车装进去的,难道要用很多轮船连接成一条长龙,让火车开过去? 她不知道旅客是随同火车一起过江,还是下车后乘别的轮船过去,等火车运到江那边再上车? 她不好意思多问,怕别人笑话她农村人傻,只好默默的等,悄悄地观察。 这时,正好列车员走过来,彩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同志,你能跟我们讲一讲火车是怎么过江的吗?” 列车员很爽快的答应了:“可以,很乐意为大家服务,火车轮渡过江主要是通过渡轮和沉浮式活动引桥将火车分段运到长江对岸。渡轮上铺有一道道可人工调控移动的铁轨,活动引桥随着江水潮起潮落而沉浮升降,确保引桥铁轨与渡轮铁轨实现可靠对接,活动引桥的另一端如同交链般地与栈桥和岸上的铁路线连接。” 彩云又问:“我们要不要下车去推火车上船?”她刚问完,就感到后悔,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是不是有点傻。 列车员接着说:“你们不用下车,摆渡时,整列火车被分成几段,由两个火车头同时工作,列车前面的车头负责将列车分段牵引上渡轮,后面的车头起助推或倒拖的作用,协助前面的车头把分段脱钩的车厢按指令拉到渡轮并列的铁轨上,经过反复牵引倒运,列车全部上船后,渡轮就离岸过江了,到对岸后再组装起来,驶入南京站,也就是下关站,等待发车。” 这时车厢内传来“哐、哐”的响声,列车员对大家说:“你们听见刚才的响声了吗?这就是车头与车厢万向节脱钩或撞接时发出的声音,一会你们还能听到扳道岔的嘎嘎声和调度人员有节奏的哨音。” 这时又有人问:“整个摆渡需要多长时间?” 列车员道:“时间比较长,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经过约半个小时,彩云所在的车厢已经来到渡轮上,没一会渡轮离岸进入江面,彩云坐在车厢内,既没有火车在陆地上行驶时“咣当咣当”的响声,也没有那种轰鸣声和吱吱扭扭、叽叽歪歪的怪声,让你亲身体验到人在火车上,火车在渡轮上,渡轮漂行在江面上的神奇感觉。 第八十七章 撒网布局 - 皖东人家 - 古占 快到晌午时,火车到达了镇江站,彩云直接坐公交车赶到了镇江去扬州的渡口,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轮船很多,等着渡江的人也非常多。 上船后没多久,就到达长江对岸的扬州渡口。彩云下了船,张望了半天没见玉强的身影,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妈,我在这里!”彩云一听就知道是玉强。 “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没收到信呢。” “昨天刚收到您的信,一路顺利吗?” “顺利,你在这都还好吗?” “好!刘叔和婶子待我像亲儿子一样,你看,这就是婶子给我做的那身棉衣。” “这棉絮还挺厚的,够你穿几年的。” “我跟刘叔学徒做木匠活,他每个月还给我十块钱。” “这个不好,跟师傅学技术,还要收师傅的钱,不合情理,应该还给他。” “一开始给我二十,我坚决不要,后来他就急了,没办法,我就收了十块。” “还是我跟他说吧。” “您带了多少布票?” “三十六丈。” “少了一点,我想怎么也在五十丈以上。” 彩云把启动资金问题和收购的有关情况,都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又问玉强: “这边对倒卖布票管得严吗?” 玉强说:“还好,刘叔他主要是卖给本地的一些二道贩子和熟人,不到市场上去卖,所以比较安全。” 实际上,本清收购的布票除了在本地销售外,还销往苏州、常州和镇江那边,只是那边的业务,本清没让他介入,所以,他不知道。 “安徽布票那么多,商业局给盖章吗?他们会不会怀疑这是在倒卖布票?” “没问题,刘叔做过,就是在安徽布票上盖一个小戳子,管这个小戳子的人跟他大女婿关系特别好。” “你刘叔在家吗?” “没有,出去干活去了,晚上回来,他知道您今天来。” “不知道布票给他,能不能马上就给现钱?” “应该可以,我看他收别人的布票都是给现钱。” “那就好。麻个一早我就回去。” “三大头他妈好了吗?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好多了,已经能下地干活了,但王红兵的那口气还没下去,等一段时间再回去。” “小梅找过我吗?” “上次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我告诉她还要过一段时间。” “她还来找您学习识字吗?” “一开始来,后来可能见我太忙,慢慢地就不来了。” “这边学校都复课了,不知道玉军他们学校怎么样了?” “上月下旬,上面通知,要求学校都要复课闹革命,所以玉军他们学校也恢复正常上课了,校长也放回来了。” 俩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刘本清家中。 “婶子,这是我妈。”玉强对本清妻子说。 “你好,请坐!”本清妻子给彩云搬了一条板凳过来。 “您好!周姐,我儿子在你们这儿,让您们操心了。” “快别这么说,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感谢都来不及,还帮我们做了好多事,你养了一个好儿子,我真替你高兴!” “玉强说您们对他特别好,您还亲手给他做了棉衣棉裤,我这个当妈的感到惭愧,真心的谢谢您!” “不用客气,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鸡汤面,你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彩云见到玉强,只顾说话,没有觉得饿,现在闻到鸡汤面的香味,还真的感到饿了。 下午四点多,刘本清提前回来了,买了一些鱼、虾和豆腐等,早上还让妻子杀了一只老母鸡,准备好好招待彩云。 俩人见面后,寒暄了几句,便转入正题。 本清问彩云:“你那边布票好收购吗?” 彩云道:“刚做,没经验,有一点难度。” “万事开头难,做几次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 “安徽布票我可以大量收购,收购价是每尺二角一。” “玉强已经跟我说了。” 彩云把带来的布票都交给了他,本清当即将布票款如数付给了彩云。 本清对彩云说:“十二月十五号前当年的布票我都正常收购,十五号以后就不再收购了,年内应该还能再做一次。” 彩云道:“行,我回去就办,争取早点过来。” 晚上,彩云算了算,这笔买卖,买入花了四十三块,卖出收入七十五块六,毛利三十二块六,扣除差旅费等,净赚约二十五块。 为了在年底前再做一笔,第二天,彩云就离开了扬州,急着朝回赶。 到家后,彩云发动发福和玉兰分头行动,到各个赌场、集市和村庄去收购。 由于离年底只有二十多天了,当年的布票很快就要作废,所以收购比较顺利,价格也比较低,一周内收购了八十丈,花去七十九块,每尺约一毛钱。 彩云于十二月十日赶到扬州,从刘本清手中拿回了一百六十八块,净赚约八十块。 彩云近期把主要精力放在布票经营上,赌场的生意基本上交给玉兰在那里负责。 由于玉兰脾气好,韩秀霞和她二女儿俩人经常欺负她,而玉兰做的饺子也确实没有彩云做的好吃,所以,韩秀霞在赌场的生意很快占了上风,王红兵也因此把赌场作为他赚钱的一个宝地。 玉兰经过近一年的磨练,也成熟了许多,不但从外在的身材上成为了一个大人,而且从心理上也逐渐成熟起来。 从烧火间的桃色新闻,到她心爱的涛哥成为别人的新郎,从她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热恋中的唐哥,到他与其前妻复婚,以及被扒光了衣服进行羞辱,都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但她并没有被打垮,这除了母亲的教育引导作用外,更重要的是得益于她有一颗善良、宽容的心和活泼开朗的性格。 烧火间出事后,陈向东成了赌场的新闻人物,特别是一些小年轻的,总是追着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和玉兰好上的?他和玉兰的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她是不是处女?流没流血?玉兰知道不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提没提让他离婚?要不要跟他结婚?等等。 面对诸如此类的问题,陈向东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坏坏的一笑。 这种笑,既有让他感到好笑的成分,也有令他高兴的因素。 他奇怪,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怎么会传得就像真的似的,真是人言可畏。 他由此断定,烧火间事件肯定是人为编造的谎言,玉兰不是这种人,她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的事来。 但不管怎么说,有人能把他和这么漂亮的姑娘扯到一起,他觉得很幸福。 元旦后,新一年的布票陆续发到各家各户,为了扩大业务,彩云觉得应该改变经营模式,原来主要靠上门收购的办法,效率太低,经常遇到当家的下地干活去了,没人能做主,就是能做主的人在家,也需要很长时间进行沟通,最后也不一定能成交。 当地做布票买卖的二道贩子特别少,她想发展一些能跟她直接联系的二道贩子。 她觉得各个大队的代销店,接触的人比较多,交易也方便。于是,她找到周边几个代销店的代销员进行了沟通,但这些人觉得这是违法的,都不敢做。 彩云觉得不理解,这送上门的赚钱好事,为什么不做呢? 她仔细一想,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有些代销店是公社供销社直属的销售网点,其人、财、物都是供销社经营管理,所以他们不敢,主要是怕砸了自己的饭碗。 有些代销店是供销社委托村里办的,供销社对他们都有要求,所以,代销员也不敢乱来。 后来,她想到了剃头匠、木匠、兽医、油坊师傅等,分别与这些人取得了联系,进行了深入的沟通和探讨,他们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纷纷表示愿意合作。 玉兰也给母亲提了一个建议,就是把陈向东的豆腐坊发展为一个布票收购点,彩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让玉兰直接跟他联系,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再说。 陈向东的豆腐坊所在的陈庄子,位于王家峪的西南方,离这里约三里地,由于这个豆腐坊在周边有点小名气,所以,大家都直接上门去买,接触的人很多。 当玉兰找到陈向东谈及布票收购事宜时,乐得他心花怒放,还没等玉兰说完,就接过话茬道:“玉兰,只要是你让我做的,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满口答应,就不怕我坑了你?” “不怕,我相信你,我收了布票后先交给你,你卖了以后再给我钱,你看怎么样?” “那可不行,一手钱一手货,你给我布票,我就给你钱。” “你真是个傻丫头,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递到嘴边的肉都不吃?” “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要不然我会觉得不舒服的。” “看来你是做不了奸商了。” “你呢,你会成为奸商吗?” “我就是做了奸商,也不会坑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太漂亮、可爱了!” 陈向东说出这句话后,心里感到很舒坦,因为这是他最想对玉兰说的一句话,今天终于有机会当面向她道出。 由于是年初,各家各户出卖布票的意愿不是很迫切,经过近十天的上门和集市收购,以及刚谈好的几个合作者的配合,一共收了一百二十丈布票,总价款一百五十五块,每尺约合一毛三。 彩云带着这些布票,再次踏上去扬州的征程。 第八十八章 赌场风波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到了扬州,正是春节前夕,当地布票需求处于高峰期,本清以每尺二角二收购,彩云收到现金二百六十四块,净赚约一百块,这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彩云考虑到春节将至,韩秀霞身体基本恢复正常,王红兵最近因老婆在赌场的生意赚了钱,心情不错,所以,决定让玉强和她一道回家。 玉强与刘叔一家告别后,与母亲一道离开了扬州。 临走时,本清给他们带了二斤猪肉、几块肥皂、火柴等,彩云知道,他大女婿在商业局,能弄到票,这些东西有钱无票买不到,所以,她没有拒绝,都收下了,毕竟是他的一片心意。 俩人到达南京后,玉强要去给小梅买点东西,彩云觉得应该,他和小梅几个月未见,小梅和云凤也时不常问到玉强的情况,眼下正好要过年了,玉强回家不能空着手过去看望小梅。 俩人走出南京站来到江边,彩云问玉强:“你看见摆渡运火车的渡轮了吗?” 彩云知道,玉强是个爱动脑子的人,现在她想了解一下,他观察问题和思考问题的能力和态度如何。 “看见了,您上次也应该是坐这个渡轮过江的。” “那你知道火车是怎么通过轮渡过江的吗?” “知道,我都坐过好几次了,就是把火车开到渡轮上运过江的。” “如果江水涨潮,水涨船高,渡轮上的铁轨跟地面的铁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这时怎么把火车开到渡轮上?” “在轮渡两端建有活动式引桥,在引桥墩上装有电动升降机,升降幅度可达8米,以适应江水涨落,确保引桥铁轨与渡轮铁轨始终处在同一水平面上。”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专门到现场观察过,也和工作人员咨询过。” 彩云听了很高兴,觉得儿子比自己更棒,不但爱动脑子,而且善于观察问题和分析问题,相信他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接着,俩人来到了市区,玉强想用自己攒下的钱分别给小梅和二叔买些东西。转了半天,只买了一些零食、歪歪油(蛤蜊油)、小手绢、镜子和四包大前门香烟等。 当晚赶到东除小唐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了家中。 玉强在扬州时,刘叔每月给他十块钱,临走时又硬塞给他二十,他一共有了五十多,给了母亲四十,自己留下了十几块,买完东西后,只剩下几块钱了。 到家后,玉强征得母亲同意后,把买的四包大前门香烟,分别送给二叔和红雷叔各两包,把大白兔奶糖和饼干分给玉兰和玉军一部分,其余都给小梅。 玉强去见小梅时,彩云还让他捎去两块肥皂。 小梅见到玉强后,亲切地喊了一声:“强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玉强见家中只有小梅一人在家,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抱住她使劲地亲了她几下,小梅一边推他一边喊:“讨厌,快放开我!” “梅,想我了吗?” “不想,想你干什么?” “骗人,你都找我妈打听去了,还说不想我。” “你想我吗?” “我老是做梦,梦见你给我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情书。” “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就好了,你回来以后,我还想跟你学习识字。” “好啊,一会我就教你。” “这是什么?”小梅指着玉强拿来的小布袋问。 “这是给我老丈人买的烟,这是给丈母娘的手绢……”玉强一边从小布袋子里拿东西,一边说。 “真讨厌,哪个是我的?”小梅等不及了,打断了玉强的话。 “这些全都是你的。”玉强把小布袋子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到桌子上。 小梅打开歪歪油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端着小镜子照了照,拿起手绢在脸上擦了擦,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盯着玉强看了看,脸上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她剥了一个糖果塞进玉强的嘴里。 就在这时,云凤带着两个孩子推门进来,吓得小梅赶紧站起来,惊慌失措的玉强也没反应过来,云凤只当没看见,主动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姨,我刚回来没一会,就过来看您!这是我给您买的手绢,不知您是否喜欢?”玉强缓过神来,便把手绢递给了云凤。 云凤接过手绢,高兴地说:“喜欢,我还没有用过这东西呢,这烟是怎么回事?” “是我给叔叔买的,上海产的大前门,还有这肥皂,是我妈让我拿来的。” “这肥皂可是好东西,碱面洗不好会伤衣服,回去代我谢谢你妈。” 玉强和云凤说完话,就开始教小梅识字,两个孩子见到糖果和饼干,只顾着吃,别的一概不管。 玉强回家后,见到王红兵和韩秀霞,彼此都不说话,彩云希望他能主动跟韩秀霞问个好,但玉强没采纳,说这种人欠打,活该! 春节期间,正是赌场火爆的时期,韩秀霞带着二妹子正忙着赚钱,也没计较这些。 玉强和母亲,还有玉兰,白天都忙着到各个村、集市去收购布票,晚上玉兰和母亲去赌场卖饺子和花生米、收购布票等。 赌场的人喜欢吃彩云包的元宝饺子,所以,她很快就占据了赌场生意的主导地位,韩秀霞的销售额直线下降,不到彩云的三分之一。 彩云返回赌场的本意,并非要和秀霞争夺赌场的生意,而是想利用这个场所更好地收购布票。 前一段时间,玉兰在这里也收购了一些,但效果不理想,而且经常对不上账,彩云担心玉兰一人在这忙不过来,可能会出现算错帐或丢失布票的问题,所以,她过来主要是为了布票收购的问题。 可是赌场的人见彩云过来了,都亲切地喊她元宝,追着要吃她包的元宝饺子,彩云经不住别人美言的诱惑,又重操旧业,没想到这帮人是出于起哄还是别的原因,就连本村老王家的人也不买秀霞的饺子了。 一天晚上,二妹子见一帮人和玉兰在那里有说有笑,而且还亲自动手帮她包饺子,气得她在一旁直想骂街。恰在此时,彩云说了一声“水开了”,玉兰端起已经放满饺子的盖帘,喊了一嗓子:“饺子开始下锅了,一会就好。” 二妹子冲到玉兰跟前:“我叫你狂!”一掌将玉兰端着的盖帘打翻在地,盖帘上的饺子撒了满地。 还没等玉兰反应过来,那几个参与包饺子等着吃的不干了,逼着二妹子给捡起来,二妹子不但不捡,反而用脚将散落在地上的饺子踩得稀巴烂,嘴里还愤愤不平的嘟哝着“两个馋嘴猫,开始叫春了,招来这么多男人……” 彩云实在听不下去,从烧火间冲出来:“我叫你胡说八道,”对着二妹子背后猛地一推,毫无防备的她,当即摔了个狗吃屎。 韩秀霞见自己的女儿吃了亏,她知道自己的腰不给力,不敢轻举妄动,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是偏向彩云那一边的外村人,她只好跑到赌场求援:“张彩云打人了,二妹子被她打了!” 随着她的一声大喊,王红兵的几个兄弟和侄子迅即跑过来,把彩云和玉兰摁倒在地,一阵暴打,随后而来的大头榔子见状,拿起一把大铁锹,大吼一声:“给我住手!谁再敢动一下,我就劈死谁!” 村里人都知道大头榔子是什么人,王红兵的几个兄弟乖乖的放了彩云和玉兰,俩人才得救了。 第八十九章 泄密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和玉兰收拾了东西,大头榔子送她们俩回到家里,见俩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彩云觉得自己后背开始疼,便让玉兰看了看。玉兰发现母亲后背有两处发青,轻轻地一摸,彩云就感到很疼,她知道是昨天晚上被打造成的,玉兰可能身体比较壮,又年轻,所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到了下午,赌场的房主老赵找到彩云说:“玉强妈,对不起了,我那里不能再收你的钱了,以后你也别去了,好吗?” “赵叔,您这是什么意思?”彩云不解地问。 “你是聪明人,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请你体谅我的难处。” “是不是王红兵找您了?” “你既然提到了,我也不瞒你,他说如果再让你过来卖东西,就带领民兵来砸场子,我得罪不起人家,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了。”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王红兵把彩云赶出赌场后,又打起布票买卖的主意,他知道来这个赌场赌博的人,涉及周边几里地范围内的各个村庄,是个很好的交易场所。 自从发现彩云做布票生意那天起,他就开始让他老婆悄悄地收集这方面的信息,现在收购价格了解得差不多了,但他不能确定韩秀霞提供的信息准不准,他需要进一步确认。 这时,他想到了玉兰,赌场上收购布票的事就是她亲手操作的。 一天中午,王红兵见玉兰正在水井旁洗衣服,他立即挑着两个水桶走过去。 “玉兰,洗衣服?” “是啊,小表叔,您怎么又来挑水呀?” “水缸太脏了,我要多洗几遍。” “您应该让二妹子干,省得她到处骂人。” “二妹子脾气不好,说话不好听,上次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您应该好好管管她,她哪是说话不好听,简直就是在骂人。” “谁说我不管她?那天回去我就揍了她一顿,她也认错了,要不然我饶不了她。” “这还差不多。” 玉兰就是这么一个实诚人,她以为王红兵跟她说的都是真的,其实这都是他背后操纵的,王红兵就是利用玉兰的这个特点,经常找她打听一些有关彩云的情况。 “玉兰,你在赌场收布票多少钱一尺啊?”王红兵的语气显得很亲切。 “您怎么知道我收布票的?”玉兰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小表婶跟你在一起卖东西,她能不知道吗?” “您是干部,您应该知道,收布票是违法的,不能乱说。” “我是你小表叔,是我抱着你长大的,跟我说不是乱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收布票的价格了,我就想看看你现在还跟不跟我说实话?” “在赌场收布票价格是不一样的,年底是一角或一角一,年初是一角二或一角三。” 王红兵听了,感到非常高兴,他相信玉兰跟他说的是实话,这就意味着,自己在玉兰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因两家之间的矛盾而受到实质性的影响,他觉得今后在玉兰面前,更要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 玉兰的话,不但可以确认韩秀霞了解的情况比较准确,而且还了解到其行情还有季节性,他觉得符合常理。 “玉兰,你知道小表叔为什么喜欢你吗?” “不知道。” “因为你不但长得可爱,而且从来都不跟我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我要就不告诉您,如果告诉您,肯定是实话。” “我就喜欢你这样,看来我没有白疼你。” “小表叔,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王红兵望着玉兰双手在搓衣板上搓洗衣服的动作非常迷人,只见她微微抬起头,笑容可掬的脸上,一双明亮会说话的眼睛,看得他心花怒放,让他感到自己的嘴上好像抹了蜜似的,伸出舌头在上下唇舔了又舔。 特别是她的胸前,虽然穿着棉衣,但随着她搓洗的动作,仍然能看到那里微微地在颤抖。他在想,不知这世上那个幸运的男人能有机会解开其中的秘密。 “你今年十八了吧,人说姑娘十八一朵花,我看你就是那花丛中最美丽的一朵,真是越看越好看!” “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再说我哪有那么好看吗?” “好看就是好看,周边这几个村子,找不到一个能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 “小表叔,您就会找我喜欢的说。” “不但是说,还记得我经常给你买的大白兔奶糖吗?” “记得,有时我还在村头等您上街回来。” “时间过得真快,几年前,你还赖在我怀里搂着我亲我,现在都成大姑娘了,要是再让你亲我你可能都不好意思了。” “过去是小孩,现在是大人了,不一样。” ”小表叔还想问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什么事?” “你妈收的布票卖给谁?价格多少?”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哥离家后住在东除,我妈收了布票就去那里,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小表叔,您是不是也想做布票生意?” “傻丫头,我是干部,哪能干这种违法的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王红兵觉得玉兰说得可能是真的,他猜测彩云也是在东除或合肥两个地方出售,至于出售价格的问题,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方案。 彩云知道玉兰心里藏不住事,所以,一些重要的事不敢和他说。这次玉强走了几个月,除了发福,谁都不知道他住在扬州,就连玉兰和小梅都以为他住在东除。 彩云多次提示玉兰,对王红兵要多个心眼,她总是说知道了,可是一到关键时候,王红兵就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玉兰洗完衣服回来后,跟母亲说起王红兵了解布票生意的事。 彩云没想到王红兵也在琢磨这个,看来他也想做这方面的生意,但她觉得他做不起来。 “他问你什么?” 玉兰把情况都告诉了母亲。 彩云听了很生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害人之心不可用,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都这么大了,王红兵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还要我来教你吗?” 玉兰有些不服气:“您老把他说得那么坏,实际上他这个人挺好的,是您想多了。” “他好在哪里?” “上次您和二叔的事,他本来说要批判你们,我去求情,他就答应了,最后不是也没批判你们吗?人家说到做到,还要怎么样?”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早晚你会明白,王红兵究竟是个什么人。” 王红兵之所以要下功夫打听布票生意,是因为他觉得这生意肯定能赚钱,否则,彩云不会做。 但他知道,这个生意风险很大,所以,他自己包括他家人都不会直接介入,他要幕后操纵,分享收益。 他觉得收购环节已摸清楚,准备让二女婿带上一些布票到东除和合肥去探探路子,摸一摸销售行情再定。 第九十章 二道贩子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周后,王红兵的二女婿告诉他,东除和合肥的销售行情差不多,零售每尺一毛六,二道贩子收购每尺一毛五。这一周时间,他零售只卖了三丈八尺,按照每尺一毛三进价,赚差价一块一毛四,算上车票和吃住等,亏了九块五毛钱,他想让老丈人给他补上,结果被王红兵臭骂了一顿,也没要回亏本的钱。 王红兵不甘心,觉得二女婿可能不是这块料子,他想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彩云为什么还做这个生意? 于是,他又安排大女婿出面,到这两个地方再试探一次。 经过十天时间的摸索,结果亏了十二块多钱,所得到的结论与二女婿的大体相同。 王红兵觉得奇怪,他不相信彩云会做亏本的买卖,那么她是怎么赚钱的呢? 他很想揭开这个谜底,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可是韩秀霞和两个女儿对此坚决反对,再也不配合他做这方面的探索,所以,他也没办法,只好就此罢休。 后来,他仔细想了一想,他终于想明白了。 彩云做布票买卖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会重返赌场和秀霞抢生意?一定是她发现布票买卖不赚钱,所以,又杀回来了。 这一次,他必须守住这块阵地,不能让彩云有可乘之机。 其实,彩云也在东除摸索过,虽然那里离南京和扬州都很近,可是布票的价格就是很低,彩云也不知道为什么。 彩云这段时间布票收购比较顺,除了上门收购外,周边几个剃头匠热情很高,从他们手中就收到近一百丈,这个情况出乎她的意外。 因为正月里是不剃头的,但这些剃头匠和他们的服务对象关系比较好,他们收购的价格相对比较低,而且各家各户的情况他们也比较了解,他们收购比较容易,利润相对高一些,所以,收购热情很高。 但彩云感到自己上门收购的难度增大了,加上赌场这条路被王红兵堵死了,所以只好想办法从二道贩子那里收购。虽然成本高一些,但算下来,利润仍然可观。 春节以来,彩云一共用去二百三十五元,收了一百六十六丈布票,每尺约合一毛四。 这次去扬州,见了本清以后,不知本清是因为玉强不在那里,怕冷落了彩云,还是别的原因,他显得格外热情。 晚饭后,本清带着彩云到外面遛弯,他仔细地询问了彩云这么多年带着几个孩子走过的历程,除了称赞,也给了许多鼓励。 本清也把自己的情况都跟彩云做了介绍,希望以后能够长期合作。 彩云前几次来,都是匆匆忙忙,与本清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长,这次有时间跟他出来遛弯,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中等身材,虽然不是那么高大英俊,但也很有魅力,他那宽大的额头和脑门给人一种充满智慧的感觉,他的眼睛很有神,说话时爱笑,让人感觉很亲切。 本清对彩云说:“春节后,是布票需求的淡季,这次我就按二毛一收,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这不是原来说好的价格吗?” “春节前我不是按二角二收的吗?我怕你有误会。” “不会的,春节前特殊,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担心我收购的安徽布票越来越多,这盖章的问题能不能解决?” “我收的安徽布票主要销往苏州、常州和镇江那边,都是大买主,人家有办法,我盖章的主要是销给本地的二道贩子和熟人,量不是很大,所以,你不用担心。”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现在农闲,我想请你在这多住几天,我带你到市里转一转。” “不了,几个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玉强都是大人了,你不用操心了。” “这孩子脾气不好,我老担心他捅娄子。” 第二天一早,彩云就离开了扬州。 彩云被王红兵赶出赌场后,韩秀霞在赌场中就没有了竞争对手了,饺子味道越来越差,而且还开始涨价了,大家非常不满意。 一天,“人来疯”找到大头榔子说:“雷哥,有好多人都想吃彩云包的饺子,你能不能让彩云在家卖饺子给大家吃?” “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过去?” “我问了,他们都愿意过去,这儿正对着彩云家后门,也就几十米的距离,要不了二分钟就到了,正好可以活动活动身子。” “行,我去问问彩云,看她什么态度。” 彩云听说此事,非常高兴,满口答应了,而且说当晚就可以供应。 大头榔子虽然和彩云断了那方面的关系,但他心里还是喜欢她,只要能为彩云办点事,心里就有点成就感。 于是,他立即回到赌场,找“人来疯”一起统计想要过去的人数,可“人来疯”说他不便出面,大头榔子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本来是他出的主意,关键时候他又朝后退。 “人来疯”自有自己的小算盘。 去年他在赌场烧火间干的“好事”被韩秀霞发现后,韩秀霞就唆使他对玉兰实施了更疯狂的行为。 事发后,一直没人怀疑到身上,他觉得韩秀霞够意思,信守承诺,替她保密,让他仍然能在女人堆里站住脚。 虽然那天晚上没能如愿,但也兵临城下,撞击了城门,所以,他已非常满意了。毕竟这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觉得自己没资格破人家的身子,到了这一步已经知足了。 对此,他既感激韩秀霞替他保密,又觉得对不起玉兰,总想找个机会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可每次见到玉兰时,她都表现得很自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让他感到玉兰对此似乎并不后悔。 他想起当时玉兰抱住他一个劲地喊他“唐哥、唐哥!”的情景时,觉得玉兰确实喜欢他,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次,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巴结讨好玉兰的机会,但又不想得罪秀霞,所以,他不能直接出面拆秀霞的台,只能暗中帮助玉兰。 他见大头榔子带着五六个人朝玉兰家后门走去,心中暗暗自喜,觉得能为玉兰出点力,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给玉兰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谣言四起时,村里许多男人的眼睛冲着她放绿光,在她全身上下反复打量,从前胸穿透后背。她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让她感到身在颤抖,心在流血。 第九十一章 第二战场 - 皖东人家 - 古占 大头榔子给彩云带来的这些人,平时都是彩云饺子的忠实吃主,他们和彩云及玉兰的关系都非常好,见彩云这儿正在剁馅、擀饺子皮,便纷纷下手帮忙,没一会,就吃上了他们爱吃的元宝饺子。 秀霞和二妹子觉得吃她们饺子的人越来越少,感到奇怪,后来发现彩云在家里卖饺子,把这些人吸引过去了,气得二妹子当即就要冲过去,最后,被秀霞拦住了。 王红兵知道后,觉得这个阵地不能丢,他进一步确认卖布票不赚钱的猜测是正确的,所以彩云又回来和他争夺这个阵地,他不能让她的目的得逞,决定让二妹子出面阻止。 一天晚上,彩云这里很长时间没人过来,直到十二点左右,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已经包好的饺子只够几个人吃的,彩云立即把刚刚躺下的玉兰喊起来,一起包饺子。 玉兰见来了这么多人,高兴得不行,赶紧穿上衣服,擦了把脸,就过来包饺子。 这些人也不闲着,帮着一起干,大家有说有笑,非常开心。 彩云在家中卖饺子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布票买卖业务。 她知道来这个赌场的人,有的离这里很远,她想发展一部分人成了她布票生意的合作伙伴,在周边村庄收购布票,然后送到他这里来,就按二道贩子的价格收购。 彩云说了她的想法后,其中有好几个人积极响应,表示愿意合作,回去立即行动。 包好的饺子刚煮出第一锅,有几个急性子的就抢先吃上了。 这时有人提议:“元宝,能不能让玉兰给我们唱首歌,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可以,她就喜欢有人听她唱歌,你们想听什么尽管提。”彩云很爽快地答应了。 “玉兰唱歌特别好听,唱什么我们都爱听!” 玉兰立马接过大家的话茬:“那我就给你们唱一首我最喜欢的《九九艳阳天》,这是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希望大家喜欢。”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这时,二妹子突然冲进来:“嘿,没想到这儿这么热闹,不但有饺子吃,而且还有人给唱歌。” “我们都爱听玉兰唱歌。“有人接过二妹子的话茬说。 二妹子望着冲她说话的那个男人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玉兰就喜欢唱十八摸,你们应该把她搂在怀里,她唱到哪你们就摸到哪,摸到她……” “住口!畜牲不如的东西,给我滚出去!”彩云没等二妹子说完,冲过来奋力将二妹子朝外推。 “你敢打我?”二妹子顺手抓起一个锄头把两口锅全给砸了,边砸边骂:“两个骚货,我叫你们勾引男人,伤风败俗的**……” 这些人都知道二妹子是王红兵的女儿,关键时候,谁也不愿得罪老王家,他们只是在一旁劝说二妹子,没有一人能主动上前强行制止,还有个别人,看到玉兰满脸羞得通红,站在一旁似乎很开心。 直到熟睡中的玉强被惊醒,从小房间冲过来,夺下二妹子手中的锄头,狠狠地扇了她几个耳光,吓得二妹子什么也没敢说,拔腿就跑。 第二天一清早,二妹子就找父亲告状:“爸,昨天晚上,玉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骂我、侮辱我,让我丢尽了人,您一定要替我出出这口恶气。” “他为什么会这样?” 王红兵听了二妹子的述说后,觉得她做得有点过,毕竟有那么多人在场,如果事情闹大了,怕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王红兵接着又问二妹子:“他打你那儿了?” “他打了我好几个耳光,还骂我是个泼妇。” “人家玉兰还是个姑娘,你说的话也太难听了,再说你砸人家的锅也不对,我看这事就算了。” “不是您让我去的吗?出了事您怎么又不管了?” “我让你去也没让你这么干啊!” “主要是他们欺人太甚,您知道玉强对我还干了什么吗?我都说不出口。” “我是你爸,怕什么?说!” “他抓住我两个肩膀,用膝盖使劲顶我两腿之间,说要废了我这儿,让我一辈子做不了女人,生不了孩子。”二妹子为了能让父亲出面替她报仇,添油加醋,乱编一通。 王红兵一听,立马就急了:“什么?还有这事?” 二妹子这次编造的谎言真的激怒了王红兵,他想到当年就是因为上了发财的当,把自己老婆打得做不了女人,生不了孩子。现在你要是让我女儿也做不了女人,生不了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拍了拍二妹子的肩膀,安慰她说:“别生气了,我肯定饶不了他。” 事后,韩秀霞在赌场的饺子也开始降价了,服务态度也好了,饺子的味道也有所改进,到彩云这里来吃饺子的人也逐渐少了。 彩云本想放弃这块阵地,避开王红兵,踏踏实实地做布票生意,可这毕竟是她最先开拓培育出来的市场,对这里还是有感情,不忍心丢掉这块阵地。 所以,她还是要把这个生意坚持下来,不想靠这个赚多少钱,主要是为了扩大布票生意提供方便。 王红兵见韩秀霞在赌场的生意占了百分之八十的份额,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去彩云那里,所以,他也能接受,两家在这个问题上逐步达成了一种平衡。 彩云的布票生意在逐步扩大,三月初,她带了二百一十六丈布票去扬州,其中二百丈还是像往常一样,缝在棉裤里,另外十六丈放在棉衣的衣兜里。 彩云走后的当天晚上,陈向东早早的就来到玉兰这里。因昨天他给玉兰送布票时,就知道彩云今天外出,明天才能回来。所以,他想利用这个机会能和玉兰单独在一起说说话,顺便巴结一下他心目中的女神。 “玉兰,你知道周边几个豆腐坊,谁家的最好吃吗?”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你们家的。” “那你为什么不用我们家的豆腐?” “因为你们家的不但路远,而且价格也高。” “这个好办,路远我可以顺便给你带来,价格我可以按每斤一毛三给你,比周边哪家的都便宜。” “真的?不许骗人!” “我要是骗你的话,就让你骑我身上咬我的鼻子。” “去你的,你真够坏的。” “跟你开个玩笑,不过我说的价格是真的,你每天要多少?” “要四斤。” “好的,你不用每天付钱,太麻烦,半个月一结算,你看怎么样?” “可以,听你的。” 第九十二章 狂欢 - 皖东人家 - 古占 晚上十点以后,“人来疯”来到玉兰这里转悠了半天,发现家中就玉兰一个人,于是,就从后门悄悄地溜进来。 “人来疯”每天晚上都会跑到这里转一转,了解一下行情,但他一般不进去,因为他知道彩云有点烦他,不爱搭理他。 “玉兰,你一个人在家啊?”这次,“人来疯”知道彩云不在家,便进门跟玉兰打招呼。 “是啊,我妈外出,麻个才回来。” 接着玉兰就给“人来疯”分配任务:“你来得正好,我妈不在家,你到赌场多找几个人过来热闹一下。” “没问题,能为我们可爱的兰兰服务感到非常荣幸!” “又来了,整天油嘴滑舌的,没个正形。”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个好人啊?” “这怎么可能呢?我愿意让你帮忙,就说明你是个好人。” “那你说,我好在什么地方?” “你乐于助人、待人热情、心善、脾气好、会哄人,还有很多很多。” 玉兰的一番话,乐得 “人来疯”嘴都快合不上了,她没想到玉兰对他印象这么好。 玉兰觉得母亲在家时管得太多,就连自己想给大家唱首歌都要得到她的同意,她觉得自己的优势和爱好受到很大的限制,没有充分发挥出来。 她平时不管是走路,还是洗衣服或是在地里干活,都会不停地哼着小曲,每当她的歌声或舞姿得到大家称赞、鼓掌时,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和骄傲,她觉得能给别人带来欢乐就是最大的快乐! 她想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到赌场多找些人来好好放松一下。但她又怕与二妹子发生冲突,不愿直接过去,她想找大头榔子帮忙,可又怕他过来会管着她,觉得不妥。 找陈向东也觉得不合适,虽然她很喜欢他,但她觉得人家毕竟是豆腐坊的老板,不但有钱而且又长得那么俊,怕引起误会。 正在她犹豫不决时,“人来疯”过来了,玉兰觉得这个人合适,于是,就给他下达了任务。 “人来疯”带着玉兰给他下达的任务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这里,向赌场走去。 当他来到赌场门口时,他突然止住了脚步,觉得这样做肯定会得罪韩秀霞,她要是把烧火间的真相说出来怎么办? 可是他已经答应了玉兰,不办的话就会得罪玉兰,这绝对不行。 他左思右想,觉得现在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更何况现在赌场的人都已经认定,烧火间桃色新闻的那个男人就是陈向东了,就是韩秀霞说出真相来也没人相信了。 于是,他果断的进入赌场,首先找到了陈向东,俩人一共找了十几个人,基本上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一起来到玉兰这里。 玉兰见了很高兴,招呼大家一起动手,有擀饺子皮的,有包饺子的,也有插不上手在一旁起哄的:“让玉兰给我们唱首歌好不好?” “好!我们就喜欢听玉兰唱歌。” 玉兰道:“那我就给你们唱一个京剧《红灯记》选段,李铁梅唱的《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希望你们喜欢。”——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玉兰刚唱完,陈向东就来了一句:“大家觉得玉兰唱得好不好啊?” “好!” “要不要再来一个?” “要!” 等大家都吃上饺子时,玉兰又唱了首《二月里来》,唱到高兴的时候,她开始边唱边舞,大家齐声高喊“好!太美了!” 刚吃完饺子,就有人提议:“让玉兰和陈向东给我们唱个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你们说好不好?” “好!” “大家欢迎!”接着就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玉兰说:“现在都唱***,这个不知道让不让唱?” “山高皇帝远,我们是关起门来自乐,只要你们俩起个头,我们大家跟着一起唱,大家看好不好?” “好!我们跟着一起唱!” 玉兰看见陈向东已经站了起来,便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说:“陈哥,我们俩站到中间给大家唱,好吗?” “好!我听小妹的。” 玉兰高兴地唱了起来——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女),玉兰一边唱一边舞起来,大家给与热烈的掌声。 绿水清山带笑颜(男),陈向东也学玉兰那样,边唱边舞,虽然唱的还可以,但跳舞的动作太生硬。 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女), 夫妻双双把家还(男)。 唱到此处时,向东伸手搂着玉兰的腰,俩人向一起靠拢时,玉兰可能太投入,动作有点大,把整个头全部靠在向东的肩上,引得大家一起喊“好!”,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也有人在私下窃窃私语:“看来玉兰确实喜欢他。” 玉兰不知道赌场有关她和向东之间的那些传闻,所以,她不明白这些人喊出的“好”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自己的歌声和表演得到大家的赞赏,心里感到特别高兴。 俩人唱到夫妻恩爱苦也甜时,这帮人不约而同地爆出热烈的掌声,有人喊道:“向东,快把你的娘子抱进洞房!” “对,进洞房!” 原来,俩人唱到此处时,玉兰见向东朝她这儿走来,她就把身体向他这儿靠,没想到就在俩人身体即将触及的关键时刻,向东身体突然回撤,玉兰整个身子扑了个空,差一点摔倒,幸亏向东反应快,立即回身将玉兰抱住,玉兰因身体失衡,整个身子倒在向东怀里,所以,引发了这帮人起哄。 “向东,你没看见玉兰是假摔吗?她就是喜欢上你了,想让你抱她。” “你们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玉兰,你就嫁给他吧!” 这时,玉兰撅着嘴不乐意了:“你们要是再乱说,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别生气,这都是好朋友,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让他们马上就给你道歉。”向东见玉兰真的生气了,赶紧过来哄她。 向东指着带头起哄的那几个人:“你、你、还有你,大家一起,向玉兰道歉,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帮人异口同声地给玉兰道歉。 玉兰看了看这些人,觉得大家道歉的态度都很诚恳,脸上又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了解玉兰的人,有时故意惹她生气,觉得她阴转晴时,脸上露出的笑容更可爱。 向东今晚很开心,承诺他请客,所有人的饺子钱由他一人支付,玉兰也不客气,全部收下,心想不能让他白占便宜。 一直在窗外窥视的二妹子,回去后,就添油加醋,向父母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王红兵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接着便问二妹子:“你说玉兰和向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在一起亲嘴?” 二妹子非常认真地回答道:“可不,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看来烧火间的事不是谣传,就是真的。” “我不信,玉兰不像是这样的人。” 秀霞道:“这是二妹子亲眼所见,烧火间的事也是有人看见的,这还能有假?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就是一个小骚货。”秀霞一直不敢说出烧火间事件的真相,也是随大流,将脏水泼向玉兰和向东俩人身上。 这帮人离开玉兰这里后,就围着向东起哄:“刚才你把玉兰搂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你小子真有艳福,玉兰当着我们的面就向你扑过去,看来她是有点控制不住了。” “我们要是不在场的话,你会不会把她抱上床?” “住嘴,不许你们胡说八道,玉兰是个好姑娘,她把我们当成好朋友,我们应当尊重她。” “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们俩在烧火间干的好事,她那两个大馒头,啃着是不是很舒服?” “我今天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烧火间的事纯属造谣诽谤,请你们不要再提这个无聊的事了,否则,我就不认你们这些朋友了。” 这些人见向东真急了,也没再说什么了。 第九十三章 胆大包天 - 皖东人家 - 古占 凌晨二点左右,向东起身离开赌场,“人来疯”紧随其后,也离开了赌场,他要看看向东究竟去哪里。 “人来疯”今晚很不爽,本来玉兰让他帮忙找人过来热闹一下,结果,自己受了冷落,向东却出尽了风头,他怀疑玉兰之前和他说的那些好听的,就是哄他、利用他,她真正喜欢的应该是陈向东。 “人来疯”一直都把烧火间发生的事作为玉兰喜欢他的依据,尽管他始终想不明白,玉兰究竟喜欢他什么,但他还是乐意接受这个事实,而且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他见向东直奔玉兰家后门而去,心想此时他一个人去找玉兰干什么?难道…… 他不愿多想,但又无法阻断自己的思绪。 当赌场的人把烧火间的事扣在陈向东身上时,他觉得有人替他背黑锅感到幸灾乐祸,可后来又觉得不爽。 他认为人们之所以会把这事扣在他身上,肯定是他们觉得,只有像向东这样不但长得俊,而且也有钱的男人,才配让玉兰那么做,像他这种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则根本就不配。 可事实上,真正的当事人就是他,他是亲身体验到玉兰抱住他喊他唐哥时,是充满激情的,跟他是动真格的。 只是后来,他觉得有了变化,虽然觉得玉兰对他仍然很热情,但再也没有要和他亲热的意思,反而对向东表现得更加热情起来。 今天晚上,他发现玉兰唱歌时,眼睛经常盯着向东,特别是俩人在唱《夫妻双双把家还》时,当他看到向东搂着玉兰的腰,玉兰把头靠在他肩上的那一幕,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玉兰确实喜欢上了陈向东。 他知道自己各方面的条件都没法跟陈向东比,他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玉兰喜欢他也很正常。 现在,他要侦探一下这俩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他揣测,向东进门后,肯定会把门插上,然后灭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只能到玉兰床前的窗下进行侦察。 出乎他意料的是,向东进门后,只是随手将门关了一下又弹回去,门只关了一部分,他在屋外就能看见向东在玉兰对面坐下,问她:“玉兰,还生气吗?” “生气?生什么气?” “晚上他们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啊?” “他们不是向我道歉了吗?为什么还要生气?”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有这么好的性格真是难得。” “你就会说好听的,嘴上就像抹了蜜似的,肯定有不少女孩子追你吧?” “谁追我这个丑八怪?不像你,长得那么迷人。” “你算了吧,谁不知道你长得俊,又是大老板,追你的姑娘肯定少不了。” “人来疯”听到这,觉得火候快到了,说不定玉兰很快就要过来上闩,他怕玉兰上闩前会出来侦探一下,于是,他跑到发福家后院躲起来。 过了很久,既没看见玉兰出来,也没听见上闩的声音,他有点沉不住气,又跑过去侦察了一番,发现向东不见了,就玉兰一人坐在那里纳鞋底,他便轻轻地推门进来。 “玉兰,你在干什么呢?”“人来疯”没话找话。 “唐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玉兰见“人来疯”进来,便和他打招呼。 一声亲切的唐哥喊得他浑身都感到舒坦,他连忙答道:“没睡,过来看看你。” “刚走没一会,又要过来看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全身上下哪里都好看,越看越迷人。” “去你的,回去看你老婆去吧。” “她就是一头野狮子,我都不敢靠近她。” “你说你一个挺俊的大男人,怎么找这么一个老婆?” “不是穷吗,没办法。” “穷怎么了?穷可以去改变,我就讨厌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也有人说我那么大的脸上长了个小眼睛,不像好人。” 玉兰一听,笑得不行,“人来疯”不知怎么回事,忙问:“你笑什么?” “你那个小眼睛,要是长在别人脸上可能是不好看,可是长在你脸上,我觉得挺可爱的。” “为什么?” “因为你笑起来,眯着个眼看人,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 玉兰的话让“人来疯”立即想到“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那句俗语,他觉得可能正是这一点吸引了玉兰,让玉兰喜欢上了他,以至于在烧火间那个危险的地方,她也敢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而且还深情地喊他“唐哥!” 他觉得现在是个极好的机会,这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她想此时的玉兰应该没有什么顾虑了。 玉兰虽然身着棉衣,但胸前凸起明显,“人来疯”看着看着,口水止不住从嘴角流了出来,他猛地冲上前抱住玉兰,那张大嘴在玉兰脸上狂吻,嘴里还不停地嘟哝着:“玉兰,我爱你!” “放开我!”玉兰使劲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不知她哪来的力量,将这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最终撞在大门上,玉兰打开大门将他轰出去。 “人来疯”走后,玉兰就躺下了。但怎么也睡不着,她没想到“人来疯”会这样,她觉得以后要躲他远一点。 今夜发生的一幕幕,让玉兰又开始思念起她心爱的唐哥来。 唐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她来封信,主要的内容就是说他家中的一些情况和如何思念她等。 玉兰从来信中得知,他复婚后,妻子在春节前生了一个男孩,父亲也回来了,父母都说这孩子长得像他,但他已明确表示,等孩子一周岁以后,就正式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 自从母亲从李组长那里回来,听说唐浩因为思念她瘦了一圈,人都变样了,玉兰感到很心疼,可又不能前去看他或写信,只能默默地祈祷他幸福、平安,尽快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生活。 她又想到了母亲,这次带的布票比较多,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钱,到时候,希望母亲能给自己提前备一些嫁妆。 彩云这次去扬州,选择在浦口火车站下车,她想做一下布票方面的行情调研。 车站和码头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她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这里有人在做布票买卖,她准备用事先备好的那十六丈布票进行试探一下,摸一摸安徽布票在这里的具体行情。 她并不是不相信扬州的刘本清,她是觉得做生意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万一本清那里出现什么意外,她必须要有退路。 本清收的安徽布票卖给谁,她无法知晓,就连玉强也不知道,所以,她只能靠自己去慢慢摸索。 她瞅准目标后,与他们进行了沟通和交流,结果这些人只收购本地布票,都不要安徽布票。 没办法,她从浦口码头乘轮渡到对岸的中山码头,这里人特别多,她发现这里做布票的人好像比浦口那边更多,但经过沟通,这些人也不要安徽布票,看来外地布票在这里不好卖。 到了四月中旬,彩云再次去扬州时,她随身带了三百二十丈布票,有二十丈放在棉衣兜里,她想起本清曾经和她说过,他收的安徽布票主要销往苏州、常州和镇江,她觉得安徽布票在镇江应该有市场,所以,她这次准备在镇江试探一下。 彩云每次去扬州,玉兰都要请一些人过来热闹,而且每次都要和向东唱那段《夫妻双双把家还》的黄梅戏。 这一次,正好让王红兵给撞上了,他气冲冲地跑进来,冲着玉兰发脾气:“陈玉兰,你胆大包天,竟敢唱黄梅戏,我警告你,再敢唱就把你抓起来。” 玉兰就像犯了错误似的:“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红兵又指着陈向东问:“你听见了吗?” 陈向东赶紧答道:“听见了,以后我们只唱***。” 第九十四章 教训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下了火车,出了镇江站,在周边转了一会,就听见旁边有人问了她一声“有布票吗?” 彩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觉得有点像刘本清,看着很面善,便随口问了句“要安徽的吗?” “要,各个省的都要。” 彩云听了非常兴奋,终于找到买主了,但不知他要的量有多大,紧接着追问道:“你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什么价格? “每尺二毛三。” “是现钱吗?” “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中年男子用手拍了拍身上的腰包。 彩云一听,比本清收的价格还要高二分,她觉得这是一棵摇钱树,一定要抓住他不放。 “请问您是本地人吗?” “是,我家就住在前面的胡同里,离这不远。” “我带的布票只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取出来,能不能到你家里去一下?”彩云想,如果知道他家住那里,就可以长期合作了。 “当然可以,以后你就可以到我家里找我。” “我就是这个意思。” 彩云跟着这个中年男子,拐进一条小街,没走多远,迎面走来几个人,彩云突然感到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腿也开始发抖。这时,那个中年男子转身一把抓住彩云,道:“我们是‘打投办’的,跟我们走一趟。” 无论彩云如何挣脱,也无济于事,被几个市场管理人员带到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几个女管理人员,从彩云身上搜出安徽布票三百二十丈,全部予以没收。 彩云感到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向管理人员求情,结果无济于事,只好空手回到家中。 彩云这次损失太大了,几个月来的经营成果毁于一旦,幸亏及时还了发福的借款,打了一张大桌子和几条长板凳,还给玉兰做了件新棉裤,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否则这次肯定都赔进去了。 遗憾的是,想把房子翻盖一下和买两个小猪仔的事一直没落实。 玉强和玉兰见母亲这次回来,面容显得特别憔悴,情绪低落,老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俩人问母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只是说,没有,就是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晚上,玉强把二叔喊来,让他问问母亲究竟怎么了。 发福和彩云聊了很长时间,才一起从房间出来,彩云的脸色显得好了许多,并把这次去扬州的遭遇如实告诉了两个孩子。 玉强和玉兰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俩人都努力劝母亲,还称赞母亲聪明能干,赚大钱的日子在后头。 彩云听了,感到欣慰,觉得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能够替她分忧了。她也告诉两个孩子:“这都是教训,在情况不明时,绝不能贸然行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玉兰问母亲:“妈,您当时是不是特别兴奋?” “是啊,太冲动了。今后,你们也要注意,天上掉下的馅饼往往都是陷阱,真正的财富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去积累。” 两天后,彩云收到扬州本清的来信,主要内容就是江苏那边现在对倒卖布票打击力度很大,要求彩云停止收购,手头现有的布票要尽快送过去,他想办法处理。 彩云心想,这信要是提前几天来就好了,现在一切都晚了,就是本清那里能照常收购,她也没本钱启动了,在资金和精神上都受到了重创。 她想到几个和她合作不错的人,必须尽快上门通知他们停止收购,还有一些无法联系的人,只能等他们过来时再说。 由于这些人已经收购了部分布票,他们希望彩云能把这些布票收下,但她现在手头只有十几块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一手钱一手货,只能先打欠条,待卖了以后再还,这些人也只好同意了。 彩云一共带了四十五丈布票来到了扬州,见到本清后,也不好提及上次倒霉的事,只是说,那边现在也管得很严,不好收购了。 本清告诉彩云,现在布票销售风险特别大,待合作伙伴手中存货处理完,就不做了。 彩云带去的布票本清按每尺一毛八全部收下,回来后,还了进货欠账,还赚了十来块钱,这就是她今后的家底,从现在起,必须精打细算。 由于玉兰的努力,加之向东家的豆腐确实更好吃,赌场的生意有了新起色,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二妹子上次被玉强打了几耳光,自觉理亏,也不敢再来捣乱了。 到了五月份,进入了农忙季节,赌场的人越来越少,彩云的赌场生意也停了,玉强和发福也不再外出做木工活了,都回到队里上工。 割麦子时,玉兰总觉得自己的衣服绷得太紧,他怕万一要是崩开了,那可就丢死人了,于是,就把衣服扣子向内移了一点,扣上后感觉宽松了一些。 下午割麦子时,玉兰正好赶在田埂边上,王红兵挑麦把子从这里走过后,又折返回来,在玉兰前方蹲下和玉兰说话。玉兰觉得他的话语无伦次,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发出一种令她惊恐的贼光,向她的胸部扫射,她低头细看,吓得她立即扔下镰刀,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胸口,起身向家中走去。 她觉得上次将衣扣向内侧移得太多了,回家后,便将衣扣向外侧移了一点,扣上后,反复弯腰试验,觉得安全了,才回到地里继续干活。 一天,玉强见王红兵又塞给玉兰一包东西,他知道肯定是吃的东西。 玉强回家就教训她:“让你别要王红兵的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这种人以后离他远一点。” “我觉得小表叔这人不错,你别老在背后说他坏话。” 玉强听了很气愤:“小表叔、小表叔,我看他哪天要是把你卖了,你肯定还会帮他数钱,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个心眼?” 彩云也对玉兰说:“你哥说得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王红兵这种人我们应该多个心眼。” 玉强接着母亲的话对妹妹说:“你看人只看到好的一面,看不到好的背后隐藏的那一面,早晚有你吃亏的那一天。” “你们老是说我,是不是觉得我傻啊?可是大家都很喜欢我,我觉得很开心。” 第九十五章 宣传队 - 皖东人家 - 古占 秋收结束后,一些人又陆续过来赌钱,王红兵找到赌场的老赵,说现在上面形势变了,要求他必须把赌场关了,否则就要抄家。 老赵知道,关了赌场,王红兵也受损失,他觉得形势可能真的变了,看来不关不行了。 集市的管理也严了,统购统销的物资基本上见不着了。 彩云想做生意的路都被堵死了,只能在家纺棉花,做些针线活。 十二月初,县贫宣队工作小组,进驻唐岭公社开展农村建政工作,成立大队革 委会。王红兵顺利当上了大队革 委会主任,一举成为王家峪大队的核心领导人物,并继续兼任大队民兵营长和王家峪生产队队长。 王红兵上任后,立即召开全大队干部会议,要求各生产队,不但要高质量完成交公粮任务,还必须卖余粮。 接着就开始筹建大队宣传队,在全大队普及和推广“样 板戏”。 玉兰得知后,立即找到王红兵:“小表叔,听说大队要成立宣传队,不知道我够不够条件?” “我现在是全大队最大的官,以后不能再喊我小表叔了。” “那我喊您什么?” “喊我王主任。” “行,王主任,我能参加宣传队吗?” “我说能就能,我说不能就不能,全凭我一句话。” “小表叔,不,王主任,您知道我就喜欢唱歌跳舞,样 板戏、黄梅戏、庐剧我都喜欢。” “这个我知道,只要你听我的话,你的各种合理要求,我都会认真考虑。” “没问题,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玉兰觉得,王红兵现在成了大领导了,母亲、玉强和他的关系都不好,今后有什么事,只能由她出面去做工作。 “那我能参加宣传队吗?” “能!你现在就是大队宣传队的成员了。” “太好了,谢谢小表叔!不,谢谢王主任!” “宣传队首先要排练忠字舞,然后还要排练样 板戏。” “我最喜欢京剧《沙家浜》里阿庆嫂的一个唱段,我唱给您听听,好不好?” “好!” 玉兰唱道—— 参谋长休要谬夸奖, 舍己救人不敢当, 开茶馆 盼兴旺, 江湖义气第一桩…… 玉兰刚唱了几句,王红兵就报以热烈的掌声,道:“玉兰,你唱得真好!演京剧时你就是主角了!” “真的?” “真的,你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又唱得这么好,主角非你莫属。” “谢谢王主任!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大队宣传队包括演员和乐队共三十人,男女各十五人,均为三十岁以下人员,经玉兰推荐,陈向东也在其中,“人来疯”本来没有他,王红兵架不住他的软缠硬磨,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一九六九年元旦上午,村里大喇叭传来公社革 委会的通知:为普及革命样 板戏,公社决定,在春节前夕举办样 板戏汇演,每个大队至少要推荐一个样 板戏节目参加演出,公社将从中选出一个优秀的节目参加县里的 他对玉兰说:“我的想法是要夺取全公社汇演的第一名,争取到县里参加调演,你觉得我们演那部戏比较好?” “您是要演全剧还是要演选段?” “演全剧来不及,只能演选段。” “那我们就演《红灯记》第二场‘接受任务’,您看行吗?” “为什么选这个?” “因为这一场戏我和我妈最熟,我演李铁梅,让我妈演李奶奶,我们俩不用练,可以直接去演。” 王红兵觉得玉兰说得没错,但他不可能让彩云演样 板戏,无论她唱得有多好也不行。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这次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必须拿第一,上次我听你唱的阿庆嫂那一段,应该是《智斗》选段吧?” “是的。” “你唱得多好啊!为了发挥你的优势,我决定就演《智斗》选段。” “行!我听您的,无论你说演什么我都会努力把它演好。” “这就对了。” 其实,关于演什么的问题,王红兵心里早有主意,征求玉兰的意见,主要是为了让玉兰开心,他以为玉兰会提《智斗》,没想到她提了另一个节目,所以,他只好直接拍板了。 王红兵平也很喜欢京剧,平时只要广播里播放《沙家浜》的《智斗》选段,他再忙也会停下来跟着一起唱,他特别喜欢其中刁德一的角色。 “那刁德一和胡传魁由谁来演?” “我演刁德一,你觉得怎么样?” “那太好了,我能跟您这么大领导同台演戏,真是太荣幸了!” “你觉得胡传魁谁演比较合适?” “我觉得陈向东嗓子不错,就是个子高了一些,也俊了一些。” “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俊?” “他哪能跟您比?他是那种庄稼人健壮朴实的俊,您是那种既英俊潇洒又具有大将风度的俊,没有可比性。” “那你找对象是愿意找我这样的,还是愿意找陈向东那样的?” “当然愿意找您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但高大魁梧、英俊潇洒,而且聪明、有文化、有本事,我就敬佩您这样的人。” “大将风度你不喜欢吗?” “有大将风度的人一般都是当官的,我想都不敢想。” “当官的也是人啊,也喜欢漂亮的女人。” “可当官的谁能看得起我啊,再说,我也不想高攀。” “我没有看不起你吧?” “像您这样的领导太少了,我就羡慕小表婶,她真有福气,能成为您这样大领导的老婆!” “我要是再小十岁,你愿意嫁给我吗?” “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让小表婶听见了,她肯定会骂我的。” 王红兵听了,心里感到很舒服,他觉得玉兰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愿意。他见玉兰低着头,有点脸红了,更确定她就是这个意思。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和玉兰拜堂、入洞房,吹灯、宽衣的情景。 “主任,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真可爱,小表叔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您不是说以后我不能再喊您小表叔了吗?” “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你还可以这么喊。” “行,我觉得还是喊您小表叔更亲切一些。” 王红兵最终采纳了玉兰的建议,让陈向东扮演胡传魁。 他对这次演出非常重视,派人到合肥给三名演员每人订做了一身演出服,还买了二胡等乐器,组建了配套乐队,又找来了剧本,每天下午到大队部排练半天,自己既当演员又当导演。 彩云知道玉兰在《智斗》中扮演阿庆嫂,感到很高兴,因为这是给老陈家增光的事,而且这个角色也特别适合玉兰,但她觉得另外两个角色安排的不合理。 “玉兰,刁德一为什么由王红兵来演?”彩云忍不住问玉兰。 玉兰道:“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向东小伙子那么俊,让他演这个角色多好啊!” “我觉得王红兵比他更俊、更精神。” “再俊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能跟小伙子比。” “但他显得年轻,跟小伙子也差不了多少。” “你呀,就是被他哄迷糊了,觉得他什么都好。” “反正我觉得他演刁德一更合适。”玉兰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在排练的过程中,三人的许多唱腔和动作实际上还是以玉兰说的为准,因为她说的确实有道理,王红兵也知道其中的奥秘。 第九十六章 排练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经常和玉兰一起,对《智斗》中人物的唱腔和动作、表情进行探讨、切磋,实际上,彩云成了幕后导演。 在排练过程中,玉兰发现,向东演胡传魁还真是有点费劲,主要是他老跑调,这是很致命的问题。但这人选是她推荐的,所以,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纠正。 虽说每天下午都进行排练,但由于王红兵公务太多,经常不能参加排练,只有向东和玉兰俩人按时进行排练,这正好给她指导向东提供了方便。 后来,王红兵不在时,俩人就在玉兰家里排练,玉兰首先集中时间纠正他的唱腔,接着又开始指导他的动作和表情以及眼神。 前几天,向东的唱腔老是纠正不过来,玉兰有些着急,晚上让他在家中吃饭。饭后,玉兰和母亲一起,帮向东寻找纠正的方法,然后反复进行练习。 王红兵觉得向东的基础比较差,拖了排练的进度,由于这次汇演时间紧、任务重,为了能取得好成绩,他决定从即日起,玉兰和向东俩人全天候排练。 经过一个多月的集中排练,向东进步很快,三人配合默契,王红兵便把乐队全部集中起来,进行综合排练,重点是相互配合的演练。 全公社共有八个生产大队,每个大队都准备了一个样 板戏选段或选场参加了演出。 演出这天,各大队都组织人员前来观战助威,观众达到几千人,把演出现场围得严严实实。 王红兵他们的节目在演出时,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特别是玉兰的几段唱腔,观众的欢呼声、呐喊声、掌声此起彼伏,以绝对的优势夺取了第一名,将代表唐岭公社参加县里的调演。 演出结束后,有涛找到了玉兰,向她表示祝贺。 玉兰问:“涛哥,听说你有儿子了?” 有涛道:“是啊,刚四个月。” “你过得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只要我妈高兴就行了。” “你妈身体好吗?” “还行,烧伤后恢复得不错,没什么大事,你有对象了吗?” “没有。” “你今年都十九了,应该找对象了。” “我不想结婚,我觉得跟我妈在一起生活挺好。”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贤惠又能干,还有文化,你完全可以到城里找个对象,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我只不过是认识几个字,谈不上有文化,再说我喜欢农村,城里太乱,我不喜欢。”玉兰心想,城里只有唐哥能吸引她,别的她都不感兴趣。 “我在公社粮站工作,我们那有个小伙子条件不错,父亲是公社革 委会副主任,今年二十一,长得又高又壮,就是有点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们牵个线。” “不用,我的事你别操心了,你刚才说你在粮站工作?” “是的。” “我看现在好多城里人,都下放到农村来了,你怎么能到粮站去工作的?” “是我老丈人给安排的,是临时的。” “看来他们家对你不错,秀芳对你好吗?” “还行,就是脾气太坏,说话太伤人,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我也就忍了。” “人都会有缺点的,有了孩子以后,也许会好一些。” “这你就说错了,自打有了孩子起,她就更来劲了,哎,不提她了,还是说说你吧。” “我挺好的,没什么好说的。” “我希望你不要记恨我,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没办法。这两年我虽然受了许多委屈,有过很多痛苦的时候,但每当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就感到很快活。”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这时,有运过来和有涛打招呼:“涛哥,你跟阿庆嫂在说什么,说得这么热闹?” “玉兰,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堂弟,叫张有运,他是你的戏迷。” “不用你介绍,我们早就认识,玉兰,你唱得真好,看我给你鼓掌,手都拍红了。” “谢谢你的鼓励!” “我也喜欢唱戏,以后我跟你学唱戏怎么样?” 玉兰道:“行啊,只要我会的,我都可以教你。” “玉兰,走了。” 玉兰见王红兵喊她,便离开了。 玉兰走后,有运问有涛:“涛哥,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小时候落水,我救过她。” “原来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和她妈在赌场卖饺子,我经常吃她们家的饺子。” “听说她妈包的饺子很好吃。” “不但饺子好吃,关键是玉兰长得漂亮,又很风流,大家都想趁机和她套套近乎。” “你凭什么说她很风流?”有涛对此很不满意。 “你还不知道吧,她在赌场烧火间里,和一个男人干起了风流事。” “你胡说!”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后来我相信了。” “为什么?” “有一次,她妈不在家,玉兰一个人在家卖饺子,我们过去时,她和赌场里传说的那个陈向东,合唱了一个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他俩边唱边跳,突然,玉兰来了个假摔,陈向东立即上前抱住她,玉兰躺在他怀里,痴情地望着陈向东,你要是看见她当时那个眼神,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你这是在造谣!” “这事赌场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回去问问村里赌钱的人。” “不用问,玉兰绝对是个好姑娘,请你少给她身上泼脏水,否则,以后有事别找我。” “你怎么还急了?女人多情更可爱,我就喜欢多情、风流的女人,她要是用那种眼神看我,非把我全身骨头都看酥了不可。” 此时,有运真实的想法是玉兰这种眼神,可能是治疗他所患疾病的一副最有效的良药,只是他无法说出口而已。 王红兵对玉兰近期的表现非常满意,不但为他争了光,而且还能和她到县城同台演出。 为了能在全县调演中取得好成绩,他决定让玉兰到县剧团学习,回来后,好进一步对节目进行改进、提高,玉兰得知后,感到很高兴。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为了改善春节生活,王红兵决定把大塘水抽干,抓些鱼虾分给各户。 去年由于干旱,粮食减产,王红兵新官上任,为了表忠心,不但交足了公粮,还卖了一些余粮,造成社员口粮短缺,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 他把全队的水车都调到大塘,组织壮劳力,仅用一天的时间,就把大塘的水抽干了,抓了有二百多斤鱼虾。由于鱼杂,大小不一,王红兵觉得没法按重量分,而是将其均分成四十六堆,一家一堆,抓阄决定。 还好,大家觉得公平,分配顺利完成。 春节后,王红兵组织社员开始广积肥,决定把大塘的淤泥运到西冲的水田和麦田做肥料。 大塘的淤泥经过多日的风吹日晒,表层已经干硬,所以,应当尽快搬运,既能积肥,又能扩大水塘的蓄水能力,女人们泡澡避暑也更干净了。 挑塘泥需要趁着天气好,一鼓作气,将塘泥挑完,如果赶上中途下雨,则前功尽弃,需要重新车水,重新晾晒。 王红兵将参加挑塘泥的几十个劳力,分成四组,从不同方向同时向塘心推进,谁也不甘落后,因为这是队里和每个家庭晚汇报的一项重要内容,大家都想表忠心、出成绩。 挑塘泥大多用一根扁担,两只小畚箕。挑之前,要往空畚箕里撒上几把细干土或稻草灰,这样再去盛塘泥,就不粘畚箕底了。 随着挑塘进度,淤泥越来越粘稠,黑油油的,泛起一股腐烂味,这样的淤泥最有肥效性。 王红兵安排社员们将这些淤泥挑往小麦地,因为冬小麦需要肥力高,顺势倒下去的塘泥还兼着“冬被”保温作用。 挑塘泥基本上都是男人们的事,女的大都是负责铲塘泥。 用铁锹铲塘泥也非常吃力,如果竖锹铲下,弄不好,连人带锹陷入深潭里,拔也拔不出,只能将铁锹斜着一点,像切豆腐那样,平贴着锹,一锹锹地铲。 越黑越油的淤泥,越易粘在铁锹上,很难倒入畚箕里。 玉强见小梅的铁锹上粘的淤泥太多,就过去把锹拿到塘埂上,清除干净后递给她,还用木桶盛了一些稻草灰,放在她跟前,让她定时把铁锹放在稻草灰上抹一抹,再去铲泥,就不粘锹了。 彩云见了,就跟一旁的云凤说:“你知道什么叫娶了媳妇忘了娘吗?你看我家玉强媳妇还没娶到家就忘了娘了。” “你这从何说起?” “你没看见啊,玉强不但把小梅的铁锹弄干净,还给她弄些稻草灰用,想得多周到啊!” “玉强哪来的木桶?” “挖塘泥不是老能挖到泥鳅和黄鳝吗,他是带来盛这些东西的。” “玉强是抓鱼高手,老给我们送鱼、送黄鳝,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们的。” “你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孝敬你是应该的。” “今年家家都缺粮,你们卖了也可以到黑市上买点粮食。” “现在政府抓得很严,集市上根本买不到粮食,我家的粮食最多只能维持到三月底,还有两个多月都不知道怎么过?” “哎,我们也一样,本来就减产,还要卖余粮,那么多人劝他就是不听,到头来遭罪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第九十七章 请您自重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下午,刚干了一个多小时,玉强见小梅有点累了,就放下扁担,拿过小梅手中的铁锹,自己动手铲泥放到畚箕里。 就在给第二个畚箕铲泥时,感到铁锹碰到什么挺硬的东西,当玉强把塘泥铲起时,发现下面的塘泥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微微的颤动,他立马意识到,这是一只大甲鱼。 玉强抓甲鱼是个老手,他左手摁住,右手找准甲鱼的尾部,伸到下面,用拇、食二指卡住并掐入它的后腿窝,将甲鱼提起来。 “哇,老鳖!”小梅感到很惊讶。 “晚上让你妈做给你吃。”玉强对小梅说。 玉强拿着老鳖来到云凤跟前:“阿姨,小梅挖到一只甲鱼,您看放哪里?” “这么大啊,可能有三斤多,可我不会做,给你妈吧。” 彩云道:“可以清炖,也可以红烧,很简单。” “我都不会杀,队里分的老鳖,把我手都弄破了,做出了还特腥,一点都不好吃。” “那好吧,我做好了,送点给你尝尝。” “你做出来,肯定好吃。” 这时,玉兰急匆匆地走过来:“妈,王主任说让我跟他到公社去找周主任,想托他找关系,让我到县剧团学习一段时间,争取在全县调演时取得好成绩。” “好事,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走。” “去吧。” 玉兰高高兴兴地跟着王红兵走了。 “玉兰唱得真好,你看那天那么多人给她鼓掌、欢呼,要是进县剧团就好了。” “现在什么都讲关系,没有人什么事都办不成。” “我看王红兵挺喜欢她的,就请他帮忙,也许能成。” “他也就认识公社的人,县里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不可能找他帮忙。” 玉兰和王红兵来到公社,周主任正在开会,直到五点多才散会,终于见到了周主任。 俩人办完事后,已经是该吃晚饭的时间了,王红兵对玉兰说:“走,到向阳饭店去,我请你吃好吃的。” “行,我听您的。” 俩人来到饭店坐下,王红兵对玉兰说:“上次汇演我们取得第一名,你是功臣,今天我代表大队革 委会,给你庆功,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谢谢小表叔,我想吃辣椒爆肥肠和红烧肉。” “没问题。” 王红兵又点了一个红烧丸子和糖醋鱼,还要了半斤高粱酒。 王红兵接着说:“刚才你都听见了吧,周主任对我们上次的演出给与了很高的评价,他非常支持送你到县剧团学习,当即就给剧团的张团长打电话,把这事定下来了。” “你怎么跟周主任说我是什么歌舞西施?” “你知道西施是谁吗?” “不知道。” “西施是中国古代最漂亮的一个美女,你是唐岭公社最漂亮的现代美女。” “我有那么漂亮吗?” “你没听周主任说吗,在唐岭,他还没见过比你漂亮的姑娘,还说你是名副其实的歌舞西施。” “我看周主任挺给你面子的,你一说他就答应了。” “这事得抓紧,明天就去报到,怎么样?” “行,我听您的。” “别老是听我的,有些事你得提前想到,你去学习十天吃饭怎么办?” “我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就要问,明天上午去找大队李会计借点钱和粮票,剧团有食堂,回来我给你报。” “好的。” “给,这是公社给你开的介绍信,去了以后,直接交给张团长。” “周主任不是和他说好了吗,还要介绍信干什么?” “这是手续问题,你不懂,按我说的办。学习期间,要力争把我们三人在唱腔和动作上存在的问题和不足都找出来,特别是如何纠正的问题,要认真记下来,回来我们就开始练。” “可有的字我不会写。” “不会写,就做标记,只要你能看明白就行。” 玉兰很长时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过年时连一块猪肉都没尝到,往年队里总会安排一到两家杀猪过年,各家各户还能买一点,今年的日子都不好过,没有一家杀猪的。 玉兰吃得很高兴,频频给王红兵敬酒:“小表叔,我再敬您一杯!” “玉兰,你酒量还不小啊,这半斤都快喝完了,要不要再来一点?” “行,再来半斤,今天我高兴,我要好好谢谢您对我的栽培。” 俩人把一斤白酒、四盘菜全部吃光喝光才离开饭店,好在月亮还在空中挂着,趁着月色朝回赶。 玉兰没走多远,就觉得两个脚有点不听使唤,两条腿也有些发飘的感觉,她两手攥成拳头,咬着牙,告诫自己要挺住。 王红兵很清醒,一点事也没有,他知道玉兰喝多了,他要背她,玉兰没同意,坚持自己走。 彩云放工回家后,将老鳖杀掉,控净血,清洗干净后,又从庆英那里借来黄酒去腥味,放入盐和葱姜蒜,进行清炖。 彩云将炖好的老鳖给云凤和发福各送去一些,还给玉兰留了一些,直到九点多还不见玉兰回来,她心里感到忐忑不安。 王红兵和玉兰来到汤桥坝时,俩人脱了鞋,卷起裤管,玉兰下水刚走了两步,差一点摔到水里,幸亏王红兵眼疾手快,立即将她抱住,才安全脱险。 虽然水不深,但深冬的河水是刺骨的凉,一旦摔到河里就麻烦了。 这时的玉兰只好静静地躺在王红兵的怀里,王红兵故意放慢了脚步,问玉兰:“你真够沉的,有多重?” “你猜。” “一百斤?” “一百二。” “我说呢,都快抱不动你了。” “哎呀!”王红兵突然将抱住她的两只手松了一下,吓得玉兰惊叫起来,赶紧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吓死我了!”当王红兵再次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时,玉兰才松了一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你放心好了,就是我摔到河里,也会把你举起,不会让你落水的。” “千万不能落水,要不然会冻死人的。” “行,我走慢点。”王红兵似乎停住了脚步。 “您在干什么?” “瞧你这两个大腿和屁股捏都捏不动,都是肌肉,怪不得这么沉。” 这句话让她立刻想起了她心爱的唐哥,他第一次背她时,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真讨厌,你捏得我心里痒痒的。” 她当时也是这样跟唐哥说的。 玉兰的这句话让王红兵异常激动,他觉得玉兰对他有意思,于是,便深情地问:“兰兰,你喜欢我吗?” “喜欢!” 王红兵感到自己心脏就要跳出来似的,他觉得渴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也喜欢你!”王红兵紧紧地把她抱住,加快步伐上了岸,将她放到一块平地上:“兰兰,我爱你!” 他那张大嘴也同时摁在玉兰的樱桃小嘴上,迷迷糊糊的玉兰以为她现在正和唐哥在一起,两只手紧紧地搂住他狂吻起来…… 接着,他开始解玉兰的衣扣,边解边说:“兰兰,只要你喜欢我,小表叔以后会好好栽培你!” 一句小表叔让玉兰猛地清醒过来,她奋力把王红兵从身上推开:“王主任,你干什么?” “兰兰,你怎么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喝多了,但我尊重你!请您自重!” “兰兰,我现在是大队的主要领导,你要是做了我的女人,我会让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主任,我比您女儿还小,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要你嫁给我,我只要你心里喜欢我,爱我,愿意和我在一起就行。” “不可能,你找错人了,看在你让我演阿庆嫂和到县剧团学习的份上,今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再有这样的事我就不客气了。” “玉兰,如果你不同意我绝不会勉强,我们现在需要密切配合,你到剧团好好学习,把我们的样 板戏节目进一步排练好,争取在县里演出时,取得好成绩。” “你说这个我爱听,今晚的事就算翻篇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玉兰,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小表叔没有白疼你。” 俩人来到村里时,已经十点多了,除了彩云,家家户户的人都已睡了。 王红兵见玉兰进了家门,就直接回家了。 “妈,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 “周主任下午开会,一直在等他。” “吃了吗?” “吃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彩云闻到一股酒味。 “王主任说要给我庆功,所以喝了一点。” “剧团学习的事定了吗?” “定了。”玉兰把有关情况都跟母亲说了说,彩云觉得玉兰能到县剧团学习,是件好事,感到很高兴。 第九十八章 剧团学习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玉兰穿上唐浩给她的军装,从大队会计那里借了钱和粮票,带着介绍信,从唐岭乘车来到了县剧团。 玉兰在剧团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团长办公室。见室内几个人在说话,她不知道谁是团长,便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道:“‘为人民服务’,报告张团长,我是王家峪大队的陈玉兰,前来报到。” 玉兰按照王红兵嘱咐的方式向领导报告,虽然只是几句话,玉兰在车上已经背了半天,就怕忘了背一段最高指示,说完,她感到轻松了许多。 “同志,请进,张团长没在,我们都在等他,你找他有事啊?”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与她打招呼。 玉兰道:“我是来学习的。” 说着,张团长进来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了玉兰的介绍信后,让她先坐下等一会。 原来这里的几个人都是来请示工作的,待张团长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以后,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玉兰,便问道:“你叫陈玉兰?” 玉兰道:“是的,团长。” “听周主任说,你京剧唱得不错,能给我唱几句吗?” “可以,唱什么?” “就唱《红灯记》中铁梅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那一段。” 玉兰唱道——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 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张团长听了,连连点头:“嗯,气息、嗓音、节凑都不错,这样吧,我让办公室给你安排好,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张团长。” 张团长把办公室主任喊来,说明了情况,要求安排好玉兰的学习和生活。 玉兰紧张的学习从此开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按指导老师的要求开始练习.几位老师对阿庆嫂、刁德一和胡传魁三个不同角色的唱腔、动作、表情、眼神等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她一遍又一遍,反复进行演练。 几天下来,玉兰觉得收获很大,各个方面都有所提高,又请指导老师对自己改进后的表演进行把关,直到指导老师满意为止。 学习的最后一天,玉兰请假说要上街买点东西,实际上,她要去见唐浩。 玉兰自打准备到剧团学习那天起,就在琢磨要不要见唐浩,想来想去,老是拿不定主意,直到昨天晚上,她才下定决心,见! 玉兰之所以这么为难,就是因为唐浩曾经说过,为了她的安全,让她不要给他去信,也不要去找他。 她和唐浩已经一年多未见,最近几个月,他的来信也少了,信的内容也变味了,她总感觉和唐浩的距离在逐渐拉大。 但她忘不了她的唐哥,因为她太喜欢他了,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到半年,但她已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他的模样、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和他的一举一动,已经牢牢地铭刻在她的心里。 虽然决定要见他,但在那里见,又是一个问题,到他家里见他肯定不行,到单位找他,又怕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最后她通过剧团,找到他的单位电话,俩人约好,上午十一点,在剧团门口见面。 见面后,俩人来到一家小饭店,店内还没有客人,显得很清静,玉兰见到日夜思恋的唐哥,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唐浩打开了话匣子:“你怎么会到剧团来学习的?” 玉兰把有关情况都告诉了唐浩,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唐浩的情况。 玉兰问:“唐哥,你儿子三岁了吧?” “嗯,上个月刚满一周岁。” “长得像你吗?” “我父母和亲戚朋友都说像我。” “你觉得呢?” “我也说不好,像不像我都一样,反正我早晚都要和她离婚。” “为什么?” “我不能没有你,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觉得幸福和快乐。”唐浩说着,拉着玉兰的手,玉兰顺势向他靠过去。 玉兰痴情地望着唐浩,对他说:“只要你不变心,我就一直等你!” 唐浩伸手从背后把玉兰搂住。 “我给你写的信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就是觉得写得太短。” “在单位不能写,在家里写又怕被她看见,所以,不敢乱写,只是把一些特别想和你说的话告诉你。” “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 “我本打算春节后提出离婚,可上个月我们银行调来一位新行长,据说上半年要进行岗位调整,可能还要提拔一些干部,我怕这时闹离婚影响不好,所以,我准备等岗位调整结束后再说。” “千万不要因为我俩的事,影响你的前途,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 “老这么耗着,我觉得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 “为了心爱的人,我心甘情愿等着你!” “你麻个什么时候走?” “上午八点的车。” “我去送你。” “不用,你按时去上班,不要给新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今天晚上,我想约你出来。” “去哪里?” “就去城北水库。” “行。” “晚上六点半,我们还在这个饭店,我请你喝酒。” “小心我把你灌醉了。” “好啊,那我可又要耍酒疯了。” 玉兰凑到唐浩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等着!” 俩人吃完就离开了这里。 玉兰下午找到剧团的张团长,汇报了自己在这里的学习情况,张团长还表扬她学习认真,进步很快,说几位指导老师都称赞她很聪明,对京剧有悟性,一点就通,希望她继续努力,力争在全县调演时取得好成绩。 玉兰对团长的关心和鼓励表示感谢,说下次来演出时,再过来看望他,团长连连点头,称赞她是个招人喜欢的好姑娘。 玉兰把学习期间的笔记认真地进行整理,发现有的地方做的标记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又找到指导老师请教,老师听后笑了,就自己动手给玉兰写下来,鼓励她继续学文化。 晚上,玉兰和唐浩喝了一斤白酒,吃完饭便离开饭店,直奔城北水库。 玉兰把头靠在唐浩的肩上,唐浩紧紧地搂着她,俩人默默无语地漫步在月光下。 快到水库时,唐浩在玉兰面前蹲下,玉兰心领神会,趴在他的后背上,让他背着前行。 “兰兰,等我俩结婚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背着你出去散步。” “那还不让人笑死了。” “不会的,他们看我背着这么漂亮的老婆,肯定会嫉妒死的。” “要是老了,你还背我去散步吗?”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这么做。” “吹牛,到那时,你都背不动了。” “那我就搀着你。” “这还差不多。” 三月的江淮大地还是有些寒意,但此时的玉兰,心里就像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只觉得浑身都向外散发着热气。 俩人来到水库旁一棵大柳树下,玉兰躺在地上:“唐哥,快过来!”唐浩猛地扑上去,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离开这里时,玉兰问唐浩:“我要是跟你私奔你敢吗?” “你敢我就敢!” “那你工作怎么办?” “有了你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那我们怎么生活?” “我们可以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深山老林里,就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可以在那里自由自在的,过着幸福而又快乐的生活。” “对,我们在那里盖几间房子,养两头小猪,再养一些鸡和鸭,种上几亩地,说不定山沟里还有鱼和虾,再能抓到一些山兔。傍晚,架起柴火,吃着烧烤,听着山涧小溪的潺潺流水,看着漫山遍野盛开的鲜花,我给你唱歌跳舞,你给我伴凑,蜻蜓蝴蝶为我们扇风,小鸟为我们欢呼,孩子为我们鼓掌,多美啊!” “亲爱的,说得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要行动,但愿我俩今晚的战斗能够结出丰硕的成果!” 唐浩把玉兰送到剧团门口时,对她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困难,我手头只有这点粮票和钱,你拿着应急用。” “谢谢你,我现在真的很需要,我就不客气了。”玉兰没有犹豫,直接收下了。 “这就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说明我们的心早已连在了一起。” “我就喜欢听你说话,真不想离开你!”玉兰眼含泪花,向唐浩挥手告别。 第九十九章 调演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结束学习,离开县剧团,回到了家中,彩云见了玉兰就问: “怎么样,有收获吗?” “有,收获挺大的。” “跟王红兵说一下,赶紧排练,时间一长就忘了。” “我一会就找他,尽快排练。” “听王红兵说,公社周主任给你起了名字叫歌舞西施,我怎么没听你说啊?” “实际上是王红兵给起的,周主任只是说我是名副其实的歌舞西施。”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歌舞西施是公社周主任给你起的,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周主任对你印象不错。” “是的,这次学习,他帮了很多忙,听剧团张团长说,周主任还打电话,询问我在那里的学习情况。” “好好表现,别辜负领导对你的栽培。” “您放心,我会努力的,这是唐浩给我的十五斤粮票和十块钱,都给你。” “这真是雪中送炭,长时间吃不饱饭,唱京剧的气息会跟不上,影响效果,我麻个就去粮站,这粮食重点保障你顺利完成任务。” “妈,您真好,演出结束后,我就不拍了,我可以只吃野菜,把粮食省给你们吃。” “到那时,估计全家都得吃野菜了。” “这日子怎么又过回去了?” “没办法,受灾减产,交完公粮又卖余粮,队里还要留储备粮。有了储备粮,干部们就不缺吃的了,至于老百姓吃什么,他们才不管啊。” “我哥有文化,又很聪明,也能干,为什么不能当干部?” “现在这里是老王家的天下,不整我们就烧高香了,当干部的事就别想了。” “我们这次在全县调演,如果能取得好成绩,我就找王主任谈。” “谈什么?” “我们队的会计不识几个字,老算错帐,大家都有意见,为什么不让我哥干?” “他虽然不识几个字,但他是王红兵的侄子,所以,他就能当会计,你哥虽是中学生,可他是王红兵的仇人,能让他当干部吗?你也不动动脑子。” 快中午时,玉兰才找到王红兵:“王主任,我回来了。” 王红兵握住玉兰的手:“祝贺我们的歌舞西施取经归来!” “老师们指出了许多问题,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我想尽快开始排练。” “下午就开始。” 玉兰向王红兵详细汇报了在剧团的学习情况。当天下午,三人就在大队部进行排练,玉兰的角色需要改进的地方自己已经纠正到位,现在主要就是王红兵和陈向东他们两个人的问题。 玉兰把他俩需要纠正的地方一一作了介绍和示范,俩人也很认真,分别做了笔记,逐一进行练习。 元宵节后,学校就进行了学制改革,中小学学制均由六年制改为五年制,招生由秋季改为春季,玉军所在的四年级学生,大多数留级,又从四年级开始学起,玉军由于已将四年级下学期的课程提前学完,所以直接上五年级。 五年级的三大头再次选择留级,和玉军在同一个年级学习。 玉军现在除了上学,就是做饭和挖野菜。 做饭其实很简单,早晚就是野菜稀饭,中午煮红薯,上面蒸一碗饭,这是给玉兰开的小灶,早晚还要先给玉兰盛碗稠的,然后别人才能吃。 午饭煮红薯按照母亲定的标准,大的一人两个,小的一人三个,玉军觉得自己上学,不干重体力活,自己无论大小,只吃一个。这样每天至少可以节省一个红薯,使家里有粮食的日子又可以顺延。 放学后,就到田里或西山去挖野菜,这里春天的野菜主要有荠菜、马齿菜,灰灰菜、马兰头、苜蓿。 玉军有时饿得扛不住了,挖到荠菜时,就在水中洗一洗直接吃了。 这种野菜生吃,玉军觉得有一股清香味,也许是他太饿了,吃什么都觉得好。 离县里的调演还有一周时间,王红兵把乐队的六人全部集中起来,进行实战式演练,直到玉兰把所有的问题全部得到纠正为止。 四月一日,县样 板戏调演演出正式拉开序幕,全县各公社和机关事业单位,共选派了四十六个节目参加演出。剧团只参加演出,不参加排名。 演出安排在县剧团的剧场内进行,演出时间预计为两天,王家峪大队的《智斗》安排在第二天下午演出。 演出期间,县革 委会和各公社以及有关单位的革 委会领导,分别到场观看,玉兰他们演出时,唐浩也在现场观看。 在即将登场演出时,玉兰显得很紧张,有一种躁动不安的感觉。但当她登上舞台面对观众时,心情突然平静下来,她觉得应该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充分展示出来,给观众带来快乐和美的享受! 演出全部结束后,经过县革 委会领导和剧团专家的评审,王家峪大队的《智斗》获得第一名。 县革 委会主任陈宪志亲自给王红兵颁发了奖状和奖品。 晚上,王红兵请客,《智斗》节目组九人欢聚一堂,大家都非常兴奋,乐队还有一人喝醉了,王红兵和玉兰也喝了不少,但都没有醉。 酒席散时已九点多,玉兰急匆匆的感到和唐浩约好的地方,唐浩一直在这里等她,俩人见面后,就紧紧地抱在一起。 俩人决定还到上次幽会的地方去。离开县城后,唐浩要背玉兰,当唐浩蹲在玉兰面前时,玉兰一迈腿,骑在他脖子上,对他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一匹战马,无论我到哪里,都要骑着你去!驾!”玉兰双手抓着唐浩的头发,两条腿在他身上轻轻地敲打着,似乎真的骑着一匹马。 “那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马,驮着我心爱的女人闯天下” “这可是你说的,看来你命中注定就是我们老陈家的人。” “怎么说?” “现在保密,等你跨进我们老陈家大门时,我再告诉你。” “那我麻个就去。” “不行,等你彻底离婚了,才能过去。” “我争取年内就去。” “我等着。” 俩人来到城北水库,玉兰靠在一棵大柳树上,唐浩站在玉兰面前搂住她,掏出花生米塞到玉兰的小嘴里:“亲爱的,你演得太好了,当你唱到‘有什么周详不周详’时,剧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观众越鼓掌我就越有精神。” “我看着你在舞台上的表现,我的心激动得都快要蹦出来了。” “你知道吗,我上台前特紧张,可到了舞台上一看见你,马上就静下来了,你说怪不怪?” “说明我是你的定海神针。” “哼!别得意的太早,你就是孙悟空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给我蹲下。” “是!” 唐浩蹲在玉兰面前,背着玉兰来到水库大坝的底部。 俩人躺在大坝的斜坡上,仰望着天空,明月把大地照得透亮,唐浩测过身看着身旁的玉兰,发现她那双痴情的眼睛正凝视着他,她的胸部正上下不停地起伏着,猛地扑到玉兰身上:“兰兰,你太美了!” 玉兰双手使劲地抱住他:“唐哥,我是你的!” …… 第二天早上,县广播站播送了这次全县样 板戏调演的情况,紧接着就开始播送唐玲公社王家峪大队宣传队的事迹,重点是介绍了参演的京剧《智斗》,夺得全县样 板戏调演第一名的经验和做法,还专门表扬了陈玉兰同志的先进事迹。 上午,王红兵带着《智斗》节目组的全体人员回到了王家峪,下午,就将县里奖励的红宝书等奖品,发到宣传队每个成员手中,以奖励他们在宣传工作中取得的优异成绩。 彩云见到玉兰就说:”一大早,就听见大队的大喇叭在播送你们的事迹,你这下子可真是出名了,全县都知道你扮演的阿庆嫂《智斗》节目夺得全县第一,而且还说你的表现和表演,得到了县革 委会领导和县剧团专家的充分肯定和赞赏,我真替你高兴。” “妈,这里面也有您的功劳,您给我的帮助不亚于县剧团的老师们。” “人家是专业的,我哪敢跟他们比。” 第二天,玉兰到大队部找王红兵,见他正在朝墙上挂县里发的奖状,就过去帮忙:“王主任,这个奖状放到镜框里,往墙上这么一挂,显得很气派。” “是啊,这里面有你很大的功劳,我得要好好谢谢你。” “您要真想谢我,我有一事相求,看你能不能答应?” “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您肯定能做到。” “那你说,是什么事?” “我哥玉强既有文化,又能干,而且还很聪明,您能不能让他也当个干部?” “当什么干部?” “比方说生产队会计什么的。” “你哥干这个能力上没问题,但会计必须与队里的主要领导密切配合,你哥这个脾气是个问题。” “我可以让他改。” “这个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得了的,再说,他也不一定听你的。” “干别的也行,总之,我就想让您重用他。” “既然你来求我,没说的,我可以考虑。” “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谢谢小表叔!” 玉兰离开大队部,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向母亲汇报:“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看把你高兴的。” “我找了王主任,想让他重用我哥,给我哥安排一个干部岗位,他满口答应了。” “你真是个傻丫头,这怎么可能呢?” 玉兰很自信地道:“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第一百章 雪中送炭 - 皖东人家 - 古占 进入五月份,彩云家里一点粮食也没有了,只能靠野菜度日,其他家庭基本上也是这样,抓鱼抓黄鳝的人也多了,玉强晚上下的黄鳝笼子多数情况下都是空的,主要是下的人太多了。 一天下午,正在上工锄地的玉兰,突然听见有人喊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向东,她感到很惊讶地说:“怎么是你啊?” “怎么,听不出我的声音?” “主要是没想到,你到这有事啊?” “有事,你过来一下。” 玉兰来到陈向东面前,俩人边走边聊,玉兰问他:“找我什么事?” “过来看看你。” “骗人,看我干什么?”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过来看看不应该吗?” “救命恩人?什么意思?” “不是你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我才躲过了大难一场。” “你真会开玩笑。” “最近这宣传队怎么也没什么活动了?” “现在农忙,还要抽时间去挖野菜,可能顾不上了。” “前一段时间排练,经常在你们家吃饭,今天特地送点粮食来补偿一下。” “就吃了那么几顿饭,至于吗?” “应该的,不能多吃多占。” “少来这一套,我就愿意让你吃,也不是吃公家的,怎么能叫多吃多占呢?” “那我这粮食也不是公家的,我就愿意送给你,怎么了?” “你要是真心送给我,我就收下,家里正好揭不开锅了。” “这么大老远的,提着粮食来,不是真心的,还能跟你开玩笑?” “你豆腐坊生意怎么样?” “停了,说这是资本主义尾巴,不让干了。” “这政策老变,让人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你忙,我就回去了。” “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不了,回去还有事,再见!” “再见!” 玉兰把粮食送回家又来上工。 “玉兰,刚才那个人是谁呀?”庆英见玉兰回来,便跟她打听。 玉兰道:“您不是看见了吗,是陈向东。” “他给你送的是粮食吧?” “是的,他说排练节目时,老在我们家吃饭,送点粮食算是补偿。” “向东这人还真不错,我看送的可不少。” 玉兰离开后,在庆英一旁的韩秀霞说:“至少有二十斤。” 庆英道:“向东在她家好像没吃几顿,为什么给她送这么多粮食?” 韩秀霞道:“早不送,晚不送,刚断粮就送来了,说明她俩关系不一般,经常来往。” “不知玉兰哪里得罪你了,你老是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陈向东演胡司令就是玉兰推荐的,连他进宣传队都是她推荐的。” “这个小伙子模样好,也有文化,进宣传队没毛病。”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玉兰早就喜欢上他了。” “我见过他俩的排练,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你傻啊,当你的面能有什么特别的?有一次,我在窗前亲眼看见向东把玉兰搂在怀里,他见我进去,就赶紧松开手,说他俩正在排练阿庆嫂给胡司令点烟,真能编。” “那个戏里确实有点烟这个情节。” “我知道,但他们手里既没有洋火,也没有烟,骗谁呢!” “玉兰不是这样的人,我比你了解她。” “你了解的是她小时候,如今都快二十了,还不愿找婆家,你说正常吗?” “这个我也说不好。” 这时,“人来疯”的小喇叭也开始在女人堆里广播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向东现在正在闹离婚!” “真的?” “千真万确!”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他亲戚说的,这一点你们不用怀疑,其实彩云早都让他俩住在一起了。” 听他这么一说,围着他的几个女人,立马来了精神,急忙问道:“说详细点,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人来疯”心想,别说你们不知道,就连我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津津乐道地说:“有一次,天刚蒙蒙亮,我拾粪来到彩云家门前不远处,就见彩云从她两个儿子住的小房间出来,推了推大门没推开,就使劲地敲,没一会,门打开了,向东从里面出来了,紧接着玉兰也出来了。” “你是说那天晚上,彩云和俩个儿子住在一起,向东和玉兰住在那边,是这样吗?” “那还用问吗?” 他真不亏是个编故事的高手,说得周围的人都信了。 紧接着就有人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人来疯”道:“就在他们排节目的时候,那天晚上我见向东快十一点了还没走,我估计他可能要住在玉强他们那里,没想到会是这样。” “怪不得老红上门给玉兰说婆家她都不同意,原来是名花有主了。” 自从“人来疯”被玉兰教训一顿开始,他就觉得玉兰已经不喜欢他了,特别是事后,玉兰老躲着他,也不爱搭理他了,就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条件没法跟陈向东比,玉兰喜欢他也很正常,他也想明白了。但陈向东就这样夺走了他的爱,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进入麦收时节,玉军学校放忙假,他就和一帮小伙伴们去拾麦穗,把队里收割后遗留在地里的麦子,一根一根的拾起来。 他右手从地里拾起麦穗,交付给左手,然后紧紧地捏在一起。不一会儿,小手里便捏了满满一把麦子,他就从地头或垄边拔起几根绿油油的草或野麦子,将手里的麦把捆好带回家。 回家后,除去麦芒和麦壳,就可以直接放野菜里煮着吃。 三大头在这帮孩子里面,算是岁数比较大的,而且身强力壮,他总是带着几个女孩子一边玩,一边捉蚂蚱和青蛙,然后烤着吃。 吃完以后,就让那些认真拾麦子的小伙伴们,每人给他交两把麦子,他再分给陪他一起玩的女孩子们。 玉军对此很气愤,觉得这种不劳而获,强夺他人劳动成果的行为太可恶,就是不给他交。三大头一气之下,从背后抱住他,喊小伙伴们把他给捆起来,喊了半天,没人动手。最后,还是二丫冲上去,用青草捆住他的脖子和双手。 接着,三大头和二丫带着一帮孩子们围着他使劲地喊起来—— 小寡妇, 馋嘴猫, 偷油吃, 不害臊, 吃得满嘴冒泡泡, 哭着喊着还想要。 …… 到了七月份,村里的一些男人便开始下塘罩鱼,玉强一直想参加这个队伍,可就是没有鱼罩,他准备自己制作一个。 鱼罩是一种捕鱼用的竹器,其形状为上细下粗、无顶无底的圆筒形。 他找了一些小竹竿,用细麻绳和藤条,自制了一个简易的鱼罩。 一天中午,玉强和村里的十几个男人,利用午间休息的时间来到菱角塘罩鱼。他们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拿着鱼罩,从水塘的一端开始排成一排,齐头并进,随着鱼罩在水中一起一落,逐步向前推进。 罩手们的笑声、吆喝声、怪叫声、水的响声交织在一起,鱼儿被惊吓得无处躲藏,俗称“和浑水”。 罩鱼动作要协调,人随罩走,迈左腿,罩右边,迈右腿,罩左边。有时,也会发现鱼的踪迹,这时,就会无规则地前一罩后一罩。 罩内有鱼没鱼,凭的是感觉和经验,有鱼,罩被触动,俗称“打罩”。 突然,玉强感到有鱼“打罩”,立即将手伸进罩里,像变戏法一样,一条二斤多重的混子被拿出水面,晚上可以美餐一顿了。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之际,晴朗的天气忽然变卦,黑压压的乌云从东北天空滚滚而来,越压越低,雷鸣闪电就像炸药包在头顶、眼前爆炸,声音震耳,光亮刺眼,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粒大的雨点从空中砸下来。 罩手们立即撤退,玉强拿起那条混子回到了家中。 雨越下越大,汇成一条条细流,雨点砸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溅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雨已经停了,彩云的房子还在不停地漏雨,天空仍然是阴云密布,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 玉强喊上玉军,带着两个自制的三角渔网去捕鱼。大雨过后是捕鱼的好机会,玉强觉得这个时候捕鱼别有一番趣味 每逢大雨到来时,就会有许多流水灌入水塘中,当水塘被灌满外溢时,长期困在里面的鱼就会乘机逃跑,进入秧田或水沟。 雨后,到处都有流水,在高度落差较大的地方,就会发出类似瀑布的流水声,其中往往会伴有令玉强兴奋的特殊响声,这就是低处水中的鱼,逆水而上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响声。 听到这种响声,玉强就知道这里有鱼,除了那些逆水上蹿的鱼以外,还有一些鱼在低处逆水游动。 但这种情况下,徒手捕捉难度很大,只要你一接近它们,就跑得无影无踪。 对此,玉强制作了一种小型多用途的渔网。他先编织一个网兜,网口用麻绳串起来,再用两根长短一样的木棍,制成一个带有网兜的等腰三角形渔网,玉强称之为三角渔网 玉强把这个渔网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既当截网用,又当推网、拉网和扒网用。 今天,玉强就要把它当作推网和截网用,他和玉军来到大塘东侧的水沟,这个水沟在大塘向南约五十米处,有一个约一尺五的高度落差,玉强走近这里,从流水的声音,就判定这里有鱼。 “哥,快来看!” 跑在前面的玉军看见这里的水流很急,有几个鲫鱼,正从下游顶着水流使劲地向上蹿。 “我知道,肯定有鱼,你先躲远一点,不要惊动它们!” 俩人站在一旁,看见这几个鲫鱼,蹿到一定的高度就摔下来,但它们不甘心,继续向上冲。 “真好玩,它们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做人也应这样,要有这种顽强不息的精神!” 玉强拿着渔网从水沟下游向目标方向推进,玉军下水去抓,这几个鲫鱼立即顺着水流向下游去,结果都被玉强用渔网抓住。 接着,他把渔网的底部木棍埋在水位落差的高处,让网兜下垂,在下面用一个带叉的树枝支撑住,并固定好,使上游的水都要通过这个网流到下面去,这样,从此通过的鱼,都将落网。 到了午后,空中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闪电一个比一个疾,雷声一声比一声响,瓢泼大雨再次来袭,地上的水越聚越多,汇合成一条条小溪。 大雨持续下了四天三夜,洪水漫过北河和南河两岸河堤,整个大地一片汪洋,许多村庄都被洪水包围,只有王家峪村,由于地势较高,洪水离村庄相对远一些。 王红兵带着全大队的民兵日夜坚守在北河湾的河堤上,玉强和玉兰已经两夜没合眼了。只是白天水势不太急时,回去休息一会,夜间一点都不敢怠慢,即使情况不是很危急,也要提着马灯和村民们一起进行巡逻,一旦发现哪里有水漫过或河堤出现裂缝以及土体滑落等迹象时,人们就会蜂拥而上,死守河堤安全。 正是由于干群齐心协力,洪水过后,整个河堤安然无恙。 几天后,洪水逐渐退去,但庄稼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特别是秧苗遭受重创。 第一百零一章 典故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自打当上了大队革 委会主任后,就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工作上,由于妻子韩秀霞腰不好,家里的一些重活主要靠老父亲承担。 十月底的一天傍晚,王红兵正在大队部开会,忽然见到母亲急匆匆地跑进来,边跑边喊: “红兵,快,你爸出事了。” 王红兵问明情况后,立即带领几个同志向水井奔去,其他参会的人也跟着一起跑过去。 到那里,王红兵见到水井旁有一个水桶已灌满了水,另一个水桶在水井里漂着,还有一只父亲穿的鞋落在水井不远处。 王红兵立即跑回村里取来一个粗麻绳,拴在自己腰上,其他人一起拉着绳子把他放到井里。 打捞上来后,王红兵发现父亲已去世,他抱着父亲的遗体放声大哭:“爸,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您!”,可是老父亲再也听不见了。 兄弟几个商量父亲后事时,都责怪红兵没把老父亲照顾好,王红兵也很自责。 自责之余,他想到了玉强,如果韩秀霞不是再次被他打伤,也许后来就能干重活了,也能挑水了,老父亲也就不会亲自去水井打水了。这一切都是陈玉强和他父亲陈发财造成的,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父亲安葬后,王红兵就开始盯着玉强的行踪。 一天早晨,王红兵发现玉强在自留地那里转来转去,然后就急匆匆地跑回家,拿起铁锹向自留地走去。 彩云家的这块自留地和王红兵家祖坟所在的自留地挨在一起,王红兵安葬父亲时,如果按祖上的规矩,安葬的位置需要占用彩云家的一点自留地。 他安排家人,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将两家自留地的分界沟,向彩云家那边推进到正好能安葬老父亲的位置。 他猜测上次丈量自留地面积后,彩云和玉强可能对新的分界沟做了记号,现在玉强拿着铁锹过去,王红兵心想,这个小兔崽子可能发现了问题。 的确,玉强发现了两家自留地的分界沟向自家方向移动了一尺多,感到非常气愤,他老王家的坟墓竟然安葬到老陈家的自留地上,真是欺人太甚。于是,他回家拿着铁锹,来到自留地恢复原分界沟。 王红兵拉着老母亲去看父亲的坟地,刚到那里,就发现玉强正在挖他父亲的坟墓,他愤怒地大吼一声:“住手,敢挖我家祖坟,你不想活了?” “这是我家的自留地,我想怎么挖就怎么挖。”他左一锹右一锹挖得更起劲。 王红兵上前使劲一推,把玉强推倒在地,紧接着俩人厮打起来。 王红兵母亲见状,赶紧喊他几个儿子过来,很快王红兵的几个兄弟和侄子陆续跑过来,围着玉强拳打脚踢,彩云和玉兰、发福也赶来拉架。 正在挑水的王老四,听说玉强正在挖他父亲的坟墓,放下水桶飞奔过来,抡起扁担猛击玉强的头部,玉强当即倒地,血流满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彩云立即惊叫起来“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打死人了。” 这时,发福大喊了一声:“赶紧送医院抢救”。 王红兵兄弟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所措,他们以为陈玉强已经死了。 发福“赶紧送医院抢救”的呼喊声唤醒了王红兵,他马上跑回家拉来板车把玉强送到公社卫生院,后又转到县医院。 一路上,彩云和玉兰、发福一直在观察玉强的情况,呼喊他的名字,玉强始终没有反应。 彩云让玉兰去公社报案,请求控制王红兵和王老四,防止他们逃跑。 玉兰找到公社的周主任,周主任听说出人命了,立即派了两个人和玉兰一起,赶到县医院了解情况,王红兵以为来抓他,吓得脸色刷白。 当询问他有关情况时,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突然变得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脑门上冒出许多冷汗。 他想,如果玉强死了,他四哥可能要被枪毙,自己也会被判刑,刚起步的政治生涯将就此终结。 他四哥为人鲁莽野蛮,行事不顾后果,王红兵的本意,只是想让玉强成为残废,没想到他四哥下手这么狠,酿成如此严重后果。 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玉强,你不能死,你要活下来。 经医院抢救,玉强终于苏醒了,彩云、玉兰、发福、王红兵都松了一口气。经进一步检查、会诊,确诊为脑外伤致颅内出血。 玉强的体质就是好,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出血基本吸收,出院后,继续进行输液治疗。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玉强觉得除了有时感到头昏以外,其他基本正常,没什么大问题了。 彩云怕他留下后遗症,什么活都不让他干,继续让他卧床休息。 经公社周主任做工作和调解,只对王老四拘留七日,没对王红兵进行处理,医疗费由王红兵和王老四共同承担,两家自留地的界线与坟墓找齐,两家后院的隔墙向王红兵家那边推进二尺作为补偿,实行等量置换。 彩云对公社的处理结果不满意,认为王红兵是这起事件的主犯,应从重惩处,否则她就上告。 周主任请玉兰做母亲的工作,发福也考虑到玉强的身体还在恢复巩固期,也希望彩云不要因此和王红兵结冤太深,反复给彩云做工作,彩云最终勉强接受了这个处理结果。 经过近一个月的休养,玉强的身体完全恢复正常,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彩云感到欣慰。 王红兵见玉强一点事都没有,还是活蹦乱跳的,感到很不爽。他本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下,不管是断一个胳膊,还是折一条腿,总之,要让他成为一个残废,大不了出一点医疗费,省得将来和他叫板。 当年就是因为打不过陈发财,吃了许多亏,他不能容忍这种状况再次发生,所以,他要提前消除这些隐患。 现在看来,这种威胁依然存在,他觉得应该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晚上,他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回想起村里有人议论陈发财和他老婆上床时,他觉得不太可能,所以没放在心里。 可后来,三大头长得越来越像陈发财,他开始犯嘀咕。 有一次,他追打韩秀霞时,她躲到陈发财怀里,俩人当着他的面,紧紧地抱在一起,他开始愤怒。 当他听到韩秀霞和陈发财俩人在水井旁聊天时,他怒不可遏,一气之下,把自己的老婆打成了废人,使自己从此断了香火。 他后悔自己太冲动,把老婆打成这样,但细想起来,又觉得她活该,勾引自己的仇人,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孽种。 这时,他眼前再一次浮现,陈发财让他吃屎的情景,以及队长选举时他检举他偷粮的情景。 马蜂窝事件,他的儿子陈玉强,差一点要了他的性命。 他越想越愤怒,恨不得跑到陈发财的坟墓上,把他的尸骨挖出来,放到自家的茅缸里,让他遗臭万年。 更让他愤怒的是张彩云,这个女人,比她丈夫更可恨。 她戏弄自己的感情,差一点毁了自己的命根子,还到大队书记杨少文那里控告自己强暴她。 “四清”运动时,她拉拢李组长检举他利用祖坟偷藏粮食,妄图置他于死地。 祖坟事件,她一口咬定,自己是主犯,要求从重惩处。 …… 他觉得,她和她男人欠下的债,都应该由她偿还,等她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了,再彻底征服她。 他要亲眼看见她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跟在他后面摇头摆尾,服服帖帖的听从他召唤时,他才能饶了她。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补偿彩云自留地的后院隔墙,莫名其妙地恢复到原来的位置,玉强正拿着铁镐在刨墙,他过去制止时,玉强抡起铁镐向他劈来,一下子把他从梦中惊醒,他决定就从这件事下手。 第二天,他找到彩云:“你这院墙把我家房屋的后墙圈进去了,维护起来不方便,还是把院墙和自留地的界线都恢复原样吧。” 彩云道:“那你爸的坟墓占了我家的自留地怎么办?” “巴掌大的地,你至于吗?” “不行!这是周主任定的,不能变!” 王红兵说:“当时,不知道玉强会是什么结果,所以我也就同意了,现在玉强什么事都没有,医疗费我们也出了,对得起你们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王红兵说完,就让韩秀霞找了几个人开始拆院墙。 彩云喊来玉兰,一起进行阻拦,王红兵找来的王老四和几个侄子个个身强力壮,彩云根本阻止不了。 而且王红兵的几个侄子还趁机对玉兰动手动脚,把玉兰围在中间,在她身上乱摸。 这情景正好被前来找彩云的杨老师看见了,他愤怒地上前制止:“住手!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 刚回到家中的玉强,一见急了,拿起镐头冲了出来,杨老师立即上前死死地抱住他,彩云也怕玉强再出事,一起把玉强拉回家中。 杨老师对玉强说:“遇事别冲动,上次多危险啊!怎么还没接受教训?这王老四和这几个愣小子个个心狠手辣,跟他们动手,非把你打残了不可!” 玉强气愤地说:“他们欺人太甚!” 杨老师道:“不就是一堵墙吗?王红兵身为大队干部,他整天看着你家的院墙砌到他家院子里,他看着肯定不舒服。” 彩云说:“这是公社周主任拍板定的,不能他说变就变。” 杨老师对彩云说:“我给你们讲一个典故,说得是康熙年间,安徽桐城张家和邻里吴家在宅基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张家的张英是大学士,家人写信向他求援。他在回信中附诗一首,曰:‘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就是著名的六尺巷典故。” 玉强问:“大学士相当于什么官?” 杨老师告诉他:“是朝廷的大官,相当于宰相。” 玉强深有感触地说:“这诗写得真好,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杨老师接着说:“是啊,张家知道相爷的意思后,便主动让出三尺,吴家深受感动,也让出三尺,六尺巷就是这么形成的。” 玉兰立即接过话茬:“杨老师,您真有学问,我觉得邻里就应该这样相处。” 彩云和玉强也表示,不再阻拦他们拆墙了。 杨老师对彩云说:“县教育局调我到唐岭学校工作,明天就去报到,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一下玉军的情况。” “我知道,您很喜欢玉军,让您费心了,不知道他最近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这个孩子聪明好学,我看好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但他性格太内向,不爱说话,不爱接触人,这一点希望你注意引导他,多给他创造一些改进的机会和条件。” “谢谢您提醒!我看他学习挺用功,别的就没在意,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以后我会注意的。” “另外,这孩子太单纯,体质太差,性格太软弱,三大头老是欺负他,问他也不敢说,让我们当老师的也不好管,希望你们多加关注。最好能给他增加一些营养,特别是玉强,要用你的勇敢和冲劲去影响他、鼓励他。” 彩云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发现了,有时玉强替他出气,韩秀霞还找上门来,我没搭理她。至于营养问题,家庭就这条件,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您看玉兰和玉强的体质就很棒,他主要是不好好吃饭,就知道学习,饿过了劲就不知道饿了。” “这样不好,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如果能住校,与同学们同吃同住,也许能好一些。” “到时候,还请您多费心。” “没问题。” 由于杨老师的及时介入,化解了这次矛盾冲突,王红兵想借机废掉玉强的目的也没达成,只好将自留地的界线也恢复到原位置。 第一百零二章 出事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秋收结束后,由于洪涝,秋粮大幅减产,虽然上级下调了公粮征购任务,但人均口粮还是有所下降。 彩云自留地秋后收了有一百多斤花生和几百斤山芋,她本想今年的赌场应该能正常经营,现在看来落空了,老赵的赌场只有少数人偷偷地在赌,规模太小。 眼下彩云自留地收的这些花生成了她的负担,集市管得很严,即使是自留地产的花生也不让上市销售,赌场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一天,玉兰收到唐浩的来信,这是她上次在县城演出回来后收到的第二封信。上一封信主要说了他的工作岗位已调整,新的岗位他非常喜欢,并未提及私奔和离婚的事。 玉兰想,男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岗位刚调整就闹离婚,影响肯定不好。至于私奔,她虽然想得很美好,但真要长期离开母亲,她也接受不了。所以,她对来信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但这次来信的内容,还是让她感到有些紧张。信中说,他老婆又怀孕了,而且还提到,按法律规定,在妻子怀孕期间和分娩一年内,男方不得提出离婚。 彩云看了这封来信,觉得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可能没有引起玉兰的重视,她问玉兰:“唐浩在信中说他妻子的情况,你注意了吗?” “我看见了,说他老婆现在学乖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他父母特别好。” “你说他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想传递什么信号?” “你可能想多了,我觉得他就是随便这么一说,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玉兰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 但一想到和唐浩一起相处时,他是那么喜欢她,马上就打消了顾虑,她坚信唐浩绝不会离开她。 “我觉得他可能不想离婚了。” 玉兰很坚定地说:“不可能,唐浩说了,他不能没有我,他让我等他。” “他要是真不离婚了,你怎么办?你考虑过没有?”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跟您过一辈子,我不可能让第二个男人碰我。” “但愿唐浩说到做到。” “您就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一九七零年的春节就要到了,今年家中实在没钱给小梅买东西,彩云就让玉强拿几斤花生米送去,表示一下心意。 晚饭后,玉强提着花生米找小梅,家中只有云凤带着两个孩子,玉强问:“阿姨,小梅在吗?” “她洗衣服去了,有事吗?” “没什么事,这是我妈让送来的。” “什么东西?” “花生米,我妈说,今年实在没钱给小梅买东西,送一点花生米给您们过年用。” “放那儿吧,回去代我谢谢你妈。” 玉强放下花生米就离开了。 刚到中户前面,就听见似乎是小梅的声音:“放开我,要不我喊人了!” 由于天已黑,看不清楚,他只觉得前方有人影在晃动,便加快步伐,到了跟前才发现,三大头把小梅搂在怀里,小梅正在奋力挣扎。 “臭流氓!我抽死你!”“啪、啪、啪,”玉强上来就是几个耳光,三大头也不示弱,抓住玉强的手使劲咬了一口。 “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会咬人!”玉强发现脚下有一块硬东西,拿起来就朝三大头的头部拍下去,三大头哭着跑了。 胆战心惊的小梅一下子抱住玉强哭了起来:“玉强,他不是人,上次就要和我亲嘴。”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躲出去了,不在家。” “你和你妈说了吗?” “说了,我妈让我躲他远点。” 三大头虽说才十五岁,但他发育早,比十七岁的小梅要高出半个头,而且也很壮,所以,小梅根本抵抗不了他。 “以后他要再敢这样,你就拼命地喊。” “我怕丢人!” “别怕!你越怕他越来劲。” 小梅点了点头,玉强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回去。 三大头被韩秀霞宠坏了,不管他干什么坏事,都不批评他。 他跑回家中,立即跟母亲喊冤:“妈,我差一点被玉强打死了。” “他为什么打你?” “他见我跟小梅说话,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把我朝死里打,要不是我跑得快,可能就被他打死了。” 韩秀霞见儿子头上的血已经流到脸上,两个嘴角也都流血了,而且衣袖上也是血,立即就慌了:“红兵,快过来,你看看三大头被玉强打成什么样了?” 王红兵从房里出来,看了看三大头,便问他:“玉强怎么打你的?” “他抓住我的胳膊,用砖头使劲朝我头上拍,我的脑袋肯定被他打碎了。” “这还了得,不能饶了他。”王红兵母亲见了,对红兵说:“去,找人来收拾他!” 王红兵跟母亲说:“这事我不便直接出面,还是您去找他们更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儿子被打成这样,你不该出面吗?” “我的身份不一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可以出面协调,给我们自己留一条退路。” “我去就我去,反正不能饶了他。” “跟他们说,不要打头部,别处随便打,要狠狠地打。” 王红兵母亲召集一帮人,手持扁担、木棍等闯进彩云家,冲着彩云怒吼道:“玉强把我孙子打伤了,他人呢?” 彩云道:“这小子怎么又闯祸了,我也没见到他,等他回来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少废话,三大头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送医院,你赶紧拿钱来。” “我现在真的没钱。” 王红兵母亲道:“把她箱子给打开,她不可能没钱。” 彩云立即上前护着箱子不让动,王红兵母亲随即下令:“谁敢阻拦就给我狠狠地打。” 这些人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将彩云击倒在地,玉兰上前阻拦,也无济于事,他们还是对她进行殴打。 箱子被打开后,只找到几块钱,玉兰见有人拿起那个用橡皮筋捆着的信件,立即上前抢夺。 这些人大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平日里就对玉兰垂涎三尺,见她上前跟他们抢夺,就趁机对她动手动脚,有的甚至抱住她狂吻…… 站在一旁的王红兵趁乱将这些信件装进口袋里,随即嘟囔了一声:“你们差不多了吧?” 面对王红兵的制止,多数人老实了,但还有几个人就像疯了一样,仍停不下来。 玉强不知道三大头被他打流血了,若无其事地回到家,见这些人正在侮辱妹妹,大喊一声:“住手!” 王红兵母亲见玉强回来了,立即下令:“给我打!” 这些人举起扁担和木棍一拥而上,很快就将他击倒在地,玉兰赶紧去找二叔。 发福和庆英过来时,王红兵才让他们住手,王红兵母亲觉得已达到目的,随即带着他们离开了。 发福觉得玉强和彩云都伤得不轻,找来赵志良,将俩人抬上板车,急速赶往唐岭卫生院。 小梅得知玉强被打伤,也和玉兰一同去卫生院。 卫生院对玉强和彩云进行初步检查后,觉得俩人伤情很重,让他们立即送县医院。 王红兵感觉玉强和彩云这次被打得不轻,随即跟韩秀霞说:“你让三大头赶紧到床上老老实实躺着,把受伤装得越严重越好。” 韩秀霞立即反驳道:“什么叫装?他被玉强打得头破血流,还用装吗?” “我马上找人送他去卫生院,你让他跟大夫说,玉强用砖头拍他头,还把他摁在地上用砖头猛砸他后背。” “这是事实,他就是用砖头打他的。” “大夫要是问他哪里不舒服?就说头晕头胀,胸部和腹部都疼得厉害。”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 “我说不方便,还是你跟他说比较好。” 县城离唐岭有五十多里地,发福等四人拉着板车,凌晨二点多才赶到县医院。经检查,玉强确诊为左小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其中胫骨断成三节,建议立即住院治疗。 彩云被确诊为腰椎骨折,两腿软组织伤,也建议住院治疗。 彩云现在最担心的是玉强,当发福告诉她诊断结果时,她立即问道:“玉强会不会成为残废?” 发福道:“现在还不知道。” 办住院手续时,要求俩人分别缴纳五十元押金,发福手上只有二十多,赵志良身上也没钱,无论如何解释、做工作,医院就是不给办手续。 发福和玉兰商量,决定立即返回,分头借钱,小梅和赵志良留在医院照料。 王红兵等人将三大头送到卫生院,大夫经检查并询问有关情况后,告诉王红兵:“他就是头皮划了一个小口子,处理一下就可以回去了。”这也是王红兵意料之中的事。 但韩秀霞跟大夫说:“他被凶器所伤,脑部和脏器都有可能受到损伤,要求住院观察治疗。” 大夫说:“没必要。” 王红兵见大夫不同意安排住院,便去找院长。 院长过来后,亲自做了详细检查,然后跟王红兵说:“他确实没事,不需要住院,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王红兵见院长态度很坚决,只好返回。 王红兵回来后,把从彩云家中拿来的信件打开翻了一遍,发现大都是写给玉兰的信,落款为“你的 唐哥。” 当他看到一封有五张纸的长信时,便仔细阅读起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他浑身热血沸腾,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第一百零三章 退亲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看完这封信,让他大吃一惊,他突然发现这个让他垂涎欲滴的小美人已经不是处女了,她早就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一个在县农行工作的“唐哥”,而这个“唐哥”又是一个已婚的男人。 那玉兰为什么还会跟他干那种事,而且还是那么疯狂,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一向天真单纯的玉兰,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他想,这些信既然锁在彩云的箱子里,就说明她是知情的,那她为什么不制止? 而且还把这些不堪入目的信保存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将来要挟他吗? 现在,他很想知道,这个“唐哥”究竟长什么样,能让玉兰如此狂热地追他! 他把这些信全部锁到抽屉里,准备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玉兰到家后,首先找到云凤:“阿姨,玉强小腿粉碎性骨折,我妈腰椎骨折,急需用钱治疗。” 云凤道:“那就赶紧去借,反正我这里没钱。” 大头榔子一听急了:“年前我们卖猪的钱不是还有吗?” “废什么话,那钱早都用完了。” 玉兰看出来云凤不愿借,又担心俩人吵起来,只好说:“好了,我再想办法。” 云凤语气坚定地跟玉兰说:“告诉小梅,麻个必须回来。” “知道了。” 玉兰几乎把全村都借了一遍,最终只有大志的父亲借了十块钱,二婶借给十五块钱,发福也借来二十来元,一共借来四十多元。 发福和玉兰说:“你哥的病更急,赶紧去医院,先让你哥住院治疗,我继续去借钱,凑够了我马上就过去。” “知道了,我一会就走。” 玉兰领着玉军,赶到医院后,给哥哥办了住院手续,母亲只好继续等待。 办完住院手续,医生对玉强开始一些基础检查和治疗。 可母亲还是不能住院治疗,不知道二叔什么时候才能借到钱?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玉兰感到心里很难受,她决定到农行找唐哥。 唐浩得知情况后,立马找同事借钱,然后和玉兰一道来到医院,帮助彩云办理了入院手续。 唐浩离开后,彩云问玉兰:“你是怎么找到唐浩的?” “去单位找他的。” “对,千万别去他家里。” “我知道。” “他借给你多少钱?” “五十。” “借这么多钱怎么还啊?” “先看病要紧。” “杂货铺的生意不能断,你和小梅都回去,让玉军留下就行了。” “放心吧,杂货铺的笤帚我可以让二叔帮我一起弄。” “你二叔呢?” “他借钱去了。” “他可能不知道你能借到钱,回去让他别着急了,押金都交齐了。” “知道了,我回去就跟他说。” “王家欺人太甚,跟你二叔说,让他带你到公社去报案,要求严惩凶手,并承担医疗费和损失费。” “好的。” 公社革 委会接到玉兰和发福的报案后,派了两名同志来到县医院,分别向玉强和彩云了解有关情况,并找大夫询问了俩人受伤情况。 王红兵得知玉兰报案后,马上就来找玉兰。见她正在扎笤帚,便笑着跟她说:“玉兰,想不到你还会干这个?” “你过来干什么?” “听说你哥伤得不轻,会不会成残废了?” “这下你高兴了吧?”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这不都是你安排的吗?” “这是你妈跟你说的吧?我真是冤枉死了,要不是我极力阻拦,你哥这条命可能都没了。” “你是不是觉得还不解恨?” “玉兰,小表叔一直都非常喜欢你,你可不能这样跟我说话,那天晚上要不是我阻止,那几个臭小子还不把你给糟蹋了?” “他们打我妈我哥时,你为什么不制止?” “当时我不在场,否则,不可能会这样。” 王红兵掏出十块钱递给玉兰:“这个你拿着,给你妈和你哥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 “不需要。” “你应该去医院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尽快恢复,争取早日出院。” “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给你!” “拿走,我不稀罕!” 王红兵将大白兔奶糖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玉兰忍不住拿了一个,放到嘴里,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公社革 委会的办案人员,来到王家峪调查了解案情。 公社革 委会通过调查取证,认定王红兵的两个侄子为主要行凶者,决定分别拘留一周,玉强和彩云的医疗费用由王红兵和其两个侄子承担,王富祥的医疗费用由彩云承担。 彩云对这个处理结果虽然不满意,但也没办法,只好接受了。 王红兵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觉得玉强这次算是废了,这个潜在的威胁终于被排除了。彩云的伤情即使没有秀霞那么严重,但跟废人也差不多,他觉得这笔医疗费花得值。至于两个侄子被拘留,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出来了,没什么影响。 经过一周的治疗,彩云的病情有所好转,大夫同意她出院回家卧床休养。 玉兰用轮椅推着母亲找到玉强的大夫,询问他的情况,大夫告诉她:“玉强的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彩云问:“骨头接好了吗?” “接好了,用的钢板内固定,等骨头长好了,就可以取下来。” “多长时间才能长好?” “各人情况不一样,大概一年左右。” “谢谢大夫!” 彩云回家没几天,云凤和杨家岗的杨婆来到彩云家,云凤对彩云说:“我们今天来,就是把玉强和小梅定亲的聘礼退给你,这是六十块钱,这是四块布料,你点一点。” 彩云感到很惊讶:“云凤,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婆连忙接过话:“就是退亲,从今天开始,玉强和小梅的亲事就不算数了。 云凤道:“彩云,你也别怪我,婚姻是一辈子大事,我必须为小梅着想。” 彩云见云凤也不再称她张姐,而是直呼其名,看来她退亲的决心已定。但令她奇怪的是,明明是六件布料,为什么只退回来四件呢?是不是还有其他情况?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她还是极力劝说:“云凤,两个孩子感情很好,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一下?” 云凤很坚定地说:“不用,我已经给小梅找了新的婆家,这事就这么定了。”说完,抬腿就走,刚走没两步,又回过身来,拉着杨婆一起走了。 云凤走后,彩云还在发懵,这事来得太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担心玉强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站在一旁的玉兰一直没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彩云问玉兰:“你觉得小梅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玉兰道:“没有,主要是云凤阿姨,上次找她借钱,她手里有钱,就是不借,我怕您着急,没敢跟您说。” “你怎么知道她有钱?” “王叔说他们刚卖了一头猪,家里有钱,王叔让她借,她不同意,我怕他们吵起来,就算了。” “这事先别告诉你哥,让他好好养伤。” “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早晚都会知道的。” “能瞒一天算一天,我就担心你哥,千万别成了残废。” “前段时间我没敢跟您说,我哥的腿治好后,他的左腿比原来要短一点,走路会有点瘸。” 彩云一下子紧张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大夫不是说手术很成功,骨头都接好了吗?” “大夫说,我哥的小腿骨头断成了三节,中间那一小节骨头一端碎了,接上后也只能是这样了。” “你哥知道吗?” “知道,大夫已经把情况都和我哥说了,我哥也同意了,他还让大夫多费心,争取最好的效果。” “这个情况小梅知道吗?” “知道。” “她会不会告诉她妈了?” “有可能。” “你哥的婚事将来就难了。” 云凤从彩云那里出来,送走了杨婆,回家把小梅叫到房里:“小梅,刚才我和老红到玉强家去了,把你和玉强定亲的聘礼都退回去了,从今天起,你和玉强就算退亲了,以后……” 小梅一听就急了,没等云凤说完,就质问母亲:“为什么要退亲?” “他现在成了残废,我怎么能让你嫁给他?” “我不同意,他很坚强,不会成残废的。”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由不得你,我已经给你找了新婆家,男孩子今年二十二岁,是煤矿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多好啊!” “除了玉强,我谁也不嫁。” “你敢!反了天了,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 云凤的话气得小梅哭着跑到后院抹眼泪,她觉得母亲的做法,完全不顾他们的感情,她决不离开玉强。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玉强也出院回家休养,一个月后进行复查。 小梅知道玉强回来后,含着泪水来到了玉强的小房间,哭着对玉强说:“强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小梅,你怎么哭了?谁说你要离开我了?”小梅的话让玉强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妈把我俩定亲的聘礼退回来了,又给我找了新婆家。” 玉强一听,抓住小梅的手就要起来,但小腿疼得他又躺下:“小梅,快扶我坐起来。” 小梅扶着玉强靠墙躺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昨天,我妈和老红一起过来退亲的。” “去,喊我妈过来。” 小梅找到彩云:“阿姨,玉强让您过去一下。” 彩云一听,心里有点发慌:“小梅,知道玉强找我干什么吗?” “就是退亲的事。” “你都跟他说了?” “嗯。” “退亲的事,你妈跟你商量了吗?” “没有,我不同意。” “可是你妈已经给你找了新婆家了。” “找了也白找,等强哥好了,我们俩就离开这里。” “这是玉强跟你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私奔。” “私奔就私奔,反正我离不开强哥。” “好孩子,你玉强哥没有白喜欢你,但私奔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彩云想,既然玉强已经知道,就只能如实跟他说了,好在小梅对他一往情深,相信他能挺住。 “玉强,你都知道了?”彩云过来问玉强。 “妈,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没想到小梅和你说了。” “小梅,你怎么想?”玉强问。 小梅道:“我跟阿姨说了,等你好了以后,你带我离开这里,等我妈认我们的时候再回来。” “这样不好,你妈会难过的,要想办法知道,你妈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梅离开后,彩云对玉强说:“儿子,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养伤,小梅的事既是坏事,也是好事,至少让我们知道小梅对你是真心的,这比什么都重要,但私奔我也不赞成,具体怎么办,可以从长计议。” 玉强很自信:“妈,您放心,我没事,小梅不会离开我的。” 第一百零四章 提前出嫁 - 皖东人家 - 古占 小梅回家后,一直心事重重,直到快吃晚饭时,才忍不住问继父:“爸,我和玉强哥退亲的事您知道吗?” 红雷感到很惊讶:“什么?退亲?” 小梅道:“怎么?您不知道?” 红雷问云凤:“怎么回事?” 云凤道:“这事你别管,聘礼我已和老红一起退给彩云了,我又给小梅找了新婆家。” “小梅,你同意了?” “不同意!”小梅回答得很坚决。 红雷一听急了:“好你个臭娘们,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找打你?” 说着,红雷拿起笤帚朝云凤劈头盖脸打过去,小梅赶紧上前抱住继父:“爸,您别生气,我妈可能也是为我着想。” 云凤顺势倒在地上哭喊起来:“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敢打我,你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 小梅连忙过来,将母亲扶起来。云凤坐在地上,冲着红雷嚷嚷:“王红雷,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反正我没有娘家可去,要打要骂随你便,但这门亲事必须退!” 红雷道:“两个孩子处得那么好,为什么要退?再说,你这么做,不是朝他伤口上撒盐吗?” 云凤坚持自己的意见:“小梅是我的女儿,你管不着。” “她喊我爸,也是我女儿,我当然要管,去,现在就去,把聘礼给我拿回来,就说我和小梅不同意退。” “不可能,这事已经定了,别再说了。” “小梅,走,跟我去把聘礼拿回来,爸给你做主,这亲不能退。” “爸,您和我妈好好说,看看我妈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梅转过身,心平气和地问母亲:“妈,您为什么这么坚决要退亲?” 云凤道:“你红兵叔叔跟我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一再要我们别和玉强他们家来往,还主动牵线给你找婆家,我能不答应吗?” “我的婚姻大事为什么要听他的?”小梅感到不理解。 云凤说:“小梅啊,你红兵叔叔是个大领导,我们得罪不起啊,玉强他们家与你红兵叔叔家世代有冤仇,你看这次被打得多惨啊,我们不听他的,能行吗?” 小梅道:“您就说我不同意。” 云凤瞪了小梅一眼:“婚姻大事哪有儿女做主的道理?再说,玉强现在已经成了残废,跟你红兵叔叔介绍的这一家没法比,这个男的拿工资,你跟了他,将来肯定吃香的喝辣的,我这个当妈的也能跟着沾光啊。” “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离开玉强哥。”小梅态度很坚决。 “你别不识好歹,我这都是为你好,这小伙子家庭条件也不错,人我也见过,模样也还可以,这事就这么定了。” 红雷情绪平静了一些,他劝云凤:“你应该听听小梅的意见,就说我和小梅不同意,你怕他我不怕,要不我去跟他说。” “你跟他作对,能有好果子吃吗?” “大不了哪天我和他同归于尽。” “你都这个岁数了,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了,能不能别这么冲动好不好?” 红雷道:“反正我不同意退亲。” 一天晚上,韩秀霞来到云凤家,跟她说:“现在定亲不让请老红,小梅新婆家请我做介绍人,送来了八十块钱和六块布料的聘礼,怎么样?满意吗?”韩秀霞显得很得意。 “现在不让收聘礼,你还是给退回去吧。” “男方那边说了,这个规矩还是要有的,我作为证人,对外就说没有下聘礼,别人不会知道的。” 云凤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 “这就对了。” 正在房里的小梅听到俩人的一番话,便找机会溜出去,把这情况全部告诉了玉强和彩云,并安慰玉强:“你放心,这些钱和布料跟我没关系,不管到哪一天,我都是你的人。” “你知道你妈为什么坚决要退婚吗?” “主要是王红兵叔叔要我妈别跟你们来往,这个婆家就是他介绍的。”小梅把王红兵干涉她亲事的情况全都告诉了他们。 玉强的腿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地正常行走了。虽然有点瘸,但不明显,左腿比右腿只短了一寸左右,总体情况比较好。 在玉强休养的这段日子里,小梅经常背着她母亲,偷偷地来看望玉强,问寒问暖,关心她的腿恢复情况,玉强感到小梅的心还在他这里,感到很欣慰。 云凤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小梅要和玉强私奔,这可急坏了她。她想这个煤矿小伙子拿工资,将来就是一个摇钱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抓住。 于是,便主动找到韩秀霞,想尽快把小梅嫁过去。 男方一听,非常高兴,云凤和男方约定于八月八日结婚,小梅和红雷对此一无所知。 八月七号,正好唐岭逢集,云凤和韩秀霞一道去赶集,采购了一些鱼、豆腐、千张、丸子、蔬菜、白酒等,为小梅明天出嫁的宴席做准备。 回来的路上,韩秀霞才告诉云凤:“小梅婆家是我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别看这小子是个白癜风大花脸,一般的姑娘他还看不上,没想到见了你家小梅特满意,这可能就是缘分。” “我家小梅就是有福气,找了一个拿工资的,多亏你帮忙,以后我们也是亲戚了,王主任就是我们的靠山了。” “你放心,小梅的亲事虽然是我打着红兵的幌子,但他确实是同意的,所以你们将来有什么事他不会不管的。” “这就好,你知道,我娘家也没什么人,离这儿也远,红雷也没什么关系,现在有了你们,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我就担心小梅见到这男孩子,会不会嫌他白癜风脸难看,到时候闹别扭。” “现在不让她知道,结了婚就好了,脸好看也不能当饭吃,我们老家有个远房亲戚就是白癜风,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大一块、小一块的白斑,干活一点不受影响,什么事都没有。” “小梅和红雷还不知道麻个办喜事吧,我看可以告诉他俩了。” “回去我就告诉他们,你帮我看住小梅,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没问题。” 小梅得知后,气得她当时就哭了,表示绝不离开玉强。 红雷更是暴跳如雷,拿着扫帚追着云凤要打她,好在有几个小伙子上前使劲抱住他,慢慢地才消了气,大家得知云凤的做法后,也觉得她太过分。 晚上,为防止小梅跑了,云凤在房门里面安了一把锁,睡觉前把房门反锁上。 正式办事这天,只在自家门前办了几桌酒席,请了村里的人过来喝喜酒,除了彩云等少数人家外,绝大多数都来人表示贺喜,特别是老王家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可能是看在王红兵的面子上。 发福虽没来,但庆英还是参加了。 红雷觉得,彩云肯定是生气了,酒席散了以后,他就过来对彩云说:“对不起,这事来得太突然,是云凤这娘们做事太绝,把我和小梅都蒙在鼓里,昨天下午才告诉我俩。” 彩云感到惊讶:“有这事?” “我骗你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小梅不同意这个新婆家,说气话要和玉强离开这里,云凤当真了,所以决定瞒着我俩,提前把小梅嫁过去。” 彩云问:“小梅现在怎么样?” 红雷道:“云凤一直把她锁在房里,怕她跑了,小梅在里面又哭又闹,就是不让她出来。” 彩云气愤地说:“太过分了!” 玉强得知小梅出嫁的消息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无论彩云如何敲门,就是不开。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和小梅感情一直很好,就是在他骨折休养期间,她母亲给她定了新婆家后,还经常偷偷跑来看望他,表示绝不离开他,甚至提出要和他私奔,为什么突然要结婚?而且还瞒着他。 晚饭后不久,男方接亲的人就过来了,小梅说什么都不愿去,也不让梳头。 一直耗到后半夜,云凤找来红雷的远房侄子,也就是小梅的叔伯哥哥,硬把小梅背出了家门,她的哭喊声打破了宁静的夜空,几个接亲的和送亲的连拖带拽,把小梅带走了。 可怜的小梅就要离开她心爱的玉强,嫁给一个她还未曾见过面的男人。 第二天,彩云发现玉强的枕头湿了一大片,她知道这事对玉强的打击太大,必须要把情况了解清楚,解开他心中的疙瘩,以防玉强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 彩云心想,什么“女马男虎好姻缘”,看来属相这东西根本不靠谱。 玉兰打听到小梅出嫁的一些具体情况,便过来对玉强说:“哥,小梅对你真是一往情深,你可别忘了她。” “什么一往情深?都是假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要结婚了,还在骗我。”玉强根本没听清玉兰在说什么。 “这你就冤枉了她了。”彩云把云凤怕小梅和他私奔,秘密提前办婚事,并把小梅锁起来的情况全部告诉了玉强。 玉兰说:“应该让云凤阿姨看看电影《刘巧儿》和《小二黑结婚》,政府早就要求婚姻自主,不许父母包办了。” “电影和生活是两回事,我们这个地方就是这个风俗,一下子改不过来。” “逼急了只好私奔,这样对谁都不好。” “所以,小梅她妈只好把她锁起来。” 玉兰对玉强说:“我听送亲的人说,小梅昨晚死活不愿去,是接亲的人硬把她架走的,小梅又哭又闹,一个劲地喊你去救她。” 玉强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玉兰道:“告诉你也没用,听说小梅在路上都哭晕过去了,是接亲的人把她背过去的。到婆家后,哭得更凶,闹洞房的人看到这情况,也都散了。” 彩云深有感触地对玉强说“儿子,小梅跟你还是有感情的,是个好姑娘。” 玉强哽咽着说:“小梅……”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彩云和玉兰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劳动竞赛 - 皖东人家 - 古占 小梅出嫁后没多久,玉强就开始下地干活了,除了挑担子等重体力活以外,别的活都没问题。 他觉得自己不能因此趴下,必须挺直腰杆做人,不给小梅丢脸。 一天下午,彩云收到一封来信,打开一看,是李组长写的。 彩云: 你好,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我们的小孙子特别可爱,全家人都特别喜欢,长得就跟唐浩一个模子刻的似的,儿媳妇现在变得特乖巧,对我们也非常好,上周又生了一个女儿,白白胖胖的,这下子唐浩就儿女双全了。 可唐浩还是坚持要离婚,他就是放不下玉兰,我也特喜欢玉兰,可又怕将来离不了婚,耽误了玉兰。所以我想让玉兰别等了,只要玉兰有了婆家,结了婚,唐浩也就死了心了。 如果玉兰愿意,我想认她做干女儿,你看行吗? 李志彤 1970年10月21日 彩云看完信,陷入了深思,她觉得这可能是唐浩的意思,但他不好直接对玉兰说,而是通过母亲转达。 彩云怕玉兰看不明白,把来信原原本本地念给玉兰听。 彩云见玉兰眼眶湿了,连忙安慰她:“唐浩是个好小伙子,他现在工作顺利,家庭和睦,儿女双全,我们应该为他高兴!” “嗯。” “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他,爱一个人,不管能不能和他结婚,只要他幸福,我们就应该为他祝福!” “我知道,您回信就说我很快就要结婚了,让唐浩彻底死心吧。”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 十一月初,生产队抽调壮劳力,参加县重点水利工程,即义胜水库建设,王红兵对玉兰说:“我想让你哥和你妈都去打水库,你看怎么样?” “我是十分工,还是让我去吧。” “你妈身体一直没恢复好,我准备让她在工地食堂做饭,那里活轻,吃喝不愁,好好养养身子。” “小表叔,您想得真周到,谢谢您!” “你哥的腿刚好,我准备让他挖土方,不让他挑和抬。” “您为什么突然对我妈和我哥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你,要不他俩的坟头上早都长草了。” “您对我这么好,真不知道用什么来还。” “不用还,我要让你一直欠着。” 王红兵就是善于利用一切机会,赢得玉兰的心。 玉兰对王红兵的安排还是有点顾虑:“你说我们全家三个都去了,家里养的鸡和自留地怎么办?” 王红兵道:“你就别去了,队里也需要留几个壮劳力。” 玉兰很高兴地说:“行,听您的。” 彩云不知道王红兵是什么用意,但她对这个安排还是感到很满意。 义胜水库在王家峪的东南方,离王家峪有二十多里地,全大队一共抽调了四百多人,由王红兵亲自带队,奔赴水利工地。 其他大队大多提前到达工地,正干得热火朝天,工地上到处红旗招展,人声鼎沸。 指挥部要求王红兵尽快迎头赶上,不能拖整个工程的后腿。王红兵也不含糊,在工地上与大家同吃同住,整整在这里干了十多天没离开。 见民工们劳动热情那么高涨,他也深受感染,十一月份的天气,一个快四十的人了,竟然光着膀子,穿个短裤,跟小伙子们比赛、叫板,挑着满满两筐泥土,在工地上喊着号子飞奔,身上的汗水浸湿了短裤,他全然不顾。 在他的带领下,全大队四百多人,群情激昂,挑的、抬的、上的、下的,人流穿梭不息,沸腾的劳动场面,真让人感到兴奋。 工地的大喇叭里,不断传来王家峪大队的工程进度,把其他大队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消息传出后,许多大队的革 委会主任也来到工地,带领大家一起干,一个新的劳动竞赛高潮正在这里展开。 为了丰富民工的业余文化生活,王红兵想利用晚间时间演出样 板戏。他找到刘向东商量了半天,觉得没人能替代玉兰,要演出就必须把玉兰请来。 第二天早饭后,他就出发,回去搬兵。 快十点左右才赶到生产队,社员们正在地里干活。 “玉兰,快过来!”王红兵找到正在地里干活的玉兰。 “什么事?”玉兰不知王红兵找她干什么。 “请你到工地上去演样 板戏。” 听说到工地演样 板戏,玉兰感到很兴奋:“来了!” “什么时候走?”玉兰见到王红兵便问。 “吃了午饭就走,今天晚上就演出。” “那只能演《智斗》。” “是的,陈向东也在工地上,他说《智斗》还经常唱,只要稍微排练一下就能上,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问题,直接上都可以。” “还是要排练一下,乐队的几个人都在工地上,下午我俩顺便把他们的乐器和向东的演出服装带过去。” “听说向东当队长了,是吗?” “没错,是我提拔的,小伙子没辜负我的栽培,干得挺棒。” “您选中的人,一定是好样的!” “这次民工们精神面貌特别好,干劲特别足,我也深受感动,前几天我都是光着膀子干,短裤都湿透了。” 王红兵来到玉兰家里,对玉兰说:“在工地上出了好多汗,你烧点热水,我想擦擦身子。” “您回去自己烧点水不行啊?” “我有话要跟你说。” “行,一会就好,有什么话快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妈长胖了,脸上红扑扑的,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有一个挺俊的小伙子看上你妈了。” “你又胡说!” “真的,不骗你,你妈可喜欢那个小伙子了,整天到晚,高兴的不行,脸上都乐开了花,说不定她那天就把他带回家,给你找个小爸爸。” “我不信。” “那个小伙子经常去帮你妈洗碗、收拾,可会献殷勤了。前天晚上我去找你妈想要点锅巴,那个小伙子把你妈搂在怀里,正好让我撞上了。” “他多大了?”听王红兵这么一说,玉兰真的有点信了。 “三十来岁,他老婆有病,去年去世了,就留下了两个女儿。” “这么大了,还叫小伙子?” “当然了,和你在一起,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小伙子。” “水好了,这是毛巾。”玉兰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王红兵把上衣和长裤都脱了,就剩下一个裤衩,对玉兰说:“亲爱的,你给我擦擦身子。” “去你的,谁是你亲爱的?快把裤子穿上,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现在没人,都在地里干活。” “那也不行,快穿上!” “要穿你来给我穿上。” “王主任,你要是这样,我就下地干活去了。”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别人在时,就喊我小表叔。” “小表叔,我不去工地了。” “怎么?你不就是喜欢演样 板戏吗?这次我是专门为你安排的,那里观众特别多,大家听说请你去演出,都非常期待,你不去多可惜啊!” “我当然想去,可你这样,万一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你把门插上不就行了吗?” 玉兰见说不动他,只好过去把门给闩上。 等她回过头来,见王红兵把裤衩也脱了,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她赶紧转过身,拿起毛巾扔给他,想尽快让他擦干净,离开这里。 王红兵趁机将她紧紧地抱住,摁在床上狂吻…… 玉兰急了:“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你太美了,我爱你!快……” 第一百零六章 当一辈子寡妇 - 皖东人家 - 古占 这时,韩秀霞突然来敲门,吓得王红兵赶紧穿上衣服从后门跑了。 “玉兰,开门啊。”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等一下!”玉兰这次真被吓着了,站在那里不敢动,觉得自己的双腿和手在不停地抖动,头嗡嗡地响,过了一会,平静了一些,才把门打开。 “有事吗?”玉兰问。 “大白天的插着门干什么?” “我烧了点水,擦擦身子。” “你知道王红兵干什么去了吗?” “不知道。” “刚回来,又死哪去了?”韩秀霞瞪了一眼玉兰走了。 午饭后,玉兰给弟弟留了一个纸条,说她要去工地演出,让他照管好自己和家中的事。 玉兰和王红兵下午四点多才赶到工地,向东和乐队凑齐后,练了一个来小时,王红兵觉得没问题,就散了。 工程指挥部对晚上的演出很重视,安排在一个很开阔的地方演出,并组织了一些民工维持秩序。 民工们早就听说,王家峪大队的样 板戏在全县调演时,得了第一名,所以大家都早早地赶来观看。 指挥部在现场高高地挂起了两个汽灯,把整个演出现场照得就像白天一样明亮,近处坐满了人,远处站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演出前,县革 委会副主任兼指挥部总指挥讲了话,号召各个单位都要向王家峪大队学习,特别是领导干部,要有王红兵同志那种敢冲敢拼的精神,光着膀子带着大家在工地上连续战斗了十几天,大大地激发了群众的革命斗志。今天又为我们演出革命样 板戏《沙家浜》选段《智斗》,进一步丰富了同志们的业余文化生活。 总指挥的一番讲话,让王红兵感到心花怒放,他从心眼里感谢玉兰,是她让自己变得就像一个小伙子似的,充满了活力和朝气。 玉兰见到这么多人来观看她的演出,感到非常激动,她知道观看的人越多,她的演出就会发挥得越好。 演出开始后,嘈杂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玉兰的演唱不断赢得全场雷鸣般的掌声。 玉强平时没有认真听过玉兰唱的样 板戏,这次他感到玉兰确实唱得很好听,也和大家一起使劲为玉兰鼓掌。 彩云早早就过来了,找了一个好位置坐下,她要认真看看玉兰的演出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仔细观察玉兰的每个动作,细听每一句唱腔,觉得玉兰的表演非常出色,基本上找不出什么毛病。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她为自己有这么个女儿感到骄傲。 “你知道吗?演阿庆嫂的那个女的还是个大姑娘,你看她长得多漂亮啊,可她就是不嫁人。” “为什么呀?” 彩云突然听见旁边有两个中年妇女在小声议论,她知道身边没熟人,心想,随她们说去吧,看看外面对玉兰究竟有些什么议论。 “她和演胡司令的那个男的好上了,可那个男的有老婆,没法跟他结婚,只能在一起胡搞。” “那个男的身体那么棒,肯定能让她满意。” “那还用说,肚子都被他弄大了……” 彩云知道有关玉兰和陈向东的事,村里早已传开了,但所谓肚子大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这种事越传越邪乎,她感到很气愤,但也发脾气,只好忍着。 《智斗》演完后,观众意犹未尽,要求再来一个,观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没办法,王红兵又让玉兰唱了一段《红灯记》中李铁梅唱的《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演出结束后,玉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和母亲一起漫步,来到一条池塘边坐下。 十几天没见,玉兰还真有点想念母亲了,她问道:“妈,您和我哥在这好吗?” “好,都挺好的。” “你晚上一个人在家要小心,睡觉前一定要把前后门都闩上。” “知道,我都这么大人了,您就别操心了。” “早晨稀饭可以煮稠一些,让玉军多带一点,吃饱了才能长个。” “好的。” “王红兵回去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说您胖了,脸色也好看了,我以为他骗我,没想到是真的。”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您喜欢上了一个小伙子。” “什么小伙子,都三十多了。”彩云知道,王红兵肯定会跟玉兰说这个。 “怎么,您还真想嫁人啊?”玉兰惊讶地问。 “你们都大了,也不需要我了,再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人单着挺难的,好多双眼睛都盯着你。” “我不同意您嫁人,我们都很需要您,我哥还没成家,玉军还在上学,他俩也不会同意。” “你二叔知道后,都跟我急了,我跟他开玩笑,说春节后就嫁过去,没想到他眼圈都红了。” “说明二叔真的喜欢您。” “所以,我准备当一辈子寡妇了,谁愿意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我就知道您不会离开我们的。” “你也不小了,唐浩的事就算结束了,也该找个婆家了。” “我谁也不嫁,就和您过一辈子。” “别说傻话了。” 晚上,玉兰和母亲挤在一起过夜,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彩云刚收拾完从食堂出来,杨家岗的兽医张东平正在外面等她。 “彩云,你好!” “张大哥,还没回去啊?” “没有,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 “上次我请老红上门给儿子提亲,你没同意,我儿子就没完没了,一直缠着我,让我直接上门,求你答应这门亲事。” “那你为什么没找我?” “你家玉兰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招人喜欢,我觉得你可能看不上我儿子。” “你那个养女和你儿子岁数好像差不多吧?” “岁数倒是合适,我原来也有这个想法,可我儿子死活不同意。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妈走得早,不管什么事,我都想尽量满足他。” “你也不容易,既当爸又当妈,孩子大了,又要操心他们的婚事。” “是啊,你也一样,听说你儿子定的亲已退了?” “退了,我正犯愁呢,你养女现在有婆家了吗?” “还没有。” “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 “比我儿子小三岁,你看他们俩怎么样?” “只要你答应玉兰的事,别的都好商量。” “我们家是贫农,你们家是下中农,贫下中农结合,成分也合适。” “我也这么想。” “我儿子的情况你了解吗?” “你是说他的腿吧?我看他干活挺利索,好像没什么大的影响。” “他很坚强,恢复得很好,目前,除了重体力活,别的都可以干了,现在主要是玉兰,我再和她商量一下。” “行,我等你回话。” 张东平走后,彩云心想,玉兰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周边的人都知道她在赌场发生的事,还有她和陈向东的传言,不管真与假,但名声在外了,条件好的不可能找她,条件差的玉兰肯定不同意。 张东平和儿子张有运父子俩都是兽医,条件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他的养女,虽然个子不高,但人长得不错,据说干活是把好手,玉强肯定喜欢。 如果这事能成,可谓是天大的喜事。所以,她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劝说玉兰同意这门婚事。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上午,王红兵组织召开全大队农业学大寨动员部署大会,除了去打水库的人员以外,其他人员均参加了会议。 会上,王红兵传达了公社农业学大寨会议精神,学习了安徽省革命委员会《关于全面深入地开展农业学大寨群众运动的决定》。 《决定》要求各级革命委员会抓好“学大寨,赶郭庄,超《纲要》”的群众运动,苦战两三年,使全省社队变大寨,县县变昔阳。 县委要求各单位,必须拿出比过去领导合作化运动更大的劲头,抓好学大寨运动。 王红兵还传达了县委关于全面推行合作医疗工作的指示精神,这是为了贯彻落实毛**关于“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号召,解决农村缺医少药和看病难问题的一项重大举措,要求各大队都要设立合作医疗卫生室。 最后,他谈到了取消自留地的问题…… 第一百零七章 西山水库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的长篇大论,并未引起大家的关注,当他谈到要取消自留地的问题时,会场一下子就像炸了锅似的。 “王主任,您刚才说的我们没听清,请您再说一遍。”有人站起来冲王红兵说。 “请大家注意听,不要开小差,我刚才说了,农业学大寨,就是要发展集体经济,割资本主义尾巴,取消自留地。当然了,不是全部取消,每人可以留半分地给大家种菜。” 有人立马跟着说:“自留地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能说取消就取消。” “是啊,我们就靠自留地养家糊口,可不能取消!” …… “请大家安静,这是政策,是方向问题,路线问题,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 王红兵继续说:“农业学大寨,是当前的头等大事。所以,大队革 委会决定,修建西山水库,彻底改变我们这里靠天收的被动局面,这个工程由我亲自挂帅任总指挥,近日就要动工。” 会场又引来一番热议,大家都觉得这个确实很有必要,都表示积极支持。 第二天,王红兵带人,按照每人半分地的标准,重新确定自留地。彩云家四口人只有二分地,仅后院就二分二,已经超标,要求按确定的界线将后墙内移。 各家各户也基本上都是只留下后院,其他的自留地全部被队里收回,大家虽然很生气,但听说各个地方都是这样,也只好忍了。 西山下面的丘陵地带,有一个大山沟,是几座高山的山涧小溪汇合处,大队决定,就利用这个山沟,筑起一个大坝,建成西山水库。 大队革 委会很快就拿出了一个设计方案,即:水库长约八百米,宽三百八十米,大坝高五米,最大蓄水量约一百二十万立方,可解决全大队绝大部分生产队的供水问题。 各个生产队均组织社员对这个方案进行了大讨论,大家都认为方案可行,并提出一些具体修改意见。 工程开工那天,社员们一大早,就吃完早饭从四面八方赶到工地。 工地上到处插满了红旗,到处都是学大寨赶郭庄的标语牌,大喇叭里播送着鼓舞人心的革命歌曲和样 板戏。 各个生产队的壮劳力大都被抽调到义胜水库工地,所以,参加西山水库建设的三百多个劳动力,绝大多数为女社员。 工地上,这些女同志无论是挖土、挑土、平土、抡镐、打夯的,还是推车、锯木、打石,指挥的,个个生龙活虎,一点也不亚于男同志。 挑土的人很多,排成一队一队的,一个接着一个,你想慢一点或者想歇一下都不行,后面的人会催你快走。 打夯的更是热闹,玉兰参加的六人打夯小组正在唱打夯歌,由王红兵亲自领唱,众人呼应—— 领:“同志们呐,加把劲呀!” 众人:“加把劲呀!哟嗬嗨嗨!” 领:“拉起夯来别砸脚呀!” 众人:“别砸脚呀,哟嗬嗨嗨! 领:“棱棱角角都打到呀!” 众人:“都打到呀,哟嗬嗨嗨!” 领:“学大寨啊,赶郭庄呀!” 众人:“赶郭庄呀,哟嗬嗨嗨!” 领:“打水库啊,夺丰收呀!” 众人:“夺丰收呀,哟嗬嗨嗨!” 领:“大米饭啊,香喷喷呀!” 众人:“香喷喷呀,哟嗬嗨嗨!” 领:“馋死你啊,不偿命呀!” 众人:“不偿命呀,哟嗬嗨嗨!” 领:“高高地抬啊,稳稳地放呀!” 众人:“稳稳地放呀,哟嗬嗨嗨哟嗬嗨!” 王红兵他们用的是石头底座的大夯,还有一种四棱状的木夯,四人一组,也是喊着号子,唱着调子,抬起来,放下去,一下挨着一下,将松散的泥土砸平夯实。 劳动的号子震天响,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劳动的场面热火朝天。整个劳动现场,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谁看了都会称赞:妇女能顶半边天! 在这里,玉兰是名副其实的骨干,她干得最欢。头上的汗水顺着漂亮的脸蛋往下流,王红兵走过来,掏了掏裤兜里的手绢想给她擦一擦,可又不敢,只好放回去了。 他对玉兰说:“晚上准备挑灯夜战,现在急需使用汽灯,大队部还有两个,怎么也点不亮,你拿给玉军看看,是不是坏了。” 玉兰满口答应:“好的,他就喜欢鼓捣这些玩意。” “大队其他干部和基干民兵都在义胜工地,你可要多支持我的工作。” “没问题,有事你尽管吩咐。” “你的嗓子洪亮,大夯组打夯由你负责领唱,歌词你可以尽情发挥。” “听您的。” 工地食堂负责供应午餐和晚餐,晚饭后又接着干,由于灯少,光线不好,只干了一会就放工了。 玉兰和王红兵来到大队部,取走那两个待修的汽灯。 玉兰回到家中,见玉军正在小屋学习,她提着两个汽灯过去找他:“玉军,给你派个重要任务。” 玉军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西山水库是大队农业学大寨的重点工程,现在急需汽灯,这两个点不亮,看你能不能给弄好。” “我看看。” 玉军接过汽灯,拧开底座油壶上注油口的小盖子,发现油壶里煤油加的太满,便倒出一部分,拧紧后加压。 经点火试验,石棉纱罩逐渐发出耀眼的白光,点灯成功,另一个灯也是如此。 玉兰感到奇怪:“为什么加满了油点不亮呢?” 玉军说:“这种落地式汽灯需要给底座的油壶打气加压,使煤油从油壶上方的灯嘴处喷出,从而把煤油汽化成雾状喷射到石棉纱罩上燃烧,发出亮光。如果煤油加得太满,油壶内就无法形成足够的气压,煤油也就无法被汽化,所以点不亮。” “你是跟谁学的?” “我们学校的汽灯都是我负责点火和维护,自己平时琢磨的。” “我说你整天就像一个闷葫芦似的,不哼不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每琢磨明白一个道理,你就会感觉到一种快乐,这也是一种享受。” “不明白。” “可我深有体会。” “这灯怎么关掉?” “将放气阀打开,放掉油壶里的气体,灯就熄灭了。” 玉兰将两个灯都熄灭后,喊着弟弟一起来到王红兵的书房:“王主任,开门!” “怎么,修好了?”王红兵问。 “小表叔,这两个汽灯都是好的。”玉军向王红兵说明了情况。 王红兵称赞玉军:“好小子,真行!” 玉兰顺利交了差,和玉军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没走两步,又被王红兵喊住了:“玉兰,你过来一下。” “还有事吗?” “这两个汽灯就放你那里,每天晚上让玉军点亮后,带到工地上去,完工后,你再负责带回来,你看怎么样?” “行,交给我吧。” 玉兰回到王红兵的书房,刚提起汽灯要走,被王红兵从背后抱住,举止越来越放肆。 玉兰只好压低嗓门跟他说:“松开,要不汽灯的事我不管了。” “亲爱的,今晚别走了,让我好好伺候你!” “做梦!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永远都不理你了!” 王红兵见玉兰真的急了,连忙松开,对她说:“跟你开个玩笑,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玉兰还在生气。 王红兵打开他那个小木箱子的锁,拿出一包东西递给玉兰:“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玉兰打开一看,里面不但有她爱吃的奶糖和饼干,还有一些麦芽糖和花生糖饼,这都是她非常爱吃的东西,她看了,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容:“这些都给我?” “傻丫头,这都是专门给你买的,不给你给谁?”说着,就拿起一块麦芽糖塞到她嘴里。 “谢谢小表叔,您真好!”玉兰吃得津津有味。 王红兵又从箱子里拿出两个花手绢,在玉兰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是给我的吗?” “当然!” “小表婶是不是也有?” “她不配。” “这两个颜色我都喜欢。” “我的眼光还行吧?” “您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心去研究她,观察她,才能了解她,你说是不是?”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长大后,越长越漂亮,说句心里话,我跑过很多地方,还没见过比你漂亮的姑娘。” “我有那么漂亮吗?” “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还有你乖巧、嘴甜,从来都不跟我撒谎,这些我都喜欢。” “那您能不能看在喜欢我的份上,以后对我妈和我哥好一点?” “这次他们俩去水库工地我安排的怎么样?是不是照顾他们了?” “是,希望以后都这样。” “只要你表现好,我会的,让我亲一个行不行?” “行,让你亲一下。”玉兰说着,就将手伸过去。 王红兵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摁在床上,又是亲又是摸,还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元旦前夕,大队决定,设立王家峪大队合作医疗室,利用代销店西侧的两间空房子,进行修整后,正式挂牌营业。 一名赤脚医生是王红兵的远房侄子王福义,是个热心人,原来跟父亲学过一点中医,经公社卫生院培训半年,正式上岗。 还配了一名女卫生员,初中毕业,在公社卫生院培训了三个月,主要承担一般的护理、取药和收费等。 医疗设备也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听诊器,一个血压计、二个体温计,几个注射器和用于针灸的银针以及一个巡诊药箱。 赤脚医生和卫生员都是农民身份,农忙时回生产队干活,农闲时上山采药和巡诊。 合作医疗收费很低,挂号费和治疗费都是五分钱,自采的中草药每副一毛钱,西药按进价加百分之十收取。 自此,王家峪大队有了自己的医疗机构。 一九七一年的春节将至,义胜工程指挥部放假一周,彩云和玉强都回到家中。 家中只有玉军在学习,玉兰去了西山水库工地。 彩云离开两个多月,觉得家中太乱,床上的被子都没收拾,枕头下还放着几个大白兔奶糖和几块花生糖饼,她知道,这肯定是王红兵给她买的,她猛地意识到,王红兵之所以要把玉兰留在家中,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她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必须尽快把她嫁出去。 玉兰回来时,彩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这件事必须心平气和地和她好好谈。 第一百零八章大寨工 - 皖东人家 - 古占 晚上,彩云和玉兰睡到一头,玉兰对母亲说:“妈,自留地取消了,你知道吗?” 彩云道:“知道,工地上早就传开了,大势所趋,没办法。” “我们家后院二分二,超标了,要求按新界线将后墙内移。” “别人家有超的吗?他们动没动?” “有,他们也没动。” “那就等一等再说。” “您们哪天回工地?” “怎么,我们刚回来,就盼我们走啊?”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你枕头下的糖果和花生糖饼是哪来的?” “是王红兵给的。” “我不是不让你要他的东西吗,你为什么不听呢?” “我是不要,是他硬塞给我的。” “我不在家,他有没有纠缠你?” “没有,你放心好了。” 彩云觉得她肯定在撒谎,她太了解王红兵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没想法。 “杨家岗的张有运你认识吗?” “认识,在赌场上,他不是经常去吃饺子吗?” “对,瞧我这记性,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也是个戏迷,还让我教他唱戏呢!” “有一次他爸让老红来提亲,当时你和唐浩的事还没明确,所以我没答应,上次在工地上,他爸说被他儿子磨得没办法,就直接来找我提亲。” “您答应了?” “没有,但我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也有技术,还是个戏迷,跟你挺合适的,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说了,我谁也不嫁,就跟您过一辈子。” 玉兰之前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彩云听了只觉得是一句玩笑话,但今天听了感觉有点不一样。 彩云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急,需要慢慢开导她,千万不能激化矛盾。 彩云道:“听他爸说,有运非常喜欢你,他说除了你,谁也不娶,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那就让他打光棍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哥的婚事也成了大问题。” “就是,您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哥的婚事。” “你哥过去只是歪头,如今腿也有了毛病,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我哥真是命苦,没想到小梅她妈是这么一个人。” “现在你哥的婚事,只有你才能帮助他解决。”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有运他爸说了,只要你同意嫁给有运,他就同意让他女儿嫁给你哥。” “有这事?” “千真万确。” “那我要是不同意,将来我哥娶不上老婆,我肯定就成了罪人了。” “至少和你有关。” “我要是同意了,就要和有涛生活在一个村子,我怎么面对他,您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玉兰觉得有运的身材、长相和有涛差不多,如果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会经常想起涛哥,这确实是一种很痛苦的事。 彩云听玉兰这么一说,心里轻松了许多,原来是这个问题困扰着她,看来是自己把玉兰想复杂了。 “有涛是你的救命恩人,他跟你一样,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为了母亲,放弃了爱情,是个好小伙子,你可以把他当作一个大哥来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毕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关键时候也许还能帮你一把。” “为了我哥,也只好这样了。” “好女儿,你哥会感谢你一辈子!” 彩云想,玉兰已经是大姑娘了,应该告诉她有关女人的一些常识。 “玉兰,你知道什么叫安全期和危险期吗?” “知道。” “知道?你听谁说的?” “您和二叔说过。” 彩云听了,心里感到一颤,她一直以为玉兰睡觉睡得很死,没想到会是这样。 玉强和玉军也躺在床上聊天,玉强问弟弟:“三大头在学校还欺负你吗?” “他就那样,我不搭理他。” “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杨老师。” “老师经常罚他在前面站着,他脸皮厚,不在乎。” “为什么罚他?” “主要是打架,抱着女同学亲嘴。” “真是个流氓,光罚站就完了?” “学校把爸喊去了,王红兵也给女同学家长赔礼道歉了。” “现在老实了吗?” “还是那样,上次偷看女同学上厕所,被人抓住了。” 第二天,西山水库工程也放假,王红兵组织召开全队社员大会,落实“大寨工”评定工作。 他在会上说:“‘大寨工’就是大寨工分。推行大寨工分,是农业学大寨的一项重要工作,大寨的‘标准工分,自报公议’记工评分办法,政治挂帅为首要条件,具体包含五个方面,即政治思想好、干劲大、农活质量高、技术水平高、出勤率高,其中政治思想好是最主要的,达到这个标准的就可以评为标准工分,也就是最高底分十分。” “请问,这农活是靠力量和技术干出来的,还是靠政治思想干出来的?”有人问王红兵。 王红兵道:“这三者都需要,但最主要的是靠政治思想,我们学大寨,就是要坚持整治挂帅,大批资本主义、大批修正主义、大干社会主义, 只有方向对了,你才有可能评上标准工分,对于‘四类分子’和‘投机倒把分子’等‘牛鬼蛇神’,没有资格自报,最高分不能超过八分。” 自报开始后,玉兰按要求,自报十分,全票通过。 彩云被定为七分半,玉强被定为七分,两人都是没资格自报的“牛鬼蛇神”。 大年初一上午,玉强按照惯例,带着玉兰和玉军,到各家各户去拜年,到红雷家时,只有小梅和她丈夫俩人在家,玉强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男人,满脸大花脸,真是不好看,但人倒是一个场面人,给玉强递了一支烟,还给他点上,又给玉兰和玉军他俩拿去瓜子,显得很热情。 玉兰见状,拉着玉军先走了,小梅对她丈夫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玉强。” “玉强,你好!” “你好!”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小梅的丈夫说要上茅缸,借机离开了。 小梅问玉强:“玉强,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碍事吗?” 玉强道:“还好,不碍事,现在一般的活都能干了。” “我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哪那么容易?” “我已经怀孕了,他对我也不错。” “既然这样,就好好过吧,我祝你幸福!” “希望你尽快再找一个。” “再说吧。” 玉强见小梅眼睛红红的,怕她丈夫见了不好,便赶紧与小梅告别,离开了这里。 玉强没有再去别人家拜年,而是回到自己的小屋,用被子蒙住头,泪水不断涌出,他心爱的小梅已经怀孕了,很快就要做母亲了。 第一百零九章 换亲 - 皖东人家 - 古占 春节后,彩云和玉强同村里的民工一起,离开家,奔赴义胜工地。 当天晚上,王红兵就提着一包东西来找玉兰,见她正拿着一个小镜子在梳头,便将他带来的那包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玉兰一把夺过来:“是好吃的吗?” “你打开看看。” 玉兰打开后,里面除了有她爱吃的奶糖和饼干、锅巴外,还有一个用纸包着的腊肉,她惊喜地问:“您哪来的腊肉?” “别人送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吃,放在书房给你留着。” “小表婶知道吗?” “傻丫头,能让她知道吗?” “您真好,我很长时间没吃到肉了,馋死我了。” “喜欢吗?” “当然喜欢!” “喜欢小表叔吗?” “喜欢!” “那就亲我一下。” “讨厌,我都二十多了,还让我亲你?” “轻轻地亲一下。” “那也不行。” “不亲也行,我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 “这个没问题。” “有人说你肚子被向东搞大了,这是真的吗?” “胡说,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纯属造谣!告诉我,这是谁说的?” “这都是私下乱传的,没有就好。” “以后谁要是还在您面前说这个,请您一定帮我好好教训他一顿,别让他再胡说八道了。” “没问题,但你必须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说。” “县农行的唐哥是不是送给你一身军装?” 玉兰马上就联想到唐浩的来信:“我们家的那些信是不是都在你手里?” “那天我见他们拿着的那捆子好像是信件,我怕这信落到那几个臭小子手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给拿回去了。” “我们一直都在找,没想到都在你那里,您能不能都还给我?” “那里面有好多都是唐哥写给你的,那些内容要是传出去可就麻烦大了,所以,我给烧了。” “烧了?我不信?” “只有一封五页纸的长信我留下了,没有烧,不知信里的内容你是否还记得?” “我妈只把前后两页念给我听了,中间的没念,说都是一些废话。” “其实最精彩的都在中间那三张纸上,我拿来了,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王红兵随手掏出那封信跟她说。 “您愿意念就念。” “念这个信必须把门关好,不能让别人听见。”王红兵随即将门给插上。 玉兰觉得不妥,连忙过去阻拦:“把门插上干什么?” 王红兵趁机将玉兰抱住狂吻,玉兰无法阻止他,又不好呼喊,只好跟她周旋:“小表叔,别这样,我有话要跟您说。” 王红兵感到好奇,连忙问:“你想说什么?快说!” “我妈准备给我找个婆家。” “找婆家?那个男的是谁啊?我认识吗?” “杨家岗的张有运。” “我认识,你喜欢他吗?” “谈不上喜欢,但他有个妹妹答应嫁给我哥。” “是换亲啊,你是不是为了你哥?” “有点。” 王红兵听说玉兰要找婆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玉兰早晚都要找婆家,他最担心的是怕她嫁到城里去,以后回来就少了,万一找个条件比他好的,可能很快就会把他忘了,现在听说男的就是张有运,玉兰只是为了他哥才答应这门亲事,他感到很高兴。 王红兵搂着玉兰说:“你就是心善,这样也好,婆家离这儿近,你每周可以回来一次,我们仍然可以经常在一起。” 玉兰很坚定地说:“那可不行,结了婚我就是别人的老婆了。” “别人的老婆怎么了?你看你妈,一直跟你二叔好,还有你爸,把你小表婶的肚子都搞大了,还生了孩子。” “我觉得我爸跟小表婶应该没那种事,你那么俊,小表婶不可能看上别人。” “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看三大头长得多像你爸。” “我觉得我爸不是那种人,你肯定搞错了。” “不可能!你爸和你小表婶在水井旁说话,我都听见了,她亲口告诉你爸,说三大头是他的,所以,一气之下,我把你小表婶打残了。” “看来干这种事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妈是因为被抓了现行,你小表婶是因为她亲口承认了,只要没被抓住把柄,就没事。” “俩人插着门在屋里,不也容易被人抓现行吗?” “这个你放心,我可以说,找你调查一个案情,需要保密,插门是工作需要,谁也说不出什么。” “你就会狡辩。” 三月底,西山水库基本建成,只留下少数人,在大坝靠山坡一侧的豁口处,建一个泄洪坡道,其他人员全部撤回。 按照大队学大寨的工作计划,要在西山坡上,开荒修梯田一百亩,这项工作由王家峪生产队负责实施。 但这项工作,遭到生产队大多数社员的反对,他们觉得这样会严重影响春耕春种,但王红兵坚持要这么做。 王红兵觉得,工作计划已经上报,必须落实,否则,无法向上级交代。 但社员们抵触情绪很大,出工不出力,工作进度迟缓。 没多久,义胜水库工程开始放假了,彩云和玉强也随村里的民工一起回到家中。 彩云和张东平在工地上已经商量好了,回来后就请老红把这事定下来。 玉强知道后,担心玉兰会不会因此受委屈。 回来后,玉强当天晚上就找玉兰去散步,他问玉兰:“你觉得有运这个人怎么样?” “还行吧,不是很了解。” “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不要因为我委屈了你自己。” “我一个女孩子,到哪里都能生活,关键是你,作为老陈家的长子,这个家将来就靠你了。” 玉强听妹妹这么一说,心里感到很欣慰,觉得她真的长大了、成熟了。 彩云又找到发福和庆英商量此事,庆英答应给玉兰准备一床被子和两个枕头,作为嫁妆,彩云感到很高兴。 第二天,两位老红分别到彩云和张东平家提亲,因为双方已谈妥,只是走个形式,所以,比较简单。 双方约定,免去彩礼,嫁妆各自量力而行,婚期定为一个月后的五月六日。 玉强心里明白,妹妹为了他还是做出了牺牲,要不然,他不可能同意嫁给张有运。 他找母亲商量:“妈,家里正好有些木料,我准备给妹妹打一个木箱子、一个洗脸架子和一个马桶,作为嫁妆,您看怎么样?”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玉兰能同意这门婚事,显然是为了你,你们兄妹俩都是妈的好孩子。” 玉强为了既要积极投入到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去,又不影响妹妹嫁妆的加工制作,他上午参加开荒造田,下午在家做木工活。 从义胜工地回来的,基本上都是壮劳力,王红兵本想他们可能会支持开荒造田工作,没想到他们的抵触情绪更大。 他见一向干活不惜力的玉兰干劲也不大,便问她:“玉兰,你觉得开荒造田这个办法怎么样?” 玉兰道:“我觉得不太好,队里本来就缺肥,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修出梯田,种上种子,也收不到什么粮食,到头来只能是劳民伤财。” 王红兵觉得,玉兰的这种观点代表了多数人的心态,他想必须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推进这项工作。 晚上,王红兵组织召开全队社员大会,决定成立一个“大寨工”监督考察小组,由民兵排长任组长,重点考察社员在开荒造田工作中的表现。 王红兵在会上说:“在开荒造田工作中的劳动态度,就是对农业学大寨的态度,就是一种政治思想表现,这是‘大寨工’评定的重点内容,对在开荒造田工作中态度不积极的,就要下调‘大寨工’的底分,这一规定,从明天开始执行。” 第二天,民兵排长带着几个人,在开荒造田劳动现场执行监督任务,他们发现王红兵这一招还真管用,大家劳动的积极性得到极大的提高,磨洋工的基本上没有,但造田质量太差,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王红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觉得这可以通过犁和耙来解决。 这些天,玉强一有时间就做木工活,想尽快把妹妹的嫁妆赶制出来,他从选料、开料、刨平、打磨、打孔、组装、上漆等各个工序,精心施工,他要把自己对妹妹的感激之情努力融入到每道工序之中。 彩云前两年做布票生意时,在南京买了两块布料和一个被面,她准备用这两块布料分别给玉兰和玉强做件新衣服,准备把玉强现用的被子换成新被面。 玉兰正在给自己做一双新鞋,她想穿一身全新的,嫁到婆家去。 第一百一十章 结婚 - 皖东人家 - 古占 婚期越来越临近,彩云找发福和庆英商量请客和办酒席问题。 彩云问发福:“你说村里是都请,还是只请平日里走得近的一些人?” 发福道:“最好不要都请,往日里老王家办事请我们也很少,请了人家也不一定来。” 彩云道:“云凤虽然有点不像话,但红雷我还是想请他过来。” “这个可以,他肯定会来,还有王红兵应该请他,毕竟是邻居,又是大队领导。” “行,可以请他。” 这时,庆英插话问:“老陈家不是还有几个表亲吗?要不要请他们?” 发福说:“这些亲戚很多年都不走动了,我看就算了吧。” 彩云道:“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近在闹市无人问’,老陈家一直很穷,这些亲戚都躲得远远的,不请也罢。” 发福道:“我盘算了一下,一桌八个人,办四桌就差不多了。” “有的家里可能会来两个人,为了稳妥,我想办六桌。” “酒席你准备怎么办?” “每桌六个菜,四个盘子两个碗,两斤散装的山芋干酒,一包大铁桥烟,再放一些喜糖。” “一桌需要多少钱?” “鱼和黄鳝玉强自己抓,主要是丸子、千张和猪下水,加上烟酒等,一桌可能需要六块左右,还有喜糖和鞭炮等,一共需要五十块左右。” 本来这个日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在今年一家人基本上都在工地上干活,家里的粮食就省下来了,饭的问题能解决,可钱就成了大问题了。 发福问:“还差多少钱?” 彩云道:“现在我手头上压根就没钱,只能找你们借。” 彩云担心这么多钱,庆英不一定会同意,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求她。 庆英道:“这是两个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这钱我借。” 彩云没想到,庆英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这让她很感动。 “谢谢!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庆英瞪了一眼彩云:“谢就免了,只要你别再干出那种事来就行了。” 彩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庆英近期的表现,也确实让彩云觉得对不起她。 玉强知道妹妹爱美,在洗脸架子上装了一块镜子,玉兰见了很高兴,觉得以后照镜子就方便了。 发福也抽时间帮着玉强一起做木工活,特别是马桶,在工艺上,进行严格把关。 婚期前一天,彩云把玉兰的嫁妆,包括被子、枕头、箱子、洗脸架子、马桶、洗脸盆、暖水瓶、毛巾等,全都送到了男方家中。 但张东平那边没有送嫁妆来,彩云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五月六日,晴空万里,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今天,玉强要结婚,玉兰要出嫁,可谓双喜临门。 玉强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布置自己的小房间,把他精心准备的两幅革命对联分别贴在新房房门上和大门上。 彩云在大门两侧挂上了两串红辣椒,在屋檐下拴了一把红高粱苗,以示喜星。 玉军也请假在家帮忙,一大早就拿着扫帚,在门前清扫,然后帮着择菜、洗碗等。 玉兰穿上母亲做的深红色灯芯绒嫁衣,觉得很好看,但王红兵过来巡查时提出,不许穿红色嫁衣,这让彩云很扫兴,好在玉兰本来就想穿军装出嫁,这下子终于让她如愿了。 两位介绍人和双方约定,两个婚礼都在上半夜举行,玉强和有翠的婚礼在先,有运和玉兰的在后。 玉强的婚礼,彩云本想请王红兵主持,但玉强死活不同意,最后决定请唐岭学校的杨老师主持,他也是玉强小学的语文老师。 临近黄昏时,参加婚宴的人陆续赶来,并带来了贺礼,大多用红纸包着现金,有的是八毛,有的是一块二,还有一块六的。 王红兵不放心,又过来跟彩云说:“我再一次跟你强调,一定要从简办婚事,要破旧立新,移风易俗……” “知道了,不能拜天地,不能穿红色嫁衣,办一个革命化的婚礼!” “知道就好。”王红兵又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才离开这里,赶往杨家岗,主持张有运和玉兰的婚礼。 太阳落山时,彩云请的客人陆续入席,婚宴正式开始,没一会,酒席上的菜全部吃完,酒也喝光了,只有米饭管饱。 婚宴结束后,大家都在等新娘。 晚上八点左右,就听门外有人喊:“新娘子来了,快来看啊,新娘子来了!” 接着鞭炮响起,两位介绍人和新娘张有翠,还有几个送亲的,来到彩云家门口,玉强立即出门迎接。 一大帮人跟着看热闹,一群孩子们围着玉强要喜糖。 新娘有翠穿着一身蓝色嫁衣,主持人将玉强和有翠领到堂屋正中,向大家招呼:“同志们,今天是陈玉强和张有翠结婚大喜的日子,下面请两位新人合唱革命歌曲《东方红》。” 歌声刚落,就有人大喊一声:“主持人,让他们俩来个拥抱狂吻!” 主持人道:“新娘子比较腼腆,这样吧,让他们拥抱一下。” 玉强主动上前,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接着,主持人道:“请新郎新娘入洞房……” 庆英把玉兰领到自己的房间,给她梳头、打扮。 两位介绍人催玉兰快点,说那边都在等着。 彩云把玉兰喊回家中,将她精心准备的一个红布腰带系在她的腰上,再次嘱咐她几句,便让介绍人和几个送亲的领着,离开了这里。 玉兰刚走出家门,彩云又喊了一声:“玉兰,麻个早点回门!” 玉兰立即跑过来抱着母亲哭了:“妈,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彩云恋恋不舍地将玉兰轻轻地推开:“好女儿,去吧!” 临近下半夜时,玉强这里闹洞房的人都走了,发福把他俩喊到堂屋,对他俩说:“新婚之夜,三鞠躬礼仪不能少。” 彩云道:“对,这是规矩。”说着,就把前后门都插上。 俩人站到堂屋正中的条案前,发福道:“一拜天地!” 彩云正坐在一个板凳上,俩人站过来,发福道:“二拜高堂!” 当发福刚要说“夫妻对拜”时,突然有人敲门,吓得彩云赶紧把后门打开,对他俩说:“快到后院去,要是有人问,就说上茅缸。” 彩云胆战心惊地打开大门,一个人也没有,感到奇怪,她望着发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发福明白她的意思,道:“我也听见了,确实有人敲门。” “不知道是哪个捣蛋鬼?” “也许是一个好心人在提醒我们。” “那为什么要躲开?” “可能是胆小怕事吧。” 玉强俩人回到新房后,彩云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她躲在新房北窗旁全神贯注地听房。 房内静得连两人心跳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彩云心里犯嘀咕,这个该死的傻小子,为什么还不行动? 突然,一个她期待的响声传来,彩云心里一阵兴奋,响声越来越紧密…… 过了很久,那种响声停了,传来的是两人急促的喘气声,彩云笑了…… 第二天早上,玉强领着有翠来到母亲这边,见婆婆正在做饭,有翠上前羞答答的喊了一声:“妈!” 彩云高兴得脸上都乐开了花,响亮地应答了一声“哎!好孩子,妈给你打水洗脸。” “谢谢妈!” 彩云趁机来到玉强新房,仔细地察看了床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心想,这丫头在村里看来还真有事。 上午九点左右,玉兰和有运一起回门,还带来一只公鸡和两瓶白酒、两包糖果等礼品。 有运走到彩云跟前,非常兴奋地喊了一声:“妈”,彩云赶紧应了一声,便给女婿备了茶水和香烟。 玉强也和有翠一起,带着回门礼,赶往有翠的娘家杨家岗。 发福过来和有运说话,彩云和玉兰一起到水井去挑水、洗衣服。 彩云问玉兰:“那边婚礼办得怎么样?你满意吗?” 玉兰道:“满意,就是闹洞房的人太多。” “他们家为你们结婚准备了些什么?” “新打的床,被子、枕头等都是我的嫁妆,还打了一个大箱子。” 彩云叹息了一声:“他们给有翠的嫁妆只有一个脸盆和一条毛巾,太不像话,弄得我们措手不及,临时借了两个新枕头,被子只有被面是新的,棉絮和里子都是旧的。” 玉兰说:“这对有翠太不公平,不知他们家是怎么想的。” “听说有运他爸重男轻女思想特严重,加上有翠不是他亲女儿,是捡来的弃婴,听说关系处得也不好。” “有翠真的很可怜。” “我和玉强说了,让他尽快给有翠也打个大箱子、再打一个洗脸架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生活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中午,彩云备了一些菜和酒,把发福和庆英喊过来一起吃饭,有运拉着玉兰端起酒杯道:“妈,我和玉兰给您敬酒,感谢您把这么漂亮的女儿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待她,让她幸福!” 彩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玉兰不仅仅漂亮,也特别能干,村里的女劳力中,只有她和妇女队长是十分工,她有许多优点你还不知道,唯一的缺点就是嘴馋,最爱吃大白兔奶糖和辣椒爆肥肠。” 有运赶紧接过丈母娘的话茬,对玉兰说:“回去我就给你买,保你吃个够!” 玉兰笑了,指着有运的鼻子道:“别光耍嘴皮子。” 彩云看了,心里很高兴。 庆英对有运说:“我们玉兰有好多条件特别好的来提亲,她都没同意,最后让你给娶了,你要是亏待了她,我们可要找你算账。” “二叔二婶请放心,玉兰,我们一起敬二叔二婶。”俩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兰,回门了?”这时,王红兵突然走进来,跟玉兰打招呼。 “王主任,过来喝杯喜酒。” “好啊,我是你们俩的证婚人,这个酒我喝。” 玉兰给王红兵拿了一个酒杯,然后给他满上,有运和玉兰端起酒杯,有运道:“王主任,感谢领导的关怀,我和玉兰敬您!。” “你小子有艳福啊,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连公社的周主任都说,玉兰是我们公社的歌舞西施,你把这么美丽的姑娘娶到家,高兴不高兴?” “高兴,非常高兴,也非常激动!” “那你先喝三杯。” “没问题。”有运本来就是个酒腻子,连着三杯下肚,接着三人一饮而尽。 “玉兰,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要不要单独敬我一个?” “行,王主任,我敬您一个,祝您步步高升。” “这话我爱听,有了婆家,可别忘了娘家人,能不能经常回来看看?” “没问题。” “这就好!”王红兵笑眯眯地跟玉兰碰了杯,一饮而尽,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午饭后,有运和玉兰来到玉强的新房休息,有运见玉兰酒后白里透红的脸蛋显得更加迷人,感到浑身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激情正在迸发出来,他紧紧地抱住玉兰:“我的小西施,你太迷人了,我的小美人,现在我就要你!” 有运一阵狂吻,把玉兰心中的激情点燃,俩人抱在一起,在床上翻滚起来…… 这次,有运又有了新的突破,给她彻底战胜疾病进一步增添了信心。 但玉兰却有另外一种感觉,她不知道有运是怎么了,又像新婚之夜那样,光打雷不下雨,虎头蛇尾,最后不了了之,让她很扫兴 她想,也许大白天他不适应,新婚之夜可能是操办婚事太累了,期待他下一次能正常发挥。 晚饭后,玉兰和有运回去了,有翠和玉强也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有翠就要起床,玉强拉着她不撒手:“不着急,你还是新娘子,跟我再亲热一会。”说着又把有翠搂在怀里吻她。 有翠问:“你喜欢我吗?” “非常喜欢!” “喜欢我什么?” “你的小脸蛋真耐看,越看越好看。” “还有呢?” “你的皮肤又白又细又嫩,感觉捏一下就能出水。” “从来没人这么说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可我太瘦小了,我觉得好多人都瞧不起我。” “西山高大,可是不能动,有什么用?” “其实,除了重体力活,我哪一样都不比别人差。” “看得出来,你是嘴快手也快,干活很麻利。” “我就喜欢你这样高大魁梧的男人,你身高、体重有多少?” “身高一米七出头,体重一百四十多斤,你呢?” “我身高才一米四八,体重只有七十多斤。” “我头和腿都有毛病,你不嫌弃?” “都不明显,没有什么影响,要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昨天晚上你还不把给我吃了?真像一只大老虎,不知你哪来那么大的劲?” “对不起,以后我注意点。” “别,我就喜欢你这样,像个爷们。”说完,在玉强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们结婚,没做什么家具,你不会生气吧?” “我没那么多事,只要有张床,有铺的有盖的,我就知足了。” “我准备打个箱子,一个洗脸架子,你看还想要什么?” “打一个箱子就行了,洗脸架子就别打了,能省就省一点。” “我真是娶了一个好老婆。” 早饭后,有翠就脱下嫁衣,穿上从娘家带来的旧衣服,上工参加开荒造田。 村里的人,有翠大都不认识,干活时只好和玉强挨在一起。 这时,刘大嘴带着几个中年妇女凑过来逗有翠:“你家玉强力气大,应该让他给你来个深耕密植,这样才能有好收成。” 有翠不解地问:“是耕后院吗?” “哈哈哈,后院是自留地,是耕你那一亩三分地。”那几个中年妇女张着大嘴,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家那位不是不行吗?要不让玉强把你那一亩三分地也给耕了?”其中一人冲着刘大嘴说。 刘大嘴道:“行啊,我就喜欢他这么强壮的小伙子,只要他敢去,我绝不放过他,哈哈哈!” “新娘子,你听见了吧,把你家玉强看紧一点,小心他出去打野食。”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玉强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便过来把她们都轰走了。 晚上睡觉时,有翠问玉强:“上午那个女的真不要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喜欢你,她是谁呀?” 玉强道:“大家都叫她刘大嘴,没心没肺的,就爱开玩笑,不管荤的素的,张口就来,她也就是过过嘴瘾,人并不坏。” “她多大岁数了?” “三十多。” “说她家那位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她丈夫阳 痿,所以这帮人就拿她开玩笑,但她也不生气。” “阳 痿是什么意思?” 玉强觉得有翠看着像个小孩子,实际上也很单纯,好多事她都不知道,他正好乘机给她普及了一下阳 痿的知识。 有翠又问:“这病能治吗?” “可能不太好治,她丈夫吃了好多药,都没治好。” 有翠听玉强这么一说,立即想到了有运,原来他也得了这种病,怪不得他老是那样。 有翠和他哥哥有运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她是有运的奶奶捡回来的一个弃婴,老人本来是想给孙子有运做妹妹,后来东平决定把她嫁给有运。 从此,俩人就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但几年下来,没有过一次实质性的夫妻生活,因为有运老是在关键时刻败下阵来。 有翠以为夫妻之间可能都这样,就是男人采取各种办法来折腾女人,并不知道这是一种病态。 直到和玉强结婚后,她才对男女之间的事有了全新的认识,似乎一夜之间明白了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原来丈夫能给她带来如此神奇、愉悦的生活。 有运一九四九年出生,三岁时他母亲生第二个孩子时大出血,大人和孩子都未能幸免于难。 有运五岁那年,他的奶奶早晨去上街,在途中的麦地里见到一个被丢弃的女婴,老太太觉得儿媳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子太孤单,如有个孙女,两个孩子可以有个伴,东平也算儿女双全了,于是就把这个弃婴抱回家。 这孩子应该是刚生下来没几天,只有一块蓝花布包着,里面连个纸条都没有,可能是孩子的母亲不想再和这孩子有什么联系了,老人家给这孩子起名叫张有翠。 两年后,有运的奶奶病故,这个孩子全靠张东平抚养,他带着有运和有翠,一家三口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老光棍 - 皖东人家 - 古占 六零年的一天早晨,东平起床后,见有翠有点不对劲,喊了半天也没反应,他想断粮已经好几天了,这孩子终于撑不住走了。 他抱着有翠,拿了一把铁锹,在一个田角挖了一个坑,把她放进去就开始填土。 没填几下,有翠的一只小手微微地摆了摆,好像不让填土,没一会,她睁开了眼睛,看到父亲要埋她,竟然扶着坑壁站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爸,别埋我,以后我只喝水,不吃饭了。” 东平赶紧把她抱起来:“傻孩子,爸以为你已经没了。”他把有翠又抱回家,喂了几口热水,都喝下去了。 食堂打回来的秸秆粉末汤,虽然不是粮食,但里面有点豆饼,也能延续生命,东平盛了半碗给有翠,她刚伸手要接,但马上又把手缩回来:“爸,留给我哥吃,我喝水就行了。” 东平流泪了:“好孩子,委屈你了,快吃吧。”他又盛了一碗给她。 平日里,东平把吃的打回来,总是先让有运吃,然后给他和有翠留一点,他觉得自己和有翠可以走,但有运不能走,他是张家的独苗,要给张家续香火。 侥幸的是一家三口,意外的度过了那个最困难的时期,后来靠自己的兽医技术,带着两个孩子,终于从那个特别困难的年代中走出来了。 东平的兽医技术是祖传的,父亲在世时,对他要求很严,学了一手好手艺。父母去世后,生活的压力太大,又要供养儿子上学,渐渐地迷上了赌博,冬天里没事干,他就经常没天没夜地泡在赌场里。 儿子放学也奔赌场去,他认为孩子手气好,经常让有运帮他抓牌,儿子也很乐意,有时还真能抓到好牌,他觉得儿子赌钱有天赋,便让儿子坐他旁边,饿了俩人就在赌场里买点吃的。 有翠在家没吃的,就在村里挨家串,谁家吃饭了,她就瞪着两眼看,大人们觉得她可怜,就给她弄点吃的,后来村东头的老光棍三杨家,渐渐成了有翠吃饭的落脚点。 有运最烦上学,好不容易坚持读到小学毕业,说什么也不愿继续上学,便跟着父亲学兽医。 但他的心思没用在学技术上,只想着替父亲收钱,回来后好赌钱。 钱输光了,又偷着把爷爷奶奶留下的床和柜子、桌子等物件都卖光了,东平知道后也没急,只是一味地宠着他,觉得哪天赶上运气好了,说不定能赢大钱。 有翠就喜欢上学,但上了两年,因家中困难和需要干活,被迫辍学回家劳动,只好用哥哥的课本坚持自学。 有运从小就得到父亲的宠爱,经常欺负有翠,说她是捡来的,有翠知道父亲喜欢哥哥,不喜欢她,所以,只好默默地忍着。 后来,有翠听村里人也说她是捡来的,但她不信。 直到有翠十四岁那年,养父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有翠得知,有运三岁时母亲就已经去世,她比有运小四岁,俩人不可能是一母所生。 这时,东平才告诉她实情,但有翠仍然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待。 有翠十五岁时,第一次来例假,她吓坏了,以为是有运给抠破流血了,非要跟养父睡一头不可,养父只好答应了。 从此以后,每个月都来一次,这时养父告诉她是怎么回事,才消除了恐惧感,又回到有运那头,继续让他搂在怀里睡。 有翠十七岁那年,村东头的老光棍三杨给她做了一身蓝色的灯芯绒衣服,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穿上新衣服。 有运得知后很生气,拿着这衣服就去找老光棍三杨,问他是什么意思?自己穷得叮当响,为什么要给有翠做新衣服? 三杨说:“我一个快四十的残疾人,难得有这么一个孩子跟我亲,我一直有个心愿,想为孩子做件衣服,这有什么问题吗?” “谢谢你的好意,她不需要别人的衣服,请你以后离她远点。”说完,就把衣服扔给他。 老光棍三岁时,在门前被一阵旋风刮倒后,就站不起来了,老人们说,这是阴风,孩子是中了邪了,没救了,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父亲曾经想把他扔到河里淹死,母亲知道后赶紧把他追回来,留下了这条命。 几个月后,不但能站起来,而且还慢慢能走了,长大后,只是腿有点瘸,干不了重体力活,因为在杨家排行老三,所以,大家当面都喊他三杨,背后都称他老光棍。 老光棍觉得有翠的童年跟他一样的不幸,所以非常同情她,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有翠基本上是吃他的饭长大的,她觉得这个世上只有光棍叔是真心地疼爱她。 后来,有翠又偷偷地把衣服拿回来,用旧衣服包好,藏在箱子最底下。 过年时,她穿上这身新衣服到各家拜年时,逢人便说,这是三杨叔给她做的,许多人在背后议论,说这孩子从三岁开始,就跟着两个大男人过,没人教她什么是羞耻,连这事都朝外说。 有翠十八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把东平父子俩气疯了。 一个寒冬的晚上,有运正在赌场玩得起兴,有涛跑过来,把他拉到门外,跟他说:“有翠又找老光棍去了。” 有运不以为然地道:“去就去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睡到老光棍床上去了。” 有运瞪大了眼睛:“你胡说!” “我亲眼看见的,不信你去看看。” 有运跑到三杨家,进房门时,被老光棍拦着不让进,但有运已经看见有翠光着身子,从老光棍的被窝里钻出来,气得他一掌将老光棍击倒在地,上前给有翠几个耳光:“不要脸的东西,跟四十多的老光棍睡,你想男人是不是想疯了?” 没等有翠扣上衣扣,也不听三杨和有翠的解释,就将她夹在咯吱窝下连拖带拽给带走了。 到家后,又将有翠的衣服扒掉,拿起木棍使劲地打,有翠越解释,有运打得越狠,最后她只是一个劲地哭,什么也不说了。 有运觉得还是不解气,跑到赌场把父亲喊回来,指着有翠怒吼:“这个贱女人,我要跟他离婚!” 东平道:“你们就没结婚,离什么婚?” 有运接着说:“那更好,赶紧把她嫁出去,别让我再见到这个小贱货!” 有翠一边哭一边说:“爸,我是冤枉的,我和杨叔什么事都没有。” 东平问:“那你怎么睡到他的床上去了?” 有翠说:“我路过他家门口时,他一盆水正好泼到我身上,我衣服和身上都湿了,他让我把衣服脱了烤一烤,进被窝暖暖身子。” 有运道:“为什么不回家烤?” “家里没人帮忙。” “别狡辩了,衣服都给你做了,你肯定早就让他睡了。” “没有,从来都没有。”有翠很委屈地说。 东平也觉得有翠可能早就跟老光棍在一起了,否则,老光棍不可能给她做衣服。 他知道,有运和她虽然没举行婚礼,但俩人早就那个了,为什么两个男人都没能让她怀孕?他觉得有翠肯定不能生育。 有运是独苗,就靠他给老张家续香火。东平想,不能让她跟有运结婚,但也不想马上让她嫁人,家里的活需要她干,必须等有运结婚后再说。 从这天开始,东平发现有运和有翠俩人晚上再也不折腾了,白天俩人也很少说话。 但有翠还是经常去找老光棍三杨,这让东平也很生气。 一个盛夏的晚上,东平见有翠又去找三杨,就悄悄地跟过去,想看看他俩在一起究竟都干些什么。 东平见有翠进去不久,大门咔嗒一声被插上了,这立即引起他的警觉,他绕到后面跳进院墙,来到老光棍厢房后窗旁,听见有翠问:“舒服吗?” 老光棍说:“舒服,再使点劲,好,真好!” 东平一听就怒了,双手使劲一推,窗户被推开了,虽然厢房没有灯,但堂屋透过来的灯光,仍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老光棍似乎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有翠骑在他身上。 “三杨,你个老流氓,快开门!” 没一会,后门打开了,东平上前抓住老光棍就是一顿暴打,有翠上前跟他解释,东平根本听不进去,将有翠拖回家中,把前后门全部插上,将有翠摁在床上,就要脱她的衣服。 “爸,您干什么?放开我!” “你不是想要男人吗……” 有翠见养父没有停止的意思,还要解她的衣扣,一怒之下,将养父的手指咬破,鲜血直流,这时养父才松手,有翠趁机跑了出去。 其实,东平当时看到的,只是有翠骑在没穿上衣的三杨身上给他按摩、捶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赌钱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三杨除了腿有残疾外,每到阴雨天或要变天时,腰疼得很厉害,他就趴在床上,让有翠给他捶背踩背,有时脚一滑,就会把他的衣服给扯破了,后来他就脱了上衣。 自从上次三杨被有运打了以后,有翠每次给他捶背和踩背时,都要插上门,不想让别人知道,以免引出麻烦,没想到她养父会跟踪过来。 有翠从家里跑出来后,在生产队草垛旁睡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家,找了几根竹竿、小木棍和高粱杆,用细麻绳编了一个竹木排子,搭在两个长板凳上,上面铺了一些麦秸,她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简易床铺。 但养父仍不放过她,经常趁她睡着了,对她下手。 有翠突然对这个家有了恐惧感,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现在,她和玉强走到了一起,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她想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好母亲。 她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做早饭,好让弟弟玉军吃了早饭去上学。玉军一声一个大嫂,喊得她挺高兴,夸弟弟懂事。家中做饭、洗衣、挑水,这些原来由玉兰做的活,有翠全部包下来,彩云感到很高兴。 有翠胃肠不太好,经常拉肚子,夜间去茅缸很不方便,只能跑到门前的田间去解决。于是,她跟玉强说:“我们的小房间在外面开门,感觉跟妈好像是两家人似的,生活起来也不方便,能不能在里面开门?” 玉强毫不犹豫地道:“可以,小事一桩,交给我了。” 有翠又和婆婆说了自己的想法,彩云也表示同意。 第二天,玉强就找二叔借了一个土坯模子,运来一些泥土,在门前盘成一个圆形的坑,用水搅拌成泥,制成方形土坯。 几天后,土坯干了,将前面的门堵死,在堂屋内开了一个新门,成为东厢房,彩云和玉军还住西厢房。 彩云觉得玉强俩人处得很好,整天有说有笑,但她不知道玉兰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玉兰婚后的前几天,觉得有运对她不错,从街上买来她爱吃的大白兔奶糖和饼干,给她做辣椒爆肥肠等饭菜。白天围着她转,晚上把她搂在怀里,那些调情的话说得玉兰激情四射,让玉兰感到异常兴奋。 可是,一到关键时刻,有运就败下阵来,让玉兰感到很扫兴。 早饭后,彩云来到杨家岗玉兰的新家,大门关着,她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便推门进去。 这是彩云第一次跨进这道门,她站在那里仔细看了一下玉兰的新家。 这也是一个土坯茅草屋,西侧是一个厢房,是玉兰和有运住的地方,堂屋有一个小四方桌和几条板凳,大门东斜对面是后门,后门西侧靠近小四方桌旁有一个洗脸架子,这是玉兰带来的嫁妆,东侧的东北角放着一张床,这是玉兰老公公东平睡觉的地方,东南角是锅灶和水缸,整个屋里显得很空荡。 彩云进屋后,听见睡在东北角床上的东平还在打呼噜,她推开西厢房的门,发现有运也在睡觉,她感到纳闷,这两个人既不出诊,也不上工,在家睡大觉,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昨夜出诊了? 彩云到生产队干活的地方去找玉兰,正在地里插秧的玉兰,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玉兰,你妈找你来了。” 玉兰见到母亲,立即迎上去:“妈,您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在这过得好吗?” “挺好的,您不用惦记,走,过去看看我的新家。” “不去了,我刚从那过来,他们俩都在睡觉,改日再说吧。” “没事,他俩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 “为什么上午都在家睡觉啊?” “晚上父子俩都去赌钱,天快亮才回来,睡到快晌午才起来。” “现在正是农忙,怎么还这么赌?” “多数人到十一二点就散了,只有少数人赌通宵。” “这可不行,走,我跟你回去,我得好好说说他们。” 十几天不见,彩云觉得玉兰好像瘦了,脸色也不好,便关切地问:“有运待你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一句两句说不清,抽时间我再跟您细说。” “前几天,唐浩母亲回了封信,说唐家对不起你,希望你婚姻幸福,早生贵子。” “唐浩知道了吗?” “你李阿姨已经告诉他了,说唐浩也是这个意思,他就不另外给你来信了,你俩的事到此就结束了。” 彩云和玉兰来到家中,东平的呼噜声依旧,玉兰进房里把有运喊起来。 有运过来喊了一声:“妈,您来了。” 彩云道:“嗯,把你爸也喊起来。” 有运拍了拍熟睡中的父亲:“爸,快起来。” 彩云接着也冲着东平喊了一声:“张大哥,该起床了。” 东平赶紧穿上衣服道:“哎哟,彩云,你怎么过来了?” 彩云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当然能来,这是你女儿家,你是贵客,玉兰,给你妈倒点水,有运,你去街上买点菜。” “不用,我一会就走。” 玉兰拿了一个掉了瓷的白瓷缸倒了些开水,递给了母亲。 有运拿着篮子就要走:“妈,您坐,我一会就回来。” 彩云道:“有运,别走,我有事要跟你说。” “彩云,你是第一次来,怎么也要吃了饭再走。” “张大哥,你和有运昨晚是出诊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怎么大白天在家睡觉啊?” “昨晚玩得有点晚,玉兰早上也没喊我们,睡过了。” “你是一家之主,两个孩子你要管严一点,玉兰有什么不是,你尽管说。” “玉兰没说的,现在家里家外都靠她。” “家务事让她多干些没什么,但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不许欺负她,否则我这个当妈的不答应。” 东平道:“不会的,你尽管放心。” “你和有运赌钱的事,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 东平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也就偶尔玩一玩,玉兰你说是不是?” 玉兰问有运:“还记得你连着玩了多少次了吗?” “最近是玩得多了点,下次我注意。” 彩云道:“张大哥,你作为长辈,要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东平听了,感觉彩云是在教训他似的,心想,你一个破鞋,女流氓,把自己的女儿都带坏了,还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女儿当姑娘时就绯闻满天飞,村里村外都知道,要不是有运被这个小妖精迷住了,他才不会让这样的姑娘做自己儿媳妇。 但考虑到两家如今已经是这种关系,彩云又是第一次上门,不能不给面子,便应付道:“那当然,这个我会的,不过男人嘛,偶尔玩玩也别太在意。” 彩云听东平这么一说,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但也不想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只好说:“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家里还有事,我就回去了。” 东平道:“要是真有事,我就不强留了。” 彩云走后,有运又回到房里睡觉。 玉兰准备去上工,被老公公喊住,他问玉兰:“你妈今天好像是问罪来的。” 玉兰道:“我妈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东平很生气地说:“你妈说我带着儿子赌钱,没有一个当长辈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你妈说得还不够重?” “爸,您可能想得太多了,我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你妈就是这个意思,你早上是不是回娘家去了?” “没有,我一直都在队里干活。” “那你妈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一直没回去,她可能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还能虐待你啊?” “我妈不会这么想,她可能有点想我了。” “嫁到张家就是张家的人了,不要有事没事就朝娘家跑,更不要跟你妈说你男人的坏话。” “知道了。” “你在王家峪的事和你妈的事,这里好多人都知道,你现在是有运的媳妇,以后少跟其他男人来往,不要做出对不起张家的事来。” 东平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女,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必须给她立规矩,严加管教。 玉兰知道老公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好保持沉默。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服务费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有运躺在床上并没睡着,父亲和玉兰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他觉得父亲所说的事,应该是指她怀上陈向东的孩子,玉兰没吭声,说明她也认了。 有运觉得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结婚后不再那样了,能踏踏实实跟他过日子,做他的妻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往日里,他一想到玉兰要是跟他在一起,能像传说中的那么疯狂,他的肢体立即就会出现强烈的反应,因此,他觉得要是能娶到玉兰为妻,他所谓的病可能就不治而愈了,甚至认为自己并没有病,只是没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婚后的前两天,他感到很兴奋,觉得和有翠在一起时相比,有了重大突破,他进一步坚信自己不是阳 痿,一定是医生误诊了。 可好景不长,没几天,又原形毕露,恢复原状。现在,他彻底失望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病,玉兰也不是能治好他这病的良药。 下午收工后,有运对玉兰说:“晚上涛哥要来喝酒,你准备几个菜。” 玉兰道:“他昨晚送来的猪肝和千张、豆腐,还有白酒你给他钱了吗?” “我们是帮他加工,陪他喝酒,按说他应该给我们加工费。不过,他跟我是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说钱就见外了,我跟他从来都不计较这些。” “他就一个人,我们三个人,基本上都让我们给吃了,不给他钱多不合适。” “人再多也是陪他喝,要不然一个人喝酒多没劲。” “说的好听,我看你酒瘾比他还大。” “你的酒量也可以,上次你喝那么多也没醉。” “放心好了,你醉了我也不会醉。” “人都说女人要就不端杯,一端杯就了不得,你就属于这种。” “知道就好。” 玉兰做了四个菜,一个溜肝尖,一个韭菜炒千张,一个鸡蛋炒韭菜,一个小葱拌豆腐,酒是散装的山芋干酒,四个人围着小桌子就喝上了。 东平不爱喝酒,喝了两杯,吃了饭,就赶赌场去了。 有运对玉兰说:“涛哥是你救命恩人,你应该给涛哥敬个酒。” 玉兰很爽快,端起酒杯就来:“涛哥,我敬你!” 有涛说:“要敬就两个。” “那当然。” “涛哥,我和玉兰一起敬你。” “什么意思,你俩口子是不是想灌我?” 有运笑嘻嘻地说:“哪能呢,只是想请你给你弟妹出点服务费。” 玉兰不解地问:“什么服务费?” 有运很认真地说:“你为涛哥准备这桌饭菜,忙了一晚上,涛哥不会让你白忙乎,涛哥你说是不是?” 有涛望着有运道:“真有你的,你说出多少?” “不用你拿钱,就从我欠你的钱里扣掉五块就行了。 有涛倒也爽快,他跟有运说:“行,那你把剩下的三十五块还我。” “你怎么能当作玉兰的面找我要钱呢,你这不是给我难堪吗?要有钱我早就还了。” 玉兰道:“有运,你怎么欠涛哥这么多钱?” 有运不以为然地说:“没见过世面,这一点钱算什么,手气好的话,一晚上就赢回来了。” 玉兰对有涛说:“涛哥,以后你可不能借钱给他去赌,否则,我不认账。” 有运见玉兰有点生气,赶紧岔开话题:“喝酒,喝酒,不说这个了。” 一斤白酒,三人一会就喝光了,有运又拉着有涛奔赌场去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有涛回来找玉兰:“给你好吃的。”有涛把他买的大白兔奶糖递给正在纳鞋底的玉兰,并剥开一个塞到她嘴里。 “你怎么又给我买了?” “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买。” “你买东西,他不给钱,还找你要服务费,真不像话。” “他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你干嘛这么迁就他?” “在我们小的时候,他父亲,也就是我叔叔帮助过我们,所以,我从来都不计较这些。” “你怎么也开始赌钱了?你老婆那么厉害,你不拍她?” “过去就爱看,现在手头有钱了,就忍不住也玩上了,但我最晚不超过十二点,不影响上班。再者,我玩十次要赢八次,很少输,所以秀芳支持我玩。” “有运跟你相反,他赌十次要输九次,爷儿俩出诊的钱输光了不说,家里的粮食都快让他输光了,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他就是赌瘾太大,赢了也不知道收,最后又还给人家了。” “王家峪赌场早就被取缔了,你们这里为什么还敢开赌场?” “人家后台硬,他家的大女婿是县公安局的,关键是他手下有几个把兄弟,个个都是亡命徒,其中就有陈二愣,没人敢惹他们,就连王红兵也一样。” 玉兰感叹道:“怪不得他家赌场越开越大,周边的人都跑这儿来赌,不知肯害了多少人。” 有涛说:“你应该好好说说有运,不要整天到晚泡在赌场里,这样必输无疑,他那么喜欢你,你应该能管住他。” “喜欢什么呀,没热乎两天,就把我扔下不管了,一玩就是一通宵。” “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婆,我晚上哪里都不去,搂着你好好地享受。” “说得好听,明明知道我爱你,还那么狠心抛弃了我,跟秀芳结婚,没想到你们男人也会嫌贫爱富。” “你真是冤枉了我,当时我也是没办法,我内心的痛苦没人知道。” “别得了便宜又卖乖,瞧你这几年,个子长高了,身体也更强壮了,有一百四十斤了吧?” “一百四十多斤。” “再瞧你的衣服,穿得笔挺,头发梳得锃亮,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一看就像一个领导干部,晚上再搂着你心爱的秀芳,心里不知有多美。” “不是心爱是心烦,见到她就头痛。” “口是心非,真要是心烦,你儿子丫头哪来的?难道是秀芳肚子里自己长出来的?” “要不了多久,你也会有的。” “没有更好,有了孩子他也不会管。” “我叔就这一个儿子,他早就盼望抱孙子了,要不是有翠不争气,你和有运不可能走到一起。” “有翠怎么不争气了?” 玉兰这么一问,有涛才意识到自己嘴太快,不该提及此事,他觉得不能再朝下说,只能尽快脱身。 “没什么,我该走了,要是秀芳看见我俩在一起,她肯定又要吃醋了。”有涛说完转身就走了。 玉兰被有涛说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最讨厌别人跟她说半截话。 她无心纳鞋底,躺到床上也睡不着,仔细回忆刚才有涛的原话,反复琢磨其中的含义,她觉得有涛说的话应该跟有翠和孩子有关,具体的她也想不明白。 现在她最关心的是她和涛哥之间的事。 玉兰结婚前,就担心来到有涛身边会有许多尴尬,因为她心里明白,虽然和他分别已经好几年了,可心里一直忘不了他,经常在梦里和他幽会,关键时刻,会情不自禁地呼喊他。 玉兰觉得,有涛现在比几年前更魁梧、更成熟、更有魅力了,她很羡慕也很嫉妒,秀芳晚上能搂着这么英俊魁梧的男人睡觉真幸福。 自从有涛救了她以后,就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大男孩,经过几年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 她和他的许多第一次令她终生难忘,她第一次让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亲吻,第一次让一个男人在她身上抚摸,她也是第一次主动去亲一个男人…… 可如今,有涛的儿子已经四岁,现在又有了女儿,可谓儿女双全了,她担心她的到来会打乱他平静的生活,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这也是她当时不同意这门婚事最主要的顾虑,现在看来,有运自身存在的问题比这个问题要严重得多。 她和有运结婚没几天,就发现他得了一种和王家峪刘大嘴男人一样的病,村里人老拿刘大嘴开玩笑,说她是守活寡,当时玉兰并不理解,母亲虽然跟她也解释过,但印象并不深,现在她是深有体会。 她好几次想问他,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让有运觉得她好像离开这个就不行似的,但她真的需要这个。 所以,她觉得应该尽快找他谈谈,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阳 痿,就必须下决心治疗。 有运的赌瘾和嗜酒如命也让他头痛,自己虽然也爱喝,但不像他那样,见到酒,摘一根黄瓜就要喝半斤,三天没酒喝就要闹事,最次的散装山芋干酒每斤也要八毛。 烟虽然不抽好的,经济烟一盒九分钱,每天至少一盒,可上一天工也就一毛多,只够他抽烟的。 赌钱更是无底洞,父子俩出诊挣来的钱输完了就借,还不上就用粮食抵,现在家里只有一点山芋干,最多够吃两天,小麦刚开镰,先要交公粮,分到户至少还要半个月,剩下的 十来天吃什么成了大问题。 第一百一十五章 借钱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有运随父亲连续两天出诊,带回来几斤粮食,暂时缓解一下断粮的困境,但出诊费玉兰是一分也见不着,都成了父子俩的赌资。 她跟公公说:“爸,我想买一些小鸡养。” “好事啊,想买多少?” “我想买二十只。” “要多少钱?” “先给我十块钱,用不完再给您。” “哎呀,没这么多钱,这样吧,麻个给你,今晚看我和有运能不能赢点。” 第二天,公公告诉他她:“昨晚,我们俩手气不好,还输了一些,就五块钱,先少买几只吧。” “行,我上午就去买。” 玉兰拿着钱,高高兴兴地来到唐岭,市场上的小鸡价格在每只二毛五到三毛不等,玉兰就买最便宜的,正好能买二十只。 玉兰找了一个破纸箱子,里面铺了一些稻草,把这些小鸡放进去。 家中又没粮食了,玉兰只能把一些小白菜剁碎,拌一些麦麸子,给这些小鸡充饥,小鸡一边吃一边跟玉兰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向主人抗议:“我们原来的主人可没让我们吃这些玩意,你这叫虐待,我们抗议!” 小东西们,省一省吧,你们的主人还不如你们呢。 这二十只小鸡也是命苦,落入玉兰手中,进入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庭。 晚上,有运赌钱赢了,父亲输光了就找他借,他很生气,他觉得父亲这么做不是借钱,而是在借他的运气,这是赌场最大的忌讳。所以,他以家里没粮断炊,玉兰晚上没吃为由,买了一碗饺子,离开了赌场。 有运兴高采烈地来到玉兰床前:“亲爱的,我赢了,快起来吃饺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玉兰,见到饺子,立即来了精神,端起来就吃,有运给她披上了衣服。 玉兰一边吃一边问:“赢了多少?” “八块多。” “啊,赢这么多,快上来,让我犒劳犒劳你!” “好啊,你想怎么犒劳我?”有运高兴地上床抱住玉兰问。 玉兰觉得有涛说得有道理,赌钱应该见好就收,所以,她想拴住有运,让他保住胜利果实。 玉兰骑到有运身上:“我的运哥,小妹我长得漂亮吗?” “漂亮,太漂亮了!” “想不想让我伺候你?” 有运看见玉兰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笑眯眯地向他撩了一下,他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想,都快想疯了。” “那你把眼和嘴都闭上。” 这时,玉兰俯下身子,使尽了浑身解数,把有运挑逗得欲火焚身,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这次玉兰确认,丈夫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她觉得必须让他认清这个事实,尽快接受治疗。尽管她知道刘大嘴的丈夫没治好,但她觉得有运年轻,也许能治好。 她见有运像泄了气的皮球,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神情沮丧的样子,心想,他此时最需要的是安慰和鼓励。 她伸手过去搂住他:“亲爱的,你这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那么有经验,还用问我吗?”有运连眼皮都没抬,冷冷地给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玉兰显然是生气了,她觉得有运太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有运现在的心情烦透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救了。结婚之前,他一想到玉兰那么漂亮,还那么多情、风流,觉得只要能得到这个女人,他就什么病都没了。 结婚后,他发现玉兰特别会挑逗男人,而且对男人的要求也很强烈,自己在这方面又满足不了她。所以,他担心她和向东之间的事可能断不了。 可是他又特别喜欢玉兰,他觉得玉兰也很喜欢他,明明知道黄梅戏不让唱,俩人还经常在一起唱《夫妻双双把家还》,边唱边舞,玉兰还教他学唱京剧《沙家浜》中胡传魁和刁德一的唱段。 有运觉得刚才的话,可能伤了玉兰的心,毕竟婚后玉兰并没有和向东有来往,而是一心一意要和他过日子。 他决定把自己的病情如实告诉玉兰:“亲爱的,别生气,我是跟你开个玩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三年前医生确诊为阳 痿,吃了好多药,也没治好。” “在哪看的?” “就在县医院。” “那你也没想别的办法?” “后来听说你在赌场烧火间的事,我一想起来,身体反应特强烈,我觉得我要是能和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一起,可能什么病都没了。没想到真和你在一起了,也不行,我知道你那方面要求很强烈,可我无法满足你,我也感到很痛苦。” “你真傻,我那只是为了配合你,我们村有个男的就是你这样,我听见有人教过他老婆怎么配合她丈夫进行治疗,所以,我也想试试。” “这个事你要替我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爸知道吗?” “不知道,现在除了你,谁也不知道。” “爸就你一个儿子,你这么年轻,应该积极治疗,我们可以到东除医院再看看,也许那里医术高能治好。” “行,可我身上只有十来块钱,可能不够。” “你跟爸要点。” “他都输光了,跟我要钱我没给。” “那就找涛哥借点。” “我找他借钱可费劲了,你面子大,你找他借他肯定借给你。” “行吧,我去试试。” 玉兰想了想,又问有运:“爸要是问,你怎么了要去医院?” “以前我就说头晕得厉害,这次还这么说。” 第二天晚上,玉兰到赌场把有涛喊过来:“涛哥,我想找你借五块钱。” “你借钱干什么?” “有运老说头昏,我想带他到医院看看。” “我怎么没听说,我看他赌得正带劲,会不会是逗你玩的?” “他一回来就说头昏,我想带他到医院检查一下,别有病给耽误了。” “给你十块,用不了再还我。” “好吧,正好我想让他买两本兽医方面的书,努力学习兽医技术。” “好事,但关键还是要上心,跟他爸学了这么多年,还只能当个下手,就知道抢着收钱,弄得我叔都不愿带他去了。” “上次你说要不是有翠不争气,我和有运不可能走到一起是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有涛还是觉得不便说。 “涛哥,当年你因生活所迫抛弃了我,可我一直忘不了你,因为我觉得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现在看来,我错了,你心里早就没有了我,连一句心里话都不愿跟我说了。”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的心里一直装着你,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你是我的初恋,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你。” “那你上次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翠不能生孩子,而且跟三杨的关系老断不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能生孩子?” “有翠和有运虽然没举行婚礼,但他俩早就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了,而且跟三杨在一起乱搞,也没怀孕,所以我叔觉得他肯定不能生育。” “现在好多人都说她跟老光棍三杨乱搞,我觉得有翠可能是被冤枉的,不一定真有此事。”玉兰想到人们传说她和向东的事,虽然说的有鼻子有眼,但实际上纯属造谣。 “不,他俩确有此事,我和有运还有我叔最清楚。” “你们亲眼看见了?” “是的,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从老光棍家门前过,差一点摔倒,他冬天老是朝门前泼水,结冰后特别滑,我进屋找他,堂屋没人,我喊了一声,没人应答,我就到他房里,发现有翠睡在他床上……” “有这事?你没问她怎么回事?”玉兰听到这,打断了有涛的话。 “我问了,她支支吾吾地不愿说,我又问她三杨去哪里了?她说三杨上茅缸去了,后来有运过来把她弄回家里,打了一顿,可她还是不改,继续和他在一起鬼混。” “后来你们又发现了什么?” “有一次,我叔跟踪她,发现她在老光棍的床上,骑在他身上,把老光棍搞得叫了起来。从那以后,我叔就决定要把她嫁出去,她出嫁那天穿的还是老光棍给她做的衣服。” 有涛把他叔侦查的结果,当作亲眼所见的事实传递给了玉兰。 “有翠出嫁时,你叔是不是没给她做新衣服?” “做了,她不穿,就非要穿老光棍给她做的衣服不可,考虑到是大喜的日子,我叔只好随她了。” “老光棍为什么给她做衣服?” “所以,大家都说他俩有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就医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听了以后,心里感到震动很大,没想到有翠这么弱小的女人能干出这种事来,她觉得应该告诉母亲和哥哥,把她看紧一点,特别不能让她跟王红兵多接触。 至于生育问题,她觉得和有运在一起,不怀孕很正常,如果跟三杨在一起也没怀孕,就可能真有问题。 玉兰对有涛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跟我还来这一套?” “希望你有事不要瞒着我。” “没问题。” “村里人都说你丈母娘特喜欢你,对你不错,就是你老婆太厉害,为什么不让她管管她女儿?” “她怕她女儿,脾气上来了,谁说也没用,要不是看在岳母的面子上,我早就跟她离婚了,她对我好,也是为了她女儿。” “听你丈母娘说,大队成立了党支部,王红兵成了支部书记了?” “没错,县里和公社都成立了新的党委,要求大队也要恢复党组织,经改选,成立了新的党支部,王红兵任书记兼革 委会主任,陈向东也是支部成员,还当上了大队民兵营长。” “那党支部和革 委会谁大?” “两套班子一套人马,说不好谁大谁小。” “陈向东是个好人,一看就像个领导,这么年轻就当上大队干部,将来肯定还能升。” “你是不是挺喜欢他的?” “好人大家都喜欢。” “我说的喜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见外面是怎么传的吗?” “那都是胡说八道,我和他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什么,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你相信我能干出那种事吗?” “当然不相信,打死我都不信。” “那就得了,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就说去吧,你越辩解这些人就越来劲,索性不理睬。” 翌日上午,玉兰拿出给有运做的一双新布鞋,让他穿上,这是玉兰给他做的第一双鞋。有运穿上,大小肥瘦都合适,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俩人约十点才动身,赶到东除天已经快黑了,好在六月初,天气不冷不热,为了省钱,俩人跑到郊区农村,睡在一个草垛旁过夜。 玉兰躺在有运的怀里,望着空中的月亮,她想了很多。万一有运的病治不好,不但没有孩子,还要守寡一辈子,她觉得她的命太苦,自己深爱的涛哥和唐哥如今都成了别人的丈夫,虽然唐哥对她一往情深,可如今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自己也只能慢慢地忘了这些。 尽管如此,如果不是为了哥哥,她也不会同意嫁给张有运。她早就听说这个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且爱赌博,但她没想到,除此以外,还有这么多毛病,特别是阳 痿,让她难以接受。 她要下决心把有运的病治好,因为她觉得既然嫁给他,就要对他负责,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媳妇。 有运也睡不着,他问玉兰:“亲爱的,嫁给我后悔吗?” 玉兰道:“后悔什么?” “我这病要是治不好,你可能一辈子守寡。” “我相信一定能治好,我要给你生一大群儿子,让杨家岗成为张家的天下。” “要是能有那一天,我张有运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所以,我们要共同努力,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老婆,你真好!” “还有,在赌博方面,你能不能节制一点,不要整天泡在那里。” “可我一到那里就兴奋,能把一切烦恼抛到脑后。” “你有什么烦恼?” “我这病让我成了一个废人,本指望能娶到你为妻,我的病就会好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什么叫废人,我觉得你把这病看得太重了,女人不仅仅需要那个,更需要陪伴,你要是能每天晚上把我搂在怀里,给我说说温情的话,同样能给我带来快乐。” “行,以后我多陪陪你。” “听爸说,你学技术不上心,这么多年,还不能独立行医,只能给他当下手。” “他老不放心,其实,我早就可以独立行医了。” “爸不放心,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希望你能下一番苦功夫,把爸的技术全部学到手,成为一名好兽医,我这个当妻子的也会感到荣幸。” “没问题,等看完病,我去书店买本兽医方面的书,从头开始学。” “这就对了!”玉兰搂着有运,使劲亲了他几下。 这时,玉兰想起有翠的事,便问他:“有翠和老光棍三杨是不是有那种事?” “你听谁说的?” “听村里人说的。” “那都是瞎传,实际上没有那回事。” “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爱你,怎么了?” “骗人,跟我都不说实话,还说爱我,谁信?” “我跟你说了,你一定不能说出去。” “你放心,我对谁都不说。” 有运把有翠和老光棍之间的事又说了一遍,玉兰觉得跟有涛说得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比有涛说得更详细、更具体些。 有运的这番话,让玉兰对有翠和老光棍俩人之间的事更加相信了。 天刚蒙蒙亮,俩人就往医院赶,大夫问了有运的病情,又问了玉兰,诊断很明确,就是阳 痿。 玉兰仔细询问了这个病能不能治好,治好后会不会再犯,大夫只是说因人而异,给了个模糊两可的答案,让她感到一头雾水,还要她积极配合病人的治疗,最后只是开了一些药就离开了。 俩人到新华书店,买了两本兽医方面的书就返回了。 从医院回来后,有运经常忘记吃药,玉兰一问他,他总是说好像吃了,弄得她很生气。 赌钱也是,玉兰让他节制一点,他也答应了,可就是不改。 其实玉兰并不特别反对他赌钱,因为在赌场卖饺子时,她也经常观看,觉得这玩意确实很刺激,猴子一掷,牌一翻,赢了,钱就来了,输了,钱就被庄家白白拿走了。 玉兰希望所有赌钱的人都能赢,因为来吃饺子的基本上都是赢钱了。所以,在她的印象里,赌钱赢得多输得少,她认为十赌九输的说法是错误的,有涛十赌八赢就是一个例证。 玉兰知道有运的赌瘾大,经常忘事。为了确保有运按时吃药,她把有运每天该吃的药,提前放在一个药瓶盖子里,再将这个盖子放在放碗的窗台上,每次吃饭或洗碗时,就会看到,可以随时提醒他吃药。 一开始,有运觉得这药好像有效,心里感到很高兴,觉得找到了治好自己疾病的灵丹妙药。 可好景不长,半个月后,一切如旧,有运再次失去了信心。 玉兰有点不甘心,就耐心地劝他、哄他,让他继续吃药,还好,有运听了。 一天,王家峪有头牛病了,有运随着父亲一起出诊。回来时,有运告诉玉兰,说她母亲想她了,让她抽空回去一趟。 晚上,玉兰跟公公说:“爸,麻个我想回去看看我妈。” 东平道:“行,回去吧,你妈想你了,但别在那过夜。” “知道了。” 其实,玉兰也没打算在娘家过夜,因为他怕王红兵纠缠她,但公公这么说,还是让她感到不舒服。 第二天早上,玉兰觉得也没什么好带的,从后院挖了一些自己种的小白菜带回娘家。 玉兰有一个多月没回娘家了,她几次跟公公提到想母亲的事,可公公总是不接话茬,这次要不是母亲说话,估计还不让她回去。 她来到王家峪,见男人们还在挑麦把子,女的都在插秧,她觉得奇怪,杨家岗小麦早都收割完了,秧也插完了,这里怎么这么晚? 回到家里,一家人正在吃早饭:“妈、哥、嫂子。”玉兰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 有翠立即热情地问:“玉兰,还没吃吧?” “没有。” “我给你盛。”有翠给玉兰盛了一碗稀饭递给她。 玉兰问母亲:“妈,我们这小麦怎么割得这么晚?” “别提了,为了完成学大寨一百亩开荒任务,小麦灌浆的关键时期,田间管理没跟上,严重缺水的麦田多数麦粒又瘪又小,好麦子只够交公粮的。” “夏季口粮又成了问题,到时候吃什么?” “秧晚栽了一个多月,秋粮减产成定局,造田任务是完成了,可大家又要饿肚子了。” 玉强看着妹妹问:“玉兰,你好像瘦了,是不是有运欺负你了?” “他对我好着呢,你不用操心,希望你多关心一下嫂子。” 玉兰所说的“关心”有她特定的含义,她准备和母亲细说,让母亲提醒哥哥。 “你可以问问你嫂子,我对她怎么样?”玉强不知道玉兰所说的“关心”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这事 - 皖东人家 - 古占 早饭后,玉兰趁有翠上茅缸的机会,对玉强说:“哥,有翠你要看紧一点,别让她多跟男人接触。” 玉强不解地问:“为什么?” 玉兰把她知道的有关有翠和老光棍的事全部告诉了玉强和母亲。 “有这事?”母亲问。 “不可能吧?”玉强也不相信。 玉兰道:“千真万确,三个人亲眼所见,两次捉奸在床,出嫁时,养父给她做的嫁衣就是不穿,偏要穿老光棍给她做的新衣服。” 玉强问:“你知道她和有运因为什么分手的?” 玉兰说:“就是因为老光棍的事,俩人就是断不了,有运打了她好多次,他和父亲都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才下决心把她嫁出去,让她彻底离开老光棍。” 母亲说:“有翠人不坏,可能岁数小,上了老光棍的当,现在俩人已经分开了,只要今后不来往就行了。” 玉兰的话,让玉强想起有翠的一些异常举动。 玉强给有翠打了一个木箱子,箱子里就放了有翠的两身新衣服,她经常拿出那身蓝色的新衣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问玉强好看不好看,可是从来没见她穿那身红色的新衣服。 还有一次,他见有翠提到她三杨叔,也就是那个老光棍时,眼眶都湿了,看来俩人还真有了感情。 “玉兰,走,挑菜去。”彩云听玉兰说想吃她包的荠菜馅饺子,便约她一起到北河湾去挖野菜去。 “妈,您去上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和你一起去,好说说话。”俩人带着铲子和竹篮子出发了。 俩人来到北河湾,玉兰触景生情,想起童年时和涛哥一起在这里玩耍的情景,那是多么甜美、多么幸福的时光。 如今,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自己也成了家,好在俩人都生活在同一个村子,原本以为重逢是一种尴尬,实际上,俩人心中都还装着对方,毕竟都是初恋。 “玉兰,你看,这里还真有荠菜,看来中午能让你如愿了。”彩云高兴地跟玉兰说。 “我也看见了,还挺大的。” “村子周边都让人挖干净了,这儿比较偏僻,来的人少。” “要能放点豆腐就更好了。” “要不你到陈庄子买一点?” “算了吧,有荠菜就行了,听说向东家豆腐坊转给他一个叔伯哥哥了。” “早就转过去了,要不然他也当不了大队干部。” “也是。” “有运和你公公对你怎么样?” “有运对我倒是不错,可他有种病很麻烦。” “有病?什么病?” “三年前在县医院被确诊为阳 痿,吃了好多药,一直没治好。” “啊,阳 痿?他爸知道吗?” “不知道,除了我,谁都不知道。”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可怎么办?” “我带他到东除医院看了,医生也说是阳 痿,开了些药,吃了半个多月了,没什么效果,我让他继续吃,不行再想办法,我就担心,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这个还真不好说,刘大嘴她男的,最后就没治好,但他已经有了孩子,跟你们不一样。” “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说着,玉兰流泪了。 彩云赶紧给玉兰擦眼泪:“好女儿,别难过,我们一起想办法,有运毕竟还年轻,也许能治好。” 玉兰把有运身上的一些毛病和家里的一些情况都告诉了母亲。彩云听了,心里感到很难受,当时只想着能解决玉强的婚事,没有细打听有运的情况,看来这次换亲,可能害了玉兰。 如果不是为了玉强,凭玉兰的自身条件,怎么也不会嫁给这么一个人,她感到愧对女儿。 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儿媳妇有翠,她还是比较满意,挺勤快,也挺能干,俩人处得也挺好,凭玉强的条件,能娶得这么一个儿媳妇,真是不容易。至于她和老光棍的事,只要分开了,就应该没事了。 玉兰回到婆家后,继续盯着有运吃药,又吃了半个月左右,还是没有效果,玉兰觉得这个药可能真的不管用。 她又陪他到南京工人医院去看,诊断还是一样,也是开了些药就回来了。 一个月后,新开的药又吃完了,还是没有效果,玉兰坚持还要去看,可有运彻底死了心,说什么也不愿去医院。 玉兰买的二十只小鸡,喂了两个多月,死了六只,活下来的十四只,已有半斤重。其中公的六只,母的八只,玉兰视它们为宝贝,一天三顿喂养,边喂边逗它们玩。 这些小东西非常可爱,每次玉兰喂它们,小嘴朝她手上啄,弄得她手痒痒的,不由得用手轻轻地拍拍:“你们认错了,我可不是你们的妈妈。” 正当她玩得高兴的时候,有运和父亲出诊回来了。东平进门就对玉兰说:“玉兰,你有段时间没回娘家了吧?” “快两个月了。”玉兰感到奇怪,不明白公公是什么意思。 “回去看看吧,听说有翠怀孕了,你妈可能高兴坏了,看来有翠走在了你们的前面。” “太好了,我哥要当父亲了。”玉兰这才明白公公的意思,他一直以为有翠不能生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怀孕了,他可能让自己回去探个虚实,因为他不知道有运得病的事。 玉强见到玉兰,高兴得把玉兰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大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当爸爸了!” “你疯了,快放下我,瞧你美的!” 有翠也显得非常高兴:“玉兰,回来了!” “大嫂,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你也要……”有翠立刻觉得说漏了嘴,赶紧打住。 玉兰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觉得有运的病她应该清楚。 彩云把玉兰拉到后院,问她:“有运的病治得怎么样了?” 玉兰把治疗的情况告诉了母亲,说有运已经死心,不愿再接受治疗了。 她问母亲:“妈,您说有运的病会不会有什么偏方能治好?” “三隆有个老中医,我去找他问一问。” “要不要我跟您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王家峪夏季小麦减产,刚八月中旬,彩云家里就断了粮,好在后院种了一些早玉米,正好能接上。彩云和玉强主要吃野菜,有翠有孕在身,每顿给她煮两个玉米棒,主要为了腹中的小宝宝。 玉强每天晚上下黄鳝、钓泥鳅,天不亮又背着渔网去捕鱼,但收获都不大,只能给有翠一人补补身子。 虽然生活很困难,但有翠的心情一直很好,她觉得怀孕后,玉强对她格外地关心,婆婆对她也是特别地照顾。 一天,有翠又穿上那身蓝色的衣服,玉强见她心情好,便问她:“你为什么不穿那身红色的衣服?” 有翠道:“我不喜欢,我就喜欢这衣服。” “你养父这次挺大方,一下子给你做了两套嫁衣。” “这红色的是两年前做的,不是嫁衣。” “也是你养父给你做的?” “当然,别人谁能给我做衣服。” 玉强觉得有翠没说实话,也与她多次说养父对她不好相矛盾,但他觉得有翠跟那个老光棍应该是断了。 婚后,有翠只回门一次,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杨家岗,尽管玉强和彩云都劝她回娘家看看,但她总是说,不着急,等一等再说。 晚上,有翠和婆婆一起去大塘泡澡避暑,一帮中年妇女围着有翠开玩笑:“你结婚才几天啊,就怀上了,真够快的。” “别看她瘦小,关键时刻,照样疯狂!” “你怀孕了,别让玉强闲着,借给刘大嘴用用怎么样?” 刘大嘴立即接过话茬:“行啊,那帮男人都说玉强特棒,我正想试试。” 这帮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闹,这时有翠道:“好啊,刘姐,你现在就过去,让玉强好好伺候你。” “哈、哈、哈!”有翠的话音刚落,立即爆出一阵狂笑声。 晚上睡觉时,玉强抱住有翠又要行动,有翠急了:“别!妈说了,怀孕三个月内不能干那事。” “真的?” “不信你去问妈。” “信,我信。” 玉强把耳朵贴在有翠的肚子上听了听,然后对着有翠的肚子说:“宝宝,你坏了我的美事,等你出来我一起跟你算账。” “等宝宝出来了,肯定说你这个当爸爸的没正行。” 第二天晚上,刘大嘴去大塘路过彩云家门口时,见大门开着,便喊了一嗓子:“有翠,去大塘吗?” 玉强道:“她已经走了。” 刘大嘴进来,见玉强只穿着一个裤衩躺在床上看书,便轻轻地将大门插上,来到玉强床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胸部:“强子,你真结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有翠早就走了,你快去吧。”玉强催他快点离开。 “有翠怀孕了,以后我来伺候你。”说着伸手就把玉强的裤衩扒下来,趴在玉强身上,死死地抱住他。 “你干什么?”玉强一使劲,把她推开。 “玉强,我喜欢你!”刘大嘴再一次冲上来抱住他。 “你找错人了,走,快走!”玉强连推带搡,将刘大嘴赶出门外,将门插上。 玉强原以为她只是爱开玩笑,没想到她会动真格的,他觉得以后不能再跟她开玩笑了。 东平从玉兰那里得到的信息,进一步证实有翠确实怀孕了,这让他很纳闷,她跟有运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跟老光棍时间也不短,为什么一直没怀孕,刚嫁给玉强没多久就怀上了,他觉得不可思议。 有翠出嫁之前,东平既盼望她怀孕,又害怕她怀孕,因为一旦怀孕,他不知道怀的是有运的孩子,还是老光棍的孩子。心想,还是把她嫁出去,心里踏实。 如今,有翠怀孕了,他心里又感到酸酸的,自己辛辛苦苦把她抚养大,本想能给张家传宗接代,没想到给别人家养了。 彩云从三隆老中医那里给有运开了一些中草药,玉兰每天按时给有运熬药,据说这个方子治好了不少阳 痿病人,但这药特别的苦,很难吃,玉兰一个劲儿地做工作,劝有运按时服药。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救人 - 皖东人家 - 古占 九月初,连续两场大雨,造成池塘水外溢,河流暴涨,玉强背着渔网和鱼篓到汤桥坝下游去打鱼。 归来时,在离渡口约一里多远处,见到河中翻滚的水浪中,似有一个人影时隐时现,随水漂流直下,突然被一个大漩涡卷进去,玉强立即扔下鱼篓和渔网,跑向下游,跳入水中去拦截。 洪水夹着杂草和折断的树枝奔泻而下,那个目标随着水流从上游迅速下移,玉强拼尽全力,逆水向目标游去。等他抓住目标时,发现是一个男孩,这个男孩死死地薅住他的头发向下沉,亏得玉强水性好,他抱住这个男孩顺势向岸边游去,终于把这男孩救上了岸。 这个男孩闭着眼睛,揪着玉强头发的手已经松开,玉强发现他的口腔和鼻孔处有许多杂物,嘴唇发紫,肚子又鼓又硬,便立即清除其口腔和鼻腔异物,并将他的腹部搭在自己的腿上,使劲拍打其后背,吐出了许多浑浊的水来。 玉强使劲呼喊他,孩子没什么反应,但鼻腔好像还有轻微的呼吸,眼睛偶尔睁一下,马上又闭上了,他觉得情况危急,必须立即送医院抢救。 他背着孩子迅速向公社卫生院奔去,摆渡人发现后,一同前往,并派人到孩子的家里去送信。 摆渡人知道这孩子是大李村李尚虎的儿子,今年九岁,是王家峪小学二年级学生。 中午放学回家时,在汤桥坝渡口乘船时,突然水中蹿出一条鱼,正好落到船上,引起一阵哄抢,造成翻船,船上的人全部落水。由于水流急,加之这个小男孩不会水,很快就被洪水冲到了下游,其他人因会水,在摆渡人的帮助下,陆续上岸。 摆渡人发现李尚虎的儿子还没找到,便带人在下游沿岸搜索,但他们没想到这孩子会被洪水卷走这么远,所以,只在近处进行仔细搜寻,直至见到玉强背着孩子去医院时,才知道孩子的具体情况。 来到卫生院,大夫立即组织抢救,彻底清除口腔和呼吸道异物,进行胸外按压、输液。 没一会,孩子的两个姐姐也赶过来了,玉强见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李尚虎和大女儿带着两瓶酒和一只老公鸡专程来看望玉强。 “陈玉强在吗?” 李尚虎在玉强家门口喊了一声。 “谁呀?” “是我,李尚虎。” “李大哥,是你啊,真是稀客,进来坐。”彩云跟李尚虎只是一般的认识,并不是很了解。 李尚虎道:“玉强呢,他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今天我和大女儿是特地来感谢你们的。” 李尚虎大女儿对彩云说:“要不是玉强,我弟弟就没了,我爸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全家人都非常感谢你们!” 彩云道:“不用那么客气,玉强挑水去了,一会就回来,现在孩子情况怎么样?” 李尚虎道:“已经好了,昨晚就想过来面谢,可是摆渡的那里没人,只好今天才过来。” 这时,玉强挑水进来,彩云对玉强说:“你李叔看你来了。”玉强放下担子,尚虎立即起身,紧紧地握住玉强的手:“玉强,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谢谢你!” 玉强道:“不用谢,谁遇上了都会这么做的,孩子现在好吗?” 尚虎大女儿道:“好!大夫说,亏你送得及时,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当时只顾着忙,你走了我们都不知道,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接着,玉强把昨天救孩子的经过,做了详细的介绍。 尚虎道:“我一直盼望有个儿子,可我那位一口气给我生了四个丫头,三十多时,才生了个儿子。前年,孩子他妈病故了,我们都把他当作宝贝疙瘩,没想到遇到这么大的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玉强道:“吉人自有天相,您是我们这一带出了名的战斗英雄,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会逢凶化吉。” 尚虎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转业到地方还真不适应,我有时一想,还真不如回家种地,图个痛快。” 彩云接过话茬道:“大哥,您可别这么想,您一个国家干部,哪能回家种地?” 尚虎大女儿道:“要不是我们阻拦,我爸早就不干了。” 李尚虎在部队期间,是个出了名的战斗英雄,在淮海战役和抗美援朝期间先后荣立一等功、二等功和三等功,左腿轻度残疾,脑部还有一颗子弹至今未取出,后来转业到县粮食局任股长。由于性格刚强,脾气太暴,经常因工作问题和局领导拍桌子,甚至动手打人。 局领导知道他是县革 委会主任陈宪志的救命恩人,又是部队的战斗英雄,所以,拿他没办法,只好请求领导将他调走。 调到县农林局工作没两年,又和局领导闹得不可开交,陈宪志多次找他做工作,但性格使然,很难有大的改变。 尚虎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酒对玉强说:“这是一个战友送给我的两瓶安徽名酒古井贡,请你尝一尝。” “我们庄稼人喝什么酒都一个味,您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庄稼人怎么了?!没有庄稼人,他们城里人喝西北风啊?就放你这儿,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喝。” 彩云道:“那你们中午就在这吃饭吧?” “今天不行,改日吧。” “彩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尚虎拿出一些钱塞给彩云,俩人推让了半天,玉强接过来,对尚虎说:“李叔,您带来的酒和鸡我们收下,您要是给钱,就是打我们的脸。”说完,把钱塞进尚虎的衣兜里。 尚虎没再坚持:“好吧,钱我收回,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说完,父女俩离开了这里。 九月上旬,老光棍三杨家门前的两棵枣树的枣子已经熟了,他打了满满一竹篮,准备到三隆集去卖。 这是三杨十几岁时栽下的,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这种枣子熟了时,局部发青,大部发红,特别脆、特别甜,有翠最爱吃。 三杨也爱吃,但他舍不得吃,除了留些给有翠,其余的都拿到街上去卖,攒了好几年的钱,才给有翠做了一身粉红色的新衣服。但他没想到,有翠会穿着这身衣服出嫁。 村里的孩子们,没等到枣子熟,就开始惦记着,可三杨养的那条大黄狗有点厉害,看得特严,孩子们都害怕,不敢靠近,虽然保护了树上的枣子,但也得罪了一些人。 三杨挎着装满枣子的竹篮子去赶集,大黄狗在家守着枣树,他心里感到很踏实。 路过王家峪时,他特地给有翠送去一些,也想看看有翠婚后生活过得怎么样。 有翠见到他,立即跑向前:“杨叔,我好想您!” “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我不想进那个家。” “养父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要懂得感恩。” “我觉得是您把我养活大的。” “孩子,你错了,没有你养父,就没有你的今天,你很快就要做妈妈了,将来你会懂得这个道理的。” “您就要做外公了,高兴吗?” “当然高兴,今天我是特地给你送枣来的,顺便赶集。” 三杨知道外面的一些传言,他不想打扰有翠的生活,他赶集一向都是去唐岭,这次舍近求远,就是要给自己前来看望有翠找个借口,避免别人说闲话。 彩云和玉强对这个不速之客并不欢迎,三杨也没在意,有翠领着他看了看她的东厢房,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有翠的精神状态也很好,而且还显得胖了,他觉得有翠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心中感到很高兴。 临走时,捧了一些枣放到桌子上,玉强见了,立即上前制止:“拿走,拿走,我们不稀罕。” “有翠爱吃,留点吧。” “我让你拿走,你听见了没有?”玉强随手将三杨放在桌子上的枣使劲一拨,全部撒到地上。 “你干什么?杨叔留给我的,我爱吃。”有翠说着,含着眼泪,进了厢房。 玉强气愤地道:“爱吃我可以给你买。” 三杨见状,立即离开了。 彩云觉得玉强做得有点过,便把撒在地上的枣一个一个地捡起来,用水洗了一下,放到一个碗里,拿到厢房:“有翠,给。” 有翠接过枣,对婆婆说:“我娘家就这么一个亲人,他是第一次来看我。” “你的养父和有运都是你的亲人,抽空回去看看他们。” “我不想见到他们,我就想念杨叔。” “你觉得你杨叔比你养父还重要吗?” “是的,我觉得杨叔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不,比我亲生父亲还要亲。” 其实,有翠对亲生父亲和亲生母亲并无什么概念,她曾经极力想象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可始终想象不出来,因为她刚出生就被母亲丢弃了。 玉强如此对待三杨,让有翠感到很生气,她觉得杨叔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勤劳的人,应该得到人们的尊重,那些污蔑他的人都不是好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十块钱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上午,队里的全体社员都在西冲薅秧,有翠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她的杨叔。她一边薅秧,一边观察那条通往三隆集的乡间小路。 快到中午时,她突然发现她的杨叔赶集回来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去。 三杨个头矮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比较显眼,所以,三杨一出现,有翠立即就认出来了。 “杨叔,赶集回来了?”有翠来到三杨跟前和他打招呼。 三杨道:“嗯,你怎么又过来了?” “玉强脾气不好,但他人不坏,您别往心里去。” “没事,他可能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所以才会那样,以后我就不再专门过来看你了,免得你俩闹矛盾,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好了。” “人言可畏啊,关键会影响你俩的关系,今天的事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怀孕期间要有个好心情,千万不要因此生气。” “您别老为我操心了,照顾好您自己,我走后,您腰疼怎么办?” “我就在门前那枣树或枣树下的石磙子上压、磨、蹭,跟你的揉、捶、踩没法相比,但也能缓解一些。” “叔,您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不但不能为您尽孝,还让您受了那么多委屈,翠儿对不起您!” 有翠说着,流下了热泪,三杨用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孩子,只要你心里有叔叔,我就知足了,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成为好妻子、好母亲、好儿媳。” “我记住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抽空我回去看您。” “枣子卖了三块多钱,给你留着买点吃的,补补身子。”三杨说着,把钱塞到有翠的衣兜里。 “不用,您拿回去,玉强经常捕鱼,家里不缺吃的。”有翠把钱又塞给三杨。 三杨有点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有翠见状,只好收下了。 俩人在那里推让了半天,这个情景让在西冲干活的社员们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接着就开始议论起来:“瞧这俩人还真热乎,要是晚上,肯定又要上床了。” “你们说,有翠这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是这个老光棍的?” “说不准,也许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 “那歪头岂不成了乌龟了?” “别乱说,小心歪头听见了找你们算账。” 这些人的胡言乱语,玉强全都听见了,但他心里很明白,有翠嫁过来以后,还来过例假,母亲说这孩子肯定是他的,只不过他不想有翠再和他有什么来往。 晚上,玉强问有翠:“你上午怎么又去找那个老光棍?” 有翠道:“请你以后不要这样称呼他,大家都喊他三杨,我希望你能喊他三叔。”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我不想回答!”有翠顶了他一句。 “以后你少跟他来往。” “凭什么?是不是玉兰跟你们说什么了?” “废什么话?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你管不着!”有翠气愤地说。 玉强觉得她怀孕在身,也就忍了,没再吭声。 好在俩人都是心直口快的人,事后都没朝心里去。 有翠问婆婆要了一些布票,拿着三杨给她的钱,到街上买了一些红色的布料,开始给肚中的宝宝做肚兜和小鞋。 有翠虽然跟养父长大,家中没有会做针线活的,但她好学,跟着村里的婶子们和姐姐们学,基本的针线活都会做。但绣花绣字没学过,她想在肚兜上绣些花和福字,只好向婆婆求教。 彩云这方面是个好手,她一边帮着绣,一边手把手地教她刺绣的基本方法和技巧。 邻居的韩秀霞刺绣活也很擅长,经常给她指导,帮助她纠错。玉强让她少跟这种人接触,有翠觉得他管得太多,不予理睬。 十一月初,杨家峪陈二愣的叔伯弟弟结婚,请王红兵去当证婚人。婚礼结束后,大家都去闹洞房,他想乘机去见一见玉兰。 玉兰婚后很少回去,即使回去,也不在娘家过夜,这么长时间没见,他真的很想她。 他来到玉兰家门口,见大门锁着,便在房前转了一会,抽了两支烟后,发现玉兰回来了,便问:“玉兰,去哪里了?” 玉兰道:“闹洞房去了,你是证婚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过来看看你,有运和你公公呢?” “都在赌场,父子俩整天晚上都泡在那里。” “就你一人在家,有运不怕你和别的男人上床吗?” “没人敢。” “那可没准,这么长时间了,想我了吗?” “想你干什么?” “你可别忘了,我们俩是喝了交杯酒的,亲爱的,想死我了……” 王红兵从背后抱住玉兰朝房里拖。 “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小宝贝,抱住我。”王红兵把玉兰摁在床上,就要扒她的衣服。 “别、别这样……”王红兵把她死死地压在身底下。 王红兵不顾玉兰的反抗,发起进攻。 “再这样,我就喊人了……来人……”王红兵见玉兰真的喊起来,立即用手捂住她的嘴。 “好,我走,我走!”王红兵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王红兵见玉兰对他如此冷淡,关键时刻还真的喊人,觉得她确实变了,他真心喜欢的玉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王红兵走后没多久,有涛和有运回来了:“玉兰,有运赢钱了!” 玉兰听见有涛这么一说,心里很高兴,连忙问:“真的?赢了多少?” 有运拉着长音,道:“拾-壹—块。” 玉兰有点兴奋:“这么多!” 有运道:“炒两个菜,我们喝点。” “行!” 有运见玉兰高兴,对她说:“我去赌场买点饺子,我们边吃边喝。” 玉兰准备了一个素炒胡萝卜丝,一个清炒白菜,又从箱子里拿出花生米,有涛见了,忙问:“玉兰,你这是干什么?” “两个菜少了点,我再炒一个花生米。” “那花生米是我专门送给你生吃的,赶紧放起来。” “你老把好吃的东西送给我,自己也舍不得吃,今天我就想让你也吃一点。”玉兰说着,拿起一个花生米塞到有涛嘴里。 有运买饺子回来,见桌子上放了一盘花生米,坐下抓了一把就吃起来:“玉兰,哪来的花生米?” “涛哥拿来的。” “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这可是涛哥专门送给你的。” “你今天不是赢钱了吗?拿出来犒劳犒劳你!” “要不是涛哥硬把我拉回来,我肯定会赢得更多。” 有涛对玉兰说:“我这可是按你的意思办的,防止他把赢的再吐回去。” 玉兰道:“干得漂亮!以后就这么办。” “是,遵命!” 有运道:“瞧你们俩,一唱一和的,好像我是外人,你们俩是两口子似的。” “怎么,吃醋了?涛哥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别不识好歹。” 有涛问有运:“赢了钱是不是该还账了?” 有运就烦他在玉兰面前向他讨债:“还账?没门,谁让你拉我回来的?刚才我手气那么好,要不是你,今晚我肯定能赢大钱。” 玉兰问有涛:“他还欠你多少钱?” 有涛道:“你让他自己说。” 有运有点不耐烦:“不就是五十块钱吗?” 有涛一听,急了:“什么?你上次借那十块钱呢?” 有运反问道:“那十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忘了?”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许反悔。” 有涛脸上露出一丝诡笑:“那我可真那么干了?” 有运显得很镇定:“干不干是你的事,反正那十块不能算。” “你们俩说的是什么事啊?就像打谜语似的。”玉兰感到不解地问。 有涛道:“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行,那我就让你老婆来审你,等着回去跪搓衣板吧。” 玉兰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要想办法给诈出来。 有运道:“别,你没看见涛哥两个膝盖都跪肿了?现在,他老婆让他跪搓衣板时,还要头顶一碗满满的开水,害得他一动都不敢动。” 玉兰感到惊讶:“真的假的?” 有涛道:“别听他瞎说,就是有一次,大冬天的,她在我头上放了一碗凉水,一不小心水撒了,衣服湿了,她还不让我起来,我跟她急了。” “这也太狠了,还像是夫妻吗?我就不明白,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怎么那么怕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你不知道,她那人简直不可理喻,我懒得跟他计较。” “不跟你老婆说也行,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们俩的究竟是什么事?” “这真不能说。” “有运,涛哥不说你说,否则,今晚我不让你上床。” “这儿不方便,上床后我再告诉你。” “不行,现在就说!” “说就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让涛哥给我十块钱,我让他亲你一下,他就同意了,给了我十块钱,就这么一点事。” “你还是人吗?” “行了,不说这个了,喝酒!” 第一百二十章 小鱼宝 - 皖东人家 - 古占 酒后的玉兰和有运,都有点兴奋,俩人在床上不停地折腾,有运一直追问玉兰:“上次涛哥究竟亲了你没有?”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他要亲我,我没让。” “我不信!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让他亲?” “那玩意不解渴,你要是让他跟我上床还差不多。” “怪不得你老在梦里喊涛哥,原来你是想跟他上床。” “没错,快去把涛哥喊来,现在我就想让他……” “兰兰,我是涛哥,抱住我。” “涛哥,我受不了了,快……” 有运兴奋得不行,俩人抱在一起翻滚起来,他感觉这次与前几次不同,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看来成功在即,可就在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他再次败下阵来。 有运发现,每次和玉兰抱在一起时,只要一提起涛哥,玉兰就非常兴奋。因此,俩人商量好,以此为切入点,来激发他的潜能,注入新的活力。 虽然玉兰每次都极力配合,但几次试验的结果,均以失败告终,她也感到无能为力。 玉兰觉得,大夫说的心理暗示和调情等办法好像都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 天刚亮,玉兰就起来喂鸡、做早饭,她正在锅门口烧火,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玉兰?” 她一听就知道是母亲:“妈,这么早?” 彩云问:“玉军昨晚到你这来了吗?” “没有啊,他昨晚没回去?” “没有,我到学校去看看。” “我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您别急,也许是到同学家去了。” “他从来都没在同学家过过夜。” “要是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玉军前几天在学校捅了一个大娄子,他见同班同学唐武德,骑在三大头肩上,趴在女厕所背面的窗户上偷看女生上厕所,便领着班主任来到现场,抓了个现行。 校领导对唐武德和三大头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俩人都写了检查,并罚站一天,家长也进行了检讨,表示一定严加管教。 家住唐岭街的唐武德和三大头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小痞子,同学们大多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这号人,校领导也拿他俩没办法。 玉军看不惯,但也无力与其抗争,只能告诉老师,让老师来收拾他们。 昨天下午,玉军放学后,因有同学请他帮助做作业耽搁了一会,回家时天已黑了。 离开学校没走多远,就被三大头和唐武德俩人捂住嘴挟持到学校东北角的树林里。 “你们干什么?” “你不是会打小报告吗?今天就是要好好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你们俩都是臭流氓,再敢那么干,我还会告诉老师。” 三大头道:“还嘴硬,今天就让你尝尝打小报告是什么滋味。” 俩人把玉军的衣服扒了,捆在树上。 “来人啊,抓流氓!” “我叫你喊!” 唐武德拿起玉军的衣服把他的嘴给塞住,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别挣扎了,这儿离哪个村子都很远,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凉快凉快吧。”说完,俩人走了。 初冬的夜晚,已是寒意浓浓,一阵阵北风袭来,冻得玉军全身发抖,不停地打哆嗦,他仰头望了望天空,心想,千万别下雨,否则,可能要被冻死。 快半夜时,他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腿朝上爬,他趁着月色低头望去,吓得他差一点晕过去。 原来是一条蛇,他使劲抖动自己的腿,好不容易甩开了它,没一会又朝上爬,他只好继续抖动,后来他发现两条腿上都有东西爬的感觉,他仔细一看,原来地上有好几条蛇同时朝他腿上爬,他就不停地进行抖动,不让它们爬上来。 他不知道这蛇是水蛇还是毒蛇,如果被毒蛇咬了,一夜过后,肯定就没命了,所以,他不敢用脚去驱赶,以免刺激它们,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几条蛇见怎么也爬不上去,慢慢都撤离了,玉军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一会,他觉得自己的上牙和下牙开始打架,他想控制住,不让他们打,可是他们不听话,继续在那里打个不停。 天亮后不久,三大头和唐武德过来了,玉军见唐武德手拿一把闪着亮光的小刀,在他胸部擦了擦:“玉军,你见过骟猪吗?今天我要骟人,不过你别害怕,我这小刀特别锋利,很快就能把你那小东西割下来,将来你就可以直接去当太监了。” 三大头见玉军害怕的表情,上前把塞在他嘴里的衣服取下,对他说:“玉军,只要你作出三条保证,我可以替你求情,今天就不骟你了。” 玉军急忙问:“哪三条?” 三大头道:“第一,保证今后不打我俩的小报告;第二,不把今天捆你的事说出去;第三,以后乖乖的给我俩做作业,你看怎么样?” 玉军爽快地答应了:“行,我保证做到!” 唐武德道:“你要是有一条没做到,我们随时可以骟了你。” 三大头对玉军说:“你也知道,武德的舅舅是县公安局的,骟了你就跟骟了一头小猪一样。” 三大头把玉军解开,被捆了一夜的他,两腿发麻,无力支撑,只好靠着树坐下,拿起衣服盖在身上。 唐武德指着玉军说:“告诉你,一会必须绕到你平时上学的方向返校,明白吗?” 玉军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玉军见三大头和唐武德已经离开,才穿上衣服,绕道回到学校。 彩云赶到学校时,杨老师正在吃早饭:“彩云,你怎么过来了?” “杨老师,玉军昨晚没回去,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没回去?不应该啊,走,到教室看看。” 杨老师陪着彩云来到了教室,见玉军趴在课桌上,便拍了拍他:“玉军,你妈找你来了,昨晚怎么没回去啊?” “妈,我在路上晕倒了,后来就睡着了。”玉军迷迷糊糊地跟母亲说,但他还是没敢说实话。 彩云不解地问:“怎么会晕倒呢?” “我也不知道。” 杨老师跟彩云说:“可能营养不良,要给他增加点营养。” “你脸色这么不好,哎呀,还发高烧,杨老师,我带他到医院去看看。” “去吧,带钱了吗?” “还真没有。” “给,拿着。”杨老师随手掏出几块钱递给彩云。 “这多不好意思,过两天,我再还您。” “赶紧去吧!” 彩云带着玉军,来到卫生院,大夫说发烧四十度,是着凉,受了风寒,需要输液。 随后,又开了一些药,回家休息。 几天后,玉军病愈,开始正常上学,三大头和唐武德,觉得玉军这次真的没有把他俩惩罚他的事说出去,俩人感到很得意,既出了这口恶气,又彻底征服了他。 一九七二年五月十八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有翠顺利产下一男婴,重四斤八两,发福和庆英得知,也非常高兴。 玉强看着儿子长得挺难看的,皮肤红红的,头发湿润地贴在小头皮儿上,四肢蜷曲着,两只小手握得紧紧的,满脸全是褶子,就像一个小老头似的,他感到奇怪,母亲告诉他,小孩刚出生都这样,过几天慢慢就好了。 小家伙老是闭着眼睛,要就睡,要就哭,哭起来声音还挺大,谁哄也不管用,就是使劲地哭。 彩云觉得有翠怀孕期间,虽然生活苦一些,但鱼基本上没断,所以给孩子起名叫小鱼宝。 一周后,小鱼脸上的褶子逐渐没了,玉强看着高兴了,开始让他喊爸爸,有翠让他喊妈妈,彩云也经常过来看望大孙子,一家人沉浸在欢乐之中。 有翠把自己做的红肚兜给儿子穿上,红肚兜上绣了一些花和一个“福”字,希望小鱼宝能幸福快乐地成长,不像自己的童年,没爹没妈没人疼,唯一能够关心她的三杨叔,却被人泼了脏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割麦子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有翠怀孕期间,家中虽然粮食不足,但鱼虾基本没断,所以,她的奶水比较充足,小鱼宝也算有福气,不会饿肚子。 东平得知有翠生了个儿子,带了一只老母鸡和一些挂面、鸡蛋,与玉兰一道过来看望有翠和孩子。 有翠出生后不久,就成了东平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感情。 由于一时糊涂,干了一些蠢事,但过后还是感到后悔,觉得对不起有翠。 玉兰听说有翠生了,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但无论如何,她觉得应该回去看看。 “妈,我回来了。”玉兰和公公一起进了家门。 彩云见到东平,立即上前打招呼:“是张大哥啊,快坐,玉兰给你爸倒点水。” “吃早饭了吗?”彩云接着问东平。 “吃了,祝贺你,得了个大孙子。” “同喜,过来看看你外孙子。” 玉强过来问候老丈人:“爸,您过来了。” 东平很高兴:“嗯,你也当爸爸了。” 东平见有翠躺在床上,问道:“有翠,当妈妈了,高兴吗?” “高兴!”有翠不冷不热应了一声。 玉兰问有翠:“嫂子,身子还好吗?” “挺好的,快看看你小侄儿。”有翠显得很热情。 玉强拍了拍小家伙:“小鱼宝,快睁开眼看看,你外公和大姑看你来了!” 彩云拉了一下玉强,示意他出来。 玉强跟着母亲出来后,问道:“妈,有事啊?” “你烧些开水,把你老丈人带来的老母鸡给杀了。” “着什么急?” “上次我说要杀只老母鸡,有翠就是不让杀,说杀了她也不吃,这次就说这鸡是玉兰杀好了带来的,否则她又该生气了。” “这不是为她好吗,生什么气?” “她说母鸡是摇钱树,杀不得!” “这是哪来的怪论?”. “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去办。” 彩云拿了一个碗,里面放了一点凉水和少许盐,将鸡脖子的毛拔了,然后冲着母鸡喃喃自语道:“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娘家一道菜,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 彩云每次杀鸡之前都要说上这段话。 “玉强,把刀拿来,帮我一下。”玉强抓住鸡腿把鸡提起来。 彩云把鸡脖子的血管和气管割破后,鲜血流进了碗里,很快就凝固了,并把鸡头掖到翅膀下夹住后,扔到地上。 鸡在地上不停地扑腾、挣扎,不一会就不动了。 她把余下的拔毛、开膛等活交给了玉强,自己到房里找东平。 “张大哥,你过来一下。”彩云把东平叫到后院。 彩云对东平说:“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说。” “什么事?” “你知道你儿子有运身体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他身体挺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几年前就看过病,吃了很长时间的药,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头晕,但我觉得应该不严重。” “他没跟你说实话,实际上他早就得了阳 痿。” “你说什么?” “他得了阳 痿。” “阳 痿?不可能吧?”东平脑子突然嗡的一下,眼前发黑,差一点昏倒。 “千真万确,在县医院、地区医院和南京工人医院都确诊为阳 痿,吃了几年的药,始终治不好。” “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东平喃喃自语。 “去年我找三隆的老中医给他开的中草药,吃了几天,他嫌中药太难吃,玉兰怎么劝,他都不吃了,我想让你做做他的工作,让他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把病治好。” “没问题,我一定让他配合治疗。” 有运得了阳 痿,这让东平感到震惊,他怎么都没想到有运会得了这种病,自己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治不好,张家这道门岂不是要绝后了? 他觉得这事太大了,回家后,立即找到儿子,把他狠狠地训了一顿:“你说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运道:“告诉你有什么用?” 在东平的再三逼迫下,有运把自己的病情和病史以及治疗的过程都告诉了父亲。 东平听了,心里感到一阵阵发凉,他对儿子说:“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病彻底治好,要不然,我死了也无脸入祖坟。” 有运道:“都治了好几年了,药也没少吃,就是治不好,我也没办法。” “西药不行,我们再试试中药。” “中药我也吃了几天,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且还特别苦。” “良药苦口,糖甜但不能治病,中药就是慢,不能着急,坚持吃一段时间,不行再换。” “好吧。” 五月底,进入双抢大忙季节,唐岭学校利用忙假组织学生到附近几个生产队割麦子。玉军所在的初三一个班和初一两个班共一百多名学生,被安排到杨家岗生产队参加劳动,他感到很高兴,觉得这是姐姐所在的生产队,说不定还能见到姐姐。 早饭后,由校领导和老师带队,同学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出发了。走在前面的同学举着红旗,大家齐声高唱《我是公社小社员》—— 我是公社小社员来, 手拿小镰刀呀, 身背小竹篮来…… 同学们到达杨家岗时,队长带着几个社员在村口迎接,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这里,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沉甸甸的麦穗在微风吹拂下,不停地向他们点头、招手、致谢! 生产队的社员们今天全部去插秧,专门给他们腾出镰刀,并都磨得锋快铮亮,还备好了饮用水等。 同学们被分到各个田间,一字排开,前后左右共有八块麦田同时开镰收割…… 虽说都是初中生,但大都干过割麦子或割草的活儿,所以,很快都进入状态,只听到“唰唰唰”的镰刀割断麦秸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片片整齐的麦子顺势倒在同学们的身后。 玉军虽然个子矮小,但干这种弯腰活可是个好手,很快就超过了左右两侧的小伙伴,冲到了前面。 这时,他开始向两侧扩展,割麦的宽度不断延伸,以至于把左右两侧同学前方的麦子都割了。 这两位同学见他割麦速度这么快,就主动收窄宽度向前冲,把玉军甩在了后面,给玉军留下的麦子越来越宽。 中间休息时,大家都去喝水、小便,抓蚂蚱、青蛙,而玉军仍然在那里割麦子。 “玉军,休息一会吧!”杨老师过来,对玉军说。 玉军道:“好的,我先赶上他们!” 杨老师知道玉军有蔫主意,认定的事谁也说不动他,只好拿着镰刀,从前面与其他同学找平后割断,再和玉军一起把剩余的部分割完。 杨老师怕他还犯老毛病,又提前在他的位置,按照合适的宽度向前割了一些,并对玉军说:“就按我割的这个宽度向前推进,不要再扩展了。” 玉军道:“好的。” 休息后,刚干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喊:“兔子,抓兔子!” 玉军转身望去,发现背后同学们干活的麦田跑出一只灰白色的野兔,正向他这里跑过来。此时,同学们一呼百应,完全忘却了小社员神圣的职责和使命,放下手中的活计,发疯地追过来。那野兔很快又钻到另一块麦田里,老师怕同学们践踏损坏麦子,便立即制止了同学们的追逐行动,野兔才躲过这一劫。 到了晌午,学校食堂送来了午饭,一人两个馒头和两个萝卜干,学生、老师和校领导都是一个标准,有的同学和老师可能没吃饱,但大家都没怨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桑树果子 - 皖东人家 - 古占 午饭后,在校长的号召下,开展了一场劳动竞赛,同学们一下振奋起来,一边干一边唱起了《我是公社小社员》,玉军所在的田间,在班长的带领下,还唱出了新花样—— 班长:我是公社小社员来, 众人合:嗨,小社员来! 班长:手拿小镰刀呀,身背小竹篮来。 众人合:嗨,身背小竹篮来…… 整个天野,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歌声嘹亮,劳动现场成了欢乐的海洋。 玉军被这热烈的场面和氛围所感染,越干越起劲,可能由于用力过猛,镰刀一下子触到左小腿,鲜血直流,他抓了一把土摁在伤口处。没一会,土被鲜血染红,继续向外流血,他坐下来,用麦秸秆把伤口上下捆起来,还是不行。 这时,杨老师走过来,用麦把子把他的腿抬高,又用毛巾清洗了伤口,再用毛巾压住伤口,最后止住了血。 一天的劳动结束了,玉军虽然没有见到姐姐,但他仍然觉得很开心,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热烈的劳动场面,同学们是那么高兴、那么兴奋。 回到家中,太阳已经落山了,母亲正在洗菜,准备做晚饭。 家中断粮已经好几天了,发福见玉强干活时明显体力不支,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人会拖垮的,可自己家中粮食也不多了,便和庆英商量,借给彩云两升高粱面。 晚饭的野菜里放了一些高粱面,就成了菜糊糊,吃起来就感觉舒服多了,毕竟里面有了粮食。 有翠正在坐月子,孩子需要吃奶,她的晚饭,彩云单独做。在野菜里放了两条小鲫鱼,还放了十几根挂面。这是她养父带来的,马上也要用完了。鱼是玉强抓的,现在抓鱼太难了,水塘中的鱼都快绝了,没有粮食的人们总希望能在水中抓到一点鱼虾,补充营养。 家中的柴火最多还能够做两顿饭,队里正是农忙季节,除非有病等特殊情况,一律不许请假。好在玉军从明天开始,学校正式放忙假,可以帮助家里干些活。 第二天早上,玉军带着竹篮、铲子、镰刀和麻绳,到西山去挖野菜、拾柴。 他从西山水库到柴洼子和河儿滩,这里的野菜都被挖光了,山上也找不到枯朽的树枝和其它柴火。 他连着翻越两座山,来到牯牛山下,发现小溪旁有荠菜、马齿菜和刺儿菜等,他感到很兴奋,不到一个小时,就挖了半篮子。 他又拿着镰刀,到山上去侦查一番,发现这里还真有一些枯树枝、藤条和手指粗的枯青蒿杆,他就像发现了宝贝一样,一点一点地开始收集。 突然, 他听见一阵鸟儿欢快而清脆的鸣叫声,闻声寻去,发现了许多桑树,树上还有一些桑树果子,一些鸟儿正在争相啄食。 鸟儿的欢叫声,时而一点一点,时而一串一串,时而独吟,时而合鸣,悦耳动听。 它们时不时在地上和树枝间穿梭,在枝叶间跳过来、滑过去,像荡漾的音符,身姿优美地起起落落,追逐嬉戏。 玉军被这美景迷住了,他不忍心打扰它们,便悄悄地离去。 在山间的另一侧,玉军又发现几颗桑树,树上挂着一串串已经熟透的紫黑色的桑树果子,在那油绿发亮的桑叶间微微颤悠,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香甜气息。 这些果子从枝条的底部开始一直挂到树梢,微风袭来便在枝叶间摇曳,感觉那么诱人。 他立即摘了一个,塞到嘴里,吃着还真甜。 这几棵桑树,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被鸟儿发现,树上的果子都很完整,他立即跑到山下,把竹篮子拿上来,开始采摘。 这时,他感到了个子矮小的劣势,稍微高一点的树枝,他都够不着,但他善于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优势。 他把竹篮挂在树枝上,开始爬树。别看他个子矮小,可爬树很利索,“蹭蹭蹭”地上了桑树,站在枝丫处一手抓着树枝,一手采摘紫黑色的果子,然后投入竹篮中。 快晌午时,玉军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他看了看篮子中的桑树果子,估计至少有六七斤了,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都成了紫色,便从树上下来,回到山脚下。 他取了一些桑树果子,在小溪中洗了洗,吃了起来,一口气吃了一斤多,这就是他的午餐。 小溪的水清澈见底,玉军看见水中的他,嘴唇全是紫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洗干净后,又去挖野菜和拾柴。 玉军觉得时间不早了,该返回了,他把绳子一头捆住干柴,另一头拴在竹篮上,然后搭在肩上,柴在后背,竹篮子在胸前,兴高采烈地开始返程。 干柴大约有二十多斤,篮子里的野菜和桑树果子一共有十几斤,总共也就四十斤左右。 一开始感觉比较轻松,翻过一个山头后,他觉得这东西至少重了一倍,而且越来越重,肩部压得很疼,他从右肩换到左肩,又从左肩换到右肩,咬牙坚持着,坚持就是胜利,他一直在鼓励自己。 等到翻越第二个山头时,肩部疼得实在受不了,他就放下来休息一会。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他怕跟狼撞上,便脱下上衣,垫在肩部继续前行。 来到河儿滩时,被林管站的护林员截住,进行一番盘查后,觉得他背的柴火确实是枯死腐朽的树枝,就没有为难他,顺利放行。 当他再一次背起这些东西时,肩部感觉就像针扎一样疼痛难忍,他只好把拴在篮子上的绳子解开,将柴扛在肩上,胳膊挎着篮子前行。 进村时,天已经黑透了,村里的几条狗同时叫起来,当玉军走近时,这些狗开始摇头摆尾跟在他的后面护送他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听母亲喊他:“是玉军吗?”彩云一直在门口等他。 玉军有气无力地道“妈,是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吓死我了。” 彩云接过玉军的东西看了看,高兴地抚摸着他的头说:“好小子,挺能干啊!” “妈,您看看篮子下面是什么?” 玉军把篮子上面的野菜掀起,露出紫黑色的桑树果子。 “桑果?这么多!太棒了!” “还让我吃了一斤多。” “吃那么多你不怕拉肚子?” “我是当午饭吃的。” “饿了吧?快吃晚饭。” 玉军吃了两碗菜糊糊后,洗了一些桑果,给大哥大嫂端进去。 “大嫂,我哥都睡着了?”玉军见哥哥都打呼噜了。 有翠道:“你哥沾床就着,比猪都能睡。” “你看这是什么?”玉军把洗干净的桑果递给嫂子。 “桑树果子!哪来的?” 玉军把他上山摘野果的事告诉了嫂子,有翠心疼地说:“你怎么跑那么远,那边有狼,多危险,大人一般都不敢过去。” “没事,狼见我身上没肉,不感兴趣。” 这时,彩云进来接过话茬:“你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能还不知道,翻过牯牛山,就是卧虎湾,那边的山上曾经有群狼出现过,要是遇上,就麻烦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是啊,以后一个人不要跑那么远,太危险。”有翠一边吃一边说。 “大嫂,你让小鱼宝吃一个。” 彩云瞪了玉军一眼:“胡闹,他出生还不到二十天,现在什么也吃不了,只能吃奶。” 玉军见大嫂把桑果都吃光了,便出去拿了一个毛巾递给她:“大嫂,看你嘴上都变紫了,快擦一擦。” “妈,你发现了吗?别看玉军岁数小,他挺会关心人的,兄弟俩差别怎么这么大?” “玉强就是脾气不好,但他也挺关心你的,你怀孕期间,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出去给你捕鱼。” “这个我知道,就是他脾气一上来,就跟我动手,他手那么重,我真的很害怕,妈,您要好好说说他。” “我没少说,他跟他爸一样,我也没少挨打,岁数大了,慢慢就会改的,现在说他也没用。” “您算是熬出来了,我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晚上睡觉时,玉军感觉肩部火烧火燎的,无法入睡,彩云起来看了看:“哎呀,红得很厉害,都快磨破了,你要是带个扁担去就没这事了。”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彩云取了一些熏蚊子的干艾蒿,烧成灰,用凉水和成糊状,敷在肩部,约半个小时后,玉军睡着了。 夜里,真让母亲说中了,玉军开始拉肚子,看来桑果真不能吃多了。 翌日早饭后,玉军还要上山,彩云没同意,让他在家休息一天再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万年柴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玉军到汤桥坝挖万年柴,他发现豁口下方的底部和两侧都被挖得乱七八糟,实在找不到万年柴了。 他跑到豁口上游的河床里去试探一下,这里靠豁口不远处的两侧,表层有一些淤泥,其下方的泥土也不是很硬,用脚趾就可以不断地向下探。 突然探到一个很硬的东西,脚趾无法继续下探。他一个猛子扎下去,用手抠了一点上来一看,是一小块黑黝黝的像木炭似的,他一下子意识到,这是万年柴。 他用脚试探这个万年柴的上下、左右、前后的边界,觉得宽度和厚度都很有限。但长度只找到一端,另一端扎向下方,呈现倾斜状。 他费了两个多小时的功夫,才将一端周边的泥清除,扎猛子下去抱住一端上下左右晃动,没有什么感觉。 他用铁锹,经多次努力,终于将这根万年柴给撬折了。 他潜入水下,发现被撬断的部分已经碎了,便将最粗的部分取出来,也就二尺多长,呈不规则状,约有一般成人大腿那么粗,他掂掂分量,约有十几斤重,他又将撬碎的部分都一一取出。 他觉得已经筋疲力尽了,准备打道回府,剩下的部分改日再战。 “玉军,你在干什么?”正在穿衣服的玉军,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便回头一看:“杨老师,您好!我在挖万年柴。” “挖到了吗?” “挖了一点。” “我看看。” 杨老师从河堤上走下来,拿了一小块万年柴对玉军说:“这东西学名应该叫阴沉木,多因地质灾害将树木冲入河流,埋于河床地下形成的,是一种很珍贵的木材,我们当地都将其作为柴火用,真是可惜。” “杨老师,您怎么懂那么多?”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可能比我懂得还要多,知识需要不断的学习积累。” “上次我在西山摘了一些桑果,给您送去时,您家里没人。回来后,我妈说我死脑筋,可以请邻居转交,我当时真没朝这儿想。” “行,有这个心,我就高兴,我看你最近带的饭都是野菜,家里是不是又断粮了?” “断粮已经有一阵子了,不过队里的新粮很快就要下来了。”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老吃野菜是个问题,瞧你这瘦小的样子,我看着都难受,我这里也没有多的,就这一点粮票和钱,你拿回去让你妈买点粮食。” “老师,这个我不能要。” “玉军,这是老师的一点心意,你是个好孩子,老师喜欢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收下吧!”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您!” 玉军回家后,把杨老师给的十斤粮票和六块钱全部交给了母亲。 “你这孩子,怎么能要你们老师的东西呢?”彩云拿着钱和粮票,瞪着眼望着玉军,责怪他不该收。 “一开始,我也不想要,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收了。” “既然收了就不能再退给人家,可这么重的情义,将来我们拿什么还啊?” “等我们条件好了再还给他。” “孩子,你错了,这不是钱财问题,老师一定是希望你将来有出息。” “我不会让杨老师失望的。”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亮堂了。” 忙假期间,玉军一共拾干柴和挖万年柴二百多斤,挖野菜一百多斤,采摘桑果三十多斤,晒成桑果干十多斤,为解决家中的困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忙假结束后,队里的新粮和麦秸秆都陆续分下来了,又顺利地度过了一个青黄不接的非常时期。 有翠不顾婆婆和玉强的阻拦,刚满月,就要下地插秧,说自己已经完全休息好了,什么事都没了,在家呆着着急。 她利用上午和下午中间休息的时间,回家给孩子喂奶。喂完奶,立即赶回去干活。 在家时,只要一有时间,就抱着小鱼宝到处溜达,有时玉强想抱抱,她也不让,说看他抱孩子那个样,孩子肯定不舒服,她总觉得孩子在自己的怀里最舒服。 有翠抱着小鱼宝来到二婶家,庆英见了非常高兴,她不停地在他的左右两边喊他的名字,发现小家伙的眼睛会循着她的声音移动。 这时,韩秀霞也过来凑热闹:“小鱼宝,让你二奶奶抱抱。” 庆英看了看有翠,显然是想抱抱孩子,有翠也看出来二婶的意思,便把孩子递过去。 庆英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她抱孩子的姿势有翠认可,觉得孩子在她怀里应该舒服。 庆英望着孩子道:“小鱼宝,知道我是谁吗?”庆英抱着孩子,边抖动边逗他。 秀霞拿着小鱼宝脖子上戴的小葫芦逗孩子:“这是谁给你做的宝葫芦啊?” 有翠高兴地接过话茬道:“你说是大姑做的。” 秀霞道:“你别说,玉兰手还真巧,做的真像一个葫芦。” 有翠说:“玉兰为了做这个宝葫芦可下了功夫了。她听妈说,玉强挖的万年柴是吉祥物,能辟邪,她拿回去好几块,刻了好长时间才刻出来,虽然不像真葫芦那么光滑,但已经不错了。” 秀霞道: “这万年柴确实是个好东西,人们都说‘家有万年柴,年年喜气来。’” 庆英对有翠说:“你婆婆还给我们拿了两块,放在枕头下面,她说‘头枕万年柴,不是当官就发财。’” 有翠道:“我们家堂屋条案上,还有每个人的枕头下都放了万年柴。” 秀霞对庆英说:“你看这葫芦外面的红色还挺鲜艳的,好像不是红漆。” 有翠道:“听玉兰说,她用的是地里长的那种能染指甲的指甲花,捣碎后放一点明矾,然后把葫芦放进去泡了一夜,取出晾干就这样了,据说放明矾后还不褪色。” 秀霞问有翠:“这葫芦上的红头绳也是她带来的?” “是的,她想的可细了,特别喜欢小鱼宝。” “你们俩一起结婚,按说她也该有了。” 有翠突然冒出一句:“不知道有运的病能不能治好?” 秀霞立即追问:“什么病?” “就是刘大嘴男人那种病。” 秀霞感到很惊讶:“阳 痿?” 有翠突然感到说漏了嘴,因为玉强不让她跟别人提及此事,便赶紧朝回收:“不是,一开始有点怀疑,后来证实不是。” 有翠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好胡乱编了两句应付一下。 “啊?臭小子,尿了。”庆英突然觉得胳膊上热乎乎的湿了。 “给我,他该睡觉了。”有翠接过孩子回家了。 小鱼宝尿就是多,有翠把自己的一件旧衣服剪了,全部做成尿布,还是不够用,所以离开床时就让他光着屁股,只穿一个肚兜。 没两天,刘大嘴就跑过来问彩云:“听说你女婿也是阳 痿?” “胡说,这是谁在造谣?” “村里人都知道,是你儿媳妇亲口说的。” “你听她瞎说,她知道什么?” “你别跟我急,我就是随便问一下,如果他要是治好了,请告诉我用的是什么药。” “你还是问别人去吧,我女婿什么病都没有。” 刘大嘴走后,彩云把玉强喊到后院,责问他:“我让你跟有翠讲,不要把有运的病说出去,你说了没有?” “我说了,她也表示不会说出去的,您确定是她说的吗?” “肯定是她,前两天,你二婶就来问我,说有翠提到有运得了跟刘大嘴男人一样的病,问我有没有这回事,我没承认,也让她别信别传,没想到刚才刘大嘴直接跑来找我,打听用药情况和治疗效果,还说全村人都知道这事,玉兰一再交代不能传出去,结果还是传出去了。” “二婶也是,让她别传,怎么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你二婶说,有翠说这事的时候,韩秀霞也在场,我就怕她嘴快爱传闲话,还专门找她解释了一下,让她别传,她当时也答应了,估计就是她传出去的。” “我问问有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找打。”玉强转身就要走。 “回来,事已至此,就别追究了。前两天我没跟你讲,就怕你俩闹矛盾,估计她也是无意中说漏了嘴,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和她好好说。” “好吧。” 玉强担心有运的病要是治不好,玉兰将来怎么办?他深感对不起妹妹。 七月份以来,持续干旱无雨,太阳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村子里的那几条狗也不像平日里那么欢实了,躺在地上气喘吁吁,一动也不动。 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不住地叫唤,田里的禾苗被太阳晒得弯了身子,秧田的水已经被蒸发干了,池塘的水也快见底了。 好在西山水库的水源还比较充足,王红兵决定利用水库的水进行抗旱。 但大队只有一台抽水机,王红兵又从公社借来两台抽水机和发电机,各个生产队再利用水车和肩挑人抬等办法,进行抗旱。 在优先保证农田和庄稼急需用水的前提下,对池塘的蓄水也进行了补充。 虽然有了西山水库的保障,但由于这种大呼隆的干活模式,出工不出力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抗旱成效甚微,无论是旱作物,还是水稻,均受到较大的影响。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挑拨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东平一直为有运的病焦虑不安,到处打听治疗的偏方。 一次,他从一个老中医那里得知,鸡头果能治疗阳 痿,早晚各二十粒,生吃或煮熟吃均可。 他回家和玉兰、有运说了,都觉得这个方法简单易行,周边许多水塘都有,现在正是采摘的季节。 鸡头果不管大人小孩都爱吃。所以,一般等不到太熟的时候,就被人摘了,要想摘到熟透的鸡头果,就必须跑到离村庄比较远的水塘或水库。 中午,玉兰带着镰刀和竹篮子,到周边水塘去侦察,发现西山脚下有两个水塘的鸡头果好像已经成熟了,她见周边无人,便脱了衣服,跳到水塘里采摘。 鸡头果因其果实形似“鸡头”而得名,鸡头果顶部的尖角很像鸡嘴,果子成熟时,尖角处呈闭合状,果皮呈红褐色。 采回的果实,用木棒锤击带刺的果皮,把外壳剥去,里面像石榴一样长满了绿色的果子。 取出这些绿色的果子,用水煮后,外皮变软,颜色变深,轻咬开口后,就可以很轻松地剥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仿佛一粒粒的珍珠,这就是可以吃的“鸡头米”了。 由于“鸡头米”鲜香甜软,是一种难得的美食,所以,有运每次都要吃三四十粒,吃少了不过瘾。玉兰觉得吃得多,效果应该更好,所以也不阻拦,她的任务就是经常出去采摘,给丈夫备足药材。 为了配合治疗,玉兰经常想方设法营造一些温馨甜蜜的氛围,尽量使有运保持愉悦轻松的心情,晚上就极力挑逗他,使他进入佳境,但结果都不理想。 有运知道玉兰喜欢涛哥,他也喜欢自己的老婆是个风流多情的女人,所以,他有时故意把自己装扮作涛哥跟玉兰调情,玉兰知道他的用意,也积极配合,有时嘴里还动情地喊着:“涛哥,快来,我受不了了!”让有运快速进入状态,但一到关键时刻就败下阵来。 进入十月中旬,秋收主要工作基本结束,水稻和旱作物均出现较大幅度减产。 王红兵正在大队部主持召开大队干部工作会议,突然接到公社周主任的电话:“县革 委会陈主任十五日到我们公社来检查工作,指定要到你们大队去,请你们尽快做好准备。” 王红兵道:“请问领导要检查什么?” “重点是你们大队农业学大寨的情况,陈主任特别提出,要看你们大队大前年在县里调演时演出的样 板戏《智斗》。” “这个节目我们好长时间没演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还有三天时间,你们抓紧时间排练,让陈主任看到一个高水平的演出,就这样。” 周主任没等王红兵表态,就挂断了电话。 王红兵对几个大队干部说:“你们都听见了吧,县革 委会陈主任要来我们这里检查工作,还要看我们的演出,向东,你现在就去杨家岗,把玉兰叫来,下午我们就开始排练。” 向东先来到彩云这里:“阿姨,您上次让我打听的事,一直没合适的,现在我们村正好有个女孩想让人抱养,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多大了?” “快四个月了。” “这家是什么情况?” “他们有四个丫头,就想生个男孩,结果又是一个丫头,所以想抱给别人。” “孩子没毛病吧?” “应该没有。” “是玉兰她二叔想抱养,一会我跟他们说说。” “县革 委会陈主任过来要看演出,我现在去找玉兰回来排练,一会就回来,如果他们有意的话,跟我一道过去看看。” “好的。” 向东赶到杨家岗时,玉兰正在地里干活,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玉兰,过来一下。”向东冲玉兰喊了一嗓子。 “陈哥,是你啊,听说你当官了?”玉兰见到向东,心里感到很高兴。 “当什么官?就是一个民兵营长。” “找我有事吗?” 向东把情况跟玉兰说了,让她现在就过去。 “你应该先和我公公说一下,我怕他不同意。” “行,一会我还要跟你们队长说一下” 这时,东平正好过来打招呼:“向东,找我家玉兰有事啊?” 向东又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东平听了立即表示:“好事,玉兰好好演,让陈主任看看,我们农村人演的不比他们剧团差。” 玉兰结婚后,东平一直都在观察她和向东之间的关系,每次玉兰回娘家,都嘱咐她别在娘家过夜,就是担心她和向东继续来往。 一年多过去了,东平一直未发现玉兰和向东有什么来往,如果俩人真的断了,不让她在娘家过夜就太过分了,他觉得这次他们排节目是个机会,可以借机观察一下俩人是不是真的断了。 他听说向东两口子感情不太好,如今,又当上了大队干部,他要是知道了有运是阳 痿,会不会想办法娶玉兰,这是他一直放心不下的问题。 他经常责骂有运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他觉得要不是换亲,有运可能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现在能把这么漂亮的玉兰娶到家,真是烧了高香,但愿煮熟的鸭子别飞了。 玉兰和向东一起回到王家峪,向东领着发福和庆英赶往小陈庄,去商谈抱养问题。 彩云见到玉兰,显得很高兴,她早就把玉兰他们上次排练时用过的剧本从箱底找出,交给了玉兰。 玉兰感到惊讶:“妈,没想到您把这剧本还保留着。” “我觉着这东西早晚还能派上用场,果不其然,用上了吧!” “有了这个,排练起来就方便多了。” 玉兰来到东厢房,有翠正在给孩子喂奶:“大嫂,我来看看小鱼宝。” “小鱼宝,看看谁来了?”有翠觉得小家伙已经吃饱了,用手戳了戳小鱼宝,指着玉兰问。 “你看,他冲我笑了。”玉兰见孩子的两只手和脚都在不停地摆动,显得很兴奋。 有翠见玉兰那种羡慕的眼神,便对她说:“你也……”,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赶紧打住。 好在玉兰没在意,她跟玉强说:“哥,我发现大嫂不但长高长胖了,而且胸部也丰满了,皮肤也更白更细了。” 有翠听了,显得很得意:“你这么一说,你哥就更来劲了。” 玉强拍了拍有翠的脸蛋:“那当然,我老婆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玉兰,你知道为什么吗?” 玉兰一脸茫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每天都为她去抓鱼,回来我就做给她吃,这里面的营养特别丰富。” 玉兰表示不认可:“你净瞎扯,人说瓜瘦子鱼漏子,没听说过吃鱼能胖的。” “关键是精神营养更丰富了。” 玉强这话虽然只是一种调侃,但对有翠来说,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婚后玉强对她的爱,使她彻底从杨家岗的生活阴影中走出来,她感到自己现在的生活是那么幸福和快乐! 向东带着发福和庆英来到陈庄子,与对方见了面,俩人了解情况后,感到很满意,对方也觉得发福他们条件不错,双方一拍即合,达成抱养协议,发福和庆英当时就将孩子抱回家,发福给孩子起名叫陈玉霞。 刚到家没一会,玉霞就开始哭起来,庆英做了一些面糊糊,孩子可能吃惯了奶,就是不愿吃,庆英抱去找有翠,让她喂了奶。玉兰觉得好玩,抱过来逗她,可是,小家伙很快就睡着了。 午饭后,玉兰去找王红兵:“王主任,我回来了。” “好!这次革 委会陈主任到我们这里来,就是要看你的演出,你可要好好表现,为我们王家峪争光。” “我会尽力的。” “向东呢?” “他回家去了,说吃了饭就过来。” “不等他了,我们俩先过去。” 王红兵和玉兰来到大队部,他给玉兰倒了一杯水,到外面看了一下,见周边没人,便抱住玉兰狂吻:“兰兰,想死我了!” “快放开我!” “我的小宝贝,向东一下子来不了,先跟我亲热一下。”说着,就把玉兰摁在床上。 “王主任,你再这样,我就不演了。” “别,我们俩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我实在是太想你了。”王红兵听玉兰这么一说,赶紧松了手,此时,他不敢得罪她。 “我已经结婚了,不能做对不起我丈夫的事,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可你丈夫是阳 痿,你这么年轻漂亮,不能守活寡,我那么喜欢你,还是做我的女人吧!” “谁跟你说我丈夫是阳 痿?” “你别管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他好着呢,什么病都没有!” “还不承认,这是你大嫂亲口跟我说的,她和有运虽说没办事,但他俩早就在一起了,有没有病她最清楚。” “她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她什么都愿意跟我说,就连她和老光棍的事都跟我说了。” “她和老光棍能有什么事?” “你回去问问你丈夫和你公公就知道了,他们俩最清楚,不说这个了,我们开始排练吧。” 王红兵故意抛出这个话题,其目的就是要挑拨有翠和玉强的关系。 玉兰婚后,很少回娘家,也不在娘家过夜,王红兵觉得,这是玉兰有意在躲他。 他发现有翠也嘴馋,经常用吃的哄她高兴,后来,有翠开始主动找他要吃的,他借机将她哄到书屋,对其下手。 他没想到,有翠虽然外表很柔弱,但性格很刚强,第一次对她动手,就被有翠打了一耳光。但他不甘心,第二次他接受了上次的教训,直接把她抱住,结果她直接下了狠手,疼得他躺在床上打滚。 他见玉强和有翠整天有说有笑,恩恩爱爱的,心里感到很不舒服,没想到玉强这个小兔崽子,娶的老婆对他这么忠诚,如今又有了儿子,他不能容忍他们太得意。 他觉得今天和玉兰说的一番话,肯定会传到玉强那里,他要借玉强的手替他教训一下这个小臭娘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盯梢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三人练了一下午,把整个剧情过了一遍,玉兰本人的内容基本上没问题,就是他们两人生疏了许多,特别是向东差距比较大。 王红兵提出,要再过一遍,一直排练到快八点了,王红兵母亲过来非让他回去吃饭不可,只好提前结束。 王红兵对向东说:“你今晚就在大队部值班吧,晚上到我那吃一点,明天我们早一点开始排练。” “没问题,排练这几天,晚上值班的事我包了。” “不用,明天晚上我已安排了。” 玉兰接过王红兵的话茬说:“主任,晚上就让向东到我家吃吧,向东有几个动作我吃不准,想请我妈给参谋参谋。” “行,我知道,上次向东的好多动作都是你妈给定的。”王红兵表示理解。 屋里几个人的对话,被屋外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玉兰的老公公张东平。 东平得知玉兰和向东他们要排练样 板戏《智斗》后,便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玉兰和向东是不是真的彻底断了。 天黑后,他就躲在大队部附近观察,看看玉兰和向东之间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特别是晚上排练完以后,俩人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听见刚才玉兰他们三人的对话,东平觉得玉兰显然是在找借口,请向东到家吃饭,说明她还是希望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与向东在一起。但他想,家里那么多人,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决定继续在大队部这里观察。 这里离村子比较远,很僻静,夜晚向东一人住这里,如果俩人没断,今晚玉兰一定会来找他,因为机会难得。 东平正在琢磨,突然传来一阵歌声——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东平知道,这是向东吃了晚饭回来了。 由于是阴天,周围显得漆黑一片,东平隐隐约约看见,只有一个人影。 他觉得玉兰就是来,也应该是夜深人静时才敢过来。 向东回来后,插上门,倒床上就睡了,没一会,呼噜声就起来了。 东平心里感到很高兴,他觉得玉兰和他可能真的断了,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这说明他心里没有什么牵挂和想法。 但他还想继续观察一下,他觉得这只能说明,向东是没什么想法了,至于玉兰是怎么想的,他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他觉得玉兰这么风流的一个女人,嫁给一个阳 痿的男人,肯定不甘寂寞,有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会过来找向东,必须严加关注,特别是她找借口,请向东到家吃饭,很可能就有这个意思。 这里的夜晚,非常寂静,除了向东的呼噜声和断断续续的青蛙叫声,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已经是深夜了,但东平一点困意都没有,瞪着眼睛盯住村子的方向,他希望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突然,一个人影悄悄地向这里靠近,他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是玉兰?除了她,谁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见来人向大队部大门那里走去,他想绕过去看看,又怕撞上,只好在背后静观其变。 他想,如果是玉兰,应该等她进去,俩人上床后,再冲进去,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只要俩人保证从此彻底断了这种关系,他就不会把这事张扬出去,因为他丢不起这个人。 向东的呼噜声仍在继续,他也没听到敲门声,没一会,这个人影又悄悄地离开了。 东平感到奇怪,这是玉兰吗?她为什么不敲门?是不是敲得太轻,他和向东都没听见? 他悄悄地紧随其后,快到彩云家门口时,人影消失了,他断定这就是玉兰。 他回到大队部,继续进行观察。一直等到下半夜,那个人影又出现了,他悄悄地追过来,想近距离听一听玉兰敲门了没有。 刚走没两步,脚踩到一个坑里,扑腾一声摔倒在地,等他爬起来时,那个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知道,已经惊动了玉兰,再蹲守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一夜的蹲守,使他对玉兰和向东的关系有了初步的判断,即俩人之前确实已经断了,向东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但玉兰现在想追向东,而且还很迫切,一夜里竟然两次去找向东。如果不是自己不慎摔倒惊动了她,相信她第二次来,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敲开门,重温往日的温情。 他知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从今晚的情况看,他们俩之间,应该是玉兰主动追向东的,而且还曾怀上过他的孩子,说明俩人在一起时,玉兰是毫无顾忌的,放得开的。 如今,她成了一个已婚的女人,要是再次和向东在一起时,肯定会更加疯狂,何况她长得又是那么漂亮,又是那么风流,很容易把向东彻底征服,如果她再次怀上向东的孩子,肯定会让向东娶她…… 他不敢继续朝下想,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治好有运的病,让她有了张家的后代,就能拴住她。 现在,有运的病让东平感到头痛,自从他上次说服有运继续吃中药后,又服用了二十多副,还是不见效。 后来,他又找了一个偏方,但需要牛鞭做药引子,他跑了好几个中药店都没有,最终通过关系,在一个生产队队长家里找到半根。 一开始吃了说有效,没几天又说没效,一个多月后,证明确实无效。 鸡头果也吃了不少,也没有任何效果,有运和东平都彻底失望了,觉得能用的办法都用了,看来也就这样了。 第二天晚上,东平心里还是不踏实,他觉得玉兰昨晚的目的没达到,可能是俩人没有提前约好,她会不会说服王红兵让向东继续在大队部值班,这样,她就可以提前和向东约好,相信向东不会拒绝她。 天一黑,东平又躲到大队部去蹲守侦探,见三人正在认真排练。 一直到七点多,王红兵才发话:“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再练。” 玉兰跟王红兵说:“主任,今晚还让向东在这值班吧,晚饭后我可以过来帮他一起练一练。” 王红兵道:“不用,明天还有一天呢,就这么定了。” 三人来到岔路口时,向东跟王红兵打招呼:“主任,我走了。” 王红兵道:“走吧,明天早点过来。” “好的。” “玉兰,快走吧。”王红兵催玉兰和他一道回去。 玉兰道:“您先走吧,有两个地方我再跟向东说一下。” 王红兵觉得,玉兰是在找借口,看来俩人已经黏糊上了,有点舍不得离开了,怪不得老躲着他,也不让他碰了,原来他俩还真好上了。 他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等玉兰,直到家门口,也未见玉兰回来,他觉得俩人可能热乎上了。 向东见王红兵已经走了,便对玉兰说:“你也回去吧,有事麻个再说也不迟。” 玉兰道:“我就想让你吃了晚饭再走。” “老去你们家不好,我怕别人说闲话。”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反正我不在乎。” “我怕影响你们夫妻关系。” “我们俩好与不好都一样,就是搭帮过日子。” “都一样,我们也是。” 俩人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分手。” 他们的对话,东平一直都躲在一旁听着,虽然看见向东走了,但他心里还是感到不踏实,继续跟着他走了一段,确认他真的回家了,才放心地离开了王家峪。 今晚的所见所闻,让他进一步确信,玉兰就是在追向东,而且还明确表示,她不怕别人说闲话,好在这次任务重,还有王红兵控制他俩,估计玉兰的目的不会得逞。 但夜长梦多,长期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 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让她有个孩子,可有运做不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种”。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迪安西施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东平想,这种事首先必须得到玉兰的同意,如果让她和向东,她是巴不得,这正是她想要的,但一旦怀上了,她说不定会提出离婚,要和向东结婚,岂不鸡飞蛋打,这绝对不行。 因此,他觉得这个男的必须绝对可靠,如果自己直接上,那是最可靠,还是张家的血脉,也容易保密,但玉兰肯定不同意,所以,这个男的必须是玉兰喜欢的才行。 他突然想到了有涛,虽然是侄儿,但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怀上的孩子也是张家的血脉。 有涛长得俊模样好,身材高大魁梧,还是公家人,也是玉兰的救命恩人,他早就发现玉兰喜欢他,相信玉兰肯定乐意。 但有运会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他心里有数。他知道有运只要有钱赌、有酒喝、有烟抽,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关键是他的病实在没办法,这样既能让他有后,而且还能帮他把这么漂亮的女人留在身边,所以,他觉得有运应该没问题。 他想,这事宜早不宜迟,尽快让她怀上,以防不测。 县革 委会陈主任来检查的前一天,乐队的几个人也一起过来,进行正式排练,玉兰他们三人也都穿上演出服装,还请人进行了简单的化妆,一切都按照正式演出的要求进行排练。 十五日下午,县农林局的李尚虎因家住大李村,早早就来到了王家峪,为县领导前来检查做准备。 直到太阳快落山时,陈主任乘坐一辆吉普车才赶到王家峪大队部,随行的有分管农林口的县领导和县农林局局长,以及唐岭公社的周主任。 陈主任一行首先在大队部听取了大队革 委会主任王红兵的汇报,了解了有关秋收情况和公粮上交情况,接着又查看了粮仓和废弃的老油坊。 晚上,王红兵在家中为陈主任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公社周主任知道陈主任爱喝古井贡,随车带来一箱酒。 酒过三巡后,周主任提出,让陈玉兰过来给陈主任敬酒,王红兵安排向东把玉兰请来。 向东来到玉兰家:“玉兰,周主任请你过去给县革 委会陈主任敬酒。” “让我敬酒?我不去,你们都是当官的,我一个小老百姓去干什么?” 向东道:“周主任既然说出来了,你不去让他面子朝哪搁?” “去吧,县革 委会主任就是过去的县太爷,平时想见他一面都难,能给他敬酒是很荣幸的事。”彩云劝玉兰过去。 玉兰听母亲这么一说,就跟着向东去了。 周主任见玉兰过来,立马招呼她:“玉兰,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县革 委会的陈主任,这是……”他把县里的几位领导一一介绍给玉兰。 玉兰端起酒杯:“陈主任,我给您敬个酒。” 陈主任道:“玉兰,你先坐下,你知道周主任为什么让你过来给我敬酒吗?” 玉兰怯生生地说:“不知道。” “老周,你说说。” 周主任道:“来的路上,陈主任说,几年前县里组织的样 板戏调演时,我们公社演阿庆嫂的那个姑娘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让我这次务必把你请来,陪他喝个酒,陈主任还说,那个姑娘好像叫陈玉兰。” 王红兵立即插话:“陈主任记性真好!这么长时间了,还记得她的名字。” 陈主任道:“陈玉兰同志不但唱得好,模样长得也好,听她唱戏真是一种享受。” 王红兵对陈主任说:“我们周主任说她是唐岭的‘歌舞西施’。” 陈主任笑着说:“我看应该是迪安县的‘歌舞西施’,让人越看越喜欢。” 周主任望着玉兰道:“迪安的‘歌舞西施’,还不赶紧给陈主任敬酒?” 玉兰敬完酒后,陈主任又主动和玉兰喝了两杯。 玉兰回家后,彩云立即问:“给陈主任敬酒了吗?” 玉兰很自豪地说:“敬了,他说我不但唱得好,模样长得也好,是迪安县的‘歌舞西施’。” “太好了,想办法多接触他,抓住这棵大树,以后我们就不怕王红兵了。” “他是那么大的官,除了敬酒,哪有机会接触他?” “找机会么,那几个人里,哪个是陈主任?” “就是个子最高,长得特精神的那个。” “那么年轻就当县革 委会主任了?好像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差不多。” 晚上的演出就在大队部的西晒场,两个汽灯把整个场地照得通亮,除了本大队的人以外,别的大队也来了不少,整个晒场挤得满满的,草垛上和屋顶上都是人。 演出开始前,公社周主任请陈主任讲话。 他在讲话中,对王家峪大队宣传队,在普及革命样 板戏方面所取得的成绩给予了高度评价,对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大搞农田水利建设和开山造田的精神给与了充分的肯定。 演出时,坐在前排的陈主任和大家一起,对玉兰的演唱和表演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智斗》演完后,应陈主任的要求,玉兰又演唱了《红灯记》选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和《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 演出结束后,周主任问陈主任:“晚上我们到唐岭去住吧?” 陈主任道:“不用,今晚我们就住这里。” 周主任说:“这里条件太差,不好安排。” 陈主任对王红兵说:“你们大队部不是有两张床吗?我们就住大队部。” 王红兵道:“陈主任,我的书房有张床,要不您住那里?” “也行,那就让他们住大队部。” 陈主任来到书房看了看,觉得很满意,跟王红兵说:“你这儿收拾的不错嘛!” “农村就这条件,比不了城里。” “你这有些什么书?” “主要是小说和农业方面的书籍。” “不错,爱学习是好事,工作干得也不错,是个人才,当个大队干部有点屈才。” “希望能得到您的栽培。” “嗯,找机会吧。” “今晚的演出您还满意吗?”王红兵在陈主任面前不停地点头哈腰,极力讨好。 “满意!非常满意!特别是陈玉兰,那段‘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唱得真好,不过你们俩唱得也不错。” “陈主任,您好像也很喜欢京剧。” “是啊,不但喜欢看,也喜欢唱,像刁德一和李玉和等许多唱段我都爱唱。” “要不喊玉兰过来陪你唱一会?” “好啊,能和她一起唱,当然很高兴!” “我马上喊她过来。” 陈主任刚才的一番话,说得王红兵的心里就像灌了蜜似的,他觉得陈主任有意重用他,现在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他从陈主任的言谈举止和眼神中发现,他看上了玉兰,如果能让他如愿,就肯定会重用他。 “玉兰,陈主任请你过去一下。”王红兵来到彩云家,请玉兰过去。 彩云感到奇怪:“陈主任请她过去干什么?” “他今晚住我的书房,想和玉兰一起唱京剧。” “这个玉兰是强项,去吧。”彩云同意了。 玉兰问:“他和谁住在那里?” 王红兵道:“就他一个人。” 玉兰有点难为情:“那多不方便啊?” 彩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人多了反而乱,去吧。” 王红兵领着玉兰刚走到门外,就悄悄地对玉兰说:“陈主任看上你了,让你今晚陪他。” “你别乱说,人家是大领导,不会像你那么坏。” “机会难得,到时候主动点,只要你今晚让他满意了,以后你就成了县革 委会主任的女人了。” “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回去了。” “别,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陈主任不是那样的人。” 玉兰跟着王红兵来到了书房:“陈主任,玉兰过来了,我还有点事,先过去了。” “你忙去吧,玉兰,请坐。” “陈主任,对不起,今晚我有点紧张,演的不太好,请您谅解。”玉兰有点拘谨。 陈主任满脸笑容:“不,你演得非常好,简直让我陶醉了,特别是《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唱得太有气势了,令人振奋!我们俩来个合唱怎么样?” “没问题。” 俩人唱完,又唱了《红灯记》中铁梅和李玉和的部分唱段,玉兰唱到高兴时,还跳起舞来,陈主任也跟着跳了起来。 “玉兰,你的舞姿真优美!” “谢谢陈主任的夸奖。” “今年多大了?” “虚岁二十二。” “什么文化程度?” “没上过学,只是通过自学认了一些字。” “太可惜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靠山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王红兵离开后,跑到书房北窗下去偷听,俩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楚。接着,俩人还真唱起来了,他觉得陈主任唱的刁德一比他唱的还好,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京剧。 王红兵一觉醒来,跑到后院看了看天空,觉得已经是下半夜了,他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便凑到窗前探听,里面传来俩人的对话—— “你结婚了吗?” “结婚一年多了。” “你爱人做什么工作?” “农民能做什么,就是种地呗。” “你上次的演出,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当时我就想,我要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晚上把她搂在怀里,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您那么大的官,长得那么精神,想娶什么样的老婆娶不到?” “玉兰,我喜欢你!”说着,就把玉兰搂到怀里。 “主任,别……别这样……放开我……” “小宝贝,愿意陪陪我吗……” 王红兵听到这里,突然感到陈主任的眼光,就像两把利剑向他刺来,吓得他赶紧躲开,偷看领导干这种事,该当何罪! 回屋后,他还是不甘心,没一会,又跑出来朝书房那边看了看,发现灯已灭了,他凑近听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感到奇怪,难道玉兰回去了? 正当他要离开时,突然传来玉兰很低沉的声音:“主任,别这样……” 他觉得,好戏就要开始了,便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彩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等着玉兰回来,直到深夜,玉兰才推门进来。 “回来了?”彩云问女儿。 玉兰道:“嗯,还没睡啊?” “睡不着,等你。” “等我干什么?我也不是孩子。”玉兰说着,掀开被子,搂着母亲躺下了。 “这么长时间在那干什么了?” “唱戏。” “他唱得好吗?” “比王红兵和向东俩人唱得都好。” “唱高兴了,没干点别的?” “还能干什么?” “他没跟你动手?” “没有” “我不信,深更半夜的,屋里就你俩人,你又那么漂亮,唱歌那么好听,还都喝了酒,他能没想法?” “人家是大领导,没你想得那么坏。” “再大的领导也是人,不是神,你肯定没说实话。”彩云说完,转过身,背对着玉兰。 玉兰见母亲生气了,又开始哄她:“妈,您生气了?” “跟我都没句实话,我是你妈,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人将来有事可不可以利用?” “这个没问题,他跟我说了,将来不管有什么事,让我直接去找他。” 彩云听玉兰这么一说,立马转过身来问:“真的?他不会平白无故说这话吧?” “他说他喜欢我。” “就这些?” “您问那么细干什么?” “好、好,我知道了,王红兵你个王八蛋,以后再敢欺负我们,小心我收拾你!” 现在,彩云确信陈主任确实看上玉兰了,她觉得,这次终于有了靠山,再也不用怕王红兵了。 这时,玉兰突然想到上次王红兵和她说的话,她问母亲:“大嫂平时和王红兵接触多吗?”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彩云感到奇怪。 “我就随便问问。” “她跟你一样,就是嘴馋。有一段时间,王红兵老给她买吃的,你哥一不在家,她就跑到王红兵的书房去,我不让她去,她就生气,还跟我闹了一阵别扭,嫌我管得太多,但现在好像接触少了。” “您让我哥对大嫂看紧一点,尽量别让她和王红兵接触。”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觉得她和王红兵关系不一般,有运家的好多事王红兵都知道,就连她和老光棍的事他都知道。” “这个早有传闻,他可能也是捕风捉影听到一点。” “不是,当时我故意反问王红兵,有翠和老光棍究竟有什么事,他说你回去问问有运和你公公就知道了,您想,有翠要是没说,王红兵怎么知道这个内情?” “这么说,他俩可能还真有事,那段时间我曾经怀疑过,但没抓到现场。” “她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羞耻,连这种事都和他说。” “肯定是王红兵拿吃的引诱她,否则,她不会说这个。” “您以后也要盯着她,除了王红兵的书房,还要防止他们跑到庄稼地和野外去。” “这事先别和你哥说,我觉得现在你大嫂和王红兵接触的很少,继续观察一下再说。” “大嫂还把有运的病告诉了王红兵,上次在大队部又开始纠缠我,还扬言要到杨家岗找我。” “你可以用陈主任来吓唬他。” “现在看来,有运的病是治不好了,整天到晚泡在赌场,我总不能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吧?” “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我们两家是换亲,现在木已成舟,没有什么好办法,实在不行,将来可以抱养一个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玉兰正在茅缸解大手,王红兵和玉兰两家的茅缸只隔半人高的泥土墙,王红兵在他家茅缸那边伸过头来,学着玉兰的口气,娇滴滴地说:“主任,别……别这样……放开我……” “小宝贝,我爱你,今晚好好陪陪我……” 玉兰感到惊讶:“你敢偷听?” “陈主任对你是一见钟情,他已经被你迷住了,以后你就是他的小情人了,希望你在他枕边多给我美言几句。” “以后你再敢碰我,我就告诉陈主任,让他收拾你。”玉兰想利用这个机会,警告王红兵别再纠缠她,这样就能彻底跟他断了。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你现在就是我的小祖宗,你让我朝东我不敢朝西,你让我上凳我不敢爬梯,一切都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 “那当然,我的小祖宗!” 玉兰离开了茅缸,王红兵还追着玉兰说:“你哪天去县里?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准备。” 玉兰听了,心里暗暗发笑,一向盛气凌人的王红兵,在陈主任面前,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摇头摆尾,唯唯诺诺,现在就连自己,都成了他的小祖宗了,看来陈主任真是厉害,必须紧紧抓住他不放。 其实,玉兰和陈主任之间,并不像王红兵想象的那样,虽然玉兰跟他上了床,但她始终没让他脱衣服,所以,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行为。 上午,陈主任一行先查看了西山水库,又来到西山坡上新修整的一百亩梯田,这里种的都是山芋,社员们正在忙着收获。 由于旱灾,加之肥料缺乏,有的山芋已枯死,有的虽然没死,但没有果实,有果实的,普遍都很小,陈主任拿起一把铁锹,和社员们一边干一边聊,了解社员们的生活情况和想法,随行的几个人也跟着干起来。 最后,陈主任一行又来到西晒场那个废弃的老油坊,仔细察看了房屋情况和屋内的陈旧设备的情况,这让王红兵感到奇怪,领导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正当他纳闷不解时,公社周主任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红兵,陈主任这次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给农林局的李尚虎同志安排工作。”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主任想把你们那个废弃的老油坊和西山的一百亩梯田,借给李尚虎同志使用,让他开一个油坊,这就是陈主任给他安排的新工作。” “他是国家干部,怎么来干这个?” “你不知道,李尚虎是个转业残废军人,战斗英雄,在朝鲜战场救过陈主任的命。但这人脾气太暴,到哪个单位都跟领导搞不到一起,他自己提出要回家种地,陈主任觉得他是一个功臣,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 “这田和房子借多长时间?” “时间应该很长,具体的没说。” “这符合大寨精神吗?” “这是陈主任拍板决定的,你我都是执行者,有事陈主任顶着。不过,他榨出来的油不许个人上市销售,由国家统一收购,应该问题不大。” “您是我的领导,我听您的。” “好,就这么定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借种 - 皖东人家 - 古占 午宴时,王红兵主动把玉兰请来,这次玉兰比上次放得开,主动跟各位领导敬酒。 李尚虎表现更突出,据说他很少给领导敬酒,这次他跟王红兵在内的几位领导都分别敬了酒。 王红兵见陈主任的眼神不时地朝玉兰那里瞟,便跑到陈主任跟前,猫着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陈主任一听,来了精神:“玉兰,听说你还会划拳?” “当然了,敢不敢跟我划?” “你们看,她还要跟我叫板,行,六个酒起步,你敢吗?” “六个不行,十二个!” 酒桌上的人一听,眼都瞪直了,陈主任说:“行!但输了你必须喝,不许耍赖!” “还不知道谁输呢。” “好,开始!” “五魁首啊、一定终啊,八匹马啊、六六顺啊,两相好啊、四如意啊,七仙女啊、满堂红啊。” 玉兰冲着陈主任兴奋地喊起来:“您输了!” “行啊,我喝!” 陈主任和玉兰几次交锋下来,已经找到玉兰出拳的规律,玉兰接连输了八个,只喝了一个,其余的都放在自己跟前说要等陈主任输了一起喝。 一轮下来,陈主任输了两个全部喝了,玉兰输了十个,只喝了两个,还剩下八个,这些酒怎么办?她另有主意。 “陈主任,您老喝酒,靠划拳定输赢不公平,我俩扳手腕,三局两胜,谁输了,谁就喝这八杯酒,您敢不敢?” “你要和我扳手腕?我没听错吧?” “没错!” “你要是又输了还不喝怎么办?” “那您可以当着各位领导的面灌我。” “这可是你说的?” “是!” 按陈主任喝酒的风格,玉兰划拳输的酒必须全部喝了,才能进行下一轮。但他今天高兴,没跟她一般计较,就爽快地答应了。 他觉得,扳手腕赢玉兰,不费吹灰之力,接下来就可以灌这个小美人了,那该多开心啊! 周主任对玉兰说:“陈主任这身材,让你两个手指头,你也赢不了。” 陈主任道:“老周,可别小瞧玉兰,你来当裁判。” 俩人拉开了架势,陈主任昨晚已经领教了玉兰的实力,确实很有劲,但跟他比应该不在一个级别上。 俩人僵持不下,观看的人觉得陈主任不想让玉兰输得太难看,故意为之。但时间一久,陈主任的脸开始发红,脖子上的筋一根一根的鼓起来,而玉兰只是闭住嘴微笑着,显得很淡定。 最终,陈主任坚持不住,败下阵来。他提出,用左手,玉兰没犹豫,结果陈主任同样输了。 玉兰毫不含糊,将八杯酒全部端到陈主任面前:“陈主任,请!” “好你一个陈玉兰,真够狠的!” 其他人见状,分别端走一杯,玉兰也端起一杯,站起来跟大家说:“我提议,我们一起敬陈主任一杯。” 大家积极响应,本该她喝的八杯酒,就这样被她给推销了。 周主任问陈主任:“怎么样,对我们西施的表现还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不但人长得美若天仙,赛过西施,而且性格活泼,心眼也灵活,我喜欢!” 王红兵很会抓机会讨好领导,他对玉兰道:“陈主任说了,他就喜欢你这样的西施,你是不是应该敬陈主任一杯?”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应该敬三杯。” 玉兰很爽快:“三杯就三杯,谁怕谁!” 陈主任也不含糊,端起来就喝,三杯过后,陈主任说下午还有事,才散了。 陈主任一行离开了王家峪,玉兰也回到了婆家。 李尚虎留下来和王红兵商量下一步开油坊的事,准备春节后开始筹备,希望王红兵能给予大力支持和帮助,王红兵满口答应。 王红兵觉得他是陈主任的救命恩人,在这里开油坊,陈主任应该会经常过来,到时候可以好好招待他,再让玉兰把他伺候好,自己升迁的事就有希望了。 但他担心玉兰有了陈主任后,会不会疏远他?失去她?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顾虑,因为陈主任一年能来几次,关键是陈向东,大家对他们之间的传言越来越多。 他对这些传言半信半疑,想利用这次样 板戏排练的机会,验证一下真假。 在排练的第一个晚上,他故意安排向东在大队部值班。当向东提出要把整个排练期间,大队部的值班全部包下来时,他没有同意,他只给他一个晚上的机会。这样,如果俩人有事,这个晚上一定会有行动。 快半夜时,他悄悄地来到大队部,发现向东的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大,他就回去睡觉了。 但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玉兰应该会去,于是,他再次来到大队部。刚到那里,就听见一种响声,他发现一个人影摔倒又爬出来,他断定这就是玉兰,但他不知道玉兰是刚来,还是已经完事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立即躲到一边藏起来。 等他再次过来时,什么情况也没发现,不过,他已经可以确定玉兰和向东确实好上了。 他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愚蠢的事,提拔了一个抢走自己女人的情敌,要是传出去,会让人笑掉牙。 实际上,这个摔倒的人影根本不是玉兰,而是在这里盯梢的张东平,而张东平也把前来侦探的王红兵当作是玉兰,让玉兰成了冤大头。 东平自从上次夜晚侦探回来后,就开始酝酿“借种”的事,他为此绞尽了脑汁,不知该怎么张口跟有涛和有运谈及此事,他决定先探一探有运的态度。 没想到,第一步在有运这儿就碰到一个软钉子,他很忌讳“借种”这个提法。虽然他同意父亲提出的让玉兰和有涛之间的事,但他不愿意让父亲出面去求玉兰和有涛,而是由他自己来处理这个问题。 东平知道有运虽然不爱学习,但他脑子挺灵活,他想有运肯定有他自己的主意,这样也好,自己可以省心了。 有运知道,玉兰特别喜欢涛哥,只要涛哥跟她上了床,这事就成了。 而涛哥早就迷上了玉兰,经常给她买好吃的,变着法子讨好她,有运觉得这俩人搞到一起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让他俩给自己生儿子,还要让他俩都感到欠自己的,这样,解决赌资问题就有了新渠道,可谓一举多得,比父亲求他们的办法要高明得多。 玉兰回家后,觉得有运和公公对她都特别热情,特别是公公,一再跟她说,有涛怎么好,他老婆怎么坏,在杨家怎么受气,要她多关心一下有涛。还说有涛就跟他亲儿子一样,他的儿子跟有运的儿子一样,都是他的孙子,但有运这病不可能有儿子。 公公的一番话,说得玉兰一头雾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后来,她反复琢磨,终于明白了公公的意思,心里感到很高兴,但她不知道有运是什么意思。 吃晚饭时,东平问玉兰:“你大侄子会笑了吧?” “是的,他见了我可高兴了,好像要我抱他。” “你妈都抱上孙子了,真好!” 玉兰知道公公也想抱孙子,可有运不行啊,要不我们也早该有了。 有运听了有点烦,顶了父亲一句:“整天到晚,就知道要孙子,没有孙子你能死啊!” “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自己承诺的事别忘了。”气得东平丢下饭碗走了。 玉兰听了公公的话,不解地问有运:“你跟爸承诺什么了?” “让你尽快生孩子。” “你自己那两下子,你们父子俩不知道啊,让我怎么生孩子?” 玉兰故意这么说,想试探一下有运的态度。 “我不行,不是还有……”有运说到这里,把话又噎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我最讨厌说半截子话,不像个大老爷们。” “我本来就不是!涛哥是,你找他去!”有运丢下饭碗奔赌场去了。 玉兰已经听出有运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他不行,让他找涛哥去,看来这几天她不在家时,父子俩已经商量好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敲诈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刚收拾完,有涛进来了:“玉兰,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是不是想我了?” 玉兰心想,有运刚走,有涛就过来了,是不是有运让他过来的? 其实,玉兰多想了,有涛早知道有运和他叔叔的生活规律了。 “还用说嘛,我猜你今天会回来,这是给你的。” 有涛拿出一个扁扁的深蓝铁皮圆盒递给玉兰,她接过后仔细看了看,铁盒上面绘满各种五彩的鸟,打开后,立即可以闻到一股浓厚的甜香味,里面装的是银白铝箔盖着的白色膏体,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百雀羚雪花膏,是一种高档擦脸油,现在上海的好多明星都喜欢用这个擦脸。” “这么高级的东西,你从那弄来的?” “我们站长老婆去南京,我让她买的。” “你还是给你老婆用吧,我有歪歪油就行了。” “她那灰不溜秋的脸,用什么都一样,不像你这白里透红的嫩脸蛋,越看越好看,就应该好好保养。” “那我现在就享受一下。” 玉兰洗了一把脸,打开百雀羚雪花膏,揭开薄如纸的铝箔,取了一点雪花膏在脸上轻轻地擦了擦,屋内立即弥漫着一股香味。 有涛立刻上前将其搂在怀里:“兰兰,你真美!走了这几天,想我了吗?” “想!天天都想,有天晚上还梦见我们俩在烧火间,你把我脱光了……” “我的小心肝,现在我就把你抱到烧火间……” 第二天早上,玉兰起床后,感到浑身特别轻松,打开门,就见门前树上的几只小鸟不停地朝她叫着,她觉得这些小鸟的嗓子真好,叫的声音是那么清脆、动听,好像在歌唱似的。 她打开鸡笼门,那只大公鸡率先冲出来,展开翅膀转了一圈,玉兰觉得它是在跳舞,而且舞姿很优美。 有涛自从上次和玉兰在烧火间一番耕耘后,晚上经常提前离开赌场,过来和玉兰幽会。 玉兰每次睡觉前,都把大门插上,让有运父子俩回来时从后门回家,这样就可以避免敲门了。现在,玉兰让有涛晚上也从后门进来。 有运发现有涛最近经常早早就离开赌场,他觉得有点奇怪,过去基本上都要到十二点左右才走,现在十点左右就走,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一次,有运手头的烟没了,便回去取烟。他从后门回到家中,见堂屋桌子上的煤油灯还亮着,心想,玉兰睡觉怎么不关灯呢? 他快到房门口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他轻轻地推开房门,就听见玉兰的声音:“涛哥……” 他知道床上发生了什么,立即退回来,仔细听了听,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没一会,就传来了玉兰“哦、啊、嗷”的声音…… 有运心想,这个男的如果是有涛,这正是他期待的,他没有低三下四的去求他,俩人已经搞到了一起,也不用他煞费心机地去促成这件事,真好! 如果是别的男人,说明玉兰藏得太深,这还了得,他决不轻饶。 他端着煤油灯来到床前,猛地一下掀开被子,发现玉兰和有涛俩人光着身体抱在一起,俩人赶紧松手,有涛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有涛走后,有运脱了衣服上床,把玉兰搂在怀里:“亲爱的,我不知道是涛哥,否则,我不会打断你们的。” “对不起,我以为是你让涛哥过来的。”玉兰听有运这么一说,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感到对不起他。 “虽然不是我让他过来的,但我愿意让你俩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涛哥,涛哥也喜欢你,你那么漂亮,涛哥那么英俊,你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 “那你不吃醋?” “不吃醋。” “那你还爱我吗?” “当然爱你,可我这病没办法让你过正常女人的生活,这一年多来,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让你守活寡。” “可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喜欢你、爱你,就希望你能生活得幸福、快乐,我不能给你的,涛哥能给你,他是我的好兄弟,就当是在帮我,我当然很乐意。” “亲爱的,你真好,我爱你!” “只要你对我好,不离开我,我就让你和涛哥一直在一起,让他每天晚上都来伺候你。” 玉兰对有运的话半信半疑,脱口问了一句:“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涛哥怎么样,满意吗?” “讨厌!” 有运的一番甜言蜜语,让玉兰很感动,但她并不知道有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有运见玉兰刚才的表现,觉得她是一个离不开男人的女人,他怀疑玉兰婚后和向东一直没断。即使断了,她长得那么漂亮,总有一天会被别的男人勾引走。 现在,他要利用涛哥,让她尽快怀上,给自己生下一儿半女,就能彻底拴住她了。 他还有一个如意算盘,那就是借此筹到一些赌资。 他对玉兰说:“没想到涛哥这么棒,看来我很快就要当爸爸了。” “可我并不喜欢这样,我们完全可以抱养一个孩子。” “我不想抱养,我就想让你给我生。” “可村里好多人都知道你有病,我要是真怀孕了怎么办?” “以后不管谁问,包括你妈,你就说我的病已经治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也别和你爸说。” “我爸没事,他早就想让你和涛哥在一起了,他待涛哥就像亲儿子一样,只要你生儿子,都是他孙子。” “你爸真够坏的,让我嫁给他两个儿子。” 第二天早上,有涛上班从有运家门口路过,低着头快速迈过,结果还是被有运看见了。 他见玉兰去上茅缸,便出来喊住他:“涛哥,上班去啊?” “是,到点了,我该走了。”有涛边说边走。 有运大吼一声:“回来!” 有涛乖乖地回来了,站在有运面前,怯生生地道:“有事啊?” “装什么装?走,跟我见你老婆去!”有运拉着有涛朝回拽。 有涛赶紧求饶:“别,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可以,那你以后什么事都必须听我的。” “没问题,以后不管什么,我全听你的。” “那好,从现在起,我欠你的钱一笔勾销。” “可以。” “另外,你每个月给我五块钱,我可以让你们俩继续。” “这个?” “你要是不同意,我不勉强,但你必须跟我一起去见你老婆和你老妈。” “我同意,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这就对了,以后你还是我的好涛哥,我们仍然还是好兄弟,这个月的钱你什么时候给?” “现在我手头只有三块,剩下的月底之前肯定给你。” “行,就这么定了。”有运从涛哥手中接过钱,转身走了。 有涛望着有运的背影,心想,他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在卖老婆吗?他觉得玉兰真可怜,嫁给这么一个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觉得玉兰走到这一步,自己是有责任的,当年要不是生活所迫,如今他们就应该成为夫妻了。眼下,自己能做的,就是给玉兰更多的关心和爱,让她幸福、快活! 他本来觉得对不起有运,心存愧疚,现在,有运的行为让他反而解脱了、轻松了。 东平也已发现玉兰和有涛在一起了,他觉得有运还是挺有办法的,这么快就把他交代的事给办了,他感到很满意,觉得玉兰怀孕的事指日可待。 农闲季节,来杨家岗赌钱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又有一家开了赌场,王家峪也有不少人跑到这里来赌钱。 只有发福和玉强,一有时间就出去做木匠活,赚一些钱贴补家用。 现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那阵风好像又过去了,王红兵抓得也不是那么紧了。 玉强跟着二叔学木匠,断断续续已经好几年了,现在,各种木匠活他基本上都能独立完成,发福觉得他已经可以出徒了。 虽说可以出徒,但接不到活,只能跟着二叔一起做。有时一个村里接了两家的活,发福就让他单独做,雇主觉得他的手艺也不错,干活麻利,工钱也比较低,比较满意,没多久,就有人直接找他去干活了。 这次,杨家岗有一家儿子准备结婚,需要打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经玉兰极力推荐,玉强接下了这个活。 玉兰结婚后,玉强很少到她这里来,虽说这里也是他老丈人家,但有翠不愿意到这里来走动,所以,他也没有什么机会过来。 有翠对这里似乎有一种恐惧感,这里唯一让她惦记的就是她的三杨叔,可玉强又不让她和三杨多接触,无论有翠如何解释,玉强还是要她远离他,这让有翠感到很伤心。 因为娘家实在没有别的可以让她牵挂的亲人了,所以她索性就不回这里了,只能偶尔站在村东口,默默地祈祷上帝,保佑她的三杨叔一切都好。 老光棍三杨见玉强在这里的一户人家干活,他几次借机进去,和玉强打招呼。 玉强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也不好不搭理,但也只是冷冰冰地应了一声,他本想问问有翠在那里的生活情况和孩子的情况,见玉强如此,也没好开口。 第一百三十章 母子连心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东平让有涛下班后早点回来,从街上带点菜,再买二斤高粱酒,准备晚上请玉强吃饭。 晚上,玉兰做了几个菜,有涛和玉强是小学同学,彼此都很熟,所以,也过来凑热闹。 玉强端起酒杯站起来,冲着老丈人道:“爸,我敬您!” 东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东平道:“有翠对我们可能有些误会,你跟她做做工作,让她抽空带着孩子,你们一道回来看看,毕竟她一出生就来到这个家,我们还是挺想她的。” “行,我回去好好说说她,争取早日过来看您。” 其实,玉强多次提出想和她一道回娘家看看,可有翠始终不愿来,具体原因她也不愿多说。 有运对玉强说:“玉强,按玉兰论,我应该叫你哥,可按有翠论,你应该叫我哥,要不我俩就直呼其名,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来,我们俩喝一个。” 有涛端杯给玉强敬酒:“老同学,听说你也当爸爸了,祝贺你!” 玉强道:“谢谢!你是玉兰的救命恩人,我和玉兰先敬你!” …… 玉强回家后,向有翠转达了养父的意思,并对她说:“我们现在也为人父母了,他把你养这么大真是不易……” “行了,我不会去看他的。” “不管怎么说,他是你养父,养育之恩不能忘。” “为人之父他不配,他就是一个畜生。” 玉强见有翠充满愤怒的表情,也没再说下去,他觉得养父肯定对她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伤了她的感情。 玉强给杨家岗这户人家干完活,只象征性的收了点工钱,作为补偿,雇主把剩余的木料全部送给了他。 玉强用这些木料给小鱼宝做了一个摇窝子,底下铺了一些稻草,上面又铺了一些旧衣服,只要小鱼宝一哭,有翠就把他放到里面,摇啊摇,逗他玩,哄他高兴。 没一会,小家伙就不哭了,开始跟她笑了,她看着,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只要儿子高兴,她就开心,只要儿子一哭,她就心颤,她把儿子看做是她的一切,这是她的心头肉,她不允许小鱼宝受一点委屈。 一天下午,有翠回家给孩子喂奶时,老远就听见小鱼宝的哭喊声,她立即跑步回到家。 不知怎么回事,小家伙见到妈妈哭得更厉害了,有翠伸手摸了摸,发现又尿湿了,她觉得儿子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是受了委屈,她赶紧处理一下就给儿子喂奶。 小鱼宝一边吃奶,一边抽抽搭搭地哭泣着,有翠看了,越发心疼,觉得不能再让儿子受委屈了,她应该时时刻刻和儿子在一起,随时掌握儿子的各种情况。 喂完奶,她用棉被把儿子裹得严严实实,背着孩子去上工。 有翠本来个子就矮小,这样背小孩显得很滑稽。好在干的活不算重,只是把犁过的旱田里的土疙瘩用锄头敲碎即可,所以,也没有什么影响。 但她的这种做法还是让许多人感到好奇,纷纷围过来问长问短:“有翠,你干活背着个大棉被卷子干什么?” 有翠道:“什么棉被卷子?这是我儿子。” “大冬天的,怎么想起来把孩子背出来了?” “你是不是要出远门?” “是不是想回娘家了?” …… 一帮人围着有翠问起来没完,她都来不及回答。 这时,彩云过来了,气愤地问:“有翠,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有翠道:“小鱼宝在家嗓子都哭哑了,他哭得太伤心了。” “孩子爱哭是天性,不是什么坏事,快送回去!” “我不,他一哭我就心颤,我不能让他受委屈!” “你问一问,全村有谁像你这么干的?尽出洋相。” “我的儿子我做主,别人的事我管不了。” “行,我说不动你,玉强,把孩子送回去。”彩云冲着玉强喊了一嗓子。 玉强也觉得有翠这么做有点不像样,让好多人笑话,听见母亲喊他,就毫不犹豫地赶过来,冲有翠发脾气:“妈让你送回去,你为什么不听啊?” “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怎么带孩子吗?”有翠对婆婆的做法很气愤。 “你费什么话?把孩子给我!”玉强说着就强行去解有翠身上的背带。 “就不给!”俩人争执起来。 这时,被子里的小鱼宝好像被吓着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下子激怒了有翠,她拿起锄头给了玉强一下,结果正好打在他左腿的迎面骨上,疼得他直咬牙,抡起巴掌给有翠两个大耳光,打得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摔倒。 委屈之情无法抑制,她猛地放声大哭起来,丢下手中的锄头,背着小鱼宝回家了。 可能真的是母子连心,她这一哭不要紧,小鱼宝哭得就更凶了,母子俩的哭声此起彼伏,连连不断,阵阵北风袭来,使得这哭声更让人心酸。 瘦小的有翠背着个大棉被卷子迎着呼啸的北风,远远看去,只能看到那个晃晃悠悠的棉被卷下,有两只小脚在不停地倒腾。 彩云看着看着,不禁想起当年自己成为孤儿,随乡亲们南下逃难的情景,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油然而生,便来到玉强跟前,让他过去安慰一下有翠。 玉强觉得,这次是有翠动手在先,下手太狠,自己并没错,不愿在众人面前低头,所以没有答应母亲的要求。 彩云觉得儿子不给她面子,感到很生气。 有翠边走边哭,越哭越伤心。她想到村里一些女的在婆家受了气就回到娘家来,跟父母诉苦,可自己没有父母和亲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背着孩子回到婆家,这是她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回到家中,将小鱼宝放在床上,打开棉被,见孩子还在那里闭着眼睛使劲地哭,她更是感到伤心,赶紧把他抱在怀里,母子俩又是一阵大哭。 有翠知道,自己一伤心,小鱼宝就伤心,自己一高兴,小鱼宝就高兴。她觉得自己是孩子的母亲,一定要为孩子着想,她强忍着痛苦,停止了哭泣,努力调整心态,让孩子尽快平静下来。 小鱼宝见母亲不哭了,便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妈妈,也不大声哭了,只是抽搭着。 有翠给他擦了擦眼泪,小家伙伸手揪着她的鼻子,揪着揪着,看见妈妈冲他笑,他也跟着笑了。 放工回家的路上,玉强觉得母亲还在生他的气,便告知母亲,有翠用锄头打了他骨折的那条腿,所以一气之下,才打了她。 听了玉强这句话,吓了彩云一身冷汗,她赶紧弯下腰看了看、摸了摸玉强的左小腿,问儿子:“怎么样?” 玉强道:“没事。” 彩云又仔细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里才踏实下来,她觉得有翠这么做太危险,应该好好说说她。 往日里,玉强对有翠动手,只是气头上推搡她几下,事后很快就会跟她道歉。可这次,他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耳光。 而且,玉强和婆婆俩人回来后都耷拉着脸不理她,不由得让她感到一阵心酸,便抱着孩子出了门。 彩云做好晚饭后,让玉强去喊有翠回来吃饭。他先来到二婶家,没有,又找到韩秀霞和哑巴家,也没有。他觉得奇怪,大冷天的,抱着孩子能去哪里呢? 此时的有翠,正抱着小鱼宝,站在村东头的村口,眺望着杨家岗。 在她心目中,那里虽然不是她的娘家,但她自打出生后就一直生活在那里,直到出嫁。 她在那里生活了十九个年头,她对那里还是有些眷恋,特别是她的三杨叔。 她出生时,养母已经去世,一手把她带大的养父,在她的心目中,是个不配为人父的畜生。所以,此时她思念的不是她的养父,而是她的三杨叔。 有翠记得,她从几岁起,就经常给她三杨叔踩背,每到阴雨天或要变天的时候,三杨叔的腰就酸疼得很厉害,他趴在床上,有翠就给他踩背。她的小脚踩在上面很舒服,三杨越说舒服,有翠就越高兴,踩得就越带劲。 三杨平日里,只要有点好吃的,都要给有翠留着,他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要是有哪个孩子敢欺负有翠,他会第一时间出来保护她。 有翠十岁那年,还穿着有运传下来的开裆裤,三杨让她躺倒自己的床上,找了一些补丁,把开裆处给缝上…… 有翠想着想着,不禁流下了热泪,她很想回去看看三杨叔,可是玉强不让她再与三杨多接触。因为村里一些爱嚼舌头的人,特别是有运和她的养父,给她和三杨叔之间情似父女的关系泼了脏水。 一阵北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发现小鱼宝紧紧地依偎在她的怀里。 虽说才几个月大,但他好像懂得妈妈的心思,一声不吭,默默地陪着母亲。有翠看见他瞪着两只眼睛,不停地注视着她,心里顿时感到一丝暖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拜年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强挨家挨户侦察,未发现有翠的影子,当他来到村东头时,借着月色,发现有翠抱着孩子,面对着杨家岗方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觉得有翠此时可能想念她的养父,一种怜悯之情不禁涌上心头:“有翠,回家吃饭了。” 有翠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 玉强上前搂着有翠:“快回去吧,别冻着孩子。” 有翠非常气愤地说:“你还知道孩子?你就知道打人。” “妈说了半天你为什么不听呢?你没见好多人都在看你的笑话吗?” “我不想让我儿受委屈,有错吗?好笑吗?” “他们可能觉得你这种做法有点太过了。” “他们有谁知道没妈的孩子是什么滋味?又有谁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所以,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我的孩子觉得舒服我就这么做,我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快乐!幸福!” 玉强听了,为之感动。他知道,有翠一生下来就被母亲扔到了庄稼地里,他对母亲和父亲没有什么概念,在养父家也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每当提起她的养父,她就有一种恐惧感,骂养父是畜生,可见她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所以,她对自己儿子的这种呵护应该可以理解。 玉强道:“对不起,看着你的背影,我心里感到挺不是滋味的。” “你们就是欺负我没父母,没娘家,无处可去。” “下午,你的锄头正好打到我骨折的那条腿上,要是再把骨头打碎了,可能再也长不好了,将来你和小鱼宝怎么办?” 有翠听了,心头为之一震,感到有些后怕,连忙说:“对不起,我忘了这个,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回到家,有翠还是不放心,把玉强裤脚推上去,看了又看,还吐了一口唾沫在小腿迎面骨处抹了抹:“怎么样?有事吗?” “没事了,放心吧。” 彩云见俩人已把事情说开了,也就没再提及此事。 韩秀霞把玉强在地里干活时,殴打有翠的事告诉了王红兵,他一听就来了精神,详细地打听了事情的经过,他觉得上次跟玉兰说的话可能起作用了,玉强开始上套了。 实际上,他的那番话根本没有传到玉强那里,彩云当时就觉得这里有问题,怀疑他是别有用心,所以,没让玉兰告诉玉强。 最近两天,玉兰老是恶心、呕吐,东平怀疑她可能是怀孕了,便问她:“玉兰,你是不是不舒服?” 玉兰道:“没有。挺好的。” 东平又追问:“我看你老恶心、呕吐,是不是……” 东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玉兰冲着他点了点头,他马上就明白了,便冲着有运兴奋地喊起来:“傻小子,玉兰怀孕了!” 有运一听,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啊,是真的吗?” 玉兰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瞧你那傻样,你要当爸爸了!” 有运冲过去,抱住玉兰使劲地亲了她几下,玉兰立即阻止他:“当着爸的面你干什么?” 东平笑着道:“没事、没事,这是大喜事,我们都很高兴!” 有涛得知玉兰怀孕后,当晚就跑来问玉兰:“亲爱的,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是我的?” “你傻呀,不是你的是谁的?” “会不会是有运的?” “你还真以为他的病好了?” “不是你亲口跟我说的吗?说有运的病突然就好了。” “我是骗你的,当时有运不让我告诉你实情。” “看来你还是听有运的。” “他是我男人,我不听他的听你的?”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 “此一时彼一时,毕竟你是这孩子的父亲,我不应该瞒着你。再说,怀上你的孩子我非常高兴,我早就盼望能给你生个儿子,有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亲爱的,我爱你!我永远都是你的。” “我也爱你,我要一辈子做你的女人。” 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玉兰怀孕后,家中什么活公公都不让她做,就连往日踢倒油瓶都不扶的有运,也主动去挑水、做饭、洗碗、扫地、喂鸡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真让玉兰有些不适应。 村里人知道玉兰怀孕的消息,有表示贺喜的,也有表示惊讶的,他们不相信有运的病真的治好了,怀疑是玉兰上次回去排练时,怀上了陈向东的孩子。 春节即将来临,东平父子俩开始大扫除,说今年是大喜之年,要高高兴兴、干干净净地过一个新春佳节。 年三十晚上,父子俩都在门口争相放炮,玩得不亦乐乎。年夜饭的辣椒爆肥肠基本上让玉兰一人给包了,公公还时不时给玉兰夹一些红烧肉放到她碗里:“你要多吃一些肥肉,让我大孙子长得胖胖的,像你一样白白净净的,漂漂亮亮的。” “爸,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丫头?” “有丫头就会有男孩,要是丫头,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那我这个当爷爷的身价就更高了。” 有运道:“都说酸儿辣女,我看你就爱吃辣的,肯定是丫头。” 玉兰道:“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 “你就是门缝里看人,我有好多发光的地方你都没看见。” “你是见到牌九眼睛就发光。” “爸,玉兰又在批评您赌博。” “你别挑拨离间,你怎不跟爸比一比兽医技术?老是不服气,爸让你单独出诊,结果你把人家的牛给治死了,要不是向东给你压下来,你赔得起吗?” 东平连忙接过话茬道:“玉兰,话不能这么说,医院也有死人的,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好的。” “爸,您这么纵容他,实际上是害了他。” 有运道:“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高兴的事?” “玉兰,有运兽医技术问题我来负责,你就负责多生几个孩子,我们老张家一直人丁不旺,希望你能让我们这个家族兴旺起来。” 玉兰听了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年初四,有运和玉兰一起来到王家峪,给老丈母娘拜年。 彩云见到玉兰,得知她怀孕后,既高兴又有些不安。 “什么时候知道怀孕的?”彩云问玉兰。 “就是前几天。” “大姨妈多久没来了?” “大概两个多月了。” “那预产期应该在九月中旬,正好是不冷不热的时候。” 有翠道:“玉兰,给你道喜了,快要做妈妈了。” “谢谢大嫂,还早着呢。” 有翠对小鱼宝说:“宝宝,让奶奶抱一会,我要给你大姑做饭了。” 彩云刚接过去,小家伙就哭起来,有翠见状,又有点舍不得,便将孩子接过来,放到摇窝里。玉兰过去一边摇一边逗他玩,他瞪着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妈妈。 有翠刚要离开,小家伙又哭了,他希望妈妈不要离开他。 彩云对有翠说:“我让你别老抱着他,你就是不听,时间长了,就黏上你了。” 有翠只好坐在那里摇着小鱼宝,玉兰去烧火,给母亲当下手。 有运坐在一旁,对有翠说:“爸老盼望你能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有翠听了没吭声,玉兰也对她说:“大嫂,爸确实挺惦记着你的,经常提起你的好,说菜园子一年四季都是你一个人忙,家里的活都靠你一个人……”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有翠打断了玉兰的话,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玉兰让有翠一句话噎了半天没吭声,过了好长时间,她对母亲说:“妈,玉军过了年,该上高中了吧?” “是啊,唐岭学校原来只有初中,现在增设了高中班,他可以继续在这里上高中。” 玉兰对有翠说:“大嫂,你知道吗?我妈最偏心眼,我哥和我弟都让上学,就不让我去上学,典型的重男轻女。” 彩云道:“你看村里有几个丫头上学的?丫头早晚都要嫁人的,读再多的书也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可我大嫂就上学了,您这个亲妈还不如大嫂的养父。” “有翠,你听见了吗?玉兰的话里有话。” “我们村丫头上学的也非常少,这一点确实让我感到欣慰。” 俗话说得好,树有根,水有源,儿女不忘养育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把一个孩子抚养成人是多么不容易。” 玉兰觉得这个话题聊到这里,已经达到目的,应该给有翠留点时间,让她自己去慢慢体会。 “我哥和玉军呢?”玉兰问母亲。 “他俩一早上山砍草去了。” “大过年的,还不休息一下。” “玉军说他要利用寒假挣点钱,减轻家里的负担,你哥也跟着一起,砍的草挑到三隆集去卖,每天能挣一块来钱。” “三大头是不是也要上高中了?” “他初二读了两年,这次学校又让他留级,他爸一生气,不让他上了。” “他就是一个小痞子,都是他妈娇惯的结果,活该!” 彩云对有运说:“没水了,你知道水井在哪吗?” “知道,我去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奢侈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有翠见有运走了,便问玉兰:“有运的病怎么治好的?” “吃了好多药,也不知道是哪个药起作用了。” “治好了就行,我担心别像刘大嘴男人那样,治不好就麻烦了。” “有运这么年轻,怎能跟他比。”彩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犯嘀咕。 彩云趁玉兰上茅缸的机会,追到后院问玉兰:“你跟我说实话,这孩子是谁的?是不是陈主任的?” 玉兰很生气地反问道:“妈,您什么意思?我跟他在一起就没脱衣服,怎么会怀孕?” “我也觉得这么大的领导不会干这种事,可上次你还说有运的病没治了,恨不得要跟他离婚,怎么这么快就怀上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病说好就好了。” “你怀上了,有运和你公公是不是乐坏了?” “是啊,他们俩高兴得整天嘴都合不上,家里的活俩人抢着干,就是不让我干,恨不得把我当菩萨供起来。” “那就好!”彩云听玉兰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一些,觉得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有运父子俩满意就好。 这时,李尚虎过来了:“彩云,过年好!” “李大哥,过年好!快进来坐。” “玉强呢?” “砍草去了。” “你儿子真能干,种田我是外行,以后请他多帮我。” “论种田,他不如我,以后我给你当参谋。” “太好了,我知道你是种田能手,有你帮忙,我就踏实了。” “你油坊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请了一个打油师傅,前几天他过来看了一下,说老油坊原来的设备保养一下都可以用,准备再增加一些新设备。” “我们村的老赵原来在油坊干过,你可以请他过去。” “我已经和他说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西山这一百亩地怎么安排?”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趁现在农闲,发动社员去拾猪粪和羊粪,你来收购,有了肥料,就可以开始耕地,为安种做好准备。” “这么多地,只能雇人来干,我准备每人每天给五毛钱,你觉得合适吗?” “这样干活效率低,我建议你实行单项包干制。” “单项包干?” “就是田间日常管理由你负责,只是将施肥、播种、锄地、浇水、收割等任务,分别包给各家各户,明确每亩的劳务费,然后逐一登记在册,年底统一结算。” “我要是把一块地的活,从头到尾全部包给某一家,岂不是更省事吗?” “那有人会说你在搞包产到户。” “这是陈主任批准的,我不怕。” “人家要告肯定会朝市里告,到时候就把陈主任也扯进去了。” “你说的有道理。” “你那一百亩地一共有多少块田?” “三十。” “我让玉强给你做三十个小木牌,每块田都插上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序号、面积,这样便于管理。” “我准备种一些芝麻和花生,你觉得怎么样?” “芝麻产量低,应当少种,或者和黄豆一起套种,可以多种些花生和油菜。” “行,听参谋长的。” 彩云留尚虎在这吃饭,他说还有事,就离开了。 天快黑了,玉强和玉军才回来,玉兰和有运已经回去了。 晚上,彩云把白天玉兰劝有翠回去看望养父的情况告诉了玉强,让他再劝劝有翠。 玉强费了很多口舌,有翠才勉强松口。 年初五上午,玉强背着孩子和有翠一起,去杨家岗拜年。 玉强他们走后不久,王红兵就来到彩云家,主动和彩云打招呼:“过年好!” 彩云道:“过年好!” “祝贺你,刚当了奶奶,又要当外婆了!” “你消息还挺灵通。” “那当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上次陈主任来后不久,我就跟你说,你很快就要当外婆了,当时你好像没明白,现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 “不知道。” “那天晚上,陈主任让玉兰和他唱京剧,下半夜,我去茅缸时,听见我的书屋传来一种响声,我凑到窗旁侦察了一下,发现玉兰被陈主任弄得嗷嗷叫,当时我就想,玉兰这次肯定会怀孕,你看,果不其然,还真的……” 王红兵把他听见的情况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彩云没等他说完,反驳道:“你瞎说,玉兰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你这是造谣。” “好了,我不跟你争这个,大过年的,我过来就是看看你,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王红兵知道,彩云在撒谎,明明是下半夜了,俩人还在床上折腾,怎么可能是没一会就回去了呢?虽然自己说的有些水分,但玉兰确实跟陈主任上床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王红兵走后,彩云越想越觉得玉兰没跟她说实话,她不相信有运的病治好了。否则,这么大的事,应该早就告诉她了,不可能等到怀孕两个月后再告诉她。 还有,那天晚上,玉兰从陈主任那里回来,确实是深夜了,俩人要是上了床,那么长时间,能没脱衣服吗?她有点怀疑。 如果有运的病确实没治好,那玉兰怀孕的事,他父子俩为什么还那么高兴,那么宠着她,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有翠和玉强带着孩子来到杨家岗,玉兰正在家纺棉花,忽听见哥哥喊她:“玉兰,我们来了!” 玉兰抬头一看,见哥哥背着孩子,有翠也一道过来了:“大嫂,过来啦,快进来,我去喊爸回来。” 东平和有运听说有翠回来了,非常高兴,立即离开赌场回家。东平刚到家门口,就喊道:“有翠,回来啦!我们一直盼望你回来!” 玉强立即上前打招呼:“爸,我们给您拜年来了!” 东平连忙答应:“好!好!,快坐!” “小鱼宝,给您外公拜年!”有翠还是没有喊“爸”,但东平对这种方式打招呼也很满意。 “小鱼宝,过年了,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小家伙攥着外公给的一块钱,两只手使劲摇摆着,两条腿也在不停地乱踹,显得特别兴奋。 玉强逗小鱼宝:“宝宝,说谢谢外公!” 东平摸着小鱼宝的脸,指着有翠问:“宝宝,这是谁呀?这是你妈妈。” “小鱼宝,这是大舅的压岁钱。”小家伙又伸手接过有运递过来的一块钱。 有翠抱着孩子去串门,玉强和老丈人说起有翠在那边的生活情况。 有翠直接来到三杨家,那只大黄狗猛地窜出来冲她叫了起来,可能是很长时间没见,有些生疏了,但很快就开始摇头摆尾,跟她亲热起来,见到三杨后,深情地说:“三叔,给您拜年了!” 三杨见到有翠,心里非常高兴:“好孩子,终于见到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让我看看你儿子。” 有翠把孩子抱到三杨面前,对儿子说:“宝宝,这是你三外公。” 三杨拿出三块钱递给小鱼宝:“我的大外孙子,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外公给你的压岁钱。” “三叔,这可不行,太多了,给一块钱就不少了。” “这个钱,你帮孩子攒起来,将来娶媳妇用。” “您想得太远了,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说快也快,过几年给他定亲,就要用钱。” “这么多钱,我真的不能要,您还是留着过日子用吧。” 有翠刚从小鱼宝手中拿过钱来,要还给三杨叔,没想到小家伙立即哭起来,伸手就抢。 “你看,还是宝宝懂我的心思,我那两颗大枣树每年能挣十来块钱,将来攒着留给我大外孙子用。”三杨接过钱又递给小鱼宝,小家伙瞪着眼望着三杨,突然又笑了,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有翠没办法,只好收下了。 “三叔,您身体还好吗?” “还好,就是老毛病,别的都还行。” “您好像瘦了,我也不能照顾您了,孩儿不孝!”有翠觉得眼眶湿了,她极力控制眼中的泪水,她想大过年的,不要让三叔伤感。 “快别这么说,有你这份心,叔就心满意足了。” 有翠不敢在这里久留,待了一会就和三叔告别。 吃饭时,东平把有涛也喊来,饭桌上气氛很活跃,大家有说有笑,非常开心。 学校马上又要开学了,玉军这两天一直在酝酿一件大事,一件可以让全班同为之震惊的大事。 开学的第一天中午,他拿着一个饭碗,一个掉了瓷的瓷缸到食堂门前,和同学们一起排队打饭,许多同学惊讶地问他:“怎么?今天忘了带饭了?” 玉军得意洋洋地说:“不是忘了,今天我是特意要品尝一下食堂的饭菜怎么样。” 他说完,仔细观察了一下同学们的反应,发现有人在偷着笑,他心想,你们不是想笑吗?行,今天我要大开杀戒,好好奢侈一把,看你们还笑不笑? 他花了二毛钱,要了一碗米饭,一个白菜炖豆腐,食堂打饭师傅还特地给他多加了半勺菜汤。 他端着饭和菜,兴冲冲地走进教室。本来从黑板跟前走过去,就是他的座位,他偏要从教室过道绕过去,还特地将瓷缸放得低低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有同学问:“玉军,今天怎么想开了?” 玉军骄傲地说:“这是我上山砍草挣的钱。” 有人以为他吹牛:“就你这小个,还上山砍草?别让狼给吃了。” 玉军回击道:“山个头大,照样被我踩在脚下,跟狼斗靠的是智慧,不是块头。” “玉军说得对!”许多同学表示赞同。 吃完后,他挺胸抬头,趾高气扬地走出教室去刷碗。只见树上的几只喜鹊,展开翅膀“喳、喳”地叫着向他飞过来,他觉得这些小鸟也是势利眼,纷纷向他讨好,他感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风光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喇叭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三月初,公社派人到各个生产队,开始兴建农村有线广播网,给各家各户安装小喇叭。 这种小喇叭由公社专业人员统一安装,不需要征求农户意见,户主只须告之安装位置即可。安装和收听有线广播,农户不负担任何费用。 彩云家的小喇叭就安装在堂屋正中的长条案上方。 以前,大队的大喇叭是利用电话线传送广播信号的,这次公社统一架设了有线广播专用线,这种专用线实际上就是一根裸露的铁丝,各家各户的小喇叭,一端接到这根铁丝上,另一端用一根铁丝埋到地下,作为地线,这样广播信号一过来,小喇叭就响了。 小广播每天只开三次,一般早上6点到8点,中午11点半到14点,晚上是18点到21点。 每天清晨6点钟,《东方红》乐曲准时响起,人们听到歌曲就会准时起床。 每天固定的节目,有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各地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等。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样 板戏选段、革命歌曲、地方曲艺和通知等。每晚的广播结束曲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接着就传来“全天播送结束,再会!” 彩云家的小喇叭装好没两天,声音越来越小,玉军开始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声音大一些。 他对有线广播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种小喇叭叫舌簧喇叭,至于具体的工作原理和构造并不是很清楚。 他先给地线浇了一些水,发现声音大了一些。但过了一段时间,声音又慢慢变小了,他只好每隔一段时间,重复浇水。 当他得知,班里一位同学的姐姐在公社广播站工作时,便通过这个渠道找来一些资料,还意外得到两个报废的舌簧喇叭和一个舌簧耳机。 经过向广播站的技术人员请教和研究,玉军终于弄明白了舌簧喇叭的基本工作原理,就是线圈中的舌簧 片在变化磁场和永磁场的作用下振动,从而拉动小喇叭的纸盘振动,产生音响效果。 他对报废的那两个小喇叭,反复研究琢磨,觉得其中一个可能是纸盘变形的原因,造成声音嘶哑失真。 他利用做饭时锅盖上方的热蒸汽,将其熏蒸一会,再用毛巾将其抹平,风干后,纸盘就平整了,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就替换了家中的小喇叭,声音比原来的小喇叭响了许多。 小喇叭给村民们带来了许多欢乐,丰富了大家的业余生活。晚饭后,一家人围在一起,跟着广播学唱样 板戏和革命歌曲,了解各地的新闻,有时也会联想到身边的一些事。 玉强一边听着喇叭,一边问母亲:“妈,您知道吗?李尚虎来队里借牛,要去西山耕地,准备在那里种油料作物。” “知道,你给他准备的那三十个小木牌,他都拿走了,现在就准备雇人干活了,村里有人高兴,也有人说闲话,说这是搞资本主义。” “西山那一百亩开荒地本来是我们村农业学大寨的成果,现在让他开油坊用,还要动用队里的耕牛,难怪别人说闲话。” “这是陈主任拍板定的,谁敢不执行?王红兵本来就是一个官迷,拍马屁找不到门,这下好了,机会来了,还不使劲拍。” “我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像六二年的包产到户。” “听说他这个油坊榨出来的油只能卖给国家,如果这样的话,也是给国家做贡献,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玉强用手捅了一下有翠:“你不是有事要跟妈说吗?” 有翠道:“妈,我可能又有了。” “啊!又有了?这两天我就怀疑,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 玉军不解地问:“大嫂,你有什么了?” 彩云笑了:“傻小子,你大嫂又怀孕了。” “大嫂,你真棒!” “应该说,你大哥真棒!”玉强显然不认同弟弟的说法。 有翠有点不服气,瞪着玉强说:“你棒,那你怀一个给我看看?” “我要是能怀要你干什么?” “大姨妈多久没来了?”彩云不想听他们斗嘴皮子,就岔开了话题。 有翠道:“快两个月了。” “大嫂,这次给我来个小侄女,怎么样?” 有翠听了玉军的话,显得很高兴:“行!我也想要个丫头。” “你和我姐都怀孕了,我们家今年一下子要增加两口人。” 彩云掐着手指算了算,说:“还真是,玉兰预产期是九月份,你应该是十一月份。” 玉军道:“我希望我姐能生个男孩。” 彩云不解地问:“为什么?” “上次我姐不是说了吗?她公公盼孙子都快盼疯了。” “好你个臭小子,看着你在做作业,实际上耳朵也没闲着,你姐一怀孕,你姐夫父子俩恨不得把她当菩萨给供起来了,什么事都不让她做了。” 有翠道:“他父子俩就那一股热乎劲,坚持不了几天。” 这句话还真让有翠说着了,春节后,父子俩一有空就泡在赌场,家里的事又都扔给了玉兰。 时间久了,玉兰慢慢也适应了。吃了晚饭后,父子俩就奔赌场去了,玉兰一人在家静静地等着她心爱的涛哥早点过来。 玉兰就喜欢有人听她唱歌,现在,有涛成了她最忠实的听众,每天晚上都过来,把她搂在怀里,静静地听着她唱了一首又一首。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玉兰一听就知道是涛哥来了,她扔下手中的活,迎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真讨厌,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想死我了。” “她娘儿俩吵架,我劝了半天才脱身。” “是不是因为你?” “不是。” “别不承认,肯定是你老婆吃醋了?” “她吃什么醋?” “你老丈人经常不回家,丈母娘对你那么好,显然是想勾引你,你老婆能不吃醋吗?” “别瞎说,丈母娘对我好,是因为她女儿太不像话,怕我受不了,替她女儿补偿一下。” “那你老婆为什么骂她妈不要脸?” “有一次天太热,我们房门没关,她妈躲在门口偷听,被我老婆发现了,所以就急了。” “说明你丈母娘就是喜欢你,你可要小心了。” 有涛知道玉兰是在跟他开玩笑,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没一会,玉兰问涛哥:“亲爱的,还想听我唱歌吗?” “当然想!” “想听什么?” “你还记得,在汤桥坝对岸给我唱过的《天涯歌女》吗?我特别喜欢。” “我也特别喜欢这首歌,你听好了。”——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 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哎呀哎呀, 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 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 患难之交恩爱深。 哎呀哎呀, 郎呀 患难之交恩爱深。 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 妹似线郎似针, 郎呀 穿在一起不离分! 哎呀哎呀, 郎呀 穿在一起不离分! 有涛听完,搂着玉兰说:“亲爱的,你唱的真好听,听着听着,眼前就浮现出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情景,那是多么幸福、多么快乐的时光!” “虽然经历了许多曲折,但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这可能就是一种缘分。” “现在,你还怀上了我们的孩子,虽然不能喊我爸爸,但孩子的身体里流淌着我俩的血液,他实际上就是我们的骨肉。” “你知道吗?村里还真有人以为有运的病治好了。” “是的,连我老婆都这么认为。” “这样也好,免得你老婆怀疑我俩。” “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了。” 这时,有运推门进来了,看见玉兰和有涛俩人正在亲热,便提高了嗓门咳嗽了两声:“你们俩也不插门,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有涛见了有运,不解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有涛听有运这么一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好跟着他来到后院,对他说:“这个月我手头确实紧,下个月保证一起给。” “涛哥,你这可不够意思,我知道你喜欢我老婆,我老婆也喜欢你,所以,我就让你们俩在一起了。但这钱你必须按时给,否则,我就不允许你们俩在一起,我老婆那么漂亮,喜欢她的男人有的是,说不定比你给的更多。” “你说的是人话吗?这样,我先给你三块,剩下的下个月一起给,你看怎么样?” “行,就这一次,下次要是再……” 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玉兰,实在听不下去了,愤怒地冲出来:“张有运,你这个王八蛋,你是人吗?” 有运见事情败露,拿着钱赶紧跑了。 “玉兰,你消消气,有运和我开玩笑,你别当真。” “滚!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交易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回家后,将前后门全部插上,躺在床上,望着房顶,泪水禁不住从眼眶涌出,他没想到有运能干出这种事来,这不是在卖老婆吗? 前不久,还说多么喜欢她,多么爱她,纯粹是骗人的鬼话,没钱赌就卖老婆,跟这种人生活太可怕了。 有涛也不是好东西,自己这么爱他,他竟然瞒着她跟有运做这种交易,当年他就抛弃了自己,如今再一次伤害她,真是无情无义的小人。 她想到了远在县城的唐哥,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是多么幸福,多么快乐,她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可最终也没能走到一起,如今却嫁给了这么一个人,她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直到天快亮时,突然听见公公在窗外喊她,这才意识到家里前后门都被她插上了,她觉得这事跟公公应该没关系,更何况他是长辈,不能把他关在外面,于是,穿上衣服,打开了后门。 “你怎么把后门也插上了?以后把大门插上就行了。”东平对玉兰说。 “知道了。” 没一会,有运也回来了,玉兰看着躺着自己身边呼呼大睡的丈夫,心想,你不是男人,你就是一个畜生,嫁给你真是瞎了眼。 起床后,她脸没洗头也没梳,带着给宝宝准备的鞋底回娘家去了。 她来到汤桥坝,快到渡口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想,回娘家干什么?是要把这些事都告诉母亲吗?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是要回家大哭一场? 她觉得这都不是自己想做的。她顺着一条通往渡口上游的岔路,来到一个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的偏僻之处,望着对岸那片熟悉的高粱地,她浮想联翩。 当年,她和涛哥俩人经常在这里对歌,一个盛夏的晚上,就在那片高粱地里,她第一次把一个男人的裤子给脱了,可到了关键时刻,她又紧急刹车,但涛哥不愿罢休,结果被玉兰打了一耳光。 事后,玉兰觉得对不起涛哥,躺在他的怀里,向他撒娇赔不是,有涛觉得很委屈,心想是你主动挑起的,为什么要打我? 玉兰抓住涛哥的手,在她脸上打了一下,有涛没想到会是这样,赶紧用手在玉兰脸上摸来拂去,心痛不已。 她觉得那个时候,他们俩在一起时是多么开心,多么快乐!如今的涛哥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她来到岸边,双手捧起一些水,擦了擦脸,然后掏出百雀羚,打开后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取了一点在脸上擦了擦,心里感觉舒服了许多,这是涛哥给她买的,是她用过的最好的擦脸油。 这时她又想起了涛哥的好来,觉得涛哥确实喜欢她,至于他为什么会干出这种有辱她人格的事来,应该听听他的解释。 她想起昨晚有运说出那番混账话时,涛哥当即训斥他说的不是人话,既表明他气愤的态度,也说明他不会容忍有运这么欺负她,因此,她觉得涛哥心里还是爱她的。 她觉得有运也不容易,自己有病没办法,当他发现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上床时,他没有愤怒,反而答应老婆继续跟那个男人好,他说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守活寡,只要自己心爱的人,能感到快活、幸福,她做什么他都支持,包括她跟别的男人上床,她觉得一个男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到头了。 至于他说别的男人给钱更多的事,她觉得可能是有运借此向涛哥讹钱,不会真的那么做。 想到这,她心情好了许多,用手沾了些水,捋了捋头发,又回到了家中。 有运和公公还在呼呼大睡,她喂完鸡,做好了早饭,拿起铁锹,去后院翻土,准备种一些蔬菜,点一些花生。 快中午时,玉兰喊醒了有运:“还睡,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饭做好了吗?” “你就知道吃、吃、吃,我问你,你想给我找哪个男人能挣钱更多?” “没有,我就是开个玩笑。” “你是开玩笑,可我当真了,今晚你多找几个男人来,一晚上就能给你挣很多钱。” 有运一听,知道玉兰还在生气,连着打了自己两耳光,向玉兰赔不是:“对不起,我不该胡说八道,不过,我当时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让他拿点钱给你补补身子。” “说得好听,拿了钱又去赌。” “我昨晚跟涛哥说了,让他今天回来时买点猪大肠和辣椒,让你补一补。” “这还差不多,快起来吃饭。” 有涛下班后,就把买的猪大肠和辣椒送过来,玉兰急不可待地进行清洗,当晚就吃上了。 一盘辣椒爆肥肠,没一会就让玉兰干了一大半,有运为了哄她高兴,不停地给她夹肥肠,自己只吃一些辣椒。 他见玉兰小嘴吃得吧唧吧唧地响,脸庞白里透着红,露出一种很得意的微笑,胸前那两座山峰凸显,让人看着,不禁想入非非。 难怪村里的一些男人老围着她转,他想有这么漂亮的老婆,不能只让她给自己生儿子,还应该让她给自己钓到一条大鱼。 玉兰见盘中的肥肠都快让她吃光了,感到不好意思,赶紧给公公夹了几块,东平没舍得吃,又夹给了玉兰:“你爱吃就多吃点,我和有运经常在外面吃。” “谢谢爸!” 一盘肥肠让她一人全部给吃光了,她感到心满意足了。 晚饭后,有运和公公刚走,涛哥就过来了。 有涛见了玉兰,就像犯了错误的孩子见了家长,畏手畏脚,连一声粗气都不敢喘,玉兰觉得挺可笑,但她强忍着,冷冰冰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我不想听你废话,你就告诉我,你和有运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有涛只好把有运跟他提的条件都如实说了,并向她道歉,希望得到她的谅解。 玉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涛道:“我觉得有运可能就是想求得心理上的一种平衡,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想给他一点安慰。” “既然这样,我们就别来往了。” “我做不到,我不能没有你。”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玉兰怕有涛得到她以后不珍惜,想借此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现在,她觉得的目的已经得到,便上前搂住他:“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听见了没有?” “是!遵命!”有涛如释重负,又来了精神,把玉兰搂在怀里,俩人又是一阵狂吻。 暑假期间,玉军成了大忙人,白天上山砍草,晚上帮别人修理小喇叭。 七月份,山里的野草正处在生长期,秋后才是砍草比较理想的季节,但村民家里普遍缺少柴火,所以到不了秋后,山上的草大都被砍光了。 玉军天一亮,就扛着扁担,带上绳子和镰刀上山去了。 这个季节砍的都是绿草,比较嫩,需要在山上晒几天,才能往回挑。所以,同一时间段,最好在相距不远的区域砍草,中途可以将前期砍的草翻晒一下,返回时,可以将前几天砍的已经晒干的草挑回去。 近处的草已经被人砍光,要想找到连片可砍的草,至少要翻过两个山头,才有可能达到这个目的。 早晨,山上的露水往往比平地要重,玉军翻山越岭,到处寻找新目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牯牛山的半山腰,发现了一片长势不错的草地。 此时的玉军,裤子已被露水打湿到膝盖以上,这是上山砍草常有的事,他已经习惯了,放下扁担就干起来。 砍草和割麦子差不多,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弯腰活。一开始不觉得,时间一久,就会感到腰酸背痛,玉军干了一会,被露水打湿的裤子已经被他捂干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鸡头果 - 皖东人家 - 古占 八月份的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空中烈日的暴晒和地面热蒸汽的熏蒸,一滴一滴的汗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玉军的脸上砸到草地上,瞬间就被蒸发。他担心自己的身子一不小心会被太阳烤熟了,实在忍受不了时,就躲到树林里躺一会,或跑到山脚下的小溪喝点水。 返回时,赶到前几天砍草的地方,将已晒干的草捆起来挑回家。 十六岁的玉军,个头矮小,体重不到九十斤,挑着近百斤重的草,要翻越两座高山,确实不易。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对于徒步爬山的人来说,感触可能不是很深,但对于挑着重担翻山的人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 上山时,身体向前倾斜,重心下沉,容易掌握平衡,即使摔倒也是头朝上趴在地上。 但下山时,身体的重心向下,肩挑重担,身体既不能前倾,也不能后仰,造成重心上移,难以掌握平衡,并且腿脚会发酸发软甚至发颤,一旦摔倒,将是头朝下栽倒,非常危险。 挑着重担翻山时,由于自然形成的小路很窄,小路两侧大都是树林或灌木丛、荆条、藤子等,扁担无法横过来,造成换肩困难。遇到坡陡无法就地休息时,只能咬牙坚持到开阔地带再换肩。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翻过了一座大山,正准备休息一下时,抬头发现前方有一只狼,正抬着头望着他,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所措,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 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在发抖,可那只狼好像没有躲开的意思,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希望那狼快点闪开。 那只狼不但没躲开,反而起身迎面向他走来,看样子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与它搏斗,趁现在与狼还有一段距离,他赶紧放下担子,抽出扁担,准备战斗。 当他拿起扁担,抬头看去,那只狼已经不见了,他紧握扁担,四周环视,还是没有发现狼的踪影,他才挑起担子继续赶路。 下山后,他一屁股坐在西山水库旁,发现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裤脚都可以拧出汗水来,喝点水库的水,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水,能定神、救命。 回家后,大家都为他与狼相遇感到后怕,劝他以后不要一人单独进山,避免不测。 但玉军说,他身上没什么肉,狼对他可能不感兴趣。 彩云告诉他:“不是对你不感兴趣,狼见了人也害怕,只要你的视线离开它,它马上就会逃跑。” “原来是这样。” 自七月中旬开始,持续近一个月没下过一场透雨,西山水库的水位也在不断下降。 生产队的抗旱工作进入关键时期,急得王红兵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社员们不着急,依然我行我素。 上午,他安排部分男劳力给秧田车水,其他劳力到西山脚下挑水浇玉米。 他拿着哨子在前头户、中户和后头户不停地吹,社员们对此反应迟钝,很少有人响应,真是验证了他的那句口头语:“头遍哨子不买账,二遍哨子伸头望,三遍哨子慢慢晃,”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要改变很难。 从他吹头遍哨子起,到全部社员到齐开始干活,前后大约有半个小时。先到的人看见后面的人还在慢慢悠悠的晃着,也不愿下地干活,而是凑到一起东扯西拉。 刘大嘴指着还在迈着悠闲的脚步向这里走来的人说:“你们看这些王家的人,是像来上工的吗?他王红兵还好意思说别人,自家人都不给他长脸。” “给队里干活,干好干坏都一样,都是那么多死工分。” “人家留着力气晚上给李尚虎干活,浇一亩地给一块钱呢。” “队里一个工才一毛钱,干几个工还顶不上给他浇一亩地。” “这种美差轮不到你我,都让王家给包了。” “那不一定,彩云也拿到一块地。” “要不是歪头救了他儿子命,肯定也没戏。” 刘大嘴一开头,这些人就跟着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没完。 刚干了一会,刘大嘴就朝西山的树林里走去,王红兵立即喊住了她:“刘大嘴,你干什么去?” “解手,你要不要跟我去?” “刚干活,怎么就去解手?” “我拉肚子,要不要过去检查一下?” 这时,有人跟着起哄:“王主任,她想男人了,你就跟她到树林去吧,那里凉快。” 刘大嘴一听,就兴奋起来:“王主任,你要敢去,我就不放过你!哈哈哈……” 中间休息时,有的回家给孩子喂奶,有的躲到树林里纳鞋底,有的去打牌,有的躺在树林里睡大觉。 半个小时后,王红兵催大家干活时,可费劲了,哨子吹了许多遍,人也到不齐,真是难啊! 即使这样,王红兵还是要兼任这个队长,他知道,让别人当队长更不好办,王家人会仰仗他这棵大树,不会把队长放在眼里,队里的情况会更糟,这肯定会影响他的威信。 晚上,一轮圆月,就像一个巨大的探照灯悬挂在空中,把整个大地照得透亮,村里许多人家趁着月色到西山,给李尚虎干活。 他在西山种花生七十亩,黄豆套种芝麻三十亩,油菜由于已过了季节,所以没有安种。 彩云一家四口都去了,有翠觉得白天太热,把孩子放在家里,晚上担心孩子一人在家害怕,就背着他一起干活。 彩云考虑到她怀孕在身,还背着孩子,担心晚上干活不安全,劝她别去了,但有翠坚持要去,彩云也只好让她去了。 彩云一家负责的是面积为三亩六的一块花生地,玉强和玉军俩人负责挑水,彩云和有翠负责浇水。 干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小鱼宝突然哭起来,还喊了两声“妈妈、妈妈”,有翠听了,兴奋得叫起来:“鱼宝会说话了,他会喊妈妈了。” 一家人全都围过来,让他喊爸爸、喊奶奶、喊二叔,小家伙只顾着哭,嘴里还是喊着“妈妈。” 小鱼宝一个月前刚会走路,现在又会说话了,全家人都感到兴奋。 有翠一高兴,背着小鱼宝回家了,彩云母子三人一直干到半夜才回去。 马上就要开学了,玉军把暑假在西山砍的最后一担草挑回家,拿着镰刀和篮子,要去老虎塘洗个澡。 玉军前几天就发现老虎塘的一些鸡头果快成熟了,他准备摘一些带到学校送给杨老师。 他刚割了几个,就被三大头发现了:“兔崽子,那鸡头果还没熟透,谁让你摘的?”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全大队的人和地都归我家管,我怎么管不着?” “这是野生的,谁都可以摘。”玉军不听他那一套,继续摘。 “反了天了,竟敢顶撞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着,他便跳下水,夺下玉军手中的镰刀,将其摁到水下。 玉军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又被他摁下去。 路过这里的大头榔子见状,大吼了一声:“三大头,你干什么?” 三大头知道大头榔子不好惹,便撒手离开了。 玉军站起来后,不停地咳嗽,大头榔子跳下去,将其抱上来,控了控水,见他已经站不住了,只好背着他送回家。 彩云将玉军清洗处理好后,找到王红兵家里,只有三大头和他母亲在家,她愤怒地指着三大头问:“你怎这么狠?”然后又对韩秀霞说:“你去看看玉军,差一点被你儿子给淹死了。” 三大头瞪着眼睛,怒视着彩云道:“他活该!谁让他不听话?” “韩秀霞,你听听,你儿子像话吗?” 韩秀霞也不示弱,大声斥责彩云道:“你应该管好你儿子,让他把尾巴夹紧了,别不知天高地厚。” 气得彩云指着韩秀霞道:“你说的是人话吗?” 三大头看见彩云手指着他妈,上前猛地一掌,将彩云推出门外,摔倒在地:“滚出去,再敢指我妈,就把你手给剁了。” 刚要离开的大头榔子,见到这一幕,上去就是两耳光,打得三大头嘴角直流血,一声不敢吭,王秀霞也被吓傻了,不知所措。 大头榔子扶着彩云回到了家。 晚上,王红兵带着三大头,来到彩云家:“彩云,对不起,我带着这混小子来给你们赔礼道歉。” 三大头道:“玉军,对不起,以后我不敢再欺负你了。” “好了,有这句话就行,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应该好好相处。” 这是王红兵第一次带着儿子登门赔礼道歉,彩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希望他能管好自己的老婆和儿子。 暑假结束,玉军砍的草在后院堆起一个大草垛,大约有两千多斤,加上卖掉的一千多斤,总共砍了三千多斤。 暑假期间,他利用晚上时间,给本村和邻近村民修好了几个小喇叭,基本上都是一些小毛病,如纸盆变形造成声音失真,还有就是舌簧 片偏离中心位置,造成声音变小等。针对这些问题,他都进行了认真研究,细心调整,大都可以恢复正常。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玉兰生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军开学后,彩云觉得玉兰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应该过去看看。 九月初的一个早晨,玉军上学刚走,有运就过来了,进屋就喊:“妈,玉兰生了!” “啊,生了?什么时候生的?” “今天凌晨。” “大人孩子都好吗?” “都好,母子平安!” “走,我现在就过去。” 彩云匆匆忙忙跟着有运朝杨家岗赶,边走边问有运:“是儿子还是丫头?” “丫头。” “谁接生的?” “就是我们村的杨婆。” “杨婆好,我生玉军难产就是她接生的。” “杨婆说玉兰身体好,产前活动量大,所以生产很顺利。” “你当爸爸了,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 “以后多为孩子和玉兰着想,不要老泡在赌场,多跟你爸学学兽医技术。” “是,听您的。” 彩云来到杨家岗时,东平早早站在村口等候,他希望彩云能留下来,帮着玉兰一起照顾好他的大孙女:“彩云,快来看看你外孙女。” “祝贺你,当爷爷了!” “我更盼望你能早一点祝贺我有大孙子。” “孙子孙女都一样,早晚都会有的。” 有运道:“我爸盼孙子都快盼疯了。” 彩云见到玉兰后,觉得她脸色不太好,显得很憔悴。 “玉兰,感觉怎么样?”彩云问女儿。 玉兰见到母亲,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妈,您来啦,我感觉还行,没什么事,就是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弄。” “第一次都这样,我和你一起弄。” “爸就盼望大孙子,结果是个丫头片子。” “第一胎,男孩、丫头都一样,我见他父子俩都挺高兴的,放心吧。” “没到预产期就生了,是不是早产?” “只差十来天,不算早产,也可能是你记错日子了。” “这小东西怎么老是睡?” “小孩刚出生都是这样,没关系的。” “我还没奶,给她吃什么?” “先给她喝点米汤,然后让她吃点面糊糊。” 彩云觉得要尽快给玉兰催奶,便吩咐有运上集买些鲫鱼,让玉兰喝些鱼汤,可以催奶。 “张大哥,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想就叫小凤,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这个名字好。” 为了帮着玉兰照顾孩子,有运和父亲睡在一起,玉兰和母亲睡在一起。 不知道是玉兰的奶水该来了,还是鲫鱼汤催的,两天后,玉兰的奶水很足,小东西吃得很带劲,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夜里也要喂她几次,否则,她就会哭闹,只要吃饱了,尿布换了,她很快就会睡着了。 一周后,玉兰就把自己精心制作的小布兜给她穿上,小宝葫芦也挂到她脖子上,看着胖乎乎的小东西,她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有涛经常给玉兰送些挂面和馓子来,还利用看望小凤的机会,给玉兰塞些大白兔奶糖,这是玉兰的最爱。 东平和有运杀了一只老母鸡,说玉兰爱吃鸡汤下挂面。有运还经常帮着洗洗尿布,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彩云看着这父子俩都那么高兴,心里感到欣慰。 彩云从玉兰和有涛见面时的表情和眼神,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但玉兰在她面前不愿谈及此事,所以也不好多问,女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她觉得可以理解。 满月时,玉兰已经能够独立担起照料小凤的重任,彩云把孩子交给玉兰也就放心了。 玉兰坐月子期间,正是秋收大忙季节,现在秋收已进入尾声。彩云回家时,见许多女社员都在西晒场翻场,便直接过去干活。 走近西晒场,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知道,这是李尚虎的油坊传来的香味。 有翠背着孩子,也在这里翻场。她告诉婆婆,这几天,油坊有人病了,李尚虎请玉强在油坊帮忙。 李尚虎在西山种的花生、芝麻和黄豆,由于他的精心管理和照料,都获得好收成。而队里的旱作物均大幅减产,两者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村民们有赞赏钦佩的,也有嫉妒眼红的。 现在,李尚虎的油坊正式开业,他请了一个打油师傅,还请了几个伙计,包括哑巴的父亲赵志良,李尚虎的两个女婿也在油坊帮忙。 油坊里传出阵阵打油号子声:“李哥今个起得早——嗨哟——碰见小妹在洗澡——嗨哟——哥哥快来妹想要哟——嗨哟……” 正在晒场翻场的都是清一色的女社员,听见这荤号子,有人就对刘大嘴说:“油坊里的男人们个个身强力壮,你要是去了,他们照样给你打出油来。” 刘大嘴听了,马上来了精神:“我要是去了,就把他们全部给榨干了。” “哈哈哈。”刘大嘴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翻场中间休息时,彩云走进油坊,看见玉强正在和打油师傅一起打锤。 李尚虎告诉她,打油不仅要有力气,还要有技巧,今天是帮生产队打的菜籽油,从原料到成品油,需要经过几道繁杂的工序:先要炒籽—再碾籽—包饼—上榨—打锤等。 由于打油是力气活,加之炉膛内柴火整日不熄,篜房里热气腾腾,伙计们都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在干活。 彩云不解地问李尚虎:“你们这号子怎么都是那么荤?” 李尚虎道:“这样喊起来才带劲,大家就不觉得累了。” “玉强打油没干过,能行吗?” “师傅掌舵他助力,配合的不错。” “在你这里干活,闻着这香味真舒服,我也想到你这里来干活。” “这都是大老爷们的事,你们女人干不了。” 彩云看着旁边正在炒籽的人说:“这活我就可以干。” 尚虎道:“炒籽需要臂力和技巧,要用木铲不停翻动,控制好火候,要不时抓起一把,仔细察看、品尝,确保炒干炒熟,做到香而不焦,才能保证油的香度和纯度,需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能胜任。”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那就好,我是担心这帮男人,见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会走心事,出什么意外。” “你真会开玩笑,我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谁还会看上我?” “可你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仍然很迷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讨女人喜欢。” 韩秀霞见彩云进去很久没出来,便到油坊门口探头看了看,回去就跟庆英说:“你知道彩云为什么跟发福断了吗?” “你又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她和李尚虎好上了。” “我不信。” 晚上,尚虎过来找彩云:“参谋长,请尝尝我打的油。”尚虎将一瓶一斤装玻璃瓶香油递给彩云,打开橡皮塞后,一股香味立即弥漫整个房间。 “这是什么油?这么香?” “芝麻百分之四十,花生百分之六十,可以称为麻油。” “这一瓶多少钱?” “什么意思?你还要给钱?” “那当然。” “我的油不能私卖,你想让我犯错误啊?” “我不能白吃你的油。” “这是我犒劳参谋长的。” “那就谢谢司令了。” “你先别谢,我还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们做饭?” “现在谁给你们做的?” “我自己做,有时饭夹生,有时忘了放盐,有时放重了,总之做不好。” “你几个丫头不能帮你?” “老大和老二都有孩子了离这儿都远,两个女婿都在这帮忙,老三公婆都有病,家里离不开,老四岁数还小,这个环境不适合。” “明白,这事我包了。” “谢谢你!” “不会让我白干吧?” “每月十块钱,怎么样?” “太多了,每月五块就行。” “就按我说的,麻个早饭就交给你了。” 尚虎刚走,有翠就从房里出来问:“妈,李叔说您是他的参谋长?” 彩云道:“开玩笑。” “前段时间,他老过来找您,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你没问他有什么事?” “问了,他没说,估计就是做饭的事。” “玉强救过他儿子的命,所以,有什么好事,他首先想着我们。” “一个月十块钱真不少,看来他的油坊很赚钱。” “他打的油都卖给国家,赚钱有限。” “周边好多人都到他这里来换油,交给他的加工费,就不少。” “村里是不是有人眼红?” “好多人都说他要发大财了。” “你别跟着他们瞎起哄,预产期快到了,注意别太劳累。” “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特批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一大早,彩云就把家里的早饭做好了,又赶到油坊做早饭,和他们一起吃完早饭后,一切都收拾好了才回家。 从此,尚虎和伙计们终于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了,尚虎也不需要再为吃的问题操心了。 十一月十六日,有翠顺利产下一女婴,取名叫小红。全家人都很开心,带小鱼宝的事更多地落到彩云身上。可这小家伙跟他妈妈太黏糊,特别是晚上,只能等他睡着了,彩云才能把他抱过去。半夜醒了,还要跟妹妹争奶吃。 彩云除了带小鱼宝,还要伺候有翠坐月子,一天三顿到油坊做饭,忙的不可开交。 偏偏在这个时候,玉军上学的事又出了问题。忧心忡忡的玉军回家就跟母亲说:“妈,我们学校高中班撤销了。” “撤销了?为什么?” “校长说,我们高中班,属于戴帽子高中,当时教育局口头同意办,但没有正式文件。现在教育局发通知,未经批准的戴帽子高中班全部撤销。” “那学生怎么办?” “教育局要求学校自行解决。我们校长说,他们根本没办法解决,要求学生自己想办法。” “学校怎能这样不负责,你找杨老师了吗?” “找了,杨老师说,学校只是把几个公社领导和亲属的孩子安排到区中学,别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你别着急,麻个我去找你们校长。” 彩云带着玉军,先找了杨老师,然后又找到校领导,校长说明情况后,建议他们找教育局。 彩云当天就和玉军找到县教育局,一位中年男子接待了他们,说局长到下面检查工作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他们来到二楼,见局长办公室确实锁着门,只好离开了。 母子俩晚上,在离县城不远的晒场草垛里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在教育局门口等候。 他们不知道局长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男的。所以,只要来一个岁数稍大一些的男同志就上前打招呼:“请问,你是局长吗?”多数人都是瞪眼看了一下摇摇头,只有一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找局长有什么事?” 彩云说明情况后,这个中年男子对她说:“局长在县政府开会,今天不过来。” 彩云不死心,等到八点多,他们又来到二楼,见局长办公室开门了,早晨和他们说话的那个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彩云又上前打招呼:“请问,你是局长吗?” “刚才我在门口不是和你说了吗?局长今天不来。”说完,转身就要走。 这时,一位女同志过来跟他打招呼:“局长,这是下午会议的材料,您先看一下。” “放桌上。” 彩云这才知道,他就是局长,便连忙拉住他:“局长,请您帮帮忙,给我孩子安排一个学校,行不行?” “你这个事,我们解决不了,你还是去找他们学校,我还有事,你们回去吧。” 彩云拉着他不撒手:“局长,这孩子就爱学习,请您给他一个学习的机会,好吗?” “你松手,我让你松手,你听见了吗?” 这时,门外进来两个小伙子,将她和玉军请了出去。 玉军回到家,还是不死心,他有几个同学转到区中学去了,他又跑到那里找校领导,希望能接收他。 校领导说他们无权接收,必须经教育局批准才行。 玉军回到家,什么事也不想干,整天抱着书本学习,遇到不会做的题,就跑到后院,在那里不停地转圈,会做了,还要琢磨一题多解的问题。 只要一见到母亲,就哭喊着要上学,急得彩云团团转。 彩云找到李尚虎商量:“李哥,玉军上学的事,你能不能找陈主任帮个忙?” “他一再交代,让我别给他找麻烦,所以,这事我不好张口,但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你说。” “让玉兰找他。” “玉兰跟他就一面之交,恐怕不行。” “你听我的,准没错!” “好吧。” “去时,帮我带几瓶麻油给陈主任。” “这个主意好,你还是在帮我。” “为了孩子能上学,我们共同努力。” “谢谢你!” 小鱼宝似乎有意要跟妹妹争宠、争奶吃,可有翠的奶无法满足两个孩子。不让他吃他就闹,吃不饱也不干,有翠关心他少一点也不行。彩云担心有翠月子落下毛病,也考虑到孙女的发育和成长,让有翠下决心给小鱼宝断奶。 彩云一天三顿给小鱼宝喂面糊糊,一开始他不吃,后来饿极了,就开始吃了。 彩云一出门,就把小鱼宝背着,免得他跟有翠闹。 早饭后,彩云背着小鱼宝来到杨家岗,玉兰见了,忙问:“妈,你怎么背着孩子过来了?” 玉兰上前把小鱼宝抱过来:“小鱼宝,喊大姑。” “大姑!”小鱼宝还真听话。 “我来看看小凤。”彩云看着摇窝里的小凤,对玉兰说:“小东西长得挺快,也胖了,你看,她还冲我笑了。” “她是不是认出您了?” “也许吧。”彩云抱起小凤,亲了她一下 “有运和你公公呢?” “公公出诊了,有运还在睡觉。” “唐岭学校的高中班撤销了,让自己找接收学校,我什么办法都想了,就是找不到接收学校,玉军整天在家跟我闹,急死我了。” “那怎么办?” “我想让你去找陈主任,你看怎么样?” “这可能不好吧,我和他就一面之交,而且都是一年前的事了,他可能早就把我忘了。”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你带着玉军跑一趟,不行的话,玉军也就死心了。” “好吧,我去试一试。” 玉兰和玉军带着麻油,当天中午就赶到了县城。 下午,陈主任得知玉兰来找他,就派人把她和玉军从接待室接到他的办公室。 “玉兰同志,你好!”陈主任紧紧地握住玉兰的手。 “陈主任,您好!”玉兰显得很拘谨。 “这位是?”陈主任指着玉军问。 “这是我弟弟,叫陈玉军,是唐岭学校高一学生。” “在农村能上到高中很不易,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学习。” “可他们学校高中班被撤销了,现在没学可上。” 玉军立即上前央求道:“陈主任,求求您,给我找个接收学校吧。” 陈主任道:“这次县里撤销了一批公社办的高中班,所以有许多学生没法安排,只能回去劳动了。” “陈主任,我弟弟特别爱学习,请您帮忙给想想办法。” “玉兰,你这是第一次找我办事,再难我也要给你办,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 “谢谢陈主任!” 陈主任把写好的条子递给玉兰:“你拿着这个条子,到县中学找陈校长,他会给你安排的。” 玉军在陈主任面前连连作揖:“谢谢您!谢谢您!” 俩人来到县中学校长办公室,陈校长接过纸条,对玉兰和玉军仔细端量了半天,才问到:“谁是陈玉军?” 玉军赶紧道:“我。” 陈校长又问玉兰:“你呢?” “我叫陈玉兰,是他姐姐。” “你们和陈主任是什么关系?” 玉兰道:“他不让说。” 玉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哦,是这样。” 玉兰问:“陈校长,陈主任这条子是不是不管用?” “管用,绝对管用,我马上就给你们安排。” 陈校长直接安排玉军进入高一一班,住宿的被褥均从学校借用,还告诉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孙老师,说陈玉军是县革 委会陈主任特批的,要多加关照。 当天下午,俩人就赶到唐岭学校开了转学介绍信,连校领导都感到惊讶,一再追问是通过什么关系进去的,玉兰只回答两个字“保密”。 回家的路上,玉军显得非常兴奋,不停地问这问那:“姐,县革 委会陈主任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和他什么关系?” 玉兰知道他是一个书呆子,肯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便告诉他:“因为我京剧唱得好,他特别爱听,我又是第一次求他办事,所以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你为什么要骗陈校长?” “我们和陈主任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这样回答,他会觉得我们有关系,而且也不好再打听了。” “姐,你真厉害,你要是上过学,肯定更厉害!” “上学跟老师学,没上过学的只能在生活中学,生活也是我们的老师。” “你说得真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纸条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当彩云得知这一消息后,一直压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脸上的笑容让人感到是那么开心、快乐,她含着羡慕的目光,拉住玉兰的手说:“看来陈主任说话算数!” “是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彩云摸了摸玉军的头:“高兴吗?” “高兴,我姐真棒” 兴奋的玉军,鸡叫三遍就起床,赶到县中学,第二节课刚开始,班主任孙老师把他带到教室,并向全体同学做了介绍,他的座位安排在第一排中间位置,他感到很满意。 第二节课就是班主任孙老师的数学课,他这个班是高一四个班中成绩最好的班。他不知道玉军的学习成绩如何,担心这个社办戴帽子学校的学生,会不会拖了全班成绩的后腿。 但这是县革 委会主任的关系户,校长也要求多加关照,所以不敢怠慢。考虑玉军个子矮,只好调整座位,把他安排到第一排。 这节课,孙老师首先讲了一道一题多解的数学题,当他把四种解法全部讲完后,玉军突然站起来说:“老师,还有一种解法更简单。” 孙老师感到很惊讶,立即侧过身来,梗着脖子摇晃着脑袋,冲着玉军道:“是吗?你上来做做看。” 玉军不慌不忙地站到黑板前,用反证法列出解题的详细过程。 孙老师看后,点了点头:“嗯,也是一种解法。” 孙老师是学校一位很有威望的数学老师,每当有学生对他的讲课提出不同看法或讲到动情时,就会梗着脖子摇晃着脑袋。 玉军的这一举动,虽然让孙老师瞬间有些尴尬,但同时也打消了他的一些顾虑。所以,对玉军随即产生一种好感。 玉军平时虽然不爱说话,但在课堂上显得很活跃,经常能提出一些独特的见解,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刚到这里,很快就显现出这种风格。 玉军能做到这一点,并非他比别人聪明,只是他比别人先走了一步而已。 他的学习习惯是走在老师教学进度之前,从而使他具备了很强的自学能力,他的许多数理化题目经常在梦中得到了答案,而且还能在这个时刻醒来,把它准确地做出来。 这种神奇并非仙人托梦,而是他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要反复思考他解不出的那些难题,久而久之,这种神奇就出现了。 语文老师姓魏,他讲课从不带课本,只是端着一个水杯。 上课时,先让某同学读一遍课文,然后,结合课文给同学们讲一些典故和有趣的寓言故事等,同学们都很喜欢听他的课。 玉军印象最深的是魏老师讲的“足下”这个典故,他整整讲了一堂课,玉军听后,就想到了母亲说的那句话,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 魏老师原本是省报的副总编,因成分高,加之与报社一位女同事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被人捉奸在床,所以,下放到这里任语文老师。 一次,他给同学们布置了一篇作文,没有给出确切的题目,只是要求写一个身边的人或事,题目自拟。 玉军写的是本村一位上海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事迹,魏老师阅后,写了这么一个批语:“独具匠心的构思!!!” 三个惊叹号很醒目,魏老师上课时,让玉军把他的这篇作文在课堂上读了一篇,并进行了点评。 这是魏老师第一次在课堂上推崇一个学生的作文,而且还写了一封推荐信,将玉军的这篇文章投到上海一家报社。 大约一周后,玉军收到报社的回信—— 陈先生: 您好! 您给本社的来稿收悉,鉴于本报不久前刚发表了类似的文章,所以没能采用,请谅解! 欢迎您多给本社来稿。 XXX编辑部 1973年12月10日 玉军把来信给魏老师看后,老师告诉他:“没关系,好好写,将来会用得上!” 几天后,魏老师给玉军拿来一张前不久他投稿的那家报纸,上面有一篇文章和他投的稿子内容基本上一致。 玉军感到奇怪:“不是说,刚发表了类似的文章,怎么又发表了?” 魏老师跟他说:“你不懂,人情薄如纸,过去我们之间曾有过很多合作,但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 玉军不明白魏老师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其实,这只是他发自内心的一种感慨。如果是以前,有他的推荐信,相信这篇文章肯定会被采用的,可如今,这文章竟变成另一个作者发表了。 玉军作为一个学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可魏老师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人一倒霉,往日的故友,就会纷纷离你而去。 玉军到这以后,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名叫唐秀丽,比他的姐姐玉兰长得还漂亮,班里好多男同学都围着她转,是班上最有号召力的人物。 学校上到校长,下到班主任,都很给她面子,她想办的事很少落空。 她最大的问题是学习成绩太差,作业基本上都让别的同学代做,还有不少同学主动要求帮她做。 不知什么原因,她和班主任提出,要和玉军同桌。孙老师积极配合,立即进行调整,由于唐秀丽个子高,为了不影响后面同学的视野,玉军和唐秀丽的座位被调到靠边的位置,唐秀丽靠墙坐在里面。 玉军和唐秀丽坐在一起,感到非常不自在。唐秀丽问他:“我也不是老虎,你老躲着我干什么?” “没有啊。” “那你离我近一点,别把通道给堵了。” “我怕碰到你。” “我身上没长刺,不会扎了你。” 下课了,玉军看见同学们有的去打篮球,有的踢毽子,有的在吹口琴,有的在教室扳手腕。只有他上完厕所后,就回到教室继续学习。 不一会,唐秀丽就回来了,玉军问她:“你怎么没去打篮球?” 唐秀丽没有回答,而是用很神秘的语气反问道:“你数理化都学得那么好,有没有什么诀窍?” “没有” “不可能!” “真的没有!” “你觉得我们班上哪个女生最漂亮?” “当然是你!” 唐秀丽写了一个小纸条,递到玉军手里,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你喜欢我吗?” 玉军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侧着脸瞄了一眼唐秀丽,然后点了点头。 “只要你告诉我这个诀窍,我让你每天摸一下我的手心。” “我不敢!” “胆小鬼!说不说?”唐秀丽用手在玉军大腿上使劲拧了一下,疼得他皱起了眉头,紧闭着嘴,没敢喊出声来。 “诀窍就是笨鸟先飞。”玉军被逼无奈,只好如实说了。 唐秀丽听了感到很失望,这不是她需要的,别说先飞,后飞也不行,她需要的是一种不费精力、无师自通的妙方。 “废话,要飞我还找你?从现在开始,我的数理化作业和作文全部交给你了。” “不做作业怎么行?” “你接不接?想帮我做作业的人有的是,可他们的臭水平我看不上,就看上你了,别跟我来劲。” “行,我帮你做。” “这还差不多!”说完,又在玉军的大腿上拧了一下。 最让玉军受不了的是,唐秀丽上课时,不干别的,就拿着那个小镜子,在那照来照去,他真想夺过来给摔了,可又不敢。 这里的学生大都住校,条件虽然比唐岭学校的条件好很多,但也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特别是晚上,许多同学都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学校要求到点就熄灯,玉军感到很别扭。 在家时,夜间什么时候想点灯都可以,在这里就不行了。有时,他只能带着书、纸和笔到厕所去,那里一直亮着灯。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周六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他就急着朝家赶。 从学校步行七个多小时,到家已是十一点多了,家人早都睡了,他见锅台上还有一碗山芋稀饭,便兑了一些开水热了一下,就是一顿晚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宴请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他找了两个玻璃瓶,从后院的酱缸里取了一些胡萝卜条、扁豆、豇豆等,切碎后装到瓶子里。 母亲问玉军:“学校伙食贵吗?” “挺贵的,我买的都是最便宜的。” “你们班的学生农村的多吗?” “不多,也就十来个。” “那些城里的学生歧视你们吗?” “没有,我们班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还主动要求和我同桌。” “那就好,你觉得她哪里漂亮?”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漂亮,特别是她的眼睛,好像能发光。” “你的成绩怎么样?能跟得上吗?” “没问题,上次测试我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三名。” “好小子,那个要求和你坐一起的女生,可能就是因为你成绩好。” “没错,她还让我帮她做作业。” “老师知道吗?” “知道,但她会撒娇,老师也没办法。” 玉军回校后,一天三顿只买点主食,就着带来的酱菜吃,用省下来的钱,买了一个手电筒。 有了这个宝贝,他夜间经常躲在被窝里看书学习,确保自己始终走在老师教学进度之前。 班里的一些男同学,为了巴结唐秀丽,经常给她带一些零食,唐秀丽为了感谢玉军帮她做作业,有时也让他分享一些,他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唐秀丽虽然不爱学习,但她特别喜欢体育,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队长,在短跑和长跑项目上,女生中根本没对手,就连男生最好的成绩也很难超过她。 期末考试,玉军数学和物理全年级第一名,总成绩第二名,唐秀丽全年级倒数第三名。 寒假第二天,玉军就开始上山砍草,他要自己挣学费和伙食费。 很快就要过年了,李尚虎开始兑现承诺,发放西山种地的劳务费,彩云一共领到了十四块六毛钱,另外还领到了给油坊做饭每个月十块的劳务费。 彩云觉得,只是做个饭,每个月就拿十块钱有点不合适,所以,她经常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一天下午,彩云正在油坊帮着烧火,突然听尚虎喊她:“彩云,县革 委会陈主任来了。” 彩云立即出去打招呼:“陈主任,您好!” 陈主任道:“你好!” 尚虎跟陈主任说:“这就是玉兰的母亲。” “认识,上次我们见过。” “陈主任,我儿子上学的事,您帮了大忙,今晚我想请您吃个便饭,您看行吗?” 陈主任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啊,把玉兰也请回来。” 彩云感到很高兴:“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玉军去杨家岗接姐姐,玉强上街去买菜,彩云和有翠忙着杀鸡,尚虎派人回家拿了几瓶古井贡酒来。 彩云和有翠一起忙着做饭,玉兰抱着孩子陪陈主任说话。 陈主任伸手摸了摸小凤的小脸蛋,问玉兰:“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 “你看,她还冲我笑了。” “她想让你抱她。” “是吗?让我抱抱。” 陈主任抱起小凤,小东西瞪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笑,陈主任对玉兰说:“这孩子跟我好像很有缘,”说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玉兰道:“她可能知道你是大官,想拍你的马屁。” “她拍我没用,你要是拍拍我还差不多。” “上次我弟弟上学的事,你帮了那么大的忙,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办得还顺利吗?” “非常顺利,陈校长接到您写的条子就像接到圣旨一样,安排得特别好,还一再追问我们和您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说的?” “我说,陈主任不让说。” “聪明!回答得好!看来你还有当领导的潜力,是党员吗?” “不是,我一个普通社员,谁让我入党?” “看来你还要加强学习,写过入党申请吗?” “写过。” “写了申请,还要经常写思想汇报。” “也写过,就是文化水平低,写得不好。” 有翠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她只知道上次陈主任来玉兰陪他喝酒和上次求他帮忙的事,没想到俩人之间关系这么密切。 吃饭时,彩云把李尚虎和王红兵、陈向东也请来了。由于陈主任这次来,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所以,这顿晚餐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宴。 彩云安排尚虎和陈主任坐上席,但王红兵坚持让玉兰和陈主任坐在一起,尚虎也是这个意思,彩云只好同意了。 席间,陈主任问王红兵:“你当支部书记这几年发展了几个党员?” “这个我应该检讨,一个也没发展,这项工作我确实重视不够,不过,玉兰我们已经作为入党积极分子,正在进行培养。” “吐故纳新,是党组织的一项重要工作,是保持党的队伍纯洁性的重要举措,像陈玉兰这样的积极分子,应当加强培养,条件具备了,就及时吸收到党组织中来,为党组织注入新鲜血液,增添新的活力。” “是,我们立即办。” 这时,玉军端了一杯酒走到陈主任面前:“陈主任,我敬您一杯!” “好,这酒我喝,但你要告诉我,你的成绩如何?” “期末考试,数学和物理全年级第一名,总成绩第二名。” “好样的!,没给我丢脸,我只觉得你成绩不会太差,否则,你姐也不好意思去找我,没想到你这么棒!” 彩云把有翠也喊过来:“陈主任,您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全家一起敬您!” 陈主任也站起来,端起酒杯对彩云说:“你这个母亲不简单,两个儿子都上了学,女儿虽然没上学,也能自学文化,不但戏唱得好,而且舞也跳得好。” 陈主任的一番话,乐得彩云嘴都合不上:“谢谢陈主任的夸奖!” 王红兵道:“玉兰也是生产能手,在女社员里,除了妇女队长,只有她被评为十分工。” 陈主任对王红兵说:“我觉得玉兰具有当领导的潜力,你们要好好培养。” “是,我们一定照办!” 酒席散后,彩云让玉兰送陈主任去王红兵的书屋休息。 睡觉时,小鱼宝又回到有翠的身边,彩云把小凤带在身边。 夜里,小凤可能是饿了,开始哭闹起来,彩云怎么哄也不行,接着小红也哭起来,有翠喂了奶后,不一会就睡着了。 小凤还是在哭,彩云抱过来让有翠给她喂奶,有翠不同意,只好把她放到摇窝里继续哄她。 有翠看不下去,便穿起衣服跑过去喊玉兰。 一轮明月悬挂在空中,有翠觉得都快下半夜了,她觉得玉兰这么晚还不回来,肯定没干好事。 她来到王红兵的书屋门口仔细听了听,由于小凤的哭声太大,什么也听不清。 她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直没反应。没办法,她只好大声喊玉兰的名字。这时,门终于打开,屋里黑灯瞎火的,玉兰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有翠见她衣扣还没扣好,便跟她说:“把衣扣扣上。” 玉兰低头看了一下,连忙纠正,回到家中,抱起小凤就给她喂奶。 小东西终于不哭了,吃得很带劲。 站在一旁的有翠看了,忍不住嘟哝起来:“光顾自己快活,连孩子也不管了,像个做妈的吗?” 玉兰道:“陈主任唱京剧正在兴头上,不让我走,我也没办法。” “灯都关了,衣服也脱了,还唱京剧呢,谁信啊?” “你给我闭嘴!”玉强在里屋训斥有翠。 玉兰也回击道:“你胡说什么?我们俩一直都在唱京剧。”有翠当着家人的面这么说,让她感到很气愤。 彩云也赶紧声援玉兰:“是啊,陈主任特别喜欢京剧,你千万不能乱说。” 三人同时冲着有翠来,让她感到很生气,她亲眼看见玉兰开门时,屋里黑灯瞎火的,唱京剧为什么要关灯?为什么要把衣服扣子解开?显然没有说实话。 她觉得在这个家里,关键时刻他们三人总是抱成一团,只有自己才是外人。 她越想越来气:“行了,是我错了,玉兰,你快过去吧,陈主任还在等着你呢,把他伺候好了,他能让你入党、当领导,多好啊!” 彩云愤怒地吼道:“玉强,还不管管你媳妇。” 玉强立刻冲出去,上去就是几耳光,打得有翠嘴角鲜血直流,又把她拖到房里扔到床上,由于用力过猛,有翠的头部撞到了墙上。 有翠不禁放声大哭,吓醒了小鱼宝,也跟着一起哭,玉强见有翠抱着孩子,举起的手又放下了,有翠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抱着儿子一起哭。 睡得迷迷糊糊的玉军,也被惊醒了:“妈,大嫂怎么了?” “没事,跟你哥吵架,快睡吧。” 玉兰庆幸弟弟睡得死。 第二天早上,有翠觉得头部被撞击的部位还是疼,他用手一摸,发现那里鼓起一个大包。 她心里感到很难受,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错的是玉兰,可是一家子都为她说话,而自己却遭到丈夫的毒打。 她想起上次在地里干活,玉强当众打她的情景,与婆婆不无关系,而这一次,显然是婆婆直接指使的结果。 有翠对不守妇道的人深恶痛绝,她觉得婆婆和玉兰就是不守妇道的人。当时养父要她以换亲的方式嫁给玉强,她的内心是有顾虑的,但为了尽快跳出火海,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原来她觉得玉兰和向东的事只是传闻,一直都没放在心上,现在她亲眼看见玉兰和陈主任的关系,而且敲了半天门都不愿出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而婆婆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但不指责,反而为她袒护,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不知道二十四小时内不能热敷的道理,竟然用毛巾泡热水进行热敷。 玉强看见后,觉得自己太冲动,下手太重,把她打成这样,感到有些后悔,赶紧让她改用冷敷。 第一百四十章 钓大鱼 - 皖东人家 - 古占 早饭后,李尚虎给陈主任准备的纯芝麻油和花生米,把他的小轿车装得满满的,这些麻油是尚虎年前专门给县领导准备的,陈主任感到很满意。 玉兰上午才回到婆家,下午陈向东就领着杨家岗生产队杨队长一起来到她家:“玉兰,根据县革 委会陈主任的指示,我和杨队长研究决定,由你担任杨家岗生产队的民兵排长,杨队长不再兼任了。” 杨队长道:“以后,你就是我们队委会的成员了” “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 杨队长道:“陈营长你们都很熟,他会帮助你的。” “杨队长是老民兵排长,遇事多向他请教,希望你能协助杨队长一起,抓好杨家岗的民兵工作。” “行,服从组织决定。” 东平感到很高兴,说什么也不让向东走。晚上,让玉兰做了几个菜,一起祝贺玉兰当上了民兵排长。 东平很欣赏向东的人品,虽然他知道玉兰婚前和他有那事,但他觉得责任在玉兰。从他上次侦察的情况看,玉兰婚后俩人确实断了,特别是向东,连这种念头都没了,所以,可以彻底放心了。 但有运不这么看,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很容易让玉兰和向东旧情复燃。 不过,他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向东经济条件富裕,家里的豆腐坊虽说转给叔伯哥哥了,但他媳妇也参与经营,其收入两家分享。如果俩人再次相好,他的赌资就多了一个渠道,他希望这个漂亮的老婆能给他带来更多的资源。 想到这,他用脚踢了一下玉兰,示意她端起酒杯:“陈营长,这次玉兰能当上民兵排长,全靠你的栽培,我们俩一起敬你!” “别客气,我们只是在落实县革 委会陈主任的指示,加强对玉兰同志的培养,下一步还要培养她加入党组织。” 有运对玉兰说:“你应该单独敬陈营长,你入党的事还要靠陈营长,陈营长年轻有为,以后多和陈营长联系。” “一口一个陈营长,我看你就是一个马屁精,这是他的本职工作,陈哥,你说是不是?” 向东道:“没错,玉兰说得对,这是我应该做的,看得出来,你爱人处处为你着想,你应该高兴。” 玉兰瞪了有运一眼:“他呀,整天就知道赌场和烟酒,只有肚子饿了才会想起我。” “你怎么能当着陈营长的面这么说我?” 这时,东平端起酒杯,示意有运和玉兰一起:“向东,我们全家一起敬你一杯!” “谢谢!” 有运道:“陈营长,你不是还要帮玉兰再写一份思想汇报吗?今晚就别走了,晚上你就睡我爸那个床,我们可能天亮才回来。” “行,要是早的话我就回去。” 晚饭后,东平和有运奔赌场去了,向东留下来,帮着玉兰一起写思想汇报。向东边说,玉兰边写,但有些字她不会写,还要向向东请教,直到九点多才离去。 有运到赌场约二三个小时候后,觉得玉兰和向东可能进入了佳境,便偷偷地跑回来,在他们厢房的北窗户旁仔细探听,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感到奇怪,难道进入休整期了? 他悄悄来到床前,见玉兰搂着小凤似乎已经睡着了,便伸手摸了一下玉兰的身子。 “你干什么?”似睡未睡的玉兰被有运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得喊了起来,有运赶紧解释道:“我逗你玩,看你睡着了没有。” “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是说,让我赢了就回家吗?” “这就对了,快上来!” “是!陈排长。” “你是民兵,以后就要服从我的指挥。” “陈营长是你的领导,你是不是应该听他的指挥?” “那还用说。” “那他要是让你跟他上床呢?” 玉兰心想,要是那样,她肯定无法抗拒这种诱惑,一定要让她心爱的陈哥抱她到烧火间,好好享受一番。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是不是回来看景的?” “没错,没想到你们俩这么快就结束了,是不是我们一走,你们俩就开始了?” “滚蛋!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你老是不相信。” “我信,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就是涛哥。” 有运觉得可能是今晚的安排太露骨,让向东有所警觉,所以早早就走了,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能抓住现行,因为他知道玉兰特别喜欢他。 “你上次怎么又找涛哥要钱?” “不是要,是借。” “一个意思,借了你也不还,跟要一样。” “他应该主动给我,不该等我要。” “凭什么?” “为了给你催奶,又是鸡汤、又是鱼汤,这不需要钱啊?”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的奶不都是给了他父子俩吃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凤虽说是我丫头,但实际上是你和涛哥俩人鼓捣出来的,应该是他的亲骨肉,你给小凤吃也就算了,可你还让涛哥吃……” “你胡说!” “我亲眼看见的,你别不认账,还说让他吃饱了好好干活,有这事吗?” “你真无耻!让我给你生孩子,还监视我们。” “我可没让你跟涛哥上床,你跟他睡了,我撞上了看一眼就无耻了?”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和他一刀两断,小凤让他抱走。”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让他出点钱总是可以的吧?” “你就知道钱,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再跟他要钱我饶不了你!” “我要是能像涛哥那样,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床上精心伺候我,让我出多少钱我都乐意。” “我想伺候你,你行吗?” “所以,我只能要点钱去赌场打发时光,让你俩在家快活,你还要我怎样?” 玉兰听了,无言以对,觉得刚才的话可能伤了有运,赶紧搂着他:“对不起,是我不好,伤了你的心。” “没关系,都是我的病闹的,只要你心里有我,不管什么事都如实跟我说,我不会让你守活寡的。” “我和涛哥的事你和爸不是都知道吗?没有瞒你啊。” “可是你和县革 委会陈主任的事就没跟我说实话,你们俩在一起除了唱戏就没干别的?” “还能干什么?” “你这么年轻漂亮,如花似玉,又能歌善舞,陈主任能没想法?” “人家那么大的官什么女人没见过?你老婆就是一个农民,能有什么想法?” “那他为什么到你家吃饭?你找他办事那么痛快?还让你入党当官?” “你应该去问他。” “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贵人,也是你的恩人,你应该好好感谢他,更何况他是那么高大魁梧、英俊潇洒,正是你喜欢的那种男人。” “你什么意思?想让我跟他上床?” “他跟你无亲无故,为什么对你那么好?肯定是看上你了,只要你主动一点,你们俩就成了。” “我们俩成了,你怎么办?” “人家那么大的官不可能娶你,就是把你当做心肝宝贝来亲热,你仍然还是我老婆。”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比你跟涛哥强,你要是怀上陈主任的儿子,我的身价就高多了。” “你什么意思?” “既然是他的儿子,当然要出钱抚养,这孩子就成了我们的摇钱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到时候我们就发了。” “我看你是钻进钱眼里了。” “不仅如此,这位县太爷的公子还要喊我爸,长大后应该有好前程,我这个当爸的也可以跟着沾光,你说是不是?” “你想得美!” 玉兰想,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能把她和陈主任的事如实告诉他,否则,他肯定会找陈主任的麻烦。 有运把陈主任列入他的长期计划,但远水救不了近渴,眼下手头很紧,有涛越来越抠,找他要钱越来越困难,加之玉兰从中阻拦,这条财路基本上被阻断。 特别是玉兰生了小凤以后,俩人关系越来越密切,有时竟然当着他的面进行调情,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难以接受。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芝麻油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有运想到了村子里的光棍陈二愣,他是周边小有名气的杀猪匠,不但技术好,还不收工钱,只要部分猪下水和猪蹄、猪尾巴等。 他每杀一头猪,所得的零碎可以卖二三块钱,而且还可以在人家饱餐一顿,算是一种美差。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活弄头”,长得特别凶,打架下手特别狠,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也没有哪个女人敢跟他。所以,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个。 有运知道,他这人比较仗义,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特别是他手头常有的猪大肠,是玉兰的最爱。 年前,正是陈二愣最忙的时候,也是手头猪下水存货最多的时候,整天忙着外出杀猪,没时间去卖,好在天寒地冻的,放着也没事。 一天下午,有运见陈二愣回来了,便上前打招呼:“陈哥,最近生意兴隆吧?” 陈二愣很得意地道:“找我的人太多了,忙不过来,关系好的先办。” 有运笑眯眯地跟他说:“我老婆就爱吃辣椒爆肥肠,昨天她还提到你呢!” “她说我什么了?” “她说你这么能干,还有技术,谁要是嫁给你就享大福了。” “她真是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我还问她,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她怎么说?” “她说,你要是让老红来提前,她肯定会同意,现在她天天都可以吃到辣椒爆肥肠了。” “那是肯定的,可我没这个艳福,让你小子把这么漂亮的女人弄到手了,真羡慕你!” “又带回来这么多猪下水,这猪大肠能不能匀一点给我老婆?” “没问题,这猪大肠你都拿走,让玉兰吃个痛快!” “你要是到我家,当面送给她,她肯定高兴坏了。” “对,就凭她那句话,我要当面送给她。” 有运把陈二愣带到家里,玉兰正在纳鞋底。 “玉兰,祝贺你当上了民兵排长。” “谢谢!刚回来吧?” “是啊,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猪大肠!是给我的?” “是的,再给你两个猪蹄,让你吃个痛快!” “谢谢!一共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送给你的。” “那可不行,你不要钱我不能收。” “对,必须收钱,否则,我们不能要。”有运也假模假样地跟着说 “那就给一块钱吧。” 玉兰觉得太便宜了,但只要他收钱就行。 晚上,玉兰除了做他爱吃的辣椒爆肥肠,还做了一个红烧猪蹄。辣椒爆肥肠基本上让她一人给吃了,把她珍藏的一瓶白酒也拿出来给干掉了。有运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真是迷人,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晚饭后,有运找到陈二愣:“陈队长,你知道吗?我老婆吃了你送来的肥肠,高兴得连声称赞,夸你是好人!” “是吗?以后我经常给她送。” “下次再送时,你就说钱我已经给了,否则她不会要的,到时候我一起跟你结账,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就这么办。” “最近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借多少?” “二十。” “可以,按赌场的规矩付利息。” “行。” 有运给陈二愣写了一张二十块钱的借条,约定的利息是一个月内每天二毛,超过一个月,从第二个月开始利滚利。 有运拿到钱,找了两个酒瓶,跑到王家峪代销店,打了二斤山芋干酒,买了五包大铁桥烟。 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喝,没一会就喝了半斤,很快就来了精神,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他觉得陈二愣这个财路已经打通,下一步必须充分利用好。 到家后,放下酒瓶和烟,就奔赌场去了。 第二天上午,有涛过来找玉兰,说他家今天请陈二愣杀猪,他老婆病了,请她过去帮忙。 玉兰早就听说陈二愣杀猪时,能给猪吹气,把整个猪吹得就像一个大气囊似的,她想亲眼看一下他是怎么做到的。 玉兰过去,提前把水烧好,有涛带着几个人来到猪圈准备抓猪。猪被放出来后,几个人把它团团围住,猪可能感到情况不妙,发出“哼哼”的求救信号。 玉兰看着有点心酸,可是无能为力,猪长到多大,都会有这一天,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当这几个人不知如何下手之际,陈二愣换上皮围裙,戴上皮袖套走过来,上前抓住猪的两只后腿,使劲一甩,一头两百来斤重的大肥猪,就这样很轻松地扛在肩上,放到已备好的案板上。 玉兰把准备好的瓷盆拿来,里面是放了盐的温水,放在猪头部的下方,准备盛猪血。 杀猪是极为血腥的,需要捅破猪下颈的大动脉,放血。 放血讲究一刀致命,不然是不吉利的,陈二愣向来都是一刀解决问题。 放完血后,玉兰见陈二愣先在猪的两个后腿上分别割了一个小口子,然后用细铁棒捅进去,经吹气、猛打,猪就显得胖起来,就像一个大气囊。 杀完猪,陈二愣还帮着卖,按照队里的规定,每家可以买二斤肉过年,价格也是按照政府规定的统一价格执行,每斤七毛三。 因为杨家岗年前已完成牲猪上交任务,所以队里才有权批准有涛家杀猪过年。但猪肉不能独家享受,必须将大部分卖给各家各户过年用。 陈二愣将得到的猪大肠和四个猪蹄都给了玉兰,并说钱有运已付了,玉兰很高兴地全部收下。 有涛老婆杨秀芳的支气管炎,一到冬天就加重,这几天咳嗽更厉害,稍一活动就感到气短、喘息,在床上躺着还好一些。 她早就怀疑有涛和玉兰之间有事,但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这次玉兰来帮忙,她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发现俩人言谈举止很密切,她更加坚信俩人有事。 杨秀芳的病情稍有好转,就开始盯梢有涛的行踪。 有一天晚上,她发现有涛没在赌场,等了半个小时,还没见有涛的踪影,便来到玉兰家门口观察。 玉兰家的大门虚掩着,门里传来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歌声,她通过门缝看见有涛正把玉兰搂在怀里,气得她冲进去,上前给有涛两耳光,拧着有涛的耳朵:“臭不要脸的东西,竟敢背着我偷女人,给我跪下!” 有涛怕她把事情闹大,只好乖乖地听从。 “嫂子,你误会了,我们俩就是唱个歌,什么事也没有。” “你给我闭嘴,你和你妈一个样,没一个好东西!” “你怎么骂人?” “骂你怎么了?我警告你,你勾引别的男人我不管,勾引我男人我饶不了你。” “有涛,快滚!以后少到我这里来,省得你老婆来闹事。”玉兰看着下跪的有涛很生气,她不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杨秀芳踹了有涛一脚:“还不给我滚,再敢过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有涛就像一只小绵羊,跟着杨秀芳走了。 玉兰见了,觉得有涛真可怜,她第一次领教了杨秀芳的厉害,这个火爆的脾气性格与她病歪歪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玉兰觉得,这个女人惹不起,以后和涛哥应该少来往。 事后,杨秀芳还找到了有运,说有涛给他戴绿帽子,让他把玉兰看紧一点。 有运问她有什么证据,杨秀芳把自己看见的一幕告诉了他。 有运听了,发现她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一种猜测,他觉得不能自断财路,也为了自己的脸面,便极力为玉兰和有涛开脱,说他们俩不是这样的人,让她别冤枉好人,弄得杨秀芳无话可说。 尽管如此,杨秀芳还是不放心,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差,特别是一到冬天,根本没办法应付身强力壮的丈夫,出去偷吃也是难免的。除了玉兰,也可能会找别的女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断了他的财路。 杨秀芳的这一招,对玉兰和有涛俩人来说,并无什么影响。玉兰本来就不愿在他们的情感中掺入金钱的成分,但对有云来说,影响就大了。 玉兰对有运利用这种关系,从中捞取钱财的做法就非常反感,经常嘱咐有涛不能借钱给有运。她知道,钱到有运手里,除了赌,就是抽烟喝酒,从不花在家庭生活上。 彩云听王红兵说,他已安排陈向东去杨家岗落实陈主任的指示,现在玉兰已经当上了杨家岗的民兵排长,她感到很高兴。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想亲自过去看看,探听一下虚实。 她利用去唐岭办年货的机会,顺便来到杨家岗。 当她得知玉兰已经走马上任时,心里才踏实下来,并对东平说:“你刚得了个大孙女,现在儿媳妇又当上了干部,可谓双喜临门,祝贺你!” 东平道:“感谢你养了一个好女儿,也为你们老陈家增了光。” 彩云办完年货就急着朝回赶,因为她现在受尚虎委托,负责油坊算账、收钱等工作。年前油坊正忙,周边许多人都拿着花生、芝麻和菜籽等来换油。。 彩云算账不用算盘,全凭口算,既快又准,她怕尚虎粗心出差错,还给他建了一个账本,每次卖油的票据,她都保存起来。 一天下午,彩云正在油坊忙着,有翠跑过来找她:“妈,家里来客人了,玉强让您回去。” 彩云问:“谁来了?” “我不认识。” 彩云到家一看,是李大志一家子回来了:“大志,嫂子,是你们啊!” 大志道:“彩云,我们看你来了。” 大志夫妇已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十二周岁,小女儿八周岁,俩家人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大志的小女儿见正在一旁干活的玉军,便跑过去问:“你在干什么呀?” 玉军笑着对她说:“我在修理小喇叭。” “小喇叭干什么用的?” 赵红艳告诉女儿:“就跟咱们家收音机一样,能听广播。” 彩云很自豪地向大志夫妇介绍了玉军的学习情况和帮助周边村庄用户修理小喇叭的情况,大志夫妇很赞赏,告诉儿子和闺女向玉军哥哥学习。 晚上,彩云给大志送去一瓶纯芝麻油,二斤花生米。赵红艳非常高兴,她打开瓶塞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说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香油,准备带回去品尝。 大志夫妇回部队不久,就给彩云来了一封信,信中写到—— 彩云: 你好!上次带回来的纯芝麻油,我们送了一点给部长夫人,没想到部长特别喜欢,问能不能再弄一点,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能弄到就行。 另外,能不能再弄一点花生米,我们也想给部长夫人送点过去,将来大志的进步还要依靠他们。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此致 敬礼! 赵红艳 1974年1月30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入党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收到来信后,立即找到尚虎商量。尚虎说那批芝麻油本来量就很小,基本上都让陈主任拉走了,剩下的几瓶也让公社周主任拿走了,但花生米还有不少,要多少都可以。 彩云不好意思多要,因为她知道,尚虎不会收她的钱,所以提出只要二三斤就可以了,结果给了五斤。 下午,彩云就让玉军到唐岭邮局去邮寄,但邮局不给办理。 彩云又找到大志母亲,和玉军一起,跑到县邮局去办理。县邮局要求提供有关部门的证明,才给办理。 玉军又找到陈主任,从武装部和民政部门开具了证明,才办完邮局手续。 接着,彩云才回信说明了情况,表示歉意。 现在,玉兰按照陈主任的要求,开始加强文化课和《党章》的学习。她找来了小学一至三年级的语文课本,让有运和有涛帮助她学文化。 她觉得一年级语文课本上的字基本上都认识,就从二年级开始学,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天会认会写十个字。 每天早上起床后,写好当天要学习的十个生字装进口袋里,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一看,在手上写一写,走路时,也默默地背,细细地想,记不起来时,就拿出来复习一下。 午饭后,去水塘洗衣服。回来时,心里只想着那十个生字,路过家门而不入,一直走到村东头,才意识到走过了,又朝回走。 夜里,梦见自己上学了。考试时,有几个字不会写,急得她两个手心冒汗,老师一声时间到,把她从梦中惊醒。 起来点上煤油灯,从口袋里取出那十个生字,发现自己心中默认和默写的都对,这才踏踏实实的睡觉。 元宵节后不久,向东拿着《入党志愿书》来到玉兰家,玉兰入党事宜进入实质性程序。 他对玉兰说:“根据王红兵的安排,他是你入党的第一介绍人,我是第二介绍人,我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他是支部书记。” “行,我听你们的。” 玉兰接过来看了半天,觉得有些内容不是很明白,向东逐项给她做了详细地介绍,并告知填写的注意事项。 玉兰决定以此为动力,促进文化学习,力争由自己亲手填写《入党志愿书》的全部内容,其中的社会关系和父母的情况,必须回去问母亲。 向东道:“从后天上午开始,大队组织基干民兵分批到王家峪西晒场训练,然后去西山打靶,你们队安排在第一批,到时候早一点集合队伍带过去。” “没问题。”玉兰答应得很干脆。 这是玉兰担任民兵排长后,第一次执行任务,感到很荣幸。 玉兰是个要强好胜的人,当她听说要打靶,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干农活她绝对是把好手,全队只有三个女劳力是十分工,她就是其中一员。无论是重体力活,还是弯腰活,都不在话下,唯独打靶是她的软肋。 上一次打靶,五发子弹只打了三十二环,勉强及格,感到很没面子。但当时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兵,没有产生什么大的影响,如今当了排长,怎么也不能拖全队的后腿,至少要达到良好水平。 训练的当天,玉兰背着小凤放到母亲那里,她把带来的《入党志愿书》递给了母亲。彩云接过后仔细翻看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女儿很快就要成为一名党员,心里感到无比自豪。 有翠见了,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公社武装部的副部长也来到训练现场,还带了一个教官配合向东一起进行训练。 训练从走队列和匍匐前进等基本动作开始,随着教官“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和“卧倒、匍匐前进、停、起立”等口令,开始紧张地操练起来。 开始大家动作不整齐,有的已经站稳,有的才起身,特别是女民兵动作缓慢,跟不上节奏。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反复练习,动作由慢到快,逐渐娴熟,终于达到教官的要求。 接着又练刺杀和拼刺刀,由教官讲解了刺杀的动作和要领,对准稻草人进行训练。教官要求大家把稻草人当作美帝,要带着阶级仇民族恨,狠狠地杀。 教官还叫出玉兰等几个人出列,进行拼刺刀示范。 接着,进行了持枪、托枪和端枪标准姿势的训练,以及各种状态转换的动作要领。 教官指着挂在墙上的几幅打飞机的示范挂图,讲解打飞机的要领。要求瞄准飞机飞行前方的一定距离开枪射击,以及立姿、卧姿和跪姿射击的动作要领。 在射击训练时,玉兰按照教官的示范,将枪托顶着右肩,左手向前抄底握着枪管下,右手弯成7字型,食指扣着扳机,脸部贴着枪托,左眼闭,右眼睁,屏住呼吸,眼睛盯住前方,做到缺口、准星、目标三点成一线。 下午,玉兰带领全队的基干民兵来到西山打靶。 这次打靶是百米距离,每人五发子弹,首先是男队员上,五人一组,然后才是女队员。 轮到玉兰上阵了,她看了看教官,心里有些发慌。 向东上前鼓励她:“保持镇定,瞄准时要屏住气,把靶心当成是敌人的心脏,一定能成功。” 听了向东的话,她充满信心,卧倒在地,沉着镇定,从准星寻找目标,扣动了板机,“叭”一声,子弹带着啸声向靶飞去,五发子弹全部命中,打出了良好成绩,她感到很满意。 打靶归来,彩云问玉兰:“打得怎么样?” “还行,四十一环,中上等水平。” “好样的,看来你前一段时间的努力产生了效果,进步很快!” “主要是向东指导有方。”玉兰自打当上了民兵排长,就在向东的指导下,在自家后院用木棍开始模拟训练。 “这就叫压力变动力。” “听说家里买了两头小猪仔?” “是的,你哥做木匠活挣的钱,加上我们在油坊挣的钱,现在有些积蓄,玉军寒假砍草也挣了十几块钱,够他上学用的。所以,就买了两头小猪仔。” “我看看。” 玉兰看见两个小猪仔抬起头冲她叫,不禁让她想起许多往事,有兴奋也有忧伤,有甘甜也有苦辣,可谓五味俱全。 她用温水加了一些山芋藤粉末和麦麸搅拌后,让两个小猪仔饱餐了一顿。看着两个小家伙吃得那么香,她心里感到很高兴,也想回去买两个养着。 “我大嫂呢?”玉兰问母亲。 “去你二婶那里了。” “我也过去看看。” 玉兰抱着小凤来到二婶这里,见玉霞正揪住小鱼宝脖子上的宝葫芦不撒手,小鱼宝使劲推她,不让玉霞碰他的宝葫芦。庆英便伸手把宝葫芦从小鱼宝的脖子上摘下来,玉霞拿着就跑到庆英的背后躲起来。 小鱼宝“哇”的一声哭起来,追着玉霞,把宝葫芦又抢回来了,玉霞哭着躺在地上打滚,庆英赶紧把她抱起来哄她:“别哭了,我让小鱼宝给你再玩一会。” 有翠也劝小鱼宝:“让玉霞先玩一会,好吗?” “不行!”小鱼宝把宝葫芦攥得紧紧的。 庆英抓住小鱼宝攥着宝葫芦的小手:“小鱼宝,玉霞比你小,还是你的长辈,你应该让着她。” 小鱼宝就是攥着不撒手,庆英没办法,只好把小鱼宝的手掰开,把宝葫芦交给了玉霞。 小鱼宝哭着扑向有翠:“妈妈,我要!” “二婶,您这就不对了,您怎能这样?”有翠说着,便把宝葫芦从玉霞手中抢过来,抱着小鱼宝就走了。 玉霞又躺到地上打滚,玉兰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好说。看见玉霞这样闹腾,只好将小凤脖子上的宝葫芦摘下来递给了玉霞:“快起来,我把宝葫芦给你抢回来了。” 庆英立即笑了:“好孩子,别哭了,姐姐给你抢回来了,谢谢姐姐!。” 玉霞拿着宝葫芦又笑了。 庆英抱养这个孩子以后,就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疼爱。虽然没有母乳喂养,只能吃一些面糊糊和碎米糊糊,但还是长得胖乎乎的。 她唯恐孩子受委屈,不管玉霞要什么,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满足。同时,也让玉霞养成了一个坏毛病,她的要求达不到,就躺到地上打滚。 有翠对孩子的疼爱与庆英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自己受什么委屈都可以忍受,但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她绝不接受。 自己儿时受尽了欺辱,但没有母亲、没有亲人保护她,只能默默忍受。只有三杨叔发现了,才能出面保护她,可三杨叔势单力薄,也难以保护她。 如今,她作为一个母亲,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受欺辱,让他们度过一个幸福美好的童年。 晚上,玉兰和母亲一起,探讨了《入党志愿书》的填写问题。 一九七四年三月十五日上午,大队召开支部大会,全体党员参加了会议。 会上,党支部书记王红兵带领大家学习了《人民日报》社论,接着,大会进行第二个议题,讨论陈玉兰同志入党问题。 玉兰在大会上,把《入党志愿书》从头到尾,很流利地通读了一遍,一直紧张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了许多。 王红兵在介绍对陈玉兰同志的培养教育时说:“陈玉兰同志特别爱学习,虽然没上过学,但自学意识很强,这次《入党志愿书》全部内容完全由她一人独自填写完成,包括正文都是她对照党章,边学边写,反复修改完成的。” 到会的党员对玉兰同志的这种精神深表钦佩。 当会议进行到其他党员发表意见时,玉兰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大家会说些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让她昨晚一夜未眠,她担心会不会有人提出男女关系问题和她偷唱黄梅戏问题,如果提到这些问题她该怎么办? 她想到母亲曾经被当做“破鞋”、“女流氓”批斗过,而自己在这方面也有一些风言风语,如果因为这个没通过,那今后将无法做人,她越想越害怕。 好在大家说的基本上都是赞扬的话,表决时,除一人弃权外,其他全部同意。 玉兰入党就这样顺利通过了,下一步还要报公社党委批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编故事 - 皖东人家 - 古占 在回家的路上,玉兰想起在支部大会上,有的党员提出,希望她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还有的提出希望她不仅要在组织上入党,更要在思想上入党,她觉得这话里有话,言下之意,她还有问题或不足。 自己究竟有什么问题或不足?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提出来?她想来想去,觉得可能还是那个问题,大家不好直说。 她觉得这个问题必须下决心彻底改正,否则,自己就不配做一名党员。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陈二愣和有运正在屋里争辩着什么,见到玉兰后,俩人不约而同地问:“通过了吗?” 玉兰道:“通过了,挺顺利的。” 陈二愣连忙接过话茬:“祝贺你!” “谢谢!” 玉兰望着地上放着的猪大肠和猪蹄,便问陈二愣:“这是你拿来的吧?” 陈二愣道:“是的,最近杀猪的少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我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玉兰听了很高兴:“不错,能想着我就好。” 陈二愣笑眯眯的来了一句:“那当然,这么漂亮的女人怎能忘!” 有运望着陈二愣说:“你忘不了她,她也想着你,看来你俩有戏!” “你会说人话吗?”有运的话,气得玉兰挑着两个水桶,提着猪下水出去了。 陈二愣见玉兰已走远,连忙问有运:“你说我们俩有戏是什么意思?” 有运道:“你的猪大肠把我老婆的心给彻底收买了,她上次见你给有涛家杀猪,你抓住两个猪腿把猪甩到肩上扛着就走,把她羡慕死了,说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说的是事实,这跟我收买你老婆的心有什么关系?” “你没看见啊,刚才你夸她漂亮,怎么会忘了她时,她笑得多开心!” “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醋没用,关键是玉兰,她说我就像一根面条,你就像一杆钢枪,她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面条?钢枪?什么意思?”陈二愣不解地问。 “亏得你还是个男人,连这个都不懂!你可以去问问玉兰,她会告诉你的。” 陈二愣似乎明白了,他赶紧追问有运:“你刚才是不是说想找我再借二十块钱?” “你不是说不借了吗?” “我借,但你要保证多长时间内能全部还清?” “三个月。” “你家连一头猪都没有,到时候还不上怎么办?”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现在不能告诉你。” “那不行,你不说清楚,这钱我不能借。” 有运想,有涛的财路已经被他老婆掐断了,现在只能在他身上打主意,不能让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白睡。 “行,我告诉你。”有运在陈二愣耳边耳语了几句,陈二愣瞪大了眼睛望着有运道:“你说的是真的?” 陈二愣就盼着这个,没想到有运会亲口跟他说出来。 “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如果玉兰不同意怎么办?” “我的老婆我最清楚,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那好,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钱。” 陈二愣离开后,一直在想,玉兰说有运是根面条,难道他阳 痿的病没治好?那她怎么会怀孕的?是不是时好时坏?他觉得很有可能。 陈二愣到家后,拿出有运给他写的借条,看了一下落款日期,发现已经两个多月了,按照借款约定,第一个月利息是六块,第二个月七块八,两个月的利息就是十三块八,加上本金二十,一共三十三块八。 他又拿出卖猪下水的账本数了数,这段时间给玉兰一共送了九次猪大肠和猪蹄,平均每次按照一块五算,一共十三块五,加上借款本息,合计就是四十多块,再加上现在借的二十,总计就是六十多块。三个月后,本息一共是一百多块,这么多的钱,他肯定还不起,到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可以把玉兰这个美人搂在怀里,就跟自己的老婆差不多了。 玉兰来到水井旁清洗肥肠,顺便挑水回去做饭。她见一个年近七十的五保户手提一个小水桶来打水,便挑了两桶水给老人送去,直到把老人家的水缸挑满了水才回家。 玉兰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成为党员了,她想到老三篇《为人民服务》中,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特别重要的位置,如果自己能为身边生活有困难的人,做一些有益的事,也应该算是为人民的利益去工作。 杨家岗有两位五保户,都年近七十了,现在生活基本上还能自理,只是一些重活和登高的活干起来费劲了。 玉兰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为大家都能行动起来,为社会做点有益的事带个好头,也对得起陈主任对自己的栽培。 晚饭后,她来到两个老人家里,帮他们洗洗、补补衣服,还给另一位老人家里的水缸也挑满了水,两位老人非常高兴,称她是个好丫头。 特别是杨大爷,觉得玉兰给他忙了半天,一口水也没喝就要走,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非要她坐下,喝点水再走。玉兰觉得老人的盛情难却,只好留下来,陪老人说说话。 回到家里,见公公已睡下,没去赌场,玉兰觉得奇怪,便问:“爸,怎么没去玩?” “可能血压又高了,头昏、恶心。” “降压药吃了吗?” “刚吃了。” “前段时间是不是没吃啊?” “我觉得没什么反应,就停了。” “大夫不是说了吗,没反应也要坚持吃。” “看来是不能停。”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 “爸,我想买两头小猪仔,家里不养猪不像一个家。” “哪来的钱啊?改日再说吧。” 一天下午,玉兰正在后院翻地,突然听见有人喊她,便放下铁锹回到屋里,见王红兵正在等她:“王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我去公社开会刚回来,专门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入党的事公社党委已经批准了,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一名共产 党员,亲爱的,祝贺你!” “谢谢您!这次入党多亏你帮忙。” “我帮了你,你也要帮帮我,在陈主任面前多给我美言几句。” “我没少说,陈主任说您是个人才,但需要再磨练磨练。” “好,我有耐心,等我到公社任职后,我就提拔你担任大队领导。” “谢谢您的栽培!” 玉兰心想,让我在陈主任面前为你说好话,做梦! “还有一个好消息,想不想知道?” “快说!” “你先把门插上。” “干什么?” “小宝贝,想死我了,让我也在烧火间弄你一次。”说完,抱住玉兰狂吻起来。 玉兰使劲挣扎着:“放开我,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陈主任。” 王红兵听说陈主任,赶紧松手:“别,我真是太想你了,现在你是陈主任的女人,以后不敢了,绝对不能让陈主任知道我们俩的事。” “下次我就跟陈主任说,你想长期霸占我,不让我跟他好。” “我的姑奶奶,你这不等于要了我的命吗?你千万不能这样说,算我求你了。” 玉兰见王红兵吓得脸色都变了,感到好笑,心想,这个官迷还真以为我会跟陈主任这样说。 “你不是还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对,你听了肯定高兴,我在公社见到了陈主任,他说下午去看李尚虎,晚上在我那里吃晚饭,让你去陪他喝酒。” “真的?怪不得你买了这么多菜。” “当然是真的,是不是想他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提醒你注意一下,上次你们俩在我书房留下的一些痕迹,亏得让我发现了,要是让我老婆见了,你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吗?” “真会编故事。” 玉兰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她想自己和陈主任之间根本就没什么越界的行为,能有什么痕迹? “晚上帮我问问陈主任,他对我的职务有什么考虑?” “没问题!” 玉兰写了张纸条放在桌上,背着孩子和王红兵一起回到了王家峪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底线 - 皖东人家 - 古占 吃晚饭时,陈主任才赶到,李尚虎、陈向东和玉兰一直在王红兵家等候。 晚饭后,玉兰陪着陈主任躲进了王红兵的书房。 “亲爱的,想我了吗?”陈主任把玉兰搂在怀里问。 “想,您呢?” “不想你过来干什么?” “你不是过来看您战友的吗?” “傻丫头,那只是一个幌子,我是专门奔你来的,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您知道吗?我已经当上民兵排长,还入了党了?” “王红兵都告诉我了,祝贺你!我的小宝贝!” “讨厌,谁是您的小宝贝?”玉兰揪了一下陈主任的鼻子。 “亲爱的,想死我了,今晚好好陪陪我,下一步我准备安排你任大队妇女主任。”说着,就开始解玉兰的衣扣。 “我行吗?” “我说你行你就行,全凭我一句话。” “那我该怎么报答您?” “只要你今晚的表现能让我满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您满意?” “给我装傻是不是?” “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 “今晚别走了,好好陪陪我,行不行?” “这不是让您犯错误吗?” “只要你是发自内心的,就没有关系。” “上次您不是要我认真学习《党章》吗?我学了,那里面说,党员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我觉得这样做不符合这个要求,我也不配做一名党员。” 陈主任听后笑了笑,心想,她还真会理解,把一个原则性的大问题扯到了这里,但他觉得,一个没上过学的农民,能这样理解也难能可贵。 “玉兰啊,爱学习是好事,以后还要继续学习。” “行!我听您的,认真学习,争取进步,不但要在组织上入党,还要在思想上入党。”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您还要我那样吗?” “这我不强求,喜欢一个人,不能强其所难。” “您真好!”玉兰两手搂住陈主任的脖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两下。 陈主任把她搂在怀里,俩人又唱起了京剧,快十点的时候,陈主任跟她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谢谢主任,祝您做个美梦!” 彩云见玉兰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以为是回来看孩子:“小凤睡得正香着呢,没事,你过去吧。” “不去了,睡觉。” “怎么了?是他让你回来的?” “嗯。” “为什么?” “我说了,以后不许他再碰我。” “你怎么能这样,刚给你提了干入了党,你就变脸,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我不能靠这个,让人瞧不起。” “我的傻丫头,陈主任这么大的领导,多少女人想贴都贴不上,你怎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呢?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 “妈,您说什么呢?我有那么坏吗?” “你不是喜欢他吗?” “再喜欢也不是我的男人,你没听见大嫂上次说得多难听?” “我主要是为你前途着想。” “我想靠自己的本事干出个样来,让大家看一看。” “有志气,希望你说到做到!” 玉兰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觉得拿《党章》来对付他,可能会让他生气,可她又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来脱身。 第二天早饭后,玉兰就背着孩子回家了。 彩云和有翠去西山点花生,今年尚虎的地又让彩云参与种植和管理。 彩云家的后院今年也准备点一些花生,种一些芝麻,防止大志他们回来过年,可以换一些花生油和芝麻油给他们带回去。 上次大志爱人来信,想要芝麻油没办成,彩云感到很不好意思,这次她提前做好了准备。 尚虎的油坊一到农忙季节就清闲了,打油的师傅和伙计们都走了,只留下他在这里看守油坊,管理西山的一百亩农田。 玉强和发福最近接了公社的一个大活,天天都回来很晚,有翠晚饭后又抱着孩子跑到韩秀霞那里串门去了。 没一会,她发现婆婆向村西走过去,她觉得奇怪,这么晚了,去那边干什么? 她远远地跟在后面观望,一直跟到西晒场。 月色下,她见婆婆进了油坊,不一会,油坊里的灯灭了,她知道怎么回事了。心想,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离不开男人。 难怪玉兰这样,有其母必有其女,好在玉强倒是一个本分人,这一点让她感到安慰。 玉兰回家后,一直在想母亲的话,她不知道这次这样对待陈主任是不是忘恩负义? 她觉得上次跟陈主任在一起时太冲动,很容易让陈主任觉得她是一个坏女人,现在这么做,既是为了挽回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是为了防止被他突破自己的底线,更是为了改正自己的缺点和不足,真正做到在思想上入党。 自从支部大会通过玉兰的入党申请后,她就觉得应该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在工作上,队里的脏活、重活抢着干,不怕苦、不拍累、不惜力。面对“头遍哨子不买账,二遍哨子伸头望,三遍哨子慢慢晃”的现状,队长上工哨子一响,她就第一时间出动,并帮助队长催促大家快速行动。 村里有吵嘴打架的,她主动出面劝说、调解。特别是有几个爱打老婆的男人,劝他们多理解女人,女同志白天和男人一样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忙家务、带孩子,不容易,希望他们善待自己的老婆。 村里有户人家婆媳矛盾很严重,经常发生冲突,主要原因是婆婆传统观念太强,对儿媳的要求太苛刻。 玉兰知道这个婆婆爱唱黄梅小调,她就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抱着孩子过去串门,陪她唱黄梅小调,边唱边聊天,反复跟她说,如今是新社会,不能按过去的那一套要求儿媳妇,婆媳在人格上是平等的,要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这位婆婆还真听进去了,婆媳关系很快有了改善,不但婆媳高兴,一直夹在中间受窝囊气的儿子更高兴,给玉兰作揖感谢。 玉兰又想到村里的两个光棍,一个是老光棍三杨,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不但残疾,而且个头矮小,她觉得不会有女人跟他,特别还和有翠有那种事,已经名声在外,所以,她觉得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另一个光棍就是陈二愣,她觉得这个人有很多优点,唯一的不足就是脾气太爆,是个做事鲁莽的“愣头青”,长得满脸横肉,显得太凶,打人太很,没人敢跟他,应该帮他改一改这个爆脾气,然后再帮他物色一个对象。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抵债 - 皖东人家 - 古占 一天晚上,陈二愣给玉兰送来一些大白兔奶糖和挂面,玉兰感到奇怪,便问他:“你怎么想起来给我送这些东西?” “有运说你喜欢吃,让我给你买一点。” “多少钱?” “钱有运已给了。” “你来得正好,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 “你的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我是想改,可就是改不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帮我改正。” “你想不想娶老婆?” “当然想。” “你可以这样:每当你要发脾气的时候,你就想着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跟你说,只要你能把这火爆脾气改了,她就嫁给你,你看这样是否管用?” “如果是你亲口对我这么说,那肯定管用。” “为什么?”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喜欢我有什么用,我有男人了。” “你要是没有男人,你会这么对我说吗?” “如果你觉得这样能帮你改掉那个坏脾气的话,你也可以这么去想。” “我知道,你不可能看上我。” “你别这么不自信,你的条件并不差,长得这么高大魁梧,身强力壮,勤劳能干,又有技术,这都是你的优点。就是你那坏脾气,让人感到害怕,不敢嫁给你,只要你脾气改好了,肯定会有女人追你的。” 玉兰的一番话,说得陈二愣浑身热血沸腾,他觉得有运说得没错,他老婆玉兰确实喜欢他。 “谁追我都不要,我就想要你。”说着就奔玉兰冲过去,吓得玉兰赶紧朝房里躲:“你干什么?” 陈二愣刚追到房里,有涛这时推门进来了:“玉兰,睡了吗?” “没有,有事吗?”玉兰也跟着出来了。 陈二愣一见有人来,就赶紧回撤,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走了。 有涛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有运让陈二愣买些东西,他刚送过来。”玉兰怕有涛误会,赶紧跟有涛解释一下。 “我看他最近经常给你送猪大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别瞎说,都是有运让他送的。” “我觉得你最近对我好像冷淡了许多,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你想哪去了?我是怕被你老婆撞上了又要闹事,所以我们还是少来往为好。” “她现在就是把我的钱给卡死了,别的她根本不管了,她说没了钱还有女人跟你好,那算你有本事。” “我现在不但是民兵排长,还是一名党员,再这么做有点不合适。” “我知道,你肯定跟陈主任好上了,他能让你入党,帮你提干,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所以,我现在配不上你了,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再见!”有涛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玉兰近期一直为俩人之间的事纠结,虽然俩人之间有感情,而且也是公公和有运为了传宗接代刻意安排的,但她总觉得这事不对,可又不知道如何处理。 现在有涛主动提出分手,虽然是生气行为,但玉兰觉得这样也好,免得自己纠结,过一段时间再说。 陈二愣离开玉兰,来到赌场玩了一会,手气很好,赢了好几块钱。这时,他突然想到刚才追玉兰时,她好像有意把他朝房里带,对,没错,肯定是这样。 他越想越激动,兴奋不已的他又回到玉兰这里,见有涛已经走了,便冲上前把玉兰抱到床上,玉兰紧紧地抱住他狂吻…… “上工了,全体人员去村南割麦子。” 队长的哨子声和吆喝声,把陈二愣从睡梦中惊醒,他感到很扫兴,早不喊晚不喊,偏在这时,坏了他的好事。虽然只是在梦中,但那也是一种享受,陈二愣这么想。 下午,女劳力继续割麦子,男劳力挑麦把子。玉兰是什么活最累、最脏、最苦,包括别人都不愿干的活,她都要抢着去干。 现在,她和这帮男人一起去挑麦把子。陈二愣挑着二百来斤的麦把子,走在玉兰后面。他看见前面的玉兰肩挑重担,步伐轻盈稳健,左手扶着扁担,右手有节奏的前后摆动着,身子随着步伐的起落轻轻地耸动着,扁担两端的麦把子上下舞动着,感觉玉兰是在跳舞似的,看得陈二愣心动不已,嘴角的口水流成了一条线,他恨不得放下担子上前抱住她。 晚上,他来到赌场,农忙季节这里人少了许多,但东平和有运是常客,都在这里,他玩了一会,便过去找玉兰。 他推门进去,见玉兰正在煤油灯下纳鞋底,便问:“是给我做鞋吗?” 玉兰瞪了他一眼:“想得美,等你把脾气改了,我给你找个做鞋的女人。” “一周以后,你就是应该给我做鞋的那个女人了。” “做梦吧,这辈子就别想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和有运已经达成了一个口头抵债协议,六月十二号,他要是还不清欠我的一百多块钱,就拿你抵债,负责给我洗衣做饭,直到还清债款为止。 “你胡说!他怎么会欠你那么多钱?” “昨天,我刚跟他算完帐,一点都没错,他已经说了,除了洗衣做饭,如果你愿意,干别的也可以,我每个月再另外给他五块钱。你应该知道,干别的是什么意思吧?到时候,你名义上是他老婆,实际上就等于是我的女人了。” “你真能编,你自己信吗?” 玉兰知道有运不是东西,虽然平时也和她胡说八道,但那都是开玩笑的话,她不相信有运真会干出这种事来。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陈二愣怎么想起来编造这些荒谬的事来,而且他也不像那种能编故事的人,她觉得有必要把这个事弄清楚。 “你要是不信,可以把有运喊回来,问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说着就坐到玉兰身边把她搂在怀里,那张大手在玉兰身上乱动,气得玉兰立即站起来:“你等着,我这就把他喊回来!” 没一会,玉兰跑到赌场把有运找回来了:“你们俩都在,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二愣指着有运道:“马上就到日子了,你怎么还没跟玉兰说啊?” “不是还差几天吗?我要是现在就跟她说了,说不定她今晚就跑你那去了。” “你混蛋!”玉兰一听,才知道真有此事,气得她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别装了,我早就看出了你喜欢他,这不正合你意吗?” 玉兰拿起扫帚,朝有运打去:“你就是一个畜生!你不是人!” 陈二愣见状笑了,趁机溜走了。 玉兰一边打一边骂:“你个王八蛋,我告诉你,欠钱是你的事,别把我扯上,否则,我跟你没完。” 有运道:“一百多块,我到哪弄那么多钱?” “你什么时候借了这么多钱?这些钱都干什么用了?” “输了,还有喝酒抽烟用了。” “爸知道吗?” “不知道。” “这个日子没法过了。”玉兰憋不住,放声哭起来。 有运没把玉兰的话当回事,他觉得玉兰可能是在表演给他看,等他走了以后,肯定会偷着乐。 他亲眼看见,连涛哥这样的男人都满足不了她,他觉得只有陈二愣这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她、拴住她。到时候,他就可以经常吃到陈二愣送来的猪下水、酒和烟,还有每个月五块钱。等他尝到甜头后,再给他加码。 他知道玉兰现在正在要求进步,所以,他相信玉兰跟他只能是偷着吃,不会出什么事,让他俩折腾去好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押金 - 皖东人家 - 古占 陈二愣觉得这几天的时间过得真慢,他天天掰着手指头算,终于等到了约定的日子,他盼着太阳快快地落山。 这天晚上,陈二愣在赌场坐立不安,他总感觉玉兰在喊他,让他快点过去。 他离开赌场,急冲冲地奔玉兰而去,推开门,拉着玉兰就要走:“亲爱的,现在你就是我的女人了,走,去我那里!” “滚!谁是你的女人!” 陈二愣心想,你装什么,可能早就等不及了:“小宝贝,就在这儿也行。”说着,猛地上前抱住她往房里拖。 “你干什么?放开我!”玉兰奋力挣脱开后,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你敢打我?行,我让你男人马上还钱。”陈二愣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玉兰刚睡下,突然听见有人拍打门的声音,她开门一看,地下躺着一个人:“你是谁?” “是我。” “你怎么了?”玉兰这才知道是有运,只见他浑身都是湿乎乎的,臭烘烘的,玉兰赶紧把他抱回来,脱了衣服,发现他的鼻孔和嘴里有好多污泥,后背都脱皮流血了,随即给他清洗,然后把他抱到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的有运,无论玉兰问什么都没反应。到了后半夜,有运先是呕吐,不久又拉稀,上吐下泻,直到天亮后,玉兰见有运情况好转,便问他:“你昨晚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摔到水沟里去了。” “胡扯!你躺在门口都快不行了,你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 “你要是不说,我就不管你了。” 有运觉得实在瞒不过去,只好如实说了。 原来,陈二愣被玉兰打了一耳光,非常气愤,便跑到赌场找到有运,把他约到村西口的一个水沟旁,问他:“你跟你老婆究竟是怎么说的?” “她原来是同意的,谁知道她后来又反悔了。”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是准备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下手了。” “废话!现在怎么办?” “你先等一等,我再慢慢做她的工作。” “给个期限?” “这个说不好,我会尽力的。”、 “好啊,看来你俩口子是联起手来耍我,我要是不给你一点颜色看,你老婆肯定觉得我好欺负。” 陈二愣猛地抱住有运的两条腿,将他的上半身摁到身旁的臭水沟里。 毫无准备的有运,一开始还拼命地挣扎,可无法与他抗衡,没一会,整个上半身都被摁在水下。 臭水沟下尽是臭淤泥,有运灌进去的不但是又脏又臭的污水,还有一些臭淤泥,陈二愣觉得差不多了,才把他拖上来,一直拖到玉兰家门口,扔在那里走了。 “他就是个愣头青,多危险啊,我看你怎么收场?” “只要你答应了他,我就没事了,你也会得到满足,大家都好。” “你休想,亏你想得出来。” “好了,我想休息一会。”有运显得不耐烦。 两天后,陈二愣又找到有运:“你老婆答应了吗?” “还没有。” “上次让你喝的是污水,下次把你摁到茅缸里,让你多吃些大便再喝些尿,看她答不答应?再不行,我就把你们家的房子扒了,让她没处住,看她怎么办?” “我老婆喜欢刺激,她可能不是不同意,而是希望你强暴她。” “对,还是你了解你的老婆,我觉得她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有运觉得陈二愣真能干出这种事来,关键时候,他只能把老婆推出去,这样也是为她好。 一天晚上,陈二愣闯进玉兰家中,便把门插上:“小宝贝,今晚我不放过你!”抱住玉兰就朝房里去。 玉兰急了:“你干什么?放开我!” 还没等玉兰反应过来,就被陈二愣摁在床上,开始脱她的衣服。 玉兰使劲推他,陈二愣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根本推不动,只好抓住衣服不撒手。 此时的陈二愣就像发了疯的野兽似的,很快就把玉兰的衣服撕开扒光。 一向觉得很有力气的玉兰,在这个野兽般的男人面前,也难以抵抗他的进攻,她想喊,又怕传出去影响她的进步。 他那张满嘴烟味的大嘴一会含住她的小嘴,一会又摁在她的胸前,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想着要守住底线。 回家取烟的东平见大门已插上,便绕到后面,刚推开后门,就听到玉兰的房内有厮打的声音。走进一看,发现是陈二愣,光着个大屁股压在玉兰身上,他立即怒吼一声:“陈二愣,你干什么!” “她是我的女人!” “混蛋,快给我滚出来!” 玉兰气喘吁吁地喊了声:“爸,快救我!” 东平见陈二愣没有住手的意思,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举起一根扁担狠狠地打在他身上。 陈二愣一看东平来真的,抓住扁担用力一推,东平便摔倒在地,陈二愣提着衣服从后门逃了。 玉兰找到被陈二愣扯破的衣服捂在胸前,赶紧过来看看公公:“爸,您没事吧?” “衣服、衣服……”东平哆哆嗦嗦地说。 玉兰知道公公的意思,赶紧从箱子里找出衣服穿好,发现公公起不来了,就使足了劲将他抱到床上躺下,又跑到赌场把有运喊回来。 有运问了情况后,看了看父亲脑部没有出血,也没有鼓包,只是说话不利索,好像要呕吐的样子,他觉得父亲可能血压高了,让父亲服下两片降压药,说没事了,让他休息,自己又跑到赌场去了。 快半夜时,玉兰听见公公呕吐和呼救的声音,连忙跑过来,立马闻到一股臭味,发现公公吐了好多粘稠的液体,嘴里说些什么也听不清,左手和左腿在不停地乱动,右侧好像没反应,她觉得不对劲,又跑到赌场找有运。 有运和玉兰一起把东平抬到板车上,连夜送到公社卫生院,值班大夫看了看,让他们赶紧送县医院。 俩人拉着板车,赶到县医院时,天已大亮了。经检查,血压165/105mmHg,右半身偏瘫,大小便失禁,初步确诊为高血压、中风,需住院做进一步检查治疗。 办理手续时,需交三十块押金,有运身上只有四块多,钱不够,医院不收住院。 有运看了看玉兰:“你快回去找陈二愣要钱,就说爸被他打伤住院了,让他赶紧掏钱。” “你为什么不去?” “他听你的。” “你欠他那么多钱不还,你让我怎么张口?” “那我爸的死活你就不管了?” “谁说我不管了吗?我去找陈主任借。” “对,这个办法好,我怎么没想起来,还是我老婆聪明!” 玉兰一直担心上次拒绝了陈主任,他会不会生气了,借此机会可以试探一下。 玉兰很快找到了陈主任,她见陈主任显得很高兴、很热情,觉得他没生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玉兰借来了三十块钱,顺利办了住院手续,俩人将东平送到内科病房。 护士提出要自备尿壶,玉兰连忙从帆布挎包里,拿出一个印有“人民公社好”的陶瓷茶缸问护士:“这个行吗?” “那病人喝水用什么?” “我们可以多洗几遍接着用。” “那样不卫生。” 有运道:“没关系,我爸没那么多讲究。” 护士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有运留下陪床,玉兰拉着板车朝回赶。 玉兰赶到家时,见小凤斜着躺在床中间睡着了,旁边已被她尿湿了,脸上几行泪痕,说明她已经哭了很久,她赶紧把她抱起来:“小凤,吃奶了。” 小东西听见妈妈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突然放声大哭,哭得非常伤心,玉兰赶紧喂她奶吃,小东西边吃边抽搭着。 陈二愣见玉兰回来了,赶紧跑来问情况。玉兰心想,来得正好,对他说:“我公公被你打成重伤,正在医院抢救,是死是活很难说,你是等着公社来人抓你,还是拿钱给他救命?”玉兰觉得这事跟他有直接关系,不能饶了他。 陈二愣道:“我没打他,是他打我!” “你别狡辩,我已经报告县革 委会陈主任了,他本来要派人来抓你,被我拦住,我说先看看你的表现。”玉兰故意吓唬他。 “凭什么抓我?是你公公用扁担打人,我只是抓住扁担推了一下,根本没打他。” “他为什么打你?” “我和有运有约定,如果不还钱,你就必须跟我睡。” “滚!” 陈二愣见状,灰溜溜地走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扒房子 - 皖东人家 - 古占 这几天,陈二愣到处打听东平的情况,当他得知东平是因中风住院的,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时,感到放心了,他觉得玉兰就是在吓唬他。 他对这个病虽不了解,但他没听说过,被人推了一下或摔了一跤就会中风的。 据别人说可能是高血压造成的,这样一来,跟他应该没关系,他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要是有运按时还钱或者玉兰不反抗,就不会发生这事。 但玉兰那天晚上的表现,让陈二愣感觉她好像真的不同意,他觉得,首先必须要弄清楚玉兰的真实想法。如果她确实不同意,那就让有运尽快还钱,不能人财两空。 晚上,他过来找玉兰:“你公公什么时候出院?” 玉兰道:“你是来送医疗费的吗?” 陈二愣反问道:“凭什么我出医疗费?” “那你就等着公社来人抓你吧!” “你别吓唬我,你公公的病跟我没关系,他是因为高血压才得了这个病的,我都问清楚了。” “这个是不是你干的?”玉兰把上次被他撕破的衣服拿给他看。 “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你要是让我脱,不就没这事了吗?” “你胡说!你强暴人还有理了?你就不怕我告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运还不起,把老婆转给我用,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你混蛋!谁说我同意了?” “你男人说的。” “那你找他去。” “行,等他回来,你要是还不同意,我就扒你们家房子。”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玉兰觉得这个二愣子可能真会干出这种事来,她也不想把那天晚上的事传出去,现在公公还在住院,必须想办法先稳住他,不管怎么说,欠债不还就是不对。 现在最让玉兰着急的是,借陈主任的钱什么时候能还上。借的时候,陈主任一再嘱咐玉兰,不用还了,她担心陈主任会不会以为她是借机找他要钱,如不及时还,可能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玉兰本想让陈二愣出钱,把这个窟窿给堵上,现在看来陈二愣不怕吓唬,这事就难办了。除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涛和母亲那里都无能为力,现在唯一的希望就落在陈二愣身上。如果能把他摆平,不但还钱的问题能解决,也消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否则,他真可能会扒房子,甚至进一步伤害有运,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她又想到了王红兵,她觉得这个人确实有本事,能将陈二愣这个隐患变成他的好帮手,经常帮他惩治那些地痞无赖,摆平许多棘手的难题,她觉得这才是当领导的水平,自己在这方面还差得很远,应该从陈二愣入手,努力提高自己处置问题的能力和水平。 但她觉得自己和王红兵的情况不同,他身为大队主要领导,大权在握,陈二愣是个杀猪匠,需要他的支持,所以,愿意为他效劳,而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条件。 不过,陈二愣早就对她垂涎三尺,她觉得可以在这方面做文章,既不让他占到大便宜,也不生硬拒绝,和他好言相劝,和睦相处,找机会再给他物色个对象,让他成个家,就像王家峪的王红雷那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想到这,他换了个口气对陈二愣说:“陈哥,你是领导的大红人,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干,有运欠你的钱该还,只是现在家里确实没钱,他爸还在住院,即使不是你打的,至少跟你有关,你也应该有所表示,你说是不是?” “你要是这么说,也在理。” “那你准备怎么表示?” “这样吧,我出十五块。” “凑个整数,二十,你看怎么样?”玉兰带着甜蜜的微笑,征求陈二愣的意见。 “行,听你的。” “这就对了,毕竟是领导欣赏的人就是不一样。” “就你冲我这一笑,让我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的衣服怎么办?” “我给你做一身新的,反正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我就应该给你做新衣服。” 玉兰发现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必须改变和他的沟通方式:“去你的,谁是你的女人?不过想赔我新衣服的想法不错,拍拍我的马屁,到时候我给你找个漂亮的女人。” “哪个女人也没你漂亮,我就要你。”说着,就把玉兰楼到怀里狂吻。 “快松开,我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你不是要赔我新衣服吗?你干脆给我十块钱,我自己做,你看这么样?”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照办。” “那好,你现在就回去,一共给我拿三十。” “那我晚上就住这儿,让我好好伺候你!” “想得美,快去!” 陈二愣觉得玉兰已经答应他晚上住这儿了,感到非常兴奋,跑到家里拿了三十块钱,又拿了一瓶酒过来。 陈二愣把酒递给玉兰:“今晚高兴,我们俩喝点。” “就我们俩,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除了赌场,都睡觉了,没人来。” 玉兰很快备好两个菜,一个拌黄瓜,一个韭菜炒鸡蛋,为了安全,玉兰将大门插上,把灯光调暗,俩人就喝上了。 玉兰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尽快把钱拿到手,三杯酒下肚,她见陈二愣还没有拿钱的意思,觉得应该设法促他一下。 “陈哥,这是我第一次插上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喝酒,心里好紧张。” “而且是和一个野男人,是不是想偷汉子?” “说话不算数的男人,哪个女人会偷你?” “谁说我说话不算数?” 玉兰立即把手伸过去:“钱呢?” 陈二愣毫不含糊,掏出三张大票子,都是十块一张的,玉兰心想,这家伙还真有钱。 陈二愣显得很得意,拿着钱在空中挥了挥,对玉兰说:“只要你搂住我连亲三下,这三张大票子就是你的了。” “你以为我不敢?”玉兰为了尽快还上陈主任的钱,真是豁出去了,抱住他使劲亲了他几下,然后把他手中的钱给抢过来。 陈二愣趁机抱住玉兰使劲朝房里拖,玉兰抓住门框拼命挣扎,费劲了口舌,用尽了各种办法,终于让他放弃了进攻。 陈二愣走后,玉兰一觉睡到天亮,当天下午,就赶到县城,首先找到陈主任还账。 陈主任说什么也不要,玉兰有点生气了,对他说:“陈主任,你要是不收下,我这一辈子都不见您了。” 陈主任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个性,好了,我收下。” “这还差不多,否则,以后我就不好意思再见您了。”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 “还小丫头呢,都是孩子妈了。” “可你那天真甜蜜的微笑,仍然像是一个小丫头,见到你真开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宝葫芦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来到县医院,公公正在输液,见到玉兰,就问:“小凤……小凤?” 东平说话虽不清楚,但玉兰知道他的意思:“爸,您放心,小凤放在我妈那里,您感觉好些了吗?” 东平点了点头。 有运对玉兰说:“大夫说,爸已脱离危险了,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不好说,下一步主要就是对症治疗。” “不知道会不会瘫痪?” “说不好。” “陈二愣一共给了三十块钱,已全部还给陈主任了。” 有运一听,拉着玉兰来到病房外,跟玉兰嚷嚷起来:“你傻呀,他那么大领导,根本不在乎这点钱,过不了多久他就忘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谁像你光借不还。” “行、行,你老有理,天快黑了,麻个再回去吧。” “晚上我住哪儿?” “你去找陈主任,让他给你安排。” “这种小事不好意思麻烦他。” “也好,我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今晚你陪床,我到门诊的椅子上睡一会。” “行。” 第二天一早,玉兰就朝回赶,她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感慨万千。 陈主任的钱还上了,陈二愣也算稳住了,有运暂时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这让她感到欣慰。 玉兰赶到王家峪,已经是下午了,母亲的大门紧锁,她听见小凤正在哭,赶紧去找母亲。 彩云和有翠都在西冲插秧,干活的人见到玉兰,有热情打招呼的,也有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的:“听说县革 委会主任看上她了,让她入党当干部,真是好福气。” “人家长得那么漂亮,能歌善舞,还特别的风流,当官的能不喜欢吗?” 玉兰听到这些,只好加快步伐躲开。这时,旁边的韩秀霞站了起来:“是玉兰啊,你现在可是大红人了,有了陈主任这个靠山,连你妈现在都神气起来了。” “小表婶,请您不要乱说。” “你怕什么,长得漂亮就是资本,像刘大嘴那样的,就是脱光了搂着陈主任也没戏。” “玉兰,给你钥匙。”彩云知道,韩秀霞那张臭嘴,什么脏话都说得出来,她想让玉兰赶紧离开这里。 小凤正在家哭,玉兰也急着要回去,拿着钥匙立即朝回赶。 玉兰打开门,见小凤还在闭着眼睛哭,嗓子都有点嘶哑了,心疼得她立马抱起小凤,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小宝贝,妈妈回来了!” 小凤看见了母亲,停止了哭泣,开始吃奶,一边吃一边抽搭着。 三岁的小鱼宝听见有人回来,便从床上下来,玉兰喊了声:“小鱼宝,快过来,知道我是谁吗?” 可能是玉兰平时来得少,小鱼宝一下子想不起来叫什么,玉兰告诉他“我是你大姑。” “大姑。”小鱼宝跟着喊了一声。 玉兰听了很高兴:“唉,好孩子!”,在小鱼宝的脸上亲了一下,拉着他到后院摘了一根黄瓜,在裤子上擦了擦,递给小鱼宝,小家伙吃得可开心了。 晚饭后,玉兰抱着小凤去看望二婶,庆英正在喂玉霞,玉兰道:“二婶,玉霞都三岁了,还喂她?” 庆英道:“她自己吃弄得满身都是,还不如喂她省事。” “小鱼宝早就自己吃了,练练就好了。” “你又给小凤做了一个宝葫芦?” “是啊,她爷爷一看宝葫芦没了就跟我急了,说宝葫芦是个吉祥物,能辟邪,能保佑孩子平安,非让我找回来不可,到哪找去?只好安慰他,等到夏季指甲花开了,再做一个。这不,指甲花刚开,我就做了两个,给小红一个。” “有翠这下高兴了吧?” “是的。” 玉霞吃饱了,便跑过来抓住小凤的宝葫芦:“妈妈,这个比我的大。” 庆英赶紧问玉霞:“你是不是想要大的?” “嗯。” 庆英道:“小凤这么小,还是戴小的合适,来,换一个。”说着,就把小凤的大宝葫芦换给玉霞。 “这个原来就是小凤的,又还给小凤了。”玉兰知道小凤还不会挣,换就换吧, 没一会,小凤就睡着了,玉兰抱着孩子回去了。 睡觉时,母亲问玉兰:“你公公的病怎么样了?” 玉兰道:“已经脱离危险了,问题不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有运技术拿不起来,时间长了,恐怕兽医业务就没了。” “我也是担心这个问题,原来家里的开支都靠他,现在他这样了,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出院后,你和有运好好伺候,也许很快能恢复正常。” “但愿如此吧。” 一周后,玉兰知道公公要出院,便拉着板车去县医院。 刚出村没多久,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玉兰,去哪?” 玉兰回头一看,是陈二愣:“去县城,你去哪?” “去唐岭,是接你公公吧?” “嗯。” “正好顺道,我来拉。”玉兰没有推辞。 “昨晚我去找你两次,你都没在。” “找我干什么?” 陈二愣看了看前后都没人,便悄悄地说:“想你了,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谁想你?自作多情。” “你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就打退堂鼓。”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来例假了。” “我不信,哪有那么巧?” “爱信不信。” “那你哪天不来例假了,就告诉我,让我好好伺候你!” “做梦!” 到了县医院,玉兰和有运一起,将公公接回家。 东平一到家,就喊“小凤、小凤”,玉兰又赶紧跑到母亲那里,喂饱了小凤就朝回赶。 玉兰抱着已经熟睡的小凤来到公公床前,东平看见小凤脖子上的宝葫芦,就喊:“葫芦、葫芦”,还伸出左手想够又够不着。 玉兰连忙把宝葫芦递过去,东平攥在手里,不停地说:“好、好、好!” 东平一直都把宝葫芦看得很重,认为它能辟邪,能保佑孩子平安,见到小凤脖子上戴着宝葫芦,心里就乐了。 东平现在右半身偏瘫,大小便失禁,说话不利索,不能站,不能坐,只能卧床慢慢休养。 玉兰这几天,好不容易找来一些破旧的碎布条,缝了几块大尿布,现在终于用上了。 东平每天不是屎,就是尿,需要经常洗、晒、换,比弄小凤还费劲。好在公公身上的清洗和换尿布基本上都是有运承担,玉兰主要是配合。 一天晚上,有运一瘸一拐回到家:“玉兰,快扶我上床。” 东平听见了,赶紧问:“你怎么了?” 有运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摔了一跤。” 东平叹了口气:“唉,怎么这么不小心。” 玉兰把有运扶上床,然后关上房门,悄悄地问有运:“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运道:“被陈二愣打了。” “伤到哪里了?” “我的腰可能被他打坏了。” “我看看。” “这不是外伤,是内伤,你怎么看?” “他为什么打你?” “都是你干得好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愣说是我从中作梗,说话不算数。” “别什么事都朝我头上扣,快说是怎么回事?” “你小声点,他说你虽然跟他睡了,但不愿动真格的,还说我们俩联手耍弄他。” “你希望我跟他动真的吗?” “你也不是姑娘了,怕什么?” “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说了,不想让你守活寡,你需要这样的男人,他光棍一个,你们俩在一起,对我们三人都有好处,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非要他强暴你才觉得刺激?” “你混蛋!畜生不如的东西!”玉兰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 鸡蛋没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在我出手之后,擎天柱跟七杀甚是默契的一人找上了一只赤练祭司,而身后的嫣然也是已经开始施展她的魔法技能了,一时间,整个战场上空不断的出现各式各样的技能效果彩带,将黑漆漆的走廊映照着无限明亮。 进入到游戏之后,按照七杀信息当中的坐标,找到了集合地点,远远地便听到欧阳绝跟擎天柱再跟七杀抱怨,说是自己还没有休息好之类的话。 不过两人都知道,魂斗罗和封号斗罗只见的差距,就好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隔着十万八千里,八十九级的魂斗罗想要升到九十级,难如登天。这也是为什么斗罗大陆的封号斗罗为什么那么少了。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周天傻眼了,呆呆的望着几息之间便飞出近千米的归云雀。 红得发亮的光芒像是等待多时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刚感受到凌风武魂,顿时如同海纳百川一般朝着凌风的方向蜂拥而至。 大师这么猜想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在他的理论中像凌风这样的妖孽,四万年绝对是超级逆天的存在了。 碧色通透的玉钗,莹润璀璨,在手心中射出淡淡的柔光,温玉蔻还没看够,傅庭慎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俊朗的面容,挺直的鼻梁,让她脸红不已。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沐毅直接使用出来自己已经许久没用的爆裂拳,这虽然是下级武学,但是这是沐毅第一个学习的武学,也是不多的武学之一,因为沐毅更加注重的是精神力,原力的高级武学他并没有学习了。 “也好。”虽早知颜卿放下了,但眼前这般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也安心了。 “千百年,你魔性一直未泯,告诉你,我救你是出于兄妹之情,你莫想在我手中报复这五鬼。”鹏魔王对刑茹嫣冷声道。 和于晓萱分别之后,沈清澜回了医院,不知道傅衡逸吃了没有,还是在路上给他买了一点吃的,只是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沈希潼的声音,沈清澜脚步一顿,没有进去。 两位军功卓越的老人一起提出了请求,上级领导也不得不重视,亲自给那些研究室的负责人打电话,安排人员与伊登一起研究。 顾逸讽刺勾了勾唇,眼神一点都没有为之动容,朝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话。 “我是第一组。”乔若茵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是走上前,笑着开口道。 “别咬了。”吴牧见她又一次要咬上自己的唇瓣,上前去掐住她的下巴,夏欣芸没有力气挣脱开,即便她尽了最大的力气,也甩不掉,她的眸子恶狠狠盯着他。 叶少卿的手在她背上磨砂着,发觉她火辣的眼神幽沉的眼底一亮。 “当年你是用尽资源捧的我,但是,你并没有在你的家人面前替我打算过,你更不知道你的母亲曾经三次来找过我。”李安璇叙述着。 人生的岔路口,难免有徘徊和迷茫,无论怎么样,都需要他去面对,而有些事情,更不是他逃避就可以拒绝接受。 但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值得,无论之后的比赛她是退出还是继续,他都想给她在这里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你问的是我有没有参加过比赛。”沈清澜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明刚经过激烈的比赛,可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就连脸色也与比赛前没有丝毫差别。 难道她已经爱上了霍凌峰?他的痞子气,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保护着自己,从来都没有松过手。他从来都是以自己的方便为目的去做任何的事情,对待自己的父母也十分有礼。对待让自己受伤的人从来不妥协。 在饭后不一会,抽着烟打着屁的时候,李权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让他不得不离开这边去机场的电话。 夜紫菡轻笑,接过公公递来的测灵石,大大方方的抱着,测灵石仅仅只是闪烁微弱的光芒,只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再次消失。 这鞭子也不知道什么藤条锻造而出,布满了荆棘,若抽打在人的身上,定然是皮开肉绽的。 现在才晚上9点,夏龙清在接到李权电话听到他说的情况后仅用了10分钟,就拉来了两辆轿车,3两面包车的人马杀到了公园这边,吓坏了一边的旁人。 雷剑把这些刚参加八路军的新战士,分派到各个排,要求老战士在行军打仗中,多照顾这些新兵,不要歧视不要放弃,更不能打骂。 虽然它还在下落,但是落下的速度,却是在不断的放慢,再放慢,并且也在他眼中不断的解析,再解析。 一刹那之间,星海沸腾,周围那无数血线,便这么近乎疯狂的被星海吞噬,也被白乐本身所吞噬。 而且他天生的长腿衣服架子,所以看着倒是有点点现在非常火爆的韩潮风格呢。 庄轻轻立刻在他还有进一步动作之前,一个翻身灵巧地爬了下来,然后索性卷起了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团团包围住,然后直接下床走了过去。 天武大陆的面目,已经向楚阳展开了冰山一角,特别是听王猛所说的武道境界,更深知,他现在的实力不足以纵横天下。 就连曹操以往和她同房,也时常会赞不绝口,说她是吹拉弹唱才艺双磬。 让他有机会摆脱商户这个名号,转而迈向勋贵。就算再他这一代做不到,那么他儿子,他孙子。有这个荣光,商转仕,就简单得多了,总会有一代可以成功的。而越早成功,他裴家往后的路无疑就会越好走。 对于这部典籍,他也了解过,世间强者,哪怕他父亲洪玄机,还有当朝帝王杨盘,亦或者说是天下第一人梦神机都大为觊觎。 Faker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们分到的车是卡丁车,而且是装饰了狮子头的卡丁车!看上去和儿童玩具没区别。 第一百五十章 离婚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兰气冲冲地跑到赌场,见有运正玩得高兴,更加来气:“有运,出来!” 有运装作没听见,继续玩。 玉兰冲到有云跟前,抓住他的衣服朝外拽:“我喊你没听见啊?” 有运猛地一甩手,手背正好打在玉兰的脸上,打得还挺响,赌场的人接着就开始起哄:“有运,长本事了,开始打老婆了!” “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们都要记住了。” 玉兰控住不住心中的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回到家里哭得更伤心。东平见了,哆哆嗦嗦地问:“玉兰,你……怎么了?” 玉兰只是不停地哭,拿起床单把自己的衣服包起来,背起小凤:“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摔下这句话就走了。 玉兰听见公公在不停地喊她,但她头也没回,义无反顾地走了。 玉兰赶到娘家,母亲和玉强他们都已睡下,只有玉军还在煤油灯下学习。 “大姐,您回来了。”玉军跟姐姐打招呼。 玉兰道:“嗯,还没睡啊?” “没有,我看看小凤。” 小凤已经在玉兰的后背上睡着了,玉兰把她放到母亲的身边,彩云还没睡着,见玉兰这么晚背着孩子回来,觉得奇怪,但当着玉军的面也不好多问。 玉兰一夜都没睡好,想起婚后这几年,一直都在努力,希望有运能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 从想方设法帮他治病,到苦口婆心劝他戒赌,从鼓励他学技术,到激励他担起家庭重任,没有一样能让她满意,她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离婚,是玉兰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她知道母亲也不会同意,毕竟这是换亲,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太累了,实在是扛不住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说,说深了怕母亲伤心,说浅了又怕母亲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没事找事。 天还没亮,玉军就吃完早饭,上山拾柴去了。 玉兰见母亲已经醒了,便问母亲:“妈,玉军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从暑假开始,天天都这样,早一点去,趁着凉快拾柴,然后挑到三隆集去卖。” “他这身子骨别累着了,不能天天都这么干。” “我说了,他不听,觉得自己没事。” “大嫂最近对您还好吗?” “你哥在家就好些,不在家时就来劲。不说她了,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我这次回来就不回去了,以后,我带着小凤跟您过。” “什么意思?” “我要和他离婚。” “什么?离婚?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离婚?”彩云一听,脑子就大了。 “一言难尽。”玉兰把这几年来,一些难以启齿的事,包括“借种”、“抵债”等全都告诉了母亲,她觉得憋在肚子里太难受,不吐不快,可这些事无法跟别人说,只能跟自己的母亲说。 “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个有运,真不是东西,这样也好,回来住一段时间再说。”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您跟谁都不能说,特别是大嫂,我回来她肯定不高兴。” “不怕,有你哥在,她不敢太过分。” “我不能老在家里呆着,油坊李叔叔那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可做?” “我帮你问一问。” 有翠得知玉兰要离婚的消息,先是感到惊讶,因为她一直以为她和有运处得不错,脾气性格也好,怎么会突然要离婚呢? 她细一想,觉得也正常。有运这种人,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她庆幸自己跳出这个火海,逃出这个魔鬼之地。 但她相信,有运轻易不会放过玉兰,要离婚也不是那么容易。 有运在赌场,无意中打了玉兰,是引发她下决心离婚的***。尤其是在赌友的起哄下,他那种得意忘形的狂妄劲和所谓“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谬论,深深地刺痛了玉兰的心。 脑子发热的有运,在赌场开始充大尾巴狼,卖鸡蛋的钱没一会就让他给输光了。 这时,他才慢慢冷静下来,心里觉得不踏实,便离开赌场回家。 “玉兰,玉兰!”有运刚到家门口,就开始喊起来。 “走了……回了…….小凤……”东平见到有运,想说的话太多,可又说不出来,只是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 有运急着问父亲:“玉兰去哪了?” 东平道:“娘家……离婚……” 有运一听,知道事情闹大了,他见床底下放鸡蛋的坛子已被搬出来了,估计玉兰就是因为此事到赌场找他去的。 玉兰一走,家里所有的事都落在有运一人身上,东平一再催促他把玉兰接回来。有运觉得玉兰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也白去,过几天等她气消了再去接她,效果可能会好些。 东平床上的屎尿不断,整个屋内气味冲人,有运只是每天晚上给清洗一次,平时不管父亲怎么喊叫,他都装作听不见,东平也没办法,只能忍受着。 家里的煤油没有,晚上只能黑着,盐也没了,先忍着。几顿下来,觉得不行,只好厚着脸皮去找有涛,说玉兰娘家有事回去了,请他从街上带一斤盐回来。 有运不愿让别人知道,玉兰要和他闹离婚的事,每当有人问起玉兰,他只是说娘家有事回去了。 可王家峪和杨家岗都是一个大队,信息传得很快,没几天,村里人都知道玉兰闹离婚的事。这下子有运开始慌了,他觉得玉兰这次是要跟他动真的,他有点扛不住了,一大早就跑到王家峪,去找玉兰。 玉兰在娘家这几天,主要是帮着李尚虎做一些田间管理的杂活,由于天气炎热,只是早晚去西山给田间清除一些杂草,松松土壤。 尚虎的一百亩地,今年种的有花生、芝麻、黄豆和油菜四种油料作物,长势良好,与生产队要死不活的旱作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不出现大的干旱,将又是一个丰收年。 现在玉兰的心情很矛盾,自己刚入党、当上干部不久,就开始闹离婚,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指责她,更觉得对不起陈主任的栽培。 可她又觉得实在无法跟有运这样的人长期生活下去,想改变他又做不到。 她想到自己离开后,杨家岗的民兵工作怎么办?那两个五保户怎么办? 她既盼望有运来接她,又害怕有运来。 有运见到玉兰时,一个劲地赔礼道歉,求她回去,玉兰就是不搭理他,抱着孩子躲到后院,有运就跟在后面,一会儿表决心,一会儿打自己的嘴巴,弄得玉兰心里更烦:“你有完没完?滚回去,我们之间结束了。” 有运又找到彩云:“妈,您帮我说说,只要玉兰答应跟我回去,我一切都按她的要求立即改正。” “玉兰已经对你失去了信心,一下子转不过来,你先回去,我再做做她的工作。” 有运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下午,空中的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把整个大地烤得就像一个蒸笼似的,玉兰正拿着毛巾,不停地给小凤擦汗,忽听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玉兰……小凤……” 玉兰出门一看,原来是有运用板车把父亲拉过来了,她赶紧上前:“爸,这么热,您怎么过来了?” “玉兰……回家!”东平望着玉兰说。 当得知玉兰公公过来了,彩云、玉强和玉军都过来打招呼,有翠也过来,喊了一声“爸”,东平笑着说:“有翠……想你……” 彩云知道东平坐不住,就让有运和玉强把东平抬到她床上休息一会,东平说什么都不同意,没办法,只好把他拉到门前的一棵树阴下。 玉兰端了一盆冷水,拿了一个毛巾,给公公擦了擦脸。玉兰觉得不管有运如何,公公对她还是不错的,对长辈应该尊重。 东平冲着玉兰喊“小凤……小凤!” 玉兰赶紧回去把小凤抱过来,东平见到大孙女,双眼流出了热泪:“大……孙女!” 小凤看见爷爷,显得很兴奋,两条腿开始踹起来,两只小手不停地拍起来,就像欢迎领导来检查工作似的,虽说还不到一周岁,但她已经可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关节炎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有运看到这里,觉得自己的这一招效果不错,虽然让父亲受了一些罪,但只要能把玉兰请回去,相信父亲能理解,也会高兴。 东平拉着玉兰的手,含泪恳求:“回家……回家!” 善良的玉兰连连点头,东平笑了,有运和彩云也都笑了。 玉兰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命,就像那头老牛一样,应该无怨无悔,勤勤恳恳地去耕耘,踏踏实实地去生活。 临走时,尚虎塞给玉兰五块钱,说是这几天的劳务费,玉兰觉得太多,一再推让,最后,还是彩云示意她才肯收下。 有运拉着父亲,玉兰抱着小凤,一家人离开了王家峪回家。 玉兰他们刚离开,就有三个警察来到西晒场,彩云和村里的一些人立即围过去看热闹,发现他们都进了大队部。 没一会,王红兵和三个警察一起进了油坊,彩云跟着来到油坊门前。接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叫你拿你就拿,废什么话!” “小屁孩,你跟谁说话呢?老子不吃你这一套,给我滚!” “你敢,要是再不交账本,就把你捆起来带走!” “你捆我?老子打美国佬的时候,你还不知在谁腿肚子里转筋呢!你捆个试试!” 彩云见和尚虎发生争执的警察是个小伙子,她怕俩人动手打起来,立即进去劝阻:“尚虎,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然后又对那个年轻的警察说:“账本我给你拿。” “你是谁?” 王红兵道:“她是这里的会计。” “那好,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警察拿到账本,又回到大队部,彩云也跟着进去。 一位年长的警察和那位年轻的警察开始查看账本和票据。一位中年警察对彩云说:“我是县公安局的,这两位是地区公安局的,他们要查账,请你配合一下。” “没问题,尚虎脾气不好,请你们包含。” “没事,革 委会的陈主任说了,让你们配合一下。” “好的,我们积极配合。” 那两个查账的边查边嘀咕:“怎么没有村民换油的账啊?”“是不是有两本账?” 那位年长的警察问:“会计呢?你们是不是还有一本账?” 彩云道:“没有,就这一本。” “村民不到你们这来换油吗?” 尚虎道:“来换,没记,我这里没有会计,只有量大的,才请她帮着记一下。” “你这可不行啊,成品油和原料都应该详细记账。” 彩云道:“行,我们立即改,全部记账。” “你们换油收的加工费一年有多少?” 尚虎道:“没统计过。” “加工费是交给大队还是公社。” “这油坊是我花钱建的,交给谁啊?交给我自己。” “这可不行,你这是搞资本主义,是违法的。” 彩云听说违法,觉得问题严重,赶紧解释道:“警察同志,他这个有些特殊。他是革命功臣,是部队转业干部,他看到家乡周边没油坊,村民们都没油吃,所以就放弃了干部身份和城里的工作,来到这里为我们办好事,这也是县里特批的,这一点,我们王主任可以作证。” “你倒挺能说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就是一个种地的农民。” “不像。” 接着,他又问王红兵:“这位女同志刚才说的是实情吗?” 王红兵道:“是实情,这个我可以作证。” “好吧,你带我们去看看那一百亩地。” “行,我带你们去。” 彩云和尚虎也一起跟着到了山上。 看完回来后,那位年长的警察对尚虎说:“生产队开拓的一百亩荒地,虽然未纳入集体耕地面积,但借给个人耕种的行为违反了大寨精神,背离了社会主义道路,收取的加工费装入个人腰包,就是搞资本主义,你的问题我们回去研究后再处理,今天就这样了,我们随时可能来调查,希望你别远走。” 彩云怕尚虎和他再呛起来,连忙接过话茬:“警察同志,这个您尽管放心,他一直都在这里。” 三位警察离开后,彩云问尚虎:“虎哥,怎么回事?”彩云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称呼他,尚虎也非常喜欢,特别是在俩人亲热时。 尚虎道:“有人举报到省里,还是说我搞资本主义,今天是地区公安局和县公安局过来进行联合调查。事实证明,我一百亩油料作物的榨油产品没有擅自向外销售,都卖给了国家,就是加工费的问题可能有点小麻烦。” “估计会怎么处理?” “现在不好说,陈主任和地区革 委会主任关系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这次举报和上次是一个人吗?” “应该是,上次举报到地区,陈主任没让查,直接给摁住了,所以没人知道此事,这次是瞒不住了。” “肯定是你这个火爆脾气得罪了谁,现在要报复你。” “据陈主任说,可能是他们革 委会内部的人干的,矛头不是冲我,而是冲着他来的。” “千万别让陈主任受牵累” “我也是这么想。” 玉军暑假就要结束了,他拾柴和砍草卖的钱已经够自己新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了,还存下一些草在后院堆起一个草垛。 开学不到两个月,玉军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一开始只是发烧,浑身酸痛、无力,接着两个膝关节疼痛、红肿、灼热,活动受限,过两天膝关节刚好一些,两个肘关节、腕关节也相继出现相同的症状,作业也无法完成,唐秀丽从家里带了一些退烧药,吃了好像没什么效果。 玉军坚持了几天,实在扛不住了,唐秀丽陪着他到县医院看大夫,诊断为风湿性 关节炎,开了一些药就回来了。 吃了几天药,症状似乎有点缓解,可过不了多久,又开始了,就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了两周多,学校让他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病好了再来上学。 玉军回到家,彩云听说是关节炎,也没当回事,只是让他在家休息和学习。 休息几天后,病情仍然未见好转,有时高烧,有时低烧,特别是变天前夕或阴雨天,关节疼得更厉害,只能卧床休息。 大队合作医疗室的赤脚医生王福义过来看了以后,只给了一些阿司匹林,别的药没有。 彩云见玉军非常难受的感觉,才意识到这个关节炎不一般,便带他到县医院去检查。 结果跟上次一样,也是做了一些检查,诊断为风湿性 关节炎,开了一些药就回来了。 经过几次反复,彩云下决心带他到南京去看病。 俩人一大早就出发,赶到南京时,已是傍晚了,本想在汽车站候车室过夜,可十点左右,工作人员过来,把他们赶出去了。俩人就在车站门前的马路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俩人就来到南京鼓楼医院排队挂号。这里看病的人太多,上午的号没挂上,挂的是下午的号。大夫看后,做了心电图、拍片子和化验等检查。由于化验结果第二天才能出来,又在大街上凑合了一晚上。 检查结果是血沉增快,抗O升高,诊断还是风湿性 关节炎,开了几种药就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玉强见了就问:“大夫怎么说?” 彩云告诉他:“就是风湿性 关节炎,但开的药跟县医院有些不一样。” “大医院看病贵吧?” “加上交通费,一共花了十几块钱。” 正在做饭的有翠听了,马上就火了:“啊?十几块?怎么花这么多钱?” “做了几种检查,开的药也比较多。” “不就发热吗?为什么非要到南京去看?” “主要是想进一步明确诊断,看大医院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们累死累活供他上学,现在又要看病花钱,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玉强冲着有翠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有病不看行吗?” “什么叫废话?我们花一毛钱都心疼,他这好,一次就花了十几块,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完,将手中的水瓢狠狠地砸在地上,跑进房里,将门使劲一关。 玉军赶紧跑过去,安慰她:“嫂子,别生气了,这次大夫给开了好几种药,说不定就能彻底治好了。” “要是再犯呢?” “如果再犯的话,也不到南京去了,就在县医院看就行了。” 一周后,玉军的病情好了许多,生活和学习基本上不受影响,玉军觉得应该是好了。 可是没多久,又犯了,跟原来一样,彩云又带他到南京去,跟上次一样,还是做了那些检查,开的药也跟上次一样。 但这次,彩云没敢如实跟有翠说,只是说到县医院看病去了。 快到毕业考试了,玉军坚持到学校去参加考试,考试成绩在年级排名第六,他比较满意,班主任孙老师也感到高兴。 毕业分别时,唐秀丽为了感谢玉军帮她做作业,提出要和他握手告别,玉军见没人注意他们,便勇敢地握住她的手,但很快就松开了。 春节前,尚虎收到陈主任的来信,主要内容就是举报的事,他已经给摆平了,让尚虎年前多打一些纯芝麻油,准备给地区和省里的几个有关领导也送一些。 尚虎有什么事,都会跟彩云说,她得知此事,首先想到要给大志夫妇备一点。 去年大志爱人来信让她办的事没办成,心里一直放不下。过去大志两口子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了她很多帮助,这个情现在应该想办法还。 她提前把后院收的几斤芝麻交给了尚虎,希望给她留两斤纯芝麻油,尚虎当然会答应。 彩云还准备了一些花生米和鸡蛋,这都是大城市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就在此时,彩云接到了大志爱人赵红艳的来信,还是想要纯芝麻油和花生米的事。彩云知道赵红艳很看重那位部长夫人,所以,她觉得准备两斤纯芝麻油有点少。 她去找尚虎商量,尚虎知道彩云是为了报答大志夫妇的恩情,所以,答应给她五斤纯芝麻油,五斤纯花生油,彩云感到非常高兴,觉得赵红艳这次肯定会满意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彩云突然接到赵红艳的来信,说大志得病住院了,春节回不去了,问纯芝麻油能不能想办法从邮局寄过去。 彩云知道,这么多油,邮局肯定不给寄,这让彩云感到为难了。 尚虎建议她直接给送过去,他担心这油坊以后还让不让继续干,如果不让干了,再也弄不到这种纯芝麻油了。 彩云觉得是个办法,她不知道大志得了什么大病?既然需要住院,应该病得不轻,她很想去看看,也可以了解一下大志在部队生活是什么样。 她又在村子里收了十来斤鸡蛋,加上原来准备的和大志父母给的,一共有二十来斤,她将鸡蛋放入木桶,里面放一些稻壳作为缓冲,防止破损。 尚虎对彩云的事特别上心,专门从家里拿来了两只咸鸭子和两刀腊肉送给她。 彩云还杀了两只老母鸡和一只公鸡,大志父母也准备了公鸡和母鸡各一只,还备了一些绿豆,加上花生米,一共八十多斤。 彩云找了两个麻袋,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放入麻袋里,一个里面装的是鸡蛋、花生米和绿豆,另一个里面装的是油、鸡、鸭子和腊肉,经捆绑固定后,用一个竹扁担挑着。 玉强送母亲到蚌埠上了火车,然后给大志叔发了个电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的确良 - 皖东人家 - 古占 经过两天一夜的运行,火车终于到达了燕北火车站。彩云挑着两个麻袋,出了火车站后,见不到赵红艳的踪影,心里有些发慌。 她想,可能是他们没收到电报,她从衣兜里掏出赵红艳来信的信封,经询问,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何乘公交到达这里。 后来她专找穿军装的问,结果有个小伙子告诉她详细的乘车路线,并给她写了一个纸条。 彩云按照这个线路,中间换了二次车,最后到达目的地。 原来大志的部队在燕北远郊区,这里是一个丘陵地带,彩云到这里时已是下午了,部队大门口有两个持枪的战士站岗,不让进,必须有大志家人来接才可以进去。 传达室值班人员说,大志家没人接电话,没办法,彩云只能在外面等。 “赵红艳!”快到傍晚时分,彩云见走过来的人像是大志的爱人,激动得直呼其名。 “彩云?怎么是你?”赵红艳见是彩云,感到非常惊讶。 “嫂子,还真是您!站岗的不让进,我一直在这等。” “没想到你会来,提前拍个电报我也好去接你。” “我买了火车票后,我儿子就给您们拍电报了。” “大志上午手术,我早早就去医院了,所以没收到。” “大志怎么了?” “急性阑尾炎,小手术,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赵红艳领着彩云,穿过办公区,来到家属院。门卫告诉她有大志的电报,上午家里没人,一直放在这里,赵红艳一看,正是彩云发来的电报。 赵红艳住在一栋四层楼的三层,在外面她不好意思问,到家后,便忍不住问彩云:“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都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彩云心想,你看了肯定高兴,她将两个麻袋解开,边拿边介绍,彩云见她那张小嘴乐得一直合不上,等彩云介绍完了,她猛地一巴掌拍在彩云的后背:“哎呀,我亲爱的彩云,你真伟大!” “嫂子,你喜欢就好!” “喜欢,太喜欢了,今晚我就要给部长夫人来个特大惊喜!” 彩云告诉她,有些东西是大志父母给捎来的。 晚饭后,赵红艳和儿子,提着两个装得满满的篮子,去部长夫人家。彩云仔细察看了大志家的摆设,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大志夫妇住阳面的主卧室,两个孩子住阴面的小卧室。 主卧室的床头上方挂着大志和赵红艳的合影照,大志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显得特别精神。 没一会,赵红艳就回来了,脸上还能看出那股兴奋劲:“彩云,你猜部长夫人怎么着?” 彩云道:“我猜不出来。” “她见了我送去的东西,打开纯芝麻油瓶塞子,一下子笑出声来了,我很少见她这么高兴过。” “正好过年能用上。” “她说明天要过来,看看你是哪路神仙,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就是巧了,要没有这么一个特殊的油坊,我也弄不到这些东西。” “油坊那个人好像是个转业军人,他怎么对你这么好?是不是看上你了?” “嫂子,看您说哪去了。” “好了,不说这个,走,澡堂开了,我带你去洗个澡。” 赵红艳拿着一个脸盆和毛巾,领着彩云奔澡堂而去。 澡堂就在楼下不远处,彩云这是第一次进澡堂洗澡,她不知道该怎么洗。 她见里面的人都把衣服脱了,放在长凳子上,再看看赵红艳也是这样,才赶紧脱衣服。 走进浴室,共有两个水池子,一个温度高一些,一个温度低一些,池子里人比较多,彩云只能跟着赵红艳。 晚上睡觉时,赵红艳对彩云说:“大志不在家,晚上你就睡我那里。” “我还是跟两个孩子一起睡吧,你那床那么好,我怕睡不惯。” “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张床吗,别那么多事,我正好想和你聊聊。” “好吧。” “你们冬天去哪洗澡?” “就在家烧点热水擦一擦。” “为什么不去澡堂洗?” “澡堂县城才有,再说开着灯脱光了感到难为情,不习惯。” “听说你们夏天不是都在一个水塘里洗吗?” “那是晚上,即使有月亮,也比开着灯好些,而且彼此都很熟悉,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这么多年了,还想大志吗?” “怎么说呢,应该说忘不了你和大志的情,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救了我们,所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们!” “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大志能喜欢上你,说明他眼光不错。”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能找到你这么贤惠善良的妻子,是他的福分。” “你真会说话,大志心粗,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会尽力而为。” 第二天,俩人来到医院。春节前,许多病人都出院了,大志的病房只有他一人,快到大志病房门口时,赵红艳问彩云:“你猜大志能不能听出你的声音来?” 彩云道:“就是能听出来,也想不到会是我。” “我们试一试,一会我让你进去你再进去,见到他时不许多说话,就喊他的名字。” “行。” 赵红艳进去没一会,就喊:“进来。” 彩云进到病房,见赵红艳用手捂住大志的双眼,就喊了一声:“大志。” 大志说:“再喊一次。” 彩云又喊了一次:“大志。” 大志道:“这声音特别像彩云的声音。” 赵红艳立即松手,大志很快露出满脸惊讶的样子:“怎么?真是你啊!” 彩云道:“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你。” “这么远,专门来看我?” “那倒不是,就是顺便。” 赵红艳道:“彩云是怕我吃醋,实际上就是专门来看你的,她想你了。” 大志道:“我不信。” 赵红艳望着彩云,坏笑着在大志耳边悄悄地说:“我告诉你,昨晚彩云就睡在你的枕头上,你要是在家的话,我就让你跟她同床。” 大志瞪了她一眼:“别胡说!” “开个玩笑,今天我高兴。” “怎么这么高兴?” “你不知道,昨晚我给部长夫人送东西去了,正好部长也在家,他亲口对我说‘谢谢你!红艳’,你说他那么大的领导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肯定是他爱人经常提起我,你说是不是?” “知道你的名字就那么高兴?至于吗?” “当然了,以后我有什么事就可以直接找他去了,他肯定会帮忙的。” 大志很严肃地说:“你可别乱来,这叫不懂规矩。” 彩云插话道:“嫂子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红艳道:“他这人就这样,死心眼。” 彩云在赵红艳那里住了两晚上,第三天上午,红艳送她上了火车,回到了家里。 赵红艳送给彩云的一个的确良布料,她舍不得用,送给了玉兰。有翠知道了,便找婆婆理论起来:“妈,您把好东西都送给了大志,弄得我们过年几天就吃白菜豆腐,大人委屈一点也就算了,可孩子们也跟着倒霉。” 彩云道:“我们欠他们的情早晚都要还的,这正好是个机会,还了我们心里就踏实了。” “这个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您用的钱基本上都是玉强挣的。” “没有他们的帮助,玉强的命可能都没了,现在他挣钱了,还这个情不应该吗?” “他是我丈夫,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他的钱是你的,他欠的情跟你没关系,是吗?” “这个情不是玉强一个人欠的,玉兰也有份,她一分钱没出,还得了一块好布料。” “原来你是生这个气,你直接说不就完了,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没错,可你也是从那个家庭出来的,玉兰在那里生活不容易,这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前段时间又闹离婚,我就是想安慰她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我整天背着孩子去上工,大的锁在家里哭,您稍不顺心还要让玉强来打我出气,我容易吗?” 正躺在床上的玉军赶紧插话:“大嫂,等我挣钱了,我给您买更好的布料。” 有翠冷笑了一声:“就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什么用都没有,快成废人了,将来能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 彩云道:“玉军也是好意,你怎能这么说话?” “那您想让我怎么说?” “他就是关节炎,肯定能治好的。” “好多人都说这种关节炎治不好,时间一长,关节都会变形。” “你说的是类风湿性 关节炎,跟玉军这个不一样。” “玉强在吗?”这时,记工员小王拿着记工账本过来。 有翠道:“不在,是对工吗?” “是的。” 有翠把自己和玉强的记工本都拿过来,彩云也把自己的记工本拿来,逐一核对。 有翠发现自己清理猪圈的五担粪土记工员漏记,按队里的规定,每担三分工,合计十五分,记工员当即给补记上。 所有有底分的劳力都有一本记工本,每天晚上都要记录下自己一天的出工内容。是定额的,记下定额数和经队长验收完成的数。是大寨工的,要记下出工的内容。 队上的记工员有专门的记工账本,每天要和队长一起,记录每个社员出工情况和定额任务完成情况。 于是就需要“对工”,即记工员与每位社员进行工分核对,每五至十天进行一次。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想活了 - 皖东人家 - 古占 最近几天,一直下雪,玉军的病情加重,只能卧床休息,有时烧的全身发烫,关节和全身酸疼难忍。 一天夜里,彩云一觉醒来,发现玉军没在床上,她觉得可能是上茅缸去了。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玉军回来,便起身到后院找他。茅缸没有,整个院子都没有,他忍不住喊了起来:“玉军,玉军,你在哪?” “妈!”草垛西侧传来哽咽的声音,借着月光,她看见儿子蜷缩在那里,两手在不停地擦眼泪。 彩云连忙上前拉住他:“天这么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赶紧回去!” “妈,我不想活了,死了大家都干净!” “不许说这种傻话,你爸要是听见了,该有多伤心啊!为了你,他把命都豁出去了,快跟我回去!” 回到床上,彩云跟他睡一头,问他:“孩子,跟妈说,你怎么了?” “我这病可能治不好了,拖累了全家,大嫂老是发脾气,给我脸色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人的一生,怎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坎,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趴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是考验你意志的时候,你妈我这几十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罪没遭过?面对那么多生死关,我见我退却过吗?我不但活过来了,而且我还一定要比别人活得更精彩!” “妈,您是靠什么闯过来的?” “靠的就是宁死不屈、死不认输的意志,靠的就是你爷爷奶奶的嘱托,让老陈家过上好日子的精神支撑!” “我现在很迷茫,悲观的情绪压得我喘不气来。” “你知道一夜之间什么时候最黑暗吗?” “当然是黎明前那段时间。” “对于你来说,现在可能就是处在黎明前的那个时段,只要你闯过了这个坎,迎接你的将是一片光明!” “为了我看病,借了李叔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你李叔油坊生意不错,赚了一些钱,他觉得你是个有志气、有出息的孩子,愿意出钱帮你治病,你可别辜负他的一片好心。” “我觉得老是发高烧,脑子早晚会被烧傻了,将来真的像大嫂子说的那样,成了一个废人,拖累您一辈子。” “你李叔昨天又塞给我二十块钱,让我赶紧带你到南京去看病,我们明天就走。” “我大嫂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闹了。” “就说我们去县医院看病。” 彩云又带他到南京另一家医院检查,大夫看了原来的检查结果,说诊断没问题,需要继续服药。 彩云问了问这病能不能彻底治愈,大夫告诉她,这病容易反复,严重时尽量卧床休息,平时少接触凉水,注意防潮,按时服药。 到家后,云急着上茅缸,将帆布包随手放在桌子上,解完手回来时,见有翠正在包里翻找什么,她赶紧上前把包夺过去:“你找什么?” 有翠将攥在手里的两张车票和一张处方使劲朝桌上一拍:“去南京的车票,还有南京工人医院的处方,你们不是说县里看病吗?这是怎么回事?” 彩云赶紧跟她解释:“县医院那边药不全,大夫让我们到大医院去看,所以,就去了南京。”为了安抚有翠的情绪,彩云只好编了这个谎话来应付她。 “两个孩子的衣服都小了,一直拖着不给换,这倒好,看病大把大把的花钱,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让你们给糟蹋了。” “你这叫什么话?有病不治能行吗?” “治、治、治!看这茅草屋能值多少钱,都卖了拿去治病好了。” 玉强气汹汹地从房里出来制止她:“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怎么了,家里的钱都给他们败光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真是个窝囊废!” 气得玉强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玉军连忙上前抱住他:“哥,别这样,是我拖累了这个家!” 玉强拍了拍他:“没你的事,有病就该治,去好好休息一下。” 玉军从南京回来后,基本上都是按照医嘱服药,但这病还是时重时轻,反复无常。 玉兰对弟弟的病情感到担忧,她问母亲:“您说玉军的病会不会长期就这样了?” “我也说不好,大夫说,他这病容易反复,恐怕很难除根。” “他身体本来就弱,加上有病,这脸显得更瘦长、嘴也更凸了,这形象将来找对象都成了问题。” “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首要的问题是治病。” 进入四月份,天气渐暖,玉军的病有所好转,虽然还是经常发烧,关节痛,但基本上能忍受,能够活动,他觉得不能老这么呆着,想办法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他和母亲商量,决定放牛,每天也能给家里挣几个工分,也算给家里做点贡献,免得嫂子生气,看她脸色过日子。 彩云跟他说:“放牛除了挣工分,还可以利用你的优势,教这些孩子们学点文化。”彩云想,这可以让玉军发现自身的价值,增强对战胜疾病的信心和勇气。 “这个没问题,也算是为社会做点贡献,我很乐意。” 从这天开始,他就带着这些放牛娃到西山去放牛,把牛放到山上,然后集中到一起学习。 先从最基本的数字开始,教他们认识阿拉伯数字和大小写,然后教他们一百以内加减法。 这些孩子学得很认真,晚上也跑来让玉军教他们,一些别的孩子也过来听,人越来越多,家里都快挤满了。 他怕嫂子不高兴,便让哥哥做了一个长方形的板子,然后抹上一些墨汁,就成了一个小黑板,钉在大队部的外墙上。 晚饭后,这些孩子们都到那里听他讲,除了基本的算术,还教他们认识最常用的字。 后来,没上学的孩子们基本上都来了,一些十几岁的大姑娘、小伙子,还有一些中年人也过来学,一共有好几十人。 黑板有点小,离远了看不清,他就让前面的就地坐下,中间的带小板凳坐着,后面的都站着,这样都能看得清楚了。 有些人提出,要玉军教他们怎么记账,特别是如何记工分,如何和记工员对工。 队里的记工员也来找他,说有不少家庭连一个会记工的人都没有,他们就靠记忆进行对工,时间一长就记不清了,对工时经常发生误会,希望他能借此机会教会大家记工。 玉军觉得,教大家识字、识数,如能跟实际需要相结合,效果可能会更好。 要会计工分,就必须学会涉及各种农活名称的字会认会写,所以,他就从此入手。 大家对文化知识的渴求和实际需要,极大地鼓舞了他,给他的义务教学工作注入了新的动力和活力。 教学中,有时由于膝关节疼痛,不由自主地弯腰用手去揉一揉,捶一捶。一个与他一起放牛的小伙伴,跑到大队部给他搬来一个长板凳,让他坐下来讲,玉军很感动,用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表示感谢。 玉军除了放牛和教学,还利用业余时间给周边几个村民继续维修小喇叭。 通过两年多的维修,逐步积累了一些经验,摸索出一些自己独创的土办法,如鉴别舌簧喇叭线圈断线好坏的简易方法等。 线圈断线修理起来比较麻烦,先要把线圈漆包线拆下来,找到断点后,进行焊接后再重新绕好。 由于村里没通电,电烙铁无法使用,他就将断点两端用砂纸打磨后拧在一起,涂一点松香膏,等做饭时,把火叉顶端烧得有些发红的时候,就可以用焊锡焊接好。 舌簧喇叭的线圈有一万多圈,绕起来相当费时,好在舌簧喇叭的线圈可以乱绕,不用排线。所以,他就用纺车当绕线机,将线圈架固定在纺车锭子的转抽上,摇动纺车把手,就能完成绕线工作,这样就快多了。 玉军睡觉比较死,他希望每天早晨小喇叭的声音能再大一点,就像闹钟一样,让他早点起床。 如何提高音量?他琢磨了半天,觉得可以把线圈由单股改成双股,这样就可以降低阻抗,加大电流量和磁场强度,音量应该能提高。 他试了试,还真成功了,声音确实比原来大大提高了,结果村里许多人都来找他,希望把家里小喇叭的声音也调大一些。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大家都这么做,必然造成沿线其他用户收听质量下降,这显然是损人利己的行为,于是,立即进行纠正,恢复原状。 一天下午,大队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贯彻落实县第七次“农业学大寨”会议精神。 玉兰早早赶过来,给玉军带来几个要维修的小喇叭。有翠见玉兰穿着那件白色镶着蓝灰色碎花的“的确良”上衣时,心中不由自主地燃起一股怒火,绷着脸,指着玉兰篮子里的小喇叭:“你拿这些破玩意干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啊?” 玉兰陪着笑脸道:“村里有人知道玉军会修,送来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有本事自己修,别老给别人找麻烦。” 玉军立即接过话茬:“大嫂,不麻烦,能给大家帮点忙是件快乐的事,我愿意。” “你别老拿家里的钱做好人,一分钱不收,搭了时间还要贴钱,图什么?” “这活没什么成本,就是搭了些时间,但能把学到的知识派上用场,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你的松香和焊锡哪来的?原来一斤煤油点半个月,现在几天就没了,这不是成本是什么?” “我以后注意,尽量白天修。” 玉兰来到会场时,她身上的衣服立即引起众人关注,一大帮子人围着她问长问短,玉兰也显得很兴奋,跟大家不停地讲着“的确良”布料的好处,什么色彩纯正不褪色、耐磨易干不走样、挺括滑爽好清洗等等。 “人来疯”跑到玉兰前面,两个眼都瞪直了,盯着她胸前隆起的部门使劲地看,他觉得如果不是那些讨厌的小碎花遮挡,肯定能看透里面的秘密。 秀霞捅了有翠一下,道:“她这衣服确实好看,我觉得这布料很可能是县革 委会陈主任送给她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是大志送给我婆婆的,我婆婆舍不得穿给她的。” “我不信,大志要是送你婆婆这么好的布料,他老婆能不吃醋吗?” “送去那么多好东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吃什么醋?再说俩人隔着十万八千里,想偷吃也够不着。” “去了不就够得着了吗?这么大老远跑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跟初恋情人重温旧梦,享受一下跟着大志在大城市生活的感觉。” “大志老婆就在身边,重温什么旧梦?” “他老婆能一直看着啊?要是上夜班呢?” “对,他老婆是个护士,经常上夜班。” “你看,怎么样?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是算计好的,晚上抱着那么英俊的大军官,那是什么感觉!” “怪不得回来那么高兴,肯定是玩爽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牵线 - 皖东人家 - 古占 散会后,有翠背着孩子去打猪菜,玉兰和母亲在后院栽辣椒苗,彩云问玉兰:“你这衣服在哪做的?做得真不错。” “在唐岭街上做的,那个裁缝师傅说,他是第一次做这种布料的衣服。” “他没问你哪来的布料?” “问了,他说我男人肯定是个大官。” “我把这布料给你,有翠非常生气,要是说话呛你时别在意。” “我知道,她还气你把那么多好东西都送给了大志叔。” “她就是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大志叔那么远,能帮我们什么?” “他爱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一个外场人,很善于跟大领导的夫人拉关系,将来玉军的事也许她能帮上忙。” “玉军有什么事?” “他这身体干农活肯定不行,得想个办法。” “我看他砍草拾柴不是挺好的吗?” “你没看他多受罪,他这病可能跟这有关系。” “这病怎么老犯?” “大夫说,这病就是容易反复,让少接触凉水,庄稼人怎么可能?” “您想让他干什么?” “原来我是指望陈主任能帮忙,给他在城里找个工作,现在看来泡汤了。” “等把病治好了,我可以去求求他。” “你傻呀,去年春节来你拒绝了他,后来在县城你又拒绝了他,今年春节前两次派人来油坊拉油,他都不过来,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您想多了,陈主任不是那种人,我那么做,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希望他能高看我一眼。” “不说这个了,有运现在怎么样?” “还是那样,改不了。” “上次你不是说改了不少吗?” “没两个月就变回去了。” “你和有涛呢?” “他老是怀疑我和陈主任的事,吃醋了。” “他吃什么醋,你也不是他老婆。” “他就是不希望我和别的男人来往。” “说明他是真喜欢你,你们俩也有了孩子,你公公和有运都希望你们俩好,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主动点?” “我现在身份不一样,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玉兰现在最头疼的是陈二愣,她既不敢得罪他,又甩不掉他,经常被他弄到家里和庄稼地里折腾,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守住底线。 这个事她一直没跟母亲说,她觉得这是自己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没脸说这个。 晚饭后,玉兰不放心小凤,回到了家中。 十一月初的一天中午,玉兰刚吃完饭正在收拾,突然来了一个女要饭的,她见这个女的也就三十左右,穿一身单衣,脚上的鞋就是一个鞋底用稻草捆在脚面上。 玉兰见了,脑海里猛地蹦出当年跟随母亲逃荒的情景,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她上前拉住她的手,是那么冰凉:“大姐,瞧你手这么凉,外面刮风,快进来暖和一下。” “谢谢大妹子,我就想要点吃的。” “我这儿有,就是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谢谢大妹子。” 玉兰将剩的一大碗山芋大米稀饭热好后,递给了她,然后拿了一件补了很多补丁的厚单衣给她披上。 这个女的当时眼圈就红了:“谢谢大妹子!” “大姐,你是哪里人啊?”玉兰问。 “我是河南驻马店的。” “刚秋收完,怎么就没吃的了?” “我们那里八月份闹大水,庄稼都被淹了。” 经了解,玉兰得知,这个女的叫曹大秀,今年二十七岁,丈夫和两个孩子都在这场洪水中去世了,现在和她母亲一起逃荒在外。 玉兰一下子想到了陈二愣,觉得如果能让他俩结合,对双方都是好事,也免得陈二愣没完没了地纠缠她。 玉兰把她的想法和陈二愣的情况跟她说了以后。没想到曹大秀很爽快地答应见一见。 玉兰觉得曹大秀的模样不错,陈二愣肯定乐意,所以就直接领着她来到了陈二愣这里。 “陈哥,刚吃饭啊?”玉兰见陈二愣正在吃饭,连忙跟他打招呼。 “是啊,黄豆炖猪蹄,你尝尝。” “行啊,我正馋了。”玉兰用手捏起一块送到嘴里。 大秀见他吃着白花花的大米饭,还有那么好的黄豆炖猪蹄,再看看两间房子,虽然小了一点,但木材看着不错,她觉得很满意。 “这位是谁啊?”陈二愣看着大秀问。 玉兰将陈二愣拉到房里,把情况跟他一说,他马上就激动起来,立即追问道:“她愿意吗?” “我感觉她愿意,我跟她说你今年三十一,别说岔了。” “我已经三十三了,不能骗人家。” “周岁不是三十一吗?所以没有骗人。” “对,也可以这么说。” 说到这,陈二愣有点沉不住气了,跑出去又看了看,回头跟玉兰说:“看着还挺漂亮,她愿意嫁给我吗?” 玉兰见状,便对曹大秀说:“大姐,你们俩先聊,我有事,一会再过来。” 玉兰走了约半个小时后,再次过来时,见曹大秀正在洗脸梳头,陈二愣站在一旁,咧着大嘴,满脸笑容可掬的样子,说明有戏。 等她收拾完了,玉兰仔细一看,觉得模样真的不错,便问她:“大姐,你觉得怎么样?” 曹大秀拉着玉兰到后院,问玉兰:“他这条件这么好,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结婚?” “他原来眼光高,脾气又不太好,高不成低不就,耽误了。” “我觉得你是好人,这事我听你的。” “要不要和你妈商量一下?” “不用,我妈说了,只要我满意就行。” “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你男人确实不在了吗?” “妹子,这事能开玩笑吗?” “我不明白,发大水怎么会三个人都没了,为什么不提前逃走?” “水库大坝突然崩溃,根本来不及逃,我是因为外婆去世,和母亲一起去外婆家了,要不也没了。” 玉兰又回到屋里,问了问陈二愣:“你满意吗?” 陈二愣说得很干脆:“满意,非常满意,一会我们俩就去把她母亲找回来,今晚就住我这儿。” 玉兰问:“好住吗?” 陈二愣道:“好住,她们俩睡床上,我打地铺。” “大姐,你听见了吧,陈哥挺会关心人的,具体事你们俩商量,晚上我再过来。” 陈二愣觉得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正好砸到他头上,真是天意。 大秀的母亲了解情况后,感到很满意,当即来到陈二愣家。 大秀的母亲今年四十五岁,身体很好,个子比大秀矮一点,但也接近一米六。 晚上,玉兰过来,帮着做了几个菜,还喝了一些酒,商定一周后举办婚礼。 陈二愣给大秀和她母亲分别做了一套过冬的棉衣,又让玉强给打了一张床,婚礼那天就在家里请了几桌客,王红兵也过来祝贺。 婚后,大秀和她母亲就正式成为杨家岗的社员,开始参加队里的劳动,陈二愣这个光棍终于成了家,玉兰感到很高兴,既办了一件好事,也解脱了自己。 大秀对婚后的生活很满意,觉得陈二愣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她很感激玉兰给她带来的幸福。她把玉兰当作亲人,经常找她聊天、拉家常,玉兰也经常过来看她。 大秀见家里柴火不多,便和陈二愣一道,去西山砍草、拾柴,大秀见陈二愣干活是把好手,不但力量大,也很麻利。 后来,陈二愣要外出杀猪,大秀就和母亲一起上山,大秀的母亲也特别能干,晚上一人一担柴和草都是一百来斤。 一天下午玉兰过来,见陈二愣一人在家,便转身要走,结果被他抱住拖到房里,玉兰还是不敢喊,只是低声哀求:“快松开我,你有老婆了,以后别这样。” “可我还是喜欢你,你永远都是我的。” “大秀呢?” “她娘儿俩上山去了,晚上才回来。”说着,就把她搂在怀里狂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意外 - 皖东人家 - 古占 元旦后不久,彩云收到一张汇款单,一看是赵红艳汇来五十块钱,汇款单上注明,他们全家回来过年。 彩云明白,这肯定是要给他们置办一些土特农产品,好在彩云早有准备,所以,也没感到意外。 家中正好等着钱用,玉军一到天冷的季节,病情就加重。在县医院看,药不全,效果不好,只能到南京,一次就要十几块,每个月至少要去一次,家里的钱早已用光,给大志备的一些东西都是背着有翠找发福借的。 有翠得知大志汇款来了,便找婆婆要钱:“妈,过年我想给小鱼宝做身小棉衣。” 彩云道:“可以再坚持一下,明年再说。” “去年您就是这么说的,您看这衣服这么短,穿着就像耍猴似的。” “你可以给他接长点。” “那也太瘦了,都快穿不进去了。” “你把它剪开加肥一点不就行了。” “那还叫衣服吗?” “不叫衣服叫什么?玉兰和玉军小时候的衣服都是这么过来的,不也挺好吗?” 有翠说服不了婆婆,又冲着丈夫嚷嚷起来:“玉强,你这当爸爸的,整天挣的钱都干什么去了,连儿子做件衣服的钱都没有,你还像个做爸爸的吗?” 玉强道:“行了,就按妈的办法再凑合一年吧。” “大人好凑合,孩子正在长身体,穿没穿,吃没吃,就知道忙着看病,别的都不管了。” 玉军赶紧插话:“妈,麻个不去南京了,我到大队医疗室让王医生给我扎针灸。” 彩云不同意:“那哪行啊,扎了好几次都没效,再扎有什么用?” 玉强道:“还是去吧,小病不治会养成大病,眼下的困难我们一起克服。” “要克服你克服,我可不想再受这个罪了,不行就分家。”玉翠感到很气愤。 “这不可能,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翠听了婆婆的话,不由得嘟哝了一句:“说得好听,有人白天在油坊好吃好喝的,晚上还有人伺候,快活得很呢!” “混蛋!你还嫌丢人不够!”玉强上去就是几个耳光,接着拳打脚踢,有翠倒在地上,两手抱头,一个劲儿喊救命,玉军赶紧过来抱住大哥,可根本没用,只好趴在大嫂身体保护她。 彩云见状,躲到后院去了,她知道玉强所说的丢人是什么意思,显然儿子对她有意见。 李尚虎几次提出,要和彩云结婚,都被彩云婉言拒绝了,她知道玉强不会同意,自己也觉得已经儿孙满堂,再嫁人怕人笑话,所以,俩人只是保持着那种亲密关系。 玉强觉得母亲应该接受教训,洁身自好,没想到又和李尚虎好上了,让村里人议论纷纷,而且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说玉兰勾引陈向东,还怀上他的孩子,现在又跟县里的陈主任好上了。 这让玉强觉得,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现在,有翠竟然当面提出这类事,让他忍无可忍,只能把一股怒气撒在有翠身上,打得有翠嘴角流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韩秀霞表面上过来拉架,实际上是来看笑话,让玉强给轰出去了。 有翠每次挨打,都会想到她的杨叔,希望能跟他诉诉苦,可她又不敢,只能抱着孩子,站在村东口默默地向他述说。 她想到,这么多年来,他门前两颗枣树赚的钱都给她花了,他自己从来不舍得用。而她除了给他揉揉腰、踩踩背,别的什么也没做过,现在,她决定要给三杨叔做双鞋,尽一份做女儿的心意。 彩云没有理睬有翠的不满,第二天,还是带着玉军去南京看病去了。 晚上俩人住在南京一家小旅店,彩云问玉军:“天越来越冷了,你西晒场教学的事能不能停一停了?” “大家都挺热心,记工员前天还感谢我,说现在很多家都有能计工的人了,我感到很欣慰。所以,只要大家愿意听,我就不想停。”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这对你的治疗肯定有影响,看你每次回来那么难受,我有点不忍心。” “我受了一点苦,可那么多人受益,我觉得值,感觉自己有价值,使我对生活更加充满信心和希望!” “你没看出来吗?你大嫂对你看病花钱很有意见,如果能把你的病彻底治好了,将来为大家服务的机会更多。” “我哥太不像话,昨天大嫂也没说什么,把她打成那样。” “她那么说就应该打。” “他说有人在油坊好吃好喝的,是说您吗?” “除了我,还有谁?” “您不就是给他们做饭吗?” “你李叔有时给大家改善伙食,做点好吃的,我也跟着一起吃,碰巧让她看见了,以为我经常在那吃好的。” “她还说晚上有人伺候,谁伺候您啊?” 彩云一听,心想,这孩子读书可能读傻了,什么都不懂,难怪他不理解玉强为什么要打有翠。 “别听她瞎说,到外面别提这个。” 彩云觉得李尚虎真的很喜欢她,不管什么事都能跟她商量,几年相处,他的脾气也改了不少,不像过去那么暴躁,遇事也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也会关心人了。 彩云和玉军从南京回来后,李尚虎就过来找她:“彩云,麻个下午陈主任过来,要不要喊玉兰来一下?” “行,我去喊她回来。” 第二天上午,彩云来到玉兰这里,推门进来,就闻到一股臭味,她见东平躺在床上,便打了一声招呼:“张大哥,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谢!” “玉兰呢?” “后面。” 彩云来到后院,见玉兰带着小凤正在挖胡萝卜:“小凤,你在干什么?” 小凤连忙跑过来,喊了声:“外婆。” “唉,好孩子,真漂亮,长得越来越像你妈了。” 玉兰道:“大家都说她长得像我。” “像你不好吗?女孩子漂亮,大家都会喜欢。” “是的,都爱逗她玩,她小嘴也甜,爱叫人。” “这个也随你,不像你大哥,就是一个倔驴。” “大哥也是,打人手太重,嫂子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她也怪可怜的,受了委屈无处可去。” “都怪她说话太难听,没个做晚辈的样,没大没小。” “快过年了,不知道今年陈主任来不来?” “我就知道你会问,是不是想他了?” “他那么大的官,想他有什么用?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那就好,告诉你,陈主任今天下午就过来。” 玉兰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是吗?太好了,说明他确实没生气。” “这次对他热情点,要想办法拴住他的心。” “我会掌握分寸的。” “你家里怎么那么臭啊?” “肯定是我公公又拉了。” “赶紧给他清洗一下。” 玉兰烧了一些热水,拿了几块尿布,掀开公公的被子,果然是拉了,她赶紧过去把门插上。 彩云不解地问:“插门干什么?” 玉兰道:“方便干活。” “什么意思?” “您别管了。”玉兰当着公公的面,觉得不便多说。 清洗完了以后,彩云又对玉兰说:“瘫痪病人要经常给他按摩,防止肌肉萎缩,促进血液循环,有利于尽早康复。”说着就开始给东平按摩小腿和大腿,并吩咐玉兰:“你按摩胳膊。” “怎么按摩?” “就是边捏、边揉、边搓,然后拍打。” 玉兰学着母亲的手法,开始给公公做按摩。 接着,玉兰又把东平翻过身来,给他按摩后背和腿部,接着用拳头捶打,用巴掌拍打,全部按摩一边,将被子盖上,东平笑着说:“谢谢!玉兰……是个……好孩子!” “您是长辈,伺候您是应该的!” 玉兰收拾完,和母亲一起回到了娘家。彩云直接到油坊去给他们做饭,玉兰带着小凤去找玉霞玩。 午饭后不久,玉兰见母亲绷着脸回来了,她拉着母亲到后院问:“妈,怎么了?看您好像不高兴?” “陈主任刚才来了,和尚虎说了一会话,拉着东西就走了。” “为什么?尚虎叔没留他?” “我和你尚虎叔极力留他也没留住,他说年前事多,过一段时间再来,这显然是推辞话。” “不应该啊,怎么会是这样呢?” 玉兰感到很意外,心想,他可能真的是生气了。但她觉得如果只能靠那种事维持关系,挺没意思的。 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她担心前几次拒绝他,会不会让陈主任以为,她是那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小人? 彩云叹了口气:“唉,看来陈主任这条路就算是断了,将来玉军的事只能靠你大志叔了。” 玉兰听了,有点生气:“您就知道玉军,怪不得大嫂老和您顶嘴。” “你这孩子,玉军的事我不操心谁操心?你会操心吗?” “我怎么不会?上次玉军转学不就是我办的吗?” “是,可读了这么多书,不能还是种田啊,大夫说他这病不能经常泡在凉水里,得想办法给他找个适合他的事做才行。” “一个人一个命,我遇到有运这样的男人,您也不让我离婚,这日子不是也要过吗?” “行了,你大嫂气我,你也来气我,回去!看着就来气!” “回去就回去!”玉兰背起小凤就走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兵 - 皖东人家 - 古占 除夕前一天,大志一家回来过年,下午刚到家,就过来看彩云。 赵红艳一见面,话没说两句,就问:“还能弄到纯芝麻油吗?” “您放心,我都准备好了,跟上次差不多。” 赵红艳使劲拍了一下彩云:“我就知道你行,来之前我都答应部长夫人了。” 大志道:“一路上,她就不停地叨叨,担心落实不了回去没法交代,这下放心了吧?”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年初三就走。” “为什么这么急?” “按规定,探父母是四年一次,这次回来是部长特批的,我们也要注意一点影响,你说是不是?” “您说得对,到时候让玉强送你们上火车。” “谢谢!还是你想得周到,大志,去把照相机拿来,给我和彩云照张相。” “好来!” 玉军这几天病情有所好转,他提着猪食桶,带着大志的两个孩子去猪圈,让他们俩喂猪,两个孩子特开心。 大志拿来相机,给赵红艳和彩云照完后,又给彩云照了一张全家合影,有翠跑到大志跟前:“叔,能给我和两个孩子照一张吗?” “没问题。” 有翠坐在板凳上,抱着两个孩子,母子三人来了个合影。 晚上,彩云一夜未眠。她知道,大志是一个军区卫生部的副处长,赵红艳是一名地方医院的护士,玉军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治病,在这方面,大志夫妇应该能帮忙,但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忙? 第二天是除夕,彩云想直接过去和大志夫妇谈此事,但又觉得不合适,不去又坐立不安,左右为难。 她突然想到,可以拿一瓶纯芝麻油过去,就说过年了,让他们尝一尝,对,就这么办。 赵红艳打开油瓶的橡皮塞子,满屋充满了香味,她笑得很开心。 彩云灵机一动,把赵红艳拉到后院,说了玉军的情况和她的想法,赵红艳很爽快:“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什么难处跟我说,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帮。” “谢谢嫂子,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不过,这事我还要跟大志商量一下。” “那当然,我听您的信。” 彩云回到家不到一刻钟,大志夫妇就过来找彩云,赵红艳拉着彩云的手说:“妹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大志商量好了,让玉军跟我们一起去燕北,治病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你就放心吧。” 彩云连忙给赵红艳和大志作揖:“谢谢!谢谢!你们可算救了我,救了玉军!” 彩云赶紧做准备,把玉军的衣服洗了洗,补了补,玉军把高中的数理化课本都找齐,准备带着再系统的复习一下。 年初三,玉强挑着备好的东西,送大志一家和玉军,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回到燕北,赵红艳第一件事就是把带回来的东西,送一部分给部长夫人,然后才给玉军安排住处。她找了一个行军床,让玉军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住在一起。 春节后,大志就带着玉军找到一位部队医院的王主任,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诊断为风湿热,要求按照他的处方服药,每周复查一次。 几天后,玉军对部队周边的环境都比较熟悉了,赵红艳就让他去买菜。买完菜回来,就把菜价、数量告诉赵红艳,把剩余的钱全部交给她。 一次,赵红艳让他搞卫生时,把床底下也清理一下,结果发现床底下有五块钱。赵红艳回来,他第一时间交给了她。 赵红艳很高兴,拍了拍玉军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就喜欢这样的人,这是家里的钥匙,给你一把。” 玉军这时才明白,赵红艳一直在考察他。 一天,部长夫人过来串门,见赵红艳家的煤气罐擦得那么干净,感到十分惊讶,说他们家请有专门的保姆都没有做到这样,称赞她真是一个干净讲究的人。 赵红艳得到部长夫人的夸奖感到很高兴,她知道这活是玉军干的,打心里喜欢他这种忠厚、纯朴、踏实、勤奋的秉性。 每到周六晚,大志都要带玉军去王主任家看病。根据治疗效果,不断调整药方,经过近两个月的治疗,基本治愈。但王主任要求,继续服药一个月,巩固疗效。 王主任对大志说:“他这病最好不要再干农活了,否则容易复发,预后不好。” 玉军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告诉母亲的治疗情况,把大志叔给照的几张照片也邮回去了。彩云得知后,心中甚喜,觉得这条路走对了,玉军有希望了。 大志考虑到医院王主任的建议,跟妻子商量,准备让玉军学医,将来回农村当个赤脚医生,这样可以防止疾病的复发,赵红艳非常支持。 没多久,玉军的病痊愈,被大志安排到河北一个部队卫训队学习,卫训队实际上就是卫生员培训班。 这个培训班除了玉军,全部都是部队的战士,只有他一人,虽然身着军装,但没有领章帽徽,学员们私下都称他是土八路。 学习的教材就是《部队卫生员教材》,学习的内容主要是人体解剖、医疗技术基本知识、救护和常见病、常用药的基本知识。 一天晚上,在操场放电影《春苗》,这是一部反映赤脚医生生活的故事片。玉军看了,很受感动,暗暗下决心,学成后回家,当一名全心全意为贫下中农服务的赤脚医生。 每天早晨出操后,他就在操场上漫步,听着大喇叭里播送的《春苗》插曲《春苗出土迎朝阳》—— 翠竹青青哟披霞光, 春苗出土哟迎朝阳, …… 赤脚医生哟心向红太阳, 心向红太阳。 玉军每次听完这首插曲,都感到心潮澎湃,他想象着自己背着药箱,走家串户,送医送药上门服务的情景。 突然有一天,卫训队的队长通知他,军区卫生部的李处长,让他带上全部东西,明天早上回燕北。 玉军得此消息,感到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志叔为什么让他回去?是部队的卫训队不让地方人员参加,还是家里出了什么情况,让他回去? 他一夜未眠,感到凶多吉少。回燕北的途中,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直到见到大志叔,才让他的心一下子转入另一个极端。 大志告诉玉军:“我们从燕北给你办了入伍手续,军装已领来,一切都已办妥,明天就去报到。” 赵红艳补充说:“部队就是驻在山西的一个野战医院,明天正好有车过去,你叔已经和司机说好了,让他把你送到医院。” 玉军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大志看着笑了:“玉军,你傻啦?说话呀!”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您们的期望!” “是个好小伙子,我喜欢,军装给你领的最小号的,过来试试。” 大志和红艳俩人一起帮玉军把领章和帽徽都佩戴上,红艳和大志说:“这军装就是抬人,小伙子显得很精神,就是个子矮一点瘦一些,才十八,还会长。” 玉军道:“我今年已十九了。” 红艳道:“那是虚岁,城里和部队都说周岁。” 赵红艳和玉军一起,清点了领来的一套新兵物品,除了军装和领章帽徽,还有绒衣、帽子、鞋子、袜子、腰带、背包带、被子、褥子、床单、挎包、军用水壶、茶缸等。 一九七六年六月十六日,对于玉军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穿上军装,带上新兵发的物品和他心爱的高中数理化课本,乘坐部队的解放牌卡车,来到位于山西省一个地级市的解放军第一××野战医院。报到后,被分配到医院机关炊事班工作,从这一天开始,他正式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一名军人。 七六年征兵的入伍时间是三月一日,玉军走的是“后门兵”,虽然是刚办的入伍手续,但入伍时间与正规征兵入伍时间完全一致。 玉军没有经过新兵连训练,直接分配工作。 当天晚上,开饭号响起时,玉军和大家一起来到伙房排队打饭,这是玉军到这里吃的第一顿饭。当轮到他打饭时,他不解地问了一声炊事员:“部队哪来这么多鱼子?” 炊事员和听到的人都笑了,大家告诉他:“这不是鱼子,这是小米饭。”玉军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从没见过小米。 第二天中午,伙房吃“钢丝面”,这是玉米面做成的面条,玉军也是第一次吃,结果吃的有点多,胀得肚子难受,晚上也没吃。 班长安排玉军负责烧火、洗碗、洗菜和食堂卫生,玉军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点火,然后搞卫生,洗菜。 第一百五十七章 炊事班 - 皖东人家 - 古占 几天后,玉军给母亲和大志叔分别去信,说明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还给母亲随信寄去一张身着军装的照片。 彩云收到玉军来信后,激动得流下了眼泪,玉军的病已痊愈,还当了兵成为一名军人,到部队医院工作,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喜事,她拿着玉军的照片,一遍一遍的亲吻:“好小子,真精神!” 玉强和有翠看到玉军的来信,也非常高兴,特别是有翠,她觉得以后玉强挣的钱就可以花在她和孩子们的身上了。 玉强乘有翠高兴,问她:“玉军春节说不定会回来探亲,你要不要给他做双鞋?” “不用,他在信中不是说了吗,部队什么都发。” “发归发,这是你做嫂子的一片心意,不一样。” “别瞎操心了,将来会有人给他做的。” 玉强一听,觉得奇怪了,那双鞋不是给玉军做的,是给谁做的呢? 几天前,他在有翠枕头底下发现一只将要做好的布鞋。这鞋比有翠的大一些,和玉军的大小差不多。他以为是有翠想等玉军病愈回来后送给他的,到时候给母亲和弟弟一个惊喜。所以,玉强没有揭穿这事,只装作不知道。 现在看来,这鞋另有其主,但他实在猜不出是给谁做的。 一天,玉强一大早就出去干木工活,由于事主家的木材不干,没法打家具,所以就回来了。 见母亲和两个孩子在家,便问母亲:“妈,有翠呢?” “回娘家看养父去了。” “她怎么想起来去看养父了?” “这是好事,我早就让她去,她就是不听,没想到这次主动去了。” “我也过去看看吧。” “应该,你带点鸡蛋过去。” “有翠带的什么?” “她什么也没带。” 玉强来到杨家岗,玉兰正在做饭,有运坐在一旁抽烟,他过去和老丈人打招呼:“爸,你好些了吗?” “好些……来啦!” “有翠呢?”玉强问有运。 有运道:“她出去了。” “知道她去哪了吗?” “她没说,可能去三杨那里了。” 玉强抱着小凤到外面树荫下乘凉,小凤指着东边说:“那边有枣子” “走,我们过去看看。” 玉强见这枣子都是青的,他觉得这枣树可能就是老光棍三杨家的,便跟小凤说,“这枣子还不能吃,等熟了我带你来摘。” 突然,一条大黄狗从屋里窜出来,“汪、汪、汪”地冲着他两叫起来。 没一会,三杨穿着短裤出来制止,玉强一眼就看见他穿着一双新布鞋,他马上想到了有翠,立即进到屋里,随手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只见有翠只穿着一个内裤站在床前,正伸手从床上拿起衣服准备穿,被玉强猛地夺走,上去就是几耳光:“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大白天偷汉子,回去再跟你算账!”说完,把衣服又扔给她。 玉强刚要离开,有涛的老婆杨秀芳抱着孩子进来了:“是玉强啊,骂谁啊?” 玉强什么也没说,气冲冲地走了,有翠也跟着离开了这里。 午饭后,玉强和有翠回到了家,他把房门插上,把有翠摁在地上一顿暴打,有翠早有心理准备,咬着牙一声不吭,任他打。 彩云使劲敲门,玉强就是不开,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叫你偷汉子、我叫你偷男人……” 小鱼宝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问:“奶奶,爸爸在干什么?什么叫偷汉子?” 彩云道:“小孩子,别瞎问!” 直到玉强感到有些累了才停下来,打开门,跑到老虎塘,脱了衣服,一头扎到水里。 现在,他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前一段时间就听说有翠和这个老光棍还有来往,他半信半疑,这次让他抓个现行,他觉得实在没脸见人。 本来母亲和玉兰的事已经让他抬不起头来,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也背着他干这些事,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玉强离开房间后,彩云进去,见有翠还躺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连忙把她抱到床上,小鱼宝见了,一下子哭了起来:“妈妈,你怎么啦?” 有翠睁开了眼:“儿子,妈妈没事。” “你是不是哭了?” 有翠擦了擦眼泪:“妈没哭,妈累了,乖,去玩去。” 有翠见婆婆带着俩个孩子离开,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给三杨叔做的鞋一直没机会送去,这次借看望养父的机会,将鞋塞在腰带上。到了杨家岗,就给三杨叔送过去。 没想到三杨叔给她做了一身衣服,她本不想要,可三杨叔说是专门给她做的,留着没有用,非要她到房里试一试不可。她刚试完脱下来时,玉强推门进来,她觉得说什么都没用,自认倒霉。 但她觉得这事有点奇怪,玉强一早就出去干木匠活去了,怎么会跑到杨家岗来了?难道是婆婆知道她到这里来的真实目的,找到玉强让他追过来的? 她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她这鞋虽然是偷偷做的,但婆婆曾经侧面打听过,所以她怀疑婆婆可能知道。 看来婆婆对她不放心,以为别的女人也像她那样爱偷吃。所以,一直在暗地里盯着她,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这次玉强以她不守妇道为由打她,还骂她骚货、偷汉子,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由于身世的缘故,她对婚外性 行为格外痛恨,所以,她不能容忍别人说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好在自己的男人不是那种好色之徒,这一点让她感到欣慰。所以,尽管玉强经常打她,但她还是努力忍受着。 这次也是这样,她擦干了眼泪,活动活动身子,觉得就是腰部有些痛,脸部感到火烧火燎的,别的还好。 她拿出枕头下那张照片,看见她和两个孩子笑得那么甜蜜,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这是大志叔上次给他们照的,每当她受委屈时,就拿出来看一看,以此来安慰自己。 她想到晚上猪没吃的,便忍着疼痛起来,拿着篮子,顶着烈日打猪菜去了。 玉强在水塘里泡了一会,又躺在老虎塘的树荫下,有翠半裸着身子,站在老光棍床前的情景,在他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一想到让这么一个男人给他戴绿帽子,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阵恶心,他觉得有翠虽然瘦小,但长得还是挺漂亮的,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丑陋的老光棍? 他不知道俩人平时在哪幽会,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是这个老光棍的?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两个孩子长相都不错,身材像自己,五官和皮肤像有翠,没有一点像老光棍的地方,这让他感到欣慰。 彩云见玉强已经冷静下来,便问其缘由。玉强把所见所闻都如实告诉了母亲,彩云说:“看来俩人是有感情了,以后看紧点。” 玉强道:“看她刚才的表现,应该是认错了,估计以后会断了。” “不好说,这个老光棍可能是她第一个男人,这种情况不好断。” “那怎么办?” “跟玉兰说,让她盯住老光棍,有翠有时打猪菜回来特别晚,我怀疑她和老光棍在一起。” “有人在北河湾见到过她和老光棍在一起。” “她经常去那边打猪菜,你可以跟踪她,看他们俩究竟在哪里鬼混。” 七月初,彩云接到玉军的汇款单,汇款金额是六元,注明是当兵第一个月的津贴费,彩云心中感到暖暖的。 玉军在机关伙房没干几天,就和炊事班班长一起调到医院营建伙房工作。 玉军所在的医院,和隶属的上级部队原本在一个大院。现在,医院为了扩大规模,决定在大院的北面建一所新医院。 玉军和班长来到工地一看,新院址围墙圈起的面积很大,土地已平整,里面只有几排平房,其中一排就是营建伙房。 玉军和老班长一起,设计伙房的布局和配置,配合工地的施工人员垒锅灶,购置炊具等。 营建的领导机构是工程指挥部,总指挥是部队驻地的市革 委会副主任,医院院长任副总指挥,成员包括医院的院务处处长和政治处副主任等。院长是指挥部的实际负责人,总指挥只是挂个名,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工程所需的钢筋水泥等建材的指标问题。 指挥部办公室就设在伙房东边的两间平房,这既是办公室,也是招待室。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兵 - 皖东人家 - 古占 医院抽调了一批人员参加营建工作,成立了材料组、运输组、工程监督组、宣传组、后勤保障组等。 炊事班扩充为九个人,除了司务长和班长以外,其余七人均为新兵。其中,女兵六人,只有玉军一人为男兵,所以由玉军临时负责给养员工作,和司务长住在一起。 玉军的工作需要每天骑自行车到市里采购,但他不会骑车,便不分白天黑夜开始练习,两天后就骑车进城采购了。 部队驻地离城区约十公里远,玉军早饭后,第一次骑车上路,觉得还行。 但回来时,由于车上捆着采购的物品,玉军就觉得这车子不听使唤,晃晃悠悠,经常呈“S”行驶,好在马路上车不多,也无大碍。 突然,前面来了几辆拉煤的大货车,玉军下意识地想把车尽量向右侧骑,不知什么原因,车子反而向路中间冲过去,撞到后面急速行驶的大客车的前方外侧。虽然大客车紧急刹车,但还是把他撞到路旁的一颗大树上摔倒沟里。 大客车司机将玉军送到部队,玉军一再强调是自己的责任,申明自己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要耽误旅客的时间。 第二天,汽车客运站来人看望玉军,还送来了慰问品,玉军说自己只是擦破了一点头皮,现在已经没事了,感谢他们前来看望。 其实,他两条腿局部已经出现发紫现象,右小腿已经肿了,但拍片子检查,骨头没事,可能是皮下出血所致,没有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他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没必要跟人家说这些。 玉军除了承担给养员工作,继续负责烧火、洗碗、洗菜和食堂卫生等。每天早早起床生火、搞卫生,采购回来就到伙房干活,大家都非常喜欢他。 周日上午,玉军从市里采购回来,出了许多汗,便拿了一个毛巾,裹着一个肥皂盒,去机关大院洗澡。 刚到机关办公大楼附近,一位首长模样的军官喊住了他:“过来,你刚才举手是给我敬礼吗?” 玉军很诚实地回答道:“不是,我刚才头皮痒痒,挠头来着。” “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是医院营建炊事班的。” “见了领导为什么不敬礼?” “我没注意。” 首长听了很气愤,便对迎面过来的一位年轻的军官说:“把他带到值班室,让他们院长过来领人。” 那位军官问:“首长,我跟院长怎么说?” “就说他们的战士走到我面前一举手,我以为是给我敬礼,随即回了一个。实际上,他是头皮痒痒在挠头,没有给我敬礼,让他们院长过来,把人领回去,加强对战士的教育和培训,见到领导必须敬礼!” “是,首长,我一定照办。” 院长把玉军领出来后问他:“你见到参谋长为什么不敬礼?” 玉军道:“我不认识他。” “是领导你就应该敬礼。” “当时我脑子走神了,没注意。” “你就说是敬礼了不就完了,为什么要扯头皮痒的事?” “我当时有点紧张就实话实说了。” “你这一紧张不要紧,我还得要给首长做检讨。”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好了,去洗澡吧。” 七月二十八日夜间,唐山发生了大地震,部队驻地震感强烈,工地所有人员全部跑到室外过夜。 第二天,部队调来一批小型简易帐篷,集中在伙房西南方统一安装,一共八排,每排四个帐篷,每个帐篷住四人。 前五排住的全部是女兵,基本上都是刚入伍的“后门兵”,玉军住在第六排第二个帐篷,五六排之间的间距虽然大一些,但晚上还是不明显。 夜里,玉军上厕所时,由于怕影响别人,所以没有开灯。 回来时就直接上了床,没想到床上有人,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兵的尖叫声,吓得他赶紧下床朝外跑,以为是自己进错了帐篷。 这个女兵的尖叫声,惊醒了帐篷里的其他几位同志,有人拉开灯,这个女兵一看,发现这里除了她,其他三个都是只穿着裤衩的男兵,这才意识到,是她上厕所回来进错了帐篷,赶紧披上衣服,尴尬地离开了。 玉军跑出来,经反复辨认,觉得自己没错,正在感到困惑的时候,见炊事班的女兵张小芳从里面走出来,俩人谁也没说话,便回到各自的位置。 天刚蒙蒙亮,炊事班的几个新兵都很积极,早早就开始忙起来。不一会,班长过来,就拍了一下玉军:“你这军装是谁的?”大家一看,他穿的是女军装,便都笑了起来,很快,张小芳发现自己穿的是男军装,俩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即回帐篷换了衣服。 回来后,班长把玉军喊到一旁:“玉军,这是怎么回事?” 玉军把夜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班长,伙房的几个女兵听了,乐得不行。 为了避免这类尴尬事再次发生,玉军找到工地的木工房,请他们做了八个木板,用毛笔在木板上写了序号,立在每个帐篷的醒目处,便于大家识别。 此后,炊事班的战友们常拿此事开玩笑,弄得俩人都不好意思。 为了解决建材紧缺问题,需要经常请市里的领导过来聚会,所以,伙房招待任务很重,指挥部专门抽调四名形象比较好的女兵,负责营建接待和招待工作,院长要求她们,将每次招待剩下的烟酒全部退还给玉军统一保管。 八月上旬,医院要举办卫生员培训班,玉军虽然参加过代培,但时间太短,没学到多少东西,所以,也想参加。 他和领导谈了自己的想法,但领导说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希望他明年再参加,玉军表示服从组织安排,继续做好本职工作。 炊事班的张小芳和另外一位女兵被批准参加培训班,张小芳知道玉军未被批准后,安慰他说:“领导重用你,是好事,说不定将来能提干。” 玉军道:“我还是想学点技术,到什么时候都有用。” “我也是这么想,但你们男兵少,你这活女兵干不了,所以,领导也为难。” “没事,明年还有机会,毕竟还年轻。” “你哪一年的?” “五八年的,你呢?” “我是五七年的,比你大一岁,听口音,你好像是安徽人吧?” “是的,安徽迪安的。” “我是江苏宝应的,离安徽天长很近,我们应该算是半个老乡。” “这儿今年去你们那征兵了?” “没有,和你一样,也是“后门兵”,听说你有个亲戚在军区卫生部?” “是的,算不上亲戚,但两家关系很好,就跟亲戚一样,你呢?” “我叔叔在军区后勤部,我过来帮他带孩子,这次正好有机会,就让我当兵了。” 张小芳走后,炊事班没有增加人员,显得人手紧张,玉军主动协助班长切菜,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但他没想到切菜是个技术活,第一次就把手切破了,班长赶紧带他到医务室包扎了一下。 回来路过工地广播室时,宣传组的赵干事喊住了他:“听说你擅长鼓捣一些电器?” 玉军道:“擅长谈不上,就是喜欢。” 赵干事道:“广播室的设备出了点问题,你能不能给看看?” “我可以试一试。” 玉军仔细检查后发现,设备输出插座和插头接触不良,他用酒精除去锈迹和污物,又可以正常播出了,赵干事感到很高兴。 玉军离开时,赵干事追出来问他:“听说招待剩下的烟酒都放在你那里,那些已开瓶没喝完的酒留着干什么用?” “院长只说让我统一保管,没说干什么用。” “我睡眠不好,要是睡前喝上两口,就容易睡着,能不能给我来一点?” “没问题,现在我就给你拿。” “别,晚上方便的时候我再过去取。” 安全保卫组的曹卫东,是七五年兵,长得又高又壮,领导让他带着两个新兵负责营建的门卫工作,他仗着自己的父亲是驻地革 委会的一个部门领导,经常欺负新兵,特别是女兵。 他纠集几个本地入伍的男兵,晚上以防火防盗为名,搞什么安全巡逻,领导不知他的真实目的,觉得是好事,表示支持。 一天晚上,曹卫东带着这几个人,来到四个招待员住的帐篷,抓住帐篷一边使劲摇晃一边喊:“地震了!地震了!” 吓得帐篷里的人全部跑出来,女兵们基本上都是穿着内裤和乳罩,只有一个没穿乳罩的还正好站在灯光下,这几个坏小子立即围过去,惊慌失措的她这时才发现了问题,赶紧双手捂住胸前回到帐篷穿了衣服,又慌忙跑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昨夜究竟地震了没有?只有负责招待的那四个女兵,异口同声地说:确实地震了。 曹卫东知道营建招待剩下的烟酒都放在玉军那里,晚上巡逻时,让玉军打开那个房间,说要检查防火防盗问题,玉军只好打开让他们检查。 曹卫东见有那么多半瓶的酒和半盒的烟,便让那几个人一人拿了一些,玉军怎么拦也拦不住,只好让他们拿走了。 玉军把这事告诉了司务长和院长,由于院长认识他父亲,所以没有追究,但司务长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曹卫东因此怀恨在心。 玉军每次采购回来,他都在门口把着,要求他下车,由于院内是凹凸不平的沙子路,玉军骑车技术一般,带着东西下车后再上去很费劲,只好推着车走到很远的伙房。 营建门卫一直是粗放式管理,从没要求骑车人下车,玉军知道,这显然是在刁难他。 有一次,玉军准备骑车出去采购,发现自行车前后胎都瘪了,他仔细一看,原来被人扎破了,怀疑是曹卫东干的,便推着车子找他理论:“曹卫东,这是不是你干的?” 曹卫东指着玉军道:“你个新兵蛋子,凭什么说是我干的?你是左眼看见了还是右眼看见了?” “不是你干的就好,我希望你不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损人的事我不干,但利己的事我倒是感兴趣,这样吧,你每天给我送半瓶酒、半盒烟,我可以加强巡视,保你平安无事。” “你休想!” 曹卫东虽然没直接承认,但话里话外,已经说明就是他干的,玉军只好推回来,自己修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苫布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军刚准备出去买胶水,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个中年妇女问玉军:“解放军同志,你们领导在哪里?” 玉军问:“您有什么事?” “我想跟你们领导说。” “您不说什么事,我不知道该找哪位领导?” “你们这有人拿这个当钱给我们,这不是骗人吗?”那个中年妇女,拿出两张十元钱大小的画报纸让玉军看。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我带闺女去煤矿,路过你们门口,正好出来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们,我就问他俩是否需要,他俩答应了,说好的,一人十块钱,结果俩人给的就是这个。” 玉军还是没明白,但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他看那个中年妇女很气愤,就把她们带到指挥部,正好院务处处长在。 处长得知母女俩来意后问:“那两人长什么样?多大岁数?” 那个中年妇女道:“一个大高个,就跟你门口看大门的那个人差不多,还有一个矮个子,岁数都不大。” 玉军一听,就知道说的是曹卫东,心想这小子该倒霉了。 处长道:“你可不能随便乱说,我们门口那个大高个是一个军人,不可能干那种事。” “我就是说个头跟他差不多,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出长什么样。” “在什么地点?” “就在你们院墙西边的玉米地里。” “在我们院外发生的事我们管不了。” “可这两个人就是你们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的?” “完事后,我见他们俩都进你们这里来了。” “我们这里住着很多地方的施工人员,你这事只能到市公安局报案,让他们来查。” “您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我们哪敢啊!” “那你找我们干什么?” “我就想请你们把这两张画报纸换成真钱就行了,反正部队也不差这点钱。” “这不可能。” “我闺女还不到二十,忙乎了一晚上,你总不能让她白忙乎吧?” “行了,你这当妈的怎能让女儿干这事?该说的我都说了,快回吧。” “你不解决我就不走。” “玉军,让曹卫东过来。” “是。” 玉军心想,这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好好审一审。 “曹卫东,有人把你给告了,跟我走一趟。”玉军终于有机会在曹卫东面前神气一回。 曹卫东道:“新兵蛋子,怎么说话的?” “这是处长的命令,让你立即到指挥部去。” “你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俩人来到指挥部,处长对曹卫东说:“把这俩人‘请’出去,以后不许她们再进来。” “是!” 曹卫东瞪了一眼玉军,当即把这俩人给轰出去。 玉军这才明白,原来处长让他过来干这个的。 八月中旬,玉军带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到燕北去采购,晚上就住在大志家。 唐山大地震,燕北不但部分房屋倒塌,还有人员伤亡。一些胆小的人,仍然住防震棚,但大志一家都回到楼上住了。 晚上,玉军起来上厕所,没走两步,就听到“啪”地一声巨响,大志的儿子和女儿猛地跳起来:“地震了,快跑!” 大志和红艳都没顾得上穿衣服就往外跑,玉军赶紧喊住他们:“别跑,不是地震!” 大志急忙问:“那刚才是什么响?” 玉军知道是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他开灯后,发现地上有个空酒瓶,他马上就明白了,原来是它的缘故。 玉军道:“地上有个空酒瓶子,是我不小心踢到了它。” 赵红艳问:“地上哪来的空酒瓶?” 她的儿子说:“是我把空酒瓶倒立在地上做警示用的。” 虚惊一场,很快,就平静下来。 玉军这次要采购一批招待用的烟酒和罐头等副食品,给大志两个孩子留下了一些他们爱吃的午餐肉、凤尾鱼和豆豉鱼罐头。 准备返回的时候,突然变天,感觉很快就要下雨,大志和红艳商量,将他们楼下防震棚上的苫布拆下来,盖在车上。 红艳反复嘱咐玉军:“现在防震物资特别紧张,这块大苫布千万别丢了。” “我知道,下次采购时一定带回来。” 有了这块大苫布,玉军心里就踏实了,便带着大卡车开始出发。到部队时,已是晚上,班长立即找来一帮人卸货,搬的搬,摞的摞,没一会就卸完了,等一切都安排好了,玉军才想起苫布的事。 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问司机、问所有的人,都说没见,急得他都快要哭了,班长赶紧安慰他,并带他到施工人员居住的平房逐一询问,最终还是没找到。 这可吓坏了玉军,红艳婶子一再嘱咐他别丢了,结果怕鬼有鬼,还真的丢了,这怎么向婶子交代啊? 他一连几天睡不着觉,白天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严重影响工作,他觉得早晚都要面对,索性早一点告诉他们。 他给大志叔打了一个电话,大志叔一听感到惊讶,但很快又安慰他,让他别着急,再好好找一找。 玉军这才感到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晚上也能睡得着了。 一九七七年,医院被塞进来两百多个“后门兵”,绝大多数都是女兵。 部队能接收女兵的地方不多,主要是卫生、通信、文体、机关等有限的几个部门,其中医院是大头。 在伙房西南方的开阔地带,搭起了四十多个帐篷,住了一百多个女兵,其中多数都在营建运输队工作。 运输队有十几辆大卡车,每天都到十几公里外的沙河去运沙子,每辆车上安排四个女兵,负责装卸。 这些女兵虽说大多是部队干部子女,但都特别能干能吃苦,一点都不比男兵差。 进入四月份,不断传来退兵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 一天下午,伙房西南方的帐篷大都拆了,只保留几个,伙房也同时接到通知,第二天就餐人员减少一百五十人。这时才知道,军区的退兵检查组要过来检查。一九七七年新兵除了正常征兵入伍的以外,全部转移到离部队营区十几里地开外的北部山区防控地下室驻扎,还配了一个炊事班去做饭。 没两天,检查组真的来到这里进行检查,结果不了了之,没过多久,又全部回到营建参加施工任务。 七月上旬的一天上午,指挥部的一位服务员跑来找玉军:“快,你的长途电话。” 玉军问:“是燕北来的吗?” “是,军区卫生部。” 玉军知道,一定是大志叔来电,很可能还是询问苫布找到了没有,他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喂,是叔叔吗?” 电话那边道:“是的,玉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部里要举办一期司药培训班,培训结束后直接提干,我给你弄了一个指标,我已经和你们院长说好了,尽快办手续回来报到。” “太好了,谢谢叔叔!我一会就去办手续。” 玉军放下电话就去找院长,一切都很顺利,但在具体办手续时,不知道接收单位开到哪里,他又赶紧给大志叔打电话。 可电话一直打不通,直到下午快下班时,电话终于打通了,但接电话的不是大志叔,而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喂,哪位?” “我是陈玉军。” “你找谁?” “找我叔叔李大志。” “你叔叔没在,我是姚处长,和你叔在一个办公室,有什么事跟我说,我转告他。” 玉军觉得情况紧急,电话又特别难打通,只好把情况跟这位处长详细说了,这位姚处长只是把军区卫生部的全称告诉了他,玉军就按这个全称办了调出手续。 第一百六十章 恢复高考 - 皖东人家 - 古占 第二天下午,玉军匆匆忙忙赶到大志家。可大志叔一直到吃晚饭时都没回来,红艳让儿子去喊,结果没找到。 大概八点左右,玉军见大志叔绷着脸回来了,进门就问:“玉军,你昨天给谁打电话了?” “给您打电话,您没在,是姚处长接的电话。”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就说参加司药培训班,不知道接收单位怎么写。” “你捅了大娄子了,姚处长把我给告了,领导刚找我谈完话。” 赵红艳一听就慌了:“他告你什么?” “这次培训班,主要是为了解决部分表现优秀的部队子女的提干问题,领导可能觉得我比较认真,所以指定由我直接负责。姚处长对此不满,一直在背后找茬,得知玉军的情况后,就到政治部告我违规安插自己的亲属进培训班。” “哪个领导找你谈了?” “政治部主任和政委找我谈的话,政委说要进行组织处理。” “政委说了,不是通了天了吗?” “是啊,处理肯定要处理,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红艳瞪着玉军道:“你怎么不动动脑子,这事能随便跟别人说吗?特别是那个姚处长,本来就是你李叔的对头,他老怕你李叔顶替了他的位置,这下好了,他踏实了,你李叔完了。” “没那么严重,可能就是给个处分。” “什么处分?是撤职还是降职?” “你别吓唬孩子,玉军,别害怕,没那么严重,注意接受教训就行了。” “这不是吓唬,前年你们那个药材处的处长不就是被撤职了吗?” “性质不一样,别瞎联系。” “不行,我去找部长夫人。” “回来!” 赵红艳没理睬,急匆匆地甩门而去。 大志继续问玉军:“调入单位我已经跟你们院长说了,他没告诉你?” “他说记不清了,让我直接问您。” “这事也怪我,当时让你记一下就好了,这都是教训。” “叔叔,我心里特难受,给您惹了这么大的事,我真该死!” “年轻人都会走些弯路,这很正常,重要的是要学会思考,善于总结,社会很复杂,遇事要多个心眼,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记住了。” 没一会,赵红艳回来了,她对大志说:“正好部长也在家,部长让我别着急,他答应和政委沟通一下。” “如果他能出面,事情就好办。” “玉军,上次苫布丢了,我虽然很心疼,但我忍了,没有说你,现在看来,这不是爱,这是害了你,自己的前途毁了不说,还连累了你叔叔。” “行了,刚才我已经批评他了,他也知道错了,下次注意就行了。” “又来了,上次要不是你,我狠狠地批评他一次,说不定就没有今天这个事了。俗话说,打是疼骂是爱,这话一点都不假,就是当着彩云的面,我也是这个态度。” 玉军道:“婶子,您说得对,以后我一定注意。” 第二天中午,大志回来说,部长已经跟他谈了,让他写一份检查,承认错误,立即改正,这事就不再追究了。 赵红艳听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部长夫人真够意思,要不是她跟部长求情,你这次就悬了。” “估计老姚不会善罢甘休,但再闹下去对他也没好处。” “这次让他也知道一下,不要以为自己是正的,就可以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大志对玉军说:“我跟二××医院政治处主任说得是把你的关系挂在他们那里,等你学习结束后,再给你找接收单位,现在全乱了,我还得再找他,看他们能不能直接接收你。” 赵红艳道:“如果不同意接收怎么办?” “那个杨主任是我们迪安人,我跟他关系不错,他原来是军区首长的秘书,后来成了首长的女婿,在医院说话算数,估计问题不大。” 下午,大志找了杨主任,把玉军接收单位正式敲定,玉军又回原单位,重新办理了调动手续,调入燕北市解放军第二××医院。 报到那天,玉军直接找到了政治处主任杨振魁:“杨主任,我是陈玉军,今天来报到。” “欢迎你!小老乡。” 杨主任让政治处的陶干事带着玉军办理手续,并安排了住宿。 由于今年新兵多,住宿比较紧张,战士八人一间,四张床都是上下铺,玉军住上铺。 晚饭后,杨主任找到玉军:“小陈,住宿条件差一些,克服一下。” “没事,农村长大的,住哪都行。” “这个医院是一个综合性医院,医院编制只有二百多人,现有人员三百多,其中去年和今年接收的‘后门兵’就一百多,处于严重超编状态,所以现在原则上是只准调出,不准调入,但李处长和我是一个县的老乡,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谢谢杨主任!” “好好干,给我们迪安人争口气!” “请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你是迪安什么地方的?” “唐岭的。” “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喜欢数理化和维修。” “会修什么?” “在家就是修理煤油灯、汽灯、小喇叭等。” “医院有个医疗器械修理室,正好需要人,你去那里怎么样?” “行,我喜欢。” “好,就这么定了。” 医院修理室属于药品器械科,负责全院医疗器械的安装、检验和维修,现只有一名技师姓江,玉军来了,江技师有了一个助手,工作起来就方便多了,当然很高兴。 玉军从学习血压计修理开始,再到修理电动吸引器等,由浅入深,循序递进。 玉军到这里不久,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这让他感到非常兴奋,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高中数理化课本终于派上了用场。 为了做好参加高考的准备,他又设法弄到一套目前正在使用的高中课本,开始复习。 十一月初的一天中午,玉军正准备去食堂吃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陈玉军,你好!”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张小芳,他感到很惊讶:“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调到这里了。”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工作安排了吗?” “安排了,在烧伤科当卫生员。” “怎么分到那去了?” “现在进燕北多难啊,能进来我就知足了。” “倒也是,先进来再说。” “听说你在修理室?” “是的,我喜欢这个。” “喜欢就好,业余时间干什么?” “复习数理化,准备参加高考,你想参加吗?” “我不行,初中都没毕业。” “现在就开始补习,明年可以考中专。” “你可以辅导我吗?” “没问题,让你叔给弄套初中课本。” “行。” 玉军又给张小芳许多鼓励,希望她抓住机遇,奋力一搏。 在玉军的鼓励下,张小芳很快行动起来,找来了课本,在玉军的指导下,开始踏上艰难的补习之路。 玉军每天晚上都到修理室来学习,由于新课本的内容比原来的课本丰富了很多,许多新知识需要从头开始学习。 张小芳晚上也经常到修理室向玉军请教,玉军非常认真、耐心地对她进行指导,不但教她知识,还在学习方法上给她提出建议。 玉军早就跟杨主任说了,他要报名参加高考,杨主任让他等候通知。快一个月了,还没消息,他有点沉不住气了,便来到杨主任办公室:“主任,我报考的事有结果了吗?” “小陈,你先坐下,事情是这样的,这次高考部队实行的是推荐制,上级只给五个参加考试的名额,党委经过几次研究才最终确定下来,你不符合条件,所以不在讨论之列。” “这五人是谁呀?” “因名额争议较大,所以这五人的名单暂时保密,等高考结束后,才能公布。” “推荐的条件是什么?” “初中毕业以上,但这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是什么?”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你不在讨论范围之内,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那我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不需要再复习了?” “那倒不是,这毕竟是第一次,明年也许会有变化,你还是应该认真复习,做好准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省委文件 - 皖东人家 - 古占 玉军从杨主任办公室出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回到了修理室。江技师见了,便问:“怎么了?耷拉着脑袋,是不是高考的事?” “嗯。”玉军点了点头。 “听说这次高考名额要优先考虑部队子女,而且还要看谁父亲的官大,有人已经告到军区去了,你呀,就别想了,好好干工作吧。” “你听谁说的?” “无风不起浪,肯定是他们班子内部传出来的。” “您是不是听陶干事说的?”陶干事是江技师的爱人,玉军觉得他可能是从陶干事那里得到的消息。 “你嫂子就是一个普通干事,她能知道什么?别瞎猜了,你就信我的吧,没错。” “您真有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 “漂亮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饭吃,还会招来一些麻烦。” “招什么麻烦?” “你不懂,快干活。” 玉军本来抱着很大的希望,觉得上大学应该没问题,没想到连考场都进不去,心里感到特别憋屈。 晚上,他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述说了自己心中的苦恼,信发出后,他心里才感到轻松了一些。 彩云收到玉军的来信,为儿子感到惋惜,她准备写封信好好安慰一下儿子,但不知从何下笔。 这两天,彩云想得很多,她听说省里新上任的大领导,来了以后就到农村搞调研,很快就出台了“省委六条”新文件,她觉得农村形势要变。 前天,王红兵在大队全体社员大会上,只是传达了县委四级干部会议的主要精神,对“省委六条”即安徽省委《关于当前农村经济政策几个问题的规定》的文件未做详细的传达,只是介绍了其中的主要内容,即发展社会主义大农业,减轻生产队和社员负担,分配要兑现,粮食分配要兼顾国家、集体和社员个人利益,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正当的家庭副业等。 会后,队里的社员都找他了解更详细的内容,特别是王家的一些人,都跑到他家来问这问那。没办法,他决定晚上再召开一次生产队全体社员会议,专门传达“省委六条”文件精神。 会上,王红兵详细传达了“省委六条”的具体内容,重点是:搞好农村的经营管理,农村一切工作要以生产为中心,允许生产队建立不同的生产责任制,只需个别人完成的农活可以责任到人,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落实按劳分配,粮食分配要兼顾国家、集体、个人利益,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自留地和家庭副业…… 彩云听了,当即提问:“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怎么理解?” 王红兵道:“这个问题,县委陈书记在会上是这么说的,就是生产队的每块农田种什么、什么时候种、怎么种?完全由生产队自主决定,任何单位不得干预,也有人把这种自主权称作‘自由种植’。顺便说一下,地委对县里的领导进行了调整,陈宪志任县委第一书记,不再兼任县革 委会主任职务。” 彩云又问:“‘自由种植’可以‘分组种植’吗?” “这个上面没说。” 彩云的‘分组种植’一抛出,会场的气氛立即活跃起来。 “既然要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我们就可以自己做主,我看可以分组干。” “我也同意分组干。” “我们应该搞责任制。” …… 会场议论纷纷,什么说法都有,王红兵有点沉不住气了,使劲拍了拍桌子,“你们能不能一个一个说?” 这时,彩云站了起来:“那好,我说。六一年省里推行责任田,我们搞协作组责任到户,大家都尝到了甜头。现在‘省委六条’强调要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允许搞责任制,我觉得这跟六一年的情况差不多,我们可以参考当年协作组的模式干。” 王红兵道:“这个绝对不可能,六一年搞的协作组,实际上就是包产到户,这是违法的,后来连省委主要领导听说都被追责了,现在谁敢这么干?不要命了?” 有人问:“现在油坊的李尚虎不就是包产到户吗?他干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没事啊?” 王红兵道:“李尚虎是谁呀—他是革命功臣,是县里特批的,再说,他榨的油全部卖给了国家,没有进自己的腰包。” 会场又开始议论纷纷—— “还没进自己的腰包?连大瓦房都盖起来了,快成大财主了。” “什么功臣?如今成了赌场最大的庄家。” …… 会后,社员们的思想更活跃了,许多人见李尚虎发了财都感到眼红,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一样,住上瓦房,过上好日子。 特别是王家的那些人,整天泡在王红兵家里,缠着他没完没了,非要分开干不可,弄得王红兵没办法。后来他提出,谁要是不怕坐牢,就出来当队长带领大家干,他不支持也不反对,保持中立。 王家的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一人敢出来领着大家干。有人提出,彩云在会上提问最积极,“分组种植”也是她提出来的,应该问问她有什么想法。 王红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主动找到彩云:“你在会上提的‘分组种植’,大家都非常感兴趣,能说说你的具体想法吗?” “我的想法就是这种大呼隆的模式必须要改变,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大家都希望搞‘分组种植’,可就是没人敢带头这么干。” “王红兵是生产队长,也是大队干部,他不带头谁带头?” “他被六一年的责任田搞怕了,但他已明确表态,如果谁愿意出来当队长领着大家干,他可以让位,而且不会阻拦这件事。” “如果大家信得过的话,我可以让玉强领着大家干。” “我就要你这句话!有不少人都有这个想法,觉得玉强有文化、有魄力、胆大敢闯,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怕他不同意。” “这事我确实需要和玉强商量一下,这样吧,最晚麻个给你回话。” “痛快,我等你的好消息!” 彩云觉得,新上任的省委主要领导,深入农村调查研究,出台的“省委六条”,强调农村一切工作要以生产为中心,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自留地和家庭副业,这与割资本主义尾巴是一个很大的转变;允许生产队建立不同的生产责任制和部分农活可以责任到人,与“一大二公”以及农业学大寨精神,也有很大的变化。 总之,她觉得农村的形势正在发生变化,向着有利于促进农业发展的方向变化。 午饭时,她问玉强:“您对‘省委六条’怎么看?” “是个好文件,就是太笼统,要是再细一点就好了。” “作为省里的文件,能写到这一步已经不简单了。” “总的感觉,就是种田的事生产队说了算,这个文件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我也是这么看,具体怎么办,各个生产队可以自由发挥,只要有利于国家、集体和社员个人就行。” “您在会上提的‘分组种植’,大家反响很强烈,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彩云把上午王红奎和她谈的情况全都告诉了玉强,并问他:“你敢不敢带着大家一起干?” “只要您支持,我就敢!” “好,不愧是我的儿子!但这事必须慎重,等我和你二叔、尚虎叔商量一下再定。” 有翠对此有点担心,他跟婆婆说:“你这不是把玉强朝火坑里推吗?老王家那么多人,没一个敢带这个头的,我们小门小户的,势单力薄,不应该出这个风头。” “什么叫出风头?有了这么好的政策,还不行动等什么?” “王红兵那么精明的人,还是大队干部,要是好事能轮到我们?” “你不懂,别瞎掺和。”说完就出去了。 有翠又跟玉强说:“你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替我们想一想,万一要是再来运动,我们可能都要受牵连。” “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你别什么事都听妈的,这种事干好了,大家受益,干砸了你一人倒霉,我觉得你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不光是我妈,我也憋着一股劲想试一试,机会难得,冒一点风险也值得。” “妈去哪了?” “可能在二叔那里。” “小红的棉衣实在太小了,去年加长加肥凑合一年,今年说什么也要做新的,你跟妈好好说说。” “你都说了好多次了,再说好吗?” “我说不管用,你再试试。” 正说着,彩云进来了,她跟玉强说:“我和你二叔,还有尚虎叔反复商量,他们觉得包产到户绝对不能碰,如果王家人都同意分组干,可以考虑,我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他们也这么想,那我们就下决心干。” “那就这么定了,我去找王红奎。” 玉强也跟着出来,他跟母亲说:“妈,有翠又提小红做棉衣的事了,你看怎么办?” “今年确实该做新的了,棉絮家里还有,麻个我去买点布,很快就能做出来,过年穿上没问题。” “那就好,要不然她又该闹了。” 王红奎听到彩云的回话后感到很高兴:“太好了,他在前面冲锋,你在后面掌舵,我们的‘分组种植’一定能成功!我现在就去找王红兵。” “王红兵和玉强之间的关系你也知道,如果他不同意,你也别勉强,否则,将来不好做工作。” “这你尽管放心,他要是不同意,我们老王家的人饶不了他。”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方案 - 皖东人家 - 古占 彩云很晚才回来,玉强一直在等她:“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尚虎叔的被子脏了,我去给拆了洗一洗。” “您别老去他家里,让他带到油坊来不行吗?” “快要过年了,顺便帮他收拾一下。” “这些事他女儿也能干嘛,您老去别人会说闲话。” “你觉得你尚虎叔这个人怎么样?” “人是不错,但他毕竟单身一人,总是不方便。” “他跟我说了好几次,希望我能嫁给他。” “妈,这个您千万不能答应,您儿孙满堂,要是再嫁人,您让我的脸往哪搁?” “所以,我没同意。” “您跟他说一说,别老去杨家岗赌钱,让他注意一下影响,免得给陈书记惹麻烦。” “我说过,他说一个人太寂寞,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这个你就别管了,他自有分寸。” “我是觉得老去赌钱,会影响他油坊的生意。” “油坊的具体业务主要交给他大女婿在管,这个人很实在,尚虎也很信任他。” “您找王红奎,他怎么说?” “他拉着我一起去见王红兵,听说你愿意带着大家干,王红兵显得很高兴,当即表示,尽快召开全体社员大会,改选生产队长。” “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这反而让我觉得不安,您说这会不会是他给我们设的圈套?” “我也想过,但感觉不像。这几年李尚虎发了,大家急红了眼,生产队的活都不愿干,他这个队长越来越难当,社员的日子越过越苦,一个工有时还不到一毛钱,外面的人都说‘王家峪红旗飘,一年四季吃回销’,我想他听着也不舒服。” “他这个人太阴,我就怕他又耍什么花招。” “不用怕,你我命大,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现在政策越来越好,还怕什么?认准了的事就干!” “行,有您给我撑腰,我不怕!” 玉强觉得,有些问题需要提前跟王红奎沟通一下,他便找到王红奎:“大表叔,您说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当队长,只能分组干,不能搞包产到户,这您同意吗?” “说实话,真要分田到户,我也不敢,第一步我们就从分组开始,干上两年再说,反正不能再这样吃大锅饭继续混下去了。” “不知道其他社员怎么想?” “你放心,大家都盼着要分开干,如果有个别人不同意,我来做工作。”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毕竟您在老王家还是很有威信的。” 两天后,王红兵组织召开全队社员大会,选举陈玉强为王家峪生产队队长。王红兵当晚召开队委会,进行了工作交接,玉强正式走马上任。 会后,玉强问母亲:“听王红兵说,六一年搞责任田,一大批干部被追责,为了稳妥,我想先从分组作业开始,您觉得怎么样?” 彩云道:“这可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可能会让他们感到失望。” “您是怎么想的?” “我想就直接包产到组,大家肯定欢迎。” “这么干可能风险有点大。” “这个我知道,如果没风险,也轮不到你来当队长,年轻人遇事不要怕字当头,要有点魄力,敢拼敢闯,要是怕这怕那,一辈子什么事也干不成。” “我就怕出什么事,拖累了全家,让您也跟着遭罪。” “你妈我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罪没受过,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一个人,只要精神不垮,就没有谁能打败他!” “妈,您说得真好!” “人啊,怎么活都是一辈子,与其庸庸碌碌地活着,倒不如轰轰烈烈地闯一闯。败了,站起来拍拍灰尘再来,没什么了不起的。” “行,我听您的!” 玉强和母亲、二叔一起,用了一周时间,制定了一个“六定到组,八个统一”的“包产到组责任制”方案。 参照六一年协作组的模式,将全队分成六个小组,以每组九十三亩为一个参考数,自由组合协商成为一个小组。将全队五百五十八亩土地,根据水田、旱田和土壤质量以及远近等进行搭配,分到各个小组。具体土地亩数根据各组人口多少确定,由组长负责公粮征购、用水管水、抗灾、耕牛、大型农具的使用和管理等综合协调工作。 实行人口、土地、产量、征购、成本、奖惩“六定到组”,计划与茬口、用水管水、大型农具及种子、经济核算和分配政策、抗灾、基本建设、管理制度、领导“八个统一”。 年终分红以小组为核算单位,由组长负责实施。 玉强刚当队长,就要干这么大的事,心里感到没底,他跟母亲说:“王红奎当过多年的队长,很有经验,我想把‘包产到组责任制’让他看看,请他给参谋一下,您觉得怎么样?” 彩云道:“可以,只是这个方案我总觉得不踏实,是不是还要再仔细斟酌一下?” “您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可以修改。” “‘以小组为核算单位’与‘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相冲突,我觉得这句话最好不要写到责任制上,万一上面知道了,追查起来,还有个退路。” “您是说可以这么干,但是不落到文字上。” “不落到文字上,大家心里没底,我是想换一种方式表达,至于什么方式,我再考虑一下。” “好吧。” 晚上,彩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冥思苦想了很久,她觉得这件事能不能顺利实施,关键就在几个组长和队委会成员,应该对这些人有所约束。 她决定将这个约束与‘以小组为核算单位’以及保密要求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文字材料,作为责任制的附件,名字她已想好,就叫“王家峪生产队责任制保证书”,平时由玉强亲自保管,这样就多了一道防线。 说干就干,她立即穿上衣服,点上煤油灯,开始起草保证书,经反复修改,觉得满意后才睡下。 第二天,玉强拿着母亲起草的保证书,上面写着—— 王家峪生产队责任制保证书 一、严格执行生产队的“包产到组责任制。” 二、服从组长的领导,执行队委会的决定。 三、组长是本组落实责任制的主事人,是奖惩对象,奖惩政策由队委会和各组组长集体研究决定。 四、队委会成员和各组组长,要带头执行责任制和队里的各项规章制度。 五、先完成征购任务,再缴足生产队的,剩下的组内自行分配。 六、年终分红以小组为单元,有关政策由队委会和各组组长集体研究决定,全队统一,由组长负责组织实施,所有人员必须服从。 七、本保证书是生产队的秘密,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 八、一旦泄密,上级追查下来,由队委会成员和各位组长共同承担责任。 各户代表签字: 各组组长签字: 队委会成员签字: 1978年1月 日 玉强看完,对母亲说:“挺好,您把‘以小组为核算单位’这个问题处理得很棒,既没有这么提,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这个问题太大,过去有很多人在这方面摔了跟头,必须要慎之又慎,否则,队委会上也通不过。” “就是最后一条,我担心其他队领导和组长们不同意。” “这件事只要能严格保密,上面就不会知道,如果外人要打听,一般都会找队领导或几个组长,只有给他们一些压力,才能促使他们和家人都能注意保密。” “好吧,我争取说服他们。 玉强拿着这两份材料找到了王红奎:“大表叔,我起草了两份材料,您帮我看看行不行?” 王红奎看完后,玉强又把自己的想法和责任制方案做了详细的说明。 王红奎停顿了一会,谈了他的看法:“我觉得基本可行,只是耕牛问题说的不是很明白。” 玉强解释道:“队里共有耕牛十五头,其中强壮的有十三头,还有一头老牛和一头小牛,将十三头强壮的编上号,六个组抓阄,每组二头,剩下的一头留作机动,哪个组的耕牛病了或受伤,可以临时调剂用,这三头牛由队委会成员无偿轮流管理照料,您觉得怎么样?” 王红奎道:“你想得挺细,我觉得可以。” “那我就提交队委会讨论了,通过以后,再召开社员大会讨论。” “行!” 队委会讨论时,会计提出:“保证书上的年终分红以小组为单位,与现行的‘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和‘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的制度不符,存在巨大的政策风险,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 玉强道:“我提的是以小组为单元,不是单位,单位还是生产队,所以,仍然是以队为基础,小组作为一个分红单元,只是全队分红的一部分。” 副队长道:“能不能将各组的产量全部交给生产队,由生产队统一分配。” 玉强道:“这个方案我也考虑过,超产奖励,不达标的惩罚,但效果肯定没有这个好。” 妇女队长道:“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可我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出了问题,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后果不堪设想。” 玉强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是队长,方案是我提的,如果出事,我肯定躲不过,这样吧,保证书最后一条改为‘一旦上级追查下来,由队长陈玉强一人承担,与其他人员无关’,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队委会几个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表态,最后还是保管员打破了沉默:“这个我们肯定都举双手赞成,只是对你有点太不公平。” 玉强道:“没关系,想干点事就不怕担风险,否则,我也不会站出来当这个队长,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玉强又把耕牛分配、使用和管理的问题做了说明,并征求几位队委会成员对无偿轮流管理照料队里的三头牛有什么意见? 玉强刚说完,副队长立即接过话茬:“你这么高姿态,三头牛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由我们几位轮流管,好让我们心里也平衡一点。” 其他几位异口同声表示同意。 玉强还将母亲提出的一些细节问题,在队委会上进行了讨论,并初步达成了共识,下一步还要进行具体研究。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