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盐侠 - 可人 顾玉生从外面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夜行衣,藏好,然后换上工作服。他不敢躺在床上,怕睡熟了。他坐在窗后的那张木椅上,等待着第一声鸡鸣——扒盐人总是凌晨便起床,鸡鸣第一声便开始劳作。 不久,妹妹顾玉茹的房间的灯亮了,她每天要到晒盐场的大伙房里给监工们做早饭,因此每天她总是第一个起床,第一个离开了家。顾玉茹在六岁时便开始学做饭,手脚非常勤快——扒盐人夜里干活很累,早饭很重要,几十号人的早饭要在天亮前做好并送到工地,手脚不勤快是不成的。 接着,父亲顾大同的房间也有了声音——顾玉生知道,父亲每天早上起床是不点灯的。父亲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木凳子上抽水烟。父亲抽水烟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很特别。在静谧的夜里,从父亲房间里传出的低沉而富有韵味的咕噜声,仿佛是一串催人起床的“铃声”,常把顾玉生从酣睡中唤醒。每天凌晨,在这串长长的“铃声”之中,顾玉生必须完成起床、穿衣、洗漱等一系列动作。“铃声”一停,顾玉生已经荷着一把沙耙站在门口等待着父亲了。 今天,顾玉生没听见咕噜声。 只见父亲的身影走近自己的窗前,轻声说道:“玉生儿,要是挺不住就在家里睡半天吧!今天‘犁田’的人手多,不差你一个”。 顾玉生连忙站了起来,对着窗外轻声说道:“没事的,谢谢阿爸。” 在整个晒盐里除了顾玉生自己,只有父亲知道他每天夜里穿着夜行衣出行是去干啥的。 他走出了房间,锁了门,伸手从墙根里摸起一把盐耙,荷在肩上,紧跟在父亲的身后,走出院子,踏上去盐田的路。 在路上父亲告知顾玉生,过几天戚家盐店的二小姐戚瑶瑶将要押车来晒盐场。还说近段时间盐道上很不太平,嘱咐顾玉生要暗中保护。 一听到戚瑶瑶三个字,顾玉生的脸霎时变得热烘烘的,心儿像有-只巨鼓似的砰砰直跳。 这戚家二小姐便是阳城戚家盐店老板戚薇的第二个女儿戚瑶瑶。戚薇和他夫人殷源源同顾大同都是同门师兄妹,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人老剑客娄三风的徒弟。戚薇和殷源源夫妻俩养育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戚琼琼今年刚满二十三岁,已同顾大同的大儿子顾玉人订了亲,但尚未完婚。二女儿戚瑶瑶和顾玉生是同年出生,顾玉生生在春天,戚瑶瑶是中秋节前几天过生日,都满二十一岁了。儿子戚光今年也满十八岁,现在阳州府学里学习。 顾家三兄妹和戚家三姐弟从小在一起习武,主要练习娄氏剑法。顾玉生很早便对戚瑶瑶有好感,可是戚瑶瑶似乎对这个师哥一直没兴趣。尤其是戚瑶瑶在前年于盐道上巧遇那位救命人——蒙面剑客之后,对顾玉生更加冷冰冰了。 走着,顾玉生放慢脚步,他想同父亲拉开较远的距离,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父亲听见。 他向父亲问道:“阿爸,以往押车的都是琼琼师姐,戚薇师叔为何要换成瑶瑶师妹呀?” 顾大同依然脚步不停的说道:“听说你殷师叔要把戚家盐店的账目交给你琼琼师姐来管理,这几天正在移交呢。” 顾玉生听了,高兴地说道:“那太好啦!今后我要借钱有门路了。”顾大同回过头问道:“小子,你缺银子花吗?你要借钱干啥子去?” 顾玉生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说道:“阿爸,刚才玉生儿是想说,琼琼姐是我的未来嫂子好,如今她当了财神爷,那么我家要办点什么事缺钱,便不再愁银子的事啦。” 顾大同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戚师叔何时让你阿爸愁过银子之事呀?” 顾玉生不敢说话了。他抬头看看天空。他发现今天凌晨的天空蓝得非常可爱,大海与天空连成一片,都是蓝色的。海面上虽然看不清船只,也看不见鸥鸟,白亮的滩涂上也是空荡荡的,一个赶海的人影也没有,且那多情的细浪永不休止地䑛着滩沙,传出了一阵阵絮语般的梦呓让顾玉生的心情十分愉悦。 顾玉生感觉凌晨的一切都很美好。 到盐池了,顾玉生放下盐耙,坐在池边迅速地脱掉脚上的布鞋,换上了牛皮靴。 他跳进卤池中。卤池中的卤水很凉爽。他双手挥动着盐耙,卤水被他泼得呼啦呼拉地响。而铁制的盐耙滑擦着池底,也发出了“嚓嚓嚓”的声音。他虽然一夜未眠,却浑身都是劲。因为昨晚,他躲藏在东河渡口的一棵大树上作出的一个重大的决定,一直让他很兴奋。 很快,一块盐池犁完了。顾玉生坐在池埂上歇一歇。他抬头望望天空,天空中依然星光闪闪。他环顾四周。他发现,在漫天的星光下,在这片盐田里,盐工们都在忙碌:有推盐归堆的;有挑盐归坨的;有沥卤的;有“犁田”的——顾玉生也是“犁田”的,是技术工。 何谓“犁田”呢?就是在结晶滩里,盐工们每人拿着一把沉重的盐耙,像农民犁地一样,连续不断地推动着盐池里的卤水——目的是防止析出的盐板结在一起。 顾玉生曾听阿爸说过,他以前在东海那边的盐场干活时,是没有“犁田”这道工序的。那边的盐场采用古老的“打花旋盐”的传统方法。目的和“犁田”一样,都是为了把粗盐结晶体打散,让盐均匀细腻。“打花旋盐”是累活。 十年前,顾玉生曾看过父亲“打花旋盐”的演示—— 在月光下,在银光闪闪的卤池之中,一个雄壮健美的身躯,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竹竿的一头绑着一根长绳)来回甩动,张力十足:盐花在飞溅,跳珠溅玉,唯美炫酷! “十年前的父亲是多么强壮啊!”顾玉生一边拿起盐耙,一边感叹道。他接着“犁田”。 “犁田”结束时,天快亮了。 顾玉生坐在饭场(盐工们吃早饭的地方)的一堆沙土上等吃。他很饿,希望早饭早点到。 负责做早饭的是两位姑娘。其一是顾玉生的亲妹妹顾玉茹,今年十八岁,前面说过,她是一位手脚非常勤快的美丽姑娘。另一位是护场萧天剑的独生女萧归沐,今年刚好十七岁,活泼秀美,笑时像一朵芙蓉花。她天生白皙的皮肤,阳光是晒不黑的,似乎越晒越白,越晒越美亮。她手脚勤快,做事干净利落。她擅长赶海,是晒盐场里第一赶海能手。她和她娘很相像。 天快亮了。此时,在晒盐场的大伙房里,顾玉茹正在把煮好的白米饭装进两只大木桶中,然后把两只装有白面馒头的篮子分别叠在两只木桶上面,并盖上遮布,组成一个挑担,准备送往工地。 她转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向另一问火房内喊道:“归沐妹妹,你的菜做好了没有呢?” 原来两个姑娘进行了分工,顾玉茹负责煮饭,萧归沐负责做菜。 萧归沐没有作回应。顾玉茹只听见“叮叮噹”的锅铲磕碰声。 顾玉茹奔入伙房,只见萧归沐站在灶台前一边翻动着大锅铲,一边对灶旁正在拉风锅的母亲喊道:“娘,火力不足,再加大一点……好,就是这样,持速……”她母亲叫赵柔雅。 赵柔雅一边加劲地拉着风箱,一边说道:“丫头,又不是办酒宴,干吗如此讲究呢?” 萧归沐从锅里捞起一片辣椒尝试了一下,点着头说道:“阿娘,这个您不懂!这道牛肉炒辣椒是您女儿的招牌菜!今天虽然是做给盐工们吃的,但我决不能在他们的身上砸了自己的招牌!” “哟,这就是萧大厨的名牌菜吗?我怎么觉得和家常菜无异呀?……天已经亮了,快捞起来送去吧?”顾玉茹嘲弄似的说道。 萧归沐慢吞吞地说道:“玉茹姐,你现在闻到了一股味道浓香、辣味扑鼻、香而不呛的肉香味了没有?” 顾玉茹闭口不语。 萧归沐笑嬉嬉地盯看着顾玉茹,问道:“眼馋么?要不要让你先尝一尝呢?” 顾玉茹狠狠地横了萧归沐一眼,掉头走出火房,挑起自己的饭担向着工地去了。 顾玉生坐在沙土上闭目养神。 “伙计们,吃清倒饭啦!”是阿爸的中原话。 劳作了大半夜,盐工们早就饥肠辘辘了。他们从盐田的四周迅速地向着“饭场”围拢过来,装饭的装饭,端菜的端菜,然后每人都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蹲了下来,便狼吞虎咽。 顾玉生一手端着一碗菜,一手端着一大碗白米饭回到刚才坐的沙堆上,坐下便吃。 也许是太饿的缘故吧?他扒饭时竟然把整个脸都埋在饭碗里——不大一会儿,一大碗白米饭都跑进他的肚子里,他的吃相很不雅观。 他一边咀嚼,一边站了起来,端着饭碗准备去添饭。 萧归沐看见迅速地从饭桶里舀出一大勺米饭迎了过来,骂道:“吃这么急,不噎死你才怪呢!” 顾玉生笑着伸过碗来,说道:“噎死总比饿死强!” 萧归沐迅速地把饭倒进顾玉生的碗里,说道:“那你大口一点地吃!最好是狼吞虎咽似的!过几天戚二小姐到达晒盐场时,眼睛真正是干净啦!” 萧归沐早就知道顾玉生暗恋着戚瑶瑶这码事儿。她和顾玉生也是青梅竹马,一直深爱着顾玉生。 顾玉生霎时满脸涨红。他不搭理萧归沐端着饭碗回到沙堆上坐下,只顾吃饭。 萧归沐紧跟地来到顾玉生的身边,蹲了下来,讨好似的地说道:“咋就生气啦?我可是好心好意来给你添饭的呢!” 顾玉生夹起一块牛肉往嘴里送,说道:“不生气才怪呢!今天你和玉茹妹子是怎么搞的呢?日上三竿了才送饭来,你俩是想饿死大伙吗?” 萧归沐嫣然而笑地说道:“原来你刚才生气是为了这个!不过,我们今天来迟一点点是有原因的啊!” 顾玉生停止了咀嚼,问道:“什么原因?” 萧归沐说道:“因为我要把我的招牌菜——辣椒炒牛肉奉献出来,所以需要一点点时间。” 顾玉生不屑地说道:“辣椒炒牛肉?这不就是一道家常便菜,有什么好稀奇呢?” 萧归沐连忙说道:“你再送一块牛肉进口中咀嚼,要细嚼!试试看。” 顾玉生照做了。 萧归沐看着顾玉生,咀嚼问道:“你觉得今天的牛肉味道与往时是不是大不相同呢?你看,这牛肉切得是不是很精细?这味道是不是特别香,特别好吃呢?” 顾玉生一边咀嚼着,一边点头地说道:“是和以往有点不同!” 萧归沐说道:“这就对啦!过几天我要用这道菜招待戚二小姐和戚家盐店来运盐的那帮兄弟!” 顾玉生说道:“戚瑶瑶可不喜欢吃牛肉炒辣椒呢。她喜欢吃海鲜,喜欢吃大龙虾……” 萧归沐没好气地说道:“哟,连这些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呀!那我偏偏就不给她大龙虾吃……” 吃罢早饭,盐工们稍作休息,便要继续干能活,直到晌午才能散工。 又开工了。顾玉生从沙堆中站了起来,拿起沙耙,正准备到一块结晶池里去。可萧归沐却叫住了他。 萧归沐走了过来,问道:“玉生哥,你说真话,我今天的‘辣椒炒牛肉’到底好不好吃?” 萧归沐平时叫顾玉生不是“顾老二”便是他“臭不要脸的”,很少称呼他为“玉生哥”。今天称呼他为“玉生哥”,看来事情很重要。 于是,顾玉生郑重地说道:“真的不错!” 萧归沐高兴地说道:“看来那些盐工们不说谎!”她走近顾玉生:“玉生哥,我不想继续待在晒盐场了。” 顾玉生问道:“你要去哪里呀?” 萧归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到阳城去。” 顾玉生问道:“你到阳城去干嘛?” 萧归沐依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在阳城开一家餐馆,用我的招牌菜‘辣椒炒牛肉’,还有大龙虾等海鲜来招待客人。我要像你殷源源师叔那样当女老板。” 顾玉生不屑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当什么女老板呀?你以为女老板是那么好当的吗?” 萧归沐说道:“不当女老板也可以,但我一定要离开晒盐场。” 顾玉生想昨天晚上自己作出离开晒盐场的决定,如今萧归沐也说自己要离开晒盐场,难道她猜出自己的决定?不可能!自己的决定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顾玉生继续用不屑的神情说道:“你这个愿望是很容易实现的。” 萧归沐问道:“真的吗?如何实现呢?” 顾玉生说道:“你马上回家告诉柔雅婶婶,请她在阳城给你物色个好女婿,然后把你嫁过去……” 顾玉生的话尚未说完,萧归沐已经飞起一脚,向着顾玉生的脑门踢来。顾玉生早有防备,一跃然后跳出几丈之外,笑嬉嬉地说道:“踢不着。”然后向结晶池收盐去了。 萧归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后面骂道:“顾老二,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好心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你,你却嘲笑我……” 在结晶池里,顾玉生脚穿牛皮雨靴,头戴草帽,卖力地挥动着盐耙。他一耙又一耙地将结晶出来的盐收拢到盐池的中央,然后又用一把铁锹一铲又一铲地把盐铲进挑盐工的盐担里。他弯着腰,推着锹把的两条手臂伸得很长很长。他身材高挑,五官轮廓分明;一对黑珍珠似的大眼睛上面两道剑眉斜飞;在高挺的鼻子下面,如果那张灵巧的嘴唇能稍微薄一点点,他肯定是一个古典的美男子。 他长年在晒盐场里劳作,又长年在海滩上练剑,那张俊美的脸面被晒得黑黝黝的。这也正好证明了他无疑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小伙子。他很健美。平时很少看见他读书,可是他已经是秀才了。如果前年他不是病了,错过了秋闱,说不是他现在已经是举人乃至进士了。 中午散工的时候,顾玉生又被父亲叫住。 父亲把他带到一堆大盐坨前,然后自己弯腰从盐坨里双手捧出一捧白皑皑的盐,对顾玉生说道:“玉生儿,你看看,你要细心看看。” 顾玉生往父亲的手上瞧了瞧,说道:“阿爸,这些盐够白的,孩儿看不出什么名堂。” 顾大同右手指一松,手掌里的盐都落回盐坨中。他左手捧着盐走到前面的另一堆盐坨前,弯着腰去,用右手捧起一把盐巴,对顾玉生说道:“你比较一下,左手的盐与右手的盐有什么不同?” 顾玉生详细地进行比较,发现右手的盐比较均匀,左手的盐颗粒有大有小,说道:“左手的盐颗粒差异较大。” 顾大同满意地说道:“看出来啦!刚才那堆盐不合格!明天你带人装袋时,千万不要把那堆盐装袋。” 顾玉生说道:“现在我先在盐堆上打个记号,明天来时好分出。”说着,便给那堆盐插上个记号。 顾大同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儿子。 回到家里,妹妹顾玉茹己经备好午饭等着他。顾玉茹把饭菜摆在大圆桌上,催他快点吃,说海潮已经开始退落了,她收拾碗筷之后要同归沐妹子去赶海。 顾玉生站在餐桌旁胡乱地扒了两碗白米饭便说饱了。他叫顾玉茹过来收拾碗筷,并吩咐她,吃晚饭时才能唤醒他。顾玉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点头答应了顾玉生。 他洗漱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他昨晚未曾睡觉,有点困。他想快点入睡。以往在这个时候,顾玉生一沾到床便呼呼大睡了。可是,今天不知因为什么,他老是睡不着。 他伸手从床头上抽过一卷《八面锋》随意翻翻。房间有点热,他一边摇着葵扇,一边浏览着《八面锋》…… 他恍恍惚惚,竟然做起了白日梦——葵扇和《八面锋》都掉在床下。 ……在蓝天白云的海滩上,一条迎亲的队伍像龙一样从海角那头渐渐地露出头来,锣鼓声、唢呐声和海浪声交集在一起,飘荡在海面上。 顾玉生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桥的旁边,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用得意的眼神看了看花轿里的新娘子。今天他是新郎,坐在花桥里的新娘子是戚瑶瑶——暗恋多年的女人终于嫁给他了。 到家了,拜了堂,进了洞房,顾玉生心花怒放。 天黑了,客人们终于散了。 顾玉生迫不及待地走进洞房。烛光下,风姿绰影的新娘子早就让他酥了。 他走近床边,颤颤巍巍地伸出两只手,揭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双寒冷的大眼睛。 戚瑶瑶破口大骂:“顾老二,你真是个心毒手狠的伪君子,明知道我戚瑶瑶所爱的人是那个蒙面大侠,你却挖空心思横刀夺爱!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虽然落在你的手里,但除了蒙面大侠之外,这个处子之身任何人都不能玷污,包括你顾玉生这个新郎!” 顾玉生连忙说道:“瑶师妹,我就是那个蒙面人……”说着,想把戚瑶瑶搂入怀中。 戚瑶瑶慌忙站了起来,往窗口一退,说道:“你见鬼去吧!别碰我……”说着,她的后背实然长出两只翅膀,纵身朝窗口一跃,向窗外飞去。 顾玉生急了,也腾空朝窗口一跃,抓住了戚瑶瑶的一只翅膀。 戚瑶瑶骂道:“快放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顾玉生说道:“不放,死也不放……” “天己经全黑了,该起床吃晚饭啦!” 顾玉生听出是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看见萧归沐坐在自己床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顾玉生问道:“你在这里干嘛呀?” 萧归沐说道:“受你妹妹玉茹姐姐的委托,唤你起床吃晚饭。” 顾玉生说道:“你先出去,我好起床。” 萧归沐依然笑盈盈地说道:“嘻嘻,你抓着人家的手不放,叫人家怎么走呀?” 顾玉生撇了一眼,才知道自己的一只手正紧握着萧归沐的一只手。他涨红了脸,连忙松开。 萧归沐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说道:快起床吃晚饭吧,出去迟了,东河渡口的那棵大树将被别人霸占了……” 原来这个死丫头早就知道顾玉生夜里出去的行踪了。 顾玉生骂道:“滚!快点滚出去……” 第二章 - 盐侠 - 可人 在顾大同家里的餐厅里的一张大圆桌中央,每天晚上都点亮着一盏大海灯。明亮的灯光把整个餐厅照得通亮。顾大同一家人便在这通亮的餐厅里一起吃完晚饭。 今天的晚饭稍早一点。因为顾玉茹今天做饭早。 吃过晚饭,顾玉生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点灯,而是摸黑地从床底下拖出夜行衣,换上。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夜深一点才出去。他已经在东河渡口的那棵大榕树上连续埋伏好几个夜了,可是那个曾经在东河渡口作案的采花大盗却再也不出現。 “罪大恶极的家伙,难道你真的飞上了天啦?不然我一定会抓到你的。”顾玉生在心里暗暗骂道。他有预感,今晚那个采花大盗一定会出来。 定昏,顾玉生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娄氏宝剑。可是,刚走出房门时却被父亲拦住。问道:“玉生儿,伙计们这个月份的劳日银你算出来了没有呢?” 顾玉生回答道:“还没有。阿爸,银子还未到呢,您急啥呀?” 顾大同说道:“银子?瑶儿明天便带来了。不若你今晚就别出去了,留在家里把伙计们的劳日银算了出来,明天银子到了好发放给他们。” 父亲是家里的皇帝,顾玉生当然要服从命令。他返回房中,脱掉身上的夜行衣,然后举着一支蜡烛走进帐房,把帐簿、算盘、笔砚等都搬到餐厅里。他坐在大圆桌前,在明亮的灯光下,一边滴滴答答地打着算盘,一边记帐。 顾大同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他一边看着儿子算账,一边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他有两男一女,都出生在中原。中原大饥荒那年,他带着他们逃荒到了阳城。真是光阴似箭,一晃便十八年了。在这十八年中,顾大同既当爹又当娘;风里来雨里去,终于把他们拉扯长大。老大顾玉人今年二十四岁了,己聘师弟戚薇的长女戚琼琼为妻,但尚未完婚。在大前年,顾玉人曾以阳州府第六十七名举人的身份赴京应试,但名落孙山。他回家后对顾大同说:自己之所以名落孙山,一是学业未精,二是初进考场,应试经验少。他说他不想在晒盐场里待了。于是他找人帮忙,在阳州府的照磨所谋了一个差事。虽然薪水不高,但足够他自己吃住。老二顾玉生今年二十一岁,生得俊美。他从小天资聪颖,见识过人,不但武艺好,而且学业比其兄顾玉人精。他深得父亲顾大同的喜爱。在大前年,顾玉生原是要同哥哥一起去参加秋闱的,名都报了,可临近考期时却大病一场,等到病愈,秋闱已过,故至今仍是秀才一个。女儿玉茹在襁褓中就差点被饿死;长大后很像她娘年轻的时候,太优秀啦!…… 确实,顾玉生算账的本事很好,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几十号人的劳日银都算了出来。 他把工日本交给了父亲,说道:“阿爸,生玉儿感觉那个采花大盗今晚可能会出现,孩儿还是出去一趟吧?” 顾大同看着工日本,点了点头。 顾玉生回到自己房里,重新换上了夜行衣,拿起宝剑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硬拼,要智取……”顾大同走出了餐厅,对着顾玉生的背影喊道。 “放心吧,我会的。”黑暗中传回了答应声。 顾玉生的预感不准,这晚他依然无功而回。 这日天未亮,阳城戚家盐店的老板戚薇和夫人殷源源便早早起床。 殷源源一边打开保险柜一边对戚薇说道:“夫君,今天要带去的现银达三干两,还有十几车粮食,怪招眼的,让瑶儿押车妥当吗?” 戚薇拍了殷源源的肩膀,说道:“瑶儿己经长大了。也该让她磨炼磨炼啦!况且一路上还有大管家陈仁叔同行呢,他是经过大风雨的人,武功又强,夫人只管放心就是。” 殷源源听了,便从保险柜里搬出一大堆银子,戚薇一面清点,一面装进三个木箱之中。 他给三只木箱都上好锁,然后叫来了六个伙计,把木箱都抬了出去。大管家陈仁让他们装在门口的一辆大马车上。 戚薇看见,此时大街上摆着几十辆运盐车,像一条车龙;每辆车都套着两匹马,马脖颈上都挂着铃铛;有十辆车装有大米——这是师兄顾大同前几天来阳城时为晒盐场盐工们订购的大米。 戚薇还看见女儿戚瑶瑶骑着一匹棕色热血马来来回回地吆喝着。戚薇叫住了她,叮嘱道:“瑶儿,一路上要谨慎从事,遇事不要逞强,有事要多同大管家陈仁商量。”说着,把三把钥匙和一包银子递给了她,“这三百两银子是路上用的,以备不时之需。” “好的。”戚瑶瑶坐在马上接过钥匙和银子点着头答应了父亲。 “好啦!”坐在大马车的大管家陈仁喊了一声。 霎时,大街上便响起了“叮叮铛铛”的铃铛声——马车队出发了。天刚亮,他们便出了东城门,然后沿着弯弯曲曲的盐道迤逦而行。 这条盐道原是一条断断续续的羊肠小道。有了晒盐场之后,才建了桥,加宽了路面,才可通马车。但由于东河渡口的河面太宽了,至今仍沿用渡船。马和马车必须上了渡船才能过河。从阳城出来,盐道两边是一片广袤的田野,田野里种有水稻和桑树。 清晨的田野,嫩绿的小草吐着露珠;潮湿的空气里荡漾着泌人心脾的泥土芳香。在东方的天空中,还挂着月牙儿。 戚瑶瑶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仰看着月儿,吸着带有泥土清香的新鲜空气,顿觉心旷神怡——昨晚她几乎不睡眠,第一次独自押车的重任让她兴奋了一夜。 她是个标致的女孩子,有着一张精致美丽的瓜子脸庞。在这张瓜子脸上,额头气势逼人,眉毛傲冷上挑;一双研判的大眼睛下面:鼻子高挺,两片嘴唇樱红。 她喜欢黑色打扮: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帽子;再加上那头瀑布般不自觉地披散下来的油黑长发,让她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总是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女。可是,事实上她是一位从小到大被爹娘宠爱的富家女。 她从小便开始习武:练习娄氏剑法。家里经营着阳城最大的盐店——戚家盐店。以前,盐店的运盐车队基本上是由她姐姐戚琼琼来押车的。这条盐道虽说只有一天的路程,但中间一段要经过石角山的边缘。石角山是著名的土匪窝,最近这两年土匪活动很猖獗。南部一段是沿着东河的左岸走的,曲曲弯弯伸延到东河渡口。而东河两岸又是闻名遐迩的万顷湿地,湿地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有一个人头高的蒲草,也是强盗的藏身之所。戚琼琼在押车期间,也曾多次遇着土匪和强盗拦路,但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戚瑶瑶从未押过车,但也走过这条盐道。 如今是戚瑶瑶第二次走盐道。她在一年前曾单独送几张银票到晒盐场。由于是银票,在路上并不显眼,因此她顺利地达到了晒盐场。戚瑶瑶喜爱吃海鲜,这晚顾大同用龙虾海蟹接待了她。于是她多喝了几杯酒,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顾大同便尽力挽留她在晒盐场多玩一天,次日早点起床,早点启程。但是戚瑶瑶执意要回去。对顾大同说道:“谢谢顾师伯的真情挽留!但是瑶儿来时已经答应了父母,来程一日回程一日。若在此多耽搁一天,则在阳城的父母便要多记挂一天,这是瑶儿于心不忍的。况且瑶儿的马是一匹热血马,跑得快,若在路之上多打几鞭定可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顾大同听了只好送别。为了安全起见,顾大同便命令顾玉生悄悄跟着暗中保护。 虽然戚瑶瑶的坐骑是一匹跑得很快的热血马,并且她一路上不停地加鞭,但由于在东河渡口过渡时耽误时间太长,因此天黑时还未走出石角山。幸好这一日是农历初八,天黑后不久月亮便出来了。戚瑶瑶想趁着月色快点走出石角山,于是不停鞭打。谁知道在前面的弯道处却站着十多个汉子,有携刀的,也有佩剑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原来他们都是石角山的马贼。这帮马贼既要劫财又要劫色,无奈之下戚瑶瑶只好以一敌众。戚瑶瑶想,凭自己一身的武功,收拾十多个马贼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打着打着,她发現这帮马贼与众不同,其中有两个马贼的本事也非常了得。她全力以赴,但终归是以寡敌众,渐渐地落了下风。她想,自己就算自杀也绝不能活着落在这帮马贼的手里。正当生死攸关的时刻,只见一个黑影骑着一匹马冲了过来,高声喊道:“姑娘别怕!我来帮助你啦!” 黑影很快地打跑了全部的马贼。 戚瑶瑶上前施礼道谢。她发现黑影是一位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头巾的男剑客。 她激动极了,连忙请问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可剑客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道:“叫我盐侠吧!”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戚瑶瑶有点失望。她痴痴地站在盐道上,望着消失的黑影。半响,她才上马,向着阳城的方向走去。 “二小姐,快到石角山啦!”陈仁提醒道。 “把挂在马脖子上的铃铛全部摘下来。” 马车队进入了石角山,在多弯的盐道上缓缓而行。“叮叮铛铛”的铃声没有了,只听见车轮碾轧着坚硬的红土发出的辚辚之声。 戚瑶瑶骑着马守护着大马车。此时,她希望马车队快点走出石角的——大马车上有三箱現银呢。她又希望走慢点——万一盐侠就在附近?傍晚时分,马车队顺利到达晒盐场。 今晚,在顾大同家的饭厅里的一张大圆桌中央的那盛大海灯早就点亮了。在大海灯的四周摆满了海味,有清蒸石斑魚、葱炒海螺肉、白灼虾、海蟹、大龙虾和鲍魚排骨汤——都是顾玉茹、萧归沐和赵柔雅赶海的劳动成果;还有萧归沐的招牌菜“辣椒炒牛肉”。 戚瑶瑶坐在圆桌旁边,看着满桌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直咽口水——这桌海味比一年前那桌晚宴丰富十倍。同坐在大圆桌旁边的还有顾大同、萧归沐的父亲萧天剑和顾玉茹。他们正在等待着萧归沐的母亲赵柔雅的到来——她去给扒盐工们分配粮食去了。她聪明机智,沉断有谋;年轻时光艳动人。 萧天剑不断地提醒:“大同哥,瑶儿快饿瘪了,咱们先吃吧?别等她啦!” 戚瑶瑶连忙客气地说道:“天剑叔叔,瑶儿也不是太饿,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话未说完,只听见门口外面传来责怪声,说道:“我事先已经交待给玉茹儿了:你们先吃,别等我。” 顾大同转头往门外一看,笑着说道:“瑶儿,我们现在可以开饭啦!”说着,捧起酒坛便要倒酒。顾玉茹连忙抢过酒坛,说道:“阿爸,让玉茹儿来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每个人都倒满了一杯酒。 戚瑶瑶最近很怕见到顾玉生,便问道:“顾师伯,今晚玉生师哥和归沐妹妹不回家吃饭吗?” 顾大同端着酒杯说道:“按照惯例,今晚他俩应该在大伙房同阳城来的伙计们一起吃饭。” 戚瑶瑶感激地说道:“师伯招待戚家盐店的那帮伙计真是太周到啦!瑶儿在此谢过师伯!” 顾大同说道:“都是为了晒盐场,瑶儿不用谢。” 酒过三巡。 顾大同又端起一杯酒,敬赵柔雅道:“婶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为瑶儿准备了这桌菜肴,真让大同感动。大同在此敬婶婶一杯。” 赵柔雅喝了一小口酒,说道:“大同哥,这个不是我柔雅的功劳,大多数食材都是玉茹儿和归沐儿赶来的。” 顾大同一口喝尽杯中的酒,又问道:婶婶,你刚才忙什么去啦?” 赵柔雅她喝了一小口酒后说道:“为你顾大场主作协调事务去了。”她在晒盐场中颇有威望,尤其是晒盐场的女人们,都很信任她。因此,有时盐工们纠纷闹事,顾大同便常常请她去帮忙调解。今天发放大米,顾大同也是让赵柔雅去办的。 顾大同问道:“又有人闹事啦?” 赵柔雅摇着头说道:“没有人闹事!倒是今天瑶儿捎来的这批大米在滋事。”前面说过,前几天顾大同到阳城去一趟,在粮行里订购了一批大米,让瑶儿今天顺车捎来。 顾大同吃惊地问道:“这批大米怎么啦?是发霉的吗?我可是看了样品才下定银的。” 戚瑶瑶正在掰一只大龙虾,听了赵柔雅的话,连忙把大龙虾放下,说道:“今天早晨我可是亲自验了货才让伙计们装车的。” 赵柔雅摇着手说道:“大米没发霉,你们都大可放心。” 顾大同释然地问道:“那是因为何事呀?” 赵柔雅端起酒杯,吟了一小口,说道:“因为盐工们现在家里的存粮已经足够多了,多得没地方存放,多得快要生蛀虫了。” 顾大同听了,哈哈大笑道:“我顾大同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未曾听说过有人嫌家里存粮太多,今天倒是第一回!” 赵柔雅说道:“大同哥,你素来很关心盐工们的生活,尤其是生怕他的饿肚子。这个柔雅知道,盐工们也知道,都很感激你。但是,你想过没有呢?在这半年中你隔十多天便统购回一批粮食,量又大,况且这些粮食又不是你白送给他们的,而是扣他们的劳日银来购买的。俗话说:‘割谁肉谁疼’!他们不闹事才怪呢。” 顾大同听了,高兴地说道:“柔雅婶子,你提醒得很及时。明天你就告知大家,统购下批粮食的银子就不用扣他们的工日银了。我会动用晒盐场里的公积金,用于统购粮食。” 赵柔雅向道:“还要继续统购呀?” 顾大同说道:“是的。今年各地都出现大旱情,大片的田地颗粒无收。我们阳州的情况虽然好一点,但旱情也越来越严重。如此的情况,我们盐工们家里不多存点粮食怎成呢?” 赵柔雅说道:“可是他们已经嫌家里存粮太多了。” 顾大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叹地说道:柔雅婶子,他们糊涂,可我们不能糊涂啊!你还记得十八年前中原大地那场大饥荒吗?”. 赵柔雅素来很敏感,一提起十八年前的事情,不禁如坠冰窖一般,话也不说,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只顾低头流泪。 萧天剑很懂自己的夫人,马上放下酒杯,走了过来,扶起赵柔雅,慢慢地走出餐厅,一起回家去了。 这天晚上,在晒盐场的大伙房的大餐厅里,几十位晒盐场的盐工和几十位来之戚家盐店的伙计的欢聚在一起,推杯换盏,猜拳喝酒,那欢声笑语的气氛与顾家晚宴的气氛截然不同。 在席间,萧归沐热心地向戚家盐店的伙计推销自己的名牌菜——辣椒炒牛肉。她给每一张餐桌都摆上一盘“辣椒炒牛肉”,然后说道:“戚家盐店远道而来的大哥大嫂、兄弟姐妹,这道‘辣椒炒牛肉’是今晚的压轴菜,本来是要在最后才上桌的,可想到大家都是美食家,便先让大家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提提意见。” 一位资深的盐工用筷子挟起一小片牛肉送入口中,嚼了几下,说道:“味道确实不错!”他向同桌的陈仁推荐,“陈大管家尝一尝吧,快尝一尝……” 老管家陈仁先尝了一片牛肉后又尝了一片辣椒,然后对萧归沐说道:“萧姑娘,俺陈仁这些年跟随戚老板走南闯北,吃过辣椒炒牛肉这道菜有无数次,总感觉今晚吃的是最好吃的;你炒的辣椒炒牛肉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萧归沐听了,高兴极了,一直重复地问老管家:“真的吗?真的吗?……” 坐在首席的顾玉生不失时机地端起酒碗说道:“戚家盐店远道而来的伙计们,晒盐场的工友们,明天我们这茬有皑皑的晶莹剔透的盐儿又要运往戚家盐店面市了。这是诸位工友们汗水的结晶,也是戚家盐店伙计们的期盼。在此,我们一起举杯祈祷,祝愿我们的盐儿能卖个好价钱,好吗?” “好!”众人起立,端起酒碗,相碰同饮。顾玉生一饮而尽。 顾玉生又往碗里倒满酒,端着说道:“伙计们,工友们,天蓝蓝,海蓝蓝,一杯干,二杯净,三杯喝出真感情!现在我们该喝第二杯啦!”说着,自己先举起碗,一饮而尽。 “干杯!”又是一片碰杯声。 顾玉生又往自己的碗里倒满酒,说道:“伙计们,工友们,接下来我们要喝第三杯啦!” “且慢。”只见萧归沐端着酒碗走了过来,“顾老二,你刚才说‘三杯喝出真感情’,这是真的吗?” 顾玉生说道:“当然是真的啦!” 萧归沐走近一步,又问道:“那咱俩要是一起喝过三十杯,成为什么呢?” 顾玉生醉眼惺忪地说道:“这成什么呢?对了,应该成为铁杆兄弟!” 萧归沐往地上“呸呸”吐了两声,说道:谁想同你做兄弟啊!”她也开始醉了。 顾玉生喝完碗里的酒,问道:“不做兄弟,那你想做什么呢?” 萧归沐睁开了醉眯眯的双眼,说道:“顾老二,我想做你的娘子。” 顾玉生把空酒碗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个不成!”他用手扶着酒碗,怕碗掉在地下。 萧归沐紧问道:“咋就不成呢?” 顾玉生用手拍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顾玉生的娘子必须是在这里装着的!” 萧归沐又问道:“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难道你这里没有我吗?”她用手点着顾玉生心口。 顾玉生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有是有的,但不是牵手一生一世的那种。” 萧归沐很失望,问道:“那你说说,我在你心里是那一种呢?” 顾玉生说道:“是同玉茹妹子一样的那种。” 萧归沐心有不甘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刚才睡觉时为何拉着我的手不放呢?” 顾玉生涨红了脸,说道:“那是在梦里!我以为你是她……”萧归沐彻底失望了。她用悲怆的声音发火道:“我知道是谁!但我告诉你,这是你一厢情愿!是单相思!是徒劳无功的!……” 顾玉生听了,颓然地坐回木椅上,喃喃自语:“有功无功关你屁事……”他醉了。 第三章 - 盐侠 - 可人 这天晚上,戚瑶瑶便在顾家的客房里安歇。 顾玉茹去看望赵柔雅刚回来,由于明天要早起,所以要早睡,于是过来客房向戚瑶瑶道晚安。戚瑶瑶正在卸妆,因想起晚饭时候赵柔雅伤心流涕离去的样子,便向她问道:“柔雅婶婶没事了吧?”顾玉茹点了点头,说道:“她常常这样!回去便睡了。”戚瑶谣又问道:“玉茹师妹,十八年前中原那场大饥荒到底有多可怕呀?”顾玉茹说道:“那时候我尚在襁褓之中,具体情形不知道。但听我大哥和阿爸说过,饿死了好多人。”戚瑶瑶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段时间顾师伯接二连三地统购粮食啦!”顾玉茹说道:“有备无患嘛!” 晚饭后,顾大同回到自己的房中,坐在床沿上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水烟。 顾玉茹从客房出来之后便沏了一杯浓茶走了进来,说道:“阿爸,您劳累了一天,早点歇吧。” 顾大同问道:“柔雅婶婶咋的?” 顾玉茹把茶放在茶几上,说道:“她没事了。” 顾大同操着河南口音说道:“没事就中!那你瑶师姐安歇了吗?” 顾玉茹说道:“还没有!她正在卸妆!” 顾大同悠悠地吐着烟,看着女儿说道:“闺女,这阵子阿爸总是让你从凌晨忙到天黑,累坏了吧?” 顾玉茹感激地望了望父亲,说道:“没有。这阵子正是晒盐场最繁忙的时候,人人都很累,女儿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顾大同猛吸了几口水烟,抬头看了看女儿,说道:“再挺一挺吧,过了这阵子就闲啦!”他把烟筒靠在墙角里,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阿爸要歇歇啦,你也回房歇息吧!” 顾玉茹道了一声“晚安”,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顾大同关了门,上了闩,吹熄了蜡烛,然后躺到床上。 可是,他辗转难眠。 以往的一切又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里呈现…… 他的家族是皇亲,父亲是忠武将军。他从小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八岁那年,父亲让他拜一代剑客娄三风为师,从此他的腰间总是系着一把娄氏宝剑,习武练剑。娄三风是个怪剑客,一生只收六个徒弟,并且是三男三女,男徒弟是:顾大同、司马西和戚薇;女徒弟是:娄明轩、赵绰韵和殷源源。娄明轩是他的独生女,赵绰韵是一位亲王的女儿,拜师前已册封为巴蜀郡主。出师之后,戚薇和殷源源成为一对,回戚薇的老家阳城卖盐去了;司马西和赵绰韵也在巴蜀结了亲。顾大同早就爱上了娄明轩,可娄三风却看不上顾大同。娄三风是个国丈迷,硬地把娄明轩送入宫,希望有朝一日女儿能成为妃子,自己好当国丈。可娄明轩进宫之后却被分配到凤阳阁,成了柔雅公主的侍女。顾大同本来可以承袭忠武将军世职的,但依朝廷世袭制度,新承袭的忠武将军必须先到边疆戍守三年。此时娄明轩已经进宫,顾大同不想离她太远,于是世职让给了弟弟承袭,自己却留在京都当个庶人。幸好不久,朝廷颁诏选侍卫。顾大同是皇亲,也参加了考试,结果中选,成了一名大内侍卫。娄明轩是赵柔雅公主的贴身侍女,常常陪伴公主拜见皇帝,而顾大同也常常伴驾,因此两人也常常有机会远远见一面。 可是,不久,北真人便开始入侵南汉了。顾大同和师傅娄三风都申请上了前线的战场。在战场上,双方都打得很惨烈,娄三风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他临终前对顾大同说道:“大同,别恨你师傅!师傅知道你和轩儿彼此喜欢,却拆散你们!师傅现在知道错了,你回去之后告诉轩儿,说我已经同意你俩的婚事了……”话还未说完便断了气。 顾大同含泪掩埋了师傅之后继续战斗。但由于南汉朝廷重文抑武,军事能力很弱,而北真人又非常强大,南汉军队战败了。京都也沦陷了。皇宫被北京人占领,赵柔雅公主成了北真人的俘虏,被押送到北真皇城当奴隶。幸亏娄明轩会武功,走脱了。她发誓要到北方救回赵柔雅。 娄明轩找到了顾大同。顾大同把师傅战死沙场和临终时所说的话对娄明轩说了。两人悄悄来到娄三风的墓地,娄明杆跪在墓前欲哭无泪。她对顾大同说道:“国破了,做臣子的战死是应该的!赵柔雅公主如今在北真皇城当双隶,我娄明轩曾是她的贴身侍女,已经发誓要把女主人救回来,请问顾师兄愿意帮忙轩儿吗?”顾大同说道:“你我是同门师兄妹,本应该是互帮互助的。况且师兄我一直深爱着师妹,愿意为师妹做任何事情,甚至是去死。”娄明轩说道:“太好啦!等救回我的女主人之后我便嫁给你为妻。”于是,两人改头换面,装扮成猎户兄弟,到北真山地潜伏,暗中寻找赵柔雅的下落。 那赵柔雅被押送到北真皇城之后,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被当作玩物在权贵之间传递,最终落入了乌谷手中。乌谷是个凶恶的番王,对赵柔雅进行了极其残忍的折磨。赵柔雅本想一死了之,可能在无意中得知覃丞相和太后都是北真人的奸细。她义愤填膺,恨死了这两位卖国贼。她不想死了,她决意要逃回南汉,要把这两位卖国贼的罪行告知天下。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顾大同和娄明轩已经在北真生活了三年。他俩的足迹已经遍布皇城的大街小巷,可是对赵柔雅的下落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顾大同对娄明轩说道:“轩儿,据我打听得知,从南汉押送来的女眷有好多不堪折磨都死去了,说不是柔雅公主也在死去之列。”娄明轩说道:“顾师兄,请别气馁!别看柔雅公主是个弱女孩,可她命却硬得很呢。凭我的感觉,她一定还活着。” 一日,顾大同在早市上卖山货,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要想救出赵柔雅,明天午后在城外的云居寺等我。”顾大同抬头一看,那男子虽然一脸胡子拉碴,可顾大同却一眼便认出他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赵柔雅的准驸马萧天剑。萧天剑离开之后,顾大同便收摊回家──他要把这个喜讯快点告诉娄明轩。 次日下午,顾大同、娄明杆和萧天剑在城外的云居寺相聚,商量如何营救赵柔雅。 原来,萧天剑三年前已经来到北真皇城,他早就同赵柔雅联系上了,可是自己力量有限无法把赵柔雅从火坑救出,他需要帮手。 不久,乌谷亲王府夜里失火,烧死了几个人,乌谷的侍妾赵柔雅被烧得面目全非。 经过一年多的躲躲藏藏和辗转腾挪,顾大同、娄明轩、赵柔雅和萧天剑等四人终于回到南汉。可是一个怪事出现了:各地都张贴着通缉假公主赵柔雅的布告。他们四人不敢进京都了,于是到中原的一个盐场附近隐居下来。顾大同和娄明轩成了亲,而赵柔雅也下嫁给萧天剑。四个人都改名换姓,两家人结邻而居。顾大同和萧天剑都到晒盐场当扒盐工,而娄明轩和赵柔雅则留在家里。为预防万一,赵柔雅整天躲在家里,足不出门。 光阴茬苒。这年硕大同和娄明轩的大儿子顾玉人已经六岁,二儿子顾玉生也满四岁;三个月前娄明轩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顾玉茹。一家五口,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些年来,赵柔雅身体一直虚弱,可经萧天剑的悉心照顾和调理,这两年已经恢复健康。目前已经怀上了,据说已经有六个月。 可是,年来却久不下雨,赤地千里,农作物都干死了。但晒盐场却丰收了;到处都堆满了白花花的盐坨。 但是没有一个盐商来购盐。晒盐工们已经整整一年没拿到劳银了──盐场主破产了,早就跑路了。 这年秋天,顾大同和萧天剑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中。街道上的人们开始疯狂地抢米抢粮食了,可他们两家都没钱抢。 不久,粮店都被抢空了,都关了门──整个中原地区的田野都颗粒无收,粮商的无货可进! 人们开始吃野菜野草。街道上的树叶被捋下来吃光,树皮也被扒去。 很快,出现饿死人了。 人们开始逃荒了。逃荒的都向着南方去。但要到南方什么地方,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总跟着人流走便是。可他们大多走不多远便倒在地下再也站不起来。大路上遍地是饿殍。 顾萧两家也断粮多天了。 一大早,娄明轩出去了。顾大同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顾玉茹坐在门槛上等待着妻子回来。因为大人长时间没进食,奶水早断了,婴儿饿得淹淹一息。 顾玉人坐在小凳子上,有气无力地哭叫,“阿爸,我很饿……” 顾玉生蜷缩在哥哥的脚下,也哭道:“阿爸,玉生儿也很饿……” 听着儿子们的哭叫声,顾大同转回头,睁开了昏花的双眼,朝儿子们看了看。他早已没力气说话了,他转回头去,向大街上耷拉着脑袋。 中午的时候,娄明轩回来了,是坐车回来的。她带回半袋粮食! 这是半袋救命粮啊! 大人孩子都喜出望外;赵柔雅马上挺着孕肚生火煮饭;顾大同忙着淘米;萧天剑忙着劈柴;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帮忙着洗碗筷。没有谁询问半袋粮食的来源。饭熟了,两家人便开始狼吞虎咽。 只有娄明轩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女儿玉茹喂米汤。 顾大同停下了咀嚼,向娄明轩问道:“师妹,你咋不吃呢?” 娄明轩用手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已经在他们府里吃饱了才回来的。” 顾大同“哦”了一声又把头埋进碗里──他实在太饿了。 娄明轩放下汤碗,逗着女儿说道:“丫头,吃饱了吧?吃饱了就不要哭,要乖乖!……妈该走啦!”说完,她把女儿递给了赵柔雅。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走到顾大同面前,说道:“玉人他阿爸,我已经把我自己卖了。” 硕大同从碗里抬起头,问道:“师妹,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明白。” 娄明轩用手指指了指米袋,对丈夫说道:“师兄,这半担粮食和这五十两银子是我的卖身钱,你拿好做路费,明天和萧天剑叔叔柔雅婶婶一起,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去阳城投靠戚薇殷源源两位师弟吧。” 顾大同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那师妹你呢?” 娄明轩抹了把眼泪,说道:“我现在已经是盐司李大人的五姨太了……” “你?”顾大同脸色骤变,“去你妈的吧!” 他拔飞了灶台上的碗筷,然后站了起来,一手夺过娄明轩手中的钱袋,向着停在街旁的马车奔去。 可是他刚走几步,眼前一黑,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下,昏厥过去。 他苏醒时已是下半夜。 他一睁开眼,便问萧天剑道:“娄明轩何在?” 萧天剑说道:“你昏厥之后,李府来了一帮穷凶极恶的家丁,生拖死拽长把明轩嫂嫂‘接’走了。” 顾大同生气地问道:“你打不过他们吗?” 萧天剑说道:“我想去把嫂嫂抢回来,可是嫂嫂不让抢。” 顾大同骂道:“这是个贱女人,随她去吧。” 第二天鸡鸣时分,顾大同、萧天剑、赵柔雅和三个孩子便起床。三个大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袱,带着三个孩子向阳城逃荒而去。 他们本来是要走旱路的,可旱路上到处都是逃荒的人群,而且遍地都躺着饿死的人──三五成群的野狗正在撕吃着死者的尸体,那情景真是惨不忍睹,而赵柔雅一看到这种情景便昏厥过去。因此,她总是闭着眼睛走路。于是,顾大同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银子──娄明轩的卖身钱──交给萧天剑去租船。 运河是停着很多航船,但没有船夫。 萧天剑只好花了三两银子买来一条半旧的航船。 顾大同和萧天剑把半袋粮食和包裹都搬到航船上,让赵柔雅带着三个孩子坐在船仓里。他们两人轮换地当起了船夫和摇橹艄公。后来,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也参加摇橹。 航船沿着运河南下,可是阳城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那半袋粮食很快吃完。由于是大饥荒之年,粮价暴涨,那五十两银子在半路上便花完了。为了购买粮食,顾大同不得不卖掉航船走陆路,可是卖船的那几两银子也很快地花完了。于是,他们六人不得不当起了乞丐,沿路乞讨。 半年之后,他们终于到达阳城。 鸡鸣了,顾大同要起床了──他一夜未眠。 吃过早饭后,运盐车队便起程回阳城了。 戚瑶瑶问顾大同、赵柔雅和萧天剑辞行出来时,马车队的头车已经上了盐道。顾玉茹牵着她的棕色热血马正站在盐道口等候着她。 戚瑶瑶走到盐道口,从顾玉茹的手中接过马绳和马鞭,然后翻身上马。她坐在马上对顾玉茹说道:“玉茹师妹,告拜啦!” “路上干万要小心啊!”顾玉茹站在地下喊道。 只见顾玉生跑了过来,说道:“玉茹妹妹,别太担心,路上还有你二哥呢。” “二哥,你要去哪里?”顾玉茹问道。 “二哥要进城一趟。”顾玉生小声说道。 “有何事呢?”顾玉茹小声又问。 “二哥有事要同大哥商量。”顾玉生低声说道。 只见顾玉生走到戚瑶瑶的马旁,用一种中原地区小孩子说话的口音说道:“瑶师妹,‘清倒起’!我要进城,坐你便车可中?”他提着小包裹。 戚瑶瑶一听,这是顾玉生刚来阳城时说话的口音──中原官话。小时候戚瑶瑶总爱生气。顾玉生一看见戚瑶瑶生气便焦急,一焦急便操着中原官话对戚瑶瑶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虽然戚瑶瑶一句也听不懂,但觉得顾玉生说语的口音很好笑,便不生气了。 戚瑶瑶转头朝顾玉生的身上一看,只见顾玉生打扮得很逗,尤其是顾玉生腰带上挂着的那个小褡裢很特别,戚瑶瑶一看便想笑。于是,她也学着顾玉生的口吻,用中原官话说道:“玉生师哥,‘清倒起’!这股劲气进城去干啥哩?” “无聊出去闲逛逛哩!”顾玉生用中原官话说道。 “闲逛逛?那不中!这时候晒盐场正忙哩。”戚瑶瑶忍住不笑。 顾玉生瞪着戚瑶瑶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了又看,说道:“瑶瑶师妹,玉生师哥是有要紧事要进城去找玉人大哥商量哩。” 戚瑶瑶避开了顾玉生的眼光,说道:“是找我姐夫的?那中!到前面那辆三马大车坐去吧!”戚瑶瑶最后一句说回了阳城话。 “那谢啦!”顾玉生走到那辆三马大车后,飞身上车,把小包裹挂在车上,包裹里有备用衣服。 “等等我!”又来了一个女孩,是萧归沐。 戚瑶瑶依然坐在马上问道:“归沐姑娘,你也要进城去吗?” 萧归沐在戚瑶瑶的旁边停止了脚步,说道:“是的,二小姐!我能搭你的便车吗?” 戚瑶瑶用手指指着前面那辆三马大车,说道:“当然可以,也到那辆大车坐去。” 萧归沐又问道:“二小姐,是顾二公子刚刚爬上的那辆吗?” 戚瑶瑶点着头说道:“是的,归沐姑娘,那辆车又高又大,坐着很舒服!” 萧归沐一边拱手作揖,一边说道:“谢谢二小姐啦!”她走到大车旁边,轻盈地跳上了车。 顾玉生一看到萧归沐上了车,便揶揄道:“哎,萧归沐姑娘,怎么到哪里都有你呀?” 萧归沐把事先备来的一个草垫子铺在盐袋上,坐了下来之后便转头向车外,呸呸地啐上两口唾沫,转过头来说道:“臭不要脸的!今天你坐你的车,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顾玉生看着萧归沐带来有两个草垫子,说道:“好的。不过,你先把那个草垫子给我。” 萧归沐从自己屁股下抽出一个草垫子,丢给顾玉生,骂道:“渍烂你的臀是活该的!” 顾玉生接过草垫子,一边铺在盐袋上,一边说道:“谢谢啦!你是去阳城开饭馆吗?” 萧归沐板着脸说道:“乱猜!” 早晨的太阳照耀在盐道两边的原野上,大地展现出一片色彩斑斓的美丽图景,庄稼和灌木丛的绿叶上,闪烁着一粒粒露珠。马蹄下的泥土潮润且松软,马车“叮叮当当”地在盐道上响个不停。 顾玉生和萧归沐一前一后地坐在盐车上,谁也没有说话,马车摇摇晃晃,垫在盐袋上面的草垫子老是滑歪。因此,顾玉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翘起臀,拉回草垫,然后再坐下。 频繁的动作让萧归沐看了很不耐烦。问道:“你臀部生疮了啦?” 顾玉生听出话里明显有一股火药味,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昨晚喝酒时拒绝了她,她心中有气,便让她发泄一下吧!于是,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没有。” 萧归沐气冲冲地骂道:“不生疮为何老是坐不住呢?一路上那个臭臀不是翘起便是落下,筒直像一只猴子一样跳个不停!” 顾玉生更加不敢接腔了。 马车队在盐道上蠕动着,一路“叮叮当当”。萧归沐终于停止了发泄,静静地坐在盐袋上,闭着双眼养神。 顾玉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遥望着远方,远方是朦朦胧胧的天空和晨雾缭绕的山峦。顾玉生静静地遥望着山峦,期望自己有朝一月能越过了山峦,到京都去。据说京都佳人如云,可自己爱上的却是戚瑶瑶,她也算是一个绝色美女啦! 一想到戚瑶瑶,顾玉生马上转头向着马车队的前面望去──戚瑶瑶骑着那匹棕色的热血马走在车队的最前面,看着戚瑶瑶飒爽英姿的背影,顾玉生心旌摇荡。他想:“估计此时她正在想念那位蒙面大侠呢!” “真是一个傻姑娘,那位蒙面大侠就坐在你的马车里却不知道!”顾玉生喃喃自语。 未到晌午,马车队便到达东河渡口。 一到达东河渡口,戚瑶瑶和大管家陈仁便如临大敌,全力以赴地指挥人、马、车上船渡河。 顾玉生坐在马车上等候着,观察着。他发现戚瑶瑶是运用兵法来指挥马车队过渡──原来她是一个元帅之才。 第四章 - 盐侠 - 可人 过了晌午,马车队的人马车才全部过了河。将要到达石角山入口时,戚瑶瑶走近陈仁的李旁,问道:“陈仁大叔,车队能在这里停一停吗?” 陈仁环顾了四周,点着头说道:“此处地方空旷,让大家歇一歇吧。” 戚瑶瑶便向前向后喊道:“伙计们,歇歇喽,膏车秣马喽……” 雾时,“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戛然而止。 戚瑶瑶拍马来到三马大车旁,对着车上道:“玉生师哥,归沐妹妹,下车吧,下车走走!” 顾玉生飞身下车,站在车旁一边捶腿一边说道:“坐了这么久,我的腿都坐麻了!” 萧归沐睨了他一眼,说道:“二小姐,一路上他在车上蹦个不停!腿麻是装的,他是在乞怜!别上他的当。” 戚瑶瑶眯着眼睛笑道:“这个请归沐妹妹放心!他的那些小伎俩骗不了我!” 戚瑶瑶环顾四周,看见盐道右边不远的草地上有棵大树,说道:“到那棵树下歇歇吧。”于是三人都来到树下。 大树很老很大,树根都浮出土面。 戚瑶瑶把热血马拴在浮起的树根上,然后从马袋里面拿出干粮和水,对萧归沐说道:“归沐妹妹,喝口水吃点干粮吧。”说着,把水和干粮递了过去。 萧归沐只接过水,她坐在一根树根上,一边喝水,一边仰头看着树冠。她嘴角已经有了笑意,早晨时那股火药味已经没有了。 萧归沐突然惊愕地对戚瑶瑶说道:“二小姐,你快过来看看。” 戚瑶瑶被吓了一大跳,问道:“归沐妹妹,你一惊一乍的!有啥好看呀?” 萧归沐用手指向上指着枝冠,说道:“二小姐,你细心地瞧瞧,这棵树的枝冠长得是不是像一个大鸟巢呀?” 戚瑶瑶仰头向上看了又看,说道:“真像!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大鸟巢呀!” 顾玉生听说,走了过来也仰头瞧了又瞧,说道:“这鸟巢够大的,是可以躲藏两个人。” 戚瑶瑶说道:“若挤一挤,可以容纳三个人。” 萧归沫又惊愕地说道:“这个‘鸟巢’是人为的!你们看,那几根大树枝有万痕!” 戚瑶瑶又细心地看了看,说道:“果然是人为的!会是谁干的呢?这地方如此荒凉,他为何要在这棵大树上修造这个不显眼的大鸟巢?” 萧归沐说道:“八成是狩猎的人修造的庇护所。” 顾玉生听了,便环顾了四周,只见这地方空旷,既没有灌木丛又没有几棵树木,并非猎物的最佳藏身之地,想来这大鸟巢不是猎人修建的。想着,他突然想起上次那位回娘家的邻村小媳妇正是在这里出事的。他恍然大悟,原来那位采花大盗就是躲藏在这棵树上。他心里想到:“既然这个挨千刀的是躲藏在这棵树上,那我就有方法抓到他了!”他不动声色,对戚瑶瑶说道:“瑶师妹,歇够了吗?时候不早了,回阳城还有多半路程,我们还是快走吧?” 戚瑶瑶正在吃干粮。萧归沐骂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搭顺路车的,怎么指挥起车主来啦?” 戚瑶瑶听出萧归沐的话里对顾玉生有气,她早就知道萧归沐对顾玉生有意思,但顾玉生却暗恋着自己,自己的心又在蒙面大侠身上,心里想道:“既然不爱他,就必须让他死心!”于是沉下脸来,说道:“归沐妹妹问得好!我是负责押车的,马车队的事我说了才算,对于歇多长时间而什么时候起身之小事就不劳玉生师哥操心啦!” 人在大树底下逗留越久便会留下太多的痕迹。顾玉生确实不想那个采花大盗发现大树底下有人来过。于是,汕汕地说道:“听说瑶师妹一直暗恋着那个蒙面大侠,决意要以身相许;这让师哥我很叹服!可那蒙面大侠漂浮不定,如今身在何处不得而知,现在瑶师妹想在大树底下多逗留一些时间,是不是特希望在这里同那位蒙面大侠再来一次偶然相遇呀?” 戚瑶瑶听说,霎时涨红了脸,说道:“是啊,玉生师哥猜得对极了!归沐妹妹,麻烦你去通知陈仁大叔,让他先押车回阳城,说我戚瑶瑶今天就不回家了。我要在这里等待那位蒙面大侠的到来,再来一次偶然相遇!” 萧归沐心里有病,问道:“二小姐,你何苦呢?万一你见到那个蒙面大侠的真人之后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臂如说他是个嘴歪眼斜面瘫的男孩,你该怎么办呀?” 顾玉生在心里骂道:“你萧归沐才是嘴歪眼斜面瘫的呢!” 戚瑶瑶发誓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我都要嫁给他!” 顾玉生正过为自己刚才说错话后悔不已,如今又听到戚瑶瑶的誓言,心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那个蒙面大侠正是自己;担忧的是:倘若戚瑶瑶知道真相之后仍然不喜欢自己,怎么办呀?顾玉生真想告诉戚瑶瑶自己便是那个蒙面大侠,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揭秘的最佳时机,说了戚瑶瑶也不会相信。在什么时候揭秘呢?顾玉生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想:“自己全榜题名时运该是最佳时候吧?” 傍晚的时候,马车队进了阳城。 萧归沐小时候离开阳城到晒盐场之后便从未回过阳城。如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华的街道,不禁欢喜若狂。 她对骑马走在三马大东旁的戚瑶瑶漫问道:“二小姐,此处可以停车吗?” 戚瑶瑶问道:“你要干啥?” 萧归沐说道:“我要下车去逛街。” 戚瑶瑶说道:“停是可以停的,但天马上就要黑了,我怕你会迷路!不若你先到戚家盐店歇一夜,明天再逛吧?!” 萧归沐抬头看了看西方,太阳已下山,便说道:“归沐听二小姐的。” 顾玉生又突然喊道:“停车,停车!” 戚瑶瑶转头问道:“玉生师哥,你又要干吗?” 顾玉生说道:“我要下车。”他站了起来。 戚瑶瑶说道:“不成!到家才下!” 顾玉生说道:“我是来阳城找我大哥商量要紧事的,不是到戚家盐店来造访的。” 戚瑶瑶说道:“我管你呢!你既然坐我戚家盐店的车来到阳城,就必须先到我家盐店里坐一坐──这是我们的老规矩,你知道的!况且如今天全黑了,我建议你最好先在我家住一夜明天再去找姐夫商量事。” 顾玉生听了戚瑶瑶瞻前顾后的说话,心中非常钦佩。他把草垫重新铺在盐袋上,慢慢地坐了下去。 “叮叮当当”的马铃销声由远而近地传到戚家盐店中来。 戚琼琼听到熟悉的马铃铛声,连忙走入店内对戚薇说道:“爹爹,二妹回来啦!” 戚薇正在算账,听到大女儿的报告之后只点了点头,说道:“到后堂告听你娘去吧。” 只见殷源源走了过来,说道:“不用琼儿通知!如此震天的铃铛声,我又不聋,早就听见啦!” 顾玉生第一个跳下马车,奔入店内便高喊:“戚师叔,殷师叔,玉生儿来看望您们啦!” 萧归沐小声骂道:“看你的德性!” 殷源源一把拉住了他,问道:“玉生儿,你是专程来看望我们的吗?那礼品在哪里呢?” 众人一看,顾玉生两手空空。戚琼琼知道这是母亲在试探师弟的应变能力,于是也说道:“玉生师弟,你已经很久不到戚家盐店来啦!今天怎能空手而来呀?” 顾玉生一听,问道:“琼师姐,谁说我空手而来的呀?” 戚琼琼问道:“你的礼品在哪里呀?” 顾玉生说道:“多着呐,全在盐店门口的马车上。” 殷源源笑着说道:“胡说!马车上装的全部是盐。” 顾玉生笑着说道:“这些盐就是玉生儿今天送给戚师权和殷师叔的礼品。” 殷源源骂道:“真胡说啦!这是我们戚家盐店用三千两银子购买来的。” 顾玉生说道:“玉生儿并非胡说!在这些盐中,可以说每一粒都有玉生儿洒下的汗水!这汗水的结晶算不算得上礼品呢?” 殷源源突然哈哈笑道:“玉生儿,你戚师叔经常夸你能说会道。今日一试,果然是一个巧舌如簧的家伙!只是脸皮有点厚!” 顾玉生连忙施礼说道:“多谢两位师叔的夸奖。” 当下,戚瑶表进来说道:“爹、娘,货已经全部卸完。” 戚薇马上站了起来,说道:“可以开晚饭喽!”戚瑶瑶连忙说道:“爸,娘,请稍等一等,还有一位客人呢。” 殷源源问道:“还有谁呀?” 只见萧归沐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戚薇和殷源源的面前跪下便拜:“见过戚老板,见过戚夫人。” 殷源源连忙把她拉起,问道:“这个貌美如仙的姑娘是谁家的孩子呀?” 萧归沐说道:“夫人,小女子便是晒盐场萧护场的女儿萧归沐。” “你就是萧归沐?”殷源源拉着萧归沐的手,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美!美!你太像你娘年轻时的模样了。归沐,归沐,再沐春风!这个名字我给你取得好──既独特又清新。” 萧归沐问道:“夫人,我的名字是你给取的吗?” 殷源源颇为自豪地说道:“丫头,不但你的名字是我给你取的,而且你出生时也是我接生的!” 萧归沐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便说道:“谢谢夫人让我顺利地来到这个世上!可是,夫人,您咋就给我取了个这样的怪名字呀?” 殷源源感觉有点意外,问道:“怪?这名字怪吗?” 萧归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当然怪啦!小时候同小伙伴们玩耍,一闹别扭,他们总是说:‘臭归沫,快回家沐浴去吧,别在这里臭死人!’夫人,都因为这个名字,我被他们讥笑!”她面朝着殷源源,可眼睛却瞟着顾玉生,希望你做个佐证。 可顾玉生似乎不配合,只见他对殷源源说道:“殷师叔,她小时候特别懒惰,很少冲凉,总是脏兮兮的!” 萧归沐白了顾玉生一眼,说道:“夫人,你可知道,当时以此名字取笑我最多的是谁呀?” 殷源源说道:“你们在滨海的晒盐场,我在阳城的戚家盐店,咋知道呀?” 萧归沐愤愤地说道:“就是这位臭不要脸的顾二公子──他简真是太可恶啦!” 顾玉生带着做作的表情,笑着问道:“我可恶吗?” 萧归沐横了顾玉生一眼,骂道:“可恶透顶!”殷源源用哄小孩的语调说道:“哦,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名字确实是给我们的小归沐带来了很多不痛快!但是,归沐姑娘,你可知道这个名字的寓意吗?” 萧归沐问道:“夫人,这有何寓意呀?” 殷源源说道:“再沫春风!寓意深刻得很呢!” 萧归沐懂得“再沫春风”这个词的意思,但寓意她却不知道。 殷源源看了看萧归沐似懂非懂的表情,说道:“还是不明白吧?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自然会明白啦!”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十七年前傍晚,阳城的天空是灰色的。 由于是饥荒马乱之年,盐店里的生意非常冷淡,因此,天一黑,伙计们便关门歇息了。 这几天,盐店老板戚薇正好有事出了远门,晚饭后,老板娘殷源源和两个女儿便上了床。她躺在床上给她们讲了一个又一个的童话故事,可是两个小姑娘精力旺盛,已经是二更时分了,还是不想睡觉。殷源源一边哄着,一边骂着,不知不觉自己却进入了梦乡。 正当她睡得正香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 殷源源睁开了眼,问道:“谁呀?” “夫人,是我,陈仁叔。”是管家陈仁的声音。 殷源源翻身坐在床上,他一边拉过被单给两个女儿盖好,一边问道:“陈仁叔,这么晚了,有事吗?” “夫人,店门外来了几位衣裤褴褛的人,还带着几个孩子,说要见老爷。”陈仁在门外说道。 殷源源说道:“老爷出远门去了,您不是不知道!您可对他们说了吗?” “说了。可是他们说,要是老爷不在家,见夫人也是一样的。”陈仁在内外说道。 殷源源一边换衣服,一边叽咕:“什么人呀,三更半夜才来造访!”他又向门外问道,“陈仁叔,您问过他们的来历了吗?” “问了。有一个汉子说他姓顾名大同,是从中原来的。”陈仁回道。 “顾大同?从中原来的?哎呀,您怎不早说?”殷源源连忙打开房门,对陈仁说道:“快快快去打开店门让他们进来……” 陈仁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面,殷源源紧跟其后。小伙计刚打开店门,殷源源便向门外问道:“顾师兄,你在哪呀?” 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迎了过来,说道:“殷师妹,我可见到你啦!” 借着陈仁手里灯笼的光,殷源源从头到脚把来人看了一遍──他确实是自己的师兄顾大同。她又惊又喜,迎了出去问道:“顾师兄,你何时来到阳城,为何是这副模样呀?” 顾大同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见他伸出双手,一把握住殷源源的一只手,转头对蜷缩在黑暗处的几个人影说道:“天剑兄弟,柔雅婶婶,孩子们,我们终于到家了……”话未说完,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下。 殷源源惊慌失措,一边扶住顾大同,一边问道:“顾师兄,你怎么啦?” 顾大同坐在地下,笑着说道:“殷师妹,我没事!只是几天没吃饭了,有点饿……” 殷源源惊魂未定地说道:“顾师兄,你刚才吓死我啦!” 此时,从灯影后走来了一对年轻男女和两个小男孩。那年轻女人正怀着孕,怀是还抱着一个小女孩。他们都围在顾大同的身边,都有气无力地流着眼泪──看他们的神态,显然是饿很久了。 殷源源连忙喊道:“陈红叔,快快!快叫人备饭。”她一把抱过年轻女人怀里的小女孩,命人把顾大同搀扶入内。 霎时,戚家盐店内灯火通明。所有的伙计和女佣都被叫醒:做饭的做饭;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铺床的铺床;挂帐的挂帐。有朋自远方来──尽管朋友是逃荒来的,可殷源源还是乐开了花。 客厅里点亮着一盏大海灯。顾大同坐在明亮的客厅里一边“等吃”,一边看着大海灯出神。客厅里坐着萧天剑、赵柔雅、顾玉人和顾玉生,赵柔雅怀里抱着顾玉茹。顾玉茹喝了一杯牛奶,睡了。每个人面前的茶杯里的茶水似手未动过,可茶几上的点心盘子都已经空空如也。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一直望着厨房的门口,从厨房里时不时地传来的碗碟磕碰声和食物的香味让他的接二连三地咽口水。确实,“等吃”是个难熬的过程,尤其是久饿之人,眼见着食物只要稍等一会儿便可进食了,可是,这“一会儿”对他们来讲是太难熬了,简直有五百年之久。 开饭啦!“殷源源笑盈盈地端来一大盆白米粥放在餐桌上,女佣端来了一大盆咸菜。 顾大同等早就等不及了,一听到殷源深的招呼声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围坐在餐桌的四周,端起粥碗便吧唧吧唧地狼吞虎咽起来。 殷源源一边从赵柔雅的怀里接过顾玉茹,一边说道:“粥,有点烫嘴,悠着点吃,家里存有魚肉,但你们是长时间没进食了,不宜马上吃魚肉!今晚先就咸菜喝点稀粥,垫一垫,明天我再给你们接风洗尘……” “殷师妹,太谢谢你啦!”顾大同稀里呼噜地把脸埋在碗里说道。 “谢什么呀?咱们是同门师兄妹呀!” “是……”顾大同说道。 殷源源突然想起师姐娄明轩和顾大问是夫妻,为何没见娄明轩呢?于是,问道:“顾师兄,我的师姐娄明轩为何没来呀?” “这个呀……”顾大同刚想说话,只见赵柔雅忽然“嗳哟”一声,喊道:“天剑,我肚子好疼啊……” 萧天剑端着饭碗问道:“你吃得太饱了吧?”赵柔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拉着萧天剑的衣袖说道:“是要生啦!” “你要生啦?”殷源源一听,连忙把顾玉茹递给身边的一个女佣,迅速来到赵柔雅身边,“妹子,快点把这碗粥喝完。” “我肚子疼,喝不下!”赵柔雅脸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流,已经疼得难以忍受了。 “生孩子是很费力气的活!你快点喝,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碗粥塞到肚子里去!”殷源源命令道,她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没有惊慌失措。她一边命令陈仁出去请稳婆,一边命令女佣们去准备产房。 “好,我喝……”赵柔雅本来就是一位刚强的女性,她听从了殷源源的命令。 她端起粥碗,顶着满头大汗,忍着身体剧烈的疼痛,一口一口地把那碗粥喝完。殷源源、顾大同、萧天剑及戚家盐店在场的伙计佣人看了,都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三更了,可是稳婆还未到来。 此时,赵柔雅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呻吟声越来越大。 殷源源急得团团转,骂道:“那个陈仁叔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做事如此不靠谱!” 陈仁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 殷源源问道:“稳婆在哪里呀?” 陈仁喘着粗气说道:“禀告夫人,太不巧啦!今晚我跑遍了附近所有稳婆的家,她们都不在家。” 殷源源问道:“他们都去哪里啦?” 陈仁说道:“据她们家人说,都出夜诊接生去啦!” 殷源源急得骂街:“她娘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阳城的女人都等到今晚才生孩子!”她对陈仁说道,“陈仁叔,请您再辛苦一趟,到较远的地方去请!” 陈仁提起灯笼说道:“是。” 此时,一个在产房内照顾孕妇的老成女佣跑来说道:“夫人,孕妇马上就要生了,没有稳婆,怎么办呀?” 殷源源说道:“看来,来不及啦!我只好自己为她接生啦!” 于是,她命令老成女佣回产房关好门窗,看好孕妇;命令厨娘马上烧开水;自己即回到卧房拿出一把剪刀放在炉火上烤…… 一炷香的工夫,一个女婴呱呱坠地。 第五章 - 盐侠 - 可人 殷源源站在院子中央,想一口气把十七年前迫不得已临时充当稳婆之事对萧归沐讲完。因此她讲得又快又急,她口有点渴,想喝水。戚琼琼连忙走回客厅倒了一杯茶捧了出来,一边递给母亲一边说道: “娘,站了这么久了,腿不软吗?“ 殷源源接过女儿递过的茶,连喝了几口,然后对萧归沐说道:“归沐姑娘,我们都回客厅里坐吧,在客厅里我再继续给你讲。” 客厅里灯光明亮。 萧归沐屁股刚挨着木榻又问道:“夫人,后来没出啥事吧?” 殷源源坐在木榻上,笑哈哈地拍着萧归沐的肩膀,说道:“虽然我不是稳婆,但我生过孩子,并且是生过几个,知道女人生孩子的流程和处理方法。最终老天保佑,你们母子都平安。” 萧归沐眼睛里噙着泪花,说道:“常言道,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里走一趟!我萧归沐能顺顺当当地来到这个世上全托夫人您的洪福!这恩情我生生世世会永铭于心!但至今我还是不明白夫人您为何给我起名为‘归沐’呀?” 殷源源,弯下腰来,捶了捶自己的两只小腿然后说道:“我看得出你是一位美貌与智慧并重宛如璀璨星晨的女孩,前面我又讲了那么长的故事,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呀?” 萧归沐摇着头,说道:“真不明白。” 殷源源看了看萧归沐,又朝餐厅里的餐桌看了看,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由于那天晚上大家都手忙脚乱,你娘的长相如何我都来不及细看。那天晚上处理完一切事务之后已是下半夜了,我也累得够呛,回房之后倒头就睡熟了。第二天,我日上三竿才醒来。当我踏进产房时,竟然看见一位美丽的少妇正坐在床头上给婴儿喂奶。我详细地打量着她──她美得让我惊呆了。要知道,我在头一天晚上看见她时,是一个衣服褴褛、脸和手脚都是黑乎乎的孕妇。一问,才知道,这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在来的路上用马尿混着碳粉涂抹的。 “我检查了女婴,一切都很正常,健康!我又检查了孕妇,没有任何问题。我很高兴,你爹你娘更加高兴。 “这天中午我夫君戚薇出远门回来了。顾大同师兄和萧天剑叔叔把他们这些年来的经历以及萧天剑和赵柔雅的真实身份都透露给我和夫君,顾大同师兄还再三叮嘱我俩要千万保密。因此,十七年了,在阳州至今都没有人知道萧天剑和赵柔雅的真实身份。 “这天晚上,我们备了丰盛的接风流尘晚宴。在宴会上,萧天剑感激涕零。还请求我给他刚出生的女儿起个名字。我想到赵柔雅刚来时一脸污垢和衣裤褴褛的样子,又联想到她坎坷的命运以及她不屈不挠十分顽强的生活态度,心里感慨万分!真希望刚出生的女孩今后无风无雨,健康长大;更加希望赵柔雅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于是给女孩起名为萧归沐。” 殷源源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萧归沐扑通一声跪在殷源源面前,说道:“谢谢夫人给我赐名!夫人的大恩大德萧归沐今生今世永铭在心。可惜我是一个女孩,对夫人的恩情无以为报。故恳请夫人让我留在戚家盐店,我想伺候夫人一辈子,可以吗?” 殷源源连忙扶起萧归沐,说道:“一点也不可以。” 这天晚上,戚家盐店设宴犒劳所有伙计。 晚宴后,戚薇和殷源源一起回到卧房。一进门,殷源源便嚷道:“萧归沐长得秀美大气,清韵典雅,比她娘赵柔雅年轻时还要美百倍。她如此美丽,不知今后谁家的臭小子有福,能够娶到她呀?” 戚薇听见,便说道:“她同顾玉生青梅竹马,听说她很喜欢顾玉生那小子,应该是便宜顾玉生那小子吧!” 殷源源说道:“我看他们两个没缘分。我们瑶儿同顾玉生也是青梅竹马,我看得出那小子眼里只有瑶儿。前段时间,我私下请人看了他俩的八字,说非常相合,是天生的一对!” 戚薇说道:“可是,我们瑶儿喜欢的是那个蒙面大侠,已经发誓非那个蒙面大侠不嫁啦!” 殷源源骂道:“都是你把她惯坏的。如今我们这个死女子不但眼瞎,而且还是一根筋!先不说那个蒙面大侠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即使是人,但你既不知道他长得如何,家住在哪里,婚配了没有,她一概都不知道。就算你找到了他,并且他是一个单身的优秀后生,但人家愿意不愿意娶你还不一定呢。” 戚薇连忙说道:“请夫人稍安勿躁。其实,我的看法完全和你的相同。看来你最近为瑶儿的事操了不少心吧?可俗话说得好:自古姻缘天定。夫人就不必太操心了,顺其自然吧!” 殷源源说道:“可我是她的亲娘啊!我不为她操心谁为她操心呀?” 戚薇说道:“好好好!夫人说得对!夫人尽管操心就是!可我今天出去洽淡生意一天,有点累,想早点歌息,夫人允许吗?” 殷源源笑着骂道:“不允许!要怪就怪你那个一根筋的女儿,她的事情总让我心烦!” 于是,二人脱衣上床。 虽说是中年夫妻,但两人都是习武之人,都身强体壮。上床之后床笫之欢是免不了的。 夜阑更深,万籁俱寂。 戚薇趴在殷源源那雪白光洁的身上,不紧不慢地运动着。 殷源源突然问道:“夫君,你可知道我们的师姐赵绰韵的消息吗?” 戚薇停止了运动,附在她耳边说道:“没有。自从她离开司马西师兄之后便销声匿迹啦!这些年就连司马西师兄都不知道她的行踪,我何来她的消息呀?” 殷源源又问道:“你最近同司马西师兄有书来往没有?” 戚薇说道:“也没有。去年我写了几封书信托人捎带给他,不知捎到没有,可一直没收到他的回信。” 殷源源说道:“多年不见面了,怪思念他们父女!不知道剑南儿现在过得如何呢?” 戚薇说道:“据说司马西师兄新娶的夫人很贤惠,很疼剑南儿。” 殷源源说道:“算起来,剑南儿今年也满十七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可不知模样如何!” 戚薇说道:“这个请夫人不用担心!你想想,司马师兄是个老帅哥,赵绰韵师姐是一个绝代美女,养出的女儿绝对也是一个美女。” 殷源源说道:“要是有萧归沐那样好看就好啦!可是巴蜀距离阳城有几千里之遥,将来如何迎娶呀?” 戚薇说道:“我们派车派船去巴蜀,把她迎娶回来呗。” 殷源源说道:“我们的儿子戚光至今尚未和道有这门亲事呢。” 戚薇说道:“这事要怪夫人啦!当年我和顾大同师兄到巴蜀去寻找货源,看见小剑南长得水灵,便请顾大同师兄作媒,和司马西师兄结下这门亲事,至今已有十个年头啦!我想向家里人宣布,可夫人却不同意。如今,这门亲事在阳城除了顾大同师兄和我们夫妻知道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我们儿子戚光是当事人,当初我想告知他,你也不让!” 殷源源说道:“那时候光儿才六岁,他懂什么呀?你告知他有何用呢?” 戚薇说道:“去年光儿中举人时我就想把这事告诉他,你还是不让!” 殷源源说道:“我儿子十七岁中举,可说是少年得志,前途无限!如今他正全力备考,不金榜题名不罢休。因此,我不能让他早知此事,使他分心!” 戚薇道:“看来去巴蜀迎娶剑南儿之事只能等光儿金榜题名之后才办啦?” 殷源源说道:“正是。”她突然箍紧戚薇的腰,“我痒死啦!你怎能只顾说话不运动啊!” 戚薇迅速用自己嘴堵住了她的嘴,“噗噗噗”地冲撞起来。 殷源源兴奋地扭动着洁白的玉体,那张美丽白皙的脸庞已涨成了牛肝色,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夫君,如今要是我们有两个光儿那该多好啊!” 这一晚,顾玉生和萧归沐都在戚家盐店过夜。第二天早晨顾玉生便起床,他早饭还未吃便告辞出来。大街很静,街道两边的商铺尚未开门营业。顾玉生一个人匆匆地走在大街上,他要到州府衙门的照磨所会见自己的大哥顾玉人。 当顾玉生快要到街口时却停止了脚步。他远远地看见萧归沐站在街口中央东张西望──顾玉生知道她正在等待自己。 顾玉生今天的行动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他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萧归沐的正背一直朝着自己。顾玉生做出判断:萧归沐尚未看见自己。于是,他一边盯着萧归沐,一边轻轻地沿着萧归沐背后的街边走,他想悄悄地溜掉。 可是,当顾玉生则要穿过萧归沐背后时,只见萧归沐突然转过身来,大声嚷道:“想甩掉我吗?──没门!” 顾玉生停止了脚步,骂道:“你是三只眼吗?后脑勺也长着眼睛啦!” 萧归沐翻骂道:“你才是三只眼呢──走路不看路,两只眼睛只盯着我!” 顾玉生说道:“你长得如此醒目,不盯你盯谁呀?” 萧归沐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说道:“别来这一套!快说,你这么早便出门是要到哪里去呢?” 顾玉生和萧归沐从小就形影不离。小时候萧归沐很怯弱,顾玉生便充当大哥,事事袒护着她。随着年龄的增长,萧归沐爱上了顾玉生,可顾玉生的心里却被戚瑶瑶填满,因此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长大后的萧归沐性格刚强,且有点倔,依然粘着顾玉生。顾玉生把她当亲妹妹,依然像兄长一样疼着萧归沐。 顾玉生只好实话实说:“我要去州府衙门的照磨所找我大哥,我有要紧事要同他商量。” 萧归沐高兴地说道:“我也很久没看见玉人大哥啦!我陪你一起去。” 顾玉生一听,眉头一皱,说道:“你来时不是说过要在阳城寻找一处铺面来开餐馆吗?不寻找啦?” 萧归沐把头一仰,说道:“当然要寻找,不过我对阳城地面不熟,而玉人大哥已经在阳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地面肯定熟,且他又是州府里的公人,我想请他给我介绍介绍。” 顾玉生听后,知道自己今天是甩不掉她了,于是扭头便走。 萧归沐问道:“你要去哪呀?” 顾玉生头也不回地说道:“州府衙门。” 到州府衙门的路程并不短。 快晌午了,顾玉生和萧归沐还是在大街上穿梭。 大街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顾玉生和萧归沐开始时走得很快,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他们身上都出了汗。于是,他们都放慢了脚步。 顾玉生在一家刀枪档口前停止了脚步。他弯下身去,从地上拿起一把弯剑舞了几下,问道: “这把剑要多少钱?” “客官,一口价三两银子。” 太贵啦!“ “客官,一分钱一分货,不贵!” 顾玉生把弯剑放回地下。 萧归沐走了近来,问道:“臭不要脸的,你去过州府衙门吗?” 顾玉生说道:“今天是第一次去。” 萧归沐又问道:“这条街是通往州府衙门吗?” 顾玉生说道:“刚才我问了,这条街是通往州府衙门的。” 萧归沐问道:“还有多远?” 顾玉生说道:“不知道。” 此时,顾玉生才后悔早上出门时不问清楚从戚家盐店到阳州府衙门有多远的路程!要是知道,他便租辆马车坐着来啦! 他走了半天的路,两脚有点酸。他想寻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歇歇。 恰时,忽然听见街面上传来了一阵阵的喝道声。人们都审时度势地走向街道两边站立,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喝道声的传来意味着什么。 顾玉生一把拉住萧归沐的手,退回到刀枪店的档口后面。他们和人群里的每个人一样,向着街口翘首张望。 不久,只见旌旗蔽日,一对对缉捕、防卫和隶卒从前面经过。一乘官轿走在队伍前面,显得格外醒目。大轿后面紧跟着十几乘小轿,接着又是十九辆马车。最后那乘小轿旁边有位公子骑着一匹马护着;人和马都是白色。 萧归沐站在顾玉生身边,一边观看一边暗暗点数。她突然感叹道:“娘啊,这家子人真多!我点过数啦!大大小小不下两百!” 顾玉生小时候也曾在阳城生活一段时间,但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向站在旁边的一位读书模样的一位中年男人施礼问道: “敢问这位兄台,这是何等的大官,竟然如此气派呀?” 那人看见顾玉生儒巾襕衫,是一位秀才,便还礼说道:“在下也不太清楚,听人家说,这是新臬台李大人到任。” 顾玉生道了谢,拉着萧归沐随着人群走。 萧归沐突然拉了拉顾玉生的衣袖,用手指着前面说道:“臭不要脸的,你看。” 顾玉生顺着萧归沐的手指向前望去,只见走在最后的那乘小轿在前面街边停了下来。接着,从轿里下来了一位端庄美丽的中年妇女,她走近一个铺面的店主,好像要打听什么事。 顾玉生停止了脚步,他远远地打量着那位中年妇女,他在脑海里寻思:这位妇人看起来好面熟啊!就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萧归沐又拉了拉顾玉生的衣袖,说道:“你愣啥呀?那位夫人看起来很高贵!你再看看,那位骑在白马上的白衣姑娘一定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们母女都很俊!” 顾玉生细心地打量起那位“白衣姑娘”,突然骂道:“臭丫头,你年纪轻轻眼睛咋就花了呀?前面那位着白衣的朋明是一位公子,你为何说他是‘白衣姑娘’啊!” 萧归沐细心一辨,霎时涨红了脸,笑着说道:“玉生哥,他明明是一位公子,干嘛非要男扮女装呀?” 顾玉生再次看了白衣公子一眼──他正在上马,中年妇女也正在上轿,心想那位白衣公子似乎也曾相识。 萧归沐发现顾玉生呆呆地盯着中年妇女看,便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走吧,她又不是你娘,你发什么呆啊!” 午后,顾玉生和萧归沐才来到衙门街。 可是,离州府衙门很远,萧归沐便不肯向前走了。远远地站着,两眼只顾瞪着衙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看。 顾玉生催促道:“走啊,我俩到前面的寅宾馆打听打听。” 萧归沐却往后退,说道:“玉生哥,我不去了,你自己去打听吧!” 顾玉生问道:“为啥呀?” 萧归沐说道:“大门前的两只狮张着大口,又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心有点慌。” 顾玉生骂道:“这是石狮子,又不是真狮子,你怕啥呀?” 萧归沐躲进顾玉生身后,说道:“玉生哥,人家就是怕嘛!请别逼人家……” 顾玉生回头看了看萧归沐,发现她身体正在发颤──不像是装的,连忙安慰道:“好好好!你就站在此处一动不动,我一个人去打听好啦!” 顾玉生一个人到寅宾馆去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萧归沐问道:“联系到玉人大哥啦?” 顾玉生说道:“人家说此时照磨所已经散衙了,叫我明天早点来。” 萧归沐问道:“接下来我俩去哪里呀?” 顾玉生说道:“我俩午饭还未吃,你还未饿吗?” 萧归沐说道:“我快饿死啦!” 顾玉生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去寻个饭馆饱食一顿才好。” 萧归沐问道:“你请客吗?”顾玉生说道:“那当然。” 顾玉生因长期在晒盐场劳作,皮肤被晒得有点黑,但他容貌俊美,身材魁梧,现在又是儒巾襕衫打扮,更加显得与众不同。 当他引着萧归沐进入饭馆时,只见里面一位客人迎了过来,说道:“玉生老弟,三年不见,还认得出老哥吗?” 顾玉生一看,此人便是阳城有名的老秀才蔡承友。顾玉生三年前参加院试时同他相识。蔡敬友,五十多岁,无儿无女,是个老光棍。曾多次参加乡试,但祖坟至今未冒青烟,而文曲星至今也没有抽出时间来光临其家。几十年了,依然是个秀才公。他家贫如洗,幸亏写得一手好字,尤擅小篆,便在阳州府学门前街卖字画为生。他为人慷慨,喜欢同年轻人喝酒谈天。顾玉生年纪轻轻便中秀才,口才了得,又会武功,让这位蔡老秀才喜欢得不得了。顾玉生也很赞赏承友的小篆。两人曾多次在一起喝酒,并成了忘年之交。 顾玉生连忙笑着问道:“老书橱,您不在书摊里看管好书画,咋跑来酒馆喝酒来啦?” 蔡承友说道:“那年你们院试之后不久那书摊就关门啦!阳州府的照磨所的苏照磨幼年曾同我同窗,他看重我的小篆,便邀请我到照磨所专管文学卷宗。这事令兄顾玉人知道,难道他从不向你提起过我吗?” 顾玉生说道:“我大哥那年参加秋闱落榜之后一直不回晒盐场,我也有三年不见过他啦!” 蔡承友看了看萧归沐,问道:“她是谁?”顾玉生说道:“她是我的表妹,今天一起来阳城走亲戚的。” 蔡承友又详细打量萧归沐一遍,说道:“玉生老弟,你表妹有女侠之相。” 顾玉生笑着说道:“老书橱,她是个会赶海的丫头而已。” 蔡承友邀请顾玉生和萧归沐同坐一席。忘年之交久别重逢,不亦乐乎──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论地是免不了的。 蔡承友问道:“玉生老弟,你见到你令兄了吗?” 顾玉生说道:“其实我们今天是来寻找我大哥的,可来迟了,散衙了,见不着。” 蔡承友说道:“你们今天来早了也没用!我们照磨所今天放假了,你大哥不在照磨所里当值。” 顾玉生问道:“老书橱,今天既不是节日又不是祭拜日,又不逢休沐,照磨所因何放假?” 蔡承友说道:“只因为今天是新臬台李大人到任的吉日,上头通知,州府里全部有品的官员都要去迎接,无品的一律放假。” 顾玉生问道:“这新臬台李大人是何等官员,竟然让州府里全部有品的官员都要去迎接呢?” 蔡承友说道:“这李按寨使官价正三品,比布政使从二品还低一级。但这不是关键!” 顾玉生问道:“关键是什么呢?” 蔡承友说道:“关键是:据说这位新臬台原是中原的一位鹾政,中原大饥荒那时候,很多官员都借赈实之机中饱私囊,唯有这位李鹾政把自己府里的余粮拿了出来救活了很多灾民。大饥荒结束之后,朝延追责,中原很多官员都被砍了头,唯有这位李鹾政被当今圣上嘉奖!他官声好,州府的官员们是冲着他的官声而去的。” 顾玉生点着头说道:“原来如此。” 洒饱饭足之后,顾玉生和蔡承友都争着付酒帐。酒馆掌柜说同席的那位姑娘已经算了。 蔡承友瞪着萧归沐问道:“你一个丫头家家的,凭什么要替我们两个男人算还酒帐啊?” 萧归沐说道:“老书橱请别激动!凭老书橱刚才说的那句话:本姑娘有女侠之相!” 第六章 - 盐侠 - 可人 卯时中,顾玉人便来到州府的照磨所。他刚要画卯,只见照魔所的主官苏照磨走了过来,说道:“玉人老弟,今天全员放假,不用画卯。” 这苏照磨便是蔡承友所说的幼年同窗好友。他举人出身。五十多岁。性格和蔡承友十分相似,并且喜欢和有才华的年轻人交朋友。顾玉人便是他的忘年之交。 顾玉人三年前考完发解试之后便同师弟戚光一起赴京参加春闱,可是落榜了。他回阳城之后再也不回晒盐场。十年前,他和青梅竹马的师妹戚琼琼已经订了亲。落榜之后,父亲顾大同来阳城找到了他,催他完婚,可他却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道:“不得功名,决不成家!” 顾大同原是大内的一名侍卫,曾多次被派到春闱考场维持秩序,接触过很多应试的举子,知道漫漫科举之路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先功名后成家”谈何容易呀?眼看着准儿媳戚琼谅已经二十多岁了,再不成亲便把人家的青春给耽误了。顾大同认为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事事顺着大儿子了!于是说道: “玉人儿,若你执意不娶亲,那我今后就断了你的日用之资,包括你今后进京所需的盘缠。” 顾玉人说道:“阿爸,玉人儿知道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再也不敢啃老啦,今后所需的日用之资和上京的盘缠我自己会去挣的。” 顾大同听了,气得流鼻血,骂道:“我咋生了一头倔驴啊,同他娘的一样倔!” 顾大同马上去趟戚家盐店,把这事告知师弟戚薇如师妹殷源源。两位亲家听了,反而劝顾大同道:“顾师兄,快熄熄火!孩子立志功名是一件好事!他想缓一下才成亲就缓一下吧,这样只是苦了我家琼儿,又要让她在娘家多待几年啦!”谁知戚琼琼知道这事之后便过来安慰三位长辈,说道:“公公,阿爹阿娘,琼儿愿意等到玉人师哥得到进士后再成亲,不苦!”戚琼琼的话又传到顾玉人那里,让顾玉人既惊喜又惭愧不已:惊喜的是自己今生今世能有幸遇着戚琼琼这位红颜知己;惭愧的是自己功不成名不就,要让自己的未婚妻苦等,白白浪费青春。他后悔自己曾经对父亲说过的话。他开始想同戚琼琼完婚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就不能再收回。 顾玉人也同蔡承友是忘年之交。于是他委托蔡承友帮忙,最终也在州府照磨所谋了一份文书职位。月薪一石。然后他便在州府署前街租了一处民居住了下来,一边工作,一边苦读备考。可是每月一石的薪水除了他吃住之处,所剩无几。快三年了,上京赶考的盘缠还不知道在那里。 顾玉人是个文武兼修之人。他遗传了父亲的优点,武强于文。他的文才若同师弟戚光相比,相差不多;但若与弟弟顾玉生相比,可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若论武功,顾玉人绝对比顾玉生和戚光高出几十倍。因此,苏照磨曾劝他下科参加武举。顾玉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暗暗决定下科参加武举。但他不能让父亲知道,父亲是武拳出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允许两个儿子参加武举。顾玉人知道自己参加武举的事必须让弟弟顾玉生和师弟戚光知道才行得通。因为他们三人是在一起赶考的。还有,他上京的盘缠至今尚未有着落,他想通过戚琼琼来想方法──毕竟她是自己未来的夫人呢。 他早就想去戚家盐店一趟,但一直没去。 如今听到苏照磨说今天全员放假之后,顾玉人寻思:何不在此时间去一趟戚家盐店呢! 于是向苏照磨施礼问道:“苏大人,我有一件私事要办需要两天时间,想多请一天私假可以吗?” 苏照磨说道:“玉人老弟来照磨所帮忙已经快三年了,今天是第一次请私假,本官作为你的上司,若不批还是人吗?玉人老弟,本官准你两天私假,加上一天公假,该办啥事便办啥事,三天后准时回来画卯。” 顾玉人连忙施礼道谢:“谢谢苏大人。” 顾玉人从照磨所出来之后,先到街市上买回一些礼品,然后回到署前街的住处,更换了衣服,租了一辆马车坐上,带着礼品到戚家盐店去了。 驾马车的是一位少言寡语的中年男人。他抓住马笼头,眼睁睁地看着顾玉人跨上了马车,然后爬上了自己的座位,回头对顾玉人轻轻地说一声“走啦”,马车便走动了。他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话。 顾玉人坐在马车上便开始全神贯注地想着心事。 “我在照磨所帮忙快三年了,今天才第一次到戚家盐店去,到时戚薇师叔一家人会不会把自己拒之门外呢?是因为路程远吗?不!照磨所和戚家盐店都在阳城,坐马车半天可以来回,可自己就是一直不去!戚薇和殷源源现在虽说是自己的未来岳父岳母,但他俩毕竟是自己的师叔,是长辈,在小时候又曾教过自己的剑法也算是师傅,自己这两年多没去看望他们一次,这算什么徒弟呀?九成两位师叔已把我顾玉人当成一个不贤不孝之人啦!至于戚琼琼,自己和她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习武练剑,虽说现在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为了维护家族的声誉和她的名誉,需要避嫌。但自己这两年多来连看你一眼都没有!现在她一定会觉得我顾玉人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呢。话又说回来,我今天到戚家盐店是干啥来的呢?是为了筹备自己上京的盘缠呢!到时,戚琼琼会帮助自己吗?” “对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便是我自己,也不会给予帮忙的。”顾玉人坐在马车里,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 顾玉人按了按自己的腰囊,空空如也。他两手对搓,继续想道: “唉,都恕自己这两年多来太意气用事啦!眼看着赶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别无他法!今天无论如何必须厚着脸皮去求求戚琼琼,请她帮忙。若愿意帮是再好不过啦,若她不愿意帮自己也绝对不会责怪地的。” 马车终于到达了戚家盐店。 顾玉人在路上是自己想多啦!他一到戚家盐店便得到了盐店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热情欢迎,他并不被拒之门外。 顾玉人受宠若惊。他把礼品交给了前来门口迎接的大管家陈仁,请他按礼品上所标的名字给各人送去。陈仁以往每见到顾玉人时总爱开上一两句玩笑。他一边看着礼品上所标的名字,一边问道:“顾大公子,你送给老奴的礼品在哪里呀?”只见顾玉人从怀里掏出一包牛皮纸包,一边递给陈红,一边说道:“陈仁叔,您经常腰痛,这是我请署前街的一位有名的老中医配的泡酒药材,里面有鸡血藤、当归、玉竹、熟地等,您拿去泡酒喝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若有效果再继续配。”陈仁一边接过牛皮纸包,一边感激涕零地说道:“顾大公子,老奴刚才是在开玩笑,想不到你是来真的!” 顾玉人走向正房,想拜见戚薇师叔。小伙计迎了出来,说老板不在家,一大早便出门给谈生意去了。顾玉人向他打听夫人在哪里,小伙计笑眯眯地说道:“夫人和大小姐都在库房里核帐,小的现在就带您去见他们。”说着,便活蹦活跳地走在前面引路。 本来顾玉人对戚家盐店是熟悉的,也认得去库房的路。如今小伙计既然乐意效劳,自己跟着走就是。小伙计是个爱说活的人,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姑爷,您知道吗?今天早上我们夫人和大小姐还念您呢,真巧,您真的来啦!”顾玉人说道:“真的吗?这两年多来你们夫人和大小姐可好吗?”小伙计说道:“这两年多来,我们老爷、大人、两位小姐,还有戚光少爷都很好,只是我们大小姐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我们夫人为她的成亲之事天天发愁,白发增添了不少。”顾玉人听了,知道小伙计的话是有意说过自己听的。心想自己“不得功名,决不成家”的誓言确实伤害了戚琼琼,连小伙计都为她鸣不平了!看来,自己上京赶考前必须同戚琼琼完婚才是正确的。顾玉人默默地紧跟着小伙计走着。 过了一会儿,小伙计回头看了看顾玉人,又笑嘻嘻地说道:“大姑爷,您们顾家两兄弟要么几年不见人影,要么都来啦!”顾玉人问道:“如此说来,我的弟弟顾玉生现在也在戚家盐店吗?”小伙计说道:“他和萧归沐姑娘昨天搭顺风车来,在店里歇息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至今未返。”顾玉人又问道:“你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小伙计说道:“听我们夫人说,他们要去州府衙门拜见大姑爷您呢……哎哟哟,大姑爷,您没遇见他们吗?”顾玉人说道:“没遇见,今天衙门放假,我一大早便出门来戚家盐店啦。”小伙计听了,担心顾玉人心急,便安慰似的说道:“大姑爷,小的估计他们到那里看不见大姑爷,便会很快返回来的。”顾玉人点着头说道:“对!小伙计说得对!”小伙计突然停止了脚步,用手指着前面,说道:“大姑爷,库房到啦。”又朝房内喊道:“夫人,大小姐,大姑爷来啦。” 殷源源在内听见,忙迎了出来,问道:“玉人儿在哪呀?”顾玉人忙施礼打招呼。殷源源走了过来,一把抓住顾玉人的手,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把顾玉人细细地瞧了一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她眉开眼笑地说道:“两年多不见,我们玉人儿长得高大英俊,又白又胖!” 戚琼琼站在库房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心里想道:“和两年前相比,他黑了。瘦了,为何阿娘却反而说他胖了白了呢?”顾玉人是个聪明人,听到殷源源如此说话,便扑通一声跪在地,叩头施礼道:“岳母大人在上,玉人儿今天是来恳请岳父岳母大人让玉人儿和琼师妹完婚的。”殷源源问道:“玉人儿,你的誓言不是‘不得功名决不成家’吗?”顾玉人说道:“启禀岳母大人,那是玉人儿意气用事时的誓言。现在的誓言是:先成家,夫唱妇随,比翼齐飞!”殷源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顾玉人说道:“实话告知岳母大人,这两年多来,玉人儿在照磨所里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琼师妹,恨不得天天同她在一起。玉人儿对自己当时的意气用事非常后悔,知道这是在耽误琼师妹的青春,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现在玉人儿的想法是:我既然同琼师妹订了亲,就要为她负责。况且琼师妹和我都是习武之人,都有一颗行侠仗义之心,共同的目标是为国为民尽忠效力。因此,玉人儿要同琼师妹成亲,夫唱妇随,比翼齐飞。”殷源源问道:“你不要功名啦?”顾玉人说道:“功名当然要,现在玉人儿认为,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也不影响我俩为国为民尽忠效力的决心。”殷源源听了,说道:“说得好。可两年前你把你阿爸伤心透了,这两天你能回晒盐场一趟,把你刚才所说对你阿爸再说一遍吗?”顾玉人说道:“明天我便回晒盐场。”殷源源说道:“起来吧,如果你阿爸原谅了你,便请他筹备婚礼!”顾玉人高兴地说道:“谢谢殷师叔!”殷源源又问道:“又叫回殷师叔啦?”顾玉人马上改口喊道:“谢谢岳父大人。” 顾玉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在某些关节点上特别机敏。譬如自己说错活时,他能迅速改口;别看他平时说话不多,当真正遇到毒舌之类使自己处于尴尬境地时,他往往能用一句巧妙的话来摆脱难堪。 殷源源喜笑颜开地走回库房,翻了翻柜台上的账本,又瞄了一眼站在柜台旁的大女儿,对顾玉人说道:“玉人儿,刚才我和琼儿正在核账,可你一来便把我们忙了大半天的账目给打乱了──都忘了核算到那里啦!所以今天我要罚你。” 顾主人问道:“怎么罚法呢?” 殷源源说道:“当下整个阳城正流行着女婿到丈母娘家帮着做家务的新潮,今天你既然来了,本丈母娘便罚你和你的未来夫人一起把库房的账目重新核算一遍,你愿意吗?” 顾玉人深情地看了戚琼琼一眼,笑着说道:“禀告岳母大人,小婿万分乐意。” 殷源源离开库房之后,戚琼琼并不是马上核账。她先把自己珍藏在库房里的北苑茶拿了出来,交给小伙计拿去泡。茶来了,戚琼琼便请顾玉人坐在沙发上喝茶。 顾玉人喝了一杯茶之后,把茶杯放回茶几上,又有意朝窗外看了看,说道:“琼师妹,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我俩快把账核完吧!” 戚琼琼说道:“账早就核好啦!” 顾玉人问道:“怎么回事?” 戚琼琼笑着骂道:“你真笨!这是阿娘给我俩创造的单独相处的机会。” 顾玉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太感谢岳母大人啦!” 戚琼琼端起茶杯,吟了一口茶,然后也把茶杯放回茶几上,说道:“别喊得如此甜!她现在还不是你的岳母大人呢。顾押司,两年多来不见你人影,今天突然造访戚家盐店是为了什么呢?” 顾玉人刚想对戚琼琼说是来求岳父岳母让两人完婚的,可是当他抬头看一眼戚琼琼时,只见戚琼谅斜睨着自己。她那表情顾玉人以前是见过的──每当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时候,她看自己的表情总是这样。顾玉人琢磨了一下:对她为何要装啊!于是问道:“一定要直说吗?” 戚琼琼说道:“当然。” 顾玉人说道:“眼看着上京赶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我的盘缠至今尚未有着落。直话告诉你:今天我来戚家盐店是想请你帮忙筹备盘缠的。” 戚琼琼听了,哈哈地笑道:“顾老大,虽然两年多不见你人影,但是你还是你!你还是原来的玉人师兄顾玉人!” 听着戚琼琼哈哈的笑声,顾玉人嗫嚅着问道:“琼师妹,你同意帮忙我筹备盘缠啦?” 戚琼琼收回了笑容,说道:“你的盘缠根本用不着我来筹备。” 顾玉人问道:“你为何如此说呢?” 戚琼琼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过我俩要完婚了吗?我俩完婚之后你上京的盘缠顾师伯便自然而然地为你筹备啦。” 顾玉人说道:“可我有一事还要告诉你。” 戚琼琼问道:“什么事呢?” 顾玉人压低声音说道:“我决定,今科我不但要参加文举,而且还要参加武举。” 戚琼琼听了,连忙说道:“可顾师伯一直反对你和玉生师弟参加武举啊!” 顾玉人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一直不明白我阿爸因何反对我和二弟参加武举?琼师妹,你是知道的,我和二弟两人,若单参加文举,我二弟或许有希望;至子我嘛,人要有自知之明;就算是考到天荒地老,我都是去凑热闹的!可是,参加武举就不同啦!我习武这些年,我的本事和武学谅师妹你是最清楚的!我的上司苏照磨是前科文举同进士出身,他也劝我参加武举。他说我若参加武举,中武状元不一定,但中一甲他敢写保票。所以,我决定今科也参加武举,但必须瞒着我阿爸。” 戚琼琼听了,说道:“难搞哦!看来我真的要为你悄悄筹备一份盘缠啦!不过,筹钱可以,但我是有条件的。” 顾玉人问道:“什么条件?” 戚琼琼狡黠一笑,说道:“你必须把小时候娄明轩师伯传授给你的霓虹剑法教给我。” 这霓虹剑法是一代剑侠娄三风的垫底剑法。他只传授给独生女娄明轩;娄明杆只传授给长子顾玉人。 顾玉人听了戚琼琼的条件,略加踌躇,说道:“这霓虹剑法我早就传授给我二弟,他也懂!今天下午我便教给你。” 午饭后,殷源源对大管家陈仁说,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命陈仁马上派车到阳州府学把儿子戚光接回家来,一起高兴。他还命令厨娘多准备一些好食材,以备孩子们需要。 同蔡承友作别之后,顾玉生向西方看了看,对萧归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戚家盐店去吧?” 萧归沐一听,马上嚷道:“脚痛!脚痛!” 顾玉生问道:“刚才还好好的,咋就痛了呢?” 萧归沐说道:“今天陪你走了快一天的路,不痛才怪呢。”她弯腰捶着自己的小腿。 过了一阵子,顾玉生问道:“现在好点了吗?能走路吗?” 萧归沐说道:“要是你自己的脚痛,能走路吗?” 顾玉生问道:“那怎办呀?” 萧归沐接着自己的腿脚,紧着眉头说道:“今天我的脚是再也不能走路回去了,麻烦你去租一辆马车来,我们坐着回去。” 顾玉生问道:“租车钱谁出呢?你吗?” 萧归沐说道:“当然是你啦!” 顾玉生说道:“车是你要租的,凭什么要我出钱呢?” 萧归沐说道:“凭刚才的酒钱是我出的。” 顾玉生说道:“中午的酒席是人家蔡承友要请的,谁要你打肿脸充胖子呀?” 萧归沐说道:“吃酒前人家押司也没有明说要请!我充胖子是充蔡押司的那份,你那份酒钱还是要你自己出。你现在就拿银子出来还我吧!” 顾玉生说道:“好好好!租车钱我出便是。”说着,他向对面骡马行的马车夫招了招手。 萧归沐说道:“这才叫公平──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顾玉生说道:“别啰嗦啦!马车来了,快上车吧。” 萧归沐说道:“我脚痛,过来扶我一把。” 顾玉生一边扶着萧归沐上车,一边说道:“同你出门麻烦事真多!” 萧归沐刚坐下,顾玉生便双脚一跃,跳上了马车。 萧归沐“哎哟”一声骂道:“臭不要脸的,你踩着我的脚趾头啦!” 第七章 - 盐侠 - 可人 顾玉生刚下车便听人说顾玉人也在戚家盐店,现在正在后院陪戚琼琼练剑。 顾玉生在心里高兴地说道:“大哥,早知道你今天也来戚家盐店,早上我便不出门啦!”他付完车夫的车钱,撇下萧归沐便向后院奔去。 后院是戚家盐店习武练剑的地方,场地很大。 顾玉生来到后院,看见顾玉人正在手把手把霓虹剑法教给戚琼琼。顾玉生知道,这是大哥想借教授的机会同琼师姐——教授霓虹剑法是不需要这样教的。顾玉生想退了回去。 “二弟,请留步。”顾玉人头也不回喊道. 顾玉生溜不掉了,便走了过去,说道:“大哥,琼师姐,打扰你们练剑啦!” 戚琼琼看见是顾玉生,便笑着说道:“玉生师弟,你来的正好!你大哥正在教我练习霓虹剑法,可是他教了半天我都不知道他教的是什么!听他说你也学过霓虹剑法,不若你兄弟俩比划一下,让我从旁观摩,好吗?”说着她把自己手中的宝剑硬地塞给顾玉生。 顾玉生接过戚琼琼的宝剑却站着不动,只顾盯着顾玉人看。 顾玉人回头看了一眼顾玉生,说道:“二弟.你盯着我干嘛呀?既然你琼师姐让我俩比划比划,那我俩就比划比划呗。况且我也想看看你练习霓虹剑法有进步了没有。” 顾玉生听了,笑了笑说道:“玉生儿听琼师姐和大哥的便是。”说着,他“呛”的一声拔出宝剑,双脚一跃,随风升起;人早就站在房顶的青瓦上了。 顾玉人对戚琼琼微微一笑,说道:“琼师妹,你可要仔细看哦!”说着,他也嚯地跃起,身如展翅飞鹰。在半空中,他挥着长剑向顾玉生砍去。 此时,日落西山。双剑相交,只听见“铿锵”一声,火光灼闪。随即,在屋顶上,剑影相搓,片刻同向,片刻反向。霎时,戚家盐店的后院成了杀气腾腾的沙场。只不过“铿锵”声中混着一片喝彩声。霞光中,顾玉人对顾玉生说道:“二弟,两年多不见,你的霓虹剑法进步不小啊!真棒!” 顾玉生谦虚说道:“多亏兄长教导有方。” 戚琼琼站在地下看着飘落的沙土,焦急地向屋顶高声喊道:“别打啦!你们兄弟俩别打啦!瓦片都掉下来啦!” 顾玉人站在屋脊上向下喊道:“琼师妹,你看清楚了吗?那一招一式你可都要看清楚哦!” 戚琼琼向上喊道:“我已经全看清楚啦!再看不清楚我爹明天就需要去请瓦工来修补屋顶啦!” 戚琼琼的话刚停,只见一位后生跑进后院来,对着屋顶仰望了一会,然后哈哈笑道:“你们在打架呀?打架咋没有我戚光的份呀?”说着,他拔出宝剑,提剑飞上了屋顶。 戚光是戚薇和殷源源的独子。别看他只有十七岁多,但他已经是举人老爷啦!自从顾玉人和戚琼琼订亲之后,戚光便不再把顾玉人称呼为师兄,而是称呼为“姐夫。” 戚光站在屋顶上对顾玉人说道:“姐夫,我很久不和玉生师兄交过手了,现在你就让我和他打一架吧?” 顾玉人听了,心里想道:“原来戚光刚才看不出自己和二弟是在演示霓虹剑法给他大姐看呢。这样也好,省得他今后又要缠着自己传授他霓虹剑法。” 于是,顾玉人笑着对戚光说道:“光弟,你向来是打不过二弟的!现在你既然想打一架,你们便打一架吧!”说完,他给顾玉生使了一个眼色。 顾玉生马上领会,笑着说道:“大哥请放心!我一定用阿爸教给我的娄氏剑法打败戚光师弟。”——顾玉人知道,自己的阿爸顾大同是不懂得霓虹剑法的。 戚光马上说道:“玉生师兄请不要太自负!难道你没听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典故吗?何况我们已经分别快三年了!这小三年中,我苦练剑法,进步可不小呢!——动手吧,打一架再说吧!” “好!” 屋顶上,剑光闪烁,剑影重重,风声呼啸的场景又开始了。 戚光身姿轻盈,剑舞翩翩,出手如风。剑影中,他向顾玉生道:“玉生师哥,我现在的剑法如何呢?” 看到戚光現在出剑如雷霆般迅疾,顾玉生不敢大意了。剑影中,他对戚光说道:“戚光师弟,你说得对!士别三日确实应当刮目相看——这三年你进步太大啦!” 戚光一边加快了进攻的节奏,一边说道:“那当然啦!不然我怎敢跟随姐夫去参加今科的武举考试呀!” 顾玉生一边随着戚光的进攻节奏进行防守,一边问道:“你们要参加今科的武举考试吗?” 戚光放慢了进攻节奏,说道:“是的。我和姐夫私下里早就商定啦,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原来大哥和戚光师弟也想参加今科武举! 顾玉生高兴万分。他反守为攻。他鼓足力,挥着长剑向戚光疾刺,口里提醒道:“戚光师弟,小心我的疾剑。” 戚光也是一名绝代高手,只见他纵身一跳,顾玉生扑了个空。 顾玉生对戚光说道:“戚光师弟,你能躲过刚才我的那一剑,说明今科的武探花非你莫属啦!” 戚光问道:“那今科的武状元是谁呀?榜眼又是谁讶?” 顾玉生嬉笑道:“武状元是来之阳州的武举子顾玉人,武榜眼是来之阳州的武举子顾玉生。” 戚光说道:“这个我心服口服。” 瞑昏。 顾玉人、戚琼琼、顾玉生、戚瑶瑶、萧归沐和戚光等六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中,一边喝酒,一边悄悄商量如何筹备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三人参加武举的盘缠之事。 戚琼琼把端起的酒杯又放回桌上,对顾玉人说道:“玉人师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弄不明白。” 倾玉人向着戚琼琼说道:“琼师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尽管提出来就是。” 戚琼琼深情地看了顾玉人一眼,说道:“玉人师兄,你说说,我的爹娘,你的阿爸,还有萧天剑叔叔,他们要我等从小习武练剑,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顾玉人真诚地说道:“一是让我等强身健体;二是为了我等的自身防卫;三是让娄氏剑法代代相传并发扬光大。” 戚琼琼听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对于强身健体和自身防卫,我等只需要练习一些体操和防卫功夫就好,何必要我等长年累月且千辛万苦地研习那些深不可测的绝顶招式呢?”至于要让娄氏剑法代代相传并发扬光大这是必需的!但这不是最终目的。” 顾玉人问道:“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戚光抢了一句:“姐夫,娘曾对我说过,我们习武练剑的最终目的是将来能报答朝庭。” 戚瑶白了戚光一眼,说道:“三更半夜的,你嚷啥呀?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家最好别插嘴!” 戚光避开二姐的目光说道:“二姐,我已经十七岁多啦!” 戚瑶谣眉毛一竖,说道:“还在嚷!爹娘和伙计们都睡了,你想吵醒他们吗?” 顾玉生早就习惯戚瑶瑶的盛气,低声笑道:“瑶师妹,其实戚光师弟刚才说的话颇有道理。我们习武练剑之人说到底就是为国为民尽忠效力。” 戚瑶瑶横了顾玉生一眼,说道:“好一个为国为民尽忠效力!可是顾二公子,你没有功名如何为国为民尽忠效力啊?我再问你,顾师伯同意你们兄弟俩参加武举了吗?” 戚琼琼点着头说道:“玉生师弟,刚才二妹的话虽然刻薄一点,但说得实在,说到点子上啦!就说说你们三人求取功名之事吧,大人们都一直要求你们参加文举,为啥他们不同意你们参加武举呢?”她看了顾玉人和戚光,又看了顾玉生,接着说道,“玉生师弟前科因病未上京赶考,可玉人师兄和光弟上京了,结果是名落孙山了。我看玉人师兄和光弟都是武强文弱之人,尽管经过多年苦读,但今科若继续只参加文举,我想也不一定夺魁!” 顾玉人听了,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琼师妹你说的太对啦!人要有知自明:若论文举,我和戚光师弟确实天资不足;若论武举,我俩都有十二分的信心!” 戚琼琼叹了一口气地低声问道:“我们的长辈们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让你们参加武举呢?” 顾玉人听了戚琼琼喃喃自语的问话之后,说道:“琼师妹,我们的长辈们都是异凡庸之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他们不可告人的原因的。” 听了顾玉人的话之后,众人都端起酒杯,默默无言地喝着酒。 半晌,戚瑶瑶掏出一只小布袋放在餐桌上,说道:“玉人师兄,你们三人悄悄参加武举的计划大姐已经让我知晓。这是我这几年攒下的五两银子,不多,你们拿去作盘缠吧!” 戚光一把抢过小布袋,说道:“谢谢二姐啦!” 戚瑶瑶笑着说道:“谢啥呀?谁叫你们一个是我的亲弟弟,另外两位又是我的同门师兄呀! 顾玉生按了按自己腰中挂着的小褡裢,干瘪瘪的,便苦涩地对顾玉人说道:“大哥,这几年我花钱大手大脚,一点积蓄也没有。” 戚瑶瑶一听,便向顾玉生问道:“顾二公子,你是干什么的呀?你不是晒盐工吗?晒盐工月银就不少,你花费竟然如此之大!” 众人都瞪着顾玉生看。顾玉生被看得涨红了脸。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常出门……”顾玉生本想说自己常出门办事,租用马车的费用多,可他突然发現萧归沐和戚瑶瑶都用一种研判的眼神看着自已,怕她们穷问不舍,便停了一停,“我常出门和朋友们喝酒,消费太多啦。” 萧归沐及时落井下石,说道:“是一群猪朋狗友。” 戚瑶瑶白了顾玉生一眼,说道:“活该你没钱!看来你顾二公子是最适合在晒盐场里混啦!” 戚琼琼到底是戚家的大小姐。她一边阻止戚瑶瑶继续说话,一边对顾玉人说道:“玉人师兄,你们三人参加武举的盘缠我包了,请放心。夜已深了,不若我们大人一起干完一杯酒便歇息吧?” “好。” 第二天,顾玉人、顾玉生和萧归沐租了一辆马车回到晒盐场。 晚上,顾玉人告诉顾大同,自己想和戚琼琼马上成亲。 顾大同高兴得流眼泪。第三天一早便启程来戚家盐店,同戚薇和殷源源商量婚礼筹备事项。 戚薇高兴地对殷源源说道:“夫人,这下可好啦!我们琼儿终于出嫁啦!” 殷源源提醒顾大同,说道:“顾师兄,吉日不宜择得太远,就在这个月份就好。” 戚薇也对顾大同说道:“顾师兄,你听说过当今圣上又开了恩科这事吗?前天我到阳州府衙门看了邸报,恩科便定在明年春天。玉人儿他们三人必须先参加本省的秋闱,时间紧得很呢。看来小两口成亲之后很快就要分离了。” 顾大同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请戚师弟和殷师妹别焦急。我現在马上赶回晒盐场筹备婚礼。” 戚薇说道:“急也不急一两天!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回吧!”顾大同看了看窗外,外面漆黑一片,便说道:“今晚没月,确实无法走夜路。” 次日,殷源源一起床便命丫环去把儿子戚光和二女儿戚瑶瑶叫来,对他俩吩咐道:“瑶儿光儿,你们大姐就要大喜了。你们两人马上到银库领领一千两银子为你们大姐置办嫁衣去吧!” 戚瑶瑶和戚光高兴地说道:“谨遵娘的命令!说完,正准备去银库领银子去。 戚琼琼正准备给母亲请早安,听了母亲的说话,便对母亲说道:“娘,我们是商贾之家,银子是一钱一银赚来的,确实来之不易。对于婚礼,别太奢侈铺张,一切简办就好。” 殷源源听了,觉得戚琼琼太懂事了,此时真有点舍不得出嫁。于是,她向戚琼琼问道:“琼儿,说实话,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戚琼琼霎时涨红了脸,说道:“娘,琼儿还不想嫁人。可是玉人师兄他……” 殷源源哈哈大笑道:“是玉人儿硬娶!真是女大不中留!” 此时的戚琼琼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粉颊晕红,半娇羞半喜悦地嗔道:“娘为老不尊……”话未说完。便用手掩着半边脸跑了出去。 戚瑶瑶是个直肠之人,便向殷源源问道:“娘,大姐说要简办,那一千两银子我和光弟还去领取吗?” 殷源源不以为然地说道:“没钱可以赚!但这是我们戚家盐店头一次嫁女儿,嫁妆决不能寒碜!一千两银子太少了,你俩马上到银库房领取两千两银子置办嫁衣去!” 戚瑶瑶和戚光姐弟俩兴高采烈,大声说道:“谢谢娘!”说完,姐弟俩拿了对牌飞也似的到银库领取银子去了。 殷源源听了“谢谢娘”三个字先是一愣,心里想道:“这姐弟俩今天是怎么了?这嫁妆明明是给他们大姐置办的,要感谢也是由他们大姐来感谢,为何他俩如此兴高采烈地谢我呢?……管他呢,也许是大姐大喜,他俩高兴过头之故吧。” 戚琼琼从母亲房里出来之后,心想要置办嫁妆了,这是给玉人师兄等三人筹备盘缠的好机会。于是,她来到银库的路口等候。 不久,戚琼琼看着瑶儿和光弟从母亲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对牌。 戚琼琼迎了上去,附在戚瑶瑶耳边悄声说道:“二妹,领八百两银票,剩下的二百两领现银。现银你带回你卧房藏好,届时拿出来给他们三人作为考武进士的盘缠。” 戚瑶瑶用手指弹着对牌问道:“大姐,另外还有一千两是领银票还是领现银呢?” 戚琼琼吃惊地问道:“二妹,母亲到底给了多少钱来置办嫁妆呢?” 戚瑶瑶竖起两个手指,说道:“总共两千两。” 戚琼琼低眉道:“实在太奢侈啦!” 戚瑶瑶说道:“两千两银子不多!这些年来,大姐为了戚家盐店的生意日夜操劳,押车运盐不但日晒雨淋而且有几轮是死里逃生。如今我们的盐店虽然没有日进斗金,但经营多年也攒了不少银子,这两千两银子也算不了什么呢。” 戚光也附和道:“大姐,二姐说的对!你就别再说太奢侈的话啦!二姐也别眼馋这两千两银子,多年来你为戚家盐店的生意也尽心尽力,可说是劳苦功高!今后你同那位‘蒙面大侠’成亲时,我一定请求娘给你四千两银子置办嫁衣,是大姐的两倍。” 戚瑶瑶一脚蹒在戚光的屁股上,骂道:“谁眼馋了啦?你太不了解你二姐啦!你一个小后生说话竟然像长舌妇一样唠唠叨叨,太让二姐失望啦!” 戚光揉了揉屁股,说道:“你这个人也真是的!以往总是你说我听,老是说我是个哑巴;现在只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目的是想安慰安慰你,却说我是个唠叨的长舌妇。” 戚瑶瑶向着戚光的屁股又抬起脚尖,被戚光躲开了,骂道:“你要安慰我啥呀?”戚光说道:“安慰安慰你能很快同‘蒙面大侠’重逢,共结丝萝。” 戚瑶瑶“仓啷”一声拔出娄氏宝剑。 戚光看见连忙躲进戚琼琼的身后,缄口不言了。 戚瑶瑶瞪了半天的大眼,最后笑了笑,说道:“不去啦?躲在大姐身后当缩头乌龟啦?” 戚光站在戚琼琼身后问道:“去哪里呀?” 戚瑶瑶白了戚光一眼,说道:“到银库领银子去呀!” 几天后,顾家通知戚家,迎娶吉日定于闰五月初九。 阳州的五月,处处充满了热情浪漫的气息:漫山遍野翠色盈盈,芳香飘荡,风光如画。从阳城东边绕过的东河就像一条绿色的长带,蜿蜒曲折,奔流不息。稻田里的禾苗长绿长壮了,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望,绿油油一片,恍如绿色的大海。 在沿着东河北岸伸延的盐道上,流动着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那充满吉祥喜庆的鼓乐一路高奏,唤醒了石角山,唤醒了东河的水。 顾玉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花轿的旁边,英气俊美,光彩照人。他既是新郎,又是护花使者。东河的景色很美,但他精神都在花轿里。 戚琼琼身着红嫁衣,头盖红盖头,坐在花桥里,面带桃花。一路上,她晃晃悠悠地听着喜乐,心里美滋滋的。这条盐道她走过几百回,今天的心情是最美好的。 午后,迎亲的队伍回到了晒盐场的顾家。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顾玉人先下了马,然后是戚琼琼下了花轿。晒盐场里最有福相的王婶婶在前面引导,顾玉人和戚琼琼并排来到正堂站定。正堂的八仙桌旁早就坐着父亲顾大同。 有人高唱:“一拜天地!” 顾玉人和戚琼琼齐齐向着正堂的大门跪下,弯腰叩首。 那人又高喝:“二拜高堂!” 顾玉人和戚琼琼转身后齐齐向父亲顾大同弯腰叩首。 那人第三次高唱:“夫妻对拜!” 顾玉人和戚琼琼,面对着面,互相叩拜。 那人第四次高唱:“送入洞房!” 只见王婶婶送来一条中间绾了同心结的彩缎,一端送给顾玉人拿着,另一端送给戚琼琼手中。顾玉人牵着戚琼琼进入房内。 当顾玉人干净利落地掀开戚琼琼的红盖头,作为伴娘的萧归沐突然问道:“玉人哥,大小姐,我看你们拜堂时的动作如此娴熟,是不是早就演练过啦?” 王婶婶听了,嗤的一声笑道:“萧家姑娘,你还不知道吗?每一对新人成亲之前都必须预先演习一番,不然到时出了乱子怎么办呀?” 萧归沐听了,喃喃自话:“要演练新郎新娘必须事先见过面!不对!王婶婶,您说的是真话吗?” “王婶婶说的当然是真话啦!”用洞房的小伙子们异口同声笑道。 第二天,顾玉人和戚琼琼都早起。 戚琼琼从红嫁衣的衣兜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顾玉人,说道:“相公,我把你们参加武举的盘缠带来啦!” 顾玉人高兴地问道:“这银子你是如何筹来的呢?” 戚琼琼说道:“是二妹和光弟在为我置办嫁衣时截留下来的。” 顾玉人接过银子,拿在手上掂了掂,笑着说道:“好沉啊!具体是多少呢?” 戚琼琼说道:“不多,只有二百两,不知够了没有呢?” 顾玉人激动得伸出手,一把把戚琼琼搂入怀中,说道:“谢谢贤妻,足够啦!” 第八章 - 盐侠 - 可人 前些日子顾大同为了筹备大儿子顾玉人的婚礼可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坐下来抽口水烟的时间都没有。 准新郎顾玉人是个甩手掌柜,头天回来告知阿爸自己愿意成亲了,第二天便回阳州衙门的照磨所画卯去了。顾大同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筹备出如此排场的婚礼,不给他点赞不成!此时是扒盐的旺季,晒盐场里每天都有很多事务需要他办。好在有萧天剑帮忙,包揽了晒盐场里的一切琐碎之事,让他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忙于婚礼。家里又有小儿子顾玉生帮忙跑腿,每天要购买什么,置办什么,或是去邀请谁来赴宴,等等,顾大同只动嘴,顾生骑着马去办理去了。至于布置新房和床品的添置,又有赵柔雅和福相满满的王婶婶负责,顾玉茹和萧归沐帮衬。但毕竟是连续忙了一个月,顾大同似乎精疲力倦。好在婚礼举办得既顺利又排场,顾大同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早上他一起床便眉欢眼笑,欣喜不已,喃喃自语道:“顾家从今天起又有了女主人啦!” 顾大同洗漱之后便重回自己的房里,坐在床前的那张木椅上美美地抽了一阵水烟。他惬意地进入库房,拿出帐本和钥匙放在正堂的八仙桌上,然后坐在八仙桌旁等着一对新人来敬茶。 可是顾大同刚坐稳,便见顾玉人引着戚琼琼走了进来,双双地跪在他的面前。戚琼琼双手端着茶杯,鞠躬后说道:“阿爸,请喝茶!”顾大同连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递回给戚琼琼,说道:玉人儿,琼儿,阿爸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顾玉人和戚琼琼齐声谢道:“谢谢阿爸!” 顾大同一边从八仙桌上拿起帐本和钥匙,一边对戚琼琼说道:“琼儿,这是我们家的库房的帐本和钥匙,从今天起这个家就由你来管啦!”说着,便把帐本和钥匙递了过去。 戚琼琼急忙推辞道:“阿爸,这个使不得。” 顾大同问道:“你现在是顾家的大媳妇,为何说使不得呢?” 戚琼琼说道:“我太年轻,况且刚进门,这么大的家业我可管不了。” 顾大同说道:“琼儿,阿爸知道你一直在娘家是管帐的,这个家的帐目比戚家盐店的帐目简单,凭你的才智管理这个家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这个家一直缺少一个女主人,你来了之后我们家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所以这个家你必须要管。” 戚琼琼说道:“阿爸,琼儿素来不喜欢管家!” 顾大同说道:“琼儿,阿爸和你一样,都是习武之人,都不喜欢管家,可是有什么方法呢?你就看在这些年来阿爸既当爹又当娘的份上,接过这个担子吧?” 戚琼琼听了,略一思忖,说道:“既然阿爸话说到这份上,琼儿便听从阿爸的吩咐就是。” 顾大同听了,马上把帐本和钥匙放在戚琼琼的手上,说道:“琼儿,从今往后这个家就辛苦你啦!”说完,拍了拍顾玉人的后背,然后满面笑容地走出了正堂,出门去了。 原以为顾大同出门是向着盐田的路走的,可是今天却不是! 以往顾大同出门时肩上总是荷着一把盐耙。可是今天他的肩上什么也不荷。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怡然自得地走在通往海边的沙道上。他脚步轻盈,那操劳了一个而精疲力倦的痕迹早就没有了。 沙道既是路又不是路,是赶海人常走的用脚板踏成的足迹。 沙道连着海滩,都是白皑皑的海沙。 顾大同在白皑皑的海滩上停止了脚步。海风拂过他的脸庞,让他心旷神怡。他用脚踢了踢海滩上的细沙,卷起一股沙尘,随着海风向岸边飘去。 顾大同静静地站在海边,眺望着大海:海面风平浪静!他心里想道:“若海面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顾大同贴近海水漫无目的地走着。这片滩涂像一弯月芽儿。月芽儿的东头就是赫赫有名的千层岩壁。这些年来,顾大同每当遇到挫折而心情不好时总是要到千层岩壁顶上坐一坐,看看大海,解解压。他看了看月芽儿的东头,喃喃自语道:“好久不爬上千层岩壁了,今儿没什么事,不如到千层岩壁上去坐一坐吧。” 顾大同很快来到了千层岩壁的脚下。潮水退下不久,石面湿湿的。他伸手摸了摸湿湿的石面,有点滑。于是,他蹲了下来,把两只鞋的带子系紧,然后便开始爬岩壁。 爬着,爬着,顾大同突然想起以前外婆的家。外婆的家也海边。那里的海边也有一片岩壁,但没有这里的千层岩壁如此赫赫有名。小时候顾大同常跟随母亲回娘家。舅舅和舅妈也曾带着顾大同爬过一次那里的岩壁。舅舅是个中庸之人,胆小怯懦,唯唯,顾大同一直不喜欢他。舅妈却是个才女,曾在岩壁上教顾大同背诵过她的诗词,至今记忆犹新。舅妈姓木名明绚,顾大同非常喜欢舅妈。京都沦陷那年,舅舅英年早逝,舅妈也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顾大同终于爬上了千层岩壁的顶端。他坐在最高那块岩石上面,看着大海。海面上有好多飞翔的鸥鸟;远处还有捕鱼的漁船,一点一点地闪现在波浪之中。顾大同喜欢飞翔的鸥鸟。他深深地呼吸着从海面飘来的带有咸腥味的空气,心里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渐渐地有点醉意。这是近二十年来,他的心情第一次有这样的舒畅。 顾大同俯瞰岩壁下的月芽儿,看见一个老者头戴着斗笠,倒骑着一只驴子慢悠悠地行走在沙滩上——阳州的滨海地区有好多从中原迁来的移民,一些老者还保留着中原时的装束。 “他为何倒骑着驴呢?” 顾大同坐在岩石上看着,想着,疑问着。他不禁联想起自己己故的师傅兼岳父。老剑客娄三风生前也喜欢倒骑驴,头上也常常戴着斗笠。江湖人都称他为怪人。他做事确实也怪。他只有一个独女,就是自己的前妻娄明轩。怪人一生只收过六个徒弟,三男三女,三女之一是他的独生女。怪人爱他的女儿胜过爱自己的命,从小不但教她习武练剑,还令其读书识字。 怪人收的徒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认为习武练剑之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而这些投入对于贫穷家庭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耗不起。穷文富武嘛!他的六个徒弟,除了女儿娄明轩之外,顾大同、赵绰韵、司马西都是贵族的孩子,戚薇的父亲是大盐商,殷源源的父亲是一名参将。 怪人从来不叫徒弟的姓名,只叫姓名后面的那个字,然后加了“儿”字作尾。他叫顾大同为同儿,赵绰韵为韵儿,司马西为西儿,戚薇为薇儿,激源源为源儿。久而久之,除了知道“轩儿”是姓娄之外,其徒弟姓什么,他一概不清楚了。 怪人搬了几次家。开始的家也是在海边。他每次传授功夫时总是把徒弟们带到沙滩上来施教。因为沙滩广阔平整软绵绵的,跌倒时不会受伤。他还有一个怪论调:说面向大海练剑。不但事半功倍,而且能拓宽徒弟们的视野,开阔徒弟们的心胸。 怪人还把六个弟子分成三组,每组两人,一男一女,搭挡训练。开始时,顾大同和赵绰韵一组,司马西和娄明轩一组,戚薇和殷源源一组。年少无知,懵懵懂懂,大家一起打闹,倒没什么。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戚薇和殷源源日久生情。赵绰韵喜欢上顾大同,可顾大同却喜欢上娄明轩。怪人早就发觉,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不干预之外,还把顾大同和娄明轩调为一组,司马西和赵绰韵为一组。司马西是个沉默寡言的巴蜀男孩,赵绰韵是个冰冷的姑娘,沉默对冰冷,正好是一对。可是两人每次训练时,赵绰韵总是真打,下手很重,甚至把司马西打得头破血流,可是司马西却总是不怨不悔。怪人看不过眼,问司马西是什么回事,司马西总是这样回答道:“师傅,是误伤,没事的!” 顾大同和娄明轩也日久生情。这事照样逃不过怪人的火眼金睛。一天,怪人把顾大同叫到僻静之处,说道:“同儿,师傅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轩儿迟早是皇宫里的人,说不定将来是一位贵妃。”可顾大同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追求着娄明轩。 在顾大同刚满十八岁那年,怪人又搬家了。从海滨搬到京郊——天子脚下。不久六个徒弟都出师了。 出师那天,怪人又对顾大同说道:“同儿,别再打轩儿的主意了,回你的贵族大院中娶妻生子去吧!” 顾大同对怪人说道:“师傅,同儿和轩儿两情相悦,恳求师傅成全。” 怪人骂道:“师傅早就告诉你,别对轩儿献殷勤了,可是你依然我行我素:师傅再次警告你,继续献殷勤也是徒劳无功的,不信你就走着瞧!” 怪人说到做到。不久,皇帝选秀,怪人便把娄明轩送进皇宫。可娄明轩进宫之后却做不了皇妃,连个才人也不是,最终成了柔雅公主的贴身宫女。顾大同不想离娄明轩太远,参加了武举,武进士及第之后又参加了大内招聘,成了大内的一名待卫。 北真人攻打京都时,娄三风为了帮助顾大同和娄明轩脱险,竟然一人断后,死在北真人的乱箭之中…… 月上三竿了,海面上飞翔的鸥鸟越来越多。可是,顾大同依然坐在千层岩壁的最高的那块岩石上遐思悠悠。他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世事无常!那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站起身了,向天空喊道:“娄明轩,你如今在哪里呀?你知道你现在已经当婆婆了吗?告诉你吧,你大儿子已经娶媳妇啦!” 在戚家盐店嫁女的第二天上午,也就是顾大同站在千层岩壁最高的那块岩石向天高喊的时候,一位白衣公子骑着一匹马,护送着一乘桥子行走在阳州的大街上,一个时辰之后在戚家盐店门前下落。 一个小丫头走到轿前,掀开了轿带,对轿里说道:“戚家盐店到了,请五夫人下轿。”这位夫人就是顾大同向天空高喊的娄明轩,那位骑白马的白衣公子便是她的小儿子李沐文。 只见娄明轩下了桥,抬头看了店里的招牌,又看了敞开的店门,便突然焦急起来。她未经通报,便往店内闯。 戚家盐店的老板娘殷源源早就看见门前来了一乘官家的轿子,料定不是一般的顾客,便迫了出来问道:“敢问这位夫人,您要找谁呀?” 娄明轩停止了脚步,抬头一看,一眼便认出对面走来的女人正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师妹殷源源,但她不敢确定,便问道:“敢向大妹子,你是这家盐店老板娘殷源源吗?” 殷源源说道:“是的。夫人您是……” 殷源源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娄明轩一把握住殷源源的双手,眼泪便开始在眼框中打转:“殷师妹,我可是你的师姐娄明轩啊!”说完潸然泪下。 殷源源从头到脚把娄明轩打量了一遍,问道:“你真的是我的娄师姐吗?” 娄明轩没有回答殷源源的问话,却焦急地问道:“敢问殷师妹,十八年前你的顾大同师兄可曾来过你家没有呢?” 殷源源紧握着娄明轩的手说道:“娄师姐别急。当年顾师兄和孩子们确实来过戚家盐店。” 娄明轩紧抓着殷源源的手,焦急地问道:“他们如今何在?是否还活着呢?” 殷源源说道:“娄师姐请放心。他们如今在阳州的晒盐场,不但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娄明轩继续问道:“那个小女孩也活着吗?” 殷源源说道:“你是问玉茹儿吗?她当然也活着,现在已经是大姑娘啦!” 听完殷源源的话,娄明轩高兴地说道:“真的吗?我娄明轩值啦!”说完,突然松开了双手,瘫软地倒在地下,昏了过去。 “五夫人,您怎么啦?”小丫头惊慌失措,“小公子快过来啊!五夫人昏过去啦……” 李沐文迅速跑了过来,抱起了母亲,喊道:“娘,您怎么啦?娘,清醒醒……” 殷源源掐住了娄明轩的人中,唤道:“娄师姐,你醒醒!师姐,你快醒醒……” 众人手忙脚乱,呼唤的呼唤,按摩按摩,娄明轩才渐渐地醒了过来。十八年来积累的心中委屈仿佛是决堤的汹涌澎湃的洪流,又仿佛是海上翻滚的震天动地的巨浪,在她胸堂里碰撞。她梦呓般地说道:“我真苦啊……”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二十年,有七千三百个日日夜夜,心中有多苦,别人是无法体会的。在这二十年里,娄明轩都思念自己的三个孩子:他们是否还活着?如今身在何处呢?曾有多少次想冲出牢笼去寻找他们。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卖身的女奴隶,是一只没有人身自由的笼中鸟,是冲不出牢笼的。 此时,围在娄明轩身边的除了殷源源、李沐文和李府的小丫头之外,还有闻声而来的戚薇、戚瑶瑶、戚光以及盐店里的伙计们和戚家的佣人。他们听着娄明轩如此尖厉苦涩的嚎哭声,都泪洒凄凉。 半柱香之后,娄明轩才平静下来。殷源源告诉她,晒盐场距离阳城只有一天的路程。还告诉她,如今在晒盐场生活的除了顾家人之外,还有萧天剑夫妻和他们的女儿萧归沐。 娄明轩听了,突然跪在戚薇和殷源源的面前,说道:“戚师弟,殷师妹,你们的大恩大德愚师姐无以为报,请受一拜!”说着,便拜了下去。 殷源源连忙上前把娄明轩扶起,说道:“娄师,你快别这样!你知道吗?我们如今不仅是同门兄弟姐妹,而且是儿女亲家呢!” 娄明轩问道:“殷师妹,你为何如此说话呢?” 殷源源说道:“娄师姐,我家琼儿已经嫁给你家玉人儿啦!” 戚薇补充说道:“吉日就在昨天。” 娄明轩惊喜地问道:“他们是在昨天成亲吗?”此时,娄明轩才仔细地看了戚家的庭院——庭内庭外都张灯结彩,贴满双喜两字。 殷源源指着大堂里的一个大喜字说道:“是的。娄师姐,你来迟了一天啦,错过了他们的婚礼呢。” 娄明轩听了,说道:“殷师妹,你娄师姐真是一个糊涂蛋!明明到阳城已经一个月了,却今天才能寻找你们!”说着,眼泪又开始流了下来。 殷源源连忙安慰她道:“娄师姐,没关系的,明天他们便归宁了。你今晚便住在这里,明天便可见到他们啦!” 娄明轩擦了擦眼泪,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小儿子李沐文,高兴说道:“好!我今晚就住在这里,等着喝他们的归宁酒……”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店门外有人说道:“启禀五夫人,泉台大人派人来传话,说府里有急事,请五夫人和小公子速速回府。” 娄明轩一听,脸上瞬时失去笑容,喃喃自语道:“我娄明轩何时才有自由啊!” 娄明轩知道,官府人家不同寻常人家,说是有急事,说不定是天大之事。她不敢小视,也不敢多停留,匆匆忙忙地同戚薇和殷源源辞列,带着李沐文回府去了。 娄明轩刚回到家,李泉台便对她说道:“老五,大娘子在老家仙逝了,几位公子都要返回老家赴丧。可是回老家的路途不但遥远,而且风险多。你会武功,又多智慧,且办事牢靠,你就顾着他们回老家赴丧吧!” 娄明轩听了,原来是李泉台的元配夫人在老家去世了。她是李泉台的一个小妾,必须听李泉台。连忙回房中收拾行李,第二天便带着李家几十号人回滨海古镇去了。 第九章 - 盐侠 - 可人 顾家没有女主人,自从开始筹备顾玉人的婚礼的那天起,赵柔雅便充当“婆婆”的角色。昨天是迎娶的吉日,赵柔雅一大早便安排顾玉生专门负责陪伴男亲友;安排顾玉茹去陪伴女眷;协助顾玉人向宾客施礼等。在整个婚礼的过程中,赵柔雅既是协调人又是操作人。虽然她素来身体虚弱,但在昨天可忙得不亦乐乎。昨天的婚礼进行得如此顺利,赵柔雅功不可没。 一个月来的用心用力,赵柔雅确实是力倦神疲。昨天晚上她一回到家里便倒在床上抱头大睡了。她睡得很沉,打着呼噜,萧天剑看见,高兴极了,连忙给她盖好被子。从北真回南汉之后,赵柔雅常常失眠。她在晚上睡觉时也常常被恶梦惊醒,醒来之后又是一夜不眠了。两人成亲二十年来,萧天剑记得清清楚楚,赵柔雅睡觉时从来不打呼噜,今晚是头一次。 夜深了,萧天剑依然坐在床前的凳子上静静地凝视着妻子。他伸出手,捋了捋她额间的乱发,说道:“睡吧,这些日子你够累的了,不过累了也好,累了之后你便能入睡啦!” 萧天剑在心里说道:“我可爱的命运坎坷的公主殿下,真希望您今后每晚睡觉都睡得如些香甜。” 可是赵柔雅这一觉睡得太久啦,到了第二天响午过后还未醒。 此时,萧天剑才意识到赵柔雅可能是生病了,是什么病,萧天剑说不清楚。 萧天剑心里开始发慌,他爬上床对赵柔雅又呼又唤,可是赵柔雅却像石头深入大海一样,依然睡着。萧天剑急了,他抱起赵柔雅一边呼唤一边摇动着。 “赵来雅,您不能死啊!”萧天剑哭着大声喊道。 赵柔雅身体终于颤动了一下,睁开了双眼。 “柔雅!”萧天剑高兴地叫道,“您醒啦?” 赵柔雅抬起一只手,一边给萬天剑擦眼泪一边说道:“天剑,你哭啦?你为啥而哭啊!” 萧天剑一把抓住赵柔雅纤细的手臂,说道:“您睡了这么久,我以为您……” 赵柔雅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天剑,我是不会死的,北真那边还有千万个苦难的姐妹等着我去拯救呢,现在还不是我赵柔雅死的时候。” 萧天剑轻声地说道:“可是您睡了这么久还不醒来,吓死我啦!” “我睡多久啦?”赵柔雅问道。 “一夜和多半天啦!”萧天剑说道。 “我从未睡得如此沉!如此说来那真的吓倒你啦!”她把头埋进萧天剑的怀里,紧紧地依偎着他。 突然,赵柔雅推开了萧天剑,要下床,萧天剑问道:“您要去哪里呀?” 赵柔雅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日头西落了,给玉人儿和琼儿明早归宁的礼品我还未清点呢。” 从顾家回来,萧天剑烧了一桶洗脚水,一边给赵柔雅洗脚,一边说道:“柔雅,您认认真真看看您的脚一下,又大又黑,伤痕累累!说真话,如今谁看了还会联想到您曾经是一位万人喜爱的公主啊!” 赵柔雅不搭理丈夫的感叹,只见她抬起一只手,用手指摸了摸萧天剑花白的头发,然后缓缓地说道:“萧天剑,你咋晒得如此黑啊?现在简直是一个地道的扒盐工啦。此时,谁会想到你曾经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呢?我那位宁愿放弃将军职位,而情愿当一位无权的高大英俊的准驸马都尉的人今天又何在呢?” 洗完脚,夫妻俩躺在床上有一句无一句地唠着活。 赵柔雅翻过身来对萧天剑说道:“天剑,告诉你一件事,前几天我已经把我们的身份和经历对我们的女儿萧归沐说了啦!” 萧天剑吃惊地坐了起来,说道:“柔雅,您太草率啦!归沐儿是个丫头,您对她说这个有何用呢?而且朝庭尚在通缉我们呢。万一她不小心透露了我们的真实身份,被官府里的人知道,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赵柔雅缓缓地说道:“归沐儿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不会向别人透露我们的真实身份的。况且,我们改名换姓躲躲藏藏已经二十年了,虽然苟且活着,但无所事事!如今每当我想起二十年前离开北真时答应姐妹们的事情就心痛,就不能入眠。”说着,眼眶里又流出了眼泪。 萧天剑双手搂紧妻子,说道:“别难过!只要我们活着,机会一定会到来的。” 赵柔雅又问道:“天剑,我们悄悄回京都一趟吧?” 萧天剑说道:“这样太危险!听说覃丞相扣皇官里的那位老太婆还在派人到处抓你,冒然进京,我俩死了不足惜,最怕连累沐儿和他人!” 归宁,即是新娘子三朝回门。 俗话说:“嫁夫要嫁十里夫。”远嫁女跨越千山万水,山高路远,都因为那份情深意长。 戚琼琼从阳城嫁到滨海的晒盐场虽然不算远嫁,但也有一天的路程,来回一次也要两天时间。试问:两天的路程要在一天内走完有方法吗?有──日夜兼程。 凌晨,顾玉人和戚琼琼便启程去阳城了。 归宁有两辆马车,前面一辆坐人,后面一辆载礼品。顾玉人和戚琼琼同坐在前马车上。 马车在盐道上“叮叮当当”地响着铃铛,惊醒了两边丛林里甜睡的小鸟。它们的梦被打断,似乎很生气,叽叽喳喳地骂着向深处飞去。 戚琼琼掀开了马车一边窗子的帘子,把头伸了出去看了看天空,感叹地说道:“夫君,令夜的天空繁星闪烁,真美啊!” 顾玉人听了,也掀开了马车另一边窗子的帘子,朝窗外看了看,说道:“今夜的天空确实美!” 此时,一颗巨大的流星划破了夜空,像一柄利剑将星空分成两半。戚琼琼激动地说道:“夫君,你快看,有流星……” 顾玉人连忙转头看窗外,却没看见,只觉得夜空明亮很多。 戚琼琼看着色彩绚丽的夜空,连忙把头从窗子中缩了回来,然后默默地许愿。 顾玉人问道:“夫人,你许的是什么愿呀?”戚琼琼笑着说道:“这个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啦!” 顾玉人说道:“那我祝你的愿望早日实现。” 戚琼琼说道:“谢谢!” 顾玉人说道:“夫人,刚才你看流星的时候那激动的表情让我很疑惑呢!” 戚琼琼说道:“这有什么可疑惑的呢?流星划过夜空时,其美丽的光芒让人感到激动和兴奋,这是人之常情。而看到流星时,人们都感到自己非常幸运;刚才看到流星时,我也感到自己非常幸运;难道你看了流星不感到幸运吗?” 顾玉人说道:“我当然感到幸运!不过问题不在这里。我疑惑的是:你以前押车也经常走夜路,难道很少看见流星吗?” 戚琼惊笑了笑,说道:“不!我以前押车走夜路时经常看到流星,但那个时候我整个心力都放在伙计们的生命安全上,那里有闲情去欣赏流星啊!” 顾玉人说道:“夫人这话说的很实在。这些年来晒盐场和戚家盐店虽然赚了一些钱,殊不知这是我们用汗水和生命换来的!” 戚琼琼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些年石角山上的那帮土匪太猖獗了,真是可恶至极!” 顾玉人说道:“夫人,那帮土匪之所以猖獗,这三年我在照磨所帮忙时已经寻找出原因啦!” 戚琼琼问道:“原因是什么呢?” 顾玉人说道:“原因是阳州府里的那些官员浑浑噩噩,碌碌无为。” 戚琼琼疑惑地问道:“夫君为何如此说呢?” 顾玉人说道:“夫人,你想想,这些年来我们运盐之所以需要你押车,说到底是因为盐道不太平。盐道之所以不太平,是因为阳州府的官员们对石角山那帮土匪一直置之不理!假如阳州府的官员们现在能够扫黑除恶,把社会治安搞好,盐道太平了,我们运盐时还需要人来押车吗?” 戚琼琼点着头说道:“夫君的话说得颇有道理!可是我们是平民百姓,知道这些也没用。 顾玉人激动地说道:“所以我要考武进士,当一名将军,带兵上石角山把这帮土匪灭迹。” 戚琼琼听了,嬉嬉地说道:“夫君,我俩心灵相通:我告诉你吧,我刚才许的愿是:愿盐道从此太太平平!” 天亮不久,顾玉人和戚琼琼共坐的马车在戚家店门前停了下来。 戚光一看见,便飞跑进去,对戚薇和殷源源说道:“爹,娘,大姐夫和大姐到达啦!” 戚薇听了,马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然后大声喊道:“呜炮喽!”霎时,街门外响起了长长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鞭炮声一结束,管家陈仁便高声喊道:“开宴喽!”戚家摆的归宁酒宴非常大席:前院百桌,后院百桌。 顾玉人和戚琼琼双双给岳父岳母行礼毕,戚薇便一把拉住顾玉人的手说道:“玉人儿,你娘昨天寻找你们来啦!” 顾玉人连忙向殷源源问道:“娘,您昨天有何急事要寻找我们呢!” 殷源源说道“玉人儿,昨天不是娘寻找你们!” 顾玉人问道:“那是谁呀?” 殷源源说道:“昨天是你们的亲生母亲──我师姐娄明轩来戚家盐店寻找你们啦!” 顾玉人问道:“是我阿妈吗?” 殷源源说道:“是的。” 顾玉人早就泪流满脸,问道“我阿妈现在在哪里呢?” 殷源源说道:“她现在阳城,是臬台李大人的五姨太。” 顾玉人哭道:“阿妈,玉人儿好想您啊!”戚薇拍着顾玉人的后背说道!“你阿妈昨天和你一位同母异父的弟弟李沐文来戚家盐店寻找你们,知道你刚成亲,非常高兴!她昨晚本想留在这里见你和琼儿,不料官府有急事,便匆匆忙忙作别回去了!她说今天还要来的,要喝你们的归宁酒呢。可是现在已经是响午了,却尚未见到她的人影!看来官府的事情很重要,她今天是不方便来啦!” 殷源源说道:“玉人儿,别难过!现在知道你阿妈就住在阳城,我们可以去拜见她,你们母子会很快见面的。今天是归宁日,是喜日,你的丈母娘命令你马上擦干净泪痕,敬酒去。” 顾玉人连忙用手袖擦了擦脸,说道:“小婿谨遵岳母大人的命令!” 午宴过后,顾玉人和戚琼琼便拜别了戚薇和殷源源往回走。晚上定昏时,他们才回到家。 除了午宴那段时间,他们几乎一天都在路上走。至于旅途有多疲劳,那是不用多说了。 可是,他们回到家之后,是不能马上休息的。按照习俗,还有家宴。 此时,在顾家的正堂里,依然点着那盏大海灯。大海灯很明亮,照亮着整个大厅。 家里没有婆婆,戚琼琼是大儿媳,既是新娘又要充当婆婆的角色。她一下马车,便顾不了自身的疲劳,带着顾玉茹和萧归沐忙着把娘家回赠的礼盒一一打开。礼盒里有烟酒,还有肥鸡熟鸭。她们必须把肥鸡熟鸭切好,摆到圆桌上。坐车时间太长了,手脚有点酸,行动有点迟钝。 顾玉茹看了,对她说道:“琼师姐,你坐了一天的车,太疲劳了,这些活儿由我和归沐妹妹来完成,你坐着指挥便是。” 戚琼琼素来喜欢顾玉茹的忠厚老实,如今两人成了姑嫂,这让戚琼琼高兴。她想逗一下顾玉茹,便说道:“琼师姐不敢呀!” 顾玉茹问道:“为什么呀?” 戚琼琼说道:“因为琼师姐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啊!” 萧归沐听了,说道:“大小姐,当新媳妇太麻烦啦!既要坐挤拜堂,又要三朝回门,真烦人!” 戚琼琼瞪着萧归沐看了又看,笑着说道:“归沐妹妹,这烦人吗?说不定你届时哭着要嫁呢!” 萧归沐说道:“如此烦人,我才不想嫁人呢!”顾玉茹突然问道:“如果新郎是找二哥,你嫌烦人吗?” 萧归沐白了顾玉茹一眼,说道:“玉茹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戚琼琼喵了萧归沐一眼,说道:“归沐妹妹,别骗嫂子啦!对于大姑娘说自己不想嫁人的话嫂子从来不信过!” 家宴开始了。 是真正的家宴。围坐在餐桌四周的有赵柔雅、顾大同、萧天剑、顾玉人、戚琼琼、顾玉生、顾玉茹和萧归沐。 顾大同说道:“柔雅婶婶,天剑兄弟,孩子们,在坐的都是一家人,大家尽情地吃吧!” “好!”顾大同的话刚说完,等了一个下午,饥肠辘辘的顾玉生、顾玉茹和萧归沐等三个年轻人早就端起酒杯碰了起来。 顾大同端起酒杯说道:“孩子们,你们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玉人儿和琼儿还结了亲。顾家没有女主人,这些年来幸亏有了柔雅婶子的看管,你们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为了感恩,我们一起敬柔雅婶子一杯吧?” 顾玉人、戚琼琼、顾玉生和顾玉茹四人举起酒杯,异口同声地说道:“好!” 萧归沐突然站了起来问道:“顾大伯,柔雅婶子是归沐的娘,女儿敬母亲一杯酒是应该的!可我爹萧天剑是我娘的丈夫,丈夫敬妻子一杯酒合礼仪吗?” 萧天剑马上站了起来说道:“归沐儿,你娘是女中豪杰,又是……你爹最尊敬你娘啦!敬一杯酒非常合乎礼仪!”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柔雅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孩子啊,要说感谢,我们第一要感谢戚家的戚薇和殷源源夫妇,也就是我们琼儿的爹娘。是他们在大讥荒之年不但收留了我们,而且出资为我们办了晒盐场,让我们有了生活出路。第二,我们要感谢娄明轩,她是我们的救命菩萨……” 一提起娄明轩,顾大同、顾玉人、顾玉生和顾玉茹便默默无言。 萧归沐悄悄问母亲:“娘,娄明轩是谁呀?” 赵柔雅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骂道:“真没教养!归沐儿,你应法尊称她为娄伯母!她便是玉人哥哥三兄妹的生母,顾大伯的前妻。” 萧归沐听了,吐了吐舌头。 这时,只见顾玉人站了起来,对顾大同说道:“阿爸,玉人儿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顾大同问道:“是什么消息?” 顾玉人说道:“阿爸,我娘昨天来寻找我们啦!” 顾大同听了,说道:“胡说!昨天我除了早上到千层岩壁顶上坐一会之外,一直都在家里,可没看见你岳母大人的身影呀!” 戚琼琼连忙说道:“阿爸,刚才夫君说的不是我娘,说的是婆婆她……” 顾大同有点糊涂,哈哈笑道:“琼儿,你那里有婆婆啊!” 戚琼琼说道:“阿爸,琼儿有婆婆!我婆婆娄明轩还活着!” 顾大同问道:“她如今在哪里呀?” 戚琼琼说道:“婆婆现在阳城李臬台家中。” 顾大同自言自语:“李臬台,李盐可……” 顾玉人说道:“阿爸,我阿妈昨天来戚家盐店寻找我们这事确实是真的……” 顾大同问道:“她既然来到戚家盐店,为何不来晒盐场啊?” 顾玉人说道:“阿爸,据我岳父岳母说,阿妈如今只是新任臬台李大人的五夫人,没有自由……” 顾玉生和萧归沐听了,都在心里问道:“新任臬台李大人的五夫人?难道她是……” 良久,顾大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顾玉人说道:“玉人儿,玉生儿,玉茹儿,你们阿妈这辈子太苦啦!但无论如何,只要她活着就好!” 听了顾大同的话后,众人都呜咽地流着眼泪。 “阿妈啊!”突然,顾玉茹伏在赵柔雅的身上大哭起来…… 第十章 - 盐侠 - 可人 早晨,戚琼琼身挂围裙,站在厨房的案板前,两手灵活地揉搓着一块面团,不停地舞动着。她的手势熟练而娴熟,每一次动作都很自然,很流畅──看来她在娘家下厨房不只一两次,至少有十年八年的功夫,面团已经柔软且富有弹性了,可戚琼琼还在揉。 顾玉茹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戚琼琼说道:“琼师姐,阿爸让我来告诉你,我和阿爸的早饭在盐田里同伙计们一起吃,家里只需做三个人的饭,够你和大哥二哥吃就可以啦!阿爸还让我告诉你,大哥二哥夜里读书很用功,请你在早饭中给他俩多加几个鸡蛋。” 戚琼琼睁开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顾玉茹看了又看,说道:“玉茹妹子,我现在已经是你大哥的老婆了,今后你就别再琼师姐琼师姐的叫我啦!”她嘴里说着话,双手却不停地揉搓着。 顾玉茹问道:“琼师姐,那今后我该如何称呼你呀?” 戚琼琼说道:“你是我的小姑子,你应该称呼找为大嫂,叫嫂子也成。” 顾玉茹摇着头说道:“我已经叫你‘琼师姐’快二十年了,叫顺口了,改不了口啦!” 戚琼琼装着生气的样子说道:“这可不成!你必须改口!” 顾玉茹问道:“为啥呀?” 戚琼琼说道:“因为这是礼仪的问题,不能乱!我是大嫂,是长辈,你是小姑子,小辈必须尊重长辈,你必须称呼我为大嫂!” 顾玉茹说道:“琼师姐,我一时改口有点难度,你就让我慢慢来吧?” 戚琼琼似手很生气地说道:“不!不能慢慢来。” 顾玉菇看着戚琼琼生气的表情,说道:“琼师姐,你说女人一嫁人为什么说话的口气就变了呢?你以前对我说话的口气可不是这样的呢!” 戚琼琼说道:“人说话的口气是随身份的改变而改变的!别唠叨啦!你快点叫我一声大嫂吧?不然我马上去告诉公公,说你目无遵长。”说着,她拍了拍手,准备解下围裙,装着要去告状的样子。 看着戚琼琼不罢休的架势,顾玉茹连忙说道:“好好好!你不用‘不然’啦!我现在喊你一声大嫂就是……” 顾玉茹刚喊完“大嫂”两个字,戚琼琼便哈哈笑道:“玉茹妹子,是在逗你玩的呢!我既是你的师姐,又是你的大嫂,今后你想咋叫就咋叫吧!” 顾玉茹说道:“大嫂,既然刚才已经叫你大嫂,今后就叫你大嫂吧!况且叫大嫂才像一家人!” 顾玉人成亲之后,顾大同就不让顾玉生到盐田扒盐了。他让顾玉生留在家中和大哥一起读书,备考进士。 顾大同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父亲,知道大儿子刚成亲,自然在闺房里同新媳妇呆的时间多些,因此对顾玉人的读书并没有加以督促。况且他知道顾玉人天赋有限,上科已中举人,已经超出自己的期望值。在顾大同心里,大儿子来科要进京赶考,能中进士则锦上添花,不中则依旧风华。 但顾大同对待顾玉生的读书态度和顾玉人迥然不同。他认为顾玉生天赋异禀,上科如果不是大病,顾玉生早就进士及第啦!因此,顾大同不让顾玉生在自己的卧房读书。卧房里有卧床,怕顾玉生偷懒。他让女儿顾玉茹把自己卧房旁边的一间采光较好的杂物房收拾出来,单独给顾玉生读书。夜里,顾大同在自己的卧房里能看到顾玉生读书的灯光,也能听到顾玉生的读书声。 顾大同非常知冷暖,常让顾玉茹或是戚琼琼在夜里做一些可口的夜宵给兄弟俩送去,补补身体。因此,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夜里顾玉生是无法溜出“书房”的。况且进京的日子越来地近,自己在进京之前也必须踏踏实实地把应考的知识复习一遍。白天就不同了。在白天,父亲凌晨便离开了家,在盐田里呆了一整天,晚上才回家。因此,顾玉生总在白天溜了出去,在海边练练剑。有时是和大哥一起出去,有时是一个人。 今天大哥在家里陪大嫂,顾玉生便一个人跑出去。先在海滩上练了一套剑,然后便坐在岸边的红树林旁琢磨自己的独创剑法。海风清新凉爽。顾玉生琢磨着,琢磨着,便躺在红树林旁的沙滩上睡熟了。 海浪和鸥鸟在他梦里唱着歌。 午后,潮水退下去了,海滩又宽又广。 萧归沐提着虾箩,正赶着海。她挽起裤腿,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时而浸在海水里,时而沐浴在轻轻的海风中,阳光下,散发出玉色的光芒,令男孩们心驰神往。 今天海好。萧归沐赶了一个时晨,已经收获满满。虾箩里装得满满的,有鱼,龙虾,大海螺,大海蟹,还有皮皮虾。 萧归沐前段时间便想离开晒盐场到阳城去开饭馆,自己当女老板。可是自从戚琼琼嫁到晒盐场之后,他又多了一个能说心里活的伴儿。她便渐渐打消了离开晒盐场的念头。戚琼琼也很喜欢吃海鲜,萧归沐便每天去赶海,把赶海收获的龙虾、大海螺和大海蟹都送给戚琼琼吃。 萧归沐把虾箩放在沙滩,低头翻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说道:“今天运气真好!回去之后我要把这些送到顾家去,让大小姐高兴高兴…… “哈哈哈!小美人,赶海呀?”岸边的树丛中传来一个男声。 萧归沐站了起来,抬头往树丛里一看,只见树丛里转出一个中年男人来。中年男人的身后跟着两个小跟班。 萧归沐仔细打量着这个中年男人,只见他鼠目虎吻,是一脸的无耻泼皮相貌。萧归沐早就见过,他便是此地有名的家大业大的鱼栏主郭大官人。郭大官人是本地人,有钱有后台,据说阳州房的通判是他的远房亲戚。他为富不仁,霸占着这片海滩,靠妆地租致富。顾大同的晒盐场所用的全部土地难塗也是租赁他的。 萧归沐知道来者不善,这个郭大官人是惹不起的,心想:“既然惹不起,那三十六计走为妙。”于是匆忙背起虾箩,向回家的路走。 郭大官人看见,迅速跑了过来,拦住萧归沐的去路,笑嬉嬉地说道:“小美人,别走啊。我在树丛里看着你那两根玉立的小腿,魂早被你钩了啦!小美人,人们常说遇着的都是缘分!今天既然我俩遇着,你就陪陪大官人我玩玩再回家吧?” 萧归沐知道自己今天是遇着无赖了。平时她最恨这种无赖,真想抬起脚踢他一脚。但她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她转身从另一方向跑开。 郭大官人焦急了,说道:“啊哈,想溜掉啊,没门!”他转头抬呼着两个小跟班,“小的们,你们傻傻站着干啥呀?还不快去从前面包抄!” 两个小跟班向萧归沐前面跑去,嘴里不停地喊道:“别走,别走……” 郭大官人大声喊道:“快点给我拦住她!”萧归沐从小在爹爹萧天剑的指导下,暗地里也练了轻功。这事在晒盐里,除了顾玉生之外,别人一概不知。除了轻动,萧归沐的剑法和枪法也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有一次,父女俩刚练完剑法,当过大将军的萧天剑便高兴地对萧归沐说道:“闺女,你的剑术已经达到高段位啦!我不是青龙,便是银龙啦!” 萧归沐差足自喜地说道:“阿爹,闺女不知道什么是青龙,什么是银龙!你就说说,我的剑术同玉人哥哥的剑术相比,谁更胜一筹呢?” 萧天剑踌躇了一会儿,说道:“闺女,你学的剑法和玉人哥哥学的剑法是两条不同的路,到底是谁的更胜一筹阿爹说不准。但有一条,你学的剑法必须会用心计,如果旗鼓相当时,你能用上心计,一定会赢玉人哥哥的。” 萧归沐高兴地问道:“阿爹,真的吗?” 萧天剑粲然笑道:“当然是真的啦!不过,闺女,由于爹娘身份的特殊,爹传授给你的这套剑法和武功都是独一无二的,朝廷有人知道爹爹的武功,为了安全起键,爹爹吩咐你,除非万不得已,不能用爹爹教给你的武功,记住了吗?” 萧归沐说道:“记住了啦,爹!” “好。” 萧归沐又问道:“阿爹,不能用你传授的武功女儿答应了爹,但女儿今后遇着坏人怎么办吗?” 萧天剑说道:“阿爹另外教你一套女子脱身法,用于防身。” …… 萧归沐看着郭大官人主仆三人纠缠不清的样子,心想:“今天我萧归沐就用爹爹教的女子脱身法和他们玩一下吧!” 于是,萧归沐放下虾箩,走到一块大礁石后面,大声骂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呀?” 郭大官人流着口水,说道:“小美人,我没干什么,只想和你玩玩。” 萧归沐骂道:“无赖!真是坏人变老更加坏!” 跟班甲说道:“小美人,我们大官人有的是银子,你就陪他玩玩吧!” 跟班乙说道:“小美人,我们大官人常常同一些小娘子玩,从来没人说玩坏了小巴巴的,你就放心吧!” 萧归你听了,几乎气爆,骂道:“你们真无耻!看拳吧!” 跟班甲喊道:“哎哟,你敢打我的脸!” 萧归沐又说了一声:“看下面。”便一脚踢在跟班乙的两腿之间。 “哎哟,痛死我啦!你你你,你怎能踢我的命根子啊!”跟班乙痛得蹲在地下哭。 萧归沐迅速地离开了大礁石,向虾箩走去。 郭大官人一脚踢在跟班乙的屁股上,骂道:“你蹲着等死吗?小美人要溜了,你还不快去追!”说着,他飞起一脚朝萧归沐后背踢去。那速度之快,让萧归沐惊愕──那老东西会武功。 萧归沐连忙用脱身功躲开了那一脚。她不敢向虾箩那边走了,便向树丛里走去。 跟班甲早就躲在树从之中。他悄悄地从背后走了过来,一把搂住萧归沐的腰哈哈笑道:“终于抓到你啦,小美人!” 萧归沐低头看了看,然后抬起右脚,重重地踩他的脚面上。 “哎哟,疼疼疼……你这个小美人……”跟班甲单脚一边跳着,一边揉着脚面。 自从踢出一脚被萧归沐躲开之后,郭大官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只见他坐在一块礁石上,跷起二郎腿,像个将军指挥着。 “傻乙,她想躲入树丛,快拦住她!” “傻甲,小美人躲在那块石头后面啦!快去,用石头砸她!” 跟班甲一边揉着自己的脚面,大哭道:“大官人,小的脚坏了,起不来啦!” 郭大官人听了,恶狠狠地骂道:“脚坏了,你今晚就不用吃饭了!”说着,张牙舞爪地朝萧归沐赴去。 萧归沐身子一斜,郭大官人赴了个空。他恼羞成怒地从腰向拔出一把利剑,挥舞着。萧归沐连忙又躲进树丛中,高呼:“救命呀,郭大官人要杀人啦!” 郭大官人停止了挥舞,向道:“你认识我?” 萧归沐说道:“谁不认识月亮湾的漁霸郭大官人呀!” 郭大官人高兴说道:“那当然!小美人我家财万贯,在月亮湾那家的女人不想和大官人我亲近啊?你就说个数吧,陪我玩一次需要多少钱?” 萧归沐装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大官人,小女子不要钱。”萧归沐想起爸爸的吩咐:智取。 郭大官人心花怒放:“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萧归沐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大官人,小女子只想回家。” 郭大官人原型毕露:“不成!”他向两个跟班看了看,“你们快给我抢!”说毕,三人向着萧归沐围拢过来。 萧归沐大声呼救:“快来人呀,有头有脸的郭大官人光天化日之下私抢良家女子啦!” “住手”顾玉生跳了过来,厉声喝道。 原来他睡在附近的海滩上,听了萧归沐求救声便冲了过来。 郭大官人两只鼠眼迷成一条线,问:“小子,你是谁?” 跟班甲又狐假虎威起来:“回大官人,这小子是盐场主顾大同的二儿子顾玉生。 郭大官人说道:“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顾家乳臭未干的二小子!”他脸色突然一沉,“顾老二,你知道大官人我和你老子是什么关系吗?” 顾玉生答道:“知道!” 郭大官人继续板着脸:“你知道了还敢来拢乱我的好事!简直是不把我郭大官人放在服里!小的们给我狠狠地打他……” 顾玉生说:“慢!郭大官人,你知道此女子是谁吗?” 跟班甲又献殷勤:“大官人,小的也早就调查清楚啦!他就是盐场萧护场的独生女萧归沐。” 郭大官人露出流氓相说道:“怪不得她如此水灵!小的们,快回家拿聘礼来,今天大官人我要到萧家聘定这位小美人啦!” 顾玉生摇了摇头又问道:“大官人,你知道她的婆家是谁吗?” 郭大官人财大气粗地说道:“估计是晒盐的吧?无论是那一个扒盐工的,给他几两银子退了就是。” 顾玉生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大官人,这门亲事是退不了的。” 郭大官人不屑地问:“是那一家?为何退不了呢?” 顾玉生本想说是阳城戚家盐店的戚家,但他突然想到郭大漁霸向来吃软怕硬,喜欢拍官差马屁,最喜欢的是巴结大官。若说是戚家的怕镇不了那无赖。顾玉生马上又想到那天在大街上遇见的新上任的大官,想到自己的阿妈和白衣公子。 “是阳城新任臬台李大人之府。”顾玉生说道。 郭大官人皮笑肉不笑:“哈哈哈,简直是胡说八道!凭着小小的扒盐户,也敢与新臬台大人攀亲!” 顾玉生两手比划着:“大官人有所不知,萧家破落前也是大户人家!他们是指腹为婚的!” 郭大官人像一只漏气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说道:“原来如此!她聘的是李臬台那位公主呢?小子,我官府有人,若查无此事,担心你的小狗齿!” 萧归沐脱口而出:“是着白衣的那位公子。” 这位郭大官人真是个欺软怕官的主,对着萧归沐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带着两个小跟班灰溜溜的走了。 顾玉生从岩石背后拿来虾箩,一边帮着萧归沐捡回散在沙滩上的魚虾,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官──人,尽──管──去──打──听──吧!”说完,背起虾箩往家走。 萧归沐紧追着:“你站住!” 顾玉生回过头问:“干嘛?” 萧归沐涨红子小脸:“你刚才说臬台李府是谁的婆家啦?” 顾玉生正色道:“是你的呀!刚才你不是也说那位白衣公子是你的未来夫婿吗?” 萧归沐小脸涨得通红,上前打了顾玉生一拳,骂道:“臭不要脸的,你故意取笑我…… 几天后,郭大官人备了两份丰厚的礼物来拜见顾大同和萧天剑,礼物一份给顾家,一份给萧家。他说那天自己喝醉了酒,胡里糊涂地跑到海边同萧护场的女儿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特来陪礼道歉。请顾大同和萧护场看在自已是地主和喝醉酒的份上,原谅自己,并请萧护场不要记恨。 顾大同对郭大官人说道:“喝酸犯糊涂是人之常情,我们是不会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的,请郭大官人放心就是!” 作别时,顾大同硬是要郭大官人把带来的两份物礼带走。郭大官人先是不肯,看到顾大同态度强硬,只好乖乖地把礼物带走。 郭大官人走后,萧归沐悄悄地对顾玉生说道:“郭大官人可能会武功。” 顾玉生听了,哈哈笑道:“可能之事你就别说啦!我小时候就见过郭大官人,从来不听过他会武功。” 萧归沐白了顾玉生一眼,骂道:“臭不要脸的,你太自以为是啦!反正这个事情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信不信由你!” 第十一章 - 盐侠 - 可人 农历的六月份,风调雨顺。 在这风调雨顺的日子里,顾大同的家迎来了两个喜悦:一是晒盐场的月产量突破历史上的最高水平;二是戚琼琼有喜了。 听到戚琼琼有喜的消息,戚家上下为之高兴。 这日下午,戚薇带着礼品和全家人来到晒盐场。一是让夫人殷源源给戚琼琼讲解怀孕期间的保健、饮食习惯、歇息规律和分享自己的经验,并给予情感方面的支持。二是操操劳劳忙碌了大半年,有点累,来晒盐场小住几天,歇一歇。 戚薇来晒盐场之后是真正歇息来的。他既不需要夫人殷源源作伴,也不需要顾大同和萧天剑陪同,每天早上吃完早饭之后便一个人拿着一把漁钓,带着水和中午的午餐以顾玉茹前晚准备的小虾魚饵,到海边那块巨石上钓魚.他一钓就是一整天,天天都去钓,天天都是满载而归。戚薇喜欢吃鲛腊鱼(马鲛鱼)。肉质鲜美的鲛腊鱼营养丰富,戚薇几乎是天天吃。每天晚上归来时,他总是挑选几条大的鲛腊鱼亲自下厨烹饪,有清蒸鲛腊鱼,有剁椒炒鲛腊鱼,还有香煎鲛腊鱼。做好之后,便请赵柔雅、顾大同萧天剑和殷源源一起喝酒,一起品尝他亲自钓的并亲自下厨烹饪的鲛腊鱼。天天如此。 其实,晒盐场缺的是山珍,不缺海鲜。顾玉茹和萧归沐也天天去赶海,虽然没有鲛腊鱼。但有大龙虾、海螺、海蟹,还有皮皮虾,戚琼琼、戚瑶瑶和戚光等三姐弟虽然这喜欢吃鲛腊鱼,但更钟情于大龙虾和海螺海蟹。 夜幕降临之后,顾玉人、戚琼琼、顾玉生、戚瑶瑶、顾玉茹、萧归沐和戚光等七个年轻人便在顾家门前的那片沙地上架起炭火,开始烤鸡肉,烤魚,烤龙虾。顾玉人己辞照磨所差使。 顾玉人和顾玉茹兄妹是烧烤能手。戚瑶瑶和戚光分别吃着顾玉茹和顾玉人递过来的香味四溢的大龙虾让戚琼琼眼馋极了。她向顾玉人恳求道:“夫君,你再给我烤一只大龙虾吧?” 顾玉人说道:“岳母大人说了,你刚怀孕,不宜吃太多烧烤。” 戚琼琼露出憋屈的表情说道:“夫君,看着这些大龙虾,我一直吞口水,你没看见吗?” 顾玉人说道:“我给你清煮一只吧?” 戚琼琼执拗地说道:“不要清煮的!我要烧烤的!” 萧归沐听了,连忙走了过来说道:“大小姐,我给你清蒸一只,我再给你调配一碗姜蒜醋汁;清蒸大龙虾蘸着姜蒜醋汁比烧烤的好吃多啦!” 戚琼琼感激地说道:“还是归沐妹妹最疼我!如果你是男孩子那该多好啊!” 萧归沐问道:“大小姐,如果我是男孩子有什么好处呀?” 戚琼琼笑着说道:“如果你是一个男孩子,那当初我就嫁给你,就不用嫁给你玉人大哥这块木头人啦!” 萧归沐笑着说道:“大小姐,你年纪比我大好多!如果我是一个男孩子,也不会娶你的!” 戚琼琼笑着问道:“为啥呀?” 萧归沐笑着说道:“我可是不喜欢年纪大的老婆呢!” 戚琼琼听了,讪讪地笑道:“归沐妹妹,我的年纪并不大啊!”说着,朝顾玉人瞄了一眼。 萧归沐说道:“大小姐,你至少比我大七岁!” 戚琼琼听了,装做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归沐妹妹,看来是大小姐自作多情啦!但无论如何,今晚大小姐我都要尝一尝清蒸大龙虾蘸着姜蒜醋汁到底好不好吃!” 萧归沐高兴地说道:“绝对不会让大小姐失望的!” 戚光听了,走了过来说道:“归沐妹妹,既然如此好吃,你也帮我做一份吧?” 萧归沐横了戚光一眼,说道:“戚光少爷,今晚你没有这个口福!” 戚光早就知道萧归沐一直喜欢着顾玉生,便打趣地问道:“归沐妹妹,那过了今晚我有这个口福吗?” 萧归沐头也不抬地说道:“永远没有!” 戚光听了,两眼盯着顾玉生离开了萧归沐。 这一晚,七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们一边喝着乡下人酿的米酒,一边吃着烧烤,谈论家事、国事,天下事;谈论武功、剑法。戚瑶瑶和顾玉茹,萧归沐和戚光在月光下还比过武。萧归沐几招就打败了戚光。 戚光胃口非常好,烧烤吃得最多,乡下米酒喝得也多,话说得更多。 戚瑶瑶第一次主动向顾玉生敬酒,两人慢慢地无话不谈,酒也碰了一杯又一杯。交谈中,戚瑶瑶隐隐约约地觉得顾玉生说话的口音和那位“蒙面大侠”的口音有点相似。但把“蒙面大侠”和顾玉生联系起来戚瑶瑶从没有朝这方面想.酒喝越来越多,戚瑶瑶也醉了。她端着一杯酒摇晃晃地向顾玉生走近,醉眼醺醺里已有了幻影——“蒙面大侠”。不久,那个幻影和顾玉生的身影重合。 戚瑶瑶伸出食指颤颤抖抖地点着顾玉生说道:“蒙面大侠,我戚瑶瑶终于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啦!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啊?让我戚瑶瑶苦等这么久!走!和我一起见我爹娘去……”说着,一把抓住顾玉生的一只手,拉着便走。 顾玉生连忙掰开戚瑶瑶的手,说道:“瑶师妹,你看错人啦!我不是那个蒙面大侠,而是你的师兄顾玉生。” 戚瑶瑶睁开了醉醺醺的双眼,对顾玉生看了又看,说道:“原来你是玉生师兄啊,我以为你是那位‘蒙面大侠’呢!对不起啦!我看错人啦……”话未说完,便倒在长椅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早上,戚薇带着全家人启程回阳城。 启程前,顾大同、戚薇和殷源源一起商量要在晒盐场的盐工们的子弟中物色一个男孩作为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三人进京赶考的陪读书童。 戚薇对顾大同说道:“顾师兄,本来我们戚家盐店有几个小学徒既灵活又勤快,并且认识几个字,是当书童的最佳人选。但是人家父母不同意卖身,没方法!只能请你在晒盐场里物色啦!”顾大同听了,说道:“戚师弟,晒盐场里的孩子虽忠厚,但几乎不认字。” 殷源源听了,说道:“不认字没关系,只要人勤快忠厚老实就好。” 顾大同犹豫了一下,说道:“戚师弟,殷师妹,赵柔雅婶子对晒盐场里的孩子熟,这事我们交给她去办吧?” 戚薇说道:“好。”说完便拉着殷源源上车回阳城去了。 顾大同和戚家人作别之后,马上到萧家找到了赵柔雅,对她说道:“柔雅婶子,眼看着玉人儿、玉生儿和光儿启程进京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但是他们的陪读书童还未有。刚才我和戚师弟、殷师妹三人商定:要在我们扒盐工的孩子们中物色一个男孩,你就帮帮忙吧?” 赵柔雅听了,略踌躇,便欣然说道:“大同哥,这事包在我赵柔雅的身,保证让你们满意。” 顾大同说道:“那谢谢柔雅婶子啦!不过,三个孩子很快就要离开晒盐场了,这事要抓紧办。” 赵柔雅笑着说道:“我现在就去办。” 顾大同说道:“也用不着如此火急火燎!挑选时,先问人家是否自愿,大人自愿了,孩子也要愿意;孩子憨厚一点好,且是心地纯正的。” 赵柔雅笑着说道:“我们晒盐场的孩子个个都是憨厚的。” 顾大同又说道:“写契约时不能写‘死契’,写‘活契’,人家想随时赎回便随时赎回。” 赵柔雅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啰嗦啦!一句话,我赵柔雅届时交给你一个又灵活又勤快又忠诚又美丽的小书童就是!” 晌午的时候,萧归沐从大伙房一回到家里,赵柔雅便丢给她一个小包裹,说道:“快去换上,让娘看看。 萧归沐拿着小包裹,问道:“娘,你又给我做新衣裳啦?” 赵柔雅说道:“你想得美!这是顾玉生几年前的旧衣服,还有七成新。” 萧归沐听了,马上把小包裹递回给赵柔雅,说道:“娘,我不喜欢穿他的旧衣服!” 赵柔雅问道:“因为什么呀?” 萧归沐闻了闻拿过小包裹的手指,说道:“他的衣服汗臭味太重,况且这是男装,我穿了怎敢出门见人呀?” 赵柔雅说道:“丫头,你已经深爱着他的人了,难道还嫌他的汗臭味重吗?娘今天要你试穿他的衣服,就是要你女扮男装让娘看着。” 萧归沐疑惑地问道:“娘,这是为何呀?” 赵柔雅神色凝重地说道:“丫头,你不是答应娘要到京都去探听朝廷的信息吗?现在机会来啦!不久,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三人便要进京赶考,需要一位书童陪伴,娘想让你女扮男装,充当他们的书童,一起到京都去,替娘了解京都以及皇宫里的一些情况,你愿意吗?” 萧归沐听了,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娘,归沐儿全听娘的。” 赵柔雅听了,高兴地说道:“这才是我赵柔雅的好女儿!那你快去换了衣服让娘看看吧!” 萧归沐柔声说道:“好!” 这几天,顾玉茹发现萧归沐仿佛变了一个人。 首先是在早晨为盐工们做早饭时,每早来大伙房时都比顾玉茹早。以往总是顾玉茹先到,生好火后才见萧归沐慢吞吞而来,只负责炒菜,做饭是顾玉茹的事,既不插手也不帮忙。现在不同了,来大伙房之后,先生火,然后帮顾玉茹洗米下锅,然后才开始择菜、洗菜、炒菜。并且都是在天亮前把菜炒好,并送到盐田里的饭场中。 其次是赶海时总是把大龙虾、大海蟹、大海螺丢入顾玉茹的虾箩中。 第三是遇见顾玉生时火药味没有了。 第四是她看顾玉茹的眼神总有一股深情、眷恋和不舍的情感在内,并且日甚一日。 一天下午,顾玉茹正在家里为二哥顾玉生收拾进京的行李。 只见萧归沐走了进来,说道:“玉茹姐,听说溪口那边月季花开得正欢,不如我俩一起到溪口那边赏赏月季花吧?” 顾玉茹说道:“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我二哥过几天便离开晒盐场了,我正在给他收拾行李呢。” 萧归沐深情地看了顾玉茹一眼,说道:“玉茹姐,走吧,到那里我把我爹传授给我的‘女子脱身法’教给你。” 这大大出乎顾玉茹的意料之外。以往每当顾玉茹要萧归沐传授给自己“女子脱身法”时,萧归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辞掉。要么说个“女子脱身法”有纰漏瑕疵,等爹爹完善之后再进行传授;要么就是拐弯抹角说这个“女子脱身法”是一些普遍的脱身技巧凑合而成,没什么稀奇,学了也是有费功夫。 顾玉茹怕萧归沐这个是引饵,目的是骗自已陪她出去玩,她以前也常常用这种技诱骗过顾玉茹。于是说道:“归沐妹妹,你以前说过,这‘女子脱身法’没什么稀奇。既然是没稀奇的东西,你玉茹姐就不想学啦!” 萧归沐听了,摇着头说道:“玉茹姐,我以前骗了你!这‘女子脱身法’并非纯粹的脱身法,含有女子排兵布阵、进攻,撤退等兵法,奥妙得很呢。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想学就马上和我一起到溪口去赏月季花;不想学就此拉倒。”说完,便走了出去。 顾玉茹听了,连忙放下手中活,紧迫出来,笑着说道:“归沐妹妹,等一等你玉茹姐!到那里你一定要把‘女子脱身法’传授给我啊!” 萧归沐扑哧一笑,说道:“我是骗你陪我出去玩的。” 接下来的几天,萧归沐天天把顾玉茹“骗”到溪口赏月季花,像速成班一样把“女子脱身法”传授给了顾玉茹。 在溪口的月季花丛中,顾玉茹和萧归沐还约定,今后要一起到京都去,看京都的月季花。若有战争,两人一起上战场,不离不弃。 “女子脱身法”是古代一位女扮男装的将军传下来的一部兵法。 这一天,顾大同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说戚琼琼身子越来越粗了,晒盐场是个缺医少药的偏僻的地方,因此,必须回阳城戚家盐店待产。顾玉茹和萧归沐两人跟随顾玉人、戚琼琼和顾玉生一起进城。顾玉茹留在戚家盐店照顾戚琼琼;萧归沐女扮男装充当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的书童,一起进京。 顾玉茹听了父亲的决定,便向道:“阿爸,我们年轻人都走了,您、柔雅婶婶和天剑叔咋办呀?” 顾大同说道:“请你们放心!我们三人只是人到中年,年纪并不大,我们会自己照顾好自已的。”说着,他抬头看着东边的日头,“时候不了;我要到盐田看一看,你们现在便开始准备,明天是黄道吉日,阿爸送你的启程!” 萧归沐深情地看了赵柔雅一眼,说道:“得偿所愿!娘,顾大伯宣布的一切也是您的主意吧?” 赵柔雅神色凝重地对女儿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有两辆马东从晒盐场启程,向阳城驶去。盐道上响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第一辆马车坐着戚琼琼、顾玉茹和萧归沐。顾玉茹和萧归沐坐在马车上愁绪万千。她俩殊不知从今天离开晒盐场之后,再也不会回来。 第二辆马车坐着顾玉人和顾玉生两兄弟和行李。他俩和师弟戚光一起首先参加阳城的秋闱,然后一起进京参加春闺。从此他们踏上了漫漫的科举路。 农历的八月,杜鹃花开。 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三人在阳城顺利地通过了文举考试。顾玉生获得第一名。 礼部会试在明年正月。 晚饭后,顾玉人回到卧房中。他看见戚琼琼坐在床边织毛衣,便跑过来说道:“夫人,你刚吃完晚饭便坐着织毛衣,这样对胃口不好,对肚子的宝宝更不好。” 戚琼琼把针线放好,摸着自己的肚皮笑着说道:“夫君,你提醒得对!这家伙好像听到你的话,正在里面大闹天宫呢。” 顾玉人看着戚琼琼隆起的孕肚说道:“夫人,辛苦啦!” 戚琼琼轻轻地抬起手,指尖温柔地拂过肚皮,然后又将宽松的衣服轻轻拉平,然后抬起头来问道:“夫君,你说是什么辛苦了啦?” 顾玉人走到床前然后坐在戚琼琼的身边,双手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夫人,你怀孩子辛苦啦!” 戚琼琼笑容灿烂地把头埋进顾玉人的怀中,“夫君,心中所愿,不辛苦!” 顾玉人伸手摸着戚琼琼的肚皮,又问道:“夫人,临产期是什么时候?” 戚琼琼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说道:“应该是腊月吧!” 顾玉人双手搂着戚琼琼说道:“那时候我应该在进京的路上,不在你的身边呢。” 戚琼琼用脸摩擦着顾玉人的胸口,说道:夫君请放心!有娘在,一切都安好!” 顾玉人搂紧妻子,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心中担忧而已。”声音里充满留恋。 戚琼琼听了,连忙推开丈夫,说道:“夫君,午饭的时候,公公又问起你们何时起程上京之事。” 顾玉人心不在焉地问道:“是吗?” 戚琼琼又说道:“公公说,路途遥迢,你们再不启程怕赶不上春闱啦!” 顾玉人说道:“夫人,我们三人决意要参加武举人考试后才赴京!这参加武举人考试之事你是知道的。” 戚琼琼说道:“你们报考的费用还是我给你们筹备的呢。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你们参加武举人考试之后能赶得上礼部的会考吗?” 顾玉人说道:“如果路上没耽误,我们快马加鞭是应该赶得上的。” 戚琼琼一双大眼睛久久地睁着,说道:“夫君,参加科举应该是光明正大之事,可是你们却鬼鬼祟祟地瞒着长辈参加武举。我不知道时还好,知道之后如同做贼似的,天天为你们担忧!” 顾玉人说道:“夫人,等我们中了武进士之后你就不用担心啦!” 戚琼琼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呢?” 顾玉人说道:“明天。” 戚琼琼重复地问道:“明天?” 顾玉人说道:“是明天。为了不让阿爸和岳父岳母起疑心,我们已经在郊外租了一间农舍,打算明天就搬过去住,等待武举人考试。” 戚琼琼略踌躇,说道:“这样也好!只是出门在外,比不上在家里,你们事事要谨慎啊!” 顾玉人笑着说道:“玉人我全听夫人的。” 戚琼琼翻箱倒柜,拿出两包钱子,对顾玉人说道:“这两包钱子一包是三百两。是公公和我爹娘给你们上京考文进士的盘缠;另外一包就是我给你们考武举用的,里面的数目你知道。” 顾玉人一手提着一包银子,笑着说道:“谢谢夫人啦!” 次日;萧归沐起得很早。她身着赵柔雅为她订做的书童服,把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的行李搬到马车上。 顾大同走近她身边,对她低声说道:“丫头,别嫌你娘心狠,让你到千里遥遥的京都涉险!” 萧归沐笑着说道:“顾大伯,归沐儿会把三位哥哥照顾好的,请放心!至于进京嘛,这算是归沐到京都走亲戚!归沐的外婆、大舅、二舅,还有大姨妈、小姨妈都住在京都的大院里呢,归沐只是代表娘去看看他们而已!” 顾大同摇着头说道:“你外婆和大舅都是个心毒手辣的坏人,你到京都之后千万要谨慎。尤其是你大舅既坏又糊涂,要避开他。” 萧归沐说道:“请顾大伯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顾大同又吩咐萧归沐:“为了安全起见,你不要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玉人儿、玉生儿和光儿,这是你娘委托我告诉你的。” 萧归沐笑着说道:“顾大伯,归沐儿记住了啦!” 顾大同一离开,戚薇和殷源源又走了近来。般源源一把搂住萧归沐的脖子,说道:“萧书童,你太完美啦!若我殷源源有两个戚光儿那该多好啊!” 萧归沐疑惑地问道:“夫人,你为何想要两个戚光哥哥呀?” 殷源源笑着说道:“如果我有两个戚光儿,其中一个便可娶你!那你就是我的儿媳妇啦!” 萧归沐疑团莫释地问道:“夫人,难道戚光哥哥已经有婚约了吗?” 殷源源附在萧归沐的耳边低声说道:“十年前就订了亲,是你的大姨妈巴蜀郡主的女儿司马剑南。只是戚光儿一直蒙在鼓里,我们至今尚未告诉他。” 萧归沐低声说道:“夫人,他现在进京赶考了,该告诉他啦!” 殷源源低声说道:“等一等吧,等他考中进士之后再告诉他也不迟!为了他专心赴考,这件事请归沐姑娘为我保密,好吗?” 萧归沐点着头说道:“好的。” 戚薇和殷源源一离开,戚琼琼、戚瑶瑶和顾玉茹又一起走近车来。 戚琼琼对萧归沐说道:“归沐妹妹,看着你身着书童的衣服不停地忙碌,我看着感觉心里是酸酸的!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当书童啊?” 萧归沐对戚琼琼笑了笑,说道:“大小姐,归沐早就不想在晒盐里呆了,这是我离开晒盐场的最好机会!” 戚琼琼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你一个女孩子要跟随着他们三人奔赴千里之遥,跨越千山万水!你这个书童太苦啦!” 萧归沐不想耽误时辰,便对戚琼琼说道:“大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启程啦!有请大小姐放心,一路上我一定会照顾好玉人哥和戚光哥的。” 顾玉茹听了,说道:“归沐妹妹,一路上你也要把我二哥照顾好!” 萧归沐瞥了戚瑶瑶一眼,说道:“玉茹姐姐,你二哥顾玉生是解元爷,有三头六臂,不用归沐我照顾!” 第十二章 - 盐侠 - 可人 马车刚离开戚家盐店不久,萧归沐便朝顾玉人问道: “玉人大哥,我们就这样离开阳城了吗?”顾玉人还沉醉在同戚琼琼的离情别绪之中。只见他两眼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我们不是已经事先说好,先到郊外农舍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阳城参加武举人考试吗?” 萧归沐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玉人大哥,你们兄弟俩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啦!” 顾玉人转回头,问道:“归沐妹妹,是什么事呢?你快直说。” 萧归沐想了想,说道:“玉人大哥,听说你们兄弟俩的亲生母亲娄明轩伯母就住在阳城臬台府中。你们俩同娄明轩伯母分别近二十年了,难道你们一点也不想念她吗?况且我们就要离开阳城了,你们兄弟俩难道不想在离开阳城之前去见她一面吗?” 一提起母亲娄明轩,顾玉生便潸然泪下。他低声哭泣,对顾玉人说道:“大哥,这些年来我作梦都想见阿妈一面。不如我们现在便去臬台李府一趟吧?” 顾玉人看见弟弟泪流满面的情形,自己不禁也掉下泪珠。他掀开车帘,对前面的车夫说道:“车夫大叔,请掉头,先到臬台李府一趟,然后再出城到郊外去。” 车夫大叔早就听到他们的对话,便响亮地答道:“好的。”说完,便拍马掉头向着臬台李府去了。 马车很快来到臬台李府的石狮子大门前,只见簇簇马车轿子停在路边。 顾玉人对车夫说道:“车夫大叔,请你向右转个弯,到边门街去。” 车夫响亮地答道:“好的。” 马车在边门街停了下来,顾玉人、顾玉生、戚光和萧归沐郡下了车。 顾玉人到街边的一家小店买了一些礼品,提着,然后走向门房递上自己的帖子和礼品。 不久,从门房里走出一位管家打扮的老年男人,问道:“是那一位要见我家五夫人?” 顾玉人连忙迎了上去,说道:“是我等。” 老男人问道:“你等是何人?与五夫人是何等关系?” 顾玉人本想说自己是五夫人的亲生儿子,但又怕节外生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随口说道:“我等是五夫人的表哥的孩子,平时多得五夫人的关照。前几天在阳城刚考完乡试,正准备进京参加会考,特来同五夫人作别。”说着,又把顾玉生的帖子递了过去。 老男人拿着两张帖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然后面露笑容地说道:“你等之中一个是解元公,一个是举人老爷,真了得!”说着便把两张帖子装在袖口里。 顾玉人连忙说道:“托五夫人的洪福,我们兄弟都侥幸得中,故来面谢。” 老男人不好意思地说道:“几位举人老爷,你等来得真不巧!我家大夫人在老家仙逝了,我家老爷命五夫人带着几位公子回老家赴丧去啦。” 萧归沐连忙问道:“敢问老管家,那位身穿白衣服的公子是否还在府上? 老男人说道:“谁呀?身穿白衣服的?哦,你是问我家小公子李沐文吗?他也跟随五夫人回老家守孝去啦!” 萧归沐又问道:“敢问老管家,李沐文公子几时才回阳城呢?” 老男人说道:“人们常说三年守丧,我家沐文公子三年后才回阳城啦!你们知道吗?我家沐文公子的武功非常了得呢。他本来今年要参加武举的,可如今要守孝了,只好等三年后的来科啦。” 萧归沐听了老男人的说话,喃喃自话:“原来李沐文也要参加武举……” 顾玉人连忙说道:“既然五夫人不在府上,我等只好告辞了,打扰老管家啦!” 老男人说道:“没有!没有!你们等三年后再来吧!” 真是命运捉弄人。顾玉人和顾玉生渴望见到母亲,可是来了之后却扑了个空。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边门街,坐着马车出城,然后到农舍暂住去了。 第二天,萧归沐借口进城购买日常用品,到阳城贡院以李沐文的名字报名参加武举人考试。她回到农舍后却只字不提,真是胆大包天! 在顾玉人、顾玉生、戚光和萧归沐离开戚家盐店到郊外农舍暂住的那天早上,远在南省滨海古镇老家的白衣公子李沐文也吵闹着要离开老家,想回阳城参加武举人考试。 只见他跪在五夫人娄明轩的面前,恳求道:“娘,您就让沐文儿走吧?沐文儿要回阳城参加武举人考试,再不走便赶不上啦!” 李沐文三年前便中了武秀才,在临近乡试时却骑马跌断了腿,错过了武举人考试。 娄明轩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像个女孩子的可怜楚楚的儿子,说道:“沐文儿,你求娘也没用!你大娘仙逝了,按照朝廷的规矩,你必须在家守孝三年。” 李沐文焦急得真想哭。 他又说道:“娘,这是什么鬼规矩啊?你看看,我家二娘三娘现在年纪也大了,并且身体又多病,万一三年后她们又有三长两短,那我李沐文不是要在老家一直守孝下去吗?” 娄明轩听了,厉声呵斥道:“你怎能这样诅咒你二娘三娘啊!” 李沐文急忙争辩道:“娘,我这是在打比方……” 话还未说完,娄明轩早就扬起巴掌,“啪”的一声打在李沐文的脸上,骂道:“混账东西,还敢狡辩!我今天就罚你跪在这里,想想刚才我为啥要打你,想不通就一直跪着!”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李沐文向来不敢违逆母命,连连答了两个“是”字。 他跪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被打的脸,火辣辣的。他开始思过了。可是,在他脑袋里却一点也不去思考母亲刚才为什么打他的原因,而是满脑海里浮想联翩,都是阳城武举人考试的未来场景。他在心里自问道:“今科谁会是南省的武解元呢?……南安王世子是个草包,虽然蛮力惊力,但枪法不精!曹参将的小公子花拳花腿,中看不中打!东山的黄三甲倒是个高手,且身心豁达,但他对官场素来淡薄,想来今年他未必参加武举人考试!……” “若不是守丧,我李沐文能参加今科的武举人考试,说不定武解元是我李沐文的!”想着,李沐文说出了口。 李沐文说对了,二十多天后举行的南省武举人考试武解元确实是李沐文的。但不是真的李沐文,而是萧归沐女扮男装冒名顶替的“假李沐文”! 顾玉人、顾玉生、戚光和萧归沐已经在农舍住下十多天了,三位新科文举人真的像举人老爷那样,每天除了练武便是吃。那小书童萧归沐却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服,忙得不也乐乎!细心的顾玉生发现,自从萧归沐进城购买日常用品回来之后,从不和自己吵架了!她眼睛里有一束光,很明亮。 农历九月中旬,异木棉花怒放了。 清晨,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等三人早早就来到贡院考场门外排队,接受监门官检查。 入场后,他们三人都是上午考射箭,中午考马枪,下午考气力。各个项目三人都一一通过,就等待最后的宣布了。 戚光站在凉棚下喝着水,面容灿烂。 他高兴地走近顾玉人,说道:“姐夫,看来听你的话是对的!现在我们三兄弟既是文举人又是武举人啦!” 顾玉人在外素来稳重。他提醒小舅子道:“戚光弟弟,出门在外不要得意忘形啊!”他有意把“出门在外”这四个字重读──因为这里还是阳城,考场中可能有熟人。 戚光听出顾玉人的话中之话,连忙低头喝水。 顾玉生走近顾玉人,说道:“大哥,会试的时间紧迫,我们拿到文书之后便马上启程赴京吧?”顾玉生说的会试指的是文进土会考。 顾玉人对文进土会试期望不大,但他是个上进的人,便对弟弟说道:“二弟,这事那用你提醒啊!” 此时,考场上正在武解元决赛。 戚光踮起脚跟,朝擂台上看了又看。他惊愕地对顾主人说道:“姐夫,你快看擂台……他,不!……是萧归沐啊!” 擂台上两位举子正在争夺武解元之位。其中一位举子是女扮男装的萧归沐,这个顾玉人早就看出来了。他先是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地稳定了心绪:既来之则安之吧! 戚光以为顾玉人分辨不出,便用手指指着播台,又提醒道:“姐夫,是穿蓝衣蓝裤的那位……” 顾玉人连忙拉回戚光的手指,低声说道“光弟,姐夫早就发现啦!快别说话了!” 戚光闭口颤抖。 顾玉生走近戚光,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看来这个丫头是疯啦!” 此时,考场上战鼓擂鸣,一阵阵喝彩声震天。 武解元争夺战终于结束了。 最后,主考大人站在擂台上宣布:“南省本科武解元是:来之于滨海古镇的李──沐──文。” 雷鸣般的掌声在考场上久久回荡。 顾玉生笑了一笑,自言自语说道:“这是一场什么游戏啊?” 顾玉人早就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听到弟弟不着边际的问话,便说道:“二弟,还游戏呢!这是撞破天之举啊!弄不好会被杀头的,还要连累他人!” 顾玉生说道:“大哥,事已致此,听天由命吧!” 戚光两腿还在颤抖,对顾玉人说道:“姐夫,我们快去领文书回去吧?” 日已经落山了。 在阳城郊外的一座农舍内,萧归沐一手举着一支蜡烛,一手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饭桌上。 顾玉人坐在饭桌旁骂道:“归沐妹妹,你说这武解元是为白衣公子李沐文考的,真荒谬!你知道李沐文是在守丧吗?守丧期间是不能参加成举考试的,你懂吗?” 顾玉生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骂道:“归沐妹妹,你是在害己害人!看来找这颗头颅很快就不在脖子上啦!” “你胆大妄为!” “你做事不经过大脑!” “这事万一朝廷追查下来,你萧家,我顾家、戚光弟的戚家,还有李沐文一家人都要遭决!” “你以为考场是晒盐场的沙滩吗?” …… 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把萧归沐骂得狗血淋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可怜巴巴的。 戚光是最怕女孩子流泪的。他对顾玉人和顾玉生说道:“姐夫,玉生师兄,归沐妹妹已经知道错啦!” 顾玉人看了看萧归沐。说道:“归沐妹妹,你明天回晒盐场去吧!” 萧归沐摇着头说道:“不!我不回晒盐场,我要陪你们进京,伺候你们!这是顾大伯决定的事情,你不能赶我走。” 顾玉人又说道:“可是你现在是武解元了,我们怎敢让你来伺候啊!” 萧归沐听了,便擦干了眼泪,问道:“玉人大哥,你决意要赶我走吗?” 顾玉人点着头说道:“是的。” 萧归沐解下挂在身上的围裙,丢在饭桌上,说道:“既然如此,我明天早上就回去,回去之后,我要把你们私自参加武举考试的事情告诉顾大伯和戚老爷。” 威光听了,连忙对顾玉人说道:“姐夫,事情已经发生了,赶他回晒盐场也于事无补。不如让她跟着我们一起进京,有事出现时也可以一起商量找办法。好不好呢?”说着,他不停地向萧归沐使眼色。 萧归沐连忙跪在顾玉人面前,拉着他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说道:“玉人哥哥,归沐妹妹知道错啦!今后一切行动都听玉人哥哥指挥,再也不敢胆大妄为啦!”说完,故作一脸凄凉神情。 顾玉人听了,说道:“死丫头,玩这些花招是没用的!这事我今晚要思考一下,是去是留明天再告诉你。”说着,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次日早上,萧归沐收拾好行李之后便坐在院子里等候顾玉人出来。 刚坐下,便见顾玉生身背行囊走了过来,对萧归沐说道:“解元公,走哇,还愣着干啥呀?” 萧归沐问道:“向哪里走呢?” 顾玉生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向京都的方向走啦!” 萧归沐喜出望外。她连忙背起自己的包裹,紧跟在顾玉生身后,嬉嬉地说道:“看来你们三人已经离不开我这个小书童啦!” 顾玉生差点又被气昏了头,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萧归沐一眼。 萧归沐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走向马棚牵马去了。 农历九月后的天气先是温和,然后慢慢转凉。早晚温差很大,夜晚在野外过夜确实有点不合适。但九月后下雨少,这正是远行赶路的人所期望的。 时间紧迫。 顾玉人、顾玉生、戚光和萧归沐等四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奔走在阳城通往京都的官道上。顾玉生的汗血马总是跑在最前面。顾玉人知道弟弟是文解元,这次进京是奔着文进士而去的。会考是在明年正月,弟弟怕赶不上会考!顾玉人非常理解弟弟。因此,一路上只要顾玉生说走,顾玉人从不敢说停下来歇一歇再走的话。 可是萧归沐是女孩子,女孩子的体力确实与男孩子有差异,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是顾玉人不能不照顾。因此,顾玉人每天往往总是少打几鞭马,有意落在最后。戚光虽然一路上无意落后,每天都不停地挥鞭喊“驾”,可是总是赶不上萧归沐。萧归沐总是和顾玉生作对,常常跑在他的前面。 顾玉人看着萧归沐和顾玉生天天你追我赶的情形,心里已经暗暗钦佩:“这丫头胜过好多男子!” 一路上,顾玉人还发现顾玉生跑在最前面的次数并不比萧归沐多。 谢天谢地! 腊月二十八日,顾玉人、顾玉生、戚光和萧归沐四人终于抵达京都。 他们住进了浴室院。 次日是除夕。 一大早萧归沐先到米行买回米和面粉,又到菜市买回一些猪肉和韭菜,然后再到胡同口的柴炭市购买了一担柴和一担炭,雇两个担夫同时挑回浴室院,搬入厨房。 她把房间打扫干净之后,便开始写春联。她把写好的春联贴在两个房间的门上。 中年的时候,她已经和好面,然后把猪肉和韭菜洗干净。先把猪肉剁碎,再把韭菜切刀切碎,都放入盆中,加入适量盐和老抽,揽拌均匀。她在为晚上包饺子准备韭菜猪肉馅。 她用购买来的木柴给炉子生了火。炉火熊熊,房间便开始暖和起来。 她走进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三人共睡的房间,打算把他们叫醒。可是接连叫了十多遍,他们三人都说困,不想起床,想继续睡。 到了傍晚,京都里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还继续睡着。 萧归沐也在自己营造的暖和的书童房间睡熟了。她一睡便睡到大年初二的早上。 阳州的晒盐场。 除夕之夜。 顾大同、赵柔雅和萧天剑三人一起祭拜祖先之后便一起吃年饭。 餐厅里的那张大圆桌中间照样点着那盏大海灯。灯光把整个房间照得通亮,也把三个坐着吃饭的人影照在墙壁上。 大圆桌太大了,虽然摆着佳肴,但更显得冷冷清清。 顾大同和萧天剑都在喝闷酒,他们心里都在思念出门在外的儿女。萧天剑更加思念自己的独生女萧归沐。 赵柔雅突然开了口,问道:“大同哥,你还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顾大同听了,马上说道:“当然记得啦!那年也是除夕,我躲在假山后等了半天,娄明轩才出来,不料你也悄悄地跟着她来了。” 原来赵柔雅是先皇世宗的小公主。她的生母是一位美丽的才人,但生赵柔雅时大出血死了。先皇便把她托付给一位无子女的贤妃扶养,住在柔雅宫。娄明轩进宫之后成了赵柔雅的贴身女侍。顾大同当了大内侍卫之后,总是千万百计来见娄明轩。 赵柔雅笑着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们常见面的事情啦!那时候我年纪尚小,还未和天剑订亲,还不懂得男女之间之事。总觉得你和明轩嫂子搂着又啃又咬很新奇。” 顾大同说道:“柔雅妹子啊;那次在石洞里你可把顾大同吓个半死啦!什么‘顾侍卫快点住手!你不能欺负明轩姐姐!’听了你这句话后,我知道我和娄明轩都完了,都要被砍头啦!” 赵柔雅笑着说道:“直到现在,你的头颅还不是在你的脖子上吗?” 顾大同又说道:“那时候你还跳了出来,拦在我和娄明轩中间,嚷道:‘快滚,不然我就去告诉我父皇……’幸亏娄明轩一手掩盖住了你的嘴,不然别人早就听见了。” 赵柔雅问道:“大同哥,你知道这事后来我为何一直为你们保密吗?” 顾大同说道:“是你舍不得我俩死呗!” 赵柔雅说道:“按照我当时性格,这事本来是要禀报父皇的,但娄明轩对我说:‘小祖宗,这事你若禀告皇上,我和顾侍卫都得死,从此你再也见不到我啦!’我是舍不得娄待卫死的!最终我还是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萧天剑笑着说道:“你现在不是告诉我了吗?” 赵柔雅笑着说道:“萧驸马都蔚,这是前朝的事,和今朝无关啦!说了也没关系啦!” 顾大同笑着说道:“幸亏您没说,不然后来没人到北真把您救回来……” 一听到“北真”两子字,赵桑雅的表情如同落入冰窑一般。 少女时的赵柔雅纯洁高雅,玉洁水清。然而北真人的入侵,国破家亡。她成了北真人的奴隶。她在“浣衣院”里受尽凌辱。每当她回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历史总是五脏俱裂。 她坐在饭桌旁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 半晌,喃喃自语道:“但愿归沐儿在京都一切顺利……” 第十三章 - 盐侠 - 可人 正月的京都春寒料峭。 年过去了,元宵节也过去两天了。可是那多情的京都人似乎对过年还是恋恋不舍。在花街上,在茶楼中,在酒店里,似乎年尚未过去。准确地说,多情的京都人太闲了,有的是时间。他们有理由继续沉醉在节日的余温之中。 不过这些都与那些从各省州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无关。因为这些举子们现在还不是京都人。 在浴室院北角门的墙边,经历了一个冬天的桂花树似乎耐不住风凌霜打,叶子和花瓣都干枯了;寒风一吹,这些叶子加花瓣都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下。然而,在角门旁的两间角房内,却洋溢着浓浓的新春气息。因为这两间角房正住着顾玉人、顾玉生、戚光和萧归沐四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每天都读书。读书声和笑声混合在一起,这就是新春气息。 到京都之后,萧归沐成了真正的“小书童”。她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服.有客人时还要为客人煮菜。足迹是两点一线:浴室院——菜市场。 她怀里一直藏着南省颁发的新科武解元“李沐文”的家状和向尚书省投递的“举状”。她一直等候着能独自出门一整天的机会,但是至今这个机会尚未出现。她有点急,但没方法。 晚上,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三个“少爷”围坐在小圆桌旁,正在心安理得地等待用餐。菜已经摆在小圆桌上了,青一碟苦瓜、一碟小白菜、一碟香菇和一碟蒜苔。 萧归沐给每人都盛一大碗白米饭,然后说道:“吃饭喽!” 顾玉人端起饭碗,说道:“归沐妹妹……” 萧归沐马上止住了顾玉人的说话:“大小少,叫我小沐子吧!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啊!” 顾玉人一楞,说道:“好!归…小沐子,明天我们三人要进场考试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待着啊!” 萧归沐连忙说道:“大少爷请放心,你们进场之后小沐子一定在家好好待着,哪里也不去!” 顾玉生瞥了萧归沐一眼,然后挟起一段蒜台丢入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说道:“大哥,我们离开家时最好把她的手脚都捆起来!不然,幺蛾子她是会照样整的!” 萧归沐白了顾玉生一眼,骂道:“二少爷,你才会整幺蛾子呢!” 戚光近来喜欢和稀泥。他笑着对顾玉生说道:“玉生师兄,我们现在要相信小沐子!你看看,自从我们来到京都之后,她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服,哪一件事让我们操心啊!” 萧归沐笑容灿烂。她感激地对戚光说道:“还是我们戚光少爷有良心!戚光少爷,你吃慢点,还有一个菜未上呢。”说完,她走进厨房,端来了一碗红烧肉。 顾玉生馋涎欲滴地问道:“还有红烧肉呀?” 萧归沐有意把红烧肉放在戚光面前,说道:大少爷,戚光少爷,你俩多吃一点,别让那个没良心的全糟蹋了!” 戚光打着嗝说道:“小沐子,你为何不早点端出来呀?我快吃饱了啦……”说着,飞快地挟起一块红烧肉投入口中。 正月十八日凌晨,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三人参加了礼部会考去了。 三人一离开,萧归沐也坐了一辆马车来到尚书省等候。尚书省一开门,萧归沐便投递了“李沐文”参加本科武进士考试的“举状”和“家状”,并交了报考银子。一切手续办妥之后,萧归沐高兴万分。她回到浴室院,放心大胆地睡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她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 她穿着书童的衣服,到菜市场买了很多好吃的菜,然后在家里等待着三人出场。 顾玉生是南省的文解元,这次会考,他当然是全力以赴的。 至于顾玉人和戚光两人,由于前科会试落选,舅郎两人对文进士期望值大不。他俩志在武举。因此,他们这次对礼部的会考,两人只怀着凑热闹的心里去应付。但顾玉人和戚光有前科应试,加上三年的苦学,结果两人都按时答完试题交了卷。 当顾玉生走出考场时,顾玉人问他:“二弟,感觉怎样呢?” 顾玉生对兄长说道:“大哥,此时我似乎有种出征边塞而凯旋归来的感觉。” 顾玉人高兴地说道:“那太好啦!估计今科阿爸不用失望了!” 礼部门前的大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戚光突然对顾玉人说道:“姐夫,你看……” 顾玉人沿着戚光的手指望去,只见萧归沐站在前面正朝着他们招手。 顾玉人转过头对戚光说道:“光弟,你今后说话别一惊一乍的好吗?刚才吓了我一跳,以为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顾玉生听了,说道:“大哥,别掉以轻心!我们进场三天了,说不定真的有大事发生呢!” 顾玉人向萧归沐望去,只见萧归沐笑靥如花,便对顾玉生说道:“如果有大事发生,还有这样的表情吗?” 顾玉生笑了笑,说道:“大哥,那要看是谁?” 二月初,礼部放榜了。 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都通过了这一关。而顾玉生竟然获得甲榜第三名。 看着榜上有自己的名字,顾玉人高兴得掉眼泪。他对戚光说道:“光弟,我俩真是无心插柳柳成阴啊!” 戚光早就高兴得一塌糊涂,咧着嘴笑道:“姐夫,谁说不是呢?” 二月中旬,三人又参加礼部复试都通过了。 三月初,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参加当今皇上主持的殿试。顾玉人获第二百八十一名,赐同进士出身;戚光获第七十三名,赐进士出身;顾玉生获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是探花爷。 兄弟三人志得意满。今天忙着拜恩师,明天去会同门;后天则参加插花游街、召宴,还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石碑上,成了“天地间第一等人”!顾玉生是探花爷,受到了当今圣上的亲自召见。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萧归沐看着这一切羡慕得掉眼泪,真恨自己是个女儿身! 更让萧归沐愤慨的有两件事。一是戚光差点被人“榜下促婿”。这事要怪戚光自己。在参加宴饮时,说顾玉人是自己的亲姐夫;说自己和顾探花都是单身汉。第二天,京都富豪周员外的家人便提着礼物来浴室院向戚光提亲。幸亏萧归沐悄悄告诉来人,说戚光早已订亲,女方是巴蜀郡主的女儿司马剑南。来人一听说女方是巴蜀郡主的女儿,便带着提来的礼物悄悄离开了。此时,戚光才知道自己已经订了亲,并且第一次听到司马剑南这个名字。 二是在昨天,顾玉生确确实实被吕丞相的家人“请”到相府喝酒去了,喝得酊酪大醉,今天早上才被相爷的家人送了回来。 阳城,戚家盐店。 自从戚琼琼嫁到顾家之后,戚瑶瑶在家中分担的事务便越来越多了。如今,不但押车运盐已经成了她的专司职业,而且殷源源还把店里的账目交给他管。 晚上快三更了,戚瑶瑶依然坐在柜台前“滴滴答答”地打着算盘,记着账。殷源源坐在旁边陪伴着她。 帐终于算完了。 她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她一边收拾账目,一边对殷源源说道:“娘,你是不知道的!其实我一看见这些帐目头就就晕!" 殷源源说道:"娘看了头更晕!" 又是押车运盐的一天。 黄昏,马车队尚在盐道的石角山段蠕动! 戚瑶瑶轻声对陈仁说道:"通知伙计们加把劲,尽快在天黑前走出石角山。" 戚瑶瑶话刚说完,只听见山上一声锣响,一群身着杂色衣衫、手持刀棒的土匪从山上冲了下来,拦住了前路。 戚瑶瑶连忙举起右手,叫了一声“停”,车队马上停了下来。 戚瑶瑶拍马上前问道:“你等是什么人呢?胆敢拦住我的盐车!”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汉子手提大刀“哈恰”笑道:“小娘子,我等便是石角山上的伙计啊!” 戚瑶瑶连忙抱拳施礼道:“这位大哥,我戚家盐店素来与石角山的兄弟们无恩无怨;我们的运盐车时常在这条盐道上来往,也曾向山上孝敬厚礼,为何今日你们要拦住我们的回路呢?” 刀疤脸听了,眼神中透露出狡黠,说道:这日子艰难,我石角山老七在山上快饿死啦,今日下山想向小娘子要点银子去买米。” 戚瑶瑶从腰包里掏出钱袋,说道:“要银子是吗?这是三百两银子,拿去买米吧!”说着,把钱袋抛了过去。 刀疤脸接过钱袋,拿在手中掂了又掂,嬉嬉笑道:“小娘子出手真大方!不过,我们兄弟在山上生活实在太寂寞啦!小娘子你就可怜可怜,给我做压寨夫人吧!” 戚瑶瑶一听,火冒三丈。她“咣”的一声拔出娄氏宝剑,骂道:“真无耻!想要压寨夫人是吗?那看剑吧……” 戚瑶瑶一人敌众,渐渐体力无支。 刀疤脸得意地“哈哈”大笑,说道:“小娘子快放下宝剑,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戚瑶瑶骂道:“你作梦去吧!我戚瑶瑶就是死也不会当你的压寨夫人的!” 说也奇怪,此时戚瑶瑶在心中真希望那位“蒙面大侠”快点出現,但不是希望他来救自己的命,而是想在临死之前能见他最后一面。因为她太想见到他的真面目了。 只见戚瑶瑶环顾了四周,深吸了一气,然后闭上眼睛,正要引剑自刎之际,一声急呼传了过来:“瑶儿,不要!顾师伯救你来啦!” 一道闪光从戚瑶瑶身边掠过,她的娄氏宝剑脱手飞出,深深地插在土中。 顾大同站在戚瑶瑶的面前关切地说道:“瑶儿,顾师伯来迟了,让你受惊啦!” 戚瑶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满眼光,说道:“谢谢顾师伯及时赶到。”说完,她走上前去,迅速拔起插在地上的宝剑,向刀疤脸挥去。 二人敌众,顾大同和戚瑶瑶很快占了上风。 此时,赶马车的伙计们也开始呐喊助威了。他们摇着马铃铛,铃铛声震天。 刀疤脸和顾大同对打。他一边退一边喊道:“小的们千万要小心,新来的这个老头子功夫非常了得!”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刀剑闪动。 戚瑶瑶连续把几个土匪刺倒在地下。 刀疤脸看见,连忙高喊:“小的们!撤!快撤……”一边喊着,一边向山坡上退。不久,除了躺在盐道上的几具尸体,其他的都溜走了。 戚瑶瑶捡起地上的钱袋,羞涩地向顾大同施礼道:“谢谢顾大伯第二次救了瑶儿的命!” 顾大同拍了拍戚瑶瑶的后背,说道:“瑶儿搞错了!第一次救瑶儿的那个蒙面大侠可不是顾大伯啊!” 戚瑶瑶问道:“那会是谁呢?顾大伯知道他是谁吗?” 顾大同笑着说道:“当然知道啦!” 戚瑶瑶焦急地问道:“他如今何在?我想见见他。” 顾大同说道:“他现在不在阳州.,上京赶考去了。” 戚瑶瑶霎时绯红了脸,说道:“难道他是玉生师哥不成!” 顾大同哈哈笑个不停,说道:“瑶儿,想不到吧……” 戚瑶瑶羞涩地点了点头。 夜幕低垂,古老的阳城街道变得静谧而神秘。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泽,仿佛银腚发出枯光。青石板路上,几辆马车悄然驶过,车轱辘扎在石板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不但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而且穿过窗户传入少女的闺房之中。 戚瑶瑶躺在床上,听着街上传来的轱辘声心情越来越烦躁。自从知道顾玉生是那位“蒙面大侠”之后,戚瑶瑶便陷入一种失落的情感之中。这几年,她给自己编了一个美梦。梦中的故事的男主角便是那位“蒙面大侠”,女主角便是自已。每天夜里,梦里的“蒙西大侠”总是给自己弹着触动心灵的琴弦;总是一次次给自己传递着炙热而火辣的爱;总是一次次地给予自己念念不忘的勇敢和温柔…… 世间的事真奇妙,尤其是爱情。 明明“蒙面大侠”和顾玉生是同一个人,可是戚瑶瑶却偏偏喜欢“蒙面大侠”,而不喜欢顾玉生。这就像水果店里的又香又甜的水果,明摆在台面上却无人问津。如果用一块黑色的蒙面布盖着,这些又香又甜的水果便变成了神秘果。走过路过的客人不禁停下脚步,或掀开布看,或高价买之,或站在台前浮想联翩。 戚瑶瑶从小就喜欢神秘的事情。 小时候,戚瑶瑶和顾玉生一起练剑,常常感到乏味。有一天,她便丢给顾玉生一件面具,命令道:“顾老二,快戴上。” 顾玉生拿着那件面具看了又看,问道:“瑶师妹,这件面具如此难看,你要我带着它干嘛呀?”戚瑶瑶很认真地说道:“让你当侠客啊!” 顾玉生又问道:“让我当侠客干嘛呀?” 戚瑶瑶又很认真地说道:“这样练剑才有味道!” 顾玉生确实不想戴着丑面具练剑,又有股牛劲,便对戚瑶瑶说道:“我不戴,要戴你戴!” 戚瑶瑶眉头一挑,问道:“真的不戴吗?” 顾玉生说道:“打死都不戴!” 戚瑶瑶说道:“那你自己练吧!”说完,扬长而去。 第二天,顾玉生戴着那件丑面具去找戚瑶瑶。戚瑶瑶一看,便高兴地说道:“顾老二,这样才可爱嘛!” …… 戚瑶瑶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够生活在虚拟世界之中了,必须面对现实。 她在心里向自己道:“戚瑶瑶,你愿意嫁给顾玉生吗?” 一个心说道:“你爱的是蒙面大侠,不是顾玉生,你不能嫁给顾玉生!” 另一个心马上说道:“你发誓要嫁给救命恩人蒙面大侠,顾玉生是蒙面大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应该嫁给他!” 夜深了,戚瑶瑶依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喊道:“娘啊,瑶儿头好痛啊……” 第一天早上,戚瑶瑶便对殷源源说道:“娘,我要订婚!” 殷源源问道:“瑶儿,你要和谁订呀?” 戚瑶瑶说道:“当然是和顾玉生订婚啦!” 殷源源说道:“可是你一直不喜欢顾玉生啊!” 戚瑶瑶说道:“可是我已经发过誓要嫁给我的救命恩人了,因此我必须嫁给他。” 殷源源说道:“瑶儿,你何苦呢?况且顾玉生现在在京都,这婚订不了。” 戚瑶瑶说道:“当年戚光弟和司马剑南订婚,戚光弟弟也不在现场,那婚事如何订成了啦?” 殷源源一时语塞,骂道:“你这嘴巴该封一封啦!” 农历二月二十五日,顾大同请了阳城有名的王媒婆到戚家提亲。然后交换庚帖。由于殷源源早就叫人合过八字,两人八字非常合适。因此省去了这一程序。不久,顾大同把娄明轩留给顾玉生的那支金钗送给戚瑶瑶,作为定亲礼物,并下了聘礼。 一切办妥之后,殷源源对戚瑶瑶说道:“瑶儿,你和玉生儿的婚事已经订了,从现在起,你就安心待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完婚啦!” 戚瑶瑶说道:“娘,这婚订得我一点也不放心!” 殷源源问道:“那支金钗已在你手中,你有何不放心啊?” 戚瑶瑶说道:“顾玉生现在在京都,这订婚之事他全然不知,如果他在京都被人“榜下促婿”了怎么办呀?” 般源源说道:“这个娘也鞭长莫及呀!” 戚瑶瑶说道:“为了预防万一,瑶儿想请爹娘同顾师伯签一份订婚合约,可以吗?” 殷源源说道:“这事不难!” 不久,顾、戚两家真的请来了证人和媒婆为顾玉生和戚瑶瑶签了一份订婚合约,交给戚瑶瑶保管。 可是,不知因何,戚瑶瑶拿着订婚合约依然愁肠百结…… 京都。 农历二月二十五日,顾玉生在宴饮中遇见了一位让他心动的姑娘。她便是当朝吕丞相的千金吕倩倩。 老实说,顾玉生深爱着戚瑶瑶。顾玉生是带着单相思离开阳州进京赶考的。顾玉生是个多情种子,假如他进京之前能同戚瑶瑶订了亲,说不定他就不进京赶考了。他会留在阳城守护着戚瑶瑶。可他毕竟是单相思之人。单相思之人最孤单。 顾玉生在宴饮上见到吕倩倩时,总觉得他长得很像戚瑶瑶。他越看越觉得吕倩倩无论是身材,形态、脸型和白皙的皮肤都同戚瑶瑶很相似。尤其是吕倩倩那双秾丽的眉眼,一颦一笑,不像戚瑶瑶又像谁呢? 回到浴室院,顾玉生向戚光问道:“戚光师弟,殷师叔生你瑶瑶姐时是不是双胞胎呀?” 听到顾玉生莫名其妙的问话,戚光说道:“玉生师兄,我娘生我瑶瑶姐的时候我还未出生,怎么会知道啊?” 农历三月初的傍晚。 萧归沐对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说道:“三位新科进士大人,明天兵部武进士就要考试了,你们还参加吗?” 顾玉人此时心里装的全是阳城的妻子戚琼琼。按照时间推算,孩子应该出生了。她生的男孩还是女孩呢?母子平安是否呢?此时,如果能够飞,顾玉人真想飞回阳城去看一看。他心不在焉地问道:“二弟,光弟,你们还参加吗?” 顾玉生笑着说道:“当然参加啦!我还想弄个武探花当当呢!” 戚光调侃地说道:“玉生师兄,那本科你玩是文探花又是武探花,是千古一人啊!” 萧归沐听了,不屑地说道:“别自鸣得意!” 顾玉人不知道,当初戚琼琼计算错了,临产期是农历三月初。 第十四章 - 盐侠 - 可人 倭寇是扶桑岛国海盗集团的泛称。他们除了在沿海劫掠之外还从事海上走私贸易。 据说,倭寇初期仅为扶桑国沿海地区的名主、庄官及史业。他们多半是又鸟民族。由于扶桑岛国南北分裂,长期战乱,失败的南又鸟民族的首领为了维持政权的稳定,便组织又鸟武士对中华沿海地进行劫掠,以补充经济不足。 在京都沦陷前,前朝曾致力于海防,并且在东部沿海地区全歼过入侵之倭寇。在京都沦陷之后,天下分为北真和南汉两个政权,而又鸟民族又乘机与北真人勾结在一起,时常劫掠东部和南部沿海地区。加上当今圣上疏于海防,覃丞相又是北真人奸细,以致近年来倭寇活动越来越频繁,劫掠的次数越来越多,劫掠的手段已经达到惨无人道的程度。 滨海古镇位子南部沿海,是南省臬台李大人的故乡。 这几年倭寇也常常光顾滨海古镇,每次入侵滨海古镇都死伤了一些居民。 据说两年前来了五十三个倭寇,从东边沿海一直劫掠到南边沿海,洗劫了三个省,攻掠了二十多个州,横行了八十多天,烧杀抢掠,杀死杀伤百姓达二万多人。其中滨海古镇死伤达二百多人。 遭受了这次洗劫之后,虽然滨海古镇虽然也成立了一支不食皇粮的民间抗倭队,但人数不多,仅有几十号人,且缺少经费,缺少训练,作用甚微。 娄明轩和李沐文回滨海古镇之后,听说有支这样的抗倭队,母子两人便一起加入。 李府是官家,常捐来银子给抗倭队购置兵器。娄明轩和李沐文也常到抗倭队去,对村勇们进行训练。不但教他们万法剑法,还教他的射箭。 说来这怪。自从娄明轩和李沐文参加抗倭队之后,倭寇好像不敢来滨海古镇劫掠了。 这事不一定是真。但从此在滨海古镇,人们都知道李府的五夫人和她的儿子都懂武功。 一天,李沐文从官府张贴的邸抄中看到,今科春闱已经张榜公布。其中一甲第三名“顾玉生”的名字似乎很熟。于是在夜里悄悄把邸抄撕下来带回家,让母亲看看。 娄明轩接过邸报,从头到尾祥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又从尾到头再看一遍。她发现不但自已的两个儿子榜上有名之外,还发现自己的师弟戚薇的儿子戚光也名列榜上。 她心花怒放,泪花直流,喃喃自说道:“老天真的在庇佑顾、戚两家啦!” 李沐文柔声问道:“娘,榜上第三名顾玉生是谁呀?” 娄明轩激动地指着那报上的名字说道:“这个顾玉人和顾玉生是你娘亲生的同母异父的兄长,顾玉人是大哥,顾玉生是你的二哥。你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叫顾玉茹。榜上那个戚光就是你上次去的戚家盐店老板——娘的同门师弟戚薇的儿子。你们上次是见过的。” 李沐文听了,对娄明轩说道:“娘,我的两位兄长已经中了进士,很快便封了官,便可像爹爹那样为民做主了!可是您的小儿子却错过了三年又三年的科举,看来一生只能龟缩在这海角古镇,孤老终身,永无出头之日啦!”说着,慢慢地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娄朋轩看着慢慢离开的儿子背影,那低落的情绪让自己揪心。她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沐文儿,快别这样,三年守丧很快就会过去啦……” 阳城。戚家盐店。 戚瑶瑶自从同顾玉生订婚之后,突然对顾玉茹亲热起来,每天不但妹子香妹子甜地叫着,而且一有空便来找顾玉茹玩,一有好吃的东西也马上记起玉茹妹子来。若顾玉茹不在家,她一定为顾玉茹留有一份。顾玉茹一回,她往往是亲自送到顾玉茹的手中,看着顾玉茹吃完才离开。 这就是爱屋及乌! 其实她慢慢地爱上顾玉生了,只不过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一切戚家盐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一天早上,顾玉茹刚梳洗出来,戚瑶瑶便拦住问道:“玉茹妹子,今天陪师姐去逛街吧?” 顾玉茹正准备去见大嫂戚琼琼,便说道:“瑶师姐,大嫂快要生了,我要在家照顾大嫂呢!” 戚瑶瑶拉着顾玉茹的手,说道:“家里有我娘呢,别担心!走吧,我俩只去逛一个时辰就回!”说着,拉起顾玉茹走出了街门。 清明前的大街热闹非凡:有卖纸钱的,也有卖炮竹的,有卖山货的,也有卖海鲜的,有卖香烛的,也有卖糖果瓜籽的,人流熙攘。小贩们的叫卖声、顾客们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一片喧闹。一位杂货小贩身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玩具,边走边吆喝;一群流着鼻涕的小孩儿跟在他屁股后面——大人们不给买,都干瞪眼。 戚瑶瑶和顾玉茹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都非常兴奋。很快,她俩进入了布衣坊。布衣坊是女人的流连忘返的乐园。戚瑶瑶和顾玉茹看着各种色彩艳丽五花八门的布料,东捏捏这个,西摸摸那个,最后,终于在一个大摊口前停下了脚步。戚瑶瑶拿起一块鲜艳的红花布比在自己身上,向顾玉茹问道:“玉茹妹子,这块布料美吗?” 顾玉茹拿近眼前详细瞧了瞧,又用手揉了揉,说道:“这块布料真不错!” 戚瑶瑶高兴地说道:“不错就好!然后向老板招呼,“老板,请用这块布料给这位小姐量做两套连衣裙!” 顾玉茹连忙阻止道:“瑶师姐,我身上没带银子……” 戚瑶瑶说道:“别急,姐有!这是姐送给你的。”说着,往袖口里掏出一些碎银把工料钱付了。她把“师姐”两字改为“姐”了。 顾玉茹口里不停地说“不好意思”,只好站直了身子让裁缝师傅量体。只见突然叫道:“瑶师姐,快看!对面有个紫衣姑娘……” 顾玉茹用手指指着街对面,叫戚瑶瑶看。 戚瑶瑶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老汉正在卖菜。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紫衣姑娘站在菜筐前——正在选菜。那位紫衣姑娘笔直地站着,往老汉菜筐里丢了一块碎银子,然后弯腰下去拿走了一株大白菜。 “买菜有何可惊诧的呀?”戚瑶瑶心里说道。突然,她大叫一声:“有诈!”便迅速地向对面走去,从菜筐里拿起那块碎银子一看;天啊,原来是一块镀了银粉的小石头! “她是一个女骗子!”戚瑶瑶迅速追了上去,对紫衣姑娘喝道:“站住!快把菜放下!” 紫衣姑娘停止了脚步:“凭什么?这莱是我刚买的!” 戚瑶瑶晃动着手里的假钱:“就凭这个!”说着,把那块假银子掷了过去。 紫衣姑娘伸手接着,问道:“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话未问完,早就向前去了。 戚瑶瑶又紧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紫衣姑娘不屑搭理地说道:“我偏不站住!你有本事就来追呀!”口里说着,双脚疾走如飞。 只见戚瑶瑶“嗖”的一声纵身一跃,从紫衣姑娘头顶飞过,然后是一个后空翻,稳稳当当地落在紫衣姑娘面前;“呛”的一声拔出娄氏宝剑,厉声说道:“我叫你走,但菜必须留下!” “紫衣姑娘玩味般地大声笑道:“哈哈哈!多管闲事的,你也想分几片烂菜叶呢?……那好,全给你!”说着,把那株大白菜狠狠地向着戚瑶摇砸来。 戚瑶瑶挥剑一舞,霎那间,那株大白菜都成了碎屑,像一朵朵绿色的雪花在半空中飘飘扬扬地落到地下。 紫衣姑娘骂道:“臭丫头,你打烂我的菜啦,快赔我!” 戚瑶瑶也骂道:“女骗子,打烂了我自然会赔,但不是赔给你!” “它有此理!”只见紫衣姑娘“呛”的一声也拔出宝剑,向着戚瑶瑶刺去。 戚瑶瑶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如同轻燕般向着自己飞来,连忙举剑一挡,“噹噹”一声火花闪闪。 是紫衣姑娘问道:“你来真的呀?” 戚瑶瑶答道:“谁会跟一个女骗子玩虚的呢?” 紫衣姑娘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此时,大街上只见一条红鲛与一条紫龙在半空中来往穿梭!人们驻足观望,只听见“哐哐铛铛”的打斗声,却见影不见人,更加不知道、是红鲛胜呢还是紫龙赢呢? 紫衣姑娘突然跳出圈外,叫道:“停停!你怎么也会这套剑法?” 戚瑶瑶也落了地,说道:“稀奇吧!这是我爹娘教的娄氏剑法!” 紫衣姑娘又问道:“你爹娘又是谁呢?” 戚瑶瑶知道懂娄氏剑法的人不多,便说道:“戚家盐店老板戚薇,老板娘殷源源。” 紫衣姑娘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说着,举剑向天空一划,收剑回鞘。 戚瑶瑶也已经猜出紫衣姑娘也是同门中人,便问道:“你又是谁呢?” 紫衣姑娘看了戚瑶瑶一眼,笑着摇摇头,有意说道:“我呀?”她有意卖了一个关子,“你先带我们回戚家盐店便知道啦!” 戚瑶瑶点了点头:“你不会也是我的同门师姐妹吧?” 紫衣姑娘嫣然一笑:“比同门师姐妹还要姐妹呢!” 这时,从树林中出来了两个小姑娘,对紫衣姑娘说道:“小姐,这回你服输啦?” 紫衣姑娘笑着点点头。 一位小姑娘高兴地说道:“春花姐,小姐那把红色梳子现在属于我俩啦!” 另一位小姑娘对紫衣姑娘说道:“愿赌服输!小姐,请把你那把红色梳子拿了出来吧?” 紫衣姑娘对她俩说道:“春花秋梅,小姐今天认输啦!不过,那把红色梳子要等到了戚家盐店之后再给你们。” 春花秋梅异口同声说道:“小姐又赖账啦!” 紫衣姑娘认真地说道:“这次本小姐说话算话啦!秋梅,你把这二两银子拿去给刚才那位卖菜老汉,算是赔偿他的损失。”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两块小碎银,递给秋梅。 戚瑶瑶伸手抢过:“给我先看看!不会又是假银子吧?” 中午时候,戚瑶瑶和顾玉茹领着紫衣姑娘主仆三人回到了戚家盐店。 一进门,只见紫衣姑娘主仆三人齐齐跪在戚薇殷源源面前,高声呼道:“未来的公公婆婆戚师叔殷师叔在上,您们的未来的美丽的儿媳妇、巴蜀郡主赵绰韵之女儿司马剑南有礼啦!” 殷源源问道:“你就是司马剑南呀?” 司马剑南答道:“如假包换!这里有戚师叔给我买的红色梳子做证。”说着,把那把梳子双手捧上。 戚薇接过一看,高兴地说道:“这是你小时候我给你买的,这么多年了还留着呀?” 司马剑南道:“这是戚师叔送我的信物,侄儿不敢丢失!” “难得啊!”般源源扶起司马剑南三人,“我可爱的剑南儿,巴蜀和阳城相距遥远,你们是怎么来的呢?一路走来不易吧?” 司马剑南说道:“实话告知未来婆婆,确实不易!”她从戚薇手中收回梳子,“戚师叔,殷师叔,侄儿在去年中秋节过后,便辞别了阿爸,先坐舟后坐车,最后是步行,于昨天天黑才到了阳城郊外,今天城门一开便进城来啦!” 殷源源一把将司马剑南拉起并搂入怀中,说道:“我可怜的剑南儿,都是你戚师叔和殷师叔的错!我们早就应该去接你啦!”说着,她回头瞪了戚薇一眼。 戚薇负疚似的低下了头。 殷源源突然两手扶着司马剑南的左右肩膀,从头到脚细细地把司马剑南打量一遍,说道:“你太像你娘赵绰韵师姐啦!我家未来的儿媳妇竟然是一个绝代美女!” 一听到“赵绰韵”这三个字,司马剑南便痛心地呜咽起来,抱着春花吧嗒吧地流泪。 殷源源看见,连忙又把司马剑南搂入怀中,像哄小孩一样哄道:“呵呵,我们剑南儿别哭!我儿别哭!” 司马剑南哭出了声。 殷源源拍着自己的嘴巴说道:“剑南儿快别哭!呵呵,都是因为殷师叔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嘴巴乱说话……” 司马剑南扑哧一笑,眼泪里有光彩。 戚薇问道:“剑南儿,多年不与你阿爸见面了,如今他可安康否呢?” 司马剑南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娘失踪之后,我阿爸又娶了一位叫朱晓茵的女人。她也是江湖中人,很疼阿爸,也很疼爱我。如今我阿爸虽然赋闲在家,但有继母的陪伴和照顾,身体倒也康健!” 此时,客厅里已经聚满了人,有戚琼琼、戚瑶瑶、顾玉茹,还有盐店的伙计及女佣等。他们一齐醒悟:戚光已经成年几年了,可一直没有给他说亲订婚的举动,原来是早就订了娃娃亲了,怪不得呢! 此时,戚瑶瑶正站着感叹:真是不打不相识!自己同弟弟未来的媳妇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从打架开始。她站在旁边,细细地打量着司马剑南——越看越喜欢。她在心里说道:“司马剑南确实是美!弟弟真有艳福,这辈子有如此美丽的夫人陪伴,值啦!” 此时,戚琼琼也是第一次知道弟弟已订了亲。她看着美丽的弟媳,心里说道:“司马剑南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人!老实巴巴的弟弟摊上这么个老婆,这辈子的苦药够他喝的啦!” 当下,殷源源指着戚琼琼等人给司马剑南一一介绍:“这个是你的大姐戚琼琼,如今是你顾大同师伯的大儿媳妇;这位是你的二姐戚瑶缓,和你不打不相识的!如今她也是你顾大同师伯的二儿子未过门的媳妇;这位是你顾玉茹师姐……” 司马剑南一一见过后,心里道:“阿爸曾经对自己说过,我们的祖师爷娄三风老侠客一生只传授六个徒弟,三男三女。如今这六人不但成了三对夫妻,而且他们的子女大多也联了姻,看来这个祖师爷不是一般的人,估计他的娄氏剑法很少向外传啦!” 司马剑南一边想着,一边用她浅淡的眼眸扫过了整个客厅——客厅里好像没有少爷打扮的男孩。 司马剑南红着脸向殷源源问道:“殷师叔,他呢?” 殷源源愣了一下:“谁呀?……哦哦哦,你问的是戚光儿吗?他上京赶考去了……” 自从司马剑南到来之后,殷源源乐开了花。她在心里说道:“这孩子品貌丰美,性格豁达,表面看虽有点古灵精怪,但心思缜密,做事勇散,太像自己啦!” 既喜欢,则惜爱;既惜爱,免不了在日常生活衣食住行方面处处体贴入微。每有好处,首先想到的是剑南儿,而戚琼琼、戚瑶瑶和顾玉茹等,都排在后面了。她晚上无事时,总爱到司马剑南的房间坐坐,唠唠;曾有许多晚上,竟然都唠到深夜三更,有几次是夫君戚薇派丫环来追逐才回房休息。 这晚,殷源源、司马剑南和春花秋梅正在谈论从巴蜀到阳城的风土人情,正讲到路上没钱之事。殷源源问道:“哎呀呀,我古灵精怪的剑南儿,你们说在半路上银子就花完了,后来怎么办呀?” 司马剑南答道:“没钱雇车,我们便步行!” 殷源源又问:“那吃饭怎么办?还有住店的钱……” 春花抢着说道:“骗呀!我们小姐骗钱的技术太绝啦!” 殷源源惊讶地问:“咋骗?不曾出事?” 秋梅说道:“有过几回,我们差点被抓……话来说完,只见顾玉茹匆匆忙忙闯了进来说道:“殷师叔,我嫂子要生啦……” 殷源源猛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奔了出去:“琼儿?俺宝贝女儿别急!为娘来啦……” 此时,戚琼琼躺在产床上痛苦地呻吟:“娘,哎哟,疼死我啦……” 一位中年稳婆站在床前,喊道:“小娘子,用力!” 戚琼琼听从稳婆的口令,使劲地用了一阵力,不成功。她一边喘气,一边呻吟道:“哎哟……痛死我啦!……顾玉人,你现在何处呀?” 殷源源安慰道:“我的琼儿,先小憩片刻,积蓄力量……” 戚琼琼大声骂道:“顾老大,你这个挨千刀的怎么还未回来呀?……哎哟……” 这时,稳婆大声喊道:“小娘子,快出来啦!用力!——使劲!” 随着戚琼琼一阵呼喊,在产房的窗口里传出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一个新的生命降生了。 稳婆高兴地对戚琼琼说道:“恭喜小娘子,是个胖小子!” 戚琼琼脸色苍白,汗流满面。她伸出软绵绵的手,摸了摸婴儿柔嫩的脸蛋,朝她娘殷源源笑了笑,安心地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戚琼琼醒来,从窗口望去,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戚家盐店染得嫣红。她喝了大碗她娘为她煲的红糖姜汤,躺在床上又睡着了。到了晌午,她被喧闹声吵醒,听见一阵阵锣鼓声由远而近,向着戚家盐店走了进来——原来是阳州府报录人来了。顾玉人、顾玉生和戚光都中了新科进士,且顾玉生探花及第! 此时,戚家盐店一派喜庆。 在产房里,陪伴在戚琼琼身边的有顾玉茹、戚瑶瑶和司马剑南。她们俱欣喜若狂。顾玉茹的两个哥哥都中了新科进士,她高兴得流下了眼泪。她突然想起了她的母亲娄明轩,心里想道:“此时若阿妈也在这里一起分享哥哥们的喜悦,那该是多好的事哇!”可自己尚在襁褓之中阿妈便离开了,现在她的丈夫也在阳城当臬台大老爷,本来母女有机会重逢的,却又遇着她的丈夫大老婆在老家去世了,她已经回老家赴丧了。李臬台的老家在哪里呢?顾玉茹不知道。阿妈长得怎样?顾玉茹更不知道。她心里说道:“真想见见阿妈啊!”——泪水在她脸上不停地流淌着,她真的伤心了,大声哭了起来。这可把戚琼琼等吓坏了,问道:“玉茹妹子,大喜之日,你为何而哭呢?” 顾玉茹止住了眼泪,笑了笑:“哥哥们都高中了,我喜极而泣……” 戚瑶瑶知道自己此时已是准探花夫人了,当然也心花怒放。可是,她是个性格敏感的女人,心里乐乐陶陶之余,内心却新添了一层忧愁。她早就听人讲过,眼下京都非常流行“榜下捉婿”,她担心顾玉生会被人捉去!虽然她知道顾玉生一直暗恋着自己,但人是会变的,京都美女如云,说不定他也会移情别恋的。况且,她与顾玉生订婚之事,至今他还未知道!万一……“不成!我要到京都找他……”戚瑶瑶喃喃自语。 顾玉茹等听了一怔,异口同声问道:“你要找谁去呢?” 戚瑶瑶着急地说道:“现在我要找娘去……”话未说完,匆匆地离开了产房。 产房里,戚琼琼、顾玉茹和司马剑南看着匆匆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人人愕然。 这天晚上,戚瑶瑶舌战阿爹戚薇阿娘殷源源和顾大同师伯,直到三更,客厅里还传来了争吵声…… 第二天早晨,在戚家盐店门口,戚瑶瑶和顾玉茹身背包裹,骑在两匹骏马上,向家人拱手告别,向京都寻亲去了。 司马剑南倚在门框旁,那渴望的眼神里含着羡慕的光芒…… 臬台李大人的老家在于东南省的一个滨海古镇,距离阳城几千里。 李臬台的元配夫人在老家仙逝后,五夫人娄明轩奉丈夫之命带着李家儿孙的回老家赴丧。一家子几十口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在路上行走了三个多月,终于抵达。 娄明轩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对于大太太的丧事,她料理得有条不紊。她以一个小妾的身份,身穿孝服,灵前灵后,供茶烧纸,行礼跪拜。在外,她又以一个主事人的身份,不畏勤劳,管理事务。由于造坟需要一些时间,到了年底十一月份,李臬台的元配夫人才入土为安。 又是新的一年的二月份了。 俗话说,二月的春风似剪刀。二月份,滨海古镇大地吐绿,杏花含苞欲放。这是个鱼米之乡,雨如酥,水如绸;那石板铺的路,石板铺的桥,石板砌成的城墙;还有那渔港,渔船天天满载而归;渔妇们头系毛巾,忙碌地穿梭于码头和网场之中…… 每天清晨,在家守丧的李沐文来柳树底下的草地上练剑。练完剑,他往往在旁边的小档口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黑芝麻糊——算是吃早餐了。 一日早上,刚好收剑回鞘,忽然听到有人呼喊:“快逃命呀,倭寇来啦……”霎那间,人们纷纷从家里涌了出来,街道上聚满了人群,有人向东走,有人向西跑,东逃西散。 李沐文上前拉住一个正在逃命的中年男人问:“倭寇在哪里呢?” 中年男人道:“公子快点逃!倭寇在前面村子掳掠烧杀,很快就杀到这里……”话未说完,己向前跑去了。 李沐文手握宝剑站在街道口,突然看见母亲娄明轩骑着一匹黑马飞奔而来,高喊道:“沐文儿,快上马!同阿娘一起杀倭寇去!” 李沐文“好”的一声,已飞身上马,坐在阿娘的马后,并向两边逃命的人群喊道:“乡亲们,别逃!跟随我阿娘一起杀倭寇去吧!” 原来,这帮倭寇昨天晚上便弃船上岸,闯入村庄,不但抢劫财物,而且杀人放火,强奸妇女,抢走儿童和少女。 五夫人娄明轩带着儿子李沐文和古镇的乡亲们赶到前面村庄时,倭寇还在掳抢烧杀。 娄明轩高声喊:“住手!你们一群强盗!” 一群倭寇哈哈地笑着,举刀向着要明轩赴来。娄明轩高声喊道:“乡亲们,杀……” 瞬时,杀声震天! 整个村子都是打杀声。娄明轩和李沐文挥舞长剑,像切西瓜一样,倭寇的头颅滚了一地。从早晨到晌午,娄明轩率领乡亲们同这帮倭寇搏杀这四个多时辰。后来,从附近村庄赶来参加战斗的乡亲们越来越多,倭寇见势不妙只好撤退了。 战斗结束后,娄明轩环顾四周,不见儿子李沐文的身影,便高声喊道:“沐文儿,你在哪里呢?” 李沐文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说道:“阿娘,我在这里呐!” 娄明轩一看,儿子全身被溅满了血,“白衣公子”快成了“红衣公子”了。 在这次战斗中李家也牺牲了几位家丁。娄明轩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予埋葬和抚恤家属。 其实,此时的李府内也有一位正儿八经的朝庭命官——李臬台的大儿子,李沐文的同父异母哥哥,福利县刚任满的主薄大人李沐仕。 他是刚仙逝的大太太所生,现守丧在家。他胆小怕事,最怕家里出乱子。娄明轩杀退倭寇刚回到家时,他便跑来对娄明轩说道:“五姨娘,这次您等伤了倭寇这么多人,他们一定恼羞成怒加倍报复咱们的!您说咋办呀!” 李沐文安慰他道:“大哥别急!大不了跟他的拼命!” 李主簿说道:“沐文弟,愚兄是文弱书生,不懂武功,咋拼呀?” 娄明轩拍拍他的后背,说道:“沐仕公子不要慌张!五姨娘我已经谋划好啦!请放心!” 李主薄说道:“那就好!我素来是最相信五姨娘的!” 娄明轩看了看李沐仕,对他说道:“大公子,有一件事五姨娘想麻烦你一下,不知可否?” 李沐仕问道:“何事?姨娘请讲……” 娄明轩说道:“家乡倭寇如此猖獗,五姨娘想上报朝庭。你是朝庭命官,办事方便!五姨娘想麻烦你辛苦一趟,我写一封《上知府书》送投给知府大人。” 李沐仕听了之后,两手摇道:“这个事……不成!” 娄明轩紧问道:“咋就不成呢?” 李沐仕说道:“我还在守丧!万一被……” 李沐文上前对娄明轩说道:“阿娘,还是让我走一趟吧!我是一介草民,不怕万一!” 娄明轩高兴地说:“好!路上小心!速去速回!事不迟疑,阿娘先回去写书信,你也去换掉这身衣服吧!” 李沐文回答道:“谨听阿娘的!” 李沐文回到自己房里,脱掉了溅满血迹的脏衣服;一位叫阿贵的男家丁给他端来一盆清水。他很快地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出来时,只见他阿娘拿着写好的书信已等候在门前了。 李沐文歉意地接过阿娘娄明轩的《上知府大人书》,揣在怀里,接过阿贵手里的缰绳,飞身上马。霎时,李府内响起了马蹄声。李沐文和阿贵一人骑着一匹快马,出了李府大门,飞快地向知府衙门进发去了。 第十五章 - 盐侠 - 可人 李沐文怀里揣着娄明轩书写的《上知府大人书》,和家丁阿贵一起,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向滨海州奔去。好在古镇距离滨海州只有多半天的路程,下午的时候,他俩便到达州府衙门前。李沐文上前一问,知道衙门尚未散值,于是拿出信札,投递上去。 知府大人看了信札,又知道李沐文是李臬台的小公子,便破例召见了他,并向他询问了一些关于倭寇掳掠烧杀的具体情况。 李沐文从衙门里出来时满脸笑容。阿贵在门口等着,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也很高兴。 阿贵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已落山,便对李沐文说道:“小公子,现在已是黄昏,听说最近夜路很不安全,不若我们找个客栈暂宿一晚,明天早上再启程回家,好吗?” 李沐文略踌躇,说道:“好吧!” 主仆两人牵着马来到一家叫“江家客栈”的门前。阿贵走进里面看了看,便出来对李沐文说道:“小公子,这家客栈不大,但很干净,不若我们就住这里吧?” 李沐文抬头看了看“江家客栈”四个字,说道:“好的。”于是两牵马而入。 刚进门,早有两个伙计迎了过来接住缰绳,把马牵进后院栓好,上料。 李沐文走到柜台前,只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在擦拭台柜。 阿贵手脚勤快,嘴也快,上前问道:“小姐姐,你家掌柜在吗?我们要住店……” 只见那女孩马上停止了手中的活。她一边用毛巾擦干净自己的双手,一边说道:“客官,我便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兼掌柜,你们要几间……” 当女孩抬起头时,突然住口不言了。只见她两眼瞪着阿贵身后的李沐文看,眼珠似乎一动不动。 此时,正好李沐文也抬头看她。四目相对,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他们的目光,就像是两颗孤独的星星在浩瀚的宇宙中突然找到了彼此的轨迹,瞬间产生了不可言喻的引力,开始互相吸引了。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只有彼此的身影异常清晰。 女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那穿白衣服的公子仿佛在梦里见过!在梦中自己还同他……她的脸颊瞬间被染成了嫣红色,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既羞涩又美丽。 此时,李沐文的心跳如擂鼓,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涌上心头,像夏日里喝了一杯冰镇西瓜水,既清新又惊喜。 李沐文开始细细地打量起女孩:她有一双清秀聪慧的大眼睛,眼神清澈见底又略带愁丝;细致白皙的肌肤,经典而早熟的笑容;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却梳着成熟女人的头髻。李沐文记起来了,在梦里自己曾与她做过夫妻。 最终是女孩先打破沉默:“客官,你们要几间房吗?是上房还是中房?”声音颤抖。 李沐文红着脸说道:“我们要一间双人房……” 女孩高声喊道:“小二,快给这两位客官准备一间双人上房!”声音依然颤抖。店小二响亮地答道:“好嘞——老板娘!” 这时,大厅里又进来两位姑娘,对女老板喊道:“老板娘,我俩也要一间双人上房……” 准备离开的李沐文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觉得有熟悉。他循声望去,自己惊呆了——那个不是戚家二师姐又是谁呢?他跑到戚瑶瑶面前,激动地说道:“你你你……不是哪个谁吗?”是……“殷师叔……不!是瑶瑶师姐!我们那天在戚家盐店见过!” 戚瑶瑶看着李沐文也眼熟,问道:“你是……?” 李沐文连忙道:“我就是娄明轩的儿子李沐文呀!” 戚瑶瑶喜出望外,问道:“哎呀,沐文师弟,你为何在此地呀?” 李沐文答道:“瑶瑶师姐,这里是我老家;我正在老家守丧。” 戚瑶瑶高兴地说道:“原来如此!那娄师伯也在此地吗?” 李沐文说道:“我阿娘呀?她也在呀!” 此时,顾玉茹已在旁边泣不成声。戚瑶瑶拉着顾玉茹的手,对李沐文问道:“沐文师弟,你知道这位姐姐是谁吗?” 李沐文看了看顾玉茹,觉得她像阿娘,便问道:“她是谁呢?” 戚瑶瑶说道:“她是你的亲姐姐顾玉茹呀!” 李沐文双手拉着顾玉茹,说道:“你就是我的玉茹姐姐呀?……玉茹姐姐啊,咱们阿娘可想死你啦!”说着,哭出了声。当时旁边有阿贵、老板娘江红和店小二,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他们是姐弟在他乡相逢。江红见白衣公子哭了,哭声非常感动着她,也掩面涕泣;顾玉茹更是哭个不住。很久,顾玉茹擦着眼泪对李沐文说道:“弟弟,我也很想阿娘……”说着又哭出声来。 这时,女老板走了过来,问道:“哎呀呀,你们几位客官为何如此伤心落泪呢?” 李沐文止住了眼泪,说道:“老板娘,我们姐弟在人海半道中重逢,是高兴而泣!” 顾玉茹抬头看了看老板娘,似乎也惊呆了——好像觉得也是家人一般!老板娘江红看了看戚瑶瑶和顾玉茹,也感觉曾经见过,非常亲切! 李沐文对戚瑶瑶和顾玉茹说道:“瑶师姐,玉茹姐,明天同我回去看望阿娘吧!我阿娘一生太苦啦!” 戚瑶瑶和顾玉茹流着眼泪答应了李沐文。 这一夜,李沐文、戚瑶瑶和顾玉茹在“江家客栈“住了下来。 江红似乎是以李沐文“老朋友”的身份招待了戚瑶瑶和顾玉茹。她给三人送来一桌好酒菜,是免费的,理由是祝贺他们姐弟在客栈相逢。 戚瑶瑶、顾玉茹、李沐文喝着江红赠送的酒菜谈论着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各种话题。 这一晚,李沐文喝酒了。 他回错了房间,那房间虽然也是双人床,可阿贵却不在。那房间里被一股清新的花香所包围,李沐文以前闻过。李沐文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被一群恶狼追赶。就在生死关头,江红飘然而至,救了他…… 次日下午,李沐文带着戚瑶瑶和顾玉茹回到滨海古镇李府。 见面时,娄明轩搂着顾玉茹哭得死去活来。 戚瑶瑶上前劝道:“娄师伯,往事如烟,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孩儿告诉您一个喜讯,让您高兴高兴。” 娄明轩问道:“是不是顾玉人、顾玉生和你弟弟戚光都中进士这事啊!” 戚瑶瑶惊愕地问道:“娄师伯如何知道这事呀?” 娄明轩笑了笑,说道:“李府是官家呢!” 戚瑶瑶又问道:“娄师伯知道顾玉生中几名吗?” 娄明轩瞪着戚瑶瑶说道:“知道!探花及第!” 顾玉茹说道:“阿妈,現在戚薇师叔又把瑶瑶师姐许配给我二哥了,瑶师姐也是您未过门的儿媳妇啦!” 戚瑶瑶红着脸:“婆婆……” 娄明轩大声答道:“哎!瑶儿,婆婆今天太高兴了!婆婆一辈子都没有这样高兴过!”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娄明轩擦干了眼泪,对戚瑶瑶和顾玉茹问道:“瑶儿,玉茄儿,你俩为何来到处地?又要去何处呢?” 李沐文也紧问道:“是呀,姐,瑶师姐,你俩还要去哪里呢?” 戚瑶瑶红着脸说道:“婆婆,俺要进京找他……” 顾玉茹解释道:“阿妈,我二哥和瑶师姐的婚事是二哥进京之后阿爸和戚师叔才订下的,二哥尚未知道!” 戚瑶瑶补充道:“婆婆,我担心他不认账!” 娄明轩瞧了瞧戚瑶瑶,她很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笑着说道:“瑶儿,你放心!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如何,你才是明媒的。” 顾玉茹也安慰道:“瑶师姐,我听阿爸说过,我二哥暗恋你已多年啦!” 戚瑶瑶摇摇头说道:“玉茹妹子,彼一时些一时,某人现在是探花爷呢!况且京都美女如云……” 娄明轩满意地点着头:“哈哈,瑶瑶真聪明!不过,请你放心,婆婆会帮助你的!” 顾玉茹问道:“阿妈,咋帮?” 娄明轩笑了笑,说道:“这事你别管!反正阿妈是有方法的!” 戚瑶瑶高兴地说道:“谢谢婆婆!不过……”话未说完,只见李府的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道,“启禀五夫人,据探子来报,倭寇又弃船上岸了!” 娄明轩“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骂道:“这群该死的畜牲!” 她带着李沐文等来到街道口,对村民们说道:“乡亲们,倭寇又来掳掠烧杀了。请大家按照我昨晚定下的计划行动!” 乡亲们高喊:“谨遵五夫人之命!” 娄明轩回过头对戚瑶瑶和顾玉苏说道:“瑶儿、玉茹儿,为娘要去杀倭寇了,你俩在家要保护好自己!” 戚瑶瑶和顾玉茹异口同声说道:“我们也去杀倭寇!” 娄明轩高兴地说道:“那好!出发!” 五夫人娄明轩曾经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又是女营统领,并懂得兵法。她把村勇们组织起来编队;把猎户集中成组,作为弓箭手,埋伏在路两旁高坡上,射杀敌人。当倭寇进村时,她和儿女们冲锋陷阵,勇敢杀敌。在她的带领和指挥下,乡亲们团结力战。由于有了准备和统一指挥,这场杀倭寇的战斗大获全胜! 几天后,戚瑶瑶和顾玉茹离开了李府上京,娄明轩和李沐文送了一程又一程。 在路上,娄明轩再次感叹地说道:“瑶儿,玉茹儿,为娘真的不敢相信,能在此地见到你们……” 顾玉茹说道:“阿妈,真的和做梦一样!我原以为今生今世见不到阿妈啦……” 戚瑶瑶说道:“是老天垂怜!” 娄明轩说道:“瑶儿说得对!是老天垂怜我的母女,咱们要感谢老天啊!”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京都路途遥远,而戚瑶瑶和顾玉茹姑娘进京,一路车马劳顿是免不了的,于此就不用多说了。 三月的京都,春花拂榄,山花烂漫。 这天,圣上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这段时间操心国事太疲劳,伏在御案上睡着了…… 只见自己变成一条黑龙,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穿梭飞舞。飞啊飞啊!一股龙卷风卷来,把他卷得越来越高;他的双手和双脚都是软绵绵的,不能舞动了,龙卷风也没有了,他向地下坠落着;他高喊着救命,可没人来救驾;结果重重地跌倒在地下。看到圣上从天空跌下来,宫里的人们都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一个老太监高呼:“陛下,快逃啊,京都已被外帮攻破了……”圣上听到呼声,爬了起来,顾不了手脚的伤痛,骑上一匹老马,向着宫外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寻找躲藏之处,结果还是被外帮士兵追上,被抓住。他大声骂道:“畜牲!放开朕!朕是当今皇帝!快放开朕……” 外帮首领高兴地说道:“哈哈,终于抓到你这个狗皇帝啦!我们要升官发财啦!哈哈……” 手;被缚着!像绵羊一样被牵押着,在冰天雪地里蹒跚而行…… 从山坡上飞出一位英勇少年,来到圣上面前,大声喝道:“快留下我们圣上!”然后抱起圣上飞着离去。 一路上不停地安慰道:“陛下别怕!我镇南将军救驾来啦!” …… “陛下,醒醒!天亮啦……”是小太监的声音。 当今圣上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说道:“原来是一场恶梦……” 小太监拿来热毛巾,圣上擦了擦脸,问道:“爱卿,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小太监跪在地下:“启禀陛下,今天是武举考试的吉日!” 圣上站了起来,高声喊道:“传朕旨意,谁得到了新科武状元,朕便封他为镇南将军!” 此时的武举考场上,正在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剧烈搏杀。 有人高呼:“圣旨到!”众人都跪下听旨。 有人高呼:“传陛下旨意;谁夺得今科武状元,将被封为镇南将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考场上呼喊声震天。 在考场的等候室中,戚光对顾玉人说道:姐夫,我们三个都进入前四名了!” 顾玉生附和道:“是啊,一路杀来真不容易!大哥,下一场是我们兄弟俩对抗啦!” 顾玉人对顾玉生说道:“二弟,咱俩虽然是兄弟,但这是考试,你我都要全力以赴才好!” 顾玉生说道:“那当然啦!大哥的话小弟明白,请放心!” 顾玉人说道:“那就好!”他转身向着戚光,“光弟,下一场同你对抗的是谁呢?” 戚光答道:“姐夫,我不知道!” 顾玉人对他说道:“光弟,姐夫有预感,同你对抗的绝对不是一般举子,说不定是绝世高手!届时你要小心应对!” 戚光说道:“我该怎么办呢?” 顾玉人说道:“镇定!正常发挥就好!” 戚光自我安慰道:“全听姐夫的!至少我已是武传胪了。” 考场上的搏杀还在继续…… “接下来是来之阳城的顾玉人对抗顾玉生……”战鼓擂响…… 锣“咣”的一声,对抗结束。 “这一场顾玉人胜!” “接下来是戚光对抗李沐文!”战鼓擂响…… 顾玉人对顾玉生说道:“二弟,咋办呀?萧归沐妹子又乔装李沐文参加武举啦!” 顾玉生对兄长说道:“大哥,别管她啦!咱的既来之即安之!” 锣“咣”的一声,对抗结束。 “这一场李沐文胜!” “举子们,争夺本科武状元的搏斗即将开始!一位是来自阳城的武解元李沐文,另一位是新科文进士顾玉人,都是少年英雄!花落谁家?请拭目以待!” 战鼓擂响了。顾玉人面对着萧归沐,夸赞道:“武解元武功高深莫测呀!” 萧归沐拱手感谢道:“归功于顾进士大人多年的悉心指导!” 顾玉人也拱手说道:“不敢!武解元全力以赴吧!” 萧归沐拱手说道:“那小妹……小弟李沐文就不客气啦!” 这真是一场龙虎斗!高手对高手,整个考场掌声、喝彩声一片。 “咣”的一声锣响,却被喝彩声俺盖了。 主考官高声喊道:“肃静!请肃静!现在宣布:本科武状元是——李沐文!” 掌声、喝彩声久久不息! 又是一天早朝时。在金銮殿里,当今皇上金口玉言: “武状元李沐文听旨:朕現在封你为镇南将军!” 萧归沐女扮男装,跪在地上叩首:“谢主隆恩!” “本科文进士、武榜眼顾玉人听旨:朕命你为阳州军事推官。” 顾玉人跪下叩首,高呼:“谢主隆恩!” “本科文武双探花顾玉生听旨:朕命你为翰林院庶吉士。” 顾玉生跪下叩首:“谢主隆恩!” “本科文进士武传胪戚光听旨:‘朕命你为阳州府主簿。” 戚光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朝之后,顾玉人随着百官走在整洁肃穆的皇宫御道之中。他放慢脚步,想等一等顾玉生和戚光,还有镇南将军“李沐文”,一起回家。可蜂拥而来的人群让他慢不下来,很快便出了宫门。他闪到侧门边,站在一块石板上引颈张望,可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自己寻思道:“也许他们早就出来了,先回家去了!”他喃喃自语:“出来也不等我一下,害得我苦等!”于是准备去牵马回去,可刚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叫:“军事推官大人,请留步!” 顾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本科主考官吕丞相,正准备跪地给恩师叩头致谢,却被吕丞相一把拉住:“军事推官大人,这个礼行不得!你是天子门生,你的恩师是当今圣上!” 顾玉人说道:“依照规矩,主考官就是恩师!” 吕丞相说道:“快别这样说!老夫只是按照圣上的旨意办事罢了。况且朝廷有令不许攀结师门。咱们今后也别拉这层关系吧!” 顾玉人钦佩地拱手躬腰说道:“学生谨遵恩师之命!” 吕丞相怪嗔地骂道:“什么记性?刚刚说过就忘记啦?算啦,算啦,一起走走吧?老夫有事问你。” 顾玉人说道:“恩师有事尽管直问。” 吕丞相问道:“老夫看你的举状,知道你是南省阳州人,祖籍是否也在阳州?” 自从顾玉人懂事起,阿爸就嘱咐自己和弟弟妹妹不准告诉别人自己的祖籍在中原。至于为什么呢?阿爸从来没有说明,自己和弟弟妹妹从来也不问。遵守阿爸的嘱咐肯定没错!于是对吕丞相还拱手施礼道:“相爷,学生祖籍一直在阳州,世世代代晒海盐为营生。” 吕丞相有点失望,说道:“原来如此?……老夫还有一事相问。” 顾玉人连忙说道:“相爷请讲。” 吕丞相犹豫了一下,凑了近来,微红着脸问道:“令弟顾玉生可曾有婚配否?” 顾玉人知道弟弟一直暗恋着瑶瑶师妹,况且祖师爷立过规矩,为了娄氏剑法不外传,同门弟子联姻较多。而弟弟身边还有个萧归沐妹子,她深爱着弟弟。目前,他们三个都是单身,今后无论是瑶师妹还是归沐妹子哪一个做了弟媳,自己和阿爸都很高兴。目前,他们三人都在为自己的婚姻烦恼,若再加上相爷千金,更让他们烦恼了。于是,顾玉人向吕丞相撒了一个慌:“谢谢相爷的关爱!家父已在阳城为他订了一门亲事。” 吕丞相顺口问道:“是大户人家吗?” 顾玉人答道:“是小家碧玉!” 吕丞相极不自然地说道:“小家碧玉更好!” 此时,顾玉人尚未知道家里已经为顾玉生和瑶师妹订了婚事。他对吕丞相撒的慌话正好道出实情。 吕丞相无精打彩地回到相府,如夫人周氏接入房内,问道:“今日相爷神情为何如此沮丧呀?” 吕丞相喝了一口茶,叹道:“老夫这段时间一直在物色一位上门女婿,看看希望在即,可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夫人周氏问道:“您是说那个双探花顾玉生不愿意吗?” 吕丞相摇着头:“人家早就有婚配啦!” 如夫人周氏看着丈夫沮丧的神情,心里有点不舍,不禁长叹一声。 吕丞相看着心爱的小妾,说道:“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没有了双探花来当上门女婿,说不定今后有双榜眼,双状元来呢。小君不要叹息!” 周氏百感交集地说道:“当初要不是北真人入侵,我们的健儿也不用跟着躲到大海里去,也就不会病了缺医少药,眼看着死了过去……说着,抹起了眼泪。 原来,如夫人周氏是一位小家碧玉,自幼熟读诗书。后来家道没落,家人流散,小女子唯与老父亲相依为命。老父去世前,曾在吕府处馆;吕小姐倩倩是她的女学生。他带着女儿周氏住在吕家,知道吕大人是个好官。他因见吕家缺少男丁,只有一个独生女倩倩小姐,而倩倩的母亲又长年生病吃药,不能继续生育,便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吕大人当小妾。吕大人升为丞相那年,如夫人周氏也生了一位公子,名叫吕健健。不料北真人入侵,京都沦陷,吕丞相带着全家跟随流亡朝廷飘流海上。结果,吕夫人和吕健健公子都病死海上。吕倩倩小姐又成了吕家的独生女。 吕丞相走了过来,接住周氏道:“都是老夫的错!任何事都不会十全十美!老夫有你和倩儿陪伴,知足常乐!” 如夫人周氏擦了擦泪水,对吕丞相说道:“相爷,小妾今年才三十余岁,且体壮无病,我看了行医郎中,他们都说我还能生育,我想为你再生一下!”说完,跑回后厨,很快端出一碗药汤来。 吕丞相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周氏娇娇地说道:“相爷,这是一碗壮阳汤,您快把它喝了,今晚咱们加把劲!” 吕丞相急忙摆手:“小君,你就侥了老夫吧?我这把老骨头被你翻腾得快要散了……”话未说完,连忙往后撤。 周氏扭身堵住了房门,两眼瞪着丈夫。 吕丞相笑了笑,无可奈何地说道:“没用的……”端起壮阳汤慢慢地注入肚内。 周氏过来把空碗收走。笑嬉嬉地对吕丞相说道:“你这个老东西!” 第十六章 - 盐侠 - 可人 南汉疆城不大,但皇宫却非常宏伟,不仅规模大,而建筑特别。宫殿建筑气势恢宏,错落有致,红墙黄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宫门巍峨壮观,高耸的城楼和厚重城墙。 宫门前是一片庄严而宏大的空间,它不仅是皇家威仪的展现,也是连接宫廷与外界的纽带。广场都铺上青石。广场四周植有苍翠的松柏。官员们上朝前先到广场落桥或下马,然后步行入宫。退朝后,官员们便在广场上稍作休息,才回家。 顾玉人在广场上同吕丞相作别之后,便骑着自己的马回家去了。 可是到家一看,“铁将军”看门:顾玉生、萧归沐和戚光三人尚未回来。 顾玉人牵马进入马栏内,吩咐照看马匹的伙计给马上饲料。他打开了房门,坐在自己的床前一边喝茶一边休息。他回想着今天在朝堂上受封的情景,心里美滋滋的。 他在心里想道:“我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过几天拿到诏书之后便启程回阳州。一想到不久之后便可与戚琼琼和孩子相聚,顾玉人有说不尽的万种喜悦.——因为他太想念妻儿了。 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到浴室院的门口看了看,还未见顾玉生、萧归沐和戚光的人影。 他又到马栏去,让伙计给自己的马上精料。 从马栏出来时,顾玉人听见三匹马的铃铛声。他走到门口一看,顾玉生等回来了。 顾玉人问道:“你们为何迟迟才到家呀?” 顾玉生愤愤地说道:“镇南将军被人拦住纠缠!” 顾玉人大惊失色:“她的身份被人识破啦?” 顾玉生慌忙地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是一位老将军要同她比武。” 原来顾玉生、萧归沐和戚光出来宫门外时顾玉人已经离开了。三人准备回家时,却被一位身穿三品官服的老将军拦住了去路。他提出要同镇南将军当场比武。 “李沐文”拱手施礼道:“为啥呀?” 只见那位老将军转身向人群高声说道:“诸位大人,你们都知道,历朝历代开设武举以来,职位武状元初始任职最高职位的是游击将军,官阶六品;而大多的武状元初始职务都是校尉,从六品;镇南将军一般是由资深重臣来担任,官阶正二品;三国时代赫赫有名、浑身是胆的重臣赵云,官职就是镇南将军。老臣张忠也是武举出身,多年来为朝廷出生入死,战功累累,如今官价才是三品!可面前这位小小年纪的新科武状元李沐文寸功未立,便是正二品的镇南将军了!大家评评理,公平吗? “确实不公平!”人群开始骚动。议论声、喧闹声一片。 “这是当今圣上金口玉言封的,又不是他自已要的!你想升官找圣上去,为何与人家小后生过不去呢?”有人指责挑事者。 “不是老臣同小后生过不去……”老将军失去了锐气。 “不是过不去么?老东西,看你就不是好人!你是同他有恩仇吧?”有人骂道。“左侍禁颜大人来啦!大家快分散吧……”有人高声喊道。 霎时间,人群就像被风吹的云,散得无影无踪。顾玉生环顾四周,那里有老将军张忠的身影呢?那老东西也是个鼠辈! 其实,左侍禁颜大人没有来!是有人虚声张的…… 顾玉人听了弟弟的叙述,似乎是定下神来。但在吃晚饭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叮嘱萧归沐:朝堂是高风险之地,处处要小心!萧归沐一次又一次地点头答应!四人约定称她为镇南将军。 这几天,沐室院沉醉在喜悦之中。 渡过冬季的桂花树长出新绿,开出新花。 院北角的两间客房,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都是来认同门的新封官员。 今天来访的最后一位来客终于告辞离开了。 顾玉生伸了伸懒腰,说道:“快饿死我啦!镇南将军,晚饭做好了吗?” 镇南将军道:“早就做好啦!” 顾玉生来到饭桌前,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菜,说道:“又是素菜呀?天天吃这个,我瘦了很多啦!” 镇南将军说道:“实习官,你想吃好的是吗?那你拿银子来呀!” 顾玉生说道:“我们不是从家里带来了几百两银子吗?” 镇南将军说道:“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家伙!咱们那点银子支付来时的路费和这半年多来在休室院里的吃住,都花得差不多了。” 顾玉生算了算,说道:“也真是!不过过两天我的薪水便拨下来啦,届时……” 戚光抢着说道:“届时顾庶吉士大人便请我等吃大餐,是吗?” 顾玉生拍拍胸口:“那当然啦!” 顾玉人夹起一段豆角放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二弟,归沐妹子,我和戚光弟弟的诏命已下,过几天我俩便回阳城上任去了。” 萧归沐说道:“大少爷,真舍不得你们走……”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顾玉生说道:“哎,镇南将军,天都敢撞的人怕离别呢?” 萧归沐嗔道:“臭不要脸的,不关你的事,别多嘴多舌!” 顾玉人打量着女扮男装的萧归沐:“归沐妹子,你这一闹,从此再也不是女儿身啦!” 萧归沐说道:“大少爷,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即使一辈子女扮男装也要装下去!” 顾玉生道:“万一暴露了,那可是满门抄折之罪呀!” 萧归沐:“我家满门算起来只有三人;我的阿娘,早就死过一回啦!” 顾玉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萧归沐眼眶里又闪着泪花:“今后你们会明白的……” 四人正一边吃饭一边交谈,只见一位书童打扮的少年走近门前,问道:“敢问几位大人,哪位是双探花顾庶吉士玉生大人呢?” 顾玉生站了起来:“本官就是。你是……” 少年说道:“小人是吕丞相的书童。现奉相爷之命给双探花爷送邀请帖来啦!”说着,双手把那张请帖敬奉过来。 顾玉生接过请帖看了看,递给大哥顾玉人。顾玉人看了帖子之后,对弟弟说道:“二弟,吕丞相德高望重,他老人家如此诚恳地邀请你,明天你就去吧!不过,咱们是晚辈,处处要谦恭虚己,不能失礼!” 顾玉生点点头:“大哥说得有理,放心,我会的!”然后小书童道,“辛苦小哥啦!请代我转告相爷,明天我会依时赴宴的。” 小书童很有礼貌地告辞去了。 早朝之后,顾玉生坐在翰林院的书桌前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咋想都想不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吕相爷怎么可能发帖宴请一个小小的庶吉士呢?想着,琢磨着,他突然想起在宴会上一直跟在吕丞相身后的那位长得很像戚瑶瑶的姑娘…… 临昏,顾玉生来到了吕丞相的府前,向门房递上自己的名片。不久,只听得“噹当”一声,大门被拉开了。只见吕丞相满面欢喜地迎了出来,说道:“满朝堂都说顾双探花不但文武全才,而且品貌出众,今日比肩而立,确实不假!” 顾玉生受宠若惊,连忙跪下施礼道:“相爷谬赞了,下官实在不敢当!” 吕丞相连忙上前扶起:“快快起来!哈哈,顾双探花果然是个灵敏机智之人,难得!难得啊………” 顾玉生朝庭院一看,正道上点了很多蜡烛,把整个大院照得辉煌。看着偌大的排场,顾玉生心想,相爷今晚一定是在宴请一位很重要的大人物,自己能有机会来陪衬,就当作见见世面也好。 可是,进入内院之后,顾玉生发现没有其他宾客,也没有其他大人物。而吕丞相拉着顾玉生的手,直接带到餐桌旁——原来是一场家宴。顾玉生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如夫人领着两位女佣正在摆放桌椅,罗列着一桌丰盛的酒菜。摆完,如夫人对吕丞相说道:“相爷,可以啦!”吕丞相便坐到主位上,对屏风后招呼道:“倩儿,开饭了,出来吧!”只见一位姑娘走了出来,坐在顾玉生旁边的坐椅上——原来是那位长得很像戚瑶瑶的那位小姐。 吕丞相对顾玉生介绍道:“这是老夫的独女吕倩倩。她对双探花爷的文武全才非常仰慕!今天邀请阁下屈驾来本府也是小女之意!”顾玉生心脏直跳。他站了起来,红着脸对吕倩倩拱手施礼道:“多谢小姐的厚爱!” 吕倩倩也站了起来,向顾玉生还了个万福,然后飞快地扫了顾玉生一眼。脸颊飞红。 顾玉生忍不住又看了吕小姐一眼;原来她有一对多情的大眼睛;体态比戚瑶瑶还要丰满;肌肤比戚瑶瑶的肌肤似乎还白皙。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让顾玉生想起戚瑶瑶那双大眼睛,让自己颤抖。 这一晚,吕丞相、如夫人周姨娘、吕倩倩和顾玉生都喝酒。如夫入周氏扶着吕丞相踉踉跄跄的回自己房间去了。”而向来矜贵稳重的顾双探花,此刻说话也透露着慌乱:“吕吕吕…小姐,多多多……谢你的款待!夜深了,我我我……要回沐室院去啦……”踉踉跄跄地走着。 吕倩倩伸出一双温热的香手,从身后一把抱住段玉生的腰间,把炙热的身躯扒在他的身上,说道:“好!我我我送你回沐室院去……” 顾玉生说道:“不用你送,我自己骑马回去……哎,怎么就到家了呢?”他俩踉踉跄跄地来到吕倩倩的房间。顾玉生醉倒在吕倩倩的床上。 吕倩扶着墙,说道:“你你你到家了,我我我就放心啦!你你你休息吧!我我我回相府啦……” 顾玉生爬了起来,说道:“三三三更半夜的,路上不安全!怎怎怎敢让你一人回回回去呢?我我我送你……” 吕倩倩扶着墙大步流星的来到床上,抓住顾玉生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说道:“这是你你你说的,要送送送我回相府,真的吗?”其实,此时她是在装醉。 顾玉生瞪着猩红的大眼,晕乎乎的说道:当当当然要要送啦!可可我头头头太晕,不能骑马,怎怎么办呀?” 吕倩倩激动地说道:“咱们同骑一匹马吧!你抱紧我就不会跌倒啦!” 顾玉生醉眼迷离地说道:“只能……如此啦!”说着,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吕倩倩。 吕倩倩一把拉下红绡帐:“走喽,驾!” 帐子内传出了一阵窸窸的脱衣者。结果顾玉生在梦里把吕倩倩压在身下……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如夫人周氏走到走廊,吹灭了蜡烛,“哎”的一声拉近了房门。 顾玉生在梦中惊醒:“谁呀?” 吕倩倩依偎在他怀里,说道:“是我家的老花猫在抓耗子。” 如夫人周氏在门外听见,心里骂道:“没良心的死丫头,你娘才抓耗子呢!” 对于这场“醉戏”,如夫人周氏既是设计者又是实施者。天还未亮,她雇来一辆马车趁着晨色把顾玉生送回沐室院。马车后面还牵着一匹马———顾玉生的快马。 顾玉生躺在床上沉睡了一天一夜。 他醒来时,只见一对熟悉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他一骨碌地爬起来,坐在床上,看了看四周——房间内有大哥顾玉人,戚光师弟,萧归沐,戚瑶瑶,还有坐在床前看着自己的亲妹妹顾玉茹。 “我眼花了吗?”顾玉生心里问道。他用力地揉着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问道:“这是哪里呢?你们两个为何在这里呢?” 顾玉茹说道:“二哥,你酒醒啦?这里是沐室院呀!我同二嫂昨天下午已经到此啦!” 顾玉生惊讶地问:“二嫂?谁是二嫂呀?” 顾玉茹说道:“二哥,瑶瑶师姐就是二嫂呀!” 顾玉人附和着说道:“二弟,在阳城,阿爸同我岳父对你和瑶瑶妹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啦!你看……”说着,便把戚瑶瑶带来的订婚书递了过来。顾玉生接过来看了又看,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终于成了眷属。忧的是自己同吕倩倩么小姐有了夫妻之实,今后怎么办呀? 他生气地对顾玉茹道:“玉茹妹子,你们为何现在到呀?早来一天都好啊!” 顾玉茹歉意地说道:“我俩在路上遇见了阿妈,耽误了几天时间。” 顾玉生莫名其妙地骂道:“几天时间还少吗?如果是打仗,不说迟到几天,就是迟到几个时辰,都会造成全军覆灭的,你懂吗?” 顾玉茹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顾玉人看不过眼,上前问道:“二弟,你今天咋啦?像吃错药似的……” 此时,顾玉生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回头一看,只见妹妹正泪流满脸,便歉意地说道:“妹妹,你原谅二哥吧!二哥在外喝醉了酒,睡了这么长时间还未清醒,心里烦恼,对你胡乱发脾气,太不应该啦!”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替妹妹擦泪。 戚瑶瑶忙替小姑子打抱不平:“玉茹妹子,你二哥不是人,你打他吧,二嫂站在你的一边。”顾玉生对戚瑶瑶嗔道:“哪有妹妹打哥哥的道理呀!……哎,玉茹妹妹,你刚才说遇见阿妈了,是遇见谁的阿妈呀?” 顾玉茹露出笑容:“二哥,我和二嫂在路上遇见我们的亲生母亲娄明轩啦!” 顾玉生有点惊异:“你们真的见到阿妈啦?” 戚瑶瑶自豪地说道:“我俩在进京的路上不但遇见婆婆和李沐文弟弟,而且同他们一起杀过倭寇!” 顾玉生诧异地张着大嘴,久久地打量着戚瑶瑶和顾玉茹: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顾玉人对弟弟说道:“二弟,阿妈在来信中说:你和瑶瑶妹子的婚礼就在京都举行;阿妈在信中还说,长兄如父,让我主持你们的婚礼!” 此时,顾玉生心里像喝了一碗蜜糖,向戚瑶瑶问道:“瑶师妹,你对这门亲事真的愿意吗?” 戚瑶瑶对着顾玉生莞尔一笑:“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蒙面大侠,我谨遵父母之命!”说着,掩着脸笑嬉嬉地跑出门外。 几天后,顾玉生和镇南将军的薪水已经拔下来了。有银子啦!他们一人出一半的钱共同在平安门前租典了一套房子,结邻而居。 戚光突然记起顾玉生曾答应过请大家吃大餐之事,便要求他兑現承诺。顾玉生对他说道:“光弟,下次吧,你二姐夫下次发薪水的时候再请你们。” 戚光哈哈笑道:“你真会计算!你下次发薪水时我和大姐夫已经在回阳州的路上啦!” 而这次镇南将军倒是大方,在京都最著名的临河酒店宴请了大家。 戚光坐在豪华的包间里,爽快极了!他对顾玉生说道:“二姐夫,你当了官就变成吝啬鬼啦!你看看人家镇南将军多大方。请我们到这么好的酒店来吃大餐!” 戚瑶瑶对他说道:“光弟,你二姐夫是庶吉士,是小官,俸禄少,人家镇南将军是大官,俸禄还多;况且我们还要举行婚礼,需要银子……” 戚光朝着顾玉生说道:“顾双探花,你快要当新郎啦?想要我当伴郎就快点拿红包来!” 镇南将军朝他说道:“戚主簿大人,你不能当伴郎!” 戚光问道:“为啥呀?” 镇南将军看了顾玉生一服,说道:“你俩是郎舅关系!” 戚光问道:“那我可以干啥呀?” 镇南将军笑着说道:“给你二姐提鞋吧!” 戚光颇为不悦地说道:“如今我是朝廷命官,是主簿大人了,让我提婚鞋,好像不合适啊!” 顾玉生对戚光说道:“光弟,提婚鞋有大红包呢!” 在顾玉人和戚琼琼成婚时,戚光也提过婚鞋。当时戚琼琼封了八两银子在红包中给了戚光,目的是让弟弟快点中进士,也快点结婚。 戚光想起大姐给的提鞋红包,便问道:“二姐夫,你们打算在红包里封了几两银子呢?” 顾玉生看了戚瑶瑶一眼,说道:“这个我不知道,要问你二姐!“二”字是双数,又是“爱”的意思,估计你二组会在红包里封二两银子!” 戚瑶谣说道:“到时我给你封二钱。” 戚光说道:“你们真是一家人,真大方!” 顾玉茹笑着说道:“戚光师弟,银子多少无所谓,只要是求个好彩头!不过,你很快也要做新郎官了,到时你可不能吝啬啊!” 戚光说道:“玉茹师姐,我的婚事大约到牛年马年之后吧?” “该死!”戚瑶瑶突然叫了一声,“光弟,二姐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那个古灵精怪的未婚妻司马剑南已经来到我们戚家盐店啦!” 这让戚光觉得是平地一声雷:“二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在开玩笑吧?” 戚瑶瑶很认真地说道:“光弟,二姐真的没同你开玩笑!我们离开阳城前,司马剑南已经来到我们家中!告诉你吧,我和你那未来媳妇是不打不相识的!” 戚光满脸笑容地说道:“原来真的有司马剑南这个女孩!那天我以为归………不,是镇南将军是胡编乱造骗我的呢!” 戚瑶谣说道:“她是司马西师伯的女儿,人美得不得了!” 戚光春光明媚,怪嗔地说道:“二姐,你眼光并不独到!你弟弟可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 戚瑶瑶一巴掌打在戚光的屁股上,说道:小子,你艳福不浅!你就偷着乐吧!” 戚光问道:“二姐,你刚才说,你和她是不打不相识!这是什么回事呀?” 戚瑶瑶瞥了顾玉生一眼,然后又同顾玉茹会心一笑,便慢慢地把那天早上自己如何带着顾玉如逛街,如何遇着司马剑南行骗,自己又如何同司马剑南打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像总结似的说道:“你们说,如此的一个美女一来阳城便玩这些,是不是有点古怪呀?” 众人听了,大都哈哈大笑。 镇南将军似乎不笑。她认真地说道:“如此说来,这位司马剑南和我是一路人,今后有机会真想会她一会!” 戚光看着萧归沐很认真的表情,便开起了玩笑:“哎哎,镇南将军,我说您一个大将军,一个‘大男人’,怎么惦记起小官我的老婆来啦!” 萧归沐重重地在戚光头上敲了一记:“今天的大餐是白请你啦! 第十七章 - 盐侠 - 可人 南西大山,群峦叠翠,奇秀多姿。 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在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的桃花寨内,那万亩桃林正在喷芳吐艳。粉红的花瓣,鹅黄色的花蕊,把整个桃花染成红艳的世界。 桃花寨是世外桃源。 桃林里落英纷纷。一棵枝头挨挨挤挤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他手握剑柄,神情凝重,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在相邻的另一棵桃树下,也同样站着一位身着红色衣裙、风姿绰约的女子。她超凡脱俗,卓尔不群。她两手空空。他随时可以出招毙她。 女子伸出细长柔美的手指从桃枝上摘了一朵刚开放的桃花,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然后轻声说道:“邢梵男,别研究啦!你这了桃花寨虽然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而且处处都有人把守,但对于一个武功高强的我来说,要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叫邢梵男的那个中年男人依然一声不吭,如木头人一般。 女子又说道:“我千里迢迢来桃花寨找你,是想请你带着你的女儿和我一起去北真。我想和你成亲。我的父皇会封你为大将军,你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的。” 邢男终于开口:“我们成亲之后,便和你一起带着你们的北真将士来攻打南汉,最后消灭南汉,是这个意思吗?” 红色衣裙女子高兴地说道:“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我父皇承诺,消灭南汉之后便封你为南汉王,掌管南汉现在的疆域,到时你事实上便是‘南汉皇帝’,我便是事实上的‘南汉皇后’,这样的好事南汉朝廷好多官员都在梦寐以求呢。” 邢梵男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去找他们好啦!为何要来桃花寨找我呢?” 红色衣裙女子面带桃花:“因为我廖恩娜爱你呀!这些年我不嫁人就是在等你!邢梵男,这些年我廖恩娜等你等得好苦啊!你就看在我对你如此痴情的份上,跟我回北真吧?” 邢梵男微微摇头,说道:“廖恩娜公主既然你对邢梵男如此痴情,那你就不要回北真啦!你就留在桃花寨吧?虽然桃花寨目前缺衣少食,但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 廖恩娜皱着眉头说道:“邢梵男,我又不傻!实话告诉你吧,我廖恩娜是过不惯苦日子的人,不说要我在这里过一辈子,就是在这里生活一天我都熬不下去!”说着,她眉头紧锁。 邢梵男笑而说道:“那你走吧!在开始的时候我本来是想把你抓起来送官的!” 廖思娜先是嗔怒,然后是面泛笑容,说道,“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了!但临别之前给你一个提醒!” 邢梦男问道:“提醒什么呢?” 廖思娜把手中的那朵桃花丢在地下,说道:“你们桃花寨的这些人都是武武的余党和家眷,南汉的一些重臣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你这个桃花寨虽然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但是一个弹丸之地,没有纵深,朝廷一旦出兵攻打,你也坚持不到几天!况且你们寨子内长满杂草和树木,万一有人用火攻,你们将无处可逃!因此,你们应该早作打算,最好是悄悄撤离挑花寨!” 邢梵男说道:“谢谢提醒!” 廖恩娜拱手作辑:“后会无期!”说完,运起轻功,向寨外飘然而去。 几天后,桃花案附近的几个县镇被一帮不明身份的人攻破,死了一位县丞和几位镇长。 强入自报姓名:“杀人者桃花寨邢梵男。” 知府慌忙修书上报朝廷,并请求朝运派兵来戡乱。 吕倩倩自从那夜与顾玉生缠绵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她暗中派人到浴室院去探听,知道顾玉生已经订了婚,新娘子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且不远千里来到京都正准备同他完婚。这让吕倩倩很沮丧。 这天夜里吕倩倩很烦躁。她躺在床上不停地向自己:“人家已经有婚约,我吕倩倩今后该怎么办啊?” 她想到自己早死的娘。 她在心里对娘说道:“娘啊,要是您还活着那该多好啊!女儿便可以把自己的心思对娘尽情倾吐;女儿遇到难题还可以请娘帮助想出解决的方法;女儿现在已经是顾玉生的人了,无论是给他做妻还是做妾女儿都同意!娘啊,如果您现在还活着,会支持女儿吗?” “女儿知道,即使您现在活着,您也是同爹爹一样反对女儿的想法的!爹爹是南汉的副丞相,有头有面,唯一的女儿去给人家做妾,颜面将大大扫地,可您……” 夜深了。吕倩倩不但辗转反侧,而且寂寞难耐。此时,如果自己能变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变成一只大花猫,趁着夜色跑到浴堂院里去。她要和家里的大花猫一样,她要同顾玉生依偎在一起。 这一夜吕倩倩情欲涌动。但她不可能真的变成大花猫去浴室院。她只能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臂熬过这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吕倩倩咬着嘴唇对自己说道:“我吕倩倩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到浴室院去一趟,再见不到他的人我会疯的!” 起床之后,吕倩倩便坐着周姨娘为她备的大马车出门,天刚亮便来到治室院的大门口。下了车,她低着头走向门房,打听新科探花爷顾玉生住在何处。 门房瞥了吕倩倩一眼,又看了看她的马车,说道:“小姐,顾探花已经搬家啦!” 吕倩倩一听,便在心里骂道:“顾玉生,你真是一位狼心狗肺的家伙,搬了新家也不吱一声!” 她羞红着脸向浴室院的主事要了顾玉生新家的详细地址,匆匆地告辞出来,迫不及待地催着马车夫道:“快快!到祥和街桂花园去!” 马车夫迅速地收好了马扎,坐在车前,挥响了手中的皮鞭,“驾”的一声响,丞相府的豪华大马车“叮叮当当”地离开了浴室院。向着目的地──祥和街桂花园驶去。在浴室院门口站着几位落榜的举子,他们望着离去的马车,咽着口水。 祥和街桂花园是顾玉生和镇南将军共同租典的一个独院。 马车在独院的衙门前停了下来。吕倩倩从窗子就看见院里院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下车一问,原来是顾玉生明日大婚!吕倩倩心头一颤,头晕目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这辈子算是赔了!不是赔给顾玉生一夜情,而是把自己的今生今世都赔给他啦! 她站在街门前出神,心里很痛。她想调头回家去,可两脚却一动也不动,忽见顾玉人和戚光两位新科进士迎了出来。吕倩倩想上前去打招呼,可双脚一动,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下──幸好丫头及时扶住。 主客相见,客气话都免不了。奉茶毕,吕倩倩说想见见新娘子一面。戚光去了,引着姐姐戚瑶瑶进来。吕倩倩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心里说道:“这新娘子好眼熟呀!”又听见吕家的小丫头说道:“小姐,这新娘子长得和你十分相像!”听了小丫头的说话,众人朝吕倩倩看了看,又朝戚瑶瑶看了看,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俩真的很相像!”吕倩倩和戚瑶瑶同时问道:“真的吗?”众人道:“当然是真的啦!” 戚瑶瑶拉着吕倩倩一起来铜镜前一站──两人都惊异道:“咱俩真像一对双胞胎呢!” 此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吕倩倩的心一点也不痛了,而是心情豁然开朗。他拉着戚瑶瑶的手问道:“新娘子芳龄几许?”戚瑶瑶答道:“刚好二十岁。”吕倩倩高兴地问道:“我刚好十八岁;敢问新娘子,今后我是称呼你为姐姐呢还是称呼你为嫂子呢?”戚瑶瑶紧握着吕倩倩的双手:“咱俩长得像亲姐妹,就姐妹相称吧!”吕倩倩高兴地说:“好!” 吕倩倩告辞出来时,顾玉人、戚光、戚瑶瑶和顾玉茹共同邀请吕倩倩明天来参加婚礼。她爽快地答应了。 在回家的路上,吕倩倩对小丫头说道:“今天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在家,咱们算是白来啦!” 小丫头说道:“小姐,明天他是新郎官,一定在家!” 其实,顾玉生今天并没有到翰林院画卯。──他早就请了婚假了。早上出门时,他对家人撤了一个谎:翰林院有些要紧事要办,他不能不去。其实他是想到吕相爷的家去,见见吕倩倩。可谁料到,他到来虽早,吕倩倩却出门更早。结果两人没碰上头。 周姨娘在外客厅接待了他。她对顾玉生说道:“你们两个,一个早日不来,另一个不迟日出去,偏偏同一日子!她天未亮便出门去了!” 顾玉生问道:“姨娘,她如此早急着出要办何事呢?” 用姨娘怪啧道:“你去了许多天了没回头,她等得焦急,便到浴室院寻找你去啦!” 顾玉生惊异道:“她去浴室院?去错啦!我们已经搬家啦!” 周姨娘骂道:“你也真是的!搬了家也不派人来告知一声!” 顾玉生来不及慢慢解释。他匆匆告辞出来,火燎火急地向浴室院赶去。可到了一问,吕倩倩早就到祥和路桂花园去了。 顾玉生出了浴室院。这时他若赶回家,应该与吕倩倩碰着头的。可他想到自己早上和家人说自己是到翰林院画卯去的,翰林院这个时辰尚未撒值,他这个时候回家,自己的谎话便不攻自破了。况且他猜出自己的家人会如实告知吕倩倩,明天便是自己和戚瑶瑶的大婚之日。她知道之后一定会很伤心的,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恨自己呢!他喃喃自语道:“此时是不能回去了,碰着彼此都很尴尬!” 他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心里寻思:“现在离撤值还有几个时辰,如何打发掉这段时间?”他终于想出一个地方来,便板鞍上马,向京都的“柳树园”径去。这“柳树园”,镇南将军最近经常去玩。 京都的夜晚,月亮朦胧。 夜已三更了,本朝首相覃谬的客厅还灯火通明。 有人低声道:“覃相爷,圣上封武状元李沐文为镇南将军是想推翻‘和议’条款吗?” 覃丞相说道:“‘和议’是他定的,他不敢改,也不想改!只是想逐步培植自己的亲信,摆脱咱们!” 那个人愤怒道:“这个傀儡皇帝想变天啦?没门!” 覃丞相摸着胡子问道:“臣功老弟,假如这个狗皇帝要变天,你有何应对办法呢?” 那个人咬着牙齿道:“请相爷给北真人写封信,请他们发兵来京都,杀了这狗皇帝,我们拥护相爷登基当皇帝!” 覃丞相摸着胡子表情阴险地说道:“那你不是逼老夫造反呀?臣功老弟,有人骂我是国贼,现在你又要我造反,那老夫死后将是遗臭万年啦!哈哈……” 站在覃丞相左旁身穿尚书官袍的一位官人说道:“相爷,学生认为当今圣上破格封武状元为镇南将军只是做做样子给朝堂那些激进官员看看,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爱惜人才!” 覃丞相说道:“这就对啦!” 尚书大人说道:“相爷,只是太便宜李沐文那个小子,白白捡了个从二品官!” 覃丞相说道:“那个从二品也没什么,有名无权!只是他现在每天在朝堂里晃来晃去,让老夫心里烦得很……” 尚书大人说道:“相爷,那就让他早点滚蛋吧!” 覃丞相嘿嘿笑道:“贾尚书,这话是你说的,本相从来不这样说话过呢!” 贾尚书说道:“相爷放心!明天早朝之后,相爷的心就不会烦啦!” 第二天,在祥和街桂花园,声声爆竹震耳做聋。顾玉生和戚瑶瑶拜堂成亲了。 顾玉生刚做官,同僚也是刚认识,不好邀请他们参加婚礼。顾戚两家在京都又没有亲戚,故参加婚礼者只有区区之众。吕倩倩带着丫头如约而至。吕丞相不请自来。他带着如夫人周氏,带着贺礼,对顾玉人声明道:“老夫来是做主婚人的!” 结果,如夫人周氏成了这场婚礼的“先生”。吕丞相做了主婚人。顾玉人和戚光分别做了顾戚两家的证婚人。吕倩倩闹着自己要做伴娘,可是没有伴郎的人选,可是在吕相爷的“命令”下,女扮男装的镇南将军做了伴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戚光为其二姐戚瑶瑶提婚鞋,新郎顾玉生给妻弟一个大红包,里面有二十两银子,是原先承诺的十倍。戚瑶瑶低声地对戚光说道:“光弟,这是你二姐夫资助你的路费,省着点花。” 拜堂前,吕倩倩和戚瑶瑶义结金兰,成了异姓姐妹。顾玉生心里暗喜:“你们不结拜,也是姐妹!”吕倩倩赠送给戚瑶瑶一对镶着和田玉的金簪子,戚瑶瑶即把祖母留给自己的一双玉镯回赠给吕倩倩。 拜了堂,喜宴开始了。吕丞相坐在正对门的主席位置上,顾玉人和戚光陪在两边。桂花园里的所有人,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也无论是主子还是奴仆,更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上桌坐席。他们推杯换盏,划拳行令,觥筹交错!新郎新娘举着酒杯,一一敬酒,硬地把一个来宾稀少的场面搞得热热烈烈,喜气洋洋。 伴娘吕倩倩更是热情高涨,端着六只海碗摆在顾玉生面前,抱起酒坛一一倒满,然后说道:“新郎官,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真幸运,己得三喜!所以今天我要敬你三大碗!”顾玉生嘻嘻地分辨道:“我那里来的三喜呀?只有两喜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吕倩倩贴在地耳边说道:“你那夜在我那里不算是‘久旱逢甘雨’吗?”霎时,顾玉生的脸涨得像熟烊的苹果:“这酒我喝就是……”新娘子戚瑶瑶过来阻止道:“不能喝!今晚咱们还要洞房花烛.……” 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大门口进来了一位传旨宦官,大声宣道:“请镇南将军接旨!” 众人一听,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杯子筷碗,跪倒在地下。可是跪了半天,没见任何动静。于是,人们纷纷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然后向四周寻觅,可那里有镇南将军的影子呀? 吕丞相爬了起来,上前拱手施礼道:“公公,今天是老夫的亲侄子顾庶吉士的大婚之日,老夫委托镇南将军出门接一位远房亲戚去了,很快便回来。有请公公坐了下来一起喝杯水酒,等他片刻吧!” 宦官见说情的是当朝副丞相,便说道:“既然是吕相爷发话,下官就等他一等,只是不要等得太久耽误下官的公务!” 吕丞相再次拱手施礼感谢:“谢谢公公!” 在街门前,顾玉人问顾玉茹:“妹妹,镇南将军去哪里啦?” 顾玉茹道:“大哥,她刚才还在,一眨眼就不见啦!” 顾玉生对顾玉人道:“我知道她去哪里啦!”说完,径直马厩,牵出自己的快马,飞身而上,一溜烟没了身影。 原来镇南将军坐在酒桌旁一边喝酒吃饭时,看着热闹的婚庆场面,不知为何,心里像被别人插了一把刀似的,一阵阵撕痛。她在宴席上再也坐不下去了,便悄悄地离开,悄悄地进入马厩,悄悄地牵出自己的坐马。在街前,她飞身上马,直奔“柳树园”去。 她站在“柳树园”的假山后面,眼泪不停地流。对着金鱼池里的金鱼骂道:“臭不要脸的,你太没良心了!这些年来,我萧归沭为了你心都操碎了……”金魚儿似乎也在流泪。 “臭不要脸的顾老二,我早就说过不想做你的铁杆兄弟,要做你的夫人,你是知道的……嘤嘤……”萧归沐一边骂一边哭。 “顾老二,在你的心里真的一点也没有我吗?” 萧归沐突然想到在晒盐场的阿爹阿娘:“阿娘,女儿想死你啦……嘤嘤……” 她伏在假山的石头上:“阿爹阿娘,都说婚烟是父母之命煤灼之言,你们的闺女早就长大成人了,早就想嫁人了,你俩为何不做主呀?……嘤嘤……娘啊,您心里装的都是血海深仇!” 她从假山中摸起一块小碎石,用力地向水中的游鱼投去:“你们看看,人家戚大叔和殷源源婶婶是如何做人父母的呀?他们先给琼琼小姐做了主,然后又给瑶瑶小姐做了主,把顾家的男孩都抢光啦!今后我怎办呀?……嘤嘤……娘啊,您从来都不把女儿婚事放在心上!” 顾玉生早就来到假山后,萧归沐的话句句听得真切!最终他行了出来,说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他在装笑! 萧归沐见是顾玉生,连忙擦了擦眼泪,骂道:“臭不要脸的!你不在家陪酒,跑来这里干啥呀?有你这样做新郎的吗?” 顾玉生上前拱手施礼道:“对不起啦!” 萧归沐问道:“什么对不起呀?” 顾玉生说道:“归沐妹子,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 萧归沐马上止住了他的说话:“好啦好啦!我不喜欢听酸酸的话!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瑶瑶小姐,可小妹心里也只有你!如今你们成亲了,小妹只好把这份爱永远埋藏在心里啦!” 顾玉生拱手道:“我和瑶瑶谢谢妹子!” 萧归沐说道:“我给你当了伴郎,当然要谢我啦!我的红包在哪里呀?快拿来!” 顾玉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道:“当伴郎也需要红包呀!我原以为只有提婚鞋的才需要红包,伴郎不用,所以没有准备!不过,我们回家之后,我一定让瑶瑶给你补上。” 萧归沐说道:“这还差不多!那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玉生急忙说道:“皇上圣旨已到家里,请你回去接旨!” 萧归沐一听,跺着脚骂道:“你真是个糊涂的家伙!为何不早说呢?”说着,匆匆忙忙走出柳树园,牵过自己的马,飞身骑上,向着桂花园去了。 原来是南省妖民暴乱,直冲县镇。当今圣上下旨命令镇南将军带领精兵五千人马立即启程,奔赴南省桃花寨,镇压暴乱。 第十八章 - 盐侠 - 可人 第十八章 魏王府。 自从魏王赵景英年早逝之后,位子东门外东南的魏王府的大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大门两边蹲着的两个大石狮子很久没人清扫了,身上落满鸟屎和枯叶。东西两边的角门这两年偶尔有人出入,但大多时间都被锁得死死的。后门倒是日日有人出入,过去现在都是这样。 魏王府的后门对着北大街,斜对面便是赫赫有名的南市场。魏王府内每天需要的肉菜都是从南市场购买的。 魏王赵景没有亲兄弟,也没有亲姐姐,只有一个亲妹妹赵绰韵,被封为巴蜀郡主。赵景去世那年,赵绰韵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已经拜一代剑客娄三风为师,学习娄氏剑法三年了。 赵景成亲不足半年便离开人世,留下年轻美丽的魏王妃哭得死去活来,本想要跟随丈夫而去,无奈腹中有胎儿,只能活了下来。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儿,取名为赵原。魏王妃有了希望,决意要把儿子赵原扶养成人。可是老天没有眷顾,在赵原四岁那年,一场瘟疫,也让魏王妃真的跟随丈夫而去了。赵绰韵得到消息便匆匆赶回家。她看着年幼的侄子欲哭无泪。她埋葬了王嫂之后便带着侄子赵原离开了家。 赵绰韵十八岁那年嫁给了司马西。赵原也跟着姑姑到了巴蜀。 再后来赵绰韵和赵原都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赵绰韵和赵原离开魏王府之后,魏王府已经没有主人。魏王赵景在世时,他的府属有长史、镇抚、纪善、仪卫、典膳、奉祠和良医等几百人。赵景去世之后,那几百位府属也各奔东西了。有一位姓丁的纪善,曾同赵景一起读过书,两人关系很好。赵景去世之后却不愿意离开魏王府。朝廷不给他俸碌,他便留在王府当管家。他的家人便当起了王府的奴仆。赵绰韵带着赵原离开王府时,便把王府托付给了纪善来看管。 丁纪善对赵绰韵说道:“郡主,请把小王子照顾好便是,老丁会把这座王府管理好等着你们回来的。” 可是,赵绰韵和赵原离开王府快二十年了,至今尚未回头。王府已经没有什么收入了,而能离开的奴仆都离开了,但还有一些老残病和不愿意离开的,加在一起还有二十多人。没有生活来源怎么办呢?丁纪善从后门的南市场中看到了出路──卖菜。他让身体健康的男奴仆跟着自己到菜市场上去卖菜。开始时,他们什么菜都卖,后来专卖莲藕莲子。据说他们卖的莲藕口碑非常好,摆在档口上的莲藕不但表皮光滑好看,而且藕肉白净,节间较长,口感脆甜,深受顾客的青睐。说来也怪,他们卖这种莲藕十几年了,来光顾他们的客人买藕的便买藕,从来没有一个顾客过问过莲藕的产地。 丁纪善有个儿子现在在南省当提刑官。他本来可以跟着儿子去享清福的,但他答应了赵绰韵要看好魏王府,因此他执意留在这里等到赵绰韵和赵原王子回家。 桂花园。 喜宴之后,吕丞相先向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作别。周姨娘执意要同丈夫一起回府,因为丞相今天喝得有点多,周姨娘有点不放心。她要看好丈夫。可是吕丞相说这点酒没事,自己还有点紧要公事要去办,请姨娘放心!周姨娘是个贤惠的女人,知道轻重,便对小书童叮咛几句,然后自己先坐车回府去了。 在今天的喜宴上,吕倩倩喝酒比任何人都多。她是真醉了。她是最后一个作别的嘉宾。 她醉眼朦胧地对顾玉生说道:“新郎官,日头还在半天上,还未到洞房的时候,我吕倩倩要回相府了,你就送我一程吧?” 戚瑶瑶听见,走了过来拉着顾玉生的手,对吕倩倩说道“妹妹,我和夫君一起送妹妹回相府。” 吕倩倩睁开双眼说道:“今天是姐姐的喜日子,妹妹怎敢让姐姐护送啊!”说着,自己先走到马车旁,在丫头的搀扶下上了车,回府去了。 在马车里,吕倩倩泪如泉涌,但没有哭出声来。她真想醉死! 萧归沐接了圣旨之后,便骑马到西郊的兵营去了,直到天黑时才回到桂花园。她回来时,看见顾玉茹尚在桂花树底下洗涮碗碟。 萧归沐走了过去,问道:“玉茹姐,还忙啊?需要我帮手吗?” 顾玉茹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脏碗碟,笑了笑,说道:“就剩下这一小堆不洗啦!不多了,我一个人就成!这两天你也够累的,歇歇去吧!” 萧归沐看了看地面上的“一小堆”脏碗,还真不少呢!估计天黑都洗不完!她捋起袖子,蹲在木盆旁,拿起擦碗布。她负责涮,顾玉茹负责清洗。那情景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两人在晒盐场一起干活的场面。戚光站在桂花树下一会儿看了看身穿将军服的萧归沐,一会儿又看了看穿着红袄袄的师姐顾玉茹,心想道:她俩真像一对“小夫妻”呢──可惜俩都是母的! 戚光走了过来,对萧归沐笑道:“镇南将军,您何时回家探亲来啦?您家的小媳妇既勤快又漂亮啊!” 听了戚光无头无脑的问话,萧归沐一时懵懂。 顾玉茹早就把手中的擦碗布向戚光抛去,骂道:“臭小子,你玉茹师姐尚未嫁人呢!” 从桂花园出来后,小书童向吕丞相问道:“相爷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吕丞相说道:“现在哪里都不去,先在大街上兜儿圈再说。” 小书童掀起帘子探出脑袋,对车夫说道:“相爷说先在大街上兜几圈。”车夫响亮地应道:“好嘞!”便掉转马头,向大街奔去。 吕丞相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似乎他也喝醉了。 马车从东大街到西大街,然后又从北大街到南大街,兜了一圈又一圈。可吕丞相依然一言不发。他似乎睡着了。 日要落山了。吕丞相才开口说道:“咱们到魏王府的后门去。” 车夫这回是默默地掉转马头。他知道去魏王府的路。他已经多次到过那里。 马车刚在魏王府的后门一停,似乎像已经约好似的,只见丁纪善抱了一袋东西从后门里走了出来,然后爬上了吕丞相的马车。但他很快又下了马车,回魏王府去了。 马车回到相府时,小书童从车上搬下一袋莲子干──是丁纪善抱来的。 周姨娘看了看那袋莲子干,向吕丞相问道:“相爷,这袋莲子干是从何而来的呢?” 吕丞相笑了笑,说道:“马车经过菜市场时顺便购买来的。” 周姨娘问道:“您买这么多莲子干做何用?” 吕丞相说道:“莲子醒酒汤是给倩倩醒酒的。” 桂花园。 “二弟和瑶妹的婚礼终于办妥了。” 顾玉人坐在客厅的长椅上一边休息,一边喝茶。他是兄长,此时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去年离开阳城进京,既参加了文科举又参加了武科举,二弟、光弟、归沐妹子和自己都得偿所愿。这让顾玉人心中大感欣慰。他静静地坐着,两眼看着院子里的弟妹们嬉闹,会心地笑着,咧着嘴笑。 客厅里已点了灯。 桂花树下有月影。 顾玉人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来到院子的桂花树旁。他又久久地站着,思绪千万。 他眯起那双让戚琼琼从小就心醉的丹凤眼,仰望着高空悬挂的皓月。那双丹凤眼是从母亲娄明轩那里遗传来的,总是笑意醉人。 他开始思念生活在盐场的阿爸、柔雅婶子和萧天剑叔叔;生活在戚家盐店的岳父戚薇、岳母殷源源、妻子戚琼琼和儿子大宝。 萧归沐走近来问道:“玉人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顾玉人回头笑了笑,说道:“归沐妹子,我正在思念家里的阿爸……” 萧归沐说道:“大少爷,我也想念我的阿爸阿妈啦……”说着,眼泪早就滴了下来。 顾玉人道:“妹子,别哭!我和戚光弟弟过几天便回阳州上任去了。你写一封书信给我带回去给柔雅婶婶吧!” 萧归沐道:“我早就写好了,明天拿给你吧!” 顾玉人说:“好!……你还有事?” 萧归沐慑懦地说道:“我……我有一件事想征求大少爷的意见一下……” 顾玉问道:“何事?” 萧归沐说道:“我想让玉茹姐姐也女扮男妆,充当偏将,随我出征可否?” 顾玉人听了大惊,思量了很久,问道:“玉茹妹子她可自愿否?” 只见顾玉茹上前来,说道:“大哥,我和归沐妹子商量过了,我愿意!” 顾玉人说道:“既然如此,愚兄也同意。” 顾玉茹道:“谢谢大哥!” 萧归沐对顾玉茹道:“玉茹姐姐,名字也改成顾玉吧?” 顾玉茹道:“可以。” 萧归沐对她说道:“那明天在校场点兵时,我让书记官以‘顾玉’的名字为你登记上报吧?” 顾玉茹深深的点了点头:“可以。” 第二天早晨,萧归沐和顾玉茹背着行囊,与顾玉人、顾玉生、戚瑶瑶和戚光告辞,离开了桂花园到兵营去。离别时,她把自己写给阿爸阿妈的信交到顾玉人手中。 戚瑶瑶骑着马送她们到了南城门,依依惜别。 也许是量子纠缠,心有灵犀之缘故吧? 在顾玉生和戚瑶瑶举行婚礼的那一天,距离京都千里之遥的戚家盐店,一大早屋顶上来了一对喜鹊“喳喳喳”地叫个不停;院墙脚下的红玫瑰绽开了笑脸,散发出阵阵醉人的芳香。 早饭后,戚薇的心情非常好,抱着半岁多的外孙──顾大宝在院子里玩耍。小家伙推着学步小车满地奔跑。戚薇看着跌跌撞撞的小外孙,可爱极了,抚掌大笑。不知不觉已过了午睡的时辰,戚琼琼过来要抱小家伙回房午睡,可他就是不肯走,两只小手抓住车把紧紧不放,并哭着向外公求援。 戚薇上前哄道:“大宝不哭!咱们大宝不午睡啦!要继续玩小车……” “爹?”戚琼琼妥协了,松了手。小家伙破涕为笑,飞快地推开了小车,脸上还挂着泪花。 殷源源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哈哈,真是‘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琼儿,你不要对他太狠!你小时候比他还要顽皮呢!” 戚琼琼忸怩道:“娘,我那里对他狠啊!” 其实,戚琼琼是一位非常睿智的年青母亲。在夫君顾玉人进京赶考时,她挺着大肚子为丈夫收拾行李。儿子出生后,她一个人在家,上孝敬公公,下抚养幼儿,尽了一个儿媳应尽的本分。然而,丈夫不在身边,女人的心总是空荡荡的,到底藕断丝连。每当夜静更阑时,独守空房的滋味真难熬.。她常常遥想着京都,思念着夫君.。 今夜,风清月皎。 大宝和外公一起玩耍了一整天,喂饱了奶后早就睡了。戚琼琼背靠着床头,织着毛衣。她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一轮皓月悬挂天边,微风习习,传递着相思愁绪。她又开始浮想联翩了,冥神闭眼,默默地问道:“远在天边的夫君,你知道我在想你吗?”可明月没有回答她,窗外树影婆娑。戚琼琼久久地坐在梳妆台前,回想着梦里的每一个情景,每一句对话,表情渐渐地凝重起来,喃喃自语道:“夫君,今后我戚琼琼再也不能离开你半步啦!” 镇南将军带兵出征的日子到了。 清晨,镇南将军身穿红色战袍,站在号令台上,英姿飒爽。其身边是女扮男装的偏将军顾玉。 他高声地对将士们说道:“各位将士,陛下说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南省桃花寨的妖民暴乱,直冲县镇,混乱秩序,怎么办呀?” “镇压!镇压!坚决镇压!”校场内喊声震天。 镇南将军手中长剑仰天一举:“出发!” 五干将士雄赳赳地开赴南省桃花寨去了。 吕丞相向镇南将军祝愿道:“祝愿少年将军此去南省所向披靡,凯旋而归!” 镇南将军骑在马上抱拳施礼道:“托圣上的洪福和吕相爷的吉言,卑职会尽心尽力的!” 来校场给镇南将军送行的除吕丞相之外,还有吕倩倩、顾玉人、顾玉生、戚瑶瑶和戚光。 出了校场,顾玉人抱拳对吕丞相等告别道:“相爷,倩倩小姐,二弟、瑶妹,我和光弟也要回阳州上任啦!” 吕丞相说道:“祝两位新贵前途无量!” 顾玉生也说道:“大哥,光弟,路上千万要小心!” 戚瑶瑶流着眼泪说道:“姐夫,光弟,一路顺风!请姐夫代我俩向公公、阿爹阿娘问好!……向大姐等问好!……常来信……”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现在的祥和街桂花园只剩下顾玉生和戚瑶瑶小夫妻俩了。他们新郎帅,新娘美,新婚伊始,两人世界过得甜甜蜜蜜,有滋有味。 顾玉生甜得心都快要飞出心坎──暗恋多年的姑娘终于成了自己真真正正的女人!他当然乐啦!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这是在做梦!有时真的不敢相信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就是戚瑶瑶。离开家乡前,从小到大,这个美丽高傲的姑娘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次,更谈不上喜欢自己啦!所以,他金榜题名之后,遇到了和她长得很相像的吕倩倩,心里有了替代品,才有了同吕倩倩一夜的缠绵。至今,他一直后悔自己那一夜喝醉了酒,乱了性。他是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必须给人家一个交待才对。他曾经想,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会先找吕倩倩做个解释,然后向她认错赔罪,接受她的惩罚之后再同戚瑶瑶完婚。可一切都来不及做。而自己与戚瑶瑶完婚后,吕倩倩对自己也没有太多的纠缠。吕丞相一家人也相没有把自己怎么样,反而是像亲人似的。自己同他们家人走得越来越亲亲密了。至今,顾玉生除了自己负疚之外,他还未找到与吕倩倩单独解释的机会。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让人捏汗! 晚上,戚瑶瑶关好了街门之后,便拉着顾玉生回到闺房,享受着两人世界。 新婚伊始,戚瑶瑶的心情格外地好。他非常懂得浪漫。今晚她先把房间里其他蜡烛都吹灭了,只留下一对红蜡烛亮着──光线变得非常柔和,既温暖又多情。戚瑶瑶外冷内热,懂得制造浪漫。 一进房内,顾玉生同往常一样先关好窗,然后拿起一本书便坐在床头看。戚瑶瑶却忙着往自己身上涂蔷薇露。蔷薇露的香气非常诱人了。顾玉生向戚瑶瑶问道:“瑶妹,讲真话,你是什么时候回心转意爱上我的呢?”他想起自己那个梦怕她从窗口飞走。 戚瑶瑶娇羞地反问道:“想听吗? 顾玉生坐正身子,说道:“当然想!” 戚瑶瑶情眼一瞪:“那先完成作业我慢慢告诉你!”说完,脱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赤裸裸地平躺在床上 顾玉生手脚并用地把戚瑶瑶抱在怀里,两人静静地钻在被窝中。顾玉生将头埋入她纤白温软的颈窝里说道:“瑶妹,我的作业写完了,你的故事可以讲了吗?” 戚瑶瑶一个翻身,爬上顾玉生的身,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原来,自从那天顾师伯告知戚瑶瑶那个蒙面“盐侠”就是顾玉生之后,她先是震惊,后是欢喜,再后是产生爱,最后,她觉得自己心里早就把他封存在里面了,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有启封罢了。 渐渐地,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也是在单相思。这是不成的!她是个剑客,没太多算论。她对母亲说道:“阿娘,别忘记戚家盐店还有一个女儿待嫁呢!” 殷源源问道:“丫头,你也想飞啦?想离开阿娘啦?你看上谁?” 戚瑶瑶红着脸说道:“顾师伯还有一个儿子未婚呢!” 殷源源显得一点惊讶也没有,用手指括了括戚瑶瑶的鼻子说道:“一个女孩子给自己提亲,真不害臊!” 结果,顾戚两家请来媒人,定了这门亲事。然而婚事虽是下了,可戚瑶瑶还是不放心──她知道萧归沐也喜欢顾玉生,怕他们日久生情,怕节外生枝。他又找个机会对母亲说道:“阿娘我想进京找他去。” 殷源源问道:“为什么呀?” 戚瑶瑶凑近母亲,低声说道:“阿娘,你听说过京都流行‘榜下捉婿’吗?万一他……”她说不下去。 殷源源笑道:“哈哈,都说女大不中留,这话为娘信啦!好吧,就让玉茹那丫头陪你进京一趟吧!” 戚瑶瑶高兴地说道:“谢谢娘!” “……我与玉茹孩子在路上行走了几个月,其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你说我对你算是一往情深吗?……哎,夫君,你怎么睡了吗?”戚瑶瑶情意绵绵地摇了摇头,给夫君和自己盖好了被子,酣然入梦。他正在给顾玉生说述往事。 顾玉生身体内的自主性计时系统──生物钟节律性很强。五更三点,他醒来了。他有点困,但他必须要上早朝了,不能多睡了。他轻轻地用一只手托着戚瑶瑶的头,抽出自己快被压麻的另一只手,掀了被角想下床。可戚瑶瑶立马往前滚了半圈,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不放。顾玉生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耳朵,然后分开她的双手,拿出自己的枕头塞在她的怀里。戚瑶瑶紧紧地抱着枕头睡去了。顾玉生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匆匆洗漱完,骑着马上朝去了。 也许是戚瑶瑶有旺夫之命吧!不久,圣上惜才,诏命顾玉生为兵部堂主事。 接到诏命的这一天临昏,顾玉生穿着一套堂主事的新官服回到家中,对戚瑶瑶说道:“夫人,兵部堂主事给夫人请安啦!”他连说了两遍可是戚瑶瑶却坐在椅子上不移动也不做声。 顾玉生上前搂住她道:“瑶妹,我回来啦!” 只见戚瑶瑶猛然地转过身来紧紧地抱着他,“哇”的一声嚎哭起来。 这可把顾玉生吓坏了,连忙问道:“夫人,瑶妹,你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可戚瑶瑶只是呜呜呜地嚎哭,没说话。 顾玉生双手捧起妻子的脸对着自己,又问道:“瑶妹,别哭!谁欺负你啦?快告诉我!” 戚瑶瑶哭着说道:“玉生哥,咱们回老家阳城去吧?我不想呆在京都了!” 顾玉生心里焦急,问道:“为什么呀?”戚瑶瑶呜呜呜地哭道:“我想念我阿娘啦……” 顾玉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他无可奈何地笑道:“可是,咱们不能离开京都啊!” 戚瑶瑶睁着大眼问道:“为什么呀?” 顾玉生抱紧了妻子:“我是朝庭命官,是不能随意离开的。” 戚瑶瑶哭着恳求:“夫君,咱们不要做官啦?” 顾玉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为啥呀?”戚瑶瑶很委屈地哭道:“咱们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太孤单啦!你看,这个大院子前几天还是热热闹闹的,可现在归沐和玉茹妹子走了,大哥和光弟也走了,如今变得冷冷清清的!我怕,找很怕!” “瑶妹别哭,”顾玉生替她擦去眼泪,“瑶妹别怕,有玉生哥在这里呢。”现在戚瑶瑶常称顾玉生为玉生哥。 顾玉生紧紧地抱住了妻子。慢慢地,戚瑶瑶止住了哭泣。两个人手拉着手,准备吃晚饭去。只见吕丞相的小书童又来了,问道:“请问顾堂主事大人在家吗?我家相爷和倩倩小姐邀请大人携带夫人今晚到相府赴宴。” 第十九章 - 盐侠 - 可人 第十九章 相府的小书童离开之后,顾玉生便走向厨房为戚瑶瑶端来一大盆洗脸水。 戚瑶瑶先用盆里的水把脸上的泪痕洗掉,然后坐在铜镜前补了妆,并回卧房内更了衣。 顾玉生忙着锁门。桂花园内有十几间房,他一一关好并上锁。 小夫妻俩一起走出衙门,一起坐马车到相府赴宴去了。 马车刚在吕相府的大门前刚停,只见吕倩倩一脸春风地迎了出来,拉着刚下车的戚瑶瑶的手说道:“姐姐,今晚家父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同玉生哥商谈,而我也正好有话儿想对姐姐说,仓促邀请,打乱了你们的日常安排,请多多包涵!” 戚瑶瑶连忙说道:“我俩是结义姐妹,而吕相爷又是玉生哥的恩师,那天在婚礼上相爷、周姨娘和妹妹你又盛情帮忙,我和玉生哥都很感激!早就想上门来道谢了!今天受到邀请,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吕倩倩笑着说道:“姐姐如此说,妹妹就心安啦!” 顾玉生瞥了戚瑶瑶一眼,然后对吕倩倩说道:“瑶瑶说得很对。我俩确实是早就想上门拜访啦!别的不说,你和瑶瑶义结金兰,我们便成了亲戚,亲戚之间应该多走动是不是呢?” 吕倩倩白了顾玉生一眼,拉着戚瑶瑶往内走,心里骂道:“狼心的家伙在撒清关系呢!你我已是夫妻,怎能说成是亲戚呢?你撇不清啦!” 一时进入府内,来到饭桌前,吕丞相微笑着点头表示欢迎。雍容华贵的周姨娘横摆着手势说道:“请兵部堂主事大人琴瑟入座!” 看到如此庄重热情,顾玉生受宠若惊,双手拱起,准备施礼。吕倩倩拽了拽他的衣袖,止住道:“快坐下吧!再客气菜都凉啦!” 吕丞相、周姨娘、吕倩倩、顾玉生和戚瑶瑶等五人围坐一桌酒菜前,有说有笑地吃着。看那气氛,那里像是宴请客人呢?倒像是一家大户人家正在吃晚饭。 一时喝了酒,吃过饭。周姨娘和吕倩倩拉着戚瑶瑶到倩倩的闺房说话去了。要问她们说了什么悄悄话呢?无从得知。 顾玉生跟着吕相爷来到书房坐下。丫环摆上茶果退下去了。顾玉生向吕相爷说道:“相爷你有事只需派一个人到桂花园通知一声,晚辈自然全力效劳,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啦!” 只见吕丞相打开了密柜,取出一本书来,看了看,左手托着,右手拿起一块红色干布,拂了拂上面的尘灰,然后一页一页地翻开看着。大约十页八页时,他停下来,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合上书本,把书向顾玉生递过来,说道:“老夫想把这本书送给你保管。” 顾玉生接过一看,大惊失色道:“武武遗书!”看着“武武遗书”这四个字,顾玉生就被深深地震撼了。他曾经无数次听人说过,这是一部富有传奇色彩的旷世奇书;是赫赫有名的武将军戒马一生总结出来的绝世兵法和神功秘籍。据说,有了它,随便一支军队都能无敌于天下;有了它,练成了神功,便成了武林至尊,号令天下。素有“得武武遗书者得天下”一说。也是因为它,两个国家曾大动干戈,血流成河;因为它,天下群雄为此趋之若鹜,不惜打斗残杀,甚至家破人亡。 这是一本禁书。顾玉生两手颤抖地翻开了第一页,所记录的是日历,人名。他又翻开了第二页,所记录的是也是日历,人名。他往下翻三页,四页。五页……都是日历,人名!这明明是一本花名册!那里是绝世兵法和神功秘籍呀!他抬头看着吕丞相,吕丞相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详细看看那里的人名是谁。 顾玉生又从头一一看起,这些人名大多都不认识。突然他眼睛一亮,自己的父亲顾大同,母亲娄明轩的名字也录在其中。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桃花寨的大当家邢梵男。他是南省暴动妖民的首领;镇南将军正在带兵去镇压的朝廷通缉的主犯。 顾玉生既失望又惊愕。失望的原因是,本以为吕丞相赠送给自己的是传说中的《武武遗书》,原来不是。惊愕的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原来也是精忠报国之英雄,自己也是英雄之后。他一切都明白了。为何父亲一直不敢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为何总是低调做人,为何不让哥哥和自己参加武举,为何不回中原,此时,顾玉生真的一切都明白了。 顾玉生拿着名册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吕丞相神色深沉地看着他。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丞相试着问道:“贤侄,吓坏了吧?”顾玉生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吕丞相深情地说道:“看了这本名册簿,你第一个要问的是:为啥这本名册簿也叫《武武遗书》?是吗?” 顾玉生抬起头,看了看吕丞相。 吕丞相说道:“这本名册簿确实是武武英雄的遗物!” 顾玉生睁大了眼睛,看着吕丞相。 吕丞相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大口,说道:“当初武武将军同老夫都是同朝臣子,他是元帅,老夫是兵部的一位主事。”他是被奸人陷害,蒙冤入狱的。他的亲人曾求助于我,但老夫当时是个中官,没能力救他,也不想救。只是为了表示一点同僚情分,老夫花了大钱买通了狱长,亲身到大牢里探望他一次。分别时,他偷偷地塞给我这本名册簿,小声嘱咐道:“请妥善保管!这本名册簿记录的都是我南汉国分散在各地的忠勇之士。虽然朝廷目前正在妥协,但国家统一是历史的进程,朝廷迟早会北伐的。届时,这些人都用得上。” 顾玉生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吕丞相继续说道:“武武英雄知道老夫是个文弱书生,还嘱咐道,今后若遇着一位智勇双全的救国之士则把这本名册簿转赠之。” 顾玉生连忙把手中的书递回给吕丞相,说道:“晚辈不是勇士,也没有智勇双全,请……” 吕丞相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说话,说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当时,这本名册簿是没有封面,为了便于保藏,老夫自己添上了‘武武遗书’这个封面。” 顾玉生摇着头说道:“原来知此。” 吕丞相瞪着顾玉生说道:“很失望吧?不是流传中的那本旷世奇书吗?” 顾玉生点着头。 吕丞相说道:“流传的东西未必是真的!我不知道武武英雄到底有多少遗物,有几本遗书,也不知道他把那些遗物交给什么人惠存。但这本名册簿是他亲手交给我的。我把它当成遗书不会错吧?” 顾玉生除了点头就是点头。 吕丞相继续说道:“你别这样瞪着我!我知道你第二个要问的是你父母的名字为何也在这本名册簿之中?是吗?” 顾玉生点着头。 吕丞相说道:“我和你父亲顾大同母亲娄明轩是故交。沦陷前,你父亲顾大同是大内侍卫。你母亲是女营头颅,是柔雅公主的贴身侍卫。我和你父亲还是情敌呢!沦陷后,他们都成了武武元帅的部下,他们的名字当然也在这本名册簿之中啦!” 顾玉生突然问道:“相爷,晚辈斗胆向一句,按照当时情形,如果你的官有現在这么大,能救得了武武英雄吗?” 吕丞相说道:“比登天还难!” 顾玉生说道:“如此说来,武武老英雄当时是与天为敌啦?” 武武吕丞相说道:“可以这样说。” 吕丞相端起茶杯喝着茶,顾玉生手里拿着《武武遗书》一言不发。客厅里静悄悄的。 良久,顾玉生抬眼朝吕丞相看了看,问道:“相爷,您把这本名册簿赠送给晚辈有什么目的呢?” 吕丞相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说道:“从此,你就是这本名册簿的牵头人,继承武武元帅的遗志,为实现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复兴而奋斗。 顾玉生知道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很平常,但感觉到是一副非常沉重的担子。连忙说道:“晚辈才能有限,且又年轻又粗心,怕保管不好这本书,请相爷另择贤人赠送之吧?” 吕丞相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说道:“自从你中了双探花之后,老夫就开始关注你。你文武全才,非常适合老夫的条件。于是,通过‘榜下促婿’让小女与你接触,对你进行考察。可你这小子真混蛋,第一夜就把我的心头肉勾去了,这让我很痛心!更让我失望的是你太没有自制力了!我本来想另寻人选的!” 吕丞相的骂话让顾玉生心惶恐不安,怦怦直跳,脸涨得血红。 吕丞相笑道:“但老大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顾玉生问道:“为何呀?” 吕丞相笑道:“是因为你母亲娄明轩的一封书信! 顾玉生惊异道:“我母亲的书信?” 吕丞相说道:“你从相府离开之后,老夫便接到你母亲的飞鸽传书。信中说,家里已给你订了亲,你是不知道的,未婚妻正在来京路上,要在京都同你完婚,请我帮忙做你们的主籍人。这时候,我才知道顾玉人和你是顾大同的儿子,非常高兴!顾大同和娄明轩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他们的儿子肯定也不差!于是决定你是最终人选!小子,你占了我女儿的便宜,老夫却为你和另一个女孩主持婚礼,并且是不请自来的,合常理吗?” 顾玉生摇了摇头。 吕丞相笑了笑:“你明白就好!你好好接下这本名册簿吧!” 过了片刻,顾玉生摇着手中的书:“相爷,您就不怕我把这本名册簿拿去邀功求赏吗?” 吕丞相愣怔了一下,严肃地说道:“怕!但想到我南汉有千千万万个兄弟姐妹在北真尽苦受难,受尽屈辱,心里就非常痛!这种痛是长时间的,太难熬啦!杀头是瞬间的痛苦。两者比较,老夫选择杀头!况且这本名册簿里有你父母亲的名字,你去告密了也要连坐,也没有好果子吃!” 顾玉生辩道:“我告密了,立功了,当今圣上会赦我无罪的!” 吕丞相说道:“我会反咬你一口,说你是主犯!我是当朝副丞相,你只不过是一个六品的主事。我相信当今圣上听我说的话还是比你说的多──这些风险老夫早就考量过啦!” 顾玉生拿走《武武遗书》藏入怀里,说道:“原来相爷早就把晚辈算计上了,真是老奸巨滑! 吕丞相嘻嘻笑道:“你小子也受惠无穷,有我这位老泰山屁护着,官运亨通!” 近二更时分,顾玉生和戚瑶瑶才告辞了吕丞相、周姨娘和吕倩倩,坐着相府的大马车回家。顾玉生的胸口里藏着那本名册簿──《武武遗书》。夜里的街道上行人稀少,马车跑得飞快。月光下,街道两旁细长如丝的垂柳随风飘荡,跳起了轻柔而优美的舞蹈。 顾玉生和戚瑶瑶坐在马车里,谁也不开口说话。 顾玉生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书还在!他用力按了按,书硬硬的,心里感觉有点冷。他回想起今晚的一切,他仿佛在做一个梦。他突然想起了名册簿里的名字,除了自己父母亲之外,还有好多不认识的精忠报国之士。他脑海里呈现了一个北代的场面──名册簿里的那些勇士的身穿战袍,骑着战马,手握兵器,杀气腾腾地向北真人赴去…… 一路上,顾玉生全身热血沸腾! 到了桂花园,戚瑶瑶打发走了马车夫,回房先醒了。 顾玉生一个人在书房中忙了很久。他要把那本《孙孙遗书》保藏好。 顾玉生从书房里出来时,鸡已鸣。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北斗星,已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了。 他洗漱一下,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只见戚瑶瑶拥着被子睡得正香。他俯下身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她猛地睁开了眼,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道:“到画卵时辰啦?为何不唤醒我呢?”说着,要穿衣下床,准备给顾玉生烧水净面。顾玉生一把按住了她,说道:“我已洗过了,我出门之后你记得闩上了门再睡。”戚瑶瑶坐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不能让你说我是懒婆娘呀。”顾玉生看了看妻子身上穿的衣服有点旧,便对她说道:“瑶瑶妹,咱们已经有钱了,你去量做两套新衣吧!”戚瑶瑶说道:“结亲的时候玉茹妹子不是帮我做了一件新衣吗?”顾玉生说道:“那一件是婚纱!你总不能天天穿着婚纱出门吧?”戚瑶瑶猛然抱住他的腰,撒娇道:“我就是要天天穿着那套婚纱出门,天天做你的新娘……”顾玉生紧紧地搂抱着她,亲吻着她的嘴,说道:“好吧!我也天天做你的新郎。 戚瑶瑶送顾玉生到衙门外,看着顾玉生骑在马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关了衙门,回到房里。 她闩上了房门,上了床,又躺在被窝里。可是怎么也不能入睡了。开始时,他想起了萧归沐看顾玉生的眼神;接着,她又想起了吕倩倩看顾玉生的眼神。 戚瑶瑶暗自说道:“你们喜欢他也没用!我戚瑶瑶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阵之后,慢慢地,又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端来一木盒清水洗漱,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她对着铜镜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猛然地发现眼睛有点肿,眼圈也有点黑──是熬夜,睡眠不足所致。她对自己有点失望,只熬了几夜,怎就有了黑眼圈了呢?她拢好了头发,站了起来,到火房里生火,先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端在饭桌上待其稍凉再吃;再煮了半木盆热水,两手端来放置在梳妆台旁的小木凳上,她打开衣柜,拿出一条新毛布,将它放置在木盆的热水里,然后拿出拧干。他坐在梳妆台前,闲着双眼,将热毛巾敷在眼睛上面。约过了一刻钟,她又重复热敷一次。 她又对着铜镜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眼睛似乎不太肿了,黑眼圈也淡了很多。她对铜镜里的自己调皮地眨了眨眼,笑了笑。突然停止了动作,两眼痴痴地瞅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铜镜里的她太美啦!细眉,红唇,嘴里衔着樱桃,面若桃花。戚瑶瑶自己羡慕自己道:“顾玉生,你太有艳福啦!” 戚瑶瑶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面条一边寻思:今天自己一个人在家如何度过呢?她突然想到,顾玉生早晨出门时要他去做两件新衣服之事,自言自语道:“今天有空,我何不现在就去做呢?”于是,她迅速地吃完了面条,涮净了筷碗,回到卧室里重新打扮一番,袖里藏着银子,关好了衙门,叫了一辆马车坐着,向布庄量做衣服去了。 她在布庄街旁下了马车,拿出碎银子付了车夫的租车钱。她掸了掸衣服,正准备进入霓裳阁内,突然听到有人在哭,是女孩子的声音,哭声很悲惨。 戚瑶瑶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女孩子,大的约十二三岁,小的不大十岁。她俩跪在地下,两人头上都插着稻草,胸前挂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卖身葬师傅”。在她俩的身后,躺着一具男尸,用旧草席裹着。 刚才的悲惨哭者是大女孩的,她还在哭:“师傅呀师傅,您为什么丢下我俩呀?……” 周围驻足着一些人,说说点点。戚瑶瑶向旁边一位老年人向道:“什么回事?”老年人打量了她一会,说道:“夫人,常年在庄口耍杂技的那个外地人得病死了,没钱埋葬。这地上的两个女孩是他的徒弟,要卖身葬师傅。”戚瑶瑶听了之后“哦”了一声。 那位老年人又说道:“夫人,那位杂技师傳是个好人,如今他死了,这两位小姑娘无依无靠,怪可怜的!您就帮帮她们吧!”说着,他低头向跪在地上的两位小女孩看了看,“我说你们两个孩子就别哭了,快过来求拜这位夫人,恳请夫人帮助你们吧!” 两位女孩听见,连忙跪着向前,齐齐拜倒在戚瑶瑶的脚下。 大女孩哭道:“夫人,我叫白云,她叫彩云。都是师傅买来的徒弟。我们姐妹两人跟着师傅常年在外面卖艺,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请您帮帮我们埋葬了师傅吧!今后做牛做马我俩都愿意!”说着,两人又齐齐拜了下去。 戚瑶瑶寻思了片刻,一手一个把白云彩云拉起,说道:“别拜了,姐帮你们就是!” 南汉朝廷目前有两个丞相。一个是首辅覃谬,另一个是吕丞相。吕丞相是前朝遗老,副丞相。覃首辅朝内朝外都有人,独霸着吏部、户部、礼部、刑部。他又同当今太后紧密相连,是事实上的“皇帝”。 说来也巧。在吕丞相把那本登记着武武将军麾下活着的或战死的人员花名册──《武武遗书》交给顾玉生的那天晚上。覃首辅也在他的密室里把一本名字也是《武武遗书》的花名册交给他的至亲──南冶州知府王武良。所不同的是,吕丞相要求顾玉生今后要保护和照顾好花名册里的人员或其家眷;而覃丞相即要求王武良按照花名册里的名单一一除掉,绝对不能留一个活在世上。 其实,王知府这次进京是逃回来的。听说这次桃花寨附近的几个县镇被“强人”攻破与他有关。“杀人者,桃花寨邢梵男也”这几个字也是他派手下人写的。他上报朝廷并请求朝廷派兵到南治州桃花寨戡乱的书也是在覃相爷的府里写的。他一直龟缩在相爷府中,不敢回南治州去。 覃首辅坐在太师椅上,脸上神情狡诈。他手是拿着《武武遗书》,对王武良说道:“武良老弟,你不能再在这里呆啦!镇南将军那小子已经出兵几天了,你必须马上回南冶州去,并且要在朝廷的五干精兵到达南治州前回到你的冶所,听清楚了吗?” 王武良站在覃首辅面前卑微而狡诈。虚伪地答道:“武良听清楚啦!──表姐夫!” 覃丞相继续说道:“你要利用这次朝廷出兵戡乱的时机把《武武遗书》里的属于你们南治州的人全部消除干净!这个你做得到吗?” 王武良双颜婵膝地说道:“武良能做得到──表姐夫!” 覃丞相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至亲,皱了皱眉头,把手中的《武武遗书》递给了王武良,说道:“武良老弟,若这次镇南将军戡乱有功,你便可调回兵部当侍郎啦!” “谢谢表姐夫!” 看官,镇南将军戡乱有功和王知府调回兵部当侍郎是一码子事吗? 第二十章 - 盐侠 - 可人 第二十章 在东南省沿海的一隅,距离海岸线二十多海里的海面上,有一座被蔚蓝大海温柔环抱的岛屿──明月岛,它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碧波万顷之中。漫步于海边,脚下是细腻的沙粒,耳边是海浪的低吟,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海面,那一刻,人们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被这无垠的海洋所吞噬,只留下心灵的宁静与自由。 明月岛自然风光独特:海岸线曲折蜿蜒,沙滩细腻柔软,海浪轻轻打着岸边,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岛形似哑铃,长十五里,宽四里;夏不热,冬不冷;岛上绿树成荫,植被茂盛,尤其是那些历经风雨却依然挺拔的古大树,是造船的好材料。 春天,万物复苏,明月岭上的花朵竟相绽放,将明月岛装扮得如同一个绚烂的大花园。岛内有两个小平原,开垦出来可以种植木薯、葫芦瓜等。明月岛的中部有座海拔不高的山峰,叫明月岭。明月岭的脚下长年四季有泉水细细地流淌。是淡水,可以饮用。若把泉水引到岛两头的两个小平原进行灌溉,据说也可以种植水稻、玉米等。这个,桃花寨的寨主邢梵男在二十年前便在这里试验过,他说很好。 明月岛中部的西海岸有个月亮湾,海水盐分浓度很高,是天然的晒盐场。 夏天,明月岛碧空如洗,几朵白云悠然自得地游走于天际,与下方的碧海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自然画卷。明月岛绿树成荫,野果飘香。每当夜幕降临时,天空上星光闪闪;地面上亿万只萤火虫全出动,像一棵颗颗夜明珠在夜空中飞舞。整个明月岛一遍明亮,人们分辨不出到底是星光还是萤光。 秋天,金黄的落叶把整个明月岛铺满,就像铺上一块金黄的大地毯,人踏在上面沙沙作响──脚底软绵的,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 冬日,明月岛没雪。 明月岛并非一座荒岛,而是有人居住的。 明月岛的所有权者是一个神秘的人。真正的岛主是邢梵男。 京都。 送走了萧归沐和顾玉茹之后,顾玉人和戚光也同吕丞相、顾玉生、戚瑶瑶作别。 两人藏好吏部颁发的敕牒和告身,一人骑着一匹快马,走出京都的南门,向家乡阳州奔去。 他俩日行官道,夜宿驿站;登重冈,修复岭。路过一些著名圣地时,郎舅两人也匆匆游玩一下,并在石头上刻上两人的名字,记录两人曾来过此地。 顾玉人和戚光在路上行了近三个月,终于回到阳城。 那天快晌午时,顾玉人和戚光进入阳城的北门。 看着熟悉的街道,听着熟悉的喧闹声,戚光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向顾玉人问道:“姐夫,咱们先回家去再到府衙报到呢还是先到府衙报到再回家呢?”他希望先回家。他非常想看看司马剑南到底长得如何。 顾玉人勒住马,回头说道:“光弟,我俩现在是官身,应该守规矩──先报到吧!” 戚光朝戚家盐店方向看了看,说道:“好的。” 顾玉人和戚光一起进入阳州府衙,报到后,顾玉人正式上任阳州军事推官,戚光为阳州府主簿。办妥了一切手续之后,顾玉人和戚光才同时请了私假,一起回家探亲。 这天早晨,在阳城的戚家盐店的院子里的梧桐树上飞来了一对喜鹊,喳喳喳地叫个不停。店里张灯结彩,大摆酒席──正在欢迎两位新科进士衣锦还乡。 老板戚薇和夫人殷源源满脸春光,心花怒放。他们的儿子和两个女婿都中了进士,做了官,谁人遇着会不高兴呢?您瞧,他俩的师兄兼亲家老爷顾大同正一边给客人递烟添茶,一边操着浓厚的中原口音说道:“谢谢光临!”并不停地拱手施礼道:“同喜同喜!” 夫君要回来了,戚琼琼穿上了她自己最喜欢的血红色细罗裥褶裙,怀里抱着儿子顾大宝一直在衙门前等候。站在她的身边的是赵柔雅婶婶和萧天剑叔叔,他们都向着街头翘首以盼。所不同的是:戚琼琼等待的是人──顾玉人和戚光;赵柔雅和萧天剑等待的是物──萧归沐的书信。 在戚光的卧房里,司马剑南这时却乱了阵脚。他拉着殷源源不放:“婆婆,他回来了,我怎么办呀?”殷源源一次次地搬开她的手:“什么什么怎么办呀?”司马剑南想不出“什么”说出来,便说道:“这里是他的卧室,我们还能住在这里吗?您快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吧?”殷源源说道:“现在哪里有现房给你的呀?您是他的媳妇,他的卧室不也是你的卧室吗?”司马剑南涨红了脸,说道:“婆婆,我俩还未成亲呢!”殷源源哈哈大笑道:“我古灵精怪的剑南儿,你也有傻呆呆的时候!你们那里都不去,就霸占在这里,让他自己找地方睡党去吧!”司马剑南愣怔了一下,笑道:“哎,这方法真好呀!我怎么想不到呢?”她放开了拉着殷源源的那只手,朝自己头顶摸着。殷源源正想出去忙,她却又一把拉住:“我想考量考量他,请婆婆帮我。”殷源源刮了刮司马剑南的鼻子说道:“我到底是你的亲娘还是你的婆婆呀?” 在宴席上,众人一边吃着酒饭,一边等得着两位官员回家。顾大同正在捧羹把盏。忽然听到大管家陈仁叔进来大声说道:“姑爷和少爷到家啦!”宴席上,众人都放下手中的碗筷酒杯,向大门望去。 顾大同回正堂坐等。 只见顾玉人和戚光走了进来。顾玉人怀里已抱着儿子顾大宝。到了正堂,顾玉人把大宝交给戚琼琼抱着,然后拉着戚光一起跪下,向顾大同、戚薇和殷源源等三位长辈拜了三拜。此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戚琼琼细心地看了丈夫和弟弟:原来他俩都不穿官袍回家!戚琼琼还发现,丈夫现在身穿的这套衣服,正好是他出门时穿的那套衣服,只不过是旧了很多。她默默地叹息道:“你们也太低调了吧!” 行了跪拜之礼后,顾玉人从戚琼琼手中又抱过儿子。他太想念这个儿子了。他离家时儿子尚未出生,现在已经讶讶学语了。作为父亲,他有点负疚。他感激地看了戚琼琼一眼,这个女人太贤惠啦!心里说道:“贤妻,今晚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顾玉人高兴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时,他才发现家里人正在举办一场的欢迎宴会呢!他既高兴又有点难过。他本是个稳重低调之人,看到如此排场的宴席,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大饥荒,觉得这个欢迎宴会太奢华太靡费了。但他又想,这毕竟是岳父岳母操办的宴席,来的都是至亲好友,一家人高高兴兴也应该。于是,他拉着妻子戚琼琼,抱着儿子走到各台席前,一一向客人敬酒。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太高兴了。因此,在向赵柔雅婶婶和萧天剑叔叔敬酒时,顾玉人竟忽略了两双殷切期盼的眼睛──他高兴地把萧归沐写给父母的书信忘记了!据人说,人在高度高兴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一些重要之事情,而且同失去记忆一样,从此再也记不起这件事情来──除非有人提醒! 这场欢迎宴会的另一个男主角是戚光。在京都时,戚光从二姐戚瑶瑶口中早就得知,未婚妻子司马剑南千里迢迢已来到阳城家中。他还从二姐口中得知司马剑南是个非常古灵精怪的姑娘。记得二姐曾这样对自己说过:“光弟,今后有你的苦日子过啦!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二姐真为你担心!……还有,他的两个贴身丫头更加古灵精怪!” 戚光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凡事不声张。他同几位不认识的“客人”同坐一席──母亲安排的。他心里问道:“二姐说的是真的吗?”在遇见大姐戚琼琼时,他想问那一位是司马剑南呢?可见到旁边人太多,不好意思开口问。 他一边喝着酒,一次次地扫描宴会上的女人,对年轻姑娘还特意多看一眼,心里问道:“那一位是司马剑南呢?” 其实,司马剑南和她的两个丫头都女扮男装和他同坐一席──不认识的客人之中的三位“男生”。戚光是这一桌中的主人,必须做出热情好客的样子──每隔一段时间便向客人举杯邀请一次。司马剑南知道戚光不认识自己,便装模做样,双手拿着猪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喧宾夺主,与戚光同干三大碗。结果直到喝醉,戚光还不知道司马剑南是那一位。 欢迎宴会整整持续了一天,在这弥漫着欢乐的气氛中,人人的脸面都是笑的。但是也有例外,坐在戚薇薇殷源源夫妻身边的赵柔雅和萧天剑夫妻俩的表情就与众不同了。他俩脸虽笑着,可心里却是愁山问海。此时,他俩灰心失望──没良心的女儿竟然没有委托顾玉人和戚光捎回片言只字! 黄昏的时候,海水退到最低。 赵柔雅和萧天剑老夫妻俩,一边赶着海,一边说着话儿。 萧天剑从石堆边拾起一只大海螺,用大姆指按了按口盖的小帽──还新鲜,随手放进虾篓里,抬头对赵柔雅说道:“今天的海螺都是圆嘟嘟的,真肥!”此时,赵柔雅从石缝间则抓住一只海蟹,举着向他摇摇:“海蟹也不错!你看看,这只个头虽不大,可蟹壳鼓得高高的,蟹黄快跑出来啦!”萧天剑看着她手里的海蟹说道:“这种海蟹归沐儿最喜欢吃呢。”赵柔雅站了起来,两眼瞪着丈夫骂道:“从今往后你别在我面前提起她!一提起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我就很生气!” 萧天剑霎时闭了口。 过了很久时间,他还是忍不止了,说道:“归沐她阿娘,孩子进京这么久了,为何连一封书信也没有呀?” 赵柔雅感觉自己刚才对丈夫发火有点莫名其妙,便安慰似的说道:“她阿爸,她会没事的,别担心!若她有事昨天顾老大回来时早就告诉咱们啦!” 萧天剑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听说顾老二和戚瑶瑶小姐已经拜堂成亲,咱们闺女还留在他身边算啥回子事呀?” 赵柔雅弯下腰去拾一个花蛤,说道:“算书童呀!” 萧天剑道:“难道一辈子都当书童吗?” 赵柔雅回过头来反问道:“不当书童难道要当将军吗?” 萧天剑站直身体,对妻子说道:“不赶啦,不赶啦!赶这么多海鲜咱俩能吃得完吗?” 赵柔雅也感觉自己背的虾篓有点重,勒得肩膀有点麻,卸下一看,收获满满的。她高兴地对丈夫说道:“回吧!咱们吃不完便送人……” 镇南将军带领朝廷五千精兵一路浩浩荡荡,开赴南省戡乱。 一日,探子回报:“启禀镇南将军,大军距离贼窝桃花寨只有两柱香的路程啦!” 镇南将军问道:“前面地形如何呢?” 一位幕僚上前答道:“启禀镇南将军,再行两里路便有一开阔地,可以安营扎寨。” 镇南将军马鞭一挥:“传今下去,在前面开阔之地扎营。” 传令兵:“遵命!” 镇南将军虽然是第一次带兵出征,但她父亲萧天剑原是南汉名将,他早就把自己的带兵之道传授给女儿了。镇南将军这次带兵出征算是见习。 夜里,顾玉人带着两位斥候出去了。 在中帐中,镇南将军正在同几位营指挥使商讨军情,帐外传来:“南省提刑官丁大人来书几位营指挥使退下回各自的营房去了,镇南将军说道:“有请了大人。”丁提刑官便是魏王府丁纪善的儿子。 只见一位身穿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走进账来,拱手施礼道:“打扰镇南将军啦!” 镇南将军拱手还礼道:“丁大人夜里造访,想必是有重要军情要告知本将军吧?” 丁提刑官连忙拱手说道:“下官确实有重要军情禀告镇南将军……”他停止了说话,两眼环顾着四周。镇南将军会意,屏退了左右。 丁提刑官说道:“这是吕丞相要下官来拜访镇南将军的……” 镇南将军与丁提刑官在中帐中交谈了很长时间,丁提刑官高开营寨时已是深夜了。 至于丁提刑官对镇南将军提供的绝密情报是什么呢?还有,吕丞相为何要丁大人夜访镇南将军呢?我们不得而知。朋友,要是我们都知道了,这还算是绝密情报吗? 但丁大人的夜访,镇南将军才知道桃花寨匪首邢梵男的一些故事。 南省暴乱匪首是桃花寨的大当家邢梵男。 邢梵男不是南省人,而是东南省东浦人。那地方离桃花寨有一千多里路。他家住在一座伏波庙的隔壁。打开邢家的角门便是一条小巷,小巷尽头也有一小门通往庙里的后院。由于出入都经过同一条街,邢家里的人和庙里的和尚常常碰面,都熟。 邢母生邢梵男那天早上,庙里的僧人正在做晨课,念着经。太阳从东边的屋顶上探出脑袋时,邢家这边传出新生婴儿呱呱坠地的哭声,伏波庙那边传出了一阵阵的梵呗声,相互交织。喜得贵子的邢父听着如此美妙的变织声突然有了灵感,决意给儿子起了一个名字:邢梵男。寓意是希望儿子平安长大,做一个内敛、与世无争和心平气和的幸福之人。 可长大后的邢梵男一点也不内敛。在他刚好三岁的时候,便拿着小木捧在院子内舞来舞去。到了四五岁,每天早上一起床,便往庙院里跑,站在庙院的一角看着武僧们练武,时不时也跟着手舞足蹈。在伏波庙里有位叫贵能的武僧很喜欢他。这贵能和尚原是北少林寺的一位高僧,武功相当了得。他见到小梵男酷爱武功,又有天赋,便瞒着邢父暗中施教。慢慢地,小梵男长大了。贵能师傅已经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他,而邢梵男也成了武功超群的少年。 邢梵男十三岁时,邢父决意要送他到漁港的船坞当徒。邢梵男不愿意。邢父说道:“虽然家里不愁吃穿,但你已经长大了,必须学一门手艺才好立身于世。”邢梵男跪在父亲面前说道:“三百六十行,学那一门手艺不好,偏偏要孩儿当造船匠呀?”邢父说道:“你有一身的蛮力气,只有拉拉长锯,挥挥大斧头才消力。”邢梵男听着父亲奇怪的言论,哭笑不得。可他是自己的亲父,一家人的皇帝,不听他的真不成!于是,背起了包袱,惜别了贵族师傅,到船坞当学徒去了。 船坞的业主李船匠是邢父的至交。他身怀绝技,造出的船有渔船,也有客船;有小船,也有远洋大船。他是靠绝技发展。这一点邢父很钦佩这位造船匠至友。 李船匠家大业大,只有一件不足,年已六旬有几,只生一女儿,名叫李楚。李楚姑娘今年也是十三岁,比邢梵男小三个月。她颜值很高,是渔港最漂亮的姑娘。她的性格与邢梵男正好相反:她喜欢静,邢梵男喜欢动。她平时很少出门,总待在家里。她会吹竹笛,据说是她母亲教她的。夜静更阑的时候,从阁楼的窗口里常常传出一阵阵清脆悦耳、宛转悠扬的竹笛声。 邢梵男很喜欢听她的竹笛声。这竹笛声像一首首摇篮曲。邢梵男躺在床上听着所着,很快进入了梦乡。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竹笛声再也不是催眠曲了。劳累了一天的邢梵男,躺在床上,听着宛转悠扬的乐曲再也睡不着了。他开始血脉偾张,辗转反侧。 邢梵男十六周岁的那年,出师了。邢父备了礼物到船呜里感谢至友。可是高兴而来,生气而回。他的至友在酒酣耳热的时候向他提出,要邢梵男入赘李家。邢父起初是以为至友李船匠是开玩笑。举着酒杯道:“李老兄,那小子只有一身蛮力,你看上他那里呀?”李船匠说道:“邢老弟,不是愚兄看上他,而是我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认了这个混蛋父亲……”邢父听了酒已全醒。他怒气冲冲地来到工地。此时刑梵男正在给新造船上桐油灰,全然不知道酒席里发生的事。他一手拿着灰匙,一手托着灰盒,撅着屁股,口里吹着口哨,全心全意地干活。邢父走了过去,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骂道:“你小子去跳海吧,干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来……” 邢梵男是邢家的独苗。但为了李邢两家的名誉,邢父最终妥协了。邢梵男成了李船匠的上门女婿。不久,李楚生了女儿邢楚怜。 这一天,李船匠带着外孙女和老婆出去了。邢梵男正在挥着大斧削板。李楚在做晚饭。 渔港里有一位王羊的混混,早就看中李楚的美色,多次纠缠,未曾得手。 李楚正在锅台前低头拉风箱。王羊不知何时已躲藏于厨房内。他趁李楚不注意,悄悄地移了近来,从背后一掌把李楚打昏在地。他扒下她身上的衣服,露出狰狞的笑。他趴在李楚的身上。 李楚从昏迷中醒来,眼角流着泪…… 王羊停止了碰撞,瘫倒在李楚身上。 李梦突然凄厉地尖叫一声:“抓畜生啊……” 邢梵男挥舞着大斧头来了。他一斧头把王羊的脑袋打烂。 李楚从地下爬了起来,冲出了厨房,奔向大海…… 这一夜,一艘大船趁着夜色离开了渔港。掌舵的是李船匠。邢梵男当水手。船仓里坐着李楚的母亲,她怀里抱着邢楚怜。还有邢家的一家人和贵能和尚。 十天后,这艘船在一个叫明月岛的海岛下了锚。船里的人都到岛上住了下来。 又过了一年,邢梵男离开了明月岛,参加了武武将军的队伍,抗击北真人。武武将军遇害后,邢梵男带了几百人进了桃花寨。 寨子里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 第二十一章 - 盐侠 - 可人 第二十一章 桃花寨。 大军压境——镇南将军率领的朝廷五干精兵已经把桃花岭的前、后、左、右的四个谷口堵死。桃花寨里的人们插翅难逃。 此时,在整个桃花寨里都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全民皆兵,共御来犯之敌。 在桃林中,男女老少,无一不身着粗布战袍,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木棍、竹杆、锄头、镰刀、菜刀、长矛、弓箭……等待着敌人。这些武器虽然简陋,并且他们的杀敌本领并不高,却凝聚着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孩子们也不例外。现在的桃花寨至少也有三百多个儿童。他们看着大人们都在备战,也自觉地组织起来,或手持小木剑,或肩扛竹矛,巡视在各个路口或山坳之中。他们年纪不大,但眼神中闪烁着对家园保卫战的憧憬与决心,仿佛小小的身躯里也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在他们小小的心灵里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从出世到现在,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桃林里生活好好的,没有得过罪谁,也没有伤害过谁,朝廷为何要派兵来攻打自己的家园,还要杀死自己呢? 在桃花寨四周的悬崖峭壁上,副寨主陆文亭正带着桃花寨的勇士们身着铁甲,手持长枪,严阵以待。这些勇士有的是武武将军的旧部下,有的是旧部下的后人。他们每人的脸上都刻着风霜;我们只不过是一个一直坚持抗击北真人的人,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国家的统一!我们是没有罪的!朝廷那些奸臣太可恶啦!他们非要赶尽杀绝我们才后快!我们相信:老天是不会放过这些奸人的!历史也不会放过这些奸人的! 陆文亭是武武将军留在挑花寨的后人。为了安全考量,邢梵男让他改名换姓。 陆文亭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他和邢楚怜早己相爱。这些日子他带着勇士们日夜守护着桃花寨。 晨曦初破,天边泛起一抹魚肚白,薄雾缭绕着干亩桃林。 邢梵男带着“十大玫瑰花”先把贵能和尚坟墓四周的桃花树砍掉,把四周的杂草清除干净——他想起廖恩娜临离开时“万一有人用火攻”的提醒——怕有人用火烧了贵族和尚的坟墓。然后,他带着十大玫瑰花跪在墓前,拜了又拜。 邢梵男说道:“师傅,朝廷已经派兵来攻打桃花寨了,我和您面前的十朵玫瑰花很快就会战死,也很快到阴间和师傅您相会了,请师傅等着我们,接引我们!禁男知道师傅很喜爱桃花,但我们战死之后,桃花树很快变成灰烬!为了不让大火烧着师傅,我们只好把您坟墓四周的杂草和桃花树全部清掉,请师傅谅解!”说完又拜了三拜。 十朵玫瑰花也跟着邢梵男拜了三拜才离开。 这十朵玫瑰花除了紫玫瑰之外,都是武武将军旧部下的遗孤,年纪在二十到二十八岁之间。她们平时都穿玫瑰色的战袍骑马练剑。她们穿梭于桃花林之中,宛如十位身着彩衣的仙子,在桃林中采花摘桃。 十朵玫瑰花,有十种风姿。 红玫瑰,是武武将军的偏将杨再的独女。真实姓名杨佳,杨再在抵御北真人入侵时战死沙场。邢梵男在她的家乡找到了她和她的母亲,并把她母女带来桃花寨定居。贵能和尚成立女子别动剑客队时,杨佳报了名,成了女子别动队剑客年纪最大的女孩.她平时穿的战袍色泽深红如酒,如同夕阳下的最后一抹余晖。她手里握着一把炽焰剑,练剑时剑尖跳跃着熊熊烈焰。剑法刚猛无比,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因此,邢梵男给她起了个绰号:红玫瑰。 妃玫瑰,是邢梵男结义兄弟韦臻的小女儿。真实姓名韦唯唯。京都沦陷时,韦臻下落不明。韦臻是武武将军的老部下,家眷一直住在桃花寨。韦唯唯平时身着粉红色的战袍,粉嫩娇艳,手中的落花剑如同绽放的玫瑰花。她的剑法柔美而充满诗意,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花瓣飘落般轻盈。因此,那梵男给她起了个绰号:妃玫瑰。 白玫瑰,是邢梵男的独女邢楚怜。她身着一袭银白色战袍,手中握着一把明月剑,剑影淡淡,如同夜空中最皎洁月。她得到邢梵男的真传,剑法轻盈飘逸,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冷冽的剑风。她的明月剑常常把陆文亭打败。陆文亭渐渐地从钦佩转化为爱情。邢楚怜也爱他。 黑玫瑰,是武武将军麾下一个牙将的女儿,实名攀小妮。其父攀宇雄现在是桃花寨的三寨主,是一位民族英雄。攀小妮皮肤白皙,喜欢穿黑色战袍,黑白分明。手中的幽兰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的剑法温婉又不失犀利,如同兰花般高洁而坚韧。 黄玫瑰,是邢梵男马夫的女儿。实名杜奴奴。她身着橘黄色的战袍,晨曦剑在她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杜奴奴从小跟随贵能和尚练剑,剑法光明正大,如同初升的太阳般温暖而有力。她吃苦耐劳,像她父亲。 蓝玫瑰,是陆文亭的表妹,实名蒋碧怡,家人因武武将军连坐全被砍了头。蒋碧怡和陆文亭从小生活在桃花寨,两人成了漏网之魚。蒋碧怡平时身着蓝劲战袍,蓝凝剑在她手中仿佛凝结了万古寒冰。她的剑法冷冽而精准,每一剑都如同冰封万物的寒风。因此,邢梵男给她起了个绰号:蓝玫瑰。 橙玫瑰,是一烈士之后,名曰吴晗之。平时喜欢穿橙色热情奔放战袍。手中的电母剑闪烁着耀眼的电光。她的剑法迅猛如电,每一击都伴随着电闪雷鸣。 彩玫瑰,是一烈士的女孩。实名陈梦蝶。她身着彩色战袍,手中的梦蝶剑如同蝴蝶的羽翼,颜色和光泽变幻莫测。她身姿轻盈,走在桃花林里,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常让人迷失自我。 绿玫瑰,也是一位烈士的女孩。实名为王丽云。她喜欢穿绿色战袍,绿钢剑在她手中如同一条游动的“竹叶青”蛇。她的剑法灵动而飘逸,如同溪水般清澈透明,却又暗藏杀机。 紫玫瑰,是邢梵男外出时在路上拾来的流浪女孩。小小年纪就懂武功,萧氏剑法练得很好。她的父亲萧天雄是朝廷一位退役的武将军。父亲病死前曾告诉还有一位亲伯伯叫萧天剑,京都沦陷前是一位准驸马都尉。伯伯萧天剑也曾是朝廷的一名大将军。紫玫瑰实名叫萧楠楠,是十大玫瑰花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紫玫瑰一直习练自己的萧氏剑法。她手中的萧氏剑轻盈而锋利,剑法快速而多变。贵能和尚在世时常赞她的剑法:”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子敌群之中”。 这十朵玫瑰花除了红玫瑰杨佳是少妇之外,其他都是姑娘。几年来曾在南省扫黑除恶中留下了很多传奇佳话。 邢梵男眼看着离开坟地的十个女孩,心里无恨痛苦,说道:“她们是多么年轻啊!可惜她们很快便要死啦!” 邢梵男突然再次跪在贵能和尚坟墓前,默默地说道:“师傅,请放心!梵男是不会轻易地让烈士们的后代和他们家眷死去的………” 原来顾玉茹和两位斥候夜里出去是为了侦探桃花寨的地形和敌情。 夜半三更了,顾玉茹和两位斥候一动不动地隐藏在桃花寨最高的那座房屋的房顶上。他们看到桃花寨四周火把点点。顾玉茹知道,桃花寨内已经有了防备。 斥候甲对顾玉茹低声说道:“顾将军,您看到了吗?我感觉这里像一座世外桃源,太美啦!” 顾玉茹转过头来低声叮咐道:“少说话,别暴露了自己。”说一着,自己的脚却不小心踩掉了屋檐的一片瓦。 桃花寨的二当家陆文亭正在巡逻。他是个顺风耳,听到屋檐瓦庄掉落的声音,马上喊道:“什么人?……有探子!来人啊,抓探子……” 顾玉茹连忙对两位斥候说道:“我们被发现了!快撤!” 陆文亭大声喊道:“哪里跑?” 顾玉茹对两位斥候说道:“你俩快撤,我断后。” 陆文亭大声喊道:“站住!再跑我就放箭啦!” 顾玉茹在屋顶上奔跑如飞,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陆文亭看着她的轻功如此了得,感叹道:“真是身轻如燕啊!” 陆文亭是大当家邢梵男的未来女婿,年轻有为,武功高超,尤其是他的弓法,百步穿杨不在活下。他回到聚义厅,只见大当家邢梵男正在等着他,忧心忡忡。 邢梵男问道:“文亭兄弟,抓到细作了吗?” 陆文亭摇着头说道:“没有!他们跑得真快,尤其是断后的那位轻功非常了得!” 邢梵男说道:“文亭兄弟,据说这次朝堂派来围剿咱们的将军是新科武状元,武功也非常了得,看来咱们是遇着劲敌啦!” 陆文亭说道:“梵男哥哥不必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志气,我们桃花寨的弟兄个个也是英雄好汉,难道怕他们不成?” 邢梵男叹息道:“文亭兄弟,如今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咱们桃花岭虽然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但是咱们已经得罪了朝廷中权贵,他们不灭掉咱们是不会死心的。” 陆文亭说道:“梵男哥哥,兵来将档,水来土淹,估计他们明天会攻打咱们的,不若先做好准备,会一会他们再说吧?” 邢梦男说道:“也好。” 几天后的早上,镇南将军留右军守营寨,亲自带领左军二千多人来桃花寨门前叫阵。 她坐在高头大马上,说道:“传话卒听令,向贼窝里传活。” “遵命!” “桃花岭的贼首出来听着:你等好人不做,却做贼冠!胆敢武装暴乱,直冲县镇,杀人放火!如今朝廷派镇南将军带领五千精兵来促拿你等,会事的快自缚出窝,免得腥手污脚!” 传令卒的话未说完,只见寨门打开,冲出一匹红粽烈马,马上坐着一位少年男子,大声说道:“哈哈,无知狂徒!你们不是想促拿二当家陆文亭吗?我就是!来促呀?” 镇南将军回顾左右,问道:“那位指挥使可促拿此贼呢?” 只见营指挥使蔡通冲出迎战。他与陆文旁对打几个回合,蔡通体力不支,辜亏偏将军顾玉茹及时出阵救回。而顾玉茹和陆文亭战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镇南将军见陆文亭凶猛,怕顾玉茹有失,急鸣金收兵,退回营寨中。 陆文亭首战小胜,收兵回寨,大当家邢梵男接着,问道:“文亭兄弟,今日首战,战况如何呢?” 陆文亭答道:“梵男哥哥,今日首战,朝廷兵马未败而退,不知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邢梵男说道:“文亭兄弟,刚才哥哥爬上了高阜岭俯瞰了敌军营寨,如同迷宫一般。扎营如此布置,足见这位镇南将军并非等闲之辈,你我要小心从事才好。” 陆文亭说道:“梵男哥哥,下面咱们做何打算呢?” 邢梵男说道:“我们只有几百号人,况且大部分是妇女儿童,与朝廷几千兵马抗衡,简直是以卵击石!愚兄也知道,咱们这些弟兄都是英雄好汉,都是视死如归之人。可我们这些男人都死了,那些无辜的妇女儿童也必死无凝。” 陆文亭向道:“梦男哥哥,您说咋办呢?” 邢梵男说道:“明进暗退,保护好女儿童。” 陆文亭向道:“退到何处?” 邢梵男说道:“此去东南方的海面上有一个美丽富饶的明月岛,早几年,愚兄带着家人和几位师兄弟在那里躲避人祸,建了一些房舍,并凿了水井,开了荒,建了埠头,造了一些船。如今我的老家人在那里掌管着。这是咱们目前最好的去处!” 陆文亭高兴地说道:“既然有如此好的去处,事不宜迟,请哥哥今晚就带着兄弟们离开此地吧!” 邢梵男说道:“愚兄正有此打算。可是,文亭兄弟,如今咱们已经被官兵包围,如何逃脱得了呢?” 陆文亭说道:“男哥哥,我和一些敢死的弟兄留下来同官兵周旋,迷惑他们。你速带顾大伙从寨子密道悄然离开。” 邢梵男高兴地说道:“这是个好计谋!但哥哥不能离开桃花寨。” 陆文亭问道:“为啥呀?” 邢梵男说道:“因为哥哥是桃花寨的大当家,是朝廷所说的“匪首”。这五千官兵是冲着哥哥来的,抓不住哥哥,即使咱们逃到天涯海角,朝廷也会穷追不舍的!” 陆文亭说道:“那请邢楚怜带大伙离开吧?我留下来同哥哥一起迷惑敌人。” 邢背男说道:“愚兄思考过了,你是二当家,大伙都听你的。楚怜儿认识去明月岛的路线,就由你俩带队吧!”邢梵男心里说是为武武将军留后。 大当家邢梵男话未说完,只见一位女子闯了进来说道:“爹爹不走,楚怜也不走,女儿绝不离开爹爹半步……” 邢梵男感动得掉下了老洄,对女儿说道:“楚怜儿,你知道爹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邢楚怜说道:“爹爹从未向女儿说起过。” 邢梵男说道:“爹爹曾经是武武将军麾下的一名小将。跟随着武武将军抗击北真人,打了很多仗,可武武将军蒙冤死去,朝廷解散了军队,爹爹只好回到这里。” 邢楚怜惊异道:“原来我爹爹并非一个土匪,而是一位民族勇士!” 邢梵男看着女儿的情绪变化,又问道:“你知道桃花岭的那些孤儿寡妇是什么人吗?” 邢楚怜答道:“这个爹爹曾经对女儿说过,是爹爹的那些死去的兄弟们的遗孀家属。” 邢梵男说道:“对!爹爹的那些兄弟们也是武武将军麾下的将士,他们都在抗击外敌的战争中死去了!可是爹爹却还活着!所以爹爹要把这些孤儿寡母集合在桃花寨,照顾他们,保护他们,让死去的兄弟的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慰!可是,那些奸臣卖国贼却不想让他的活!怎么办?” 邢梵怜愤怒地说道:“爹爹,咱们同这些奸臣卖国贼拼了吧! 邢梵男止住了她的说话:“不!俗话说得好,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那些卖国贼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因此,爹爹的义务是要让这些孤儿们继续活着,直到长大成人。可是爹爹现在没有方法完成这个义务了,谁来帮助爹爹来完成呢?” 此时,邢楚怜已经泪流满面,她哭着说道:“爹爹,女儿明白啦!就让女儿和二当家来帮助爹爹完成这个义务吧!” 邢梵男说:“好!” 这一夜,二当家陆文亭,带领着大部分的弟兄,保护着妇女儿童,趁着夜色,从密道中悄悄地撤出了桃花寨。 大当家邢梵男和几十位留下来的敢死弟兄,站在密道口,默默地目送着亲人一个个地离开。此时,夜风细雨,勇士们明天就要赴死了,可他们全然不顾自己,只盼望着亲人们快点走,快点到达安全目的地。他们心里说道:“亲人们,永别了!”密道口悄悄无声。送行人和行走人都是泪汪汪。十大玫瑰花在最后作别。 昨天,镇南将军怕顾玉茹有失,便鸣金收兵,回到营寨大帐中刚坐下,偏将军顾玉茹便追进帐来问道:“敢问镇南将军,刚才未将与陆文亭那小子鏖战正酣,为何鸣金收兵呢?” 镇南将军让顾玉茹坐下来喝了口水,消消气,然后屏退左右,把邢梵男的故事和丁提刑官的来意一一与顾玉茹说了。顾玉茹是个聪明女孩,又善良正直,明白镇南将军的意思,便起身施礼道:“请镇南将军治罪,刚才未将太鲁莽了!” 镇南将军笑着说道:“念你是初犯,且饶你一回,下次绝不留情!” 顾玉茹说着“谢谢”告辞出去了。 顾玉茹刚走,流星马忽然报告:“南州知府王大人到。” 镇南将军知道这位南州知府王大人是覃丞相的至亲,不敢怠慢,忙出了帐外迎接。这次南省妖民做乱也是因为这位王大人而起。 原来南省是个山多地少民穷的地方。邢禁男带领弟兄们在桃花寨落草,也是因为这里地形险要,像个世外桃源,易守难攻之故。但有利必有弊,土地贫瘠,粮食缺乏。最近,又连年旱灾,各地正闹饥荒,大批农民流亡。难民们集中到南治州知府衙门要求王知府开仓放粮。可王大人却说没有朝廷命令不敢开仓。饿坏了的难民没有方法,在邢梵男的带领下,冲入府衙,打开了仓库,抢了粮食。王知府逃回京都,向当今皇上上书,要求朝廷出兵镇压。 镇南将军迎接王知府进帐,让坐,内勤兵献上香茶。王知府一点也不客气。 王知府向镇南将军说道:“镇南将军,朝堂覃丞相发来诏书,要求本府协助官兵围剿桃花寨的妖民。”其实,他是刚从京都回来的。 镇南将军拱手施礼道:“多谢王知府的全力支持!” 王知府继续说道:“覃丞相在书中还提及,桃花寨的那帮妖民恶贯满盈,要求镇南将军务必干净彻底地把他们杀掉!” 镇南将军拱手道:“请知府大人转告覃丞相,本将军一定会按照朝廷的旨意把他们消灭干净。” 王知府笑道:“本府一定转告覃丞相”,他突然换了一副狡诈的面孔,“可本府来前听人说,镇南将军今日出兵初战,未见尘土飞扬便鸣金收兵,为何呀?” 镇南将军说道:“兵者,诡道也。今日是火力侦察,摸摸底,以便今后大战。” 王知府又换回了来时的一副面孔:“原来如此!镇南将军年轻骁勇,定能铲平桃花寨的!本府是覃丞相的亲侄,希望镇南将军记功劳时别忘记本府的汗水哦!” 镇南将军笑道:“那怎么能够呢!知府大人请放心,功劳你我都有份!咱们有肉分着吃,有官分着做!” 王知府笑道:“好的!那本府告辞啦!” 镇南将军说道:“本将军送送父母官!” 王知府离开之后,顾玉茹又进帐,贴着镇南将军的耳边问道:“是什么狗屁知府呀?” 镇南将军笑道:“他是狗屁父母官啊!” 在桃花寨的聚义厅里,邢梵男坐在虎皮椅上小憩。聚义厅里灯火通明。 这几天他和自愿留下来的几十位敢死兄弟日夜守护在桃花岭的各个险要关口。他知道,寨子四周的地形虽然险要,易守难攻,可以负隅依阻一时,但是即使一人当百,几十个兄弟最终是阻挡不了朝廷五千多兵马的进攻的。不过,为了给撤走的兄弟姐妹们争取更多时间,他想,能阻挡多久必须阻挡多久。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觉了。这天夜里,他在聚义厅的虎皮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梦见了死去多年的妻子李楚正在吹着竹笛,笛声宛转悠扬。她吹了一曲又一曲,最后停下来回道:“梵男哥哥,我吹的笛子好听吗?”邢梵男想说:“非常好听!”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声来。李楚又问道:“梵男哥哥,你为啥不回答我呀?听说你在一个叫桃花岭的美丽地方,有山有水,比咱们渔港美丽好多,是吗?”邢梵男还是答不出声。李楚又说道:“梵男哥,我一个人在渔港太寂寞了,那个混蛋王羊也在渔港里,你不在家,他时常来骚扰我,你快回来陪我吧!” 一个兄弟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唤着:“大当家快醒醒,官兵攻寨啦!”邢梵男从梦中醒来。 早晨,镇南将军披挂整齐,带着五千官兵向着桃花寨杀来 ——是该结束这场围剿了。 大队人马来到寨门口,镇南将军大声喊道:“桃花寨的妖贼们,快出来受死吧!”镇南将军刚喊完,五千将军一齐重复着镇南将军的喊话。霎时间,喊声振天,地动山摇。 不久,只见寨门大开,几十匹马奔了出来,骑在马背上的汉子一个比一个彪悍,个个英勇。大当家邢梵男骑着一匹红棕烈马冲到阵前,问道:“那一位是镇南将军呢?” 镇南将军打马上前,说道:“本将军就是。” 邢梵男看了,说道:“果然是位少年英雄!镇南将军,我就是你们要捉拿的桃花寨的大当家邢梵男。你要攻破寨子吗?那先要杀了我才成!” 镇南将军回头问道:“那位将军愿意出来捉拿邢寨主呢?”向话刚停,只见营指挥使蔡通纵马迎战,几个回合,被邢梵男一枪刺落马下。营指挥使高国照纵马杀出,邢梵男举枪架住,抽出造船斧头,一斧砍在高国照头上,高国照脑袋分成两半,死于马上。偏将军顾玉茹大喝一声,挺着娄氏九龙剑直奔邢梵男杀来。两人斗了约二十三四回合,邢梵男口里骂道:“你们真卑鄙,采取车轮战!不玩啦!”拨回马便走。顾玉茹纵马追赶,却被邢梵男回身发出暗箭,射中右肩。顾玉茹“哎哟”一声,娄氏九龙剑失落地下。邢梵男回马举枪向顾玉茹杀来。在干钧一发之际,镇南将军飞马杀去,一剑刺中邢梵男胸口,再一剑,割断了邢梦男的脖子。 此时,杀声振天。 桃花岭变成了血腥冷。岭上浓烟滚滚。房屋被烧成了黑土;干亩的桃花树也被烧烤成黑炭。人的尸体和马牛羊的尸体都被烧成了灰。 干亩桃林成了炭林,一片黑色。 只有贵能和尚坟墓那块地完好无损。 一个月后,镇南将军班师回朝了。 细心的人发现,在凯旋的队伍中混着一乘官轿和十几辆马车。这是南省南冶州王知府所坐的官轿和他的家眷所坐的马车。 朝廷已颁布诏命,说王知府参加戡乱有功,升任兵部侍郎了。 在王知府身后的那辆马车上,挂着邢梵男、三寨主攀宇雄的人头。红玫瑰新婚丈夫的头颅也挂在车上。 此时,红玫瑰跟着陆文亭等正在坐船去明月岛的路上,她正在晕船。攀小妮和萧楠楠正在船仓里照顾她。 船很快到了明月岛。他们从此生活在明月岛。陆文亭被选为大当家,邢楚怜为二当家。 十朵玫瑰花由陆文亭亲自带领。 他们建了晒盐场,开荒种地,生活慢慢稳定了下来。从此,他们大多似乎与大陆隔绝了,只有陆文亭和十大玫瑰花悄悄来往于明月岛与大陆之间。 他们人人在心里都恨死了朝廷的鹰犬——镇南将军“李沐文”。 第二十二章 - 盐侠 - 可人 桂花园。 晨光微露,顾玉生上朝去了。 在桂花园的桂树下,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少妇静静地站立,她的发丝被晨风轻轻撩起,宛如一条柔软的丝带在飘动。她的眼神如晨曦之光,穿透着心灵,又像母亲的眼睛一样,充满着慈爱。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娄氏长剑,剑身泛着淡淡的寒光,仿佛能斩断世间的一切不幸和忧愁。她便是桂花园的女主人戚瑶瑶。她不是母亲却处处露着母亲的表情,又像是一个大姐姐颇有爱心。 在桂花园中央,两位小姑娘正恭恭敬敬地立着,月光中满是对师父的崇拜与渴望学习的热情。阳光透过稀疏的桂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美好与希望如影随形——她们怕学不会怕辜负了女主人的一腔热情。两个小姑娘便是卖身葬师傅的白云和彩云。她俩是艺人,都有武功基础。 “白云彩云,娄氏剑术之道的核心在于通过正确的修炼方法,磨炼身心,培养旺盛的精力,遵重礼节,重视信义,诚心诚意地爱人们爱天下,从而对和平与繁荣出力。”戚瑶瑶缓缓开口,声音柔和慈祥,“今晨,我便教给你俩娄氏剑术的基本功。你俩年纪并不大,苦学是不迟的。” 言罢,戚瑶瑶身形一动,如同童子学步,似稳非稳站着。这是一种动态平衡中的微小波动和变化的站姿;是一种相对稳定的站立模式,是娄氏剑术不同于别门别派剑术的标志。戚瑶瑶手中的娄氏长剑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她的身形的改变而在空中也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而她每一种站姿手中划出的弧线不尽相同。 白云和彩云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戚瑶瑶演示完毕,白云和彩云便模仿着戚瑶瑶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第一个站姿:手中的长剑也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孤线。 戚瑶看了,高兴地鼓励道:“我们白云和彩云实在是聪明!只看了一遍就懂!” 接着戚瑶瑶又给她俩演示不同的站姿。起初,她俩的动作略显生涩,但在戚瑶瑶耐心的指导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演示中,渐渐地,她俩的站姿开始有了模样,划出的弧线也渐渐优美。 “很好!白云彩云,你们要记住,站姿要稳!剑随心走,心随意动。”戚瑶瑶在一旁鼓励道。她一会儿走过去轻微调整白云的站姿,一会儿又去调整彩云握剑的手腕角度,“剑法之道,在于日复一日的练习和感悟,但扎实基本功是第一步,不可急功近利。” 随着太阳逐渐开高,师徒三人——戚瑶瑶与白云彩云之间没有签写卖身契约,名份上虽说是主仆关系,实际上是姐妹关系,现在说是师徒关系也没有错——练习也愈发投入。三个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们一个用心教,决意要把自己的本领传授出去,把另外两个培养成小剑客。而另外两个又热心好学,决意要把女主人的本事学到手。这两份执着如同桂花园内桂花树冠顶上的阳光,越来越炽热了。 从此,桂花园成了练剑场。每天从晨光微露到日落西山,都传出叮叮当当的打斗声。 顾玉生每天按时上朝,按时回家。空闲时也对白云彩云指导一下。而最让他高兴的是,戚谣瑶最近没有逼顾玉生辞官回阳城了。 一日晚上,顾玉生自在床上看书。戚瑶瑶掀开软帘,走了进来,对顾玉生说道:“夫君,你先别睡,同我出来做个中人。”顾玉生问道:“做什么中人呀?”戚瑶溪一边帮顾玉生穿衣服,一边说道:“你到院子里去就知道了。”顾玉生只好跟了出来。 只见院子里摆着香案,白云和彩云每人捧着一杯茶,跪在地下。 戚瑶瑶把顾玉生按在“中人”木椅上,自己走到“师傅”的位置上坐下,说道:“开始啦!” 白云先说道:“师傅在上,请受白云一拜!”说完,叩了三个响头,把茶捧上,戚瑶瑶接着喝了一口。 彩云接着也说道:“师傅在上,请受彩云一拜!”说完,也叩了三个响头,也把茶捧上,戚瑶瑶也是喝了一口。 顾玉生问道:“你们仨今晚演的是那一出戏呀!” 戚瑶瑶马上对白云彩云说道:“白云彩云,旁边在坐的这位朝廷官员是你们的师伯顾玉生,你们快点上前拜见。” 白云彩云双双跪在顾玉生面前,拜了一拜,说道:“拜见顾师伯!” 顾玉生问道:“如此说来,你们今后不再叫我老爷了,而是称呼我为顾师伯啦!” 白云说道:“是夫人要我俩称呼老爷为顾师伯的,但我俩更愿意称呼老爷为老爷!” 阳州。 顾玉人在阳州军事推官任上似乎很繁忙。她第一次正式为官,有点急切,总想把自己的才华一下子施展出来。他和以前在照磨所一样,每天清晨卯时,总是第一个来到州府兵马钤辖司。他过去在照磨所是临时帮忙,现在是正式官员。他每天都要忙四个多时辰,除了佐助铃辖大人外,还要负责州府司法事务。这些事务很繁杂,但顾玉人不厌其烦。 这天下午,快到了放衙的时候,倾玉人从邸报上看到了一则消息:“圣上圣明,镇南将军李沐文剿灭南省妖贼凯旋而归!” 此时,顾玉人才突然记起萧归沭曾写给柔雅婶婶的书信还在自己包袱里。他说道:“该死!那封书信还在我包裹里呢……” 次日早晨,顾玉人请了私假,和妻子戚琼琼一起,带着萧归沐的那封书信,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的家还在盐场。 戚琼琼是骑马高手。她也好久没有回晒盐场的家了,心里有点激动。这是第一次同夫君两人一起骑马回家,心里真爽!她的马比顾玉人的马快。她回过头对顾玉人说道:“夫君,快马加鞭呀!”顾玉人说道:“琼妹,我已经够快的啦!”戚琼琼慢了下来等着顾玉人,说道:“咱俩很久不一起骑马啦!比赛一下吧?看谁快?”顾玉人说道:“好呀!驾!”顾玉人话未说完,便拍马先跑了。戚琼琼在后面追赶,说道:“你耍赖!还未开始就先跑啦!驾!……”戚琼琼拍马奔腾,很快把顾玉人甩在后面。戚琼琼回头笑道:“夫君,追我呀?咋啦?追不上啦?亏你还是武榜眼呢,原来骑术不如我!……驾!”戚琼琼银珑般的笑声像一支婉转抑扬的歌谣,一半融进东河里飘来的微风里,一半追赶天空中的白云。顾玉人听着如此甜美的笑声,心里像喝了蜜酒,醉迷迷的。 顾玉人在后面追赶着,不停地说道:“乡道崎岖,小心跌倒!哎,你现在已是夫人了,怎的还是那个样?” 境戚琼琼突然想起梦境里顾玉人说过的话,勒住了马,问道:“我咋样了啦?” 顾玉人说道:“一点也不成熟!真像一位小姑娘。” 戚琼琼向道:“我是小地方的女人,与京都里的那些千金小姐比,当然不成熟啦!” 顾玉人觉得戚琼琼说话带刺,有点莫名其妙的成分在内,连忙说道:“我是说你像一位小姑娘,没其他意思!” 戚琼琼说道:“我原来就是一位美丽的小姑娘呢,后来却被你弄成了黄脸婆啦!” 顾王人连忙说道:“琼妹,你不是黄脸婆!你是一位美丽的少妇,越来越性感,越来越有魅力啦!” 戚琼琼斜睨双眼,用狡黠的目光看着顾玉人,问道:“夫君,真的吗?” 顾玉人笑道:“当然是真的啦!” 戚琼琼紧向道:“比京都的那些千金小姐有魅力?” 顾玉人快速答道:“比她们更有魅力!” 戚琼琼含情脉脉地瞪着顾玉人,问道:“你现在想要吗?” 顾玉人问道:“想要什么呀?” 戚琼琼柔情地说道:“我的魅力呀!想要?我现在就立马给你!” 顾玉人环顾四周,嗔道:“你疯啦?我们现在是走在路上,不是在闺房里!” 戚琼琼瞇着火辣辣的眼睛说道:“可人家現在就想要,你干不干呢?” 顾玉人全身血液也开始沸腾,说道:“干!可那里有合适的地方呀?” 戚琼琼莞尔一笑道:“那头有个山坡坡,咱们到山坡坡里去!”说着,拍马向山坡坡奔去。 顾玉人看着马背上戚琼琼美丽的身影,摇了摇说道:“真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真拿你没方法!” 戚琼琼回过头来对顾玉人喊道:“快点来呀,你!” 这一晚上,在顾大同家的大客厅里,赵柔雅拿着女儿萧归沐一年前写的迟来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顾玉人和戚琼琼跪在她的脚下,请求着她的谅解。 顾玉人说道:“婶婶,侄儿回到阳城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对这封信一点印象也没有,真该死!” 戚琼琼替文夫求情:“柔雅婶婶,夫君知道错啦!你看在他向来孝顺您的份上,愿谅他一次吧?” 赵柔雅看了蒲归沐的书信之后,似乎也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了。她没有把信转给丈夫看,而是把信藏进怀里。她坐在椅子上出神,两只眼睛好像看着顾玉人又好像不是。她的嘴皮动了几下,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她的面部表情不断地变化,开始时是很痛苦,然后是惊悦,可惊悦的时间很短,瞬间而来,瞬间而去。最后是满面愁容了。 萧天剑上前无声地扶起顾玉人和戚谅琼,然后无声地抱起了妻子,回自己的家去了。 顾玉人和戚琼琼两人非常负疚,还想说点什么,父亲顾大同止住了他俩。 小夫妻俩收拾了客厅,回房休息了。 其实,在赵柔雅的心里一点也没有责怪顾玉人的“忘记”。觉得这封迟来的书信正好是时候。这一年来的“窗口期”让她想通了很好事情。 她的直觉告诉她,世上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向着自己飞来。她脑海里立即出现北国的冰天雪地和受尽屈辱的苦难姐妹们的画面。心里骂道:“当今圣上太冷酷无情啦!” 赵柔雅躺在床上,浮想连连。房间里点着一支蜡烛,弥漫红黑的光。屋里沉闷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气流,令人窒息。 赵柔雅喃喃自语道:“自己本是一位公主,可是……” 萧天剑坐在床边,嗫嚅地说道:“归……归沐她娘,咱俩进京吧?” 赵柔雅爬了起来,抓住丈夫的手激动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哟!” 萧天剑也激动地说:“是为夫说的!” 萧归沐戡乱成功之后,回到京郡,圣上给矛褒奖。 在母亲赵柔雅收到她的那封迟到的书信的那天晚上,她正在忙什么? 她和偏将军顾玉茹回到了桂花园。她身穿将军袍,骑着马,威武霸气。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她们到家时,戚瑶瑶喜出望外,高兴地上前想抱拥她,可她本能地退后了。她已经习惯了镇南将军李沐文这个男人角色,真把自己当李沐文了。顾玉茹也习惯了顾玉的角色。戡乱回京后,圣上下了诏命,封顾玉为斥候节级。顾玉茹对顾玉生和戚瑶谣说道:“二哥,二嫂,你们再也不能叫我为玉茹妹子啦!”戚瑶谣问道:“不叫你玉茹妹子那叫什么呢?”顾玉茹答道:“我顾玉茹现在是朝廷命官,和二哥一样都是官家的人,你们应该称呼我为顾节级大人,或叫顾玉将军也成!” 顾玉生笑道:“好啊,顾节级大人,本堂主事快饿死啦!你赶快去做晚饭吧!” 顾玉茹转身对戚瑶瑶说道:“二嫂戚瑶瑶听好,兵部堂主事顾玉生大人饿坏了,本将军命令你马上去做晚饭!” 戚瑶瑶白眼一翻,对顾玉生说道:“我吗?”顾玉生点点头,“顾老二,我不想做饭啦!” 顾玉生问道:“你不想做饭?我要你何用?” 戚瑶瑶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要休了你!我也要当将军去!” 几个人虽然是闹着玩的,可真的把戚瑶瑶气坏了。若论武功,她虽然不及萧归沐和顾玉生,但绝对比小姑子顾玉茹强几倍。况且她生性傲骨,与人斗其乐无穷。从小到大,无论是练武还是玩耍,都是“王”字一枚。顾玉人、戚琼琼、顾玉茹和戚光都是她的“麾下”。可是现在,在这桂花飘香的庭院里,四人之中有三人是朝廷命官,唯独自已夫人一个,真的成了做饭的老妈子啦!戚瑶瑶越想越气,自言自语道:“唉!都怪我急于家人,真的失去自由啦!不然我也会像玉茹妹子一样,也来一个女扮男装,到兵营去混个偏将军什么的来当当……”她对顾玉生怒目而视,说道:“顾老二,我真的要休了你!”顾玉生知道玩笑开大了,连忙道歉道:“夫人,我不该开这个玩笑!我错啦!”戚瑶瑶摇着手止住了他的说话,对他说道:“不关玩笑的事!我真的要当将军啦!” 气氛有点窒息。镇南将军上前说道:“好哇!戚二小姐你真的应该休了顾老二!快去写休书吧,我的帐下正缺少一位伙头军头领,你来当吧?” 戚瑶摇瞟了一眼萧归沐,揶揄地说道:“尊敬的镇南大将军,今晚您早点上床睡觉,做个好梦去吧!” 顾玉生看着镇南将军表情尴尬,得意洋洋地笑着。镇南将军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一对臭味相投的男女!” 戚瑶瑶说道:“镇南将军说得不对!我俩是同仇敌忾!” 四个人正在唇枪舌战,只见丫环白云跑了进来对戚瑶瑶说道:“夫人,吕倩倩小姐来访。” 四人一听,都迎了出去。只见吕倩倩领着两个丫环走了进来,每人手中都拎着一个食盒。 顾玉茹和白云彩云快步上前接过食盒。 戚瑶瑶拉着吕倩倩的手,亲热地说道:“妹子,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食的。” 吕倩倩说道:“我刚学做几道菜,不知道怎样,请你们帮忙品尝一下。” 镇南将军听说是吃的,掀开食盒一看,说道:“哇塞!都是好酒菜!”她伸手要抓起一只大鸡腿来吃,戚瑶瑶一把拍下,“去!真是一介武夫,一点斯文也没有!” 镇南将军讪讪地缩回手,笑道:“要是在兵营里,斯文只会饿肚子。” 说话时,顾玉茹和白云彩云已把酒菜摆上桌上。镇南将军坐下便狼吞虎咽,说道:“这饭菜来得正是时候!吕小姐真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呀!” 吕倩倩向道:“为何如此说?” 戚瑶瑶说道:“刚才我们几个正在为谁来做晚饭的事情争吵不休!要是你不来,我们今晚都要吃西北风了!” 吕倩倩嘻嘻笑道:“真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她迅速地瞟了顾玉生一眼,“可从来没听说过观音菩萨给人送好酒好菜,只听说过她老人家给人送过五色果,送给儿子……” 戚瑶瑶又拉起吕倩倩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一回,问道:“妹子,咱俩已经快一年不见面啦!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要到峨嵋山那么远的地方去医治?” 吕倩倩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体有点水肿,到了峨嵋山一边吃了我师傅开的药方,一边跟着她练剑调养,己经全愈啦!” 戚语瑶说道:“全愈就好!” 吕倩倩对众人说道:“今晚我是来同你的告别的!” 众人向道:“你又要离开京都吗?” 吕倩倩说道:“家父已经告老还乡啦!” 吕倩倩等离开桂花园时,夜里深。顾玉生骑着马送她们回到相府门前才回家去。 在相府门口,吕倩倩对顾玉生说:“后天早晨你到南城门来送送我们吧?届时我还有一件大礼物送给你!” 到了后天早晨,顾玉生骑着一匹骏马沿着大街走。到了南城门时,吕丞相一家人的马车己停在旁边等候。 他在吕倩倩面前下了马。相爷的小书童接过马绳。 吕倩倩上前向道:“你来啦?” 顾玉生看着她点点头。 吕倩倩向前面大车一指,说道:“你先到前面大车见见我爹,回来我还有话对你讲。”顾玉生去了。 他来到大车前,吕丞相在车上说道:“上车来吧!” 顾玉生上了大车。只见如夫人周氏座前摆着一个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婴儿。 周姨娘逗着婴儿说道:“小玉玉,你亲爹来啦!” 顾玉生一下子惊呆了, 周姨娘逗着婴儿继续说道:“小玉玉,笑一笑,对你爹爹笑一笑,好!小玉玉真乖!” 顾玉生心里早就明白是什么回事。但他还是要问:“相爷,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吕丞相坐直身子说道:“他是老夫的小外孙,名字叫顾玉玉,今后也叫吕玉玉。你听清楚了吗?” 顾玉生点了点头。 此时,他心里想到的并不是婴儿顾玉玉的事情。他全脑子都那本花名册《武武遗书》里的事。 他坐在吕丞相对面,向吕丞相问道:“相爷,你突然离开了朝廷,学生怎么办?” 吕丞相弯下腰,逗着摇篮里的小外孙说道:“小玉玉,你告诉你亲爹,别忘了外公的重托!如今朝廷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堂主事大人为官要处处小心啊!” 周姨娘逗着婴儿道:“小玉玉,咱们要走了,你给你爹爹笑一个呗!”不知怎的,小玉玉突然把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周姨娘慌忙哄道:“小玉玉,咱们别哭,快告诉你爹爹,等咱们长大之后再回京都来看望他………嗬嗬嗬,别哭嘛!” 顾玉生看着躺在摇篮里哭的儿子,鼻子也有点酸。小家伙哇哇哇的哭着,小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让顾玉生有点恋恋不舍。他忍不住伸出手臂,想抱一抱婴儿。周姨娘迅速用身体挡住,说道:“你别!咱们刚刚说过,长大后再来看你………” 顾玉生依依难舍地下了大车。吕倩倩问道:“见到你儿子啦?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大礼物!” 原来吕倩倩同顾玉生一夜情时便怀了孕。可吕倩倩发现自己怀孕时,顾玉生同戚瑶瑶已经完婚。吕丞相知道之后气得两眼冒火,要将败坏门风的吕倩倩浸猪笼。吕倩倩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幸亏周姨太劝右劝,吕丞相才消了气。周姨娘真是闺中豪杰,对吕丞相说道:“相爷,吕家就剩下倩倩这点血脉了,你想吕家绝后就把她沉猪笼吧!”她见相爷有回心转意的景象,加了猛料说道:“相爷,人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你却生怕别人不知道!您把自己独生女浸猪笼的时候,最好邀请满朝文武百官都来看,并且张出告示,告知全京都的人都要知道,这样才显示出您吕丞相的家法戚严!可惜这个家已经无后了,还要家法何用呢?” 结果,吕丞相让周姨娘带着吕倩倩离开了家。对外人说是吕倩倩生了重病,要到峨嵋山去医治。实则是,周姨娘把吕倩倩带到淤泥湖水寨去,在巴蜀郡主赵绰韵的悉心照顾下,安全地产下了顾玉玉。原来失踪多年的赵绰韵在淤泥湖水寨。 听了吕倩倩的叙述,顾玉生自责地说道:“倩倩,都是我的错,让你受难啦!” 吕倩倩说道:“相公,我是心甘情愿的,不能怪你!” 顾玉生内疚地说道:“可是,目前你和孩子还未有名份,不若你们先别走,先拜了堂再说!” 吕倩倩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吕家没有男丁,我爹说让玉玉姓吕,你同意吗?” 顾玉生说道:“我当然同意。” 吕倩倩又说道:“我老家离大埔兵营很近,你今后有机会到大埔兵营巡视时,一定来家看望老爹和小玉玉,好吗?” 顾玉生摇着头说道:“不好!” 吕倩倩用研判的眼神看着他,向道:“为啥呀?” 顾玉生说道:“因为老爹有周姨娘照顾好好的,而小玉玉有你照顾好好的,我去探望不探望都无所谓。倒是你,如果需要我去探望我便去!” 吕倩倩胸口一热,柔声说道:“我也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不过,我想为小玉玉生个小弟弟,希望你早点来帮忙!” 顾玉生一把把吕倩倩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说道:“这个忙我一定帮,请放心!” 吕倩倩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他胸脯:“你早点来啊……倩倩等着你!” 世人都说王宝钗是天下第一痴情女,殊不还有一位叫吕倩倩的女子,也是奇女子一枚。 顾玉生对她说道:“倩倩,我必须承担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必须尽早给你个名分。” 吕倩倩从他怀里坐直身子,说道:“你就专心做你的官吧!我不要任何名分,也不要你承担任何责任。小玉玉我会独自养大成人的,只希望你……” 顾玉生紧向道:“你希望什么呢?” 吕倩倩说道:“只希望你记得我娘儿俩。” 顾玉生问道:“刚才你说为小玉玉生个小弟弟那事呢?” 吕倩倩的鼻子又开始发酸,说:“有就更好,但不强求!” “会有的。”顾玉生吻了她耳朵,下了车。 其实,今天顾玉生已经请了事假。 送别吕倩倩一家人之后,他不想马上回家。于是,他寻找到一个方便之处,脱下身上的官袍,换上白袍——一袭精致白袍,是夫人戚瑶瑶花了十两银子请衣庄的缝师缝制的。 他出城去了。 他一个人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郊外的泥路上。他呼吸着郊外的新鲜空气,心旷神怡。他想起了晒盐场空气的味道,有点咸。他有点想念阳州晒盐场的阿爸了。 在一片空旷的山坡下他下了马。 他用手摸了摸地上的青草,湿漉漉的,不能坐,于是慢慢地走动着。 他在一片臭金凤丝前停止了脚步。一大群蝴蝶在花丛中飞舞。顾玉生细心一看,有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也有蓝色的,黑色的,色彩斑斓的,令人眼花缭乱。他随手抓了一只,是红色的,放了,又随手抓了一只,是蓝色的,又放了……他抓了放放了再抓,乐在其中。微风吹动他的白衣,似梨花若雪花,飘飘然然。 自由的时光一切都很美好,不知不觉已是晌午。顾玉生感觉有点饿。他转头看看马背,发現自己没带干粮。这样难得的好天气他不想早回家。于是,他决定在山上寻找一些食物。他慢慢地向一大片灌木丛里走去,想寻找一些野果,可是没有。他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时,发现有很多兔类便和兔爪印。 “打一只野兔也好啊”他心想,“可惜今天没带弓箭。”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跟着一位张姓剑客学过飞石,虽没有百发百中,但十有八九打中目标。况且久不练习了,有些生疏。 “试试吧!”他弯腰从地面上拾了几颗合适的石子,对着前面的一棵小树便飞打,竟然都中。顾玉生高兴极了,暗暗说道:“原来自己的飞石绝技还未丢!” 他迅速地在地面上寻找十几颗合适的石子装在袖口中,备用。 他继续往树林深处走,林下有点阴暗潮湿。野草长得很密,双脚走在上面发出了沙沙沙的轻微声。霎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奔跑如飞。 顾玉生手疾眼快,飞石早已抛出,只见野兔“咕咕”地叫了两声,倒在前面的草地上。顾玉生高兴地向前走去,正伸手捡起。 “别动!”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顾玉生猛然缩回伸出的手,抬头起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 - 盐侠 - 可人 顾玉生寻声望去,看见在前面不远的草丛中站着两位年轻女子,一个姑娘打扮,一个少妇打扮。 顾玉生看了一眼那位少妇:她长得腴美绝伦,天资聪颖,修长的身材上穿着红衫红裤。光彩耀眼。可她头上绾着白布条,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寡妇。 顾玉生转身细细地打量起那位姑娘;她身段婀娜,穿一件窄袖紫色衫,腰缠紫色犀带,脚踏紫色鞋,容貌俊美。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眸子,男人一见心颤,女人一见嫉妒。顾玉生喃喃自语道:“一个全红,一个全紫,真怪!” “喂,你是谁?为何要抢我们的兔子呀?”紫衣女子问道。 顾玉生走近一步,说道:“姑娘,我是一位从京城里出来郊游的书生,眼看着快要到午时了,由于忘记带干粮,想在树林中猎取一些野物权当午餐,刚才正好有一只野兔从我面前跑过,我手起石飞,它被我飞石打中!我正要去捡它来剥皮烧烤时却被姑娘阻止!可不知道姑娘为何说它是你们的!莫非这兔子是你们家豢养的不成?” 紫衣姑娘瞥了一眼草丛上的兔子,说道:“它是一只野兔,不是我家豢养的!但它是被我的箭射死的!” 顾玉生笑着说道:“它是你的箭射死的吗?你有什么证据呢?” 紫衣姑娘点着头说道:“是的!致于证据嘛……你走近去看看,它身上还带着我的箭呢。” 顾玉生走近一看,野兔身上确实带着一支箭。他忙把野兔捡了起来,送到紫衣姑娘的手里,说道:“真不好意思!这只野兔确实是你们打的。”说完,转身就要走开。 紫衣姑娘向道:“公子,你要去哪里呀?” 顾玉生回过头来,笑了笑,说道:“姑娘,你们的午餐已经有了,可是我的午饭尚未有着落呢。我是要继续去寻找我的午饭啦!” “你不用再寻找啦!”紫衣姑娘转头看着那位少妇,“红玫姐,这只野兔又大又肥,我俩是吃不完的,不若………”紫衣姑娘霎时涨红了脸。 顾玉生暗暗记下:“那位少妇名字叫红玫。” 红玫狡黠地看了紫衣姑娘一眼,笑了笑,然后走了近来,对顾玉生说道:“公子,我们这位美丽的年轻的阿紫妹妹想请你一起共享这只又大又肥的野兔,不知你愿意是否呢?” 顾玉生又暗暗记下:“原来紫衣姑娘名字叫阿紫!”他连忙说道:“非常乐意!” 世间最奇妙的东西便是缘分。它总是以独有的方式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缘分像一条无形的线,将两个有缘人紧紧相连,无论相隔多远,终将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相遇。 缘分不是偶然。缘分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在你不经意间闪烁,照亮着前行的道路。 顾玉生、紫玫瑰和红玫瑰是有缘分的…… 瞧,三个萍水相逢的人开始“野餐”了。顾玉生欣然接受阿紫姑娘的分工:到树林里捡干枯树枝,生火。阿紫和红玫即负责剥野兔皮和烧烤。吃兔肉时,顾玉生询问两位年轻女子她俩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阿紫姑娘简洁地说他们是从南方来,要进京城去;还说红玖是她的表姐,因为表姐夫最近死了,陪表姐来京都看望表姐夫的家人——阿紫在撒谎。 顾玉生还想问点别的事情,看到红玫正在伤心落泪,只好作罢。 吃过午饭后,三人骑马一起进了城。 在街口分别时,阿紫问顾玉生道:“公子,能告诉我们,你家住在哪里吗?” 顾玉生说道:“当然可以。我家住在桂花园。” 三人就这样分别了。 顾生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一直犯叽咕:“她们为何一直不问自己的名字呢?” 七月的京都,天气热得人们喘不出气来。 傍晚,在覃丞相的府第中,那高起的屋檐,那一块块青砖,一片片青瓦,都散发着乌烟瘴气。府院里的桂树被瘴气包围着,叶子耷拉着,仿佛患了枯萎病,无精打采。 此时,相府的客厅里聚满了客人。覃丞相坐在官帽椅上,攀着腿。一位叫章信的官员对他弯腰哈首,说道:“相,相相爷,按照您的指示,学,学生,这次发发发难,终终于……把那只老虎给整………整走啦!”章信说话结结巴巴。 覃丞相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章信老弟,你这次干得不错!那个吕老匹夫终于告老还乡啦!”覃丞相说的吕老匹夫就是吕倩倩的父亲吕丞相。 一位谏官模样的中年人上前说道:“相爷,那个吕老匹夫真知趣!他再不走,学生决意要诬陷他叛国……假证据假证人俺都找齐啦!” 覃丞相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向那位谏官问道:“臣功老弟,那几位假证人是什么人?” 臣功御史答道:“是几位戏子。” 覃丞相说道:“快点去把他们杀掉,别留痕迹!懂吗,你?你们别小看吕老匹夫啊。” 臣功御史慌忙说道:“学生马上去办!”说完,他退出了客厅。 原南省南冶知府王大人也在客厅。他喜洋洋地走近覃丞相,说道:“表姐夫,这次武良能从南冶知府晋升兵部侍郎,都是表姐夫您的功劳。那两万两银票我已经交给表姐收了,多谢表姐夫。” 覃丞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家武良老弟,你的晋升也有镇南将军的功劳呢,哈哈哈……” 王侍郎也嘻嘻地笑着。 王武良又对覃丞相说道:“表姐夫,不知因何,我看到镇南将军的身影就怕得要命。” 覃丞相向道:“你是他的上司,怎怕他?” 王侍郎说道:“是啊!在他面前俺总是胆战心惊!俺一看见他腰中挂的那把剑就怕!” 覃丞相说道:“老夫又不是郎中,医不了你的怕病!” 王侍郎说道:“您把他赶出兵部吧!” 覃丞相拍拍王侍郎的手道:“好好好!……诸位,为了把镇南将军赶出朝堂,弟兄们谁有妙计吗?” 一个人走了出来,说道:“相爷,兄弟有一计谋……” 次日早朝。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早早地坐高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殿头官高呼道:“文武百官听着,有事奏事,无事散朝。” 吏部侍郎章信跨前一步说道:“启奏陛下,荆南都统司自从恭正将军告老还乡之后,都统制之位一直空缺。荆南与北真国接壤,又是险要关溢,为预防兵变,请圣上选派良将充任。” 当今圣上问道:“诸位爱卿,朝中大臣之中谁可担当如此重任呢?” 御史臣功上前说道:“启奏陛下,镇南将军年轻有为,可担当此重任!” 当今圣上说道:“哦?臣功爱卿能给朕说说理由吗?” 臣功御史说道:“禀奏陛下,镇南将军在平息南省妖民暴乱中功不可没,且他又是一位体恤将士之人;他的部下都很敬重他。据说,镇南将军手下的五千禁军,个个同他称兄道弟,都快成了他的私家军啦!” 当今圣上一听,吃惊地站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呢?朕的五千禁军快要成了他的私家军啦?”皇帝最怕禁军成为私家军。 覃丞相上前说道:“陛下,臣认为镇南将军带兵有道,是荆南都统制使的最佳人选。” 众臣都上前说道:“陛下,臣等也认为覃丞相说的有理。”众臣并非全部朝堂里的大臣。 当今圣上说道:“镇南将军李沐文上前听旨!” 镇南将军出列跪倒伏地,呼道:“臣李沐文听旨。” 当今圣上说道:“朕任命你为荆南都统制使,择日离京赴任!” 镇南将军高呼:“臣遵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归沐的假男声.完美无瑕。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群山隐约。 在桂花园里,清风徐徐,树影婆娑。 院子里的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子上有月饼、水果和茶酒。 顾玉生、镇南将军和顾玉茹坐在圆桌旁,一边赏月,一边吃茶;喝着酒,聊着天。白云彩云站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地给他们添茶续水。 这个时候,戚瑶瑶却在厨房里忙上加忙。一个人正在烘烤糕饼。她要给镇南将军和顾玉茹准备路上的干粮。因为明天镇南将军和顾玉茹就要启程到荆南统制司任职去了。她把丫环白云彩云都赶出去陪顾玉生等赏月,自己一个忙着。想尽一下做为别人嫂子的义务。 “荆南是什么地方?离京都很远吗?”戚瑶瑶一边烘烤着糕饼,一边心问口,口问心。 “听隔壁的郑夫人说,荆南那里经常发生冲突,常有官兵战死!……她们俩会不会战死呢?”她被糕饼烫了一下,连忙向地下啐了几口,“呸呸呸!我今晚怎么净想这些不吉利的事呢?——打止!” 可是,她还是进入了另一个层次的浮想联翩。最近戚瑶瑶常常浮想联翩。 “死就死呗,有什么可怕的呢!若我戚瑶瑶有机会到荆南戍边去,一定不怕死!”戚瑶瑶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齿。 “夫人,快出来救命呀!”是顾玉生在外面求救。 “不好!”戚瑶瑶迅速地摘下墙上挂着的娄氏长剑,挥舞着奔了出去:“夫君别怕!本将军救你来也!” 看到戚瑶瑶杀气腾腾奔赴过来的样子,顾玉生、萧归沐、顾玉茹和白云彩云等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镇南将军问道:“二小姐,你要救谁来呀?” 戚瑶瑶挥舞着剑说道:“救我夫君呀!” 镇南将军说道:“湿湿碎的三杯小酒,用得上舞剑弄刀吗?”萧归沐这几天跟一位下僚学几句粤语。 戚瑶谣“哦”的一声:“原来是喝酒呀?” 顾玉茹说道:“二嫂,是二哥说错了话,镇南将军要罚他三大杯。” 戚瑶瑶白了顾玉生一眼:“我以为是打战呢!原来是罚他酒!罚他……你们罚他三大海碗吧!”她收回了剑。 镇南将军把三个酒杯换成了三只大海碗,倒满酒,对顾玉生笑道:“哈哈,臭不要脸的,这事别怪我!这三大海碗酒是二小姐要你喝的,快喝吧你!” 顾玉生端起了酒碗,摇了摇头:“原来我搬来的救兵是追命鬼!”其实,他看到气氛有点沉闷,是想活跃气氛。 白云用鼻子嗅了嗅空气,说道:“夫人,你嗅一下,好像有烧焦的气味。” 戚瑶瑶猛然醒悟:“该死!我的糕饼……”她奔回厨房。 顾玉人和戚琼琼第二天早上便离开了晒盐场的家回阳城去了。小夫妻刚走,赵柔雅和萧天剑也来同顾大同告别,要上京都去。顾大同没有阻拦,忙从库房里拿出一些银子,骑着马送他们俩到阳城。他们没有去戚家盐店,而是找一家客栈住了一晚。顾大同先到马市买了一匹汗血宝马,再到车马行买了一辆八九成新的带舆马车,用汗血宝马挂着拉回客栈。顾大同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交给赵柔雅和萧天剑,可夫妻俩坚辞不受。说已经把自家多年的积蓄都带来了,路上够用,且银子多了太现,会引起强人的惦记,路上会不安全。顾大同听得有理,把银子收回。 次日早上,三个人在阳城北门探泪告别。这一别,竟然是永别。 三年守丧期满,五夫人娄明轩让家人打点行装,择日启程,带着李家几十口人离开了滨海李家,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要再回阳城同李臬台团聚。 在路的第一日,白衣公子李沐文心中暗道:“这一离去不知何时才回来,自已与江安客栈老板江红不知何时才见面:她对自己有情,自已也不要做个忘情负义之人,如今离开这里了,至少应该告别一下吧!”于是和母亲商议道:“咱们几十口人,有老有小,不宜野外过夜,今晚先到江城暂住一夜,明早再走吧?”母亲娄明轩说道:“沐文儿考虑事情周到,咱们今晚先在江城暂住一夜好了。可我家几十号人,一夜的住宿费不少呀!”李沐文道:“孩儿上次来江城时,曾在江安客栈住过,那里很干净,又便宜!”他母亲高兴地说:“咱们今晚就住江安客栈吧!”李沐文高兴地说道:“悉遵母命:”说完,便拍马向前,带着李家的人马沿着街路,奔向江安客栈。 此时是日落西山。江安客栈老板娘江红正在接待两位投宿的老夫妻——赵柔雅夫妻俩。江红看得出老夫妻俩都是好人,且偌大年纪了,出门竟然没有一个年轻人陪着,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给他们安排上等房,却只收中房的房钱。 赵柔雅谢过女老板的好心之后,正准备上楼去。忽然听见店小二对女老板传报道:“白衣公子李沐文带着全家几十号人来本客栈投宿来啦!”声不大,可赵柔雅听得清清晰晰,尤其是“白衣公子李沐文”这七个字让她心头一震。她两眼盯着门口,只见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美少年扶着一位夫人走了进来。赵柔雅往夫人脸上细心一看,惊呆了:“天啊,那不是娄明轩又是谁啊?” 原来,赵柔雅已经从顾玉人口中得知女儿萧归沐女扮男装且盗用白衣公子李沐文的名字参加武举、夺得武状元并被皇上封为镇南将军的事情;并且知道白衣公子李沐文是娄明轩的儿子。 也许是老天有意安排吧!娄明轩见到赵柔雅和萧天剑时,更是悲喜交集:离别了二十多年的生死之交竟然在路上巧遇!泪水,两个女人的泪水,就像决了堤坝的江水,汹涌澎湃,却又默默无声…… 江红对李沐文笑道:“真巧啊!李沐文公子,第一次投宿本店时便巧遇了你从未见面的姐姐;今天你母亲第一次投宿本店又巧遇了几十年不见的生死之交!你是感谢我呀还是感谢我开的客栈呢?” 李沐文对她说道:“我既感谢你也感谢你开的客栈!” 江红问道:“如何感谢?” 李沐文贴近耳边说道:“今晚亲你个够!” 江红涨红了脸,骂道:“亲你家的猫头!” 这一晚,李家几十号人住进了“江安客栈”。 二十多年不见面了,如今竟然在路上重逢,娄明轩很高兴。她慷慨解囊,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请江红老板帮忙,置办了几桌好菜,李萧两家人一起聚餐。 从晒盐场离开家,一路走来,赵秉雅一直郁郁寡欢,沉默不语。萧天剑一路安慰她“天蹋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可她依然缄默。 晚餐开始了。赵柔雅、萧天剑和娄明轩共坐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江红老板帮忙做的热腾腾的菜,全是赵柔雅以前最爱吃的。赵柔雅很感动,拉着萧天剑要给娄明轩敬酒。娄明轩说不合规矩,宛言说道:“咱们分开二十多年,如今能在路中重逢,都是老天爷在重怜,不如咱们一起敬老天爷一杯吧?”赵柔雅道:“这提议好!”三人一齐敬了老天爷一杯。 有娄明轩在身边,赵秉雅的心境变得非常好。她一生最信赖的人是娄明轩。小时候在宫里,常常郁闷。一郁闷便拉着娄明轩不放手,出门吃饭睡觉都要拉着娄明轩。那年第一次怀孕,也怕的要命,连夫君萧天剑的手一碰到她,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大哭大叫。她依偎在娄明轩怀里几天几夜,终于沉静下来。 赵柔雅平时很少喝酒。今晚她有意放纵自已,几杯下肚便耳热微醉。她握着娄明轩的手说道:“姐姐,我看上你家的白衣公子李沐文啦!我们的独生女萧归沐未有婆家,我们想把她嫁给李沐文,你同意吗?”娄明轩不假思索也答应道:“我当然同意啦!”赵柔雅惊讶地说道:“真的吗?你不嫌弃?可我们那个死丫头胆大包天,竟然盗用你儿子的姓名参加武举,已犯了欺君之罪。倘若暴露,你们也会被株连的!”娄明轩说道:“我们不嫌弃!大不了一起死!”她站了起来,眼里寻找李沐文,“沐文儿在吗?你来一下!” 李沐文同江红正在碰杯。他听到母亲的呼叫,匆忙放下酒杯,走过来问道:“娘,何事?” 娄明轩正色地对儿子说道:“沐文儿,刚才娘和柔雅婶子已定下了你的亲事,萧大叔和柔雅婶子今后便是你的未来岳父岳母,快上前行礼吧!” 母亲的话李沐文无敢拒绝,上前跪下叩首道:“拜见岳父岳母大人!”赵柔雅和萧天剑高兴地扶起了他。 娄明轩看得出儿子对这门亲事有点不欢愉,便正色地对儿子说道:“沐文儿,请你记住一条,这门亲事是咱们高攀了!”她见到儿子用研判的眼神看着自己,“嬉嬉,你小子甭问,你看看你柔雅子,人到中年了风韵犹存,她女儿也差不到那里去的!你小子不用多虑就是!” 李沐文嗫嚅道:“娘,孩……孩儿没这个意思!” 娄明轩还想教训儿子几句,只见江红走了过来,一下子跪在娄明轩面前,说道:“也请伯母同意奴家和李沐文公子的婚事吧?” 娄明轩有点惊愕。问道:“江老板,婚姻之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有女孩子自已给自己做媒的呢?” 江红跪在地下说道:“奴家夫母早亡,孑然一身,无所依赖;只好自己给自己做媒啦!” 娄明轩听了之后,说道:“可我家沐文儿刚则定下一门亲事了,江老板还是另寻门庭吧?” 江江羞羞答答地说道:“可奴家与沐文公子己经有了夫妻之实了……”她低头落泪。 娄明轩听了有点生气,向李沐文问道:“沐文儿,这是咋回事?你快说清楚,不然……” 李沐文吞吞吐吐地说道:“娘……俺们……”他一下子也跪倒在母亲面前,面色血红。 娄明轩是个直性子的人:“快说,别吞吞吐吐!” 李沐文知道母亲的脾气,只好说如实说道:“娘,上次……就是我遇见玉茹姐姐那天晚上,我在客栈里做了一个梦……”白衣公子含羞地把梦中之事粗略地说给母亲听了。 娄明轩听后紧皱着眉头。过了很久,似乎又舒展开了。她眯起眼睛端详起跪在地下的年轻客栈女老板来。这女子桃花眸子,柔媚标致,肤白如玉,小蛮腰肢,娇躯上长着诱人至极的丰满胸脯。娄明轩转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心里骂道:“小子,太没有定力啦!你!” 江红和李沐文仍然跪在地下。两人都流泪。 娄明轩下意识地寻思,这女子言谈爽利,小小年纪便把一个客栈料理得如此有条不乱,将来一定是个管家能手。李府目前缺少的就是管家女主。这女子会武功,与沐文儿和谐得很!这性格虽然有点泼辣,这与沐文儿的性格正好互补。” 娄明轩呢喃道:“这丫头多么像年轻时的自已呀!” 娄明轩有些恍惚。他望着儿子俊美的身影,又看了看跪在地下的美丽的江红。突然想起…… 娄明轩还记得,当年在海边,自己和顾大同跪在沙滩上,向父亲乞求.:请父亲同意自己和顾大同的婚事。可父亲心肠石硬,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娄朋轩还记得,那年正是自己与顾大同一对一练剑的第十个年头。顾大同十八岁,自己十六岁。日久生情。娄明轩渴望成家。 娄明轩还记得,那年皇室又开始选秀女了。父亲知道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的国丈梦一直做着。他把娄明轩送入宫中,期望女儿能成为妃嫔才人。可娄明轩却成了赵柔雅公主的侍女。 娄明轩在心里说道:“当年自己跪在父亲面前乞求的情景和面前江红跪着的情景非常相同啊!”转头对李沐文说道:“臭小子,快别说啦!你做的梦也太离谱啦!我听了脸红!” 白衣公子闭上了嘴,客栈女老板默默跪着,泪吧哒吧哒流。 娄明轩向江红问道:“江老板,那天晚上你也做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梦吧?” 霎时,江江脸红耳赤,心想这样的事情怎好启齿呢?可她是白衣公子的母亲。她的话不能不答!半晌,他含羞地点着头,两眼看着地下说道:“夫,夫人,那天晚上奴家确实和李公子一起做同一个梦……”话未说完,客栈女老板的胸脯颤抖不已,泪又吧嗒滴下。 娄明轩似乎不生气,正色说道:“果然如此!可是,江老板,你刚才可听到了,沫文儿已经同萧家姑娘定了亲了!你说怎么办呀?” 江红的眼泪滴在地下,像雨下。 白衣公子又跪了下来,他不敢看江红。 娄明轩依然不动于衷。空气凝固令人窒息。 很久,江红低声说道:“夫人,奴家只想和李公子在一起,什么名分都无所谓。” 娄明轩问道:“当小妾你也愿意吗?”她心里笑。 江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娄明轩笑道:“哈哈,又是一位奇女子!”转过身来看着赵柔雅夫妻,正好赵柔雅也回头看她。娄明轩问道,“柔雅婶子,您说这事怎么办好呢?” 赵柔雅回答道:“明轩嫂子,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之说。这两个孩子相识之前,又彼此相爱多时,你就让他们仨在一起吧!”她转身问江红,“江老板,我们想认你为义女,你可愿意吗?” 娄明轩听了高兴地说道:“沐文儿,江……江红儿,你俩听到了吗?还不赶快上前谢谢你们的岳父岳母。”李沐文和江红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娄明轩说话意思。 李沐文马上跪着施礼道:“谢谢岳父岳母大人的成全!” 江红也转身向萧天剑和赵柔雅叩了三个响头,说道:“谢谢阿爹阿娘的成全!” 萧天剑和赵柔雅一人拉起一个。赵柔雅用食指刮了刮李沐文的鼻子,说道:“哈哈,白衣公子,你小子太有艳福啦!我们家的两个美女都给你霸占啦!”她把江红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第二天,“江安客栈”张灯结彩,李家要娶妻,江萧氏嫁人。 按照当地的习俗,在婚礼上李家的女眷们要跳灯笼舞。她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灯笼,翩翩起舞,迎接新家庭成员的到来。同时,也祝福新郎新娘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赵柔雅和娄明轩也加入了舞队。她俩一边跳,一边笑。她们二十多年来的苦瓜脸荡然不存了。 有人起哄,要娄明轩舞一轮太极剑助兴。 娄明轩说道:“我是当婆婆的人,是长辈,在这种喜庆场合舞剑助兴应该是由新郎官来完成才合适——这既显示着新郎官正直勇敢,又显示着新郎官力量强大,会保护好自己的新娘和家庭的幸福。” “五夫人说得对!”起哄的人们转而对白衣公子不依不饶起来。可是新郎官依然坐在新娘身边岿然不动。 娄明轩突然想试探一下新媳妇的本事,便说道:“既然新郎官不配合,那就由新娘子来吧?” 起哄的人的更加兴高采烈。 江红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对娄明轩问道:“婆婆,这合适吗?” 娄明轩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合适!反正你们是两口子了,今后谁保护谁都一样!” 江红难以为情地说道:“可我不懂太极剑舞……” 娄明轩呵呵道:“你会什么剑舞就舞什么剑舞吧。” 江红斜瞥了李沐文一眼,白衣公子做了个猪头鬼脸。江江对他莞尔一笑,伸手招来小二,耳语了几句,小二点头离去。 江红又对娄明轩问道:“婆婆,我可以把凤冠霞帔暂时脱下来吗?” 娄明轩反向道:“为啥?” 江红说道:“怕舞剑时弄坏了。” 娄明轩看了看儿媳头上的风冠,说道:“换下来吧,最好换上一套锦衣。” 江红绯红着面,说道:“谨遵婆婆之命。” 新娘子舞剑助兴就要开始了。李府的家人和客栈的客人都以为这是古礼。人人都屏声静气,在等待,都看着站在舞池中央的美丽新娘。 江红悠然地从小二手里接过一把宝剑。随着咣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把熠熠生辉面散发着凌厉寒意的宝剑上。 江红手推剑把,正准备起舞。 娄明轩突然说道:“且慢。” 江红毕恭毕敬地问道:“婆婆还有吩咐?” 娄明轩走了近来,指着宝剑问道:“难道此剑是承影?” 江红点头道:“正是承影剑。” 姜明轩紧向道:“你何来此宝物?” 江红答道:“这是家父的遗物。” 娄明轩又问道:“你父亲是谁呀?” 江红说道:“家父名讳叫江流溪。” 娄明轩听了,激动万分,说道:“是赫赫有名的剑林三杰之一的江流溪剑客吗?” 江红说道:“正是。” 娄明轩又向:“你真是他的女儿?” 江红点了点头。 娄明轩一把抓住江红的一只手,说道:“太好啦!”她转头看着李沐之,“臭小子,你运气不错,意然娶到江剑客的女儿!”她抓住江红的手不放。 江红涨红着脸,问道:“婆婆,这剑还舞吗?” 娄明大声说道:“舞!怎么不舞呢?”她放了手。 舞池里,一条锦色的龙游走翻飞…… 第二十四章 - 盐侠 - 可人 大道被称为“官道”是因为它是由朝廷或官府出资修建,所有权属朝廷或官府。官道主要是为了方便官员出行或运送重要物资而修建的。大秦建有伟大且悲壮的直道,惨烈的上郡道,气势如虹的东方道,最拉仇恨的滨海道,最败人品的武关道,声名远播的西方道,都是官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道也是官道。栈道是沿悬崖峭壁修建的道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刘高祖故意公开在悬崖峭壁修官道,迷惑项霸王,暗中却绕道奔袭陈仓,最终取得胜利。 官道作为朝廷重要的交通干线,其安全和维护由官府负责。官道沿途设有驿站,这些驿站不仅提供信息和补给,还负责保护过往的官员和使者。官道保护人叫驿丞。 在南汉通往大理国有条“山路”也是官道。在晨雾缭绕森林石林里,这条“山路”既是路又不是路,而是个方向。沿着“方向”的标志走,宛如一条稳稳约约的长龙,穿梭于崇山峻岭与翠绿森林之间。或穿过石林,或穿过石板。迷宫似的石林和青色的石板镌刻着标志和过往行人留下的痕迹。标志的四周古木参天,枝叶间漏下的光斑跳跃在树底的落叶上,让落叶干干湿湿,让栖息在森林里的鸟类、兽类有了食物来源。晨曦初照,林间传出各种各样的鸟鸣声,仿佛是“百鸟朝凤”。 这条“山路”虽长,达两千多里,但只有区区的十来个驿站。尤其是石林至森林那段“山路”,蜿蜒几百里路程,却只有一个驿站——石林驿站。石林驿站前后都有几里路由青石铺就的。那是在关怡的爷爷的爷爷时铺的。关怡的爷爷的爷爷是石林驿站的健步,主要负责当向导。关怡的爷爷也是石林驿站的健步。关怡的亲爹也曾当过几天健步,可是在一次导向中失落山谷死了,母亲不久也改嫁,丢下关怡和爷爷相依为命。 关怡的爷爷是一棵古木,几十年都在石林驿站里当“健步”。他善于射箭,也极情于剑。一年中没有几批人经过石林驿站;他大半时间在打猎,或教关怡练剑。他从来没想过离开石林驿站。可关怡就不同了。她曾听过一位来之京都的官员说过,京都是天堂,什么都好,什么都能实现——心想事成。关怡便问信口开河的那位官员:“心想事成吗?官爷,那我到了京都能见到死去的爹爹吗?”关怡最近很想念死去的父亲。 那个路过爱吹牛的官员略踌躇,便说道:“那当然!小姑娘,你要是到了京都不但能亲眼看到你死去的爹爹,而且还能亲眼见到你死去的亲娘呢。”官员想骗小姑娘。 关怡听了,说道:“我娘还未死呢!她改嫁在邻村,我前几天到她的家就见到她。” 官员先是一愣,后是尴尬地笑了笑。关怡在心里骂道:“鬼才信您的话呢”。 关怡知道那位官员是在行骗,她是不会上当的。但从此她却有了离开石林驿站,要到京都去的念头。 爷爷告诉关怡,要走出石林驿站到京都去,必须把爷爷教的剑术学好学精。爷爷说的话关怡信。因此,她每天都到森林里练剑,顺便捡蘑菇回家煎炒,给爷爷做下酒菜。 其实,她到森林里只是练剑,从来不采过蘑茹。蘑菇是驿站里三个年纪与她相当的小男孩采的。那三个“小山娃子”都喜欢她,但她从不用正眼看过他们。 晨曦初破,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的时候,关怡便来到驿站东面的那片森林里。她把装蘑菇的竹篮往旁边一丢,便开始练剑。竹篮被一个“小山娃子”拿去了。另外两个“小山娃子”站在远远的一旁,看着关怡练剑。看到激动时也手舞脚踏,但不能出声,笑声要咽回了肚子,不然关怡一听见,半月不让他们进入练剑的森林。他们在心里都骂她为:“关霸道,关懒子!”可是他们每天都想看到关霸道。看不到会茶饭不进! 日上三竿的时候,关怡的剑已回鞘。她走到旁边,把满满的一篮子蘑菇提回家,便开始为爷爷准备午饭了。 日复一日,关怡总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好到京都去见自己死去的亲爹。 几年后,关怡遇到一位女人,把她带离石林驿站。 南省江安客栈。 第三天,娄明轩在江安客栈备了礼物让李沐文和江红带去见赵柔雅和萧天剑,算是“回门”。这个“回门”都是在江安客栈里完成,礼物只是从一楼搬到二楼赵柔雅和萧天剑的房间。这个房间算是江红的娘家。江安客栈本是江红的家。“回门”酒也在江安客栈喝的。其实,这是走走仪式而已。 有了赵柔雅和萧天剑两位“爹娘”,江红激动得一塌糊涂,那个房间是婆家,那个房间是娘家都弄不清了,这天她常走错房间。 “回门”之后,赵柔雅和萧天剑夫妻便辞别了众人,继续向着京都方向而行。娄明轩让李沐文和江红骑着马,护送“岳父岳母”过了三十里亭才回。老夫妻与小夫妻俩依依惜别的时候,心里甚是欣喜——凭空得了个贤女婿和一位多情的女儿。而五夫人娄明轩带着李家几十口人也要离开客栈,继续向着阳城方向而走。江红知道自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脾气又差,而李府是官宦之家,礼仪多家法严,怕跟着去了适应不了,便说自己一时舍不下祖业,想暂时留在“江安客栈”。娄明轩点头同意。李沐文也想留下来陪江红,可娄明轩不同意。她说:“小子,你必须回阳城。一是你老子李臬台要见你;二是你的九经尚未学完,要回府学继续学习,以备来科考试!”她慈爱地看着儿子,眼里发出期待的光,“沐文儿,你守丧己错过前科了,来科再也不能错过了!” 结果,新婚小夫妻只好分钗断带。 清晨,浓雾弥漫。李家人的车马离开了“江安客栈”。李沐文骑着江红的汗血马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与江红互换了坐骑。这匹汗血马是江红的至爱。它刚劲,颇有灵性;它有点泼辣,很像江红的性格。它走在浓雾弥漫的路上,踏着碎步,一步三回头——它真的不想离开旧主人。 此时,李沐文的白华马被栓在客栈的马桩上。旧主人走了,它焦急万分;它绕着马桩左蹦右跳,四蹄腾空,咆哮嘶鸣。 此时,坐在柜台前的江红听着白华马的嘶鸣声,早已撕心裂肺。她突然离开了柜台,向屋顶爬去。她站在最高的屋顶上,用眼神拉住夫君:手,不停地挥舞着;泪水,不停地流淌!可眼神最终是拉不住夫君的!李沐文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浓雾之中。 这一天,镇南将军一行人已经进入荆南的地界。跟随镇南将军的除了顾玉茹之外,还有十多位亲兵。 这荆南地区虽属于南汉朝庭,但由于与北真接壤,南汉朝廷似乎不太睬理。这里地理位置特殊,是天然屏障,山峦很美。 人骑在马上,马奔驰在驿道上,随着骏马的驰骋,向两边瞧着,美丽的山峦此起彼伏,仿佛是一条绿色的巨龙在翻动。 未到晌午,马就跑出了汗。镇南将军放慢了速度,与顾玉茹并肩而行。她用马鞭指了指前面,问道:“顾将军,一路走来,有何感呢?” 顾玉茹答道:“启禀镇南将军,这一路过来,末将觉得祖国河山壮美,景色迷人,只是……” 镇南将军回头看了看顾玉茹,紧问道:“只是什么呀?” 顾玉茹靠了近来,压底声音说道:“越往北走,村镇越来越萧条,田地越来越荒凉!” 镇南将军不置一词。他知道顾玉茹说的是真话。这荆南地区的确很荒凉。当年北真人攻陷京都前,荆南地区的民众都向南方逃命去了。而北真军队入侵时,对这里的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做。许多村镇的物品不仅被抢光,而且妇女也被抢走,男人也被杀死,房屋也被烧光。侥幸活下来的要么无家可归,要么生活陷于绝境,也被迫离开了故土,过着流落异乡的生活。 “自己的阿爸阿娘和顾大伯一家人不也是从中原流落到阳州生活了二十多年吗?”镇南将军喃喃自语道。她呼吸急促,心潮汹涌澎湃。她的脸色变成了蜡黄色。 顾玉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惊愕地问道:“将军,末将刚才说的话错了吗?’ 镇南将军摇了摇头。她闭上了眼睛,长呼出一口气。渐渐地,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她睁开了眼睛,弯下了腰,用手掸了掸袍裾上的灰尘,瞅着顾玉茹的眼睛问道:“玉茹姐,我今天穿的这套白色战袍好看吗?”她在给自己减压。 有亲兵在身边,萧归沐叫自己为姐,顾玉茹又是大吃一惊。她后撤几步,假意细细打量一番,夸张地说道:“将军,您美呆啦!有点像我弟弟李沐文的身影。” “你说的是白衣公子李沐文吗?”镇南将军一下子刷红了脸,红得像释道旁的桃花,“呸呸呸!你的身影才像他呢!” 她拍马向前疾驰而去。 顾玉茹拍马追赶,说道:“他是我的亲弟弟,当然像我啦!”亲兵们也紧跟着奔驰。 前面村镇浓烟滚滚。 镇南将军马鞭向天一举,说了个“停”字,十几匹马一下子停在她的马后。 顾玉茹策马上了土丘顶,望了望,回来说道:“将军,前面村庄浓烟滚滚,可能是土匪做乱!” 镇南将军拍马说道:“走!咱们快去看看!” 迎面来了许多逃命的村民。有人高喊:“快逃命啊!北真人又来抢劫啦……” 镇南将军听清楚了,是北真人来抢劫!她喷怒地对顾玉茹等部下说道:“弟兄们!是北真人来抢劫!咱们杀他们狗娘的去!” 顾玉茹同亲兵们异口同声喊道:“咱们杀他们狗娘的去!” 镇南将军马快,第一个冲陷入村口。她大挥长剑,见着北真人便杀。 这些北复人并不是普通的土匪。他们是驻扎在荆南边境的北真军队。这些北真军人常常越过边境到南汉的土地上烧杀掠夺。他们洗劫财物,抢劫妇女。兵比匪凶恶百倍。 在村路口,镇南将军的长剑与一位北真首领手中精良弯刀碰撞出了火花。 北真首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阻拦我们北真勇士的筹粮行动!” 镇南将军大声说道:“我们是南汉荆南统制司的戍边将士!” 北真首领蛮横地说道:“胡说!本将军知道荆南统制司的那些脓疱绝不敢加以阻拦!你到底是谁?” 镇南将军大声说道:“问我?新上任的荆南统制使镇南将军是也!” 北真首领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什么狗屁将军,没听说过!”他咆哮地挥着弯刀赴了过来。 “没听说过没关系!现在你可以亲身目睹啦!”镇南将军说道。 北真首领刀光闪闪向着镇南将军赴来。 镇南将军长剑一挑,一颗头颅飞落马下。 镇南将军一个人堵住村口,顾玉茹带着十几位亲兵冲入村里。一向顺风顺水的北真“劫匪”此时抢掠正酣,做梦都想不到有人来要他们的命!一位抢昏了头的小头目见到顾玉茹时竟然命令道:“快!快!去把这些女人和粮食都带走!”顾玉茹应了声“好”,小头目身首异处,到阴间发号施令去了。此时,北真“劫匪”都清醒过来,始料不及地丢下抢来的财物和女人。他们挥着弯刀张牙舞爪地向着顾玉茹等赴来。可他们那里是顾玉茹和十几位亲兵的对手呢?仅仅一炷香的功夫,这些穷凶恶极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下,每俱尸首旁都遗留着一把罪恶的弯刀。据后来清点,这次北真人来了四十多人;全部有来无回。村里也有几十个男女被北真“劫匪”杀害,几乎每户都有死伤人。 夜里,村巷寂静。 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悲怆气息。这是村民们给死去的亲人点燃的香气:给逝者灵魂传递悲哀;让他们安心地放心地离去——一路走好! 村外的山坡上传来一阵阵狼叫声。那山坡上埋着北真“劫匪”的尸首。他们是恶人。可镇南将军出于道义,请村勇们帮忙,把这些“恶人”的尸首全部抬到村外的山坡上一一埋葬。 这一夜,镇南将军一行人在这个村子过夜。他们借宿在村口边的一户人家里。这原本是一户有钱人家,可败落了。家里只有爷孙二人,老人六十多岁,孙儿七八岁。据说半年前北真“劫匪”曾来过这个村庄“筹粮”,杀死了男童的父亲,抢走了男童的母亲。老人流着眼泪对镇南将军说道:“我那儿媳妇刚从娘家回来便被抢去,至今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这家人有十几间房屋,但破败不堪:门窗全被打烂了,室内蛛网纵横。镇南将军拣了三间可以住人的房间,令亲兵们打扫干净,两间给十多个亲兵住;她和顾玉茹同住一间。 顾玉茹解下佩囊,先给镇南将军和自己辅好了床,然后从佩囊里拿出二嫂戚瑶瑶做的烘烤饼分给亲兵们。她给祖孙俩一人送去一份,老人推辞不要,但他看见孙儿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客气地收下了。男童接到之后,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镇南将军看着面黄肌瘦的小男童,心生怜意,便把自己手中的那块烘烤饼也给了他。小男童狼吞虎咽,镇南将军伸出手帮小男童擦去嘴角的饼碎屑。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情地说道:“小哥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顾将军的佩囊里装的全是烘烤饼。”小男童心头一暖,两滴眼泪落在手中的烘烤饼里。 吃过晚餐,各人躺在各自的被褥里睡了。可镇南将军翻来覆去目不交睫。她离开了床,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顾玉茹也离开了自己被褥,手握剑把,跟随其后。 今夜满天星星。 镇南将军缓缓地抬起头,望向满天星星。 几年前,在滨海的晒盐场里,也是在这样的夜晚,阿妈赵柔雅一边望着满天的星星,一边给她讲述她在北真受辱时的故事——。 天寒地冻,白雪皑皑。 千万个女奴隶两手被束缚着,像绵羊一样被人鞭赶着,从南汉走到北真雪地; 女奴隶裸着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洗澡;人格被碾得粉碎。 在洗衣院里,女奴隶有永远洗不完的衣服,除了劳役之外,每天还要供北真军人作乐,轮番被人蹂躏,直至被折磨到死。 “归沐儿,她们在北真忍辱负重地活着,渴望着有一天能回到故乡——南汉。”母亲泪流满面说道。 “归沐儿,娘逃离北真时曾答应帮助她们,可过了这么久了,娘一点作为也没有!你说作办呀?”母亲负疚地问道。 “娘,归沭儿会去救她们的!”女孩不知天高地厚地安慰着母亲。 可是,她只是个女孩子呀!怎么实现自己的诺言呢?她不知道。她心里只是铭记着母亲所说的话:“归沐儿,在北真那头有千万个做奴隶的姐妹等着你去拯救!”因此,从那一夜起,小女孩就跟着父亲萧天剑苦心练剑。 后来,女孩成了大姑娘。大姑娘为了实現自己的诺言,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女扮男装,改名换姓,参加武举,夺得武状元,被朝廷封为镇南将军。 但这个朝廷是妥协的朝廷,朝政被覃丞相之流把持着。但当今圣上把她调放到荆南地区来戌边,正是女孩所期盼的。这样,她便距离做奴隶的姐妹们近了一步。 看着满天的星星,镇南将军想念着母亲:“娘,您尚在晒盐场吗?” 她对顾玉茹问道:“玉茹姐姐,你知道我阿妈是谁吗?” 顾玉茹笑道:“镇南将军,你阿妈叫赵柔雅,是萧天剑叔叔的老婆,我的柔雅婶子呀?” 镇南将军激动地说道:“不!我阿妈是一位曾在北真做过奴隶的女奴!” 顾玉茹瞪着眼睛看着镇南将军。 镇南将军继续说道:“我娘是一位公主,先皇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上的同父异母妹妹。京都沦陷时她被送到北真当奴隶。” 顾玉茹听了之后目瞪口呆,脸色发白。 半响,顾玉茹问道:“后来她怎么回来了呢?” 镇南将军说道:“是你阿爸顾大同你阿妈娄明轩和我阿爸萧天剑到北真去,把她救了回来的!” 顾玉茹疑惑不解地问道:“你阿妈既然是公主,回来之后为何不找当今圣上认祖归宗呢?” 镇南将军说道:“她不敢!” 顾玉茹问道:“因何不敢?” 镇南将军说道:“我阿妈在北真时无意中知道了朝堂上一些人的丑恶密秘,还知道了当今太后的一些丑行。这些人都怕丑恶外露,我阿妈一日不死,他们便一日不能安卧。” 顾玉茹问道:“你是说朝堂有人千万百计想杀死柔雅婶子吗?” 镇南将军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玉茹后知后觉地悚然一惊,说道:“怪不得我阿爸和你阿爸阿妈一直不肯告知我们咱们的祖籍在哪里,原来如此!” 镇南将军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深了。村巷更加寂静。 顾玉茹问道:“镇南将军,今天我们杀了这些北真“劫匪”,他们会不会来报复呢?” 镇南将军表情凝重地说道:“北真人素来凶残,视人命如草芥,来报复是肯定的!” 顾玉茹颤声问道:“那怎么办呀?” 镇南将军说道:“咱们要快马加鞭,早日到达荆南统制司,做好准备,严阵以待!” 顾玉茹浮想联翩,说道:“将军,北真人会很快来报复的。” 镇南将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说道:“我希望他们来,但同样是有来不回的!” 顾玉茹瞪大眼睛,说道:“这样会振动两国朝野的!” 镇南将军激动地说道:“如此更好!我阿妈说,她的那些在北真当奴隶的姐妹们忍辱偷生太久了。他们年复一年地期待着救星的出现,可是年复一年都是失望!许多人都在绝望中死去!如今我就是要破罐子破摔,摔出了响声,让我阿妈的那些奴隶姐妹们知道咱们南汉还有人在,并且还有人为着拯救她们在奋斗!让她们在期盼的绝望里能看见光明!” 顾玉茹望着镇南将军,重重地点了点头。 镇南将军伸出手扶着顾玉茹肩头说道:“我阿妈经历过绝望,她希望我能早点给女奴隶们一点光明!” 顾玉茹握着镇南将军的手说道:“咱们一起给吧!” 镇南将军也握紧了顾玉茹的双手。 黄昏,镇南将军一行进入一处驿站。 这群站有点旧,但很干净。虽是青砖灰瓦,但红墙很久不刷新了。 顾玉茹一卸下身上的佩囊,便倒在木板床上,双手拍着两边的床板道:“这床真舒适!今晚我要好好地睡一觉,明天精神百倍地进驻兵营去!” 简陋的房间,硬邦邦的木板床也叫舒适呀?镇南将军有点心疼这位从小与自己一起赶海,一起扒盐,一起劳作,任劳任怨的闺中密友。确实,这些天为了赶路,错过了许多驿站,有许多夜晚在野外露宿。她想,就让她早点睡吧?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 顾玉茹刚闭上双眼,耳边却听到:“顾玉将军听令!” 顾玉茹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来,回答道:“末将在!” 镇南将军向她走近,低声说道:“玉茹姐,天黑之后你出去摸摸周围情况一下。” 顾玉茹抱拳施礼道:“末将遵命!” 顾玉茹是斥候中的头领。天一黑她便出去了。可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报告道:“启禀镇南将军,据末将查探,今晚入住本驿站的除了咱们一行人之外,还有另外一拔人。” 镇南将军问道:“另外一拔人是什么人?” 顾玉茹低声说道:“是一位叫巴蜀郡主的女人带着几位清一色的丫头护送一位公子哥儿回京都,路过这里,借宿一夜。” 驿站嘛,是官道上来往官员的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有人住宿很正常。镇南将军脱下披风,摧顾玉茹快点去洗漱,早点睡觉,明天还要赶路。突然间,她觉得“巴蜀郡主”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只见她紧皱眉头,脑袋急转,顿时错愕——原来是阿妈赵柔雅曾经对自己说过,她有一位堂姐,文武全才,是绝代美女,被先皇封为巴蜀郡主。 顾玉茹看见镇南将军这般神情,以为刚才所说的“另一拔人”是北真来的探子,霍然抽出宝剑,向镇南将军问道:“是北真人吗?我去杀了他们!” 镇南将军精神恍惚,喃喃自语道:“她是我的大姨妈!” 顾玉茹一脸雾骇,重复问道:“她是你的大姨妈吗?” 镇南将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顾玉茹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玉茹一头雾水。 “笃笃笃!”有人敲门。 顾玉茹走近门后问道:“谁呀?” 门外传进一个女声:“镇南将军在吗?我们寨主——巴蜀郡主想同镇南将军和他身边的一位偏将军见一面。” “另外一拔人”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镇南将军和顾玉茹都一脸愕然。 这一晚,在驿站一间僻静的客房里,镇南将军和顾玉茹同一代美女巴蜀郡主赵绰韵相认。萧归沐称呼赵绰韵为大姨妈;顾玉茹称呼赵绰韵为绰韵师叔。 赵绰韵是司马剑南的亲生母亲。她向顾玉茹打听司马剑南的近况。顾忌茹把自己与二嫂戚瑶瑶同司马剑南第一次相遇的故事向赵绰韵讲述了一遍,客房内所有人听了之后都笑出了声来。赵绰韵那双美丽的眼睛噙着泪水:“剑南那丫头小时候就古灵精怪!可不知道她現在在戚家盐店过得如何?” 顾玉茹高兴地说道:“她好着呐!如今她己经同戚光师弟完了婚。戚光师弟中进士之后在阳州府任主簿,剑南师妹现在是主簿夫人啦!这个也没什么!关键是我殷源源师叔很疼这个儿媳妇,待她比亲闺女还要好几百倍!” 赵绰韵一脸欣慰地说道:“我深知戚薇师弟和殷源源师妹素来都是慈悲心肠!她过得好我就放心啦!” 这时,房内一位一直默默静坐的二十多岁男子站起身来,向赵绰韵拱手旋礼向道:“敢问姑妈,这位顾玉将军所说的司马剑南姑娘是侄儿的表妹吗?我在淤泥水寨怎么一直没见过呢?”巴蜀郡主突然脸呈羞愧之色。她嗫嚅地说道:“是的!她是姑妈的大女儿,你的亲表妹;她生活在蜀地,离这里有几千里远。”弱冠男子修养极佳,拱手施礼:“谢谢姑妈能把这些告诉侄儿!”礼毕坐回原座。 这弱冠男子是谁呢? 他是巴蜀郡主的哥哥魏王赵景的独生儿子赵原。魏王魏王妃死得早,赵原在襁褓时便成了孤儿。那时候巴蜀郡主赵绰韵只有十六岁,便把侄儿赵原抱过来扶养。可说是小姑娘扶养小婴儿。赵原从小到大在淤泥湖水寨生活,从未离开水寨大门半步。他是皇族。当今皇上无后,想过继赵原为养子。于是下了诏书,要赵原回京都居住。因此,赵绰韵正在带领淤泥湖水寨十多位武功高强的姑娘一路护送。内有一位叫关怡的大姑娘武功最强,一板一眼地守护在未来太子殿下的身边——如果没出差错,现在赵原己是准太子了。 欢乐总是一刹那间。夜深了,明天还要赶路。 镇南将军告辞时,赵绰韵拦住她叮嘱道:“由于目前朝堂尚未清明,今后我只能称呼你为镇南将军;你今后只能称呼我为巴蜀郡主!” 镇南将军和顾玉茹离开之后,赵绰韵对赵原和众女孩说道:“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女扮男装的事情,你们绝对不能对外透露半句!” 赵原和众女孩向天发誓:“誓死保守这个密,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第二十五章 - 盐侠 - 可人 兵部大堂。 晨光初破皇城的琉璃瓦,一抹金色的阳光悄然溜进兵部的大堂。 顾玉生身着绯色官服,腰间佩带着银带,端坐在桌前。他的桌上堆满了文案,有边疆的密函,有各地武官调任的奏折。镇南将军从兵部调任荆南都统制使的诏令副本也在他的案袋里。他是兵部堂主事,责任是协助尚书处理日常事务。可是目前兵部尚书空缺,由刚走马上任的王武良侍郎署理。 顾玉生知道王武良侍郎是什么货色,因此处处小心从事。他拿起一份奏折,细细地看着。这些奏折虽然繁琐枯燥,但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专注与谨慎,做出精准的点评和加注意见,然后分类,最后送到王武良侍郎的案上。顾玉生深知,这些公文都可能关乎朝廷的安危,将士的生死。因此,他不敢半点马虎。但这些公文送到王侍郎案上之后,王侍郎有没有看,需要向皇上呈报的王侍郎是否呈报,这些顾玉生都不得而知。而顾玉生这段时间在早朝上没有听过当今圣上议论过兵部的奏折。 晌午的时候,顾玉生把看过并加注意见分类好的公文给王侍郎送去。王侍郎正在会宾客,据说是重要客人,一直不出来。一位姓张的洗马在门口侍候着。门口站着两位员外郎在等待王侍郎召见。 一位是刚从南省南冶州调上的通判,姓石,虎吻鼠目。顾玉生刚在大堂里接待过他,并接收了他的诏令。另一位是兵部粮储司的员外郎杨文华。他是开国功臣之后人,是一位中年将军。他身材魁梧,站在大堂中身影挺拔如同一棵大松树。他面容刚毅,眉字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是顾玉生在兵部结交的第一个好朋友。杨文华和顾玉生惺惺相惜。 杨文华本来在粮储司干得好好的,可不知为啥当今圣上突然把他从兵部调到工部,官职依然是员外郎,官阶依然是从六品,既不降又不晋升。顾玉生在兵部唯一的好朋友离开了兵部。他感到很沉闷。 见到顾玉生抱着一大樏公文袋走了过来,石员外郎连忙走了过来客套寒暄,洋溢着热情。顾玉生感觉他的热情是装的,七成是阿谀,三成是奉承。张洗马推开房门走入正堂里面。 杨文华默默地向顾玉生点了点头。顾玉生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兄弟,你今后要谨慎,事事要小心。你并不是孤军作战,兄弟我杨文华虽然离开了兵部到工部,但还是在朝廷作官!今后无论如何到哪里都是你顾玉生好好兄弟。” 顾玉生也心领神会地向杨文华点了点头。 张洗马从里面出来,说王侍郎要顾玉生进去,并转头对杨文华说道:“杨大人,王大人现在忙得很,没时间接见你,你就不用向他辞别了。王侍郎只有一句话交待给你:说咱们都是圣上的臣子,希望你到工部之后也要好好工作,别辜负了圣上的大恩大德。”朝廷的规矩,中官调离时要同尚书作最后辞别。顾玉生要杨文华等他出来。 顾玉生走进兵部正堂——王侍郎的办公室。张洗马接过顾玉生的一樏公文摆放在王侍郎的案上,便退了出去。会客室里依然坐着那位重要“客人”。他正在用斜光看着顾玉生。顾玉生转头也瞥了一眼那位客人,觉得他绝对不是京都人,似官非官。 顾玉生正了正衣冠,跪倒在地下,叩头施礼道:“按照王大人的指令,兵部堂主事顾玉生已经把兵部本月的来往公文审阅并分类,特呈报王大人批示。” 王武良侍郎似乎刚完成手头上一项重要的工作,走了过来,说道:“玉生老弟啊,咱们都是兵部的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别多礼,快快起来。” 顾玉生喊道:“谢大人。”然后站了起来。 王武良让顾玉生落坐,并喊人端来茶水。 王武良对顾玉生说道:“玉生老弟啊,你是文武‘双探花’,是朝廷未来的栋梁,前途无量啊!”他走回案前坐下,端起茶杯咕咚吐咚地喝着,喝完向地下吐茶渣。 顾玉生连忙说道:“王大人谬赞啦!玉生初出茅庐,既年轻又资浅,能在大人手下当差祖坟算是冒青烟了!王大人是朝廷重臣,又是覃相爷的至亲,资深根固,拜相入阁是迟早的事。而玉生现在是大人的下僚,希望大人今后多多提携哦!” “客人”一直瞪着顾玉生看。 王武良拿起顾玉生送来的一本公文,看了两眼,又丢在桌面上,说道:“这个请玉生兄弟放心!提携是必然的。” 顾玉生瞥了一眼长椅上坐着的王侍郎的那位“重要客人”,他正在假装闭眼养神。顾玉生便对王武良说道:“如此说来,玉生在此先谢谢大人啦!王大人啊,现在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不若下属便告退啦!”说完,正要退下。 王武良连忙从案前走了出来,连连说道:“玉生老弟,别急着走嘛,老兄还有一件重要事情正要同你说呢?” 顾玉生停止了脚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指示呢?” 王武良用手指指着那位“客人”说道:“玉生老弟,这位是本官的一个远房表哥,家财富有,牛羊有千万头!他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本官的侄女,生得天姿国色,年纪正好二八,想在京都找个婆家。本官物色了很久,玉生老弟是最佳人选。”客人抬起头望着顾玉生,知眯眯地点着头。 顾玉生连忙说道:“大人物色错了对象啦!” 王武良向道:“错在哪里呢?” 顾玉生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顾玉生在家里早就有了明媒正娶的夫人啦!” 王武良说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本官就有两房夫人,五个小妾。我的侄女愿意嫁给你做如夫人。” “客人”插了一句:“做小妾也可以。” 顾玉生从吕丞相那里得知,王武良是个难缠的角色,同他打交道必须要斗智斗勇,不能碰撞。 顾玉生面露喜色地问道:“王大人啊,您的那位侄女长得真的是天姿国色吗?下僚可是一个宁尝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的人哦!” 王武良高兴地说道:“本官的侄女曾来过本府,本官见了都流口水!如果不是表姐夫硬地要把她嫁给你,那里还有你玉生老弟的份啊!” 顾玉生笑着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王大人和玉生都是性情中人,看到美人,王大人流口水也无可非议!但让玉生想不明白的是:覃相爷为何要硬地把她嫁给玉生呢?” 王武良说道:“因为玉生兄弟比武良年轻,又是文武‘双探花’,前途无量啊!” 顾玉生说道:“那太谢谢覃相爷的厚爱啦!可是王大人啊,这事有点辣手难办!” 王武良问道:“有何难办呢?” 顾玉生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嗫嗫嚅需地说道:“王大人啊,按照我顾家的规矩,男人要娶如夫人或纳妾都必须经过大夫人点头同意才成。” 王武良说道:“老婆一般听丈夫的,这不难啊!” 顾玉生继续嗫嚅地说道:“王大人啊,您有所不知,我家的那位内人是一只母老虎,心毒手辣,平时我在家里便怕她九分。如果这事让她知道,她虽然舍不得宰了我,但夜里同她睡在一张床时,我的那条命根子必定短了三寸!” “客人”插话说道:“如果是这样,我那女儿嫁给你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了吗?这样不嫁的家也罢!” 王侍郎不以为然问道:“玉生老弟,你是在吓唬本官吧?如果真如你所说,你的那个夫人不是也要守一辈子活寡吗?难道她不懂这个道理么?” 顾玉生可怜亏亏地说道:“我了解她!她是一个悍妇!她宁愿一辈子守活寡也不让我碰别的一个女人!” “客人”终于坐不住了,对王武良说道:“武良老弟,我不想把我的掌上明珠嫁入这样的人家,拜托你回去同你的表姐夫覃丞相说,我格斯特的女儿的婚事就不用他操心啦!”说完,自己推门走出正堂,一句作别的话都没说。 王武良慌了手脚。他瞪了顾玉生一眼,追了出去,喊道:“格斯特王……老爷,您考虑一下我王武良吧?我家里没有母老虎……” 这个格斯特不是南汉人。 顾玉生跟着也退出了正堂。 杨文华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啦?” 顾玉生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覃丞相想一箭双雕,利用美人计拉拢我,被王武良搞砸了。” 杨文华又问道:“刚才气势汹汹离开的那个人是谁呢?” 顾玉生说道:“王武良称呼他为格斯特老爷,听这名字就不像南汉人,应该是鞑靼人。” 杨文华瞬时愁绪满怀。小声对顾玉生说道:“看来覃丞相不但当了北真人的奸细;而且同鞑靼人也有勾连!玉生老弟,他们如此闹下去,不但南北统一的希望成了泡影,而且南汉国也有危险了。” 顾玉生点头认可。 顾玉生送杨文华离开兵部。两人在大门口止步——尚未散值顾玉生不能出了大门。 杨文华拍了拍顾玉生的肩膀,说道:“兄弟,就送到这里吧!闲时到魏王府一趟,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听了杨文华说的话,顾玉生才想起吕丞相离开时也说过相同的一句话。他目送杨文华的马车消失在大街后,然后回到大堂继续审阅文案。 日落时分,当最后一缕阳光退出兵部大堂时,顾玉生才离开兵部回桂花园去。自从他从吕丞相手中接过《武武遗书》那天起,他的心中从未有过真正的松懈。这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作为《武武遗书》的接手人,顾玉生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重,责任重大。为实现南北的统一目标已经成了顾玉生的使命与追求了。 桂花园。 这日是旬假。顾玉生本计划在这一日要到魏王府去。可是一大早戚瑶瑶便在桂花树下摆放着一张桌和一张椅,桌上摆着茶具和一壶煮好的茶。她要顾玉生坐在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有白云彩云练剑。 顾玉生看着身躯越来越性感的夫人,微笑着问道:“夫人,你是她俩的师傅,却让我看着她俩练剑,这是什么道理呢?” 戚瑶瑶命车夫备车,然后笑眯眯地说道:“你是她俩的师伯嘛,指点指点也是应该的。” 顾玉生看见戚瑶瑶准备坐车出门,便问道:“夫人,你要去哪里呀?” 戚瑶瑶一边往荷包里装碎银,一边说道:“今天是旬假,我要去买些好菜回来,犒劳犒劳你。”她最近热衷于烹饪,每天都做了很多好菜让顾玉生大饱口福。 顾玉生发现戚瑶瑶变得越来越温柔,心里很高兴。但同时他也发现,这段时间戚瑶摆越来越像官太太,又像厨娘,有点俗,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来顾玉生喜欢的是高傲的冷冰冰的又会耍小女孩脾气的戚瑶瑶。 顾玉生瞥了一眼温柔的妻子,说道:“这段时间你天天都在犒劳我,有鱼有肉,我都长胖了很多。不若今天你就别出门啦,家里有什么便吃什么吧?” 戚瑶瑶马上摆着头说道:“那怎么成呢?难得你今天在家,你就尽情享受我的厨艺吧!”说完,坐着马车出门买菜去了。 顾玉生无可奈何地坐在椅上喝茶,看白云彩云练剑。 白云彩云确实是两块练剑的好材料。不足半年时间已经把娄氏剑法学得有模有样!这大大超过顾玉生的想象,他很惊愕! 顾玉生无心喝茶了,他想去魏王府。他对两个小姑娘说道:“白云彩云,师伯有要紧事需要出门一趟,你俩在家温习你的师傅教给你的的各种招式好吗?” 白云说道:“老爷想出门便出门呗,白云领着彩云在家一定认真练剑,请老爷放心。” 顾玉生说道:“谢谢白云彩云的谅解!可夫人回来时没看见我;问你俩是什么回事时,你俩是如何回答她呢?” 白云思索片刻,说道:“这个请老爷放心!夫人回来若问,我们便说:夫人前脚刚走,杨文华将军后脚便来到桂花园,缠着老爷出门去了。”白云知道戚瑶瑶很敬重杨文华将军。 顾玉生高兴地说道:“我们白云真聪明!但你俩同夫人说话时切莫称呼老爷为老爷,要称呼为师伯,记住了吗?” 白云彩云异口同声说道:“请老爷放心!白云彩云记住了啦!” 顾玉生翻了个白眼,迅速回房内换了一套白袍出来,骑着自己的骏马到魏王府去了。 戚瑶瑶买菜回来,听白云彩云说顾玉生已被杨文华将军缠着出门去了,自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久久地看着买回的一篮子好菜,自言自语道:“顾老二,你又让我白忙了一场了。” 魏王府。 顾玉生来到魏王府的后门,刚下马,丁纪善便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接过马绳,问道:“您便是兵部堂主事‘双探花’顾玉生大人吧?你今天是第一次来魏王府,但来得巧。” 顾玉生连忙施礼问道:“敢问阁下便是吕丞相所说的丁纪善大人吗?” 丁纪善还礼道:“正是老朽。” 顾玉生略加思索,又问道:“听丁老先生刚才所说,晚生今天来的正巧是什么意思呢?” 丁纪善微笑着说道:“顾大人别急!你进入府内便知道啦!”说完,牵着顾玉生的马引着顾玉生走入魏王府的后门。 魏王府内人影很少。 顾玉生跟着丁纪善一边走一边看。魏王府确实大,房屋也多,但大多房屋都年久失修了。主楼依旧宏大,但外墙剥落,窗纸破损。丁纪善对顾玉生说,自己早就想把主楼修葺一下,但主人失踪多年,没钱修葺。 顾玉生看看脚下。脚下是一条被岁月磨砺得斑驳陆离的青石板路。但青石板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青石板路的两边空地都种有花草。花草被剪整得整整齐齐:夜来香正在喷香,大红花正在怒放,玫瑰花红得似火。丁纪善对顾玉生说,忙这些都是手头活,不用花银子,而自己和那些老奴们每天都给花草浇水和剪枝。 庭院中央,一座假山依旧屹立,假山旁有一池碧水,一汪清水静静流淌。丁纪善对顾玉生说,小王爷三四岁时很喜欢在假山旁玩,因此,自己带着家仆们经常清理假山石缝间的落叶和野花;经常清理水道和打涝水池里漂浮的落叶,让这汪清水静静地流动着,等待着小王子赵原回来。 顾玉生悄悄叹息。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丁老先生,小王爷和巴蜀郡主失踪了这么久,他们究竟去哪里了呢?” 丁纪善低声说道:“他们在淤泥湖水寨,已经回府啦!” 顾玉生听了喜出望外,问道:“真的吗?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呢?” 丁纪善用手指指着前面的主楼,说道:“他们现在就住在主楼里。”说着,把顾玉生的马交给一位老仆人牵走,自己则引着顾玉生走向主楼。 主楼铜制的门环上布满了铜绿。 顾玉生和丁纪善站在布满了铜绿的门环的门前敲门。 丁纪善向里面说道:“启禀郡主,兵部堂主事顾玉生顾大人来拜访郡主和小王爷。” 里面传达一位中年女人的声音:“是玉生儿吗?快进来吧!” 顾玉生推门而入。他小时候在戚家盐店见过赵绰韵师叔和小王爷。赵绰韵笑眯眯地迎接顾玉生。 顾玉生走到赵原王子和赵绰韵面前,跪下施礼道:“微臣顾玉生拜见小王爷,拜见巴蜀郡主。” 赵绰韵依然笑眯眯地说道:“玉生儿快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顾玉生喊道:“谢谢小王爷,谢谢巴蜀郡主。” 一位年轻姑娘给顾玉生递了一碗茶。茶是莲子茶,顾玉生站着喝了一口。此时,顾玉生才看清,站在小王爷和巴蜀郡主的身后除了刚才递茶的那位姑娘之外,还有十多位女孩。她们个个腰里都佩着剑,个个花枝招展。 小王爷说道:“顾老二,咱俩多年不见,别顾着喝茶,说说话吧!” 顾玉生问道:“小王爷要微臣说些什么呢?” 赵原说道:“说咱俩分别之后你都干了什么,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呢?” 顾玉生说道:“咱们分别之后微臣便搬到晒盐场定住下来。每天除了晒盐便是读书练剑,然后便参加了科举,中了文武进士。至于见不得光的事情吗?微臣素来光明磊落,从不干过这些事情。” 小王爷说道:“不见得吧?小王问你,你是如何把‘冰冰妹妹’骗到手的呢?” 原来;当年赵绰韵和司马西完婚不久,赵绰韵带便带着失孤的小王子赵原来到阳城戚家盐店小住了三个多月,目的是让赵原从失去父母的哀痛里走了出来。在戚家盐店,赵原和顾玉生同住一个房间,同吃同睡,一起玩耍。那时候威家盐店是孩子的世界,有顾玉人、顾玉生、顾玉茹、戚琼琼、戚瑶瑶、戚光、萧归沐和赵原。赵原每天在小伙伴们的陪伴下很快从哀痛中走了出来。而不久,赵原王子和顾玉生同时喜欢上戚瑶谣。可是戚瑶瑶总是对他俩板着脸,爱理不理。因此,赵原和顾玉生两人在背地里给戚瑶瑶起了个花名———冰冰。这花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在背地里叫,在背地里骂。 顾玉生先是听到小王爷叫自己为顾老二,后又听到小王爷叫戚瑶瑶的花名,便知道这些年来小王爷一直不忘记少年时候的事情,是个重情义的人。于是,他连忙说道:“托小王爷的鸿福,您的冰冰妹妹———戚瑶瑶最终愿意嫁给微臣为妻啦!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微臣一直没骗过她。” 赵原说道:“这真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顾老二啊顾老二,你有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冰冰妹妹的青睐呢?” 晌午的时候小王爷和巴蜀郡主留顾玉生下来一起共进午餐。 每盘菜都有莲藕。有切成薄片、淋上特制酱汁的甜酸凉拌莲藕,有将莲藕剁碎与肉末混合精心包裹在荷叶中蒸制的莲藕肉卷,有将莲藕切成细丝快速翻炒后再佐以红椒丝与蒜末的清炒莲藕丝,有莲藕排骨汤,还有一盘手工精细的莲藕甜糕点。 一位姑娘给顾玉生盛来一碗莲藕排骨汤。顾玉生往碗里一看,只见汤色清澈而略带乳白。 巴蜀郡主对顾玉生说道:“这莲藕排骨汤是我们淤泥湖水寨的名汤,请你品尝。” 顾玉生用汤匙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热汤,轻轻吹去热气后倒入口里,香甜可口,让人回味无穷。顾玉生一连喝了几勺,赞不绝口。 巴蜀郡主又说道:“玉生儿,你尝尝碗里的莲藕片,看看味道如何?” 顾玉生用筷子从碗里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的莲藕放入嘴里慢慢嚼着,清脆甘甜,味蕾极致。顾玉生又连连吃了几片,边嚼边点头。 巴蜀郡主又说道:“玉生儿,你再尝尝排骨。” 顾玉生又用筷子从沉睡在碗底的排骨夹起一段放入嘴中,轻轻一咬,骨肉马上分离,味道鲜美。顾玉生心想:“要是瑶妹会做这种莲藕汤那该多好啊!” 接着,巴蜀郡主又让顾玉生一一品尝了餐桌上的其他儿道莲藕菜,问顾玉生好吃不好吃。 顾玉生满口填满莲藕,问道:“绰韵师叔,现在是四月天,小荷刚露尖尖角,菜市未见有莲藕出售,你们是从那里得来的新鲜莲藕用于做菜呀?” 赵绰韵说道:“是从淤泥湖水寨运来的。” 顾玉生不知淤泥湖水寨位置在何方,便又问道:“绰韵师叔,玉生儿孤陋寡闻,不知淤泥湖水寨位于那一个省那一个州,您能告诉玉生儿吗?” 赵绰韵神情凝重地说道:“目前师叔不能告诉你。” 顾玉生满脸好奇地问道:“为啥呀?” 赵绰韵眼神凄然地说道:“因为那里是土匪窝,是朝廷要围剿的地方。” 顾玉生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赵绰韵。十分理解。 顾玉生看赵绰韵身后的十几位姑娘,她们个个都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见赵绰韵用一双满眼期望的神情瞪着小王子赵原,说道:“不过淤泥湖水寨很快会重见光明的!原儿,姑姑说得对吗?” 赵原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玉生发现,巴蜀郡主身后的十几个佩剑姑娘个个肩头舒展,眼中又开始笑意盈盈。 午餐后,赵原、赵绰韵、顾玉生和丁纪善在一间小房里密谈。 赵绰韵问顾玉生在兵部做官开心不开心。顾玉生告诉赵绰韵:“目前当今圣上很少过问兵部的事情;而尚书位置空缺,是覃丞相的至亲王武良侍郎署理兵部;自己在堂主事的位置每天都在审阅公文,很少办实事。”顾玉生一吐为快。 赵绰韵叮嘱顾玉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目前自己人在兵部没有谁,只有顾玉生一人,希望顾玉生稳坐在堂主事的位置上,等待机会。赵绰韵还说,这也是吕丞相的意思。 顾玉生感觉,赵绰韵师叔对自己说话时,眼神充满慈爱,像小时候阿妈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这段时间好友杨文华调离兵部,顾玉生感觉自己很孤单。回家时,戚瑶瑶又忙于烹饪和教白云彩云剑法,顾玉生心里有话不知对谁说。今天幸亏来到魏王府,不但见到了儿时的伙伴赵原和多年不见的师叔赵绰韵,又能把自己心中的话对他们一吐为快,霎时,有一股暖流在顾玉生心田里流动——他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他咬了咬牙,低下了头,脸颊上流出两行热泪。 离开魏王府时,巴蜀郡主身边的一位姑娘为顾玉生牵来他的马。 顾玉生打量了那姑娘一下,觉得她年纪比自己小很多。在接过她递来的马绳时,问道:“姑娘贵姓芳名是什么?” 那个姑娘把马鞭递给顾玉生时,说道:“我叫关怡,但你不能称呼我为关怡妹妹。” 顾玉生接过马鞭,问道:“你年纪比我小很多,为何不能叫你妹妹呀?” 关怡笑着说道:“亏你是‘双探花’爷呢!难道不听说过‘摇车里的姑奶奶,拄拐的外孙’?虽然你的岁数比我大,但我是巴蜀郡主的结义姐妹。你称呼赵绰韵为绰韵师叔,你应该称呼我为关怡师叔……不,我不是你的娄氏剑客同门中人……你应该称呼我为关怡姑妈或关怡姨妈都可以。” 顾玉生问道:“小王子赵原称呼您为什么呢?” 关怡说道:“他呀?他总是叫我姑姑!” 顾玉生说道:“那我只能称呼您为关怡姨妈啦!” 关怡问道:“为何不叫姑姑呀?” 顾玉主说道:“小王子是皇族,他称呼您为姑姑,说明他已经把您当成皇族里的人。我顾玉生是外臣,只能称呼您为姨妈啦!” 关怡点头说道:“你说得颇有道理,今后我便称呼你为玉生儿,你称呼我为关怡姨妈吧!” 顾玉生说道:“好的。” 关怡笑着说道:“咱们现在先演习一般好吗?” 顾玉生说道:“好的。” 关怡走了过去,一手勒住马头,笑着说道:玉生儿请上马!” 顾玉生慌忙说道:“那里有姨妈给外孙牵马的道理呢?请姨妈快快放手!” 关怡依然勒着马头,说道:“只要外孙能把《武武遗书》里的英雄召集起来,为南北统一而奋斗,关怡不但要为外孙牵马,就是为外孙死也愿意!” 听了关怡的话,顾玉生心里又是一震:“原来姨妈也是同道中人。” 关怡深情地点了点头。可是顾玉生依然不肯上马。 在一旁的小王子赵原看到这场景,心花怒放。 顾玉生转头看了看小王子的身后,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朝着自己轻微地点着头。 赵绰韵走了过来,一手搂着关怡,一手摸着马脖子,说道:“玉生儿上马吧,这马是师叔和姨妈替赵原王子牵的。” 顾玉生摇头看着赵原王子,他正在用殷切的眼光看着自已。 顾玉生心头一热,飞身上马。 顾玉生离开魏王府时,赵绰韵叮嘱顾玉生暂时不要把自己和小王子已回京都的事告知戚瑶瑶和其他人。 第二十六章 - 盐侠 - 可人 第二十六章 顾玉生出了魏王府回家,看看天空,日刚偏西,想想今天是旬假,难得空闲,出来时又让白云彩云对戚瑶瑶说谎──说自己是杨文华来家里缠着出门的,万一戚瑶瑶日后遇着杨文华问起这事,这个谎话便不攻自破。他略思量,不若真到杨文华家里去一趟,见他一面。于是,他调转马头,往杨文华家里去。 杨文华的家是国公府。由于刚从兵部调到工部,杨文华可说是半路出家。于是托人找了一本《木经》和一本《营造法式》利用旬假空闲正在家里研读。这时,他刚从书房里出来花园里活动活动筋骨,忽然看见顾玉生走了过来,便高兴地迎了上去,拉着顾玉生的手说道:“你来得正好,快同我到书房里去吧,愚兄正在看一本书,有很多难题不懂,正想要到你家去向您请教呢。” 顾玉生问道:“是什么难题呀?” 杨文华说道:“咱们先到书房一边喝茶一边说。” 两人进了书房。女仆送来两杯茶。 杨文华拿起一本名为《营造法式》的书翻到刚才添加书签的那一页,请顾玉生先看一看自己好请教。 顾玉生接过书来认真一看,原来这段文学是讲述房屋建筑的斗拱构件的原理。顾玉生也是一个门外汉,越看越晦涩,越看越复杂。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对杨文华说道:“文华兄,您今天请错先生啦!小弟看此书如同看天书一样,无法看得懂!” 杨文华不以为然地问道:“玉生老弟,你是真看不懂还是假看不懂呀?你可是‘双探花’哦!” 顾玉生诚实地说道:“老弟我是真看不懂。”杨文华突然喜不自禁,把那本《营造法式》丢在书桌上,说道:“是什么天人写出如此深奥的书连‘双探花’玉生老弟都看不懂,叫我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老粗如何看得懂呀!不看了,不看了!”说完,坐回长椅上,看着书桌上的书摇头。 杨文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玉生老弟,今日是旬假,你不好好在家里陪着弟妹,跑来我府里来干嘛呀?” 顾玉生说道:“只因您那日离开兵部时曾对我说过;‘闲时到魏王府去一趟,那里有你想见的人’,今天是旬假有空闲,我上午便去了一趟啦!” 杨文华高兴地问道:“你真的去了那啦?见到了巴……他们了吗?” 顾玉生点着头说道:“都见到了!中午的时候还被他们留下来一起吃了一顿莲藕宴呢!” 杨文华说道:“玉生老弟,你真有口福!如此说来我的建议不错吧?” 顾玉生感激地说道:“杨兄的建议是相当的不错!” 杨文华说道:“其实他们悄悄回来魏王府己经有两个多月了。巴蜀郡主确实是女中豪杰,这段时候她悄悄频繁出入后宫,主要是同当今皇太后斡旋,为当今圣上立储之事奔走。” 顾玉生说道:“据说负责立储之事的当今皇太后是个很贼的老太婆,很难打交道,不知是不是真的呢?” 杨文华说道:“当然是真的。当今皇太后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被俘到北真几年才被赎回!最近宫里传出风声,当今皇太后说赵原王子虽然也是当今圣上的一脉,但论起血缘关系来已经超出五服了,其他几位候选人却在五服之内,看来,说什么都轮不上他当储君了。” 顾玉生说道:“玉生中午在魏王府时听巴蜀郡主说,那个皇太后老太婆最近派了很多人出去到处调查自己和赵原王子有没有去过北真,还调查自己和赵原王子有没有同赵柔雅公主有勾连,叫我在兵部千万要小心谨慎应付他们的调查。” 杨文华说道:“这些人已经来工部调查过了,问我知道不知道赵柔雅公主的下落,还问我知道不知道赵绰韵群主与赵柔雅是否有勾连。我杨文华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便说不知道。那些人只好乖乖地离开了工部。” 顾玉生说道:“文华兄,老弟一直纳闷,为何当今皇太后一直追查赵柔雅公主的下落呢?” 杨文华说道:“想知道吗?”顾玉生点了点头。 杨文华笑着说道:“那我明天进宫去问问皇太后老人家……” 顾玉生回到桂花园时已是掌灯的时候。戚瑶瑶忙着命白云彩云摆饭。顾玉生说已经在杨文华家里吃了晚饭才回。 戚瑶瑶问道:“夫君,今天你和杨将军去哪里玩去呢?” 顾玉生说道:“那里都不去,一整天都待在他的家里!” 戚瑶瑶说道:“那他今天一定是有好肉好菜招待你吧?” 顾玉生叫苦地说道:“夫人啊,杨文华是个吝啬鬼,在他家吃了两餐饭,两餐都是素菜素酒,除了排骨汤是荤的之外,其他都是素食。早知道他如此吝啬,今天早上我打死也不跟他出门啦!而是留在家里享受夫人的烹饪技术该多好啊!” 戚瑶瑶心花怒放,说道:“我不信!如此的差的菜肴能让你顾玉生在他家待了一整天!” 顾玉生叫苦地说道:“他不知在哪里寻来了两本建筑书,是什么来着啦?哦,记起来了,一本叫《木经》,一本叫《营造法式》,让我给他讲解。” 戚瑶瑶问道:“你也懂建筑技术吗?” 顾玉生说道:“当然啦!不懂怎教啊?” 荆南。 不日,镇南将军一行来到了荆南统制司的所在地──一座坐落在长江南岸的石老小城。 这座小城曾以历史悠久、风景优美、物产丰富闻名于世。然而,由于北真人的入侵,战争摧残了一切,如今城墙灰暗,满目疮痍。若进入城内走走看看,几乎没有看见一间完好的房屋。废墟中歪七扭八的残垣断壁总让人意兴阑珊。 顾玉茹看了看城墙脚下茂盛的杂草,对镇南将军说道:“此地太荒凉啦!” 镇南将军勒停了马,回头对顾玉茹道:“顾玉将军,别总是感叹啦!你说本将军来荆南统制司任何职来啦?” 顾玉茹最近习惯性地蹙眉舒眉,听到镇南将军的问话之后,他又蹙眉舒眉,大声说道:“镇南将军,当今圣上封您为荆南统制司的司统制使哪。” 镇南将军两眼瞪着她不放:“顾玉将军,本司统制使今日走马上任却如此无声无息,成何体统呢?” 顾玉茹“哦”了一声,回头向着身后的亲兵们大声说道:“弟兄们还磨叽什么?快拍马到前排来,高举旗帜,鸣锣开道,呼喝而行,让咱们镇南将军风风光光地大张旗鼓地进兵营任职去!” “要得!”亲兵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 霎时间,大街上锣声振天。人们听到了久违的锣鼓喧嚣声纷纷从窗户中,从篱笆墙后,从门缝里,伸出头来,向大街望去。市民们纷纷打开家门涌向街头,都想争看新上任的司统制使大人长的是什么模样。因为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位司统制使大人是新科武状元,是少年英雄。 站在街边最前排的一位衣服褴褛老者,看见骑在马上的镇南将军果然英姿飒爽、神彩飞扬,昏花的老眼立即绽出光亮,张开了没有门牙的嘴巴,喃喃自语道:“这下荆南有希望啦!老翁再也不用当乞丐啦!” 他旁边站着一位中年人,听了老者的喃喃自语,不以为然地问道:“老爹,您老人家不当乞丐是等着饿死吗?” 老者咧开了嘴说道:“镇南将军来了,街上便太平啦!老翁要在街面上摆个摊子,写书卖画,自食其力!”原来老者是一位画师。 中年男子原是一名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可惜生不逢时,先是遇着北真人入侵,后是遇着战乱后的市井寂寥冷清,一般的平民百姓早就贫苦不济,那来的闲钱上菜馆吃饭喝酒?厨子没方法,只好放下勺去寻一些苦力活干,寻几文钱买米以填饱肚子。他虽是荆南人,可无房无产业,也娶不到老婆,光棍一条。苦力活虽苦,但能寻得几文铜钱,且他又是一人吃饱全家无饿的境况,倒是也勉强过得下去,可年复一年,身子骨不如青年:壮年的年纪,暮年的身子。苦力活也没有了,只好与老者结伴行乞。 此时,听了老乞丐的话后,中年乞丐似乎也心动起来。只见他习惯性地两脚分立站稳。上身略向前倾斜,两手自然打开──那姿势好像在切菜。但他心里是空洞的,,两眼望着老乞丐,两片嘴唇不停地嗡动,想反驳老乞丐几句从中得到准确答案,可最终还是找不出论点论据。结果只好开玩笑似的地说道:“老爹,您要是摆摊子,那我也开个小饭馆!” 老乞丐笑了笑,把手中的破碗用力摔向地下。中年乞丐愣了一下,把手中的竹杆向天抛去:“去你的吧,打狗棒!” 荆南统制司有三千多人马,没有得力的统帅,一直都是散沙一盘。 镇南将军当了统帅之后,仅仅过了三个月,这盘散兵游勇已经变成了一支勇悍的铁骑。 实战化演练是这支铁骑的主要课目。 这一日,长江上空乌云密布,荆南城头上风满城楼。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 在江边的训练场上,军旗在暴风中猎猎作响。旗下,铁骑如飞,勇士悬刀持弩,杀声振天。 一匹灵性非凡的骏马背上坐着一位偏将,手持长剑,正在指挥着这场实战化冲杀。这偏将军身披甲胄,容貌俊逸,飒爽英姿。这偏将就是顾玉茹。 此时,说来也巧。 在荆南城,一位身着白色衣袍的青年男子走出城门,正向着江边走去。他没骑马,没坐轿,没扈从,也没带雨伞。他要去看堤坝。 江边尘嚣四起。 豆大的雨点像钢珠一样砸下来,打在他的脸,痛麻麻的。白袍全湿了。 雨水倾盆倒下,他睁不开眼。可他依旧向着江边冲杀声处缓缓而行,看着像个傻子。 他并非傻子,而是才高八斗的前科状元郎──新上任的荆南知府张洞大人。 暴风骤雨早就压倒了飞扬的尘嚣,但冲杀声依旧。张知府来到训练场,雨停了。训练场的铁骑疾驰,勇土们向着“假”敌搏杀,铁蹄下的泥水四溅。张知府是一介书生,看着士兵们打打杀杀觉得没有意思,不觉停下脚步。他站在芦苇丛旁目不暇接地看着。心想,这样教军队才是打得赢打胜仗的军队;如果在二十多年前有这样的军队,咱们南汉也不至于被北真人攻破,京都也不至于沦陷,千千万万的南汉儿女也不至于在北真当牛做马,受尽屈辱…… 一骑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泥水溅了他一身,白袍早就变成了泥袍。他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泥水,张眼一看,一个红色的身影走入他的视野。这红色身影正在挥舞着长剑,指挥着一队队铁甲奔走腾飞。张知府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原来红身影是一身红战袍,红战袍里裹着一具轻盈俊美的身躯;红战袍上面那是一朵美丽的大桃花。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着,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偏将军咋的?越看越像个娘们儿。” “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入军事重地?” “我是荆……” “原来是奸细!来人,快把这个刺探军情的北真奸细抓起来!” 一群勇土蜂拥而上,把白衣男子按倒在地下。 “把他押回大营,让镇南将军亲自审问!” “是!”一群勇士不由分说把白衣男子押走了。 偏将军把剑一挥,说:“继续演练。” 勇士们高声回答:“是!” 演练结束,顾玉茹回到大营缴回令箭。刚要离开,镇南将军叫住了她。 顾玉茹问道:“镇南将军,还有事吗?” 镇南将军离开案桌,走了下来,看着顾玉茹只是冷笑。 顾玉茄头皮发麻,正色说道:“请镇南将军有话直说。” 镇南将军嘴角扯起一个笑意,说道:“顾玉将军你今天摊上大事了!” 顾玉茹脸呈莫名起妙。 镇南将军收敛笑意,问道:“你知道你今天抓的是谁吗?” 顾玉茹如释重负。她说道:“这人在演练场鬼鬼崇崇,未将怀疑他是北真派来刺探军情的奸细,所以把他抓来大营,让大人审问。”她转头环顾四周,“人呢?审问过了吗?” 镇南将军瞪眼骂道:“审你个大头鬼!他是荆州新任知府张洞大人!” 顾玉茹眼睛一亮:“真的?可他干吗一个人在演练场鬼鬼祟祟呢?” 镇南将军“呸”了一声,正色道:“天下着暴雨,江水上涨,人家怕堤坝不牢固,一个人微服巡查,对长江堤坝进行实地安全检查!” 顾玉茹悚然起敬,面有愧色地说道:“是未将抓错人啦!看来他很生气吧!” 镇南将军怒道:“何止生气!他说你乱抓朝廷命官,妨碍执行公务,要上告朝廷,治你之罪。” 顾玉茹脸色阴沉,担忧地问:“我该如何是好呀?” 镇南将军突然哈哈大笑:“我的傻大姐呀,你真诚实!我是骗你的啊!那个张知府大人一点也不生气!他说他自己不该贸然闯入军事禁地,被抓被审问是应该的!他还说你纪律严明,功夫又过硬,是个好将军。不过……” 顾玉茹问:“不过什么呀?” 镇南将军缓缓地说道:“他离开时提个要求,说他下次代表荆南民众来兵营慰问时,要你陪他喝一碗酒!” 顾玉茹撇了撇嘴,眯眼说道:“只喝一碗呀?我以为是要陪喝十碗八碗!” 镇南将军向她做了个狮头鬼脸。 阳城。 说来也巧,赵柔雅和萧天剑夫妻俩离开晒盐场是去年的端午节,今年顾大同离开晒盐场也是端午节这天。 去年,自从赵柔雅和萧天剑夫妻俩离开晒盐场之后,顾大同既做老板又当护场,且出盐时还要押车送货,日夜操劳。好在盐场里扒盐的都是多年的老员工,人人按部就班;放水的放水,犁田的犁田,洗水的洗水,堆堆的堆堆。因此顾大同也忙中有序,忙里偷闲。 真是闲时光阴易过,又是一年的端午节。这天早上,顾大同骑着快马,向阳城奔去。 他来到街上,牵着马缓缓而行。他想买几个粽子。 他在一家小档口前停下脚步,向档口后一位老妇人问道:“老板,这粽子几文钱一个呀? 老妇人正在全心全意洗粽叶,低着头,只用手指了档口前的一幅红纸写的茶单,说道:“客官,请看那里。” 顾大同一边看着红纸上写的书,一边念道:“条脱闲揎系王丝──芦苇叶三角粽一文钱一个;竹笋皮方形粽二文钱一个……哎,这字体?是大梁体!” 顾大同抬起头来,看着老妇人,问道:“老板这幅红纸菜单是谁写的呢?” 老妇人反问道:“咋的?是写错字了吗?”顾大同连忙说道:“没写错字!只是这字迹很像我一位故人的墨迹。 老妇人放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瞪着顾大同看,又问道:“客官,您那位故人姓啥名啥?” 顾大同答道:“姓木,闺学明绚,号易安妃子。” 老妇人站直身子,从上向下细细地打量着顾大同:“她是你什么人?” 顾大同答道:“她是我舅妈。” 老妇人早就泣不成声:“你是我的外甥顾大同吗?怎么变得又老又黑呀?” 顾大同早就认出老妇人是自己的舅妈。他连忙上前握着老妇人的手说道:“舅妈,我正是您的外甥大同儿。” 老妇人哭出了声,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顾大同突然想起舅舅,问道:“舅妈,舅舅也在这里吗?" 一股泪水又在木明绚的眼框里溢了出来。顾大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木明绚拿着一边擦,一边说道:“大同儿,就在京都沦陷后不久,你的舅舅也生病去世了。” 听到舅舅英年早逝,顾大同也不禁伤心落泪。过了片刻,他向木明绚问道:“舅妈,您何时流落到处此呢?” 木明绚拢了拢霜白的头发,说道:“那年我埋葬了你舅舅之后,中原到处兵荒马乱,我跟随逃难的人群一直向南走,最后流落到阳城,算来已有二十多年啦! 顾大同目瞪口呆。 木明绚继续说道:“在逃难的路上,你舅妈被一个奸诈之人骗走了所有的钱财。舅妈气疯了,曾投河向杀过!” 顾大同倏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把木明绚那双因长年累月地劳作变得粗糙的细手握住。问道:“是谁救了您呢?” 木明绚道:“是一对小夫妻把舅妈从河中捞了上来,救了舅妈。” 顾大同松开了那双粗糙削瘦手,双手合十地说道:“谢天谢地!舅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木明绚感恩似的说道:“是的,他们小夫妻俩也是从中原逃难来的。从那以后,我们三人便结伴继续向南而行,路上互相照顾。” 顾大同面露欣慰。 木明绚继续说道:“到阳城之后,这对小夫妻又认舅妈为义母;从此,我们一家三口在此定居下来。我们经营这个小档口度日,虽不富裕,但一日三餐不用愁了。” 顾大同环顾小档口的四周,点了点头。木明绚脸色低沉:“可是好景不长,不足一年,我的义子又生病死去,从此,我与义女相依为命至今!她看了看顾大同花白的头发,我这个义女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为了照顾我这个老太婆,至今未改嫁。” 此时,在顾大同的脑海里都是“舅妈的义女”这五个字:“他真是个奇女子!” 此时,木明绚突然发现自己只顾着讲述自己的苦情,忘记问大同儿的事情,便问道:“大同儿,你是何时来到阳城的呢?” 顾大同的思绪尚在“舅妈的义女”之中,简单说道:“是中原大饥荒那年……” 木明绚惊异地说道:“大饥荒那年?那一年阳城大街小巷都贴满朝廷的通缉令,通缉胆敢潜入北真王府拐走北真亲王侍妾的三个要犯:娄明轩、顾大同和萧天剑!大同儿,通缉令上的三个要犯是你们吗?” 顾大同点头说道:“是我们三个。” 木明绚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躲开追捕隐藏下来的呢?” 顾大同道:“我们在师弟戚薇一家人的帮助下,改名换姓,在海滨建了一个晒盐场,隐居下来。” 木明绚继续问道:“你媳妇娄明轩如今也在晒盐场吗?” 顾大同低声说道:“中原大饥荒那年,为了我和孩子们不被饿死,为了半袋粮食和五十两银子,她把她自己卖了。” 木明绚的眼框里又溢出了泪水。她不再理睬顾大同,一个人在档口前的走道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嘴里喃喃自说道:“真是一位奇女子!她是一位伟大的奇女子!” 顾大同知道舅妈是女词人,此时精神已进入了心流状态。他扭头望向内室,看见有人影在活动,后院冒着烟气。顾大同猜想,那活动的人影还该是舅妈的那位义女吧!顾大同真想见她一面。 顾大同望着舅妈,轻声问道:“舅妈,义妹在吗?” 木明绚瞪大眼睛,没有注意顾大同的问话,只顺着自己的思路对顾大同道:“是的!娄明轩确实义薄云天!我要为她写一首礼赞词! 顾大同摇了摇头,提高声音对木明绚说道:“舅妈,大同儿是问义妹此时在家否?” 此时,水明绚才从心流状态回过神来,说道:“你是问惠儿吗?她在后院煮粽子,我叫她出来同你见面便是。”木明绚转动对着通往后院的室门,张开喉咙,“惠儿,惠儿在吗?快出来一下。” 一位容貌俊美的女子从后院走了出来,向木明绚问道:“娘,有何事?” 木明绚指着顾大同对惠儿说道:“惠儿,这是娘的外甥顾大同,是你表哥,快上前施礼相见。” 只见惠儿走上前来,略弯蛮腰,双手在襟前向顾大同合拜下去,口里说道:“表哥在上,惠儿有礼啦!” 顾大同连忙上前还礼,说道:“多谢惠儿这些年来对我舅妈的悉心照顾。” 惠儿说道:“表哥说那里的话呢?你舅妈是惠儿的娘亲,女儿照顾娘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回过头向木明绚问道:“娘,惠儿说的对不对?” 木明绚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笑眯眯地说道:“对!娘的惠儿何时说过错话呀?” 惠儿双手搂住了娘亲。 木明绚抬头看了看惠儿的脸,又向顾大同看了看,对顾大同说道:“大同儿,你们兄妹第一次见面,要多聊聊。舅妈到后院煮粽子去啦!”说完,辅身走入后院,顺手关上后院的门。 惠儿从档口中拿起一个竹笋皮大粽子解开绵线和包皮,放在瓷盘上,端了过来,说道:“请表哥尝尝我家的糯米大粽子。” 顾大同早就馋诞欲滴。接过瓷盘,坐在椅子上便开始狼吞虎咽。 惠儿端来一碗紫菜汤放在顾大同面前,坐在旁边看着他吃。 顾大同嘴里塞满了粽子,两腮鼓鼓的,含混不清地连声说“谢谢。”他一边吃着,一边不停地转过头来看了看惠儿。心想,这女人长得有点缘娄明轩,尤其是眼睛和鼻子,长得很像。她二十多年来,一个弱女子却铁肩担道义,一直照顾着舅妈,太让人感动万分!如今我顾大同既然遇着,也该为这个铁肩担道义的文子做点什么才对。 我该为她做点什么呢? 顾大同咽下最后一口粽子,端起那碗紫荣汤一口喝光。惠儿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来。顾大同接过手帕,一边擦嘴,一边说道:“惠儿,我也是舅妈的至亲,今后就让我们一起共尽孝道,一起照顾舅妈,你说好吗?” 太突然了! 惠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大同。她听懂顾大同所说的“一起共尽孝道”指的是什么!多年来,他一直希冀着一个男人来同自己一起“共尽孝道”,可等呀等,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出现。一年有三百六十多天,二十多年有七千多个孤枕难眠,试问世上有多少个女子熬得过来呢?如今那个男人来了!可是我们是刚刚认识啊! “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呀?” 惠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尽是泪水。顾大同吓坏了!拿起手怕一边为惠儿擦泪一边说对不起:“别哭!是表哥说话不知深浅,冒犯了惠儿!惠儿你别哭嘛!表哥向你赔罪啦!” 惠儿终于上住了哭泣:“问你个事?”腔调中还是带着颤抖。 顾大同声音颤抖地说道:“义妹你说吧。” 惠儿说道:“听我娘说,你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到北真救回一位公主,有这回事吗? 顾大同一本真诚地回答道:“有这回事!但不单止我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人。” 惠儿露会笑容:“那怎么也不用多说了,你刚才所提的事,我答应你啦!” 顾大同高兴地问道:“真的吗?” 惠儿站了起来,斜了他一眼:“假的!”说着便到后院去。 驰刚走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对顾大同说道:“你在前面看一下档口,我要回后院帮娘煮粽子。” 顾大同大声应道:“好的!” 顾大同看了看舅妈用大梁体写的红纸菜单,拉开喉咙大声喊道:“卖粽子喽,我家粽子又香又大,芦苇叶三角粽一文钱一个,竹笋皮方形粽二文钱一个……” 第二十七章 - 盐侠 - 可人 第二十七章 阳城。 闪婚!人到中年的顾大同昨天刚同舅妈的义女惠儿相识,今天便拜堂进洞房了,真正是闪婚! 原来昨天惠儿在档口外答应顾大同的求婚之后,便喜洋洋地回到后院。她想对木明绚说点什么,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木明绚笑。 木明绚正在煮粽子,她看了看惠儿,问道:“惠儿,你有何事而如此高兴呀!” 惠儿脸红似火,低下头说道:“娘,刚才大同表哥提出要和我一起共同照顾娘,给娘养老送终,惠儿答应了他啦!” 木明绚高兴得语无伦次,说道:“你真的答应他啦?哦,答应就好!娘认为你早就应该答应他啦!” 惠儿怪嗔道:“娘,您说什么活呀!惠儿今天才同他刚刚认识,那来的‘早就应该’呀?” 木明绚听了,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道:“是刚认识的吗?原来是娘老糊涂啦!可是娘认识他几十年了,是个好男人!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他了,不若娘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你俩的婚礼办了,好吗?” 惠儿嗔出了响声,说道:“娘啊,您真的是高兴糊涂啦!今天是端午节,是杨公的忌日,结婚不吉利。” 木明绚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说道:“惠儿,你说今天不宜结婚娘算了,是真的,明天是吉日,明天办吧!” 惠儿说道:“娘,你太急啦!” 木明绚说道:“惠儿,这算急吗?可娘等这一天已经快二十年啦!” 次日是五月初六,是吉日。 一代女词人家办喜事,左邻右舍都来帮忙。木明绚在阳城有很多粉丝,左邻右舍也有几个。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的功夫,来人已把粽子店挤满。粽子店门前的大街上也站满不请自来的宾客。可顾大同忘记阳城的戚家盐店,他高兴糊涂啦!。 小小的粽子店被装扮得如同仙洞一般。档口前门上贴着木明绚写的大红“囍”字,透露出主人的文化底蕴。 一清早,木明绚便请来邻居福婶给惠儿梳头盘发。她站在义女身边,看到化妆后的义女头戴金钗,团妆勾眉,身着红色曼衣,虽人到中年,但也美丽动人,不禁羡慕不已,说道:“如此美丽动人的尤物,太便宜顾大同那小子啦!” 惠儿含羞地说道:“娘,他可是你的外甥啊!” 木明绚笑道:“娘就是嫉妒那个外甥小子,这么老了还有如此艳福!” 惠儿想掀开头盖,安慰娘几句:“娘……”她想不出该说什么。 木明绚连忙用手制止:“别动!快盖上头盖!” 惠儿说道:“娘,您是一代大词人,今天能为女儿念一首词吗?” 木明绚喜欢人说她是一代大词人。义女的请求让她表情非常明亮,说道:“能!娘现在就给你念……”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科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娘祝福你俩迟花更艳!” 惠儿激动地说道:“谢谢娘!” 吉时已到。顾大同和王惠儿手拉着手拜堂成亲。粽子店门前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也许是巧合吧?在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一队人马从粽子店前的大街上经过。他们几十口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位白衣公子骑马领头,在最后的一辆大马车上坐着五夫人娄明轩。她两手捂着两边耳朵。因为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令她胸闷气短。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震天的炮声是她前夫再婚的喜炮声。 在洞房里,一对新人静静地并排坐着。 顾大同转头看着惠儿:“夜深了,咱们休息吧?” 惠儿说:“好的!”随手拉下了帐帘。 在帐帘内,惠儿迅速地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躺在床上。顾大同低头一看,雪白的胸头正在面前颤颤抖抖。他是个老司机,知道如何开始动作。他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想,她也应该有。可是,当他全部脱掉自己的衣服时,按照目前的状况,以往的一切经验都显得多余了:用不着嘴对嘴接吻,用不着抚摩,也用不着吭吸那葡萄颗粒了。她那腴白的双腿已经恰到好处,那桃花正笑眯眯地向着自己。顾大同浑身燥热,下身弹一把长剑。他趴到她的身上,像个骁勇善战的老将军,举着那把火辣辣的宝剑,刺了进去。 惠儿哎哟一声。顾大同感觉自己把她刺伤了。她的身躯霎时变得冰凉。 不过,只过了几秒钟,那身躯又开始暖和起来。 顾大同不紧不慢地运动着。开始时,他感觉自己与她是打铁铺的两个师徒,自己是师傅,左手握火钳,右手握小锤;她是徒弟,两手轮着大铁锤。小锤轻打一下,大锤也轻打一下;小锤重重一打,大锤重要打下。不久,他又感觉自己与她是两位在沙场上并肩冲杀的战友。他是老班长,她是小战士。小战士鲁鲁莽莽,老班长处处护着小战土。 泉水汩汩而流。 小战土越战越勇,竟然发起反冲锋!她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杂声…… 最后,两人都疲软地倒在“血渍”中。 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顾大同一手搂住了她。 顾大同感觉床褥有点凉,探手摸了摸,湿漉漉的一大片。举到眼前一看,五个手指都是红红的,沾满血渍。 他贴在她的耳边问道:“惠儿,今天是你的信期吗?" 惠儿睡意朦胧,轻声说道:“不是。我的月事已过去五六天啦。” 顾大同说道:“不是?那你看着,怎么出了那么多血?”他把沾满血渍的五指伸给惠儿看。 惠儿怪嗔道:“我的傻表哥,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傻!惠儿还是一位处女呢!” 顾大同问道:“那你和你前夫没有洞房吗?” 惠儿坐了起来。说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以前也是宫里御膳房的小宫女,他是宫里的小太监,我俩是‘对食’,是假夫妻。”沦陷时,我俩有幸逃脱出来,但中原兵荒马乱,呆不下去,只好向南逃难…… 顾大同说道:“原来如此?惠儿,我以前也是宫里的护卫。” 惠儿说道:“这个娘早就告诉我啦!” 洞房内,一对大红蜡烛燃烧着,烛光闪烁。 阳州府。 端午节过后,顾玉人和戚光郎舅俩的转官命颁发下来了。 顾玉人被任命为刑部后行员外郎。虽然是从七品小官,与阳州军事推官级别相差不远。但进京了,是京官。这让他的夫人戚琼琼暗地里非常得意。因为他早就向往京都了。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丈夫也同弟弟顾玉生一样,在京都做官。这样她就可以随他一起到京都居住了。最近,妹妹戚瑶瑶在来信中写道:“大姐,京都是什么地方呢?是天子脚下!宫殿是金色的,马路是金色的,就连柳树也是……绿色的!你有机会来一回吧?到时候妹子我一定尽地主之谊,除了好饭好菜招待你之外,一定给你当导游,带你在京都转一圈!”戚琼琼很痴妒她的妹妹。 吃完午饭,刚回到卧室,戚琼琼就迫不及待地对两个儿子说道:“顾大宝、顾二宝,这回咱们也进京啦!” 小兄弟俩问道:“娘,京都好玩吗?” 戚琼琼高兴地说道:“娘告诉你俩,京都比阳城好玩十倍,百倍!” 二宝最近喜欢骑外公戚薇做的竹马,问道:“京都也有竹马吗?” 戚琼琼对二宝说道:“京都满大街都有竹马,又灵巧又结实,比你外公做的漂亮。到时候你想骑那一只就骑那一只,用不着同大宝哥抢!” 小兄弟俩心花怒放,冲出大院,大声喊道:“进京喽,我们进京骑竹马去喽!” 戚琼琼跟了出来,一手拉住一个,骂道:“你们两个小祖宗嚷嚷啥?外公外婆正在午休,别吵醒他们!” 戚光以太常博士直史馆除成都府路眉州通判。 他古灵精怪的夫人司马剑南高兴地对段源源说道:“婆婆,您老人家就随我们一起到眉州去吧!” 殷源源答应道:“好啊!我古灵精怪的儿媳妇离开了,婆婆待在家里也枯燥乏味。而且我早就计划好要去探望你爹爹啦!如今结伴同行,最好!” 戚薇听见,急忙说道:“夫人,你不能去!”殷源源问道:“夫君,我咋就不能去呢?戚薇说道:“你走了盐店咋办?我咋办呢?”此时,只见顾大同走了进来,说道:“戚薇师弟,殷师妹要去眉州就让她去吧?在家有我们陪着你呢!” 戚薇一见顾大同便生气道:“大同师兄,这些天你去哪里啦?我们到处找你不着!” 顾大同喜气洋洋地问道:“你们找我有要紧事吗?” 戚薇说道:“玉人儿和戚光儿都要转官到外地啦!你说这事要紧不要紧?” 顾大同笑眯眯说道:“不要紧!但要庆祝!”戚薇说道:“他们过两天就要启程啦,你知道吗?” 顾大同说道:“现在听你这一说,知道啦!”戚薇感觉顾大同像变了个人似的,问道:“顾师兄,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般源源也附和地问道:“是啊?顾师兄,你快点一一道来!” 顾大同收敛了笑容,说道:“我在粽子店巧遇了我失联二十多年的舅妈,并与我义妹王惠儿认识。她是一个铁肩担道义的奇女子,世上少有,我便娶她做老婆啦!” 戚薇问道:“就这些?” 顾大同转头向外面喊道:“舅妈,惠儿,你俩进来吧?”一位中年女子扶着一位老妇人走进店来。 顾大同上前握着木明绚的手,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舅妈木明绚,一代才女,当代大词人!” 木明绚的名字早就闻名大江南北。听了顾大同的介绍,众人“啊”了声,围了近来,都盯着木明绚看。 顾大同连忙把惠儿推到前面来,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惠儿,我俩刚成亲,新婚燕京……” 顾大同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位白衣公子扶着一位夫人走了进来。夫人问道:“那一位是木老前辈呀?”他们是李沐文和娄明轩刚来到戚家盐店。 木明绚看了看来人,说道:“本老太婆就是!你是?” 殷源源上前介绍道:“木前辈,她是我的师姐娄明轩。” 木明绚哦了一声,问道:“你就是大同儿的前妻娄明轩吗?” 娄朋轩表情羞愧地答道:“正是贱媳。如今是臬台李府的五夫人。” 木明绚说道:“娄明轩,你不要自惭形秽!我知道你,你是一位女侠!” 这么多年来,娄明轩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说她是一位女侠,早就热泪盈眶,说道:“舅妈您谬奖啦!” 此时,一代大词人的精神仿佛又进入心流状态。只见她大声说道:“孩子,你确实义薄云天!在北真人入侵时,你奋不顾身,勇于抗战;京都沦陷之后,你冒着生命危险到北真去救回故主;在大饥荒之年,你舍身取义,救活了你的夫君、子女和故主等人;在滨海老城,你带领乡勇们抗出倭冠!你的名字已闻天下啦!”他环顾四周,“诸位,像娄明轩这样的女子世上有几个呢?” 此时,戚家盐店的大客厅聚集了顾大同、惠儿、戚薇、殷源源、顾玉人、戚琼琼、戚光、司马剑南、李沐文及戚家的下人和盐店学徒伙计等。听了木老前辈激情洋溢的讲话,众人都向娄明轩投去钦佩的眼光。 顾玉人突然走向前来,站在母亲的面前,一脸严肃,他肃然起敬地对母亲说:“阿妈,自从您离开我们之后,我一直恨您!如今玉人儿才知道错了,请阿妈原谅儿子的无知!”记着,双脚跪在地下,向娄明轩叩了三个响头。 娄明轩泪如泉涌,上前扶起了大儿子。 殷源源上前说道:“哈哈,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戚家盐店不但来了一位大词人,而且多年分离的骨肉也在这里团聚!真让人喜不自胜。”她转头看着戚薇,“夫君,今天少长咸集,咱们庆祝一下,好吗?” 戚薇狡黠一笑,说道:“夫人,先问你一个问题。” 殷源源问道:“什么问题?” 戚薇问道:“你还去眉州吧?” 殷源源看了看儿媳司马剑南,又看了一眼木明绚,说道:“如今有木前辈在阳州,我再也不会寂寞了,不去啦!” 戚薇高兴地说道:“夫人,那你快点去告诉厨房准备酒菜,咱们今天过年!” 殷源源嗔道:“夫君,你糊涂啦?现在才是年中,离过年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呢!” 戚薇笑道:“那咱们今天就按过年的标准过‘半年’吧!” 殷源源嘻嘻笑道:“夫君,你越来越有才啦!”说完,向厨房走去。 戚家盐店今天过“半年”有点奢侈,比任何时候过年的标准还高。 木明绚拉着娄明轩、殷源源、顾玉人、戚琼琼、戚光和司马剑南共坐一席。 席间,顾玉人站了起来对木明绚说道:“舅婆,外甥孙认为,中华大地像我娘这样的儿女,不是千千,就是万万!” 木明绚笑道:“我的前科武榜眼顾员外郎大人,你有这样的认识让舅婆很高兴。但舅婆认为,当今奇男奇女虽众,却皆在沉睡之中,需要唤醒才有大作为!” 顾玉人拱手说道:“舅婆我顾玉人愿做唤醒使者!” 木明绚转头向娄明轩说道:“孩子,你听到了吗?現在你不是孤军奋战,最起码也有你儿子同你并肩作战!” 顾玉人继续说道:“禀告舅婆,外甥孙也喜欢写词,最爱背您的词,是您的铁杆粉丝!” 戚琼琼站了起来,说道:“舅婆,外甥孙媳妇戚琼琼也是您的铁杆粉丝!” 顾大家、顾二宝小兄弟俩也连忙说道:“大宝(二宝)也是!”众人都笑。 戚光站了起来,拱手施礼道:“木前辈,眉州通判戚光也是您的粉丝!” 司马剑南站了起来,说道:“启禀木前辈,我相公戚光从来不背过诗词,他不算!我司马剑南每天都背诵您的佳作,我才算!” 戚光严肃地说道:“启禀木前辈,我夫人司马剑背诵您的诗词已达到如醉如痴的程度,我侄儿大宝教她一句,她学会一句!” 戚光话未说完,戚琼琼说道:“嗳哟哟,你们都是当爹娘的人啦,还在这里打情骂俏,不怕木前辈笑话你们吗?” 司马剑南笑道:“大姐,怨不得你唠叨,有人喜欢说慌呢。”她回头看着戚光,“好相公,听到大姐的话了吗?家里不是官场,一家人有啥说啥,别总是藏着掖着。” 戚琼琼瞪了弟媳一眼:“人人都像你这样口无遮拦才好呢!” 木明绚哈哈笑道:“想不到我木明绚流落到阳城,竟然还遇着这么多亲人,还有这么多粉丝,太让人高兴啦!娄明轩、殷源源,孩子们,咱们一起干杯吧!” 众人共同举杯。 夜里,娄明轩留在戚家盐店过夜。 娄明轩和殷源源共睡一室。师姐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在一起聊天了,今夜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夜深了,她俩还在说。 殷源源向娄明轩问道:“娄师姐,你家白衣公子订亲了吗?” 娄明轩说道:“订了,有两门呢。” 殷源源“啊”了一声坐了起来,说道:“真像他老子──妻妾成群!” 娄明轩羞惭地说道:“殷师妹,是我为他订的。” 殷源源瞪大了眼睛,问:“是你自己?” 娄明轩点头说道:“是我自己。……殷师妹,你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吗?” 殷源源摇着头。 娄明轩说道:“是赵柔雅的萧归沐。” 殷源源目瞪口呆。 娄明轩笑道:“你想不到吧?我们从滨海古城回阳城的路上,同赵柔雅夫妻俩在客栈相遇,彼此高兴之余便订了儿女亲事。可是我家那个混小子早就和客栈老板娘好上了。我见那孩子有模有样,聪明能干,且是一位痴情女,于是乎……” 殷源深接过她的话头:“于是乎,两个都便宜了你家那位白衣公子了!” 娄明轩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也许是缘份吧!” 殷源源说道:“萧归沐那丫头出生时是我接生的,从小就胆识过人!听玉人儿说,她竟然女扮男装,参加武举夺取了武状元,被当今圣上破格封为镇南将军,太让人羡慕死啦!” 娄明轩向道:“师妹,你知道这样是犯了欺君之罪吗?一旦身份暴露,会被杀头的。 殷源源不屑地说道:“杀头有何可怕呢?我也是习武的,如果不是年纪大了,我也想像归沐那丫头一样,也来个女扮男装,到习武园走一回,说不是也混一个武进士当当!” 娄明轩讥诮道:“既然有此想,早那些年你干吗去啦?” 殷源源骂道:“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早那些年我不在家里生孩子,不去卖盐赚钱买米养大两个女儿,那你们顾家的两个儿媳妇从何而来呀?” 娄明轩说道:“说得也是!咱们殷师妹确实劳苦功高,师姐我要好好感谢你一般!” 殷源源问道:“如何感谢?” 娄明轩说道:“给我那可怜的玉茹儿物色一个好婆家。” 殷源源佯装生气道:“不干!你那里是在感谢我?分明是让我去干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娄明轩用一种谊不容辞的语气说道:“谁叫你是她的亲师叔呢?” 在京都。 几天前的一个夜里,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吃了豹子胆的蒙面女刺客,竟然潜入覃丞相的府内要行刺覃丞相。由于从未见过相爷大人,结果误刺了相府里的一位老食客。事发时,相府里几十位镖师全力追捕,可由于两位女刺客轻动十分了得,会飞檐走壁,结果被逃脱了。 这事惊动了当今圣上,除了派皇后娘娘前住相府大院看望和慰问受惊的覃丞相之外。还下令封城,并派出锦衣卫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全力捉拿女刺客。由于人手不足,圣上又命令六部武举出身的官员,无论任何职务,也无论官大官小,一律听从锦衣卫指挥使指挥,参加搜查行动。 顾玉生是文武“双探花”,当然不能例外。他被派到南门大街负责排查。几天了,可连女刺客的影子也找不到。 夜深了。 顾玉生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里走。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家,好让妻子戚瑶瑶烧一桶热汤,沐浴之后好好睡一觉。 快到家门的时候,借着门前灯笼微弱的光,顾玉生发现一个黑影从院内飞出,向着大街飘去。 “不好!有盗贼!”顾玉生霍然从马背上跃起追赶黑影。 “站住!……不然我就射箭啦!”顾玉生喊道。 黑影站住了。顾玉生翻身一跃,落在黑影前面。回头一看,原来是阿紫姑娘。 阿紫歪着脑袋,嬉嬉笑道:“公子,不认识阿紫啦?前几天你在郊外还吃过我们的野兔肉呢。” 顾玉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紫看,突然想到朝廷正在捉拿女刺客,便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夜闯我的家园呀?” “你的家园?”阿紫此时才记起顾玉生曾说过他住在桂花园,说道:“上次分别时你说你家在桂花园,人家想来看看你嘛。”阿紫应变力很强。 其实,行刺覃丞相的两位女刺客正是紫玫瑰和红玫瑰,他们要为桃花寨报仇。来京都之后,她俩查清镇南将军家住在桂花园,她们也想刺杀镇南将军,今晚是来探路。 顾玉生又问道:“想来看着我大可以在白天光明正大而来,何必在深夜里鬼鬼崇祟呢?” 阿紫柔声道:“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嘛,白天来怕你老婆看见……” “谁信?”顾玉生环顾四周一下,“你看看你,一身夜行打扮,身上还佩着剑!快说,你是不是朝廷正在通缉的蒙面女刺客?” “人家有心来看你,却偏说人家是女刺客,”紫玫瑰依然歪着脑袋,看来你这个书生是穷疯了,想报官领赏…… 紫玫瑰霎时脸色发白──此时,她才看清顾玉生是一身武官打扮。 顾玉生早就心知肚明,压低声音说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朝廷正在全力抓捕你们,还不快点滚出京都,小心脑袋落地!” 紫玫瑰向道:“大人,您是谁?因何关心我们呢?” 顾玉生说道:“我是《武武遗书》的三号。“ 紫玫瑰高兴地说道:“原来是牵头人,我们陆文亭大当家曾吩咐过,遇事时可来找您,可我俩忘记了,况且也没有什么特别事。” 顾玉生讥笑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找’来了吗”据明月岛陆大当家的飞鸽传书,说你们来是为了刺探情报,并没有‘行刺’这环节呀?” 紫玫瑰尴尬地嬉嬉笑道:“是我们自作主张的。” “自作主张会丧命的!”顾玉生突然意识到向题的严重性,“哎,阿紫姑娘,你那位‘表嫂’呢?” “她呀?”紫玫瑰向空中干咳一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飞来,落在紫玫瑰面前。顾玉生一看是红玫瑰,黑衣黑裤,与阿紫一样:夜行打扮。 紫玫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红玫瑰用惊愕的眼光看着顾玉生,施礼道。“见过牵头人。”顾玉生发现,红玫瑰两只大眼睛依然雾蒙蒙。 紫玫瑰低声向顾玉生问道:“公子,我俩下步该怎么办呢?” 顾玉生白了紫玫瑰一眼:“事不宜迟,你俩必须马上离开京都,回明月岛去。” 紫玫瑰焦急地说道:“可是京都封锁如铁桶一般,我俩如何出城呀?” 顾玉生略踌躇,说道:“你俩躲藏在这里别轻举妄动,我马上去弄来两套锦衣卫的衣服让你俩换上,趁着夜色送你们出城。” 紫玫瑰小声说道:“我俩全听公子吩咐!” 第二十八章 - 盐侠 - 可人 第二十八章 京都。 桂花园是一个四合院。当初是萧归沐和顾玉生共置的。镇南将军住正房,顾玉生住左厢房。 自从知道顾玉人调入刑部当后行员外郎之后,戚瑶瑶便开始忙碌起来。首先她暂停教白云彩云练剑,令她们把右厢房打扫干净,自己从左厢房搬到右厢房住。然后她又请来了几个瓦工,把左厢房修理并粉刷一新。再然后便是请来木工造家具,打卧床:有为姐姐夫妻准备的双人卧床;有为顾大宝顾二宝兄弟俩准备的单人床;还有为姐姐的丫头梦金梦银准备的佣人床。姐夫和姐姐的双人床都上了油漆,锃亮耀眼。 家具器物置办齐全了,戚瑶瑶便亲自到京都最大的瓦舍去,买回了床垫、地毯等。她想到姐姐戚琼琼喜欢红色,因此她买回的地毯都是红色的。她给左厢房的大小客厅和主卧房都铺上红地毯,门廊也铺上。接着,戚瑶瑶又连续几天到绸缎庄去,挑选布衾和帏幔。她给每张床配置不同颜色的布衾和帏慢,姐夫和姐姐的床是红色布衾,粉红色帏幔;顾大宝顾二宝两个小家伙的床是蓝色布衾,青色帏幔。 一个月过去了,戚瑶瑶还在为左厢房的配备绞尽脑汁。她有个优点:做事情专心致志。 早晨,阳光穿窗而入。 戚瑶瑶静静地坐在左厢房的大客厅里的长椅上沉思默想。她看着自己一个月来的杰作──装饰得如同仙洞般的客厅沾沾自喜:“琼姐,我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让你知道你的亲妹子爱你们一家人到底有多深!” 戚瑶瑶也有一个缺点:顾此失彼! 戚瑶瑶听到了顾玉生走进客厅的脚步声,忙向门口转过脸去,只见顾玉生身着铠甲,英姿勃发地走了进来。 戚瑶瑶连忙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迎了出去,问道:“夫君,你又要下基层巡视啦?”她知道,顾玉生每次下基层巡视总是身着铠甲,全副武装。 顾玉生望着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自己哥哥一家人的住所忙上忙下的妻子,心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表。他几步上前,握住戚瑶瑶的手,轻声说道:“夫人这段时间辛苦啦!玉生代表大哥大嫂一家人感谢你!” 戚瑶瑶怪嗔道:“你凭什么谢我啊!你的大哥是我的姐夫,你的大嫂是我的亲姐姐,我戚瑶瑶既是你两个侄儿的婶婶又是他们的姨妈!要论起关系来我和他们的关系比你更亲近!” 顾玉生素来爱同戚瑶瑶唇枪舌战,说道:“说话都不给人家说!你这个女人也真是的!那我现在以一个准备出征的丈夫的身份向留守在家里的妻子说声再见总可以吧?” 戚瑶瑶闻言,才记起在一个月前顾玉生曾告诉自己:朝廷要派他出征西北了。可戚瑶瑶因为忙左厢房的修饰,把顾玉生的说话忽略了。她站着呆呆地瞪着顾玉里看,仿佛失去所有的思维能力加记忆,脑袋里空落荡的。 半晌,戚瑶瑶突然抱紧顾玉生的腰,哭道:“你真的是要去打仗吗?你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吗?” 顾玉生也伸出双手抱紧妻子,说道:“夫人你放心吧,到了战场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挂念!” 戚瑶瑶把丈夫抱得死死,哭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顾玉生说道:“可是当今圣上已经下诏,让我任先锋官了!不去就是抗旨,也是要被砍头的!” 戚瑶瑶哭道:“这个嘛…… 原来── 在南汉的西北方向,有一个邦泥之国,占地九千余里。疆域不大,但地理位置优越。其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自称秋国。秋国是羫族人建立的国家。建国近百年来,同南汉的关系是:时战时和,以和为主。秋国的第四位皇帝继位时年幼,由祖母凉太后摄政。凉太后摄政,为了巩固自己和凉氏家族在秋国的地位,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譬如,在十年前,宣布废除了汉礼,恢复了一些羫制度,以保障原来受到打压的贵族特权。又譬如,她最近将自己的大女儿嫁于西部贵族,稳定了秋国的西部边疆。然而,这些措施并未完全消除秋国内部的反对声音。国内矛盾日益尖锐。为了展示有己的权威和实力,确保凉氏家族在秋国的统治地位不受威胁,为了转移国内矛盾,也想利用了南汉与北真的对立局势,获取渔利,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且凉太后看到了南汉的软弱,不惜挑起战争。 凉太后对南汉发动这场战争是一场组织完善的战争。她挟着小皇帝孙子,在秋国动员超过五十万的大军向南汉西北边疆小心翼翼地推进。她的六路大军的统帅都非常勇悍、能干和精明。她的二路军的统帅是她的美丽的小儿女崇文公主。崇文公主不但精明美丽,而且武艺非常高强。她给母亲当先锋官。二路军是凉太后的精锐部队。崇文公主带领二路军负责侦查、探路、调动物资和发起前阵冲锋。她指挥着二路军日夜不懈地攻击南汉的边城。南汉左翼前沿守将覃龙是覃丞相的堂弟,他带领二万南汉军在城下列阵迎战,同二路军厮杀,南汉军不能抵挡崇文公主的攻势,于是退入城中防守。崇文公主令二路军兵士切断了城中水源,崇文公主的二路军最终攻破边城。覃庆龙被秋军乱箭射死,南汉左翼两万守军全部阵亡。崇文公主叫移没。 边关告急! 告急书信像雪花般飞入京都。当今圣上在皇宫中坐立不安。 覃丞相为死去的堂弟伤心落泪。他发誓要为覃庆龙将军报仇雪恨。 一天早朝,在大庆殿内,当今圣上下诏:封工部员外部杨文华为兵部郎中和西北军元帅;封兵部侍郎王武良为西北军监军;封兵部堂主事顾玉生为西北军先锋官,带领朝廷二十万精兵奔赴西北边疆,御秋! …… 顾玉生向窗外看了看,晨曦初照,出征的吉时将到。 顾玉生一边轻轻地搬动着戚瑶瑶的手臂,一边柔声地对她说道:“夫人,出征的吉时将到啦,松松手吧!” 戚瑶瑶依然紧紧地抱住顾玉生的腰,重复地说道:“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的……”她哭出了声。 两个月后,南汉的二十万大军抵达边疆。 凉太后已经攻占了一些边城。她的五十万人马分别驻扎在攻占后的六座边城中。沽州是南汉西北边疆最大的边域,是南汉西北边防的重要据点。凉太后的中军就驻扎在沽州城内。铁城距离沽州城有五天的路程,在沽州城的正南方向,与沽州城有官道相通。铁城被崇文公主攻占之后,她的二路军先锋人马便在铁城驻扎。移没虽为一位女子,但她却有超凡脱俗的智谋,而且她拥有倾城之貌。 崇文公主颇懂兵法。她知道自己的二路铁骑如同狂飙,自从跨过边境以来,攻下一城又一城,同母后的中军距离越来越远,于是在攻占铁城之后便下令二路军暂时停止向前推进。她把八万人马分成两半,一半驻扎在铁城内,另一半即又分成八个营,每营五千人马,每营都由一个得力的将军统领,分别在铁城四周的各个交通要道上安营扎寨。她要等一等母后的中军。 崇文公主的二路军本来是先锋部队,如今似乎成了防御部队。驻扎之后,铁城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建防御工事。 不久,顾玉生的先锋营来到铁城的南郊。 铁城下,南汉和秋国两位先锋官便开始对打,开启了长达一年多的南汉与秋国的战争。 荆南。 张洞告辞了镇南将军,离开了训练场,在芦苇荡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半天,在黄昏的时候才回到州府后衙的家中。 小书童张德看到太守大人浑身上下都沾满泥巴,大吃一惊,连忙拿出一只木盆叫州役舀水进来,自己一面为大人准备换洗的干净衣服,一面说道:“老爷,天下大雨,您到底去哪?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回来。” 张洞弯着,双手捧着水洗脸。 小书童继续说道:“您前脚刚走,州府通判鲁大人后脚就来了。小的追出门外,却不见您的人影。不知鲁大人有何急事要向老爷您汇报,心急火燎地等了一个下午,现在还在客厅里呢。” 张洞站直身子,问道:“你说什么啦?是鲁鸿大人还在客厅里吗?你小子何不早说呢?真是的!” 张德给老爷递过干毛巾:“老爷不是刚刚踏入门槛内吗?” 张洞一把抽过毛巾,一面擦着水珠,一面骂道:“你小子最近说话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小心你的小狗牙!”把毛巾往木盒里一丢,进房换衣会客去了。 骂归骂。其实,张洞特别喜爱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书童。在他来荆南赴任时,家眷全部安排在京都居住,其他人一个都不带,唯独带上这个张德。 鲁鸿一见知府大人走进客厅便上前施礼道:“太守大人,让下官好等啊!” 张洞拱手还礼道:“对不起啦!鲁大人有何急事呢?” 鲁鸿靠了近来压低声音说道:“下官接到当朝覃丞相的来信,说北真那边有几十位将士失踪了。” 张洞惊骇地问道:“北真人失踪了,关咱们什么事?” 鲁鸿低声说道:“是在咱们荆南境内失踪的。” “哦?”张洞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下。他早就知道,这些年来,驻扎在长江北岸的北真军队时常渡过江来到荆南地区来“筹粮”;他们烧抢掠杀,无恶不做,地方官曾多次向朝廷反映这事,可南汉朝廷软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洞在心里暗暗骂道:“这帮惨无人道的‘劫匪’,你们早该死啦!” 张洞也知道,眼前这位鲁鸿通判是覃丞相的得意门生,不是正人君子。他便明知故问道:“他们北真的将土应该戍守在北真营寨才是,跑到咱们荆南干啥来着?” 鲁通判眯着鼠眼说道:“据说是来筹备粮草的。” 张洞做出一副十分惊愕的表情说道:“他们以往来筹粮都是高兴而来,满载而归,这次怎就全部失踪了呢?” 鲁通判张开了鼠眼,说道:“据下官猜测,他们可能是被人全部杀死,毁尸灭迹。 张洞做出更夸张的表情问道:“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本事,一下子杀死几十个人人手中都握着一柄精良砍刀的将士的人呢?哦,是了肯定是江湖上的绝世高手所为!“ 鲁鸿鼠眼又眯成一线,不以为然地说道:“也不见得!据下官初步查勘……。” 张洞心头一震,连忙问道:“鲁大人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啦?” 鲁通判凑了近来说道:“下官初查,这事与新上任的湖南统制使镇南将紧有关。” 张洞倒吸一口冷气,惊问道:“鲁大人,你有确切证据吗?” 鲁鸿眯着眼睛说道:“目前没有。” 张洞心情轻松地说道:“我说鲁大人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没凭没据的事情更不能乱说!你知道镇南将军是当今圣上破格提拔的大红人吗?知道就好!俗话说得好,隔墙有耳,万一你刚才所说的话被镇南将军知道,他告你个诽谤造谣罪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再说,眼前这事无凭无据,倘若传到当今圣上的耳朵里,你说他老人家会怎么看你呢?陛下会认为你是在捕风捉影的人,是在打他老人家的脸面!鲁大人呀,皇帝的脸面是能打的吗?你想想后果吧!” 听了张洞滔滔不绝的说话,鲁通判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事是覃丞相的指令,也是当今圣上的旨意,下官会找到确切证据的!” 鲁鸿告辞退去。 张洞瘫坐在椅子上,忧心仲仲地摇着头。小书童张德来到老爷身后,一面给张洞揉肩,一面说道:“老爷,平时您总说我话多,可今天您的话也没完没了,估计通判大人的耳朵早就起茧子了!” 张洞苦笑笑,说道:“我话多吗?老爷我觉得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张洞坐着喘气。 张德不甘服输地说道:“是、是、是!老爷说话向来都是三言两语,只有我唠叨老爷,同您说句心里话呗?” 张调半躺在椅子上,说道:“有狗屁就放!” 张德说道:“小人看这鲁大人一点儿也不像咱的南汉的官,倒像是北真那边派来的!” 张洞“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啪”的一声一巴掌向小书童的脸打去,骂道:“臭屁孩,今后再多嘴多舌便打烂你的嘴!” 说来也巧,鲁鸿下乡查案去后,长江中上游连日暴雨,荆江水位暴涨,江堤多处出现险情。 这可是把荆南太守张洞大人急坏了。他一面修表呈奏朝廷,请求拨款,一面带领同僚招募民工上工地,担土担石,加固江堤。 可是,战争之后荆南地区地广人稀,加上堤坝长年失修,需要劳力较多。而单靠招募民工,显然人力不够。 暴雨不停,水位继续上升,险情迭出。 怎么办呀? 张知府最后想到了荆南统制司的三千多位戍边将士。 水火无情,刻不容缓! 应张洞知府的恳求,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带领荆南统制司全体将士奔赴抗洪抢险第一线。 他们与招募来的六千多位民工一起,吃在堤坝,睡在堤坝,日夜担土担石。他们的裤腿裹满了海巴,衣背湿透了汗水。但他们全然不顾。他们只知道,自己多担一担土石到堤坝上,堤坝便多一份安全。 提坝加厚加高了。 汹涌澎湃的洪峰来了,堤坝安然无恙。洪峰终于过去了,众人欢天喜地。 夜里,江面上升起了一轮红月。 可一片片飘飞的云块像一片片令人寒心的乌布,时而把月儿整个儿地遮住,时而又让她露出了半张诱人的红脸,仿佛一个害羞的女子,拿着一把葵叶扇半遮半掩着自己。 在江边的芦苇荡里,劳累了一天的民工和将士们躺在帐篷里睡着了。他们战胜了洪水,也该好好睡个好觉啦!明天民工们便回家去了。荆南统制司的三千多位将士也要返回驻地进行休整。此时,荆南地区的两位最高军政长官──镇南将军和张知府已经对除险加固后的江堤进行全面安全检查,正在往回走。 张洞举着一把火把在前面引路。由于走的路程有些长,一袭绯色官袍已被汗水湿透,可他依然头也不转地在前面走着,脚步不紧不慢。 他的小书童张德却举着火把跟在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的身后,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知说什么笑话,逗得镇南将军和顾玉编将笑出了声。显然,在抗洪抢险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小家伙已经与两位将军混熟了。 顾玉编将回头向小书童问道:“张德,你跟随张大人多久啦?” 张德口齿流利地说道:“我六岁那年陪老爷进京考状元,今年我十四岁了,跟随老爷八年了。” 顾玉偏将又转头问道:“张德,晚上我经常看见你们帐蓬灯火通宵,你家老爷在忙什么呀?” 张德说道:“他呀?一回到帐蓬便呼呼大睡,睡得像死猪一样沉,怎么唤都唤不醒.。” 顾玉偏将问道:“你们睡觉也灯火通宵吗?” 张德说道:“我和州役正在洗老爷换下来的脏官袍!我家老爷的官袍真难洗,沾满汗渍和泥巴,下雨天要烘才干。我们必须在夜里烘干,这样老爷第二天早上才有干净官袍穿着出门。” 顾玉偏将说道:“难为你们了!这是工地,不用登堂办案,不需要每天都穿官袍的。” 小书童激动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平时我家老爷也穿微服出门过。可自从上次微服到江边弄得一身狼狈不堪的泥巴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敢着微服出门了!” 镇南将军笑着说道:“张德,这事要赖就赖这位顾玉偏将军,上次你们老爷微服出行时被我们这位偏将军当做奸细给抓了起来。” 顾玉偏将道:“镇南将军,这事儿您不能赖我!他长得那个模样,又没有穿官袍,谁看了会相信他是个好人呢?”张知府长相其实很讨喜。 小书童恍然大悟道:“原来害得我和州役夜夜烘烤官袍的罪魁祸首是这位顾将军!” 顾玉偏将无言。 张知府在前面远远地听到后面三人正在议论自己,脚步不觉也慢了下来。 在这次抗洪抢险的过程中,张洞对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他俩都是好人!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张洞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恋恋不舍的情结。 张洞是前科文状元,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他有个外号叫“看人入骨”。在芦苇荡训练场的那一天,虽然顾玉偏将是在场地上策马游动,穿梭来往于众骑之中,可张洞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娘儿们。回来之后,这个娘儿们的俊美容貌尤其是那英气十足的眉眼一直困扰着他,常常让他夜不能寐。 在抗洪抢险的工地上,张洞又发现镇南将军也是一个娘儿的。 本朝的新科武状元是一名女子!这让张洞惊异万分。 按照本朝的刑律,这是欺君大罪,当珠九族。张洞一直纳闷:“这两位娘儿们为何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之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马脚万一暴露……”张知府不敢往下想。 前段时间张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抗洪抢险事务上,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对鲁鸿通判去追查北真几十个将士在荆南地区失踪之事似乎也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前几天,洪峰过去了,这件事又在脑海中萦绕。他寻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把鲁通判的推测同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说了。 顾玉偏将听罢,冷笑地问道:“张大人,您说这事荒唐吗?” 张洞反问道:“何有荒唐?” 顾玉偏将说道:“南汉的通判放着自己的同胞被北真人烧杀掳掠之事不问不闻,倒是替罪恶的侵略者查案,您说这事荒唐不荒唐呢?” 张知府噤若寒蝉。 镇南将军听罢脸色如常。只见萧归沐用那双不怒自威的大眼睛盯着张洞问道:“请问张太守,那些无恶无做的北真‘劫匪’该不该死呢?” 强洞神情疑重,半晌,轻声说道:“他们确实该死!” 镇南将军笑道:“张大人说得对!假如这事是本将军和顾玉编将干的,您会向朝廷告发我们吗?” 张洞缓缓地说道:“这个请两位将军放心,我张洞不是小人!但下官也提醒两位将一下,凡事小心为妙,况且鲁鸿那家伙可不是个好人。” 镇南将军用警觉的表情说道:“谢谢张大人的提醒!不过,本将军刚才所说是‘假如’,您怎么真的把我俩当成嫌疑人了呢?” 张洞连忙拱手施礼道:“不敢不敢!下官刚才所说的也是‘假如’呢” …… 张洞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下嘻嘻笑道:“这两个娘儿们真让人佩服致极!”他说出了口。 小书童张德虽然走在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的身后,但对前面主人的一举一动都全神贯注。听到老爷的喃喃自言声,连忙跑上前来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吩咐?”张洞惊醒,“是的,老爷我有吩咐。你小子快去咱们的帐蓬把我从家里带来的三瓶好酒拿来。” “好的。”小书童举着火把去了。 张洞停止了脚步,等待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跟上。他俩跟了上来,张洞回头说道:“咱们走了这么长的路程也累了,一起到前面那个大石平台歇歇脚再走吧?” 镇南将军说道:“悉听尊便。” 此时,红月已经冲破了乌云,露出骄容。江水,江堤,都被月光染成银灰色。 镇南将军、顾玉编将和张调知府分别坐在石平台的三块大石头上。张洞熄灭了火把。三人都抬头看着天边悬挂着的红月。由于江面弥漫着雾气,红月似手比平时大了很多。 张太守无话找话说,向镇南将军说道:“这些天两位将军辛苦啦!下官非常感谢荆南统制司的三千多位将士。说实话,如果没有你们的大力支援,恐怕这堤坝早就保不住啦!” 月光下,镇南将军的那双大眼睛睁得更大,说道:“张大人过奖啦!要说你的州府招募来的六千多位父老乡亲更是功不可没!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些父老乡亲,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张洞发现,镇南将军每次说话总是把“民工”两字改成“父老乡亲”。 “张大人,”顾玉偏将明显停顿一下,她坐的那块大石头与张洞坐的比镇南将军的远得好多,她站了起来,“张大人,明天咱们就各奔东西了。于此,末将为上次在芦苇荡的鲁莽行为向太守大人道歉!希望太守大人原谅!”说完,向张洞弯腰拱手。 张洞站了起来:“慢着!” 顾玉偏将一愣,问道:“大人还想咋的?”张洞走了近来,“你说一句道歉就完啦?没那么客易!” 顾玉偏将诚肯地说道:“我可以单腿跪下道歉……” 张洞说道:“那倒是不必要!” 顾玉偏将问道:“那大人您说怎样才肯摆休?” 张洞狡黠一笑:“本府的条件上次已经向镇南将军呈报啦!”他看着镇南将军笑眯眯。 顾玉偏将恍然地“哦”了一声:“您说是要陪您喝一碗酒是吗?……没问题!可是这里没有酒,只好等下次了!” “谁说没有酒啊?”小子童张德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提着一只食盒,沿着堤坝向大石平台走来。 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同时说道:“原来张太守早有预谋!──也不是个好人!”张洞看着他们依然笑眯眯。 这场喝酒,三人一人一瓶,都喝光了。在喝酒的过程中,镇南将军问张知府娶老婆否,张调说娶了,可病逝了,至今尚未续弦。 镇南将军说道:“张太守,我们这位顾玉偏将有一个龙凤胎妹妹叫顾玉茹,至今未嫁,您想娶地做老婆吗?” 张洞记住顾玉偏将军的妹妹叫顾玉茹!张洞心知肚明地说道:“请问顾玉兄弟,令妹的长相有你一半的俊美好看吗?”他看着顾玉茹问顾玉茹。 顾玉茹说道:“这个嘛……” 镇南将军说道:“他们是双胞胎,长相一模一样!” 张洞高兴地说道:“那太好啦!只怕令妹看不上下官……”张洞心里说道只要你看上就好。 镇南将军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顾玉茹一下:“令妹看得上张大人吗?” 顾玉偏将红着脸说道:“张大人,我是她的哥哥,妹妹的婚事由哥哥我做主……” 镇南将军端起酒碗向张洞问道:“张太守,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吗?” 张洞看了看顾玉茹,说道:“只要顾玉将军同意让他妹妹顾玉茹嫁给我,这门婚事算是定啦!” 镇南将军两眼瞪着张洞,说道:“那么,张太守,你还不快上前来敬你大舅哥顾玉将军一碗酒更待何时啊?” 张洞非常机敏。他连忙端起自己的酒碗向顾玉茹的酒碗碰去,说道:“谢谢大舅哥!” 镇南将军又说道:“张太守,这门婚事应该交换一些订情物才算。” 张洞从怀里掏出一对玉镯,对顾玉茹说道:“顾玉将军,这是我母亲留给她老人家的未来儿媳妇的,请你转给令妹做为定情信物。”顾玉茹收了。 镇南将军又向顾玉茹问道:“顾玉偏将,令妹顾玉茹给张大守的订情物在哪里呀?快拿出来。” 顾玉茹摘下系在腰间的娄氏宝剑,对张洞说道:“张太守,这是我娘留给我妹妹顾玉茹的宝剑,顾玉便代替妹妹转送给张大人。”说着双手捧上。 张洞双手接过宝剑,深情地看了顾玉落一眼,说道:“谢谢大舅哥!” 第二十九章 - 盐侠 - 可人 第二十九章 湖塘村。 湖塘村位于阳城到京都的官道旁。村子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湖塘村方圆几百里都没有湖,但是在村子前面确实有一块面积不大的鱼塘。鱼塘里的水来源于湖塘村后的北岭,北岭的水当然来自于天。至于鱼塘里的水满了,溢出之后流向哪里,湖塘村人根本没闲功夫去关心。水最终是要流向大海那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它中间是否经过什么湖泊,譬如说云梦湖啊,担石湖啊,湖塘村人也没有闲功夫去考究。即使有闲功夫他们也不想去考究。因为这些同他们过日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鱼塘里流出的水可以浇地,可以浇油菜花。这几个月来,萧天剑便是用鱼塘流出的水浇灌那半亩油菜花。他种的是春油菜,二月底播的种,一个月现蕾,一个月开花,一个月长角果,这几天便可收获了。 去年冬天赵柔雅病倒在进京的路上。萧天剑囊中羞涩,不能继续住客栈了,便在官道旁的湖塘村租用一间农舍给赵柔雅养病。农舍租金低,又清静,适合养病。而且湖塘村的十来户人家都是朴实善良的农人,每天都忙着自己的农活,从不打听萧天剑夫妻俩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官道上偶尔也有人生病被困。这让萧天剑很高兴,也很放心地在湖塘村暂住下来。 赵柔雅得的是腹痛。起初时她痛得死去活来。这可把萧天剑急坏了,到湖塘村附近村庄请了一位名郎中来看了脉息,说是腹里有瘀血,是旧时暗伤留下的病根。还说这痛已经不止一两年了──此时萧天剑才知道妻子以前一直有腹痛。这次发生剧痛是因为在路途中长时间疲劳所致。郎中还说,这次幸亏救治及时若再痛下去会危及生命的。这名郎中也是个急性子,写了方子便请萧天剑马上去抓药。离去时还再三叮嘱萧天剑,要想根治这病,除了按方子吃药之外,必须让病人静静养足三个月,不然这病会复发。若再次发病,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萧天剑按方子抓了一个多月的药,赵柔雅吃了之后腹便慢慢不痛了。赵柔雅刚能下床便催着萧天剑快点上路。可这次萧天剑不听她的,坚决要她在湖塘村静养三个月。赵柔雅先是哭,后是闹,最后是下命令。 赵柔雅严厉地对萧天剑说道:“萧驸马都尉,本公主命令你马上备车上路,不然本公主便把你当做乱臣逆子来惩治!” 萧天剑说道:“惩治吧,这乱臣逆子之罪的帽子朝廷在二十多年前便给萧天剑戴上啦!” 赵柔雅最后倒在床上哭道:“我们怎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归沐儿啊……” 不久,名郎中来复查病情时说方子很好。要继续吃,并且说若有油菜花辅助治疗,效果更佳。于是萧天剑便到湖塘村的村前村后寻找油菜花。野生的油菜花摘采光了,萧天剑便租用农家半亩地自己种油菜花,顺便还种一些土豆和豆角之数类的蔬菜,用于做菜。 萧天剑一边照顾着赵桑雅,一边种植油菜花。这段时间,赵柔雅很安静,而萧天剑便从早到晚都待在油菜花地里。 夕阳西下了,萧天剑的竹篮子里已经装有半篮子油菜花。他抬起头,望了望悠长的官道。官道上尘土轻扬。一位官员和他的扈从行色匆匆──他们想在天黑前赶到前面的驿站歇息呢!萧天剑在心里想道:“要是那位官员是顾玉人或是戚光,那该多好啊!”萧天剑身上的银子已经花完,正在卖车马。准确地说他和赵柔雅已经困在湖塘村了。 萧天剑转头看看湖塘村的上空,袅袅炊烟。他再看着自己租住的那间农舍,也是炊烟袅袅──这段时间赵柔雅总是争着做饭。 萧天剑在心里骂道:“真是一个任性的女人!”他再次望了望官道,提着半篮子油菜花回农舍去了。 阳城。 清晨,戚家盐店门前停着四乘马车。 早饭过后,有两乘马车向北门走。这是顾玉人带着夫人威琼琼、大宝二宝、管家陈仁、奶妈福嫂和丫环梦金梦银等要进京任职去。 他们日走官道,夜宿驿站。在他们路过湖塘村时,坐在前面驾车的老管家陈仁竟然被萧天剑认了出来。萧天剑为了医治赵柔雅的病,身上的银子花光之后,先是卖车,后是卖马,困在湖塘村正无计可施。他每天在油菜花地里一边摘油菜花,一边凝望着官道上路过的人马,希望能遇到一位熟人──官道上行走的都是官员和商贾,萧天剑离开官场已经二十多年了,官员他几乎不认识,商贾也认识没有几个。萧天剑知道自己这是痴心妄想,但是他每天依然如此。也许是老天垂怜吧,顾玉人一家人路过湖塘村时,萧天剑竟然认出坐在前面驾车的老管家陈仁!两家人在路上相遇,众人除了哭便是流泪,。萧天剑和赵柔雅夫妻俩跪在地上先拜谢了天后拜谢了地。顾玉人帮助萧天剑夫妻付清了房租和地租,两家人高兴地一起坐马车进京去。 另外两乘马车奔西门而去。这是新任眉州通判戚光带着妻子司马剑南、儿子戚游和丫环春花秋梅等去眉州赴任。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殷源源现在才知道自己最舍不得的是成光和司马剑南了。她站在门口,望着马车慢慢离去。看不见马车了,她还在望。她泪流满脸,想去追赶马车,却被戚薇死死拉住。此时站在门口的有木明绚、顾大同、王惠儿、娄明轩和尚衣公子李沐文。李沐文向北门凝望着,似乎心有所思。娄明轩转头凝视着心爱的小儿子,先是轻轻地摇着头,后是点头微笑。心里骂道:“这小子心也飞走了。” 戚薇一边拉住妻子,一直盯着向西门走的两乘马车,直到车影在街头消失。他自言自语地吟涌着:“噫吁哉,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殷源源再也忍不住了。她哭着赴向戚薇,用拳头捶着夫君的胸口,骂道:“戚薇,我被你骗了!现在我要去追光儿他们,我要同他们在一起!” 戚薇紧紧地抱着妻子,“好好好”地哄着。 蜀道难吗?难! 戚光和司马剑南一行人已经在蜀道上行走了半个多月了。戚光是第一次入蜀,看着山势高危、崎岖险峻的蜀道,非常惧怕。一路上他很少说话,总是胆战心惊地龟缩在车厢里。 司马剑南扭动着身躯对他讥笑道:“嘻嘻,还是武进士呢?胆子这么小!” 戚光厉声喝道:“坐好!下面是万丈深渊,跌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看着夫君一路上身体神经极度紧张的样子,司马剑南有点心疼。到了道路稍为平坦地段,她无话找话,问道:“相公,你是天府门客,知道我们家乡的特色菜是什么吗?” 戚光掀起车窗的帘子望了望路边,然后坐回车内说道:“坐好!别问这些无聊的事情!” 司马剑南双手抓紧夫君的手臂,撒娇道:“哼,你说说嘛!人家超想听听嘛……”说着,把头埋了过去。 戚光正襟危坐:“别闹!” 司马剑南佯装生气道:“你是真的假!平时总是说如何如何地喜欢我的家乡,却连我家乡的特色菜都不知道!哼!”她坐正了身子,撅着嘴巴。 戚光平时最怕司马剑南生气,连忙说道:“不就是麻婆豆腐吗?别撅嘴巴啦!” 司马剑南迅速笑道:“错!是回锅肉。 戚光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是素菜。” 司马剑南依然笑道:“我问的是荤菜!哈哈哈,还是文进士出身呐?答的全然牛头不对马嘴!” 戚光:“……” 春花所见,在车前说道:“姑爷,小姐,快到三峡啦!” “走了两个月,终于到三峡了。”司马剑南掀开帘子看了看,又坐回车内,“相公,同你商量个事?” 戚光问道:“何事?” 司马剑南柔声说道:“现在天气炎热,天天坐车走陆路,大人小孩都很难受。不若咱们改坐船走水路,也许凉快一些。你说呢?” 戚光说道:“夫人,我是第一次入蜀,没有经验;你熟悉情况,你就做主吧!只是咱们的马和车如何处理呢?” 坐在前面赶车的丫环春花大声说道:“姑爷,卖掉呗!” 戚光在车厢内问道:“如何卖?” 春花说道:“姑爷,前几年我和秋梅妹子曾在此地买过一车一马,对行市比较熟悉,这两车两马您就交给我和秋梅妹子好了。” 戚光依然担心地说道:“过去你们是买,现在是卖,相同吗?” 春花说道:“姑爷,买卖是同样道理的?我敢写保票,保证有益不损,损了我双赔?” 戚光说道:“损了你拿什么来赔呢?” 司马剑南一拳捶在戚光的大腿上,嘻嘻笑道:“春花以身相许,赔给你做小老婆嘛!” 春花在车前涨红了脸:“小姐不正经,又拿我取笑啦?驾!”她一鞭子打在马身上。 第二天早上,戚光带着家人登上一只平底木客船,入三峡,逆长江而上。 这三峡水势极为湍急。两岸是崇山峻岭,悬崖绝壁,风光奇绝;两岸陡峭连绵的山峰,一般都高出江面二三十丈。戚光读过记载三峡的书籍,知道这连绵的山峰有十二座,每座大峰之中又有小峰,景色奇美。有座山峰叫神女峰,峰上有一挺秀的石柱,形似亭亭玉立的少女。据说,她是西王母娘娘的小公主瑶姬的化身。她站在峰顶上,每天最早迎来朝霞,又最后送走晚霞…… 戚光一身绯色官袍站于船头。他仰望着两岸陡峭的奇峰,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验证什么。司马剑南悄声地移了过来,与他并肩站着。良久,她对他说道:“你是在寻看神女峰吗?还早着哪!午后才望得见。”戚光最想看的是朝霞中强姬公主倒映在江面上闪闪发亮的倩影,经妻子这么一说,戚光的脸有点红,岔开话题轻声说道:“贤妻,游儿不晕船吧?”司马剑南道:“他一点也不晕!此时他正和春花秋梅一起在船艄看船夫垂钓呢。”戚光很佩服妻子的随机应变能力,说道:“那就好!但要注意安全哦!”司马剑南柔声说道:“请夫君放心,为妻这就去船艄看护好他。”说完,向船尾移去。 船贴着岸边走,走得很慢。 由于是逆流而上,岸边的纤夫用一根长长的绳子一头拴在船上,另一头管在肩上,在崎岖的岸路上,俯首躬身,跋涉而行。 戚光站在甲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偻伛的腰、铜赤的躯体,在岸上一寸一寸地移动着脚步,感觉心越来越酸的。 “大人,您是第一次入川吧?”是客船的老板娘。 戚光回头看着她,回答道:“是的。” 老板娘从上到下打量着戚光,说:“大人是个好人。” 戚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望着老板娘问道:“老板娘,您会相术吗?”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小妇人不懂相术!只是对过往的客人看多了,能分辨出好人坏人。” 戚光很感兴趣地问道:“那您从那一点看出我是个好人呢?” 老板娘笑着说道:“这很简单。大凡第一次坐船的客人,面对着两岸壮丽风光的美景古迹眼睛总是应接不暇,很少有人盯着纤夫的脚步看的。纤夫是最下等的苦力,只有像大人您这样的好人才会同情他们,才会看他们的脚步。” 戚光说道:“原来如此。谢谢老板娘的开心见诚。” 老板娘说道:“大人,看风景吧!别辜负了两岸的秀美景色。”说完,入船仓忙去了。 此时,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平底木客船一寸一寸地逆流而上。 戚光扶着栏杆,看着迂回曲折的江面。一叶扁舟顺流直下,向着平板木客船直冲飞来。 “不好!”戚光双手握紧栏杆。 可是,就在小舟快要碰到客船的一瞬间,舟头转向,从平底木客船旁边滑过,飘然而下。 戚光吓得肝胆俱裂。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左臂被人紧紧地抓着,扭头一看,是妻子司马剑南神态自若地站在自己身边,是她双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左臂。戚光脸色有些发白,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那情景怪吓人的。” 司马剑南激动地说道:“世人只知道蜀道难,其实出入蜀地的水道更难。且险之又险,稍有不慎便死不见尸!夫君刚才所见的只是一个有惊无险的险情。几年前,为了到阳城去遇你,我和春花秋梅三人出蜀时租的也是一叶小舟,那只小舟可能比刚才那一只还要小些。小舟顺流直下,一日千里,可是触礁沉船了,人全部坠入江水中。幸亏我们三人和船夫都熟悉水性,没有葬身鱼腹;也幸亏当时行李和银子都背在身上,只是弄湿了,没有损失什么,可船夫损失了一叶扁舟。他是个鳏夫,无儿无女,孤苦怜丁,看着飘然而逝的破舟呼天号地──怪可怜的!我便拿出一些银子资助他重新购买一叶新舟。本来我们带的路费是绰绰有余的,可捐给船夫之后,所剩寥寥无几了,半路上盘缠就花光啦!” 戚光说道:“原来如此!当初我从京都回阳城时,我娘说你们三人是一路步行而来的,我就纳闷:像我们司马西师叔这样的大财主在蜀地没有几个;他的独生女出趟远门包裹里没装着三千五千两黄金,至少也有二三百两白银吧?乍就半路上没盘缠了呢?原来你们是把银子捐给了船夫!你们捐了多少呢?” 司马剑南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说道:“不多!区区两百两。” 戚光张大了嘴:“真是一个不懂柴米油盐的娘们儿!二百两银子够造一艘大船啦!打造一叶小舟只需二十两足矣!” 司马剑南瞪大眼睛说道:“胡说!当年我阿妈离开巴蜀时,我阿爸足足给了她一万两白银。说是给她打造一艘大船的!我阿爸后来一直念念不忘地说:‘给得太少了,不足以打造一艘大船!’” 戚光说道:“那是岳父大人要给岳母大人打造一艘‘月亮大船’,价值连城,区区一万两白银当然太少啦!” 司马剑南骂道:“说话云里雾里的,听不懂!” 戚光说道:“一句话,你们走路是自找的,活该!” 司马剑南狠狠腿了戚光一眼:“你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我从巴蜀千里迢迢走路来阳城,脚底都磨出了血泡,目的是为了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如今却说我活该!我要治一治你”,她一手使劲地拧着戚光的胳膊肉,“我到底活该不活该?请你再说一遍!” 戚光夸张地大声喊道:“疼,疼,疼!你不活该,你不活该啦!请夫人快松手……” 司马剑南松了手。 天空上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从两岸奇峰顶尖“咕咕嘎嘎”地飞过。江面上,平底木客船一寸一寸地逆流而上。 戚光用胳膊时轻轻地捅了司马剑南一下,问道:“岳母大人离开时你有多大呢?” 司马剑南两眼看着前方,一些早已模糊的画面又回到脑海中来…… 那个被世人都称为“绝代美女”的母亲,小时候自己病了,且是重病,母亲急得三天三夜抱着自己不离手。到了自己能拿起木剑舞动时,她便手把手是教自己练剑,说阿妈教的剑法是天下独门的“娄氏剑法”。还问道:“闺女,学这娄氏剑法的女孩长大后必须嫁给会娄氏剑法的男孩哟,你愿意不愿意呢?”那时候,自己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母亲教的剑法好玩,便点了点头。母亲的确漂亮。自己曾坐在她的前面,和她一起骑着马走在热闹的街面上引来了万众羡慕的眼光,看着马背上母女飘逸的身影,人群中有人惊叹道:“天下竟有如此出色的母女,太让人眼红啦!”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妈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每天回到家里便同阿爸吵架,且常常是无理取闹。对自己也爱理不理了。那个时候,小司马剑南一听见阿爸阿妈的吵架声,总是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躲藏起来,两手捂住耳朵……后来,阿妈便杳无音信地失踪了,从此,家里再也听不到令自己讨厌至极的吵架声了…… 回忆往事,司马剑南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略带哭腔地对丈夫说道:“在我快要过六岁生日那时候阿妈便‘失踪’了。” 见过司马剑南的人都说她古灵精怪,连最喜爱她的婆婆──殷源源也常常把古灵精怪这四个字挂在嘴边。戚光同她成亲之后才知道这是众人的误判。古灵精怪只是妻子的表象。她是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深深地埋藏起来,人们所见到的只是外表。戚光知道妻子内心很压抑,他掏出手帕子帮妻子擦干了泪水,问道:“想阿妈了吧?想哭就哭出声来。” 司马剑南接过手帕,一边擦泪,一边说道:“我啊,早就把她当成死人了。对她,我是不会哭的。” 戚光知道妻子言不由衷,夜里睡觉时常常听见他在梦里叫“阿妈”,心知肚明地问道:“那刚才的眼泪是为谁流的呢?” 司马剑南说道:“那是为我自己流的──一个没有娘的孩子终于长大嫁人啦!”说完,又掏出自己的手帕拭泪。 戚光一把搂过妻子,温情地说道:“你有你阿爸──我的岳父大人,如今又有我和游儿,今后就不再为自己流泪啦!我保证,从此以后会加倍疼爱你的!” 司马剑南听了,激动地把头深深地埋进丈夫的怀里…… 平板木客船艰难地过了三峡,入岷江。经过嘉州时,客船老板娘有意休息半天,让戚光带家人参拜了凌云大佛。这座大佛官方名称是: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位于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江苏的凌云山麓。客船老板娘介绍这三江江流之处,枯水期还好,到了汛期,水势相当的凶猛,舟楫至此往往被颠覆,船毁人亡。唐朝有位叫海通的禅师,为了减杀水势,普渡众生,发起并招集人力、物力修凿了这座大佛。戚光从凌云大佛龛窟右侧的巨大摩崖碑上看到:大佛通高二十一丈三,头高四丈四,头宽三丈,发髻一千零五十一个。他头与山齐,足踏大江,双手抚膝,神势肃穆,临江危坐,正在关爱着大江来来往往的舟楫…… 司马剑南和二个丫环春花秋梅虽在巴蜀出生长大,但也是第一次参拜凌云大佛。三人跪在大弥勒菩萨脚下,右于握住香,恭敬诚恳地作辑,三人各自默念着自己的心愿。司马剑南的第一个心愿是希望母亲赵绰韵健康平安地活在世上;第二个心愿是希望母女早日重逢。 刚回到船上,戚光便拉住妻子问道:“你刚才在菩蔷脚下许的是什么愿呢?” 春花嘴快,说道:“姑爷,还用问吗?小姐的愿望当然是希望菩萨保佑姑爷的官越做越大啦!” 秋梅说道:“不对!小姐应该是希望菩萨保佑自己快点又来喜,让戚游少爷有个兄弟做伴!” 司马剑南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丈夫,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狡黠地说道:“告诉你就不灵验啦!”说完,笑嘻嘻地进入了船仓。 戚光拦住春花秋梅:“你俩许的又是什么愿呢?” 天晓。 在铁城的南城门前沙场上,秋国崇文公主的二路军和南汉顾玉生的先锋营正在对阵。 随着一声震开欲聋的战鼓响起,两军之间的宁静被瞬间打破。 秋军队里,崇文公主出到阵前。只见她身上背着神臂弓,手里握着秋人剑,坐马是河西良马,勒住马,大骂顾玉生道:“顾玉生,听说你是南汉的‘双探花’,可你不是一位正人君子!竟然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袭击了我驻扎在铁城外的八个营寨,杀死杀伤我部两万多人!这一仇债我今天必须让你一起还清!” 原来── 几天前顾玉生率领的先锋营首先抵达铁域的南郊。他亲自到前线侦察之后,觉得崇文公主驻扎在铁城四周的八个营虽然占据交通要道,起着前哨作用。但营与铁城距离较远,营寨与营寨之间又没有形成掎角之势,易于被各个击破,尤其是铁城正南、东南和西南三个营寨位置凸出,易于端掉。于是,顾玉生决定先端掉这三个营寨。他一边派人把自己的作战意图向杨文华报知,让他派兵支援;一边把自己的先锋营分成三部分;每部分又分成两小部分,都由一位偏将率领,一小部分负责攻击,一小部分负责埋伏打援。顾玉生负责攻击正南那个营寨。二天后,杨元帅派来的支援勇士也到了。一天夜里,在苍茫的暮色之下,三个铁甲理伏在前,另三个轻装队迅速攻入敌营。顾玉生率领的中路轻装队如同幽灵一样冲入铁城外正南的营寨,手里挥舞着娄氏宝剑,杀人如切西瓜一般。 铁城南郊杀声震天。夜里,崇文公主一时无法摸清敌情。她被震天的杀声所欺骗了,只下令坚守铁城,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出城支援。 这一夜,顾玉生攻下正南、东南、西南三个营寨之后又乘胜攻击,又把正东和正西两个营寨端掉。杀死杀伤秋里达两万多人。 崇文公主恨死了顾玉生,发誓要报仇雪恨。 …… 顾玉生坐在马上听了崇文公主的骂话,说道:“尊敬的秋国崇文公主,兵法云:兵者诡道也!顾玉生是个战将,打仗只顾打赢!至于是不是正人君子我顾玉生无所谓!我杀死了你崇文公主手下两万多人,你就要我来还清仇债。那么我顾玉生问你,你们是侵略者,你从秋国越过境来,一路攻城掠地,杀死我南汉十几万军民,这笔仇债谁来还呢?” 崇文公主是高傲的人。她听了顾玉生的话之后,说道:“可以找我崇文公主还啊,但要看你们的本事哦!”说完,便拍着河西良马举着秋人剑直取顾玉生。 顾玉生也举剑跃马,来战崇文公主。 娄氏宝剑迎逢秋人剑,寒光闪闪。 崇文公主力怯,虚晃一剑,拍马向北而走。顾玉生也不追赶,下令追杀攻城。 铁城下战马嘶鸣。顾玉生的先锋营冲锋在前,马蹄踏破崇文公主的阵线,骑士们挥舞着长矛,将秋军一个个刺倒在地。 铁城也被攻下来了。铁城内外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顾玉生首战收复了铁城。 第三十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章 顾玉生首战告捷,收复了铁城。 不久,杨文华元帅和王武良监军率领的中军人马也抵达铁城南郊。顾玉生出城二十里迎接杨元帅和王监军。中军全部人马都进驻铁城。 王监军一踏进铁城便忙着写奏疏。他要把收复铁城的喜讯上报朝廷。他派人把写好的奏疏先送到覃丞相那里,请表姐夫再呈报皇帝。 杨文华和顾玉生即忙着谋划下步作战计划。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杨文华元帅请王武良监军留守铁城。他的中军和顾玉生的先锋营合在一起向铁城的西北部推进。先后收复了由凉太后三路军占领的水城,由凉太后的四路军占领的定城,由凉太后的五路军占领的庆城。这样,凉太后侵占南汉的六座边城已被杨文华和顾玉生夺回四城。只剩下沽城和清城了。 沽城是凉太后一路军驻扎,是凉太后大本本营。凉太后攻占沽城之后便在沽城四周修建十几座堡垒,占据了永定河和丽江的分水岭,威胁着南汉边疆七百里农田。凉太后驻扎在沽城之后除了修堡垒之外,便一直修建防御工事。她和她的小皇帝孙子一直住在沽城。 清城是南汉边境的一个重镇,位于铁城东北方九十里的地方。清城是在山峦高地上建筑的,修建有完整的防御体系。清城又是建在葫芦河的西岸,既控制着葫芦河西岸广大地区,又堵住了秋国入侵南汉的东部线路。 清城原是由南汉名将华成把守的。据说,崇文公主在攻打铁城前,凉太后是命令先攻打清城的。可是崇文公主经过详细侦察并考量之后,觉得清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铁城则地势平坦,畅通无阻,来去自如。况且清城守将华成是南汉名将,而铁城守将覃庆龙则是一位徒有虚名的主。于是,能说会道的崇文公主移没最终说服了凉太后让她先攻打铁城。凉太后是个政治家、军事家。她专权且手段残酷,但她智慧过人。她同意小女儿移没先攻打铁域同时,随后又令自己的六路军主将秃兀把六路军的人马分成两半,一半埋伏在清城到铁城的必经之路四川口,一半作为抗备队,等待铁城战役打响之后也乘机攻打清城。 崇文公主开始攻打铁城了。铁城守将本应该是坚守待援的。可是覃庆龙不自量力,竟然列兵于铁城下同崇文公主对阵。他那里是移没的对手啊!覃庆龙最终不能抵挡崇文公主的攻势,于是退入城中防守。这时,他才想起求援。他派出多支队伍冲出城去向各处求援。也向清城守将华成求援,且求救书信接连不断。 此时,驻守在清城的南汉军队只有一万多人。华成将军知道,清城虽然易守难攻,但若分一半军士去救助铁城,万一秋军攻城,剩下的一半军士是守不住清城的。但华成重点顾虑的是覃庆龙是覃丞相的堂弟,覃丞相在南汉一手遮天,自己若不出兵去救覃庆龙,那今后自己就再也不用在朝廷上混了。况且清城和铁城相邻,相距只有九十里地,唇亡齿寒,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华成考虑再三,最终留下一万军士由一副将统领,留守清城。自己即带领几千军士出城赴铁城救援。希望解铁城之危之后再回清城坚守。谁料到他到了四川口时却中了凉太后的六路军的埋伏,华成带去的几千军士都惨死在四川口。华成单枪匹马回到清城下,他远远看见清城的城墙上插满秋国的旗帜,只有叫苦捶胸!最后他调转马头,向东而去,至今下落不明。 如今驻守在清城的是凉太后的六路军统帅秃兀。六路军有十万秋军,都守在清城里。 …… 崇文公主从铁城下逃出之后便回到沽城。她负荆向凉太后请罪,可母亲毕竟是母亲,最终没有惩治崇文公主,而是免去了她先锋官职务,留在沽城陪小皇帝侄子玩。可兵权是移没的命,她把失去兵权都归罪于顾玉生。 庆城到沽城的路上。 月薄西山,顾玉生命令先锋营停止了前进。 一听到宿营的命令,士兵们便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埋锅造饭的便埋锅造饭,搭帐幕的便搭帐幕,巡逻的便巡逻去。 十几天前,杨文华元帅从铁城把王武良监军接来庆城,请他留守庆城,然后命令顾玉生率领先锋营的二万人马向沽城推进,去攻打凉太后的大本营。杨元帅自己则率领中军十几万将士向清城推进,要收复清城。 从庆城通往沽城有一条大道,也有两条小道。顾玉生的二万人马却走大道。 这次顾玉生向沽城推进并不保密,似乎是敲锣打鼓放鞭炮。兵法云:兵贵神速。可是顾玉生似乎不想马上抵达沽城。他日出行军,日落宿营。宿营时选择地点也没有以往那么讲究:营地要在视野开阔、周围无遮植物并且有水的地方。可是现在,他让先锋营走到那里天黑便在那里宿营,而大道两边便是营地。 夜幕降临,大道上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夜色中,一堆堆的篝火仿佛一盏盏置放在大道上的灯笼,连绵七八里长,洋洋大观。 在大道上,军士们围在篝火边上一边吃刚造好的米饭,一边窃窃私语,偶尔有一阵笑声。 顾玉生刚在搭好的大帐篷坐下,副先锋官高进便抱着一酝酒走了进来,说道:“顾先锋官,您要的酒来啦!” 顾玉生向高进神秘地笑了笑,大声地说道:“此酒来得正是时候!今天骑了一天的马,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喝酒是解除疲劳的最简单方法!高将军,咱俩今晚要一醉方休哦!” 高进大声应道:“那是当然的!” 高进是新科武进士,武艺高强,但人长得一般。他是个穷举子,至今尚未娶亲。 不久,从大帐篷里便传出接连不断的碰杯声。 在大帐篷内,顾玉生看着满脸络腮胡的高进,问道:“高将军,你要老婆不要?” 高进长这么大从未碰过女人。他是个年轻后生,正是渴望女人的时候。但他很害羞,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顾玉生。 顾玉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骂道:“你小子只顾着看我笑眯眯!你要老婆,只要你小子开金口,我今晚便给你送来。” 高进连忙端过顾玉生的酒杯,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嗅一嗅,然后摇着头对顾玉生说道:“顾先锋官,你喝白茶也会醉啊?” 顾玉生大声说道:“高将军,虽然咱们今晚喝的是烈性洒!但本先锋官没有喝醉!” 高进依然摆着头说道:“真是的!顾先锋官您没喝醉!但您却说醉话啦!您今晚那来的婆娘给我送来呀?” 顾玉生醉醺醺地对高进说道:“你小子不信呀?那你等着瞧好啦!” 顾玉生醉了,睡了。高进也回去睡了。深夜的大道上,万籁俱寂。 在幽暗深邃的夜空下,大道两旁的大大小小帐篷都沉浸在一片静谧而神秘的氛围之中。银色的月光稀薄地洒落,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照在错落有致的帐篷上,为这临时搭建的将士们的居所披上一层柔和而清冷的光辉。大道两边,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山峦如同沉睡的巨兽,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山峦上偶尔传来了一两声狼叫声,更显荒凉。 在一堆堆的篝火旁,木柴似乎已经变成余烬。大道上空偶尔有火星子在跳跃。 士兵们在帐篷内外或坐睡或卧睡,做着梦。 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在灿烂的微光下,一队幽灵似的的人马正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中悄悄地向着大道移近。 一阵喊杀声传来。 不久,大道上到处都有喊杀声。 梦幻似的,在七八里长的大道上一堆堆篝火突然又死灰复燃,仿佛一盏盏置放在大道上的灯笼,照亮了两边的帐篷,也照亮了一队队手持长枪严阵以待的将士。 崇文公主带着一队人马向顾玉生的大帐篷冲去。她一边举着秋人剑一边喊道:“顾玉生,今晚你死定啦!” 大帐篷内没人回应。 只见大帐篷两头大道上的士兵迅速卷绕过来。他们举着长枪把崇文公主的人马团团包围住。 原来顾玉生在大道上宿营是按两个“一字长蛇阵”搭建帐篷的。大道左边是一个“一字长蛇阵”,右边又是一个“一字长蛇阵”。这长蛇阵运转,犹如巨蟒出去,攻击凌厉。全阵分阵头、阵尾、阵胆。顾玉生的大帐篷便是阵胆。而副先锋官高进的大帐篷是另一个长蛇阵的阵胆。这长蛇阵是根据蛇的习性推演而来,阵形变幻莫测,真假虚实并用,共有三种变化。一是击蛇首,尾动,卷;二是击蛇尾,首动,咬;三是蛇身横撞,首尾至,绞! 崇文公主是懂得一字长蛇阵的,但是万万想不到顾玉生把一字长蛇阵运用到安营扎寨之中。这是娄明杆在顾玉生四岁的时候教给他的。 此时,崇文公主带着她的人马左冲右突。可是包围圈却越缩越小。 大道的地面上躺满了秋军的尸体。 “崇文公主进来喝口茶吧!”大帐篷内传出顾玉生的声音。 崇文公主冲入大帐篷内。她看见顾玉生两眼朦胧地坐在床边,似乎刚睡醒,正伸着懒腰。 崇文公主喊道:“顾玉生,你酒醒啦?快来受死吧?” 顾玉生惊异地问道:“酒醒?哦,崇文公主。告诉你吧,我昨晚根本不喝酒!我和高将军喝的是白茶!” 崇文公主先是一愣,说道:“你们喝的是白茶?……顾玉生,你太奸诈啦!我要杀死你这个奸诈小人!”说着,举着秋人剑向顾玉生刺去。 “哎哟……”崇文公主喊了一声,人和秋人剑都掉进脚下的陷阱里。 这陷阱是顾玉生和高进一边喝茶一边指挥着十几位军士挖的。陷阱挖了几个时辰。一切妥当之后,顾玉生的酒醉了,睡了。高进也回自己的大帐篷睡去了。崇文公主派来的奸细在外面只知道喝酒,不知道大帐道内是在挖陷阱。 几个士兵把崇文公主从陷阱里钩起之后便被五花大绑在顾玉生的睡床上。顾玉生迅速命令十几位士兵又把陷阱填回。 顾玉生在大帐篷内所做的一切都被崇文公主收在眼底。虽然崇文公主被五花大绑在床上手脚不能动,但两眼睛可以看,两只耳朵也可以听。 一个正在给陷阱回填泥土的伍长向顾玉生问道:“顾先锋官,陷阱刚挖好,我们干嘛又要把它填平呀?” 顾玉生用手指一指床上的崇文公主,笑着说道:“林伍长,这个陷阱是专门为捉拿床上那位女将挖的,如今目的达到了,这个陷阱也就不要啦!” 林伍长又问道:“留着下次用不是更好吗?”顾玉生说道:“不能留!这个陷阱是挖在大道旁,如果不填平,走过路过的人万一不小心掉入陷阱里,那就有麻烦事啦!”他回头看了看林伍长,“林伍长,要让兄弟们把回填的泥土压实,不然路过的人们万一不小心也会拐伤脚的!” …… 崇文公主两耳听着顾玉生同林伍长的对话感觉顾玉生既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又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其实,她在铁城南郊同顾玉生对阵时,早就被顾玉生的样貌所吸引。崇文公主秋人剑术精湛,武艺纯熟。但由于心猿意马,精湛的武艺发挥不出来。顾玉生又是绝世高手,娄氏剑尖多次在她脖颈前停留。崇文公主被逼得手脚忙乱,最后虚晃一剑,拍马向北而逃。 今晚崇文公主被顾玉生生擒活捉,她并不感到伤心,心里反而有点高兴。不知道是那位情圣所说:“爱情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一旦沾染便会深陷不已。”瞧一瞧目前这位被绑在床上的秋国小公主,自己已成了别人的俘虏,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可此时心里却想道:“这个顾玉生不但武艺非凡,而且智慧也非凡。他的‘文武双探花’是实报实销的,并非浪得虚名!想想我移没,虽贵为公主,但我梦寐以求的夫婿不就是像顾玉生这样优秀的男人吗?人们常说,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老天厚待我移没,让我遇着了顾玉生!既然遇着了,我绝对不会放过! “可是,目前秋国和南汉正在交战,是不能联姻的!要是两国目前不交战的话,我移没便恳求母后向南汉朝廷联姻,让南汉皇帝赐婚,让顾玉生奉旨娶我!可是,目前战争尚未结束,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此时,移没的头是枕在顾玉生的枕头上的,枕头里有顾玉生的汗臭味。崇文公主深深地吸一口枕头里的汗臭味,感觉浑身无力。她深沉地在顾玉生的床上睡熟了。 次日。日上三竿。 崇文公主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络腮胡子的脸庞。那脸庞很年轻,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 移没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跳加速,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不安。 她不由自己地来一个“鲤魚翻身”,站在床上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络腮胡子看到移没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退后几步,说道:“公主别怕!我叫高进,是南汉军队先锋营的副先锋官。”高进本想说自己是她的未来夫婿,因为昨晚顾先锋官说崇文公主是他送给自己的婆娘。 “你是副先锋官吗?顾玉生去哪里啦?”家文公主依旧惊恐不安。 她不由自主地寻找自己秋人剑,发现自己是自由的──她记得自己昨晚昏睡前是被五花大绑的。 移没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心里高兴地问道:“高将军,您怎么把我放了呢?昨晚您没对我干啥吧?” 高进又退后几步,摆着手说道:“公主请放心,昨晚我一直坐在床边看着您睡,没对您干啥!至于给您松绑,那是顾先锋官下的令!” 崇文公主站在床上又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脚,问道:“他为何要给我松绑?他人呢?” 高进说道:“一大早我们顾先锋官已经带着我们的先锋营向沽城推进啦!只是临走时他再三交待要我对您说几句话。” 移没问道:“是什么话呢?” 高进说道:“我们顾先锋官说,你们凉太后发动这场侵略战争师出无名,除了损害南汉和秋国的无辜之外,没有任何益处。因此,最终是惨败的。您崇文公主在攻占南汉边城时也杀害了我们无数军士,也是个战犯。如今是应该把您押送到京都让朝廷对您进行惩处的。但我的顾先锋官考虑到您是一位战将,身不由己,据说当初您也是反战分子,并且在攻占南汉边城时能够约束好自己的手下,没有伤及平民百姓和无辜。因此,我们顾先锋官决定放了您。希望您回去之后,不要继续帮助凉太后为非作歹。另外,您是凉太后的掌上明珠,又是秋国的大将,说话有一定的份量,希望您回去之后能够说服凉太后,请她罢兵。” 我没听了高进的说话后便慢慢地在床上坐了下来。一会儿点头一会摇头,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 半晌,崇文公主抬起头凝视着高进,问道:“高将军,这些话都是顾玉生要您对我说的吗?” 高进看着崇文公主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在心里想道:“眼前的这位秋国公主并不是顾玉生给自己送来的婆娘,倒是顾先锋官把自己的未来媳妇俘虏了!” 崇文公主对高进笑了笑,说道:“高副先锋官呀,您真会说!这那里只是几句话啊!” 高进络腮胡里传出:“谢谢崇文公主夸奖!”说完,招手让左右去把崇文公主的坐马牵了过来。 崇文公主一边接过马绳,一边向高进问道:“高将军,我真的能走吗?” 高副先锋官络腮胡里传出:“真的。” 崇文公主一回到沽城便被凉太后关押起来。不久,凉太后又免去她的公主头衔,并派人把他押送回秋国,关押在天牢里。 沽城。凉太后的中军御营。 傍晚,凉太后坐在餐桌前一声不响地吃着晚饭。十几位宫女太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出错。因为他们知道凉太后吃饭时素来话多,要是不说话,就像现在一样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那就是凉太后最生气的时候。老人家饭后要打人或杀人,不知道今晚是谁遭殃了! 小皇帝静静地坐在皇祖母旁边,扒着自己的饭。吃完,放下碗筷,接过官女送来的手帕擦干净嘴,然后对凉太后说道:“皇祖母,孙儿已经吃饱啦,请皇祖母慢慢吃好。”凉太后依然一声不吭。 此时,三路军主将嵬哥派人来报,说顾玉生攻占沽城四周的七座堡垒已经全部持回。凉太后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吃了强心药,便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愤怒地骂道:“顾玉生,你小子接着折腾吧!你已经攻占我沽城四周的堡垒四次啦!可每次都被我夺了回来!” 顾玉生带着他的先锋营攻打沽城四周的堡垒已经三个月了。第一次收复了三座堡垒,却被凉太后的四路军夺回。第二次收复了沽城西方的四座堡垒,又被凉太后的五路军夺回。第三次请杨文华元帅加派三万军士支援,顾玉生夺回沽城南郊七座堡垒,却又被凉太后的四五路军夺回。第四次,顾玉生又向杨文华请求支援。杨文华元帅又拔给顾玉生三万精兵。移设在牢里暗中派人把沽城东边的七座堡垒的布防图送给顾玉生。顾玉生带着八万南汉将士,按照移设送来布防图进行攻击,最终收复了沽城东边的七座堡垒。可移没暗中送图的事暴露,凉太后愤怒想一刀砍了移没,却被小皇帝孙子死死拦住。小皇帝死死地抱住凉太后的大腿哭道:“皇祖母,皇孙子所剩的亲人不多,只有两个皇姑姑,一个嫁到西疆,另一个是移没姑姑,要是您把移没姑姑砍了,不若您也把孙儿砍了吧?这样我们姑侄走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小皇帝的哭声让凉太后动了恻隐之心。她最终同意留下移没的人头,但免去移没的公主头衔,并派人把移没押送回秋国。 凉太后一面派人把移没押送回秋国的同时,一面调兵谴将。她把秋国名将──三路军主将嵬哥调来做主帅,命嵬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沽城东边的七座堡垒夺回。争夺战打了十多天了,顾玉坐和嵬哥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尤其秋军付出的代价是顾玉生的十几倍,可是七座堡垒还在顾玉生手中。凉太后急得要砍嵬哥将景的头!而嵬哥将军跪在凉太后面前,若今天再攻不下这七座堡垒便把自己的头颅割下来送给凉太后! 凉后大声喊道:“备轿,我想出城去见见嵬哥。本太后要去犒军,要去犒劳三路军!” “皇祖母,让孙儿陪您一起去搞了吧?”小皇帝小心翼翼地星求道。 “你?”凉太后突然收住了笑容,一双丹凤三角眼久久地瞪着小皇帝。仿佛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临。 “好哇!咱们祖孙俩一起去搞里!”凉太后又恢复了笑容。 此时,在场的官女和太监们都为小皇帝捏了一把汗。 凉太后收回七座堡垒好代价里把移没嫁给嵬哥。 顾玉生率领的八万军士撤出沽城东边的七座堡垒之后,便在沽城南边三十里地安营扎寨。 不久,杨文华元帅留五万南汉军士继读攻打清城。自己和王武良监军带着余下的五万多将士前来沽城外同顾玉生会合,前中军合在一起。 清晨,在杨文华元帅的中军大帐前,卫士们身披钾甲,手持长枪,站得笔直如松。 在大帐内,杨文华元帅头戴红缨帅盔,威风凛凛地坐在帅椅上,陪坐在旁边的是王武良监军。 顾玉生在杨元帅面前跪下一条腿,说道:“杨元帅,王监军,顾玉生无能,把刚收复的七座堡垒又丢失啦!” 杨元帅不怒自威。他慢慢站了起来,说道:“顾玉生啊顾玉生,你确实无能,带兵攻打沽城三个多月了,除了损兵折将之外,一无所获!经本帅和王监军议定,暂停你先锋官职务,调到后军协助催粮草去。” 顾玉生嚷道:“杨元帅,顾玉生的先锋官是当今圣上封的,您无权撤掉!” 杨文华转头看着王武良,问道:“王大人,您说说,我刚才说过撤掉顾玉生先锋官这话了吗?” 王武良笑着摇了摇头。 杨文华满意地说道:“顾将军,本帅确实没说过啊!本帅只是暂停你先锋官职务,并且把你调到后军去,协助后军将士去催粮草!你可听明白了吗?” 顾玉生说道:“启禀杨元帅,末将听明白啦!” 杨文华又问道:“你可愿意吗?” 顾玉生说道:“杨元帅啊,您是元帅,您的命令末将怎敢不听呢?末将执行元帅的命令就是!不过,末将想向元帅打听一件事可以吗?” 杨文华问道:“你想打听什么事呀?” 顾玉生反问道:“请问杨元帅,末将到后军之后是谁来指挥先锋营呢?” 杨文华说道:“反正不是你顾玉生!你到后军之后先锋营暂时由副先锋官高进来统领。” 顾玉生听了,高兴地说道:“这样末将就放心啦!谢谢元帅!“说完,退出了中军大帐,到后军去了。 夕阳如血。凉大后和嵬哥正在城楼看夕阳。从铁城到沽城蜿蜒曲折的道路上有一支缓缓而行的队伍。这队伍是由一辆辆载满粮食和草料的马车组成。这些马车都是由健硕的马匹来牵拉,车轮吱呀作响,尘土在马蹄与车轮的辗转下扬上半空,让人远远便看见。而站在沽城的城楼上的凉太后和嵬哥将军不但看得一清二楚,而且眼睛里都喷出了火。 嵬哥向凉太后身边移近,小声说道:“太后您老人家很久没吃过南方人的大米饭啦!现在是新米上市,想尝尝新吗?” 凉太后转头对她的手下干将说道:“嵬哥将军,本宫早已馋涎欲滴啦!只是从何而得呀?” 嵬哥心领神会地说道:“请太后稍等一天,明日末将出去打猎,便‘猎’回来啦!” 凉后笑了笑,说道:“嵬哥将军本事真大,打猎便打回了南方人的大米!那嵬哥明天多带一些猎手出去,多‘猎’一些大米回来,我们整个中军御营的人都吃厌了羊肉啦!都想换换胃口,吃些大米饭呢。” 嵬手拱手施礼道:“末将遵旨!” 次日傍晚,夕阳照样如血。 从铁城到沽城的蜿蜓曲折的道路上照样有一支满载着粮草的车队缓缓而行。 顾玉生身着车夫袍,手里牵着马行走在车队中间。 一声炮响,从两边山峦上冲下一队“猎人,”高喊:“放下粮草,逃命去吧!” 顾玉生笑了笑,从马车上抽出娄氏宝剑,也大声喊道:“我们都是马车夫,你们要粮草尽管来拿,可不要伤害我等哦!”只见他手起剑飞几个“猎人”的头颅已经飞落在地下。 一位“猎人”对另一位高大的“猎人”高呼:“嵬哥将军,那位车夫手中有剑!” 嵬哥说道:“是吗?本将军去收拾他……” 说着,举着秋人剑向顾玉生赴了过来。 “咣当”一声,两把剑闪出了火花。 嵬哥厉声问道:“你是谁?剑力如此强大!” 顾玉生笑了笑,说道:“本马夫南汉先锋官顾玉生是也。” 嵬哥瞬时回瞪口呆。 顾玉生一个画弧,嵬哥的右手掌和秋人剑都飞落地下。 嵬哥“哎哟”一声,向着顾玉生飞起一脚。 顾玉生一跃,一脚踩在嵬哥的脚尖上。 嵬哥向后翻滚,想寻找自己右手掌和秋人剑,右手腕喷着血。 顾玉生在空中向前翻滚,娄氏剑尖已经停在嵬哥乌黑的脖颈之前…… 就在嵬哥和顾玉生在粮道搏斗时,杨文华元帅指挥南汉十几万将士全面攻打沽城。 凉太后在慌忙中派人到处寻找她的嵬哥大将军。可是,嵬哥大将军此时已经成了顾玉生的俘虏。 第三十一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一章 铁城到沽城的大道上。 嵬哥虽然是秋国一位足智多谋的武将,但他很怕死。当顾玉生把娄氏剑尖停在他黑黝黝的脖颈之前时,嵬哥顿时惊惧得不能言语。 顾玉生瞪了嵬哥一眼,在心里骂道:“这种熊货也配得上崇文公主!凉太后肯定是瞎了双眼的老太婆,为了夺回七座堡垒,竟然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他!” 众军士一起上前把嵬哥按在地下,然后五花大绑之后抬到马车上。 嵬哥躺在马车上哭道:“顾先锋官,您看看,我的右手还在流血,恳求您让医官马上给我止血吧!不然我会死掉的!” 顾玉生向旁边的医官招了招手,然后转头对嵬哥骂道:“你这样的熊货死了更好,留着只有祸害人!” 顾玉生所说的人便是被凉太后押送回秋国的崇文公主移没。 沽城。 杨文华攻打沽城三天了。在顾玉生抓到嵬哥那天傍晚,杨文华元帅接到了顾玉生派人送来抓到嵬哥的消息,便下令攻打沽城了。这是杨文华元帅和顾玉生先锋官事先约定好的。 凉太后之所以有恐无惧地坚守沽城是因为她身上有位能指挥打仗的准女婿嵬哥──她答应嵬哥将军的要求,决定招嵬哥为驸马都蔚,并说好回国之后便完婚。移没却说就算死也不会嫁给嵬哥。凉太后只好把移没押送回秋国。 杨文华元帅暂停顾玉生先锋官职务也是在演戏。目前秋军的口粮已消耗殆尽,粮草是最好的诱饵。嵬哥是个打猎酷爱者,在猎场的道路上投饵料更容易引蛇出洞。目的是抓住嵬哥,砍断凉太后的右手。凉太后的左手是移没,右手便是嵬哥。没有移没和嵬哥的指挥,秋军便陷于恐慌和无秩序的状态。 现在,沽城四周的十几座堡垒都被南汉军土占领,沽城与清城的联系也已经被隔断。 凉太后多次派人向清城求救──这正中了杨文华和顾玉生共同制定的围点打援之计。 清城派来救助沽城的一批批援军都被杨文华埋伏在清城到沽城路上的五万将士消灭掉。 很快,这五万南汉军士趁清城空虚便收复了清城。 沽城现在已经成了孤城。杨文华元帅下令全面攻城。 秋军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是楼车。因此南汉军士攻城遇到秋军的顽强抵抗。 这天傍晚,强风大作,沽城内的全部楼车都遭到强风摧毁。 凉太后看着一辆辆被强风摧毁的楼车痛哭不已:“这是老天要灭我凉氏啊!” 子夜的时候,凉太后下令全军撤退。全军撤回秋国。 几天后,杨文华元帅也班师回朝。 离开沽城时,杨元帅命令军士将嵬哥套上伽锁,用囚车拉回京都。不久,南汉和秋国和议后嵬哥被送回秋国。因为秋国把交还嵬哥作为换取和平的条件之一。 这场战争整整打了七个月,辉煌的胜利让当今圣上龙颜大悦,不但厚赏了当初主张出兵的覃丞相,而且封王武良为兵部尚书,封杨文华和顾玉生为兵部左右侍郎。 当今圣上还派员前往铁城收殓覃庆龙将军的遗骸,进行厚葬,并封荫其长子。 桂花园。 庆功宴之后,顾玉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喜悦往家里走。他尚未到达家门便远远就看见戚瑶瑶迎了上来,后面跟着哥哥顾玉人、嫂嫂戚琼琼等人。顾玉人一家人三个月前已抵京都。 顾玉生翻身下马,刚走几步却又停住了脚步──此时他不知道是先去抱住了戚瑶瑶还是先去抱拥哥哥顾玉人。他真想同时把哥哥、嫂嫂和戚瑶瑶抱拥在怀里。幸亏大宝二宝从后面跑到前面来,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二叔!” 顾玉生连忙把马鞭马绳交给戚瑶瑶,蹲下身去,张开双臂把兄弟俩抱住,问道:“你俩一定是大宝二宝吧?告诉二叔,你们多大啦?” 大宝连忙说道:“告诉二叔,大宝今年五岁,二宝今年三岁。” 顾玉人走了近来说道:“二弟,进家吧,家里还有两位长辈呢!” 顾玉生一手抱着大宝,另一手抱着二宝,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问道:“大哥,你刚才说家里还有两位长辈,那是谁呀?” 顾玉人笑着说道:“二弟,你猜猜,他们会是谁呢?” 顾玉生刚想说话,却听到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声音从桂花树下传来:“玉生儿,你就别猜啦,是你天剑叔叔和柔雅婶婶我!” 顾玉生往桂花树下一看,连忙把大宝二宝放在地下,向桂花花树下走去,双手紧握着赵柔雅的一只手高兴地问道:“婶婶,您怎就来了呢?是什么时候抵达京都的呢?” 赵柔雅笑着对顾玉生说道:“玉生儿,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性急,一问就问婶婶两个问题!婶婶现在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是因为婶婶和你天剑叔叔有几年没看见你们和归沐那死丫头了,心里怪挂念的,而在家里总是坐立不安,于是便坐着马车来京都瞧瞧你们啦!第二个问题是……婶婶这样回答你吧!我们两人在路上遇着玉人儿,于是同玉人儿一家人一起坐马车进京,一起踏入桂花园,把今天算进去恰好一百天啦!玉生儿你说说,我俩一来就住这么长时间,而我又是一个病殃殃的人,你那媳妇瑶儿每天除了伺候我俩吃好喝好之外,还要去给我抓药、煲药,长此以往,她是不是很嫌弃我呀?” 顾玉生一面扶着赵柔雅走进房内,一面说道:“婶婶请别多心!我和瑶儿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和叔盼来的!不说伺候您老一百天,就是伺候您老一百年我俩都乐意!”他转头深情地看着戚瑶瑶,“夫人,你乐意吗?” 戚瑶瑶走过来搀扶着赵柔雅:“一万年都乐意!” 赵柔稚眯着眼睛说道:“同玉生儿学油嘴滑舌了!” 顾玉生笑道:“婶婶,瑶瑶跟着玉生儿学是对的!您看她现在多开朗、多阳光、多美丽啊!以前那个冷冰冰的戚二丫头早就不见啦!” 戚瑶瑶白了顾玉生一眼,撅着嘴说道:“人家那时候是洁身自爱。”转身向着赵柔雅,“婶子,你看看,我像个冷冰冰的人吗?” 赵柔雅走过来携着戚瑶瑶的手,说道:“咱们瑶儿现在是热情似火!这些,我和你天剑叔叔那天一进门便感受到啦!” 戚瑶瑶转头瞪着顾玉生说道:“你听到了吗?别老是瞎眼耳聋的!” 这天晚上,戚瑶瑶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接风流尘。 赵柔雅吃着吃着,流下了眼泪。这让顾玉生和戚瑶瑶小夫妻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婶子,是我做的饭菜不合您的口味吗?” “婶子,是玉生儿做错什么事了吗?……” 原来赵柔雅是触景生情!自从离开晒盐场那天起,老夫妻俩在路上颠簸了多半年,一路上舟车劳顿,风餐露宿,又在湖塘村病了三个多月,若果不是遇着顾玉人一家人路过,可能此时自己不是死了,便是在路上颠簸流离。 赵柔雅夫妇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来到桂花园之后便足不出门。萧天剑熟悉朝堂的机构便悄悄出门打听萧归沐的消息。他很快就探听到女儿萧归沐奉旨到荆南都统制司去了。 赵柔雅此时还不敢把自己和萧天剑的真实身份告如顾玉人、戚琼琼和戚瑶瑶,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夫妻俩想马上到荆南去,劝萧归沐马上辞官隐退,保命要紧啊。但赵柔雅病殃殃,那里走得了啊! 赵柔雅心一急病越重,病越重,只有躺在床上流眼泪。 吃过接风洗尘宴后,戚瑶瑶把丫头白云叫来,当着顾玉生的面说道:“白云,顾师伯打仗回来了,你是大丫头了,不能再在右厢房住了,从今天起你搬到正房去,专门伺候两位老人吧!” “是,师傅夫人”白云彩云现在把戚瑶瑶称呼为“师傅夫人”,有时又是“夫人师傅”,但大多数还是“夫人”。 赵柔雅知道戚瑶瑶的意思,连忙阻住道:“瑶儿这可不成!我们不要白云伺候!” 顾玉生不知夫人的心思,连忙问道:“婶婶这有何不成呢?……哦,婶婶是嫌白云笨手笨脚吗?彩云手脚勤快,那换彩云好啦!” “你不懂!”赵柔雅瞪了顾玉生一眼,回头看着白云,“白云姑娘,你先退下,我有事要同你们老爷夫人私下淡淡。”白云退下去了。 赵柔雅咬了咬嘴唇,对顾玉生和戚瑶瑶说道:“婶子本是南汉的一名小公主,在天真烂漫的年纪时,京都沦陷了,被俘到北真当性奴;你天剑叔叔曾是武武元帅魔下的一员猛将……”赵柔雅石破天惊地把自己的身世及以后几十年的苦情和经历一一向两位小夫妻道出。 顾玉生听了目瞪口呆,只有惊愕,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这些年来我阿爸不敢向人透露自己的籍贯……” 戚瑶瑶听了,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四人坐在房内默默无声。 戚瑶瑶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婶子,你现在可以认祖归宗,重新做回公主啦?” 萧天剑说道:“这是自投罗网──送死!” 戚瑶瑶一面疑惑:“因为啥呀? 萧天剑声音颤抖地说道:“当今圣上的生母皮太后在京都沦陷时也被俘虏到北真当性奴。而她在北真期间的一切你柔雅婶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们回到南汉之后,太后也被送回南汉。皮太后怕自己的行状暴露欲杀柔雅灭口,而圣上为了维护生母的声誉,在各地的城头上张贴出画像通告,说真正的赵柔雅公主已经冻死在北国,画像这个女人是冒牌货,人人得而诛之,可赏银万两……” 萧天剑话未说完,赵柔雅便泪眼模糊地问道:“玉生儿,瑶瑶儿,婶婶是通缉犯,你敢留婶子在家里居住吗?” 顾玉生和戚瑶表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阿爸已经窝藏您二十多年了,我们也不怕!大不了和婶子一起赴菜市口!” 赵桑雅说道:“你们不怕,可婶子怕!一是怕你们年纪轻轻就被婶子诛连;二是婶子还有好多个好姐妹如今还在北真当奴隶,当年婶子逃脱时曾答应帮助他们回家,至今尚未兑现诺言,死不瞑目啊!” 顾玉生说道:“婶子说的让人钦佩!那您今后的打算如何呢?” 赵柔雅说道:“请你们借给我们一些盘缠,我和你天剑叔先寻找一个偏僻处所休息几天,调养好身体,然后继续向荆南走去,同归沐那丫头见个面。” 顾玉生说道:“这样也好……” 戚瑶瑶说道:“好什么好呀?我曾经看过城头上的那个画像,画的一点也不像婶子!他们通缉的是假公主,而婶子是真公主,没人认得,大可放心在此住下。” 赵柔雅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傻丫头,他们画的是婶子年轻时候的头像,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一个人从幼年到老年,神似总是存在的,追案的人,尤其是老辣的捕快,眼睛都很毒,除非不被遇着,一遇着就要完蛋啦!” 戚瑶瑶叹息道:“又要离开了!如此说来,明天婶子叔叔非走不可啦?” 赵柔雅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俩明天天亮前就离开。” 戚瑶瑶眼框里早就溢出了泪水。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向自己的房间走,为柔雅婶子准备盘缠去了。这晚,顾玉人和戚琼琼也是第一次知道父母和柔雅婶婶的真实身份,很惊愕! 凌晨,顾玉生和顾玉人上早朝去了。萧天剑叫醒赵柔雅,可她起不了床──发烧,头痛,生病啦。这可急坏了戚瑶瑶和戚琼琼。他们派人去请郎中来瞧了病,开方子抓药。两人又悄悄到关爷庙求神问卜,请关老爷保佑柔雅婶子快点好起来。但柔雅吃了药汤之后却昏昏沉沉地睡去。萧天剑、戚琼琼用瑶瑶三人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床边。到了下午顾玉人和顾玉生散值回家时,柔雅婶子终于醒来,烧退了,只是头还痛。她躺在床上握着顾玉生兄弟的手说道:“玉人儿玉生儿,婶子确实不想连累你们,可现在病了,不得不再打扰几天啦!” 顾玉生说道:“婶子好好养病,玉生儿和哥哥现在是朝廷命官了,一切有哥哥和玉生儿呢。” 赵柔雅是上了年纪的人,加上心中焦急,这次病得不轻。她躺在床里,戚琼琼和戚瑶瑶姐妹俩每天为她请医抓药,照顾得真是无微不至。不久,赵柔雅的病已经痊愈,静养了半个月,身体完全恢复了。 一日,赵柔雅对萧天剑说道:“归沐她阿爸。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有些日子了,咱俩也该离开桂花园启程去荆南啦……”话未说完,忽然听到彩云在窗外说道:“老夫人老太爷,外面来了一个好看的女人,想见您们!” “好看的女人?难道是皮……”赵柔雅瞬时面如死灰。 “皇妹,别怕!是皇姐我……”好看的女人已经走了进来。 “原来是绰韵皇姐啊……”赵柔雅的脸漫漫有了血色。 萧天剑行了礼。 眉州。 这天早晨,平底客船缓缓地停靠在眉州的码头上。 客船的老板娘站在仓门前指导着船上的伙计卸船交货。只见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一堆行囊吩咐道:“这谁都是戚大人家人的包裹,里面装有瓶瓶罐罐,你等搬时要轻手轻脚,别磕着!老娘有话在先,谁要是打烂一件,叫他双倍赔偿!”伙计们都知道老板娘说到做到的脾气,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把每件行李抬到码头上,并装上马车。 而经过六十多天的船上相处,戚光不但知道客船的老板娘大名叫桂馥馥,而且他的夫人司马剑南与桂结拜为异姓姐妹。司马剑南年少五岁,称桂馥馥为馥姐;桂馥馥称司马剑南为剑南妹子。这馥姐身材修长,英俊容貌,出身武林世家,祖籍桂阳,会武功。她很有能耐,一个人管着十几只船,有客船也有货船,都行驶在长江流域的各条水道上,司马剑南很佩服馥姐的草莽气;馥姐更喜欢司马剑南的古灵精怪性格。 码头上的两辆马车是春花和秋梅先上岸雇来的。前面那辆马车坐人,春花抱着小少爷戚游坐在车厢里,时不时撩开车窗,探头向江上的客船探望,。秋梅即站在后面的那辆马车旁,对船上伙计抬上来的行李一一盘点,并看着他们一一装上马车。 司马剑南走进卧仓,叫醒戚光:“夫君,眉州到啦!” 戚光伸了个懒腰,翻身坐了起来,问道:“这么快就到啦?” “还快呀?”司马剑南瞪了夫君一眼,转身蹲在他的身后,一边给他整理鬓发,一边说道,“咱们在端午节刚过不久便从家乡阳城启程,现在才到达;后天便是重阳节了,你算算,咱们在路上走了多少日子了呢?” 戚光掰着指头数日子,吃惊地说道:“哎哟,不知不觉咱们在路上走了快四个月啦?” 司马剑南说道:“差五天便是四个月啦!” 戚光问道:“夫人,此地到你娘家还有多远呢? 司马剑南说道:“走陆路还有一天半的路程。” 戚光凑了近来说道:“哎,夫人,要不咱们先到巴蜀拜见岳父大人,然后再回眉州报到。” 司马剑南离家已经几年了,非常想念老父亲司马西,她张大嘴说:“这个……” 戚光说道:“真的,我是说真的。既然咱们在路上还未到四个月,干脆咱们就凑足四个月!我要去巴蜀同岳父大人请教两天剑术,加上来回的三天,刚好五天。” 司马剑南摇着头,说道:“夫君,不可。” 戚光问道:“夫人,有何不可呢?” 司马剑南说道:“夫君,你是朝廷命官,朝廷的规矩你比贱妾还懂!──咱们既然来到目的地,就要报到!那里有又继续前行再返回之道理呢?” 戚光说道:“咱们速去速回,最多五天,三天也可;这五天时间算在咱们在来的时候途中贻误了也说得过去。” 司马剑南说道:“是说得过去,但咱们不能这样做!” 戚光不甘心地说道:“况且又没人知道咱们已经来到眉州这事呢。” 司马剑南双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说道:“夫君,听这里!天知地如,你如我知!” 馥姐走进仓来说道:“你俩还磨蹭啥?快下船去,我的船要掉头直下啦!” 司马剑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夫君咱们快上岸吧?时间就是碎银子,咱们别耽误馥姐挣碎银子……” 戚光无奈地下了船,喃喃自语:“这生意怎能这样做呢?──赶客人下船……” 桂馥馥站在甲板中清晰地听到戚光的自言自语,却当耳边风。平底木客船己掉了头,顺流直下,飘然而去。 八月的京都,晨雾浓浓。 在文德殿内整齐地站着早朝的臣子。他们有的满脸奸笑,有的面色木然,有的闭着昏花的老眼…… 今天是当今圣上的养子──赵原皇子头一回正式上早期。他虽然没品没位,但殿头官却安排他站在第一排的右边。第一排的中间是覃丞相。 此时,殿内只有一个声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覃丞相正在面向圣上,奏陈国事。满朝文武谁也不想知道他陈奏是何事,只想快点散朝,好回家补觉。可覃丞相越说越起劲,声情并茂,可当今圣上坐在金椅上还是眯着龙眼,不开龙口。陛下心里明白,在这个文德殿中,自己只是个儡傀,真正的皇帝是这位覃丞相。自己开口不开口都一个样,满朝文武多半是他的人,开口也没有人执行,一切都是覃丞相说了算。皇上眯着眼睛,对殿前的养子斜了一晴:“真希望自己驾崩后他能改变这个现状……” 顾玉生现在的职务是兵部侍郎,站在班列的最后排。从他站的这一列对上,第一排站着的正好是赵原皇子。前段时间,顾玉生以“双探花”的资格做了赵原皇子的老师,既传授五经,又教练骑射。两人从小就相识,如今顾玉生觉得这位赵原殿下不但有天日之表,而且有雄才大量。前几天在玉津园陪他练剑时,发現他的剑法与自己的剑法同出一辙──都是娄氏剑法。顾玉生是个聪明人,知道懂娄氏剑法的人不多,因此很快就猜算出他的师承是谁,只是不太确定而已。果然,昨天陪殿下在玉津园练剑时冒胆一问,原来他的剑术是他的姑妈──巴蜀郡主赵绰韵所教。赵原殿下握着顾玉生的手说道:“本王虽然没有拜姑妈为师,但所学的剑法是姑妈所教。事实上,咱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真是太好啦!你知道本王刚被父皇册封为养子,在这个朝堂上没有一个朋友,一直都很孤单。如今有了你这位文武双全的少年伙伴做本王的老师,本王真的高兴万分!”赵原皇子年纪比顾玉生大一岁,所以称顾玉生为师弟。 其实,顾玉生能成为原皇子的老师也是巴蜀郡主赵绰韵求助于当今皇太后皮氏,让当今圣上指定的。 为何赵绰韵要顾玉生做赵原王子老师呢?原来── 顾玉生长得很像他的父亲顾大同那样魁梧,又像他母亲娄明轩那样清秀。一直以来,赵绰韵心里深藏着的那个男人既不是司马西,也不是大理国的段皇爷,而是顾玉生的父亲顾大同。 当初,要不是顾大同爱上了娄明轩,自己是不会嫁给司马西的,若自己当初能同顾大同成亲,自己也不会抛夫弃女跟花花公子段皇爷跑去大理国的。 不过这一“跑”倒救了赵绰韵的命。若果当初赵绰韵不去大理,在南汉,也会像皮太后和赵柔雅一样,被送到北真国当奴隶。赵绰韵是当女奴的人吗?不,她会战死! 皮太后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被当今圣上从北真人的手中赎回。皮太后知道赵柔雅是顾大同娄明轩夫妻救回的,因此她一直派人缉拿顾大同和娄明轩。因为赵柔雅知道皮太后的秘密太多了,所以,赵柔雅、萧天剑、顾大同和娄明轩这四个人必须死。 而赵绰韵这些日子总是和太后亲近,目的是给赵原铺路,让魏王赵原顺顺当当地当上太子。 赵绰韵目前的一切行动都是围绕着赵原的前程而服务。她知道赵柔雅已经来到了京都,怕节外生枝,便暗示赵柔雅马上离开了桂花园,到尼姑庵当尼姑去。 皮太后曾想见赵原的老师,也被赵绰韵巧妙地打消了念头。她怎能让皮太后见到顾玉生呢!赵绰韵是女杰中的女杰,为南汉一生奔走。 一切都虽然很顺利,但最怕万一。赵绰韵当然无论如何是不会让皮太后知道顾玉生的亲生父母是顾大同和娄明轩的。 此时,赵绰韵已经为自己的侄子物色丞相了。人选是顾玉生。 …… 文德殿内,覃丞相的奏陈结束了。 殿头高呼:“散朝。” 第三十二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二章 几年前,清河坊来了一位年轻的风华绝代的姑娘,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把清河坊的七宝社盘了下来,专门售卖七种珍宝。那“七宝”呢?即是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等七种珍宝。 经营珍宝生意不是普遍的商人,而且老板又是一位年轻姑娘,这在京都轰动很大。京都到处都是有钱的男人,前去购买珍宝的人八成都是去猎艳,七宝社的门槛被踏破,生意日日火爆。 几年下来,整个清河坊都成了七宝社,清河坊成了大商场。 姑娘每天走出大商场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上午从第一铺面走到最后的一个铺面;下午反过来,从最后的一个铺面走到第一铺面。日日如此。 每天每当那位绝色美人走进商场时,所有客人似乎都呆了。一些浪荡子跟着哄笑。 两个月前,顾玉人曾在七宝社门前见过那姑娘。那姑娘确实秀色可餐:肤色白皙如玉;双颊微红,仿佛春日桃花;眼睛明亮,鼻梁高挺。顾玉人还记得她嘴角边还有一颗细小的黑痣。 姑娘并不年轻,有二十来岁。 九月十八日,顾玉人在刑部履职刚好一周年。 这天凌晨,顾玉人便起床洗漱,然后和弟弟顾玉生一起骑马离开了桂花园的家。过了清河坊之后,弟弟继续向北走,去皇宫上早朝。顾玉人即向西走,去刑部。 卯时刚过,顾玉人便来到刑部大厅。他在大厅里先画了卯,然后转身向东,穿过长长的通道,朝着自己的值房走去。他的值房在大厅的东边。 他打开值房的门,走了进去,然后打开值房的窗户,点上了灯。他的值房不大,但很干净。案桌上堆积着案卷,这些案卷记录着各式各样的来自各州府报上来的案件,有民间纠纷案,也有大刑案。 顾玉人坐在案前,拿起一支细毫笔,蘸上墨计,然后逐一审阅着面前的案卷。 他时而眉头紧锁,静思,时而若有所思点头。对于每一份证据、每一句供词,他都一丝不苟地进行核查,力求每一个细节都不被遗漏。 顾玉人是前科武榜眼,但也是文进士出身。在阳州三年军事推官也让他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但这些对刑部的工作帮助不大。 顾玉人记得,在去年的九月十八日,自己坐在员外郎的值房里,看着案桌上堆放的《大明律》、《刑法志》、《折狱龟鉴》等法典,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坐在阳城学堂里看着书桌上平放的《三字经》,既茫然又新鲜。这一天,顾玉人手里拿着《大明律》在翻阅,可耳边整天回荡着小时候跟随着老夫子的愣念声:“人之初,性本善……” 经过一年的勤学苦练,顾玉人不但已经胜任这份工作了,而且逐渐成为刑部的主办。 下午散值,顾玉人骑着那匹“红兔马”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红兔马”是一匹红鬓烈马,原是戚琼琼押盐车时的坐骑,顾玉人任阳州军事推官之后,戚琼琼便把自己心爱的“红兔马”送给夫君。 “红兔马”性格有点刚烈,平时走路都比普通马快一倍,走路就像小跑。因此,顾玉人每天下午从清河坊回家时总是下马牵着走,生怕“红兔马”不小心碰了人。 顾玉人每天要经过清河坊两趟。早上出门时是凌晨,人们正在睡觉,清河坊七宝社门前除了两盏红灯笼亮之外,街上几乎不见人影。顾玉人是骑着“红兔马”经过七宝社门前的。下午回家的时候,清河坊人流如潮,七宝社门前的人头简直是摩肩接踵。顾玉人只能牵着马走过七宝社的门前。 七宝社售卖的玉器种类非常丰富,有玉带玉梳、玉碗、玉花瓶、玉动盘、玉束带和玉绦环等,都是有钱人才敢来光顾的地方。 顾玉生早就想给戚琼琼买一件玉梳,但每次路过时看见店内人头济济,便打消了购买的念头。今天是他在刑部履职一周年日子,他想把玉梳买下来送给妻子作纪念。 顾玉人把“红兔马”牵着走过七宝社的门前之后,便拴在街旁的拴马石上。拴马石由灰青石制成。桩顶圆球型,桩颈浮雕着一匹马。 顾玉人走进店内,年轻女掌柜堆着谄媚笑脸,把一只玉梳包装好之后,双手给顾玉人奉上。 顾玉人付了银子,把玉梳装在怀里,准备离开。 “顾大人能留下来喝杯茶再回家,方便吗?”顾玉人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转头一看,正是那位风华绝代的姑娘。 顾玉人惊愕地问道:“姑娘,您怎么知道本官姓顾啊?” 女老板微笑地说道:“顾玉人大人,我不但知道您姓顾,而且知道您父亲叫顾大同,弟弟叫顾玉生,妹妹叫顾玉茹!” 顾玉人睁大眼睛问道:“姑娘,您是谁呀?怎么对我家人如此清楚啊?” 女老板低声说道:“玉人大哥,我便是晒盐场林寡妇的小女儿林小恋啊!” 顾玉人说道:“你就是林阿姨的小女儿林小恋啊,那年你姐姐林大恋出嫁第三天回门时被人强奸杀死之后,你和林阿姨便离开晒盐场不知去向,原来你们是来京都啊?”两人都走到房内。 林小恋说道:“是的,我和我母亲是来京都了。但准确地说,我们是骗来京都的!” 顾玉人问道:“小恋妹妹,是谁把你和林阿姨骗到京都来的呢?你快告诉我,我现在是在刑部当官,我想把他抓起来,惩治他。” 林小恋说道:“谢谢玉人大哥!那年我为了追查奸杀我大恋姐姐的凶手,被阳州府的一位官员骗了。那个人现在也在京都,我是他的一个小妾,他现在的官比您大几倍,您惩治不了他,” 顾玉人问道:“小恋妹妹,他到底是谁呀?” 林小恋踌躇了一下,说道:“玉人大哥,我现在不想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您,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您。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您。据我追查,那个奸杀我大恋姐姐的凶手一定是晒盐场附近的人,并且那个凶手和我的那位床上人暗中有勾连。” 顾玉人问道:“晒盐场附近的人?他到底是谁呀?” 林小恋说道:“现在只知道他会武功,具体是谁,现在尚未明确。” 顾玉人又问道:“你母亲林阿姨现在在哪里呀?” 林小恋流着眼泪说道:“我娘来京都不到半年,她一场暴病死了。” 顾玉人问道:“那七宝社是……” 林小恋低着头说道:“是那个床上人的产业……” 桂花园。 戚琼谅来京都一年了,还未去逛过街。 昨天晚上,顾玉人送给她一只玉梳,她爱不释手:“原来京都真的是金色的,真的有宝物!” 今天早上顾玉人上早朝时,戚琼琼手里拿着那件玉梳,依然做着甜梦。 自从进京之后,戚琼琼似乎总是睡不够。顾玉人上朝时,戚琼琼想起床送送夫君,却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顾玉人刚走,她又开始作梦。这段时间她总是做从阳城到京都路上的梦。 她梦见自己一家人尚在路上的一个驿站里。她大声喊道:“天亮了,该赶路啦!陈仁叔,您快去把马车备好!梦金梦银,别磨磨蹭蹭的啦!快快快去把两位少爷抱上车……夫君,现在可以走了吗?……” “姐,你醒啦?”戚琼琼猛地睁开了眼,向四周寻觅──哪里有夫君的影子!只见妹妹戚瑶瑶站在床前睁着一对大眼睛看着自己。她愕然地问道:“瑶妹,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戚瑶瑶笑着说道:“姐,这是我们的家,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呢?” “我们的家?”戚琼琼又环顾了四周一遍,“该死!姐以为自己还在一年前进京的路上呢!”说着,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戚瑶瑶说道:“姐,你快点洗漱,柔雅婶子正在等咱的一起吃早饭呢。”说完,离开房。 吃完早饭,戚琼琼向戚瑶瑶问道:“瑶妹,你知道今天咱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吗?”戚瑶瑶答道:“帮你们整理左厢房呗!” 戚琼琼翻着白眼说道:“不!今天我要你陪我去逛街。我要看看京都的大街到底是不是金色的!已经一年了,我还验证您以前写的信的内容呢!” 戚瑶瑶想起以前写给姐姐的书信,曾说京都的大街是金色的,于是说道:“姐,那是文字艺术……” 戚琼琼瞪大眼睛看着妹妹:“姐管你艺术不艺术,如果是在骗姐,看姐如何收拾你!” 戚瑶瑶心虚,便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摇着戚琼琼的手臂,说道:“姐,妹子小时候不好好跟娘读书,写信常用错词语,上次写给你的书信估计是又用错词语了,别生气了,我今天在京都最好的酒楼请你作为补偿啦!” 戚琼琼已经梳洗打扮好,说道:“废话少说,快走吧!” 戚瑶瑶吐了吐舌头,陪着戚琼琼逛街去了。 下午散值之后,顾玉人骑马来到兵部大门口等待,想和弟弟顾玉生一起回家。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弟弟出来。进兵部一问,一位老史看了一眼顾玉人,见他身着徘袍,且如此年轻,问道:“大人是想见待郎顾玉生大人吗?” 顾玉人拱手施礼答道:“正是。” 老吏走前一步,声音响亮地说道:“我们顾玉生大人现在是赵原皇子的老师啦!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玉津园陪皇子殿下练剑,您到那边找他吧!” 顾玉人拱手告辞出来,骑马来到玉津园。顾玉生远远就看见哥哥,便出来迎接进去,一起来到赵原皇子面前,介绍道:“殿下,这是微臣的亲哥哥顾玉人,他现任刑部员外郎。您小时候也曾同他玩耍过!” 顾玉人连忙跪下,高呼:“皇子殿下在上,刑部员外郎顾玉人拜见皇子殿下。” 赵原走了近来,一边打量顾玉人,一边问道:“顾玉人,你这个刑部员外郎是刚上任的吗?” 顾玉人回答道:“启禀皇子殿下,微臣在阳州府军事馆官位上任满,转任刑部员外郎之职已经一年多了。” 皇子殿下点了点头,说道:“顾玉人,本王看过你的履历:前科同进士出身;前科武榜眼,文武全才!早就想约见你,如今不请自来,本王看了你本人,形象比想象的还要好──你小时候很黑!” 皇子殿下的这般话,顾玉人听了心里像喝了蜜糖水一样甜。但他是个老成持重之人,说道:“多谢殿下的厚爱!” 赵原又问道:“顾玉人,据说你现在的马上功夫很了得,能教教本王吗?” 顾玉人连忙答道:“微臣不敢言教!但能够陪殿下骑马使枪射箭,微臣感到荣幸万分!” 赵原皇子笑道:“既然如此,你还磨叽什么呢?──快起来吧,现在就陪本王练一练。” “遵命!”顾玉人站了起来。 这一下午,顾玉人半教半陪赵原皇子先是练习马上使枪,然后是马上射箭。顾玉生看着哥哥的马上枪法确实出神入化,比自己更胜一筹,便向皇子殿下建议,让顾玉人来教殿下的马上枪法。顾玉人从谈话中知道,皇子殿下胸怀宽广,雄才大量;从陪练中也知道,皇子殿下的悟性极高,一点便会,且虚心好学,他很愿意教这个“徒弟”。而赵原感觉顾玉人的马上功夫确实比老师顾玉生胜出一倍,于是恳请养父──当今圣上恩准让顾玉人做为自己的马上枪箭助练。结果,皇上恩准了。 自此以后,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都成为赵原皇子的老师,顾玉生是前科文武“双探花”,主讲儒家经典和礼仪,并陪练娄氏剑法;顾玉人是前科武榜眼,专门教习马上功夫。而赵原皇子从小就跟随姑妈赵绰韵学习娄氏剑法,基础功非常扎实,如今经顾玉生兄弟一教,很快便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顾玉人在教习马上功夫之余,还教他兵法,提高他的统兵能力。赵原本是天潢贵胄,如今又被陛下册封为养子,说不定将来便是行军大元帅,因此必须提高统兵能力。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赵原、顾玉人和顾玉生三人很投缘。他们虽然是君臣关系,但都是年纪相当的年轻人,小时候又是小伙伴,看问题的观点又一致,并且三人都有共同的理想──支持北伐,以解救在北真受苦民众为已任,为实现南汉南北统一而奋斗。 如今再说说淤泥湖水寨。 在荆南地区的西南角有一大遍洼地,洼地里长满了荷花。这遍洼地就叫做淤泥湖。而在这一望无际而密密麻麻的荷叶中藏着几十间茅寨──游泥湖水寨。寨里住着三四百个清一色的女子。她们每天种田、采莲、捕鱼,闲时便练武。她们称大寨主为大爷,二寨主为二爷,三寨主为三爷。她们的大爷就是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巴蜀群主赵绰韵。赵绰韵就是司马西的前妻,司马剑南的生母,眉州通判戚光的岳母。 赵绰韵是一位胸怀大志的女子。当初嫁给师弟司马西完全是师傅娄老剑客所逼。婚后,又看到丈夫不但碌碌无为,没有上进心,而且遇事胆怯,渐渐地心灰意冷,只好悄悄离去。她是个苦命的人,几经周折,情无所依。她创建了淤泥湖水寨,希望自己和水寨里的姐妹们有朝一日能为民族的解放,国家的统一出点力。 在前段时间,赵绰韵和二寨主关怡──一个二十来岁的武艺高强的飘亮姑娘一起护送侄子赵原回京都去了,至今未归。 大爷二爷离开之后,水寨便由三爷全念念暂管。这位全念念姑娘也是二十来岁,比二爷关怡小一岁,学得一身好武艺,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很聪明。她渴望嫁人,在夜里时时做梦,梦见自己盖着红头巾坐着花轿去嫁人,当了某个男人的老婆,并且一夜之间生了好多儿女。可是,每次梦中醒来依然是孤身一人,惆怅万分,只有对镜流泪的份儿…… 她擅长画像,人体像画得惟妙惟肖。可是画的人体像都是男的。大寨主的亲侄子──赵原皇子在水寨生活的那段时间,全念念每天都要去偷看一次,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悄悄地画了起来,一天画一幅;画好之后便锁在木柜里从来没有拿出来给别人看过。 在九月十八日早上,她带着四爷木兰,五爷桂花出门去了。她们要到外面聘请一位懂马上功夫的教头来水寨教习姑娘们骑马射箭。这是大爷赵绰韵在护送赵原皇子回京前交持下来的。 她们早就应该出门去了。可在前一段时间稻子熟了,她们要同姐妹们一起割稻。稻谷入仓之后,淤泥湖的水位下降了,又是挖藕的好时机。于是他们又忙着挖藕。在泥巴里泡了一个多月,该挖的莲藕都挖出,一部分藏起来自用,另一部分运出卖了。换回粮食和生命必须品。转眼就要过冬了,全念念这个三爷对全寨三四百号人冬天的吃喝拉撤之事还要筹备。大爷二爷不在家,她这个三爷当然要忙。忙是好事,最好是让她忙得焦头烂额,头长草,夜里忘了做梦嫁人! 三个姑娘身着清一色的白袍,骑着三匹骏马离开了水寨。 水寨的路是竹林,平时很少有人走,看不出路迹。 竹林里长着密密麻麻的竹,竹头里长出竹笋,竹笋又甜又脆。 三匹白马向着所指的方向在竹林里穿梭,一片又一片,仿佛是三朵白云在绿色的海洋里飘荡。 她们就像出笼的小鸟,嘴里哼着小曲: “三爷带我(俩)来巡山,来把人间转一转,骑着我的马,佩着我的剑,生活充满节奏感;三爷带我(俩)来巡山,抓个男人做老公,这竹林的笋,无比的脆,做了鸳鸯又做仙。” 轻盈欢快的小曲声在竹林里飘荡,三朵白云飘出林海。 三岔路口。 四爷木兰勒住马问道:“念姐,前面就是三岔路口了,咱们向北走呢还是向南走呢?” 全念念也勒住马,看看路标:向北是去荆南,向南是去京都。她用马鞭一指,说道:“向北走吧。” 五爷桂花拍马前来问道:“念姐,咱们这次出来要干啥呀?” 全念念笑道:“咱们去荆南抓两个男人回来给你们俩做老公!” 一听这话四爷木兰便来劲。她笑嘻嘻地说道:“三爷,要抓得抓三个,咱们仨一人一个。” 桂花也来劲了。她拍马凑近来说道:“不!得抓六个,咱们仨一人两人。” 木兰骂道:“死女子胃口真大!两个男人你养得起吗?” 桂花没羞没臊地说道:“男人能养得起三妻四妾,我戴桂花也能养得起两个老公!” 木兰骂道:“你看你个子这么小,一夜能承受得起两个男人折腾吗?他们不把你整死才怪呢!” 桂花认真地说道:“死就死,我长这么大连男人的汗臭都未曾闻过,若能死在两个男人怀里,做鬼也值!” 木兰贼笑道:“哎哟哟,说得真让人心酸!如果我有两个老公,我是不能死的。我要他们轮流给我做饭、铺床、陪我睡觉!我要从他们身上采集阳气,平衡我的阴气,让我永远年轻漂亮,永葆青春!” 全念念突然大声喊道:“快来人抓妖精啊,这里有两个专吃男人的女妖精!” 木兰笑嘻嘻地说道:“咱们不是女妖精,是专门吃男人裤裆里那个鸟的大美女。” 全念念说道:“想男人都想疯了,真不要脸!” 木兰和桂花异口同声地问道:“是说我俩吗?” 全念念翻着白眼:“不说你们说谁?” 桂花认真地说道:“念念姐,你是三爷,随您怎么说妹子都不生气!只是我一直好奇您卧室里的那个大木柜一直锁着,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全念念红着脸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里面装的是我的一些旧衣物…… 木兰驾的一声拍马离开,回头说道:“别骗我们啦!里面全是男人的画像!” 全念念愤怒极了,骂道:“该死的女子竟敢偷看我的私人物品!岂有此理!看我如何收拾你!”她一边骂着,一边拍马追赶木兰去了。 桂花拍马紧随其后,向前面大声喊道:“木兰姐,跑快点……” 午后,她们牵着马在荆南的街头上缓缓而行。 她们已经寻遍了荆南所有的四方馆和招贤院。虽然也见到了一些懂花拳花腿的主,但是一比试,功夫比她们三人都差。她们要聘请的是马上功夫高强的金枪手或金箭手,可荆南没有。 她们在城墙边的一块空旷地停止了脚步。 空旷地是一个军事临时训练场。 训练场上,一白一红两匹战马正在疾飞;白马上是白袍军爷,红马上是红袍军爷;白袍红袍容貌都英俊潇洒,帅呆了。他们都是一手拿枪,一手推剑,正在搏斗击杀。他们身形迅疾,招式连绵不断。训练场上虽然没有鼓乐,但枪剑的撞击声不断响起;战马疾过,风声呼啸! 三位姑娘站在场边,目瞪口呆。 全念念已经被白袍军爷彻底迷倒。 天快黑了。 白红两匹战马从三人身边擦肩而过,离开了训练场。 桂花目送着他的离去,喃喃自语道:“帅呆啦!” 木兰凑近三爷说道:“念念姐,他俩不是金枪手便是金箭手……” 全念念先是点点头,然后是摇摇头,半晌她突然大声说道:“那你们还磨叽什么呢?” 木兰和桂花都满眼疑惑地望着她。 全念念气急地骂道:“你们两个笨蛋,快上马追呀!” 两个姑娘恍然大悟地答道:“是!” 大道上,两匹战马在前面奔驰,后面紧跟着三朵白云。 两匹战马进入兵营去了。 三朵白云在兵营门口被拦下。 三位姑娘急得直跺脚。 半晌,一位斥候出来问道:“三位姑娘要找谁呀?” 全念念抱拳施礼道:“我们想拜见刚刚进去的两位骑马军爷,麻烦将军通报一下。” 斥候问道:“你们有何事要拜见他俩呢?”木兰抢先答道:“我们要高薪聘请他们当枪马教头。” 斥候笑道:“原来如此。可你们知道他俩又是谁吗?” 三位姑娘都摇着头。 斥候笑道:“我告诉你们吧:那个穿白色战袍的是镇南将军,是我们荆南都统制司的都统制使;另个穿红色战袍的是顾玉偏将军……” 三人听了,都目瞪口呆。 她们离开了兵营,趋月色回淤泥湖。 在路上,全念念喃喃自语道:“原来他是镇南将军,怪不得如此帅!” 木兰和桂花知道她又犯傻了。处处呵护她。 回游泥湖水寨之后,全念念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把镇南将军的人体像连夜画了出来,并镇进大木柜里。为了预防木兰和桂花两个鬼精灵再次偷看,她在大木柜上锁上两把大铜锁。 几天后,大寨主赵绰韵和二寨主关怡从京都回到了水寨。 赵绰韵问全念念道:“念念妹子,我走之前交待你去聘请马上功夫教头之事办得如何呢?” 只见全念念打开了大木柜的两把大铜锁,拿出一幅人体像说道:“人,我们已经找到了,就是请不动人家。” 赵绰韵问道:“是什么人呢?” 全念念说道:“是这个人。”说着,把人体像递着给大寨主。 赵绰韵接过一看,惊异道:“是她?……他是镇南将军,朝廷命官,你当然请不动他啦!” 全念念突然眼露光芒,问道:“老姐,您认识他啦?” 赵绰韵点点头。 全念念喜出望外,说道:“那太好啦!” 赵绰韵笑着问道:“有啥好呀?” 全念念含羞地说道:“明天我便以您的名誉直接到兵营找他。” 赵绰韵笑道:“找他的理由呢?聘请他来当教头是不可能的事,朝廷也不允许!” 全念念讨好地对赵绰韵说道:“妹子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他认识。” 赵绰韵笑道:“你很快就会与他认识了……” 全念念眼光闪闪,问道:“真的吗?” 赵绰韵收住笑容,缓缓说道:“不假!不过老姐提醒你一句;他成亲了,已有两房夫人呢。” 全念念眼里的光彩渐渐消失,两滴大眼泪掉在地下,半晌才问道:“果真如此吗?” 赵绰韵一把搂过全念念,流着眼泪说道:“老姐不敢对你说谎呀……” 全念念把头深深地埋进赵绰韵的怀里,喃喃自语道:“老姐,您真狠心!当初赵原皇子在水寨生活时,您阻止我同他接触,说他不是我的菜!如今我刚有希望,生活的火焰刚刚在心里点燃!可您一泡老尿便把这团火焰给灭了!您就不会说说谎吗?骗骗妹子也好啊?” 赵绰韵流着眼泪,紧紧地抱紧她。 在赵绰韵紧抱全念念这天早上,驻守在荆北地区的一支北真军队又越过边境“抢劫”来了。 这支军队比上次来的那支军队更凶残。他们除了抢粮抢物抢女人之外,遇到男人便杀,无论老幼。 镇南将军接到报告之后,迅速带领部下赶赴过去,把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干净彻底地消灭掉! 战斗结束后,镇南将军站在路口说道:“各部指挥,迅速打扫战场,清点人数,报上来。” 兵营主簿上前施礼说道:“启禀镇南将军,我军受伤十三人,没有死亡;百姓伤亡七十六人;敌军五十五人全部被击毙,其中指挥一人,副指挥二人。” 镇南将军听了汇报,高兴地说道:“好!弟兄们,这次战斗打得漂亮,回去之后我要论功行赏!”他转头对顾玉偏将说道:“顾玉将军听令!” 顾玉上前抱拳旋礼:“末将听令!” 镇南将军命令道:“顾玉将军,本将军命令你负责把受伤将士迅速转移回兵营救治。” 顾玉施礼道:“末将遵命!”说完去了。 关营主簿又上前施礼道:“启禀将军,百姓已经安抚妥当。请问敌军尸体怎办呢?” 镇南将军愤怒地说道:“这些畜生本应喂狼!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是军人,咱们就尽尽人道,把他们都一一埋葬了吧!” 兵营主簿施礼道:“谨遵镇南将军之命!”处理一切妥当之后,镇南将军带领部下回归荆南兵营。 但有一件事让他万万想不到:在这个受害小镇的一个角落里躲藏着一位朝廷命官──荆南知府的通判官鲁鸿大人和他的几个手下。他高兴地对一位心腹说道:“本官的猜测不错吧?正是这位镇南将军全部杀死北真军人,上次肯定也是他所为!兄弟,本官马上写一封密信,你迅速送给覃丞相。” 那位心腹笑道:“愿为大人效力!” 第三十三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三章 原来驻守在荆北地区的北真军队是著名的重铠铁甲军。这支铁甲军以攻城闻名。作战时,人马全甲重装,列队齐进,其势凶猛难遏,所向无敌。据说,以往作战,有所不能攻克之城即召集此军。因此深被北真皇帝所喜爱,下拔的军费往往比别的军队高出多倍,而铁甲军将士享受的各种待遇都比其他将土好。可是近几年来,北真国库空虚,加上没有大战可打,拔下来的军费减了又减,如今勉勉强强够将士们吃饭穿衣,而铁甲军大多数将士都是享受过高福利的人,平时挥霍无度,如今没有银子花了,怎耐得住呢?于是群策群力,想出一个荒唐的筹钱方法:从实力地位出发,到南汉地区霸道筹钱。实际是到南汉边境地区烧杀掠夺!可怜荆南地区手无寸铁的民众只有任其宰杀的份儿,生活暗无天日。 如今统帅这支铁甲军的长官是北真著名的“三好”将军猛安单兴镰。这个猛安单兴镰将军的“三好”是:好财,好色,好阿谀。自从推行霸道筹钱之后,他每隔个半月便派出一支“精锐”部队到荆南地区的村庄集镇去烧杀掠夺。抢来的财物和女人,一部分给自己及其手下享受,另一部分则送给北真朝廷的一位重臣──他的最大靠山向人纨宰辅。这个向人纨宰辅也是一位贪财好色之徒,是南汉朝廷覃丞相幼时的同窗好友。如今两人暗中勾连。 这天凌晨,猛安单兴镰将军早早起床,发号施令。他派出一队五十多人的“精锐”,由他的一个心腹偏将带队,趁着晨色越过边境到荆南地区抢劫去了。按照以往,抢劫的队伍离开之后,猛安单兴镰将会返回卧房,好好地补回一觉,养精蓄锐,以便接下来的床上之战。可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坐在帅椅上一动也不动。早上了,他还坐在椅上;太阳下山了,他还坐在那里,他派出的队伍还未回来。第二天早上,派出的“劫匪”还是没有影子!他知道他们凶多吉少了,加上前次“失踪”的几十人,他的军队已“失踪”近百人。他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于是对身边的卫士说道:“快去备马,本将军有要事上京面对向人纨宰辅。” 卫士拱手施礼道:“遵命。” 在北真都城向人纨丞相府里的书房中,猛安单兴镰将军急赤白脸地望着门外。因为向人纨丞相进宫议事尚求回府。 这向人纨丞相自动好学,曾到南汉求学,与尊丞相同窗共读。学成之后,回北真参加科举,一举中状元;而覃丞相在南汉这年也参加了考试,中了一甲。北真攻陷南汉京都那年,向人纨在北真首都侍奉太子。北真先皇驾崩之后,太子继位,向人纨辅佐新皇坐稳江山,虽说伴君如伴虎,但他依然在首辅之位坐了二十多年。 猛安单兴镰将军是相府的常客,从管家到家奴,似乎人人都认识他。管家知道,以往相爷总是在书房里接见他,今日他一进府,管家便直接带他到书店里来等候。 可是,他左等右等,头皮已经发麻,就是不见相爷的身影。 原来是荒唐的北真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还不满足,竟然临幸一位小宫女有了龙种,最近分娩生出一位小王子。皇帝高兴万分,要册封这位小宫女为妃子,可是由于小宫女出身低微,遭到了皇太后和几位重臣的极力反对。皇帝心情郁闷,便召向人纨丞相进宫,商量良策。向丞相是一位眨一下眼睛便有一个计谋的人,在圣上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龙颜大悦,高兴之余,请丞相喝酒陪驾,直到晚上才散筳回府。 猛安单兴镰将军一见丞相,便心急如焚地问道:“相爷,这事如何是好呀?” 向人纨丞相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茶,半晌才缓缓说道:“猛安单兴镰老弟,老夫早就接到南汉覃丞相的密信,这事完全是南汉镇南将军在搞鬼!老夫早就面奏圣上,向南汉发了抗议国书。另外,老夫已经写好一份密信,你马上派一位信得过的人把这份密信送给南汉覃丞相,让他设计除掉这位镇南将军!” “兄弟马上派人送去。”猛安单兴镰最担心的是他失踪的近百名将士,“那我部失踪的近百名兄弟怎么办呢?” 向人纨丞相说道:“这好办!你到附近的山寨招募土匪,让他们一一冒名顶替补上。” 猛安单兴镰惊讶:“这样可以吗?” 向人纨丞相说道:“这是老夫的建议,成不成在你!” 猛安单兴镰高兴道:“保证成!” 晚上,在南汉覃丞相的书房里,覃丞相手里拿着北真丞相向人纨派人送来的密信,对夫人王氏说道:“你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呢?你那个老相好真把老夫当做他家里的奴才啦!那个老匹夫也真不自量!他想让谁死,老夫就帮他杀谁吗?” 王氏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没有老娘那个老相好,你早就在雪地里喂狼了。” 覃丞相说道:“老夫当初只答应给他们提供情报,并不答应做他的奸细!” 王氏面带愠色地说道:“越老越混账的东西!老娘只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干还是不干?” 覃丞相连忙嘻嘻地陪笑道:“夫人,这害人的事是我覃某人的最大乐趣,当然要干啦!” 王氏面带笑容,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老娘逼的……”话未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第二天晚上,同样也是在这个书房里。 书房里坐着覃丞相的几位心腹。 覃丞相转头向身边的一位中年官员:“臣功老弟,老夫前段时间就交待你去查查镇南将军的底细,你查到什么了啦?” 被覃丞相叫做臣功老弟的那位官员答道:“相爷,学生已经查清他是南省李臬台的小儿子。” 覃丞相紧问道:“还有呢?” 臣功不好意思地说道:“启禀相爷,学生只查到这些。” 覃丞相有点生气,说道:“继续查,你要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老夫查清楚!” 臣功连忙答道:“遵命!” 且说南省李臬台的小儿子──真的李沐文,三年守丧完毕回到阳城之后,武举考试早就过去了。白衣公子在家无所事事,每天除了到戚家盐店向一代女词人木明绚前辈学学作词之外便是到街上蹓跶。 一天早上,他无所事事地走在街上,不知因何,脑袋里突然飞来了“萧归沐”三个字。他从戚家盐店老板娘殷源源师叔口中得知,他的未婚妻是个大美人。那个死女子胆子真大,竟敢盗用自己的名字参加前科武举,夺得武状元。现在的身份是镇南将军“李沐文”。 “她叫李沐文,那我今后参加武举叫什么呀?” 白衣公子喃喃自语道:“哈哈,真够刺激的啊!” 白衣公子继续喃喃自语道:“她真的漂亮吗?……她母亲赵柔雅长得如此端庄美丽,想必她长得如殷师叔所说的那样……”白衣公子的脑袋里浮现着一幅画:自己坐在沙发上,左手抱着萧归沐,右手拥着江红,她们一个给自己端酒杯,一个给自己夹菜……. “真想去荆南见见她……”白衣公子停止了脚步。 他转头向自己家的方向返回。 …… 在母亲类明轩的房间,李沐文向母亲说出自己要去荆南见见萧归沐的打算。 母亲坐在床前一边做针线,一边问道:“沐文儿,你是想去荆南见见镇南将军吗?” 李沐文答道:“是的。” 娄明轩继续说道:“从阳州到荆南有几千里路程,太遥远了,娘舍不得你离开家。” 白衣公子柔声说道:“娘,路遥儿子不怕。而如今沐文儿已经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家的,您就答应孩儿的请求吧?” 娄明轩难舍地说道:“沐文儿,若娘同意就必须说服你老子也同意,你让娘为难啦!” 李沐文上前摇着母亲的手臂,说道:“娘最疼爱沐文儿啦,您就帮帮沐文儿吧,娘?” 娄明轩放下手中的针线,说道:“好吧,谁叫你是娘亲生的呢!” 李沐文高兴地说道:“谢谢娘!孩儿回房收拾行李去啦……”说着,就要离开。 娄明轩连忙说道:“你等等……” 李沐文停止了脚步,回头说道:“娘反悔啦?” 娄明轩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儿子,说道:“你到江家客栈把江红一起带走吧?把她留在客栈娘一直不放心。一起走吧!路上可互相照应,娘在家也放心几分。”说着,眼框里早就噙满泪水。娄明轩本是江湖中人,自己走南闯北四处奔波时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如今儿子要出趟远门,她却万分不舍──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把“宵练”宝剑送给李沐文。李汶文高兴得笑容灿烂。 李沐文掏出手帕为母亲擦去眼泪,安慰地说道:“请母亲大人在家放心,我们到荆南一见到她便立马返回。” 娄明轩摇着头说道:“那倒不必这样!我儿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事去做啦!” 李沐文激动地说道:“谢谢娘!” 在通往荆南的官道上,行人稀少。 一年前,萧归沐和顾玉茹去荆南赴任时也是走这条路。 李沐文和女扮男装的江红一人骑着一匹骏马奔驰在这条官道上。 李沐文骑的是江红赠送给他的汗血马,而江红骑的是李沐文赠送给她的白华马。汗血马和白华马都颇有灵性,一路同行,步调节奏非常一致。而骑在两匹马上的一对久别重逢小夫妻一路秀着恩爱,撒着狗粮。 李沐文回头对江红喊道:“夫人,快马加鞭呀?” 江红含情脉脉地望着夫君:“快不起来啦?” 李沐文大声问道:“为何呀?” 江红怪嗔道:“因为你送给我的白华马奔跑起来的速度到底比我送给你的汗血马慢!” 李沐文说道:“原来如此!那我让汗血马跑慢点等等你。” 江红嗔道:“傻瓜!我是舍不得鞭打白华马呢。” 李沐文笑道:“一路走来,我对汗血马也是一鞭没打呀!” 江红感激地说道:“那谢谢夫君啦!” 李沐文也学着妻子的口气说道:“那也谢谢夫人啦!” 江红横了夫君一眼,会心地笑了。 马在弯道中缓缓而行。 江红问道:“夫君,我是不是很傻呀?” 李沐文见她问得有点莫名其妙,反问道:“夫人,为何凭白无故地说这样的话呢?” 江红说道:“夫君,一个女人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心爱的丈夫往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送,你说她是聪明女人吗?” 李沐文心里高兴地说道:“夫人,如此说来,你确实很傻!那你向后返回吧,做个聪明人好啦!” 江红面色诚实地说道:“夫君,按照约定,奶酪是一人分一半的!我凭什么让她独吞呢?……驾驾!她在白华马的身上连抽两鞭,白华马像箭一样向前飞去。 “等等我,你说过舍不得鞭打白华马的……” 中午的时候,他们俩在官道旁的一个小山坡中下马歇脚。 他们把白华马和汗血马栓在灌木丛中。它们靠得很近,似乎在热恋,都朝对方伸出脖子甜蜜地亲吻着对方。白华马是雄性,汗血马是雌性。 李沐文和江红一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吃干粮喝水,一边观赏官道两旁的风景。那两块大石头靠得也很近,大概是大自然为了慰劳旅途辛苦的人们布置下来的。 江红吃东西的样子并不文雅。她一手拿着一块烧饼,一手拿着水壶,吃一大口烧饼,喝口水,嘴边沾满了饼屑。 她突然放下水壶,一只玉指指向前面的官道,说道:“夫君,你看看这段官道!” 李沐文抬头向官道望去,視野所到之处,一个行人都没有,回头说道:“空如也,有什么好看呢?” 江红说道:“我是说这段路开得很不合理,是危险路段!” 李沐重新看了一遍,说道:“弯多且窄,确实很危险。” 江红说道:“你再仔细瞧瞧,这段官道两边有一座独峰,遮住前面的视线,独峰前面是一深谷,骑快马的人从南向状走,无论马有多快都安然无恙。但若是从北向南走,行人往往只关注前面的独峰,忽略脚下的深谷;如果是大风大雪天气,路面又被大雪覆盖,稍不留神便跌落万丈深渊之中,不粉身碎骨才怪呢!” 李沐文恍然地说道:“确实如此!咱们返回时要特别留神这段危险路段哦!” 江红点头说道:“这正是江红正要提醒夫君的!” 李沐文感激地说道:“谢谢夫人!……哎,原来夫人是再世伊尹,对开路道理懂得如此多,如果是男儿,定然是工部尚书啦!” 江红谦虚地说道:“夫君捧杀江红了!江红陪夫君出趟远门,只是处处为夫君着想罢了。” 李沐文抱拳说道:“如此说来,那就要更加谢谢‘工部尚书’夫人啦!”说完,深深一拜。 江红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官道。 官道南头来了两匹马,走得很慢。 半晌了,才来到面前,终于看清楚骑马的是两位女剑客。他们不走路中却走路边。路边原本凋零的草皮被马蹄踩出一个个坑。 她们在他们的面前勒住了马。一人坐在马上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下马歇脚的地方。一个眯起两只眼睛对着李沐文从头到脚地打量起来,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情形就像马市上的伯乐在相马。然后转向江红,照样是眯着眼睛,照样是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那情形与徐无鬼相狗一样。 “她真是一个不懂礼貌的女剑客!”江红气疯! 李沐文连忙安慰妻子道:“她们也许是在寻找人……” 那女剑客拍马追上同伴,哈哈大笑地说道:“她们脂粉气十足!明明是和我们一样的货色,却打扮成两位公子哥儿,这样的易容术,真让人想吐!” 原来她刚才真的是在相马相狗! 江红气得想追上去从背后给她们一人一剑。 李沐文用眼神阻住了夫人。 江红无可奈何,只好也用眼神追了上去,杀死了那两个无礼貌的家伙。 李沐文如释重负地重新坐回石头上,慢悠悠地吃着干粮喝着水。 江红两手托着腮帮,一双凤眼凝视着夫君怔怔出神。内心寻思:夫君长得很像婆婆娄明轩,貌美英俊,男子女相,难怪人家误认为他是在女扮男装。看着,看着,她的血液开始燃烧,心旌摇荡,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猛地赴了过去,搂着夫君又吻又啃。 李沐文大吃一惊,问道:“你要干啥呀?” 江红呢喃地说道:“我饿了!想吃属于我的那半块奶酪……” 李沐文骂道:“你疯啦?现在是清天白日,大庭广众!” 江红娇躯颤抖,胸脯震撼人心:“别骗我!这里是荒坡野岭,连蚊子蚂蚁都看不见一只……” 江红不知道,在山坡对面的竹林里,恰好有三双眼睛瞭望着他们俩。 木兰指向对面山坡,向赵绰韵问道:“老姐,您看,她俩扭成一团,在干啥呀?” 桂花遥望一眼,走近来说道:“她们在吹眼睛呗!今天风大沙尘高高飞扬,想必是沙子进入她们其中一人眼里,另一个帮她吹掉!” 赵绰韵“扑哧”一笑,倒坐在竹头上。 赵绰韵拢了拢白衣领子,笑道:“两位丫头,你们的马枪教头到啦!” 木兰问道:“在哪呀?” 赵绰韵指着对面,说道:“对面山坡两位就是!” 桂花嗤地笑道:“老姐,您开玩笑吧?对面除了两位女扮男装的妞,别无他人。” 赵绰韵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看走眼啦!他们是一对小夫妻,马枪功夫一流!” 桂花颇感意外地问道:“是老姐您请来的教头吗?” 赵绰韵微微笑道:“不是,老姐请不动他们!” 木兰问道:“是谁请来的呢?” 赵绰韵依然笑道:“你们猜猜。” 桂花说道:“要我猜嘛,肯定是关怡姐啦!” 赵绰韵摇着头。 木兰说道:“不是关怡姐,便是全念念姐啦?”赵绰韵又摇了摇头。 桂花两根玉指插入自己的青丝里,轻轻地梳着头:“这就怪了!既不是老姐您,又不是关怡姐和念念姐,他们会是谁请来的呢?” 赵绰韵狡黠地看了看她的俩,笑道:“他们是我们淤泥湖水寨的四爷木兰姑娘和五爷桂花姑娘请来的!” “我们?”木兰和桂花面面相觑。 清河坊七宝社。 九月十八日那天晚上,顾玉人回到桂花园之后便把林小恋被骗到京都现在是清河坊七宝社的老板之事告诉了顾玉生。 顾玉生听了先是惊愕半天,然后是愧疚了一夜。 林大恋是林小恋的姐姐。那年从晒盐场嫁到东河北岸董家村三朝四门时被人奸杀在东河渡口附近的蒲草丛里。尸体被发现时,身上留着一条布条,写着:“奸杀人者,采花大盗也。” 凶手太嚣张了。阳州县的县尉亲自到现场破案,阳州府张贴了缉拿“采花大盗”的海捕文书。但采花大盗相貌如何,年龄多大,海捕文书没有注明,也没有画像。这宗在阳州轰动一时的奸杀案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凶手还是没有缉拿归案,可以说已经成了无头公案。 那时林小恋刚好十三岁。她想自己追查凶手,为死去的姐姐讨回公道。她跪在顾玉生面前,说道:“玉生哥,我姐生前对待你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如今她被人奸杀了,可是凶手至今尚逍遥法外,可说是死不眠目!请玉人哥看在姐生前疼爱你的情份上,帮助小恋追查凶手吧!” 那时顾玉生大病刚愈,他拍着自己的胸口答应了林小恋。他想,既然凶手是“采花大盗”,那凶手必是是通过伪装成其他身份来接近受害者。这是顾玉生看了一本名叫《古人奇观》的书知道的。这本书描写前朝一位叫金木土的采花贼通过伪装成女性,利用精湛的手工技艺赢得女性的信任,从而光明正大地进入她们家中作案。因此,在东河渡口的集市赶集日,顾玉生和林小恋每逢集必赶。专门针对手艺人进行观察。可来东河渡口集市的没有几个手艺人,一位弹绵花的中年妇女嫌疑最大,可经林小恋实地验证,中年妇女确实是女的,不是伪装。顾玉生还从书中得知,采花大盗常常使用迷烟之类的药物,使受害女子在短时间内神志不清,然后趁机实施犯罪。因此,顾玉生和林小恋有段时间对集市上卖香料、老鼠药及卖烟草的小贩也进行了跟踪,结果,也无功而回。 不久,林小恋和她的母亲离开了晒盐场。 顾玉生送别林小恋时保证:“小恋妹,追查凶手的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抓不到那个该死的采花贼玉生哥是决不罢休的!” 林小恋流着眼泪说道:“要是你能抓到那个凶手送官法办,小恋回来之后再谢你!” 林小恋离开之后,顾玉生从那本书上知道,大多数采花贼对美色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这种欲望驱使他不断寻找作案目标,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同时,采花贼有多次作案成功经验和技能,这些经验和技能的应用让他信心倍增,强化了他作案的惯性。因此,顾玉生断定,这个采花大盗一定会在东河渡口附近连续作案的。于是顾玉生每夜都换上夜行衣,到东河渡口附近埋伏,希望那个采花大盗再次出现。 可是,那个采花大盗仿佛在人间蒸发掉似的。不久,顾玉生要参加科举,离开了晒盐场,至今已有八年时间了。 这些日子顾玉生上朝时不敢从清河坊经过。散值时他绕道回桂花园。他很想见到林小恋,又怕见到林小恋。他在心里很负疚;至今尚未追查到那个采花大盗是谁! 这日是旬假。顾玉生走进了林小恋的贵宾房。 贵宾房装饰得非常豪华。三面墙都是格柜。格柜上的每个格子都放着一件珍宝,有金马、银、钻石、琉璃、珊瑚…… 顾玉生坐在长椅上,嗫嗫嚅嚅地说道:“小恋妹妹,真对不起!这些年过去了,我还未查到那个凶手是谁……” 林小恋一言不发。 八年多了,林小恋一直想见顾玉生一面,有很多话要对玉生哥说。 现在的林小恋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因为自己内心太激动了,怕一说活自己便忍不住流眼泪,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必须先稳住自己情绪。 她慢悠悠地走到案前,坐下,先给水壶注了多半壶水,然后架在炭炉上煮。水开了,水壶里水声潺潺。 林小恋站了起来,走到身后的架柜旁,伸手拿出一个茶盒,然后回茶案前坐下,从茶盒里选出一块饼茶,一边揉碎一边放入茶壶里。他看了看茶壶里的碎茶,然后提起水壶,把水注入茶壶中。她注水的动作也是慢悠悠的,水流如丝。水到位后,她放下水壶,然后盖上茶壶盖。 林小恋双手轻轻地交叠于胸前,闭着眼睛静静地坐着,沉甸甸的胸脯有节奏地缓缓地起沉浮。 不久,她睁开了眼,玉手拿着玉夹,把一只茶杯夹放在顾玉生面前,一只夹放在自己胸前的茶案边。她提起茶壶,给两只茶杯注满茶水,茶水声潺潺。 她坐在案前,看着顾玉生说道:“玉生哥,请喝茶吧!” 顾玉生坐在茶案前一动不动,半晌,问道:“小恋妹妹,你现在能离开你那位床上人吗?” 林小恋踌躇了半天,然后吐气如兰地说道:“玉生哥,迟啦,小恋离不开他了!” 顾玉生问道:“因为啥呀?” 林小恋说道:“因为他是我的两个儿子的父亲!” 顾玉生说道:“可他是拐骗犯,是坏人。” 林小恋说道:“但他是兵部尚书,他的表姐夫是一手遮天的首辅。” 顾玉生的面色霎时涨成牛肝色。 第三十四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四章 桂花园右厢房。 晚上,顾玉生走进卧房时便闻到一股兰香,这兰香是戚瑶瑶身上独有的气息。顾玉生每晚一闻到这独特的气息便不由自主地沉醉。他向窗前看去,只见戚瑶瑶身着一袭粉红色的长裙站在窗口前,用两只灵巧的玉手正在轻轻地拨弄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那长裙随着她身体的微动而微摆。灯光下,她那曼妙的身姿,健美的身材,柔美的线条,让顾玉生怦然心动。 顾玉生脱下官帽,轻轻地走了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一把把戚瑶瑶抱住。 戚瑶瑶娇躯一颤,瞬时脸红耳红脖子红。她轻轻地转过头来,双眼迷离地看着顾玉生,羞涩地说道:“夫君,今晚我们一起写作业吧!” 顾玉生把头埋在戚瑶瑶的脖子旁,呢呢喃喃地说道:“夫人,我已经开始写啦……” 次日。 顾玉生骑着马,戚瑶瑶坐着马车,离开了桂花园。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走进了魏王府。 魏王府已经变了样:所有的房屋已经修葺一新。 顾玉生看见,原来外墙剥落、窗纸破损的主楼现在已经是光彩夺目,美轮美奂,那青石板路依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的花草照样被整得整整齐齐。 魏王府内人头攒动,人影绰绰。 丁纪善把顾玉生和戚瑶瑶引到主楼前。主楼已经换了新的铜制的门环了。 丁纪善站在新的铜制的门环前敲门。向里面说道:“启禀王爷王妃,兵部侍郎顾玉生顾大人携同夫人来拜见王爷王妃。” 里面传出赵原的声音:“有请!” 两位宫女把大门向两边拉开。 顾玉生和戚瑶瑶双双走到赵原王子和夏妃面前,跪下施礼道:“微臣顾玉生(民女戚瑶瑶)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夏王妃笑眯眯地说道:“你们都快起来吧!” 顾玉生和戚瑶瑶同时喊道:“谢谢王爷,谢谢王妃。”然后,站了起来。 只见夏王妃走近戚瑶瑶,问道:“顾夫人,听王爷说,你和王爷很小就认识了,是吗?” 戚瑶瑶看了一眼赵原,说道:“启禀夏王妃,民女小时候确实是和小王爷认识,可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一位王爷。” 夏王妃又问道:“那时候你有没有对他做了大不敬的事情?” 戚瑶瑶突然感觉自己如临深渊,战战兢兢起来。她连忙跪倒在地下,涨红了脸,低着头,生怕逾矩地说道:“启禀夏王妃,那时候小王爷在我们成家盐店只生活了三个多月。他天天和夫君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耍。在这三个多月里,我每天除了写书便是练剑,既不接近小王爷,也不和他说过话,更加不用说对他做过什么大不敬的事情啦!” 夏王妃强忍笑容地说道:“戚瑶瑶啊戚瑶瑶,你真该死!你竟然不接近王爷,也不同王爷说句话,你不懂礼节,这就是你的大不敬啦!” 戚瑶瑶在心里叫冤枉:“不接近,不说话也是大不敬啊?” 夏王妃说道:“按照皇家的规矩,这就是大不敬!” 戚瑶瑶抬起头,问道:“王妃娘娘,那王爷现在想把瑶瑶怎样呢?” 夏王妃说道:“严惩呗──杀头!” 戚瑶瑶挺起头来,说道:“既然如此,那不用别人来动手,请王妃赐给民女一把剑。” 夏王妃问道:“戚瑶瑶,你要剑干嘛呀?想杀人吗?” 戚瑶瑶说道:“我想把自己的头颅割下来送给王爷!” “哈哈哈,冰冰啊,刚才是夏王妃逗着你玩的!”是赵原皇子的笑声。 下午,在皇家的玉津园,顾玉人正在陪着起原皇子练习马槊。 顾玉人手里使的是长枪,赵原皇子手中握的是马槊,看起来似乎不太协调,但却不妨碍他们的“搏斗”。顾玉人的长枪神出鬼设,赵原皇子紧握的马槊也得心应手。皇子殿下从小跟着姑妈赵绰韵学剑,底子不差,但初学马槊,仍颇为吃力。 马槊是矛演化而来的兵器,主要用于马战。为了冲锋突刺时的强度,槊身设计比矛长,这样可以有效地贯穿敌人的身体──正是因为这一特点,赵原皇子才喜欢上马槊。据说大唐猛将秦叔宝是使用马槊的高手。《旧唐书》记载:“叔宝善用马槊,拔贼垒则以寡敌众,可谓勇。” 顾玉人的父亲顾大同也善于使用马槊,小时候教顾玉人学马槊,可弟弟顾玉生喜欢枪,平时两人训练都是用枪,久而久之,顾玉人也习惯用枪了。用枪比马槊顺手。 顾玉人不知道皇子殿下启蒙教练是谁。而皇子殿下一直不说,顾玉人也一直没问。但看见皇子殿下基本功如此扎实,师傅肯定是个好师傅。 两人已经“搏杀”了近百个回合,皇子殿下已经是大汗淋漓,精疲力尽。顾玉人已经是第三次说道:“殿下,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他是一位循序渐进的人,教徒弟也想循序渐进。 赵原皇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眼天色,喘着气说道:“好吧,今天就练到此吧!”这时,旁边跑出一位小女孩把赵原皇子的战马牵走。顾玉人看那小女孩一眼,似乎也曾相识。他向皇子殿下施礼告辞后刚走几步,只听见赵原皇子突然喊道:“顾大人,请留步。” 顾玉人勒住马,回头问道:“殿下,还有事?” 赵原皇子向小女孩挥挥手,小女孩牵着马出了玉津园。赵原皇子便走近顾玉人,说道:“顾大人,听说令夫人现在马上功夫也十分了得,而本王的妃子夏氏也喜欢骑马。最近,她得到皇太后的恩准,正在筹办一场赛马会。本王和王妃真诚邀请令夫人前来参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了过来。 顾玉人慌忙下马双手接过请帖,说道:“谢谢殿下和娘娘对贱内的厚爱。” 在桂花园。 晚上,戚琼琼坐在灯下,手里做着针线。 她时不时地抬头望望门外──她正在等待夫君归房。夫君和二弟在正房的书房里读书。他们不知道讨论什么事情,好像意见不同,刚才还传出争论声呢。 很晚,夫君才归房。 顾玉人一进门,便拿出那张邀请帖在戚琼琼的眼前晃动着,问道:“夫人,你看看这是什么呢?” 戚琼琼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请帖在灯下细看,惊喜地问道:“那来的呢?” 顾玉人说道:“是赵原王子亲手交给我的。”戚琼琼高兴地说道:“谢谢夫君啦!”说着又举着邀请帖在灯下重新看了一遍。 顾玉人一边脱外衣,一边说道:“你谢谢我干嘛呀?是夏王妃邀请你,又不是我邀请你!” 戚琼琼过来把顾玉人脱下的外套拿走,挂在衣架上,笑着说道:“那就谢谢夫君帮我带回邀请帖啦!” 顾玉人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戚琼琼激动地说道:“我早就听说夏王妃要举办一场女子赛马会,但不知是真是假。如今是真人的举办了,并且还邀请我戚琼琼参加,太让人高兴万分啦!” 顾玉人说道:“你高兴就好!我原以为你不想参加呢。” 戚琼琼说道:“我怎能不参加呢?我打算还要在赛马会上拿第一呢。”顾玉人说道:“真是目中无人的女人!再说,就算拿第一又有何用呢?” 戚琼琼怪嗔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任何事情要争就要争第一!前科,你们参加武举,归沐妹子夺取第一,被当今圣上封为镇南将军,位居三品,夫君你屈居第二,是堂堂的榜眼爷,可待遇就有天壤之别了──当今圣上只封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军事推官!你说争第一到底有用无用呢?” 顾玉人坐在床沿说道:“我们那是武举考试,是朝廷选拔人才!你们这是赛马会,是娱乐活动,别相提并论!” 戚琼琼正色地说道:“夫君,你这样理解就错啦!我认为夏王妃举办这场赛马会也是为朝廷选拔人才!是选拔女将军!” 顾玉人躺在床上,说道:“夫人有何见解,说来听听吧!” 戚琼琼说道:“夫君你想想,夏王妃本是将门之女,平时就喜欢舞刀弄枪,而赵原王子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养子。皇帝无子嗣,如果没有节外生枝的话,将来王子必是登基继承大统。你我都知道,我们这位王子殿下是一位雄才大量、心怀‘国之大者’之人,为了国家的南北统一,必定不惜一战;必定北伐!打仗嘛,必须举全国之力,单靠你们男人不成,我们女人也必须上!可本朝不允许女人参加武举,有本事的女人都流落在民间,像我这样懂得武功的官太太也只能埋没在柴米油盐之中!怎么发现女能人呢?我们夏王妃确实是个聪明人,想出举办这个赛马会,届时京都里许多懂功夫的女子就会被发现!” 顾玉人听得目瞪口呆,佩服地说道:“夫人真是一位英雄人才!可惜是一位女子!” 戚琼琼驳道:“女子又怎的呢?说不定将来你是一位国公,本夫人也是一位侯爷呢!不信你等着瞧!” 顾玉人连忙妥协地说道:“我信我信!尊敬的侯爷夫人,时候不早了,为了你明天在赛马会上拿第一,咱们也该养精蓄锐──睡觉啦!” 戚琼琼突然问道:“瑶妹也收到邀请帖了吗?” 顾玉人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我问了二弟,他说她还未收到。” 戚琼谅说道:“这怎么可能呢?明天赛马会便开始了,她还未收到邀请帖!看来王妃娘娘是忘记她啦!夫君,你有没有向王子殿下提醒一下瑶妹吗?” 顾玉人说道:“在王子殿下面前我怎能提这些事情呀?” 戚琼琼说道:“夫君,明天我把我的邀请帖让给瑶妹去吧?” 顾玉人说道:“可邀请帖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啊。” 戚琼谅问道:“那怎办呀?” 顾玉人说道:“你看着办吧……”话未说完,他呼噜呼噜地响起鼻音。 其实夏妃也给戚瑶瑶发了邀请帖子,委托赵原带给顾玉生。但这帖子被赵原扣了下来──原来小魏王一直暗恋着戚瑶瑶,正在躲避戚瑶瑶。 早晨散朝的时候,有人悄悄塞给顾玉生一个字条。那人小声提醒道:“回家才看,看完后烧掉。” 顾玉生藏好字条,迅速骑马回家。 刚踏进街门,戚瑶瑶高兴地说道:“夫君,你快来看看,这是我刚从花鸟市场上买回的一对百灵鸟,他们说是蒙古百灵,可刚才天剑叔说是沙百灵,你快看看,它们到底是蒙古百灵还是沙百灵?” 顾玉生一看:桂树底下挂着一个鸟笼,鸟笼里跳跃着两只小鸟;大宝二宝兄弟俩正在逗它们唱歌,可怎么逗,它们只顾吃小米跳跃,没有唱歌。 顾玉生不懂鸟,看了看,说道:“天剑叔说是沙百灵,应该是沙百灵吧?” 戚瑶瑶说道:“可他们收了我蒙古百灵的钱,我要去退货!”说着,她要拿下鸟笼。 顾玉生忙说道:“夫人等等,我再详细看看……”他装模作样地看了又看,“它们的羽毛颜色不够艳丽,只有蒙古草原上的鸟才这样,应该是蒙古百灵吧!” 戚瑶瑶不信任地问道:“真的?” 顾玉生说道:“不假!”说完回书房去了。他关了书房的门,拿出字条一看,上面写的是: 正月三日 有人要谋杀镇南将军,速作防备。 四月一日谨奉 顾玉生自从吕丞相的手中接过那本封面为《孙孙遗书》的花名册之后,便知道自己的代号为“正月三日”。父亲顾大同为“五月十二日”;母亲娄明轩的代号为“五月八日”;戚薇师叔为“五月十六日”;殷源源师叔为“五月十七日”;萧天剑叔叔为“六月十四日”;还有吕倩倩为“七月八日”;已经被镇南将军镇压的桃花寨大当家邢梵男为“三月二十二日”…… 顾玉生也知道吕丞相的代号为“正月二日”,是自己的直接联系人和顶头上司。但一直不知道“四月一日”是谁。 “四月一日”是谁呀?他从书房的保险框里出那本《孙孙遗书》,查看,上面写着: 四月一日 背诵唐诗三百首的课程表: 《北征》涌七十六遍(巨) 《游仙》诵一遍(功) 顾玉生激动地说道:“原来是他。” 他就是覃丞相家里的座上客,被覃丞相称为“臣功老弟”的御史中丞。 顾玉生高兴万分。 夜里,赵柔雅、萧天剑、顾玉人、顾玉生戚琼琼和戚瑶瑶等六人坐在书房里沉默不语。 萧天剑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说道:“一切都怨我,当初就不该教她武功……” 他的这句单骚话却把众人的思绪带回到遥远的海边晒盐场。 在海边,无论是春暖花开的春天,还是冰冷的冬天,一年四季,也无论是早晨还是傍晚总有一个小女孩小巧的身影在沙滩中翻腾;她身轻如鸥鸟,伴随着潮夕声,舞动着青剑,剑光闪闪…… 她便是幼年时的萧归沐。 书房里依然气氛沉重。 顾玉人转头凝视着弟弟那张带着担忧神色的脸庞,说道:“二弟,咱们要派个可靠的人去荆南,把这个消息告知归沐妹子,让她早有准备。” 顾玉生赞同地说道:“是的,但派谁去合适?” 萧天剑说道:“我去吧?我去还要她挂印辞官!” 顾玉生说道:“天剑叔叔,这事急,你年纪大了,长途跋涉你受不了!况且柔雅婶子又生病,需要您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赵柔雅说道:“婶子的病已无大碍,就让你天剑叔叔去吧?” 顾玉生摇着头说:“不!” 戚琼琼说道:“二弟,我年轻,骑马技术又好,让我去吧?” 戚瑶瑶对顾玉生说道:“相公,侄子大宝二宝年幼顽皮,若大姐不在家,他们小哥俩说不是把屋顶的瓦片揭了下来!” 顾玉生说道:“夫人,琼琼姐去了,他们小哥俩就交给你这位冰冷冷的小姨子来管教,我相信他们会乖乖听话的。” 戚瑶瑶冷笑道:“相公,你还是派我去荆南报信吧?” 顾玉生露出经典的笑容,说道:“派是不敢派的!强迫别人的事我一向不干!不过夫人你自己愿意去的话也未尝不可。” 戚瑶瑶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她针对麦芒地说道:“顾老二,我知道你早就赚我在家无所事事,烦我啦!你说话也用不着阴阳怪气,不就是去趟荆南吗?小菜一碟!” 顾玉生说道:“这是你自己愿意去的,没人逼你吧?” 戚瑶瑶不理会顾玉生,走到赵柔雅面前说道:“婶子,您安心在家养病,我一定把您的信送到归沐妹子手上。” 赵柔雅感激地说道:“辛苦瑶儿啦!但你最好是劝劝那个死丫头辞官归隐。” 戚瑶瑶安慰道:“我会的,请婶婶放心。”说完,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顾玉生很晚才回卧室。他看见戚瑶瑶已经把包袱打好,一个人坐床旁发呆。 顾玉生走了过去,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她。 戚瑶瑶问道:“这是什么?” 顾玉生说道:“这是琼琼姐为你准备的男装,白云和彩云的我已经拿给她们了,这是你的,有三套。” 戚瑶瑶冷漠地问道:“我要这些男装干嘛呀?” 顾玉生讨好地说道:“夫人,现在路上很不太平,你们在路上最好是女扮男装。” 戚瑶瑶问道:“这些男装是我姐自行准备的呢还是你请她帮忙准备的呢?” 顾玉生反问道:“这个重要吗?” 戚瑶瑶说道:“很重要!请你回答我。” 顾玉生笑道:“是我提出要求,琼姐带着全府的女佣连夜赶出来的。” 戚瑶瑶问道:“你在关心我?” 顾玉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当然!你是我顾玉生明媒正娶的夫人,又是我顾玉生从小暗恋到大的女人,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呀?” 戚瑶瑶摇着头冷笑道:“那个未必!人是会变的!你除了我戚瑶瑶之外,还有吕倩倩……” 顾玉生愣了一下,说道:“凭心而论,我顾玉生心里永远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你戚瑶瑶!”说着,他拉起她的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戚瑶瑶早就泪流满面。颤声地说道:“那你在这段时间为何对我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呢?” 顾玉生一把搂过妻子,柔声地说道:“我不喜欢观赏雀……” 戚瑶瑶拧着他的大腿肉问道:“谁是观赏雀啦?” 顾玉生夸张地喊道:“哎哟,疼!疼!疼!”戚瑶瑶破涕为笑。第二天她带着两个丫头女扮男装,奔赴荆南报信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沐文与萧归沐订婚的事情已被覃丞相手下人查出。 夜里,皇宫静悄悄的。在慈宁宫内。覃丞相携夫人王氏正在拜见皇太后。 王夫人对太后说道:“太后,您老人家要找的那个女人有消息啦!” 太后激动地问道:“是吗?她在那里呢?这个女人知道你们和老身的事情太多了!不知你们感受如何?但对老身来说:她一天不死,老身一天睡不好觉!” 覃丞相和王夫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谁说不是呀?” 太后更加激动地说道:“那你们还犹豫啥呀?还不快去把她抓来杀掉!” 覃丞相连忙说道:“启禀太后,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她潜伏在哪里,但老臣已经查明他的女儿的未婚女婿是谁啦。” 太后高兴地说道:“覃相国,事不迟疑,您快派人去把她的女婿抓来严加盘问,我相信他一定会说出他的丈母娘的下落的!” 覃丞相似乎很高兴地说道:“老臣谨遵太后懿旨!” 第二天晚上,覃丞相自己一个人又进了宫。他是进宫去面见当今圣上。 他低头走在宫道上,感觉后宫静得有点可怕。他每次害人时总有这种感觉。他抬头看着熟悉的四周,擦了两次眼睛,才看清四周都是人:在后宫小殿的四周悬挂着一盏盏宫灯,灯光下,一个个太监,一个个宫女,来来往往──覃丞相此时又感觉他们是飘移在地面上,一叮点脚步声都听不出。突然,在他脑海里,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幽灵,这些幽灵正在张牙舞爪地向他赴来,准备吸他的血,吃他的肉…… “你们奈何不了老夫!”覃丞相不禁说出了声。 在前掌着灯笼引路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相爷,您怎啦?” 覃丞相突然感觉有点冷,他打了个冷颤,快步地走进了小殿内。小太笑看见他恐怖的面孔,吓得直哆嗦。 覃丞相跪在地下:“启禀圣上,北真又来国书啦!” 走来两个太监扶起相爷。 皇上问:“他们来国书因为何事呢?” 覃丞相说道:“他们抗议镇南将军平白无故地杀害北真军队几十个将士。” 皇上摇着头说道:“胡说八道!根据荆南张洞知府的报告,是北真军队越过边境对我国村民进行抢夺烧杀。” 覃丞相说道:“他们在国书中说:他们死了近百个将士……” 皇上说道:“我们死伤上千人……” 覃丞相凑近一步说道:“圣上,北真人素来是狼子野心,口口声声说要报复,要以此事件为借口发动战争。” 皇上腿软地坐在龙椅上,半晌,才说道:“战争太可怕啦!覃爱卿,他们的要求是什么呢?” 覃丞相装出一副为国为民的表情:“他们要求惩办破坏和平的凶手镇南将军李沐文。” 皇上问道:“就这个?” 覃丞相答道:“只此要求。” 皇上涨红了脸:“好!只要他们不开战,惩办谁都无所谓啦!”他转向覃相爷,“爱卿,如何惩办镇南将军呢?” 覃丞相说道:“陛下,派人把他抓来刑部审查定罪……”他凑近皇上的耳朵,“镇南将军手中有兵,为预防万一,陛下最好应如此这般…… 第二天早朝。 在崇政殿内,当今皇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镇南将军李沐文在守丧期间不视国法,竟然参加武举考试,狂妄欺君!现革去李沐文武状元功名,撤销其镇南将军封号,免去其荆南都统制使职务,并把他拘捕来京审问!” 众臣子跪地山呼:“圣上圣明!” 皇上问:“各位爱卿,派谁去拘捕李沐文呢?”覃丞相上前说道:“启禀圣上,兵部侍郎顾玉生顾大人是最佳人选。” 皇上马上说道:“好!兵部侍郎顾玉生听旨:朕现在封你为兵部左侍郎,即刻启程奔赴荆南拘捕李沐文归案。” 顾玉生一听,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艰难地移出班列,施礼说道:“启禀陛下,臣……臣领旨……” 第三十五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五章 前段时间,自从戚瑶瑶离开桂花园之后,顾玉生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似乎有一场大风暴就要降临。 如今,这场大风暴真的来临了。今天早朝,当今圣上下旨拘捕萧归沐,而且是要顾玉生去缉拿! 从皇宫回到桂花园之后,顾玉生一个人坐在右厢房的卧室里,感觉全身泛寒。他晚饭也不吃。哥哥几次来催叫,顾玉生就是不起身。他静静地坐着,像个呆子。 此时,顾玉生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戚瑶瑶的身影。戚瑶瑶离开桂花园只有十多天,顾玉生现在感觉戚瑶瑶离开家已经有十多年了。卧室里现在是空荡荡的,窗台上的那盆兰花依然开着花,但顾玉生却闻不到那股兰香。 过两天顾玉生也要去荆南了。可是此时在顾玉生的心里是矛盾的。他真想早点去荆南,赶上戚瑶瑶,又想迟一点才去荆南,让萧归沐有充足的时间逃走。 忽然,顾玉生想要去魏王府一趟。他连忙脱下官袍,换上儒衫,这是一袭素雅的儒衫,衣料轻柔,以天青色为主调,边线以细赋的白色滚边勾勤,既显简约又不失雅致。这袭儒衫是大前年顾玉生去打仗前戚瑶瑶请布庄的名师傅给顾玉生量体缝制的。顾玉生从未穿过这袭儒衫,今晚是第一次穿。 不足一个时辰,顾玉生已经来到魏王子的大门前。丁纪善出来见了顾玉生。 丁纪善说:“顾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王爷和王妃已经歇息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顾玉生来王府是想请求赵原王子设法救救萧归沐的。可是人家现在不想见自己。 第二天一早,顾玉生又来魏王府门前等候。丁纪善出来说道:“顾大人,半夜的时候宫里来人,说皮太后病了,魏王爷和夏王妃凌晨时便离开了家,到宫中伺候去了。” 顾玉生只好骑着马怏怏回家。 戚琼琼接过马绳和马鞭,把马牵去马厩拴好之后,回来对顾玉生说道:“二弟,快别这样!大不了咱们一起陪归沐妹妹上菜市口!” 顾玉生面无表情地摇着头。 第三天,刑部派人来问:“顾大人,什么时候启程去荆南呢?刑部的衙兵已经全部准备好啦!”顾玉生对来人说道:“明天启程!” 顾玉生刚回到家里便接到吕丞相家仆送来的两份书信。一封是吕丞相写来的,另一封是吕倩倩写的。 六年前,吕丞相把封面为《孙孙遗书》的那本花名册交给顾玉生保管之后,便告老还乡,带着如夫人、女儿吕倩倩和外孙吕玉玉等家人回大埔州老家居住。 大埔是一个临海的州,境内怪石林立,土地贫瘠,耕地较少,沿海村民大多以捕魚为生。前朝因为海盗猖獗,设立大埔卫。本朝沿用,同样设置大埔卫,管辖大埔、平胜、明月和土城等四个干户所。吕丞相的一个远房侄子便是土城干户所的干户。 吕丞相的老家就在土城。这土城读书人虽多,但不知为何,直到现在才出了吕丞相一个进士。武秀才历朝历代都有一些。吕丞相那个当干户的远房侄子就是武举人出身。 吕丞相归回故里之后与顾玉生有书信来往,书信都是吕丞相派家仆送来,然后把顾玉生的回信捎回。 顾玉生拆开吕丞相来信看,只见上面写着:“镇南将军可能犯事了,但她死不了。人家不是要她的命,而是要她母亲的命。” 顾玉生惊呆了:“原来吕丞相早就知道镇南将军是女扮男装。” 顾玉生把吕丞相的信烧了,准备拆开吕倩倩写来的信。 吕倩倩带着儿子吕玉玉同父亲一起回到土城。为了减少是非,对外宣称已经招了上门女婿,说女婿是个武官,现在正在镇守边关,无法还乡。其实相府的家人个个都心知肚明──小姐尚未成婚,小玉玉是个私生子。但相爷家法严,没有一个家人敢对外透露半个字。 这吕倩倩确实是一个奇女子。她知道自己确实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并且有了私生子。这事如果搁在平常女子身上,肯定是受不了的!爱一个人却不能跟他长相厮守,而且对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说某某某是自己的夫君;再说她根本不知道这种遮遮掩掩的日子要过多久,对未来充满了无力感,是会让人抓狂的!一般的女人遇着这样的事就得焦虑死,就得一个劲地撺掇那个某某某:你赶快给我想撤,最好是一步到位!可咱们这位吕倩倩相爷千金却不是这样!她悄悄地把儿子生下来,直到离开京都时才把真相告知那个心爱的男人。顾玉生在送别时才第一次见到亲生儿子。而吕倩倩回土城之后,除了早晚对父母尽孝心之外,一门心事都放在儿子的身上。平时,她很少直接给顾玉生单独写信,有时在父亲的信尾附上几个字:“一切安好,请放心!” 顾玉生收到的这封信是吕倩倩第一次单独写的信。信中写道:“……玉生哥,你干万不要太担心我和小玉玉!我们在老家有爹和姨娘的关爱,过得很好,小王玉也非常健康,他长个了。说真的,我吕倩倩虽贵为相府的千金,但一点本事也没有,既没有瑶瑶姐那样会舞剑弄枪,又对琴棋书画一巧不通,能承蒙玉生哥你的厚爱,我已三生有幸啦!我常常想,这一生能遇着玉生哥你,我真的不枉来世上走一趟啦!至于私下生了小王玉,那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从来不后悔过!在老家的日子很清娴,没有在京都时那么多人情世事要应付。这几年,我在家除了照顾父亲和小玉玉之外,我的空闲时间都用在读书上。老爹书房里的书非常多,并且都是好书。我已经读完一半,我要继续读下去,因为我非常喜欢这种安安静静读书的生活。再说,我也该补补脑子,将来好辅导儿子,我也写了好多读书心得。玉生哥,你是前科“双探花”,文武全才,我好多东西想向你请教,将来咱俩有机会再见面时,我要和你谈谈读书心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读着,读着,顾玉生说了声,“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味了……” 第二天,顾玉生到刑部点了一百名兵丁准备去荆南拘捕镇将军。 刑部管理兵丁的一位姓巩的主管问道:“顾大人,去拘捕巴巴一个人用得上一百名兵了吗?” 顾玉生说道:“镇南将军是前科武状元,武艺高强,恐怕一百名兵丁还不够呢。” 巩主管又问道:“你顾大人不是双探花吗?” 顾玉生说道:“正因为本官是探花,武艺比镇南将军低一大截,万一他反叛,没有兵丁们配合,如何拿得住他呢?” 巩主管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抽走了一百个兵丁,我这里就没人干活了,五十名可以吗?” 顾玉生说道:“巩大人,这是皇上钦定的人数!下官有皇命在身,请巩大人不要为难下官……” 巩主管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是皇上圣渝,本官照办就是……” 一个时辰之后,顾玉生怀揣拘捕文书,带着一百名刑部兵丁,一路敲锣打鼓向荆南去了。 过了正午,白衣公子李沐文和妻子江红在官道旁的山坡上已歇足脚,便双双飞身上马,向荆南方向奔去。 不久,江红勒住马回头说道:“相公,前面是三岔路,向左去荆南,向右去淤泥湖。” 李沐文说道:“咱们往左走。” 他们的白华马和汗血马跑起来像飞一样,穿过了一块又一块的竹林。 江红在马上大声说道:“相公,我看见竹林里有好多竹笋……” 李沐文也大声说道:“是竹笋,又不是苹果,不能马上吃,你高兴啥呀?” 江红说道:“天快黑了,是苹果也不能下马摘啦!咱们赶路要紧!” 李沐文笑道:“正是。” 路越来越窄,前面是一遍湖水。 江红勒住马问道:“相公,咱们迷路了吧?” 只见两个姑娘走了出来,一个向另一个说道:“木兰姐,我的主意不错吧?我们的枪马教头不请自来啦!” 木兰说道:“桂花妹子,你真是当今孔明!姐佩服!” 李沐文拱手施礼问道:“敢问两位姑娘,此地是什么地方?” 名字叫桂花的姑娘说道:“公子,此地是大名鼎鼎的淤泥湖。” 李沐文说道:“原来是淤泥湖,谢谢姑娘啦!”他回过头不好意思地对江红笑了笑,“夫人,咱们真的迷路了,回头走吧!” 此时,从竹林里走出一位中年妇女,哈哈地笑道:“公子,你俩没迷路!本老太婆在此恭候两位贵客多时啦!” 李沐文勒住了马,坐在马上打量起中年妇女,心里感觉非常亲善,好像在那里见过。便拱手问道:“敢向老人家,您是谁呀?” 中年妇女笑道:“问我是谁吗?你很快会知道的。我问你,淤泥湖水寨你听说这个名字吗?” 李沐文茫然地摇了摇头。 中年妇女仿佛有点失落,自言自语道:“看来娄师姐什么也没有同你们讲过……” 李沐文拱手告辞道:“老人家,天色不早啦我俩还要赴路,告辞啦!”说完,拍马要走。 中年妇女连忙上前拦住去路:“你们不能走!” 李沐文勒住马,问道:“凭啥呀?” 中年妇女说道:“白衣公子李沐文,你是我们请来的马枪教头,怎能轻易地让你们离开呢?” 李沐文惊讶地问道:“老人家,您到底是谁呀?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呢?” 中年妇女有点兴奋地说道:“娄明轩是你娘,这不错吧?”抬头看了看李沐文的表情,“小子,我老太婆不但知道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还知道你们要去见谁!” 李沐文再次惊讶不已:“老人家,您说说看……” 中年妇女得意地说道:“你们从阳州来,要到荆南去见你的未婚妻镇南将军。” 李沐文瞪大眼睛问道:“您是……?” 中年妇女说道:“我是你娘娄明轩的同门师妹──巴蜀郡主赵绰韵。” 李沐文连忙翻身下马,说道:“哎呀,您就是绰韵师叔啊?那您就是司马剑南嫂子的亲娘喽?” 中年妇女点头说:“正是本老太婆!” 李沐文连忙拉住江红跪倒在地下,说道:“赵师叔在上,侄儿李沐文(侄媳江红)拜见赵师叔。” 赵绰韵连忙上前,一手拉起一个:“你们快起来吧!” 此时,夜幕开始降临。 赵绰韵看了看四周,四周开始灰暗,前面的竹林一片寂静,只有归巢小鸟偶条叫几声。 她向李沐文道:“你们还走吗?”李沐文依然点着头。 赵绰韵生气了,骂道:“李沐文你真糊涂!天黑了,还带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在竹林里奔走,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李沐文摇头又点头。 赵绰韵继续骂道:“再说,萧归沐是女扮男装并盗用你的名字参加武举,早就犯有欺君之罪!你小子却好,一路吃饭住店还用李沐文这个名字!不但如此,还一路敲锣打鼓地说要到荆南去见镇南将军!如此说来,你是想让她早日死吗?” 李沐文急了:“侄儿只想见见她,不想她早日死……” 赵绰韵语气缓和很多:“既然如此,你们先留在淤泥湖水寨吧!” 李沐文不甘心地说道:“绰韵师叔,按您所说,我俩真的不能去见萧归沐吗?” 赵绰韵说道:“貌然去见肯定不好!” 李沐文失落地说道:“我从未见过她,怪思念的!” 赵绰韵笑着说道:“她长得很美,配得上你!你就留在淤泥湖水寨训练这帮姑娘吧?这里离荆南都统制司不远,你俩会见面的。前一段时间我详细翻阅了《孙孙遗书》,那里也记着你俩的名字,这大概是天意吧!” 李沐文沉默半晌,才向江红问道:“夫人,咱们先在淤泥湖水寨暂时住下来,今后看看情况再作打算,你说好不好?” 江红点头说道:“相公,你是我的家,你到那里,我江红的家就在那里。” 从此,李沐文和江红在淤泥湖水寨住了下来,李沐文每天教姑娘们学习骑马弄枪射箭。江红同姑娘们一起,都成了李沐文的徒弟。 半个月后,赵绰韵与二爷关怡来荆南办事。他俩都是女扮男装。赵绰韵扮成风流倜傥的公子,关怡打扮成她的仆人。她俩的易容术比李沐文和江红的强出几百倍,不但形似,而且神也似。“主仆”两人走在街道上,吸引着许多女人的眼球。天下着小雪。 关怡操着男仆的口音对赵绰韵说道:“公子,再走下去就要到街尾了!咱们到底要去哪里?” 赵绰韵操着中年男人的口音说道:“你这个关懒子啰嗦什么呢?刚走几步路就叫苦啦?可远着呢!今天公子我要吃魚糕,听说荆南兵营门的小酒馆鱼糕很地道,本公子要去那里尝一尝。” 关怡操着“男仆”的口音说道:“一大早起来便拉着我来荆南,我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原来大雪天火燎火急地走了几十里路是为了这一口,早知如此,我就不陪您来啦!” 赵绰韵继续操着男声说道:“关懒子,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走走,活动筋骨!” 关怡继续操着“男仆”的口音说道:“谁说我闲着啦?这几天我正在跟着李沐文教头学习回马枪,学到‘回马刺’的节点!” 赵绰韵继续用男声说道:“原来关懒子不懒,快走吧,一路的辛苦我用地道鱼糕慰劳你!" 关怡似乎是真懒:“赵公子,做生意的人都喜欢吹牛!我吃过好多次魚糕,味道都差不多,这大街上几家大酒馆的鱼糕味道就不错,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呢?” 赵“公子”说道:“味道如何,你到那里就知道啦!” 关“男仆”翻了“公子”一个白眼:“刚才我的脚已经磨出了几个血泡,走不了啦!” 赵“公子”骂道:“懒奴才,走不了也得走!” 关“男仆”哭丧着脸:“您真是个越老越执拗的‘公子’。一点也不体贴下人。” 赵“公子”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你真的是累赘!”说完,向前走去。 关“男仆”呈现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跟走在后面,嘴里喃喃自语道:“凭啥呀?是你自己想品尝魚糕,我又不想……” 路上,两个人的嘴仗继续。雪越下越大。 刚好半个时辰后,“主仆”两人已经坐在兵营门前的小酒馆内品尝着鱼糕了。 此时,关“男仆”表情已经是判若两人了:眉开眼笑,喝酒吃菜,动筷如飞。 赵“公子”却神情凝重,闷闷喝酒。一对美丽的大眼睛死死地凝视着兵营的大门口。 此时,在兵营内,三个女扮男装的人正在同镇南将军和顾玉偏将唇枪舌战。 三个女扮男装的人是:戚瑶瑶、白云和彩云。 只听见戚瑶瑶对镇南将军说道:“归……镇南将军,书信你已经看了,形势非常严峻;我们来时,天剑叔叔和柔雅婶婶再三吩咐,要我劝你不要留恋这顶官帽,赶快挂印辞官而去,逃命要紧!” 镇南将军问道:“他没说什么吧?” 戚瑶瑶愣了一下:“谁呀?” 白云机灵,马上上前说道:“启禀镇南将军我家老爷也是这样吩咐的!” 镇南将军来回走动,对戚瑶瑶说道:“二小姐,并非我萧归沐留恋这顶官帽,只因为我一离开荆南都统制司,北真那帮畜生就会肆无忌惮地来屠杀这里的老百姓。你说我能离开吗?”镇南将军自称萧归沐了。 戚瑶瑶说道:“可朝堂里那帮奸臣千万百计想除掉你啊!” 镜南将军说道:“那帮奸臣并不可怕!怕就怕当今圣上也想让我死就没方法啦!” 戚瑶瑶点着头说道:“所以,你更应该马上辞官而去,远远地离开是非之地。”她回头对顾玉茹看了看,“顾玉将军,我家顾玉人顾玉生两位大人也建议你跟着镇南将军挂印辞官。” 顾玉茹站了起来说道:“二嫂,我会的。” 镇南将军摇了摇头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挂印辞官后,咱们能去哪里呢?” 戚瑶瑶说道:“镇南将军,这个我相公已经给你们安排好啦!你们辞官之后。先到游泥湖水寨躲避一段时间,那里有我们的师叔巴蜀都主赵绰韵在当家。” 镜南将军说道:“巴蜀郡主赵绰韵?我们来的路上与她见过一面。她是我的大姨妈,是至亲,但我不能去投靠她。” 戚瑶瑶问道:“为啥呀?” 镇南将军说道:“她那里区区的几百号人,遮不了风,避不了雨。” 戚瑶瑶说道:“镇南将军,来时我相公都对我说了,你的理想是实现民族统一,解救你娘在北真那些爱苦受难的姐妹。但现在时机未到,我想你最好是找到一个好的落脚处,隐藏下来,等待时机的。” 镇南将军大叹一声说道:“二小姐,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们走吧,此地不能久留。” 戚瑶瑶连忙说道:“等等,归沐妹子,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相公说,白衣公子李沐文可能也在荆南。” 镇南将军惊讶地说道:“他来荆南干嘛呀?真是累赘!顾玉将军,送客!” 顾玉茹连忙走了过来,说道:“二嫂,我送送你们……” 在兵营门前的小酒馆里,“主仆”两人已经吃完了三盘魚糕。赵“公子”有点累,躺在椅子上养神。 “男仆”突然说道:“他们出来了。” 赵“公子”刷的一声站直身子,向兵营大门走去。 地面上已经积雪。 在兵营门口,戚瑶瑶牵着马心事沉重地走着,白云彩云各人牵着一匹马跟随在其后。 戚瑶瑶一边走一边擦眼泪:“萧归沐,你愚人不听人劝,后悔莫及!你想死就去死吧!反正书信我已经给你送到了,你爹娘的话我也给你带到了,我戚瑶瑶还苦口婆心地劝了你半天,你却留恋镇南将军这顶大乌纱,是你自己要死,不赖我!” 她哭着,骂着。 她又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年来你心里一直爱着我相公!你死了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免得我整天疑神疑鬼,心神不定。 她狠狠地向雪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回头瞪着兵营门口,骂道:“你想死就去死吧!没人拦你!” 从小洒馆里走来的赵“公子”上前问道:“小娘子,谁要去死呀?” 戚瑶瑶毫无犹豫地愤愤地说道:“当然是镇南将军那头倔驴啦!” 赵“公子”问道:“小娘子,你没事吧?” 戚瑶瑶睁大一双凤眼,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看了又看,惊讶地问:“您是谁?” 赵“公子”说道:“我?我叫赵绰韵,是你的师叔。” 戚瑶瑶摇着头说道:“您胡说!我的赵绰韵师伯是个女辈。” 赵“公子”用女声哈哈笑道:“瑶儿,你已经是顾师兄的儿媳了,现在应该我呼我为赵师叔!其实师叔和你一样,都是女扮男装!”说着她慢慢地脱掉帽子,抽出盘在头顶上的金簪子。霎时,一头秀发像瀑布一样散落开来。 戚瑶瑶看呆了,她感叹地说道:“世人都说巴蜀郡主是绝代美女!如今一见,果然不假!我戚瑶瑶要起诉老天爷啦!” 赵绰韵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要起诉老天爷呀?” 戚瑶瑶用手指着满天雪花的天空说道:“它太不公平啦!竟然造出赵绰韵师伯,不,是师叔这等尤物送来世上,叫我等丑陋之辈如何出门呀?” 赵绰韵一掌拍在戚瑶瑶的屁股上,骂道:“鬼丫头,不哭啦?有心情说风凉话啦?” 戚瑶瑶眼眶里又渗出泪珠。恳求道:“赵师叔,您是前辈,您的话有份量,您去劝劝她吧!” 赵绰韵重新盘好秀发,插上簪子,戴上公子帽,说道:“本来,师叔今天来是因为师叔也接到飞鸽传书,要接镇南将军和顾玉茹两人到淤泥湖水寨避一避,如今听你一说,看来师叔去了也是无功而返的!” 戚瑶瑶焦急地问道:“那怎么办呀?” 赵绰韵说道:“也许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吧!吉人自有天相,师叔现在不担心她们了!倒是你们三个,眼看风雪越来越大了,不若你们跟随师叔回水寨躲一躲,待暴风雪过后再走吧?” 戚瑶瑶摆着头说道:“不啦!相公和柔雅婶子等人在京都心里一定很焦急,我想早点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早作打算。” 赵绰韵担心地说道:“还是到水寨躲一躲吧!说不定你们到那里还有一喜!” 戚瑶瑶固执地说道:“不!我们必须现在就回去!” 赵绰韵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也好!”她回头看着关怡,“关懒子,你帮老姐送送她们吧!” 关怡爽快地答道:“遵命”。 第三十六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六章 解岸是解家坳解老爹的独子。 解老爹年轻时曾在战场上待过,他在一次战役中被敌军追杀,逃跑时跌落谷底,被一个采药的姑娘发现,带回家中救活,医好之后被招为上门婿。岳父是个土郎中,平时受治病救人。可在一次瘟疫中,岳父岳母都染着病。解老爹夫妻俩采药医治,可两老还是撒手人间。埋葬了岳父岳母之后,解老爹带着妻子回老家解家坳定居。由于没地没产业,只好打猎为生, 解岸从小就跟着老爹上山打猎。小伙子长得高大魁梧,臂力过人,擅长射箭,常常一箭双雕。可惜没上过正经学堂,他所识的字都是跟娘背草药名时认识的。山里的姑娘本来就少,加上他家穷,三十有几了,还是光棍汉一条。 前几天父子俩上山打猎时,发现一只大兽,可跟踪丢失了。心里有点不甘。 这天早上,天空飘着大雪。解老爹对解岸说道:“现在白雪皑皑,那个大兽出没时容易留下明显的脚印,便于咱们辨认,咱们父子何不出去碰碰运气呢?” 解岸说道:“我正想和老爹说这事呢。既然如此,请老爹稍等,孩儿回房推备一下便出发。” 解岸是个手脚勤快的人。很快,一个身着虎皮猎袍,头戴虎皮猎帽,脚穿长筒牛皮猎鞋,腰里束着皮带,手里握着一把猎枪,背负着一张牛角大弓的年轻猎人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解老爹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儿若从军,定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若当上将军,何愁讨不到媳妇儿呢?” 解岸知道,老爹近来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里的意思解岸知道。第一次发现时,解岸心口一热,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后来每当老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时,他再也不敢迎着父亲的眼神了,生怕真的掉下眼泪。 庭院里积了一些雪。 解老妈拿着竹梢捆成的扫帚扫着雪,见父子俩出来,马上放下扫帚,回火房里拿来干粮袋挂在老伴的猎枪上,嗔骂道:“真是一对劳苦的活宝──大雪天在家都待不着!”她回头看看儿子魁梧的身躯,“你爹腿脚不太灵活,多照顾他一点。” 解岸点头说道:“娘,岸儿会的。” 两个猎人,在暴风雪中打猎去了。 傍晚的时候,解岸背回一个女人,衣裤都沾满血迹,昏迷不醒。 解老妈见了大吃一惊,颤抖地问道:“你们误伤了人啦?”解老爹摇摇头。 解岸问道:“娘,把她放那里好呢?” 解老妈站着不动,死死地盯着儿子背上的女人。解老爹见了,解释道:“她是我们在落雁坡的大深谷里发现的!那里还有两个姑娘和三匹马,都被埋在雪堆里死了,幸亏她挂在树枝上,拉上来时还有气,所以我们把她背了回来……” 解老妈听明白了。 她一边伸手在伤者的鼻孔前试了试,一边说道:“落雁坡的大深谷是个不吉祥的地方,每年都有人在那里跌落而亡。”她抬头看了看儿子,“果然还有气。岸儿,你把她背到娘的床上,娘要对她作详细检查,看看伤势如何。” 解老爹问道:“他娘,你让她躺在咱们的床上,今晚我睡那呀?” 解老妈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同岸儿将就着睡吧!” 解老爹笑道:“全听你的。” 他们所说的落雁坡就是上次李沐文和江红下马歇脚的官道旁的那个山坡。读者还记得,当时江红曾经对李沐文说过“那段官道开得很不合理,是危险路段”这些话吗? 解岸按照娘的吩咐把伤者背回娘的床上,然后问:“娘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解老妈说道:“你们父子都到门外待着,叫你们才许进来。” 解老爹和解岸都离开了房间。 解老妈关上了门,半天才伸出头说道:“你俩可以进来啦!” 解岸进来后问道:“娘,她伤势重吗?” 解老妈笑道:“老天保佑,伤势不重,只是一条大腿骨断了。” 解岸焦急地问道:“那怎办呀?” 解老妈胸有成竹地说道:“治呗,娘保证能治好她。” 拼接大腿骨的手术开始了。 解老爹和解岸把一直昏迷中的伤者倒挂在屋顶的横梁上,解老妈上前两手紧紧地抱住伤者折断了的大腿,轻轻地牵引着,只听见“咔哒”一声,解老妈一边按摸着,一边说道:“断骨已经拼接好啦!” 解老爹迅速地把断续膏放在解老妈的手中,解老妈均匀地敷在断口的四周。 还未出声,解岸已经适时地把竹片和绷带递了过去。解老妈把竹片贴在伤者大腿的四周用绷带固定好,然后松了一口气说道:“非常完美!你俩小心地把她放下来,让她平躺在床上,要缚住她的身子,别让她动。” 这一夜,解老妈彻夜不眠,坐在床前护理着伤者。 第二天早上,解岸过来探望:“娘,醒过来了吗?” 解老妈看了看儿子,笑道:“她未醒。不过这样更好,她死死地躺着,接口不容易移位。” 第三天早上,解岸过来探望:“娘,她醒了吗?” 解大妈说道:“也许她太累了,还未醒。” 解岸问道:“娘,她会不会永远醒不过来呀?” 解大妈说道:“如果是这样,娘也没方法!” 解岸问道:“娘,我们该怎么办呢?” 解大妈说道:“耐心等呗,娘相信她会醒来的。” 到了第七天早上,解岸垂头丧气地回到母亲的房间。 解老妈高兴地告诉儿子:“她夜里醒来一次,问这里是那里,还问娘是谁。” 解岸高兴地问道:“娘,您怎么回答地呢?” 解老妈笑道:“娘对她说,这里是解家坳,娘是背你回来的猎人解岸的母亲。” 解岸问道:“娘,您没问她是谁吗?问她名字了没有呢?” 解老妈失望地说道:“娘问了,她好像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且一直喊头痛却没说大腿痛。” 解岸忧心忡忡地说道:“娘不是说她除了断了一条腿之外,伤势不重吗?如今却喊头痛,怎么会是这样呀?” 解老妈拍拍儿子的后背,安慰道:“岸儿放心,娘会全力以赴把她治好的。” 解岸感激地说道:“谢谢娘!” 解老妈狡黠地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呢?用得着你来谢谢娘吗?” 解岸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他涨红了脸,走出房间。 荆南。 戚瑶瑶和白云彩云离开兵营之后的第二天,镇南将军便派人到荆南知府衙门请来张洞,对他说道:“张太守,当初咱们在江堤上喝醉了酒你曾同顾玉编将的龙凤胎妹妹顾玉茹定有婚约,不知道有效是否?” 张洞说道:“当然有效啦!怎么?顾将军的妹妹本人不同意吗?我可有信物在手哟!”说着从腰上解下娄氏宝剑,拔出舞了几下。 镇南将军说道:“既然如此,顾玉偏将的妹妹顾玉茹过几天就要来荆南,你有何打算呢?” 张洞喜出望外地说道:“她来荆南啦?那我马上同她完婚!” 镇南将军笑道:“需要这么急吗?” 张洞说道:“镇南将军您饱汉不知饿汉讥,我一个人在荆南当官,身边一个伴儿都没有,冬夜被窝冰凉凉,早就盼望有一个女人来暖被窝啦!请问镇南将军,今天咋不见顾玉偏将呢?” 镇南将军问道:“你有事要找顾玉偏将吗?” 张洞太守说道:“我要同他商量令妹嫁妆彩礼之事。” 镇南将军故作姿态地说道:“真不巧!前几天顾玉偏将已接到任务外出执行去了,几个月后才回。他已经知道他的妹妹要来荆南,临走时委托本将军帮助打理其妹妹出嫁之事。他说彩礼就免了,只希望你今后对其妹妹好一点。” 张洞说道:“我张洞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请镇南将军转告他,我张洞今后一定好好对待他的妹妹的,请他放心!” 镇南将军说道:“既然如此,那请张大人快回去准备,三天后派花轿到东城门外迎接新娘。” 张洞高兴地说道:“届时,镇南将军一定来喝喜酒啊?” 镇南将军笑道:“那当然喽!” 送走了张太守,镇南将军马上升帐。 他首先命令几位得力统领马上带着本部人马到几个险要关口驻扎布防,重点是防备北真人越境来烧杀掠夺。 最后,他环顾了各位将领的面,大声喊道:“顾玉偏将在吗?” 顾玉出列施礼道:“末将在此。” 镇南将军说道:“顾玉偏将,本将军免去你的营指挥职务,即日解甲归田。” 顾玉问道:“凭什么呀?” 镜南将军拿出一张朝廷任免诏命:“凭这个。”原来,镇南将军早就上书给朝廷,请求免去顾玉编将军职务。朝廷下诏,同意申请。 顾玉偏将流着眼泪对镇南将军说道:“离开兵营,我能去哪里呀?” 镇南将军走了下来,在顾玉偏将耳旁小声说道:“玉茹姐,你快点收拾东西,三天后,张太守在东城门外迎娶你……” 顾玉偏将破涕而笑:“这么急呀?” 镜南将军翻了他一个白眼:“你不急吗?” 三天后张洞和顾玉茹成亲,婚礼很简朴。在洞房中,张洞对夫人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顾玉偏将就是顾玉茹姑娘,顾玉茹姑娘就是顾玉偏将!” 顾玉茹问道:“那你为何还假装不知道?” 张洞说道:“君子成人之美呗!” 顾玉茹说道:“真是老奸巨滑……” 顾玉生揣着刑部的拘捕文字,带着刑部的一百位兵丁,带着枷锁,向荆南行走。由于人多,兵丁中腿有长短,步有大小,路上又有十多位兵丁得了急症,不得不停下来求医买药。加上冬天了,官道白雪皑皑,路面光滑,兵丁们怕摔倒,人人走起路来不得不小心翼翼,拖延了一些时日。一个多月后才抵达荆南统制司。 他心里盘算着,按照这个时间点,他的夫人戚瑶瑶应该早到二十多天,而镇南将军接到密信之后也早就挂印辞官,溜之大吉了。 可是,当他踏入营地一看:将士们训练的训练,演习的正在演习,一切都整整有条。顾玉生的心不禁慌乱不宁起来,喃喃自语道:“没有道理啊!难道萧归沐没有接到密信?难道戚瑶瑶在路上出事啦?” 顾玉生的猜测只对了一半:萧归沐已经接到戚瑶瑶送来的密信;而戚瑶瑶在回去的路上确实出事了。她们三人连人带马跌落大深谷里。白云彩云和三匹坐马都被埋进谷底的雪堆里,都死不见尸,只有戚瑶瑶挂在树枝上,没有死,被猎人解老爹父子背回解家坳医治,且失忆了。 来到中帐前,顾玉生让兵丁们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入帐中。只见中帐的案桌上文件摆得整整齐齐。镇南将坐在案桌前的小橙子上,看见顾玉生进来,眼睛一亮,可瞬间又变得灰暗了。她只字不说,低头看地。 顾玉生上前问道:“你……你为何这样?”他本想问你为何不逃,还在这里呢? 镇南将军站了起来,双手平平地伸了过来,说道:“顾侍郎,公事公办,给我上镣铐吧!” 顾玉生的心在流血。他大声地向外面喊道:“来人!” 外面进入了十几个兵丁,有人拿着枷锁。 顾玉生大声喊道:“卸下‘李沐文’的身上兵器。” 镇南将军自己摘下腰上的宝剑递了过来,一个兵丁上前接收了。 顾玉生又大声喊道:“给他上枷锁。” 几个兵丁走了过去,把枷锁套在萧归沐的身上。 顾玉生又大声喊道:“把他带下去……” 此时,萧归沐被兵丁拉出帐外,顾玉生看着她带着枷锁的背影,心在哭泣。而萧归沐的部下都在帐房外站着,看见主将被朝廷抓走都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顾玉生又喊道:“请荆南统制司的统领们都进帐来。” 统领们迅速进入帐内,依次站好。 顾玉生拿出一份诏命,问道:“那位是副统制使?” 一位身材中等的将军出列说道:“末将便是。” 顾玉生说道:“邱将军,朝廷传唤镇南将军进京受审,今后荆南统制司暂时由你代理,这是圣上的诏命,请收好。” 邱将军跪下,双手接过诏命,高呼:“谢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统领都一齐跪地同呼。 顾玉生不敢停留,押着萧归沐往京都走。 天空飘着大雪。 镇南将军坐在囚车里,身上沾满雪花。囚车两边走了两排拿着长矛的兵丁,仿佛生怕囚笼里的人破笼而出,贴得很近。 大街上挤满人群。百姓听说镇南将军被朝廷派来的人捉走,纷纷走出家门,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用泪水为镇南将军送行,人们心里只记得在江堤上带领将士们抗洪加固堤坝那个镇南将军的好。 在人群中,身穿便服的张洞太守和他刚过门的夫人顾玉茹站在前面。顾玉茹穿着婚礼时那套红色婚纱,在白皑皑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 镇南将军在囚车里早就见到了他俩,眼神里闪着光。 “她一切都预先安排好,包括咱们的婚礼。”顾玉茹低声地对身旁的夫君说道。张洞伸手搂住了她。 顾玉茹两眼死盯着囚车里的那个人,那个从小和自己一起在晒盐场长大的小妹。那个闺密,那个战友,那个上司,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囚车越离越远,直到消失在白白的世界里。一股悲哀的恋恋不舍的泪水,从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涌现出来。她“哇”的一声哭倒在夫君的怀里。 腊月,京都的大街小巷寒风凛冽。 在刑部大牢的审讯室里烟雾沉沉,两只火盆火焰熊熊──那可不是用来取暖的,而是用来烤红烙铁的。 烙铁在火盆里烤得通红。几个眼露凶光的人拿起冒着烟的烙铁伸向被审者的胸脯……霎时,整个牢房都散发着一股烤焦的肉焦味。 一个上午,镇南将军已昏死醒来几回。 一个老太监用手帕捂着鼻子走了进来,问道:“招供了吗?” 主审官摇着头说道:“她说,她压根不知道赵柔雅是谁!不过告诉公公,我们已经验明清楚,这个镇南将军是个女的!” 老太监惊异地张大了嘴,操着嘶哑尖细的噪音说道:“是女的呀?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洒家要马上回官,禀报太后……”他不烦地用手帕捂住鼻孔,走出大牢。 在慈宁宫。 当今皇太后正在观赏一株腊梅。早膳后赏花是皮太后年轻时养成的习惯。那时候,为了等待皇帝丈夫多一次临幸,她每天总是站在殿宇的花圃前假装看花,看了春花看夏花,看了秋叶看腊梅。虽然基本上是失望而归,但不知不觉她已经养成了早膳后赏花的习惯。 今年慈宁宫的腊梅开得早,快过年了,腊梅也开始射了。 皮太后伸出肥胖的手折了一枝梅,像年轻时一样放近鼻子前面了又面,却闻不到香味。可她的目光却在有意无意间飘向远方──一个冬天里白雪皑皑的地方。她曾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那里有三个男性让她日思梦想。她手里拿着梅枝,脑海里尽力地搜索着三个男性的身影:一个是他,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的北方汉子,自己把身上能给的东西都给了他。另外两个身影是刚刚长大的奶油少年。他俩是自已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相隔千山万水,真让人挂心。 “他俩都喜欢腊悔啊!”皮太后喃喃自语道。 老太监从外面匆匆回来,跪在太后面前,说道:“启禀太后,那个镇南将军原来是个丫头。” 皮太后把梅枝丢在地下,说道:“李公公,老身管他是鸭头还是鹅头,只想知道那个溅女人的下落。” 老太监说道:“可那个丫头说,她压根就不知赵柔雅是谁!” 皇太后问道:“那个镇南将军如今关在那里?”老太监答道:“还在刑部大牢里。” 皇太后说道:“传銮驾,老身要到刑部大牢去。” 老太监连忙说道:“大牢的气味真让人作呕,不是人去的地方,请太后别去……” 皇太后生气地说道:“李公公,你啰嗦什么呢?快传銮驾!” 老太监答道:“是。”传銮驾去了。 在刑部大牢里。 萧归沐两手被绑在两边的木桩上,口里塞着布,昏迷不醒。 她满脸是血,闭着双眼,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不堪。十个手指被夹烂了,胸口被烙铁烙黑了几个洞,正流着黑血。 狱卒向她头上泼水,她醒了过来。 皮太后上前假惺惺地关心道:“镇南将军,你受苦啦!老身只问你一句:赵柔雅是你母亲吗?是便点头,不是便摇头。” 此时,萧归沐嘴被塞上布团,根本不能说话。且她两手被绑着,两脚已经麻木,站不稳。头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老太监见了,说道:“太后,她点头啦!” 皇太后高兴地说道:“是吗?快拿开她嘴上的塞布,让她重新再说一遍。” 老太监上前拿开了塞布,喊道:“快说。” 萧归沐吐了一口血,闭上嘴喘气。 皇太后老奸巨滑,上前说道:“丫头,只要你说出你母亲赵柔雅如今在哪里,老身便饶你性命。” 老太监帮声道:“快说。太后老人家金口玉语,你说出来会真的放了你的。” 此时,萧归沐喉咙已发不出声音,只有两眼在流泪。 皇太后毕竟忍耐性有限。她大声地骂道:“死丫头,你不说是吗?狱吏们,给老身狠狠地打!” 几个膀大腰粗的狱吏冲上前去,揪住萧归沐的头发,一阵拳打脚踢。萧归沐的头、眼、嘴和胸前的伤口都流出血……她再次昏迷过去。 皇太后骂道:“奸诈的丫头,装死!再给老身打……” 一位狱吏拿着一封书信从外走了进来跪下:“启禀太后,大牢门口有一位中年女人送来一封书信,要求太后亲启。” 皇太后说道:“快把书信呈上来。” 老太监上前接过书信,呈了上来,皇太后一看,上面写着: 皮太后腊日: 良民赵柔雅 谨稽首拜书日: 放了良民女儿萧归沐吧, 你我都是千年狐狸, 别赶尽杀绝!否则我把您在北真时的一切丑行公布于天下。 民赵柔雅稽首再拜谨言。 皇太后看毕,哈哈哈地大笑道:“赵柔雅,你确实没死!”她突然对狱吏们宫女侍卫等喊道:“快快快!快点出去,把那个送信的女人抓住……” 她老人家飞也似的跑到大牢门前,可向四周一看,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皇太后发疯似的大声喊道:“赵柔雅,老身知道你就躲藏在附近,老身刚才已经看见你了,快点给老身出来。”她样子很吓人,但其实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众人到四周搜了又搜,回来禀报,都说“没有。” 皇太后突然哈哈大笑道:“赵柔雅,你听好!你在书信中说得不错,咱俩确实是两只老狐狸,不然也不会活着回来南汉了。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只不过是一只千年狐狸,老身却是一只成精的万年狐狸精,你永远逃不脱老身的手掌心!哈哈哈……”她的笑声很似狂狗的吠声,在场的老太监、官女、侍卫和狱吏们等听了,都颤颤巍巍。 这天早上,京都的上空被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着。到了中午,阳光还是难以穿透这层厚重的阴云。下午的时候下着蒙蒙小雨。 街面上很冷。走在街面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大多是为生活奔波的市民。他们面带愁容,步履匆匆。 顾玉生牵着马往家里走。 今天一大早,顾玉生便到玉津国等候。他希望赵原王子的身影出现。可是等了一个上午都看不见赵原王子到玉津国来。到了傍院,还是不见赵原王子的身影。 今天是赵原王子练武的例日。可是自从顾玉生那天晚上去魏王府之后,赵原王子就没来过玉津园了。顾玉生除了在早朝上看到赵原王子的身影之外。两人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顾玉生很想求赵原王子设法救萧归沐一命,但赵原王子总是避而不见。 夜色深沉,顾玉生牵过马走过清河坊。顾玉生发现清河坊全部的店门都紧闭。他走过七宝社门前,发现门前的石板台阶上,孤独地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正在低声哭泣。 顾玉生连忙把马拴在街旁的拴马石上,向哭泣声走去。他借着门前灯笼微弱的灯光一看,是林小恋。她衣衫凌乱,发丝散乱地披在肩上,那双大眼睛灰暗而迷惘,眼神中充满着畏惧和绝望。 顾玉生问道:“小恋妹妹,发生了什么事啦?” 林小恋抬起头,瞪着眼睛看了顾玉生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说道:“玉生哥,我要死啦!” 顾玉生大吃一惊,问道:“小恋妹妹,别顾着哭!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 林小恋哭着说道:“玉生哥,小恋的命真苦啊!上个月我的大儿子得了暴病死了;三天前我的小儿子又吃错食物中毒死了。没有了两个儿子,王武良的大老婆把我赶出家门啦!”说完,继续哭泣。 顾玉生直指要害,问道:“小恋妹妹,你能离开你的那个床上男人了吗?” 林小恋突然止住了哭声:“玉生哥,小恋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小妾了,已经离开他了。” 顾玉生问道:“小恋妹妹,那你现在是想去死还是想继续活在人间呢?” 林小恋百感交集:“小恋在人间已了无牵挂,小恋想去死。”林小恋神情恍惚。 顾玉生怒喝道:“错了!林小恋你错了!你在人间的事情尚未办完!奸杀你姐姐林大恋的凶手现在还逍遥法外!你以前曾对我说过要为死去的姐姐讨回公道。可是凶手尚未抓到,你却要去死了!请问,你到了阴间之后如何去见你大恋姐姐呢?” 林小恋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顾玉生转身,走到街边的拴马石旁,解下自己的马牵着就走。他刚走两步,又停止了脚步,然后走到林小恋面前,柔声道:“小恋妹妹你想去死,玉生哥哥不拦你。请你到了阴间之后见到林阿姨和大恋姐姐时,请代我向她们问好,并转告大恋姐姐,我顾玉生迟早会为她讨回公道的。”说完,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林小恋猛然喊道:“玉生哥,你收留我吗?” 顾玉生转头笑道:“桂花园有几间干净的空房暂时没人住。” 林小恋从台阶上爬了起来,擦了擦眼泪,喊道:“玉生哥,我去暂时借住。” 第三十七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七章 真一庵,隐匿于京都南郊的鸿光山。 真一庵依火山岩洞而建。其左边半里多地处有一碧潭,潭水幽幽。潭之上方,白练悬空,水声轰轰隆隆。 从碧潭里溢出的水顺着一条小溪从庵前经过,然后流向东边的田野。 小溪上静卧着一座古朴雅致的小桥。小桥的一头与马路相连,另一头通向真一庵的庵门。它仿佛是时间与空间的温柔过渡,,连接着尘世的喧嚣与庵内的清宁。小桥下水声潺潺,仿佛是时间在低语,静静地诉说着千年古庵的故事。 日落西山。 真一庵的主持摒尘──俗名李静娴,曾是赵柔雅幼时的贴身侍女之一,京都沦陷后削发为尼──回到自己的禅房,脱下灰色的海清,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摘下墙上的长剑系在腰上,然后悄悄地来到真一庵西北角的一间小禅房内,对正在打坐的赵柔雅说道:“公主,贫尼去也。”说着,转身出门。 赵柔雅抬起头说道:“请等等。” 摒尘停止脚步,问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赵柔雅站了起来,说道:“静娴,你到皇宫之后千万要防着那个老太婆,她心很毒!” 摒尘说道:“以前我曾到皇宫去过几次,她确实是个心毒手辣的老女人,贫尼一直小心从事!” 赵柔雅流着眼泪说道:“静娴,听说归沐那丫头在天牢里被他们折磨得已不像个人形儿了!你告诉那个老太婆,只要她能放过萧归沐,她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摒尘说道:“好!那贫尼去也。” 赵柔雅擦着眼泪说道:“辛苦静娴了!” 慈宁宫。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慈宁宫的屋檐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身着夜行黑衣的摒尘,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落在宫墙之上。她虽然人到中年,可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只有十几岁,矫健有力。她每一次跳跃都精准无误,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年轻时她呆在皇宫整整五年,皇宫她熟。 摒尘踏在慈宁宫的屋檐上,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赵柔雅的提醒让她今晚格外小心。她的心中想着:“自己若被抓到是小事,最怕是误了赵柔雅公主托办的事──萧归沐在天牢里已是命在旦夕!” 一队护卫手持火把从慈宁宫门前走过,脚步声整齐有序。摒尘向他们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脚步声渐渐远去。 摒尘身形骤然飞起,如同一只黑蝙蝠落在皮太后床前。剑封着皮太后之喉。 皮太后先是面无人色。她看清是摒尘之后,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摒尘说道:“来杀了您这位心毒手辣的老巫婆!” 皮太后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在床上坐了起来,说道:“李静娴啊李静娴,你每次来都说要杀掉了哀家,可是次次来都是说说而已!” 摒尘说道:“今晚不同,说不定真要杀掉您!” 皮太后说道:“告诉哀家吧,你今晚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摒尘说道:“放了萧归沐!” 皮太后激动地说道:“这个不成……”摒尘的剑尖已指向她的咽喉。 摒尘问道:“太后,开出条件吧?” 皮太后说道:“静娴,你回去问问赵柔雅。她愿意不愿意替她女儿去死呢?” 摒尘问道:“没有商量余地?” 皮太后说道:“就算哀家死在你的手里也是这个条件!不是为哀家,而是为了南汉皇家的颜面!” 摒尘把剑挂在皮太后肩头上问道:“如果柔雅公主自杀了,您却没有兑现诺言怎办呢?” 皮太后说道:“你静娴随时来取哀家首级!” 摒尘收回宝剑,说道:“希望您说到做到!”说完,双脚一蹬,早就隐没在夜色里。 皮太后看着从窗口飞出的身影,心里骂道:“静娴,你太嚣张跋扈啦!赵柔雅死后我再想方法收拾你!” 这一日又是旬假。 早饭后,顾玉生既不向哥哥打招呼,也不同嫂子戚琼琼说一下,一个人悄悄地牵出自己的马,出了门。 他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面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这段时间魏王府的门自己进不了,杨文华又到荆南巡查去了,今天我到哪里消磨这一天呢!南效的万树林好久不去了,不若自己便到万树林看看山花,散散心也好!”想毕,便拍马向南城门而去。 南城门外的万树林是风光优美的原始森林,古时是骑马踏青的热门地点。不信?可有“正阳门外跑马儿”的民谣作证呢。 顾玉生出了南城门。他在城墙脚下的一个小摊前下了马。小摊是卖熟食的。 顾玉生奔着马走了过去,喊道:“伙计,打包!两个烧饼、三个烧鹅头。一壶老酒!” “好勒!” 片刻,一位紫衣姑娘提着“包”走了出来,默默地把“包”装在顾玉坐马背上褡莲袋里。 顾玉生掏出碎银,问道:“多少银子呢?” 紫衣姑娘说:“不要银子,只要告知镇南将军被斩准确日子。” 顾玉生转头一看,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紫衣姑娘是紫玫瑰。 萧归沐在刑部大牢里被各种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这段时间里,北真的军队又开始对荆南地区烧杀掠抢。 天昏地暗。 这一天早上,那位著名的“三好”将军猛安单兴镰错了头,竟然亲自带着一百多号人马向着淤泥湖附近的村庄缓缓而来。 他骑在马上,对部下们说道:“听向人纨宰辅说,南汉的镇南将军已经被他们昏庸的皇帝砍了头,这回咱们可以放开手脚地大胆地去抢了。兄弟们,要多抢一些粮食和女人,本将军已经有好多天不开荦啦!” 此时,在官道旁的竹林里,巴蜀郡主赵绰韵、张太守的夫人顾玉茹、马枪教头李沐文及妻子江红、淤泥湖水寨的二爷关怡、三爷全念念、四爷木兰和五爷桂花等,带着四百多位姑娘埋伏在其中。 他们出其不意地给北真人迎头一击。 这次只有猛安单兴镰将军一个人有幸运,自己逃脱了,其余的一百多人都成了淤泥湖水寨姑娘们练剑的靶子──都死的不能再死。 在回寨的路上,姑娘们都说“靶子”不够!也是的,一百多个“靶子”,四百多个剑客,当然不够啦!况且二爷关怡和三爷全念念的“双剑合壁”便占去了七个“靶子。” 关怡骂全念念道:“你这个画男人像的,每次都跟在我屁股后面,我杀那个,你也跟着刺那个,真不要脸!” 全念念笑着说道:“骂吧,随你怎骂我三爷都不生气!也真是的,咱俩一起练习”双剑合璧“,不跟你一起怎能发挥出克敌制胜的威力呢?” 关怡继续骂道:“放屁!区区的一百多号人马咱们用得上克敌制胜吗?老娘到那都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粘乎着,别的男人都不敢靠近老娘啦!从今以后,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再也不用‘双剑合壁’啦!” 在关怡的面前,全念念的脾气一向都好,笑道:“随便你!那今天的功劳咱俩怎么分呢?” 关怡骂道:“真累赘!四个是你刺死的,三个是我抹断其脖子的,可以了吧?” 全念念高兴地伸出玉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那三爷我便是这次战役的头功者啦!” 关怡白了她一眼:“德性。” 庆功宴结束了。 水寨的夜重归静谧。 月明星稀。 赵绰韵蹑手蹑脚地来到顾玉茹的床前。月光,透过窗口,洒在顾玉茹俊美的脸上。 赵绰韵站在床前,久久地瞪着床上那张俊美的恬静的脸,仿佛在悬赏一幅艺术品。 这妮子跟她娘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睡相很安详,很香甜。那个时候,自己同她娘亲一起练剑,同睡一室。自己每夜都是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可她娘亲可好,一沾到床上便酣然入梦,真让自己嫉妒万分。 赵绰韵突然发现,这妮子耳朵下长颗智力痣,她娘亲没有,她的父亲有。她父亲那颗智力痣,自己年轻时曾经摸过,也曾经吻过。 赵绰韵在床前坐了下来,伸出玉指,想摸摸那颗智力痣一下,可顾玉茹翻身面向床里,那颗智力痣被压在下面。赵绰韵缓缓地缩回了手。 她浮想联翩。 假如那个时候自己能同这妮子的父亲在一起,那躺在床上的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啦!还有,那个嫁入戚家盐店的司马剑南的名字应该是顾剑南;那个在大理国当公主的段诏月也应该叫顾诏月……真是造化弄人! 赵绰韵轻轻地替顾玉茹盖好被子,泪流满面地走出房间。 她来到水寨的瞭望台前,抬头向上看了看。这瞭望台是水寨的眼睛,高有三丈,台上有床,值班的姑娘可以在上面轮流休息。 赵绰韵心想:“既然来了,何不上去看着呢?”于是,两手抓着扶手,一级一级地踏着梯阶往上爬。快到顶端时,一只手从上面伸了下来,把她拉了上去。 这只手是关怡的手。 在赵绰韵面前,关怡素来说话不正经。可此时却一本正经地低声问道:“老姐,出啥事啦?” 赵绰韵见关怡说话不是往日的口吻,于是笑道:“查岗。” 关怡连忙打醒床上的两位姑娘,骂道:“大爷来查岗了,你们还睡!” 赵绰韵掩口而笑。 关怡继续骂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赶快下湖去,拔上两条又大又光滑的莲藕来孝敬她老人家!” 赵绰韵问道:“我天天吃莲藕,还要莲藕干嘛呀?” 关怡一本正经地说道:“让您抱着睡。” 赵绰韵一巴掌打在关怡的屁股上,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这个关懒子,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 关怡夸张地大喊:“哎哟,疼疼疼……”赵绰韵知道,这个关懒子曾救过自己的命。 在那一年夏天,赵绰韵离开了大理国回南汉,由于刚生完女儿段诏月,身子非常虚弱,且又在路上淋了雨,结果病了。 十几年了,往事如烟,可在赵绰韵的脑海里,那段记忆不但抹不去,近来越来越清晰了…… 雨后的彩虹挂在天上她东倒西歪地走在岖崎的山路上。口渴的厉害,全身像被人用火烤着;头痛欲裂,胸口就炸开了。这时,她脑海里突然有了“死亡”两个字,但心里却说道“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使命!还有年少的无依无靠的侄儿在家等着自己呢!” 天黑了。 她跌倒又爬起来。 她看见不远处有光亮。 她一步一步地向光亮处爬了过去。 她重重地倒在一户人家门口。 她在地府里整整地走了三天三夜。 她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 大眼睛高兴地说道:“爷爷,神仙姐姐醒啦!” 爷爷说道:“醒了就好!你快去把那碗药汤端来给她喂下。” 大眼睛说道:“爷爷,我不想动!您去端来吧?” 爷爷骂道:“左邻右舍的男孩子们都叫你为关懒子!丫头,不是爷爷说你,再不勤快一点恐怕没有一个男孩子看上你了。” 大眼睛生气地说道:“看不上拉倒!我又不稀罕这些山娃子。” 爷爷笑嘻嘻地问道:“那你稀罕那处的娃子呀?” 大眼睛说道:“京都里的。” 这大眼睛姑娘叫关怡。 爷爷高兴地说道:“有志气!未来的京都大户人家的太太呀,请挪一挪你那富贵的屁股下,你山里的爷爷要给神仙姐姐喂药啦!” 关怡说道:“爷爷,我也不想挪屁股。” 关爷爷说道:“你不挪一挪,爷爷怎能给神仙姐姐喂药?你看,她如此美丽,说不定她就是京都里的人,爷爷要把她早点医好,请她早点带你进京。” 关怡“嗤”的一声笑了。她接过爷爷的药碗,说道:“逗你玩的呀,爷爷!喂药的事情还是让您的孙女来干麻利一点。” 老人家站在身后,看着孙女一勺一勺地把药汤麻利地送入病人的口中,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关懒子并不懒,是那些山娃子瞎了眼!” 一个月之后,赵绰韵身体完全康复。 她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祖孙俩。 关怡这次真的要跟着神仙姐姐走了。 出门时,爷爷对赵绰韵说道:“群主,求您一件事。” 赵绰韵问道:“何事?” 关老爷爷说道:“在京都里为这个懒丫头找个婆家,最好是习武的。” 赵绰韵点头答应。 …… 回想往事,赵绰韵觉得自己是个无赖。 “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的诺言一直未兑现,这不是无赖是什么呢?”赵绰韵在心里暗暗骂自己道。此时,她甚至不敢正视关怡的眼神。 她真的舍不得关怡离开淤泥湖水寨。关怡是水寨里武功最好的姑娘。在这十几年里,关怡和全念念是自己的左右臂,一个管军事,一个管生活。全念念是个管家婆,全寨四百余人的吃喝拉撤全靠她。打仗,训练,若果没有关怡,自己肯定是心有余力不足。 赵绰韵拿起望远筒,瞭望着远方。她凝视着北方朦朦胧胧的长江。 她放下望远筒,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问道:“关懒子,你说真话,你是不是很恨老姐呀?” 关怡惊讶地问道:“我为何要恨老姐呀?” 赵绰韵说道:“因为老姐不守信用。不兑现诺言!” 关怡说道:“说到这层,关怡应该恨您……” 赵绰韵自责道:“是老姐忘恩负义,让你成了老姑娘!” 关怡说道:“说到这层,您的确是!” 赵绰韵一把搂住关怡道:“关懒子,老姐再也不能自私了!你去吧,明天就去京都,夏皇子妃会帮你找到一个好婆家的。” 关怡却用戏弄的口吻说道:“老姐,真的吗?” 赵绰韵喜欢关怡用这种口吻与自己说话,这样心里很放松,说道:“假的!我没有答应你爷爷,当时我只是点点头。” 关怡说道:“那太谢谢您的点点头啦!它让我在你的鞍前马后跑了十几年……”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赵绰韵的怀里。 赵绰韵摸娑关怡那光滑的脖子说道:“如此光滑的脖子会有男人摸的!” 关怡梦呓般地说道:“老姐,关懒子愿意留在游泥湖水寨,等待朝廷的北伐军到来……” 落霞之后,戚琼琼才从京郊真一庵回到桂花园的家中。 今天一大早,她便给郊外的伏波寺和真一庵分别送香油钱去了。在前段时间,为了安全起见,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已经把赵柔雅和萧天剑夫妇转移到城郊隐藏起来──萧天剑暂时当了伏波寺的光头和尚,赵柔雅也暂时剃发隐藏在真一庵的尼姑群之中。 顾玉人向夫人问道:“见到柔雅婶难和天剑叔叔了啦?” 戚琼琼微笑地说道:“都见到了,他俩都很好。” 顾玉人低声说道:“这段时间皇太后逼得很紧,刑部所有的捕快都派出去了,兵丁们也到处抓人,你下次出门时要千万小心,留心有人跟踪!” 威琼琼点头说道:“请夫君放心,我会小心的。” 顾玉人又低声说道:“见到柔雅婶子和天剑叔时要告诉他们千万别露面。” 戚琼琼说道:“柔雅婶子和天剑叔叔都是精明人,我想不用咱们多说他们也会懂的。不过,柔雅婶子的胆子有点大,上次竟然自己送信到刑部大门口!” 顾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幸亏她早离开……” 戚琼琼问道:“听说这几天归沐妹子在大牢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是吗?” 顾玉人难过地点点头。 他转身向正在愁眉苦脸的弟弟问道:“二弟,你今天去拜见赵原皇子了吗?” 顾玉生点点头。 顾玉人又问道:“赵原皇子答应搭救归沐妹子啦?” 顾玉生摇着头。半晌,他说道:“赵原皇子说,归沐妹子死不了……” 顾玉人问道:“什么意思呀?” 顾玉生说道:“皇太后要的是柔雅婶婶的命,不是她的命。” 戚琼琼流着眼泪说道:“柔雅婶婶命真苦!本以为是死里逃生,如今却是九死一生。” 顾玉人说道:“只因为被抓去北真同皇太后一起当奴隶!” 戚琼琼说道:“皇太后真毒啊!”她连忙用手指盖住自己的嘴。 顾玉生说道:“黑乌鸡生来就黑,不管咋样洗,都是黑色的。” 顾玉人说道:“二弟说的对,真相是篡改不了。” 戚琼琼说道:“柔雅婶子今天也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顾玉人问道:“什么话呀?” 戚琼琼说道:“婶子说,坏人变老更坏。” 顾玉人、顾玉生和戚琼琼不知道,此时赵柔雅已经做好替女儿去死的决定。 四月的黄昏,残阳被夜色所代替,看起来确实凄凉。 萧归沐被关在刑部的死牢里,根本不知道何时是白天,何时是黑夜。 她依稀记得,自己被几个手持大刀的役吏押进公堂,跪在地下。她抬头看见王侍郎──覃丞相的小舅子坐在正堂案桌的中间,用力地摔着惊堂木,喝问道:“萧归沐,你为何女扮男装参加武举呢?你这是在欺君!你可知罪?” 萧归沐知道自己女扮男装是铁板钉钉的事赖不掉,因此闭口无言。 王侍郎大怒,大声喝道:“你不说话就完啦?没门!不招供?役吏们,大刑侍候!” 萧归沐被绑在木桩上,被几个膀大腰粗的大汉拳打脚踢之外,还被冒着青烟的烙铁烙在胸口上、大腿上……她一次次昏死过去又被人用冷水一次次泼醒。 王侍郎咆哮地问道:“萧归沭,你不知道南汉国已经和北真国已达成亲善共荣的协议了吗?为何还要杀死他的一百多个将士呢?” 听到这样的问词,萧归沐睁开了眼,反问道:“北真那帮畜生越过边境,对南汉的百姓烧杀掳掠,不该杀吗?” 王侍郎身形暴起,大骂道:“你这是在破坏和平,引发战争!你太可恶了,役吏们,给我狠狠地打……” 不久,当今皇太后亲自主审。 开始时皇太后还是慈悲的。她老人家既没有摔惊堂木,也没有追问萧归沐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武举,更是一字不提北真将士被杀之事。 她只是一个劲地道向:“你母亲赵柔雅如今身在何处?” 萧归沐当然不能说。 皮太后霎时变成了老疯子,歇斯底里地喊道:“给老身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真是坏人变老更坏。 如今萧归沐在死牢里呆半年多了。 萧归沐早就想明白:朝堂那些卖国贼、奸细不把自己判为死罪是不会罢休的。死,她不怕死。只是曾经向母亲许下的诺言无法兑现了。母亲一生的心愿是拯救那些在北真当奴隶的苦难姐妹,让她们回家。归沐曾答应帮助母亲。 萧归沐跪在死牢的地上,面向阳州,说道:“阿妈,女儿将被砍头,答应您的事无法完成,真对不起!” 然后她又转身向着北方,说道:“在淤泥湖当教头的白衣公子李沐文,谢谢你为了我无远千里到了荆南,但咱们有缘无分,今后你同江红姐好好生活吧!” 最后,她向着桂花园的方向,说道:“玉人大哥,琼琼姐,谢谢你们多年来对我萧归沐的照顾。还有那个臭不要脸的,今后你要学你大哥一样少得罪人,好好做官,即使无所作为,至少能在朝堂中多占一个官位,别让官位全部落入那些卖国贼手中,这样百姓的灾难便少一点。另外,你今后要对瑶瑶姐再好一点,你们成亲这么久了,该有自己的孩子啦!” 此时,萧归沐还不知道,戚瑶瑶从荆南兵营出来之后,至今还未回到桂花园的家里。 此时,戚瑶瑶正在解家坳。 她每天躺在床上,固定了的右腿被抬高,难熬极了。好在她年轻,体质又好,骨头愈合得非常快。 昨天,解老妈详细检查之后说道:“丫头,再过两天你便可以下床啦! 戚瑶瑶高兴地说道:“谢谢老妈!” 戚瑶瑶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解老爹和解老妈只能叫她为“丫头”,解岸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才合适,暂时叫她为“哎”。 两天后,戚瑶瑶下床了,试着走路,感觉很好。 不久,他便帮着解老妈做饭洗衣晒草药了。 光阴似箭,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时。 早上,解老爹和解岸各人都背着一个背篓正准备上山采草药。 戚瑶瑶正在打扫庭院,连忙放下帚把,到火房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午饭和水壶放进解岸的背篓里,然后笑着对解岸说道:“解岸哥,老爹年纪大了,下山时让他少背一点。 解岸红着脸说道:“我会的。哎,你和阿妈在家也不要太累,你的伤还未全愈……” 解老妈是个有心思的人,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俩,心里暗暗高兴。 经过半年多的朝夕相处,解老妈觉得戚瑶瑶人美又能干,且心地善良,真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中午的时候,在家的两个女人闲了。 解老妈对戚瑶瑶说道:“丫头,你未来这个家时,我那儿子解岸像个哑人,话特别少,自从你来了之后,他简直是变成另一个人,干活勤快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话也多了。” 戚瑶瑶早就觉得猎人大哥最近确实是变了好多,同自己说话时脸面总是涨得通红。她知道他已经爱上自己了。这是她凭女人的直觉知道的。她便低着头说道:“解大哥本来就是个好男人嘛。” 解老妈抓住时机说道:“丫头,你嫁给解岸吧?” 戚瑶瑶连忙说道:“可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怎嫁呀?” 不久,在解老妈的多次“谈心”下,失去记忆的戚瑶瑶答应嫁给解岸。 这一天,解家张灯结彩,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都来恭喜喝酒。 鞭炮声在山坳里噼里啪啦地响…… 盖着红头巾的戚瑶瑶听着这噼里啪啦的响声,突然脑袋痛得嗡嗡响…… 她觉得大脑被雷电击穿似的,全身震颤巍巍。剧痛已经从头部传递全身各处。她大汗淋漓。 她突然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男人声音在呼唤:“戚瑶瑶,我的夫人,你在那里呀?” 一张“订婚合约”的图片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 “原来我叫戚瑶瑶,我的夫君叫顾玉生。”她完全恢复了记忆。 她掀开了红头巾,跑到庭院,向着天空喊道:“夫君,我在解家坳呀!” 她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第三十七章 真一庵,隐匿于京都南郊的鸿光山。 真一庵依火山岩洞而建。其左边半里多地处有一碧潭,潭水幽幽。潭之上方,白练悬空,水声轰轰隆隆。 从碧潭里溢出的水顺着一条小溪从庵前经过,然后流向东边的田野。 小溪上静卧着一座古朴雅致的小桥。小桥的一头与马路相连,另一头通向真一庵的庵门。它仿佛是时间与空间的温柔过渡,,连接着尘世的喧嚣与庵内的清宁。小桥下水声潺潺,仿佛是时间在低语,静静地诉说着千年古庵的故事。 日落西山。 真一庵的主持摒尘──俗名李静娴,曾是赵柔雅幼时的贴身侍女之一,京都沦陷后削发为尼──回到自己的禅房,脱下灰色的海清,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摘下墙上的长剑系在腰上,然后悄悄地来到真一庵西北角的一间小禅房内,对正在打坐的赵柔雅说道:“公主,贫尼去也。”说着,转身出门。 赵柔雅抬起头说道:“请等等。” 摒尘停止脚步,问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赵柔雅站了起来,说道:“静娴,你到皇宫之后千万要防着那个老太婆,她心很毒!” 摒尘说道:“以前我曾到皇宫去过几次,她确实是个心毒手辣的老女人,贫尼一直小心从事!” 赵柔雅流着眼泪说道:“静娴,听说归沐那丫头在天牢里被他们折磨得已不像个人形儿了!你告诉那个老太婆,只要她能放过萧归沐,她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摒尘说道:“好!那贫尼去也。” 赵柔雅擦着眼泪说道:“辛苦静娴了!” 慈宁宫。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慈宁宫的屋檐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身着夜行黑衣的摒尘,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落在宫墙之上。她虽然人到中年,可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只有十几岁,矫健有力。她每一次跳跃都精准无误,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年轻时她呆在皇宫整整五年,皇宫她熟。 摒尘踏在慈宁宫的屋檐上,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赵柔雅的提醒让她今晚格外小心。她的心中想着:“自己若被抓到是小事,最怕是误了赵柔雅公主托办的事──萧归沐在天牢里已是命在旦夕!” 一队护卫手持火把从慈宁宫门前走过,脚步声整齐有序。摒尘向他们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脚步声渐渐远去。 摒尘身形骤然飞起,如同一只黑蝙蝠落在皮太后床前。剑封着皮太后之喉。 皮太后先是面无人色。她看清是摒尘之后,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摒尘说道:“来杀了您这位心毒手辣的老巫婆!” 皮太后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在床上坐了起来,说道:“李静娴啊李静娴,你每次来都说要杀掉了哀家,可是次次来都是说说而已!” 摒尘说道:“今晚不同,说不定真要杀掉您!” 皮太后说道:“告诉哀家吧,你今晚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摒尘说道:“放了萧归沐!” 皮太后激动地说道:“这个不成……”摒尘的剑尖已指向她的咽喉。 摒尘问道:“太后,开出条件吧?” 皮太后说道:“静娴,你回去问问赵柔雅。她愿意不愿意替她女儿去死呢?” 摒尘问道:“没有商量余地?” 皮太后说道:“就算哀家死在你的手里也是这个条件!不是为哀家,而是为了南汉皇家的颜面!” 摒尘把剑挂在皮太后肩头上问道:“如果柔雅公主自杀了,您却没有兑现诺言怎办呢?” 皮太后说道:“你静娴随时来取哀家首级!” 摒尘收回宝剑,说道:“希望您说到做到!”说完,双脚一蹬,早就隐没在夜色里。 皮太后看着从窗口飞出的身影,心里骂道:“静娴,你太嚣张跋扈啦!赵柔雅死后我再想方法收拾你!” 这一日又是旬假。 早饭后,顾玉生既不向哥哥打招呼,也不同嫂子戚琼琼说一下,一个人悄悄地牵出自己的马,出了门。 他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面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这段时间魏王府的门自己进不了,杨文华又到荆南巡查去了,今天我到哪里消磨这一天呢!南效的万树林好久不去了,不若自己便到万树林看看山花,散散心也好!”想毕,便拍马向南城门而去。 南城门外的万树林是风光优美的原始森林,古时是骑马踏青的热门地点。不信?可有“正阳门外跑马儿”的民谣作证呢。 顾玉生出了南城门。他在城墙脚下的一个小摊前下了马。小摊是卖熟食的。 顾玉生奔着马走了过去,喊道:“伙计,打包!两个烧饼、三个烧鹅头。一壶老酒!” “好勒!” 片刻,一位紫衣姑娘提着“包”走了出来,默默地把“包”装在顾玉坐马背上褡莲袋里。 顾玉生掏出碎银,问道:“多少银子呢?” 紫衣姑娘说:“不要银子,只要告知镇南将军被斩准确日子。” 顾玉生转头一看,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紫衣姑娘是紫玫瑰。 萧归沐在刑部大牢里被各种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这段时间里,北真的军队又开始对荆南地区烧杀掠抢。 天昏地暗。 这一天早上,那位著名的“三好”将军猛安单兴镰错了头,竟然亲自带着一百多号人马向着淤泥湖附近的村庄缓缓而来。 他骑在马上,对部下们说道:“听向人纨宰辅说,南汉的镇南将军已经被他们昏庸的皇帝砍了头,这回咱们可以放开手脚地大胆地去抢了。兄弟们,要多抢一些粮食和女人,本将军已经有好多天不开荦啦!” 此时,在官道旁的竹林里,巴蜀郡主赵绰韵、张太守的夫人顾玉茹、马枪教头李沐文及妻子江红、淤泥湖水寨的二爷关怡、三爷全念念、四爷木兰和五爷桂花等,带着四百多位姑娘埋伏在其中。 他们出其不意地给北真人迎头一击。 这次只有猛安单兴镰将军一个人有幸运,自己逃脱了,其余的一百多人都成了淤泥湖水寨姑娘们练剑的靶子──都死的不能再死。 在回寨的路上,姑娘们都说“靶子”不够!也是的,一百多个“靶子”,四百多个剑客,当然不够啦!况且二爷关怡和三爷全念念的“双剑合壁”便占去了七个“靶子。” 关怡骂全念念道:“你这个画男人像的,每次都跟在我屁股后面,我杀那个,你也跟着刺那个,真不要脸!” 全念念笑着说道:“骂吧,随你怎骂我三爷都不生气!也真是的,咱俩一起练习”双剑合璧“,不跟你一起怎能发挥出克敌制胜的威力呢?” 关怡继续骂道:“放屁!区区的一百多号人马咱们用得上克敌制胜吗?老娘到那都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粘乎着,别的男人都不敢靠近老娘啦!从今以后,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再也不用‘双剑合壁’啦!” 在关怡的面前,全念念的脾气一向都好,笑道:“随便你!那今天的功劳咱俩怎么分呢?” 关怡骂道:“真累赘!四个是你刺死的,三个是我抹断其脖子的,可以了吧?” 全念念高兴地伸出玉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那三爷我便是这次战役的头功者啦!” 关怡白了她一眼:“德性。” 庆功宴结束了。 水寨的夜重归静谧。 月明星稀。 赵绰韵蹑手蹑脚地来到顾玉茹的床前。月光,透过窗口,洒在顾玉茹俊美的脸上。 赵绰韵站在床前,久久地瞪着床上那张俊美的恬静的脸,仿佛在悬赏一幅艺术品。 这妮子跟她娘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睡相很安详,很香甜。那个时候,自己同她娘亲一起练剑,同睡一室。自己每夜都是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可她娘亲可好,一沾到床上便酣然入梦,真让自己嫉妒万分。 赵绰韵突然发现,这妮子耳朵下长颗智力痣,她娘亲没有,她的父亲有。她父亲那颗智力痣,自己年轻时曾经摸过,也曾经吻过。 赵绰韵在床前坐了下来,伸出玉指,想摸摸那颗智力痣一下,可顾玉茹翻身面向床里,那颗智力痣被压在下面。赵绰韵缓缓地缩回了手。 她浮想联翩。 假如那个时候自己能同这妮子的父亲在一起,那躺在床上的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啦!还有,那个嫁入戚家盐店的司马剑南的名字应该是顾剑南;那个在大理国当公主的段诏月也应该叫顾诏月……真是造化弄人! 赵绰韵轻轻地替顾玉茹盖好被子,泪流满面地走出房间。 她来到水寨的瞭望台前,抬头向上看了看。这瞭望台是水寨的眼睛,高有三丈,台上有床,值班的姑娘可以在上面轮流休息。 赵绰韵心想:“既然来了,何不上去看着呢?”于是,两手抓着扶手,一级一级地踏着梯阶往上爬。快到顶端时,一只手从上面伸了下来,把她拉了上去。 这只手是关怡的手。 在赵绰韵面前,关怡素来说话不正经。可此时却一本正经地低声问道:“老姐,出啥事啦?” 赵绰韵见关怡说话不是往日的口吻,于是笑道:“查岗。” 关怡连忙打醒床上的两位姑娘,骂道:“大爷来查岗了,你们还睡!” 赵绰韵掩口而笑。 关怡继续骂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赶快下湖去,拔上两条又大又光滑的莲藕来孝敬她老人家!” 赵绰韵问道:“我天天吃莲藕,还要莲藕干嘛呀?” 关怡一本正经地说道:“让您抱着睡。” 赵绰韵一巴掌打在关怡的屁股上,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这个关懒子,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 关怡夸张地大喊:“哎哟,疼疼疼……”赵绰韵知道,这个关懒子曾救过自己的命。 在那一年夏天,赵绰韵离开了大理国回南汉,由于刚生完女儿段诏月,身子非常虚弱,且又在路上淋了雨,结果病了。 十几年了,往事如烟,可在赵绰韵的脑海里,那段记忆不但抹不去,近来越来越清晰了…… 雨后的彩虹挂在天上她东倒西歪地走在岖崎的山路上。口渴的厉害,全身像被人用火烤着;头痛欲裂,胸口就炸开了。这时,她脑海里突然有了“死亡”两个字,但心里却说道“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使命!还有年少的无依无靠的侄儿在家等着自己呢!” 天黑了。 她跌倒又爬起来。 她看见不远处有光亮。 她一步一步地向光亮处爬了过去。 她重重地倒在一户人家门口。 她在地府里整整地走了三天三夜。 她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 大眼睛高兴地说道:“爷爷,神仙姐姐醒啦!” 爷爷说道:“醒了就好!你快去把那碗药汤端来给她喂下。” 大眼睛说道:“爷爷,我不想动!您去端来吧?” 爷爷骂道:“左邻右舍的男孩子们都叫你为关懒子!丫头,不是爷爷说你,再不勤快一点恐怕没有一个男孩子看上你了。” 大眼睛生气地说道:“看不上拉倒!我又不稀罕这些山娃子。” 爷爷笑嘻嘻地问道:“那你稀罕那处的娃子呀?” 大眼睛说道:“京都里的。” 这大眼睛姑娘叫关怡。 爷爷高兴地说道:“有志气!未来的京都大户人家的太太呀,请挪一挪你那富贵的屁股下,你山里的爷爷要给神仙姐姐喂药啦!” 关怡说道:“爷爷,我也不想挪屁股。” 关爷爷说道:“你不挪一挪,爷爷怎能给神仙姐姐喂药?你看,她如此美丽,说不定她就是京都里的人,爷爷要把她早点医好,请她早点带你进京。” 关怡“嗤”的一声笑了。她接过爷爷的药碗,说道:“逗你玩的呀,爷爷!喂药的事情还是让您的孙女来干麻利一点。” 老人家站在身后,看着孙女一勺一勺地把药汤麻利地送入病人的口中,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关懒子并不懒,是那些山娃子瞎了眼!” 一个月之后,赵绰韵身体完全康复。 她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祖孙俩。 关怡这次真的要跟着神仙姐姐走了。 出门时,爷爷对赵绰韵说道:“群主,求您一件事。” 赵绰韵问道:“何事?” 关老爷爷说道:“在京都里为这个懒丫头找个婆家,最好是习武的。” 赵绰韵点头答应。 …… 回想往事,赵绰韵觉得自己是个无赖。 “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的诺言一直未兑现,这不是无赖是什么呢?”赵绰韵在心里暗暗骂自己道。此时,她甚至不敢正视关怡的眼神。 她真的舍不得关怡离开淤泥湖水寨。关怡是水寨里武功最好的姑娘。在这十几年里,关怡和全念念是自己的左右臂,一个管军事,一个管生活。全念念是个管家婆,全寨四百余人的吃喝拉撤全靠她。打仗,训练,若果没有关怡,自己肯定是心有余力不足。 赵绰韵拿起望远筒,瞭望着远方。她凝视着北方朦朦胧胧的长江。 她放下望远筒,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问道:“关懒子,你说真话,你是不是很恨老姐呀?” 关怡惊讶地问道:“我为何要恨老姐呀?” 赵绰韵说道:“因为老姐不守信用。不兑现诺言!” 关怡说道:“说到这层,关怡应该恨您……” 赵绰韵自责道:“是老姐忘恩负义,让你成了老姑娘!” 关怡说道:“说到这层,您的确是!” 赵绰韵一把搂住关怡道:“关懒子,老姐再也不能自私了!你去吧,明天就去京都,夏皇子妃会帮你找到一个好婆家的。” 关怡却用戏弄的口吻说道:“老姐,真的吗?” 赵绰韵喜欢关怡用这种口吻与自己说话,这样心里很放松,说道:“假的!我没有答应你爷爷,当时我只是点点头。” 关怡说道:“那太谢谢您的点点头啦!它让我在你的鞍前马后跑了十几年……”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赵绰韵的怀里。 赵绰韵摸娑关怡那光滑的脖子说道:“如此光滑的脖子会有男人摸的!” 关怡梦呓般地说道:“老姐,关懒子愿意留在游泥湖水寨,等待朝廷的北伐军到来……” 落霞之后,戚琼琼才从京郊真一庵回到桂花园的家中。 今天一大早,她便给郊外的伏波寺和真一庵分别送香油钱去了。在前段时间,为了安全起见,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已经把赵柔雅和萧天剑夫妇转移到城郊隐藏起来──萧天剑暂时当了伏波寺的光头和尚,赵柔雅也暂时剃发隐藏在真一庵的尼姑群之中。 顾玉人向夫人问道:“见到柔雅婶难和天剑叔叔了啦?” 戚琼琼微笑地说道:“都见到了,他俩都很好。” 顾玉人低声说道:“这段时间皇太后逼得很紧,刑部所有的捕快都派出去了,兵丁们也到处抓人,你下次出门时要千万小心,留心有人跟踪!” 威琼琼点头说道:“请夫君放心,我会小心的。” 顾玉人又低声说道:“见到柔雅婶子和天剑叔时要告诉他们千万别露面。” 戚琼琼说道:“柔雅婶子和天剑叔叔都是精明人,我想不用咱们多说他们也会懂的。不过,柔雅婶子的胆子有点大,上次竟然自己送信到刑部大门口!” 顾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幸亏她早离开……” 戚琼琼问道:“听说这几天归沐妹子在大牢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是吗?” 顾玉人难过地点点头。 他转身向正在愁眉苦脸的弟弟问道:“二弟,你今天去拜见赵原皇子了吗?” 顾玉生点点头。 顾玉人又问道:“赵原皇子答应搭救归沐妹子啦?” 顾玉生摇着头。半晌,他说道:“赵原皇子说,归沐妹子死不了……” 顾玉人问道:“什么意思呀?” 顾玉生说道:“皇太后要的是柔雅婶婶的命,不是她的命。” 戚琼琼流着眼泪说道:“柔雅婶婶命真苦!本以为是死里逃生,如今却是九死一生。” 顾玉人说道:“只因为被抓去北真同皇太后一起当奴隶!” 戚琼琼说道:“皇太后真毒啊!”她连忙用手指盖住自己的嘴。 顾玉生说道:“黑乌鸡生来就黑,不管咋样洗,都是黑色的。” 顾玉人说道:“二弟说的对,真相是篡改不了。” 戚琼琼说道:“柔雅婶子今天也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顾玉人问道:“什么话呀?” 戚琼琼说道:“婶子说,坏人变老更坏。” 顾玉人、顾玉生和戚琼琼不知道,此时赵柔雅已经做好替女儿去死的决定。 四月的黄昏,残阳被夜色所代替,看起来确实凄凉。 萧归沐被关在刑部的死牢里,根本不知道何时是白天,何时是黑夜。 她依稀记得,自己被几个手持大刀的役吏押进公堂,跪在地下。她抬头看见王侍郎──覃丞相的小舅子坐在正堂案桌的中间,用力地摔着惊堂木,喝问道:“萧归沐,你为何女扮男装参加武举呢?你这是在欺君!你可知罪?” 萧归沐知道自己女扮男装是铁板钉钉的事赖不掉,因此闭口无言。 王侍郎大怒,大声喝道:“你不说话就完啦?没门!不招供?役吏们,大刑侍候!” 萧归沐被绑在木桩上,被几个膀大腰粗的大汉拳打脚踢之外,还被冒着青烟的烙铁烙在胸口上、大腿上……她一次次昏死过去又被人用冷水一次次泼醒。 王侍郎咆哮地问道:“萧归沭,你不知道南汉国已经和北真国已达成亲善共荣的协议了吗?为何还要杀死他的一百多个将士呢?” 听到这样的问词,萧归沐睁开了眼,反问道:“北真那帮畜生越过边境,对南汉的百姓烧杀掳掠,不该杀吗?” 王侍郎身形暴起,大骂道:“你这是在破坏和平,引发战争!你太可恶了,役吏们,给我狠狠地打……” 不久,当今皇太后亲自主审。 开始时皇太后还是慈悲的。她老人家既没有摔惊堂木,也没有追问萧归沐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武举,更是一字不提北真将士被杀之事。 她只是一个劲地道向:“你母亲赵柔雅如今身在何处?” 萧归沐当然不能说。 皮太后霎时变成了老疯子,歇斯底里地喊道:“给老身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真是坏人变老更坏。 如今萧归沐在死牢里呆半年多了。 萧归沐早就想明白:朝堂那些卖国贼、奸细不把自己判为死罪是不会罢休的。死,她不怕死。只是曾经向母亲许下的诺言无法兑现了。母亲一生的心愿是拯救那些在北真当奴隶的苦难姐妹,让她们回家。归沐曾答应帮助母亲。 萧归沐跪在死牢的地上,面向阳州,说道:“阿妈,女儿将被砍头,答应您的事无法完成,真对不起!” 然后她又转身向着北方,说道:“在淤泥湖当教头的白衣公子李沐文,谢谢你为了我无远千里到了荆南,但咱们有缘无分,今后你同江红姐好好生活吧!” 最后,她向着桂花园的方向,说道:“玉人大哥,琼琼姐,谢谢你们多年来对我萧归沐的照顾。还有那个臭不要脸的,今后你要学你大哥一样少得罪人,好好做官,即使无所作为,至少能在朝堂中多占一个官位,别让官位全部落入那些卖国贼手中,这样百姓的灾难便少一点。另外,你今后要对瑶瑶姐再好一点,你们成亲这么久了,该有自己的孩子啦!” 此时,萧归沐还不知道,戚瑶瑶从荆南兵营出来之后,至今还未回到桂花园的家里。 此时,戚瑶瑶正在解家坳。 她每天躺在床上,固定了的右腿被抬高,难熬极了。好在她年轻,体质又好,骨头愈合得非常快。 昨天,解老妈详细检查之后说道:“丫头,再过两天你便可以下床啦! 戚瑶瑶高兴地说道:“谢谢老妈!” 戚瑶瑶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解老爹和解老妈只能叫她为“丫头”,解岸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才合适,暂时叫她为“哎”。 两天后,戚瑶瑶下床了,试着走路,感觉很好。 不久,他便帮着解老妈做饭洗衣晒草药了。 光阴似箭,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时。 早上,解老爹和解岸各人都背着一个背篓正准备上山采草药。 戚瑶瑶正在打扫庭院,连忙放下帚把,到火房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午饭和水壶放进解岸的背篓里,然后笑着对解岸说道:“解岸哥,老爹年纪大了,下山时让他少背一点。 解岸红着脸说道:“我会的。哎,你和阿妈在家也不要太累,你的伤还未全愈……” 解老妈是个有心思的人,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俩,心里暗暗高兴。 经过半年多的朝夕相处,解老妈觉得戚瑶瑶人美又能干,且心地善良,真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中午的时候,在家的两个女人闲了。 解老妈对戚瑶瑶说道:“丫头,你未来这个家时,我那儿子解岸像个哑人,话特别少,自从你来了之后,他简直是变成另一个人,干活勤快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话也多了。” 戚瑶瑶早就觉得猎人大哥最近确实是变了好多,同自己说话时脸面总是涨得通红。她知道他已经爱上自己了。这是她凭女人的直觉知道的。她便低着头说道:“解大哥本来就是个好男人嘛。” 解老妈抓住时机说道:“丫头,你嫁给解岸吧?” 戚瑶瑶连忙说道:“可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怎嫁呀?” 不久,在解老妈的多次“谈心”下,失去记忆的戚瑶瑶答应嫁给解岸。 这一天,解家张灯结彩,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都来恭喜喝酒。 鞭炮声在山坳里噼里啪啦地响…… 盖着红头巾的戚瑶瑶听着这噼里啪啦的响声,突然脑袋痛得嗡嗡响…… 她觉得大脑被雷电击穿似的,全身震颤巍巍。剧痛已经从头部传递全身各处。她大汗淋漓。 她突然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男人声音在呼唤:“戚瑶瑶,我的夫人,你在那里呀?” 一张“订婚合约”的图片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 “原来我叫戚瑶瑶,我的夫君叫顾玉生。”她完全恢复了记忆。 她掀开了红头巾,跑到庭院,向着天空喊道:“夫君,我在解家坳呀!” 她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第三十八章 - 盐侠 - 可人 第三十八章 桂花园。 今天是休沐日。一大早,顾玉人和戚琼琼带着其他人出门去了,家里单剩下顾玉生一人。 在右厢房的书房里,顾玉生坐在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兵书,可是看了半天还是最初翻开的那一页。他心猿意马,于是放下书本,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依然百无聊赖。他走出书房,来到桂花树下。桂花树上挂着戚瑶瑶购回的两只沙百灵,看见顾玉生来,“啾啾啾”地鸣叫着。 顾玉生对着笼子在心里说道:“沙百灵啊沙百灵,你们主人说你们是蒙古百灵。今后我就叫你们为蒙古百灵吧!亲爱的两只百灵鸟,你们的主人已经失踪多时了,你们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吗?” 两个小家伙似乎颇有灵性,看着顾玉生,在笼子里跳跃着,“啾啾啾”地叫个不停。而听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顾玉生忧郁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他说道:“小家伙们,咱们开饭吧!” 他首先寻来了一些绿豆面,用小瓷碗盛着。然后,他返回书房,把刚才坐着看书的那张木椅搬到桂花树下。他想坐着喂鸟。 他摘下鸟笼,挂在低处。 他挪近木椅,坐在木椅上,左手端着小瓷碗,右手拿着小勺,一边给它们喂食,一边逗它们玩。 “啾啾,我给你俩喂食了,你们也给我跳一个呗?”顾玉生逗着它们。 两只百灵鸟似乎不听他的话,反而静静地站在笼里的横架上,既不跳跃也不吃食。 一只小家伙竟然还歪着头看着顾玉生。 顾玉生向笼子里问道:“咋啦?是不是看出来我不是你们的女主人啦?告诉你们吧,她出远门去了,至今未回呢!” 小百灵们无动于衷。那个家伙依然歪头看着他。 顾玉生依旧对着笼子问道:“她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在路上出事啦?” 小百灵们反而蹲在横架上,一动不动了。 微风吹过,树叶婆沙。顾玉生手里的小瓷碗掉在地下。 …… 一匹白色的骏马从天空中飞来,是天马! 白马上坐着一位红衣女子,衣袂飘荡,是戚瑶瑶。 白马来到顾玉生面前停下。 马上的戚瑶瑶瞪着顾玉生看了又看。 顾玉生连忙说道:“夫人,是我!你认不出来了吗?” 戚瑶瑶一直摇头,随即拍马离去。 顾玉生飞身上马,追喊道:“夫人,等等我!” 白马越跑越快,顾玉生紧追不舍。 白马飞了起来,在空中像一只飞翔的白天鹅,戚瑶瑶坐在鹅背上,红衣飘扬,整个画面绚丽迷人。顾玉生焦急万分,因为自己马不能飞,已经飞了,但飞得太低。很快,白马飞入一座山峰背后去了。 顾玉生在山脚下徘徊,前面是悬崖峭壁,没有去路。他要爬上去,去找到戚瑶瑶。 顾玉生把马栓在一棵树上。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峭壁上爬。到了早晨的时候,他终于爬上山顶。 山顶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他在竹林里一边喊着,一边寻找着,可那里有戚瑶瑶的身影呀? 曙光从东方初照,他又累又饿。 他撕心裂肺地向悬崖峭壁喊道:“戚瑶瑶,我的爱妻,你在哪里呀?”他继续往竹林里钻。 他跌倒在竹头中。 …… 顾玉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桂花树下木椅上,原来是他做了个梦。他弯腰拾起掉在地下的小瓷碗。 笼子里的两只小百灵看见又跳又叫,仿佛要飞出囚笼似的。 解家坳。 戚瑶瑶恢复了记忆。 她跑出新房,大喊道:“相公,我在这里呀! 她重重地栽倒在地下,昏厥过去。 此时,院子里满满地坐着来贺喜的亲朋好友,还有来帮忙的左邻右舍,看到此情景都被吓慌了。 他们围拢过来,把戚瑶瑶从地下扶起,捶背的捶背,端水的端水,众人手忙脚乱的忙了半日,方渐渐的苏醒过来。于是,众人又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入床上躺好。 喜宴上出现了这事,别人七嘴八舌自不必说。而新郎解岸却急得跺脚,不知如何是好。他蹲在院南,低着头,正在忐忑不安。只见他母亲从房里出来,叫他:“岸儿,你爹叫你进去。” 解岸站了起来,低着头进入房内。 此时,喜宴已经到了酣畅淋漓的气氛。只见解老爹站在大门口,对众人抱拳施礼道:“诸位,今天是我解老汉认义戚瑶瑶为女儿的仪式日,也是愚儿解岸与戚瑶瑶结拜为义兄妹之吉日,感谢大家的光临!” 一位颇有威望的叫三叔长者说道:“好哇!新郎成了大娘舅!解老爹,您家现在多了一个女儿了,也该有个女婿呀?” 解老妈流着眼泪,笑道:“高邻三叔,您侄儿解岸早就有妹夫啦!告诉你们吧,我家姑爷可牛哦!他是前科文武‘双探花’!现在是兵部侍郎,是朝廷的大官呢。” 高邻三叔高兴地说道:“那敢情好啊!如此说来我们解家坳现在也有人在朝庭上当官啦!左邻右舍们,今儿咱们是不是要多喝一杯,表示庆祝呀?” 众人高喊:“三叔,必须的!” 席中一片碰杯声。 几天后,戚瑶瑶请村里人帮忙,到跌倒的落雁坡的大深谷里找到了白云和彩云的尸体,还有自己的那把宝剑。 她择了一块宝地把白云和彩云的尸骨埋葬好。在两个从小便是孤儿的女孩子坟前大哭一场,倾诉主仆三人的友情和如今阴阳相隔的怀念。她的哭声很凄惨! 她把自己那把宝剑赠送给义兄解岸。 她要教义兄练剑。 早上,她对解老爹和解老妈说道:“爹,娘,女儿今天要带着哥哥去淤泥湖水寨一趟。” 解老爹问道:“瑶儿,听说淤泥湖水寨住着一帮女土匪,难道你要带你哥哥去落草吗?” 戚瑶瑶说道:“爹,他们不是土匪!他们是一帮孤儿。她们的大爷是我的师叔──绝代美女巴蜀郡主赵绰韵,是当今圣上的堂妹。” 解老爹又问道:“你是想介绍你哥哥去与皇姑认识吗?” 戚瑶瑶说道:“正是。告诉阿爹阿妈,女儿今天带哥哥去淤泥湖水寨,一是想让赵绰韵师叔白鸽传书给京都的夫君,告诉家里人我还活着。二是水寨里有好多大龄姑娘,瑶儿想给哥哥物色一位嫂子。三是我的同母异父小叔仔李沐文夫妻正在水寨当马枪教头,他的马上功夫得到我婆婆娄明轩的真传,技术一流,因此,我想让哥哥拜他为师,练就一身硬功夫,将来好为朝廷出力。” 解老爹十分高兴地说道:“闺女,你想得真周到。不是老爹夸你哥哥!他确实长得高大威猛,箭射得又准又远,确实是块当将军的料呢。” 解老妈也笑道:“瑶儿,娘只希望你哥哥快点娶到一个媳妇,好让我早点抱孙儿……” 戚瑶瑶霎时脖子红耳朵红脸红,说道:“娘,瑶儿会帮忙的。” 京都的桂花园。 晚饭时,顾玉人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戚琼琼问道:“什么好消息?” 顾玉人说道:“当今圣上慈悲,没有定萧归沐死罪,而是定为充军发配到南省大埔兵营当营妓。” 戚琼琼立即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归沐妹子终于拾回一条命啦!” 顾玉生突然问道:“琼琼姐,家里有酒吗?我今天想喝酒。” 戚琼琼问道:“你咋啦?” 顾玉生笑道:“我也有两个好消息要告知你们。” 戚琼琼性急地问道:“二弟,什么好消息?你快说!” 顾玉生说道:“咱们的赵绰韵师叔飞鸽传书来啦,说你的妹子戚瑶瑶还活着,如今就在淤泥湖水寨。” “真的?“戚琼琼高兴得哭了起来。 顾玉人向戚琼琼:“夫人,你哭啥子呀?” 戚琼琼泪流满面地骂道:“我哭那个无良心的二妹呀!她离家一年多了,杳无音信!夜里,我不知道为她掉了多少泪水呢!” 顾玉人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戚琼琼,说道:“夫人,别这样!今天你应该笑才对!”他转头向着顾玉生,“二弟,另一个消息是什么呀?” 顾玉生高兴地笑道:“大哥,咱们的小妹顾玉茹嫁人啦!” 戚琼琼道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她嫁给谁呀?” 顾玉生说道:“她私定终身!她嫁给前科文状元现任荆南知府张洞太守。据说,是萧归沐在荆南统制司时保的媒!” 戚琼琼惊羡地说道:“玉茹妹子真有眼光!” 顾玉人笑道!“那当然啦!你戚琼琼的小姑子的眼光会差吗?” 戚琼琼说道:“你可别说!我的小姑子的眼光确实不错!可她的大嫂戚琼琼的眼光更贼!” 顾玉人连忙拱手谢道:“谢谢夫人的厚爱!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把你珍藏的两瓶‘罗浮春’酒拿出来呀?” 戚琼琼故作惊讶地向顾玉人问道:“家里藏有这样的佳酿吗?我怎么不知道呀?” 顾玉人说道:“我早就发现啦,在柜子的顶格里。” 戚琼琼白了顾玉人一眼,说道:“家有内贼,什么都藏不住!” 半夜时分,顾玉人刚睡下却又醒了过来。 都是那两瓶“罗浮春”酒惹的事情。 顾玉人喝了几大杯。今夜,他醒早了。 他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看了看仙鹤台上燃烧着的那支红蜡烛──只烧了一半。往常,红蜡烛快要烧尽时正好是寅时初,他准时醒来,然后起床洗漱,然后吃了夫人前天晚上准备好的早点,然后骑马上朝划卯去。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醒早了,还未到起床时辰。” 他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妻子:她正睡得分外香甜呢! 顾玉人知道,,自从萧归沐出事之后,戚琼琼既要给大牢里的萧归沐送饭,又要关照躲藏在京郊的柔雅婶婶和天剑叔叔,还要暗中挂心妹妹戚瑶瑶的一切。他日夜操劳。说真的,这一年多来,她几乎曾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心痛她。 顾玉人轻轻地下了床,喝了水,然后又轻轻地上了床,又轻轻地拉开被角,又轻轻地躺下身体去。 他真的不忍心吵醒妻子。 他轻轻地侧过身,用右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的戚琼琼的脸面看。他静静地看着戚琼琼,发现戚琼琼的睡相非常可爱: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脸旁,鼻翼轻轻地翕动着,粉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地吞吐着。顾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气,心里痒痒的!顾玉人平时就非常喜欢闻她身上的气味。 仙鹤台上的蜡烛燃尽了,卧室里暗了下来。顾玉人附在戚琼琼的耳边说道:“夫人,我要上朝划卯啦!” 戚琼琼吻着他的脸,说道:“今天真想偎在你的怀里睡到天亮。” 顾玉人说道:“今天不成!你也要快点起床。” 戚琼琼向道:“为何呀?我又不用上朝划卯!” 顾玉人说道:“你快点到郊外去,告诉柔雅婶婶和天剑叔叔,说这几天归沐妹子将被押走,请他们不要露面,更不要在押送的路上出现。” 戚琼琼疑惑地问道:“皇上不是给归沐妹子定罪了吗?为何不能见面呢?” 顾玉人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怀疑这是个大的圈套!前段日子赵原皇子也曾对我说过,皮太后和覃丞相之流真正想要的是赵柔雅婶婶的命!归沐妹子只是个诱饵。” 戚琼琼吃惊地翻身起床。 几天后,萧归沐被几个兵丁押出刑部大牢。 出京都,走官道。 在官道的路旁,一个中年尼姑正跚跚而行,正在去化缘路上。 萧归沐一眼认出是自己的娘亲化装的。 几年不见母亲了,萧归沐真想叫一声娘。但她不能叫。她是个习武之人,早就嗅出官道两边杀机四伏。这杀机不是对自己,而是冲向娘亲。她悄悄看母亲一眼。 萧归沐钦佩母亲的易容术。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她放心地如释重负地向前走了。 又走了一个时辰,远远看见官道上一个和尚走三步一叩首,嘴里念着经文。 和尚看见兵丁押着犯人经过,早早地闪避在路旁,双手合十,口说:“罪过,罪过!” 这和尚是父亲萧天剑。 萧归沐目不斜视,步态正常地从和尚面前经过。 向前走了几里地之后,她才向地下吐出那口血。 萧归沐被押走的第二天早上,真一庵的小法师开门时发现一具无头女尸躺在门口,吓个半死,慌忙报知掌门师父摒尘。掌门师父确认是赵柔雅时,心里叫着苦。正准备报官时,来了一位和尚,伏在无头女尸上大哭一场,然后引剑自刎,倒在无头女尸旁。 很快,官府的人来了,粗略检验之后,叫来真一庵的主持和伏波寺的师父,在文字上按了指纹,便叫人抬到山坡上埋了。 又过了几天,宫里传出消息,说当今皮大后大笑一声之后便病倒了,太医们正在全力医治。 丞相府也传出消息,说覃丞相背后也长了个大疮,痛得不能上朝理事。传活的人说,丞相痛的时候不是呻吟,而是大声地笑,笑声非常恐怖,相府的人听了个个胆战心惊。 在南省李臬台府里。 自从儿子李沐文去荆南之后,五夫人娄明轩的心似乎也跟着儿子去了荆南。 这日晚上,李臬台到年轻飘亮的七夫人房里过夜去了,娄明轩一个人也早早上床睡下。然而捶床捣枕,直到三更时分,才灯影憧憧,睡眼朦胧。她恍惚见到两个人影走近床前,说道:“嫂子,我要带赵柔雅公主回归故土啦,特来告别。” 娄明轩听出是萧天剑的声音,恍惚问道:“是天剑叔叔吗?你们何时回到阳城啦?” 只见一个无头女身移了过来说道:“嫂子,我们中了当今圣上、皮太后和覃丞相的圈套,为了救我的女儿归沐一命,我把自己的头颅割下来给他们啦!” 娄明轩问道:“为啥呀?” 无头女身说道:“因为我在北真时无意中知道了当今圣上和覃丞相勾连卖国之事,而且也知道皮太后在北真时的丑行,所以他们要除之后快!” 娄明轩哭道:“我命苦的柔雅公主呀,您的头颅现在何处?我要去帮您找回来!” 无头女身说道:“嫂子,我的头颅被覃丞相派人送到北真都城,现在就挂在城门上。” 娄明轩说道:“公主,我马上到北真去,把它抢回来,你们就在阳城等着我。” 无头女身说道:“不啦!我已是阴间的鬼,有没有头颅不重要了。如今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嫂子你去办呢。” 娄明轩忙向:“公主,何事?” 萧天剑抢着说道:“我们的女儿萧归沐已经被充发到大埔兵营当营妓,请嫂子早点为她赎身,以免遭侮辱。” 娄明轩说道:“她既是你们的女儿,也是我的儿媳妇!我天亮便启程到大埔兵营去,一定会办妥这事,请你俩放心!” 萧天剑高兴地说道:“谢谢嫂子!如此一来我俩便可放心回归故土啦!” 无头女身说道:“嫂子,来生再见!”说完,两人飘然而逝。 “五夫人,醒醒!……天大亮啦!”是丫坏的声音。 娄明轩睁开眼睛,自言自语说道:“原来是一场梦!” 娄明轩起床上后,匆匆忙忙吃点早餐,便坐轿来到戚家盐店。 她把梦境告知了师妹段源源和师弟戚薇。 戚微问道:“娄师姐,你真的要去大埔兵营吗?” 娄明轩点头说道:“是的。” 戚薇说道:“我认为,这只是一个梦,梦里的事你也当真?” 娄明轩说道:“戚师弟,我的梦一向是很准的。” 段源源说道:“师姐,大埔兵营离此不远,我陪你去一趟,到那里一切都清楚啦!” 娄明轩高兴地说道:“那谢谢师妹啦!” 戚薇问道:“夫人,你也要去呀?盐店怎办?我怎办呀?” 殷源源说道:“这好办!咱们把盐店卖了,一起走呗!” 门口进来了三个人,一个老女人说道:“你们用不着卖盐店,本老太婆可以留在这里帮你们看管!” 殷源源高兴地上前打招呼:“木老前辈,你们怎么来了呀?” 木明绚指着顾大同说道:“你问他!他不知昨晚做了一个什么怪梦,一大早起来便吵着要去大埔兵营!” “啊?”娄明轩、殷源源和戚薇都惊异地张大着嘴。 原来顾大同在昨夜也做了一个和娄明轩一样的梦。在梦里,赵柔雅夫妇也拜托顾大同到大埔兵营去给萧归沐赎身。 戚薇听了顾大同的讲述,颇有感触地说道:“顾师兄,娄师姐,你俩同夜做同梦,看来赵柔雅和萧天剑夫妻俩真的遇难了,赵柔雅一生坎坷,最终还是逃不出皮太后的手掌心!” 殷源源也颇有感触地说道:“夫君,你最近不是老是埋怨跟木老前辈写词没有好素材吗?你就写写赵柔雅公主吧!” 戚薇问道:“如何写呀?” 殷源源说道:“请木老前辈指教吧!” 木明绚说道:“戚老板,你认真想一下,京都沦陷时咱们南汉有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被俘到北真去当牛做马,受尽折磨。而很多人不堪折磨,已经客死异乡。有的人至今还在那里像绵羊那样任人宰割!可是我们的柔雅公主却能逃出狼窝,你说是因为什么呢!” 戚薇说道:“因为她有娄师姐和顾师兄这样的忠义之士去救她呀!” 殷源源插嘴说道:“不单这个!我想还有很多原因。” 戚薇说道:“我笨,想不出来。”他看了她一眼。 殷源源说道:“你慢慢琢磨吧?琢磨透了,把她写出来,便是一篇不朽诗词!”她转头问木明询,“木老前辈,源源说的对吗?” 木明绚赞同地说道:“戚老板,听你夫人的肯定不错。” 戚薇笑着点头接受。 顾大同上前问道:“戚师弟,殷师妹要陪我们一起去大埔兵营,你同意吗?” 戚薇说道:“不但同意,而且本人也要一同去!” 顾大同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说走就走吧!” 殷源源连忙问道:“顾师兄,咱们坐船走水路呢还是坐车走旱路呢?你快决定,好让管家去租车船?” 娄明轩略加思索,说道:“坐车走旱路快点,只是太辛苦……” 娄明轩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个官府家丁模样的人匆匆忙忙地走进店来,对她说道:“启禀五夫人,臬台李大人病危,请五夫人速速回府!” 娄明轩吃惊地问道:“阿财,老爷昨晚好好的,今天怎就病危了呢?” 阿财说道:“具体情况阿财还不知道。早上你离府之后,七夫人便大哭着跑了出来,说老爷病危了,接着管家便出来叫阿财到戚家盐店来通知王夫人了。” 娄明轩顿足说道:“我正急着去大埔兵营赎回儿媳妇,他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时病危了呢?” 惠儿走近来说道:“明轩姐姐,你快回府吧?去大埔兵营有我和大同哥,还有戚薇叔叔和源源婶婶,足够啦!” 娄明轩说道:“可我在梦里已经答应赵柔雅公主……” 惠儿说道:“明轩姐姐,你放心吧!我们四个人一定会把归沐那丫头赎出来的!” 娄明轩点点头,对阿财说道:“阿财你到外面稍候片刻,我随后便回。” 阿财施礼说道:“阿财告退!” 阿财退出之后,娄明轩从身上掏出几张银票和一包碎银子交给惠儿,说道:“惠儿妹妹,看来愚姐是无法去大埔兵营了,而给萧归沐赎身之事又刻不容缓,只好拜托你们四位啦!” 惠儿说道:“明轩姐,赎身的钱和路费我们已经筹备足够啦,这些钱你拿回去吧?” 娄明轩说道:“这些钱你的一定要拿去。” 惠儿问道:“为啥呀?” 娄明轩说道:“因为她是我的儿媳妇。” 第二天早晨,两辆马车从阳城启程,向着大埔方向走。前一辆马车坐着顾大同和惠儿;后一辆车坐着戚薇和殷源源。他们要到大埔兵营去给萧归沐赎身。 五夫人娄明轩和家丁阿财匆匆忙忙离开了戚家盐店,坐轿回府。 刚入内,只见府内乱哄哄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一片。原来李臬台 已经断气。 娄明轩奔向停灵间,站在棺木前静静地看着躺在棺木里的那个男人,百感交集。 她的心头猛然一痛,似乎被戳了一刀似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趴在地下,泪如泉涌。 二十多年前中原大讥荒、遍地饿殍的一幕幕又在她脑海里一一呈现。 她在心里自问道:“他是自己的丈夫吗?我只是他用半袋粮食和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呢。” 她转头看看两边跪着的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六夫人和七夫人。他们也是那个时候用少量粮食和少量钱买来的。可此时他们却哭得死去活来。 娄明轩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个好官,却是一个好男人。他好色,但只是好自己女人的色。他妻妾成群,有点吃不消,但他整个心都用在自己的妻妾身上,从不厚此薄彼。 “他算是自己的丈夫!”娄明轩在心里做了肯定,“二十多年来,在他的呵护下,自己能够过着膏梁锦绣的生活,况且他是儿子李沐文的亲爹,不是丈夫是什么呀?” 她一想起李沐文,便联想起小时候的顾玉人、顾玉生和顾玉茹三兄弟。她的心头似手被人戳了一刀又一刀,痛得几乎断气。 她在心里呼唤道:“沐文儿,现在你在哪里呀?” 耳边听见:“娘,如今孩儿和江红尚在淤泥湖水寨。” 娄明轩在心里问道:“你们去了那么久,为何还未回来呀?” 耳边听见回答:“娘,我们追随赵绰韵师叔正在抗击北真强盗,正在做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的大事呢。” 娄明轩在心里说道:“沐文儿,你爹去世了,你回来送送爹吧!” 她的耳边听见回答:“娘,爹去世了,孩儿也伤心落泪,但孩儿任重道远。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请娘在爹的灵前告诉他,儿子和他的儿媳妇江红在远方向他告别,祝愿爹爹一路走好!” 恍惚中,娄明轩看见李臬台从棺木中走了出来,对她说道:“老远,你就不要逼沐文儿回来啦!他正在办大事,比他爹有出息。谢谢你为李家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儿子。你不要太难过,为了沐文儿,也为了你自己,好好活下去吧!”说完,他又回到棺木里躺着。 “五夫人醒醒!……快来人呀!五夫人昏厥过去啦!”是娄明轩贴身丫环翠明的喊声。 李臬台是在任上去世的。朝廷赐了银帛,并敕令阳州知府备车备船,载灵柩归葬故里。 李臬台大人去世之后,李家也搬了家。五夫人娄明轩带着李家几十口人也回归故里定居了。 臬台李大人的故里离大埔州不远。 第三十九章 - 盐侠 - 可人 羊咩城。 苍山如屏,洱海如镜。 妙香皇宫。 红墙黄瓦与苍山的翠绿交相辉映。 夜幕降临,月华如练。 在妙香皇宫的后院里,一场晚会即将开始。夜风轻拂,带着暮春的微凉,穿过雕梁画栋,拂过朱红宫墙,似乎也在为晚会预热。 段皇爷端坐于宝椅之上,面容威严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他已是人到中年,身体微微发胖,小腹微凸。然而他的肤色依然洁白如玉;那张俊秀雪白的脸除了透出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之外,还增添了中年男人的成熟美。他的双眼不但依然清净如水,而且更能洞察人心。虽然绣着五爪金龙的宽大的龙袍把他的“长身玉立”的好身材遮盖了,但又显得更加高贵俊雅。这样的客貌,不仅让女人心生爱慕,就连男子也难以抵挡其魅力!这就难怪巴蜀郡主赵绰韵当年为何为他抛去弃女了! 随着一阵悠扬的钟鼓之声响起,整个后院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乐器的和弦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乐师们各司其职,手指在琴弦、琵琶、笛箫之上跳跃,编织出一曲曲令人心旷神怡的乐章。那乐声时而激昂如战鼓催征,时而婉转如溪水潺潺,引人入胜。 这一曲名字叫《洞经古乐》,在大理国很多地方广为流传。段皇爷非常喜欢。此曲融合了宫廷音乐的典雅和白族民乐的飘逸,既有宫廷音乐的典雅,还融合了道家音乐的飘逸、江南丝竹的柔美和儒家音乐的浑厚等多元化表现形式。 在这一悠美的乐章中,舞池里的舞者们身影隐隐约约。她们身着华丽的白族服饰,随着旋律翩翩起舞,如同彩云飘动,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她们的脸庞被精致的妆容点缀,眉眼含情,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看着,听着,段皇爷从宝椅上站了起来,开始手舞足蹈。 到高潮了。领舞的女孩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汉族红色长裙,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如同花间飞舞的蝴蝶,轻盈而不失力度。她的身影在烛光和月光的交织下,幻化出一道绚烂的光影,令人目不暇接。四周的舞者随之舞动,绿叶映衬着娇艳欲滴的红花,形成了一幅幅流动的画卷,美轮美奂。 段皇爷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领舞女孩的身影,眼神里满是关爱和骄傲。 领舞女孩是段诏月,是段皇爷和巴蜀郡主赵绰韵共同养育的女儿。 三年前,段诏月从淤泥湖水寨回到大理国之后便开始改编并排练《洞经古乐》。她把领舞女孩的白族服饰改为汉族红色长裙,并且自己担当领舞。她改编时广泛吸纳了汉族音乐的精华,使得此乐曲丰富多彩。排练好之后,段诏月又鼓动父皇把这乐舞用来接待外宾。段皇爷欣然同意。今晚的晚会是段皇爷应段诏月的要求举办的,算是最后一次彩排。 随着乐曲缓缓落下帷幕,舞池里舞者们以一个完美的队形定格,整个后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段皇爷两眼盯着段诏月,轻轻鼓着掌,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段诏月走了过来,跪在段皇爷面前,说道:“禀告父皇,新编《洞经古乐》汇报演出结束,请父皇打分数。” 段皇爷笑着说道:“一百分。” 段诏月问道:“敢问父皇,同意把新编《洞经古乐》作为今后迎接外宾的主乐舞啦?” 段皇爷上前抱住自己的掌上明珠,大声说道:“父皇百分之二百同意!” “谢谢父皇!” 妙香皇宫的后院洋溢着满满的父女情。 后院的夜是温柔的;月很明亮。 香妙皇宫议政殿。 清晨,段皇爷刚坐在龙椅之上,便对殿头官说道:“宣太仆寺太仆张久龄觐见。” 霎时,整个香妙宫廷都似乎屏住了呼吸。“宣──太仆寺太仆张久龄觐见──”宣诏官高亢而清晰的嗓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着。 一位身着华丽朝服的中年官员步伐稳健而庄重,穿过一道道厚重的宫门,最终来到议政殿前。他便是大理国负责管理马匹的太仆张久龄。 只见他步入殿内,跪地拜道:“微臣张久龄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皇爷笑着说道:“张爱卿快快请起,免礼。” “谢陛下!”张久龄站了起来。 段皇爷问道:“张爱卿,今年初朕便下诏给太仆寺,进行全国马匹全面普查,快一年了,结果出来了吗?” 张久龄连忙从衣袖里拿出一本统计本,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启禀陛下,经过十个月的调查统计,到本月底,我们大理国马匹存栏量为七千万匹,其中公母四千万匹,母马三千万匹,成年战马四百万匹。” 段皇爷惊叹地问道:“成年战马有四百万匹?有这么多吗?” 张久龄看了看统计本。说道:“启禀陛下,这几年由于朝廷注重畜牧业,尤其是对养育战马加大扶持,目前全国战马存栏量达四百八十三万匹,是准确数据。” 段皇爷问:“都是成年战马吗?”张久龄答道:“是。” 段皇爷问道:“张爱卿,现在出售一匹战马价格是多少呢?” 张久龄说道:“禀告陛下,现在是和平时期,一匹战马的售价大约为二十五贯。若是战争时期,战马供不应求,战马的价格大约为八十贯。” 段皇爷又问道:“张爱卿,今年我国已经出口战马总共有多少匹呢?” 张久龄又打开统计本看了看,说道:“禀告陛下,今年我国战马出口数量只有四万多匹,不多!” 段皇爷站了起来说道:“张爱卿,是太少啦!你可知道,我们大理国每年外银收入一是靠进口茶叶,二是靠出口战马。我国每年育有成年战马达四百八十三万匹,可是出口的只有区区的四万多匹,实在是太少啦!” 张久龄听了,慌忙跪在地下叩头道:“这是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段皇爷说道:“造成这一状况的原因很多!你张爱卿是太仆寺太仆,当然负有责任,但朕应负的责任更多!” 张久龄依然跪在地下说道:“微臣确实负有责任,请陛下降罪,微臣心甘情愿受罚!” 段皇爷说道:“张爱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朕问你,对今后如何增加战马的出口的途径,你有好的建议吗?” 张久龄说道:“开设邕州马匹埠市,向南汉朝廷出售战马!” 段皇爷听了,哈哈笑道:“张爱卿的建议同朕的设想不谋而合!” 妙香皇宫的御花园。 午后,阳光明媚,花香四溢,鸟语花香。段诏月一个人躲藏在御花园的花丛之中,静静地坐着,正在享受片刻的宁静与美好。 这段时间皇祖母又忙着给段诏月物色驸马了。只要段诏月待在房间里,皇祖母便来唠叨,因此她很怕见到皇祖母。皇祖母是个强势的女人,年轻时是国中才女。她“幼学于本慧国师,精奇门。”皇祖父年轻时曾作赞妻之文,言:“国有巾帼,家有娇妻。夫不如妻,亦大好事。妻叫东走莫朝西,朝东甜言蜜语,朝西比武赛诗。丈夫天生不才,难与红妆娇妻比高低。”如此强势的女人竟然生了个意气风发、容貌俊美、一双大眼睛摄人魂魄的儿子──段诏月的父皇。而段诏月遇着这样的皇祖母且自己的母亲又不在自己身边,想清静不叫苦真难! 这几天段诏月的父皇段明也正在为战马出口的门路烦心呢。为了调节心情,段明午后也来御花园散步。他本是一个情种,看见花草都有联想。他漫步到一片桃花林时,看着惹人醉的一片桃花,突然想起不知何朝代一位诗人写的一首《题都城南庄》。他伸手折了一枝桃枝,一边闻着一边吟唱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挑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吟唱的声音很感人,但却带着沉沉的忧伤。 段诏月被这吟唱声所吸引,循声而去,只见父皇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枝桃枝。他脸上布满了遐思,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段诏月知道,父皇此时正在思念他心中的那个她。也许是自己的母亲赵绰韵,也许是别的女人。 父皇很爱段诏月。她是不愿在这个时候打扰父皇的,于是轻轻地离开。但段明还是嗅觉到女儿就在附近,低声说道:“月儿,别离开。” 段诏月连忙走了近来,行礼道:“惊扰了父皇的清静,请父皇降罪。” 段皇爷微笑地问道:“月儿真的心甘情愿受罚吗?”他看女儿的眼神满是慈爱。 段诏月说道:“只要是父皇降的罪,月儿都心甘情愿领罪!” 段皇爷突然板起脸孔说道:“那好!父皇要你答应嫁给你表哥库尔丹!” 段诏月马上走到池塘边,说道:“父皇,这个罪月儿心甘情愿来领,但以跳池塘去死代替!” 段皇爷连忙丢掉手里的桃枝,走过来抱住女儿,笑着说道:“父皇这是逗着月儿玩的呢!月儿怎当真了呢?” 段诏月说道:“父皇是皇帝,说出的话是圣旨,谁敢不当真呢?” 段明紧紧地抱紧女儿,说道:“刚才那道圣旨下错了,朕已经收回啦!” 段诏月嫣然一笑,说道:“父皇,真的吗?那臣女谢谢父皇收回成命啦!” 段明松开了抱着女儿的双手,示意段诏月一起走走。他重新捡起掉在地下的桃枝,对段诏月笑道:“月儿,今日无君臣,只有父女。来,你告诉父亲,你是不是已经看中南汉某个公子哥啦?” 段诏月心头一震,便羞涩地将自己在玉津园陪表哥赵原练习马槊见到顾玉人时内心欣喜若狂的事情向父皇说了。她羞涩地涨红了小脸,说道:“父皇,月儿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月儿一想到他心就高兴!父皇,您是过来人,您给月儿说说,这到底是不是爱情呀?” 段明真诚地对段诏月说道:“月儿,你遇到真爱啦!父皇祝贺你!” 段诏月高兴地说道:“真的吗,父皇?那月儿也为自己庆贺!”说着,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段明突然问道:“月儿,你了解他吗?” 段诏月说道:“月儿只知道他是南汉刑部员外郎,是表哥赵原皇子的陪练。” 段明又问道:“月儿,你想去南汉进一步了解他吗?” 段诏月说道:“月儿当然想啦,但没有机会啊!” 段明说道:“机会已经来了!” 次日清早,太仆寺太仆张久龄、女扮男装的诏月公主段诏月等一行人骑着几十匹大理战马离开了妙香皇宫。 段皇爷叮咐女儿道:“月儿,你们这次是以马贩子的身份进入南汉,千万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这次进入南汉的目的有二:一是协助张久龄爱卿与南汉兵部官员接触,把咱们大理国的战马卖到南汉去;二是你去进一步了解顾玉人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托付终身的那个男人。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先到游泥湖水寨找到你的母亲,请她帮忙!听明白了吗?” 段诏月说道:“听明白啦,父皇!” 明月岛。 当年镇南将军奉旨平定桃花寨,杀死了大寨主邢梵男及敢死队几十号人。幸亏邢梵男早作安排,命令二寨主陆文亭和自己的独女邢楚怜带着妇女儿童及其他好汉从后山密道里悄悄潜逃。他们两百多人来到明月岛后,陆文亭成了大当家,邢楚怜成了二当家。他们男人造船捕鱼,女人在家织网种地,过着桃花源式的隐居生活。 一天早上,陆文亭刚从外面回到聚义厅,只见邢楚怜进来说道:“文亭哥,为咱们桃花寨报仇的机会来啦!” 陆文亭问道:“什么机会?” 邢楚怜说道:“杀我爹爹和桃花寨几十号勇士的那个镇南将军被朝廷充发到大埔兵营当营妓来啦!” 陆文亭说道:“真想不到镇南将军竟然是个女子!她现在在何处?” 邢楚怜说道:“据探子回报,她尚在被押转途中。” 陆文亭哈哈笑道:“镇南将军,你死期到啦!”他转头对着邢楚怜,“楚怜妹子,你通知‘暗杀十玫瑰’做好准备,随时行动!” 邢楚怜说道:“文亭哥哥,我早就让她们在门前等候啦!” “十玫瑰”第一位是紫玫瑰,她是个孤儿,父母随武武元帅战死沙场;第二位红玫瑰…… 邢楚怜上前说道:“文亭哥哥,我也要参加行动!” 陆文亭说道:“你不是‘十玫瑰’成员,去了会阻手阻脚的”。 邢楚怜流着眼泪说道:“我想亲手杀死镇南将军这个女魔头,为爹爹报仇!” 陆文亭心软了,说道:“一起去不是不可以,但要听我的号令行事。” 邢楚怜连忙擦干眼泪,说道:“谢谢文亭哥哥!” 在京都到大埔州的官道上。 刑部的役吏李文和张甲正在押解萧归沐去大埔兵营的路上。中午的时候,他的三人正在一片小树林里歇脚。 李文对张甲说道:“张甲兄,刑部员外郎顾大人委托你我,在路上要多关照这位犯人!这是他送来的五百两银票,咱俩一人一半吧?” 张甲说道:“李文兄弟,这趟差事咱俩都发财啦!” 萧归沐戴着枷锁,背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下休息。 她被押出刑部大牢时就想,如果在路上能见到阿妈赵柔雅和阿爸萧天剑一面,该有多好呀! 也许是老天垂怜吧?在郊外路上,她见到了打扮成尼姑的阿妈和打扮成和尚的阿爸。虽然不敢相认,不敢正视,但萧归沐心满意足了。她在心里说道:“能够见到阿妈阿爸一面,我萧归沐死而无憾啦!” 其实,此时萧归沐一点也不知道,她好命是他的母亲赵柔雅和当今圣上妥协,用自己的头颅换下来的。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与母亲分离之后的第二天早晨,她的母亲便在打扮成平民模样的当今圣上面前自刎了。她的头颅被宫廷护卫砍下,送给皮大后过目后,再被送到北真国,现挂在北真国首都南城门上──同娄明杆在梦里听的一摸一样。她的父亲也自杀在赵柔雅的无头尸体旁。真是黑暗无比的朝廷! 一日,他们三人踏入大埔州的地界多日了。 役吏李文对张甲说道:“张甲兄,大埔州是个蛮貊之邦,痒疠之地,小弟已经来过三趟,适应这里的气候,不知你感觉如何?” 张甲说道:“李文兄弟,愚兄感觉还好!这里高温多湿,人容易感染病。前年我也押送一个‘大罪恶’来此地,可刚踏进这大埔州没几天,他便染病死了……”话未说完,只见树林里冲出一队人马来,把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这队人马便是陆文亭、邢楚怜和他们的“暗杀十玫瑰”。 陆文亭大声喊道:“镇南将军,今天你死期到啦!” 萧归沐问道:“你等是谁?” 陆天亭说道:“我是原桃花寨的二当家陆文亭,今天带着姐妹们为桃花寨报仇来啦!” 邢楚怀说道:“我是被你杀死的大当家邢梵男的独女,今天要为我爹爹报仇来啦!” 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中年女人骂道:“镇南将军,你这个女魔头,快还我们桃花寨!” 一位身穿紫色衣裙的姑娘,挥舞着剑说道:“你这个朝廷爪牙镇南将军!” 一位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妇说道:“快还我丈夫的命来!” …… 萧归沐说道:“桃花寨的陆二当家和姐妹们,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们是冲着我来的,就不要为难这两位官差好吗?” 陆文亭说了一句:“好!” 李文和张甲颤颤抖抖地跑出包围圈,躲藏到深林里去了。 萧归沐说道:“好啦!我萧归沐的命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就来拿吧!” 陆文亭一声令下:“杀!” 十二个人,十二把利剑,从四周向着萧归沐刺来。 林子里霎时刀光剑影,叮叮当当,剑声有时呼啸,有时清脆,有时沉闷。萧归沐身带枷锁,赤手空拳,镣铐被撞击锵锵响。 不足半柱香的功夫,陆文亭、邢楚怜和他他们的“玫瑰花”个个手里的宝剑都飞落地下,趴在地下哭爹呼娘。 官差李文和张甲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张甲哈哈笑道:“你们简直是一群饭桶!十几个持刀舞剑的人都打不过一个赤子空拳且身带枷销的囚犯,还有脸在喊!” 李文即走过来对萧归沐低声说道:“镇南将军,我看这些人是亡命之徒,留着后患无穷,不如杀了他们吧?” “不!” 萧归沐走到陆文亭旁边,说道:“陆二当家我不杀你们。你快起来,带着她们走吧!” 陆文亭等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树林深处逃去。 萧归沐在他们后面喊道:“你们落了宝剑……” 大埔兵营。 大埔兵营的营指挥姓杜。 一天,他的一个心腹对他说道:“启禀杜大人,这一千两银票是兵部侍郎顾玉生大人派人送来给你的。” 杜营指挥问道:“凭白无故的,他为何送给我银子呀?” 他的心腹说道:“来人说:请您关照新来的营妓萧归沐。” 杜营指挥笑道:“要我关照她吗?……哈哈哈,本营指挥会好好‘关照’这位美丽的丫头的!请告诉来人放心。” “是。” 萧归沐来大埔兵营当营妓已经有六七天了。 她也带过兵,知道营妓是什么回事。她们每天要给将士们做饭,洗衣服,护理伤员。每天有干不完的话。白天劳累了一天,晚上还要给将官们“服务”。 这一晚上,萧归沐刚给伤员换完药,正往睡房走,猛地从路旁走出一个人来说道:“末将给镇南将军请安!” 萧归沐猛然地退后,问道:“这不是营指挥杜大人吗?” 杜营指挥笑嬉嬉地说道:“正是末将!” 萧归沐连忙跪下施礼道:“罪女萧归沐拜见营指挥杜大人。” 杜大人连忙上前抱住萧归沐道:“大妹子快起来!哥哥我已经接到兵部顾玉生大人的委托要关照你!因此,没有安排大妹子晚上去给将士们服务。”杜营指挥一面说着话,一面色脒脒地盯着萧归沐看,且两只手慢慢把萧归沐搂紧。 萧归沐是个聪明人,十分已经猜透十二分。这几天,她从其他营妓口中得知,这位杜营指挥是一个既吃银子又吃人肉的“通吃”家伙。据说,来到这里的大多营妓都死在他的手中。 萧归沐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遇着我萧归沐,命该绝!” 她假意含笑地说道:“罪女在被押送来的路上一直想入非非,希望在兵营里找个靠山,如今看来,我真的走远啦!竟然遇着怜香惜玉的杜大人您!真让人高兴万分!”说着,用自己沉甸甸的胸口朝杜大人的胸怀里撞了又撞。 杜营指挥全身酥软,色眯眯地说道:“大妹子,哥哥愿意做你的靠山,哥哥是最爱惜女人的人!” 萧归沐贴近他的耳边悄悄说道:“杜哥哥,冬夜漫长,咱们寻找一处既暖和又无蚊子蚂蚁咬的地方享受享受吧?” 杜营指挥心花怒放,癫抖地说道:“哥哥我……全听大妹子的!” 第二天早上,杜夫人发现丈夫死在床上。 她报了官。杜夫人跪在公堂前面。 在公堂上,大埔州知府向她询问案件发生的经过时,她羞涩地说道:“知府大人呀,那个挨千刀的从来没有那么牛过!船杆子一次次倒了又竖起来,幸亏我这只大船龙骨硬,才陪着他乘风破浪一夜!” 知府强忍住笑问道:“他是趴在你身子上死的吗?” 杜夫人说道:“天快亮时我说我顶不住啦,那个挨千刀的才翻了下来,睡了,我也睡了,醒来时发现他死了。” 知府大人说杜夫人说话真幽默。 杜夫人却问道:“知府大人呀,你知道大埔州最近有没有死了老婆的男人呀?” 知府大人说:“本官最近就死了大老婆。” 杜夫人看了看知府大人,说道:“太好啦!只是知府大人头发却全掉光了,不知那个船杆子还竖得起来吗?” 在堂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陆文亭和邢楚怀带着“暗杀十玫瑰”悄悄地回到明月岛。 他们出岛时,斗志昂扬。回岛时灰心丧气。他们两脚踏在柔软的沙滩上。心里喷喷不平。龙其是外号为“暗杀十玫瑰”的女剑客们,心里都尴尬极了,都低头走路。 邢梦怜跪在沙滩上哭道:“爹爹,女儿心余力绌,技不如人,您的仇不知何时才得报!” 紫玫瑰劝道:“二当家,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还活着,大寨主的仇总有一日报的!” 那楚怜摇着头问道:“总有一日是那一日呀?” 紫玫瑰说道:“那一日我也不知道……”紫玫瑰突然说不下去了。她心里知道,这次若不是萧归沐仁慈,他们十二个人已经是阴曹地府里的鬼了。 红玫瑰走了过来,对紫玫瑰说道:“阿紫妹子,日上三竿了,咱们还练剑吗?” 紫玫瑰说道:“练!” 霎时,海滩上又响起叮叮当当的练剑声。 紫玫瑰对红玫瑰道:“红玫姐,若镇南将军是咱们教头,那该多好啊!” 红玫瑰骂道:“你真糊涂!她还欠着我们的血债呢!我的丈夫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紫玫瑰说道:“她是军人,奉旨行事!” 红玫瑰说道:“她是十恶无赦的军妓。” 紫玫瑰说道:“她敢于与北真畜生抗衡,是一位民族豪杰。” 红玫瑰生气了,骂道:“你这个吃里趴外的死丫头,我这些年白教你剑术啦!” 紫玫瑰也生气了,说道:“谁稀罕学你那三脚猫功夫呀!”说着,收剑回去了。 “你?”红玫瑰站在沙滩上,久久不动身。 第四十章 - 盐侠 - 可人 大埔州土城。 光阴似箭,吕丞相一家人搬回大埔州土城的老家居住已经五年了。 那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吕丞相便如往常一般早早起床,站在简陋的农院中,望着门前的那片田野和远处渐渐明亮的山峦,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今天是他五十岁的寿辰,到了不惑之年。五十年的岁月,他感觉如同一部厚重的书,每一页都记载着自己走过的路程。尤其是里面镌刻的南汉劳苦大众遭受屈辱和苦难的那一页,每当他想起来就撕心裂肺。 “外公,外婆说可以吃寿面啦!”是外孙小玉玉的声音。 小玉玉今年六岁了,长得聪明伶俐。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大大的,很美。周姨娘说,这双眼睛和顾玉生那双眼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吕丞相低头看着小外孙,笑着问道:“真的可以吃了吗?” “外婆已经给您盛了一大碗啦!”小玉玉嘴角里挂着天真无邪的微笑。 吕丞相蹲了下去,一把抱起小玉玉,说道:“走喽,咱们吃寿面去喽。” 按照当地的习俗,男子五十岁是不可以做生日的。民间的说法是五十岁时一般人的父母都健在,如果五十岁给自己过寿,上面有更老的父母在,就意味着自己不孝顺。俗话说:“爷在不留须,母在不过寿。”双亲都健在,自己岁数再大也是个孩子。 吕丞相的双亲早就去世,但他一直不给自己过寿。如今在大埔州土城老家不做生日,而在京都时也从不做过生日。只是这一日是母亲的“难日”,为了对母亲的养育之恩的缅怀和感恩,吕丞相总是令家人煮了一大盆寿面,全家人一起吃。这全家人包括主子和仆人。 吕丞相刚坐在圆桌旁,周姨娘便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说道:“相爷,按照惯例,今年您的生日照往年一样,煮一盆寿面大家一起吃。这碗面条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趁热吃吧!”说着把碗放在吕丞相面前。 吕丞相看着自己温柔可人的如夫人,拿起筷子轻轻地尝了一口面,甜甜的。他发现,碗里还有两只剥好的土鸡蛋。他转头一看,只见周姨娘也正用闪烁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满是爱。 吕丞相有点激动,一手抓住周姨娘的一只手说道:“此生有你,是我吕某人的最大福分!” 周姨娘第一次听到吕丞相说这句话,也激动得一塌糊涂,擦着眼泪说道:“相爷啊,贱妾好幸福哦!贱妾希望今后每天都能听到您说这句话哦!” 小玉玉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小碗面条,站在旁边而用两只小眼睛溜溜地看着外公。 吕倩倩看见,便向他问道:“小玉玉,你吃饱了不出去玩,站在这里干嘛呀?” 小玉玉说道:“娘,您看,外公为老不尊!他不快点吃寿面却老是抓着外婆的手,真不害臊!”一句话说的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人竟然被面条噎了。 吃过面条之后,周姨娘拉着小玉玉到村口凉亭旁散步去了。而吕丞相和吕倩倩都走进了书房。他俩现在几乎每天都在书房渡过。 吕丞相的书房静谧而充满着书香。书房里所有书都是从京都的丞相府搬回来的。 走进书房便看见,在房间的中央,一张宽大的书桌占据了显眼的位置,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这四宝件件都是吕丞相的珍爱。在四壁之上,挂满了吕丞相自己写的字。吕丞相是个书法家。他的书法苍劲有力。他的字看起来肉嘟嘟的,但可不是真的胖,而是有一种厚重感!吕丞相的书法就像他的情感和他的为人──豁达,包容万物。而吕倩倩最近正在专心地临摹父亲的字。 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兵法农桑,从天文地理到医药卜筮,应有尽有,宛如一座知识的宝库。还有一本特殊书──《武武遗书》也藏在书房的密柜里,是顾玉生手中的那本的副本。由于吕倩倩没有密柜的钥匙,她看不到。如果她能看到,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恳求父亲把自己的名字也添入《武武遗书》的副本里的。 回大埔州的头三年,吕倩倩什么书都看,从书架上拿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她曾对一部古典名著走火入魔,看了之后除了伤心落泪之外还写了很多篇评点。吕丞相看了女儿写的评点,惊愕地说道:“吾儿眼界已超前人脂斋了。” 最近两年,吕倩倩迷上了农桑书。并且她竟然学以致用。她令家人在家门口前开垦了一块地,种桑养蚕。最近,吕丞相书架上的那本《禾谱》又被吕倩倩发现,她一边看书一边让家人在家门前新开垦的水田里种上了水稻。 日落西山了,吕丞相和吕倩倩父女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真的成了一对书痴了。 晚饭已经摆在饭桌上,吕丞相、周姨娘、吕倩倩和小玉玉等四人都围坐在饭桌旁共享晚餐。 小玉玉停止了嚼嚼,对吕倩倩说道:“娘,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马车经过村口,看来爹爹是真把咱们忘记啦!” 吕倩倩对小玉玉说道:“小玉玉,你爹爹是不会把咱们忘记的!他说过一定派车来这里接咱们进京的;也许还在路上呢!你明天和外婆继续到村口的凉亭上等候。明天他准到!” 小玉玉高兴地说道:“好!玉玉听娘的!” 吕丞相对吕倩倩说道:“倩儿,不能老是这样骗孩子哦!” 吕倩倩说道:“爹,倩儿没有骗!倩儿感觉最近他要来!” 戚家盐店的老板戚薇似乎是一个年纪越大越离不开老婆的人。现在连出门坐车也要和老婆坐在一起。 戚薇年轻时可不是这样。他为了盐店里的生意去组织货源,经常出远门,且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半年之久,把殷源源和孩子们留在家里不闻不问。而自从有了顾大叔盐场的食盐源源供应之后,盐店的货源保证,戚薇也就用不着到外地去奔波了。 这些年,他很少出远门。 戚薇和殷源源同坐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久不出门,他心里有点兴奋,不时地朝窗口看着外面的风景。可走了几个月,他后悔跟着来了。 在车上,他无话找话,向殷源源问道:“夫人,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朝廷不是把归沐那丫头充发到大埔兵营,而是其他的什么兵营,咱们不是白跑一趟吗?” 殷源源说道:“没白跑!咱们继续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戚薇继续问道:“假知咱们到达大埔兵营之后得到准确消息,归沐那丫头被充发到京都之北,咱们还去不去呢?” 殷源源说道:“当然去啦!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不把归沐那丫头赎回是决不罢休的!” 戚薇说道:“可京都之北太遥迢啦!” 殷源源问道:“你想打退掌鼓啦?可以啊!你现在可以调头回阳城呀?马车夫停车,让戚老板下车。” “马车夫,不能停车!”戚薇对前面的马车夫喊道。他转头瞪着身边的殷源源,“你这个女人真是的,谁打退堂鼓啦?” 殷源源白了他一眼:“那你少啰嗦!静静坐车。” 戚薇素来怕老婆,乖乖地坐在车里,像个老男孩。 殷源源眉梢含笑,满意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却打趣道:“怎么又成了哑巴啦?是不是想念家里的侍妾青儿啦?” 戚薇转头望向窗外,喃喃道:“你这个女人真不可理喻!说话嘛,嫌我啰嗦,不说话嘛,又说我是个哑巴!”说完默默无语。 殷源源忍不住又问道:“生气啦?逗你玩的呢。” 戚薇转回头,笑道:“谁生气啦?我才不会生气呢!” 接着两人又在车上辩论起来,都是芝麻小事。 这就是戚薇和殷源源的日常。 一个中午,他们在一个小镇的路口停车歇脚。 车刚停定,只见一个小男孩跑了近来问道:“老爷爷,这是兵部派来的马车吗?” 顾大同蹲下说道:“不是。小哥哥,我们的马车是从阳州过来的。” 小男孩颇为失望似的,说道:“哦,打扰啦!” 顾大同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男孩,问道:“小哥哥,你是在等兵部的马车吗?” 小男孩回答:“是的。” 顾大同又问道:“小哥哥,你知道兵部在哪里?离这里有多远吗?” 小男孩说道:“我娘早就告诉我啦!兵部在京都,离这里很远很远的。” 顾大同说道:“这么远,兵部的马车是不会来这里的。” 小男孩突然瞪大了一对大眼睛,对顾大同说道:“您胡说!我娘说我爹爹一定会来这里接我和娘进京的!” 顾大同问道:“你爹爹是在兵部当官吗?” 小男孩说道:“是的。” 顾大同又问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用研判的眼神看着顾大同,说道:“老爷爷,您是在问我爹爹的大名吗?我娘说了爹爹的大名是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的。” “哦?” 小男孩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老爷爷,我看您是个好人,告诉您吧,我爹爹叫顾玉生,是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顾玉生?”顾大同不禁重复地说了一遍。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他的小儿子顾玉生曾给他写过一封含含糊糊的书信,书信中说他与吕相爷的千金关系密切,信中还说了“榜下促婿”等一大堆废语。 顾大同年轻时曾是皇宫侍卫,吕丞相那时候是翰林院修撰。顾大同不但认识吕丞相,还知道他的老家就在大埔州土城镇。 顾大同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把小男孩从头到脚地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小男孩长得脸庞清秀,珠圆玉润,明眸皓齿,是个漂亮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顾大同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那个小男孩小时候的模样顾大同记得非常清楚,尤其是大饥荒时小男孩那句凄凉的话──“阿爸,我也饿!”──让顾大同刻骨铭心一辈子。 顾大同再次瞄了小男孩一眼,喃喃自语道:“他长得很像他小时候啊!”他惊喜之余,不禁怦然心动。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小男孩走去。他想抱一抱小男孩。 “吕玉玉,回家吃午饭啦!”一个温柔细腻的少妇走了过来,向小男孩喊道。 小男孩迅速转身,迎了上去,说道:“娘,这位老爷爷打听爹爹的大名。” “哦?” 顾大同表情尴尬,笑道:“小娘子,真不好意思!我等是从阳州过来要到大埔兵营去的过客,刚才看到这小哥哥聪明可爱,不禁同他多说了几句话,冒犯啦!” 吕倩倩看了一眼顾大同,又环顾了惠儿、戚薇和殷源源,然后摆着手说道:“大叔,没关系的!我家小孩子不懂事,耽误了您们赶路的宝贵时间啦!真抱歉!”说完,拉着小男孩的小手,说道:“小玉玉,快给爷爷奶奶们施礼说再见!” 小玉玉转身面向顾大同等人,摆着小手说道:“爷爷奶奶们再见!” 顾大同心有不舍也摆着手说道:“小哥哥再见!” 殷源源走了过来,对顾大同说道:“顾师兄你还记得你家老二小时候的模样吗?小时候,他长得和这个小男孩一摸一样呢……” 顾大同蓦然领悟,连忙喊道:“小娘子,请留步……” 吕倩倩回过头问道:“大叔,还有事吗?” 顾大同局道:“敢问小娘子,这个镇子是叫土城镇吗?” 吕倩倩答道:“是的。” 顾大同走近一步说道:“大叔有一位故人曾经是朝廷首辅,听说他最近告老还乡回归故里土城镇居住,不知道小娘子听说过他是否?” 吕倩倩问道:“那位首辅贵姓?” 顾大同答道:“上下两个口的吕。” 吕倩倩说道:“他是我家父。” 顾大同激动万分,说道:“如此说来,小娘子便是吕丞相的千金吕倩倩啦?” 吕倩倩问道:“大叔怎么知道我的闺名呀?” 顾大同笑道:“我便是兵部侍郎顾玉生的父亲顾大同。” 吕倩倩“哎哟”一声,也激动万分地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皇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她蹲下去,“小玉玉,这位老爷爷是你的亲爷爷,快跪下拜见你的亲爷爷吧!” 小玉玉在顾大同面前一跪,仰望着他,问道:“老爷爷,您真是我爹爹的爹爹吗?” 顾大同蹲了下去,说道:“小玉玉,我真是你爹爹的阿爸。” 小玉玉高兴极了,磕下头去,说道:“小玉玉拜见爷爷。” 顾大同伸出双臂,一把把小玉玉搂入怀里。 土城镇吕府。 这一天,吕家杀猪宰羊,招待“路过”的客人。 在一间布置得充满南方乡土气息的大厅里,摆着几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馔。 吕丞相、顾大同和戚薇三人共坐一桌。而一直保持着雍容气韵的吕相爷的如夫人周姨娘抱着心爱的外孙小玉玉坐在右边那张大圆桌,围在这张圆桌坐着的还有惠儿、殷源源及吕家的两位婶姆。 久别重逢,吕丞相和顾大同的内心都非常激动。他俩二十多年前同朝为官,又是封面为“武武遗书”名册簿上的“同志”,如今又是“实在”的亲家,怎能不激动呢!但此时气氛却是沉闷的。吕丞相虽然神情自若,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顾大同的伤感情绪已在脸上。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顾大同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站了起来,抱拳施礼道:“大同同相公一别便是二十六年,不知相公还记得当年咱们一同在‘还我山河’的誓词前宣誓的事情是否?” 吕丞相也站了起来,还礼道:“大同兄弟,这事老夫时刻铭记于心。” 顾大同听了之后哈哈大笑。 吕丞相疑惑地问道:“我的回答好笑吗?” 顾大同收住笑容说道:“眼下山河破碎,奸臣当道,民不聊生,而善良的柔雅公主含垢忍耻二十多年,不但没人为她申冤,反而被奸人砍去了头颅!可身居高位的吕相爷您竟然急流勇退,躲回到这个小镇来逍遥快活!这难道不好笑吗?” 吕丞相说道:“如此说来,是好笑!不过我也问您一句:这些年来,您顾大同将军又为何也躲在阳州的晒盐场里当晒盐佬?” 顾大同无言以对。 吕丞相看了看顾大同,说道:“亲家,你误会我啦!你跟我来书房一趟,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顾大同愣了一下,便跟着吕丞相进书房去了。出来时,两人都神彩飞扬。 戚薇迎着问道:“相爷,您给我顾师兄看了什么啦?他如此高兴?” 顾大同对戚薇说道:“戚师弟,是我误会相爷啦!”他转身向着吕丞相,拱手施礼,“相爷,我顾大同是一介武夫,不知道你是在韬光养晦,刚才冒失啦!请亲家翁原谅!” 吕丞相端起酒杯,说道:“你既然叫我亲家翁,那就端起酒杯,干了它亲家翁我才原谅你!” 顾大同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吕丞相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说咱俩碰碰杯后一起干!你倒好,杯还未碰,你一个人就直接干了!这个不算,咱们重新来!” 顾大同懂得这些程序。这次他慢慢地给自己杯子里倒满酒,双手端了起来,同吕丞相的杯子轻轻一碰,同时干了。 吕丞相放下酒杯,说道:“这才像大内侍卫的风度,老哥以为这些礼节你已经丢在晒盐场里啦!还好,没丢!” 酒这个东西,凭你是谁,喝多了,哑巴也会说话。 吕丞相喝酒喜欢微醉的感觉。这样,他可以大胆地说“酒话。” 今天他也进入微醉的世界,开始放松心情。 他端着酒杯向戚薇道:“戚老弟,你知道老哥年轻时与你顾师兄是什么关系吗?” 戚薇略一思索,缓缓道:“应该是好同僚吧?” 吕丞相笑了笑,说道:“好同僚不假!不过还有一层特别的关系……” 戚薇问道:“如何特别呀?” 吕丞相眯着眼睛笑道:“为了追求你娄明轩师姐,我俩成了情敌!” 顾大同含蓄地说道:“戚师弟,那个时候吕相爷是一甲进士,又风华正茂,风流倜傥,早被京都里的千金小姐榜下促婿了,怎会看上你娄师姐那样只会弄刀舞剑的粗人呢?” 吕丞相连忙说道:“娄明轩不是粗人……” 顾大同说道:“她嫁给我这个粗人,当然也是粗人啦!” 吕丞相说道:“那里有这样的歪理啊?” 顾大同说道:“相爷,难道您没有听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吗?我与娄明轩同群,我是粗人,她当然也是粗人啦!” 吕丞相说道:“岂有此理!现在我俩是亲家,算同群啦!我是文人,你是文人吗?” 顾大同无言以对。 气氛凝滞。 半晌,戚薇问道:“相爷,那个时候您一定恨死顾师兄吧?” 吕丞相说道:“我没恨他,只是很嫉妒!” 戚薇说道:“顾师兄没有什么值得您嫉妒的呀?” 吕丞相说道:“有的,我嫉妒他与娄明轩是师兄妹;我嫉妒他是贵族出身,可以到大内当侍卫,有机会接近娄明轩,近水楼台先得月!” 戚薇笑道:“想不到你们一对情敌,如今竟然成了儿女亲家,是天意吧?” 吕丞相说道:“也许是天意吧! 顾大同端起酒杯说道:“既然是天意,亲家,戚师弟,我提议,咱们三个为‘天意’干杯吧?” 吕丞相和戚薇异口同声地说道:“好!” 酒,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但他们每干一杯酒,隔席的一位女人的心便颤抖一次。她不是心惜好酒,而是心惜她的丈夫吕丞相的身体。这个女人便是吕丞相的如夫人周姨娘。 她对小玉玉说道:“小玉玉,你外公和你爷爷年纪大了,不宜多喝酒,你去劝劝他们吧!” “好的!”小玉玉从木椅上爬了下来,来到外公身边,扯着外公的袖口说道:“外公,外婆说在家吃饭要少喝酒,多吃菜。” 然后他又转过身去,同样扯着顾大同的袖口说道:“爷爷,惠儿奶奶说,出门在外的人要多吃菜,少喝酒。” 吕丞相和顾大同同时伸出手,揉了揉小玉玉的小脑袋,异口同声地说道:“真乖!” …… 第二天一早,顾大同等继续赶路。他们要尽快赶到大埔兵营去,为萧归沐赎身。 吕倩倩带着小玉玉也坐车同去。 小玉玉很久不出门了。在路上,他兴高采烈地给爷爷吹起了竹笛。 顾大同听着他吹的曲子既陌生又熟悉。陌生嘛,就是不听这曲子已经二十多年了,熟悉嘛就是二十多年前他经常听这支曲子。 顾大同问道:“小玉玉,你刚才吹的这支小曲子是谁教给你的呀?” 小玉玉说道:“是我外公教的。” 顾大同悚然一惊,喃喃自语道:“原来他真的也爱着她……” 原来小玉玉刚才吹的那支曲子是娄明轩谱写,顾大同年轻时经常吹。 在大埔兵营门口,吕倩倩自责地说道:“都因为我,硬是拉着您们回吕家,耽误了您们赶路的时间……”她跪在地下,眼流满面。 惠儿和殷源源安慰她道:“倩倩儿,这不关你的事,是老天这样安排,咱们也无可奈何!” 原来,顾大同、惠儿、戚薇、殷源源、吕倩倩和小玉玉等,日夜兼程来到大埔兵营之后拜见了新上任的营指挥,并说明了来意。 新营指挥问道:“你们是来为营妓萧归沐赎身的吗?” 顾大同说道:“正是。” 新营指挥说道:“赎不了啦!” 顾大同问道:“为啥呀?” 新营指挥说道:“你们来晚了,昨天她已经被人赎走了!” “她在昨天就被人赎走啦?”顾大同、戚薇等重复问道。 新营指挥重重地点头,说道:“确定是在昨天。” 顾大同又问道:“是什么人赎走她?” 新营指挥说道:“这个我不方便问!只知道来交银子的是一位年轻公子哥,说是他老婆刚死,想让萧营妓当填房。” …… 他们一行人重头丧气地出了兵营。顾大同坐在兵营门口怔怔出神。而吕倩倩跪在他面前伤心落泪,不断自责:“咱们来早一天就好啦!” 小玉玉很懂事似的跟着跪在母亲身后,说道:“爷爷,这事都因为小玉玉,耽误了爷爷奶奶们的赶路时间!小玉玉错了,爷爷您打小玉玉的屁股吧!”说着,便翘起小屁股等着爷爷来打。 顾大同“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一把抱过小玉玉,对吕倩倩说道:“倩倩儿,你快起来!这事确实是天意,既不是倩倩儿的错,也不是阿爸和戚薇师叔们的错,更不是我孙儿小玉玉的错!”他转头向着戚薇,“戚薇师弟,咱们分头在大埔附近打听打听吧!看看是什么人家赎走了她。” 戚薇说道:“好!” 随后的一段日子,顾大同、惠儿、戚薇、殷源源和吕倩倩,带着小玉玉到处打听萧归沐的下落。可是她似乎是从人间蒸发了,杳无音信!最后,他们只好离开大埔,原路返回。 “路过”土城吕家时,吕倩倩死活不肯下车,她带着小玉玉想跟着顾大同等回阳州。可吕丞相的如夫人却躺在地上拦住马车,说吕倩倩和小玉玉若离开吕家,就请让马车从自己的身上压过。结果吕倩倩才无可奈何地拉着小玉玉下车回了吕家。 吕丞相一脸苦笑地对顾大同说道:“顾侍卫,扒盐佬!你偷着乐吧!我养女儿是为了养老送终,养外孙是为了吕家香火后继!可如今是竹篓打水一场空……” 顾大同安慰吕丞相道:“相爷,今后就让小玉玉姓吕吧!” 吕丞相这次真笑了,说道:“亲家,这话才像一家人说的嘛。” 这段日子,小玉玉每天在村口的凉亭上等待,虽然等不到父亲顾玉生派车来接他和外公外婆及娘进京都,但却等来了亲爷爷。这些天他高兴得飞了起来,梦里全部是爷爷。 第四十一章 - 盐侠 - 可人 大埔兵营。 杜营指挥死后,朝廷新派来了一位姓韩的营指挥。这韩营指挥虽然和杜营指挥一样是恩荫进入仕途的,武艺一般,但人很正直,做事有底数。 南汉的武官来源有五:一是恩荫。针对的是朝廷中大臣、宗室、外戚的子孙、亲属以及仆从、门客等,让他们通过家族关系直接进入仕途。二是武举。三是军班出身。四是军功补官。五是吏人流外入仕。即枢密院、皇城司、三衙等军事或皇宫内务相关的衙门中的史人,在积累足够年资且未犯过错的情况下,可以成为流内武官。南汉九成多的武官来之子恩荫。这些武官都有着强大的背景和靠山,高出其他武官一线,以至有的行径非常恶劣。像杜营指挥便是。 南汉的军队实行募兵制。士兵一般从民间招募而来,体检合格之后,在脸上刺字标识军号,由朝廷统一发放军响、军装、编入军籍。这属于雇佣兵的性质。这些招募而来的士兵来之于百姓,大多都本分厚道。但有些兵营的一些士兵是来源于游寇、盗贼等。这些士兵非常懂得察言观色,巴结上司,做事没有底线,甚至同坏上司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劣迹斑斑。像杜营指挥的几个心腹便是。 韩营指挥来大埔兵营前便知道萧归沐就是武状元、赫赫有名的镇南将军“李沐文”,因此,他来大埔兵营之后便对萧归沐格外照顾,平时除了要 萧归沐照顾一些病伤员之外,既不要她参加酬宴,也不让她去给将士们洗衣服,更没有要她参加“服务”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韩营指挥对萧归沐越来越敬重了。如今两个人已经成了好朋友。 一日午后,萧归沐急于去给医房的一位病者换药,匆匆忙忙地走在石子路上。她是一位雷厉风行的人,走路步法如飞,脚下的石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韩营指挥看见她,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问道:“萧营妓,走路如此匆忙,有何要事呀?” 萧归沐脚不停歇地说道:“正要赶去医房为一位患者换药。” 韩营指挥说道:“原来如此。那请留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萧归沐问道:“是急事吗?” 韩营指挥说道:“不是。是有人想为你赎身。” 萧归沐听了,似乎有些激动,笑着说道:“真的吗?但这事确实不是急事!请韩将军稍等一等,我先去医房给患者换药之后出来再聆听将军的教诲。”说完,便急匆匆地向医房走去。 韩营指挥朝她背影喊道:“镇南将军,有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出一万两银子想把你赎出去!” 在兵营左旁的馆驿的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萧归沐看清楚是明月岛的大当家陆文亭和玫瑰花紫玫瑰。 萧归沐走近陆文亭便破口大骂:“陆二寨主,虽然是血债血偿,你要为桃花寨的几十号兄弟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你要用一万两银子来买我萧归沐的头颅去祭拜你那几十号兄弟的亡魂也太卑鄙了!我萧归沐的头颅不用银子来买;你也不用大费周章,头颅就在我的肩上,有本事就来拿!” 陆文亭听了,张大着嘴,但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归沐继续骂道:“告诉你吧陆二寨主,我萧归沐现在是不能死的!不是我惜命,而是我要留着这条命去北真,把京都沦陷时被俘虏到北真去当奴隶的兄弟姐妹们拯救回来!这是我当初答应过我娘的。我要兑现诺语后再死!” 陆文亭依然张大着嘴巴,依然说不出一句话。 萧归沐继续骂道:“这一万两银子是桃花寨那些孤儿寡妇的血汗钱!你俩拿回去给他们买米买药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交了银子,把我赎了,但你们武功比我差一大截,我一出这个门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走脱的,你们只落得人财两空!” 只见紫玫瑰“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说道:“姐,你误会我们啦!今天我们来是真的来赎你,不是乘你之危来买你的头颅。而是想请你到明月岛去当我们的教头!姐,实话告诉你吧,最近倭寇常常光顾我们明月岛,死伤了一些人。主要是因为我们明月岛抵抗力量有限;为了加强力量,我们想邀请姐加入明月岛。” 萧归沐问道:“紫玫瑰,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紫玫瑰说道:“姐,紫玫瑰说的当然是真的啦!现在的状况是:明月岛的两百多位孤儿寡妇需要你来保护;我们十大‘玫瑰花’也需要你来当教头。” 陆文亭终于开口了。他说道:“镇南将军,其实你和桃花寨的恩仇已经扯平了。你奉旨带兵来桃花寨杀了邢梵男寨主和几十号桃花寨的兄弟,这是你欠我们的血债。在你被押解的路上,我、邢楚怜和十大玫瑰在路上围杀你,但却被你打败!你本可以把我们十二人杀掉的,但却放了我们,这是你向我们施的恩。恩仇已经抵销,扯手啦!互不相欠啦!这次我们用一万两银子来赎你,并不是来买你的头颅去祭拜亡魂!而是想买你的武功去保护明月岛上的生命!这一万两银子虽然是二百多位孤儿寡妇的血汗钱,但若没有生命了,留着银子又何用呢?” 陆文亭看了看紫玫瑰,紫玫瑰连忙附和道:“姐,陆大当家说得非常对!人都没有了,留着银子还不是照样落入倭寇的船仓里吗?” 陆文亭继续说道:“镇南将军,我们最近收到了京都魏王府丁纪善派人送来的一封密信才知道;你镇南将军并不是桃花寨的仇人,而是大恩人。你从丁提刑官口中早就知道桃花寨寨后有一条密道。你答应了西提刑官的恳求,让我们从密道中逃脱!你为了掩人耳目竟然对手下人说寨后都是插翅难逃的悬岸峭壁,把把守在寨后的将士都撤回寨前来!这样我们才顺利地逃脱了。还有,你为了掩人耳目,把桃花寨烧得面目全非,清点人口时把牲畜焦尸当做人的尸体。” 萧归沐问道:“给你写密信的丁纪善是谁呀?” 陆文亭说道:“我也不用瞒镇南将军了!丁纪善是丁提刑官的父亲,是我们邢梵男寨主和吕丞相的挚友。” 萧归沐踌躇良久,最后说道:“好,我跟你们去明月岛就是!” 明月岛。 当萧归沐从船上下来,两脚刚踏在明月岛的沙滩时,人群就像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人人都想吸她的血,吃她的肉,把她碎尸万块。 邢楚怜走在最前面,骂道:“萧归沐,你这个朝廷打手!今天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我爹爹和桃花寨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萧归沐,快还我丈夫的命来!”这是红玫瑰的哭喊声。萧归沐奉旨镇压桃花寨时,红玫瑰新婚的丈夫坚持要留在桃花寨。最后她的丈夫也为桃花寨玉碎了。 此时,沙滩上骂声、哭声、海浪声,声声震天。明月岛两百多位居民的手里的长枪、短剑、弯刀,剑拔弩张。 陆文亭护在萧归沐面前默默地站着。 邢楚怜举着短剑向萧归沐刺去,被陆文亭拦住,并夺了她的短剑丢在沙难上。 邢楚怜流着眼泪质问陆文亭:“文亭哥哥,您这是在干嘛啊?难道是您看上这个营妓,想让她做您的老婆吗?” 陆之亭说道:“楚怜妹妹,我陆文亭爱的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请你别误会!” 邢楚怜泪流满面地问道:“那我杀她,您为何要拦着啊?” 陆文亭用身体护着萧归沐,他用眼睛看着紫玫瑰,意思是说:“紫玫瑰该你上场啦!” 紫玫瑰也用眼睛看了看陆文亭,意思是说:“陆大当家,看我紫玫瑰的!我上场之后很快会没事的!” 只见紫玫瑰走到海滩最高的一块大海石上,飞身跃上。 她站在大海石的最高点上,大声说道:“明月岛的兄弟姐妹们,能听我紫玫瑰说句话吗?” 人群似乎平静很多。 紫玫瑰再次喊道:“明月岛的兄弟姐妹们,能静下来听我说说吗?” 人群都静了下来。 紫玫瑰说道:“兄弟姐妹们,当下我的明月岛遇到最大的危机啦!一是倭寇对我们虎视眈眈!而在朝廷上的那些奸臣贼子又对我们穷追不舍,要斩尽杀绝!你们说我们能坐以待毙吗?对!我们要与之抗衡!那么,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能与他们抗衡吗?对!我们现在的力量确实脆弱!怎么办呢?兄弟姐妹们,咱们陆大当家为你们想到了啦!他要请求一位武功高强的人来教习我们武功,同时也可保护咱们,你们说好不好呢?……” 人群中赞同声一片。 陆文亭也站进大海石上,大声说道:“明月岛的兄弟姐妹们,刚才紫玫瑰的说话你们听明白了吗?赞同吗?好!这位萧归沐姑娘就是我陆文亭为大家请来的武功教头,若你们还认我这个大当家的话,从此就不要为难萧归沐姑娘啦!……” 波涛汹涌的浪潮终于退了下去。 沙难上的人群也慢慢散去。 冬去春来。 这一日早晨,萧归沐陪着紫玫瑰正在沙难上练习“双剑合壁”。 萧归沐早就对这位心地善良,相貌不俗,口才又好的“徒弟”刮目相看了。那天她站在大海石上一场热情洋溢的“演讲”,萧归沐不但感动,而且钦佩。这妮子练剑的天赋很高。是块好材,经过半年多的朝夕相处,萧归沐非常喜欢她。因此,在教授剑法时,便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了。 萧归沐想检验自己半年来的心血,用父亲教给自己的“绝招”──“回旋一剑”向紫玫瑰后脖子划去,霸气飘逸。 一道闪光,紫玫瑰的剑尖也从萧归沐的发鬓上面飞过。 萧归沐惊讶地咦了一声:“你学过萧家剑法?”紫玫瑰收剑回鞘,说道:“小时候跟着父亲学习几年。” 萧归沐问道:“你贵姓?” 紫玫瑰说道:“与你同家,也姓萧。” 萧归沐说道:“我父亲萧天剑曾对我说过,他有个亲兄弟叫萧天雄,难道你是我萧天雄叔叔的女儿不成?” 紫玫瑰说道:“我正是萧天雄的女儿。” 萧归沐惊喜万分,说道:“原来是你是我的堂妹!我的天雄叔叔今何在呢?婶婶又在哪里呢?你为何在桃花寨?又为何叫紫玫瑰?” 紫玫瑰在心里也非常激动,但她是个“暗杀手”,长期的训练让她练就了一副冷酷无情的神态。只见她嘴角微微翘起:“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叫我如何回答你呀?” 原来紫玫瑰的父亲叫萧天雄,是萧天剑的同胞弟弟。兄弟俩曾在禁军的都头班服务过。北真人入侵南汉那年,兄弟俩被打散了。萧天雄回老家躲避战乱,娶妻生了女儿紫玫瑰。有一天,他看到城墙上张贴着通缉哥哥的画像,说哥哥萧天剑伙同他人拐走了北真王爷的一个侍女。萧天雄知道大祸将要降临萧家,连忙带着妻女离家出逃。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逃难的路上,萧天雄夫妇染了重病死了,丢下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儿流浪街头。幸亏被桃花寨的大寨主邢梵男外出办事时遇着,把她带回桃花寨,为她起名为紫玫瑰,并教她武功。 萧归沐听了紫玫瑰的讲述之后,感叹道:“我的妹子也是一位苦命人。” 紫玫瑰突然问道:“桃花寨的兄弟姐妹个个都是苦命人,你为何要带兵来镇压?” 萧归沐深感愧疚地说道:“那时候我是镇南将军,是一位军人,必须听从皇帝的旨意办事。” 紫玫瑰没有反驳。 半晌,紫玫瑰轻声说道:“咱俩是堂姐妹的事故先别告诉他人;在明月岛,你是教头,我是紫玫瑰。” 萧归沐瞪大了一对秋水般的眸子,看了看相貌不俗的堂妹,重重地点了点头。 紫玫瑰正儿八经地说道:“你也该为明月岛的那些人做些好事了,赎你的罪!” 萧归沐苦笑道:“我会的。” 一日,有一股倭寇登上明月岛。 陆文亭和邢楚怜带领萧归沐、紫玫瑰等兄弟姐妹奋力抗击,杀得这些倭寇有来无回。 在这场战斗中,萧归沐和紫玫瑰“双剑合壁”配合得天衣无缝,共杀死一半以上的来犯之敌。 打扫战场时,体态腴美的红玫瑰走了过来对萧归沐说道:“教头,今天杀得太痛快了,你看这些畜生都死光光啦!” 萧归沐问她道:“你杀死几个倭寇?” 红玫瑰得意洋洋地举出三个手指,说道:“三个”。 紫玫瑰不屑地喊了一声,对红玫瑰说道:“红玫姐,你去问向那几排躺在地下的家伙:是谁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的呢?” 红玫瑰冷笑道:“眼下我不方便问,麻烦你去问一下吧?” 紫玫瑰白了她一眼。 她回头,看着萧归沐对着自己笑,问道:“教头,你笑啥呀?” 萧归沐笑道:“我笑你紫玫瑰喜欢树敌。” 紫玫瑰平淡地说道:“在明月岛,我紫玫瑰怎么树敌,敌人总比您萧教头的敌人少。” 萧归沐咬了咬嘴唇,无话可说。 生活在继续。 萧归沐每天除了教习徒弟们练武之外,剩余时间便陪紫玫瑰练习“双剑合壁”。 一天,萧归沐对紫玫瑰说道:“你的‘双剑合壁’学得差不多啦!你物色一个搭挡吧?” 紫玫瑰问道:“您不是我的搭挡吗?” 萧归沐说道:“当然不是。今后在战场上我是不能和你一起行动的。” 紫玫瑰问道:“教头,你说说,我找谁好呢?” 萧归沐说道:“我看红玫瑰就可以。” 紫玫瑰骂道:“她笨死啦!又腴又爱打扮!明月岛没几个鳏夫,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是给谁看!” 萧归沐逗她:“给你看呗?” 紫玫瑰骂道:“我又不是男人!我讨厌死她!” 萧归沐思量了片刻,又问道:“二当家邢楚怜武艺好,可以吧?” 紫玫瑰说道:“她是二当家,每天日里万机那有空闲陪我练剑呀?” 萧归沐怪嗔道:“你这人真挑剔!” 紫玫瑰瞪大眼睛说道:“选搭挡不挑剔不成!在战场上我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他,他也要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给我,两人既有默契,又要互相信任!这样的人我在明月岛找不到!” 半晌,萧归沐说道:“我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她确实不在明月岛。” 紫玫瑰问道:“谁呀?” 萧归沐说道:“我的婆婆娄明轩。” 紫玫瑰高兴地问道:“您是说一代女侠娄明轩吗?她是您的婆婆?” 萧归沐点了点头。 紫玫瑰激动地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萧归沐说道:“我也不知!前段时间在大埔兵营看了邸报,我公公去世了,估计她在古镇。” 紫玫瑰高兴地说道:“滨海古镇离这里不远,咱们去拜访她吧?” 萧归沐说道:“我与陆文亭大当家是有协议的,三年内我不能离开明月岛半步,去不了。”紫玫瑰说道:“你给我写封介绍书信,我一个人去。” 萧归沐点了点头。 滨海古镇,李臬台的老家。 李臬台的灵柩早已入土为安。娄明轩等李家几十号人正在守丧。 这一日,李家老宅的青瓦屋檐上,一对燕子在呢喃;宅院里的杨花在井垣周围飘坠。刚下过一场雨,李家的人除了睡觉,好像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匹马出镇而去,她身边的马上坐着一位相貌不俗的女子。牵马的中年妇女便是娄明轩,坐在马上的女子便是紫玫瑰。 紫玫瑰坐在马上说道:“娄前辈,您说话要算数,如果我赢了,您必须入伙我们明日岛!” 娄明轩微笑地说道:“决不食言!” 她们来到海边。娄明轩把礼物袋解下来,挂在紫玫瑰的马上,对紫玫瑰轻声说道:“下马吧,咱俩就在这里比划比划。” 原来明月岛的大当家陆文亭对娄明轩这个名字早就如雷贯耳。江湖上流传着娄明轩神乎其神的各种故事让他从小就神往;尤其是娄明轩潜伏到北真国把柔雅公主搭救回南汉的事迹让陆文亭钦佩之余,早就有心招她入伙。如今紫玫瑰一说,陆文亭高兴万分,同意紫玫瑰出行。他还再三叮咛道:“紫玫瑰,你到那里无论如何都要对娄剑侠有礼貌,至于来不来明月岛入伙随她的意愿。” 紫玫瑰心想,我到滨海古镇来是干嘛呀?我是来寻找“双剑合壁”的搭挡的!她不来明月岛入伙,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紫玫瑰问道:“输赢如何定?” 娄明轩说道:“我单脚站在这个小圈子里,随你来攻击,若我双脚着地或离开了这个小圈子,算我输。”说完,她在沙滩上划了一个小圈子,单脚站在里面。 紫玫瑰又问道:“我用剑,您用什么兵器?” 娄明轩拍拍双手:“我空手。” 紫玫瑰寻思道:“自己必须用萧家的‘绝招’──抹后脖子,才可一招制敌!” 比划开始了。 紫玫瑰舞着剑向着娄明轩刺去。 娄明轩说了一句“好险恶的招数啊”后,身体像不倒翁一样摆动一下,紫玫瑰一个趔趄,摔倒在沙滩上。 再来!紫玫瑰还是“抹后脖子”的绝招!娄明轩似乎纹丝不动,紫玫瑰第二次趔趄,来了一个狗啃泥。 又再来!紫玫瑰感觉手劈被人碰了一下,虎口却被自己的剑震裂了,疼痛钻心,剑落在地下。 娄明轩问道:“还来吗?” 紫玫瑰左手托着右手腕,疼得眼泪直流,频频摇头。 娄明轩单脚跳出小圈子,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帮助紫玫瑰把伤口包扎好,然后扶她上马,说道:“本老太婆不是你的最佳搭挡,你回去吧!礼物袋里有你带来的礼物,还有我送给你们陆大当家的十根金条,一起带回去吧!” 紫玫瑰羞愧地说道:“十根金条我不能带回去。” 娄明轩说道:“你们明月岛人口多,资源匮乏,目前非常需要钱。你们教头萧归沐是我李家的儿媳妇,她每天也要吃饭,这是我当婆婆为她交的饭菜钱。” 紫玫瑰低着眉,还想说点什么。 娄明轩拍了一下她的马臀,骏马飞驰而去。娄明轩在其背后大声喊道:“丫头,谢谢你给我送来好消息!” 海风把娄明轩的话吹进紫玫瑰的耳朵里。她在心里自问道:“我并没有送来什么消息呀?” 原来,萧归沐被陆文亭赎走之后,便想把自己的去向告知婆婆娄明轩等家人。可是,明月岛是个全封闭的地方,如何把信息送出去呢?最后,他想起紫玫瑰。紫玫瑰寻找搭挡心切。结果萧归沐利用起紫玫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的信息送给了娄明轩。 紫玫瑰回到明月岛之后,明月岛正缺粮,娄明轩送的十根金条正好是雪中送炭──陆文亭用这十根金条买了几船粮食,度过了粮荒。 一天,萧归沐拉着紫玫瑰到一个秘密房间,关上门,向道:“你在李家看见一位白衣公子没有?” 紫玫瑰说道:“只看见他的家大公子,一脸胡须,难看死了。” 萧归沐又问正堂中还摆有灵柩否?紫玫瑰说没有。萧归沐又问她看见一位穿红衣服的少妇没有,紫玫瑰还是摇摇头。萧归沐高兴地告诉她,那个穿红衣服的少妇将来便是你的“双剑合壁”的搭挡,如今在荆南淤泥湖水寨未回来。 紫玫瑰瞪大眼睛骂道:“你说的是什么疯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明月岛上岛民生活在继续。 一天,红玫瑰对萧归沐说道:“教头,我们‘暗杀十玫瑰’除了紫玫瑰之外,个个年纪都比你大,你应该尊称我们几个为姐姐才对!” 萧归沐说道:“红玫瑰,我是你们的师傅,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你们应该叫我为娘才对。” 红玫瑰说道:“你太过分了!我们还是叫你教头吧?不过,每天叫你教头教头的太别扭啦!今后叫你归沐妹子顺口一些呢!” 萧归沐假装思考一下,说道:“好吧!红玫姐,黄玫姐,蓝玫姐……你们的归沐妹子这厢有礼啦!” 红玫瑰高兴地说道:“归沐妹子,这样咱们才像亲姐妹呢。” 从此,萧归沐与玫瑰花们姐妹相称。 不久,陆文亭又向岛民宣布萧归沐为明月岛的三当家。 在萧归沐的建议下,明月岛的兄弟姐妹利用自然资源,建了盐场,生产海盐。不久,他们又请来造船技师造出大船,把海产品和盐等运出岛外去交易,然后换回所需要的粮食和日用品。 听说,他们的船造得越来越大,能去很远很远地方。据说,大当家陆文亭常常带着装满货物的大船到南洋淡马锡等港口进行贸易。 又是一天的上午。 陆文亭、邢楚怜和萧归沐等人正在聚义厅商讨建造战船之事。 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道:“启禀陆大当家、邢二当家、萧三当家,朝廷皇太后最近殡天了,覃丞相也病薨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归沐满眼泪水地站了起来说道:“文亭兄,楚怜姐,咱们南汉百姓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啦!” 陆文亭对外面喊道:“呜炮庆祝!” 霎时,海岛上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人们高兴得都流下眼泪…… 滨海古镇。 送走紫玫瑰之后,娄明轩高兴极了。她回到书房,叫丫头磨墨,接连写了四封书信,封好。 叫来家里的三位老练男仆,拿出书信和盘缠,命他们马上出远门去。 第一个男仆出门到土城吕家去,带着娄明轩写给吕丞相的书信。 第二个男仆带着两封信,一封给京都的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另一封是给淤泥湖水寨的儿子李沐文。 第三个男仆要到阳城戚家盐店去,带着娄明轩等给顾大同戚薇的书信。 在这四封信里,都是简单地写了几个字:“萧归沐那丫头在明月岛,请放心。” 三位男仆出远门之后,娄明轩叫来管家,买下李家邻居一个闲置的小独院,重新装修之后,在正堂上安置了“赵柔雅公主的灵位”和“萧天剑附马的灵位”。 娄明轩带着丫头,走进小独院。丫头含泪地将酒菜、果品摆在神桌上。 娄明轩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上,然后跪下磕头,说道:“我苦命的柔雅公主,我痴情英勇的天剑兄弟,在梦里与你们分别之后,由于我家老爷去世,到现在才给你们安置灵位,今后咱们有话说时,就在这里说吧?”她满眼泪水,有些说不下去,“归沐那丫头早被人赎出去了,不是我也不是顾大同赎的,而是明月岛的大当家陆文亭赎的。她现在明月岛当教头,与天剑叔的侄女紫玫瑰在一起,互相照顾,都很好!……今后我也会照顾好她俩的,你们就放心吧……今后有什么话,还是在梦里说……” 丫头用袖口擦着眼泪。 第四十二章 - 盐侠 - 可人 农历九月十二日是个吉日。 在这一日,明月岛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是大当家陆文亭和二当家邢楚怜拜堂成亲的大喜日子。 经过生与死的洗礼,这对年轻人彼此相爱。他们手牵着手,跪在邢梵男画像前,叩拜嗑头,发誓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明月岛所有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都前来贺喜。他们都诚心诚意地祝福两位掌舵人永远幸福,牵手白头! 在喜堂上,三当家萧归沐身着一套红色新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证婚人的位置上。 一位年轻人看了,大声喊道:“三当家,您今天打扮得比新娘子还要美,是不是也想嫁人呀?” 众人哄笑不已。 紫玫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证婚人就算想嫁人也轮不到你,起什么哄呀?” 年轻人见是紫玫瑰,揉着屁股笑嬉嬉道:“阿紫姐姐,那你想嫁人的时候便轮到我啦?” 紫玫瑰的脚抬得高高的,骂道:“该死的东西,竟敢吃你小妈的豆腐,看脚!” 年轻人大喊“救命”钻出了人群,喝酒去了。 大堂上,几位未出嫁的“玫瑰花”,打扮得光彩夺目,充当送嫁姨,簇拥着新娘邢楚怜,可个个眼里都在搜寻着人群中的小帅哥。 这天,紫玫瑰和红玫瑰负责婚庆期间的安全。她俩除了保持婚庆现场的正常秩序之外,还要环岛巡逻。巡逻时,紫玫瑰脑海里不知为何总是出现了顾玉生的身影。 也许是巧合吧? 在农历九月十二日,远在解家坳的猎户解老爹家也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次解岸真的成亲了。 新娘子是淤泥湖水寨的关怡。有点出人意料,当初关怡就是不想嫁给山娃子才跟着赵绰韵离开山坳的驿站来到淤泥湖水寨的。她想嫁给京都人。 如今她为何又答应嫁给解岸呢? 原来戚瑶瑶带着义兄解岸来到淤泥湖水寨的那天便向赵绰韵说明来意。这让赵绰韵很生气。她对戚瑶瑶说道:“瑶儿,你把赵绰韵当做媒婆啦?你打错算盘了!我们这里的女孩子个个都是有志之士。她们在这里是在等待着朝廷北伐号角的吹响,而不是在这里等待嫁人。” 戚瑶瑶连忙解释道:“绰韵师权,您误会瑶儿啦!我和义兄来这里只是想请您帮忙,并不是强硬要您这里的姑娘!您看看我义兄解岸一表人才,射箭又能百步穿杨,将来一定是个大将军!而何愁娶不到媳妇?”说着,她把解岸推到赵绰韵面前。 这时,赵绰韵才打量起解岸来。 解岸长得身材高大,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是一个粗线条的汉子;脸盘俊俏,只是皮肤有点黑。 看着,赵绰韵心里开始有点喜欢。便问道:“你是猎人?”解岸点头。 赵绰韵问道:“为何急着娶亲?” 解岸站直说道:“启禀郡主,解岸父母年事己高,想娶个媳妇在家照顾二老。” 赵绰韵微笑地问道:“仅此而已?” 解岸说道:“解岸是家里的独子,想生个儿子延续香火……” 赵绰韵点点头,又问道:“你射箭果然百步穿杨?” 解岸点点头。 赵绰韵又问道:“能否试一试?” 解岸点点头。 赵绰韵高兴地说道:“如果真是百步穿杨,小子,我送给你一个能干的媳妇!”她对传令姑娘摆摆手,“通知下去,下午申时,全体姑娘集中校场观看解猎人射箭!” 现在未到午时,离申时还有两个多时辰。 可水寨里的姑娘们却急坏了…… 手头里有活儿的姑娘必须把活儿赶做完; 出门的赶着申时前赶回来; 没干净衣服穿的忙着洗衣服凉干。实在没有衣服穿出门见人的只好向好姐妹借一套。 俗话说的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淤泥水寨四百多个清一色的女子每天干活,说不累是假的。他们都渴望男人。前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来了个李沐文教头,可人家那把称是带着砣来的,总是称不离砣,砣不离称。只有让姑娘们眼红。 今天来了个真正相亲的,虽是猎人,但是个帅哥。每个姑娘都有四百分之一的机会,怎不让人心花怒放呢? 中午,在水寨四周碧波荡漾干顷湖面上到处都是姑娘们的欢歌笑语声。他们正在洗澡呢。 申时,校场里整整齐齐地站着四百多位姑娘。 赵绰韵叫人把靶搬到百步的位置。 解岸说:“请再移远二十步。” 赵绰韵看了解岸一眼,喊道:“请再移远二十步,共一百二十步。” 只见解岸站在横线后头,左手持弓,两脚分开;右手从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银色羽箭,搭在了弦上,猛地拉开了弓弦,“嗖”的一声羽箭飞出,正中靶心。还未等姑娘的喊出声,只见他的右手又从身后的箭囊里抽出另一支羽箭,迅速搭在弓上,“嗖”的一声,射向前面那支箭,而前面那支箭被后面的推了出去,落在前面的地下,而后面那支箭稳稳地停留在靶心中。 “嗖”── “嗖”── “嗖”── 十箭连续射出,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校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赵绰韵站在点将台上,大声说道:“姐妹们这位射箭能手是解家坳的猎人,他想在咱们淤泥湖水寨中选一位姑娘当媳妇,那位姑娘愿意嫁给他呢?”半晌,没人说话。 “我愿意……”是关怡的声音。 赵绰韵问道:“关懒子,他可是山娃子呀?” 关怡说道:“山娃子搬家到京都居住,也可以成了京都人!” 这真的超出赵绰韵的意料。她本想是在手下的众多姑娘中寻找一个心地善良于脚勤快的姑娘给解岸,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关怡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嫁给解岸。这真让赵绰韵措手不及,骂街道:“这个死关懒子!” 表演结束之后,解岸与关恰正式见了面。解岸外表看起来是个粗人,可内心却非常细腻是个多情汉子。他看见关怡身材高挑,气质婉约,举止轻盈,年纪虽大一点,却与小少不异。尤其是她那一双弯如柳眉下的明亮眼睛和红润的嘴唇,让他心颤不止。他在心里暗暗赞美道:“关怡比义妹戚瑶瑶美多啦!”他满意地高兴万分地拜辞了赵绰韵,一个人先回解家坳,向解老爹解老妈报喜去了。 “大礼”过后,赵绰韵才很不情愿地为关怡筹备嫁妆。她发觉自己把关怡早当女儿看待了。 在聚会厅里,赵绰韵正在看着全念念和几个针线细密的姑娘缝制新娘的礼服。三爷全念念不但会画男人肖像,还是个服装设计师。赵绰韵每次出门都要穿的那套魅力十足的衣裙也是全念念设计缝制的。 戚瑶瑶神色兴奋地走进厅来,说道:“绰韵师叔,我刚刚从沐文弟弟那边过来,他说,参加了解岸哥哥和关怡姐的婚礼之后,他和江红要同我一起回京都……” 戚瑶瑶的话还未说完,赵绰韵便颇为生气地向门外喊道:“来人呀,给我把戚瑶瑶这个骗子打出水寨去!” 戚瑶瑶惊讶地问道:“绰韵师叔,您为何把瑶儿叫做骗子,又为何要把瑶儿打出水寨去呢?” 全念念笑着说道:“顾侍郎的夫人呀,你摊上大事了!你一来到水寨,便把我们老姐姐的最好‘妹妹’不明不白地骗走了;还有,我们好不容易‘弄来’的马枪教头李沐文夫妇已经扎根淤泥湖水寨多时了,可你这一来,他俩不但决心动摆,而且是归心似箭了!你说你可恶不可恶呢!” 戚瑶瑶听了,连忙陪笑道:“如此说来,瑶儿确实可恶!绰韵师叔,瑶儿年轻不懂事,惹您生气啦!瑶儿在此向您赔礼道歉!”说着,夸张地向赵绰韵做了一个赔礼道歉的动作。 赵绰韵“嗤”地笑了一声:“赔礼就完啦?” 戚瑶瑶笑问道:“还要如何呀?” 赵绰韵狡黠一笑,说道:“把顾玉生那小子教给你的‘回手箭’教给我。” 戚瑶瑶面露难色,说道:“这是顾家的独门绝技,不外传……” “……不教?姐妹们,快给我把这个死丫头打出水寨去!” “别别别!绰韵师叔,我教还不行吗?……” 全念念正缝着婚服,听着她们师侄的“斗角”,笑得沉甸甸的胸脯差点抖落在地下。 …… 喜庆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 新郎新娘已经拜了堂,送入洞房。 酒席上,解家的高邻三叔手里端着酒杯,大声地向解老爹问道:“敢问解家老爹,您这回摆的是真喜酒?” 解老爹满面红光地走了近来,说道:“三叔,今天您就尽情地喝吧!这回是真喜酒!” 高邻三叔逗笑地说道:“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喝到一半又改成兄妹结义酒呀?” 解老爹喜洋洋地笑道:“不啦!若要结义,那是解岸和他的媳妇关怡结义啦!” 众人哄笑不已。 解老爹用手指着堂上摆着的嫁妆,说道:“三叔。您看着那嫁妆!排场?实话告诉您吧!这门亲事我们解家不但请了媒婆,而且一切都按照古礼,经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环节,今天才正式迎亲呢。”他掰着手指数着。 高邻三叔赞许道:“这才叫结亲呢。” 解老爹说的都是大实话。确实,这场婚礼场面很隆重。由于赵绰韵在心里早就把关怡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因此这场婚事可说是:“郡主家嫁女儿。”赵绰韵除了给关怡准备丰厚的嫁妆之外,出嫁那天还命令水寨里所有的女孩都来送嫁。 而戚瑶瑶提前回解家坳了,马枪教头李沐文和江红护送着迎亲队伍来到了解家呦,并参加了婚礼。 在婚礼上,李沐文应赵绰韵的恳求,做了女方的证婚人。 这场罕见的婚庆在山坳里整整闹了一天。 夜深了。 闹洞房的山娃子们带着恋恋不舍的喜悦各自回家作自己的青春梦去了。 在洞房里,新郎新娘正在享受着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光。 在解家的客房里,住着李沐文和江红。明天,戚瑶瑶、李沐文和江红等三人要启程回京都,李沐文和江红便在解家借宿一夜。 可李沐文躺在竹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想也许是白天太激动之故吧。于是,他起了床,走出房间。 他抬头,发现今晚的月光特别明亮。 他来到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旁。这块石头顶面又宽又平,白天他偷闲来过,还在它上面坐了一个时辰呢。秋日的阳光照射在石面上,石面非常暖和,坐在上面非常舒服。只见李沐文爬上石面,伸手试试石面,有点凉,还有一点露珠。李沐文用手帕铺在上面,坐了。 他向四周望去,山坳里的夜景很美:四周都是毛竹,风吹竹叶微微作响。一个个重重叠叠的山峰隐约可辨。竹林里所有的鸟儿都睡了,只有虫鸣。山夜静得可爱,这让李沐文感到心口甜甜的。这又让他想起自己的滨海老家。 那一年他在老家守丧,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上他走出家门来到海边的石头上。海边的夜晚除了虫鸣之外还有海浪声。老家的夜晚也很可爱,但并不安宁,有倭寇。在阳城臬台大院中没有倭寇,但家庭人口太多了,吵吵嚷嚷的,夜里也不得安宁。老父亲李臬台还健在吗?前一段时间在梦里梦见他去世了,母亲呼唤着自己回家奔丧──自己真是个不孝儿子,竟然梦到自己父亲死了! “她──萧归沐──如今在哪里?”李沐文喃喃自语道。李沐文此时觉得自己很好笑;自己千里迢迢来荆南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可最终没见着! 李沐文在心里说道:“早知道如此,我决不听赵绰韵师叔的话,就算死也要到荆南兵营见她一面……” “你想见谁一面啦?”是江红的声音。她在李沐文身边坐了下来。她是个体贴丈夫的女人。 “你不睡觉跑出来干嘛呀?明天要赶路呢。”李沐文握着江红的手说道。 “你也不是不睡嘛!”江红把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他伸手从后面搂着她的腰。 李沐文在她耳边问道:“问你个事:我打算回阳城完成学业,来科参加武举。你呢?是回江家客栈你的家呢还是跟我回阳城呀?”此时他还以为自己的家还在阳城呢! 在江红心里,李沐文就是他的家。他到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江家客栈是她的娘家,是生她养她成人的地方,但她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回江家客栈算是回娘家,不是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笑道:“这次跟你回阳城吧!” 李沐文正色说道:“可我家人众,规矩多,怕你受不了。”其实,此时李家已不在阳城了,是在滨海古镇。 江红假意皱起眉头,说道:“这个确实是个大问题!但我想,家里有你,还有一个好婆婆,我会慢慢适应的。” 李沐文搂紧了江红,柔声说道:“家里有你红袖添香,我才会静下心来认真学习孙吴兵法的。” 江红讥笑道:“是真的吗?可我刚才还听到有人自言自语说道:‘就算死还想见她一面’呢!” “你……”李沐文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你去哪?”江红随之也站了起来。 “回房睡觉去。”李沐文跳下石头。 “你的手帕……”江红弯腰捡起手帕,紧跟着也从石面上跃下…… 深夜。明月岛。 也许是巧合吧!今晚萧归沐也夜难安寝。她独自一人在沙滩上施施而行。秋夜的海风有点凉爽,一阵接着一阵地轻拂着她的脸颊,她心口的感觉是无比舒适和惬意。 今天大当家陆文亭和二当家邢楚怜成亲,场面热闹非凡。据说这样的婚礼排场在明月岛是第一次见过。这是萧归沐的手笔。而大当家和二当家成亲,她是三当家,当然要做证婚人。但拜堂过后萧归沐在心里一直觉得很好笑。 “自己一个姑娘家竟然成了别人的证婚人,真好笑!”萧归沐笑出了声。 她向远处望去,只见明亮的月光洒在洁白的沙滩上,感觉海滩像一个银白色的月亮弯。海水跳跃着,海浪轻轻地拍打着海岸,发出音乐般的声响。 沿着海岸线走着,萧归沐又突然想起了阳州晒盐场那片海。小时候,在月光下,自己常常和玉茹姐姐在赶海,有时阿娘也一起来。顾玉生那家伙从来不赶海,只会吃。不过在赶海的时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常常看见顾玉生的身影。 “此时他正在忙什么呢?”萧归沐不自主地笑了,“三更半夜的,他当然在睡觉啊!也许此时他正在抱着他的夫人──二小姐做着甜梦呢。” 萧归沐四处张望,觉得明月岛的夜景并不比晒盐场那片海差多少,都静得可爱。 “他已经是别人的菜啦!”萧归沐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谁是别人的菜啦?”萧归沐吓了一跳。 萧归沐回头一看,是堂妹紫玫瑰。萧归沐横了她一眼,骂道:“死丫头!吓我一跳!你不去巡逻,跑来这里干嘛呀?” 紫玫瑰走近来说道:“姐,我正巡逻到这片沙滩,老远就看见你一个人在月下独行,已经跟着你走很久了。” 萧归沐嗔道:“你是成心吓死我吗?来了也不叽一声。” 紫玫瑰说道:“我叽了,你不理!……哎,姐,想什么这么迷神啊?是不是看见人家成亲了你也想念你的白衣公子啦?” 紫玫瑰目不转睛地盯着堂姐看,害得萧归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萧归沐脑海里突然呈现出李沐文的身影──那一年在阳城街头见过李沐文一面。不知为何,萧归沐心口霎时变得暖和舒坦起来。她抬起头,对紫玫瑰说道:“阿紫妹妹,他是姐的未婚夫,姐不想他还想谁呀?” 紫玫瑰做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吗?可刚才有人说他已经是别人的菜了。” 萧归沐说道:“不!那个他不是那个他!” 紫玫瑰说道:“什么这个他那个他呀?阿紫知道,姐心里满满装的都是‘他’!” 萧归沐骂道:“鬼丫头,云里雾里的!……不说姐的‘他’了,说说你的那个‘他’吧?” 紫玫瑰满眼都是相思,缓缓说道:“他英俊潇洒,飞石打得马马虎虎,吃兔肉时文质彬彬……” 阿紫的话未说完,萧归沐便抢问道:“你是说那一年同你们在京郊共享一只野兔肉的那个人吧?只是共享一只野兔肉你便对他钟情至今啊?” “不!他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连夜送我和红玫姐安全地离开了京都!” 萧归沐面露羡慕地问道:“他是谁呀?” 紫玫瑰遗憾地说道:“匆匆离别,忘了问他的大名贵姓!不过他说过他是《武武遗书》里的牵头人,家住在京都桂花园。” 萧归沐大吃一惊:“天啊,是顾……”她霎时住口。 紫玫瑰睁圆双眼:“怎么?姐认识他?” 萧归沐摇着头,低声说道:“不认识!” 第三天早上,在明月岛的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大船,是大福船。 在大福船上结挂着红红的彩条──这是新婚夫妻陆文亭和邢楚怜要乘坐的旅行度蜜月的船。 码头上挤满了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都是明月岛的民众,一大早赶来送别的。 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只酒碗,紫玫瑰和红玫瑰等玫瑰花每人怀里都抱着一只大酒坛,给各人碗里倒酒──今天是新娘子邢楚怜回娘家的日子;明月岛既是她的夫家又是她的娘家,明月岛的民众都是她的娘家人。今天喝的酒既是送别酒又是回门酒。 码头前面摆着一张圆桌。圆桌围坐着陆文亭、邢楚怜和萧归沐。他们好像商量着什么。 只见陆文亭端起一碗酒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然后大声地说道:“明月岛的兄弟姐妹们,感谢大家来码头为我们夫妻送行!”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陆大当家,你们刚成亲,为何要离开明月岛呀?” 陆文亭说道:“兄弟,我和二当家是去淡马锡度蜜月!” 那人又问道:“度蜜月为何要去淡马锡啊?那地方离明月岛一万多里路,太远啦!” 陆文亭说道:“淡马锡有我们的投资,我们明月岛的海外贸易收入有百分之八十来之于淡马锡,因此,我和二当家想借着度蜜月的机会到那里看看。” 那个人再问道:“你和二当家走了,我们咱办呀?”人群中有人附和,一片喧哗声。 陆文亭把酒碗放在圆桌上,拉起萧归沐一起来到码头最高点,说道:“兄弟姐妹们,请静一静!”喧哗声静了下来。 陆文亭接着说道:“兄弟姐妹们,我和二当家离开明月岛之后,岛里的一切事务由三当家萧归沐代理。她是个能人,又是个有作为有方法的人,我和二当家都很信任她。明月岛有她在,你们就放心吧!” 人群一片欢呼声。 陆文亭拉着萧归沐回到圆桌旁,端起一碗酒递给萧归沐,自己也端起一碗,对着萧归沐说道:“归沐妹子,今后明月岛就交给你啦?我陆文亭还有一件事拜托你。” 萧归沐向道:“什么事?” 陆文亭说道:“咱们明月岛的兄弟姐妹都是武武将军属下的后人,都是心怀民族统一之有志之士,若今后朝廷清明了,北伐了,需要他们出力的话,你就带着他们去建功立业吧!” 萧归沐难为情地说道:“这个事……” 陆文亭恳切地说道:“你就答应我吧!” 此时,邢楚怜也端起酒碗走了近来,说道:“归沐妹妹,这也是我爹爹素来的愿望。” 萧归沐环顾四周,都是期盼的眼光。她看了看邢楚怜,又看了看陆文亭,然后说道:“好!我答应大家!” 其实陆文亭是个高风亮节的人。他知道萧归沐管理明月岛比自己有方法,这是故意让贤。 陆文亭和邢楚怜到达淡马锡之后便居下来,全心全意地打理那里的贸易。每年所获利润,他们用一部分兑换成白银和黄金。另一部分用来购买粮食和生活用品,派大福船全部运回明月岛。 后来淡马锡更名为新加坡,陆文亭和邢楚怜的后人都成为新加坡国民。此是后话。 淤泥湖水寨。 关怡出嫁的这一天,淤泥湖水寨内显得格外冷清,与周遭村庄人家嫁女时喜庆喧嚣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结义堂里喜字寥寥,红绸未挂。关怡居住的房子前,几枝稀疏的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知道女主人已经去另外的一个家了,也许是再也为回头了。房子内光线昏暗──窗子已被死死钉住。床上空空如也,被褥已被搬走。 赵绰韵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门框上掉下来的那张大红“囍”字,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中流露出不舍与无奈。她真的舍不得关怡离开淤泥湖水寨啊! 中午的时候,全念念来请赵绰韵去吃午饭,她不出声,也不出去吃午饭。夕阳西下的时候,赵绰韵才重重地叹息一声,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珠,站了起来,把房门关上,上了锁,然后向湖边的瞭望台走去。 五天了,淤泥湖水寨都是死气沉沉的。 第五天中午的时候,淤泥湖水寨却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张久龄、段诏月等一行人骑着几十匹大理战马来到了淤泥湖水寨。 段诏月对赵绰韵说道:“娘,您为何不等我到来之后才让关阿姨出嫁呀?” 赵绰韵伸手捏了捏女儿美丽的脸庞,反问道:“丫头,你们为何不早到五天呀?” 段诏月把自己带来的战马,送给全念念是一匹白马,却送给木兰和桂花两人都是红棕色的。而木兰和桂花都说段诏月偏心。 只见木兰对段诏月说道:“公主,您知道吗?你小时候在淤泥湖水寨生活时是我和桂花阿姨背你大的!你小时候贪玩,常常拉尿屎在裤子里,都是我和桂花阿姨帮你洗干净的!” 段绍月问道:“全念念阿姨从不帮我洗过吗?” 桂花抢着说道:“她爱干净,一看见你拉尿屎便捂着鼻子喊我和木兰姐!” 全念念羞赧地说道:“我虽然没给诏月洗过尿屎,但我能教诏月画画,又能教诏月谱曲子,诏月如今在大理国能改编《洞经古乐》,我功不可没!你说是不是啊,我美丽可爱的诏月公主啊?” 段诏月感恩似的说道:“是的!所以我才送给您念念阿姨一匹白战马啦!” 全念念得寸进尺,搂着段诏月的脖子笑道:“快让念念阿姨亲一亲,气死她们俩!” 段诏月笑着推开全念念,说道:“您又不是顾玉人,我干嘛让您亲啊!” 在旁边的赵绰韵听了,满眼震惊地问道:“丫头,你认识顾玉人吗?” 段诏月说道:“娘,诏月在京都的玉津园里曾见过顾玉人一面。这次我到南汉来的任务之一是进一步了解顾玉人的!” 赵绰韵问道:“你为何要了解他呀?” 段诏月羞涩地说道:“父皇说,想让他当巴蜀郡主的女婿……” 第四十三章 - 盐侠 - 可人 第四十三章 送别陆文亭和邢楚怜之后,萧归沐正往聚义厅里走。紫玫瑰看见,悄悄地跟在其后。在聚义厅门口,紫玫瑰轻轻地叫了一声:“姐。” 萧归沐回过头,问道:“你不在码头上帮着姐妹们收拾碗筷,跟着我回来干嘛呀?” 紫玫瑰说道:“姐,我有个提议。” 萧归沐问道:“什么提议?” 紫玫瑰说道:“刚才我在码头听见,你已经答应大当家今后要带领我们去参加朝廷的北伐了!这是为民族大义出力的事情,小妹很乐意!但是朝廷什么时候北伐我们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以前我和红玫姐驻扎在京都时,多多少少都知道朝廷的一些事儿。自从那年我与红玫姐逃离京都之后,咱们明月岛与京都的一切联系都中断了。因此,我提议咱们恢复京都的联络处。” 萧归沐说道:“你这个提议很好,等我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好。”紫玫瑰依然站着不动。萧归沐问道:“你还有事?” 紫玫瑰说道:“姐,如果你决定了,那派去京都联络处的人选请考虑一下阿紫我吧!” 萧归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紫玫瑰,说道:“你?──你不成!” 紫玫瑰问道:“我咋就不成呀?” 萧归沐说道:“你爱冲动,会自作主张!”紫玫瑰知道萧归沐说的是那年紫玫瑰自作主张刺杀覃丞相之事,便解释道:“那是以前,我现在可比以前成熟多啦!不信?你可以去向我的堂姐萧归沐打听,她可以为我作证!” “你呀!”萧归沐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我就不明白,你一个姑娘家在明月岛待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去京都呀?” 紫玫瑰涨红着脸说道:“想继续见见大世面呗,将来好为北伐出力!” 萧归沐“嗤”地笑出了声:“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想到京都去会会那个顾某某大人吧?” 紫玫瑰白了萧归沐一眼,说道:“我越来越觉得,我认错人啦!你确实不是我的堂姐!”她顿了顿脚,走了。 萧归沐忽然想起一事,叫道:“阿紫妹妹,你回来。” 紫玫瑰转身回来,笑着问道:“三大当家同意阿紫去京都啦?” 萧归沐说道:“刚才我不是说过那事今后再决定吗?” 紫玫瑰问道:“那你为何还叫我回来?” 萧归沐说道:“我现在要你去滨海古镇走一趟。” 紫玫瑰问道:“又要去哪里干嘛呀?还是要去请你那位英雄婆婆来明月岛入伙吗?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别白日作梦了!” 萧归沐说道:“不!我是要你去向她借粮食。” 紫玫瑰瞪大眼睛:“借粮食?” 萧归沐缓缓说道:“目前我们明月岛所有的粮库都空了,我想请你到我那位未来婆婆那里借几百担粮食回来应急──她家是大地主,有余粮。” 紫玫瑰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面子,借不来的。” 萧归沐说道:“我写一张借据给你带去,她会借的。你去对她说,咱们保证有借有还。咱们盐田里的秋盐卖出后,一拿到钱便买粮还她。” 紫玫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快点去写借据吧,最好按上你的手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借据我负责带去,借到借不到粮食不关我的事。” 萧归沐正色说道:“借不到粮食,那你回来之后和大伙一起饿肚子吧!” 萧归沐走入聚义厅,不到片刻便拿出一张写好的借据交给紫玫瑰,说道:“你和红玫瑰一起开一艘大粮船过去。你们最好化装成商人,假装是做粮食贩卖的。也最好在夜里行船,这样不易被官府发现。” 紫玫瑰一边把借据揣好,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好啦好啦!我紫玫瑰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这些我都懂。” 萧归沐关爱地说道:“小心驶得万里船!咱们又不是真正的商人,而是盘据在海岛里的土匪,朝廷正在通辑抓捕咱们呢!若被官府抓住,你不但自己被砍头,而且还要连累人家李府遭殃!” 紫玫瑰说道:“真是个啰嗦婆,你那位英雄婆婆都没有你啰嗦!今后你嫁过去之后,她老人家一定会割断你的啰嗦舌头的。” 萧归沐微笑地说道:“她不会的!向你透露个秘密。” 紫玫瑰问道:“什么秘密?” 萧归沐低声说道:“我那位未来的英雄婆婆也是京都里那位顾某某大人的亲生母亲呢。” 紫玫瑰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萧归沐说道:“想知道吗?那你先去把粮食借回来,我再慢慢告诉你。” 紫玫瑰绯红着面说道:“这和我有半两银子关系吗?谁愿意听?” 解家坳。 解岸和关怡成亲后的第二天早上,戚瑶瑶、李沐文和江红便与解老爹解老妈告别,启程回京都,可解老爹和解老妈死活不放行,说无论如何都要等吃了回门酒后再走。 到了第四天早上,解老妈起了个大早,把一大包晒干了的草药挂在戚瑶瑶的坐马上。她拉着戚瑶瑶的一只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瑶儿,我的闺女,这些都是你阿爹到山上采来的治伤草药。你整天舞刀弄枪的,免不了磕磕碰碰,这些药你带回去备用。” 戚瑶瑶是肠直之人,说道:“阿妈,这些药材在京都的神农堂中都有卖,何必呢?” 解老妈生气地嗔道:“傻闺女,在神农堂里买的和阿妈送的相同吗?”她伤心地哭出声。 “难道不相同吗?”戚瑶一时语塞。看见义母掉眼泪,她傻愣愣地握着义母的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在旁边的江红见了,上前半解围半调侃地对解老妈说道:“老妈,我和李教头也是舞刀弄枪的人,也时常磕碰受伤,我们的那份子草药放在哪里呀?” 解老妈破涕而笑,说道:“你们的那份子还在山上呢。是真想要吗?” 江红和李沐文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当然想要啦!” 解老妈笑眯眯地说道:“那你们再在解家坳多住几天,明天我让老头子和解岸上山,给你们采一大马车……” 离别,总是有着万般的不舍和流泪!谁都一样…… 太阳升起的时候,戚瑶瑶、李沐文和江红三人已经来到了距离解家坳最近的一个小镇上。 戚瑶瑶让李沐文和江红在路口等候。她自己一个人先到街上买了香烛、纸钱、水果、酒等祭品带着,然后策马向着落雁坡而去。白云和彩云就埋在落雁坡上。 戚瑶瑶在坡下下了马,提着祭品向坡上走去。她远远地看见白云和彩云的坟上已经长满青草。这让她很伤心。 在白云和彩云坟前,戚瑶瑶摆上祭品,香烛还未点燃,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向下滚落着。香烛很久点不着。 她终于点燃了香烛,倒上酒,跪在两人坟前一边烧纸钱一边大声诉哭。 她的哭声很大,越哭越悲切,感动苍天── 此时天空中飘来了两片低云块,阳光下一块呈白色,另一块呈彩色。但戚瑶瑶不看见。 似乎风也被感动了,把香烛吹得闪闪红红。戚瑶瑶似乎听到山坡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两个女孩子的哭声。 戚瑶瑶惊愕了。她大声地问道:“是白云彩云两位妹妹吗?姐今天要回京都了,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天空下起了小雨。雨点落在白云彩云的坟头上,也淋湿了戚瑶瑶的头发和衣裙。可是两人坟前的香烛照样燃烧,照样闪闪红红。 戚瑶瑶撕心裂肺地哭着…… 她把全部的酒洒在地下,说道:“两位妹妹,姐知道你们舍不得姐回京都,但没方法。也不是姐狠心把你们尸骨留在这里,因为姐尚任重道远!姐要参加北伐,为国家统一出力。这里姐答应你们,如果今后北伐成功的话,国家统一了,到那时候姐还活着的话,姐一定来这里把你们的尸骨带回姐的老家──阳城安葬……” 雨停了,阳光灿烂。 戚瑶瑶擦干了眼泪,离开了落雁坡。 在路上,戚瑶瑶神情凝重。 快到小镇时,她远远就看见李沐文、江红、解老爹、解老妈、解岸和关怡等六人正等待着她回来。戚瑶瑶还发现,解岸和关恰两人手里都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都挂着行囊,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戚瑶瑶飞身下马,向解老爹问道:“老爹,早上不是辞过别了吗?你们还要来送?” 解老爹说道:“闺女,阿爹阿妈不是来送你们的,而是来送你哥和你嫂子的。” 戚瑶瑶问道:“怎么啦?我哥和我嫂子要去哪里呀?” 关怡走近来对她说道:“小姑,我和你哥要跟着你们一起回京都,但不知你同意是否?” 戚瑶瑶拢了拢马绳,转身对解岸说道:“哥,你们想同我们一起回京都我当然同意,但是,你们走后家里怎么办?阿爹阿妈谁来照顾?” 解岸搔了搔后脑勺,说道:“这个嘛……” 解老爹抢着说道:“闺女,这个你甭担心!阿爹和你阿妈现在年纪不算太大,而且都很健康,我们在家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哥,人长得熊腰虎背的,膂力如虎,箭又射得准!如今又娶了一位武艺高强的媳妇,平起平坐。若让他们小夫妻待在解家坳打猎一辈子,未免明珠暗投了!阿爹前阵子听到一位在官府当差的朋友说,目前朝廷正急需像你哥这样的人才!因此,我就想到,你若带着他们夫妻俩回京都,让姑爷向朝廷推荐,若能在官府谋个差事当当,总比在山坳里强千倍!闺女,你就带上他俩吧?” “好的!”戚瑶瑶略踌躇,说道。 解老爹转头向着儿子,骂道:“小子,你们还愣着干嘛?” 解岸不解地问道:“老爹,您这是啥意思?” 解老爹白了儿子一眼,说道:“傻小子,时候不早了,你们还不快点上马赶路!” “是!”解岸和关怡同时飞身上马,策马向着京都奔去。 戚瑶瑶再次同解老爹解老妈挥泪相拥告别。 而三股灰尘飘过后,官道尽头一个人也没有!只见解老爹擦着眼泪对解老妈道:“终于把儿子送上正道了。” 解老妈依然看着官道,问道:“不知他们小夫妻俩何时才回家啊?” 解老爹骂道:“真没出息!儿子儿媳刚离开,你就盼着他们回来啦!” 戚瑶瑶、李沐文、江红、解岸和关怡五人一路上快马加鞭,而戚瑶瑶更是归心似箭。她从死神那里回来,且有一年多不见到京都的家里人了,心早就飞回到丈夫顾玉生的身边了。 戚瑶瑶在路上一直琢磨着,解老爹说的“朝廷目前急需用人”这句话。她以前曾听丈夫顾玉生分析过,当今圣上是决不会北伐的!况且首辅还是覃丞相。覃丞相素与北真人关系微妙。他是不可能主张北伐的。既然不北伐,何来“朝廷目前急需用人”之说呢?戚瑶瑶一直琢磨不透! 在一家驿站夜宿时,戚瑶瑶从朝廷的一份过时的邸报中看到一则公告性新闻:“当今圣上在半年前已经册封继子赵原为皇太子,并册封夏氏为太子妃。”在另一份过时的邸报中,戚瑶瑶又看到一则消息:“东宫急招一些武艺高强的忠诚扈从。”戚瑶瑶心想,解老爹所说的“朝廷目前急需用人”难道是指东宫急招扈从吗? 戚瑶瑶等虽然是日夜兼程,但由于路途遥远,走了近一个月才到达京都的地界。 那天已是日暮时分,城门尚未关闭。他们五人都下了马牵着,随着进城的人群往里面走。 戚瑶瑶殿后。她刚进入城内,便听到城门关闭声。她回头一看,高兴地双手合十,对天说道:“真是谢天谢地。” 李沐文也很高兴,对戚瑶瑶说道:“二嫂,幸亏咱们早到一步,不然城门一关闭,咱们又得在城墙外头的客栈里多滞留一夜了。” 江红说道:“咱们已经回到天子脚下了,多滞留一夜也无所谓!只是咱们所剩下的银子己经不足以支付一夜的房租了,若是这样,今晚我们只能露宿啦!” 解岸憨厚地说道:“露宿好哇!以往阿爹和我上山打猎时,经常露宿……” 关怡白了丈夫一眼,说道:“只有山娃子才喜爱露宿!” 戚瑶摇笑着呵了一声,说道:“哥,嫂子,快要宵禁时辰了,咱们还是快点上马回家吧!” “驾!”五匹骏马趁着暮色向着桂花园奔去。 回到桂花园,已是掌灯时分。 这个桂花园,是镇南将军萧归沐与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结邻而居的地方。 镇南将军未出事前可说是门前车像流水,马像游龙。可如今镇南将军犯了事,被朝廷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大埔兵营当营妓,而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没有受到牵连,主要是因为有赵原皇子在保护他们。可桂花园门前早就今非昔比,门可罗雀了。 戚瑶瑶等人的突然回来,让这个冷冷清清的家突然有了喧闹声。顾家人个个都欢喜若狂。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更是忘乎所以,同仆人抢着牵马,抢着搬行李,将李沐文解岸等人接入家内。顾玉生也重新闻到桂花园的空气有兰香了。 在桂花园内,兄弟妯娌郎舅姐妹首次相见,自不必说难得相逢,问寒嘘暖,问长道短一番。 在顾玉生卧室,戚瑶瑶抱着戚琼琼,只有流泪,说道:“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由于是夜里才到家,事先没有预备接风洗尘之宴,且最近京都宵禁甚严,夜里喧哗也算“犯夜”,加上众人旅途疲劳,因此戚瑶瑶等只简单地用了一点便饭就歇息了。 家里只有右厢房的一间客房。顾玉生和戚瑶瑶便带着解岸关怡夫妻去了右厢房的客房。戚琼琼打开了正房萧归沐的房间,着几个仆人去打扫收拾好之后,便与夫君顾玉人一起引着李沐文江红进来。 “是一把‘含光剑’!它怎么挂在这里呀?”江红一走进萧归沐房间,便发现墙上挂着一把剑。 “这是萧归沐那丫头的佩剑。怎么?你见过这把剑?”戚琼琼问道。 “没见过,只是听说过。”江红摘下“含光剑”。 “这把剑是萧天剑叔叔的镇宅之宝,萧归沐离开晒盐场那年,天剑叔叔把这把剑送给了她。她犯事之后这把剑已经充公拍卖出去,是玉生弟筹备了三千两银子从买受人手中拿回来的。”顾玉人说道。 江红也解下自己的“承影剑”递给顾玉人看,说道:“我这把剑叫‘承影剑’,夫君李沐文那把剑叫‘宵练剑’,和这把‘含光剑’一起,合称商天子三剑。大哥大嫂,你们听过商天子三剑的故事吗?” 顾玉人和戚琼琼都摇头,说:“愿闻其详。” 江红说道:“我也是听我爹爹说的。据说,‘含光剑’原来是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承影’是一把精致优雅之剑,相传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名‘承影’。据我爹爹说,我外祖父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春秋时卫国藏剑名家孔周的姑爷,这把‘承影剑’是作为嫁妆来到我们江家的,至于夫君李沐文那把‘宵练’是婆婆送给他的。婆婆也是大哥大嫂的母亲,你们应该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吧?” “小时候见过那把到,但不知它的来历,母亲可告诉过沐文弟否?”顾玉人问道。 李沐文摇着头说道:“我离开家时母亲才拿出这把剑送给我,只说过这是一把宝剑,叫我好好保管。我离开时匆匆忙忙,也来不及问清它的来历。” 江红对李沐文说道:“我爹生前──也就是你的老岳父生前也曾对我说过,‘宵练剑’白天能看见它的影子但看不到亮光,夜间能看见它的亮光,但看不见它的形状……夫君,现在是夜间,你把‘宵练剑’拔出鞘,看看是不是真的?”李沐文拔出‘宵练剑’,江红叫丫头熄灭了所有灯光,“大哥大嫂看看,我所说的是不是全部得到验证啦?还有,它杀人咔嚓一下就过去了,一过去就又合起来,人虽然能感觉到疼痛,但刀刃上却没有沾上一丝血迹……” “弟妹,这个就不要验证啦!“黑暗中顾玉人喊道。戚琼琼连忙令仆人点燃所有的烛蜡和灯笼。 江红余兴未了,继续说道:“我爹还说过,现在天下一分为二,就是因为商天子这三把剑分开了。我那老爹是个以天下之忧而忧之人,他一生都在寻找‘含光’和‘宵练’两剑。他英年早逝,而死不瞑目是因为至死他都找不到这两把剑!” 戚琼琼说道:“我现在明白了!小时候我曾听我阿爹阿娘说过,我们赫赫有名的祖师爷──怪人剑客娄三风一生也致力于寻找宝剑!原来他老人家是在寻找商天子的三剑聚合。据说,他当年死活不让他的独生女嫁给大徒弟公公,最根本原因就是顾家没有商天子剑!” 顾玉人高兴地拍着李沐文的肩膀说道:“现在好啦!咱们沐文弟终于完成怪人外公的遗愿啦!” 李沐文不太明白地问道:“我?” 顾玉人解释道:“沐文弟,你自己有娘送给你的‘宵练剑’,归沐那丫头有‘含光剑’,江红弟妹有‘承影剑’,你们三个现在是一家人,三剑集合了!这功劳不属于你属于谁呢?” 李沐文红着脸斜看了江红一眼,说道:“如此说来,此功劳真的非愚弟莫属了!” 顾玉人突然低声说道:“沐文弟,告诉你一个不好消息……” 李沐文向道:“大哥,直说吧……” 顾玉人说道:“我看了朝廷邸报知道,令尊李臬台大人已经在任中卒半年多了,母亲已经同李家人一起扶柩回老家安葬去了。” 李沐文和红红一听,大哭起来。 戚琼琼等人劝道:“现在是宵禁了,在心里哭吧?”李沐文和江红才止住哭声。 江红说道:“太平盛世不能哭!” 次日晚上,戚琼琼治了酒席正式为李沐文、江红、解岸和关怡等人接风洗尘。 席间,顾玉人问李沐文道:“沐文弟,今后你有何打算呢?” 李沐文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家父去世了,我们理应回老家守丧。今天我和江红商量过了,明天我俩便启程回故土,只是……” 顾玉人问道:“只是什么呀?” 李沐文涨红着脸,说道:“只是我俩现在身无分文,回家的路费尚未有着落。” 顾玉人说道:“这个请你们放心!你们尊敬的琼琼大嫂早就为你们准备好啦!” 李沐文江红异口同声地感谢道:“那谢谢大哥大嫂了。” 顾玉生佯作生气地说道:“你们俩只谢谢大哥大嫂就完啦?大嫂为你们准备的盘缠里面也有我和你二嫂的银子在内。” 李沐文和江红又异口同声地向着顾玉生和戚瑶瑶感谢道:“谢谢二哥二嫂。” 戚瑶瑶满眼关爱,说道:“谢什么呀?咱们可是亲兄弟亲妯娌呢。” 戚琼琼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李沐文,说道:“沐文弟,明年又是科举年,可惜你又要守丧了。” 李沐文感叹道:“是啊,也许是命也!大嫂,看来我李沐文这辈子可能与功名无缘啦!”说完低着头,只顾呷酒。 顾玉人爱怜地摸着同母异父弟弟的肩头,说道:“沐文弟,你还年轻,三年会很快过去的。” 李沐文依然情绪低落地说道:“错过了一科又一科,三年了又三年,人生能有多少了三年啊?” 江红安慰丈夫道:“夫君,别灰心!虽然真的李沐文也许这辈子可能与功名无缘了,但你李沐文这个名字已经上过皇榜,中过前科武状元,还被当今圣上封为镇南将军呢。” 李沐文怒目相向,说道:“那是萧归沭那丫头胆大妄为,犯了欺君之罪,害人害己……” 江红吐了吐舌头,缄口不言了。 席间气氛凝重。 顾玉生为打破凝重,说道:“沐文弟,二哥想求你个事。” 李沐文问道:“什么事?” 顾玉生说道:“据可靠消息得知,萧归沐在大埔兵营被一个不明身分的人赎走之后至今下落不明。二哥听说你老家与大埔关营相隔不远,你到达老家之后顺便打听一下她的下落,不知可否?”此时,娄明轩的信尚未送达京都。 李沐文抬头说道:“二哥太客气了,‘求’字用不上!而萧归沐本是愚弟的未婚妻,即使没有二哥提醒,愚弟我回家之后自然也会全力寻找她的下落的!请二哥放心!请大家放心。” 顾玉生说道:“这就好。沐文弟一知道她的下落立马告知我们,好吗?” 李沐文说道:“好。” 第二天,李沐文和江红离开了京都,回南省滨海古镇守丧去了。 离开时,顾玉生到萧归沐房间摘下那把商天子的“含光剑”,交给李沐文带回老家好好保管。 送走李沐文和江红之后,整个上午,解岸都是蹲在马厩前的那块石板上,盯着他的马儿看。 他一手拿着一把长枪,一手拿着一块手帕,可一点动作也没有。他宝贝似的用于打猎的那把牛角大弓和箭囊都丢在石板旁的地下。他好像不喜爱它们了。 这把长枪是李沐文离开桂花园时送给他的。李沐文被“请”到淤泥湖水寨当枪马教头之后,便请人打造了这把枪。枪杆是李沐文亲自到湖顶山寻了几天几夜,才寻得一棵牛筋木主干,然后剥成粗细均匀的蔑,并用油浸泡了很久。现在这把枪的花杆是坚韧如牛筋。今天早上,李沐文临走时才不舍地亲手把这枝枪送到解岸手里。 解岸这次死皮赖脸地跟随戚瑶瑶进京的目的就是要借助义妹夫顾玉生的资源,在官家里谋个差事。他是个猎人,认字不多。因此戚瑶瑶一路头痛:“该给义兄谋个什么样的差事才好呢?” 在从解家坳回京都的路上,戚瑶瑶问她:“哥,到京都之后,给大户人家当一名护院可以不可以?” 解岸一脸不愿意地对戚瑶瑶说道:“确实没有其他门路的话,当护院也中。” 关怡一脸不屑地说道:“一点也不中!他小姑,你哥哥来京都是想给朝廷效力的!差事除了官家的,其他一概不中!要是届时妹夫帮忙不上的话,咱们在京都里头还有其他熟人,还有赵原皇子,我想请他帮忙。” 江红在淤泥湖水寨时是关怡的师傅,也是她的练剑陪练。她对关怡说道:“人家赵原是个皇子,这种小事他是不会帮忙的。” 关怡说道:“这不见得!他在淤泥湖水寨可小姑长小姑短叫我十年呢!” 江红又说道:“那时候人家是对你尊重,可今非昔比哟!” 关于两边嘴角勾起一下,说道:“他是一个孤儿,是他的姑姑赵绰韵从小把他养大!我和爷爷是赵绰韵的救命恩人。如果那时候他姑姑赵绰韵死了,谁会把他养大成人的呢?所以,他叫我十年小姑也不是凭空叫的!” 解岸脸上得意洋洋,说道:“如此说来,我解岸便是赵原皇子的小姑丈,是实在的亲戚啦!” 李沐文神情像衙门里的师爷一样说道:“我看谋差事这事解岸哥哥有八成希望。首先,你膂力惊人,射箭百发百中,若进入兵营服务,说不是将来是个统制官,如果有功劳,封候也有可能!” 解岸面带桃花:“还是李教头说话中听!我早就想去兵营里当将军啦!如果到时我当了将军,也请实在的亲戚赵原皇子弄个将军给李教头当当,咱俩一起吃皇粮。” 李沐文抱拳施礼:“谢谢解大将军!” 戚瑶瑶打冷水道:“八字不没有一撇,能不能进兵营还不一定呢!你俩就作梦吧!” 解岸对戚瑶瑶说道:“妹妹,这不是作梦,是迟早的事!你看看你哥哥有如此优秀的条件,妹夫是兵部侍郎,又实在的亲戚赵原皇子在朝廷上罩着,只要踏入兵营,到时哥哥就是不想当将军也难啊!” 李教头也开始泼冷水:“当将军是要打战的,除了会射箭之外,枪马功夫也要过硬!可是你的枪马功夫只是马马虎虎……” 解岸连忙说道:“我学!我现在就开始练习!李教头,你能教我吧?” 李沐文点点头同意。他说:“学好枪马功夫必须有一把好抢,到京都之后你去买一把好枪吧?” 解岸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沐文挂在马背上的长枪,说道:“李教头,把你那把长枪送给我吧?” 李沐文瞪大美丽的大眼睛,说道:“怎么啦?你怎么惦记上我的长枪呀?” 解岸说道:“送给我吧,咱俩也是实在的亲戚……” …… 戚瑶瑶走近马厩,问道:“哥,你在干吗?” 解岸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他用手帕一边擦着长枪杆,一边说道:“妹妹,我正在擦擦李教头送给我的长枪。” 戚瑶瑶用手摸了摸枪杆,说道:“沐文弟真慷慨大方,真的把他的宝贝儿送给你。” 解岸说道:“他说好还要教我枪马功夫的,可如今他人走了,送我枪有何用呢?”他哭丧着脸。 戚瑶瑶嗤笑道:“你在桂花园还怕没有枪马教头吗?” 解岸问道:“谁可教我呀?” 戚瑶瑶笑道:“你妹夫顾玉生,还有姐夫玉人大哥,他俩一个是武探花,一个是武膀眼,能当你的师傅吗?” 解岸拍着自己的后脑洞,大开巧似的喊道:“我咋就把他们俩给忘了呢?” 他蹲在板上,开心地细心地继续擦着那把长枪。 顾玉人的两个儿子大宝和小宝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蜜桃走了过来。小宝跟在哥哥后面,一边走一边张着小嘴,一大口一大口地咬着手里的色泽艳丽又水灵灵的果肉;手、嘴巴和衣服都沾满了桃汁。 顾大宝指着地上的牛角大弓和箭囊向戚瑶瑶问道:“小姨,这是谁的大弓?怪馋人的!” 戚瑶瑶说道:“这是你解岸大舅的宝贝儿,别碰!” 顾大宝平时喜欢玩爹爹的牛筋弓,第一次见到牛角大弓,手有点痒。便对解岸问道:“解岸大舅,能借小侄玩玩吗?” 解岸头也不抬地说道:“不中!这牛筋弦很难找到的,弄断了怎办呢?” 看着地面上躺着的牛角大弓,顾大宝不但心痒而且手更痒。 他突然摇晃着手里的大蜜桃,对解岸说道:“大舅,咱们交换着玩!小侄把这个大蜜桃换给你,你把你的牛角大弓换给我,咱们换着玩总可以吧?” 解岸蹲在石板上擦枪半日,口早就渴了。他一听到大蜜桃这三个字便迅速抬起头,先看见顾小宝嘴里嚼着果肉,嘴角流着甜汁,再盯着顾大宝手里的那个圆鼓鼓的大蜜桃,他垂涎欲滴。最后,他咽下一口口水,对顾大宝说道:“侄儿,中!” 顾大宝弯腰从地下捡起牛角大弓,试着拉了两下,然后才把自己的那颗大蜜桃递给解岸。 解岸一接过大蜜桃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顾大宝连忙止住道:“慢着!请大舅保护好侄儿的大蜜桃,玩过之后侄儿还要换回来呢。” 解岸张着的大嘴巴半天不合拢:他真想一口吞下这颗大蜜桃!可是他不能够!他讪讪的笑着,把大蜜桃凑到鼻子上闻了又闻,垂涎滴在桃皮上。 戚瑶瑶全看在眼里。 她对义兄说道:“哥哥,想吃就吃吧!不必当真!这两个小家伙人小鬼大,平时我都斗不过他们,何况哥哥你呢?” 解岸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把大蜜桃从鼻子上拿走,说道:“不中!哥哥将来是要办大事当大将军的人,怎能失信于一个小孩子呢?” 吃晚饭的时候,戚瑶瑶把义兄解岸想请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当枪马师傅之事说了。顾玉人和顾玉生都欣然同意。 席间,戚琼琼对解岸说道:“解岸弟弟,我通过夏太子妃已经为你在太子府谋得一个差事啦!” 顾玉人惊讶地问道:“夫人,是什么差事呀?” 戚琼琼回答道:“是太子府左右司御率府兵曹参军事卫士。” 关怡喊道:“这么长的官名人家怎么称呼呀?” 戚瑶瑶笑道:“叫解卫士便可。” 顾玉人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缓缓地说道:“这个差事虽然没有入品,但却是太子的扈从,很好!”他突然转头盯着戚琼琼看,“夫人,你何时巴结上太子妃啦?我咋一点也不知道呀?” 戚琼琼看了顾玉人一眼,说道:“夫君,你贵人多忘事!上次太子妃不是举办了一场赛马会吗?我参加了──是了,太子妃的邀请函是你带回给我的──我获得了第一名,而夏太子妃给我颁奖时,询问了咱们的一些事情,我如实禀报了,这样我便同她相识了。后来,她还约我到太子府切磋马术几次。” 顾玉人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道:“怪不得前一段时间家里总找不到你人,原来是往太子府巴结太子妃去了。” “巴结?”戚琼琼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憋屈地解释道:“夫君,你误会为妻了,我到太子府去纯粹是为了同太子妃切磋马术!再说,她的邀请我不能不去呀!说实在话,我与太子妃虽然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但在我心里一点也没有想趋炎附势而想巴结她的意思。” 顾玉人又问道:“那解岸弟弟这个差事如何得来呢?” 戚琼琼知道丈夫担心的是什么。她用手袖遮住脸,擦去了眼框里的泪水,认真地说道:“是太子府缺人手,现在正公开向社会招聘,我只不过在太子妃那里替解岸弟报了名。”她转头看着解岸,“解岸弟弟,明天你还要到太子府去面试,面试通过了才可入职……” 解岸皱着眉头喊道:“实在的亲戚也要面试呀?” 戚琼琼对他点点头。 解岸摇着头喊道:“太麻烦了,我不去……” 关怡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哎哟,你踢我干嘛?”解岸怒目相向。 关怡板着脸说道:“让你长记性!你以为太子府是你解家坳的家吗?想回就回想去就去吗?你说,明天去不去?” 解岸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别生气!我去,我去就是!” 在酒桌的另一头,顾玉人亲自倒了一杯酒端到戚琼琼面前:“夫人,刚才是为夫多心了,惹夫人生气,我赔罪,请夫人喝了这杯酒消气。” 戚琼琼低着头,没说话。 顾玉人柔声说道:“夫人再不喝酒为夫使向你下跪啦!” 戚琼琼接过酒杯,一口而尽:“你跪吧!” 她的脸依然板着,但眼里笑意盈盈。 第四十四章 - 盐侠 - 可人 吃完晚饭,解岸抹抹嘴巴就往卧房里走。关怡跟了出来,板着脸说道:“真是个山娃子,放下碗筷便走,一点礼貌都没有。” 解岸说道:“早饭后要道别,晚饭后也要道别!天天都在这个院子里转,整天都要客客气气,一点也不像一家人。” 关怡瞪着一对美丽的大眼睛,说道:“你懂什么呀?这是礼仪!也是文明人与愚昧人的区别!眼看着你就要到太子府当差了,必须要学会礼仪,要懂规矩!规矩,你懂吗?” 解岸微笑着说道:“我真不懂,不若你教我吧?”关怡高兴地说道:“好!我教你!记住,想当大将军就要懂大将军的规矩……”话未说完,戚琼琼的丫环梦银走了过来,说道:“解夫人,我家夫人有要紧事想同你商量,请你去一趟。” 关怡回头对丈夫说道:“你先回房歇着,我去去回来之后再接着教你。”说着,跟着梦银去了。 解岸原地不动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自己连什么是规矩都不知道,还想教教我!” 他摇了摇头,又笑了笑,回房睡大觉去了。 二更时分,关怡才回来。解岸和衣躺在床上,靴也不脱,见她回来,便问道:“刚才琼琼姐叫你去做什么?” 关怡高兴地说道:“从明天起,我也没有空闲啦!” 解岸问道:“你要去忙什么呢?” 关怡说道:“太子府刚才来人,说夏太子妃要成立一支女子赛马队,队员从京官中会骑马的年轻女眷中筛选。琼琼姐被令为总队长和筛选主官。而瑶瑶小姑已经报了名,琼谅姐问我要不要也报名?” 解岸问道:“你报了吗?” 关怡激动地说道:“这是我关怡接触上流社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报名啦!就怕到时选不上。” 解岸安慰妻子道:“你如此年轻,骑马功夫又好,又是琼琼姐当筛选主官,没有理由选不上。” 关怡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面试,咱们歇息了吧!” 解岸说道:“好。” 戚瑶瑶一回到卧室,顾玉生便迫不及待地对她说:“夫人,我这个伯乐今天又为朝廷物色到一员猛将啦!” 戚瑶瑶问道:“是谁呀?” 顾玉生高兴地说道:“是大舅哥解岸啊。” 戚瑶瑶说道:“他是个猎人,射箭还可以。但要当将军,还差一大截呢!况且他识字不多又不懂兵法,怎么带兵打仗呀?” 顾玉生不以为然地说道:“夫人,快别这样说!不识字,咱们可以教他;至于兵法,也可以学。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带兵打仗的!解岸哥现在就像一块天然璞玉,只要细心雕琢,便可价值连城!” 戚瑶瑶问道:“何以见得?” 顾玉生说道:“吃晚的时候我试过他的内功,内功浑厚,气强如牛。况且他天生铁骨,将来必定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 戚瑶瑶说道:“可他傻痴痴的,一点也不灵活。” 顾玉生说道:“这是他的外表,他骨子里精明得很呢。” 戚瑶瑶说道:“相公看人素来比瑶瑶透彻,想来应该是的。那么,你打算如何培养他呢?” 顾玉生略加思量后,说道:“识字是关键!从今以后咱们要加紧教他识字。让他多识字。他识字多了,教他兵法就容易多了。另外,打仗除了会射箭之外,马枪功也要会。今后一有空闲我便好好教他马枪功夫──这个我和大哥在今天吃晚饭时已经答应他了。” 戚瑶瑶激动地说道:“真是太好啦!相公,解岸哥哥一家人不但救了瑶瑶的命,而且还及时地医好了瑶瑶的断腿,这些恩情让瑶瑶永世难忘啊!” 顾玉生柔声说道:“夫人,这些我都懂!”他低头看了看戚瑶瑶的双腿,“哎,你大腿真的好了吗?” 戚瑶瑶说道:“好啦!幸亏老妈医治及时,没留下后遗症。” 顾玉生盯着妻子看,说道:“能走几步给我看看吗?” 戚瑶瑶微笑地说道:“当然可以。一、二、三、四……你看看,正常吧?” 顾玉生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怕骨头接不正。你过来让我摸摸,看看骨头正不正。” 戚瑶瑶霎时面带桃花,笑道:“你昨晚不是已经摸过了吗?” 顾玉生眼睛眯眯地笑道:“昨晚我急于干那事,没认真摸。” 戚瑶瑶温顺地笑道:“好吧!我去洗漱一下,你等等我就来。” 顾玉生笑道:“好的。” 一盏茶的功夫,戚瑶瑶回来了。 “相公,摸吧,看看骨头接正了是否?” 戚瑶瑶慢慢地脱下衣服,站在床前。 顾玉生坐在床沿,从头到脚地看着戚瑶瑶:她的胴体均匀而皮肤白皙细腻;她的胸脯颤着,正向着他打招呼。 顾玉生全身也开始颤抖。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戚瑶瑶抱入怀中。 “相公,你要干嘛呀?你你你不是要检查大腿骨接得正不正吗?怎又不看啦……”戚瑶瑶的话还未说完,顾玉生已经趴在她的身上。 这一夜,戚瑶瑶接收了顾玉生送给她的一颗种子,种植在自己健康美丽的躯体内。十个月后,他们的女儿顾诺诺出生了。 也许是巧合吧!在十个月后的同一天,解岸和关怡的儿子解方也降临人间。解方比顾诺诺早来世上一个时辰。 在南汉到秋国的路上。 顾玉生骑在马上走在使团队伍的最前面。他身后的一辆马车坐着秋国的武将嵬哥──秋国小皇帝已经接受了南汉皇帝的“秋王”称号。顾玉生奉命出使秋国,并把秋国的战俘嵬哥送还秋国。正使是顾玉生,副使是高进。 这一日,使团的长队已经过了清城,正沿着渭河的岸路缓缓而行。队伍浩浩荡荡。 顾玉生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这条路是带兵追赶败北的凉太后。那时候只想抓住凉太后,对渭河的风景无遐及顾。顾玉生回头路时是在夜间,无法看清渭河。 春日的渭河仿佛是少年的模样──草长莺飞,碧透的河水载着落花奔涌向东。渭河堤岸杨柳垂丝。快到灞河口了,河水裹挟着泥沙奔涌。在灞河口,渭河的碧水与泾河的黄水相遇──浊浪如黄龙翻滚,清流似碧玉凝脂,两水相拥却不相融。 “真的是‘泾谓分明’啊!”顾玉生坐在马上感叹道。 前面有一小码头,是停泊渡船的。斜对岸有个小镇,渡船来往于两岸。 一条乌篷船临时停泊在小码头上。在乌篷船里,两只雪白的手指挟着一枚毒针正在等待着使团队伍的经过。 顾玉生驱马刚过了小码头,耳边突然听到“嗖”的一声,嵬哥便“扑通”一声倒在马车上。 顾玉生高喊:“有刺客,保护好嵬哥!”说完,飞身下马,疾奔乌蓬船。 乌船已经离开码头一丈多远。顾玉生双脚一跃,飘落在乌篷船的船尾上。 船身摇晃,顾玉生一剑刺死了船艄公。 乌篷里飞出一名女子,黑衣黑裤,单手紧握着弯刀砍向顾玉生。 顾玉生稳站船尾,手中长剑如虹,剑身划出一道澄澈的寒光,在弯刀劈下的瞬间精准横挡,“铮”的一声,弯刀被截成两半。 黑衣女子看了看手中的半截弯刀,脸色发白,随手抛入河里,对顾玉生冷笑道:“顾侍郎,嵬哥已中了我的毒针,命不久也!”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形一展,如同鹰击长空般跃入河水之中。 “想逃?没门!”顾玉生迅速收剑入鞘,脚尖一点,也是一个鹰击长空,垂直入水,河面上仅看见一圈涟漪。高进手持长枪站在小码头边。 所有人都屏住气息,看着河面。 不久,两个身影从河水里射出。顾玉生把落汤鸡似的的黑衣女子重重地丢在码头上,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对高进喊道:“快,把她手脚都捆住!” 高进愣了愣,问道:“干吗要捆手呀?” 顾玉生皱眉道:“她的手会发暗器!” 一位扈从火燎火急地跑进小码头,颤声说道:“启禀顾大人,秋国战俘嵬哥昏倒在马车上,鼻孔出血,医官说是中毒!” 黑衣女子听了,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顾玉生拔出宝剑,剑尖指着黑衣女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嵬哥下毒呢?” 黑夜女子斜了顾玉生一眼,闭口不言。 顾玉生长剑一划,黑衣女子的一绺发丝飘落地下,大声说道:“快说,不然我割断你的脖子。”说着,举起长剑。 一匹快马向小码头飞来,马上人高呼:“剑下留人!”顾玉生转头一看,马上人正是王武良尚书的远房表哥格斯特。 格斯特在小码头前下了马,走到顾玉生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说道:“顾侍郎啊,这位黑衣女子便是老夫的女儿迪娜,恳求顾侍郎看在她是王武良尚书的亲侄女的份上饶了她一命吗?” 顾玉生问道:“格斯特员外呀,您知道您女儿迪娜刚才做了什么事吗?” 格斯特略踌躇,然后笑眯眯地说道:“是向您抛毒针呗!” 顾玉生心知肚明地说道:“不!她是想毒杀嵬哥!” 格斯特故作惊讶是说道:“顾侍郎啊,您误会啦!我家小女同嵬哥将军毫无瓜葛,既不认识他,又没有恩仇!她为什么毒杀嵬哥将军呀?没有作案的动机和理由呀,她要对您顾侍郎下毒手,倒是有充足的理由!看来八成是毒针飞偏了!” 顾玉生问道:“尊敬的格斯特员外,您说说迪娜为何要毒杀我呀?” 格斯特一副难以为情的神情,说道:“顾侍郎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她本是个痴情女子,上次你拒绝了她,她便恨死了你!她不但痴情,而且心胸狭猛,自己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让别人得到!” 高进瞪眼,对着地下的迪娜说道:“你要暗杀我们顾大人也是死!”说着,举枪对着迪娜的咽侯。迪娜咬着嘴唇,眼眸中怨色是装的。 格斯特连忙阻拦道:“高将军啊,这是小女与顾大人的一笔糊涂账,让他们俩自己算清,阁下和老夫都是局外人,不必卷入其中!” 顾玉生笑着问道:“格斯特员外,要是顾玉生也是要迪娜死呢?” 格斯特胸有成竹地说道:“老夫有筹码,迪娜死不了!” 顾玉生瞪着格斯特问道:“是什么等码?拿出来吧!” 格斯特说道:“顾侍郎啊,嵬哥已经中了小女的慢性剧毒,没有解药,三天内必死无疑!这就是我的筹码!” 顾玉生说道:“我们有高明的医官可以解毒!” 格斯特嘻嘻笑道:“这慢性剧毒,除了神仙外,世上只有小女的解药才可解!” 高进用枪对着迪娜,骂道:“狠毒的女人,快点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我高进一枪刺死你!” 格斯特连忙说道:“高将军且慢!”他转身看着顾玉生,“顾侍郎,咱们命换一命吧?” 顾玉生问道:“此话怎讲?” 格斯特说道:“那顾大人啊,嵬哥是将死之人,小女也是将死之人,不若小女拿出解药救嵬哥一命,你们也饶小女一命,可否?” 顾玉生早就知道最终是这个结果,心中狂喜,但仍是一副难以抉择的神情。 格斯特心急地说道:“嵬哥生命已经岌岌可危,顾大人请早做决定吧!” 顾玉生不轻不重地说道:“请迪娜姑娘拿出解药吧!” 在大泽草原,格斯特和迪娜一人骑着一匹马并肩而行。 迪娜居次对着右贤王格斯特说道:“父王,为何要让女儿把解药交给顾玉生呀?” 格斯特抚须笑道:“我怎能让我宝贝女儿的命与秋国那个胆小如鼠的嵬哥的命划上等号呢?” 迪娜失望地说道:“父王,这次我们瓦解秋国和南汉联盟的行动计划失败了,请父王降罪女儿。” 格斯特说道:“父王已经知道我的宝贝女儿在这次行动中已经尽力了,迪娜没罪!至于南汉要同秋国重修旧好,那就让他们重修旧好好啦!” 迪娜不解地问道:“父王此话怎讲呢?要知道南汉与秋国重新结盟对咱们问鼎中原是大大的无利啊!” 格斯特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大大的有利!迪娜你可知道现在的秋国是什么样子了吗?” 迪娜看着父王摇着头。 格斯特说道:“现在就让父王来告诉你吧!如今的秋国可以说是一团糟!由子凉太后为一已之私穷兵黩武,发动了侵占南汉战争,并且是以失败告终。如今的秋国,村庄劳动力几乎消失,农业经济瘫痪。而凉氏家族在秋国的威望已经降到最低,小皇帝又年幼,现在的秋国正处了一遍混乱状态。由于劳动力短缺,经济恢复缓慢,民众生活十分困难!为了恢复经济,凉太后急于寻求外援,可是周围都是小国,都自顾不暇,只有南汉好一点。于是凉太后便向南汉朝廷伸出橄榄枝,要重修友好。而南汉要与秋国结盟,就必须在经济上援助秋国。可是如今的南汉今非昔比,自己也并不富裕!南汉援助秋国可以说是‘一个叫化子去援助另一个叫化子’!这是父王期望的!” 迪娜茫然地问道:“父王为何有如此期望呀?” 格斯特继续说道:“援助秋国是一个无底洞!父王就是要秋国这个无底洞让南汉来填,拖跨南汉的经济!” 迪娜听了笑逐颜开,伸出大拇指说道:“父王是这个!” 格斯特洋洋得意地说道:“你父王是谁呀?你父王是草原上的一只大雄鹰呢!”说完,“驾”的一声拍马向前奔去。 迪娜也“驾”的一声拍马,向前喊道:“父王等等迪娜!” 一个月后,顾玉生、高进等受到了秋国凉太后的热情接待。据说,秋国的“小皇帝、凉太后、侍者皆东向拜,受赐”。 顾玉生把嵬哥交还给秋国。 嵬哥是右手握秋人剑的武将,如今没有右手掌如同废人一枚,不过他有战功,凉太后召见了他。凉太后此时要拉拢部族势力! 嵬哥跪在地下高喊::“请太后兑现诺言,让崇文公主和末将完婚!”眼神咄出逼人,凉太后不敢正视。 凉太后看着废人一样的嵬哥思绪万千。她安抚着嵬哥:“请嵬哥将军放心,这是迟早的事情。” 嵬哥一退下,移没便双手双膝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哀求道:“求母后收回成命,不然移没只有一死!” 凉太后恨铁不成钢,骂道:“你去死好啦!”移没心如刀绞地趴在地面上,说道:“母后对我移没太不公平了!移没不恨天,不恨地,只恨自己有一位心毒手狠又喜欢做作的母亲!”说完,不施礼道别便退了出去。 凉太后脸色变得铁青。 此时秋国朝廷里主要有三党。一是凉氏外戚党,核心成员是凉太后及其弟治理。政治主张是提倡秋国传统礼仪,排挤南汉文化。权力手段是通过军事扩张巩固权威。二是南汉派党、代表人物是木青。政治主张是废弃秋国传统礼仪,主张与南汉缓和关系。三是部族势力。嵬哥属于这一党。自从凉太后掌控秋国朝政之后地方皇族和部族首预纷纷拥兵自保,拒绝听命于凉太后。但凉氏外戚党与部族势力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凉太后想通过联姻来拉近部族势力。部族独霸着秋国的兵部。 嵬哥退出皇宫之后,兵部的官员为他接风洗尘,人人都称呼嵬哥为“嵬驸马。”嵬哥很久不喝过秋国的干红葡萄酒了。这酒香气醇厚、口感甜润、细腻。 “很解渴!”嵬哥喝了大皮囊葡萄酒后用手抹抹嘴巴说道。 “既然如此,请嵬驸马改用陶罐来喝吧?”兵部一帮新秀巴结着嵬哥。 “好!陶罐喝起来过瘾!”嵬哥伸出右手想端起陶罐,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改用右手。 这天夜里,嵬哥醉死在兵部。 凉太后下旨把崇文公主移没关入死牢。理由是那天陪嵬哥喝酒的兵部众多新秀之中有两位偏将曾经是崇文公主的二路军的人。嵬哥的大哥都罔此时是秋国的左将军,负责京畿安全。都罔一口咬定嵬哥的死定是崇文公主指使两个旧部下下毒所致,要求凉太后严惩三位凶手。于是,凉太后把崇文公主关入死牢同时,下旨把两位偏将抓了起来,且不由分说地被砍了头。 嵬哥的死给地方皇族和部族势力创造了闹事的机会,他们要求凉太后交权给小皇帝。可凉太后是个痴迷于权力的女人,怎舍得放权呢?于是都罔直接起兵造反,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声称要打到皇宫去,活捉凉太后而五马分尸。 京畿被围困已有三天了。顾玉生、高进等使团人员住的南都馆也被包围在内。 开始时凉太后是不把都罔这些人放在眼里,因为他对这些人太了解了──闹闹而已,起不了大风浪!到了第三天,她发现这次都罔这些人并不是闹闹而已!他心里开始焦急了,连忙对宣诏官说道:“宣崇文公主移没觐见。” 宣诏官并没有同如往一样用高亢而清晰的噪音高喊,而是走了近来,低声对凉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崇文公主被关押在高岭的天牢中,诏不来!” “哦?”凉太后此时才记起移没已被自己关进天牢里。天牢不在京畿,而是在离京畿几十里地的高岭狱。 “只有移没那丫头才能收拾得了都罔那些人!”老谋深算的凉太后看了宣诏官一眼,“谁去高岭狱把崇文公主放出来呢?” 几位太监面面相觑,都跪在地下低头闭嘴。 凉太后是经过大风雨的人,临危不乱。 这天夜晚,顾玉生和高进被悄悄请入皇宫。 凉太后放下尊严对顾玉生说道:“顾爱卿,情况不用哀家说你已经知道了。情势确实不容乐观!故哀家想请你给予帮忙。” 顾玉生站着说道:“回太后,外臣并不是一位袖手旁观的人。您就直说吧,要外臣如何帮助您呢?” 凉太后召手让顾玉生走了近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低言几句。 顾玉生退了下来,拱手施礼道:“太后,这个忙外臣可以帮您。但事成之后请太后信守承诺,在《南汉与秋国结成世代友好同盟书》上签上大名。” 凉太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一定的!” 这夜的深夜,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跃上兴庆门的城楼,然后像蝙蝠一样从城楼飞下,从睡在兴庆门前御道的禁军的头顶飘过。出了京畿,便趁着夜色向高岭狱奔去。 高岭狱。 顾玉生到达高岭狱时天还未亮。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夜行衣,换成“提刑官”的绯色官袍。他敲开了诏狱长的门,出示凉太后和小皇帝的懿指和圣旨。诏狱长拿着两张“旨”对了又对,最后大声喊道:“快打开死囚牢的门,请崇文公主出狱!”诏狱长是凉氏外戚党。 随着最后一道沉闷的开门声,顾玉生弯腰走进关押移没的昏暗的石房。他借着火把微略的光线看见移没蜷缩在石房的角落里,那眼神里充满无助和绝望。 顾玉生走了近去,轻声喊道:“崇文公主……” 移没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是顾玉生之后。眼光一闪,想站了起来,可双脚被镣铐锁着,瞪着顾玉生只顾流泪。 诏狱长连忙喊道:“快打开崇文公主的镣铐!” 一个老狱率慢悠悠地挤入石房里来,把镣铐都打开了。 顾玉生弯腰下去扶起移没,走出了天牢。移没低声问道:“是谁让你来放我出去的呢?懿旨和圣旨都是你伪造来的吧?” 顾玉生低声说道:“是凉太后让我来放你出去的,懿旨和圣旨都是真的!” 移没不以为然地低声说道:“顾王生你骗人!那个毒狠的老太婆没有这样好心肠!不过,你来把我捞出去我很高兴!因为我还不想死!我还未尝过男人的滋味呢!这次你一定要把我带回南汉。我想嫁给你!” 顾玉生说道:“移没,别把你母后想得那么坏!老人家和小皇帝已经被都罔的叛乱军围困三天了,皇宫危在旦夕。凉太后要你马上去把你的二路军召来,解京畿之围。”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凉太后给的调兵虎符递给移没。 移没没接。她问道:“都罔为什么要造反?”顾玉生说道:“都是因为你,在嵬哥酒里下毒!都罔失去亲弟弟,不造反才怪呢?” 移没低头说道:“我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料到那两个偏将也曾经是我的部下呀!!我一直以为兵部的人都是地方皇族和部族的人呢!” 顾玉生骂道:“你真傻!不想嫁给嵬哥便不嫁呗,其实还有多条路可走!毒死嵬哥是下下策你可知道吗?” 移没一边沉思一边流泪。 良久,移没突然擦干净脸上的泪珠,笑着对顾玉生问道:“你带酒菜来了吗?” 顾玉生一楞,问道:“你要酒菜何用呢?” 移没大声地说道:“吃啊!我要吃饱喝饱才有力气赶路到二路军那里带救兵呀?” 顾玉生骂道:“你以为我是大摇大摆走出皇宫的吗?告诉你吧我的公主妹妹!我顾玉生是在三更半夜穿着夜行衣而飞檐走壁才离开皇宫的呢!” “大恩不言谢!”移没向顾玉生拱拱手,然后转身向诏狱长,“诏狱长大人,快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和路上所用的干粮和水。” “遵命!”诏狱长退下去准备马和干粮去了。顾玉生问道:“需要玉生一同去吧?” 移没看了看顾玉生的“提刑官”袍,说道:“你是外臣,外表一看就知道是南方人,去了反而不好!不如你先回兴庆门外的树林里等着我,救兵一到便一起攻打都罔那反贼!” “好的。” 都罔围困皇宫已经半个月了,可移没的救兵还未回到。皇宫里的禁军为守城死伤过半。 高进在皇宫内保护着凉太后和小皇帝。 皇宫里缺粮、缺水。小皇帝渴得流泪。凉太后看着皇帝孙儿将要被渴死心如刀绞。 在都罔围攻京畿的第二十天早上,凉太后盛装爬上兴庆门的城楼,对城门下的都罔喊话:“都罔将军,提提条件吧?哀家答应你什么才给哀家送上来一桶清水呢?” 都罔问道:“老妖婆,您要一桶清水干吗?”凉太后说道:“皇帝渴得不成了,需要一桶清水解渴。” 都罔说道:“一桶水容易!但我要您老妖婆一条老命,您给吧?” 凉太后抬头看看上天,说道:“给!你托一桶清水送上来之后,我凉氏便从城楼跳下,任你们千刀万剐!” 都罔问道:“如果我把一桶水送上去,你却反悔了呢?” 凉太后说道:“区区一桶清水除了救皇帝之外,救不了皇宫几千人!我若失信于你,皇宫里的那些人也容不了我!” “好!给她送上一桶清水。” 凉太后看着皇帝孙儿喝了清水而面上露出笑容之后,便摩娑着小皇帝的脖子说道:皇孙,奶奶从今天起还政于你啦!“说完,站在城墙边,纵身一跃,飘落在都罔面前──血肉模糊。 此时,突然有人高喊:“崇文公主带二路军救驾来啦!”…… 京畿解围了。 小皇帝下旨把都罔五马分尸。 移没搬入皇宫看护小皇帝侄子。 一个月后,顾玉生、高进带领南汉的使团与小皇帝、移没作别。 移没看着顾玉生泪眼朦胧,说道:“玉生哥,真想跟你去南汉,可我侄儿年幼,走不了啦!” 顾玉生笑着说道:“安心在秋国生活吧!”移没对后面一位美丽的姑娘说道:“简洁,你上来。”一位二八姑娘走进前来。 移没对高进说道:“高将军,这是我表妹凉简洁,我把她嫁给你啦!” 高进看着如花似玉的秋国美女,心中乐开了花,说道:“如此说来,那我也应该称呼你为移没表姐啦?” “对!”移没笑着说道。 第四十五章 - 盐侠 - 可人 桂花园。 在顾玉生出使秋国前,戚琼琼便陪着解岸到太子府面试。太子妃夏氏亲自考查,从武功、有制力、人品等多个科目来测试,解岸都达标。 顾玉生从秋国回来后,解岸已经在太子府行走多时了。赵原太子早就知道解岸是关怡的丈夫,关怡又是姑姑赵绰韵的救命恩人,且自己在淤泥湖水寨又得到关怡多年的照顾,自己与解岸是“实在的亲戚。”因此,赵原平时视解岸更比别个侍卫不同,重要之事都让解岸去做,而解岸见太子如此信任自己,更加尽职尽责了。 顾玉生从秋国回来之后,便继续教解岸识字,有假日时便试着向他讲解兵法。遇到节假和田假时,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便轮流把解岸带到校场,一步一步地教他枪马技术。 解岸是个虚心好学之人。以前,他在淤泥湖水见过李沐文教授姑娘们枪马功夫,对李沐文钦佩得想哭,非要拜李沐文为师傅不可!如今在校场上看了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给他演示的各路抢法,他不但眼界大开,,而且还懂得了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他现在对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敬佩的五体投地。他在练习上一丝不苟,焚膏继晷,恨不得把他们俩的一身武艺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开始佩服起在解家坳的阿爹啊妈,当初要不是他们两老决意要让自己和媳妇关怡离开家来京都,怎会遇着如此功艺高强的两位师傅呢? 解岸在校场上称顾玉人为玉人师傅,称顾玉生还是妹夫。 顾玉生是前科文武“双探花”,文武全才。他的武功总体上虽然比不上萧归沐和大哥顾玉人,但也绝对是当今世上的一流高手。若对顾玉人、顾玉生和李文进行比较,从师承来说,李沐文师从母亲娄明轩,而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师从父亲顾大同,三人的祖师爷都是他们的外公怪人剑客娄三风,可谓同根同源,似乎不相上下,。其实不然,他们三人相差远啦!就说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顾玉人从小比弟弟较苦练,在技术层面上可能比弟弟胜一筹,因此他在武举中获取榜眼,弟弟顾玉生为武探花。但顾玉生文才胜哥哥多了,且他从小同萧归沐一起现耍,一起练功,而且在练功过程中又得到萧天剑有意无意的指点──萧天剑曾是朝廷禁军的著名指挥使,是商天子三剑之一承影剑的传承人。他的武功和顾大同的武动不同路线,枪法和剑法也截然不同。他为了有人陪女儿萧归沐练功,便把自己的枪法和剑法也传授给顾玉生。顾玉生从小聪明绝顶,在练习时能把父亲所授和萧天剑所授融为一体,加以创造,不知不觉已经形成自己的独门功夫。但他是个不露山不显水之人,同别人比武时从不利用自己的独门功夫。同哥哥顾玉人比武时也一样,就是参加武举考试时也不用。他不是有意隐瞒,而是觉得比武并非是战斗,科举场也非战场,到了与敌人打斗时他会用上独门功夫的。司马剑南曾问丈夫戚光:“大姐夫顾玉人和二姐夫顾玉生比较,那一个武艺强一些呢?”戚光对夫人说道:“如果是真打,恐怕大姐夫打不过二姐夫。” 又是一年的田假。 昨晚,解岸从太子府一回到桂花园,便迫不及待地问顾玉生散值是否。顾玉生早就回家,他正在书房里看吕丞相派人送来的书信。 解岸进来便问道:“妹夫,这个田假长达半个月,你打算教找什么呢?” 顾玉生只顾低头看信,缓缓说道:“难得空闲,你就多陪陪你的儿子和关怡嫂嫂吧!” 解岸说道:“我的儿子有奶娘照顾,你嫂子不用我陪!你就直说吧,这十五天你准备教授我什么?” “这个嘛,”顾玉生拖着长腔,他的精力还在书信上,“我该教你什么好呢?这一年多来,在大哥、琼琼姐、瑶瑶和我四人的轮流教授下,你该认识的字都认识了,不错!大舅哥,你不错!至于娄氏枪马功夫嘛,我也悉数传授给你啦!俗话说得好,师傅带进门,修行靠个人,这半个月时间你自己就多练习吧?” “不成!”解岸似乎不满意顾玉生心不在焉的神态,“娄氏枪马功夫我练习了一年多,已经很娴熟啦!” 顾玉生终于抬起头,惊愕地望着解岸,说道:“真的吗?那你说怎办?” 解岸不失时机地说道:“把你最拿手的功夫传授给我吧!” 顾玉生疑惑地盯着解岸看,说道:“娄氏枪马功夫是我最拿手的,已经传授给你啦!” 解岸不依不饶,说道:“你撒谎!我早就看出你还有‘私货’,还留有一手!” 顾玉生“嗤”地笑出了声。他一边把书信折好放进原信袋里面,一边摇头说道:“那是猫教老虎留一手的。” 解岸急了,纠缠道:“妹夫你不是猫,我解岸也不是老虎!咱们学功夫都是为了朝廷和百姓,都是为了将来的北伐!” “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顾玉生感觉解岸一年多来变化很大,“这些堂皇的话是谁教给你的?” 解岸如实答道:“是太子殿下教的。” “果然如此!”顾玉生沉思着,“都说太子会调教人,确实不假!” 解岸站在旁边看到顾玉生的脸色从惊讶到开心,便趁热打铁:“妹夫,把你的独门功夫传授给我吧?” 顾玉生微笑地说道:“明天早点到校场,我给你演示演示。” “谢谢妹夫。” 早晨的校场是静谧的。 晨曦中,一队大雁从校场上空飞过,发出“嘎嘎”的鸣叫声,似乎在唤醒着尚未睡醒的人们。在鸣叫声中,悬挂在校场四周的颜色斑斓的彩旗似手被叫醒,轻轻地摇曳着,仿佛在向天空中的雁队招手──正在感谢雁儿们的唤醒。 在校场中,顾玉生正在给大舅哥解岸一边演示一边讲解自己的独门枪法。 开始时,顾玉生演示一段,讲解一段,解岸跟着练习一段。慢慢地,顾玉生不讲解了,他不停地演示着,解岸不停地练习。节奏开始快了,并且越来越快。在不知不觉中,顾玉生已经把“演示”变成了“表演”。 解岸早就跟不上节奏,向着顾玉生“慢一点,慢一点”大喊。可顾玉生似乎不听见。解岸只好勒住马,并从马背上缓缓地滑了下来,站在校场边缘干焦急。他一手握着长枪,一手牵着马目不转睛地看着妹夫的“表演”──顾玉生那枪转如风的枪花让他眼花缭乱。他啧啧地赞叹道:“这样的独门枪法,自己学一辈子也学不会!”解岸确实是一个自知自明的可爱之人。 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在校场门口也站着一排专心致志观看“表演”的人。 “太精彩啦!”是熟悉的声音。 解岸转身一看,原来是太子殿下、顾玉人、戚琼琼、戚瑶瑶和关怡等人。他们怎么一起来校场的呢? 原来解岸入职太子府之后,事事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加上太子殿下又是“实在的亲戚”,看解岸比别的扈从不同,重点培养,如今已经晋升为太子备身五职之一的太子备身别将,摇身一变,成了朝廷正式官员,品级从八品,职责是太子府侍卫。实现了解老爹“寻得一官半职”的愿望。而太子殿下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特别珍惜在淤泥湖水寨生活时与小姑关怡建立的友谊,因此他虽贵为太子,但常到桂花园来走动,看望小姑关怡。 今天是田假的头一天。一大早,赵原太子和夏太子妃先到宫里向父皇母后视膳问安。事毕之后,太子殿下寻思:“今天是田假,太子府没有什么重大之事要办,难得一天空闲,不如到桂花园去,一来可看望小姑,二来可同顾家兄弟聊聊天,喝喝茶,放松放松!”主意打定,于是便命夏太子妃自行回府,自己则带着几个扈从骑马向桂花园而来。 可是,桂花园在家的男主人只有顾玉人。而顾玉生和解岸都不在家。太子殿下向来到桂花园聊天是冲着顾玉生而来的──顾玉生风趣幽默的说话总让他身心愉悦! “小姑。解侍卫一大早到哪里去了?”赵原太子向关怡问道。 关怡施礼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天还未亮他便和玉生二哥一人拿着一把长枪骑马出去了,鬼鬼崇祟的,不知道他们是去干啥!” 太子殿下提醒道:“小姑,我是问他们去哪里啦!” 顾玉人走近前来施礼道:“启禀太子殿下,他们说要去校场练枪,估计此时尚在校场。” “走,咱们到校场看看去。”太子殿下对顾玉人说道。 “遵命!”顾玉人随即命仆人去备马。 “阿财,也备我们的马,我们也要去看看。”威琼琼、戚瑶瑶和关怡三人对着仆人阿财喊道。 “这个嘛……”顾玉人难为情地皱着眉。 太子殿下素来喜欢桂花园里三位英姿飒爽的女侠。他高兴地对顾玉人说道:“顾爱卿,让她们也一起去吧?” “遵命!”顾玉人瞪了妻子戚琼琼一眼,“阿财,备四匹战马!” “好嘞!”仆人阿财高兴地备马去了。 …… 看见太子殿下站在校场门口,解岸慌忙丢下手里的马绳和长枪,飞也似的跑到太子殿下面前跪下,喊道:“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上前止住,并示意他不要出声。 在校场上,顾玉生尚陶醉在自己的精彩“表演”之中。他从秋国回来后便专心教解岸枪法。“表演”是第一次 戚瑶瑶是个急性子,生怕丈夫失了君臣之礼,连忙用双手捂成喇叭型,对着远处的丈夫大声呼道:“相公,太子殿下驾到,快下马来拜见太子殿下吧!” 此时,顾玉人也联想到失礼的后果,连忙也用双手捂成喇叭状,向着校场中高声呼喊:“二弟,大子殿下在此,快停下来吧!” 听到呼喊声,顾玉生总算从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他飞身下马,奔跑到太子殿下面前跪下:“微臣不知道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太子殿下治微臣之罪。” 赵原说道:“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顾玉生感谢道:“谢太子殿下!” 赵原微笑着问道:“顾爱卿,你刚才正在干嘛?” 顾玉生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刚才正在给大舅哥解岸将军演示一套枪法。” 太子殿下惊愕地说道:“哦?这是什么枪法?本太子刚才也看了,觉得非常奇妙!” 顾玉生矜持地说道:“太子殿下过奖啦!这是微臣小时候陪同一位小姑娘玩耍时胡搞瞎搞的一套枪法,没有名字!” 赵原狡黠地笑道:“顾爱卿,你小时候胡搞瞎搞的东西也敢拿来教给人家呀?” 顾玉生连忙解释道:“殿下,不是这样的。” 赵原穷追不舍:“不是这样是那样的呢?”顾玉生说道:“是解岸将军决意要看一看,微臣才不得不给他演示演示。” 赵原说道:“鬼才信!” 解岸上前说道:“启禀太子殿下,顾大人刚才所说句句属实!是微臣觉得顾大人的独门枪法好玩,缠着他演示的。” 赵原说道:“岂止好玩!本太子觉得奇妙无比!顾爱卿,今后也能给本太子‘演示演示’?” 顾玉生说道:“殿下若不嫌刺眼,微臣现在就给殿下演示一遍。” 太子殿下摇手止住道:“不啦!留着!今天是田假,难得空闲,本太子是来和你等喝茶聊天的!咱们回桂花园去吧?别辜负了美好的田假。” 顾玉生等人都面露喜色,一齐躬身恭声道:“谨遵太子殿下的安排。” 在回桂花园的路上,太子殿下低声向顾玉生问道:“顾爱卿,那个陪你玩耍的小女孩是不是本太子的那位胆大妄为欺君犯上的表妹萧归沐呀?” 顾玉生撒谎道:“不是!那个小女孩早就生病夭折了。” 巴蜀。 田假的第三天,正好是司马西的生辰。 昨天,戚光带着夫人司马剑南、儿子戚游、女儿戚山和丫头春花秋梅来到娘家。戚山是戚光来到眉山后的第二年出生的,刚好二岁。 戚光这次举家来巴蜀,一是给岳父司马西庆生辰,二是他眉州通判任满,已接到浩命,擢升为邕州知府,正准备赴任,要来巴蜀同岳父大人辞别。 同戚光一家人一起来巴蜀的还有桂馥馥。她是长江客船的女老板,是戚光等来眉州途中认识的,是司马剑南结拜的异姓姐妹。她早就想去认识义父司马西了,一是长年在长江上行船很少上岸来;二是司马剑南没去,自己没好意思单独去。这次听说义妹要去巴蜀给义父庆寿便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同戚光一家人结伴而来。司马西一直觉得自己只有一个独女,如今又嫁出去了,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太孤单了。桂馥馥的到来,自己又多了一个女儿,司马西高兴万分。 自从妻子赵绰韵失踪之后,可马西就没有给自己办过生辰宴。如今女儿女婿外甥义女都来了,司马西叫家人备了酒席,庆贺一下。来人不多,且都是司马家的人丁,但也其乐融融。 正当众人耳热酒酣之际,忽然有仆人进来报道:“朝廷有官差前来宣旨。”司马西不知何事连忙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带着戚光、司马剑南和桂馥馥等人跪在厅上迎接。 官差举着圣旨来到厅上,面南而立,喊道:“司马西接旨。” 司马西跪在地下高声应道:“草民司马西接旨。” 官差背通道:“圣上有旨:任命司马西为邕州买马司的茶马御史。即刻启程赴任,铁此。” 司马西跪在地下叩头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司马西识马远近闻名。当初著名剑客娄三风招收徒弟时并不是看中司马西的武功天赋,而是看中司马西相马的潜力。因此,娄剑客在后来的授徒过程中除了教授给可马西剑法和武功之外,重点是教授给他相马技术。出师之后,司马西虽然在武功方面与娄明轩、顾大同、戚薇、殷源源和赵绰韵等五个师兄弟相比,可说是相差一截,但在相马方面,司马西卓越的识马能力,他们五人都没有一人可及。 这些年来,司马西在巴蜀过着世外桃源式的生活。虽然女婿和几个师侄都是朝廷命官,但他从不过问朝廷之事。他对朝廷的一切消息充耳不闻。他是过时郡马。他一直相信当今的朝堂除了几个同门师侄之外,没有人会认识他。太子殿下小时候叫赵曙,司马西认识。可赵曙后来改名为赵原,并过继给当今圣上当养子,如今成了太子殿下,这一切司马西一概不知。今天他突然接到朝廷的圣旨──要他到邕州去当“弼马温”的圣旨,确实让他惶恐不已。他不是不想当官,而是琢磨着那个人──向朝廷推荐自己的那个人!在当今的朝堂上,还有谁知道自己会相马的呢? 司马西捧着圣旨忐忑万分。 女儿司马剑南却高兴万分。 她喜气洋洋地贴着父亲祝贺道:“老汉,这下好了!您和夫君戚光都到邕州去当官了,咱们一家人都聚集在邕州,从此女娃儿再也不用两头牵挂啦!” 看到女儿如此开心,司马西脸上也渐渐有了欢喜之色。他把前来宣旨的官差打发走了之后,便命令家人收拾行李,准备赴任去了。 义女桂馥馥上前说道:“老汉,同义妹一家人一起坐自家的平板船吧?女娃儿亲自送老汉到邕州。” 司马西问道:“女娃儿,老汉问你,从巴蜀到邕州可有水路相通?” 桂馥馥答道:“有。但要经过灵渠。” 司马西高兴地说道:“灵渠?你说的是运河灵渠吗?” 桂馥馥回答道:“老汉,正是。” 司马西高兴地继续说道:“灵渠,老汉在书中读过,是秦人史禄主持修建的!据说,在那里水可以往高处流,可不知是真是假?” 桂馥馥笑道:“老汉,女娃儿几年前曾载着一批客人从灵渠经过,确认是真的。” 司马西一脸采烈,说道:“就冲着灵渠这颗明珠,老汉当然要坐女娃儿的平底船去邕州啦!” 桂馥馥高兴道:“老汉,一言为定?那明日女娃儿亲自驾船来接您。” 司马西点头道:“一言为定。” 说来也巧,司马西和戚光等人坐着桂馥馥的平底船离开巴蜀的那天,正好顾玉生带着夫人戚瑶瑶和女儿顾诺诺也在那天坐船离开京都。他被外放到两浙路任转运使了。司马西戚光的平底船在灵渠运河行使时,顾玉生的官船也在京杭运河上行使。只不过司马西到达邕州买马司时,顾玉生已经坐在两浙路转运司的官署中办公半个多月了。司马西想通过灵渠运河为朝廷运送马匹,必须对灵渠进行查勘,耽误了一些日子。 自古以来,太湖流域一直是国家的财赋,天下的“粮仓”,素有“苏湖熟,天下足”的美誉。太湖流域隶属于两淅路。 顾玉生的两淅路转运使是掌管两淅路的财赋,同时兼理钱粮、边防、治安、巡察等,事务非常繁忙。他虽然是文武“双探花”,但一直是在兵部履职,对财赋、钱粮等管理事务从未接触过。开始时,顾玉生有点力不从心。好在他是个勤奋好学的人,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慢慢地开始上了道儿。 午后,顾玉生正在漕司正堂里翻阅文案。 一个皂吏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大人,夫人派人来捎话,说家里来了两位贵客,请大人散值之后早点归家。” 顾玉生知道,夫人戚瑶瑶对每个来家里的客人都称作贵客:“别理她,公务要紧!”于是对皂吏轻声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便继续低头翻阅着文案。 皂吏知道大人公务繁忙,不敢打忧,提着茶壶给大人的茶杯里续上茶水之后,便退下去了。 傍晚,顾玉生才拖着疲备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 戚瑶瑶迎出门来,问道:“相公,你知道是谁来咱家了吗?” 顾玉生问道:“谁呀?还不走?” 戚瑶瑶怪嗔道:“走?看你说的!沐文弟和江红妹妹千里迢迢而来,没见着你,他们能离开吗?” 顾玉生喜出望外,说道:“是他们俩?你何不早说呢?”他一把脱下官帽交给戚瑶瑶。 戚瑶瑶双手接过官帽委屈地说道:“我寻思着……” 顾玉生高声喊道:“沐文弟,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呀?” 李沐文和江红正坐在餐桌前等待开饭──他俩等候了半天,有点饿。听到顾玉生的喊声连忙应道:“二哥,快到饭厅来吧!我俩正在饭厅里对着一桌丰盛的肴馔馋涎欲滴呢。” 兄弟俩几年不见了,如今又在他乡见面,倍感亲切。每人端起一只酒杯碰了便饮,既不嘘问暖,也不泣笑叙阔──戚瑶瑶是个有心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款待远道而来的小叔和弟妹。顾玉生一边吃着美味可口的菜肴,一边用感激的眼光看着戚瑶瑶,戚瑶瑶即避开他的目光,心里骂道:“真是个健忘的家伙!刚才像凶神恶煞似的对我,我可记着呢。” 酒过三巡,白衣公子突然放下手里的酒杯说道:“咱们只顾吃,倒把正事忘了!”说着,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顾玉生。 顾玉生问道:“是谁的信呢?” 李沐文微笑道:“是娘的。阿娘听说你到两淅路当官来了,便写好了这封书信,并驱逐我俩快马送来。” 顾玉生放下酒杯,擦了擦手,接过信来拆开之后细细读看。 娄明轩是个伟大的母亲。她在书信中吩咐儿子顾玉生要好好作官,一切以朝廷为重,百姓为重;她说两淅路转运使是个肥差,希望儿子不要被金钱所诱惑,做官也有底线,不要超越红线;还说两浙路是朝廷的财赋和粮仓,希望儿子常常回忆小时候闹大饥荒的情景,同众同僚一起好好经营管理苏浙,多为朝廷积累财富和粮食,为将来的北伐打基础…… 看着母亲的书信,顾玉生感动得流下眼泪。 白衣公子掏出手帕递给顾玉生,说道:“二哥,小弟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什么喜事呀?” 白衣公子说道:“母亲早就知道萧归沐的下落了。” “她在哪里呀?” 李沐文贴近顾玉生的耳边低声说道:“二哥,其实母亲早就同她有来往了。”说着,便悄声细语地把萧归沐现在在明月岛的事情告知了顾玉生。 顾玉生听了高兴万分。他问道:“沐文弟,这是真的吗?像神话。” 李沐文点着头说道:“谁说不是呢?由于她现在是个‘匪首’,身份特殊,母亲要求我们不要同她直接联系,有事通过母亲转告,母亲还再三吩咐,对这事要千万保密,不能向外泄漏半个字。” 顾玉生听了,说道:“母亲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呢!不过!你俩是未婚夫妻,迟早都要相见的,最好你去见她一面。” 李沐文摇着头说道:“我早就想去了,可是母亲不让去!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玉生不以为然地说道:“母亲大人也太谨慎啦!目前覃承相和皮太后都已死去,朝廷上很少有人问及赵柔雅婶婶之事了。对于归沐妹子当年女扮男妆参加武举之事也很少有人提及了。” 李沐文又摇头地说道:“母亲说目前咱们南汉的局势正处于微妙时期;朝堂上还是覃丞相的人把政,他的手下遍布各地。虽然赵原皇子是个具有文韬武略之人,但刚为太子,根基未稳。这个时候我冒然去看望那丫头,若被官府发现了,上报给朝廷,覃丞相的人必定鼓动当今圣上出兵肃清桃花寨的余孽!届时,不但我李家遭殃,而且危及明月岛几百号人的性命,也有可能株连到你们顾家呢。” 顾玉生赞同道:“母亲大人任何时候都是站得高,望得远!” 李沐文说道:“不过,母亲也说了,覃丞相的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戚瑶瑶说道:“咱们的婆婆是个英雄的婆婆,我戚瑶瑶作为她的儿媳妇深感自豪!” 江红端起酒杯,说道:“其他的都别说了!来,二哥,瑶瑶二嫂,夫君,咱们都端起酒杯,为咱们有一位高瞻远瞩的英雄母亲干一杯!” “好!”众人赞同道。 “干!”众人一饮而尽。 娄明轩说得对:此时南汉的局势确实微妙! 几个月之后,朝廷急变! 覃丞相死得不能再死之后,朝廷气象正在变。 皮太后一大早听到覃丞相死去的消息,大笑一声,也崩了。这两个“重要人物”已死多时,朝廷不变就没希望了。 不久,当今圣上退位成了太上皇。 赵原太子登基成了新皇帝。 夏贤妃被册封为夏皇后,主持后宫。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不用说了,一些旧朝官僚被新朝的官僚所取代。萧归沐在桃花寨戡乱时深夜拜访军营向萧归沐提供绝密情报的丁提刑官被任命为御史台的御史中丞。覃丞相的外侄兵部王尚书被贬放地方,出知信州。等等。 早朝时宣和殿一派新气象。 新皇上坐在金椅上,众臣山呼万岁一结束,便金口大开:“刑部员外郎顾玉人何在?” 顾玉人走出班列:“启禀圣上,微臣在此。” 当今圣上用很有磁性的男声说道:“顾爱卿,联除去你刑部员外郎职务,封你为礼部郎中,立刻出使大理国,商议大理战马贸易洽淡事务。” 顾玉人跪地接旨谢恩:“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家的戚琼琼也接到夏皇后的一道懿旨:宣命她为副使节出使大理国。──中华几千年,女子当使节的寥寥无几。冯僚是西汉一位公主的女丫环。她熟读诗书,能力过人,不但熟悉汉期的风土人情,又了解西城的人情世故,被封为出使西域的使节,文成公主是大唐第一位女使节,出使吐蕃,不过她是去和亲嫁人的。 戚琼琼副使节的使命是──夏皇后的懿旨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后诏曰:为了倡导‘夫人外交’,本宫浩封顾戚氏琼琼为五品宜人,宣命顾戚氏琼琼为礼部使国副使节,出使大理国。钦此。”看来戚琼琼是冯僚一样的使节,不是文成公主那一类的女使节。这让戚琼琼非常激动。双手捧着懿旨放在香案上供着,跪在香案前像拜老祖宗一样拜了又拜。 戚琼琼素来遇事沉着冷静。今天这破天荒的懿旨却让她无法冷静下来。她在心里不停地问道:“夏皇后为何要选自己为使节团的副使节呢?” 她殷切地盼望夫君快点散值回家,自己好同他商量此事。 申时正了,顾玉人尚未回家。 戚琼琼按捺不住地跑到街门外翘首以盼。 酉时,顾玉人终于回来了。他一踏入家门便对戚瑶瑶喊道:“夫人,快给我收拾出门的行李,所有新官袍都带上……” 戚琼琼问道:“相公,你要去哪里?” 顾玉人答道:“今天圣上封我为礼部郎中,并宣命我为正使节立刻出使大理国。” 戚琼琼一切都明白了,喃喃道:“原来如此。”她站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啦?不愿意我出远门去吧?如果在大理国谈判顺利,最多半年我便回家啦。”顾玉人安慰妻子道。 “相公,你瞧。”戚琼琼指着香案上供着的懿旨说道。 顾玉人走近案前一看,惊愕了。 半晌,他转过身来对戚琼琼拱手施礼道:“戚大人,一路上请多多配合!” 戚琼琼也拱手还礼道:“顾大人,本职会好好配合的,不过,本副使节首次当官没有经险,请正使节多多关照!” 顾玉人高兴地说道:“这个当然!” 第二天,解岸和关怡带着顾大宝、顾小宝和儿子解方等站在人群中给出使大理国的使团送行。 关怡眯着双眼,看着戚琼琼五品凤冠霞帔妆扮,而气质高雅、神态镇静地坐在缓缓行驶的锦车上,不禁感叹道:“原来琼琼姐天生就是一块当使节的料!如果这次到大理国谈判成功,戚琼琼这个美丽的名字将会永远记载在南汉的史册之中。” 解岸自从当了新皇帝的贴身侍卫之后,头脑变得高明多了。他对关怡道:“你就别吃琼琼姐的醋了!圣上曾说过:今后也给你个差事当当!” 关怡灰心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他贵为天子,怎么还会记得在淤泥湖水寨的小姑?” 解岸安慰妻子道:“会的!圣上是金口玉言,况且咱们同圣上是实在的亲戚关系呢──差事会有的,只是迟早的事情。” 关怡微笑道:“夫君说的是!顾玉人大哥和琼琼姐出使大国理国去了,委托我在家照顾顾大宝和顾二宝,咱们的儿子尚幼,也需要娘。目前就算有差事我也分不了身呢。” 正当关怡因为自己分不了身自怨自叹之时,忽然有人从背后击了一掌,说道:“关懒子,你在做什么呀?” 关怡吓了一跳,回头看时,不是别人,而是淤泥湖水寨的三爷全念念和四爷木兰。 关怡骂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吓了我一跳。你们不好好地呆在淤泥湖水寨却跑来京都干吗呀?” 木兰嘻嘻笑道:“不但我和念念姐来了,而且咱们的大爷赵绰韵也来了。她现在郊外的靖安别院,有事要交待你去办,请你到她那里去一趟。”说着,拉起关怡就要走。 关怡连忙掰开木兰的手,说道:“你俩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背上背一个,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就这样走吗?” 解岸走了过来,说道:“把解方解下来给我吧!夫人,你就放心同她俩去吧?这三个孩子我负责安全地把他们带回家。” 此时,全念念和木兰才发现旁边还有解岸。连忙施礼道:“解岸姐夫好!有劳姐夫啦!” 关怡一边从背上解下儿子解方交给解岸,一边叮咛顾大宝和顾二宝:“好好跟着解岸叔叔回家,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能淘气,听到了吗?” 顾大宝顾二宝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放心去吧,关怡婶婶。” 任何粗心大意的女子一旦成了母亲,都变得仔仔细细!也免不了唠叨。“关懒子”现在已经变成“关唠叨”了──解岸的调侃话。 瞧!她首先招来老管陈仁,让他去“栓马桩”把两挂马车驾近来,让三个孩子和解岸都坐上。然后千叮咛万嘱咐陈仁要一路小心驾驶。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街旁看着马车离去,直到车影在街口消失,她才和全念念、木兰一起飞身上马,奔赴靖安别院会见赵绰韵去了。 点灯时分,关怡才从靖安别院回来。 解岸问道:“巴蜀群主有何要紧事儿要你去办呀?” 关怡笑道:“那里有什么要紧事儿!是他好长时间看不见我了,想见我一面。并顺便给解方儿送块玉佩保平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求递给解岸看。 解岸接过来一看,张大着嘴说道:“这块玉佩真好看。” 关怡瞪了解岸一眼,说道:“岂止真好看!这是太祖皇帝的遗物,价值连城!” 解岸吃惊地说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她都舍得送给我们,说明巴蜀郡主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关怡笑眯眯地答道:“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明月岛的早晨。 萧归沐正在查看盐坨里的海盐。这盐不够纯净,商家嫌弃。粮仓里的粮食没了,空荡荡的。岛上几百号人正在等米下锅。 这几年,淡马锡连年战乱。为了躲避战乱,陆文亭和邢楚男夫妻也跟随难民们逃难去了。萧归沐得知情况之后曾派船去寻找,想接他们回明月岛,可是无功而返。而淡马锡贸易站的生意收入也早就没指望了。 今年自然灾害频繁,南省各处都出现内涝,田园里种植的作物都被淹没了。南省目前也缺粮,也在闹粮荒,即使有银子也难买到粮食。不过南省的百姓有朝廷救济。而明月岛是“乱民巢”,不敢向朝廷伸手。但明月岛的海里有的是鱼虾,饿不死人。 萧归沐以前是个赶海能手。今年以来她让岛上的男人天天下海捕鱼,女人天天赶海。岛上的男女老小天天都有鱼虾吃。鱼虾虽然好吃,可是天天吃就腻了。萧归沐便开始研究烹鱼方法,有清蒸鱼虾、红烧鱼虾、烤鱼虾、煮鱼虾汤、水煮鱼虾,香煎鱼虾等等,每天轮换吃。捕上来的鱼虾一天比一天多,人们吃得越少,沙滩上,庭院里到处都晒着鱼虾干。有的孩子见到鱼虾就想吐,宁愿涯饿也不动一口──哭着要吃米饭。 购买粮食成了萧归沐每天愁的主题。 前段日子萧归沐把紫玫瑰派出了岛,要她厚着脸皮到滨海古镇再借一些粮食回来应急。可是那个死丫头去了那么多天却杳无音讯。萧归沐寻思,九成是李家现在也没有余粮了,不然自己的那个未来婆婆娄明轩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因为她懂得饥饿的可怕和无奈。 饥饿确实可怕。没有粮食有鱼吃也会死人的。岛内的人除了吃鱼就是吃虾。 小时候,父母给她讲中原大饥荒的往事时,总是感恩流涕地说:娄明轩伯母为了救活咱们顾萧两家人,竟然把自己卖了──太让人感恩一辈子,太伟大了!萧归沐听了之后总是不以为然。她对父母说道:“世上的路千条万条,方法多的是!为何非要把自己卖了呢?”如今事到临头,萧归沐才知道饥饿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这段时间,该想的方法她都想了──去抢劫是万万不能的!可明月岛的几百号人还是一天接着一天吃鱼!愁啊,萧归沐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根。此时,她才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奈。婆婆娄明轩当年把自己卖了确实是无奈之举。她甚至想到,如果确实到了山穷水尽,她也想学学婆婆娄明轩,把自己卖了换粮食。 萧归沐几天没进过一粒米了。昨天她吃了一串烤虾肉,可到了晚上反胃,吐了。天天吃鱼虾,她一见就想吐。此时,蹲在盐坨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病了。 红玫瑰虽然也是天天吃鱼下,一粒米也没有进,可她从不反胃,鱼虾肉让她越来越生龙活虎。她奔跑过来,喘着气说道:“三当家,阿紫已经回来啦!” 萧归沐高兴万分:“她在哪里呀?” 红玫瑰说道:“正在码头指挥人卸米。” 萧归沐恨不得马上飞到码头。她想站了起来,于是闭上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可是两腿发麻,“扑通”一声倒在地下,昏死过去。 紫玫瑰带回一船粮食,还带来一个中年女人──娄明轩。 明月岛里处处炊烟袅袅。 男女老少高兴地吃着白米饭伴鱼肉。 此时,萧归沐躺在床上熟睡。床边坐着娄明轩。紫玫瑰端着半碗稀米粥站立一旁。 “娄阿姨,我姐没事?”紫玫瑰一次次不厌其烦地问娄明轩。 “没事,她空腹久了,加上焦虑,醒来之后给她喂半碗稀米粥,便没事啦!”娄明轩也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向紫玫瑰解释道。 半夜的时候,萧归沐醒了。 她看见紫玫瑰手里拿着一只碗站立一旁,便问:“是鱼肉还是虾肉?” 紫玫瑰说是稀米粥。 萧归沐眼睛喷出了火,一把抢过来就吃,三口两口便把半碗粥灌入肚里。还不满足!她一边把脸埋在碗里用舌头啧啧地舔着,一边问道:“还有吗?” “孩子,你空腹久了,一下子不能吃太多。”娄明轩劝道。 此时,萧归沐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她睁眼仔细一看,是陌生的,便问道:“您是谁呀?” 娄明轩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本老太婆是你的债主!你凭着两张白借条到我那里借走了两船粮食至今未还,本债主追债来啦!” 萧归沐激动万分,说道:“原来您是婆婆娄明轩……”说着,要下床行跪拜之礼。 娄明轩一把拉住,笑道:“跪拜迟早是要跪拜的!但还未到跪拜的吉日呢。” 萧归沐涨红了脸,说道:“谢谢婆婆的雪中送炭。” 紫玫瑰在旁边解释道:“姐,这次之所以去了这么久,是因为李家已经没有多余粮食了。这批粮食是娄阿姨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李沐文姐夫和江红姐姐到邻省去购买回来的。” 娄明轩说道:“丫头,这次我不但给你带来一船粮食,还让一件宝贝物归原主。”说着,拿出一把剑递给萧归沐。 “含光剑!它怎么在婆婆的手里呀?它不是被朝廷没收了吗?” 娄明轩说道:“是的,你被抓捕之后这把剑也被没收入公!后来朝廷还把之拍卖,是顾玉生那小子从买受人手里高价买回来的。” 萧归沐抱着自己的商天子含光剑一边抹泪,一边说道:“真难为那个真不要脸的……”刚说到此,忙用手掩住口。 娄明轩哈哈笑道:“别遮遮掩掩啦!本老太婆早就知道你和玉生儿小时候的事情。不过,你们虽然青梅竹马,但是那个臭小子却不是你的姻缘。哈哈,这么好的姑娘那里寻呢?喜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最终还是我娄明轩的儿媳妇!” 萧归沐的脸涨得像牛肝,嗔道:“婆婆为老不尊……” 这一晚娄明肝和萧归沐同睡一张大床。 娄明轩躺在床上说道:“来此前我接到戚瑶瑶叫人送来的书信,说玉茹那丫头的第三个儿子已经出生了。” 萧归沐高兴地说道:“真的吗?咱们玉茹姐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恭喜婆婆又添外孙。” 娄明轩又说道:“你出事之后张洞权理荆南统制司。” 萧归沐惊愕地说道:“张太守可是个文状元,统制司他怎么理呀?” 娄明轩说道:“有玉茄那丫头在他身边呢──朝廷已封玉茹那丫头为游击将军了。” 萧归沐说道:“是从五品的官,比我的正二品镇南将军差远了。” 娄明轩嗔道:“婆婆知道你能干,且胆大妄为,欺君犯上!” 萧归沐用手在被底下抓住娄明轩的手,说道:“别生气嘛,我只是看到玉茹有如此出息,心里不平,贫贫嘴而已。” 娄明轩说道:“你这样也好!沐文儿命运多舛,错过了几科功名考试,现在他是草民一个,你是落草一个,半斤对八两,美哉!” 萧归沐嗔道:“谁都说婆婆是女中豪杰,原来却是个幸灾乐祸的老太婆!真让人讨厌!” 娄明轩一把搂过萧归沐,在她耳边说道:“你讨厌也没方法!谁叫我是你的婆婆呢!” 这一晚,娄明轩把朝廷近来发生的大事都一一告诉了萧归沐:太子赵原已经登基为新皇帝;覃丞相和皮太后已死去多时;当今圣上拜老丞相吕荀为首辅,目前吕丞相一家人正从老家起程回京都;顾玉人和戚琼琼被封为正副使节出使大理国;顾玉生除两淅路转运使,目前正在苏浙振灾;司马西授了邕州买马司的马御史;戚光从眉州通判晋升为邕州知府,他们翁婿在邕州团聚;丁提刑官已被任命为御史台的御史中丞…… 娄明轩最后总结似的说道:“丫头,你看出来吗?种种迹象表明,当今圣上正在全力增强国力,正在为北伐做准备呢!” 萧归沐叹了口气说道:“可我现在是落草一个,这些都与我无关。” 娄明轩抱紧萧归沐道:“丫头,耐心等等吧,朝廷迟早会用你和你们明月岛的勇士们的。” 萧归沐说道:“我们盼望着这一天早回到来。” 院里的公鸡打鸣第三遍了,娄明轩要起床回滨海古镇。 萧归沐搂着娄明轩的脖子说道:“娘,真舍不得您走。” 娄明轩掰开萧归沐的双手说道:“你爹和你娘的身体埋在京都北郊,是巴蜀郡主背着朝廷派人悄悄埋的,碑石上没有写文字,只在后面分别写了‘剑’和‘雅’两个字。你今后有机会到京都时,去看着他们吧?” 萧归沐早就泣不成声,她哀痛地说道:“听说我娘的首级在北真时被野狼吃了,真让人痛恨万分……” 娄明轩安慰道:“等到北伐成功之后,再到那里祭拜她吧!” 萧归沐流着泪答应道:“好的。” 第四十六章 - 盐侠 - 可人 第四十六章 阳春四月,草翠花红,百鸟争鸣。 清晨,在通往大理国的官道上,一支马队正缓缓而行。马铃声和车轮的滚动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唤醒了沉睡的山野。 这支马队便是南汉朝廷派往大理国的使节团。他们带着国书和金银、宝物、绸缎、酒、水果、茶叶等物品已经离开京都一个多月了。 这个使节团的主使便是顾玉人。副使有太仆寺少卿史浩和浩命五品宜人戚琼琼。判官是少府丞韩腾。随从还有翰林院两位庶吉士崔景和王子皑,主簿郭华,孔目吏陶敏和侍从等共一百多人。 顾玉人是第一次当主使,一点经验都没有。 好在副使节史浩是个老泛使,顾玉人遇到不懂之事随时可以向他请教。而史少卿老成练达,且是一个乐意当师傅的人,对顾玉人的“请教”总是有求必应。 顾玉人手持旌节,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马队的最前面。从离开京都那天起,顾玉人每天都是手持旗节,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认为这是表示庄严。 小时候,顾玉人和弟弟一起读书时,曾读过《史记、苏武传》,知道西汉时期杰出的外交家、民族英雄苏武的故事。兄弟们都被苏武宁死不屈情愿牧羊也不投降匈奴的事迹所折服,发誓长大之后,如果当外交官也要当苏武那样的外交官。如今自己真的当外交官了,因此顾玉人现在一步一举都在学苏武。 在顾玉人的马后是副使史浩。他骑在一匹棕红色的马上,随时准备有问必答。 跟随在史浩棕红色马后却是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那里藏着南汉皇帝亲手写的国书。副使节和几位貌美体娇的女随从都坐在这辆豪华马车的车厢里。他们手里都持着一把利剑。 旅途漫漫,山峦叠嶂,河流湍急。 两个多月来,他们有时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进;有时在咆哮的江河中横渡;有时高山峻岭;有时穿越鬼斧神工的石林和深邃的峡谷;有时趟过纵横棋布的湖泊……马不停蹄,只希望快点到达大理国完成圣上交给的任务。 正午,骄阳似火。 马队在官道旁的一片树林中停了下来,下马歇脚。 戚琼琼手扶剑柄,站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眯着那双丹凤眸子对着前面的山峦出神,嘴里喃喃自语:“想不到西国的风光竟然也如此美丽。” 顾玉人刚命人去放哨,听到戚琼琼的赞叹声,便走近来问道:“烈日炎炎,你不去树阴底下歇歇,站在这里看啥?” 戚琼琼回答道:“正在看风景呀。” 顾玉人笑着说道:“站着看风景没意思!都说骑马观花有意思,那骑马看风景最好!不若从现在起你就不用坐车了,同本主使一起骑马看风景吧!” 戚琼琼偏着头说道:“顾主使这个建议很好。我怎么想不到呢?但是本副使在小时候骑马动夫就出师了,现在不需要在官道上再练习骑马啦!况且马车上有小窗,坐马车照样可以看风景呢。” 顾玉人知道戚琼琼口齿伶俐,自己素来都说不过她,便趁别人不注意,走近她的身边,低声说道:“你这个婆娘什么都好,只是爱巧嘴夺上风!这病惯不得,今晚到邸店之后,本主使要给你好好治治。” 戚琼琼听了,朝地下啐了一口,骂道:“顾老大,先治好你自己的病再说吧!”骂完,飞快地跑到树阴底下纳凉去了。 邕州,因邕溪水而得名,治所在亭子街城。顾玉人一行人抵达亭子街城的那天,邕州买马司茶马御史司马西,邕州知州戚光领着僚属和夫人司马剑南、义姐桂馥馥等到城门外迎接。在顾玉人和戚琼琼五六岁的时候,司马西曾到过晒盐场和戚家盐店,因此彼此都有印象。如今在他乡再会自不必说尔长大吾变老,泣笑叙阔一番。 朝廷的使节团经过邕州千载难逢。喜得戚光知州带着他的僚属把使节团的一干人马都一一迎进公使库住下过夜,并设宴盛情款待,让所有的僚属作陪。 一切都办得妥妥帖帖之后,戚光才带着顾玉人和戚琼琼回到自己的家中──司马剑南和桂馥馥已经备好一桌丰盛的宴席正等待着他们归来。 这是家宴。司马西坐在首席上表情焦急。顾玉人和戚琼琼从门外走了进来,双双跪在司马西面前叩头施礼:“拜见司马师叔!” 司马西一直对朝堂中举荐他来邕州买马司任茶马御史之事耿耿于怀,连忙一手一个地把顾玉人和戚琼琼拉起,说道:“你俩在城门外已经拜过了,快快起身,师叔我有事要问你们。” 顾玉人随口问道:“师叔有事请问吧。”司马西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是知道的,师叔我已经赋闲在家二十多年了,如今朝廷突然下授师叔为邕州买马司茶马御史,是不是你们兄弟两人向朝廷推荐的呢?” 顾玉人笑着说道:“刚才师侄以为是什么重要之事,吓了一跳!此事不是我和二弟举荐的!我和二弟都官小言微,即使有心举荐也没有这个资格呢。” 司马西情绪低落地自言自语道:“那会是谁呢?当今的朝臣中有谁还知道我司马西呢?” 戚光忙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看着餐桌上丰盛的饭菜馋涎欲滴。他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走近司马西身边说道:“岳父大人,您就别纠结这事了。虽然您侍俸在家多年,但是您还吃着朝廷的俸禄呢,朝堂之中自然有人会知道您的。” 顾玉人也认同地说道:“司马师权,师侄我认为戚光弟说的颇有道理。况且旧员起复也是常有之事。” 司马西依然摇着头说道:“不是这个问题……” 司马剑南笑着走了过来,说道:“不是这个问题那是那个问题?哦,女儿知道了!老爹原是奉直大夫,官阶正六品,如今朝廷却授了茶马御史,是从九品的小官,老爹不想干了。想辞官,想提前向那个举荐的恩人打个招呼。女儿说得对吗?” 司马西骂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谁想辞官了啦!老爹我一辈子碌碌无为,至今才有机会为朝廷干点实事,已经高兴万分!若是嫌小,老爹在巴蜀时便递交辞呈了,何必历尽辛苦于里迢迢崇邕州之后才辞官呢?” 司马剑南知道父亲真生气了,慌忙拉着司马西的手臂不停地摆着,说道:“亲爱的老爹别生气嘛!剑南儿错了!剑南儿不该胡乱情测信口雌蓠!您打死女儿吧?” 司马西“嗤”笑出了声,说道:“又来这一套,小灵精怪的东西!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还是这样!刚才是老爹心里烦,说话过于刻薄!现在没事啦!” 戚光煽风点火地说道:“岳父大人,这样就完啦!您多多少少教训她几句才好。” 司马西瞥了戚光一眼,说道:“你想让你老岳父众叛亲离呀?她是你的老婆,要教训你自已教训去。” 司马剑南瞪了戚光一眼,对司马西说道:“还是老爹明擦秋毫!推波助澜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不过,老爹,饭菜都快凉了,不若咱们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问事’吧?” 司马西听了,笑着说道:“只顾着问事,倒把吃饭之事忘了……” 戚光不失时机地举起酒杯,说道:“大姐夫、大姐、馥馥姐,咱们晚辈一起敬长辈一杯好吗?” “好!” 酒过三巡。 司马西转头问戚光:“贤婿,你是前科文武进士,如今又是一州的父母官,请给老丈人分析分析,整个南汉官位千千万万,为何只授给老丈人茶马御史呢?” 戚光酒酣耳热。他端着酒杯说道:“岳父大人,小婿酒兴正浓,您怎么又问起来了呀?” 司马西辩解道:“刚才剑南儿不是说过:‘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问事’吗?” 顾玉人琢磨地说道:“司马师叔,是因为师叔您会相马吧?” “对啦!”司马西拍着餐桌,“玉人师侄,你说到点子上啦!可是,你师叔我已经二十多年不相马了,朝堂之中有谁还知道你师叔我会相马?” 顾玉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当今圣上就知道。” 司马西突然惊愕万分,问道:“玉人师侄,这怎么可能呢?” 顾玉人知道这事已经到了说破的时候了。他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问道:“司马师叔,您知道当今圣上的尊贵大名呢?” 司马西得意地说道:“师叔我在一年多前便寻邸报看准确了,不但知道当今圣上尊贵大名叫赵原,而且还知道他是皇族中的一个王子。太上皇无子嗣,把赵原王子过继过来,册封为太子,然后是太上皇禅位,太子殿下登基为新皇帝。老师叔说得对吗?” 顾玉人笑道:“对!老师叔说得对极了!都说司马师叔是世外之人,可如今您连这些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见司马师叔您的六根尚未清净!今天师侄儿我就不用转弯抹角了:当代圣上原名叫赵曙,正是师叔您当年从巴蜀带到晒盐场来的那个小男孩!” 司马西震惊地问道:“是他?她和他的姑姑失踪了那么多年!” 顾玉人和戚琼琼都点着头。 司马西哈哈笑道:“现在,我司马西一切都明白啦!” 戚光问道:“岳父大人,您明白什么呀?”司马西潸然泪下,说道:“贤婿,剑南儿她娘──你的丈母娘还活着……” 司马剑南惊讶地问道:“我娘还活着吗?”戚琼琼对她点着头说道:“是的,赵绰韵师伯还活着。两年前,我妹妹戚瑶瑶到荆南送信时曾同她见过面,我们还知道这些年她和赵原王子一直住在淤泥湖水寨。”她习惯称绰韵为师伯。 司马西老泪纵横地骂道:“这些年她一直住在淤泥湖水寨,好狠心的女人!让我可怜的剑南儿在家白白苦盼了二十多年……” 司马剑南已经泣不成声。 戚光竭力地安慰着自己的夫人。 司马西声泪俱下,都说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桂馥馥用手帕一次次地为义父擦去眼泪。她知道义父内心很孤独。 皇命在身,匆匆见面,匆匆告别。 第二天清晨,使节团的队伍又在通往大理国的官道上缓缓启程了。 这一日的午后,使节团的队伍刚来到两国边境,突然从山上冲出一大队人马来把使节团团围住。 顾玉人勒住马,环顾四周,山上山下不下三百人。他们看似土匪,可个个剽悍无比,人人手中拿着的都是精锐兵器。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道刀疤的中年汉子。他手持长剑,骑着一匹棕色马旁若无人地挡在官道中间。 顾玉人厉声问道:“你等何人?胆敢阻拦南汉使节团的去路?” 刀疤脸用长剑指着岔道口的一块石碑哈哈笑道:“看那块石碑便知道我等是谁啦!” 顾玉人斜瞥了石碑一眼,上面写着三个字,可一个也不认识。 副使节史浩靠近来说道:“自杞国。” 此时,顾玉人才想起在南汉和大理国之间尚有一个以“乌蛮”为主体的小国。他们不种地,也不插秧,专门贩卖马匹和打猎为生。离开京都时当今圣上曾对顾玉人说过,自杞国的子民个个蛮横,难于沟通,最好避而远之。 顾玉人惊异地重复道:“真的是自杞国吗?”刀疤脸耳朵很灵,说道:“是自杞国!我等是自杞国马市维和营的兄弟。听说贵国要到大理国直接买马,不想买我们马市里的战马了,有这回事吗?” 副使节史浩大声说道:“这是我们南汉皇帝和大理国王的玉科玉律,是你等能问的吗?” 刀疤脸口齿伶俐,说道:“一直以来,我们自杞国子民主要靠贩卖二道战马过生活!如今财路却断了,叫我们今后如何生活呀?” 顾玉人说道:“你们可以继续打猎,也可以种地插秧……” 刀疤脸确实是不可理喻。他愤怒地骂道:“住口!是你们该死!”他环顾了左右,“弟兄们,这就是要断了我们财路的南汉使节团,杀死他们!” 山上山下一片喊杀声。 此时,戚琼琼和几位女侍从骑着战马也来到队伍前面。 戚琼琼神情自若地对顾玉人说道:“夫君,每车贵重礼品我都多派人手加强了防护。可是这帮毛贼并非等闲之辈,况且人多势众。请夫君当机立断。早作定夺。” 顾玉人感激地说道:“戚副使节办事本使节素来放心!不过,刚才本使节也细心观察了这帮自杞人,虽然人人手中拿的都是精锐兵器,但与农民拿锄头、猎人拿猎枪不异,只是粗通,并不可怕!倒是那个刀疤脸首领,绝非等闲之人。兵法云:擒贼先擒王!不若史副使和戚副使一起给我压阵,保护国书和旌节,让本使节同那个刀疤脸交战,寻机擒之!” 戚琼琼说道:“不可!顾使节是主使,要交战也是本副使先战!”说完,她拍马挺枪冲向刀疤脸。 刀疤脸便挺长剑来迎接。 两马交锋,那刀疤脸武功高强。戚琼琼自我思考道:“此贼武艺不在自己之下,如此打下去最多是个平手,如何活擒了他呢?” 她猛然想到一计,便对刀疤脸喊道:“将军请停一停!” 刀疤脸骂道:“打不过是吗?快回去换那个主使来打!” 戚琼琼说道:“不是打不过!是将军使用的兵器是长剑,本副使使用的是长枪,有点不顺手,想换长剑来同将军决一死战!” 刀疤脸说道:“好!你快去换长剑来,本首领好早点送你上路!” 戚琼琼拍马回队伍前面,对几位女侍女耳语几句,几位女侍女去了。 戚琼琼换了长剑来同刀疤脸再战。 十几回合过后,戚琼琼佯装败退,拨马向官道西边的山僻小路而走。刀疤脸从背后追赶。追了四五里,刀疤脸连人带马跌倒在地下。 戚琼琼回马用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几位女侍从一齐向前,用绳绑缚住了她,带回顾玉人面前。 山上山下的人高喊:“放开我们首领。”便向着使节团的队伍赴了过来。 戚琼琼再次用长剑架在刀疤脸的脖子上,厉声喝道:“快命令他们退回去,不然我就一剑割断你的脖了。” 刀疤脸本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连忙大声喊道:“快,快,快,都退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一步。” 猛然马蹄轰鸣。 一队持枪带剑的骑兵从大理国那边向着边境奔来,由远而近。 山上山下的自杞人个个脸色发白。 原来,他们是大理国王派来迎接南汉使节团的。 一瞬间,山上山下的自己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戚琼琼用长剑指着刀疤脸问顾玉人:“主使大人,对他怎办呢?” 顾玉人感激地笑了笑,说道:“请副使节大人对他狠狠地教训一顿──放了。” 戚琼琼拱手施礼道:“下官遵命。” 大理国的国王段明是个帅气多情之人,但也有着一代明君的韬略和睿智。 自从登基以来,段明以仁慈治国,勤于政事,爱民用贤,思揽政权。 是日,段王爷正在中和殿批阅奏章。 “禀陛下,南汉使节团已至。”是殿外一位老太监沙哑的声音。 段王爷霍然地站了起来,高兴地说道:“大开宫门,奏《南奉圣乐》,欢迎南汉使节。” 《南奉圣乐》这部乐曲气势磅礴,民族持色非常浓郁;是唐贞元年间南国王导牟寻进献给唐王朝的一出乐舞剧。此乐舞剧中包含了许多象征符号。这些象征符号是现实生活中南“供奉大唐”、“誓为汉臣、永不离贰”的心愿表达。这也是大唐的十四部国乐之一。今大理国王用这部乐曲来欢迎南汉使节团,其意义便不言而喻了。 这次访问非常成功。 在访问期间,顾玉人、史浩和戚琼琼等三位正副使节精诚团结,同大理国代表一起,本着双方长期友好合作、相互信任如互利共赢的原则,使得谈判不但顺利,而且很快达成协议。顾玉人和大理国高丞相分别代表两国签定了《大南汉国与大理国战马贸易备忘录》。备忘录的主要内容是:两国在南汉邕州设立大理战马交易市场。 从此,南汉的“朝廷马政,专在邕”。 使节团辞别的那一天,大理国王段明实然对顾玉人说道:“顾爱卿,朕有一件宝贝要送你,务请接收。” 顾玉人归心似箭,连忙问道:“敢问陛下,是何宝贝?” 段王爷低头对近臣轻声说道:“快去把朕的宝贝请出来,向南汉使节展示。” “宣,诏月公主进殿:”殿外一位老太监沙哑的声音。 一位二八少女缓缓地走进殿内,跪下向大理国王施礼。 段王爷走下殿来扶起少女,高兴地对顾玉人笑道:“顾爱卿,这就是朕的宝贝──诏月公主。如今朕把她送给你做夫人。” 顾玉人慌忙跪地施礼道:“启禀陛下,这个宝贝外臣万万不敢收!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段王爷问道:“为何呢?” 顾玉人说道:“因为外臣已经有夫人了。” 段王爷说道:“男人嘛,但凡是当官的,谁不娶个三妻四妾的?你看朕就有五十多个妻子。” 顾玉人说道:“陛下是君,外臣是臣,外臣不敢同陛下比。况且南汉国和大理国现在尚未通婚呢。” 段王爷沉下脸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联的诏月公主的亲生母亲也是南汉人!” 顾玉人固执地说道:“按照南汉的习俗,纳妾之事必便征得嫡妻同意方可,请陛下问问外臣的夫人吧!” 段王爷哈哈笑道:“顾爱卿啊顾爱卿,你夫人在南汉国,叫朕如何去问呢?” 顾玉人正色地说道:“启禀陛下,外臣的夫人正是副使节戚琼琼大人。” 段王爷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怪不得两位爱卿办事如此有默契,原来你们是夫妻!哈哈哈,看来今天朕的宝贝是送不出去了!” 只见月公主走到戚琼琼的面前,扑通地跪在地下,流着泪说道:“副使节姐姐。诏月虽然生在大理,但从小在南汉长大,已经习惯于南汉的生活。如今虽贵为大理国公主,但我对这里的生活习惯格格不入;在这里我非常不开心。非常渴望回到南汉去。可是我毕竟是大理国公主,如今长大成人了,是不能再居住在皇官里的──必须嫁人。而后宫里的事都是由我的祖母──高太后做主!目前,她老人家正在紧锣密鼓地为我物色夫婿呢。可是,我确实不想在大理生活,也不愿意嫁给大理国的男人。我向往南汉,请副使节姐姐把我带回南汉吧,即便是当你家的丫头我也心甘情愿。”说完,不断地向戚琼琼叩头哀求。 这个月公主是谁? 她叫段月,是段王爷段明和巴蜀郡主赵绰韵的私生女。当年,赵绰韵被帅气多情的段明所迷倒,红杏出墙,有了身孕。她再也不敢在巴蜀司马府待下去了。于是,她带着侄儿赵曙悄悄地离开了家。她先把赵曙安置在淤泥湖水寨,然后一个人挺着孕肚来到大理国,找到了已经当了大理国皇帝的段明,在大理生下了诏月公主。月子刚满,她便离开了大理国,回到了淤泥湖水寨──侄子赵原在淤泥湖水寨也需要她照顾。 说来也怪,自从她离开之后,段诏月日夜啼哭。段明方法用尽,依然啼哭不停。段明只好悄悄地亲自把女儿送到赵绰韵身边。赵绰韵喜出望外,母女情深,对外便说是路上捡来的。诏月长到四五岁时,赵绰韵便教她练习“娄氏剑法”。到了八九岁时,段诏月便长成人见人爱亭亭玉立的小美人。段明挂念女儿,又悄悄来到淤泥湖水寨,看到女儿长得如此可爱,硬地要把她接回大理国。赵绰韵虽然万分不舍,无奈女儿毕竟是大理国的公主,不得不流着眼泪母女惜别。 段月回到大理国之后,被册封为月公主。可是她的人虽在大理国,可心却一直留在南汉,整天思念南汉的母亲。幸好有一个宠爱她的父皇,不知不觉又过了七八年──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祖母高太后给她物色了一个又一个大理男孩,可都被她拒绝了。 她回南汉的机会来了。 南汉使节团来到大理国。她早就见过并看中了南汉的主使顾玉人。她开始与祖母斗法,最后她赢了!她恳请父皇帮忙,父皇非常乐意! 可是……顾玉人竟然拒绝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 这样的局面诏月是万万预想不到的。她只能跪在大殿内伤心落泪。 戚琼琼是见不得女孩子伤心落泪的女人。如今她听了诏月公主的诉求之后,自己也伤心落泪。 戚琼琼擦了擦眼泪,缓缓地走过去扶起了段诏月。 顾玉人慌忙地走了过来,说道:“夫人,这事你不能答应!” 戚琼琼问道:“为啥呀?” 顾玉人皱着眉头说道:“这事非同小可。圣上知道之后一定会怪罪的。” 段诏月一听,连忙靠近戚琼琼身边耳语几句。 戚琼琼惊愕地问道:“那你娘是……” 段诏月又对戚琼琼耳语几句。 戚琼琼惊愕万分! 顾玉人问道:“夫人,怎么啦?” 戚琼琼白了顾玉人一眼,说道:“天塌下来有副使节戚琼琼顶着。” 说完。她拉着段诏月一齐跪在段明面前,施礼道:“谢谢陛下!这个宝贝外臣收下啦!” 段明哈哈笑道:“还是戚爱卿爽快!” 淤泥湖水寨。 晨曦初破,一抹温柔的阳光轻轻掀开夜色的帷幔,将这片古老而令外界惊恐的水域缓缓唤醒。淤泥湖的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静静地躺在群山与天际之间,映照着天边渐起的鱼肚白,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一幅水墨画,静待着第一缕阳光的点缀。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湖面开始波光粼粼,金光闪烁,宛如无数颗细碎的宝石在轻轻跳跃,又似万千条银色的小鱼在欢地游弋。远处,燕山岛若隐若现,如同一位羞涩的少女,半遮面纱,静静地守候在淤泥湖的怀抱中,为这幅天然的画卷添上了一抹神秘而温婉的色彩。 风,轻轻掠过湖面,带来了水面上特有的清新与凉爽,也带来了湖面上荷花们的窃窃私语。那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让人心旷神怡,所的委屈和烦恼似乎都随着这轻风飘散而去。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浅浅的水面,留下一串串圈圈。 淤泥湖不再神秘和令世人惊恐了。 中午的时候,顾玉茹和张洞进入淤泥湖水寨。 一路上顾玉茹和姑娘们都打招呼。可是那些刚换上朝廷拔下的鲜红色战袍的姑娘们虽然向顾玉茹摆着手,可两只眼睛都盯着张洞看。一些个胆子大又顽皮的姑娘竟然向着张洞做鬼脸偷笑。 张洞脸色绯红,只顾往前走。 “旁边是我三个孩子的娘!谁敢看你们呀!”张洞在心里说道。 “相公,你平时走路慢悠悠的,今天脚生风啦?” “夫人,从荆南都统制司出来时没吃早饭,又骑了半天的马,肚子都饿瘪了,想早点过去吃午饭,可不知道她们准备好午饭没有了。” “相公,昨天我便派人通知全念念了,说张太守要在这里吃午饭。我想她们应该有所准备啦!今天咱们来挂牌,应该有酒喝呢!” “这次我按照皇上的旨意,把这里的四百多位姑娘都纳入荆南都统制司的编制,设立‘荆南都统制司淤泥湖女兵营’,并给四百多位女孩都发放了军响、军装,且都编入军籍。夫人,你说她们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相公,应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夫人,此话怎讲呢?” “相公,这里的四百多位姑娘大多是孤儿,这十几年来她的都是靠自足自给活下来,如今有了朝廷发放的军响,生活有了着落,算是欢喜!可是这四百多位姑娘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女孩子的最终归宿是嫁人为妻,有个婆家。,如今入了军籍,今后嫁人就更加难啦!像三爷全念念,她已是个剩女了,再不嫁人便是一生孤老终身了!你说她会高兴吗?” “……” “相公,我有个设想。” “夫人,请直讲就是。” “咱们荆南兵营里有许多偏将牙将都是老光棍,今天咱们顺便问问这里的老一些个老姑娘想嫁人没有,我俩给他们当媒人,可否?” “夫人,这事要禀报巴蜀郡主允许之后才敢行动!不然她老人家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 “我的赵绰韵是一位俊杰,男婚女嫁又是天经地义之事,知道之后决不会阻拦的。” 顾玉茹说的对。赵绰韵知道这事之后十分赞成。后来淤泥湖女兵营真的有几十位老姑娘嫁给了荆南兵营的单身将军。 全念念现是在淤泥湖女兵营营指挥。她信誓旦旦地说等朝廷北伐成功后再嫁。 赵绰韵说:“再不嫁就老啦!” 全念念流着眼泪对赵绰韵说道:“老姐,既然如此,请当今圣上纳念念为妃子吧!做才人念念也愿意!” 赵绰韵用手指刮着全念念的鼻子说道:“你长得这么丑,当今圣上会看上你吗?” 全念念说道:“他在淤泥湖时便同我拉过勾勾啦!” 赵绰韵惊愕地说道:“老姐低估了你啦!不过你现在不能进宫。” 全念念问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呀?” 赵绰韵说:“北伐胜利之后……” 全念念说道:“那时候可能我已经死了!” 赵绰韵说道:“你没有根基,到皇宫是斗不过那些有根基的女人的!很快会被打入冷宫或是死掉!都是死,不如死在战场上!” 全念念似乎明白一切,说道:“我听老姐的!” 第四十七章 - 盐侠 - 可人 第四十七章 京都。 吕荀、周姨娘、吕倩倩、小玉玉到达京都的第二天,当今圣上便封吕荀为首辅。 这段时间,吕首辅几乎日日进宫议事。如令的南汉朝廷,虽然覃首辅的人马在三省六部中依然占据着大部分职位,但由于当今圣上睿智且强悍,主管官员都已经更换。现在的兵部尚书是杨文华,户部尚书是魏王府的丁纪善,工部尚书是曾胜,刑部尚书是司徒策,吏部尚书是臣功,礼部尚书是史浩。御史中丞是丁纪善的儿子丁提刑官。丁家父子同朝为官,已成美淡。可以说,当今的朝堂已经是当今圣上掌中紧握的铁板。今天所议主要是议王璞潜逃之事。 半年前御史台的丁台长弹刻原两淅路转运使──覃丞相的内弟王璞,当今圣上下旨严查。结果在王璞的家中抄出的钱财比国库的一半还要多。现在王璞正在畏罪潜逃,不知去向。朝廷已行文各地缉捕,但未有逃犯踪影。 这个王璞是个“大老虎”,为官多年贪赃枉法,无恶不作,早就该死!人一旦忘了初心就会迷失自己!想当年,王璞也是一位胸怀大志,立志为国的青年。他十年寒窗,考取进士,同覃首辅覃谬成了同年。覃谬是状元郎,王璞的大姐很爱慕覃谬的才华,便请弟弟把覃谬带来家中玩。不久,王璞的姐姐王氏成了覃谬的夫人。后来,覃谬成了首辅。水涨船高,王璞也从最初的校书郎晋升为两淅路转运使。有了当首辅的姐夫作靠山,王璞便胆大妄为。 他利用职权除了大肆搜刮钱财之外,还到处强占美貌女子,甚至霸占他人的妻妾。太上皇年轻时很喜欢奇花异石,王璞为讨好皇帝,也为了自己能趁机从中谋利,便怂恿姐夫覃谬劝说皇帝专门开辟了一条线路来运送花石。这些花石都是地方官吏搜刮来的,主要是通过水路运输进入京都。十艘运输船编为一纲,被称为花石纲。为了收集花石,百姓家中只要有具备观赏价值的花草树木和石头,都会被官府贴上封条强行夺走。而取走这些花石时,官府的人随意拆毁百姓的房屋,且从来不给予补偿。百姓家中被贴上封条的物品,不但要无偿上交给官府,而且还要在官府搬运之前负有看护的责任。如果看护不力就会被治以大不敬之罪。是否有损坏全凭官差一句话!官差也利用这种特权肆意敲诈勒索百姓。赤贫如洗的百姓此时只能借钱来堵着官差的嘴。给官差钱便变成负债累累,没有活路;不给官差钱,即刻就被抓入牢狱,仍然是死路一条。花石纲是王璞在两淅路任上所创的名词。而王璞在两淅路任职六年多,百姓说:“两淅路的天高了六尺多!” 垂拱殿。 当今圣上在龙椅前来回地踱着。他认为王璞是南汉官场的一块毒瘤,必须切除掉。如今王璞潜逃了,这让当今圣上心里很恼火。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京都府的府尹梁追,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京都府带出去的禁军都撤回来啦?” 梁追说道:“还留有一营禁军正在跟踪追击。” 当今圣上温和地笑道:“跟踪追击?连人影都不知道在哪里!踪在哪?怎追啊?别折腾了,都撤回来吧!” 梁追面色如牛肝,沉声说道:“臣,遵旨!” 这梁追是皮太后的亲人,当今圣上称呼他为表叔。因此当今圣上对他非常尊敬。 这渠追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因此当今圣上心里一直纳闷:“朝堂的官位成千上万,为何太上皇偏偏封他为京都府的府尹呢?” “看来,朝堂上的庸官也该换下来了。” 当今圣上坐回龙椅之上,向梁追拂了拂袖子。梁追连忙作辞:“臣,告退。” 梁追一退下,吕首辅便上前来拱手施礼道:“陛下,老臣有一建议。” “老爱卿请讲。” “请陛下看在太上皇的面上封渠追大人为逍遥王吧!” 当今圣上听了,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老爱卿的提议同朕的设想不谋而合呢!”他转头看着中书舍人苏济,“拟旨:封梁追为逍遥王。” 吕倩倩到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人把相府的书房修葺一新。 这段时间,吕倩倩都在书房里摆书。她一个人把从土城老家拉来的几马车书籍一一摆在书架上。这几马车书籍和那张大书桌当初是从京都里拉回老家的。如今书籍又回到京都来了,但由于进京时雇的车辆不够,那张大书桌只好弃在老家。因此,书摆好之后,父亲那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等却无处摆放。这让吕倩倩很发愁。今天一早,周姨娘告诉吕倩倩,木匠师傅已经把制好的大书桌送来了。 吕倩倩一听,连忙问道:“送到哪里啦?” 周姨娘白了吕倩倩一眼,说道:“已经在书房里了。” 吕倩倩狂喜地奔向书房。 这天夜晚,书房里灯火亮通宵。吕倩倩坐在大书桌前,脸庞显着专注。他的左手翻着书页,在手握着一支毛笔,似乎在作笔记,又似乎在写评点。现在的吕倩倩已经成了读书迷了。 书房的门半掩着,透过那道缝,可以隐约看见书房前的花圃一角。那里,一个小男孩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竹笛,坐在花圃的石板上,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顾玉生送给母亲的一对玉镯,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对玉镯母亲以前爱如珍宝。如今她却随手丢在床头里! 小男孩的目光不时地望向书房的方向,心中满是对母亲陪伴的渴望。他希望书房里的灯光马上熄灭,母亲能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脖子,说道:“小玉玉,时候不早了咱们回房歇意吧!明天要早起,娘要带你去桂花园看看你爹爹!”这个小男孩便是顾玉玉。他进京的第一想法是见到自己的爹爹。 夜深了。露水打湿了顾玉玉的衣服。可是书房里的灯光依然亮着。母亲依然伏在大书桌前写个不停。 顾玉玉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露水,低垂着头,回自己的房里歇息去了。 其实,吕倩倩正在赶写一本名叫《南汉经济如何才崛起》的书。最近,当今圣上召吕首辅进官议事时,多次向吕首辅说道:“自己正在为南汉经济发展缓慢而头痛!”作为首辅的吕荀听到皇帝的叹息声也惭愧万分。自己冥思苦想就是想不出一个让国家经济飞跃的方法和措施。而吕首辅每天散朝回家总是对吕倩倩嗟叹道: “丫头,你爹爹确实是老了,江郎才尽啦!” “丫头,快帮你爹爹起草一份辞呈!明天爹爹要让贤辞相了!” …… 看着爹爹无助的表情,吕倩倩一头钻进了书房里。她看了很多经济书籍,悟出一些想法和方法。于是她决定把自己想法写成书,让爹爹呈献给皇上。 第二天晌午,周姨娘流着眼泪匆匆走进了书房,对吕倩倩说道:“丫头,小玉玉不见啦!” 吕倩倩听了,脑袋一片空白…… 黄昏时分,使节团的人马进入京都。 顾玉人看了看前面的虹桥,勒住马,回头问道:“戚副使,今晚安排诏月公主在那里过夜呢?” 戚琼琼在心里暗暗骂道:“真是个笨蛋!在路上行走了两个多月,至今尚未知道诏月是自己的师妹。”不过,戚琼琼在心里还是蛮欣慰的──丈夫的心里只有自己!她转头对顾玉人莞尔一笑,说道:“主使大人决定吧!” 顾玉人不明白此时戚琼琼为何还笑得如此灿烂。他皱着眉头说道:“今天天色已晚,不若先让她在紫荆馆暂宿一夜,待明天早朝奏明圣上之后再作定夺吧?” 紫荆馆是朝廷接待外邦使臣的地方。顾玉人把诏月公主临时安排在紫荆馆过夜既明智又合理。戚琼琼特别欣赏丈夫这种理智做事的风格,响亮地答道:“下官唯顾大人之命是听。” 顾玉人嘴角上翘,笑了笑,马鞭一挥,“驾”的一声,身下的坐骑已经奔跑在虹桥之上。 是日,桂花园门里门外,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宾客盈门。这是礼部侍郎顾玉人与诏月公主段诏月成亲的良辰吉日。 这是太上皇赐婚,婚礼全由礼部的官员来操办。桂花园里的几位大人除戚琼琼之外,解岸、关怡和戚瑶瑶都被安排来当专职迎宾。 在顾玉人和戚琼琼出使大理国不久,顾玉生在两淅路转运使的任上也接到诰命,又以兵部侍郎召回京都。顾玉生带着夫人戚瑶瑶和女儿顾诺诺在路上奔走了一个多月才回到京城,可在兵部侍郎任上不到十天,当今圣上又下旨让他做为主使,带使节团出使鞑靼国,主要是对南汉国和鞑靼国边界划线进行谈判,签订两国缔结的和平条约。因此,今日的良辰吉日,顾玉生不在京都。若在,说不定他也要当专职迎宾呢。 戚琼琼是桂花园的女主人。今日丈夫迎娶二夫人,她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但现在她已是定远将军,也是朝廷命官,也必须按照朝廷的礼制来行事。虽说心不甘情不愿,但不得不笑面迎客。瞧,她一大早起来,一会儿同两个丫头梦金梦银一起来到新房,摸摸枕头,接着拉拉窗帘;一会儿又跑到街门口,看看迎亲的队伍回来了没有。 迎亲的队伍尚未回来,戚琼琼独自一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嗟自叹:“他娘的,我成兔子啦!” 关怡进房来看见,摆着头说道:“姐,您这是作茧自缚!” 戚琼琼说道:“关怡妹子,你说姐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关怡说道:“谁知道姐是那根筋搭错了!我听人说,在大理国时,玉人大哥已经拒绝了。是姐您自作主张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绝代美女带回家来,今后您这个黄脸婆只能喝汤了。” 戚琼琼自嘲地说道:“能有汤喝就不错了!谁叫我这么浑?” 丫头梦金跑了进来,说道:“夫人,礼部廖尚书贺喜来啦!请夫人出去迎宾。” “好的。”戚琼琼连忙起身走出房门。 这场婚礼为何如此排场,连礼都尚书都来贺喜呢? 原来── 在使节团回京的第二天早朝,在灯火辉煌的崇政殿里,顾玉人向着坐在金椅上的相貌堂堂的青春鼎盛的励精图治的当今圣上刚奏完出使大理国的过程和各项事情的最终结果时,而从大埔州土城老家回到京都的被重新起用为首辅的吕丞相吕荀便迫不及待地站出班列,从袖中抽出一块黄绢,面对众臣宣布道:“陛下圣渝:这次出便大理国的使节团不但圆满地完成各项谈判任务,签定了南汉国和大理国战马贸易协议,而且使节团一路所到之处都褒吾南汉文化,扬吾南汉国威。尤其是三位正、副使节,功不可没。特封史浩为礼部尚书;封顾玉人为礼部侍郎;封戚琼琼为定远将军。钦此。”顾玉人、史浩和戚琼琼叩头谢恩。 吕丞相又从袖中抽出另一块黄绢,说道:“段诏月接旨。” 段诏月跪倒在地下。 吕丞相念道:“太上皇敕旨:段诏月原为大理国公主,但从小受南汉文化的熏陶,知书识理,且酷爱南汉文化,文武双全,深得朕心,收为义女,并册封为南汉诏月公主。又值诏月待字闺中,与礼部侍郎顾玉人一见钟情,为成佳人之美,持将诏月公主段诏月许配给顾玉人为二夫人,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内外,咸使闻之,钦此。”段诏月叩头谢恩。从此,段诏月更为段昭月。 崇政殿内一片赞喜之声。 可是,有两位臣子却傻傻地站着。一位是顾玉人,另一位是定远将军戚琼琼。他俩深深地觉得,目前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包括半年前出使大理国,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是夜。 宾客们都作辞离开了桂花园。 戚琼琼刚回到卧室,顾玉人便醉醺醺地跟了进来。 戚琼琼和没好气地提醒道:“洞房在右边,这是我的卧室。” 顾玉人脸色泛红,眯着眼睛说道:“我醉了,我要醒酒……”说着,伸手揽住戚琼琼。 戚琼谅涨红了脸,说道:“到洞房去吧,今晚新房那里有一位绝代美女帮你醒酒的。快去!” 顾玉人却把戚琼琼搂得死死的,说道:“我不管!每次喝醉酒都是你给我醒酒的!今晚你先给我醒酒,不然我是不会到新房里去的。” 戚琼琼被搂得透不过气来。他双手掰着顾玉人的手臂,又恼又急。最后,她小声地说道:“冤家,真的拿你没方法!请你放开手,让我去先把房门闩上……” 顾玉人的眼睛冒出了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好吧,我放……我放开手……” 夜已深了。 顾玉人才慢吞吞地走进新房。 段昭月盖着盖头。坐在床边。 她一见顾玉人走了进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顾师兄,你今天看见我娘了吗?” 此时,顾玉人的酒已经全醒,问道:“你娘是谁?你为何称呼我为顾师兄呢?” 段昭月娇声地说道:“顾……不对,应该称呼你为相公!相公,我娘就是你的师叔巴蜀郡主赵绰韵呀!她说过今天要来参加咱们的婚礼的,可我一直盖着盖头,看不见她。” 顾玉人惊愕地问道:“你不是大理国的公主吗?怎么又变成了赵绰韵师叔的女儿呢?” 段昭月说道:“相公,这事琼谅姐早已知道,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 顾玉人迟疑了一下,琢磨地说道:“她呀?好像说过,但我没有专心听……” 段昭月问道:“那你今天到底看见我娘来了没有?”顾玉人坦率地说道:“我与岳母大人从未谋过面,即使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是她!……哦,是了,关怡妹子和解岸老弟同她熟,我去问问他们。”说着,就要出门去找关怡和解岸。 段昭月连忙伸于拉住:“你回来!” 顾玉人说道:“我去问问他们就……” 段昭月说道:“明天再问吧?夜深了,他们今天忙了一整天,恐怕早睡了。我娘曾对我说过,她想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开!我想即使她来了也不会让关怡阿姨他们知道的。” 顾玉人说道:“你说的颇有道理!我想,既然岳母大人答应你要来!那肯定是来了,只不过是咱们没看见而已。” 段昭月叹着气说道:“她来也罢,不来也罢,反正我段昭月今天是嫁人了!倒是你,新郎,新娘盖着盖头一整天了,能摘下来吗?” “真对不起!只顾着说话倒把正事给忘了!”顾玉人为段昭月揭下了盖头。 红烛光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千倍。 顾玉人静静地站在床前,端详着自己的二夫人,心里赞叹道:“她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娇艳欲滴!” 他看着,欣赏着,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一把把段昭月搂进怀里,问道:“昭月师妹,天下优秀的男子俯拾皆是,为何单看中我顾玉人呢?而且又是做二的!” 段昭月紧紧地依偎在顾玉人怀里,轻声地说道:“这个问题嘛,有点难!一是要怪咱们的祖师爷娄三风剑客,定出那个什么‘女孩子学娄氏剑法不能外嫁’的鬼规矩!二是我在几年前已经见过你,早被你迷倒了!” 顾玉人惊异地说道:“不会吧,你几年前就见过我啦?在哪里见的呀?” 段昭月说道:“在皇家玉津园。那一年我因为思念我娘,从大理国悄悄地来到了南汉的京都,在玉津园我看见你正在陪皇表兄练习马槊。” 顾玉人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牵马的小女孩!你真早熟!那时候你年纪那么小就懂那种事啦?” 段昭月羞愧地用头碰撞着顾玉人的胸脯。 顾玉人把段昭月搂得越来越紧,感叹道:“世上真的有缘份之说!那个时候我看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想不到咱们竟然是夫妻缘份……” 段昭月颤动的身子变得越来越滚烫。她呢喃地说道:“相公,为了咱们的缘份,早点睡吧!” “好的”顾玉人一手拉下丝罗帐。 次日天还未亮,顾玉人便去敲打解岸的房门。 解岸昨天累了一整天,睡得正香,朦胧之中听见敲门声,慌忙翻身爬了起来自寻衣服穿好,开门问道:“发生什么事啦?” 顾玉人说道:“也没什么紧要事。只是我来问你,昨天你看见我岳母大人来了没有?” 解岸说道::“唉,一大早便把房门敲得震天响,我以为是地陷了呢!原来是要问这个!” 顾玉人急道:“废话少说!你到底看见她来了没有?” 解岸说道:“来了。不但她人来了,还给你们送来一尊白玉观音、一顶高帽和一双鞋子等礼物。” 顾玉人高兴地笑道:“礼物不重要!人来了就好。”说着,转身要往新房走──他尚沉醉在夜里的甜蜜之中。 解岸笑道:“看你高兴的样子!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呢。” 顾玉人止步回头,说道:“你有话快说吧。” 解岸上前说道:“昨天吕相爷的千金吕倩倩也贺喜来了,除了带来丰厚的贺礼之外,还带来一个小男孩,叫顾玉玉。有人向小男孩:他父亲是谁?那小男孩聪明绝顶,说他的爹爹叫顾玉生……” 那天顾玉玉自己一个人来桂花园,却看不到爹爹,便一个人又返回相府。吕倩倩气得发昏,打了小玉玉一顿。 顾玉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手掩住解岸的嘴,说道:“胡说什么呀你?” 顾玉人知道,弟弟顾玉生和吕倩倩的事情除了戚瑶瑶被蒙在鼓里之外,其他人似乎都知道,包括顾戚两家的长辈。他们都不敢在戚瑶瑶提起过,生怕戚瑶瑶一旦知道便把桂花园闹得鸡飞狗跳。 解岸用力搬开顾玉人的手,起劲地说道:“我没有胡说!昨天琼琼姐看见那个小孩之后,还说顾玉玉长得颇像玉生妹夫……” 顾玉人上前又要掩住解岸的嘴,小声说道:“瑶瑶妹子可能这时候已经睡醒了……” “姐夫,你就让我哥说吧。”顾玉人回头,看见身后站着戚瑶瑶。 顾玉人苦笑不已:“瑶妹,大清早吵醒你啦?都怨你哥这个大嘴巴,胡吵胡嚷!”说着,使劲地给解岸又是挤眼又是努嘴。 戚瑶瑶冷冷地说道:“姐夫,别再为顾老二遮遮掩掩了。他和吕倩倩的事情我在去荆南送信前就知道了。” 顾玉人惊愕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戚瑶瑶说道:“我无意间看了吕倩倩写给顾玉生的书信。” 顾玉人说道:“可是那个时候我一点也看不出你伤心的样子呢。” “装的呗。”戚瑶瑶眼眶里早就噙满了泪水,“谁叫咱们是娄氏剑法的传人呢?谁又让我千里迢迢从阳州来到京都同顾玉生成亲的呢?不怨谁,只怨自己!的确,你们顾家两兄弟长得帅又会博得女人的心!你看,我姐姐除了对你死心塌地之外,昨天还不是帮你娶回一房二夫人了吗?” 顾玉人负疚地说道:“是我伤了你姐的心啦!” 戚瑶瑶撇撇嘴道:“那时候我的心已经伤透了,事事与顾老二对着干:他不喜欢鸟,我偏要养鸟,并且用买蒙古百灵的钱买便宜的沙百灵。可是,我到了荆南之后,看见萧归沐和玉茹妹子积极向上的样子又让我自惭形秽。我开始讨厌自己,糟蹋自己,恨不得早点死去。我带着两个丫头在暴风雪中行路。结果,不但自己跌下山谷折断了腿,而且还害得白云彩云丢失了生命!” 戚瑶瑶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戚琼琼、关怡和段昭月。 关怡走了过来,拍着戚瑶瑶的后背说道:“妹子,这样哭是没用的!你要破口大骂,对着鞑靼国方向把顾玉生那个冤家骂个狗血淋头才解恨!” 戚瑶瑶嗤的一声笑了。她一边擦泪一边问道:“嫂子,还有人和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关怡说道:“还有一个。” 戚瑶瑶问道:“谁呀?” 关怡说道:“解护卫的夫人关怡。” 半年之后,顾玉生从鞑靼国回到南汉京都。 戚瑶瑶做主,择了良辰吉日,让顾玉生把吕倩倩迎娶回家。她还亲自到相府,把顾玉玉接回桂花园。让他认祖归宗。 崇政殿,早朝。 天色朦胧,可崇政殿内灯火辉煌。 内侍殿头高呼道:“有事奏事,无事散朝。” 吕丞相头戴进贤冠,身着紫朝服,腰扎玉带,手执象牙笏,站出班列,拱手道:“启奏皇上,邕州买马司购买的三千匹大理国弗里斯兰战马昨天已到达京郊的西兵营。” 当今圣上高兴地说道:“来得正是时候!礼部侍郎顾玉人何在?” 顾玉人连忙走出班列,拱手道:“禀告陛下微臣在下。” 当今圣上龙口说道:“顾爱卿,朕加封你为马军都统制使,从明天起到西郊马军营训练骑兵。” 顾玉人知道这三千匹战马是自己出使大理国的胜利品。这是首批,按照协议,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大理战马源源不断地送来南汉。顾玉人还知道,以前这个西郊马军营虽说是马军司,但由于战马少得可怜,只有百几十匹,一万多将士平时很少有战马一起训练;并且马军营里没有几个懂得战马的武官。因此,顾玉人必倾向皇上要帮手才好。 顾玉人跪在地下叩头说道:“微臣领旨。但目前与军营里能训练骑兵的武官太少了,恳请圣上多派几个能手协助微臣。” 当今圣上问道:“顾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荐吗?” 顾玉人问道:“不是朝廷命官可以吗?” 当今圣上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只要他懂得训练骑兵,朕可以封他为官。” 顾玉人说道:“启禀圣上,微臣举荐定远将军戚琼琼、昭月公主段昭月、解岸护卫的夫人关怡和兵部侍郎顾玉生的夫人戚瑶瑶做为微臣的帮手。” 当今圣之笑了笑,说道:“顾爱卿,你怎么全部举给你自己的亲人啊?” 顾玉人说道:“圣上,古人云: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微臣恳请圣上利用她们。” 当今圣上高兴地说道:“好。拟旨:联封段昭月为游击将军,关怡为游骑将军,戚瑶瑶为镇西将军,同定远将军戚琼琼一起,归建于马军司。明天皆到西郊马军营服役。钦此。” 顾玉人跪在地下叩头谢恩。 退朝的时候,吕丞相约顾玉人要一起走。 出了崇政殿,顾玉人先到御道左边广场等候着。 吕相公一见顾玉人便拱手恭喜道:“恭喜顾马帅,贺喜顾马帅!顾马帅真是一位会作生意的人!” 顾主人拱手还礼道:“相公何出此言呀?” 吕相爷笑道:“你顾马帅在朝堂上一个叩头:‘微臣领旨’便让你们桂花园里的几个没有功名的女人全部变成朝廷命官!你太会做生意啦!简直是一本万利,而且还赚得盆满钵满!” 顾玉人说道:“‘全部’?不对!相公用词不当!桂花园里还有相公的千金吕倩倩目前还是草民一个呢。” 吕丞相说道:“倩倩不懂武功,今后只能当你们桂花园的管家婆啦!当管家婆,她真有这个能耐!” 顾玉人说道:“今后我们几个都要到兵营里服役去了,家里的孩子们只能拜托她照顾啦!” 吕丞相说道:“你放心吧,倩倩会照顾好他们的!不过,贤侄,你也真狠心!她们到兵营里服役将来是要去打仗的,打仗是要死人的,你真想让她们全部以身殉南汉社稷吗?” 顾玉人说道:“这是她们的理想和宿愿。当今圣上知道他们,早就想给她们机会!今天小侄在朝堂之上的恳求只不过是利用机会给陛下一个理由而已。” 到了停轿子的午门外了。 吕相公一边上轿一边说道:“贤侄,你在阳州的父母和岳父岳母等待着这个机会几十年了,你也给他们找个理由吧?” 顾玉人贴近轿子,低声说道:“相公是首辅,位高权重,找理由的机会比侄儿多得多!” 吕丞相坐进大轿,从轿窗中探出脑袋,笑着骂道:“狗崽子,想尽孝自己求,别算计老夫。”洗完,缩回脑袋。 顾玉人狡黯地笑了笑,转身向自己的坐马走去。 此时,顾玉生出使鞑靼国已回南汉。今早同哥哥一起上早朝。散朝时他出最早。 不知何时,顾玉生已经来到了拴马庄。顾玉人远远地看见,弟弟一只手抓着自己的马绳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马鞭,正一面温暖的微笑迎着自己。 次日早晨,桂花园里几位刚从白身摇身一变为将军的女人要到西郊的马军营服役去了。 女人们出门总是要叮嘱自己的孩子几句,无论大小。 戚瑶瑶蹲在地下,一边给女儿顾诺诺整理衣裙,一边说道:“诺诺,娘的心肝宝贝!娘吃军饷去啦,从此再也不用在家里吃闲饭讨你爹爹嫌啦”说着,她瞥了身边的丈夫一眼。 顾诺诺只有五岁多,不懂离别。她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心里想道:“娘穿的将军服真好看,那盔甲上的兽头太有意思了。” 戚瑶瑶解开女儿的腰带,又系好,说道:“宝贝儿,娘不在家,你要乖,要好好听爹爹和二娘的话,别惹他们生气,知道吗?” 顾诺诺一边“嗯嗯”地点头,一边伸手摸着母亲盔甲上的兽头。 “别动!”戚瑶瑶瞪了女儿一眼。“女孩子要斯文一点!要像你玉玉哥哥那样,斯斯文文的才可爱!别像你大宝二宝哥哥,整天舞刀弄枪,顽皮捣蛋惹人嫌!” 顾诺诺眉目灵动,说道:“娘,您也是女孩子,干嘛也要整天舞刀弄枪呀?” 戚瑶瑶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娘是女人,不是女孩子!” 顾诺诺眨了眨眼,说道:“娘强词夺理!女人先时不也是女孩子吗?” 戚瑶瑶傻眼。 在桂花树下,关怡搂着儿子解方疯狂地亲吻着:“我的小可爱,脸蛋又嫩又白,亲着就像吃苹果!唉!你爹爹那张满脸络腮胡子的脸太让人讨厌,像刺谓的皮,总是教人无从下嘴。” 解方涨红了小脸。他两手用力地搬动着母亲的手臂,斜目看着大宝二宝,焦急地说道:“娘,快别这样!大宝哥二宝哥正朝这边看呢!” 顾玉人和戚琼琼听见解方的说话,相视而笑。 顾玉人对戚琼琼说道:“你也该去对咱们的两个小子说几句啦!” 戚琼琼转身大声喊道:“大宝二宝,你们快过来。” 大宝二宝跑了过来,问道:“娘,有事?” 戚琼琼说道:“大宝二宝,你俩快给你二叔跪下。”大宝二宝“扑嗵”一声跪在顾玉生面前。 戚琼琼说道:“大宝二宝,你爹和娘都服役去了,没空教给你俩娄氏剑法了。你俩就拜二叔为师傅吧,让他教你们。” 兄弟俩双双向顾玉生叩头:“拜见师博。” 顾玉生连忙扶起两个侄儿,对戚琼琼说道:“琼琼姐,自家叔侄,何必如此庄重呢?” 戚琼琼认真地说道:“二弟,要的!他俩从此就是你的徒弟了,琼姐恳请你除了教他俩娄氏剑法之外,还把你的独门武功教给他们吧?” 顾玉生点头说道:“琼姐,你的玉生师弟会的。” 第四十八章 - 盐侠 - 可人 桂花园。 顾玉人、戚琼琼、段昭月、关怡和戚瑶瑶等五人到马军司服役之后,桂花园里的大人只剩下顾玉生、吕倩倩和解岸及佣人。孩子有顾大宝、顾二宝、顾玉玉、解方和顾诺诺。“有孩子的地方就有春天”!顾大宝、顾二宝每天都在桂花树下练剑,顾玉玉有时用他的笛声给顾大宝顾二宝练剑配乐。因此,桂花园里每天的笑声、欢呼声和嬉戏声依然不断。 解岸如今是当今圣上的千牛卫将军,每天都要进宫,并且在宫里待的时间很长,这样他在桂花园里的时间就少得可怜了。小解方这段时间很少见到他爹爹。他娘到马军司服役前要求爹爹承诺每天要在家里陪伴解方二个时辰,而爹爹当时也当着解方的面答应了娘!可是如今的爹爹每天都不着家,有很多天解方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了,真让解方伤心! 顾玉生现在是兵部侍郎。兵部尚书杨文华既是他的老同事又是他的挚友,事事照顾着顾玉生。因此,顾玉生每天散值之后都准时回到桂花园。他除了教大宝二宝练习娄氏剑法之外,还利用剩余时间教解方和顾诺诺识字。 顾玉生每天的陪伴让解方很感动,总觉得自己的爹爹太不守信用了。 有一天,解方对顾玉玉说道:“诺诺妹妹,你和玉玉哥哥有一位疼爱孩子的爹爹,太让人羡慕啦!”说着,眼神中尽显落寞。 顾诺诺是个富有爱心的小女孩。她看了看解方的眼神,便伸出自己的一只小手搭在解方的肩膀上,安慰道:“解方哥哥,快别这样!你爹爹现在是陛下的贴身护卫,千钧重负呢!你知道陛下是谁吗?陛下就是咱们南汉老百姓的大救星!你爹爹现在整天不着家是因为要在皇宫里保护咱们的大救星!所以你不能埋怨你爹爹不守信用!知道吗?” 解方听了顾诺诺的话之后,一边点头一边问道:“诺诺妹妹,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呢?” 顾诺诺开心地说道:“都是我二娘教给我的。” 顾诺诺称呼吕倩倩为“二娘”。 自从戚瑶瑶让顾玉生把吕倩倩正式迎娶回家之后,吕倩倩便一心一意当好“二娘”的角色。她每天和戚瑶瑶一起,除了照顾好丈夫顾玉生之外,便是全心全意照顾顾玉玉和顾诺诺。在桂花园里,吕倩倩每天和戚琼琼、段昭月、关怡、戚瑶瑶一起忙,或忙家务,或作针线,或弹琴作画写书下棋,,日子过得十分快乐!只有一条,吕倩情不懂武功,有点遗憾。每当戚琼琼等人身着轻便战甲,手持长剑在桂花树下翩翩起舞的时候,吕倩倩看了眼神满是羡慕!不过吕倩倩毕竟是吕倩倩,她常常利用自己在古琴、围棋、书法、国画上略胜一筹的优势,在戚琼琼等人舞剑的时候,她便把自己的古琴也搬来庭院旁边,抚琴吟唱。那悠扬的琴声和那舞剑者的身影相映衬,让桂花园里的人都热烈鼓掌!但掌声是送给舞剑者的呢还是送给抚琴吟唱者呢?谁也没有说明。 吕倩倩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过下去! 可是,顾玉人、戚琼琼、段昭月、关怡、戚瑶瑶等五人都到马军司服役去了。 吕倩倩一下子便成了桂花园里的管家婆!她整天忙着一家子十几口人的吃喝拉撒。书,没时间看了;琴棋书画让儿子顾玉玉来玩了。戚瑶瑶在家的时候,吕倩倩总是让戚瑶瑶和顾玉生共卧一室,自己独睡一房。如今戚瑶瑶服役去了,自己可以同顾玉生共卧一室了。可是每天自己在顾玉生上早朝前便起床,忙了一整天,往往忙到三更之后才能回房睡觉。她一沾到床便睡着了。虽然她同顾玉生每晚都睡在一起,但夫妻之间那种事情也很少。因为她很疲劳。顾玉生看着吕倩倩如此疲劳,除了心疼她之外,其他的也就没精神了。 这段时间,周姨娘来桂花园帮忙,吕倩倩轻松了很多,心情也非常好。 吕倩倩很想为顾玉生再生一个孩子,可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听人说南郊普陀庵的观世音菩萨很灵,便在今天早上去了南郊普陀庵。 太阳西沉了,吕倩倩还未从南郊普陀庵回来。 顾玉生坐在桌子边,一边看着解方和顾诺诺写书,一边用手指头轻轻地敲着书桌面。 顾玉玉站在街门口,不停地向大街张望。这里父亲交给他的任务。 “玉玉,你娘回来了没有?”顾玉生向顾玉玉问道。 “没有。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依然空荡落的……”顾玉玉回头对父亲说道。 “爹爹,普陀庵在郊外,路途远,也许二娘今晚在郊外住店呢!”是她女儿顾诺诺的声音。 顾天生脸色一沉,说道:“快写你的字,别乱说话!” 顾诺诺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连忙低头写书。顾玉玉在街门口喊道:“爹爹,娘回来了。”说着就往街上跑去。 顾玉生盯着街门看,不久,吕倩倩的身影进入街门内。 顾玉生一脸焦急地走了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啦?这个时候才回来……” 吕倩倩脱下帽子交给儿子顾玉玉拿着,然后对顾玉生笑了笑,说道:“本来中午便回来的!但听人说济禅寺比普陀庵还灵验,于是我又去了济禅寺,所以回来迟了一点点。” 顾玉生生气地说道:“迟了一点点?再回迟了,城门关了,你真的要在郊外住店了!” 吕倩倩挠了挠头,娇嗔道:“如果是这样那太好啦!我很久不在郊外住店了,那今晚我可以尽情地享受郊外的夜景啦!” “郊外的夜景和土城老家的夜景差不多,你已经享受六年多啦!” 吕倩倩一脸懵的看着顾玉生。他今天是什么啦?我只回来晚一点怎就生气了呢? 吃完晚饭,哄着顾诺诺睡了之后,吕倩倩才回卧房里。她看见顾玉生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生气。 吕倩倩便走了近来,坐在床边,推了推顾玉生,说道:“还生气呀?笑一笑嘛!” “我没生气。”顾玉生淡淡地说道。 “我今天不该去济禅寺,但我求子心切,小玉玉姓吕了,我要为顾家再生一个姓顾的儿子。” 济禅寺离普陀庵达六十里路程,路上最近常有强人出入,顾玉生当心的是吕倩倩的安全。 “你求子心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半路改变行程,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呢?”顾玉生眼神里满是关爱。 吕倩倩心花怒放,笑着说道:“原来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好啦好啦!亲爱的夫君,我知道错啦!我今后出门不会半路改变行程啦!我今后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一定会直去直回的。” “谁信呀?” “普陀庵的观世音菩萨相信!她说今晚我俩在一起一定能怀上……” “你一整天不在家!我今天既要教大宝二宝练剑,又要教解方和诺诺识字,累得很!没精神!” 吕倩倩按倒顾玉生,说:“累也要干!” 荆南。 顾玉茹自从同张洞成亲以来,夫唱妇随,鸾凤和鸣。她便是像母鸡下蛋一样,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到世上。如今大郎已经六岁,二郎小五岁,三郎三岁,小女阿洁刚过完一岁生日。张洞前几年已被擢升为荆湖路安抚使,整天忙于公务。偌大的安抚使府,几十号人都交给顾玉茹管理,其中的辛劳就不用说了。好在她从小勤劳惯了,家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日午错,天气酷热,顾玉茹正在树下给小女儿阿洁洗凉澡。这时,一个仆人匆匆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夫人,不好啦!” 顾玉茹问道:“什么不好啦?” 仆人说道:“老爷在粥场里昏倒啦!” “快去备马,我要去粥场!”顾玉茹喊道。 “好!”仆人飞快地向马棚跑去。 张洞为何在粥场昏倒呢? 原来── 几年前,北真国真宗皇帝驾崩,左丞相向人纨等重臣拥立皇七子斯路继位,即英宗皇帝。斯路才十一岁,尚未亲政,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向人纨丞相等重臣决定。向人纨还挟天子以令诸侯,清除异己。真宗皇帝有七个儿子,皇长子幼年早逝,皇次子同熙是个武将,人很精明,真宗皇帝驾崩时正戍守在边关。他对向人纨等重臣“废长立幼”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后来又听到风声,说朝廷要削去他的兵权。结果这位同熙皇子联合其他几位皇子一起,以“勤王护驾”之名带兵围攻京城。可是,向人纨丞相也有几位像猛安单兴镰那样会打仗的心腹将领,死守着城门。战事打了两年多,至今相持不下。 战争是最残酷的,不仅摧毁了基础设施,更是对老百姓的生活造成了重大的伤害。 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成千上万地从北向南逃难,聚集在北真和南汉的边境线上。没有食物,饥寒交迫,好多人都被饿死。他们想越过边境线,想进入南汉境内活命。 张洞是荆湖路的安抚使。他知道这事后,马上修表把这事呈奏朝廷。 南汉皇帝赵原是个仁慈之人,接到张洞的奏表之后,对大臣们说道:“诸位爱卿,目前南汉和北真虽然为两个国家,但两国的子民都是华夏子孙,本是一家人,打着骨头连着筋!如今家人有难,我们能坐视不管吗?”于是,皇上亲笔下诏:“打开国门,让北真难民进来避难。”皇上还下诏给荆湖路安抚使张洞,令他专门负责北真难民的安置事务。同时,朝廷三司拨出专银,救助北真难民。 接到圣旨,张洞不敢怠慢。他让边关守将打开关门,让北真难民有序地进入南汉境内;他带领僚属用朝廷所拨的银两购买粮食,一面平粜,一面设置粥场煮粥散给难民;他招募民工,搭建帐篷,让难民居宿;他让荆湖路都总管和都铃辖分成三组,带兵轮流巡逻,确保治安。 夏初,荆湖路已接收难民达一百多万人。但夏季酷热,住在帐篷里的难民陆续有人病了。张洞请了名郎中来医治,但还是有难民病死。这让张洞很焦虑。 这日,张洞早早来到难民营,先向郎中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到粥场。他最怕难民有人饥饿。到了晌午,他感觉有点头晕。心想:“也许是这些日子太累了,休息一下便好。”于是,他坐在粥场旁边的树下,一边用莲花团扇扇风,一边看着粥场上来来往往的难民──他们脸上已经没有饥饿之色了。 这时,一位都总管匆匆跑进来,说道:“张大人,又有几位难民病了……” “怎么?快请郎中……”张洞刚想站直,却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下。 “大人,您怎么啦?大人快醒醒……” …… 当顾玉茹赶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昏迷不醒。 他患的是热衰竭病,是重度中暑。虽然郎中们千万百计地进行了抢救,但他还是走了。 张洞自幼资质过人,被视为神童。二十余岁便中状元。踏入仕途之后:当官能为民做主;救济灾荒,筑堤防洪,治理水患,修建粮仓,政绩斐然。 说来,阴间的都判神差们也真够铁面无情,不但让张洞英年早逝,而且让他没有给妻儿留下一句话便萧然离去。 顾玉茹趴在夫君的尸体上,把脸紧紧地偎着胸口,欲哭无泪。 半年之后,已瘦得皮包骨头的顾玉茹带着四个孩子和家人回到了桂花园投靠兄嫂来了。 她病倒了,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三个儿子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大郎怀里抱着妹妹。 吕倩倩端着药碗坐在床边,劝道:“玉茹妹子,哭出来吧?四个孩子还等着你来照顾呢。” “阿母。”是小女儿阿洁稚嫩的喊声。 顾玉茹慢慢地睁开了黯然的双眼。她看了大儿子大郎,这孩子只有六岁多,非常聪明,长得很像他的父亲,而且心地善良,读书好,悟性高,将来准是个进士。他又转眼看着二儿子二郎;这孩子没有他大哥那样酷爱读书,有点好动,像自己,将来是个练武的材料。看了二郎又看三郎,最后眼光停留在小女阿洁的小脸上,心想:“她只有一岁多,自己死了谁来照顾她啊!” 顾玉茹的眼光开始发亮,然后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躺着。不久,两颗晶亮的大泪珠从地美丽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大郎高兴地说道:“倩倩舅妈,您快看,我阿母哭啦!” 吕倩倩流着泪花对顾玉茹说道:“哭吧,大声地哭出来……” 此时,顾玉生已是翰林学士知制诰。夜里,他正在宫里夜值。 在纯和殿,吕丞相对皇上说道:“陛下,老臣认为,目前正是北伐的最佳时机。” 皇上高兴地说道:“老爱卿,联正有此意。”他朝内侍殿头笑了笑,“快传顾爱卿进来。” 学士们夜值的宫院与皇上居住的纯和殿相连。很快,顾玉生便跪在皇上面前叩头拜见。 当今圣上激动地对顾玉生说道:“顾爱卿,朕马上要派兵北伐了,你快去草拟檄文吧。” 顾玉生又惊又喜,跪地施礼道:“微臣领旨。”自从那年从吕丞相手中接过那本《孙孙遗书》之后,顾玉生便开始盼望朝廷出兵北伐。他在心里一直写着北伐的檄文,并且是写了一千遍一万遍。 他坐在小太监为他摆好的桌子前,拿起毛颖,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四百多字的檄文。他在檄文中写道,天下是华夏民族共同的天下。北真统治者原是北方一个以漁猎为生的部落,凭着骁勇善战割据北方。割据以来,他们不懂得体恤民众,一直胡作非为。为了财富,他们不断地侵略南汉,屠杀南汉民众,掠夺南汉的财物,掳走南汉的妇女和儿童。对内实行高压政策,为了奢靡的生活,他们对民众进行层层盘剥。他们是冷血动物,凡有水灾、旱灾发生,丝毫不肯怜恤,坐视民众流离失所,露宿荒野,饿死路旁。近年来,政治更加腐败!为了争权夺利,各地诸侯互相勾结,不惜发动内战,荼毒生灵,民众处于水火之中。为了解救民众于水火,建设统一的强大的华夏朝廷,让广大民众共同享爱中华文明和平安盛世之乐,而过上和平安宁的日子,不能不出师以剿除北真统治势力! 顾玉生把写好的檄文递给吕丞相。老首铺看了,频频点头。他把檄文传上给皇上。 当今圣上看罢,拍案而起,大声说道:“好檄文!”他让太监把檄文传回吕丞相手中,“老爱卿,请把这篇檄文交给誊录院迅速誉写一万份,朕盖上玉玺红印,布告全天下。” 吕丞相施礼道:“老臣遵旨。” 圣上问吕丞相:“朝中大臣谁可挂帅北伐呢?” 说完,便命内侍在前面引路,到慈元宫过夜去了。 滨海古镇李府。 早晨,李府的老院内集聚了所有的仆人,有男仆也有女仆。五夫人娄明轩坐在院前的桌子前正在给仆人们发遣散费。 娄明轩拿起两锭银对一位中年男仆说道:“来福兄弟,这些年多亏有你帮忙,这是你的工钱,拿着回家做路费,剩下的寻个小本生意做吧。” 男仆上前接过银锭,给娄明轩弯腰拱手说道:“五夫人,我回家等着,你们一打完仗回来我立马回来。” 娄明轩感激地说道:“来福兄弟,我们离开家之后,留在李府看管的只有几位老人,你家离此不远,农闲时来常看看他们吧?” 中年仆人再次拱手道:“请五夫人放心,来福会的。”说完,走出了老院。 娄明轩叫道:“阿贵。”阿贵是李沐文的书童。 阿贵很不情愿地来到娄明轩跟前。 娄明轩转头朝身边的江红努努嘴。江红马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包银子向阿贵递了过去,说道:“阿贵,这是小公子单独给你的。” 阿贵站着不动,囔道:“我要见小公子。” 娄明轩从桌子上拿起一锭银,说道:“哦,那一份是小公子单独给你的,我给你的还在这里呢。”说着,把银锭递了过去。 阿贵囔道:“五夫人,阿贵不要银子,也不要回家。” 江红说道:“阿贵,我们都去打仗了,家里没人了,你留在这里有何用呢?” 阿贵说道:“我不留在这里!我也要跟你们去打仗。” 江红不以为然地问道:“你要跟我们去打仗?你会舞刀弄枪吗?” “我虽然不会舞刀弄枪,但我会照管马,我给你们管马。”阿贵有点着急,说话很快。 江红说道:“在战场上管马也会死人的啊!” 阿贵说道:“我不管。我就是不能离开小公子。” 娄明轩看着阿贵说道:“阿贵,少奶奶说的对,战场上的刀枪是无眼的。你还小,还未娶妻生子呢。快拿着银子回老家去,建房娶妻生孩子。” 阿贵“扑嗵”一声跪在娄明轩面前,说道:“五夫人,阿贵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小公子,日子过得好好的。阿贵不知现在为何要打仗,既然您们和小公子都要上战场,说明这仗很重要。我阿贵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小公子都不怕死,我阿贵死就死呗。” 娄明轩先是点点头,后是摇摇头,说道:“阿贵,你原是老爷的人,你的事现在只有小公子可以做主。他买马回家后你再求他吧?” 话未说完,随后一个女声问道:“是什么事您做不了主呀?” 娄明轩抬头一看,是萧归沐和紫玫瑰,问道:“你俩怎就来了呀?也看到檄文了吗?” 萧归沐看见娄明轩江红都一身戎装,说道:“哎哟哟,你们战袍都穿上了!要上战场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娄明轩说道:“正准备派人去明月岛通知你们呢。” 萧归沐嗔道:“真是个会说嘴的婆婆!幸亏我们一看到檄文便启程来这里了,若迟到一步,连你们的影子都追不上啦!” 娄明轩说道:“你们来这里干吗呀?这里又不是战场。” 萧归沐看见桌子上的锭银,双眼露出贪婪的光。她走近娄明轩,低声说道:“我和阿紫妹子都没有战马,您给我俩每人买一匹好马吧?” 娄明轩问道:“你们明月岛连买两匹马的钱都拿不出吗?” 萧归沐说道:“我们明月岛虽说是匪,但从不抢劫!每天几百张嘴吃饭,日子穷巴巴的,那有钱来买战马呀?” 阿贵突然一只手抢过江红手中的银子,另一可从桌子拿起一锭银,一股脑儿地放在萧归沐的怀里,问道:“少奶奶,您看这些钱够买两匹战马了吗?” 萧归沐看了看怀里的银钱,问道:“你是……” 阿贵说道:“我叫阿贵,是小公子的书童。这些钱是小公子和五夫人给阿贵的工钱。阿贵把它们全部给你买马,只求少奶奶答应阿责一件事。” 萧归沐问道:“什么事?” 阿贵说道:“带阿贵上战场。” 萧归沐说道:“这个嘛……” 阿贵说道:“少奶奶,您就别这个那个啦!阿贵曾听小公主说过,少奶奶是武状元,皇上封的镇南将军。这事您做得了主。” 萧归沐说道:“那是以前,现在我只是……” 随后一个男声说道:“她现在只是李家未过门的少奶奶!” 阿贵看见李沐文,连忙迎了上去,说道:“小公子,您可回来了,阿贵正等着您呢。” 李沐文问道:“阿贵,你等我有何事呢?” 阿贵说道:“求小公子带阿贵上战场。” 李沐文哈哈笑道:“这事容易!不过,你现在必须去把刚买回来的两匹战马洗一洗,──它们脏死啦!” “遵命!”阿贵高兴地飞出老院。 阳城。 北伐的檄文行到阳城时,殷源源就开始发愁:“戚家盐店让谁来接手呢?“ 戚薇劝道:“夫人,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干脆关门走人算了。” 殷源源说道:“夫君,你说的倒轻松!你想过没有,盐店关门之后年轻的伙计可以分流,但那些老伙计怎么办呢?他们跟着我们出生入死,如今老了,谁来养他们?” 戚薇说道:“咱们盐店老伙计不多,只有十多个,我们离开时多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养老啦。” 殷源源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有,我们盐店关门了,那顾大同师兄的晒盐场产出的盐今后销给谁啊!” 戚薇说道:“这个你就更加放心啦!顾师兄盼望北伐多年,如今有了机会,他肯定要同我们一起上战场啦!至于他的晒盐场,肯定是关门大吉啦!” 殷源源说道:“夫君,你想过没有?晒盐场关门之后,那一百多号扒盐工何去何从?” 戚薇说道:“这个我没有多想!目前,我只想快点启程!听说朝廷已经封顾玉人为北伐大元帅,咱们的两个女儿都为先锋官,很快就要出师了。我们再不起程,怕赶不上啦!” 殷源源说道:“赶不上就赶不上呗。” 戚薇说道:“不成!我戚薇当商人半辈子。如今要当将军了,建功立业了!” 殷源源说道:“建功立业也是为了生活!打仗也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况且战争有开始便有结束,战争结束之后人们还要继续生活!” 戚薇说道:“万一我俩都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了呢?” 殷源源说道:“万一咱俩真的在战场上为国捐躬了,但我们的子孙还在。前几天我还收到儿媳妇司马剑南的锦书,她说也今后要带我们的几个孙儿回阳城居住呢。所以我……” 话未说完,只听见一个女声接着说道:“所以,亲家母你要为自己的子孙留点事业,是吗?” 殷源源抬头一看,是惠儿、顾大同和一代女词人木明绚。顾大同全身戎装打扮。殷源源迎进去说道:“是的。可是亲家母,你们是否也要我们的外孙外孙女们留点产业啊?” 惠儿握住殷源源的双手说道:“亲家母,你们就放心上战场吧!你们离开之后,戚家盐店照样卖盐,顾大叔晒盐场照样晒盐,惠儿和娘留在阳州,全力帮助你们打理。” 殷源源感激地说道:“有亲家母和木老前辈帮助管理,殷源源我就放心上战场了。” 第二天,顾大同、戚薇和殷源源全副武装离开了戚家盐店。来送行的除了木明绚,惠儿和戚家盐店的伙计之外,还有阳州府的监当官杨大人。 杨大人为官正直。他对顾大同、戚薇和殷源源──拱手施礼道:“三位将军,放心上战场吧!顾大叔晒盐场所产出的盐,戚家盐店销售剩下的,阳州府博买务全包下啦!价格取重价。” 殷源源在马上拱手还礼道:“杨大人,价格取平价就好!” 杨监当官说道:“卑职全听殷将军的。” 戚薇拱手说道:“还有一事请杨大人帮忙。” 杨监当官说道:“戚将军请讲。” 戚薇说道:“从晒盐场押盐回阳城路上,常有强人拦阻,请杨大人转告阳州知府大人。” 杨监当官说道:“这个卑职也听说过。卑职回去之后马上呈报知府大人,派兵进行整治。” 戚薇在马上拱手施礼道:“谢谢杨大人。” 离别,是愁字心上秋。 一阵马蹄声过后,戚家盐店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情形。 在店内的柜台前,惠儿一边擦泪水,一边记帐。 木明绚走了近来,问道:“大同儿刚离开。你要不要去追赶他呢?” 惠儿说道:“娘,为了让他们安心上战场,我答应大同哥留下来,我不能不守信义。” 木明绚搂了搂惠儿的肩膀,说道:“我们惠儿虽然不懂武功,但也是女中豪杰。你安心把晒盐场和盐店经营好,大同儿回来会加倍感谢你的。” 惠儿泪如雨下,说道:“娘,惠儿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第四十九章 - 盐侠 - 可人 邕州。 烈日当空,黄土飞扬的邕州马匹博易场上,马嘶人喧,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司马西一袭素袍,缓步穿行于马群之间,目光如炬。他的身后是他的女儿司马剑南和义女桂馥馥。自从接到朝廷北伐的檄文之后,司马西和戚光都向朝廷上疏,请求参加北伐。可是章疏已经呈上一个多月了,朝廷至今尚未批复。而司马剑南和桂馥馥一看到檄文的第一个想到的是战马。上战场打仗第一件事情就是自己要有一位好马!因此,她俩都请司马西给自己物色一匹战马。司马西虽然是邕州茶马御史,平时在官署里总是身着深青色官袍,胸前补子绣㶉䳵,腰束草带悬魚袋,头戴直角幞头,但他每次进马市却从来不穿官袍,而是身着一袭素袍。马市上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一位朝廷命官。 这几个月,司马西日日泡在马市上。昨天,他买了几百匹肌腱发达的驮运马,说是要送去荆南地区的淤泥湖女兵营的。今天他的任务是为京都南郊的马军司继续选购体形小巧、机敏灵活的适合骑兵作战的骑射马。这种骑射马司马西已经为朝廷输送近十万匹了,可是当今圣上还是嫌太少,下旨令司马西继续选购。司马西也想为自己和女儿女婿每人选购一匹战马,但一直没有遇着称心如意的。 司马剑南和桂馥馥都不懂马。马市上到处都是战马,只要毛色漂亮,司马剑南和桂馥馥都认为好。 “老汉,来看看这匹棕色马,毛水真滑呀……” “老汉,您听听这匹白马的嘶鸣声,多哄亮啊” “老汉,您看着这匹:膘肥体壮……” 司马西都不值一顾。他依然缓步穿行于马群之间。 在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前,司马西停止了脚步。他打量着这匹老瘦马,只见毛色灰暗,肋骨分明;蹄铁磨损,喘息粗重如雷。 司马西俯身靠近,细心地看了起来。他记得当年师傅说过:“阿西,看马时必须用指尖轻抚着马颈,就像郎中看脉一样……” 司马西伸出右手,照着娄师傅所说,用指尖轻抚着老瘦马的颈。 “嗷嗷──” 那匹老瘦马突然昂首嘶鸣,声裂云霄,把周围的人都吓得连忙后退。 司马西连忙说道:“呵呵,知道啦!知道你啦!呵呵……” 老瘦马静下来了。 司马西对马的主人问道:“此马售价几何?” 马主人惊愕地说道:“这畜生又老又瘦,身上没有几两肉,几次送给马屠都拒收。伯乐若看上,赏给老翁几两碎银便可牵走。” 司马西转头对司马剑南说道:“女娃儿,这是老汉为你选购的坐骑,请付给马主人一百两银子吧!”围观的人都在嗤笑司马西,说他是傻子。 司马剑南横了周围人一眼,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老瘦马的主人。 司马西一边摸抚着马颈,一边对马主人说道:“老翁,一百两银子买您这匹马是给得太少啦!但我们的钱都捐献给朝廷购买战马了,现在手头也很拮据……” 老瘦马的主人连忙把银子揣入怀中,双手紧紧地按着,说道:“已经成交了,不能反悔啦!银子我已经揣好,马你们牵走啦!” 司马西:“……” 一个月后的黄昏,暮色染透邕州知府衙门的马厩的檐角。 司马剑南身着一袭素纱罗裙,怀中抱着一只青瓷钵走进马厩。青瓷钵里有新割的苜蓿混着苞谷。她又饲马来了。 那匹被铁链锁住的马便是父亲那天在马市里用一百两银子选购回的老瘦马。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饲养,如今这匹老瘦马再也不瘦了。它──通体毛色亮丽红艳,油光鬓亮,在暮色之中就像一团点燃的火。它──头颅高昂,轮廓如刀削般凌厉,一对琥珀色的眸子炯炯生辉,似乎能洞穿远方的风尘。 司马剑南走近马槽,用左手纤指轻按着马槽的边沿,将青瓷钵里的草料徐徐地倾入槽中。 明天这匹马和几百匹驮运马就要送去荆南的淤泥湖女兵营了。司马剑南在心里十分不舍。 几天前,朝廷对司马西、戚光呈报给朝廷的章疏批复下来了:当今圣上不同意司马西、戚光、司马剑南和桂馥馥上战场!朝廷还下诏:一是恢复司马西巴蜀侯官街;二是封戚光为南省布政使兼邕州知府;三是册封司马剑南为巴蜀县主;四是册封桂馥馥为青神县主。四人都要留在邕州继续选购战马和运输战马。 经过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司马剑南和那匹老瘦马已经心灵相通。可是自己不能上战场了,这匹马必须送给上战场的人。送给谁呢?司马剑南最后决定送给母亲赵绰韵。她知道母亲是要上战场的。 马似乎也知道要离别,低头“嘶嘶”。司马剑南从袖中取出浸过蜜水的桑叶,柔声说道:“老瘦马呀,你且尝尝这个,这是我司马剑南最后一次喂你蜜水桑叶啦!” 老瘦马迟疑片刻,终是低头衔住桑叶,慢慢嚼着。 司马剑南用纤指抚着马颈,说道:“老瘦马,你别难过!你的新主人是我的亲娘!她会像我一样爱着你的!”她将脸颊贴在马颈上,“老瘦马,答应我一件事,你到她身边之后一定要听她的话,乖乖的好吗?你告诉我娘,说剑南儿很想念她,也很爱她!在战场上刀枪无眼,请她注意安全!” 老瘦马忽然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珠里映出司马剑南满是泪珠的眼睛。它的两边眼角也流着泪滴。 老瘦马琉璃般的眼珠里还映出司马剑南身后还站着司马西、戚光、桂馥馥、戚游兄妹和大丫环春花秋梅的身影。他们眼睛里都流着眼泪。 司马西对司马剑南说道:“我们剑南儿别哭!你娘知道这匹马是你送给她的,一定会激动几天的!说不定她会上书给皇上封你为一位将军呢!” 司马剑南说道:“老汉,小娃儿只想母亲平安归来!” 当今圣上封顾玉人为北伐元帅,巴蜀郡主赵绰韵为监军兼粮草押运官。统兵六十万,战将五百员。 兵分三队,前队、中队和后队。 前队又分三路。中路先锋官解岸引兵十万,关怡引五千铁骑前面开路;左翼先锋官戚琼琼自引兵五万,段昭月引三千铁骑前面开路;右翼先锋官戚瑶强引兵五万,顾玉茹引三千铁骑前面开路。顾玉茹恢复真名,已被封为右骑将军。这一万一千铁骑都是从大理国引进的越啖驹,稳健且耐力长,适合长途冲锋陷阵,越奔越有精神。 顾玉人引二十五万雄兵为中军,丁副监军和杨文忠将军引兵五万做后队。丁副监军是谁呢?他便是当年萧归沐在桃花寨戡乱时夜访军营的丁提刊官丁鹤,现官居参知政事。杨文忠又是谁?他是南汉初年大名鼎鼎名将杨飞的后代。杨飞为南汉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杨文忠身长八尺,从小和弟弟杨文华一起练武,他不但熟习了祖先传下来的枪法,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文华天生神力,神勇无比。二十多年前,北真入侵南汉时,他一人对战北真赫赫有名的四大元帅,一枪一个,四大元帅都被他杀死。杨文忠现为壮武将军,杨文华为忠武将军兼兵部尚书。 北伐的战鼓终于打响了。这是四月份。 六十万将士雄纠纠气昂昂渡过了长江。向北真杀去。 也许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之故吧!顾玉人元帅领着六十万北伐军浩浩荡荡,一路北上,所向披靡。北伐军所到之处,沿途百姓不但不抵抗,而是夹道欢迎。这大约是百姓苦北真王朝太久之故也! 北伐军出师不足半年,便收复大小城池几百个。 北真边官飞报北真皇宫。 小皇帝斯路面对着雪花般的“八百里加急”惊慌失措。对首辅向人纨哭泣道:“老爱卿,咱们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如今又有南汉六十多万北伐军入寇,看来这次朕是死定啦!” 向人纨连忙安慰英宗,说道:“陛下稍安勿躁!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南汉军队虽来势汹汹,号称六十万大军,但都是一群刚洗脚离田的村民,是一群乌合之众。你看看,他们的大元帅顾玉人是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进士;他手下的五百个战将要么是刚考取功名的秀才和举子,都是纸上谈兵的家伙,要么是把祖宗老子的洪福的世袭子弟,多半碌碌无为!他麾下的几个先锋官也是素不曾经战的年轻人,且多半又是娘儿们。娘儿们有什么可怕呢?看咱们北真军队,各路兵马猛将如云,兵强马壮,而且都参与了内乱平定。士气正旺!老臣敢写保票,南汉人敢来围攻咱们京都,必定杀他一个片甲不留,有来无回!” 英宗斯路转忧为喜,擦着眼泪说道:“听老爱卿如此说来,朕大可高枕无忧啦!” 向人纨说道:“有老臣在,陛下大可放心!” 小皇帝又问道:“那个,请问老爱御,如今派那一位武将挂帅御敌妥当呢?” 向人纨奏道:“启禀陛下,戎边将军猛安单兴镰在平定内乱中表现突出,战功卓著!” 小英宗瞪大了幼稚的双眼,说道:“老爱卿您是说那个一枪刺死二皇兄的……不,不,不……您是说那个一枪刺死叛贼同熙的猛安单兴镰将军吗?” 向人纨说道:“正是。是他带兵解了京都之围!” 小英宗高兴地说道:“我见过他。我的那对‘大将军’还是他送的呢。” 向人纨说道:“猛安单兴镰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可封他为大都督,引各路军马御敌!” 小英宗心花怒放地说道:“好!一切都按老爱卿的意思来办。” 这猛安单兴镰便是前面所说的臭名昭著的好财、好色、好阿谀的“三好”将军。他马上功夫平平,但阿谀功夫了得。他是向人纨的心腹,对向人纨忠心耿耿。皇次子同熙围攻京都时,是他从边廷引兵来解了京都之围。因此,他得到小皇帝英宗的喜爱。但他本是个贪财好色之徒,恶习难改,如今当了大都督,更是变本加厉,借着御敌之名,肆意妄为,残害百姓,敛财第一,御敌第二。 这一日,“三好将军”正在大都督府内同一班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饮酒取乐。人报倚天关的守将阿黑打派人来取粮食军需。猛安单兴镰骂道:“真扫兴!”北真京都南边有三个险要关隘:一是倚天关,二是通城,三是青杀口。猛安单兴镰也知道这三个关隘险要,因此都派重兵把守。把守倚天关的是北真第一猛将阿黑打。此人是皇亲,生得虎体熊腰,武艺超群。皇次子同熙以“清君侧”为由带兵围攻北真京城时,是阿黑打在关键时刻一剑刺死同熙解了京城之围,并不是猛安单兴镰。但阿黑打生性孤傲,目空一切。平时连首辅向人纨都不放在眼里,至于大都督猛安单兴镰,他从未正眼看过。 通城的守将叫谷爱师。他原是南汉人。在南汉京都沦陷前,他和他弟弟谷可师都是顾大同手下的大内侍卫。谷爱师为人霸道,又好色,常作些欺男霸女和偷鸡摸狗之事。有一次竟然偷了顾大同的东西被逮着。顾大同本来想报官,娄明轩知道后来劝和。顾大同也看在多年同僚的情面上没有报官。不久,北真人入侵南汉,谷爱师带着他的弟弟合可师投靠了北度人,成了北真人的走狗。如今他官居二品将军,负责守通城;他的弟弟也是二品将军,是北真皇城的南门提督。 守青杀口的是北真智多星将军阮颜术。此人足智多谋,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且身经百战。他有个副将叫萧哀,也是一个英勇无比之人。 听说阿黑打到来,猛安单兴镰嘴里虽骂“真扫兴!”可人已经飞到大门外,迎着阿黑打说道:“阿黑打将军快请进!本职正好在后院备好一些水酒,恭请将军一起畅饮。” 阿黑打毕竟是人家的下属,见上司如此客气,便眯着眼睛说道:“饮酒就免了,请大都督把倚天关的粮食军需交给本将军。” 猛安单兴镰第一次听到阿黑打对自己说话用了一个“请”字。他高兴万分,曲意逢迎地笑道:“粮食军需早就给将军备好啦。” 阿黑打依然眯着双眼,说道:“备好就好!不会是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东西吧?” 猛安单头镰霎时面红耳赤,讪讪地笑道:“朝廷拔给阿黑打将军的东西,谁有胆量造假呀?” 阿黑打说道:“不造假就好!”说着,飞身上马,提取粮食军需去了。 猛安单兴镰看着阿黑打离开的背影,骂道:“你蹦达吧!本大都督就是要你蹦达!你不蹦达谁在前面给本大都督当挡箭牌啊!” 到了翌年的三月,北伐军几乎收复了长城以南的州府。 经过一个冬季的休整,北伐军人人精神饱满,士气旺盛。三月中旬,顾玉人元帅命令六十多万大军向着长城脚下聚集。 长城又称万里长城,是古代军事防御工事;是一道高大坚固而且连绵不断的长垣。都说长城是秦始皇修筑的,其实不太对。早在周王朝时就开始修筑长城了。当时北方的游牧民族总是侵扰住在华夏边境的百姓,于是周王朝就在边境线上修筑了很多土墙和土堡垒,用来抵御外族的侵袭。周幽王为博褒似一笑,点燃了烽火台,戏弄了诸侯的故事就是发生在周王朝。 长城原是南方华夏政权用以限隔北方敌骑的防御体系,如今却倒过来成了北真人恨隔北伐军队前进的屏障。 是日午牌时分,中路军正副先锋官解岸和关怡正引着五千铁骑十万步军向长城脚下的通城逼进。 早有探马飞报通城守将谷爱师。谷爱师一面驰书报知大都督猛安单兴镰,请求派兵援助,一面命令副将王南引兵出城迎敌。 王南是谷爱师的徒弟,也是南汉人,当年跟随谷爱师来到北真。他对谷爱师说道:“师傅,北伐军来势汹汹,看来通城是守不住的!不如献城投降吧?您我都是南汉人,投降正好能回归故土!” 谷爱师听了大怒,骂道:“孽徒,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知道为师早就背叛南汉朝廷,回归故土的路早就断绝啦!” 王南说道:“是您背叛南汉朝廷,又不是我!” 谷爱师气得发疯,骂道:“孽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是叛徒,儿子也是叛徒!你我只有战死这条路了。” 王南泪欲垂落,说道:“真后悔当初拜您为师!”说完,引兵出城。 关怡手提长枪坐在红鬓烈马上,看见城门被打开,一个副将引着一队人马走了出来。关怡看了看那个副将,头戴铜盔,知道他就是王南,便对解岸说道:“夫君,王南是谷爱师的第一徒弟,为妻先结果了他,给谷爱师一个下马威!” 解岸知道妻子的本事,应允道:“好的。” 关怡挺枪出马,骂道:“我南汉六十万大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如今我夫妻俩奉顾玉人元帅之命来捉拿叛贼谷爱师并收复通城!你是何人,胆敢阻挠!” 王南也对骂道:“泼妇!我乃谷爱师将军手下副将王南。你要促拿谷将军并收复通城,先打败我吧!” 关怡挺枪骤马,直取王南。王南也挺枪来迎。战无三合,关怡大喝一声,刺死王南于马下。败军四散奔走,关怡命五千铁骑追杀。 谷爱师在城楼上见势头不好,急令关闭城门,等待支援,并驰书告急。 解岸正准备攻城,忽接到顾玉人元帅派人送来的文书:“不要马上攻城,先包围。” 解岸于是令十万步兵把通城围个水泄不通。 猛安单兴镰接到谷爱师的第一封求助信时,便说道:“这个谷爱师真不是东西,还未交战便开始求援了。”说着,把求助信撕成碎片。 猛安单兴镰接到谷爱师的第二封求援书时,骂道:“真是个无用的狗!首战便损失吾北真几位大将!”说完,把求援书狠狠地丢在地下。 奉顾玉人元帅之命令,右翼正副先锋官戚瑶瑶和顾玉茹引三千铁骑和五万军士浩浩荡荡地杀向青杀口关。 青杀口是通往塞北的重要隘口,夺得青杀口便可策马驰骋塞北!青杀口两边虽然有山,但山势比较平缓。地势平缓,防卫就很难。因此,这里的长城修筑得又高又厚,青杀口关有四道坚固的边墙,两条险深的壕沟,三座醒目的烽坞。据说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落雁”,出塞和藩,就是从青杀口关出塞。 青杀口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乱频繁,是刀光剑影的战场。北真人自从独占一隅开始,便非常注重青杀口关。不但派重兵把守,而且改造了青杀口关。本来青杀口关人们上城墙的台阶豁口是在南边的,北真人却把南边的豁口堵死,把上城墙的台阶路口重新开在北边。并且不断加固加高加厚城墙。因为北真王朝知道,南汉朝廷迟早会进行北伐,为了华夏民族的统一,迟早会来攻关的。 是日,戚瑶瑶和顾玉茹引领的五万多人马终于达到达青杀口关。 戚瑶瑶下令,军马在关口前二十里的平坦地安营扎寨。戚瑶瑶的命令和扎寨不同寻常:各营要一一按照她的要求布置设防。 早有探马飞报青杀口的主将阮颜术,阮颜术命令迅速关闭关门,点燃烽火台上狼烟。他虽是智多星,但听到北伐军到来,仍召集萧哀等人商议守关之策。 萧哀说道:“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南汉人远道而来,军士疲困,请主将拔给末将三千人马,末将今晚带他们出关,趁着天黑,劫他们的营寨。” 阮颜术说道:“萧将军的建议虽好,但谁都知道‘兵若远行疲困,可防劫寨’这事!别看他们引军来的是两位女将,刚才我在城楼上细心观察,敌军队列整齐划一,将士个个神武英勇,并没有疲困之象。你看他们扎的营寨非常特别!你想劫寨吗?知道从那里进去,那里出来吗?” 萧哀摇着头。 阮颜术说道:“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守关,守住青杀口就有机会守住京城。青杀口一破,京城迟早也破了。再说劫寨之事,你几干人去劫几万人的寨,即使今晚成功,只不过是引起一时的骚动而已,根本改变不了态势!” 萧哀等连忙抱拳施礼道:“多谢主将的教诲和提醒。下步我等咋办?” 阮颜术说道:“集中力量防守。” “谨遵主将之命。” 戚瑶瑶命令军士离关二十里扎寨之后,又令各营赶紧埋锅造饭。 只见顾玉茹飞马过来,问道:“二嫂,今夜北真人会不会来劫寨呢?” 戚瑶瑶说道:“本先锋官早就做好防备啦!你去看看,咱们扎的是什么寨!” 顾玉茹拍马到各营走了一圈,回来说道:“二嫂,这寨扎的确实有点名堂!叫什么寨呀?” 戚瑶瑶得意地笑道:“是迷宫寨。” 顾玉茹惊讶地说道:“听说咱娘最擅长扎迷宫寨,你也会?是谁教给你的呢?” 戚瑶瑶说道:“当然是婆婆啦!” 顾玉茹摇着头说道:“不对!我记得你和我一样,只和阿妈见过一次面──在来京都的路上同沐文弟一起回到滨海古镇看望阿妈!” 戚瑶瑶说道:“你记性不错!就是在古镇的那天晚上,婆婆把我带到海边沙滩上,把她扎迷宫寨方法和布置图传授给我了。” 顾玉茹惊愕地说道:“我想起来啦!那天晚上你俩出去很久,半夜才回!原来是……二嫂,我阿妈真疼你!” 戚瑶瑶得意地笑道:“当然啦!我是她老人家的二儿媳妇呀!这个迷宫寨我已经扎过了,对防备偷营劫寨很管用!” 顾玉茹醒悟地说道:“你扎过啦?在哪里?” 戚瑶瑶说道:“在咱们攻打东平城那次战役。” 顾玉茹醒悟地说道:“我记起来啦!那天咱们刚到东平城的效外,刚扎下寨,夜里东平城的主将博雷便来劫寨,在寨里左冲右突,结果被咱们活捉了! 戚瑶瑶说道:“正是”。 顾玉茹高兴地说道:“看来阿妈的迷宫寨名不虚传!不知道今晚青杀口里的那位将军来劫寨呢?看来他倒霉是定啦!” 戚瑶瑶说道:“有可能是咱们是白费功夫了。我猜测,今晚他们不会来劫寨。” 顾玉茹问道:“凭啥呀?” 戚瑶瑶说道:“凭青杀口的主将是阮颜术!那老家伙有点意思,知道什么是主要的,不会胡来!” 顾玉茹点着头说道:“二嫂,看来咱们这阵是遇着劲敌了!” 戚瑶瑶也点头说道:“是的!但无论如何,明天咱们先到关前叫战,摸摸底,再商议攻关之策。” 顾玉茹说道:“听二嫂的。” 戚瑶瑶猜对了。这一夜阮颜术果然没派人来劫寨。 次日,戚瑶瑶和顾玉茹引五万大军和三千铁骑来到关前。 顾玉茹骤马来到关前,大声喊道:“请阮颜术出阵!” 萧哀在墙楼上说道:“南汉女将,你眼睛瞎了吗?在关墙上有我们挂出的免战牌!” 顾玉茹骂道:“还未交战便挂出免战牌!再不出阵,我们就攻关啦!” 萧哀嘻嘻笑道:“女将军,想攻就攻呗!你急啥?我看你的面相不像性急之人,为何比我萧哀还性急呀?你看看我们这上面堆的是什么呢?全是滚木礌石!正等着招待你们呢。” 顾玉茹拍马归队。 戚瑶瑶命令攻城。 霎时,关墙上箭如雨发;滚木礌石像洪水决提似的,砸向地面. 戚瑶瑶鸣金收兵,退回迷宫寨。 次日,戚瑶瑶亲自到关前叫战。阮颜术虽然在城墙上露了面,并同戚瑶瑶对了话,但依然挂出免战牌。戚瑶瑶又下令攻关,而城墙上照样箭如雨下,礌石滚木照样如山倒,戚瑶瑶跺着脚骂道:“这个阮老儿那来如此多的弓箭和礌石滚木呀?” 如此这般,双方足足僵持了一个月。 顾玉茹建议:“挖地道而入进行攻击吧?” 戚瑶瑶说道:“挖地道攻城自古至今多人用过!有成功也有失败!关键是出其不意。阮颜术是只老狐狸,我想他会早作防备的。” 顾玉茹说道:“可以试试”。 戚瑶瑶说道:“试试也可以。” 是夜,戚瑶瑶命一万军士每人加带一把洛阳铲,由顾玉茹引导,在城墙脚下多处挖地道。 阮颜术已经发觉,命令军士们在城墙上高声喊道:“南汉的戚瑶瑶先锋官请听好,我们阮颜术将军已经识破你的挖地道的计谋,请不要白费功夫啦!” 戚瑶瑶听了,咬了咬嘴唇,下令撤回挖地道的将士。 七月初的早晨,天空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几天后的中午,天空渐渐变得阴沉。 此时,戚瑶瑶正在大帐内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她正在为寻求攻关之策冥思苦想。 只见顾玉茹引着一位老者入来,高兴地说道:“二嫂,我们找到破关的方法啦!” 戚瑶瑶喜出望外地问道:“是什么方法呀?” 顾玉茹用手指着老者说道:“这位老爹知道。” 原来顾玉茹在这段时间里,为了寻求破关良策,走访了青杀口一带的名流。经一位老秀才介绍,认识了一位姓廖的老者。老者姓廖名良,是一位土著,曾中过举。交谈中知道廖良老爹很反感北真王朝的倒行逆施和对平民的残暴。于是询问破关良策,廖良老爹分析得头头地道。 顾玉菇激动地握着廖良老爹的手说道:“请廖老爹见我们戚先锋官一面。” 廖良答应道:“可以。” 顾玉茹一介绍完,只见戚瑶瑶上前施礼道:“北伐军右翼先锋官戚瑶瑶拜见廖良老爹。” 唐良老爹说道:“女将军快请起!我廖民是一方草民,不敢领女将军跪拜之礼!” 戚瑶瑶说道:“老爹是长辈,小将是晚辈,晚辈跪拜长辈是天经地义!” 叙礼毕,分宾主而坐。侍从献茶,茶毕。 戚瑶瑶婉转地问道:“老爹能把破关之法告诉晚辈吗?” 廖良老爹端起茶碗,吹一吹,喝了一口,然后侃侃说道:“这青杀口关很特别,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东依唐梓山,西傍大虎山,青杀口关便修建在两山之间开阔的闯头河的谷地里。而关口的西侧正是闯头河;河上用桥连接着两边的城墙。以往,这桥常被洪水冲断。此桥一断,堵塞了闯头河,洪水一来,数百里之垣皆毁……眼下是七月份,正是雨季。这几天草民观察天气,预测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临。唐梓山和大虎山倒下来的泥石流又要淹埋一些良田了。” 戚瑶瑶早就激动不已,抱拳施礼道:“谢谢老爹的破关妙计!”说着,命令一位副将去筹备一万块木板;又命令另一位副将去准备三千条竹排;又命令一位校尉去准备二万条装泥沙的麻袋。 戚瑶瑶设宴款待廖良。 饮酒间,戚瑶瑶再次问道:“廖良老爹,按您的预测,这场大暴雨何时来到呢?” 廖良说道:“天上事变化无常!如果不算错的话,半个月后这场大暴雨准来。” 戚瑶瑶重复地问了一句:“半个月后么?” 廖良说道:“是的。” 送走了廖良,戚瑶瑶写了一封书,交给顾玉茹,吩附道:“时间紧迫,请你迅速送给顾元帅。” 顾玉茹问道:“什么书呀?” 戚瑶瑶说道:“求援书。”顾玉茹藏好书,带着一百个快马,星夜去了。 第五十章 - 盐侠 - 可人 暮色初临,乌鹊南飞。 在蜿蜒的通往青杀口关的道路上,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正在艰难前行。这条道路本来是一条官道,却被北真朝廷破坏了。路是修整出来的,土很松。这段时间又连续下雨,道路泥泞。 数百辆马车在泥泞中吱呀作响,车轮深深陷进被雨水泡软的土里,不久便停了下来,动弹不得了。 全念念策马立于路旁的土墩上,大声喊道:“快!把马卸下来!把马车上的粮草驮在马背上,一马驮两麻袋……” 北伐战争打响之后,淤泥湖女兵营的姑娘们全部编入粮草押运队,负责押运粮草。押运队又分成若干分队。全念念是第一分队的校尉领队。负责给前队右翼也就是戚瑶瑶和顾玉茹的五万多将士送粮草。木兰是第二分队的校尉领队,负责给前队中路也就是解岸和关怡的十万多将士送粮草。桂花是第三分队的校尉领队,负责给前队左翼也就是戚琼琼和段昭月的五万多将士送粮草。 全念念本想到战斗部队去的。她记得赵绰韵曾对自己说过:“要死就死在战场上!”但全念念心里一直想进宫,就算死在冷宫里也心甘情愿。全念念也很盼望当今圣上封自己一个将军当当。关怡和自己都是淤泥湖水寨的“大爷”,封关怡为游骑将军是因为关怡救过他姑姑赵绰韵的命,且关怡武艺又好,封关怡为游骑将军是名副其实的。但自己武艺也不差,在淤泥湖水寨时自己曾同他勾过手指呢!真是个吝啬的皇帝,只封给自己一个校尉,而且是押运粮草的校尉官! 一匹匹的驮运马卸下来之后,被牵到老干固的路面上。民夫们赤着脚,把马车上的装有粮草的麻袋搬起,扛在肩上,向驮运马走去。每袋粮食都贴着官府的朱红封条,沉甸甸的麻袋压弯了他们的脊背,汗水从他们的额角滚落在地下。但他们不敢停歇,因为前面正在打仗,将士们不能饿肚子! 每匹马都驮着两袋粮草,都缠得紧紧实实。 全念念大声喊道:“副领队和淤泥湖女兵营的姑娘们留下来看管好马车上剩下的粮草,其余的随本领队护送马粮草队向青杀口关前进!” 在通往通城的道路上,赵绰韵、木兰、桂花三人并驾齐驱。赵绰韵骑的那匹马就是女儿司马剑南送的那匹老瘦马。赵绰韵知道这是一匹千里马。她很感谢女儿。她知道马是司马西选购的,也很感谢司马西。她们的身后是几千辆运粮马车,每辆车都装满粮草,队伍浩浩荡荡。在马车队的两边,还有两支特殊的“队伍”正在缓缓而行。他们不是粮草押运队的,而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当地百姓。他们推着独轮车,挑着肩担,把自己省下来的粮食送到前面的北伐军队中去。 赵绰韵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对木兰桂花说道:“木兰桂花,你们现在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北伐了吗?” 木兰说道:“老姐,我们一路走来,看见这里的老百姓似手很反感北真官府的人,对我们北伐军倒是很欢迎!” 戴桂花说道:“老姐,好像这里的人口很稀少!” 赵绰韵说道:“你们想啊,这里的官府把百姓害得死的死,逃的逃,这就像河和鱼,如果河里没水,还有鱼虾游吗?” 这日,顾玉人带领的二十五万中军也到达通城的郊外,前军中路的正副先锋官解岸关怡热情地接入营寨中。 顾玉人坐在帅位上问道:“目前军情如何?” 解岸施礼道:“启禀元帅,我军刚到通城时通城守将谷爱师曾派副将王南出阵。王南被关怡杀死。从此谷爱师便挂出免战牌。我军正准备攻城时,却接到元帅您‘只围困,不攻打’的命令,因此至今尚未攻城。” 顾玉人说道:“很好!前军中路围城有功,值得嘉奖!” 解岸惭愧地说道:“城未破,未立寸功,怎敢受元帅奖励?” 正在对话之间,忽报右翼副先锋官顾玉茹到。 顾玉人唤入问道:“顾副先锋官,你不在青杀口攻关,来这里有何事?” 顾玉茹施礼道:“启禀顾元帅,末将是来求援的。”说着,把戚瑶瑶的书呈上去。 顾玉人看了戚瑶瑶的书后,非常高兴。即刻派遣大将穆弘,副将薛冲、牛雄、韩继忠等带领十万人马即刻启程,跟随顾玉茹,星夜奔赴青杀口关。 戚瑶瑶右翼已经有五万多军士,为何还要求顾玉人派十万人马支援呢? 原来,随着北伐军节节胜利。北真王朝已成了惊弓之鸟。老谋深算的首辅向人纨早就知道南北统一势不可挡,但他又是个垂死挣扎的人。他一方面怂恿小皇帝斯路派使臣出使鞑靼寻求援助,另一方面他采取向东北撤退的方针,指示猛安单兴镰把长城以南的军队都撤退到长城以北,以加强长城的防线,希望将来能“隔长城而治”。这样,目前固守在青杀口关一带的军士达十万之众,且都归阮颜术麾下。戚瑶瑶得到了廖良老爹的指点,找到了破关法子,但高兴之余却又为难。她寻思:“阮颜术有十万多人,自己只有五万,兵力处于劣势,即使关破了,也歼灭不了阮颜术麾下的十万精兵。”于是,她审时度势,向元帅求援,要求增兵。 顾玉人详细审查了戚瑶瑶的攻关计划,便从中军中拔出十万精兵,由顾玉茹带走,并命令这十万精兵统一由戚瑶瑶指挥。 顾玉人送走了顾玉茹、大将穆弘等人之后,回到中军帐刚坐定,忽报监军赵绰韵带着淤泥湖女兵营的女兵们押运粮草到。 顾玉人元帅大喜,亲自出营寨外迎接。 赵绰韵问道:“顾元帅可知左翼两位先锋官现在的位置吗?” 顾玉人说道:“禀知监军大人,据戚琼琼和段昭月刚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快到达倚天关了。” 赵绰韵说道:“倚天关是块硬骨头,够这两位先锋官啃的啦!” 顾玉人说道:“禀知监军大人,目前长城所有的关隘都是硬骨头,都难啃!” 赵绰韵说道:“谁说不是的呢?” 顾玉人与赵绰韵来到帐内,赵绰韵问道:“女婿可知琼儿和月儿都快临盆之事了吗?” 顾玉人咧嘴笑道:“托岳母大人之洪福,再过一个多月,我们老顾家又要添丁进口啦!” 巴蜀郡主白了顾玉人一眼,嗔骂道:“你小子只知道你们老顾家要添丁进口!却一点也不体恤女人生孩子之苦!” 顾玉人连忙陪笑道:“岳母大人骂得对!可是现在正在北伐,他们又是战将,咋体恤呀?” 赵绰韵点了点头,说道:“这批押运粮草任务我们已经完成。当今圣上已经下旨,往后北伐军的粮草由新光复的各个州府官员来筹备,并直接送到营寨,这样我这个押粮官就不用押运粮草了!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我带着淤泥湖女兵营的女兵们去支援左翼攻打倚天关,可以吗?” 顾玉人说道:“岳母大人虽然卸去粮草官之任,但还是监军,不能离开岗位。” 赵绰韵又白了顾玉人一眼,说道:“顾元帅,本监军到倚天关去也是上岗。” 这日晌午,左翼正副先锋官戚琼琼和段昭月引着三千铁骑和五万精兵正往倚天关进发。 戚琼琼身着红色战袍,骑着一匹白色战马,走在长长的队伍前面显得格外醒目。 她身怀六甲。也许是骑马时间太长了,小家伙在肚子里闹了,踢了她肚皮几脚。她伸出手摸了摸肚皮,在心里说道:“别闹!娘在行军!”小家伙似乎听懂母亲的心里话,不闹了。戚琼琼轻抚着肚皮,心里安慰道:“乖乖,很快就到达目的地啦!” 戚琼琼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段昭月──她也正在摸着自己的大孕肚,估计情形和自己差不多。但她年轻,生机勃勃。 戚琼琼突然想逗逗这位心直口快的小师妹,于是说道:“昭月师妹,你第一次怀孕肚子就如此大,我想你怀的应该是双胞胎。” 段昭月也瞥了一眼戚琼琼的孕肚,说道:“姐,不会吧?你肚子看起来比我的还要大,难道你怀的是三胞胎吗?” 戚琼琼横了一眼段昭月,讪笑道:“姐这是脂肪多。” 段昭月一手拉着马绳,一手摩挲着自己又大又圆的孕肚,满脸都是甜美和满足的笑容。 戚琼琼又说道:“师妹,我们现在正在打战,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段昭月不以为然地说道:“姐,不碍事的!我们大理国的女人总是背着孩子下地干活。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背着他上战场的,一起立功的。” 戚琼琼嗔骂道:“我的大理公主!我们这是去搏命,不是下地干农活!……唉!这都是顾老大干的好事!我们把孩子生下来之后,立刻派人送给他,让顾老大自己带!” 段昭月有点焦急,说道:“姐,这怎么成呢?顾大哥是个男人,怎能让他带孩子呢?况且他是元帅,日理万机,怎顾得上孩子呢?” 看着小师妹天真的样子,戚琼琼心里很高兴。她问道:“那怎么办呀?” 两个并驾齐驱的女将军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儿,只见一个快马飞来报道:“启禀两位女将军,再前进十里便是倚天关了。” 戚琼琼命令择地安营扎寨。 午饭后,戚琼琼对段昭月说道:“师妹,夕阳时分,咱俩到关口去一趟,探探敌情。” 段昭月答道:“好。” 太阳快落山时,他俩在关前的一片林地里隐蔽下来,细心地瞭望着倚天关。夕阳下的倚天关两旁山势雄起,高山耸立,清流萦绕,翠峰重叠;花木郁茂, 山鸟争鸣。 戚琼琼对段昭月说道:“师妹,都说倚天关雄伟,如今看了果然名不虚传呢,真是一座雄美!” 段昭月瞭望着前面,说道:“姐,这里地处要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戚琼琼说道:“师妹,目前守倚天关的主将又是北真第一勇士阿黑打。此人作战经验丰富,足智多谋。” 段昭月说道:“姐,我们要多准备一些火药,攻打倚天关最好采取火炮攻击。” 戚琼琼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昭月师妹,这么雄伟的建筑,用火炮炸毁了太可惜啦!” 段昭月说道:“如果不用火炮,而让将士们强攻的话,会死很多人的呢。” 戚琼琼再次瞭望了倚天关,最后一拳捶在地下,说道:“咱们智取!” 段昭月问道:“如何智取?” 戚琼琼说道:“方法总是有的!咱们回去详细谋划。” 段昭月说道:“好。” 回到营寨,戚琼琼晚饭都不吃,一直盯着作战地图。 段昭月端来一碗面条过来,说道:“姐,别冥思苦想啦!先吃饭。” 戚琼琼说道:“想不出智取倚天关的法子,我吃不下。” 段昭月笑嘻嘻地说道:“别急嘛,‘方法总是会有的’嘛!你不吃饭,饿你可以,可别饿坏肚子里的宝宝哦。” 戚琼琼用研判的眼神瞪着段昭月,问道:“难不成你已经想到法子了啦?” 段昭月微笑地点了点头。 戚琼琼高兴地说道:“太好啦,快说来听听。” 段昭月说道:“想听?那你先吃饭。” 戚琼琼一把抢过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她吃完,抹抹嘴,问道:“你该说了吧?” 段昭月说道:“通城是北真的等一大城,是北真的贸易中心;北真的金库在北伐前也设在通城。如今金库虽搬回东北了,但北真人还派重兵把守通城。而目前通城已经被解岸大哥围困一个多月了,可北真人为何不把通城内的十几万东北商人撤回东北呢?原因很简单:他们认为通城能守得住。最重要的是,通城一直以来是北真的聚宝盆。北真每年的国库收入有一半以上来之通域的税银。通城不能丢,丢了通城,北真王朝也会因为没有银子而亡。通城与倚天关毗邻,假如我们攻打通城,那个贪生怕死的通城守将谷爱师必定向猛安单兴镰求援,而猛安单兴镰必定命令倚天关的守将阿黑打来援助。另外,在通域内的十几万东北商人再也坐不稳了,必定有很多人想回东北。而他们回东北而倚天关是唯一的通道……”说着,段昭月附在戚琼琼耳边低语,如此这般地把智取倚天关的计谋说了。 戚琼琼高兴地说道:“真是个好计谋!不过这个计划必须通过顾元帅才能实现。” 段昭月说道:“姐,我想去一趟中军帐,把这个计谋详详细细地向顾大哥汇报。” 戚琼琼笑着问道:“昭月师妹,你这是想去邀功吧?” 段昭月说道:“姐,昭月已经是公主了,再多的功劳最终还不是公主吗?不过,昭月很久不见到顾大哥了,确实想见他……” 戚琼琼说道:“师妹,姐是逗着你玩的呢。你明天便带上五百精兵,快去快回!不过,也请你转告顾老大,别忘了他的大夫人哦。” 段昭月认真地说道:“她,别嫉妒!昭月做事有分寸,奶酪我只吃属于我的那一半。” 晌午过后,阿黑打坐在倚天关的城楼上悠然自得地独饮独酌。 忽然前哨飞上楼来报道:“启禀主将,关前十里来了一队北伐军,正在安营扎寨。” 阿黑打问道:“有多少人马呢?” 前哨报道:“约五万多。” 阿黑打听了,放心地对旁边站着的一位姓吴的心腹副将说道:“区区的五万人想攻破我倚天关,做梦去吧!” 吴副将问道:“将军,万一他们用火炮攻击作办?” 阿黑打说道:“火炮是火,水能克火!你快去,让军士们马上担水,把城和墙上城墙下的大大小小的水缸都装满水。” 吴副将答道:“遵命!”说完,去了。 阿黑打刚端起酒碗,忽然又听到关口前人喧马嘶。阿黑打正要派人去询问是何事,只见一个看门小校飞上楼来报道:“启禀将军,关口来了一批东北商人,要求过关回老家。” 阿黑打放下酒碗,骂道:“他娘的,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南汉人来攻关时才回!说不定他们是南汉人派出的奸细!传本将军命令,紧闭关门,一个也不让过关。” 看门小校施礼道:“遵命!”说着,飞下楼去。 次日,段昭月怀里揣着智取倚天关的作战计划,带着五百亲兵,辞别了戚琼琼,到驻扎在通城郊外的中军帐去了。 第五天晌午,段昭月回来了。 顾玉人元帅批准了她们的作战计划。同时,还让赵绰韵带领淤泥湖女兵营的五百位女兵前来倚天关支援。 戚琼琼是个聪明女人。她一见赵绰韵便上前跪下,拜了三拜,然后说道:“绝代美女巴蜀郡主北伐军监军赵绰韵师伯在上,一代剑侠娄三风前辈的第二代弟子北伐军左翼先锋官师侄戚琼琼在此有礼啦!” 赵绰韵一听,“嗤”的一声笑道:“快起来吧!你这个丫头也不看着自己身粗如大水桶的模样,竟然跪在地下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可还是不能把你我的关系说明白呢。” 戚琼琼抱拳作辑道:“敢问师伯,还有那层关系没说明白呀?” 赵绰韵狡黠地说道:“我是你丈夫的岳母大人,你应该喊找一声娘,是不是呀?” 戚琼琼连忙又抱拳作辑笑道:“师伯娘在上,琼儿有礼啦!” 赵绰韵嗔骂道:“死丫头,听起来让人真别扭!一个字的娘你不喊,偏要在前面加两个字──师伯娘!今后你还是称呼我为赵师伯吧!” 戚琼琼拱手施礼道:“谨遵赵师伯之命!” 段昭月讪讪地戚琼琼说道:“姐,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另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一个呢?” 戚琼琼说道:“今天第一次见到赵师伯,心情好,先听好消息吧!” 段昭月说道:“姐,我在中军帐得知,瑶瑶妹子和玉茹小姑的右翼已经攻克青杀口关啦!” 戚琼琼高兴地说道:“太好啦──她们右翼真了不起!” 原来廖良老爹的测算非常准:在顾玉茹和十万援军到达青杀口的第二天,天空便开始阴沉起来,渐渐地乌云密布,最后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依时而至。 这场狂风暴雨持续了七天七夜。 唐梓山和大虎山的泥石流冲入闯头河的谷地。 闯头河的水暴涨,洪水冲毁了青杀口关的城垣几十里。青杀口关泡在滚滚的洪水之中。守护在青杀口关的北真将士被洪水淹死或冲走的无数。 戚瑶瑶命令北伐军趁机在狂风暴雨中攻关。 青杀口关被攻克了,老谋深算的北真守将阮颜术最后成了戚瑶瑶的俘虏。 听了段昭月的叙述,戚琼琼感叹地说道:“北真王朝倒行逆施,天良丧尽,如今连老天爷都讨厌他们啦!” 段昭月点着头说道:“姐,昭月也有同感!北真人北撤之后,北真军队的主要主力都聚集在青杀口,主将又是老谋深算的阮颜术;这次瑶瑶妹子攻打青杀口关,假设没有老天爷的帮忙,估计她们的右翼会损失好多人的哦。” 戚琼琼说道:“师妹你说得对!老天爷,我戚琼琼在这里代妹妹戚瑶瑶和小姑顾玉茹向您道谢啦!”说着,双手合十,向着天穹鞠了一个大躬。 段昭月说道:“那个坏消息是:鞑靼人背信弃义,同北真人互相勾连,趁着咱们正在北伐,出兵攻打咱们西北边关了。” 戚琼琼惊愕万分,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坏消息,真令人担忧!若弄得不好,我们正在进行的北伐战争可能会前功尽弃。” 看见戚琼琼忧心忡忡的模样,赵绰韵颇心痛。她走了过来,拍拍戚琼琼的肩膀,说道:“琼丫头,请不要太焦虑!俗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当今圣上雄才大略,已经封顾玉生为二路军的大元帅,正准备出兵西北边关抵御鞑靼人呢。” 戚琼琼高兴地问道:“玉生弟弟被封为二路军元帅啦?” 赵绰韵点着头说道:“是的。据说,你爹戚薇,你娘殷源源,你公公顾大同,你婆婆娄明轩,你小叔仔李沐文,你弟妹江红,现在都成了二路军的副都统官啦!:李沐文还当了副先锋官呢。” 戚琼琼问道:“那二路军的正先锋官是谁呀?” 赵绰韵说道:“据说。二路军正先锋官人选朝廷尚未确定。” 戚琼琼激动地问道:“师伯娘,我可以向朝廷推荐二路军正先锋官人选吗?” 赵绰韵说道:“当然可以啦!你想推荐谁呀?能说给师伯娘听听吗?” 戚琼琼寻思了一下,说道:“我第一个推荐的是镇南将军萧归沐。” 赵绰韵摇着头说道:“她是太上皇钦定的犯人,不合适。” 戚琼琼又说道:“我弟弟戚光是前科第四名武进士,让他当二路军正先锋官称职吧?” 赵绰韵说道:“戚光现在是南省市布政使兼邕州的知府,让他来当二路军先锋官当然称职啦!但当今圣上是不会让他上战场的。” 戚琼琼问道:“为啥呀?” 赵绰韵说道:“因为邕州是大理马贸易中心,目前当今圣上需要戚光在邕州当知府坐镇,而邕州的老百姓更需要他。” 戚琼琼说道:“原来如此!那戚光的夫人──师伯娘您的大女儿司马剑南也是最佳的人选啦?” 一听到司马剑南这个名字,赵绰韵便潸然泪下,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可把戚琼琼吓坏了,她慌忙跪倒在地下,求情地说道:“师伯娘,亲娘啊,琼琼儿知错了,不应该在师伯娘面前提司马剑南这个名字。” 半晌,赵绰韵才擦了擦眼泪,忸怩地说道:“琼丫头,师伯娘刚才失态了!”她神情依然黯然。 戚琼琼连忙说道:“是琼琼儿错了……” 赵绰韵平静地说道:“这事与琼儿无关!是师伯娘心中有愧!说真的,师伯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到南儿,对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最近她还送给我一匹千里马呢!说着,泪珠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段昭月走了近来,两手轻轻地揉捏着赵绰韵的肩颈,说道:“娘,您别难过啦!您要是真的思念剑南姐姐,那您上书给皇兄,请他下一道圣旨到邕州,命令司马剑南为北伐军左翼的战将,这样您不是可以同她朝夕相处了吗?” 赵绰韵啪的一下反手一巴掌甩在段昭月的屁股上,骂道:“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你是在劝娘啊还是在激娘呀?” 段昭月笑眯眯地说道:“只要娘不难过,娘说什么都行。” 次日,戚琼琼和段昭月设宴管待来支援的赵绰韵、全念念、木兰和戴桂花等淤泥湖女兵营的女兵们。全念念已从青杀口关回到女兵营。 为了表示诚心,戚琼琼还令左翼校尉以上的武官来作陪。 席间,戚琼琼看着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喝着酒的将军和女兵们,霎时,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眼前呈现:田野里,威武勇猛的男主人正在耕田;农院里炊烟袅袅,男主人的妻子正在纺织…… 不久,酒桌旁的将军都变成了一片片长在淤泥湖里的荷叶,而女兵们都变成了一朵朵开在荷叶之上的荷花──荷叶护荷花! 一个智取倚天关的具体方法在戚琼琼的脑袋里涌现:“何不让一些武功高强的军士与女兵们假扮成夫妻,混在东北商人里过关呢?” 送别段昭月和赵绰韵监军之后,次日,顾玉人升帐。 他坐在帅椅上,对传呼兵说道:“传解岸关怡两位将军进帐说话。” 传呼兵向外高喊:“传解岸关怡两位将军进帐说话。” 解岸关怡大妻俩很快入帐,跪拜施礼道:“解岸(关怡)拜见元帅。” 顾玉人说道:“两位将军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 解岸问道:“元帅,我俩正在督促军士加紧围城,元帅传我俩到中帐有何事要说呢?” 顾玉人说道:“解岸关怡两位将军,攻打通城的战役就要打响了,本帅命令你们夫妻俩引本部人马连夜启程,开赴通城至真都半路的一个狭谷里埋伏,阻击从真都来通域的救援之敌。” 解岸说道:“启禀元帅,此命令我俩不接受。” 顾玉人问道:“为啥呀?说说你俩的理由。” 解岸说道:“攻打通城原是元帅您下达给我俩的任务,我俩接受任务到达道城之后,正准备攻城,却接到元帅下达的‘围而不攻’的命令。我俩执行命令,把通城围困了三个月后。如今要攻打了,元帅却让我俩去打援!主角变成了配角!这个命令不公平,我俩不接受!” 顾玉人笑了笑,说道:“请解岸将军近前来,本帅向您解释一下。” 解岸走近顾玉人,表情很勉强。 “把耳附过来。”顾玉人命令地说道,然后在解岸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话。 解岸听了高兴万分,忍不止地说道:“原来攻打通城是佯……”他用手掩住自己的嘴。 第五十一章 - 盐侠 - 可人 八月的天空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清晨,阳光尚未完全展露锋芒,桂花园里的桂花树梢上便稀稀疏疏地响起蝉鸣声,仿佛在告诉人们:新的一天的匆匆忙忙又要开始啦! 八月份的京都是匆忙的。桂花园里的大人们更加匆忙。顾玉生在卯时前已经上早朝去。天一亮,吕倩倩匆匆忙忙扒了几口早饭便到清河坊的捐献站去。现在的清河坊已经不是商场,七宝社已经不卖“七宝”了。朝廷在七宝社里设立物资捐献站,收集钱物支持北伐。林小恋现在是捐献站的负责人,吕倩倩每天来帮忙的。 中午的时候,京都燥热无比。日头倾泻着炽热的光线,街道上的青石板被烤得发烫,两旁的树影缩成小小的一团;空气是干热的,视野中热浪在微微颤动。 一身秀才装扮的顾玉生在南城门外的一家农舍门前停下了脚步。一年前他来过这家农舍,当时紫玫瑰和红玫瑰住在这里。 顾玉生站在门前,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然后伸出右手敲了敲门。 半晌,门开出一道缝,一个女人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问道:“谁呀?” 顾玉生一眼便看出是红玫瑰,便高兴地说:“红玫瑰,我是顾玉生啊!” 红玫瑰连忙打开门,高兴地问道:“顾大人,今天吹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呀?” 顾玉生笑着说道:“今天吹的是东风!我来这里来找你和紫玫瑰,想请你们通知萧归沐马上进京来,我想请她和我一起带兵到西北边关御鞑靼人。” 红玫瑰请顾玉生进入农舍内,一边命人献茶,一边说道:“玉生哥,阿紫妹妹多半年前便回明月岛去了,是萧三当家飞鸽传书让她回去的。,前几天,我又接到萧三当家的飞鸽传书,说萧三当家和阿紫妹妹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不日便达到这里。还叮咛我赶快预先收拾自己的行李,她俩到达这里之后我要启程回明月岛。”说着,把萧归沐的飞鸽传书交给顾玉生。 顾玉生展开传书详细看了,知道萧归沐和紫玫瑰已经在进京路上──她俩想参加北伐,要红玫瑰回明月岛当四当家。 顾玉生把传书交回给红玫瑰,笑着说道:“恭喜红玫瑰妹妹当上明月岛的四当家啦!” 红玫瑰表情难过地说:“当匪首有啥好恭喜的呢!” 戚瑶瑶借着暴雨洪水冲毁城垣的时机,攻克了青杀口关,杀敌无数,并俘获了包括主将阮颜术在内的北真将士两万余人。 她一面作书向顾元帅报喜,一面安抚百姓。洪水过后,她命令将土们疏通闯头河的河道,清理泥石流,修葺城垣,重建被洪水冲断的连接两边城墙的桥。在修葺城垣时,她命令工匠把上城墙的台阶豁口全部改回南边。 顾玉人高兴万分,派员到青杀口关犒军。同时,命令戚瑶瑶和顾玉茹带领右翼全部人马继续镇守青杀口关;命令派去支援攻打青杀口关的原中军的十万将士撤回通城郊外的大营进行休整。 不久,顾玉人便下令攻打通城了。 顾无帅假戏真唱,攻势一天比一天猛。通城守将谷爱师本是个贪生怕死之人,看到如此猛的攻势,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除了接连派出几拨人马向猛安单兴镰送告急信之外,还差人向倚天关守将阿黑打求援。 阿黑打是个头脑清醒的将军,他对来人说道:“派兵援助没有!但你们回去告知你们的守将谷爱师,请他不要惊慌,全力抵御;并告诉他,北伐军攻打通城是佯攻,顾玉人的目标是我的倚天关。” 在都督府,接到谷爱师的告急书后,猛安单兴镰慌忙召集诸将商议。 他问道:“诸位将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通城危急,那位将军愿带兵去援救呢?” 话还未说完,二品将军谷可师前来说道:“末将愿往。” 猛安单兴镰高兴地说道:“谷可师将军是北真的第二猛将,又是谷爱师将军的亲兄弟,由你来带兵去解救通城,本都督大可高枕无忧啦!” 谷可师确实救兄心切。他匆匆地点了五万援军,辞别了猛安单兴镰,马不停蹄地向通城奔去。 在真都到通城半道。 解岸和关怡遵照顾玉人元帅的帅令,早就引兵来到半路上的大狭谷埋伏。 他们命令军士驻扎在两侧的山顶上,堆积礌石滚木;命令工兵用石头把路口堵死,断了咽喉之路;命令弓箭手们备足弓箭,占领两侧的有利地形,等敌军到来,万箭齐发。 傍晚,解岸和关怡正在营帐查铺,忽报派出来的探细人回来了。 解岸马上回大帐,唤来问道:“他们有没有派援兵来?” 探细人说道:“有。北真大都督猛安单兴镰派谷爱师的弟弟谷可师引五万精兵日夜兼程向这边奔来,估计两天后便到达大狭谷。” 解岸问道:“准确吗?” 探细人说道:“千真万确。”说完,退了出去。解岸笑着对关怡说道:“夫人,果然不出顾元帅所料,猛安单兴镰真的派二品将军谷可师前来支援谷爱师啦!” 关怡愠怒地说道:“谷可师同他哥哥一样,都是叛国投敌、卖主求荣的汉奸,早就该死了,我看这里的大狭谷应该是他们归宿啦!” 解岸说道:“我想他的死期就在这几日!不过,夫人,谷可师是北京的第二猛将,并非等闲之辈,你我千万不要轻敌哦!” 关怡怒意更盛地说道:“管他是第一猛将还是第二猛将,他不来此大狭谷就罢,要是他真的来这里,我让他躺着通过这个大狭谷的。 解岸说道:“夫人说得对!要是这个大汉奸来到这个大狭谷,我解岸就是战死,也不会让他活着通过这个大狭谷。” 关怡说道:“谷可师要死,但你解岸不能死。” 解岸说道:“能把谷可师和他的援兵消灭在这里,我解岸死无足惜。” 关怡伸出手指掩住丈夫的口,说道:“你死了我怎么办呀?咱们的儿子解方年纪尚小,需要父亲来养育;在解家坳的公公婆婆需要你这棵独苗回家去尽孝道呢。” 解岸一把搂过妻子,说道:“夫人说得对,你我谁都不能死。请夫人答应我,今后在搏杀时要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关怡把头埋进丈夫怀里,说道:“关怡答应夫君。” 第三天快晌午的时候,一个小校飞过来报道:“谷可师到了。” 解岸登上山顶瞭望,只见前面十多里远的路上烟尘滚滚,旌旗蔽日,队伍壮观,绵延十里。 解岸下令:“众将士各就各位,听本先锋官的号令。” 一场惨烈的阻击战打响了。 当谷可师的五万人马全部进入大狭谷之后,随着一声炮响,大狭谷两边的山坡上礌石滚木就像山体崩塌一样滚向谷底,满狭谷哭爹喊娘声震地。北真军马被砸死了一半。 谷可师凭着自己兵力是北伐军的两倍多,不断地摧促军马向狭谷口冲,可狭谷口早已被解岸用堵墙堵死,而解岸正带着弓箭营军士站在堵墙上张弓搭箭等待着他们。 解岸的箭术百发百中。当谷可师的铁骑冲过来时,只所见解岸一边张弓搭箭,一边对弓箭营军士喊道:“兄弟们,让他们靠近一点才放箭。”喊着,手里的弓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而冲在最前面的敌军中箭落马。几个冲锋下来,堵墙前堆满了北真将士尸体。 谷可师命令军士另寻出路,可两边都是悬崖峭壁,那里有出路?此时,谷可师才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把五万人马都带进大狭谷中。按理说,谷可师是北真的第二猛将,是懂得兵法的。对于大狭谷这样的地势,应该料到有埋伏的。一是因为他救援兄长心切,心里只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二是谷可师显然不把解岸和关怡放在眼里,疏忽大意;三是谷可师带有五万精兵,兵力人数占绝对优势呢。 正当谷可师后悔得肝胆皆裂时,又一声炮震天。关怡引着三千铁骑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她正面杀入敌军阵营,从前队一直冲击到后队,又从后队冲杀回前队。谷可师的阵营被冲得七零入落,只能各自为战。 谷可师骑在马上高喊:“归阵。”可他的喊声被喊杀声淹没了。溃兵再也聚拢不起来。 谷可师早已忘记自己要去的目的地。他一个人骑着战马,左冲右突;一边挥刀砍人,一边寻找出路。此时,他真像个“游骑”将军。 第三声炮声又响了。 埋伏在大狭谷两边山上的北伐军士倾巢冲出,杀声震天。 大狭谷里血流成河,十多里长的道路上到处都躺满了尸体。 解岸从狭谷口的堵墙上跳了下来,飞身上马,加入了关怡的铁骑队列。他骑在马上边跑边射箭。 解岸突然发现一个身影正在翻越堵墙。是谷可师的身影。 解岸骂道:“想溜走?没门!” 他拍马冲到堵墙前,飞身爬上墙顶。 谷可师已经杀死堵墙上全部的弓箭手,正准备逃跑。 解岸张弓搭箭,高声喊道:“站住!不然我射死你。” 谷可师回身,也张弓搭箭,说道:“放我一条生路吧……” 只听见“嗖”、“嗖”的两声箭响,谷可师和解岸同时倒在地下。 这场阻击战最终赢了。 关怡瘫软地坐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丈夫,脑袋一片空白。她的心在滴血。血被堵在胸口,越来越沉重,让她无法呼吸。她在心里骂道:“你真是个不讲信用的人,说好了谁都不能死,为何你就死了呢?”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她想大哭一场,可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太累了,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不久,她也昏死过去。 通城。 汪前锋是个东北小伙子,身体长得结实,筋骨有力,本是一块骑马射箭纵横大地的料。可惜他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从小父母只教给他如何赚钱,却没有教给他如何骑马射箭──因为他们自己也不会。 汪前锋的父母在通城开了一家大香料铺。从小父母就教给他如何辩认各种香料,香料如何搭配。汪前锋在十岁的时候已经背熟:麻椒、胡椒、草拔是辛辣料;八角、桂皮、丁香、五加皮是芳香料;白芷、毛桃、三奈、桂枝是去异料;紫草、姜黄、栀子是上色料;山楂、陈皮、甘草是和味料…… 汪前锋在十八岁时娶了妻子。女方也是一个大商人的女儿。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做生意也是个能手。过门三年多,已为汪前锋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有孕在身。如今的汪家,汪老爹汪老妈年事已高,香料铺的生意早交给汪前锋两口子来打理。汪前锋脑子灵活,又有贤内助帮衬,香料生意越做越大,除了老铺之外,又在通城的四门内开了四家分店。 可是,三个月前,北伐军围城了。官府派人来香料铺通知汪前锋:马上关闭铺门,带着全家人和财物撤回东北老家。 汪前锋素来不敢不听官府的话,一边吩咐妻子家人收拾行李,一边令铺里的伙计亏本清仓。可是,快要打仗了,谁还会要这些香料呀?汪前锋看着满仓库的货物恋恋不舍。直到昨天早上,听说北伐军攻城了,汪前锋咬了咬牙,令伙计们把铺门钉死,雇了三辆马车,带着家人和财物,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通域,向着倚天关施施而行,准备回东北老家去。 一路上都是要回东北的人。 有坐车的,有骑马的,但大多数是步行的。大人们挑的挑,扛的扛,拖儿带女,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蜿蜒而动。 马车突然停止了。 汪前锋从车内探出头来,问道:“什么回事?” 车夫用鞭子指着前面,说道:“老爷,您看有人拦路。”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走近车窗旁,对汪前锋说道:“大官人,我们是在通城经商的东北人。几个月前我的两子儿子被官府抓去城墙搬礌石,至今是死是活无人知道。前几天官府又派人来赶我们马上离开通城回东北老家去。没法子,我们只好拎着包袱离开了通城。可是我们雇不到马车,在路上行走了几天,已经精疲力尽。我的两个儿媳妇身怀六甲,快要临盆了。恳请大官人看在咱们都是东北老乡的份上,捎我们一程吧?就捎一程,过了关之后我们再自己想方法。” 汪前锋看了看两位孕妇:都挺着大孕肚。她们都用恳求的眼光看着自己。 汪前锋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好吧,可前面两辆华车已被我的家人坐满,后面那辆装行李的车还有空位,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到后面那辆行李车坐吧。” “谢谢大官人啦!”中年妇人一边道谢,一边引着两位“儿媳妇”向行李车走去。 汪前锋发现,中年妇女的两个“儿媳妇”虽然挺着孕肚,但行动非常敏捷,一眨眼,她们已经坐在行李车上。 马车又被堵住了。 车夫说道:“老爷,到了倚天关啦。” 汪前锋下车一看,关口前聚满了人,层层叠叠。 汪前锋向站在旁边一位青年男子问道:“老乡,咋不过去?” 那青年男子用研判的眼光凝视着汪前锋,不好气地说道:“咋过呀?日上三竿了,关门还关闭着呢。我们已经等待半天了。” “我们?”汪前锋低头一看,在青年男子的脚下堆着一堆包袱,包袱上坐着一位少妇。 汪前锋窥视了那个少妇,脸蛋蛋很俊,只是皮肤有点黑,是晒黑的,但身体很结实。汪前锋在心里说道:“这两口子在通城干的应该是穿街过巷的行当,不然不会晒得如此黑。” “开关门啦!”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人头开始向关门攒动。 从门内走出两排身着铁甲,手持武器的军士,分别站在城门的两旁。一位参将站在门口喊道:“过关的百姓请听好,今天只允许老人,妇女和儿童过关,男人,尤其是年轻男子一个都不准过。” 关口前霎时人声鼎沸。 “凭啥呀?”有人大声问道。 参将挥着手中的剑,喊道:“别嚷!这是我们阿黑打将军的命令。” 关口前骂声震天。 汪老爹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唉声叹气,小声骂道:“雷咋不把这个狠心的阿黑打将军劈死啊!” 在第二辆马车窗旁,汪前锋向坐在东厢里的妻子问道:“夫人,这如何是好呀?” 这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年轻女人在家里素来强势。她一直反对离开通城回东北老家。她曾对丈夫说道:“死怕啥?一家人一起死在通城也是一件很爽的事!” 她瞪了丈夫一眼,不好气地说道:“咱们掉头回通城呗。” 汪前锋转头看了看来路,缓缓地说道:“通城已经回不去了。” 这时,搭便车的那个中年妇女从第三辆马车跳了下来,来到汪前锋面前说了几句话,汪前锋先把她的话告知妻子,然后高兴地跑到第一辆马车窗口,把中年妇女说的话又告知老爹老妈。 那个中年妇女究竟对汪前锋说了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但很快汪家的三辆马车都通过了关门。 当然三位马车夫是不能过关的。第一辆马车是由中年妇女牵着马绳通过门洞的。坐在车上的汪老爹汪老妈向检查军士介绍,中年妇女是自己家的“女管家。” 中年妇女的“小儿媳”牵着第二辆马车通过了关门。坐在东厢内的汪夫人向检查军士说道:“她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通房丫环,是个小妖精。” 中年妇女的“大儿媳”牵着装李行李的马车也顺利地过了洞门──包袱里那两锭白银被一位小校“没收”了。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道:“军爷啊,汪家在通城做香料生意,赚的都是黑心钱,这些你们都拿走吧!可怜找和丈夫在汪家当牛做马十多年,如今他们要回东北老家了。也不放我们夫妻回家……呜呜……” 小校一手拿着银锭,一手拿着长枪,骂道:“谁叫你们是人家的奴仆呀?哭什么?还不快滚……” 汪前锋站在关前远远的土丘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三辆马车都消失在深深的门洞里,心里充满了忐忑不安,喃喃自语道:“搭便车的三位婆媳到底是什么人呀?” 这三位“婆媳”不是别人!“婆婆”便是巴蜀郡主赵绰韵,“大儿媳”便是戚琼琼。“小儿媳”是段昭月。 她们把汪家人安置在长城脚下的一家古堡客栈住了下来。 分别时,赵绰韵吩咐汪夫人:“你丈夫很快就会来这里同你们会合的。你们好好地在客栈里等候着,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客栈。” 汪夫人是个聪明人,到了这样的景地,只能听她的,吩咐家人照办就是。 那天晚饭后,赵绰韵、戚琼琼和段昭月趁着天黑,潜回倚天关的山上。倚天关的将士只对关前警戒。赵绰韵都知道,淤泥湖女兵营的五百女兵已经潜入进来了;并且都按照部署,各就各位。 段昭月小声地对戚琼琼说道:“姐,要是她们的五百多个‘丈夫’也能过关来就好多了。” 戚琼琼低声说道:“阿黑打不愧是北真第一猛将!他早就料到咱们北伐军会派人蒙混过关,但他作梦也想不到咱们派来的是女兵!” 段昭月低声说道:“姐,刚才我悄悄地去巡查一下,咱们派来的五百多位女兵都混进来了,并且各就各位,都隐藏得很好,个个棒极啦!” 戚琼琼说道:“她们都是师伯娘多年用心血调散出来的,当然棒啦!” 赵绰韵听了说道:“她们都是苦命孩子,战争结束之后都要放他们回家嫁人才好。” 戚琼琼说道:“都说师伯娘是慈悲之人,果然不假。” 赵绰韵说道:“你师伯娘也是从女孩子过来的呢。” 段昭月素来在母亲面前口无遮拦,小时是这样,现在嫁人快要当母亲了还是这样。 她笑嘻嘻地对赵绰韵说道:“娘,您不是又在说谎吧?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放她们回家嫁人是不是有点迟啦?像全念念、戴桂花和木兰等,现在都是老阿姨级的人物了,咋嫁呀?” 赵绰韵瞪了段昭月一眼,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那三个阿姨嫁不出去能怨娘吧?你不知道,全念念阿姨心里装的是你皇兄,是当今圣上!你戴桂花和木兰两个阿姨也是心比天高……” 段昭月笑眯眯地说道:“她们和娘一样,都是心比天高啊!” 赵绰韵问道:“死丫头!娘何时心比天高了呢?” 段昭月总是说真格语:“娘当初若不是心比天高,我咋成了大理公主呢?“ 赵绰韵白了段昭月一眼,段昭月吐了吐舌头。 在倚天关的城楼上,一位副将对阿黑打说道:“将军,要是北伐军用火攻咋办?” 阿黑打笑着说道:“放心!她们是不会采取火攻战术的!不过本将军早就做好充分的准备:大大小小的水缸都装满水啦!” 此时,只见一个小校跑过来,报道:“启禀将军,城楼上的水缸快见底啦!” 阿黑打高声喊道:“传本将军的命令,原先负责挑水的军士继续挑水,要保证大大小小的水缸任何时候都是满满的。” 此时,战鼓震天。北伐军攻关了。 只见城墙脚下的北伐将士千万百计想爬上城墙;而坚守在城墙上的北真军士不断地向城墙下投礌石滚木…… 趁着天黑混乱,潜伏在关里的游泥湖五百多位女兵在赵绰韵、戚琼琼、段昭月、全念念、戴花和木兰等人的带领下,迅连占领域楼、瓮城和城墙上的各个关键位置。 有人高喊道:“城墙上混有南汉军士。” 阿黑打隔空高喊:“快把他们抓起来碎尸万段。” 又有人高喊道:“关门被南汉人撞开啦!” 阿黑打向着门洞喊道:“快把关门关上!本将军命令你的快把关门关上!” 关门已经关不上了。 关前的北伐军蜂拥而入,喊杀声震天。 阿黑打站在城墙上歇斯底里地高喊:“把所有的礌石滚木都投下,砸死他们……” 这场血战整整打了一夜。 倚天关内到处部是尸体。 天明了,喊杀声也停止了。 河黑打满身血渍,拖着他的宝剑回到城楼上。 他挥舞着剑,砍了一夜。 他疲惫不堪地坐在木椅上,自言自语道:“这些北伐军终于被本将军砍干净啦!” 他一点也不发觉城楼里已经站着三个女人。 “阿黑打将军,您说错啦!不是北伐军被您砍干净了,而是你们所有坚守倚天关的守军被北伐军消灭干净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入。 “嘣”的一声,阿黑打从木椅上跳了起来,挥舞着剑问道:“您是谁?” 赵绰韵从门后走了出来,说道:“我是北伐军监军巴蜀郡主赵绰韵。” 阿黑打问道:“巴蜀郡主,您要干吗?” 赵绰韵缓缓说道:“倚天关被我们破了。现在要来取守将阿黑打之命。” 阿黑打哈哈大笑道:“凭您一个人呢?” 戚琼琼从另一个门洞里走了出来,说道:“不!还有我──北伐军左翼先锋官戚琼琼。 同时,段昭月从第三个门洞里走了出来,说道:“还有副先锋段昭月公主。” 阿黑打瞥了瞥戚琼琼和段昭月的孕肚,对赵绰韵说道:“巴蜀郡主,您知道我阿黑打是北真第一勇士吗?” 赵绰韵说道:“阿黑打将军,本监军不但知道您是北真第一勇士,还知道您是北真王朝的正统贵族呢。” 阿黑打得意地说道:“知道就好!今天我阿黑打们命你的三个女人是拿不走的。我看这两位女先锋官快临盆了,您还是带着她们回去生孩子吧?” 戚琼琼和段昭月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先把阿黑打将军送上天堂之后再回去生孩子也不迟!” 阿黑打傲慢地说道:“我属猫,有九条命,死不了!” 只见赵绰韵分别向戚琼琼段昭月使了一个眼神。 瞬间,三剑齐发。阿黑打也挥剑刺向赵绰韵。 赵绰韵一剑挡住了阿黑打的来剑。 戚琼琼一剑刺入阿黑打的胸口。阿黑打一掌打出,戚琼琼被打飞了十几步远。 段昭月一剑刺入阿黑打的后背。阿黑打也反手一打,拍飞了段昭月手中的剑。 阿黑打胸口和后背都喷出血。他挥舞着剑,大喊着,向赵绰韵赴去。 赵绰韵早有防备。只见她双膝一屈,身体猛然弹向空中,挥剑一个画弧。阿黑打的脑袋被削去一小半。他全身喷血,趔趄着走了几步,倒在地下。 赵绰韵正准备上前割下阿黑打的头颅时,却听见段昭月大声喊道:“娘,我肚子疼。” 赵绰韵转回身来,只见段昭月抱着肚子瘫软地坐在地下。 赵绰韵安慰道:“月儿别怕!可能是要生啦。” 阿黑打并没有死。 他张开血嘴,骂道:“要生啦?我让你生!”他用力把手里的剑向段昭月抛去。 “不好!”赵绰韵大喊一声,飞身挡在段昭月的身前。 阿黑打的飞剑从后背穿透赵绰韵的胸膛。 戚琼琼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自己的宝剑飞身上前,一剑割断阿黑打的脖子。 此时,在倚天关的上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灭了光亮,浓稠的乌云如泼墨般翻滚汇聚,要将整个世界吞噬。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苍穹,然后是雷声在耳畔中炸裂,紧接着暴雨而下。这是天在伤心!天在哭泣!为一代美女赵绰韵流泪! 在倚天关的城楼上,北真第一勇士阿黑打也躺在血泊之中。他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北伐军监军、绝代美女巴蜀郡主赵绰韵也躺在血泊中。她被阿黑打的飞剑穿透胸膛,昏死过去。 段昭月跪在母亲的身旁,一边哭一边唤。 “娘,您怎么啦?您快醒醒……” “娘,月儿肚子真的疼……” “娘,您不能丢下月儿呀!” 戚琼琼一手提剑,一手提着阿黑打血淋淋的头颅“扑通”一声跪在赵绰韵身边,说道:“师伯娘,我割断了阿黑打的脖子啦!这是他的头颅,您睁眼看看……” 赵绰韵慢慢地睁开了眼,看了段昭月,又看了戚琼琼,眼神恍如隔世。 段昭月哭着问道:“娘,我是您的女儿月儿呀……” 戚琼琼握着赵绰韵的一只手,哭着说道:“师伯娘,我们智取倚天关成功啦!” 赵绰韵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 赵绰韵脸色惨白如纸。 赵绰韵盯着段昭月隆起的孕肚,嘴唇哆嗦着。 赵绰韵颤抖地伸出一只后,向段昭月的孕肚摸去…… “娘,您为何要丢下月儿啊!”段昭月哭声惨切,可母亲再也醒不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段昭月在倚天关城楼生了一个儿子。再过半个时辰,戚琼琼也在倚天关的城楼上生了一个女儿。很巧合,兄妹俩都是在同一个时辰出生,只不过哥哥出生在辰时初,妹妹出生在辰时末。顾玉人给小儿子起名为顾四宝,给女儿起名为顾五梅。 智取倚天关之后,顾玉人元帅命令戚琼琼和段昭月带领左翼镇守倚天关。 淤泥湖女兵营的五百多位女兵在智取倚天关的过程中战死过半。五爷戴桂花和四爷木兰战死在城墙上。按照巴蜀都主赵绰韵生前的愿望,当今圣上下诏册封三爷全念念为妃子,顾玉人元帅派人护送她回皇宫。其他女兵,想回家的,朝廷派人护送她们回家;想嫁人为妻的,当今皇后亲自为她们物色夫婿,筹备嫁妆,让她们风光嫁人;不愿意离开北伐军的,顾玉人元帅把她们全部拔给左翼,责令戚琼琼和段昭月两位正副先锋官多加照顾。 戚琼琼和段昭月镇守倚天关之后,派人到长城脚下的古堡客栈把汪家人接到城楼上居住。 汪家夫人到关前寻找了几天,在难民堆里找到了惊慌失措的丈夫汪前锋。 不久,通城被北伐军攻破。恢复正常秩序之后,汪前锋带着全家人又回到了通城的家,继续经营香料生意,生意做得越来越火──此是后话。 第五十二章 - 盐侠 - 可人 这日,娄明轩、萧归沐、李沐文、江红、紫玫瑰和阿贵等六人终于到达京都南城门外的农舍。而娄明轩行李刚放下便打听北伐军的消息。 红玫瑰告诉他们,北伐军出征已经半年多了。娄明轩等人听了,都因为自己来迟赶不上北伐队伍感到很沮丧。 其实,娄明轩和萧归沐看到朝廷北伐的檄文时北伐军已经开赴前线两个多月了。从滨海古镇启程之后,娄明轩又执意六个人一起走,说这样在路上好互相照顾。但由于萧归沐和紫玫瑰两人目前还是“土匪”身份,不敢走官道。为了避开官府的盘查,六个人都一起走小路。但他们对小路又不是很熟,路上迷路了几回,走了好多冤枉路,结果本来是三个月的路程竟然走了四个多月。 看着众人沮丧的神情,红玫瑰连忙给每人递上一杯热茶。茶是顾玉生上次来时带来的桂花茶,水是农舍里的深井水。 娄明轩一边喝茶一边对萧归沐说道:“丫头,喝完茶我便同沐文儿和江红到桂花园去了,你和紫玫瑰便留在农舍歇息,有好消息再来告诉你俩。” 萧归沐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婆婆,桂花园是我自己的家,我要回家去。” 娄明轩连忙阻止道:“你现在尚是土匪,进不了城。” 萧归沐眼角闪着泪花地说道:“婆婆,桂花园确实是归沐儿的家啊……” 连续两次听到“桂花园”这三个字,才让红玫瑰记起一件事来。她连忙跑进厅堂,拿出一道黄色布帛敕书递给娄明轩,满面羞惭地说道:“老夫人,看我的记性,差点把大事给忘了!这是吕首辅前几天派人送来的,曾再三吩咐,你们一到这里便交给你们!” 娄明轩展开敕书一看,才知道朝廷已封自己的小儿子李沐文为西北军副先锋官,封江红紫玫瑰和自己为西北军副都统。 娄明轩又详细看了敕书一遍,心里问道:“怎么里面没有萧归沐这丫头的名字呢?” 娄明轩把黄色布帛揣入怀中,对李沐文和江红说道:“我必须马上去吕首辅家里一趟,你们两个和归沐阿紫姑娘都留在这里歇息,那里都不能去,等着我回来。”说完,叫阿贵快备马。 娄明轩离开农舍之后,萧归沐便问红玫瑰:“红玫姐姐,黄色布帛里写的是什么呢?” 红玫瑰低着头说道:“萧三当家,由于是朝廷的敕书,红玫一直不敢详细看。但曾经瞄过一眼,好像是朝廷敕封娄老夫人、李沐文公子、江红奶奶和阿紫妹妹为西北军的战将了。” 萧归沐焦急地问道:“难道你真的没看见我萧归沐的名字在里面吗?” 红玫瑰先是点点头后是摇摇头。 萧归沐神情如坠冰窖。 李沐文,江红和紫玫瑰内心颇为得意。尤其是紫玫瑰,内心早已乐开了花,但在堂姐面前不好表露出来。只见她走近萧归沐身边,说道:“姐,别急!你本来就是朝廷的镇南将军嘛,朝廷再下诏书敕封便是重复啦!” 李沐文素来不在乎萧归沐盗用自己的名字参加武举这件事情。他对紫玫瑰信口说道:“阿紫妹妹,镇南将军这个官衔是太上皇封给新科武状元‘李沐文’的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归沐此时心情很糟糕,以为李沐文在挖苦自己。只见她狠狠地白了李沐文一眼,然后背起刚放在地下不久的行李,向红玫瑰问道:“红玫姐姐,你的行李呢?” 红玫瑰连忙问道:“萧三当家,您这是在干嘛呀?” 萧归你眼角噙着泪水,说道:“回明月岛当土匪去。” 红玫瑰知道萧归沐说的是气话。她白了李沐文一眼,对萧归沐说道:“萧三当家快别这样!要回明月岛当土匪,我红玫一个人回就可以啦!您素来都想为北伐出力,现在咋就改变自己的初衷了呢?” 萧归沐瞥了一眼李沐文,说道:“红玫姐姐,不是我放弃了自己的初衷,而是朝廷需要的是素来循规蹈矩多年守丧的徒有其表的公子哥儿!并不需要咱们土匪出身的人!咱们不回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说着,拿起马鞭准备去牵马。 红玫瑰急了,连忙伸出双臂拦住了去路,说道:“萧三当家,要走咱们也要等娄老夫人回来之后再走吧……” 李沐文知道此时萧归沐是演戏给自己看的。她正在怪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因此只能闭口无言。江红也默不作声。她知道自己一作声便是火上加油! 晚上娄明轩回来了,除了自己之外,还带来了顾大同,戚薇和殷源源──他们三人也来迟了,也没有赶上北伐的队伍。 朝廷也敕封顾大同、戚薇和殷源源三人为西北军副都统。 娄明轩告诉萧归沐,现在的西北军虽然组建了,但目前朝廷内外对是否出兵西北抵御鞑靼人还在议论。娄明轩还说,这些都是吕首辅告诉自己的。 娄明轩还告诉萧归沐,当今圣上不但要恢复萧归沐镇南将军官衔,并让萧归沐当西北军的正先锋官,而且要对刑梵男进行平反,撤消对桃花寨“余孽”的通缉令,恢复明月岛岛民的良民身份。但由于萧归沐的案子是太上皇钦定的案子,必须让太上皇下旨才成。而当今圣上目前正在全力以赴做太上皇的工作,估计很快便有结果了。 最后,娄明轩对还萧归沐说道:“丫头,你就耐心等一等吧!对你的事情太上皇若首肯,除了你的事情,估计你爹你娘平反昭雪的日子也不远了!” 萧归沐含泪答应了娄明轩。 这一晚京都南城门外的农舍热闹非常。红玫瑰备了酒席招待娄阴轩、顾大同、戚薇、殷源源、萧归沐、李沐文、江红、紫玫瑰,还有阿贵。 长城脚下──北伐军战场。 智取倚天关之后,实际上通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四周已被封死,补给已被切断。孤城与死城不异。 可是通城守将谷爱师并不死心。他自持城墙坚固,且粮食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坚守不投降。 当初,谷爱师谷可师投降北真朝廷时,也有两个手下人跟随着他们走。一个叫范正,钱塘人,另一个叫张孝,南省人。如今都是谷爱师麾下的副将。这些年来,范正和张孝跟随谷爱师,在北真王朝享尽了荣华富贵,但毕竟是南汉人,是寄人篱下,也有很多不顺心之事。离乡久了,也难免对故土有所怀念。范正最思念的是钱塘江支流的那条小江。它从老家门前经过。范正小时候曾在那条小江赶潮,天天抓鱼虾。老家门前的那条小江有着他童年无数的记忆和欢乐。张孝最挂心的是南省的老母亲。他已经同母亲分离二十多年了,不知道母亲还活在人世间是否。他渴望见到母亲,常常在梦里同母亲相逢。他真后悔自己年轻时不懂事,不听母亲的忠劝,贪图享爱,玩心很重,玩风很浓,文恬武嬉,花天酒地,乐此不疲。为追奢华受了谷爱师的蛊惑而走上了叛国投敌之路。如今弄得有国不能返,有家不能回。因此北伐军围城之后,两人都有了弃暗投明之心。 一天,范正到张孝家探望,对张孝说道:“张老弟,听说北伐军已经攻破了倚天关,北真第一勇士阿黑打身首异处,看来通城不久也会落入北伐军之手。而城破之日,便是你我的死期。” 张孝流着眼泪说道:“死没什么,只是咱们叛国投敌,死后真的无颜回去见祖宗。” 范正说道:“张老弟,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咱们马上设计砍了谷爱师的人头送给顾玉人元帅,打开城门,立了功,相信南汉朝廷不会追究咱俩以前所犯的错误的。” 张孝对范正说道:“张孝一切都听范兄的。” 次日,范正写了信,让自己一名叫陈托的心腹扮成难民带出城去。陈托见了顾元帅,呈上密信。顾元帅看了密信,对陈托说道:“你回去之后告知范正和张孝两位将军,他们的顾虑是多余的。本元帅保证,事成之后朝廷对两位将军以往的过错不但不追究,而且还要褒奖他们。” 陈托回来之后把顾元帅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范正和张孝。是夜,张孝同范正一齐动手,诱杀了谷爱师,然后大开城门让北伐军一拥而入,生擒了北真军士一万余人。 通城终于回归了南汉。 不久,当今圣上下旨,赦了范正和张孝以往所犯之罪,并褒奖他们,留在北伐军使用。同时命令顾元帅统兵继续北上,跨过长城去,欲一统天下。 初秋的东北大地,天空湛蓝,大雁南飞;山川相缪,翠绿如茵;晨风习习。 顾玉人身披红色铠甲,腰佩娄氏长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走在长长的队伍之中。 他左侧是身上背着一个女婴的定远将军戚琼琼;右侧是身上背着一个男婴的昭月公主段昭月;身后是镇西将军戚瑶瑶、游骑将军关怡、宣威将军高勇以及右骑将军顾玉茹等一千多员北伐军战将。他们跨过长城,向北真京都挺进。 戚琼琼坐在马上,刚啃完一块烙饼,回头向马后望了望,问道:“关怡妹子,你咋晚烙的面饼又软又好吃,还有吗?” 关怡拍了拍空干粮袋,说道:“没有啦!都被你吃光啦!” 段昭月说道:“姐,我的一块还未动。”说着,迅速从干粮袋里掏出两块烙饼递了过来。 戚琼琼接过,把两块烙饼叠加在一起,咬了一大口,然后慢慢地嚼着。 顾玉人斜眼看着妻子的吃相,拍马靠近来问道:“夫人,最近我发现你总是吃不停口。是不是得了饕餮病啦?” 戚琼琼横了顾玉人一眼,沉甸甸的胸脯一颤一落地骂道:“你才是得了饕餮病呢!你不看看,你的小女儿五梅一天要吃多次奶,我不吃点东西能行军吗?” 顾玉人眯着眼睛说道:“我已经留意你们一段日子了!你每次给五梅喂奶,昭月也跟着给四宝喂奶,可人家可不像你这一样吃个不停!” 戚琼琼一手拿着烙饼,一手遮在嘴边,低声说道:“她那里是在喂奶呀?她是在装模作样!不然你的小儿子四宝也不会瘦得像一只小猴子!” 顾玉人不以为然地争辩道:“胡说!昭月没有装模作样!四宝并不瘦!” 戚琼琼颤抖着丰满的胸脯说道:“瘦不瘦,与五梅一起权衡才清楚:四宝是哥哥,五梅是妹妹,哥哥应该比妹妹重。” 顾玉人说道:“一起权衡?没这个必要!” 戚琼琼白了顾玉人一眼,说道:“顾元帅,末将知道有人为了自己苗条的身材,宁愿饿着自己的儿子哦。” 顾玉人摇着头说道:“不可能!” 戚琼琼笑嘻嘻地说道:“末将是好心提醒,顾元帅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哦。” 段玉人此时方知道自己掉入戚琼琼设下的“坑”,讪讪地笑道:“谢谢定远将军的提醒,本元帅会把你的‘'好心’当作圣旨来执行的。” 戚琼琼的嘴角翘了翘,拿起烙饼又咬了一大口。 顾玉人转头看了看右侧,只见段昭月拿着两块烙饼正在狼吞虎咽。 北伐军跨过长城之后,先后收复了北峰、东锦、沈城、通东、望海关等战略要地。 次年春天,北伐军把北真皇城围个水泄不通。 龟缩在皇城内的北真首辅向人纨差人把大都督猛安兴镰唤来相府,问道:“猛安单兴镰老弟,你说真话,你们究竟能坚守多久呀?” 猛安单兴镰垂头丧气地说道:“相爷,就算把我所有的老本都拼光,最多只能坚守半年。” 向人纨高兴地说道:“本相既不要你拼光老本,也不要你坚守半年,只要坚守一个月就足够啦! 猛安单兴镰问道:“二年多来,北伐军逢城破城,遇关克关,一路势如破竹,如今兵临城下,皇城已经是岌岌可危!为何相爷却如此乐乐观,只要求在下坚守一个月呢?难道相爷还有解救皇城的灵丹妙药未拿出来吗?” 向人纨颇为得意地说道:“那当然啦!本相已经接到准确的消息,鞑靼人的三十多万铁骑已经开始攻打南汉的西北边关了。他们的元帅差人来说,不用一个月便可打到南汉的京都。届时,南汉皇帝不得不命令北伐军回救,这样,咱们的皇城不就解围了吗?” 猛安单兴镰适时拍马屁:“相爷不愧是相爷!也难怪相爷临危不乱,原来是胸中早有成竹。” 京都,崇政殿。 又是一天的早朝。 吕丞相第一个出班,拿着一个赤白囊,奏道:“启奏圣上,西北边关告急!”说着,呈上赤白囊.。 当今圣上从赤白囊里拿出文书,详细地看了之后,说道:“众位爱卿,鞑靼人背信异义,同北真王朝互相勾连,趁咱们北伐的关键节点派出三十万铁骑攻打我西北边关,你们说可恨不可恨呢?” 臣子们个个义愤填膺,扯开嗓门大喊:“禀告圣上,鞑靼人狼了野心,不但可恨之极,而且个个该下地狱!” 当今圣上激动地说道:“众位爱卿说得好!那请众位爱卿议一议,朝廷该如何应对呢?” 崇政殿内一片哗然。 有一大臣说道:“鞑靼人素来有侵吞南汉的野心。他们的军士信奉丛林法则,野蛮屠杀,毫无底线。他们的铁骑每踏进一个地区之后都要进行大规模的屠城。据说凡身高超过轮轴的男性都会被无情宰杀,对女性则是成批成批地掠夺,作为他们生育的工具。现在朝廷不抵抗,任凭鞑靼人的铁骑自流地踏入南汉的土地,那二十多年前北真人入侵南汉的耻辱惨象将再一次重演。因此,本官建议朝廷应该出关抵御!” 有一大臣反驳道:“出关抵御?朝廷的六十多万军士正在东北北伐,那来的兵呀?” 有一臣子说道:“把六十多北伐军调去西北抵御鞑靼人呗。” 一臣子说道:“这正中了北真王朝借尸还魂的诡计!若圣上下旨把北伐军从东北撤出,北真王朝会得到了喘气!他们会重振旗鼓,卷土重来,那么咱你们北伐军这两年多来的血是白流啦!” 一臣子问道:“那作办呀?” 一臣子说道:“咱们圣上雄才大略,会有应对的最佳方案的,咱们做臣子的遵旨执行便是!” 当今圣上坐在龙椅上脸上挂着经典的笑容。臣子们议论事的时候他一向不多言也不多语。他向内侍殿头看了一眼,内侍殿头马上高声呼道:“诸传文武百官请雅静!圣上有话要说。” 霎时,崇政殿内寂然无声。 当令圣上高兴地说道:“诸位爱卿刚才提出的很多问题都是确实存在的,而且对这些问题的剖析都很中肯,简直是一针见血。但你们对朝廷该如何应对鞑靼人入侵西北边关这个问题都避而不谈。这就有失臣子的本分啦!传朕口谕:今日散朝回府之后,满朝文武,无记爵位高低,人人都要针对朝廷该如何应对鞑靼人三十万铁骑入侵西北边关这个问题进行认真思考,且要把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写在折子里,明天早朝呈上来。” “人人都要写折子吗?”有大臣出列问。 “对!” 崇政殿内一片哗然。 内侍殿头大声呼道:“散朝啦!” 临昏,天下着小雨。 顾玉生从郊外的兵营里来,正拍马往家里赶。 半个月前,当今圣上正式封顾玉生以兵部侍郎兼西北路军大元帅,这西北路军虽然也征召了二十万军士,但大多数都是从稻田里洗脚上田的农民。为了在短时间内把这些“农民”训练成能上战场的军士,顾玉生每天都泡在郊外的兵营里。 今天早上夫人吕倩倩差家仆来送信,说家里来了好多重要客人,要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回桂花园一趟。因此,他不得不回。 顾玉生坐在马上,自言自语道:“家里究竟来了谁呀?这婆娘学会故弄玄虚了,竟然不让家仆说!” “就要带兵出征西北边关了,要忙的事情多如牛毛,谁还有闲功夫同你这位相爷千金在家玩玄虚呀?”顾玉生在心里骂着吕倩倩。 这段时间顾玉生也很愁。第一,西北军虽然也招来了近千员战将,但不是年老就是年轻。而且大多武艺平平。一想到自己要带着他们同三十万彪悍的鞑靼勇士博杀,心里七上八下。他正愁着如何招集到几位武艺超群的战将。第二,西北军的正先锋官的人选至今尚未定下来。顾玉生还愁着:没有先锋官,这战怎打呀? 几天前,当今圣上巡视郊外兵营,顾元帅跪在地下建议道:“陛下,我这个西北军的大元帅目前一个助手都没有!微臣斗胆恳请陛下把北伐军的镇西将军戚瑶瑶调来西北军给微臣当助手吧?” 当今圣上哈哈笑道:“顾爱卿啊顾爱卿,果然不出朕所料,镇西将军离开你的身边只有两年多,怎就忍耐不止啦?实话告诉你吧,朕半个月前就下诏,命令镇西将军戚瑶瑶和右骑将军顾玉茹带着本部人马从东北战场撤出,列入你西北军的建制。昨天,朕已经接到北伐军顾玉人元帅差人送回的情报,两位女将军已经向西北边关直接进发了。” 顾玉生跪在地下叩头高呼:“谢主隆恩!” 当今圣上说道:“别急着谢恩!朕还有话要说!” 顾玉手说道:“请圣上明渝。” 当今圣上说道:“顾爱聊呀,你虽为西北军的大元帅,但你还未当过主帅。镇西将军戚瑶瑶和右骑将军顾玉茹已在北伐军中立下赫赫战功,若现在就论功行赏的话,两位女将军应该是侯爷,爵位都比你高,并且他俩都已身经百战,有实战经验!今后在西北边关,你这个大元帅有事要同他俩商量,多征求她俩的意见,切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元帅,轻视她俩!” 顾玉生跪地施礼道:“微臣谨记圣上的教诲。” 当今圣上继续说道:“还有,你们西北军正副先锋官人选已定,而且朕还给你配了十几位武艺高强的战将。” 顾玉生问道:“他们是谁呀?” 当今圣上说道:“过两天就知道啦!”其实当今圣上未确定出兵西北之前,便下诏封娄明轩等人了,只不过顾玉生不知道而已。 …… 顾玉生一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自言自语道:“现在皇帝也给我打哑迷啦!” 终于到家了。 顾玉生远远就看见女儿顾诺诺撑着小雨伞站在大门口。小人儿左顾右盼,顾玉生知道,女儿正在等着自己回来。 顾玉生刚下马,顾诺诺便走近来说道:“爹爹回来啦!”她转头向门房内高呼,“大宝哥,我爹爹回来啦!” 霎时,从门房内跑出顾大宝、顾二宝、顾三宝、解方和顾玉玉。 顾大宝走过来接过顾玉生的马鞭马绳,说道:“二叔,我要随您出征。” 解方也说道:“姑丈,我也要去。” 顾二宝说道:“二叔,我剑法比大宝哥好,箭术比解方弟准,出征时带上二宝吧?” 顾玉玉右手拿着一把竹笛,腼腆地对顾玉生说道:“爹爹,儿子虽然不懂武艺,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您出征时也带上儿子吧?” 顾诺诺瞟了一眼顾玉玉手中的竹笛,说道:“玉玉哥哥,我和大宝哥随爹爹出征是去杀鞑靼人的,你不会武艺,要到边关去干啥呀?” 顾大宝开玩笑地说道:“草原上也有姑娘,过了边关便是草原,玉玉兄弟是要到草原上去吹竹笛给草原姑娘听吧?” 顾玉玉知道自己的嘴笨,平时说不过妹妹,但他对堂兄顾大宝素来不服。他涨红着脸对顾大宝说道:“大宝哥哥别以为自己懂得一点武艺便洋洋得意!我顾玉玉虽然不懂武艺,但到了边关之后,可以给爹爹当司号员,也可以给将士们喂马。” 顾二宝说道:“玉玉兄弟说话有讲究!不过,你也用不着去喂马!刚才爷爷说了,你身子灵活,爆发力强,爷爷想教你练剑。” 顾玉生听了,疑惑地问道:“二宝,你告诉二叔,你是什么时候听过爷爷说这样的话呀?” 顾二宝说道:“就在刚才……” 当顾玉生被一群孩子蜂拥着踏进庭院时,只听见── “西北军先锋官萧归沐见过顾元帅。” “西北军副先锋官李沐文见过顾元帅。” “西北军副都统江红见过顾元帅。” “西北军副都统紫玫瑰见过顾元帅。” “西北军副都统顾大同见过顾元帅。” “西北军副都统戚薇见过顾元帅。” “西北军副都统殷源源见过顾元帅。” “西北军副都统娄明轩见过顾元帅。” 听到“娄明轩”三个字,顾玉生一双眼睛霎时变成了一对大圆圈。 是母亲。 虽然分离三十多年了,但顾玉生一眼就确认眼前站着的中年女将就是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的母亲娄明轩。 顾玉生泣不成声,站着一动不动。 娄明轩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说道:“傻老二,都当元帅的人了,还哭鼻子!” “阿妈……”顾玉生哭出了声。 当今圣上封吕丞相为西北军监军,兵部尚书忠武将军杨文华将军为副监军,戚薇为粮草押运正官,殷源源为粮草押运副官。 桂花园右厢房吕倩倩的卧闺里。 吕倩倩看见戚瑶瑶卧闺里养着几盆兰花,也悄悄地买了几盆兰花养在自己的卧闺里。夜里,吕倩倩的卧闺里也飘出一股兰香。 顾玉生每晚闻到兰香都不由自主地沉醉,他一沉醉便一把把吕倩倩搂入怀里。他便一边闻着吕倩倩身上的气息一边脱衣服。现在的顾玉生已经分辨不出那种气息是戚瑶瑶身上的那种气息是吕倩倩身上的了。他感觉她们两人身上的气息似手相同。 夜深了。 云雨之后的吕倩倩满足地依偎在顾玉生的怀里,柔声地说道:“真舍不得你走。” 顾玉生摩挲着吕倩倩的手臂,说道:“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鞑靼人已经攻入我国边疆了,我必须带兵去把那些王八蛋打回老家去。” 吕倩倩表情深沉地说道:“夫君,可惜我吕倩倩不是一个武将,不能同你一起上战场并肩作战。” 顾玉生激动地说道:“你在家里担子也不轻!不但要照顾我们自己的孩子,还要照顾大哥的孩子,解岸关怡的孩子,小妹顾玉茹的孩子!尤其是小妹玉茹那四个孩子,他们没有父亲了,母亲又上了战场,年纪又小,怪可怜的!” 吕倩倩抱紧丈夫,说道:“请夫君放心,倩倩一定把这些孩子照顾好的!倒是你,边关风沙凛冽,刀剑无眼,听说鞑靼很凶恶,希望夫君处处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顾玉生发现吕倩倩说话声音轻颤,便伸手抚着她的头发,说道:“请夫人莫忧。此战我会打败鞑靼人的,待我凯旋,再为你浇灌那几盆兰花。” 吕倩倩闭着双眸,泪水已湿了被褥,说道:“愿你们西北军同北伐军一样所向披靡……” 顾玉生沉声说道:“我们和北伐军不同。”他吻着她的额头,“北伐战争是解放战争!我们两北军是抵抗鞑靼人侵略,性质不同!” 吕倩倩反过来吻着顾玉生的脸,说道:“请答应倩倩一件事!” 顾玉生问道:“什么事呢?” 吕倩倩说道:“战争一结束便马上回家!若你迟归,我便去边关寻你!” 顾玉生喉结滚动,说道:“胡闹!你去了,家里这些孩子谁来管呢?”他用鼻子嗅着她的气息,“不如这样,一胜利,我便派人送一枝塞外的红柳给你;若……” 吕倩倩马上用自己的舌头堵住了顾玉生的嘴,半晌才说道:“卧闺里的那几盆兰花等着你回来浇灌!” 第五十三章 - 盐侠 - 可人 次日,顾玉生、萧归沐、李沐文、顾大同、娄明轩、戚薇、殷源源、江红、紫玫瑰和阿贵等十人都早早起床,同吕倩倩作别之后,便一人骑着一匹战马到西北军的大营去。萧归沐和紫玫瑰骑的战马是李沐文给她俩购买的。 吕首辅是西北军的监军。他到达大营之后每天看着萧归沐、李沐文、江红三人每人腰里都系着一把商天子宝剑在大营里晃动甚是眼馋。 吕首辅不但是一位书法家,而且还是一位古玩鉴宝专家。他很早就听说过商天子的三剑──宵练剑、含光剑、承影剑,但一直无缘一见。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一天午后,吕首辅命人把萧归沐、李沐文、江红三人请到自己的幄帐里,然后一半依自己是西北军监军的身份,一半依老卖老地对三人说道:“老夫早就听说你们三人每人都得到一把商天子宝剑,可以借给老夫鉴赏一下吗?” 萧归沐早就知道吕首辅对自己的含光剑眼红,便一边解下含光剑一边说道:“监军大人是末将的顶头上司,如今要借剑鉴赏末将是不敢不借的!但监军大人是知道的,战将的规矩是‘剑不离手,手不离剑’,末将便借给您一个时辰吧?”说完,把剑放在吕首铺面前的案桌上。 李沐文和江红也连忙解下自己的宝剑放在吕首辅的面前。 吕首辅看着面前的三把宝贝,激动万分,说道:“一个时辰不够!老夫恳请你们给老夫两天时间好吗?” 萧归沐、李沐文、江红三人同时摇头。吕首辅马上又说道:“那就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一定棒还!”说着,用恳求的眼光看了萧归沐,又看了看江红和李沐文。 萧归沐嘴角笑了笑,对吕首辅说道:“就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明天早上我们三人一起来取剑,到时监军大人可要说话算数哟!” 吕首辅的双眼已经离不开三把剑了,连连说道:“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这天晚上,吕首辅的帷帐灯火亮通宵──他爱不释手地“鉴定”着三把宝剑。这一夜他终于“过把瘾”了。 决日早起,萧归沐、李沐文和江红三人准时踏入吕首辅的幄帐。只见吕首辅对他们问道:“萧先锋官、李副先锋官、江副都统,你们可知道商天子三剑一齐到了你们三人手里有什么寓意吗?” 萧归沐、李沐文和江红三人只知道商天子三剑是古代保存下来的好兵器,自己能拥有都感到非常荣幸,至于有什么寓意从来没有想考过。于是,三人都异口同声地拱手说道:“这个末将不知道!请监军大人赐教!” 吕首辅最喜欢年轻人请教自己。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这寓意有三!一是这三把剑失散多年,如今能聚在一起,象征着南汉要崛起了;也在告知世人,当今圣上是真命天子。二是这三把宝剑同时落在你们三人手里,而你们仨又是一家人,代表着天地人三才的和谐。三是商天子三剑代表着正统,是沟通天地的神圣煤介,是斩断邪崇的正义力量。归纳起来是:我们的北伐一定胜利!我们西北路军出师西北边关也一定能把鞑靼人赶回他们的老家去的!” “监军大人说得太好啦!”萧归沐、李沐文、江红三人听了,鼓掌了又鼓掌。 吕首辅把案桌上的三把宝剑物归原主之后,恋恋不舍地对三人说道:“老夫鉴定了,都是真品!” 真一庵。 从早晨到现在,真一庵的主持摒尘手持着湿布,沿着小桥的栏杆擦试了一遍又一遍。她那雪白的手指与青绿色的铜孟相触,显得很不协调。她微弯着身躯,腕间的佛珠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着。她低头看了看桥下,桥下是流动的水,水声汩汩。她睁大了一双美丽的双眼,发现水面上倒映着一个身影,身影很清晰,也很俊美。尤其是那未施脂粉的面庞在流水里如梦似幻,宛如一幅水墨画。 摒尘在心里自怜自艾:“这是我李静娴吗?太美啦!” 摒尘抬起头看了看桥头,看见娄明轩依然站在桥头那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前,娄明轩带着当今圣上敕封李静娴为西北路军副都统的圣旨来到了真一庵,要摒尘出山,参加西北军,去西北边关抵御勒靼人。摒尘认为自己在真一庵静修三十年了,心如止水,怎能再去杀人呢!于是摒尘婉言拒绝了娄明轩。 可娄明轩是个难缠的角色。她对摒尘说道:“李静娴,出山吧!你尘缘未了,凡心未尽!” 摒尘对娄明轩说道:“娄施主,请回吧!老尼在真一庵静修多年,心如死水。已经不问人世间的事情了。” 娄明轩笑了笑,对摒尘说道:“李静娴,我问你,在柔雅公子自杀前,听说你曾身着夜行衣多次潜入皇宫里寻找那个恶毒的皮太后,这算不算在问人世间的事情啊?” 摒尘涨红着脸对娄明轩说道:“那是为了救萧归沐那丫头的命,是不得已而为之!” 娄明轩苦口婆心地说道:“李静娴,你就再一次‘不得已而为之’吧!现在鞑靼人狼子野心,入侵吾西北边疆,不但荼毒生灵,而且会让朝廷的北伐战争半途而废!而中华大地四分五裂多年了,难道你还想继续分裂下去吗?” 摒尘无言以对。 娄明轩继续说道:“李静娴,你想一想!你以前很疼爱赵柔雅公主。你知道柔雅一生的心愿是希望朝廷出兵北伐,解放在北真做奴隶的兄弟姐妹!虽然现在柔雅公主已经死去,但我想她在九泉之下是希望你出山的!” “……” 这天晚上,摒生跪在佛前,雪白的手指触摸着蒲团上被香火熏出的凹痕。近三十年来,这凹陷曾托住她每一次叩首的重量。 殿外槐花正落,簌簌声隔着木窗传来,像极了当年自己剃度时青丝坠地的轻响。 “李静娴,你的梦中情人吕首辅现在是西北路军的监军呢……” 原来李静娴和娄明轩一起给柔雅公主当贴身侍卫时,但爱上了新科状元吕荀,是暗恋。可吕荀却爱上了娄明轩。京都被北真人攻破之后,李静娴找到了吕荀,向他表白。那时候吕荀的正妻(也就是吕倩倩的生母)还在,并且还有周姨娘陪在身边,最终不敢接纳李静娴。结果李静娴伤心地进入了真一庵当尼姑。 那时的李静娴以为进入空门便可斩断自己的一切烦恼,后来才明白,断发如断水──发会再生,水会再流,而自己对吕荀的思念,不过是暂时沉入暗处的魚,总在夜深人静时浮出水面。李静娴虽然过了三十年,依然想念着吕荀。 摒尘上了三柱香,然后又跪在蒲团上低声说道:“菩萨,弟子摒尘尘缘未了,要到西北边关抵御鞑靼人去了,希望菩萨保佑!”说完,拜了三拜。 回到自己的禅房后,摒尘褪下海青,换上娄明轩带来的红色战袍。 第四天早上,两位女将离开了真一庵。 西北军出征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吕倩倩便引着桂花园里的几个孩子来到大路旁,等候着出征队伍经过。 大路两旁都站满了来送行的人。 桂花园里的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他的手,静静地站在吕倩情的身边。顾玉玉站在母亲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把竹笛。他想用笛声向外公、爷爷奶奶、父亲以及出征的将士们送行。 吕倩倩一手携着顾三梅的手,一手拉着顾诺诺。顾诺诺时不时仰头向她提问一些问题,而她时不时蹲了下去回答顾诺诺的问话。她身量苗条,可身上的穿着与相爷千金小姐的身份极不相称了。乍一看,倒像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女管家。 何谓奇女孩?崔莺莺乃前朝相国之千金小姐。她将“情”字放在第一位,是一位奇女子。可惜她只是王实甫博士毛笔下虚构的女孩。蔡文姬、武则天、薛涛、卓文君、班昭、邓绥等倒是历史上真实人物。她们个个风华绝代,确确实实是奇女子,而目前站在大路旁边穿着像大户人家的女管家的吕倩倩无疑也是个奇女子。不过,她干出的惊心动魄的事情被开明的老父亲和家人包容了。在京都,几乎没有人知道相爷千金未婚生孩子之事。在吕相爷故乡南省土城镇,人们只知道吕丞相带着千金和外孙子回归故乡居住,根本不问他的女婿是谁。如今的吕倩倩已经明媒正娶嫁入顾家,谁还会关注她呀? 可是,目前的桂花园,如果没有吕倩倩确实不行。这个家无论如何都应该有几个大人留下来照顾孩子们的。可是大人们除了吕倩倩之外都是战将,必须上战场。而吕倩倩又有管家的天赋,孩子们都听她的,她便是最佳的留守人选了。 日上三竿了,吕倩倩和孩子们依然静静地等候着。 “来了,来了。”人群开始骚动。 而吕倩倩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绽放着光彩。 慢慢地她看见元帅丈夫的脸了。接着,公公婆婆的脸,萧归沐、李沐文、江红和紫玫瑰等亲人的脸,她从队伍中都一一找到了。 孩子们向出征队伍挥着小手。 顾玉玉吹着他的竹笛。 顾玉生骑着战马从他们面前走过,但目不斜视。 吕倩倩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脸颊泛着红光。她在心里骂道:“没良心的,咋不转头看看我和孩子们一眼呀?” 萧归沐在顾玉玉的面前勒住了马,打趣地问道:“小玉玉,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呀?” 顾玉玉认真地说道:“《送英雄踏征程》。” 萧归沐打趣地说道:“小玉玉,同姑姑一起到草原上去吧?草原上那些美丽的小姑娘都喜欢听竹笛。” 顾玉玉的脸颊霎时涨红。 顾诺诺仰着头问道:“归沐姑姑,怎么看不见我的外公外婆呢?” 萧归沐俯首下去说道:“你外公戚薇外婆殷源源编在后队,押运粮草,早几天就出发啦!” 吕倩倩也问道:“归沐妹子,我爹呢?咋不见我老爹呀?” 萧归沐笑着说道:“嫂子,吕相爷既是监军又是粮草押运主管官,他同运粮队一起在前几天就启程啦!” 吕倩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你看我现在的记性!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竟然忘了给我爹爹送行啦!” 萧归沐一脸诚恳地说道:“嫂子,这没什么!虽然有‘嫁了老公忘了爹’这句话,但嫂子不是那种人!嫂子最近只不过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元帅丈夫身上,暂时忽略父亲吕首辅而已!” 吕倩倩白了萧归沐一眼,骂道:“死丫头,我和你有仇吗?说话句句狠毒!” 萧归沐嘻嘻笑道:“有恩无仇;我是在安慰嫂子呢。”说着,“驾”的一声拍马向前追赶去了。 萧归沐说的不错──确实是有恩无仇! 萧归沐是太上皇钦定的女囚。这次她能从一名女囚重新变为镇南将军并能担任西北军先锋官,其原因是:一是当今圣上早有此圣意;二是朝廷确实缺乏战将;三是吕倩倩力促顾玉生向朝廷上了折子,而朝堂之中又有吕丞相力排众议,竭力争取,最后太上皇为了赵家的天下不得不作了让步,而当今圣上才有机会对她的案子翻案平反。最值得庆贺的是,萧归沐的母亲赵柔雅的沉冤也得到了昭雪。太上皇下旨,恢复了赵柔雅的公主身份,并重新厚葬。当今圣上发下旨,恢复萧归沐镇南将军头衔,并封为西北军先锋官。因此,萧归沐对吕丞相和吕倩倩是心存感恩的。这感恩之心吕倩倩早就感觉到。 吕倩倩之所以说她说话句句有毒,是因为吕倩倩早就从戚瑶瑶口中得知萧归沐一直爱着顾玉生。其实吕倩倩以前对萧归沐无所戒备是无所顾虑的。因为她知道萧归沐已经是小叔仔李沐文的未婚妻,可以说,她与萧归沐之间的准妯娌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料到戚瑶瑶的“提示”也成了吕倩倩心中的鬼,面对萧归沐时也开始有了戒备之心。况且自己的半块奶酪本来是从别人手中瓜分来的,无论如何都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好,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再分了。吕倩倩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保护好自己那半块奶酪的最佳方法:她目前不能想太多,也不能说太多,最佳方法就是“多做”──把桂花园里的家用心管理好。 一日,顾玉生挂帅的二十万西北军终于到达西北边关。 望眼欲穿的边关守将孔更秀跪在顾元帅面前,激动地说道:“顾元帅,鞑靼人三十万铁骑来势汹汹,而关城内兵微将寡,朝廷的援兵再不来,末将真的守不住啦!” 孔更秀是孔圣人的后代子孙,具体是多少代不得而知。他的父亲孔亮原是南汉的一名大将。由于性格刚正,直谏无忌,常不合太上皇之意。而覃丞相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先被贬出朝任一小官,后辞官回家收徒教武。孔更秀从小跟随父亲习武,颇得父亲的真传。太上皇退位而当今圣上即位时,孔亮已病故。当今圣上封孔更秀为马军晓将,令他镇守西北边关。 当今圣上下旨北伐前已经同鞑靼人签订了“互不侵犯,百年友好”的友好条约,按理说孔更秀来镇守西北边关是来“度假”的。可准料到鞑靼人同北真王朝相互勾连,背信弃义,竟然派出三十万铁骑进攻西北边关。虎父无犬子,孔更秀比其父亲孔亮更加具有胆略。他一边向朝廷告急,一边组织边关军民坚守待援。但双方的力量悬殊确实巨大,边关已是危在旦夕。幸亏顾玉生挂帅的二十万西北军准时到达,孔更秀才舒了一口气。 只见顾玉生上前扶起孔更秀,问道:“鞑靼三十万铁骑来势汹汹,可边关至今能完好无损,孔将军是如何做到的呢?” 孔更秀说道:“禀告顾元帅,末将坚持八个字。” 顾元帅问道:“是那八个字呢?” 孔更秀说道:“军民齐心,全力死守。” 顾玉生对身边战军们说道:“诸位将士,你们都听清楚啦?孔将军这‘军民齐心,全力死守’这八个字也是咱们西北军今后的行动方针。” 夜里,顾玉生带领孔更秀、萧归沐、李沐文、紫玫瑰等将军登上城楼。 他遥望边关前面,看见遍野都是鞑靼人的包帐,火光连绵。 顾玉生向萧归沐看了一眼。萧归沐、李沐文和紫玫瑰三人都会意,并施礼请求道:“顾元帅,请拔给我们三人每人一百精兵,让我们出关一趟。” 顾玉生高兴地说道:“本帅同意三位将军的请求。” 萧归沐、李沐文和紫玫瑰每人带着一百精兵悄悄从地道出关去了。 不久,鞑靼人的包帐四处起火,军士乱窜乱跳,被烧死者无数。 顾元帅站在城楼上看得一清二楚,回头对跟随的战将们说道:“诸位将军,你们都看清楚了吧?萧先锋官等将军刚才的行动也是我们西北军今后行动方略的补充形式。” 初秋,顾玉生同鞑靼人开打第一战。 在战场上,萧归沐与紫玫瑰双剑合一,杀死了鞑靼人的先锋官苏赫巴鲁。首战告捷。 不久,戚瑶瑶和顾玉茹引本部人马五万余人从东北来到了西北边关。现在的西北军总人数达到了二十五万多。当今圣上封戚瑶瑶为西北路军副元帅。 中秋,顾玉生同鞑靼人开打第二战。 在战场上,李沐文与江红夫妻同心,配合默契,割下了草原第三勇士拖地雷的首级。 秋末,一望无际的西北荒漠,风卷走了所有的绿色。秋风把边关四周枯黄的树叶、草根都抛向半空,然后把它们送到几百里远的戈壁上和大漠中。秋风过后,整个大地苍凉一片。 顾玉生就是在这一片苍凉的大地上同鞑靼人开打了第三战。 在这场战中,边关守将孔更秀和镇西将军戚瑶瑶对战鞑靼副元帅莽山乃。孔更秀为了掩护戚瑶瑶,被莽山乃刺落马下,年纪轻轻便为国捐躯。 这个莽山乃是草原上的第二勇士。他虽然在武艺上比第一勇士、鞑靼先锋官草上飞略差一些,但胆识和谋略在全部勇士中排行第一。他领兵作战多年,以“志意沉雄,善战知兵”著称,在军中威望甚高。这次鞑靼人三十万铁骑入侵南汉,本应该是莽山乃挂帅的。但由于莽山乃是尔都文可汗的弟弟格斯特的部属,尔都文可汗与弟弟格斯特就汗位继承问题屡次发生纷争,而尔都文可汗又是性格中深藏着猜忌的人,最终封武艺平平、性格又优柔寡断的自己的发小莱巴术将军为主帅;封莽山乃为副元帅。格斯特是鞑靼国的右贤五,也就是原兵部尚书王武良的远房亲戚。他和他的女儿迪娜长期潜伏在南汉,对南汉了如指掌。他是鞑靼国的实力派人物。 尔都文可汗自从继位以来一直扩张领土,并且早就存有问鼎南汉的野心。在南汉的太上皇年代,尔都文可汗曾发兵攻略过南汉的边境。但是那个时候,北真王朝正处于鼎盛时期,北真皇帝也存有并吞鞑靼人领土的野心。尔都文可汗拍腹背受敌,不敢向南深入,只是在边境抢掠之后便撤回草原了。 南汉北伐之前,当今圣上曾令顾玉生作为使节出使鞑靼国,并且顺利地签订了《南汉皇朝与鞑靼国百年友好,互不侵犯的条约》。尔都文可汗之所以同意签订这一条约,与南汉结盟,是因为他早就走出“坐山观虎斗,趴桥看水流”的侵略扩张计划。他希望南汉国和北真国互相剥弱,两败俱伤,好让他“坐收其利”──最后鞑靼国出兵,把南汉和北真都纳入鞑靼国的版图里。 如今北伐军在北真打了近两年,北真王朝虽然没有回天之力,但他们还在垂死挣扎,向尔都文可汗许以重利,请求援助。而尔都文可汗足智多谋,又有卓越的政治嗅觉;他派人长期潜伏在南汉朝廷中,获取南汉朝廷的第一手信息。他知道由于北伐,南汉的国力已经剥弱。 尔都文可汗曾高兴地对自己的臣子们说道:“诸位爱卿,咱们鞑靼人入主中原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来啦!”他对臣子的说过只要三十万铁骑出动,“半年内灭亡南汉!” 可事实却是,鞑靼人的三十万铁骑已经出动半年多了,不但南汉好好的,而且他们从夏天到秋末攻打西北边关都没有攻克。 早朝时,尔都文可汗对跪在地下的发小莱巴术大发雷霆:“你这个元帅是咋当的呢?对一个小小的边城你们攻打了半年多,竟然拿不下来!”他歇斯底里地喊着,“朕不但要换掉你这个饭桶元帅,而且还要把你的头颅砍下来,给死去的将士们一个交待……” 尔都文可汗的手段严酷、刻毒。他把自己的发小菜巴术元帅的头颅砍了下来,然后封副元帅莽山乃为主帅。 严冬了。 边关已是白皑皑的世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城墙冻得僵硬,城楼冷得仿佛在颤抖。 顾玉生坐在城楼内的帅椅上,对着作战地图思考着。天实在太冷了。他向上拉了拉红色战袍的领口,紧了紧腰带,把冻僵的手指放在嘴上,哈着气。 边关已经断粮,他也几天没吃饭了。他嘴里哈出的气很微弱。 门被推开了。 戚瑶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走了进来,说道:“夫君,快趁热喝了这碗肉汤吧?” 顾玉生问道:“哪来的肉汤呀?” 戚瑶瑶把汤碗放在帅案上,随口说道:“今天一大早,婆婆发现石头缝里有老鼠洞。我和婆婆翻开了石头,好彩──抓了两只!弄干净之后煮了一锅汤,每人一碗,我、玉茹妹子和婆婆等人都吃过了,这碗是特意留给你的。” “是老鼠肉汤呀!”顾玉生的胃霎时翻滚起来,“我不饿,快端走。” 他捂住嘴,飞快地跑入洗涮房,对着盥盆便呕,可是呕了几次,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戚瑶瑶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摇着头说道:“看看,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咋会不饿呢?” 顾玉生接过戚瑶瑶递来的手帕擦干净了嘴巴,对戚瑶瑶说道:“是饿!但我不喝老鼠肉汤。” 戚瑶瑶生气地说道:“顾老二,你是个说谎的人!你曾经对我说过,小时候,全家人在逃荒的路上饿得快要死了,是吃了老鼠肉才得以活命的!看来,你以前对我所说的话都是谎话!” 顾玉生强词夺理地说道:“我没有对你说谎!以前吃老鼠肉,那是快要饿死的时候!” 戚瑶瑶走近帅案,端起那碗老鼠肉汤,说道:“这碗老鼠肉汤你不喝我喝,饿死你活该!可是西北军二十五万将士不能饿死。你是元帅,将士们饿肚子已经多天了,为何不去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顾玉生说道:“不用你镇西将军提醒,本元帅已经想到方法啦?” 戚瑶瑶一口气喝干净那碗老鼠肉汤,一边抹嘴一边问道:“什么方法?难道朝廷的粮草已经到达?” 顾玉生说道:“没有,我的法子是杀马。” 戚瑶瑶骂道:“你疯啦?朝廷明文规定,战马是不能杀的。” 顾玉生说道:“任何事情都要具体分析。有将士们在,边关就有人守;人没了,边关也就没了。况且马杀了今后可以买来添上,可人饿死了,也就没有人来抵抗鞑靼人三十万铁骑了。为了不让咱们的二十五万将士饿死,本元帅必须杀马!” 戚瑶瑶忧心忡忡地说道:“你颤自作主杀了战马,将来朝廷怪罪下来你顾玉生是要掉脑袋的啊!” 顾玉生说道:“只要将士们不被饿死,守住了边关,掉脑袋就掉脑袋呗!不过,目前我要杀的不是朝廷的战马,请夫人放心。” 戚瑶瑶不以为然地问道:“不是朝廷的战马?那来的马供你杀呀?” 顾玉生说道:“边关里有很多私家马,不属于朝廷。” 戚瑶瑶恍然地说道:“夫君说的是实情。我自己的坐骑是我在荆南自己买的,不属于朝廷。” 顾玉生说道:“我阿爸阿妈的,岳父岳母的,还有萧归沐、李沐文、江红、紫玫瑰、玉茹妹妹等人的坐骑都是自家带来的,属于私家马。” 戚瑶瑶说道:“可是这些马的主人愿意把它们捐出来吗?” 顾玉生说道:“夫人是副元帅,吕相爷是正监军,这些私家马的主人是否愿意把它们捐出来,这不是本元帅的工作,而且两位大人的事了。”戚瑶瑶白了顾玉生一眼,笑着说道:“好!本副元帅开始工作了──保证完成任务!”说着离开了城楼,动员私家马的主人捐献马去了。 北真京都郊外。 北伐军左翼副先锋官段昭月的帐篷里传出一阵阵幼儿打闹嬉戏声。 帐篷里的两个幼儿,一个是顾四宝,一个是顾五梅。不足两岁的小兄妹不知道天寒地冻,更不懂得帐篷外面是血腥的战场。他俩就像两只顽皮的小狗,整天打打闹闹,时而是哭声,时而是笑声。 在帐篷里,段昭月坐在羊皮垫子上聚精会神地织着毛衣。对孩子们的打闹声似手充耳不闻。 打闹停下来了。顾四宝在小妹妹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顾五梅频频点头。 顾四宝屁颠屁颠地来到段昭月跟前,说道:“娘,五梅妹妹说她饿了,想喝马奶。” 段昭月惊讶地愣了一下:小家伙人小鬼大,明明是自己想喝马奶,却说是妹妹想喝。 段昭月放下手中的针织活儿,用手指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说道:“是你想喝吧?” 顾四宝点着头:“嗯。” 段昭月弯着腰从行囊中掏出两个小奶瓶。用手帕擦干净之后放在小木板上,然后踮起脚,伸手把挂在帐篷乌尾杆上的一个装有马奶的水囊摘了下来。这马奶是顾玉人派人送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向两个小奶瓶倒着马奶。水囊已经空了,可两只小奶瓶都只有半瓶奶。 段昭月说道:“好啦,你们一人一瓶,喝吧。” 顾四宝双手捧起奶瓶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尽。他一边用舌头舔着瓶口,一边对母亲说道:“娘,我还要。” 段昭月一边摇着空水囊,一边说道:“你看──空空如也,没有啦!” 顾四宝双眼盯着顾五梅手里的奶瓶,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 段昭月看见向顾五梅催促道:“五梅,四宝哥都喝完了,你也快点喝吧!” 顾四宝一把抢过顾五梅手中的奶瓶,正往嘴里送,段昭月手疾眼快,一把夺回奶瓶,骂道:“你不能抢妹妹的马奶!” 顾四宝讪讪地说道:“她喝奶总是慢吞吞的……” 戚琼琼巡查军营刚回来。她一进帐篷便笑着问道:“小四宝,是谁总是慢吞吞的呀?” 顾四宝用手指指着顾五梅,说道:“大娘,当然是五梅妹妹啦!” 戚琼琼蹲在地下,笑着说道:“是吗?不过五梅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是这样──做事总是慢吞吞的。” 顾五梅走进母亲的怀里,告状似的说道:“娘,四宝哥哥抢走我的马奶。” 顾四宝连忙争辩道:“大娘,四宝没抢,只是拿过来舔一下。” 顾五梅反驳道:“你抢去啦!” 顾四宝开始妥协。说道:“是抢来了,但没抢成!大娘,四宝现在还饿,您还有马奶吗?” 戚琼琼听着不足两岁的四宝能说出如此婉转的话,心里既高兴又心酸。她高兴的是丈夫生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她心酸的是两个孩子都是在战场出生,并且小小年纪便挨饿。她转头看了看女儿顾五梅,又看了顾四宝一眼,由于饥饿,两个孩子都一天比一天瘦。她喃喃自语道:“大娘早就应该派人把你和五梅送回京都的桂花园了……”说着,心里开始把持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被冰雪冻红的脸滚落下来。 段昭月连忙递去手帕,劝道:“姐,快别这样。我听押粮队的官员说,由于要支持两个战场,京都现在也缺粮,当今圣上和每个臣民都要节衣少吃。我估计目前桂花园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戚琼琼说道:“真希望冬天早点过去,春天早点过来,咱们攻克了北真人的老窝之后,便实现了国家的统一,好日子就会到来了。” 段昭月说道:“我的想法和姐的一模一样。” 第五十四章 - 盐侠 - 可人 淡马锡的西加里曼丹岛橡胶园。 清晨,邢楚怜双手捧着一只橡胶木板制成的“募捐箱”走进了橡胶园的工棚。她是在为南汉朝廷开展北伐进行募捐。 这家橡胶园位于淡马锡的西加里曼丹岛,比较偏僻,是在淡马锡内战时期,陆文亭和邢楚怜为了躲避战乱创办的。其面积不大,只有一千多亩。淡马锡种植橡胶很少。但西加里曼丹岛周边的大岛都有大面积种植橡胶树。因此陆文亭和邢楚怜的橡胶园便成为周边大岛的橡胶贸易枢纽。况且西加里曼丹岛航运交通条件十分优越,能为周边橡胶园提供市场渠道。因此陆文亭和邢楚怜在这里除了创办橡胶园之外,还建了一个港口,办了航运。橡胶贸易也是他们的业务之一。 他们在橡胶园里建有工棚。工棚里集住着一群满手都是老茧的工人。这些工人都来之于南汉,有的来之于明月岛,有的来之于滨海古镇,是南汉皇帝下旨对邢梵男平反昭雪和恢复明月岛全体岛民为良民身份之后,陆文亭和邢楚怜回国招聘来的。当时陆文亭和邢楚怜本想参加西北路军,但当今圣上认为淡马锡的海外贸易也很重要,于是下诏封陆文亭和邢楚怜都为南省市舶监门官,继续进驻淡马锡。故陆文亭和邢楚怜现在都是南汉朝廷的官员,只是没有签字公事的权力。 当邢楚怜把“募捐箱”放在工棚的简陋台面之后,只见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近来,脱下沾满胶汁的草帽,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之后把里面仅有的三块小碎银拿在手里,对邢楚怜说道:“邢大人,这是我张老大来淡马锡帮工攒下来的三块碎银子,本来是要留给自己今后娶妻用的,可是南汉朝廷正在北伐,很需要钱,那就拜托邢大人把这三块碎银捎回给南汉朝廷吧!”说完,郑重地把三块碎银放入木箱之中。 邢楚怜连忙阻止道:“张大哥,你怎就全部捐了呢?留一块吧?” 张老大笑着说道:“不!全部捐了也不多呢!” 邢楚怜真诚地说道:“张大哥,楚怜代表南汉朝廷感谢您啦!”她回头看了看众工人,“实话告诉大家,目前国内不但缺钱,而且由于今年出现旱灾,收成不好,粮食也非常匮乏。因此,我们要用募捐来的银子购买粮食运回国内去,让上战场的将士们吃个饱饭!” 邢楚怜的话刚说完,只见张老大身旁的同伴们纷纷响应── 有人掏出珍藏的祖传玉镯。 有人褪下成亲的介指。 有人和张老大一样把身上仅有的碎银子都放入木箱之中。 …… 十多天之后,在西加里曼丹岛的港口上泊着十几艘大运粮船,船上都装满了粮食。 陆文亭站在最大那艘运粮船的船头上高喊:“起锚喽,回国啦……” 十几艘运粮船都张满帆,向祖国方向驶回…… 一个月后,这十几艘运粮船在南省的一个港口停靠。而南省布政使亲自到港口迎接陆文亭,并向他宣读了当今圣上的褒奖陆文亭和邢楚怜丹书铁券。 明月岛的监岛官红玫瑰也在港口上拜见了陆文亭。 桂花园。 掌灯的时候,吕倩倩和管家陈仁等人才回到了桂花园。 她从乡下买回了两马车粗粮。她很高兴。 这位管家陈仁便是戚家盐店的老掌柜陈仁。当初顾玉人从阳州军事推官擢升为刑部员外郎时,戚薇和殷源源夫妻俩心疼女儿女婿,便让陈仁跟着他们一起来京都。陈仁便成了桂花园的大管家。陈仁是个老实忠厚之人,办事稳重可靠。自从当了桂花园的大管家之后,大小事务都打理得条条是道。如今他又是吕倩倩的好帮手。 吕倩倩为何要到乡下购买粗粮呢? 原来是不久前吕倩倩响应当今圣上“节衣缩食支持前线”的旨意,把家里库存的粮食捐出了一半。还有,为了缩食,吕倩倩还把家里的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二餐。 这一改非同小可。仆人们吃了第一餐后去干活,常饿得头晕,可第二餐还未到来。自然地,那些怨声怨气便传到周姨娘的耳朵里。 这周姨娘自从吕丞相当了监军到西北边关去了之后,一个人在相府生活自觉无趣。她没有亲生儿女──年轻时同吕相爷生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之后便一直没生育。她一直把吕情倩当作亲生女儿看待。而吕倩倩也把她当做亲娘来孝敬。因此,她便从相府搬来桂花园同吕倩倩一起过日子。桂花园虽然拥挤些,但有吕倩倩在,她过得很开心。而周姨娘搬来挂花园并不是闲吃。她是个下人出身,知道下人的难处。她也常常同仆人一起干活,仆人们都喜欢她。 如今的植花园与眷养院无异。孩子有顾玉人的两个儿子顾大宝顾二宝和女儿顾三梅;有顾玉生的一对儿女顾玉玉和顾诺诺;有解岸和关怡的独生子解方;还有张洞和顾玉茹的三个儿子张大郎张二郎张三郎和女儿张小洁。可以这样说,目前桂花园里的所有大人,无论是主人、客人都成了佣人,都是在为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和教养等事务而忙碌。周姨娘算是桂花园的客人,可她来到桂花园居住之后,也和吕倩倩一样,天天为这些孩子操心。她心想:“他们的父亲娘亲都上战场流血牺牲去了,他们现在年纪还小,自己无儿无女,能照顾他们也是自己的一种福分。”她特别关爱解方和顾玉茹的四个孩子,因为他们没有父亲了,母亲还在战场上。而顾诺诺嘴甜且聪明伶俐,她也特别喜欢。 这日晚饭后,周姨娘便来到吕倩倩房间。母女俩一边做针线一边聊天。 周姨娘问道:“丫头,仓库里的粮食还剩多少呢?” 吕倩倩说道:“今天我盘点了,还剩二百余斗,够这个冬季的吃嚼。” 周姨娘又问道:“一日三餐够吗?”吕倩倩答道:“不够。” 周姨娘停下手中的针线,说道:“丫头,你现在是桂花园的主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但你想过没有?孩子们正是长个的时候,一日二餐能成吗?仆人们一日二餐能干活吗?” 吕倩倩问道:“他们最近说什么来着?” 周姨娘说道:“孩子们说肚子饿得像一头咆哮的狼;仆人们都说饿得头晕眼花……” 吕倩倩一听,便焦急起来。说道:“姨娘,一听说他们也在挨饿我就心急!如此看来是我做事考虑不周全──顾此失彼!可如今我们的粮食已经捐献出去了,今后若恢复一日三餐,这个冬季咱们的粮食缺口便达一百八十多斗!你说怎办呀?” 周姨娘最喜欢吕倩倩有事求自己,心里早乐开了花,但她不能表现出来,骂道:“丫头,你现在知道急啦?谁叫你做事瞻前不顾后呢?” 吕倩倩走了过来,摇着周姨娘的大腿,撒娇道:“姨娘,您就帮帮倩倩吧!” 周姨娘走回自己的房间,拿来一包银子,说道:“拿去!这是我背着你父亲攒下的一千两银子!明天你和陈仁叔一起到乡下去购买粗粮去吧!” 吕倩倩一把拿过银子,说道:“多谢姨娘!” 午饭时,顾大宝、顾二宝、顾玉玉、解方、顾诺诺、顾三梅、张大郎、张二郎、张三郎和张小洁等兄弟姐妹坐在大餐桌旁,每人手里拿着一根苞谷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是周姨娘的建议和一千两私房银让桂花园又恢复了一日三餐,大人小孩都很高兴。 这是午餐。午餐吃苞谷,没有菜。 按照以往的情形,每次吃饭,顾二宝与顾诺诺总是在同一个菜盘里打筷子战。这让吕倩倩感到很头痛。现在好啦,午饭没有菜,也没有筷子,两双筷子龙争虎斗的情形也就没有出现了!吕倩倩真想一日三餐都啃苞谷,省事。 晚饭过后,吕倩倩拉着周姨娘坐在房内闲聊。 吕倩倩问道:“姨娘,现在仆人们不对你说头晕眼花了吧?” 周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道:“没有啦!不过他们说现在的饭菜一点油水也没有,干活照样没力气。” 吕倩倩皱着眉头骂道:“这些是什么仆人呀?我这个主母吃啥他们便吃啥!姨娘,这些人如此挑剔,看来我们桂花园是雇不起啦!” 周姨娘嘻嘻笑道:“其实他们什么都没说,是姨娘逗着你玩的!桂花园里的仆人们个个都是老实忠厚,吃苦耐劳的。他们从来不挑剔,也没有说三道四!” 吕倩倩咬了咬嘴唇,恍然地问道:“如此说来,什么‘孩子们说肚子饿得像一头咆哮的狼’,什么‘仆人们说饿得头晕眼’都是姨娘自己编造出来的喽?” 周姨娘得意地说道:“不编造这些你吕倩倩会去购买粗粮吗?不编造这些你能恢复一日三餐吗?” 吕倩倩白了周姨娘一眼,骂道:“是是是!姨娘编造得对!真是一个为老不尊、老奸臣滑、老谋深算、老……的姨娘!” 周姨娘接着说道:“是老不死的东西吧!” 吕倩倩听了转身就走。此时她不想同周姨娘拌嘴。 周姨娘见了问道:“你去哪里?” 吕倩倩说道:“粗粮快吃完了,我去通知陈仁叔备好车,明早要到乡下购买粗粮去。” 周姨娘说道:“明天我也去。”说着,也站了起来。 刚走出房门,只见大丫头梦银进来说道:“宫里全贵妃派人来传话,明日晌午,全贵妃将仪仗桂花园,并在桂花园进晚食。” 全贵妃就是淤泥湖水寨三爷全念念。她进宫不久便生了一个皇子,当今圣上册封她为全贵妃。 吕倩倩听了似乎不高兴,说道:“天寒地冻的,她不在宫中好好呆着,跑来我们桂花园干嘛?” 周姨娘正色地对吕倩倩说道:“丫头,这话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全贵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能在这大雪天中仪仗我们桂花园,是我等的福分呢。” 吕倩倩说道:“她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我们要去购买粗粮时才来!还说要在桂花园进晚食呢!她不知道我们桂花园正缺粮吗?” 周姨娘说道:“自从战将们都上战场之后,我们桂花园很久没有贵客来访了。全娘娘能在桂花园进晚食,也是我等的福分呢!别说啦!” 吕倩倩忧心忡忡地说道:“可粮仓空空如也,我拿什么来招待贵妃呀?” 周姨娘狡黠地笑了笑,说道:“主母吃什么就拿什么来招待贵妃娘娘呗。” 吕倩倩又狠狠地白了周姨娘一眼。吕倩倩现在把周姨娘似乎不当成姨娘看待,倒当成闺密看待了。 次日清早,吕倩倩命家人把房舍、庭院、门前屋后都打扫一遍。 然后,她先请梦金梦银把戚琼琼离家前珍藏在柜里的普洱茶拿出来备用;其次,她请周姨娘把父亲寄藏在桂花园酒窑里的百年金波献了出来;第三,她命厨娘因地制宜地做了几个特色小菜──材料都是她上次从乡下带回来的天然竹笋、南瓜。 晌午,全贵妃准时驾到。 没有音乐,没有龙旌风翠,也没有黄金伞,只有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大轿。大轿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车上装的全是粮食──都是精粮。 全贵妃下了轿。 吕倩倩、周姨娘引着众人跪在地下叩头行大礼。 行礼毕,全贵妃便迫不及待地对吕倩情说道:“马车上装的全是粮食,快命仆人去卸车吧。” 吕倩倩听了,连忙施礼道:“多谢娘娘赐粮食。” 全贵妃说道:“不用谢我!这些粮食都是官家配给本宫的。前天听陛下说,你把家里的精粮都捐献给前线了,一家子都是吃粗粮过冬。你家多半是小孩,吃粗粮过冬怎么行呢?本宫盘算一下,官家配给本宫的粮食尚有剩余,于是请旨恩准,今日便送来啦!” 吕倩倩听了全贵妃的陈述之后,除了感谢剩下来都是感谢了。 全贵妃忙说:“倩倩姐姐,快别这样!在我全念念的面前,你永远不能说谢字。况且这些粮食都是官家赏给念念的,要说谢你就谢官家吧!” 吕倩倩扑通一声又倒在地下,向皇宫方向跪拜道:“谢谢陛下赐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贵妃扶起吕倩倩,说道:“谢官家就对啦!不过,桂花园里的将军们也是为官家上战场的。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可他们的子女却留在家里挨饿,官家给予关爱也是应该的!” 吕倩倩慌忙说道:“战将上战场是他们的本分。目前东北战场、西北边关共有八十多万将士都在出生入死,他们子女或家人说不定也在挨饿呢!陛下却如此厚爱我们桂花园,真让我倩倩感激涕零……” 晚食时,全念念让解方坐在自己身边一起进餐,她很疼解方。吕倩倩用父亲珍藏多年的百年金波酒招待贵妃娘娘。晚食后,梦金给全贵妃献上了戚琼琼藏在家里的普洱茶。全念念说:“宫里很久没看见普洱茶了。” 鞑靼汗国的喀都。 尔都文可汗在穹庐中召见了新封的元帅莽山乃。 这莽山乃是一位实力派将军。他虽然是右贤王格斯特的部属,但他也非常热爱鞑靼汗国。他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是有底线的,希望鞑靼汗国不要因为汗位之争走向分裂。他也一直想为鞑靼人办点实事。但莽山乃并不完美。草原上的男人是狼,都有一个通病──渴望女人。莽山乃也一样。 尔都文可汗问道:“莽爱卿,冬天将过,春天就要到来,在春天里你能拿下南汉的边关吗?” 莽山乃施礼道:“启禀可汗,微臣确实有这个信心和能耐。” 尔都文可汗问道:“能立下文书吗?” 莽山乃说道:“能。但立文书前微臣尚有一事不明确,请可汗明示。” 尔都文可汗问道:“爱卿有何事不明?请奏上来。” 莽山乃问道:“可汗,咱们这次出兵攻打南汉边关,是想夺取南汉天下呢还是想掠夺一些财富和美女回来草原上加菜取乐呢?” 尔都文可汗愣了一下说道:“朕当然是想征服南汉全部臣民啦!” 莽山乃恳求地说道:“那请可汗再拔给我二十万精兵吧!” 尔都文可汗问道:“莽山乃元帅,再拔二十万精兵,你能在春天攻克边关,马踏南汉吗?” 莽山乃答道:“微臣准能。” 尔都文可汗高兴地说道:“好!朕就再拔给你二十万精兵。” 莽山乃马上高呼:“可汗英明!”说完,呈上自己的军令状。 尔都又可汗详细地看了军令状,说道:“莽爱卿,有文字在此,你可要处处小心哦!” 莽山乃响亮地说道:“请可汗放心!春天拿不下南汉边关,夏天不饮马西子湖,微臣提头来见可汗。” 尔都文可汗却说道:“朕想要的是南汉全部土地和臣民,不是你莽山乃的头颅!” 莽山乃丢下最后一句话:“放心吧,可汗!” 玉哈关究竟迁址几次,当然有人知晓,但知晓的人估计不多。玉哈关又标攀城,是大西北的门户。鞑靼人的铁骑要从西北进入中原,必须先攻克玉哈关。攀城便是大西北的边城。 攀城建在戈壁滩上。戈壁滩是荒凉苍老的地方,苍老得难以寻觅一缕青丝。好在攀城北边有条河流经过,西面又是一个大湖泊。这湖泊水平如镜,蔚蓝透明。戈壁滩上的攀城不缺水,大湖泊四周长满芦草、红柳和甘草,是野兔、野马、盘羊等野生动物的生殖地。攀城也是玉哈关守关将士们的粮仓。 攀城坐南向北,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北门便是关口。 顾玉茹从东北战场来到玉哈关之后,顾玉生元帅便命令她引领本部人马和母亲娄明轩一起镇守南门。娄明轩现在是斥候营副都统。 母女在血腥的战场上久别重逢确实让娄明轩心里甜酸苦辣五味杂陈。时光流逝,剪不断母亲对儿女们的疼爱。在娄明轩心里,自己最愧对的是女儿顾玉茹了。想当初,自己万般无奈地离开女儿时,她尚在襁褓之中,并且还是病病歪歪的。再见到女儿时,是在路上巧遇。幸好她已经是长大成人了。如今与女儿第二次重逢,看着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的女儿,竟然也来到战场上浴血青春,娄明轩怎能不感慨万分呀! 人间最无私的是母亲。自从母女一起镇守南门之后,娄明轩食则同顾玉茹同桌,寝则同顾玉茹同榻。在上战场的时候,她总是冲锋陷阵在顾玉茹前面。她似乎想把女儿几十年来缺失的母爱一下子给补偿上。 这日晌午,母女俩刚从城墙上巡视回来。娄明轩又想补偿一点母爱。 只见娄明轩搬来铜镜梳妆台,把顾玉茹按在凳子上坐下,说道:“丫头,你出嫁时阿妈没给你梳头,现在补上。” 顾玉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梳头的。她在荆南嫁给张洞时也是自己梳的头。小时候看见赵柔雅婶婶给萧归沐梳头,心里常常羡慕得鼻子流血。 顾玉茹心里又在流血。不过,这血是因为幸福而流的。她顺从地坐在凳子上,眼角噙着泪珠。她的头发已花白了。 娄明轩百般怜爱地梳理着女儿花白的头发,女汉子形象的她泪珠也滴嗒滴嗒地往地下掉,喃喃自语道:“吾儿未老先衰,生活太过于沉重啦!” 顾玉茹那两颗噙在眼角的泪珠最终滚落在地下。她真想告诉母亲自己满头的白发不是因为生活沉重而来,而是因为日夜思念死去的夫君张洞及京都里四个未成年的儿女所致。但她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母亲这辈子掉的眼泪太多了。顾玉茹不想因自己的事让母亲泪尽。她用手怕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向铜镜内的母亲露出童真笑容,说道:“阿妈,自从我们母女并肩作战之后,玉茹儿感到非常幸福!头上那几根白发算什么呢?算是您女儿成熟的标志!” 娄明轩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她慢慢地梳理着女儿头发,说道:“几根?这也叫几根?!你看,你的白发比阿妈的还要多呢。” 顾玉茹在铜镜里看了看母亲充满皱纹的脸,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美丽凝脂般的脸蛋,对着铜镜里的母亲说道:“阿妈,您美丽的女儿现在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右骑将军了,要是头发全白了那才好看呢,这样人们便可称呼我为‘白发女将’啦!” 娄明轩啪的一下狠狠一巴掌甩在顾玉茹的屁股上,骂道:“人们不称呼你为‘白发魔女’才怪呢。” 在玉哈关南大门的成堡里住着一位低级守城士官。士官家里有个女人,一个男孩子,一只黄狗。这女人、男孩和黄狗是太上皇时代被扣下来作为人质的。士官军响微少,养不了一家三口。因此,女人平时要给别人缝缝洗洗,或上山拾柴,或到西门外的大湖泊岸边割马草,挣点小钱来补贴才勉强过活。年复一年,男孩子长大了,会拾柴割马草,也会打猎。自从西北军开赴攀城之后,女人便到娄明轩的斥候营帮助火头军做饭。久而久之,女人同娄明轩成为好朋友。 这位低级士官姓司徒。男孩子叫司徒富。 这天傍晚,司徒富打猎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高兴地对母亲说道:“娘,快看,孩儿今天运气真好,不但猎到两只兔子,而且还猎到了一只小山猪。” 母亲从房间里迎了出来,看着地下的猎物,问道:“富儿,如今鞑靼人把攀城围困如铁桶般,你是如何出城打猎的呢?” 司徒富神秘兮兮地在母亲耳边低声说道:“娘,孩儿有出城的密道。” 女人惊愕地低声问道:“真的吗?能带娘去看看吗?” 司徒富低声说道:“可以。但娘要答应孩儿,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女人低声答道:“好,娘答应富儿。” 冬日漫漫,天寒地冻。 放眼瞭望,攀城四周都插满了鞑靼人的旌旗。北风吹动着雪花,漫天飞舞。可旌旗似乎被冻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雪地上。 城外到处都是鞑靼人的帐篷──莽山乃元帅的五十万草原勇士把攀城围得里三层外二层。 在玉哈关的城楼上,顾玉生元帅身披钾甲,腰挂娄氏长剑,站在城墙边,久久地瞭望着北方。白雪,皑皑白雪覆盖着城楼和城墙;城墙外墙冰凌如玉──为了防御鞑靼人攻城,顾玉生命令将士们向城墙外墙大泼冷水。 顾玉生看着冰凌如玉的墙体点点头又摇摇头。 攀城已经断粮半个多月了,二十五万西北军将士每人每天只有一小块马肉来维持生命。可今天最后的一匹私家马都杀了,可朝廷送来的粮草还是杏无音信。 顾玉生愁绪如麻。他为作为粮草押运官的岳父戚薇、副押运官的岳母殷源源担忧:“暴风雪如此大,他们在路上千万别出事!” 他想到饥饿挨冻的将士:“明天要不要杀战马?” 此时,吕丞相、萧归沐、李沐文、戚瑶瑶、顾玉茹、紫玫瑰、江红、娄明轩、顾大同、李静娴等战将都来到城楼上。 娄明轩走了近来,问道:“顾元帅,你在看什么呀?” 顾玉生回头一看,是母亲,便说道:“阿妈,玉生儿正在瞭望运粮大道上有没有粮草车出现。” 娄明轩现在的职务是西北军斥候营的副都统。只见她上前施礼道:“禀告顾元帅,据末将派出的探马回报,这场暴风雪覆盖面广持续时间长,攀城四周方圆几百里都是白皑皑一遍,积雪已经把粮道掩埋了。末将认为,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这两天是不会有粮草车出现的。” 顾玉生知道母亲曾经有过穿林海跨雪原的经历,便询问道:“阿妈,玉生儿想派两位大将突围出去接应朝廷的粮草押运大队,您能告诉他们穿林海跨雪原的方法和经验吗?” 娄明轩说道:“只要有人愿意突围出去,末将会传授他们一些技能,并把穿林海跨雪原的一些具体方法和经验告诉他们。” 顾玉生高兴地转身对众将说道:“诸位将军,本元帅想派两位大将突围出去接应朝廷粮草押运大队,谁人愿往呢?” 戚瑶瑶、顾玉茹应声愿往。 顾玉生说道:“副元帅镇西将军戚瑶瑶、右骑将军顾玉茹,你们既然愿往,可先到南门接受娄明轩副都统的培训。黄昏时本元帅派将士配合你俩突围。” 戚瑶瑶、顾玉茹应声“是”,便同娄明轩一起退下城楼,到南门去了。 顾玉生走近吕丞相,说道:“监军大人,今天最后一匹私家马已经杀了,可朝廷的粮草尚未到达,明天将士们该吃什么呀?” 吕丞相不假思索地说道:“继续杀马,杀朝廷的战马。” 顾玉生问道:“杀朝廷战马?朝廷的战马能杀吗?” 吕丞相斩钉截铁地说道:“能!为了不让将士们饿死在边关,本监军决定明天杀朝廷的战马。” 顾玉生说道:“这事非同小可,朝廷若追究下来,您我是要受刑罚的。” 吕丞相沉声地说道:“受刑罚就受刑罚呗。” 夜幕降临,莽山乃元帅的大帐开始热闹起来。大帐内灯火辉煌,大帐外一堆堆的篝火闪着火光。随着篝火的燃烧,从帐道里出来的鞑靼将士,手拉着手,围成了一大圈又一大圈,有多少堆篝火便有多少个大圈。他们围绕着篝火又唱又跳。他们忘记了天上的繁星,忘记了天寒地冻,忘记了漫天飞舞的雪花。烤羊肉和马奶酒让这些草原来的汉子个个热血奔腾。 莽山乃坐在大帐的虎皮帅椅上,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观看军妓们舞蹈。这位草原上的第二勇士的身边是不缺过女人的。瞧,他正在左抱右拥:左边一位鞑靼美女正端老酒杯等着,右边一位脸上洋溢着灿烂笑脸的女人正往他嘴里送烤羊肉片呢。 莽山乃醉眼朦胧地对身边的先锋官草上飞说道:“草上飞兄弟,据说南汉那边的攀城,这几天造饭的烟火越来越稀少啦!” 物以类聚。这草上飞虽然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但他和莽山乃一样,都是好色之徒,只见他一手抱着抢来的民女,一手端着酒杯,对莽山乃说道:“启禀元帅,据细作回报,顾玉生的二十五万南蛮已经断粮半个多月了,如今正在杀战马,吃马肉。据回报,他们的战马也快杀完啦!” 莽山乃哈哈笑道:“草上飞兄弟,这就是本帅的‘不见一滴血’战术;我要利用这个漫长的冬季把南汉的二十五万兵马饿死在攀城!所以希望你草上飞兄弟一点也不能马虎,加强围困力度,决不能让他们一兵一卒离开攀城。” 草上飞应声答道:“是”。 正当莽山乃与酒饱兴高之时。忽报南汉兵马杀到。 原来是顾玉生为了配合戚瑶瑶和顾玉茹突围出城,派萧归沐、李沐文、紫玫瑰和江红各带五百精兵从东西南北四门出去。戚瑶瑶和顾玉茹在司徒富的引导下,趁乱从密道出了攀城,接应朝廷的粮草押运大队去了。 莽山乃霎时酒醒。 他一方面令人把所有的篝火熄灭,另一方面命令先锋官草上飞带兵拦截。可是,萧归沐、李沐文、紫玫瑰和江红等四将只是带兵冲杀了一阵子便入城去了。草上飞先锋官望着紧闭的城门骂天咒地。 莽山乃在大帐里等喜讯。 军校回报:“发现有两匹快马向南方奔走,追还是不追呢?” 莽山乃转头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身边一个美人脸上,骂道:“追个屁!追你这个小妖精的妹妹……” 莽山乃带兵的法宝是同手下的将士们同乐。 女人是他们同乐的工具、出气简,是他们的奴隶。莽山乃从来不打骂自己的手下。可是,他对身边的女人,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草原上的女人真悲哀! 监军吕荀的帷帐。 李静娴正在打坐。 吕首辅现在同李静娴副都统同住一个帷帐。李静娴和娄明轩离开真一庵回京都之后,当今圣上接见了她的拜见。李静娴在皇宫中请皇帝赐婚:让她当吕首辅的如夫人。当今圣上真的赐了婚,让吕首辅娶了李静娴。现在的李静娴和周姨娘一样,都是吕荀的如夫人。吕倩倩叫她为:“李姨娘。” 傍晚的时候,吕首辅从外面端着一块马肉进来,对李静娴说道:“静娴,吃一点马肉吧,不然你会饿死的!”李静娴闭着双眼,似乎不听见。 自从边关断粮以来,李静娴常常打坐。她说:“这样便感觉不到饿!”边关杀马,每人每天分一块马肉,可李静娴说自己是吃素的,不吃马肉。 吕首辅一边把马肉放在案桌上,继续唠叨道:“如果你饿死了,我西北路军便少了一员大将,咱们与莽山乃的力量就更加悬殊啦!你想过没有呢?” “我当然不能死!但我是观音菩萨的弟子,不能吃马肉!”李静娴终于开了口,但双眼依然闭着。 “观音菩萨的弟子是不能同男子睡觉的!可你和我却同睡一张床……”吕首辅找到突破口。 “……别说了,把马肉端来吧!”李静娴睁开了双眼。 第五十五章 - 盐侠 - 可人 阳州。 送走顾大同、戚薇和殷源源之后,木明绚便回粽子店把自己的被褥搬来戚家盐店。 木明绚的娘家是开米行的。在出嫁前木明绚一直在米行帮忙,懂得一些销售技巧。如今她把卖米的技巧用在卖盐上,似乎也很有效果。 住进戚家盐店之后,木明绚晨兴夜寐。她写诗词追求完美,打理盐店也追求完美。她亲自记账,账目清楚。但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常常觉得做事力不从心。她常常生病。她每次生病,惠儿总是丢下晒盐场的事务来戚家盐店照顾她。 现在的惠儿忙中偷闲。她住在晒盐场的家里,虽然每天都要早起,既要给一百多位扒盐工排工,还要巡看盐田;偌大的晒盐场有几百块盐田,巡看一遍至少需要几个时辰,但惠儿却乐在其中。 惠儿管理晒盐场比丈夫顾大同有方法。现在押车运盐这项工作已经不用惠儿操心了。每到晒盐场出盐的日子,阳州府的监当官杨大人便派人派车来晒盐场把盐运回阳城。路上有官丁保护。盐运回阳城之后,戚家盐店卸剩的,阳州府的博买务都以平价收购回去。以前顾大同管理晒盐场时似乎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同样的工作,现在由惠儿接手,虽然也很忙,但悠游自得。最近,朝廷搞募捐,惠儿踊跃参加。 惠儿大部分时间都在晒盐场里忙,但她总是放心不下在戚家盐店的娘。因此,她总是隔十天半月去戚家盐店一趟,帮娘记记账,聊聊天,回来才心安。 惠儿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家里。由于要早起,惠儿总是天一黑便关门睡觉。一觉醒来,正好鸡鸣,便是扒盐人起床劳作的时候。 这天晚上,惠儿刚躺在床上便听见一阵猫嚎叫声。这段时间的晚上惠儿常常听到这种声音。 “邻居的猫咪又叫春啦!”惠儿关闭了窗户并拉了窗帘,熄了灯。 猫的嚎叫声由远而近,来到惠儿的窗前。 “谁?”惠儿在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这把七首是顾大同离开晒盐场时送给惠儿防身用的。惠儿每晚睡觉前总是把它放在枕头底下。 猫嚎声停止了。惠儿听见黑暗中有个人影在移动。那身影很魁梧,是个男人的身影。 “谁啊?不说话我便喊人啦!”惠儿厉声对窗外喊道。 人影又开始移动了。 “喵鸣──”窗外又传出一阵颤抖的拉长的哀母猫噱声,由近向远,渐渐消失。 惠儿下了床,轻轻地打开窗户,朝猫嚎声方向望去。她发现那个男人的背影很像本地大财主郭大官人的背影。 第二天,惠儿把夜里“猫嚎叫”的事情告知诉给晒盐场里的所有人,并且特别提醒年轻姑娘和年轻少妇,请她们千万要小心。 不久,一支由十几位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组成的安全巡查队在晒盐场成立了。他们专门负责晒盐场的居民区的安全保护。 阳州府也贴出布告,缉拿学“猫嚎叫”者。 西北边关──攀城。 每天晚上,在攀城的四周,鞑靼人都点燃着一堆堆的篝火。他们的将士都围绕着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又唱又跳。 在玉哈关的城楼上,顾玉生、萧归沐、李沐文和紫玫瑰等人似乎也在观赏着鞑靼人的“篝火晚会”。 紫玫瑰气乎乎地对顾玉生说道:“顾元帅,您说说,这帮鞑靼人昨晚既唱又跳,今晚还是又跳又唱是不是全疯啦?” 顾玉生紧锁着眉头说道:“这不是疯!这是莽山乃在精神层面的攻略。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向我的展示:他们的将士每天有酒有肉吃,精力旺盛!” 紫玫瑰恍然地说道:“这个莽山乃真阴险!今天下午我巡查时发现我们的将士们许多都无精打采。元帅,您说怎办呀?” 顾玉生的两只眼睛在萧归沐和李沭文两人身上轮流转。他嘻嘻地对紫玫瑰笑道:“怎办?我们也学学鞑靼人乐一乐吧!” 次日早晨,在南门的城楼上。 顾玉生对萧归沐说道:“归沐妹妹,你和沐文弟年纪也不小啦!你们订婚这么久,也该完婚啦!” 萧归沐挖苦似的地说道:“哟,你是谁呀?本将军与李沐文副都统官完不完婚关你屁事呢?” 顾玉生胸有成竹地说道:“咋不关我的事呢?首先我征得我阿妈的首肯;其次,我是沐文弟的二哥,二哥当然要为弟弟的婚事操心啦。” 萧归沐好像很怒火了,嘟囔着嘴说道:“别说啦,就算你把天说破,本先锋官今天就是不嫁人。” 顾玉生似乎也来了劲,声音高出许多:“你还知道自己是先锋官呀?请萧先锋官睁开眼睛看看,目前整个西北军将士是什么状况呢?我告诉你吧!情绪非常低落,一点斗志都没有!这个时候万一鞑靼人突然攻城,你这个先锋官说怎办呀?” 萧归沐脑袋低了下来,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顾玉生心里暗暗高兴,说道:“哦?我问你,这样状况的将士能挡得住吗?你可知道鞑靼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啊!” 萧归沐依然怪声怪气地说道:“所以,你顾元帅想出了一个法子,让我萧归沐来充当小丑,演戏给将士们看,来提提众人的精气神,是吗?” 顾玉生转过脸去,不敢正视萧归沐,低声说道:“我并没有让你当小丑的意思。既然你不同意,这事就只好作罢了。” 萧归沐却似乎来了劲,说道:“别呀!这事您顾元帅既然开了口,末将不遵守不成啊!” 顾玉生惊喜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啦?” 萧归沐绯红着脸,说道:“要是您顾元帅能答应本先锋官一件事便可同意。” 顾玉生高兴地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萧归沐说道:“我要坐人抬花轿出嫁,并且我要您顾元帅亲自抬花轿。” 顾玉生难为情地说道:“这是两件事嘛……” 萧归沐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句话,愿意便同意,不愿意便拉倒。” 顾玉生咬了咬嘴唇,点头道:“本元帅愿意。” 随后,吕丞相宣布:“今天萧先锋官嫁人,每人一块马肉,抬花轿的每人两块。” 晨时,鞭炮声、锣鼓声、喇叭声、人们的欢呼声,在攀城的上空回响。红色绸缎成的彩轿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在漫天飞雪中摇摆。 “轿夫”是先锋营的七位健壮如牛的将士和元帅顾玉生。 一位士卒向顾玉生问道:“顾元帅,您怎么也来抬花轿呀?” 顾玉生说道:“兄弟,刚才监军大人宣布,抬花轿的每人两块马肉,你们说这样的好事本元帅能错过吗?” 士卒微笑地说道:“我原以为自己为了多分一块马肉来抬轿子是庸俗之举,现在看来大家都一样──都是实在人!” 顾玉生拍了拍自己凹瘪的肚子,笑着说道:“兄弟你说得对,人不实在不行啊!你听,这肚子正在大闹天空呢。” 士卒又问道:“顾元帅,朝廷的粮草何时来到呀?” 这个顾玉生也说不准。但为了安慰士卒,他说道:“快啦,估计就在这几天。” 士卒说道:“要是朝廷的粮草再不来,我们先锋营的马就要杀光啦!” 顾玉生安慰似的说道:“马没了可以再买,只要将士们都活着就好。” 士卒感动地说道:“顾元帅真好!谢谢元帅。” 迎亲的队伍先到北门接亲,然后吹吹打打到了西门,又吹吹打打到了东门,最后回到婆家──南门。李沐文骑着马,站在花轿前。 攀城内一阵阵的锣鼓声、鞭炮声、喧闻声,飘过城墙,伴着雪花,来到鞑靼人营寨的上空,把莽山乃元帅的耳朵震聋了。 莽山乃骂道:“他娘的,真吵死人!本元帅再饿你们十天半月,看着你们还有力气闹是否?” 他转身命令道:“草上飞先锋官听令,本元帅要你再增加围城力量,做到里三层外五层,并且加强巡逻。我要把顾玉生及他手下的将士全部饿死在攀城内。” 洞房内烛光摇曳。萧归沐坐在床边,饿得头晕目眩。为了配合“表演”,她坐了大半天的花轿,又困又冷,她真想倒在床榻上睡一大觉。模糊中她终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地走进洞房来,然后倒在床榻上。 萧归沐问道:“是白衣公子吗?你怎么喝醉啦?” 李沐文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末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倒想喝醉,可那里有酒啊?” 萧归沐有气无力地骂道:“你怎么一进来就躺在床上呀?红盖头还未掀开呢。” 李沐文动也懒得动地说道:“你自己掀开吧?” 萧归沐骂道:“胡说!那里有新娘子自己掀开红盖头的道理呀?” 李沐文低声解释道:“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今天又配合‘表演’,骑了大半天的马,动不了啦!” 萧归沐问道:“我也是三天没吃饭了。今天发给你的两块马肉在那里呀?拿来分一块给我好吗?” 李沐文说道:“真对不起!那两块马肉我让江红送给伤员吃了。你那两块放在哪里呀?拿出来分一块给我吃可以吗?” 萧归沐自己掀开了红盖头,哈哈地笑着。 李沐文问道:“你为何发笑呀?……哦,是了!这两块马肉是你本人的口粮,我不应该……” 萧归沐连忙阻止地说道:“不不不!白衣公子,你误会我啦!我原以为,今天我俩成亲,你也应该分得两块马肉,我俩可以一人一块分而吃之,于是我也把我那一份子让紫玫瑰送给伤员吃了。” 李沐文躺在床上笑出了眼泪。“我俩原来是一块宝……” 萧归沐也倒在床榻上哈哈笑道:“是一块宝!……哎,白衣公子……哦,应该称呼你为夫君!夫君,过来呀!” 李沐文向道:“有事吗?” 萧归沐说道:“当然有事啦!” 李沐文问道:“什么事呀?” 萧归沐说道:“今晚是我俩洞房花烛夜,你还未碰碰我呢。” 李沐文说道:“理应如此!可我肚子饿,实在动不了,不若你到我这边来吧?” 萧归沐说道:“好!夫唱妇随!你快伸出手,把我拉过去吧。”话未说完,她便昏睡过去了。 此时,由于暴风雪的阻隔,戚薇和殷源源两位副都统带领的朝廷粮草押运大队只好进入一个离玉哈关三百里远的村子躲避风雪。 两天后,风雪终于停了。 早晨,戚薇掀开了盖在大车上的蓑衣,抓起一把大米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地闻着。 他捧着一把大米向殷源源走去,说道:“夫人,你闻一闻,虽然一路上风雪不断,可找们还是把这些粮食保护得很好,真香啊!” 殷源源低头闻了一闻,满意地说道:“不错!这应该归功于戚薇副都统一路上的细心呵护。” 戚薇带着得意的表情说道:“殷源源副都统也功不可没。” 殷源源说道:“由于暴风雪的阻隔,我们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日了。现在风雪停了,我们马上动身吧?” 戚薇说道:“正合我意。” 只见他走到一辆大车旁,飞身跳上车顶上,大声喊道:“诸位将士,风雪停啦,动身啦!” 他的喊声刚停,只见一个探路小校飞快地跑了近来,施礼说道:“启禀戚将军,前面大路发现两匹快马,正向着咱们奔来。” 戚薇问道:“是什么人呢?” 小校禀报道:“是两位女的。” 戚薇又问道:“会不会是两位女土匪呢?”他在阳城经营戚家盐店,经常押车运盐,路上的事情他最清楚。 小校禀道:“这个小的分辨不出来。”由于雪花沾在戚瑶瑶和顾玉茹身上,小校看不出她们身上着的是战袍。 戚薇站在大车上大声地说道:“诸位军士,前面大路上来了两位不明不白的人,很快会来到这里,请大家务必小心,保护好粮草,一切行动听本副都统指挥:”说完,他从车上跳了下来。 戚薇走到殷源源前面,低声说道:“夫人,你在这里看管粮车,我到前面去看看。” 殷源源从腰中摘下娄氏双龙剑,拿在手里,说道:“你去吧,千万要小心。” 殷源源是粮草押运副官。她知道粮草的重要性。因此,她非常理解夫君──粮草押运官一路上为何总是既焦急又小心翼翼的风格。 她站在一辆大车边。这辆大车装着朝廷发放给西北军将士的军饷。这辆车很重要,是不能出事的。 殷源源突然又担心起夫君戚薇来:“他一个人到前面去,万一有事,一个照应的人也没有。”于是,她把自己一位姓周的扈从叫来,令他也到前面的大路上去看着,若真有事能帮夫君一把。 周扈从骑着一匹战马去了。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周扈从又回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三匹马。 周扈从远远就向殷源源喊道:“殷将军,顾元帅派副元帅镇西将军和右骑将军接应咱们来啦!” 不久,戚瑶瑶和顾玉茹在殷源源面前飞身下马。 戚瑶瑶喊道:“娘……” 顾玉茹也喊道:“殷师叔……” 殷源源早就泪流满面。上前一手拉着戚瑶瑶,一手拉着顾玉茹,说道:“瑶儿、玉茹儿,自从那年你两姑嫂离开戚家盐店进京之后,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面啦!” 虽然是久别重逢,但此时戚瑶瑶已经饿得有气无力。只见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娘,有吃的吗?我俩快要饿死啦!” 此时,殷源源已经定神地看过女儿,说道:“你娘是粮草押运官,当然有吃的啦!”说着,她跳上马车,从饭囊中掏出两个大饭团,一个递给顾玉茹,另一个递给戚瑶瑶。 戚瑶瑶一边咀嚼着饭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娘,边关已经断粮好多天啦!” 殷源源一脚踢破地下的雪堆,说道:“都是这场该死的暴风雪给耽误的!几百里长的官道被厚厚的积雪封锁,车辆和行人都寸步难行!” 戚瑶瑶说道:“前面的积雪越来越厚,怎办呀?” 殷源源握着拳头说道:“这事我和你爹爹已经商量好啦?如果前面车辆行不通,我们便弃车,用牲口驮,用人背,无论困难多大,都要赶在明天天黑前把这些粮草送入攀城。” 戚瑶瑶说道:“娘,现在鞑靼人已经把攀城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硬闯是过不去的。” 殷源源说道:“不硬闯如何入攀城内呀? 戚瑶瑶说道:”请娘放心!我们有密道!我和玉茹妹妹会带着运粮大队悄悄地从密道进入攀城内的。” 殷源源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快点赶路吧?” “好!” 攀城南大门城楼上。 清晨,萧归沐从沉睡中醒了过来,除了肚子感觉特别饥饿之外,还感觉头昏昏。她强打精神,侧了个身,准备起床。当她睁开沉甸甸的眼皮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一个男人的嘴。她大吃一惊,翻身起床,坐在床上,用手轻轻地拍着男人的脸,说道:“哎,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呀?” 李沐文在朦胧中被唤醒,恍若隔世。他也吃惊地问道:“这是哪里呀?” “这是你们的洞房呀!”娄明轩端着两碗小米粥走进洞房,“你们已经睡了两夜一日了!快起床把这两碗小米粥喝了吧。” 李沐文问道:“娘,哪来的小米粥呀?” 娄明轩说道:“朝廷的粮草昨晚到啦!” 李沐文说道:“戚薇和殷源源两位师叔也到攀城啦?太好啦!我马上去见他们,请他们到北大门来帮助我们先锋营守关。” 萧归沐说道:“戚老板和殷夫人都是咱们的前辈,武艺高强,若他俩肯来先锋营帮助我们守关那是太好不过的事情。但他们是粮草押运官,属于吕丞相所管,因此要征得吕丞相首肯才成。” 李沐文说道:“吕丞相会同意的!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向吕丞相请求。”一面说,一面翻身起床,“哎哟,我头晕……” 娄明轩白了儿子一眼,说道:“娶亲了还是同以前一样──性子猴急的!两位师权刚到边关,没人抢!你先把那碗粥喝了再去也不迟!” 李沐文端起粥碗便往嘴里倒,含糊不清地说道:“娘,顾大同师伯说我性子很像您的!” 娄明轩白了儿子一眼。 晚饭过后,萧归沐和李沐文一起巡城。 萧归沐站在高高烽燧的顶棚,一边瞭望着北方鞑靼军营的一举一动,一边对站在身旁的夫君李沐文说道:“吃饱饭的感觉真好,我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这种感觉啦!“ 李沐文说道:“我也一样!现在我浑身都充满力量,真想冲下城下去同鞑靼人大杀一场。” 萧归沐回头盯着李沐文,说道:“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原来是一个武夫!” 李沐文问道:“何以见得?” 萧归沐说道:“鞑靼人有五十万精兵,我们只有二十五万人手,只有他们的一半,而且他们战将如云,武艺比你白衣公子高的勇士有一大把!你一个人冲下去还有命回来吗?请问说出这样话的人不是武夫是什么呢?” 李沐文说道:“这些道理本副先锋官是懂得的,刚才本副先锋官只是说说而已!可不像某人,明明知道朝廷正在抓捕人,却心甘情愿地自投牢网!” 萧归沐知道李沐文话里的“某人”正是自己。他的讥笑正触动她的神经。她睁着一双火热的眼睛盯着李沐文的脸,激动地说道:“心甘情愿?自投牢网?李副先锋官说的一点不错!那时候,为了我娘和她在北真当奴隶的姐妹,我萧归沐确实是心甘情愿地自投牢网的!可是,受苦受罪的人是我,关你李副先锋官啥事呀?” 李沐文似手也很激动,说道:“你是我李沐文的未婚妻,难道没关系吗?” 萧归沐盯着李沐文的脸,讥笑道:“说的堂而皇之!据我所知,那时候正是你和江红姐姐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之时,会想到一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妻吗?” 李沐文生气地说道:“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人!你盗用我李沐文的名字参加武举这笔帐先不算!我只问你,我和江红千里迢迢从阳城到荆南去是为了谁呢?我们在淤泥湖水寨被迫落草又是因为谁呢?还有,你被充发到大埔军营之后,我和江红到处寻找你的下落,难道这些都是假意虚情吗?” 萧归沐满脸愧疚地问道:“你说这些是真的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李沐文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今天干脆全抖出来:你进入刑部大牢之后,玉人大哥、玉生二哥、琼琼大嫂和赵绰韵师叔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到处求神拜佛,花了好多钱;你被充发到大埔兵营之后,顾大同伯伯、惠儿阿姨、戚薇师叔和殷源源师叔从阳城奔赴大埔兵营,想为你赎身;你被别人赎走之后,我娘在滨海古镇一边治丧,一边打听你的下落……” 萧归沐早就泣不成声。她垂下头,泪珠嘀嗒嗒地掉在地下。 李沐文连忙停止了口,喃喃自语道:“见鬼,我今天怎么信口开河了呢?” 萧归沐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李沐文,双手合十至胸前,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白衣公子,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萧归沐会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的。” 李沐文心花怒放,问道:“你已经有喜啦?为何不早说呢?” 监军吕首辅的帷帐。 朝廷的粮草到达之后,将士们都有饭吃了。吕首辅也有心情看书了。 晚上,吕首辅沉心静气地坐在案桌前看着书。他憔悴的脸色因为有饭吃开始润红了。谚语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吕首辅已经半饥饿二十多天了,脸色憔悴是免不了的。 李静娴本来体质就好,现在有饭吃了,不但恢复了体能,而且女人各方面的需求也恢复了。她铺好了被褥,坐在床上打坐了一会,然后睁开双眼,朝吕首辅看了看,连续“哎哎”了两声,可吕首辅装作不听见。 李静娴溜下了床,走到案桌旁,说道:“相爷上床歇吧,您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不累吗?” 吕首辅说道:“就是因为累我才看书呢!你还不知道吗?我吕荀是个书迷,看书是消除疲劳的最好方法呢!” 李静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那相爷您慢慢看吧!我在被窝里等您,疲劳一消除您就上床来吧!”说完,飞快地爬回床上,钻入被窝里。 吕首辅看了看床上,沉静了一会儿之后,便放下书本,也爬上了床,钻入被窝里。他知道自己身体是冷的,不敢撞李静娴的身体。可李静娴却张开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喘息着问道:“您躲啥呀?” 吕首辅说道:“我身子冷,怕冻着你!” 李静娴把硕大的胸脯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呢喃地说道:“冻不着!静娴生来就是给相爷暖身子的……”说着,把自己的一只光腿又缠在他的光腿上。 他伸出手抚摩着她的胸脯。她扭动着身躯,喘着气。 她箍紧着他,把自己的嘴贴到他的嘴上,并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 他的下腹颤抖一下。他翻起身,把她压在身下。 ……风雨过后,她和他静静地躺在被窝里。 她余兴未尽地对他说道:“相爷,听说归沐那丫头已经怀上孩子了,真好!假如我年轻十岁,我也想为相爷生一个孩子!” 吕首辅用手摸抚着李静娴的后背说道:“谢谢你有这份心思!可我吕荀命里无儿,不强求!” 李静娴讷讷地说道:“也许吧!假如您二十多年前能娶我就好啦!” 吕首辅说道:“现在娶你更好!” “好什么呀?”她的身子又骚动起来了。 他往一边躲了躲,说道:“人们常说,三十如牛四十如虎,如今你快五十了,性欲为何还如此强烈呢?” 李静娴羞涩地说道:“我这是要把以前丢失的东西补回来……” 第五十六章 - 盐侠 - 可人 玉哈关──攀城。 三天前,西北路军斥候营的周校尉及其三个手下奉娄明轩之命出城侦探敌情时被发现。面对黑压压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周校尉及其三个手下都自杀身亡。 鞑靼军的先锋官草上飞命人把四人的头颅砍下来,分别挂在攀城西门前哈玉关奇湖缘竖起的四根木柱上,目的是警告和震慑西北路军的将士。三天了,每天都有一群乌鸦在四颗头颅的上空盘旋,发出“嘎──嘎──”的叫声。 而镇守在攀城西门的戚瑶瑶、李静娴、杨文华、紫玫瑰等将领每天听着乌鸦的叫声,心里都在流血。他们正在想方设法要把四位壮士的头颅抢回来。 傍晚,大雪纷飞。 攀城的西门被打开了。 戚瑶瑶、紫玫瑰和李静娴每人带着一队人马走出西门。他们的目的是抢回周校尉及其三位手下的头颅。 “哈哈,果然不出草上飞先锋官所料──你们真的出城来抢头颅啦!”是草原上第四勇士朝鲁的声音。 霎时,西门两侧的鞑靼将士蜂拥而至。 朝鲁拍马赴向戚瑶瑶。戚瑶瑶举抢迎接。 李静娴拍马拦着草原第五勇士巴特尔。 紫玫瑰按照既定的计划拍马冲向哈玉奇湖边缘的四根木柱。他们杀死了守头颅的鞑靼军士抢回了头颅,并撤回城内。 可是戚瑶瑶和李静娴却被鞑靼人团团围住。 此时,戚瑶瑶知道退回城内是不可能的了。她大声地向城楼上高喊:“杨文华将军,一定要紧闭城门!”她一边战朝鲁一边向哈玉奇湖方向退却。 此时,李静娴正与巴特尔对打,只见她大喝一声便一枪把巴持尔刺落马下。她回过头来,看见戚瑶瑶已经退到哈玉奇湖的边缘,无路可退了。 李静娴焦急地朝戚瑶瑶嘶吼道:“丫头,再往后退便是深不见底的湖水了!” 戚瑶瑶猛地勒住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她回头瞥了一眼朝鲁,朝鲁也正满脸狞笑地盯着她。 朝鲁拍着马挥着弯刀冲向戚瑶瑶。 “去死吧!”戚瑶瑶骤然地勒马回转,暴喝一声,举枪便刺。 朝鲁猝不及防,急忙挥着弯刀格挡。只见戚瑶手腕一翻,那杆丈二长钢枪竟如活物般从她肋下反刺而出,枪尖划出一道银弧,刺向朝鲁的心脏。 枪尖从朝鲁背后出来的瞬间,戚瑶瑶借力腾空,稳稳地落在哈玉奇湖的边缘上。可她的坐马却堕落在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这是什么招啊!”李静娴勒住自己的马,感叹道。 这是顾玉生自己发明的独门抢法──回马枪。 当初解岸曾在校场中看过顾玉生的演示,可解岸悟性差,学不来。 戚瑶瑶知道顾玉生懂得独门枪法之后便请丈夫悄悄教给自己。丈夫教妻子功夫,生铁炼成钢! 这是戚瑶瑶第一次用回马枪杀人。 玉哈关攀城。 午后,雪终于停了。 这场漫天飞舞的暴风雪整整刮了三天三夜,攀城内的积雪达三尺多厚。雪一停,城内的将士便开始清扫路道。 黄昏时分,镇西将军戚瑶瑶骑着一匹战马,从西门向着北门走。今晚她有紧要军事要向夫君顾玉生禀报,顺便到先锋营看望父母亲──吕丞相已经同意萧归沐和李沐文的请求,把戚微和殷源源派往先锋营加强力量。 一路上聚满正在清扫积雪的将士。他们都认识赫赫有名的副元帅镇西将军戚瑶瑶,都向她行礼打招呼。因此,戚瑶瑶不得不一边行走一边向将士们回礼。虽然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可是戚瑶瑶的马还是走得很慢。她看着路道两旁一排排的雪堆,又想起了荆南官道旁落雁坡大深谷里厚厚的积雪,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她又开始忏悔了:“那年要不是自己太任性冒着暴风雪赶路,白云和彩云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死去,自己也不致于跌断了大腿。” 戚瑶瑶一想起落雁坡上那两堆孤零零的杂草丛生的坟墓便泪水潸然,后悔万分。她信马由缰地走在路道上,脑海里都是自己和白云彩云以往的笑声和身影。她有时笑,有时哭。她已经忘记向正在清扫积雪的将士回礼了……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啦?”顾玉生的询问声唤醒了她。 戚瑶瑶飞身下马,赴到丈夫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顾老二,你答应过我,要帮助我把白云彩云的尸骨迁回阳城埋葬的……” 顾玉生知道戚瑶瑶又陷入往事的忏悔之中。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把妻子抱住,一边抚摸着她的肩膀,一边安慰道:“夫人,我顾玉生素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不过现在北伐尚未成功,我们又正在全力抵御鞑靼人的入侵。等战事一结束,我们班师回朝后,我便马上同你一起到落雁坡把白云和彩云的尸骨迁回阳城埋葬。” 戚瑶瑶把脸埋在夫君怀里,喃喃自语:“我知道夫君是位守信用的男人,你刚才所说的道理我也懂,可一想起白云彩云我便情不自禁……” 顾玉生把嘴贴在戚瑶瑶耳边:“这说明我的夫人戚瑶瑶不但是个女英雄,而且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 这天晚上,戚瑶瑶首先向吕监军和顾元帅汇报了西门的重要军情,然后她和顾玉生一起步行到先锋营看望岳父戚薇和岳母殷源源。近子时,共妻俩才一起回到城楼上过夜。 自从戚瑶瑶被封为镇西将军参加北伐之后夫妻俩便一直分居。戚瑶瑶从北伐军来到西北路军之后,顾玉生是元帅,住在大北门,戚瑶瑶是副元帅,带兵镇守大西门,而且大小战争不断,不能住在一起。今晚是夫妻俩分居几年之后第一次一起过夜。 “再来一次好吗?”戚瑶瑶滚烫的身子趴在顾玉生的身上问道。 “只要你想要,都行。”戚瑶瑶美丽的胴体让顾玉生陶醉。 虽然前段时间边关断粮,顾玉生的身体饿瘦了一些。但朝廷的粮草到来之后,顾玉生吃饱喝足,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精力似乎比以前更加旺盛。何况夫妻俩已经有好几年不在一起睡觉了,他怎能忍心拒绝妻子的要求呢! 巫山云雨,潮涨潮落。 戚瑶瑶满足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道:“夫君,真想再给你生个孩子……” 顾玉生欣喜地睁开了疲备的双眼,说道:“现在正在打仗,怀着孩子怎能打仗呀?” 戚瑶瑶瞪圆了眼,看着顾玉生的脸,说道:“怀着孩子照样可以打仗!我姐姐的顾王梅和昭月公主的顾四宝都是在她们攻打倚天关时生的。” 顾玉生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问道:“我哥又添了两个孩子啦?” 戚瑶瑶闭着眼睛说道:“是的。一男一女……” 顾玉生眼中闪动着火焰:“那我们也……” 他发现戚瑶瑶已经进入梦乡──均匀的呼吸声轻柔而悠然。 这年的春天珊姗来迟。 雪已经融化了,可大西北依然是灰秃秃的一片。 不久,漫天飞扬的沙尘轰轰烈烈地来了。芦草随风起舞,婀娜多姿,抽出了嫩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晃,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鞑靼人要开始攻城了。 顾玉生元帅升堂号令。 在大堂听令的有:监军吕丞相,先锋官镇南将军萧归沐,镇西将军戚瑶瑶,忠武将军副监军杨文华,副都统李静娴,右骑将军顾玉茹,副都统李沐文,副都统娄明轩,副都统顾大同,副都统戚薇,副都统殷源源,副都统紫玫瑰,副都统江红及各营指挥使等一千多员战将。 顾玉生站在中军帐下,大声说道:“诸位将军,昨天本帅接到当今圣上的圣旨,说北伐军已经开始攻打北真皇城了,预计春季便可消灭北真没落王朝,实现国家的统一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西北边关,鞑靼尔都文可汗狼子野心,命令鞑靼元帅莽山乃必须在这个春季攻下我们玉哈关,然后挥师南下,问鼎中原,你们说他们可恨不可恨呢?” “可根至极!”众将高声喊道。 顾玉生继续说道:“因此,我们英明的当今圣上的旨渝:为了北伐战争的全面胜利和挫败鞑靼尔都文可汗问鼎中原的狼子野心,朕命令西北军不惜余力坚守玉哈关,不得后退半步!” “誓死坚守玉哈关,决不后退半步!”众将高呼道。李静娴声音最响亮。 顾玉生继续说道:“可是,我们的兵力只有鞑靼人的一半,且没有后援,怎么办呀?” “一切听从元帅的号令从事!”众将高喊道。依然是李静娴声音最响亮。 顾玉生继续说道:“本元帅知道诸位将军都是忠君爱国的!虽然我们的兵力只有鞑靼人的一半,从兵力上来说,我们是处于弱势,但我们攀城城墙坚固,垒高土厚,粮草足够,这是我们的依托,也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必须充分利用这些优势,打胜这场旷世的守城大战!” “据准确情报,莽山乃同尔都文可汗已经签定了军令状!在这个春季,莽山乃必定是孤注一掷!据情报得知,葬山乃这次攻城是采用灰烬战术,火炮火箭是首选!不用说,届时整个攀城都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稻草人和火药桶!那场面有多残酷就有多残酷!可以说,我们这场守城之战是非常惨烈而且是旷古未有的。在此,本元帅敢问诸位一句:怕不怕呢?” “我们是战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我等的荣誉和骄傲!” 顾玉生高兴地继续说道:“好!我顾玉生也是一名战将,我的理想也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了打好这场守城之战。本元帅提出如下纲领:一是诸位将领要充分利用城墙坚厚的优势;二是以强打弱,具体是说,对战时用我们的上将军攻打他们的中将军,中将军攻打他们的下将军,上士攻打他们的下士。我们的作战口号是:一个将士必须消灭两个敌人!本帅要求我们每一个将士在杀死第二个敌人前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三是相机行事,骚扰为辅!──请位将军听明白了吗?” “禀告元帅,都听明白啦!”还是李静娴声音最高。 这日,莽山乃元帅也召集麾下的“草原八勇”、“草原八杰”、“草原八獒”等杰出将领在大帐中议事。 草原八勇,第一勇士是先锋官草上飞,第二勇士是莽山乃元帅本人,第三勇士是阔阔台等,都是擅长特定技能的将领。 草原八杰,以巴图为首,都是文武兼备的高级将领。 草原八獒,以苏赫巴鲁为首,以骁勇善战和卓越的骑射技能著称。 只听见莽山乃对他们说道:“诸位,由于你们的无能和失职,本元帅制定的冬季围困作战计划在实施过程中已经失败。春天了,你们要尽职尽责,迅速攻克攀城,有信心吗?” “有。” 莽山乃继续说道:“本元帅同尔都文可汗已经签了军令状,如果这个春季我们拿不下玉哈关,本帅不得不提着自己的头颅去见尔都文可汗!不过,本帅先声明,在本帅去见尔都文可汗前,先砍下你们的头颅!” “如果我等再敢玩忽职守,我等头颅任随元帅砍去!” 莽山乃满意地说道:“好!明天本元帅就要下令攻城了,诸位将领都做好充分的准备了啦?” “万事具备,只听元帅一声令下!” 莽山乃高兴地说道:“好!本元帅有五十多万铁骑,而顾玉生的西北军只有二十五万人,我们拿下玉哈关是必然的!这个本元帅信心十足!不过,本元帅今天也给诸位将领透过底,这次尔都文可汗出兵攻打南汉,名义上是应北真那个没落王朝的请求,‘国魏救赵’!实质上是我们的尔都文可汗要问鼎中原了!可汗曾告诉本帅,他不仅仅要玉哈关,而且要南汉全部的土地和臣民。他要统治全天下!南汉是个文明古帮。南汉的臣民很讲礼节。他们常常骂我们鞑靼人只讲利益不讲文明,骂我们鞑靼人野蛮! “我们确实野蛮!不但生活野蛮,而且打战也很野蛮,只知道烧杀掠夺、抢女人!一点也不懂得战争礼仪! “从现在开始,本元帅也要学习中原的‘霸主’行为!攻城之前先给南汉元帅顾玉生下战书,也来个君子之战!你们说本元帅这样做好不好呢?” “好!” 顾玉生知道莽山乃下战书的目的。他接受了莽山乃下战书的挑战。 第二天,在攀城北大门前的空旷地上,萧归沐对战草原上第一勇士草上飞。双方打了个平手。 接着是镇西将军戚瑶瑶对战草原上第三勇士阔阔台。只两个回合,戚瑶瑶一枪把阔阔台刺死在马下。 这阔阔台是尔都文可汗的第二儿子。人不但长得高大魁伟,而且帅,又聪明怜俐,是继承人的最佳人选。他来莽山乃麾下当战将是来“镀金”的。尔都文可汗曾私下吩咐莽山乃,在战场上要多关照自己的二儿子!如今阔阔台死了,这让莽山乃无法向尔都文可汗交待了。莽山乃开始担忧自己的前程。 “阔阔台是草原上的第三勇士,怎就死了呢?”莽山乃对着草上飞喊道,我要攻城!现在就开始攻城!我要生擒戚瑶瑶那个女人,把她交给尔都文可汗,让可汗亲自砍断她的头颅……” 草上飞似乎被莽山乃元帅的疯狂模样吓坏了,既尴尬又难堪地傻傻站着。 莽山乃骂道:“滚!抓不到戚瑶瑶那个女人回来,提着自己的头颅来见本帅!” “谨遵元帅之命。”草上飞第一勇士慌忙施礼告辞。 莽山乃能当上元帅,除了他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第二勇士之外,他还是一只智勇双全的狡猾狐狸。 莽山乃早就获悉南汉天子命令顾玉生固守攀城不得后退半步的圣旨,在攻城时有意留出大南门,只命令将士对大东门、大北门和大西门进行猛烈的攻击。对大南门,只派出少股部队在城外的官道上进行阻击。 他对戚瑶瑶恨之入骨。他知道大西门的主将是戚瑶瑶,便派出三倍的兵力攻打大西门。 莽山乃咬牙切齿地对草上飞喊道:“戚瑶瑶这个娘们本帅一定要生擒她!草上飞兄弟,如果三倍的兵力拿不下大西门,本元帅给你增加到六倍!无论如何都要生擒戚瑶瑶!” 草上飞先锋官施礼道:“谨遵元帅之命!” 其实,草上飞先锋官并没有谨遵莽山乃元帅的命令行事──用三倍兵力攻打大西门。原因是:目前镇守大西门除了戚瑶瑶之外,还有顾玉茹。戚瑶瑶本部人马二万多,顾玉茹本部人马也有二万多,合起来达四万多,四万多的三倍是十二万多,而大西门前面是个大湖泊,城墙脚下的湖滩根本上容不十二万多人。大湖泊水平如镜,蔚蓝透明,倒是可以容纳大批人马,可是鞑靼人没有船只,将士们大多又是旱鸭子──不会游泳。 草上飞先锋官只命令十二万多将士对大西门轮流攻击,日夜攻城。 这十二万军士是草上飞的嫡系,是他的血本。他把他们分成三批,轮番攻城,他心很痛,但他必须执行元帅命令。 可是,每四个时辰下来,都有近一万军士的尸体丢在城墙脚下。一天下来,大西门依然好好的,可草上飞的军士阵亡近三万。 第二天,草上飞又接到元帅传令──继续攻城。莽山乃元帅还派人来督军。可这一天下来,草上飞又损失三万多兄弟。他的十二万军士只有半数活着。 看着城墙脚下堆积如山的兄弟们的尸体,草上飞心疼得直流血,直骂道:“这个元帅老哥确实是疯了,为了自己的前程,叫我十二万军士来送死。” 这莽山乃并不疯。第三天,他给草上飞补足到二十四万军士。这兵力正好是戚瑶瑶和顾玉茹本部人马四万多人的六倍。他派人传令给草上飞:“草上飞啊草上飞,本帅说过要给你六倍兵力便给你六倍兵力,再攻不下大西门你只能提头来见本帅啦!” 草上飞在心里骂道:“攻下大西门不就破城了吗?”你还用攻北门吗?昨天,他被戚瑶瑶飞枪伤了左臂。 其实,莽山乃有所不知,经过两天的守城,戚瑶瑶和顾玉茹的本部人马也损失一半。而顾玉生元帅为了加强大西门的力量,已经从大东门和大南门抽调了五万多军士补充到大西门,并把守大东门的紫玫瑰江红两位女将和协助娄明轩守大南门的杨文华将军又调来大西门。目前守大西门的实力达七万。大将有戚瑶瑶、李静娴、杨文华、紫玫瑰和江红等。 第三天,草上飞把二十四万军士分成六批,每批四万人,每隔两个时辰一批,轮番攻打大西门。结果大西门还是不被攻下。 清晨,鞑靼人停止了攻城。 在大西门的城楼上,忠武将军杨文华怀抱着大刀,斜靠在城楼的圆柱上。他守城一整夜也博杀了一整夜,有点累,很想躺下来睡一觉。但他知道此时是不能睡的。他要等戚瑶瑶和顾玉茹来换班──守城将士也分成两班,白天一班,晚上一班。草上飞分批攻城,戚瑶瑶也分班守城。 杨文华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军士把城墙上一具具的尸体搬运下去──又死了那么多的军士。看着一具具的尸体,杨文华心里说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在他的旁边,一个是明月岛出来的副都统紫玫瑰,腰间挂着那把“双剑合壁”剑,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另一个是副先锋官李沐文的夫人副都统江红,腰间也捏着一把“双剑台壁”──萧归沐送给她的,手里却握着一把长枪。 昨天一夜,是杨文华、紫玫瑰和红红等将领率军守城。白天该是戚瑶瑶、李静娴和顾玉茹了。 紫玫瑰是个姑娘,年轻爱美。她站在城墙旁一边整理着紫色的战袍一边对杨文华说道:“文华大哥,城墙上的礌石滚不快没了,咋办呀!” 杨文华说道:“顾玉生元帅早就交待,若礌石滚木不足,可把戍堡拆下来做礌石滚木。” 紫玫瑰问道:“把戍堡拆了,挥士们住哪呀?” 杨文华说道:“顾元帅说了,现在守城第一!戍堡拆了,军士们暂时住在帐篷中。“ 紫玫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带人去拆戍堡。不然,等一下鞑靼人又开始攻城了就来不及啦!” “来得及!”戚瑶瑶一手提剑一手扶着顾玉茹的肩膀一边走上城楼一边说道,“阿紫妹子,刚才我和玉茹妹子已经命令军士们一边拆戍堡一边制作礌石滚木啦!” 紫玫瑰见是戚瑶瑶和顾玉茹,高兴地说道:“两位将军姐姐,换班的时辰未到,你们咋就来了呢?” 戚瑶瑶说道:“昨天夜里鞑靼人攻城猛烈,我和玉茹妹子放心不下,故早来了。你们同他们搏杀了一整夜,一定很疲惫!幸好你们三位将军都好好的,没受伤!” 紫玫瑰说道:“文华大哥、江红姐姐和我三个都没受伤,只是昨晚又有一万多军士阵亡,真让人难过。”说着,伸手擦眼泪。 戚瑶瑶安慰地说道:“打仗免不了要死人的!请阿紫妹子、文华将军和江红妹妹别太难过!我们的任务是守城。现在我们必须全心全意全力把攀城守住,不后退一步,那才对得起死去的将士们!” 紫玫瑰、杨文华和江红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镇西将军说的对,我们一定能把攀城守住的。” 戚瑶瑶说道:“换班的时辰到了,你们领着自己的人马退下去休息吧!” “谢谢镇西将军!”杨文华、紫玫瑰和江红领着自己的人马走下城墙,休息去了。 日出的时候,草上飞又督军攻打大西门了。 这天,莽山乃的攻城是全面开花。他除了命令草上飞先锋官督促军士加紧对大西门进行猛烈攻击之外,还命令其他部队对大北门、大东门和大南门进行攻击。 莽山乃的攻城战术不再是有意留出大南门。 莽山乃派草原八獒的首獒苏赫巴鲁带兵攻打南大门。 苏赫巴鲁骁勇善战,骑射技能卓越。他的手下个个都是射箭能手,个个都是百步穿杨。 娄明轩是镇守大南门的主将。她知道苏赫巴鲁利害,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她除了认真布防之外,正在千万百计寻找制敌之法。 娄明轩手下有位来之中都的副将,叫李准,是李广后人,也是一位神射手。李准发明了八牛弩,射程远,威力大。 在苏赫巴鲁攻城之前,娄明轩牢牢地握住李准的手,神色严肃地说道:“李将军,大南门的命运就交给你啦!你今天的八牛弩若能射死苏赫巴鲁,便是首功一件!” 日出了,苏赫巴鲁攻城了。 果不其然,火箭、火炮都向着大南门的城楼射来。城楼着火了,军士们身上也着了火。 娄明轩站在城墙上高喊道:“快灭火,用水淋泼,尽快把火灭掉!” 苏赫巴鲁的军士出动了,黑压压的人群正一步一步地向城墙脚下靠近。 娄明轩挥动着手中的娄氏宝剑,喊道:“投礌石滚木,砸死他们!” 一张张云梯钩摄倚架到城墙壁上;一张张的壕桥已挂在护城河上;一辆辆投石机不停地向城墙上投射石头、燃烧弹。 娄明轩有条不紊是指挥道:“将士们,别怕!挥舞刀剑,把他们一个个砍死!” 她用娄氏宝剑指着鞑靼人的云梯喊道:“将士们,搬起石头,把他们的云梯砸烂!” 望着黑压压的攻城敌兵,娄明轩突然发现苏赫巴鲁正站在一台“旋风炮”的后面指挥着。 娄明轩高兴万分,喊道:“李淮副将在哪里呢?” 李准大声回答道:“启禀娄副都统,麾下李准正在这里。” 娄明轩高兴地用剑指着前方,说道:“李将军,你看准了吧?苏赫巴鲁就在那台‘旋风炮’后!” 李准大声答道:“报告娄副都统,麾下看准啦!” 八牛弩被拉开了。 李准副将站在八牛弩旁,右手高举,然后快速压下:“放!” 一声箭响,在“旋风炮”后的苏赫巴鲁中箭倒地。 李准高兴地跳起,喊道:“我射中啦!我们射中苏赫巴鲁啦!” 娄明轩马上命令将士们对着攻城的鞑靼军士高喊:“苏赫巴鲁中箭身亡啦!” 一时,鞑靼人的攻势有如泄了气的皮球。到了晌午,停止了攻城。 在大东门的前面五十步外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沼泽地。因此莽山乃派了草原八杰的首杰巴图带二万人马来攻城。主将虽猛但军士不足。 镇守大东门的主将是副都统顾大同。 在三十多年前,顾大同任大内侍卫时,曾陪同燕亲王出使鞑靼国,认识了巴图。 那时候的巴图是鞑靼国已故可汗的贴身侍卫,年轻力强,风华正茂。顾大同出使鞑靼国时曾奉旨同他切磋武艺。两个年轻人在武艺切磋过程中渐渐相识相知,又同是习武之人,猩猩相惜,便成为好朋友。 老朋友多年不见,如今在战场上重逢,却要刀抢相见,这在顾大同和巴图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顾大同站在城墙上,对站在城墙脚下的巴图施礼说道:“巴图兄弟,你我草原一别,不知不觉已过去三十多年。敢问兄弟,这些年来可别来无恙?” 巴图向城墙上施礼说道:“托顾兄洪福,小弟在草原上过得还算顺心!” 顾大同问道:“既然兄弟过得顺心,为何还要带兵来攻打攀城呢?” 巴图说道:“那是身不由己!顾兄可知道,巴图是可汗的臣子,‘吃君之禄担君之忧’!可汗要攻打攀城,巴图不能不来!” 顾大同说道:“如此说来,兄弟你今天是要攻打我大东门啦?” 巴图说道:“巴图今天奉莽山乃元帅之命,定要拿下大东门,请顾兄体谅!” 顾大同问道:“你带来多少军士呢?” 巴图答道:“不多,刚好两万。” 顾大同劝道:“我镇守大东门的军士有三万多人,你这两方军士是攻不下大东门的!你带他们回去吧!” 巴图说道:“攻不下也要攻!如果不攻城就带他们回去,莽山乃元帅会把他们全部杀掉的。” 顾大同劝道:“巴图兄弟,如果你决意攻城,你这两万军士会全部死在城墙脚下的。” 巴图说道:“这是他们的宿命,我巴图也是没方法改变的!” 顾大同说道:“巴图兄弟,你以前说过:你非常喜欢南汉的文化和习俗,想到南汉生活吗?不若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两万兄弟投降南汉,到南汉生活吧?” 巴图说道:“这两万军士个个都离不开草原!他们每人在草原上都有父母兄弟姐妹和亲戚,如今都成了可汗的人质!万一有人投降到南汉,可汗会派人把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和亲戚等全部杀死的。” 顾大同问道:“巴图兄弟,如此说来你今天一定要攻城啦?” 巴图说道:“攻城是肯定的了!” 顾大同说道:“好!时候不早了,那你开始吧!” 一场惨烈的攻守之战在攀城的大东门开始了。 巴图把二万军士分成一二三四四个队,每队五千人。 他站在沼泽地边缘,举着弯力,喊道:“第一队攻城。” 第一队五千人走出队列,推动着云车,然后攻城。可是他们尚未爬上城墙顶端,而一个个的脑袋都被礌石砸碎,尸体都滚落在城墙脚下。 巴图叹气一声,又举起弯刀,喊道:“第二队攻城。” 第二队五千军士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礌石砸得粉碎。 …… 黄昏的时候,巴图深深地叹气一声,举起弯刀,喊道:“第五队攻城!” 第五队只有巴图一个人。 他一步步地沿云梯往上爬。 顾大同站在云梯顶端的抓钩旁,对下喊道:“巴图兄弟,别爬了,再往上爬我会用礌石砸碎你的脑袋的!” 巴图停止了爬动。 他站在云梯中央,先解下腰中的弯刀丟在城墙脚下,又把头盔和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抛进沼泽地里,然后抬头向上喊道:“顾兄,我现在手无寸铁,全身赤裸裸的,可以往上爬了吗?” 顾大同问道:“你爬上来想干什么呢?” 巴图说道:“我想受你一剑,死在你的手里。”巴图一步一步地沿着云梯往上爬,终于到达云梯顶端。 顾大同对巴图说道:“巴图,你我曾经是朋友,但你现在是侵略者,我不能让你爬上城墙,除非你投降!” 巴图站着在云梯顶端,说道:“顾兄,我不能投降!快给我一剑吧!” 顾大同说道:“好!”他一剑刺向巴图心脏。 巴图哈哈地笑道:“谢谢顾兄的成全!”说完纵身向沼泽地一跳,“顾兄,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第五十七章 - 盐侠 - 可人 北真皇城。 早春,连日大雨雪。 快一年了,顾玉人的北伐军依然对北真皇城围而不攻。此时,整个皇城内的人们都是人心惶惶。在朝堂上,有一半臣子主张打开城门投降,也有一半的臣子坚持继续固守。而负责守护皇城的北真军队的猛安单兴镰大都督则一直坐立不安。北伐军刚围城时,向人纨首辅曾对猛安单兴镰说过,鞑靼军队已经攻打南汉的西北边关了,只要猛安单兴镰能坚守一个月,皇城的危机便自然解除。可如今猛安单兴镰已经守城快一年了,既听不到鞑靼军队攻破南汉西北边关的消息,又看不见北伐军自行撤退,而是依然把皇城围个水泄不通。 垂拱殿。 早朝时,一个中年女人被五花大绑在重拱殿前的石柱上。她的嘴被人用布团堵死,说不了话。她便是小皇帝唯一活着的姑姑廖思娜。昨天夜里刚躺下,便被猛安单兴镶带着一帮武士冲入卧房内把她抓住,不由分说地把她的嘴堵死,并把她绑在石柱上。 这个廖恩娜便是以前到过桃花寨劝邢梵男归顺北真王朝的廖恩娜公主。她从南汉回北真之后一直不嫁人,而且一直住在皇宫内。向人执首辅早就有害死小皇帝而取为代之的野心,但由于皇宫内有一位武艺高强的廖恩娜公主一直暗中保护着,因此向人执首辅篡位夺权的阴谋一直未能得逞。向人纨早把廖恩娜视做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想除之而后快。但廖思娜早就觉察,一直防备。机会终于来了,昨晚是小皇帝的诞辰,向人纨命人在廖思娜喝的酒水里做了手脚──她被迷倒了,刚躺在床上任人大绑。 在垂拱殿内,小皇帝同往日一样斜倚在龙椅上无所事事,赤黄团龙袍的下摆垂落在地,像一片被雨水打蔫的枫叶──皇城外面重兵围困,垂拱殿门前石柱上绑着廖思娜,等等,这些仿佛都与小皇帝无关! “陛下,请用印。”向人纨首辅双手捧着一份布告,恭敬地弯着腰,却不等回应就经直地将玉玺塞进小孩的手里,然后推着他的小手腕在布告上重重按下。 这是一份斩杀廖恩娜公主的布告。斩杀的理由是廖思娜公主与南汉朝廷勾连。事前,向人纨曾多次对小皇帝说道:“陛下,廖恩娜公主早就想杀死您而想自己当女皇帝了;如今皇城外的南汉军队都是廖恩娜引来的,她想里应外合取代您!” 小皇帝嘟噜着小嘴说道:“向老爱卿,朕这个老姑姑太可恶啦!您想方法杀掉死她吧!” “老臣谨遵圣旨!” 布告里盖着皇帝的红印。 向人纨拿起盖有红印的布告马上直起腰来,转过身来面向殿内跪在地下的文武百官,嘴角向上翘了翘,说道:“来人,立即把通敌叛国的皇姑廖恩娜押出午门斩首示众!”说完,把布告递给了监斩官猛安单兴镰。 不久,廖恩娜的首级被呈进重拱殿。 小皇帝狠狠地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对着首级骂道:“你真该死!谁叫你篡位夺权呢!” 听着小皇帝的骂声,殿内跪着的文武百官都茫然地低着头。 廖思娜的首级被挂在皇城的大门上示众,所挂的位置正好是当年赵柔雅首级所挂的位置。 在北真皇城外顾玉人元帅的帷帐内。 顾玉人、关怡、戚琼琼、段昭月正在研究攻城方案。 “圣旨到──” 这是南汉皇帝命令北伐军攻城的圣旨。 几天之后,大雨雪停了。顾玉人下令北伐军攻城。又过了几天,北真小皇帝命人打开城门投降。天下又归一统。 南汉玉哈关。 莽山乃的本部人马有二十万,是右贤王格斯特的家当。因此,莽山乃是不愿轻易动用这二十万人马的。 攻城三天了,已经阵亡了很多军士。今天再不把这二十万人马派上战场,莽山乃这个元帅当得未免太有私心了。 莽山乃到底是名副其实的元帅。天未亮,莽山乃便把这二十万的嫡系军士派到大北门前的广场上,按照自己多年精心研究制定的阵法和战术进行部署。 这个阵法──用莽山乃元帅对军士们的训话时的描述──“这个阵法不容小觑,具有最大化攻城效率和防御策略。” “诸位将士,攻城时你等必须按照本帅预定的队列和阵型前进!谁出现失误本帅便砍谁的头颅!”莽山乃训活时重复强调道。 日出了。 莽山乃命令军士先向城墙上开火炮。莽山乃指挥作战时从不吝啬火炮。他知道右贤王格斯特家底丰厚,仓库是的火炮火箭都是满满的。莽山乃还知道,右贤格斯特最心疼的是他的二十万军士,对火炮火箭也从不吝啬。 开火炮一个时辰过后,莽山乃便命令弓箭手射火箭。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最后是用投石车投石头。 人开始行动了──莽山乃的二十万军士按照他的阵法攻城了。 在大北门的城墙上。 萧归沐看到这样的场景,向顾生生询问道:“顾元帅,我们咋办呀?” 顾玉生用手指着城墙上堆积的火药、火炮和火箭,说道:“镇南将军,我们这些也是用来摆设的吗?" 萧归沐马上大声喊道:“将士们向他们的队列掷火药!开火炮!射火箭!” 霎时,城墙上的火炮、火药和火箭就像急雨似的落在鞑靼军士的队列中。大北门前的广场就像一片火海。鞑靼军士的身上都着了火,痛得哭爹喊娘,乱成一团粥。 莽山乃抽出腰间的弯刀,大声喊道:“马上扑灭身上的火,恢复队列,谁敢再乱动,本帅砍谁的头颅!”说着,对着一位正在跑动的军士头颅就是一弯刀。 顾玉生似乎也不吝啬火药火炮火箭,几个时辰过去了,鞑靼军士们的头顶上依然轰鸣声不断。 莽山乃躲藏在一辆外面蒙着生牛皮的轒轀车里,直骂道:“他娘的!顾玉生不按常理出牌,本元帅用火炮攻城,他反而用火炮火药火箭攻人!撤!快撤!” 莽山乃暂停攻打大北门了。第四天的攻城,莽山乃损失最惨重。他的嫡系军士阵亡达五万多。他真有点无法向右贤王格斯特交待了。 此后,莽山乃按兵不动,让全体军士足足休整了两个月。 春末,桃花盛开。 从朝廷传来的战报得知,没落的北真王朝已经向南汉朝廷投降了。顾玉人元帅率领北伐军已经进驻北真皇城──经过几年的北伐,中华民族终于实现南北统一了。 这是领土上的南北统一!但是西北边关的战争还在继续。莽山乃的部队还在围困着攀城。西北边关依然是重兵压境。 本来,鞑靼国出兵围攻攀城是为了援助北真王朝。如今北真王朝已经投降,向人纨的梦想破灭了,而鞑靼国出兵围攻攀城的理由也就没有了。可是尔都文可汗早就有问鼎中原的野心。他对南汉朝廷早就虎视眈眈。他对他的臣子们说道:“既然出兵了,决不会回撤的道理!况且南汉朝廷经过几年的北伐,国家资源消耗巨大,国库空虚,粮食紧缺,正是消灭南汉朝廷的最佳时机。”因此,他一方面命令莽山乃继续攻城,另一方面派员到草原上各部落加强草原上的联合,以稳定自己的后花园。同时要求适龄的奴隶都要参军,并向周围各部落大量征用雇佣兵。他要组建一支强大的踏破中原的军事力量。 在边境,身为元帅的莽山乃时刻记着自己曾同尔都文可汗签定过生死状。经过两个月的休整,军队基本恢复了战斗力,现在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春末攻克攀城,否则自己项上头颅便要落地啦! 前段时间莽山乃接到圣旨,说尔都文可汗要御驾亲征了。这让莽山乃高兴几天。若可汗来到边关之后便成了事实上的元帅,自己的元帅头衔便是徒有虚名了,那么春末攻城便由可汗亲自指挥了。也就是说自己同可汗签定的那纸生死状也就自然作废了。他猜测尔都文可汗在仲春便会来到边境上──可是没有,只有一道催促莽山乃马上攻城的圣旨。 “这可汗老儿不是好东西!只打雷不下雨!”莽山乃在心里直骂道,“说到底是想让我和兄弟们去送死!可我莽山乃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春末的第一天,莽山乃元帅把全部将士──无论是嫡系的还是旁系的──都开到玉哈关大北门前的广场上进行布阵。这回他让所有的将士都要参加攻城。 这一天他督促他的军士对大北门进行了猛烈的攻击,死伤了很多军士,但还是徒劳无功。 夜幕降临,月光稀薄。 顾玉生和戚瑶瑶正在城墙之上并肩行走着。他俩正在巡岗。 今天莽山乃在大北门猛烈地攻城一整天,而顾玉生率领将士们坚守了一整天。虽损失惨重,但最终挺住了。 在大东门的城墙上,夫妻俩与正在守城的父亲顾大同不期而遇。 父亲提醒当元帅的儿子道:“老二,别看莽山乃今天像押宝似的把所有的军队聚集在一起攻打大北门,为父认为这是他的阴谋!今夜风紧,他或许会派兵趁着夜色偷袭!你这个当元帅的,必须头脑清醒!” 顾玉生低声问道:“阿爸,您认为今晚莽山乃会派兵偷袭哪一处呢?” 顾大同低沉地说道:“也许是我的大东门,也许是你阿妈镇守的大南门,机率最大的是紫玫瑰和江红镇守的大西门!但你必须要提醒各大门安城的将士们,今晚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好!” 顾玉生感激地说道:“谢谢阿爸的提醒!这一切玉生儿早已作了安排啦!阿妈的大南方、紫玫瑰和江红的大西门玉生儿早派人去通知啦!这个时候玉生儿和瑶儿来您们大东门正是来通知阿爸的;也顺便来看望阿爸您。” 儿子儿媳来看望自己,让顾大同很感动。他对顾玉生又说道:“老二,为父还有一建议。” 顾玉生问道:“什么建议?” 顾大同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明天莽山乃同今天一样压宝似的只攻打大北门,我们可以从地道里派出三支精锐小部队,分别攻击他们队列的左翼、中翼和右翼,冲散他们的队列。并让每个军士都带上我们攀城酒窖里的烈酒,喷到他们军士身上,烧死他们,制造混乱,破坏他的攻城的队列!” 顾玉生高兴地说道:“这是个好建议!不过这三支小股部队人选有点难!尤其是带队的三位将领的人选更难,他们不但要武艺超群,而且这一出去他们或许是有去不回啦!因此,无论是军士还是战将,必须是自愿的才好!” 顾大同提醒道:“选择人时必须是悄悄的,注意保密!” 顾玉生说道:“事不宜迟,我同瑶儿马上回元帅大帐着手办这事!请阿爸保重! “好!恭送顾元帅和镇西将军!”顾大同幽默地喊道。 在大北门的城墙上,萧归沐和李沐文为明天谁带队出城之事争吵起来。 萧归沐说道:“白衣公子李沐文,你拿什么和我争呢?我是前科武状元,武艺比你的武秀才肯定高出很多,朝廷封我为镇南将军、西北军先锋官,而朝廷只封你为副都统、副先锋官!我是你的上司!现我命令你留在城墙上守城,带队出城之事由本将军来办!” 李沐文颇不服气,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啦?我李沐文是你的丈夫,妻子必须听丈夫的!而且我俩从不比试过武艺,谁的武艺强谁的武艺弱还不知道呢!” 萧归沐说道:“不若我俩现在就比个高低?” 李沐文说道:“你怀着我们李家的孩子,请镇南将军给我李沐文留个后吧?”白衣公子滴下了眼泪。 夜晚,顾玉生和戚瑶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顾玉生搂着戚瑶瑶道:“瑶妹,如果我不是元帅,明天我一定会引兵出城,说什么都要顶替你!” 戚瑶瑶把头埋在顾玉生的怀里,说道:“夫君,西北路军可以没有我戚瑶瑶,但不能没有顾玉生!如果明天我真的一去不回,请你答应我,一定要把我们的女儿诺诺扶养成人!” 顾玉生紧抱着妻子,说道:“我会的!玉玉和诺诺两个孩子,我最疼爱诺诺啦!” 戚瑶瑶继续说道:“你要亲自教她练剑,把娄氏剑法全部传授给她,还有你的回马枪!” 顾玉生附在妻子的耳边说道:“我会的。” 戚瑶瑶继续说道:“告诉她,她娘是个战将,身不由己,无法陪着她长大,请她原谅这个不称职的娘。”说着,便开始呜咽起来。 顾玉生安慰地说道:“别哭!要说不称职,我这个父亲更加不称职,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比你更少!” 戚瑶瑶用脸擦着顾玉生的胸铺,说道:“她长大后你要为她物色一个好女婿。女婿必须是像她父亲一样的:既英俊又是文武‘双探花’。” 顾玉生说道:“这个事有点难办。” 戚瑶瑶睁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问道:“这有何难办呀?” 顾玉生用脸擦着她的头发,说道:“虽然世上英俊的男孩比比皆是,可是既英俊又是文武‘双探花’的几乎绝迹,可遇不可求!” 戚瑶瑶用身子紧紧地缠绕在顾玉生身上,说道:“我戚瑶瑶今生便遇到一个……” 定昏,在大西门的城楼上,紫玫瑰和江红刚巡逻回来。她俩正在吃晚饭。 紫玫瑰倚在城墙旁一边吃晚饭一边说道:“我紫玫瑰同李沐文副先锋官的家人真的是很有缘;先是同他的大老婆一起共舞‘双剑合壁’,现在是同他的小老婆一起镇守大西门。” 江红停下咀嚼,问道:“阿紫妹子,你说清楚,谁是大老婆谁是小老婆呀?” 紫玫瑰说道:“当然是我姐镇南将军是大老婆啦!” 江红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比你姐早到他们李家……” 江红的话尚未说完,只见一个小校飞跑上来报道:“启禀两位副都统,鞑靼人趁夜色偷袭来啦!” 江红一下子跳了起来,命令小校道:“快去通知各营将士进行抵抗!” “是。”小校飞跑下去了。 紫玫瑰一边放下饭盒一边骂道:“他娘的,都急于去投胎啦!饭都不让人家好好吃一口!” 城墙边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哈哈,谁说饭都不让人家吃一口啦?我素来怜香惜玉,请继续吃吧!”他的汉语结结巴巴。 紫玫瑰厉声问道:“你是谁?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那男子笑嘻嘻地说道:“两位美女,我乃草原上第一勇土草上飞也。” 紫玫瑰向道:“你就是草原上套马汉子草上飞吗?” 草上飞说道:“以前是套马汉子,现在是莽山乃元帅麾下先锋官草上飞将军也。” 紫玫瑰瞥了一眼草上飞,继续说道:“先锋官草上飞将军,我问你,你在草原上套马好好的,为何要来入侵我们南汉呢?” 草上飞说道:“为了娶一个美丽的南汉姑娘做老婆。” 紫玫瑰问道:“你们草原上也有姑娘,为何偏要娶南汉姑娘?” 草上飞说道:“可我们草原上的姑娘实在太少啦!说来不怕你取笑,我长这么大,除了我阿妈之外,别的女人的手指头我一个都没碰过。”他在说谎!他夜夜抱着抢来的农家女睡觉。 江红说道:“草上飞将军,你的话真让人可怜!我江红早就是别人的老婆了,你也不稀罕!可我们这位副都统官紫玫瑰,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个黄花闺女,你要不要呀?” 草上飞盯着紫玫瑰,说道:“我的娘呀,你就是那个杀死我的前任苏赫巴鲁将军的紫玫瑰呀?你确实美,但本先锋官却无福消受!” 紫玫瑰问道:“什么原因?” 草上飞问道:“原因是本先锋官不想早死!” 紫玫瑰骂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快点滚下城墙去吧!” 草上飞嘻嘻笑道:“虽然我不想要,但我们莽山乃元帅想要!他是个要死在石榴裙下的人!” 紫玫瑰迅速向江红使个眼神,对草上飞骂道:“岂有此理!看剑吧!” 江红大喊一声:“双剑合壁。”便迅速抽出自己的宝剑。 草上飞手里握着弯刀,哈哈笑道:“你们两个娘儿想杀我吗?没那么容易!” 紫玫瑰和江红共打草上飞。草上飞不愧是草原第一勇士。只见他舞动着弯刀把自己封闭起来。紫玫瑰和江红都眼花缭乱,一时找不到他的破绽。 江红又大声地喊道:“双剑合壁”。 紫玫瑰立即心领神会,挥剑向草上飞脖颈横劈。剑光过后,草上飞倒在地下,身首异处。 江红也倒在地下,胸口血流如注。原来江红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被草上飞一弯刀捅入自己的胸堂,好让紫玫瑰利用时间差下手。 紫玫瑰哭着跑了过去,抱起江红骂道:“江红姐,你真傻呀!” 江红一手按着流血的胸口,一手抓着紫玫瑰的手臂,说道:“阿紫妹子,请告诉你姐,我我我江红,愿意做她的妹妹……” 紫玫瑰泪流满面地说道:“江红姐,刚才找是逗你玩的呢!呜呜……” 紫玫瑰的哭声越来越悲怆,可是江红早已听不见了。 次日,莽山乃照样集中全部兵力攻打大北门。他似乎疯了。 莽山乃挥舞着弯刀高喊:“草上飞,给我攻城!”他身边一位勇士提醒道:“启禀元帅,草上飞先锋官在昨晚偷袭战中已经身亡啦!” 莽山乃生气地骂道:“他娘的,连女人的一根头发都不给我送来就死啦?我不信他真的死了!” 那位勇士说道:“禀告元帅,草上飞先锋官真的死得不能再死啦!” 莽山乃听了嗤地一笑,说道:“你他娘的说话真有意思!不过,反正大家都要死!他早死比迟死好!”他抬头命令那位勇士,“你他娘的别站这里了,快去攻城吧!若再拿不下攀城,你和本元帅的脑袋也要搬家的!” 那位勇士施礼告辞去了。 此时,大北门的攻城和守城之战也进入白炽化。莽山乃集中全部力量向北门攻打了。 顾玉生派出的三支小股精锐部队也从地道出击了。 第一小队的将领是戚瑶瑶和李静娴。他们每人都带着足够多的火药和烈酒,一边冲杀一边把火药和烈酒撒喷在鞑靼人的身上,然后引火点燃。鞑靼人被烧痛得呼天喊地。他们从中路攻入,直杀到后面营帐,随手把营帐点烯燃,然后沿来路返回,来回冲杀。戚瑶瑶和李静娴都视死若归。 第二小队将领是功臣后人忠武将军杨文华,他们也同第一小队一样带足火药和烈酒,攻打鞑靼人的右翼。 第三小队将领是副先锋官李沐文。他的队员都是骑兵营的精英。 李沐文骑着战马,站在地道口前,挺着枪,喊道:“兄弟们上马,随本副先锋官攻击他们的左翼。” 在北门的城楼上,顾玉生命令鼓手重锤擂鼓。他大声地喊道:“将士们,给本帅狠狠地杀,绝对不能让一个鞑靼人活着留在城墙上……” 娄明轩一边朝城墙脚下掷石头,一边喊道:“弟兄姐妹们,顾元帅说了,要求我们在狠狠打击敌人的同时,要保护好自己……” 萧归沐挺着孕肚,不停地劈剑,对先锋营的军士们喊道:“先锋营的兄弟姐妹们,动作要快!鞑靼人开始爬缆索啦!快砍断他们的缆索,摔死他们……” 顾大同指挥的是火箭火炮营。 一位小校禀道:“顾副都统,鞑靼人的云梯又推过来了,怎么办呀!” 顾大同丢掉手里的旱烟,说道:“别急!让他们再靠近一点……” 小校说道:“顾副都统,他们已经很近啦!快贴近城墙了!” 顾大同举着娄氏宝剑,喊道:“火箭火枪手准备,对准鞑靼人的每一台云梯,放──” 戚薇一边挥着同顾大同一横一样的娄氏宝剑,一边说道:“哈哈,我戚薇是位生意人,因此打仗也不能亏本!”他的娄氏宝剑非常锋利,切鞑靶人的头颅就像切西瓜一样。 此时,戚薇的夫人殷源源,正站在大北门正门的城墙上。她一边引弓搭箭,一边喊道:“兄弟姐妹们,咱们的羽箭所剩无几了,要节约用箭。要等他们靠近了才瞄准。敌人的队列里有咱们的小股部队,大家要辩认清楚,别伤了自己人……” 殷源源最当心的是女儿戚瑶瑶的安全。 这一天的“屠杀”是开战以来最惨烈的一天。从地道里出去攻击的三个小部队将士都是一去不返。戚瑶瑶、李静娴、杨文华和李沐文四位将领都战死在大北门前的广场上。萧山乃是个心毒手狠的家伙。他令人把戚瑶瑶、李静娴、杨文华和李沐文四人的头颅割下来,用竹竽高高挂起,进行号令。 这一晚,整个攀城内都流着伤心的眼泪。 顾玉生和萧归沐遥望着广场上高高挂起的头颅伤心落泪。而最悲痛的是两位母亲──娄明杆和殷源源,她俩心在流血。吕荀看着李静娴头颅欲哭无泪。 娄明轩对儿子说道:“顾元帅,本副都统向你请战:明天我要作为第二批小股部队的领将到敌人队列去冲杀!” 顾玉生跪在娄明轩的面前,哀求道:“阿妈,无论如何,玉生儿是不会让阿妈去送死的!” 娄明轩似乎决心已定,说道:“玉生儿,阿妈要为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报仇,不能不去!” 萧归沐对顾玉生说道:“我也要去为我的丈夫报仇……”娄明轩一掌把萧归沐打昏,然后向女儿顾玉茹交待,“她怀有身孕,你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看管好。” 顾玉茹含泪地答应了母亲。 这一晚,莽山乃没有派人偷袭。 第三天日刚出,莽山乃便聚集全部兵力开始攻打大北门。 他的将士已经阵亡近半。今天可以说是他最后的一搏。这一天也是他死刑判决书下达的末日。 这一天,从地道里出去攻击的三支小队将领分别是;第一队娄明轩,负责攻击敌人中路;第二队是顾大同,负责攻击敌人队列的左翼;第三队是戚薇,负责攻击敌人队列的右翼,负责抢回戚瑶瑶、李静娴、杨文华和李沐文四人首级。 激战又进行了整整一天。娄明轩和顾大同都战死在战场上,只有戚薇和五位军士从地道回到攀城内,并带回了娄明轩、顾大同、戚瑶瑶、李静娴、杨文华和李沐文等六人的尸首。 这场侵略和反侵略的战争也在这一天划上顿号。 鞑靼人损失了二十万多人马,攻城没有成功!鞑靼人问鼎中原的梦想被打破了。 顾玉生的西北军也损失将近二十万人,但守城成功!而且巩固了北伐军的胜利成果──国家南北统一了。 半个月后,尔都及可汗下令撤军,并砍了莽山乃元帅的头颅。 在这场侵略和反侵略的战争中南汉战死在边关的主要将领有:镇西将军戚瑶瑶、忠武将军杨文华、边关守将孔更秀、副都统李沐文、副都统娄明轩、副都统顾大同,副都统江红、副都统李静娴等两百多位将领。 春天,玉哈关──攀城万物复苏。 攀城四周映然:水开始融化了,晶莹剔透的哈玉奇“冰境”已是波光粼粼。 不久,南汉皇帝下旨令吕丞相回朝理政。为了预防鞑靼人卷土重来,南汉皇帝同时下旨令顾玉生率领西北路军人马继续镇守玉哈关。 第五十八章 - 盐侠 - 可人 邕州。 在望仙坡上,司马西看到几片彩云在飘飞,仿佛是几位仙女从天上飞来,要来邕州歌圩与男孩子们对歌。 司马西登高北看,遥见彩云拥翠,暮霭依依的罗秀山,心旷神怡,随口背诵一首民间流传的诗歌:“悠然怀古望仙坡,五象回环保障多。日影罗峰云霭霭,青山古塔秀峨峨。马退高仰堪远眺,弘仁晚钟应声拖。三元灯火照南岸,月夜花洲赋北河。” 义女桂馥馥听了,连忙赞道:“老汉,今日心情真好啊!您早就应该出来走走啦!” 司马西满面红光地说道:“谢谢女娃儿的好建议啦!不然老汉真的不知道邕州有这么一个景色悠美的望仙坡呢!” 司马西来邕州三年多了,每天都是泡在马市里,除了相马便是买马,日子过得很充实。可是如今北伐已经成功了,鞑靼军队也从玉哈关撤回草原了。朝廷不打仗了,于是也暂停了买马业务。司马西的爱好是相马。现在不相马了,司马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最近朝廷又命戚光署理南省布政使,女儿司马剑南和外孙子外孙女都跟随戚光到南省去了。没有亲人在身边,司马西更觉无聊。他开始想念巴蜀了,想回巴蜀陪伴自己的继室。于是他向朝廷上书,请求辞去邕州茶马御史这个差事。可是已经三个月了,司马西至今尚未接到朝廷的批复。他只好在百无聊赖中等待! 昨天,桂馥馥来邕州看望义父司马西。她看见义父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很难过。为了舒缓司马西倦怠的心境,桂馥馥提议父女一起游邕州八景,司马西欣然同意。 现在的桂馥馥是朝廷册封的青神县主,有朝廷供给的俸禄,不需要天天下船了。她祖籍桂阳,但在桂阳她没有家。她的家在船里,四海为家。她渴望一个稳定的家。 望仙坡有一百五十七级台阶。司马西和桂馥馥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欣赏着沿途的秀丽风光。 司马西坐在第一百五十七级台阶上。从怀里掏出一封锦书递给桂馥馥。这是司马西续弦的夫人从巴蜀寄来的。 桂馥馥展开义母寄来的锦书,看了之后霎时泪眼朦胧。 锦书上头书写的内容是:“夫君,听说您要辞官回巴蜀来,贱妾欢喜欲狂。请您把桂馥馥那个女娃儿带回家来吧,贱妾没出生,一直把她当亲生的!” 司马西掏出手帕递给义女,说道:“女娃儿,同老汉一起回家吧,老汉也是把你当亲生的。” 桂馥馥点着头说道:“老汉,女娃儿必须回家。可朝廷同意老汉的辞呈吗?” 司马西胸有成竹地说道:“现在天下归一统了,当今圣上会放老汉回家的。” 不久,司马西果然接到朝廷的批复──当今圣上同意司马西辞去邕州茶马御史。 又过了几天,司马西和桂馥馥一起坐着平板船回巴蜀老家去了。 玉哈关──攀城。 这年的中秋之夜,萧归沐在攀城生下了一个胖小子。她给儿子起名为李云龙。 小李云龙出生时,窗外的月色格外清冽而深邃。在攀城的四周,无论是在大北门外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还是在大南门前官道两旁连绵不绝的山脉上,也无论是在大东门前五十步外的一片深不可测的沼泽地里还是在大西门前那水平如镜、蔚蓝透明的哈玉奇湖面上,都处处洒满了银辉。 分娩很痛苦,身体非常疲意,稳婆尚未离开,萧归沐已沉沉地睡去,到次日清晨,她才醒来。他寻找儿子,看见小家伙睡得香甜,放心了。她想起床,顾玉茹忙按住,说道:“红枣瘦肉粥还未熬好,你多躺一会儿。” 萧归沐躺在床上,看着顾玉茹忙前忙后疲惫的身影,便问道:“玉茹姐,昨晚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顾玉茹点着头说道:“是的。阿紫妹也一直守在这里,也是一夜未睡。” 萧归沐转头看见,紫玫瑰正伏在自己的床前睡得香甜。 萧归沐侧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堂妹。只见紫玫瑰双手轻轻交叠地放在胸前,头部微微地侧向一侧,脸颊轻轻地贴在床边,胸脯轻轻起伏,宛如海面上轻柔的波浪──均匀而轻柔。 萧归沐在心里感叹道:“她睡的样子如此温婉,那里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女将军呀!” 萧归沐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堂妹一头秀美的黑发,喃喃自语道:“班师回朝之后,姐一定给你物色一个好女婿!” 紫玫瑰睁开了眼,见是萧归沐,便问道:“姐,你醒啦?” 萧归沐抿嘴一笑,反问道:“阿紫,你也醒啦?” 紫玫瑰一边揉着双眼,一边问道:“姐,你则才说什么啦?” 顾玉茹在床前听见,抢先答道:“阿紫妹妹你姐刚才说,等班师回朝之后,她要给你物色个白马王子!” 紫玫瑰握着萧归沐一只手,激动地问道:“姐,这是真的吗?” 萧归沐笑着说道:“你是姐唯一的堂妹,姐不为你操心那谁来为你操心呀!” 紫玫瑰涨红着脸说道:“姐,阿紫不想嫁给朝中那些纨绔子弟……” 萧归沐说道:“谁要你嫁给纨绔子弟啦?你对姐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女婿呢?” 紫玫瑰嗫嚅地说道:“像顾元帅……玉生哥哥那类型的……” 霎时,萧归沐也涨红了脸,骂道:“真没出息!他那种娄型有什么好呀?” 萧归沐刚喝完第一碗红枣瘦肉粥,司徒富便走进房内,手里举着两只野免,说道:“师傅,徒儿猎到两只野免,胖乎乎的,徒儿拿来给您补补。” 这司徒富是谁?他便是戍堡里那位发现了从攀城内通往城外的秘密地道的那个小男孩。如今萧归沐已经收他为徒弟,闲时教他剑法和武艺。因此,他现在称呼萧归沐为师傅。 萧归沐从小在海边长大,最喜欢吃海鲜,从不吃野兔肉。她瞄了一眼司徒富手里的两只白野兔,问道:“这两只野兔是一雄一雌吗?” 司徒富答道:“师傅,一只是公的,另一只是母的。” 萧归沐说道:“都拿回去给你娘圈养吧!今后生了小兔子拿去卖钱,可以补贴家用。” 司徒富说道:“可我娘说,师傅刚生完小师弟,需要补补。” 萧归沐说道:“师傅现在有红枣瘦肉粥吃,身子好的很,不用补。” 司徒富很难为情地看着手中的两只野兔,说道:“师傅,如果这样的话,我娘会打死徒儿的。” 顾玉如拍了拍司徒富的后背,说道:“司徒富,你还不知道你师傅素来不吃兔肉这件事儿呀?” 第二年早春,南汉国与鞑靼国签定了互不侵犯条约。当今圣上下后令顾玉生班师回朝。 就要离开攀城了,顾玉生和他的将士们的心情既复杂而沉重。 他命令妹妹顾玉茹和紫玫瑰负责准备猪头、烟、酒、葵花、蒲叶、艾条、柳枝和香糖果子等祭拜物品,要求十九多万份都是一模一样。 这日一大早,承玉生便带着全体战将和祭拜物品来到大南门的山坡上──那里埋葬着西北军阵亡的所有将士。他让军士们给每一座坟墓都插上三支点燃的香,给每座墓头都摆上一份相同的祭品── 他引领着全体战将从一排排墓头前缓缓走过,并在每座墓前都驻足鞠躬。这里埋着十九多万的将士呢。 他在男将士墓前总是这样说道:“兄弟,早日投胎,十八年后又是一个顶呱呱的勇士。” 他在女将士的墓前也总是这样说道:“姐妹,早日投胎,十八年后又是一位女中豪杰。” 他在忠武将军杨文华墓前说道:“杨将军呀,您是功臣后代,您本人也曾为国立下赫赫战功,但您从不居功自傲!您我同朝为官多年,是我最敬重的师长和挚友。现在您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和年少的儿女等着您回家团圆,可您却长眠于此!您说说,我顾玉生班师回朝之后如何面对您的家人呀?” 他在娄明轩和顾大同的墓前说道:“阿妈阿爸,虽然您俩现在不是夫妻,但玉生儿还是把您们葬在一起,因为您们是玉人大哥、玉茹妹妹和我的亲生父母。这辈子能做您们的儿女,我、大哥和玉茹妹子是非常幸福的!现在玉生儿要班师回朝了,祝阿妈阿爸早日投胎,来世我们还做您们的儿女。”说完,连磕三个头。 他在李沐文和江红的墓前说道:“沐文弟,江红弟妹,虽然你姓李,二哥姓顾,但我们的母亲都是娄明轩,您和我有如此英雄的母亲都应该感到骄傲!你俩都是命运多舛的人,尚未享受过朝廷的恩泽便长眠于此,这让二哥非常难过。好在归沐妹妹己为您们生了一个胖小子。二哥回朝之后一定上书恳请圣上封李云龙那小子为‘羽林郎’,请您们俩安心去投胎吧!” 他在戚瑶瑶的墓前说道:“夫人啊,我就要离开攀城了。班师回朝之后,我一定先请个假到解家坳落雁坡把白云彩云的尸骨迁来这里陪您──原来您我预先说定要把她俩迁回阳城埋葬,可您现在长眠在此,我只能把她们迁来这里陪您啦!那天夜里答应您的事我一定做到,但为诺诺物色夫婿之事,为夫认为还是随她今后的缘分吧,您说呢?” 吕丞相遵从当令圣上的旨意,在秋初回到了京都。他带回了李静娴的骨灰,把她埋在真一庵的后山。 本来吕丞相是要回相府居住的。相府有红墙高大的院落,环境优雅。院内主房竹林掩映着宁静;书房静谧;尤其是宽敞明亮便于接待客人的大厅,很让吕丞相喜欢。 可是周姨娘执意要长住桂花园不搬回。结果吕丞相也不得不暂时住在桂花园。 战后的南汉政通人和,百废待兴。吕丞相每天要会见很多官员和客人。可是桂花园实在太小了,客厅又狭窄。吕倩倩考虑再三,便命下人们去把东园角的一间角房打扫收拾出来,把顾家的书房搬了过去,腾出一间房,作为父亲的小客厅。 吕丞相非常疼爱吕倩倩。无论多忙,每天都拉着周姨娘来见女儿一两次,商量一些事务,也说一些悄声话。 这天晚饭后,吕丞相又拉着用姨娘走进女儿的房间。吕丞相一进门便说道:“倩儿,当今圣上下旨班师回朝啦!” 吕倩倩高兴地问道:“是北伐军呢还是西北军呢?” 吕丞相举着两个手指,说道:“都下旨啦!”吕倩倩心花怒放,说道:“那太好啦!我现在马上去告知孩子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一边说,一边起身,要往门外走。 吕丞相一把拉住了女儿,说道:“你急啥呀?我的话还未说完呢。” 吕倩倩说道:“老爹,孩子们盼望这天很久啦!您老有话快点说吧!” 吕丞相沉重地说道:“忘了告诉你,解方的爹爹解岸和诺诺的亲娘戚瑶瑶已经为国捐躯了……” “为国捐躯了?”吕倩倩重复了地问道。 “是的。”吕丞相点着头说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吕倩倩难以置信地问道。 吕丞相缓缓地说道:“解岸阵亡的消息我是在朝廷的邸报看到的,是在去年北伐军攻打通城时,解岸在大峡谷阻击战中亡故的。戚瑶瑶是在今年春末鞑靼人进攻攀城时阵亡的。在这场守城战争中,西北军阵亡的将士达十九万多人。忠武将军杨文华,你的公公顾大同,你的婆婆娄明轩,你的小叔子李沐文和他的茹夫人江红等战将都战死。” 吕倩倩似乎愣住了。她傻傻地站在门口,泪珠吧嗒吧嗒地往地下掉。 她喃喃地说道:“为国捐躯的人太多啦!” 半晌,吕倩倩才回过神来。她命下人把儿子顾玉玉叫来。她对儿子说道:“玉玉,娘的好儿子,听娘的吩咐,今晚你去陪解方一起睡,好吗?” 顾玉玉说道:“不好。” 吕倩倩问道:“为啥呀?” 顾玉玉很不情愿地说道:“娘,解方身上有股汗臭味,孩儿和他同床睡总是睡不熟。” 吕倩倩生气地说道:“玉玉,娘不是常叮咛你,要把解方当成亲兄弟来看待吗?亲兄弟是什么呀?亲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同进退,永不言弃!如今解方兄弟身上有一点汗味,你就嫌弃他啦?” 顾玉玉知道母亲真的在生气,连忙说道:“娘,别生气,孩儿听从娘的吩咐便是。”说完,马上向众人告辞,向解方房间去了。 这夜,吕倩倩也到顾诺诺房间,和顾诺诺同床而卧。她一夜未眠,躺在床上暗暗流泪。 一个月后,顾玉人率领的北伐军和顾玉生率领的西北路军同时回到京都的北郊驻扎,等待皇帝召见。 在北郊,北伐军的顾玉人、戚琼琼、段诏月、关怡等同西北路军的顾玉生、戚薇、殷源源、萧归沐、顾玉茹、紫玫瑰等亲人久别重逢了。都是经过一场生与死的战争洗礼,如今能活着再见,都有一种深深的庆幸感。他们久久地相拥流泪。提起巴蜀郡主赵绰韵、杨文华、解岸、娄明轩、顾大同、戚瑶瑶、李静娴、李沐文和江红等亲人的不幸阵亡,众人又悲痛落泪一场。 顾玉人引着小儿子顾四宝和小女儿顾五梅拜见外公戚薇和外婆殷源源。 萧归沐也抱着儿子李云龙拜见大伯顾玉人和戚琼琼、段诏月、关怡等。 又过了几天,皇上命令吕丞相领着百官到北郊对北伐军和西北路军分别进行搞赏。 吕丞相笑着对顾玉人顾玉生兄弟说道:“两位元帅,明天早朝,当今圣上在紫光阁召见两军全体战将和有功军士。” 次日五更,顾玉人和顾玉生分别引着自己的魔下入城。接受多重检查之后,日出之前同时抵达紫光阁。 紫光阁内灯火辉煌,火树琪花。 顾玉人的北伐军的将士站在左边;顾玉生的西北将士站在右边。他们都身着崭新的凯甲静静地等候着皇帝驾临。 身着华丽龙袍、气宇轩昂的当今圣上驾临啦!行揖礼之后,当今圣上开了金口。 当今圣上坐在金椅上说道:“众爱卿,这四年多来,在全国民众的积极支持下,我们南汉朝廷打赢了两场战争。第一场是北伐战争。以顾玉人为元帅的北伐军敢死敢杀,终于消灭了腐朽没落的北真王朝。我们不但解救了长期在北真受尽屈辱的兄弟姐妹,而且收复了长城内外所有的国土,使中华大地又再一次实现南北统一。第二场战场是玉哈关保卫战。以顾玉生为元帅的西北军,在兵力只有敌人一半的情况下,充分利用坚固的城墙等因素,抵御了鞑靼人的进攻,守住了攀城。这场保卫战非常惨烈,不但经历了长时间的断粮讥饿,而且将士们为国捐躯者非常多。这是一场抵抗鞑靼人入侵的民族性战争。打赢了这场战争,不但确保了北伐战争的胜利成果,而且打破了鞑靼国尔都文可汗问鼎中原的梦想。”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紫光阁内回荡着臣子们的高呼声。 当今圣上继续说道:“因此,朕今天要为北伐军和西北军的全体将士和有功人员给予褒奖!顾玉人,你率领北伐军攻打北真军队,浴血奋战达四年多,最终取得胜利,实现了祖国的南北统一,战功卓著!朕封你为东北侯,任职刑部尚书,赏金三千两。封戚琼琼为东北夫人,二品辅国大将军。封段诏月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 “关怡,你和丈夫解岸是北伐军中路军的正副先锋官,一路攻城破敌,战功屡屡!在痛失丈夫之后你又能独担重任。联封你为荆南夫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赏金二千两,并追封解岸为荆南侯,其爵位由子解方承袭。 “朕封吕丞相为英国公,赏金一千两。追封李静娴为贞一夫人。 “朕封顾玉生为西北侯,任职兵部尚书,赏金二千两,追封戚瑶瑶为镇西夫人。 “朕封戚薇为南安侯,殷源源为一品敬国将军,赏金二千两。 “朕册封萧归沐为南国公主,赏金二千两。追封李沐文为明月侯,其爵位由其子李云龙承袭。 “朕封顾玉茹为镇北夫人,镇北将军,赏金一千两。 “朕封紫玫瑰为从二品云魔将军,赏金一千两。” …… “对阵亡的将士,如娄明轩、顾大同、杨文华、孔更秀、江红等,朕已下旨给有关部门收瘘遗骸,官给葬事;同时,给予追封,并对其家属给予抚恤和安抚!” 当今圣上继续说道:“朕决定恢复镇南将军萧归沐的母亲柔雅公主的头衔,追封萧天剑为驸马都尉。” 当今圣上最后说道:“众爱卿,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希望我们君臣合力,振兴南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紫光阁内久久地回落着臣子的的高呼声。 天刚亮,吕倩倩便雇了一辆大马车把顾大宝、顾二宝、顾五梅、顾玉玉、解方、顾诺诺、张大郎、张二郎、张三郎和张小洁等十个孩子送到擂鼓石大街旁边等候。 这擂鼓石大街是凯旋将士回归的必经之路。其因石得名。据说,在很久以前,一支大部队驻扎在城里,这里原是前哨,发现敌情时便在山顶举火为号,中间擂鼓以便报于城里的驻军。由于鼓是架在一块巨石的旁边,因此这块巨石被起名为擂鼓石。后来,经过擂鼓石旁边的这条路慢慢演变成一条商业街道,而这条街道也因这块巨石得名为擂鼓石大街。 送是在凯旋大街送的。 四年前,吕倩倩就是带着这帮孩子在凯旋大街送走了北伐路军。 两年前,吕倩情也是带着这帮孩子在凯旋大街送走了西北军。那回送走的有她的夫君顾玉生。 今天是迎接,也是在擂鼓石大街。 吕倩倩带着孩子们来擂鼓石大街来迎接就是想让孩子们第一时间见到多年不见的亲人。 她更想让顾玉生一进城便看见自己。 可是,左等右等,从清晨等候到晌午,就是不见凯旋的队伍出现。 吕倩倩到街口去打听,才知道凯旋的将士在夜里五更已经进皇宫了。 吕倩倩自怨自艾地骂道:“吕倩倩啊吕倩倩你未老先衰,已经开始糊涂啦!怎不预先向老爹问清楚具体时辰呢?” 庆功宴之后,吕丞相、戚薇、殷源源、顾玉人、顾玉生、关怡、戚琼琼、段诏月、萧归沐、顾玉茹和紫玫瑰等十一人都同时回到桂花园。 吕倩倩一看见,便大声喊道:“孩子们,快出来迎接啊!我们家的功臣们都回来啦!”孩子们都从房里奔出来,站在院子中间。 顾玉生一眼便看出女儿顾诺诺的笑脸是装出来的,便走了过去,在女儿面前蹲了下来,说道:“诺诺,想哭就哭吧!都是爹爹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娘,爹爹不是好爹爹!” 顾诺诺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说道:“诺诺不哭!玉玉哥哥的外公对诺诺说了,我娘是个英雄,诺诺能有如此英雄的娘应该感到骄傲!所以诺诺现在应该笑才是!”说着,扯起嘴角,对着父亲强颜装笑。 可是,她喉头一阵哽咽,哇的一声扑在父亲怀里大哭起来。 听见哭声,殷源源忙走了近来,哄着说道:“诺诺,外婆的心肝宝贝儿,别哭!你娘虽然没了,可外婆外公还在呢!今后外婆外公便陪在诺诺身边,寸步不离!” 顾诺诺连忙擦干了眼泪,对殷源源说道:“诺诺知道外婆外公很疼爱诺诺,可诺诺是爹娘的女儿,如今娘不在了,诺诺想陪在爹爹的身边孝敬爹爹。” 殷源源看见外甥年纪虽小,但言谈不俗,非常喜爱,说道:“那今后诺诺和爹爹在哪里,外婆外公也跟到哪里,永远陪着诺诺。” …… 日思想,夜梦想的亲人回来了,可是不是所有的亲人都回来。看到大人们凝重的表情,孩子们谁也不说话。眼睛,都有泪水。 孩子们确实都很懂事,每个孩子都早熟,尤其是顾玉玉,似乎更早熟。从小到大,他同父亲相处的时间最少,这个时候他真想让父亲抱一抱。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妹妹诺诺失去了母亲,很悲痛,此时更需要父亲的怀抱。 当顾玉玉看见解方强忍着悲痛而不停地给母亲关怡擦眼泪的情景时,自己不觉也悲痛起来。他不禁想起了阵亡的爷爷顾大同和奶奶娄明轩。虽然他同爷爷奶奶只见面一次,相处只有短短的几天。他从小就从外公口中知道爷爷奶奶的故事。尤其是奶奶娄明杆的传奇故事让他一直嗟叹。 此时,顾玉玉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此情此景,笛声,只有笛声才能寄托自己的思哀。 顾玉玉吹起了《兰亭序》。 次日早朝,顾玉生、戚薇和殷源源都请了事假。三人带着诺诺到解家坳落雁坡把白云彩云的尸骨迁到玉哈关山坡上埋葬。白云的坟墓在戚瑶瑶的左边,彩云的坟墓在戚瑶瑶的右边。三座坟墓紧挨在一起。 顾玉生和顾诺诺泪流满面地跪在三人坟前。顾玉生一边烧纸钱,一边说道:“夫人,白云彩云,你们三人又在一起啦!我知道你们三人感情深厚,形同姐妹,希望你们来生也作姐妹,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离!” 顾诺诺给每只杯子都酌满酒,说道:“娘,白云阿姨,彩云阿姨,您们喝酒吧!今后爹爹会陪着诺诺长大,诺诺也会陪着爹爹到老的。请您们在阴间放心!” 在边关,顾诺诺除了祭拜顾大同、娄明轩、李沐文和江红等亲人的坟墓之外,还观看了城墙和战场,嗟叹不已。 新任玉哈关的守将是戚光。他以南省布政使调入中书省,任中书舍人。现又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显武将军镇守玉哈关。 戚光是一个人来到玉哈关的。他的夫人司马剑南及其子女家人都留在巴蜀同岳父司马西居住。桂馥馥细心地照顾着司马剑南的孩子们。 顾玉生、戚薇、殷源源和顾诺诺来到边关之后,戚光把他们都安排在大北门的城楼上暂住。顾玉生正好居住在自己当元帅时的那个房间。他和戚瑶瑶曾在这个房间度过了美好的最后一夜。 床还是那张床,帐子还是那张帐子,被子还是那张被子。 顾玉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着旧事。 整座城楼都寂静无声。灯光全熄灭了,房间里洒满了明亮的月光。 顾玉生刚睡意朦胧,恍惚看见床前站着一个人影,便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不睡觉来此有何事呢?” 那个人影低声说道:“夫君,别嚷!我是你夫人戚瑶瑶。” 顾玉生听了,忙翻身坐了起来,问道:“你是戚瑶瑶呀?为何不敢现身呢?” 戚瑶瑶说道:“现在我已是阴间一鬼,这是我的魂魄。今晚月光太强,一现身便魂飞魄散。” 顾玉生说道:“你生前嘱托我的事我正在一一兑现;女儿诺诺也不远万里来到边关祭拜你!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尽管告知为夫,为夫一定全力办成!” 戚瑶瑶说道:“今晚我和白云彩云就要到南省投胎去了,今后我们夫妻再也没机会在梦境里相遇了。临别之前有句要紧的话想提醒夫君。” 顾玉生忙问道:“什么话如此要紧呢?请夫人明示。” 戚瑶瑶说道:“要急流勇退!” 顾玉生说道:“国家刚南北统一,百废待兴,我顾玉生刚踏上壮年,正是年富力壮好为朝廷出力的时候,为何要急流勇退呢?” 戚瑶瑶说道:“夫君是文武‘双探花’,一定懂得功高震主、鸟尽弓藏、过河拆桥这几个成语的原意吧?朝堂是个水深的地方,夫君又是个正人君子,又不愿同流合污,繁华之后必有后患!请夫君尽早急流勇退!” 顾玉生问道:“向那里退呀?” 戚瑶瑶说道:“向阳州那边退,最好是回到公公的晒盐场里,那里才是你的港湾!” 顾玉生长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戚瑶瑶看了看窗外,恋恋不舍地说道:“天快亮了,我们要赶去投胎了,就此永别!”说完从窗口飘了出去。 “你投胎在哪里?”顾玉生耳边却听见一遍鸡鸣声──原来是一场梦。 巴蜀。 顾玉生、戚薇、殷源源和顾诺诺在玉哈关同戚光作别之后,绕道到巴蜀,同司马西、司马剑南等人相聚了半个月。 殷源源每晚都到司马剑南房里聊天,天天都聊到更深才回房睡觉。司马剑南看着婆婆身着将军战袍眼睛里羡慕得流血,后悔当初不在阳城戚家盐店好跟着公公婆婆上战场立功。殷源源知道自己古灵精怪的儿媳妇眼馋自己的副都统的战袍,连忙脱下来包在包裹里。在司马府的十多天里,都穿便服。婆媳夜夜淡古往今来,只恨时间太短。 司马剑南表面古灵精怪但内在却是一位贤妻良母。戚光这些年之所以能做个好官是和他的背后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分不开的。戚光任眉州通判时,眉州有一位恶霸想拉戚光下水,司马剑南知道后找到那位恶霸,把那位恶霸整治得吐血,从此再也不敢对戚光动歪脑筋。 司马剑南做事知道轻重,有主次。在邕州司马剑南很渴望上战,但知道自己留在邕州对朝廷更加有利,于是便留在邕州辅助父亲和夫君 从玉哈关绕道到巴蜀再回京都,中间多了一干多里路程,在殷源源的心里认为值。她就是想同司马剑南聊聊天。由此可见殷源源有多疼爱司马剑南! 明天又要分别了。 夜深了,婆媳依然有说不完的话题。说着,殷源源伸出双手把司马剑南搂入怀中。 这般婆媳相逢温情脉脉的场景,结果被一对小兄妹给搅浑了:“奶奶,抱抱孙儿吧!” “奶奶,抱抱孙女吧!” 原来是戚光的一对儿女。 殷源源看着两位醋意浓浓的一对孙儿孙女,假装生气地说道:“奶奶有好多年不抱过你们阿娘了,就让奶奶多抱她一会儿吧?” 戚游睁圆了天真的双眼,说道:“奶奶是偏心的奶奶,只抱年纪大的不抱年纪小的!” 殷源源嗤的一声笑道:“好啦!奶奶全抱啦!”说着,也把两个孙儿孙女搂在怀里。 第五十九章 - 盐侠 - 可人 魏王府。 魏王府是当今圣上当世子时的家。自从当今圣上被称呼为“殿下”和“陛下”之后,他的家便在皇宫里了。魏王府正殿供着魏王和王妃的灵位。 清晨,戚薇、殷源源、司马剑南和段昭月等四人从魏王府的后门进入了魏王府。他们先到正殿祭拜了魏王和王妃的亡灵之后,再进入青石板路右旁的一座偏殿里。这座偏殿供着巴蜀郡主赵绰韵的灵位。 司马剑南一看见“显巴蜀郡主赵氏讳绰韵之灵”的灵牌时,便跪在地下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她想念母亲二十多年了。顾玉生、顾诺诺、戚薇和殷源源离开巴蜀时,司马剑南也带着儿女和丫环春花秋梅同父亲司马西等家人作别,来到京都的桂花园里。她与同母异父的妹妹段昭月相认。听说母亲的灵位供在魏王府,便上书给当今圣上,请求祭拜母亲的亡灵。当今圣上同意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表妹的请求,并下旨让戚薇、殷源源和段昭月作伴,但不得走正门进入魏王府内,必须从后门入。司马剑南认为自己的目的是去祭拜母亲的亡灵,前门进后门进都无所谓。 香上了,烛也点了,供品也摆放了,段昭月陪着姐姐一起跪拜。戚薇和殷源源分别代替司马剑南和段昭月敬酒三次,然后烧了纸钱,撤酒于地,最后叩首再拜复位。可是司马剑南却跪在地下死活不肯起身。 “剑南表妹,起来吧!当年姑姑抛弃了你都是为了朕,也是为了南汉的芸芸众生,请剑南表妹原谅姑姑吧!”不知在什么时候当今圣上已经站在司马剑南身后。皇帝身着微服。 戚薇、殷源源和段昭月认出身着微服的皇帝之后便连忙跪在地下行稽首礼。 司马剑南转过头来,两眼瞪着当今圣上只顾看。 殷源源赶忙提醒道:“丫头,是圣上,还不赶快行大礼……” 司马剑南本来就跪在地下。只见她转过身来左手掌心向内覆盖右手,双手交叉于胸前,随后缓缓下压至地面;她的头部缓缓向前,额头轻触地面并保持静止一段时间。她重度了三次这样的稽首动作. “剑南表妹,好像这稽首礼是朕小时候教给你的!你还记得这事吗?”当今圣上说道。 司马剑南依然跪在地下,说道:“禀告圣上,这事剑南一直记着,而且还记得当年圣上说过的话!” “当年朕说过什么话啦?”当今圣上问道。 司马剑南转头看了一眼殷源源,然后向皇帝说道:“禀告圣上,当年您曾对微臣说过;若您有幸登基当皇帝,微臣必须对您行规范的稽首礼!敢问圣上,刚才微臣行的稽首礼规范吗?” “非常规范!” “那圣上也要兑现当年的诺言啦!” “朕当年答应你什么来啦?……哦,朕说过要封你为将军……可是朕已经封你为县主了!县主的俸禄可比将军多啊!”皇帝回忆地说道。 “皇帝大表哥,人家就是想当将军嘛……”司马剑南涨红着脸低头说道。 “按照祖例,现在若封你为将军,你就必须到边关服役。边关的生活很苦的呢!”当今圣上说道。 “禀告皇帝大表哥,微臣不怕吃苦!况且微臣的夫君已在边关服役,微臣想同他同甘共苦!”司马剑南说道。 “既然如此,联便封你为眉山郡主兼归德将军;即刻启程到玉哈关同戚光将军一起戍边!”当今圣上说道。 “谢主隆恩!”司马剑南施礼高喊。 殷源源一边扶起司马剑南一边说道:“我古灵精怪的丫头,你现得偿所愿啦!你们的两个孩子我和你公公会负责带好!你就放心去玉哈关吧!” 剑南感谢婆婆。 南汉京都。 桂花园,原是永安门外桂花街口一座荒置多年的普通居民小院。院子内设有花园,但只有几棵桂树和十来间房。当初,顾玉生任庶吉士,萧归沐任镇南将军,为了在京都有个落脚之处,两人都拿出半年的俸禄共同购买了这个小院。说好是暂时共住,今后谁有机会搬走便搬走。可是自从搬进来之后,一住便是十几二十年,谁也没有搬走。不但没人搬走,而搬进来住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如今的桂花园,除了住有顾玉生和萧归沐两家人之外,还住有顾玉人一家、吕丞相一家、关怡一家和顾玉茹一家。合算起来,大大小小,从上到下,少说也有四十多口人。虽然很拥挤,可是他们都很乐意。因为他们本是一家人。 如今的桂花园真的了不得了,竟然住着两位公主,一个国公兼首辅,三个侯爷,六个女将军。在京都。乃至整个南汉朝野的眼球都聚焦于这个小小的院子之中。 桂花街已成了无夜街。从早到晚,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在桂花园门口,不时有几辆马车或轿子停下。他们都是来桂花园里“办事”的。他们大多手持文件,步履匆匆。也有手提包裹的。 你瞧,眼前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手里便提着包裹。他姓王名武良,是覃丞相的小舅子,原是兵部尚书,被当今圣上罢免了官职。他站在门口中等待着,脸上写满了焦急,一头白发颤抖着──坏人变老了。他来桂花园要拜访谁呢?是吕首辅还是顾玉生尚书呢?应该是来拜见吕首辅吧?!不然手里是不会提着包裹的,脸上也不会写满了焦急的!可是,吕首辅会接见他并接受他手中的包裹吗? 春天花开,秋天花落。 顾玉生任兵部尚书已经三年多了。每天上朝散朝,似乎一切都按部就班,又似乎一切都在变动。吕倩倩每天要为桂花园的四十多口人的吃喝拉撒操心,更加忙了。但有丈夫陪在身边,她似乎胖了好多。 关怡官居九门提督。她的麾下有一支近三万人的军士,每天要巡逻,还要训练,很少回桂花园。儿子解方的日常生活都交给吕倩倩,读书和练武也只好交给顾玉生了。时间一长,解方开始叛逆,母子关系越来越疏远。这让关怡很难过。夜深时,关怡常在解岸灵牌前伤心落泪。 这年入冬,解老妈从解家坳寄来书信。信中说道,解老爹身染重疾,将不久于世,死前想见孙子解方最后一面。 于是,关怡匆忙辞去“九门提督”官职,带着解方回解家坳去了。圣上下诏让戚琼琼接任“九门提督”。 不久,萧归沐和紫玫瑰也上疏辞去了马军正副统领职务,带着李云龙回明月岛定居去了。 次年春天,戚薇和殷源源也告老还乡,带着戚光的两个子女回阳城戚家盐店去了。 似乎候鸟都飞走了。 送走了关怡、萧归沐、戚薇等人之后,桂花园内似乎清静很多。但桂花园门口依然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桂花街依然是无夜街。客人们依然是手提文件或包裹,依然是步履匆匆。 这年顾大宝满十八岁,参加了春闱,录入正榜。一个月后又参加殿试,赐武进士出身,并被拨入九门步军巡捕北营担任守备,成了母亲戚琼琼麾下的一员。 小伙子身着厚重的铠甲,腰挂佩剑,每天从北门巡逻到德胜街尾,又从德胜街尾回到北门,检查了一百多个巡视点,行程达一百多里。 顾大宝是个既帅气又英俊潇洒的男孩:挺拔的身材,宽肩窄腰;眼睛如黑宝石,炯炯有神;举止潇洒,气质超凡脱俗。但不知道在何时开始,那清秀而稚嫩的脸蛋上总是挂着几颗水珠般的青春痘。这让小伙子很是羞怯,不愿意被别人过多关注。母亲戚琼琼忙自己的,从不关注。可是,他的二妈──昭月公主段昭月──已经关注多时了,正在为顾大宝的婚事忙呢。 一天,吃晚饭时,段昭月告诉顾玉人和戚琼琼,桂花园将有一桩天大的喜事要到来了。 “什么天大的喜事呢?”顾玉人和戚琼琼同时问道。 段昭月笑着说道:“皇兄皇嫂看中我们家大宝啦!要把平阳长公主赵婧下嫁给他。” 她本想这样说:我家顾大宝已经长大了,该娶亲了,可你们做为亲爹亲娘的一直不闻不问!是我这个当姨娘的多事,跑到宫里同夏皇后和当今圣上求情,并好话说尽,皇帝和皇后才肯把美丽的长公主下嫁给我们家! 可是段昭月并没有这样说──这就是段昭月的格局。 戚琼琼惊喜地问道:“这是真的吗?顾大宝那小子真有艳福!” 段昭月笑着说道:“姐姐,当然是真的啦!我今天在宫中听皇嫂说,明天早朝当今圣上便赐婚了。” 戚琼琼激动地说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我要当婆婆啦!昭月师妹,姐要当婆婆了,你应该祝福我吧?” 段昭月说道:“看你说的!你是大宝的亲娘我是大宝的二娘,你当婆婆了,难道我不是婆婆吗?” 戚琼琼已激动得一塌糊涂,说道:“我是婆婆,你也是婆婆,我俩将要成为平阳长公主的婆婆啦!今后我俩要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哦!” 昭月问道:“姐,谁是外呀?” 戚琼琼无言以对。 这年中秋节前,平阳长公主赵婧满十五岁了,下嫁给顾大宝,成了桂花园里的小媳妇。 萧归沐回明月岛后,桂花园内依然居住着两个公主──昭月公主和平阳长公主。 转眼便是中秋节。吕倩倩刚忙完顾大宝和平阳长公主赵婧的婚礼,喘息未安,又要为过中秋节做准备了。吕倩倩真的成了管家婆。 在京都,中秋节被视为与春节、清明节、端午节并重的四大传统节日之一。中秋节习俗尤为独特和盛大。中秋之夜,赏月与文会是免不了的。为了赏月,大户贵家常搭建台榭。到夜晚,一家人在结饰的台榭上一边赏月,一边享用美食──除了月饼,还有石榴、榅勃、梨、枣、葡萄以及新上市的螃蟹等海鲜。 在中秋之夜,文人墨客则乘兴抚琴吟诗,挥毫把盏,诗书画音美皆被月色浸染。 以往过中秋节,桂花园里是不搭建台榭的。现在考虑到平阳长公主刚嫁到桂花园,戚琼琼、段昭月、吕倩倩、周姨娘和顾玉茹等五个女人坐在一起商量,都觉得今年还是隆重一点好。又征求了吕丞相、顾玉人、顾玉生三个男人的竟见,他们也说隆重一点好。于是,吕倩倩便命下人在院子中央的桂花树旁搭建起一座台榭。 至晚间,女人和孩子们又忙着给台树装饰。戚琼琼和吕倩倩忙着把月饼、螃蟹、石榴、梨、枣子、橘等时节食物摆到圆桌上。 吕倩倩向戚琼惊问道:“大嫂,您知道今天我为何要买如此多的螃蟹吗?” 戚琼琼笑着说道:“是价廉吧?” 吕倩倩摇着头说道:“一两银子十斤,价廉吗?” 戚琼琼惊愕地说道:“太贵啦!哦,是了,俗活说‘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现在是中秋节,正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你是想让大家在今晚都能放开肚子尽情地吃,对吧?” 吕倩倩依然摇着头说道:“这是我的心愿,但不是原因。” 戚琼琼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原因是什么呢?” 吕倩倩说道:“是因为您的儿媳妇平阳长公主最喜欢吃螃蟹。” 段昭月在旁边听见,笑着说道:“凭什么呀?凭她身份是公主吗?我也是公主身份,我最喜欢吃苹果啦!请你也去拉一马车苹果回来吧!” 在桂花园,吕倩倩与段昭月最谈得来,两人是好友。只见吕倩倩伸出手指,在段昭月的面颊上一拧,说道:“哎哟哟,太粗糙啦!重新投胎吧!等你再当新媳妇的时候,我一定派人到东洋去给你买回一大船!” 段昭月笑着说道:“好!说定啦!到时候我又当妯,你又当娌。你我还是妯娌!” 戚琼琼知道她俩是在开玩笑,便笑着走下了台榭。她问大丫头梦银:“大宝少爷人呢?” 顾大宝抱着一酝酒从房间走了出来,答道:“娘,我在这呢。” 顾大宝抱出的这酝酒是当今圣上派人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夏皇后赏赐的一盒包子。 戚琼琼走进伙房内,看见平阳长公主赵婧正在把蒸好的包子摆在竹笼中,准备端出。 戚琼琼连忙走了过去,一边端起竹笼,一边说道:“这些让下人干就好啦!公主乃金贵之身,怎能干如此重活呢?” 赵婧笑眯眯地对戚琼琼说道:“婆婆,这是举手之劳,没事的。儿媳妇在宫里时也常常跟随母后到御膳房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蒸包子的活也干过无数次。” 这让戚琼琼很惊愕。她一直以为公主在皇宫里除了学习社交礼仪之外,便是享受生活,吃喝玩乐而已!谁会想到她们还会蒸包子呢? 这天晚上,吕丞相、顾玉人、顾玉生围坐在台榭中央的那张圆桌上,周姨娘、戚琼琼、段昭月、吕倩倩、顾玉茹和赵婧围坐在左边的那张圆桌上,顾大宝、顾二宝、顾玉玉、张大郎、张二郎、顾诺诺、顾三梅、张三郎、张小洁、顾四宝和顾五梅等一群小伙伴围坐在右边的那张大圆桌旁。顾大宝因为自己已是朝廷官员且如今又做了驸马爷,便缠着吕倩倩直嚷道:“尊敬的婶婶,请您看看:我们右边那张桌子围坐的人是不是太多啦?而中间那桌如此之大却只坐三个人……”他想同大男人坐同桌。 吕倩倩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笑着说道:“你不是他们的‘元帅’吗?元帅怎能离开自己的麾下成为光棍元帅啊!” 顾大宝斜睨了平阳长公主赵婧一眼,对吕倩倩说道:“谢谢婶婶的提醒!我们右边那桌拥挤得恰到好处!”说完,便走回右桌同他那帮‘麾下’喝酒吃蟹去了。 这天晚上,虽然桂花园搭建了赏月台榭,但从上到下,大大小小,人人都把精力集中到那些“美食”上面。准确地说,他们都是尽情地享受着螃蟹、新酒和包子。至于抚琴吟诗,挥毫把盏等文雅之举,只有顾玉玉吹了一首《秋湖月夜》。没有人吟诗,也没有人作画。 这天晚上,吕倩倩购买的螃蟹丰满肥美,非常诱人。而素来胃口不好的吕丞相竟然抵抗不了诱惑也吃了半只蟹肉。 散席之后,人人都带着满足回房睡觉去了。 到了后半夜,正当众人都睡得香甜的时候周姨娘却急匆匆地敲开了顾玉生和吕倩倩的房门,说吕丞相胃腹绞痛得很,既呕吐又腹泻。 吕倩倩散席之后要看着下人收拾碗碟。顾玉生等着她一起上床,因此两人都晚睡,刚睡熟。如今从梦中听见说岳父大人得了急病,连忙起床换衣,赶到吕丞相房间。只见吕丞相汗流满面,绞痛成一团。 周姨娘急得捶胸口,哭道:“如果我在他身边,绝对不会让他吃的……”她一直反对相爷吃蟹。 吕倩倩跪在父亲的床前不知所措。她真后悔购买了螃蟹。 顾玉生急命备车,他要亲自到太医院请太医。 可是,太医尚未到,吕丞相已经绞痛得断了气。 办完了吕丞相的后事之后,周姨娘因伤心过度也病倒了。顾玉生和吕倩倩请医抓药,奔走不停,可是她们病情还是一天比一天重,不到半个月周姨娘便撒手尘寰,去同吕丞相团聚去了。 这年秋末,黄河上中游暴雨成灾。当今圣上任命顾玉生到灾区赈灾。由于黄河堤坝多处决口,顾玉生上书朝廷请求拨款进行修复加固。当今圣上批复了顾玉生的上书,并为黄河堤坝除险加固拨出专款。同时下旨封顾玉生为工部尚书,而免去其兵部尚书职务。 随后的两车,顾玉生把吕倩倩、顾玉玉和顾诺诺留在京都的桂花园,自己一个人来到黄河边的都水外监驻地澶州,吃在堤坝,睡在堤坝。经过两年的努力,黄河中下游的险情基本除去,并得到应有的加固。 顾玉生回京之后,被当今圣上封为副丞相,可以在政事堂上参与会议和讨论国政了。可在他当任副丞相期间,当今圣上也起复了覃丞相的小舅子王武良为兵部尚书。 顾玉生在副丞相的位上尚未坐满一年,王武良便向朝廷参了他一本,说他任西北路军元帅时,滥杀战马。 这事若真的追究起来确实是大事。因为南汉朝廷早就是有“杀战马者死”的法令。如今吕丞相已经死去,朝中的大臣们有谁愿意来为顾玉生辩解呢? “一个也没有!”顾玉生在心里暗暗叫苦。 这事当今圣上倒是心知肚明,但问题是如今的皇帝也不想让顾玉生继续待在京都了。 顾玉生在心里自己骂自己道:“顾玉生,这是你活该!谁叫你性情耿直,不善于权谋和策略?又得罪了那么多人!当今圣上不砍你的头颅,那是顾着以前的情面,是对你格外开恩啦!” 不久,顾玉生被罢去副丞相任,出知阳州。 阳春的四月,山峦叠翠,碧水传情。 顾玉生带着夫人吕倩倩、儿子顾玉玉和女儿顾诺诺等家人离开了京都,去阳州赴任。 送行的有顾玉人、戚琼琼、段昭月、顾大宝、平阳长公主赵婧、顾二宝、顾三梅、顾四宝、顾五梅、顾玉茹、张大郎、张二郎、张三郎和张小洁。 此时,顾玉玉己是十八岁的小伙子,已定了亲,又是国子监的生员。顾玉生本想把他留在京都,同哥哥顾玉人的家人一起生活,以便来年参加乡试。可是顾玉玉是贤孝儿子,执意要陪着父亲到阳州赴任。 顾玉生问道:“玉玉儿,你不想参加来年的乡试啦?” 顾玉玉对父亲说道:“爹爹,孩儿十八岁了,可是同爹爹相处的日子加起来还不足五年时间!您就让孩儿在您身边多待一些日子吧?” 早晨的天空,就像情人的脸,一会儿杏花春雨,一会儿阳光明媚。顾玉生感觉如今的朝堂就像早晨的天空,让他琢磨不透。 顾玉生默默地行走在官道的最前面,哥哥顾玉人紧跟其后。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在玉哈关城楼上那夜的梦境来。戚琼琼在梦境里的每一个动作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回味悠长。 顾玉生喃喃自语:“原来你是神仙,有先见之明啊!” 顾玉人听了,问道:“二弟,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顾玉生知道自己失神了,忙停止脚步说道:“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哥哥,我们就此别过吧!……” 顾玉生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走在后面的戚琼琼一把搂过顾诺诺失声痛哭道:“诺诺,大姨妈的小心肝!今后无论到那里都要照顾好自己。到阳城之后一定要听爹爹和二娘的话,不能任性!你要常到戚家盐店看望外公外婆……” 顾诺诺拿着手帕,,一边给戚琼琼擦眼泪,一边说道:“大姨妈,别太难过!您的吩咐诺诺已经记着啦!我们离去之后您们在京都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为诺诺担心!诺诺在阳州会经常想你们的……”她也哭出了声。 金色的十月,顾玉生一家人抵达阳城。 这年末,中原出现了农民反叛。原因是赋税太重了。 顾玉生上书朝廷,建议减少一些公共事务开支,放缓一些基础设施建设的步伐,合理调整赋税政策,减轻百姓负担。可是朝廷认为,目前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国库需要银子,因此对顾玉生的上书一直不理不睬。 顾玉生知道,中原那些叛匪迟早会流窜到阳州的。目前阳城的城墙破旧低矮,当务之急是必须动员居民加固城墙──城坚池固才能保境安民。 从第二年春天开始,顾玉生便发动阳城内居民对城墙进行维修加固。而居民们缺少的是银子,都愿意以劳代资。“有银子的出银子,有劳力的出劳力”这是顾玉生发动居民修理城墙的有效方法。因此,阳城的城墙很快得到维修加固。 这年夏天,“邻省贼”一万多人真的流窜到阳州。他们围攻阳城半个多月,但由于阳城城坚池固,“邻省贼”最后无功而退。 这年的中秋节,顾玉生带着吕倩倩、顾玉玉和顾诺诺回晒盐场度假。 在路上,吕倩倩看见东河两边都是荒地,便问道:“相公,为何东河两边荒地如此之多呀?” 顾玉生环顾了东河四周,说道:“因为东河常发生水灾,两边荒地常被淹没,常常颗粒无收,所以附近的村民都不愿意开垦。” 吕倩倩认真地对顾玉生说道:“你这位阳州的父母官也该治治东河啦!” 顾玉生抱拳施礼道:“谢谢夫人的提醒。” 这年冬天,东河进入枯水期,顾玉生便动员东河两岸的村民对东河进行清淤,疏通水道,加高河堤。 不久,顾玉生又遭到王武良等人的弹刻,说他在维修加固阳城城墙时,强征民夫。 顾玉生一面上疏自辩,一面要求辞官还乡。结果当今圣上下旨,真的让顾玉生致仕了。从此,他告别了充满是非的官场,回到晒盐场生活。 一天,顾玉生和吕倩倩一起押车运盐去阳城。过东河渡口时,吕倩倩发现东河两岸还是荒芜一片。 吕倩倩问顾玉生:“相公,东河经过整治已经很少有水患了,为何两边荒地还是如此之多呢?” 顾玉生说道:“这两边都是湿地,开垦出来能种什么呀?” 吕倩倩看了看说道:“开垦出来能种水稻等粮食作物。” 顾玉生说道:“开垦也需要人力和银子,可是百姓无钱啊!” 吕倩倩说道:“相公,这两年我们晒盐场也攒下一些银钱,不若我们用来开垦这片荒地吧?” 顾玉生问道:“我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钱不会打水漂吧?” 吕倩倩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只要你同意保证有赚无赔。” 顾玉生又说道:“我们的银钱够开垦这片荒地吗?况且这些荒地原是有主的,我们必须从地主手中购买出来才可开垦。这也是一笔大开支!” 吕倩倩说道:“银钱不够可以借呗。” 顾玉生问道:“向谁借?” 吕倩倩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本夫人有的是方法!” 不久,顾玉生和吕倩倩在戚薇殷源源和继母惠儿的帮助下,购买了东河两岸近一千亩的水荒地。他们雇工一边开垦一边播种。 忙了一天,顾玉生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可吕倩倩却在翻箱倒柜──为了购买耕牛、农具和播种,她把藏在箱子底下的私房钱都全拿出来。她的银子有长形的、方形的、圆形的、椭圆形的,大小不一,都堆在小茶几上面。 吕倩倩对床上的顾玉生说道:“当家的,我藏的私房钱都全部拿出来了,你的呢?” 顾玉生用手指着茶几上的碎银,笑着说道:“我的私房钱不是已经全部交给你了吗?” 吕倩倩骂道:“说谎不打草稿!什么时候呀?” 顾玉生翻身起床,坐在床上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私房钱就是我自己!在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晚上我便把自己交给你了,那我的私房钱也是在那天晚上交给你啦!” 霎时,吕倩倩的脸全涨红了,嗔道:“越老越不正经,越老脸皮越厚了……” 回想着吕倩倩半嗔半喜的骂声,顾玉生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她本来是一只金丝鸟,为了我顾玉生,一生都在等待和无奈中度过;她既勤劳又能吃苦,格局大,智慧过人;她本可以嫁个金龟婿,却一生只钟情于我顾玉生一人,把一切都献给我顾玉生…… “她是一个多么痴情的女人啊!”顾玉生在心里暗暗感叹道。 想着,顾玉生突然伸出双手,把吕倩倩紧紧搂住…… 金色的十月,吕倩倩管理的稻田收割了──大丰收。 秋闱时,顾玉玉获得阳州第一名。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前程,吕倩倩便悄悄地为儿子准备行李。她希望儿子马上上京赶考,参加春闱。 顾玉玉的未婚妻是功臣后代已故的忠武将军杨文华的大孙女杨谨。这两天顾玉生也接到亲家杨孝派人送来的书信,说女儿待字闺中已二十岁了,望顾玉生择吉日让女婿顾玉玉迎娶女儿。还说阳州离京都太远,送女儿到阳州来不方便,建议在京都的桂花园结亲最妥当。 顾玉生和吕倩倩早就希望儿子进京了。 早饭后,吕倩倩拿着杨孝的书信,对顾玉玉说道:“玉玉儿,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已经来信催婚了,我和你爹爹希望你马上启程进京,一是参加春闱,二是在桂花园里迎娶杨谨,三是送妹出嫁。行李娘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明日是吉日,你们就启程吧!” 顾玉玉说道:“爹,娘,日子还充裕,就让孩儿在家再陪爹爹几天吧?” 顾玉生说道:“玉玉儿,这回是你们兄妹一起进京。” 顾玉玉高兴地说道:“爹爹,有诺诺陪伴,孩儿在路上就不太孤寂啦!”顾玉生捋一捋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其实,你爹爹三年前就定下你妹妹 诺诺的婚事了。婆家姓解。她的未来婆婆姓关名怡,是朝廷的一名女将,是个急性子。你未来的妹夫姓解名方,和你爹爹一样,都是文武‘双探花’”。 顾玉玉惊讶地问道:“解方那小子已经中进士啦?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顾玉生捋着胡子说道:“他少年得志,三年前便中文武‘双探花’啦!” 顾玉玉问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呀?” 段玉生说道:“解方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解方现在是翰林院修编,他和他的母亲关怡都住在京都的桂花园。你关怡舅妈已经多次来信催婚啦!” 顾玉玉说道:“我知道关怡舅妈的脾气,她确实是个急性子。” 顾玉生捋着胡子继续说道:“玉玉儿,你这次进京肩负着三大重任:一是参加春闱;二是自己完婚;三是送妹妹出嫁。事不宜迟,明天就启程吧!” 顾玉玉说道:“我一到京都便要应付春闱,那有空闲来筹备自己和妹妹的婚事呀?” 顾玉生说道:“爹爹已经修书给你大伯和两位伯母,委托他们筹备和主持你们的婚礼。而大伯和两位伯母素来办事都妥当,请你和诺诺放心就是。” 第二天,顾玉玉和顾诺诺最终离开了晒盐场,向京都去了。 顾玉生、吕倩倩、惠儿和木明绚站在路口一直挥泪,直到天黑才往家里走。 东河渡口自顾玉生回晒盐场之后一直太平。可是,最近却又再现一宗人命案。 半年前,东河岸边一个叫谢宅的小村庄的一个少妇晚归时被人奸污后杀死在河边,阳州府派人侦查了几个月,一直没抓到凶手,至今这个案子尚未结案。 顾玉生也去看了作案现场,发现凶手的做案手法和当年那子“采花大盗”做案相似。于是,他又同当年一样,每晚穿着夜衣夜裤,蒙着面到东河渡口附近埋伏。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