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盐侠惊梦 - 金山馗馗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三下,贾世真就听见窗外有雪粒簌簌落地的声响。他搁下描金紫毫,忽见案上《南华经》的纸页无风自动,露出夹层里那张泛黄的漕运图。铜雀烛台突然爆了个灯花,火星溅在手背,烫得他心头一颤。 “二爷!“小厮茗烟撞开雕花门时,蓑衣上的雪水已在波斯地毯上洇出碗口大的深痕,“锦衣卫过了鼓楼西大街!老爷午后被请去北镇抚司,至今未归!“ 贾世真反手将漕运图塞进怀中,指尖触到昨日林姑娘遣人送来的缠枝莲香囊。那里面装着的蜡丸此刻正隔着杭绸里衣发烫,仿佛揣了块烧红的炭。窗外靴子踏雪的咯吱声由远及近,细听竟不下二十人,其间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 “取我剑来。“他声音出奇地稳,手指却将案上《金刚经》攥出了蛛网般的褶皱。茗烟抖着手打开多宝阁暗格,捧出个三尺长的紫檀匣子。铜钥插入锁孔时“咔哒“一响,在死寂的冬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匣中青锋如秋水,剑柄缠着的金丝已被岁月磨得发亮。这是去年他弱冠时,姑苏林家派人送来的贺礼。剑穗上缀着的明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茗烟曾说这是南海鲛人泪所化,能解百毒。贾世真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抖出个青瓷瓶,倒出三粒朱砂色的药丸。 “吞了。“他塞给茗烟两粒,自己含住一粒。药丸在舌尖化开时,前院突然传来“轰“的破门声。透过窗棂望去,管家吴新登倒在雪地里,脖颈处喷出的血把汉白玉台阶染成了胭脂色。十余名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举着火把冲进仪门,领头的腰间悬着鎏金铜牌——正是传闻中御赐的“青龙令“。 “二爷快走!“茗烟突然从袖中抖出把铁蒺藜撒向门口,“奶奶晌午就被带走了,琏二爷在赌坊叫人拿了活口...“话未说完,三支弩箭穿透窗纸,其中一支钉在他肩胛骨上,溅出的血点子落在《列女传》的扉页。 贾世真剑光乍起,挑落后续射来的五支箭矢。铜雀烛台被剑气扫倒,滚烫的蜡油泼在《梦溪笔谈》的书页上,腾起带着松香味的青烟。借着这缕烟雾掩护,他踏着博古架纵上房梁,听见下面锦衣卫的怒骂:“搜!那匣子里的东西比贾政的命还金贵!“ 瓦片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贾世真猫腰窜向西耳房,突然被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拽住脚踝——是看守祠堂的聋哑老仆焦大,此刻竟开口说了话:“走夹道...林姑娘留了话...盐引...“老人从怀里摸出半块羊脂玉玦塞给他,上面沾着黑褐色的血迹。 五更天的雪下得更密了。贾世真蜷在运夜香的驴车里,粪桶里的腌臜物蹭在他月白中衣上。隔着寸厚的木板,守城兵丁的调笑清晰可闻:“听说贾府二公子最爱用玫瑰香露,这味儿可不对...“ 他捏着焦大给的玉玦,发现内侧刻着“荣国“二字。这是三年前老太君七十大寿时,特意请苏州玉匠雕了十二块分赠各房。林黛玉得的那块,他亲眼见她在潇湘馆里系了绛色丝绦。 朝阳门外的破土地庙里,贾世真掏出怀中蜡丸。蜡封上印着枚指甲盖大的缠枝莲纹,正是林黛玉随身私印的图案。捏碎后掉出半张薛涛笺和一把铜钥匙。笺上簪花小楷写着:“漕帮三号仓,甲字柜。《梦华录》全帙在彼。“没有落款,但那“华“字最后一挑的笔势,分明是黛玉教过他的特殊写法。 铜钥匙突然变得千斤重。贾世真想起三月前黛玉突然被接回扬州,临行那晚的饯别宴上,她将半盏冷酒泼在他袖口。众人哄笑时,她的指尖在案下急急划了“盐课“二字。当时只道是女儿家伤别离,哪想竟是... “嗖!“一支响箭钉在门框上,箭尾红绸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贾世真侧身滚到供桌下,看见雪地里站着个戴斗笠的汉子,腰间钢刀缠着红绸——是漕帮的标记。那人甩来个蓝布包袱,里头除了粗布衣裳,竟还有方绣着“精武“二字的汗巾。 “霍爷说,贾公子若要洗冤...“汉子突然噤声,反手一刀劈落窗外射来的弩箭。三丈外的老槐树上,两个黑衣人正张弓搭箭,箭头泛着幽蓝的光。“青龙卫追来了!“汉子一把扯下斗笠,露出左脸蜈蚣状的刀疤,“某家漕帮陈大眼,受人之托护送公子!“ 贾世真刚换上粗布衣裳,庙门就被踹开。陈大眼钢刀舞成一片雪光,叮叮当当格开七支连珠箭。突然一声闷响,他右腿中箭跪倒在地,黑血立刻浸透了棉裤。“箭上有毒!“陈大眼咬牙折断箭杆,“公子快走,沿永定河到杨柳青...“ 话音未落,又是三箭破空而来。贾世真挥剑格挡,虎口被震得发麻。最后一箭擦着他鬓角飞过,削落几缕青丝。陈大眼突然暴起,用身体撞向黑衣人。雪地里顿时绽开两朵血花,其中一朵来自陈大眼被长剑贯穿的胸膛。 贾世真钻进芦苇荡时,听见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回头望去,土地庙已燃起冲天大火,火舌舔舐着夜雪,将半空映成诡异的橘红色。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玦,发现不知何时已裂了道细纹。 天津卫的朔风刮得人脸生疼。贾世真望着“精武门“的鎏金匾额,喉头突然涌上腥甜——连日的追杀让他肋下的箭伤溃烂化脓。匾额下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杏眼樱唇,手里却提着把寒光凛凛的苗刀。 “可是金陵来的贾公子?“少女声音清泠似玉磬,眼神却警惕如幼兽,“家父今早被漕帮请去...“话未说完,她突然横刀一扫,将贾世真身后袭来的铁莲子击飞。三枚暗器钉入门柱,竟摆出个“品“字形。 三个着灰布短打的汉子从巷口包抄过来。领头的手腕一翻,亮出块刻着龙纹的铜牌。少女冷笑:“青龙会的手也伸到天津卫了?“刀光如练,竟将最先扑来的汉子袖口齐齐削去半截,露出靛青色的刺青——与贾世真在锦衣卫指挥使腕上所见分毫不差。 “绛雪!退下!“门内走出个四十出头的精壮男子,豹头环眼,右掌比常人大出一圈。贾世真认得这是名震河北的“铁掌“霍恩第,正要行礼,却觉天旋地转。朦胧中看见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从演武场奔来,浓眉下一双眼睛亮如晨星。 醒来时满室药香。贾世真发现自己躺在挂着靛蓝帐子的矮榻上,肋下伤口裹着新布。窗前站着个穿杏红袄子的姑娘,正用银刀挑破他换下的血衣——正是门口那个持苗刀的少女。阳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她耳垂上的翡翠坠子碧汪汪的。 “林姑娘的香囊...“贾世真挣扎起身,却发现贴身之物都摆在枕边。蜡丸残片、玉玦、铜钥匙一样不少,唯有那缠枝莲香囊被拆开了,露出内衬上几行蝇头小楷。 少女转身时,贾世真注意到她腰间挂着把铜锁,锁面刻着“不离不弃“四字。“我叫林绛雪。“她将碗药汤递来,腕上银镯叮咚作响,“霍伯伯说,你中的毒唤作'红楼劫'。“ 药碗突然被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门口立着雪地里见过的青年,此刻换了身靛青短打,腰间束着牛皮板带。“元甲哥哥!“绛雪嗔怪道,“他脏腑有伤,不能猛灌!“青年却盯着贾世真胸前玉佩:“荣国府的'通灵宝玉'?“ 霍恩第掀帘而入,手里捧着个乌木匣子。“贾公子。“他打开匣盖,里面竟是半本烧焦的账册,“三日前漕帮在运河截获这个,上面记载着...“话未说完,窗外突然冲进支鸣镝,正钉在房梁上。箭尾系着张血书,展开只有八字:“盐课亏空,黛玉危矣“。 2 - 盐侠惊梦 - 金山馗馗 贾世真在第三次呕血时,终于看清了碗底沉淀的银色粉末。林绛雪急忙去抢药碗,却被他扣住手腕。少女的脉搏在他指尖下突突跳动,像只受惊的雀儿。 “水银粉混着雄黄...“贾世真喘着气抹去唇边血丝,“这是《黄帝九鼎神丹经》里解砒霜毒的方子。“他忽然愣住——林黛玉去年在秋爽斋品茶时,也曾这般道破他杯中蒙汗药。 绛雪抽回手的动作顿了一下。窗外传来霍元甲练拳的吐纳声,忽远忽近,像隔着层毛玻璃。她低头整理药包时,翡翠耳坠在晨光中晃出碧色涟漪:“霍伯伯说,你中的'红楼劫'本是前朝内廷的秘药...“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推开。霍恩第拎着个湿淋淋的包袱站在门口,胡须上还挂着冰碴子。包袱皮展开时,露出本泡得发胀的账册,封皮上“两淮盐课“四个朱砂大字已被水晕成血泪状。 “漕帮兄弟在运河捞到的。“霍恩第的铁掌按在账册上,水珠顺着掌纹滴落,“昨夜青龙会血洗了三个码头。“贾世真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少了半截——那伤口新鲜得还在渗血。 账册第三页被撕去了一角。残留的纸边上有半个朱砂指印,纹路竟与贾世真腰间玉佩的暗纹吻合。他忽然想起父亲曾在醉酒后念叨:“盐引...林如海...血指印...“当时只当是醉话,如今想来字字惊心。 “贾公子认得这个?“霍恩第突然指向账册末页的墨梅印记。贾世真胸口如遭雷击——那是林黛玉画梅时独创的“叠瓣法“,去年上元节她曾在暖香坞教过他笔法。 窗外练拳声戛然而止。霍元甲裹着寒气闯进来,手里攥着支折断的箭。箭杆上缠着绛色丝绦,正是贾世真见过的、林黛玉系玉玦用的那种。箭簇上幽蓝的荧光与土地庙那夜如出一辙。 “杨柳青渡口的渔船...“霍元甲声音发紧,“捞到个檀木匣子。“ 精武门祠堂的铜炉里焚着苏合香。贾世真摩挲着檀木匣上的缠枝莲纹,触到暗扣处突然缩手——那里有滴干涸的血迹,凝成个指腹大的红宝石似的痂。 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方松烟墨,每块都刻着《红楼梦》的回目名。最上方“勇晴雯病补雀金裘“那方墨下压着张对折的雪浪笺。霍元甲点燃的蜡烛突然爆了个灯花,火苗蹿起三寸高,照亮笺上斑驳字迹: “盐课亏空三百万两实为军饷...青龙令主即...“后半句被水渍晕开,唯见落款处画着朵五瓣梅花——正是林黛玉的笔迹。 林绛雪突然“啊“了一声。她解下腰间银锁凑近烛光,锁芯竟与匣底暗格的机括严丝合缝。暗格弹开时,十二枚盐引凭证散落出来,每张都盖着户部朱印和奇怪的指模。 “这是...“霍恩第抓起盐引对光细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霍元甲急忙拍背,却见父亲掌心多了滩黑血,里头沉着银色星屑——与贾世真药碗底的粉末一模一样。 贾世真突然抓起那块“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的墨锭。墨身在他掌心裂成两半,露出卷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用血写着七十八个人名,第一个便是“林如海“,末尾赫然是“贾政“! 祠堂的铜钟无风自鸣。林绛雪腕上的银镯突然裂成两截,内壁露出刻着的“林家血脉“四字。她踉跄着扶住供桌,碰翻了装有祖宗牌位的漆盒。一块无名灵牌滚落在地,背面刻着“盐铁使林公讳海之位“。 院外传来打更声。霍恩第猛地推开窗,夜色中三支火箭正划过天际,落向漕帮总舵方向。火光映照下,可见每支箭尾都系着绛色丝绦——与断箭上的一模一样。 “是潇湘馆的标记!“贾世真攥碎半块墨锭。墨粉簌簌落下,在烛光中形成个诡异的莲花形。霍元甲突然拔刀斩向虚空,刀风扫灭了蜡烛。黑暗中只听他低喝:“房上有人!“ 贾世真撞开祠堂侧窗时,瓦片上已站着个黑衣人。那人左腕戴着鎏金铜环,正是青龙会杀手的标记。月光下只见他扬手甩出三枚铁蒺藜,破空声如鬼泣。 霍元甲旋身避过暗器,苗刀在青砖地上刮出一串火星。黑衣人怪笑着翻上屋脊,斗篷展开时竟露出内衬的飞鱼纹——锦衣卫的官服!贾世真肋下突然剧痛,那支未愈的箭伤处渗出黑血。 “接着!“林绛雪从祠堂掷出个青布包袱。贾世真凌空接住,抖开竟是柄软剑——剑身刻着“潇湘“篆文,正是当年林如海巡盐时的佩剑。剑锋出鞘时龙吟乍起,惊飞满树寒鸦。 黑衣人见状竟不恋战,甩出枚烟丸就要遁走。霍恩第铁掌劈空,掌风震散烟雾,却见那人已掠出三丈开外。贾世真提气欲追,突然丹田如刀绞,喉头涌上腥甜——“红楼劫“发作了! 霍元甲箭步上前,二指连点他任脉七穴。贾世真呕出口黑血,血中银星闪烁,落地竟腐蚀得青砖滋滋作响。林绛雪急忙塞来粒冰片,却见远处黑衣人突然身形一滞,像被无形丝线拽住般仰天栽倒。 “是琴弦!“霍恩第厉喝。月光下数十根透明丝线正泛着幽蓝冷光,纵横交错笼罩着整个院落。黑衣人脖颈被丝线割开,喷出的血箭在雪地上绘出诡异的青龙纹。 屋脊上传来环佩叮咚声。有个着月白斗篷的身影踏着琴弦走来,怀中抱着张焦尾琴。夜风吹开兜帽时,贾世真如遭雷击——那分明是林黛玉的面容,眼角却多颗滴泪痣! “你不是...“他刚开口,那“林黛玉“突然拨动琴弦。音波如浪,震得贾世真手中“潇湘剑“嗡嗡震颤。霍元甲横刀格挡,精钢所铸的苗刀竟被音波削去半寸刀尖! 霍恩第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钱币破空时发出哨音,精准切断三根琴弦。“林黛玉“轻笑一声,袖中飞出十二枚绣花针,针尾都系着绛色丝线。贾世真挥剑斩落九针,剩余三针却分别钉入他“神阙“、“气海“、“关元“三穴。 剧痛中他恍惚看见“林黛玉“唇边溢出血丝——原来她也受了内伤!黑衣人尸体旁的雪地突然塌陷,露出个地洞。假黛玉纵身跃入前,回眸一笑:“盐课账簿在...“ 霍元甲的刀锋擦着她斗篷掠过,只削落缕青丝。地洞轰然闭合时,众人才发现雪地上用血写着“三日后子时,醉仙楼“。 贾世真单膝跪地,呕出的血染红了潇湘剑。剑身触血后竟浮现出地图——是姑苏城外的水道图!林绛雪帮他擦拭嘴角时,银锁突然坠地。锁芯滚出粒蜡丸,剥开可见里头裹着盐粒大小的玉雕青龙。 “这是...“霍恩第捡起玉雕时手在发抖,“青龙会的总舵令符!“ 3 - 盐侠惊梦 - 金山馗馗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响,贾世真就看见醉仙楼飞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他裹紧粗布棉袄,肋下的箭伤仍在隐隐作痛。霍元甲递来的羊皮酒囊里装着药酒,喝下去时像吞了把烧红的铁针。 “东南角两个卖炭翁。“林绛雪压低声音,她发髻里别的银簪在雪光中微微发亮,“右手的扁担比左手的短三寸。“贾世真眯眼望去,果然看见那“炭翁“虎口处的老茧——是常年握刀才有的厚度。 霍恩第突然按住两人肩膀。老武师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衣,贾世真竟觉得有股暖流沿着经脉游走。“楼上第三扇窗。“霍恩第的呼吸在寒夜里凝成白雾,“窗纸破洞的形状是倒过来的青龙令。“ 醉仙楼大门突然洞开,涌出七八个醉醺醺的商贾。有个穿狐裘的胖子踉跄着栽进雪堆,露出后颈处靛青色的刺青。贾世真瞳孔骤缩——这与锦衣卫指挥使的刺青一模一样!霍元甲突然飞身扑来,带着两人滚向路旁拴马桩。几乎同时,三支弩箭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红绸在月光下像血痕。 “障眼法。“林绛雪从贾世真怀里挣出,脸颊绯红。她指尖拈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是从那“醉汉“袖口勾出来的——与昨夜割死黑衣人的琴弦材质相同。 二楼传来三声梆子响。贾世真摸出怀中的玉雕青龙,发现龙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霍元甲突然劈手夺过玉雕,甩向醉仙楼牌匾。“铮“的一声,玉雕被牌匾后射出的银针击得粉碎,龙睛处爆开团红色烟雾。 “红信石!“霍恩第暴喝,铁掌掀起块青石板挡在众人面前。石板被烟雾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贾世真突然想起《梦华真经》里的记载:“龙睛赤,藏鸠羽,遇风化血瘴...“ 醉仙楼大堂空无一人,唯有正中的八仙桌上摆着个紫檀食盒。盒盖雕着十二金钗图样,王熙凤衣袂处嵌着粒珍珠大的红宝石。林绛雪用银簪轻触宝石,食盒“咔嗒“弹开,露出个鎏金铜壶。 “别碰!“霍元甲刀尖挑开铜壶盖,里头滚出颗人头——正是土地庙接应的陈大眼!死者口中含着张字条,霍元甲用刀尖挑出,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盐课账簿在黛玉处“。 贾世真突然按住太阳穴。他眼前闪过零碎画面:黛玉在潇湘馆焚稿、锦衣卫的绣春刀挑开绣帐、某个地窖里堆满贴着盐引的木箱...这些画面伴随着颅内剧痛,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搅动脑髓。 “房梁!“林绛雪突然尖叫。贾世真抬头看见数十根琴弦已结成蛛网状,每根弦上都悬着薄如蝉翼的刀片。霍恩第双掌拍向地面,震起的劲风让刀片相撞,叮叮当当如鬼夜哭。 二楼传来熟悉的焦尾琴音。贾世真循声望去,那个酷似黛玉的女子正在栏杆边抚琴。她今日换了身缟素衣裳,发间别着白绒花,像在服丧。琴案上摆着个琉璃盏,盏中液体猩红如血。 “贾公子别来无恙?“女子开口竟是黛玉的嗓音,连那句尾微微上扬的吴语腔调都分毫不差。她指尖划过琴弦,奏出《葬花吟》的调子:“盐课三百万两,买得金陵十二钗...“ 霍元甲突然掷出苗刀。刀身旋转着斩向琴案,却在半空被突然出现的铁伞挡住。持伞的是个侏儒,伞面上绘着青龙吸水图。琴音陡然转急,贾世真肋下旧伤突然迸裂,血浸透三层绷带。 “你不是黛玉。“贾世真咬牙撕下衣摆缠住伤口,“她从不把《葬花吟》弹得这般杀气腾腾。“话音未落,那女子突然掀翻琴案。琉璃盏坠地碎裂,血色液体触地即燃,瞬间形成个火圈将众人围住。 林绛雪突然甩出银锁。锁链缠住二楼栏杆,她借力腾空时袖中抖出十二枚绣花针。假黛玉冷笑闪避,却见那些针突然中途变向,齐刷刷钉入她身后立柱——恰好组成个“林“字! “好个'回风舞柳'!“霍恩第赞叹。老武师趁机连发七枚铜钱,击断半数琴弦。假黛玉终于乱了阵脚,素袖一挥甩出三张盐引凭证。贾世真凌空接住,发现凭证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真账簿在通州码头,丙字仓“。 醉仙楼突然门窗紧闭。贾世真嗅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硫磺味,地板缝隙已开始渗出黑油。霍元甲踹翻八仙桌挡住火势,桌面竟露出幅烧焦的《大观园图》——怡红院位置标着个血手印。 “地窖!“林绛雪指向厨房方向。众人冲过去时,假黛玉突然从梁上倒挂下来,手中匕首直取贾世真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霍恩第铁掌拍向女子天灵盖,逼得她旋身避让,面纱却被掌风扫落。 贾世真如坠冰窟——面纱下赫然是黛玉的贴身丫鬟雪雁的脸!只是右颊多了道蜈蚣状的疤。“姑娘们都在船上...“雪雁突然凄厉大笑,嘴角溢出黑血,“盐课...血债...“她猛地咬碎口中蜡丸,顷刻间毒发身亡。 地窖门被铁链锁死。霍元甲运足十成功力劈向锁头,钢刀竟被震得脱手。火势已蔓延到楼梯,浓烟中贾世真摸到锁眼形状特殊——正是玉雕青龙的轮廓!他急中生智,用伤口渗出的血涂在锁眼上。血珠接触金属的瞬间,锁芯发出“咔哒“轻响。 地窖里堆满贴着封条的樟木箱。林绛雪撬开最近的一箱,里头竟是泛着咸腥味的青砖——官盐!霍恩第劈开三箱后,在第四箱底部发现个铁匣。匣中账册记载着:“某年月日,锦衣卫指挥使收盐课银两八十万,转输宁国府...“ “宁国府!“贾世真如遭雷击。这正是贾家宗祠供奉的“护官符“上排名首位的靠山。账册末页粘着封信,火漆印是半只青龙——与贾政书房暗格里的密函印章能严丝合缝对上。 屋顶传来坍塌的巨响。众人抱着铁匣冲向地窖深处,发现有条水道通向运河。跳入刺骨河水前,贾世真回头看了眼燃烧的醉仙楼。火光中,有个戴斗笠的身影立在码头,手中提着的琉璃灯罩上画着潇湘馆的竹影。 水道出口竟在漕帮货栈背后。贾世真刚爬上岸,就听见熟悉的琴音从某艘乌篷船传来。这次弹的是《秋窗风雨夕》,黛玉当年在秋爽斋教过他这首。他发疯似的冲向声源,却被霍元甲死死抱住。 “看仔细!“霍元甲掰过他的脸。月光下,那艘船的桅杆上悬着具尸体,随风轻轻摇晃——正是昨日给他们报信的漕帮弟子!尸体腰间别着把湘妃竹骨折扇,贾世真认出是黛玉随身之物。 林绛雪突然指向运河下游。有艘挂着白灯笼的官船正缓缓驶离,船头立着个素衣女子,怀抱焦尾琴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贾世真挣开霍元甲就要追去,肋下却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低头看见伤口处钻出条猩红的线虫,正是《梦华真经》记载的“血髓蛊“! “忍住了!“霍恩第并指如刀,竟生生将线虫挑出。虫体在青石板上扭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霍元甲突然挥刀斩向贾世真身后,刀锋与某件金属相撞,迸出串火花。黑暗中响起个沙哑的声音: “荣国府的公子,果然命硬。“ 4 - 盐侠惊梦 - 金山馗馗 贾世真在第三次昏迷中看见了林黛玉。她站在潇湘馆的竹影里,手里捧着盏琉璃灯,灯罩上绘着十二幅《红楼梦》场景。当他想要靠近时,黛玉突然变成血人,手中灯盏“啪“地碎裂,十二块碎片化作十二只血蝶扑向他面门。 “按住他!“霍恩第的暴喝将他拉回现实。贾世真发现自己被牛皮绳捆在硬木榻上,肋下伤口插着三根银针,针尾系着浸过药汁的红线。林绛雪正用瓷碗接他伤口渗出的黑血,碗底沉着七八条猩红线虫,每条都长出了黛玉画眉用的黛青色尖头。 霍元甲捧着个铜盆进来,盆中药汤沸腾如岩浆。贾世真闻到熟悉的苏合香气——是精武门祠堂供奉祖师爷用的秘制香料。“血髓蛊嗜盐。“霍恩第将官盐砖碾碎撒入铜盆,“我们得用《梦华真经》的法子...“ 盆中药液突然变成琥珀色。贾世真看见自己映在药汤上的脸,右颊竟浮现出与雪雁尸体相同的蜈蚣状疤痕。他挣扎着要摸,却被霍元甲按住:“别碰!那是蛊毒显形的'阴面纹'!“ 窗外传来漕帮的哨箭声。林绛雪掀开草帘,码头方向升起三盏绿色孔明灯——正是昨夜醉仙楼约定的暗号。她转身时银锁从领口滑出,锁芯“咔嗒“弹开,掉出粒盐晶。盐晶落入铜盆的瞬间,贾世真伤口窜出条半尺长的线虫,虫身在空中扭成“赦“字。 “盐课...“贾世真突然想起账册上的血指印,“通州码头...丙字仓...“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霍元甲扑到窗边,只见运河方向腾起蘑菇状火云,将半边夜空染成橘红色。 “是丙字仓!“霍元甲抓起苗刀。贾世真突然挣断牛皮绳,伤口迸出的血箭在墙上喷出个诡异的图腾——像龙非龙,额间嵌着颗五芒星。霍恩第脸色骤变:“这是...前朝白莲教的'血星召'!“ 通州码头的热浪灼人脸皮。贾世真踩着仍在燃烧的木板狂奔,每步都留下血脚印。丙字仓已炸成废墟,焦黑的盐袋间散落着贴封条的樟木箱残骸。有个箱子奇迹般完好,箱盖上“宁国府“三个烫金大字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当心!“林绛雪突然甩出银锁缠住贾世真脚踝。他扑倒的瞬间,三支弩箭擦着后颈射入火堆。转头看见七个黑衣人立在未爆炸的甲字仓顶,每人腰间都悬着鎏金铜牌——青龙会的“七星堂主“竟倾巢而出! 霍元甲苗刀舞成银龙,刀风扫得火星四溅。贾世真趁机滚到残箱旁,发现锁眼是五芒星形状。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入锁眼,箱盖弹开的刹那,爆炸的气浪将他掀飞三丈远。 箱中飞出无数血蝶。每只蝶翼上都写着蝇头小楷,聚在空中竟组成篇奏章:“臣林如海谨奏:两淮盐课亏空实为宁国府贾珍勾结白莲教余孽...“血蝶突然扑向最近的青龙会杀手,沾身即燃,烧得那人惨叫坠河。 贾世真从箱底抢出半本焦黑的《梦华真经》,书页间夹着张地契——是扬州城外“潇湘别院“的房契!霍恩第铁掌震退两名杀手,自己却被第三人的峨眉刺扎穿肩胛。老武师怒吼着折断钢刺,反手将断刃插入敌手眼眶。 “接住!“林绛雪将银锁甩向贾世真。锁链缠住桅杆将他拽离火场,半空中他看见霍元甲被三人围攻,苗刀已断作两截。贾世真急中生智,将《梦华真经》残页撕下三张,蘸血折成纸燕甩出。纸燕触到杀手即爆开,炸出黛青色的烟雾——正是黛玉调制的“葬花散“配方! 河面突然传来凄厉的哨音。有艘挂着白灯笼的官船破雾而来,船头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面具人扬手甩出七枚铜钱,每枚都精准击落一名青龙杀手。幸存的杀手们竟齐齐跪倒,高呼:“参见总舵主!“ 贾世真肋下的阴面纹突然灼痛。他看见面具人青铜面具的眉心处,赫然刻着与墙上血图腾相同的五芒星! 官船甲板上铺着波斯地毯,图案是十二金钗共读《西厢记》。面具人摘下面具时,贾世真险些惊呼——那张脸竟与贾政有七分相似!只是右眉多了道疤,将眉峰断成两截。 “世真侄儿。“男人开口是地道的金陵官话,“我是你父亲胞弟,贾赦。“贾世真如遭雷击——贾赦早在五年前就被朝廷以“勾结白莲教“罪名处斩,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 男人从领口掏出块玉玦,纹路与贾世真怀中残玦严丝合缝。“当年刑场烧的是替死鬼。“他指尖轻叩青铜面具,发出空灵的声响,“这面具里藏着盐税案真相...“ 林绛雪突然咳嗽起来。贾世真回头看见她脖颈浮现出蛛网状红纹——是接触过血髓蛊的征兆!霍元甲急忙点她大穴,却见官船舱内走出个佝偻老者,手中琉璃瓶里游动着黛青色的蛊虫。 “林姑娘的毒我能解。“老者声音嘶哑如锈刀磨石,“只要贾公子交出《梦华真经》的'药王篇'。“贾世真翻开经书,发现所谓“药王篇“正是记载血髓蛊解法的那八页——却已被火焰烧去大半。 河面突然传来战鼓声。十艘水师战船呈雁阵包抄而来,船头架着碗口粗的弩炮。贾赦冷笑戴上青铜面具:“宁国府灭口的来了。“他甩袖射出七枚令箭,每枚都在空中炸出青色烟花——正是白莲教的联络信号! 战船弩炮齐发时,贾世真被气浪掀入河中。冰冷的水流灌入鼻腔前,他看见官船甲板裂开个暗格,有个素衣女子抱着焦尾琴一闪而过。那惊鸿一瞥的侧影,像极了黛玉又像别人... 水下有股暗流卷着他冲向某个光源。贾世真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卡在艘沉船的桅杆间。桅杆上缠着具白骨,腕骨上套着个熟悉的银镯——与林绛雪平日戴的一模一样!白骨另一只手紧握玉匣,匣中绢帕上写着:“吾女绛雪,若见血蝶...“ “哗啦“破水声传来。霍元甲拖着昏迷的林绛雪游近,身后还拽着受伤的霍恩第。老武师脸色发青,却死死攥着块青铜面具碎片,碎片边缘沾着血写的“潇湘“二字。 贾世真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黑血。血中蠕动着半死的线虫,虫身拼出个歪歪扭扭的“赦“字。远处传来官船爆炸的闷响,火光中无数血蝶腾空而起,每只蝶翼都映着《红楼梦》的回目名... 5 - 盐侠惊梦 - 金山馗馗 晨曦穿过破庙的蛛网,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纹。贾世真用银针挑着血蝶残翅,在宣纸上拼出第三十七个《红楼梦》回目。针尖触到“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笑“字时,蝶翅突然自燃,烧出个五芒星的焦痕。 “这是第三处了。“林绛雪递来浸过药汁的帕子。她脖颈上的蛛网纹已蔓延到锁骨,每次呼吸都带着细微颤音。贾世真注意到她整理血蝶时,总不自觉摸向空荡荡的腕间——那个与沉船白骨相同的银镯,昨夜解毒时已熔成了银块。 霍恩第突然咳嗽着惊醒,铁掌拍碎半块墙砖。老武师从怀中掏出青铜面具碎片,上面“潇湘“二字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芒。“血髓蛊...是经书药引...“他指甲抠着砖缝,在地上划出“林如海“三字,每笔都带着黑血。 贾世真突然抓起《梦华真经》残页。被血蝶烧出的五芒星焦痕,恰好与经书插图中的穴位图重合。他颤抖着翻到“药王篇“残存部分,发现那些看似残缺的经络图上,只要用血描出五芒星,就能显现完整图形! “需要林家人的血。“霍元甲从门外进来,蓑衣上还挂着运河的水草。他摊开掌心,里面是半枚翡翠耳坠——与林绛雪所戴正好一对。“我在下游芦苇荡找到的,“他声音沙哑,“旁边还有这个。“ 那是个鎏金香囊,贾世真一眼认出是黛玉的针线。囊中残香闻着像苏合香,却多了分冰雪气。林绛雪突然夺过香囊,从夹层抖出片薄如蝉翼的玉简,上面刻着潇湘别院的暗道图! “你们看!“她将玉简对着阳光。光线透过玉质,在地面投出幅星图,其中北斗七星的方位与血蝶烧出的五芒星完全吻合。霍恩第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雾中竟有银星闪烁——与贾世真毒发时一模一样。 潇湘别院的残垣隐在暮色中,像头蹲伏的兽。贾世真摸着断裂的门楣,指尖传来刺痛——木料里嵌着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都淬着黛青色。这正是黛玉独创的“葬花针“手法,当年她曾在帕子上演示过。 “有琴声。“霍元甲突然按住刀柄。夜风送来断续的《枉凝眉》,调子却比原曲高了半音,像谁故意把琴弦调紧。林绛雪银锁已毁,此刻握着把短剑,剑穗上缀着从沉船玉匣里找到的珍珠。 循着琴音穿过三重月洞门,假山后露出个地窖入口。石阶上散落着盐粒,每颗都裹着层薄霜。贾世真数到第七步时,台阶突然下陷半寸,两侧墙壁射出数十根琴弦!霍元甲挥刀斩弦,钢刃与钢丝相撞迸出蓝火花。 地窖中央摆着张焦尾琴,琴身缠着绛色丝绦——与醉仙楼那晚所见相同。琴案上琉璃盏里的液体早已干涸,盏底凝着血块,形状像只展翅的蝶。林绛雪突然跪倒在地,短剑“当啷“脱手。她痛苦地揪住衣领,露出肩头若隐若现的胎记——竟是盐引上的官印图形! “这是...“贾世真翻开《梦华真经》,找到记载“盐魄“的那页。传说林如海之女出生时,两淮盐场所有盐垛一夜开花,故在身上留下盐印胎记。他猛地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赫然也有个淡青色的“盐“字! 琴音戛然而止。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有个沙哑的女声哼着《葬花吟》的调子:“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贾世真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这分明是黛玉的嗓音,却像被砂纸磨过般粗糙。 霍元甲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火光映亮铁栅栏后的情形时,林绛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栅栏里蜷缩着个白发女子,手腕脚踝都扣着精钢镣铐。她抬头露出满是疤痕的脸,右眼角却有颗滴泪痣——是黛玉的贴身嬷嬷王妈妈! 王嬷嬷的指甲深深抠进贾世真手臂。老妇人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杏仁酥——贾世真去年生辰时,曾托雪雁捎给黛玉的。“姑娘被关在...盐井...“她每说两字就要喘三次,“经书...缺页在...琴腹...“ 霍元甲劈开焦尾琴,琴腔里果然藏着八页《梦华真经》!那些纸页薄得透明,对着火才能看见字迹。林绛雪突然抢过一页贴在胎记上,纸面立刻显出朱砂符文——正是解除血髓蛊的秘方! “要林贾两家血脉...“王嬷嬷突然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贾世真掰开她牙齿,发现舌根下压着蜡丸。捏碎后是张字条:“盐课账在井底,白莲教要经书换人...“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霍恩第推开众人扑向王嬷嬷,却被塌落的石梁砸中后背。老武师咳着血沫,从怀中掏出个布包:“给...元甲...“布包里是半块青铜面具和一把盐引,引票上盖着宁国府与白莲教的双重印记! 贾世真背着昏迷的林绛雪冲出地窖时,整个潇湘别院已陷入火海。火星在空中聚成血蝶形状,每只都朝着西南方飞去。霍元甲挥刀开路,刀风扫过之处,火焰竟暂时分开条通道。 院墙外站着个戴斗笠的人影。那人揭下斗笠露出青铜面具——正是运河官船上的贾赦!他身后还立着七个白袍人,每人面具上都刻着《红楼梦》的回目名。 “把经书给我。“贾赦的声音隔着面具发闷,“换黛玉活命。“贾世真刚要上前,背上的林绛雪突然苏醒。她指尖划过贾世真颈侧血脉,蘸血在空中画了个盐引图形。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血珠竟凝而不散,将扑来的火星尽数吸收! 贾赦见状竟后退半步:“盐魄认主?“七个白袍人同时结印,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个深不见底的盐井。井口铁链哗啦作响,有个素衣身影正被缓缓吊上来。月光照在那人脸上时,贾世真听见自己心脏爆裂般的轰鸣—— 那是林黛玉的脸,却布满蛛网状的阴面纹。她睁眼的瞬间,瞳孔里闪过与血蝶相同的五芒星! 6 - 盐侠惊梦 - 金山馗馗 盐井的寒气像活物般缠绕着脚踝。贾世真攥着浸过药汁的火把,焰心在幽绿与猩红间变幻不定。井壁上凿出的佛龛里供着十二尊盐雕,每尊都对应着《红楼梦》的金钗,王熙凤像的掌心却托着颗滴泪状的红宝石。 “当心龛沿。“霍元甲的声音在井壁间撞出回音。他钢刀挑开第三尊盐像后的蛛网,露出刻在盐壁上的星图——与潇湘别院玉简投影分毫不差。林绛雪突然踉跄扶壁,肩头盐印胎记泛出诡异的荧光,将星图上的天枢位映得发蓝。 井下十丈处,铁链的哗啦声变得清晰可闻。贾世真肋下的旧伤突然刺痛,血珠顺着衣纹滴落,在盐阶上蚀出细小的孔洞。血滴落处的盐粒竟发出风铃般的脆响,整段阶梯随即亮起幽蓝的磷火,照出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字: “某年月日,宁国府贾珍收白莲教供奉银两八十万...“ “某年月日,锦衣卫指挥使私贩官盐三百引...“ “某年月日,林如海查盐课亏空,被鸩杀于...“ 最后一行字被人用利器刮去,只残留半个血指印。贾世真摸出怀中残存的盐引凭证比对,指印纹路竟严丝合缝! “绛雪!“霍元甲突然暴喝。林绛雪不知何时已走到井壁边缘,指尖正抚摸着尊被铁链锁住的盐雕。那雕像面容酷似黛玉,却被雕成了白莲教圣母的装束。雕像脚下的盐砖突然塌陷,露出个深不见底的副井。 副井中涌出带着咸腥味的风。贾世真火把的焰舌被吹得倒卷,瞬间照亮井底情形——七八具白骨被铁链悬在井心,每具腕骨上都套着与林绛雪相同的银锁!居中那具纤细的骨骼怀中抱着个玉匣,匣盖刻着“通灵“二字。 “是林家女眷...“霍恩第的铁掌捏碎块盐砖。老武师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雾里沉着银色晶粒——与贾世真毒发时的症状一模一样。霍元甲急忙扶住父亲,却见老人从怀中掏出半块青铜面具按在伤口上。面具竟像活物般吸食着血珠,表面渐渐浮现出《梦华真经》的片段! 井底传来焦尾琴的泛音。贾世真循声向下攀援,发现井壁上嵌着无数琉璃盏,盏中液体早已凝固成血色盐晶。每踏出七步,就有盏灯自动燃起青焰,照出壁上更惊心的刻痕: “盐课亏空实为练兵...“ “白莲教十二分舵主皆系朝中...“ “《梦华真经》全本需林贾血脉...“ 最后一行字下钉着具新鲜尸体,飞鱼服已被血浸透。死者右手紧握绣春刀,刀尖挑着张残破的密函,火漆印是半只青龙——与醉仙楼账册上的印记吻合。贾世真掰开尸体左手,掌心攥着粒杏仁大的玉珠,内里冻着滴黑血。 “是锦衣卫的密探。“霍恩第用面具边缘挑开尸体领口,露出颈侧靛青色刺青——图案却比常见的青龙会标记多了对翅膀,“飞龙卫...先帝的暗行御史...“ 林绛雪突然跪倒在地。她肩头胎记已从淡青转为赤红,皮肤下像有无数小虫蠕动。贾世真急忙翻开《梦华真经》补全的药王篇,发现解蛊需“盐魄引血,通灵为契“。他咬牙割破手腕,将血滴在林绛雪胎记上。 血珠接触皮肤的瞬间,井底所有琉璃盏同时爆裂。凝固的血盐晶飞溅在空中,竟组成幅漕运图,图上标着十二处红圈——正是青龙会各分舵的位置!霍元甲钢刀震鸣着脱手,刀尖钉在图中最大的红圈上:通州码头丙字仓。 “看雕像!“霍恩第暴喝。那尊锁链加身的黛玉盐雕突然开始融化,盐水流进副井,将悬吊的白骨逐个包裹。居中那具怀抱玉匣的骨骼被盐水重塑,渐渐显出人形——赫然是活过来的林黛玉! 假黛玉睁开眼的瞬间,井壁所有刻字同时渗出黑血。她开口是黛玉的嗓音,却带着非人的回响:“盐魄已成,白莲当兴...“突然从袖中甩出十二枚绣花针,针尾系着透明琴弦,直取贾世真咽喉! 霍元甲旋身挡在贾世真面前,苗刀舞成银盘。七根琴弦被斩断,剩余五根却刁钻地绕过刀网。林绛雪突然扑出,用身体挡住三根,最后两根被霍恩第的铁掌震偏,擦着贾世真耳廓钉入盐壁。 “你不是黛玉!“贾世真挥剑斩向假黛玉面门。剑锋触及皮肤的刹那,那面容竟如盐遇水般融化,露出张布满阴面纹的脸——是醉仙楼弹琴的假黛玉!她怪笑着撕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也有个“盐“字胎记。 “林家的女儿...从来不止一个...“她声音渐弱,身体重新化为盐水流回井壁。最后消失前,她指向那具怀抱玉匣的白骨:“真黛玉在...白莲总坛...“ 井底突然传来地动般的闷响。悬笼的铁链齐齐断裂,七八具白骨坠入深渊。贾世真抢步上前抓住玉匣,匣盖触血即开,里面是卷用血写就的《白莲秘典》,扉页记载着惊天秘密: “宁国府贾珍实为白莲教左护法...“ “锦衣卫指挥使系教中飞龙堂主...“ “盐课亏空银两用于铸造...“ 后文被血污浸没,唯见末尾画着青铜面具的图样,面具额心五芒星里写着“通灵宝玉“四字。贾世真猛地摸向胸前玉佩,发现内里不知何时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 “小心头顶!“霍恩第突然推开众人。井口坠下个巨大的铁笼,笼中站着戴青铜面具的贾赦。他手中焦尾琴少了两根弦,琴身刻满与《梦华真经》相同的符文。 “世真侄儿好手段。“贾赦的声音隔着面具发闷,“竟能解到盐魄这层。“他忽然摘下面具——那张与贾政相似的脸右半侧已布满阴面纹,像被火烧过的纸人。 林绛雪突然厉声尖叫。她肩头胎记迸发出刺目血光,皮肤下钻出数十条猩红线虫,每条都朝着贾赦飞去。贾赦不避不让,任线虫钻入自己阴面纹,纹路随即变成活物般蠕动起来。 “盐魄认亲...好!“贾赦狂笑着拍动焦尾琴。琴音震得井壁盐块簌簌坠落,露出后面埋着的铁柜。柜门弹开的刹那,十二道金光冲出——竟是十二尊纯金打造的《红楼梦》金钗像! 霍元甲挥刀斩向金像,刀锋竟被震得卷刃。最前的王熙凤金像突然开口,吐出枚红宝石,宝石落地即燃,形成火圈将众人困住。贾世真胸前的通灵宝玉突然发烫,裂纹中渗出银色液体,落地即化作无数银蝶扑向火圈。 火蝶相撞的瞬间,井底炸开震耳欲聋的龙吟声。所有金像同时崩裂,露出里面藏着的盐引凭证——正是那三百万两亏空的最终去向!贾赦见状暴怒,阴面纹突然爬满全身,整个人如蜡像般融化。 “白莲不灭...“他的声音混着粘稠的液体流动声,“青龙...永生...“最终化为一滩黑水渗入盐壁,只留下青铜面具在地上嗡嗡震颤。 贾世真拾起面具,内衬上粘着张字条:“真黛玉在总坛,以经书换人。“字迹娟秀中带着锋芒,正是黛玉的亲笔!他翻开《梦华真经》药王篇最后补全的页面,发现上面记载的并非解蛊之法,而是套剑诀——“葬花剑法“。 “看井壁!“林绛雪虚弱地指向刚才被金像震裂的盐壁。裂缝间露出个暗室,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口樟木箱,箱盖上烫着宁国府的徽记。霍恩第用铁掌劈开最近的一箱,里面竟是鎏金打造的飞鱼服与绣春刀! “这是...“霍元甲抓起飞鱼服抖开,衣襟内绣着行小字:“锦衣卫千户霍“。老武师突然剧烈颤抖,从怀中掏出块残破的汗巾——正是当年他离开师门时,师父所赠的信物! 井口突然垂下条绳梯。有个着素衣的身影立在井沿,怀抱焦尾琴的身影逆着光,腰间银锁在晨曦中闪闪发亮。贾世真刚要呼喊,那人却转身消失,只留下地上一方绣着缠枝莲的帕子,帕角染着新鲜的血迹...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