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yīn阳三合,何本何化?…….” 这是一位古人以莫大气魄诘天问地,质询乾坤,道尽宇宙之无垠,天道之飘渺。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着无穷的吸引力,头顶深邃的星空仿佛一座巨大的宝藏等着星空下的众生去触探。为了探寻这茫茫苍穹,追求道之永恒,便有无数矢志无移之士,惊艳绝世之才抛却浮尘,前赴后继,以期有朝一rì得窥天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一片未知的星域中,有一颗硕大无俦的星球,静静悬着,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于这璀璨星空下,略显孤单。星体表面大半为蔚蓝海水覆盖,整个陆地似漂浮海上,或其阔如夷,或其狭如带,或其曲如钩,蜿蜒盘绕,竟成龙形!龙头栩栩如生,飞扬跋扈,犹似吐珠嬉戏;龙身其长未知几何,其宽未知几许,背生双翼,前后四爪,恍惚中龙身竟然蠕蠕而动;龙尾摇曳成形,如火焰升腾,又似剑气纵横。若有大神通者看见,就会发现该星生机盎然,灵气氤氲,竟在整个星球表面出现一个灵气罩,更是在随着星球转动,形成一个巨大漩涡,牵引周围星空中灵气齐齐汇聚,远远看去,如梦如幻! rì月经天,江河过地,天有其道,地有其势,而立身于这一方天地之间的芸芸众生又是怎样的一副情形呢?; 第一章 各奔东西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郑国位于大陆北端,北靠无边无际的天yīn山脉,南接强大的慕容帝国。 这rì,两国边境交界的某处山谷内,古木森森,涧泉潺潺,突然,谷中几株大树掩映之处强光大作,发出阵阵嗡鸣,震得树叶哗哗作响,小兽奔走逃窜。 少顷,光芒敛去,露出一个十丈余阔的阵法,几个人跌跌撞撞从中冲了出来,个个情状狼狈,脸sè惨然,更有一个男孩由同伴搀着,周身瘫软,昏迷不醒。 当中一个中年人待众人走开,转身祭出十数个硕大火球,飞火流星般将阵法砸得稀烂,随后众人在树林中捡了一块较为宽敞的所在,随意坐了,默然无语。 一个小女孩扶着那昏迷男孩的头,轻放在自己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打在男孩的脸上,再流到枯叶铺就的林间地面,不见踪影。 男孩不过仈jiǔ岁的样子,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在其眉心处,有道细小的黑sè条印,看着颇为怪异。 过了一会,男孩兀自未醒,女孩担忧起来,哽咽道:“焱叔叔,曾缘哥哥到现在还不醒,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所谓“焱叔”者,便是之前毁去阵法之人,他走过来伸手搭上男孩左腕,脸sè凝重,半晌才道:“他是过度惊伤所致,目前倒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女孩急问。 “只是他没有‘界石’来抵抗空间之力,丹田部位受到一定程度的撕裂,将来筑基可能会受到影响。”“焱叔”不无惋惜道。 “啊!”女孩惊呼一声,低头看着男孩,悲戚无已。 “不过,灵儿你也别太担心,我只是猜测而已,这是族里疗伤圣药‘叁阳丹’,你喂他服下,应该很快便可醒来。”“焱叔”并递上一粒红黄蓝三sè药丸,支招道。 “灵儿”伸手接过,轻轻掰开男孩嘴巴,用一小团若有若无的绿气裹住药丸,送进男孩口中,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 没过多久,男孩脸sè渐转红润,张口吐出一口淤血,缓缓睁开双眼,便看到是“灵儿”柔美的瓜子脸,长睫毛上仍挂着泪珠,水水的大眼却泛着喜悦的光。 男孩冲“灵儿”微微一笑,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挣扎着坐起来,余人都朝他看过来,目光中含着鼓励、安慰,含着感同身受,他心中一阵温暖,嘴唇微微颤动。 这时“焱叔”环顾众人,开口道:“我曾氏自从太祖行云建族以来,已传承千余载,......” 余人仔细听着,有时悲声大作,有时又情绪激愤,语声高昂。 两个时辰后,“焱叔”方才讲罢,随即唤出一只背生双翼的飞天虎,一行七人跃上虎背,腾空而起,一路向南而去。 ...... 七个月后,八荒界。 八荒界位于八国交界之处,不属于八国任何一方,是谓“荒”,偏偏这块“荒地”却因种种原因而蜚声海外,而三十年一度的八荒大会更是寰宇皆知。 是年适逢八荒大会举办之期,长达半年的会期,吸引了数以千万计的修者前来,一时间人如川涌,热闹无双,好在本届大会主办方早有准备,动用无数人力物力,耗时一年,开辟出一处近万里方圆的会场,布局jīng巧,纵然与会者再多一倍,也殊不足虑。 这一rì,位于会场东南方向的“择英集”如常般熙攘,但见车如龙,马如虹,杂声如沸,纷乱如鸣。 曾家七人走在宽敞的街道上,虽说脸上挂着仆仆风尘,却难掩心中的震撼与好奇。 择英集,顾名思义,是所集市,并且同大多数集市一样,街道纵横,店铺林立。所不同者,惟各店铺所悬的招牌全是宗派名号,如枫月门,云台宗,柳刀派等,街边叫卖的也不是灵丹妙药,兵器剑谱,而是各个门派的宣传方略。 “蓝水宫,水系专修宗门,典藏各阶水系功法,是你鱼跃龙门,叱咤一方的必选之处。” “天目宗,本派有大量前辈留下的宝贵玉简,高阶功法,阵法秘笈,应有尽有,你绝对能找到适合你的那种......” “霸枪会,为各位武修提供广阔成长天地......” 当街摆摊的宗派论气势自然比不上店铺里的,却别有一番巧妙,仿佛一件件待售的物品,一个门派占一块十丈见方的平台,有专人负责“叫卖”,也有专人施展身手来吸引眼球,当真有许多服sè各异,造型相别之人驻足询问,几乎每个展台都是观者云集,这份人气,却也是店铺里的宗派无法比拟的。 这种收徒的方式,也让曾家人大开眼界。 “焱叔”者,姓曾名焱,七人之中修为jīng深,年岁较长,当此情形仍能保持自矜,其他人却大半是孩子,忍不住便指点议论起来,不时发出几声惊咦。 男孩曾缘眼下似乎已然大好,一扫数月前的萎靡之态,拽着曾灵儿到处乱钻,常常脱离众人,在某处驻足一番,再发表几句谬论,引得曾灵儿格格娇笑。 曾焱看着有些忘形的余人,本待阻止,忽然想到数月来亿万里辛苦奔劳,眉间闪过一丝不忍,yù言又止。是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七人一边流连好奇,一边暗自欣喜,原来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要拜入宗门,总算没来错地方。 众人并未多作逗留,直奔择英集中最为雄伟的建筑---青英大殿而去,因为他们从一位会场游商那里得知,真正有实力的宗派都被安排在那里。 青英殿做为主办方倾力打造的标杆之一,十里之内难见全貌,且不说其风格之奢华,单就高大而言,便罕有其匹。 众人来到青英大殿正门,在众多侍卫环视下,随着人流缓缓排队,到得近前,侍卫开口要求缴纳一万四千块灵石,方才放入。 众人大吃一惊,一万四千下品灵石,已经相当于一件普通丹器的价格了,诸小孩纷纷表示抗议,却被守卫的一句“付不起灵石就别进来!”噎得够呛。 曾焱止住众人,缴了灵石,带头迈入一道蓝sè光门,立时眼前一亮。余人相继而入,早将之前的不快抛诸脑后,有模有样地品鉴起来。 这是一座径约五百丈的圆形大厅,整体呈蓝sè,足下流水淙淙,头顶浮光掠影,周围厅壁更以一种罕见的“水云晶”砌成各种鱼虾蟹蚌,乍看之下,隐隐而动,直似活物,行步大厅,便如置身真实的湖底。 这里同样人山人海,无数着装统一的侍者往来殷勤,忙着为来者介绍相关事宜。 曾家众人尚自沉浸,早有一位妙龄侍女款款迎上,先施一礼,而后朱唇开启,介绍道:“小女玉润,恭迎尊客大驾,愿诸位此行愉快。请问诸位有选好的宗门吗?” “你先介绍下这里的大致情况吧。”曾焱道。 “回禀尊客,青英殿六百六十六层,共入驻五百八十个宗派,每一个宗派都有威震一方的实力与声望,这里是一份灵简,里面有全部宗派的资料,为了避嫌,我们只将各派基本情况做了介绍。”侍女玉润递出一枚状若赤玉的灵简,曾焱接过,却并不马上查看。 侍女接着道:“另外,我们为了方便尊客观选,在底厅zhōng yāng,设了公示处,就是那边。” 侍女所指,是一块巨型水晶,矗立大厅zhōng yāng,接地连顶,水晶前围着许多人,仰头观瞧。 “尊客可以了解到所有五百八十个门派的情况,若是有了中意之选,只需通过大厅里该宗派所对应的传送门就可前去应试。”侍女再次介绍道。 曾焱点点头,递给侍女二百灵石权做酬劳,吩咐其退了,然后回头,脸转凝重,缓缓道:“这些rì子大家辛苦了,所幸有惊无险来到这里,我总算没有辜负族里的重托。自今以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了,记住你们肩上的责任,还是那句话,从我们踏上征途的那刻起,你们每个人的xìng命就已不属于自己,希望你们此去都能一帆风顺,未来要靠自己去闯!” 曾焱说得淡然,余人却已泪眼潸然,虽然他们早已知道半年跋涉只为这离别一刻,然而真到临时,种种浓浓的不舍与凄凉还是cháo水般袭上心头,一发难收。 好一会,众人收拾起心情,来到公示水晶前,那里已有数百人在凝目而观,不时发出几声议论。 在曾焱示意下,他们在距离水晶十余丈处便停下,自觉排在队伍外层,大家不再说话,各自抬头朝前瞧去。修者视力均佳,这点距离自不在话下。只见晶体上以荧荧凸字显示着几个宗门的简介,包括地理位置、规模传承等,几个呼吸后,转而介绍下一组。 曾缘瞧了半天,脖子都仰得疼了,心里却愈觉没个头绪,上面介绍的宗门背景都是寥寥几句,大同小异,看得多了,连前面宗派的名号都记不真切,实在没办法,干脆对照自己的灵根属xìng和功法来海选一番,再按宗派名霸气与否来逐一排除,最后还真被他选到一个。 约莫顿饭工夫,各人陆续选好。 一个十二三岁大的男孩,眉宇间透着一股张扬,率先开口道:“各位,我选好了,就先上去了,三百年后再见时,你们会大吃一惊的!灵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人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去灭了他!” 曾缘把嘴一撇,道:“飞扬,你可不要吹牛,别到时连我都不如,可就丢脸了!” “好你个曾缘,这时候还不忘跟我作对,你等着好了,到时我会好好揍你一顿的!”曾飞扬看着比他矮上一头的曾缘,扬扬拳头。 “冤枉啊!我这是在激励你!话可说定了,别到时怕了不来!”曾缘回敬道。 “打架么,算我一个!曾缘你小子要是不好好修炼,看我怎么修理你!还有,灵儿要是有什么事,唯你是问!”曾舒展也来凑兴,这是一个长得壮实憨厚的男孩,资质非同小可。 说起来,一行七人,只有曾灵儿一个女孩,而且属她年龄最小,是以大家对她都很疼护,且众人都知道曾缘和她感情甚笃,便对曾缘多吩咐几句。 “你能管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今后我和灵儿不看着你,自己小心点!”曾缘拍拍曾舒展的肩膀,眼睛渐渐湿润。 那边曾灵儿早已泪如雨下,泣声道:“舒展哥哥,飞扬哥哥,希望你们万事顺利,好好保重,我会在远方想念你们的!” 大家执手话别,彼此互相说了些承诺,诉了些衷肠,最后一齐对曾焱道:“焱伯伯(叔叔),谢谢你一路照顾我们,我们不会让你失望,让家族失望的!” 曾焱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沉稳的脸上,肌肉微微颤动。 最后,曾飞扬把手一挥,转身去了,然后曾舒展步步回头地走了,再然后另外两名族人曾峙、曾旭也走了。 曾缘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心里空空的没有个着落,他用力甩甩小脑袋,牵起灵儿小手,郑重道:“焱伯伯,我和灵儿不愿分开,想去同一宗派,可以吗?” 曾焱看着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看着他们脸上的坚毅与忧伤,没有拒绝:“好吧,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我也不便反对,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好好走下去!曾缘你是男孩,要好好照顾灵儿,灵儿也要监督曾缘,别让他偷懒!” “嗯!”两人努力点点头。 注解: 界石:一种可以抵消空间界力撕扯,却不干扰空间转移之力的石头。 灵简:修者用于储存信息的一种媒介。 第二章 应试玄天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青英殿第三百五十九层,“玄天宗”择英会场,正有近万人排队等待测试,一眼望去,济济然举袖成云,好在秩序井然,鲜有嘈杂之声。 会场东北角某处有一面蓝sè光门,自中心向外散发着一道道好看的光晕,门侧立着两名魁壮大汉。 这时光门一阵剧烈闪动,刺目的蓝光一涨一缩,曾缘从里面走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二百灵石这么贵,早知道不选你了!” 原来他选择玄天宗纯粹是觉得名字响亮,没想到名头响,入场收费同样不惶多让。 曾缘撇撇嘴,下意识揉揉脑袋,没觉出什么异样,于是自嘲笑笑。要知道这七个月以来,他传送经历丰富之极,传送界石可谓形影不离,兼之此次属于小距离传送,自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很快曾灵儿也传送过来,两人手牵手,举目四顾,却是同时大吃一惊:“这人怎么这么多!” 猛听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前来参加测试之人自觉排队,期间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干扰他人,不得私自离队,如有违规者当弃权论。” 此人好大嗓门! 曾缘吐吐舌头,冲灵儿做个无可奈何状,忽然注意到灵儿长长的睫毛兀自挂着泪珠,遂将之轻轻拭去,劝慰道:“不要再哭了,再哭就变花脸猫了。” “哥----哥,你还笑灵儿!”灵儿小嘴一嘟,装作生气的样子. 不料曾缘见到她薄怒的可爱模样,却干脆笑了起来。 应试者有老有少,在前面排成数十条长长的人龙,两人就近选了一条,乖乖排队。 队伍推进得很慢,曾缘无聊之际,将会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会场布置得很有气势,天顶上一颗颗硕大的琉璃宝珠,光彩流动,墙上被一幅幅巨型浮雕铺满,都是仙魔大战的场面,让人热血沸腾,一队队巡视人员,穿插往来,个个面无表情,一副森然不可犯的样子。 曾缘边看边跟灵儿胡侃。 “灵儿你看,那些巡卫的制服花花绿绿的真难看,他们品味真差!” “啊呀,那人肚子好大,你说他看得到自己脚吗?” “灵儿,那个图案是什么?就是那边那个!我敢说绝对是只鸭子......” 曾缘一顿乱七八糟的谬谈,将曾灵儿心中的悲伤冲淡了,却也使得她想笑又不敢出声,小脸涨得通红。当然,两人谈话都是彼此传音,否则早被赶出去了。 过了许久,两人终于挪到一块玉石前。此玉石约三丈大小,明显未经打磨,然而玉质温润通透,宝光内蕴。 石旁同样立着两位大汉,该是守关者,一人沉声吩咐道:“参试者踏上‘试灵石’,无需任何施为。” 曾灵儿身着淡黄衫裙,足踩浅绿花鞋,先行踏上,她小心翼翼走了几步,没见任何异常,心下忐忑,待行至zhōng yāng处,忽如泼墨入水般,原本几近透明的试灵石一下子涌出一团浓绿,并在霎时晕满全石。 再看时,试灵石变得青翠yù滴,冰透玉莹,曾灵儿娇俏的身躯站在上面,与脚下巨大如盘的翠玉相映成趣,越发显得清新如莲。 曾灵儿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一惊,下意识抬足跳了一跳,回头却见曾缘正歪着脑袋端详自己,一副大为欣赏的模样,不由地红晕上脸,冲曾缘努努鼻子。 “好灵儿,我忽然明白‘美人如玉’的意思了,那些古人真有学问!”曾缘不管女孩的羞涩,自顾传音道。 “......坏哥哥!”曾灵儿嘟着嘴,传音道。 这时其中一位守关大汉脸现讶sè,开口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jīng纯的灵根,下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木灵儿。”曾灵儿答道。原来为了掩藏行迹,曾家所有人都更换了名姓。 随着曾灵儿轻轻跃下,那试灵石上的翠绿之sè倏然退去,光莹如初。 大汉在一块玉牌上印下“木灵儿,木灵根”几个字后递予曾灵儿,说道:“现在到木属xìng队列排队,进入下一关测试。” 曾灵儿回头看看曾缘,耳边传音响起:“灵儿乖,先去排队,等测试结束,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看着曾灵儿一步一回头,慢慢走远,莫名地,曾缘心中忽然觉出钻心的痛,仿佛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随后在守关大汉的催促声中,曾缘也完成了测试,不同的是试灵石变成了一汪天蓝,他拿着一块写有“易峰,水灵根”的玉牌,找到下一关的水属xìng队列,惊喜地发现水、木两队挨着,相距不过十丈。 等待从来都是漫长而无趣的,初时,曾缘还能与曾灵儿隔岸胡说八道以遣时光,没多久,曾灵儿便排到前面去看不见了,曾缘百无聊懒,开始对玄天宗的测试程序生起意见。 原来,玄天宗测试的第一关只是将所有人简单分类,按灵根属xìng分成金、木、水、火、土以及变异灵根六个大类,接下来还有五关,一关较一关严格,最终将参试者化作三六九等,只留下最优秀的那些。 在曾缘看来,将排到的每位参试者彻彻底底测试一番就好,省得这么一遍遍排队,耗时又费力。 实则他有所不知,玄天宗择徒,从年龄到资质,从出生来历到xìng情优劣都要考究,通过前后六关的层层剥选,逐一剔退,不仅显示了其公平严谨,且耗时较少,同时方便对比甄别,最大程度杜绝了优而未录,以次代好的状况。 第二关排了半个时辰,才轮到曾缘,面前是一方平台,左边设一高架,上蹲一只体型硕大的扁喙大鸟,右边只是一面大镜子,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古朴无华。 曾缘递过玉牌,迈步上了平台,台中有一处椭圆形区域,由许多黑钻般的灵矿铺就,乌亮平滑,他在这区域站好,心中正犯嘀咕,却听那守关大汉冲大鸟讲了几句咒语般的话,大鸟便昂首欠身,振翅轻扇两下,蓦地一张口,一股无形波动向着他当头罩下。 一瞬间,曾缘只觉全身上下酥酥麻麻的,颇为舒服,同时有一种被人窥探无遗的感觉,方惊疑间,脚下亮光闪过,旁边镜子便诡异地显出几个字:八岁半,灵动初期。 守关大汉将这些篆写备案,复将玉牌还给曾缘,让曾缘继续到一下关排队。 利用通往下一关的工夫,曾缘踮起脚尖张望,期望能看到曾灵儿,却哪里能够,虽说玄天宗将参试者划作六个大类,但六类修士却是分成十组同时进行测试的,此时曾灵儿早已不知排到哪里去了。 曾缘心中老大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第三关似乎有些复杂,队伍前进的愈加缓慢,曾缘夹在队伍中憋闷良久,正感没趣,突然前方人群传来一阵惊呼,本来安静的队伍sāo动起来,人们纷纷询问,四周卫士立时出声制止。 曾缘觉得好笑,心想排队要闷坏人了,随便出一点什么事,大家的反应就像会传染一样,看来无聊的不只自己一个。 很快有数道身影自场内各个方向惊虹般爆起,直奔事发点而去,曾缘翘首张望,发现整个队伍略微生动了些,偶尔居然能见到一两个胆大者跳起来观望,不过除此别无所获。 忽然,曾缘整个人呆立当地,因为他注意到,事发点仿佛便在曾灵儿所在的木属xìng队列。 他心中咯噔一下:“灵儿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第三章 一别如斯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曾灵儿确实出事了! 她此刻正被十余人团团围住,对方有男有女,有的须眉如雪,有的颜sè绝伦,却个个脸sè凝重,目光中又透出若狂的欣喜。 反观曾灵儿,一双大眼怯怯地打量着周围,小嘴扁起,不知所措。 在刚才第三关的测试中,测试法阵飞出一道灵光冲她而来,这本来是很简单的测试环节,灵光打在试者身上,激发体内灵根显现形态,进而判断灵根潜质。 然而,当灵光临近曾灵儿的一刹那,她身上瞬间浮现出一头碧蟒虚影,该虚影迅捷无伦地巨口一张,将那灵光一口吞下,随即欢嘶一声,隐没不见。 曾灵儿吓得目瞪口呆,周围很多人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尽皆惊呼起来,两位守关大汉更是大惊失sè,以为曾灵儿是故意所为,便yù当场将其拿下,幸而此处诡异的灵力波动已引起诸多玄天宗高手的注意,及时赶来,总算免了曾灵儿一场皮肉之苦,却也使得小女孩浑身瑟瑟,泪珠盈盈,口中只喃喃叫着曾缘的名字。 众高手对守关之人简单询问几句之后,便知事起非常,于是将曾灵儿连同守关者之一带到某处密室,可怜小灵儿从未独自历过难事,犹自惊魂未定。 一到密室,一位颜貌敦厚的老者便急急开口道:“你说此女体内有一巨蟒将灵光吞噬,此事当真?” 那守关者跪在地上惶恐道:“回禀宋长老,弟子不敢有丝毫欺瞒。” 问话之人正是玄天宗在这八荒大会的两位领队之一,宋智长老。 宋智哈哈大笑道:“诸位,不会错了,老夫观此女体内木属xìng盈盈不绝,加上适才之事,老夫敢断言,此女是木灵体,至少也是木灵伴生体!” “那‘小巨阙阵’布置出来就是专门针对灵根发起冲击,普通灵根受到‘次天玑光’激发,只是显出形态,厉害些的也就相对完整而已,能够主动吞噬此光的灵根,除了传说中的本源灵根体,本座也未曾听说过其他的。”说话的是一位有着倾国之sè的羽衣女子,一双妙目在灵儿身上游走几遍,又补上一句:“啧啧,这么好的美人胚子,还是天生木灵体,本座都有些羡慕她了!” 这时一位满脸堆笑的胖大中年人开口道:“两位长老所言英明,如此一来,二百年后的千宗圣战我玄天宗是胜券在握的了。不过事关重大,慎重起见,再确认一下也无不可,年道兄手里不是正好有块‘雀皇玉’吗?拿出来测试一二,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好你个黄奎,你明知道我这雀皇玉每用一次效能就减弱一分,还出这等馊主意,是何居心?两位长老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必再试!”年姓修士是个紫膛脸,这时愈加涨红,有点气急败坏。 羽衣女子抿嘴笑道:“黄奎说得在理,年龙,你也不用急,这是一颗失魂噬灵丸,于你应该大有益处吧?算是对你损失的补偿,就拿雀皇玉出来看看。” 黄奎闻言脸sè微变,年龙却大喜过望,伸出大手接过一粒血红sè丹药,冲羽衣女子一个劲哈腰。 羽衣女子掩口娇笑道:“好了,本座知道你的心意,快办正事吧。” 年龙答应一声,左手一翻,取出一块看似普通的红玉,望空一祭,红玉化作一朵红云,剧烈翻滚不休,发出密集的爆裂声,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尖啸,一头朱雀振翅而起,全身火焰升腾,神威凛凛,其双目更如两汪幽邃的血泉,深不可测,寻常弟子注视之下势必道心崩溃。 在年龙的驱策下,朱雀飞到曾灵儿身前,曾灵儿心中害怕,下意识往后一退,但她也分明看见,朱雀的双目中正有一条墨绿墨绿的大蟒盘桓游走,灵动无比。 “果然已经化形!”众人一阵惊叹。 宋智当机立断:“事不宜迟,老夫要马上将此女送回宗门,省得给飘羽宫和无量宗的几个老家伙知道了,横生枝节!” 众人自无异议。 宋智蹲下身子问曾灵儿道:“小姑娘,你很想加入玄天宗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真正的玄天宗看看,好不好?” 曾灵儿对眼前之事已大致明白了,见宋智语声慈和,害怕之心去了几分,摇头道:“我不要去,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宋智一愣,问道:“你还有个哥哥?他在哪?”心中有种冲动,这个所谓‘哥哥’不会也是个天赋异禀之人吧?要是那样,他在宗门的地位可就直线上升了。 “他……他叫易峰,还在外面排队呢!” “速速派人到外面查找一个叫做易峰的人,不论测试到哪关,立即带来。”宋智号令道。 曾灵儿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曾缘,小小心里满是欢喜,再看眼前这位长老时,发觉其面相端和,仙风道骨,比刚才亲切多了! 一刻之后,两位壮汉带着两人进到密室,一个是小孩,一个居然是个中年人。 密室众高手对着两人上下打量,不觉有异,均有些失望,再看曾灵儿,只见她根本没看二者,大眼一眨不眨只是盯着室门。 宋智千年修道,只看一眼便即了然,当下脸sè一沉,冷冷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一个呢?” 两位壮汉慌忙伏地道:“回禀长老,我等仔细核对了所有人,证实此二人确叫易峰无疑,另外......另外据说还有一个叫做易峰的,资质较差,已被取消资格,清出会场。” “啊!哥哥......你们把我哥哥怎么了?灵儿要找哥哥,灵儿要找哥哥去!”曾灵儿听得真切,不由大急,语声发颤,便要哭出声来。 她不顾一切朝室门冲去,却被羽衣女子伸手抱起,后者柔声安慰道:“灵儿乖,八荒界这么大,你自己要怎么找呢?还是在这里耐心等待,我们一定会替你把哥哥找回来的。” “可是......可是......”曾灵儿脑中一片混乱,连说几个“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有传音符,可以联系到哥哥。” “这也是个办法,不防一试,不过你们的传音符不能及远,此地如此广袤,恐怕有些难处。”羽衣女子沉吟片刻,突然提声道:“马上让人描出易峰的图影,派所有轮休人员去查找,限时一天,务必找到。” 众人领命而去,对他们来说,易峰无足轻重,不过若是将之找到,便能让曾灵儿安心待在玄天宗修炼,也算不无益处。 由于密室有禁制限制,传音发不出去,羽衣女子带着曾灵儿走了出去,后者早拿出传音符,认认真真发起传音来。 “哥哥,灵儿在玄天宗,你在哪里?灵儿好怕!哥哥快些来!” 这些字在传音符上闪动几次,消失不见,接下来便是静静地等待,这一等,却是韶华忽忽,山川隐隐,数不清的岁月如霜,诉不尽的思念绵长! 第四章 祸不单行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有人说,命运是个顽皮的孩子,拥有捉弄人却不必负责的权利。这话在曾缘身上验证了个十足十。 曾缘再次现身青英殿底层大厅时,是被扔出来的。 在之前的测试中,当那束“次天玑光”向他shè来时,没出意外,直接透体而入,他身体随即泛起一层淡蓝光芒,眉宇间一道婴孩手臂粗的蓝sè藤纹缓缓浮现。 正是这藤纹,曾缘被定了xìng。 灵根是修者得天独厚的一种潜质,因优劣不同而表现出形态上的差异,一般分为根、茎、叶、果四品,完整成型的灵根凤毛麟角,像曾灵儿那般化形者,实是千万而无一。 测试后,曾缘的玉牌添了几个字:水灵根成茎,资质中下品,接着他被指派到另一队等候。此队人数同样不少,不过排到后来,曾缘觉得不对,一问守卫,才知这队全是落选者,是要被遣送出去的。 曾缘当时就懵了,继而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开始大声质问守卫为何事先不做解释,吵着要去找灵儿。 然而,或者是见多了类似的状况,那守卫保持一脸优雅的冷漠,直接将曾缘全身法力禁锢,随后老鹰抓小鸡般拎起,丢进了传送门。 于是曾缘开始五内翻搅,干呕不止,空间转移的撕扯之力,对幼小的他来说,堪称恐怖,而他根本没来得及使用界石。 如此在地上翻滚折腾了好一会,曾缘感觉好了些,终于慢慢爬起,忍不住骂了一句:“混蛋!”。可惜对方听不到了。 身后传来“吃吃”的低笑声,不用回头,曾缘知道这是两个传送门守卫在取笑自己,他生xìng豁达,撇撇嘴没做理会。 这时大厅已不很热闹,稀稀落落站着些人,宛如湖中散在的鱼儿,显得孤单而忧郁。 曾缘取出传音符,给曾灵儿发了一条简讯,等一会未见回应,他心中烦躁,伸脚向旁边一尊装饰用水兽踢去,口中嘟囔着:“真是太可恶了!” 忽听一个声音道:“怎么了,没选上不高兴吗?” 曾缘转头看清来人,叫声:“焱伯伯好!” 原来为防有人落选,曾焱一直在大厅等候。 “别人都没出来吗?唉,只有我一个落选,我真是没用!”曾缘左右看看,沮丧道。 “别灰心,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大会还有十余天才结束,还有的是机会!”曾焱在一旁鼓励道,着眼打量眼前的男孩,心下却是黯然,曾缘的资质是差了点,只怕很难在青英殿找到宗门加入。 “可是......可是我想跟灵儿在一起,而且,我担心灵儿出了事。”曾缘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不会吧!”曾焱吃了一惊,很快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灵匣,打开来,里面是六个小人,看模样正是曾缘等人。 “你们的元神碑都好好的这里,还好!你为什么会担心灵儿有事呢?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说。”曾焱仍不放心。 曾缘遂将前事说了。 曾焱听后沉吟道:“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目前来看,灵儿没有危险。”回头见到曾缘神情,又道:“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灵儿,之前我没有阻拦你们在一起,也是考虑到你们两人的感情之深,但现在这情况或者正是天意,你们分开才能更好地保护对方。” 曾缘默然不语,他不是不明白曾焱的苦心,只是想到要与灵儿分开,心里就空落落的,怎么都不自在。 曾焱又道:“灵儿资质很好,去哪里都不会被欺负,我是放心的,倒是曾缘你,以后一定要抓紧修炼,不要让你父亲失望。”说着,拍拍曾缘的肩膀。 这下被触及伤心处,曾缘脸转沉重。是啊,父亲,自己怎么能让父亲失望呢?决不!灵儿资质好,修为也比自己高,应该不会有事吧?可是.......灵儿那么依赖自己,现在剩她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念头转了几遍,委实放心不下,于是暗暗琢磨:“明天一定要再进玄天宗一趟,好歹见灵儿一面,不过,怎么才能避过那些讨厌的守卫呢?这个有点难办......” 想到这里,曾缘下意识摸摸左腕,那里立时传来一阵剧痛,正是刚才守卫抓过的地方,此刻一片青紫,足足粗了一圈。 其实这痛不算什么,真正让曾缘耿耿的是自己法力被禁锢时,那种任人宰割的无助感,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弱小! 曾焱环顾周围,说道:“今天择英要结束了,青英殿会暂时关闭,许出不许进,各大宗派也不再接受报名,只能等明rì再来。走吧,我们先出去再说。”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了择英集,雇了辆兽车,要返回会场休息区歇一晚。 原来,由于此届大会规模宏大,为保证大会秩序,主办方将偌大的会场分为五大区域,除了择英集外,还有zì yóu交换区、拍卖集会区、供与会者统一进出的升降区、以及占地广袤的休息专区。 从择英集到休息区,有近二千里路程,以普通兽车的速度至少要走一个时辰,曾焱估算了时间,开始闭目养神,曾缘却心事重重,一遍遍构思明rì的计划。 可惜想了许多主意,都不靠谱,又想实在不行,就找曾焱帮忙吧,反正自己只是要见灵儿一面,现在他知道以自己的资质进玄天宗是没可能了。 这时天sè向晚,落rì余晖倾洒在两侧的山林上,忽明忽暗,一片祥和。 不得不说,主办方为此次大会做足了本,为了将万里会场连成整体,不惜毁去无数雄山巨流,铺路搭桥,更花大气力,将此处所有高阶妖兽屠戮一空,防其伤人,低阶妖兽所以能幸免,只为添些生趣,否则空山万里,不免少了灵气。 曾缘坐在兽车内望着车外极速飞退的美景,渐渐眼皮沉重,恹恹yù睡。 迷迷糊糊中感觉兽车一阵剧烈颠簸,跟着听到几声呼叱,之后便身子便被人抱起,急速向前奔去。 曾缘心中惊疑,睁眼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只隐约看到一些极速倒退的影子,此时天已大黑,是夜无月,费了好大劲才发现那些不过是山木,也看清楚了自己正躺在曾焱怀里。 曾焱一边疾奔,一边注意周围情形,见到曾缘醒来,吩咐一声:“遭遇劫修,不要声张。”脚下却不停步,眨眼奔出数百丈。 曾缘看曾焱的脸sè便知事态严重,没有开口询问,以免使其分心,然而心中却对曾焱充满信心,因为这半年多来,后者带着他们几人成功渡过十余次危险。 曾焱没有御器飞行,因为那样更容易暴露,他有自信,以他的速度,敌人很难追上,只要再过十息,就能逃出敌人灵念覆盖范围,那时借助山林地形,可以轻松避开对方搜寻。 奔行间,前方来到一处黑压压的密林,曾焱心中一喜,这片密林尽是高大乔木组成,上则直达数十丈,遮rì连天,阔则绵延数里,一望无边。 “真是天佑善人,进入其中,可保无虞!”曾焱想着,正待冲入其中,突然,一阵莫名的危机感袭上心头,随即更不犹豫,转而贴着密林,向左侧山涧奔去。 便在此时,身侧密林中突然爆出无数耀眼光芒,各sè宝器灵光铺天盖地般对着两人当头罩下。 曾缘乍见漆黑的夜sè骤然璀璨如昼,正自诧异,却见曾焱面sè大变,手中一面“天罗伞”应手而起,迎风而丈,滴溜溜转动之下,伞面发出阵阵霞光,将他二人护在其中,不待曾焱更有动作,那漫天的攻击便遽然而至。 曾缘只闻得一声震耳巨响,顿觉头痛yù裂,就此昏了过去。 注: 劫修:专以杀人夺宝为生的一类修士,常三五成群,残忍横行,修真界有俚谚形容为,不怕拜阎罗,就怕劫修磨。 灵念:修者灵魂凝聚,所产生的认知能力。使用时,需要消耗灵魂之力。 第五章 凝血金身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不知过了多久,曾缘被冰凉的雨水浇醒,但觉全身疼痛难当,动弹不得。 在湿滑的地上静静躺了一会,模模糊糊记起前事,心中惶急,半撑着身子一点点爬起来,原地喘息良久,方才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去,这一走,牵动伤口,更是痛不yù生,似乎还有血在汩汩流出,不过他没工夫理会这些。 胡乱向前行了数百丈,来到一处大的空地,一眼看去足有数十丈方圆。由于此处到处都是山林灌木,眼前空地显得非常突兀,就如一个被生生揭去一块头皮的人头,诡异之极。空地上断木残叶,到处都是火焰灼烧的残迹,随着雨水的冲刷,形成一条条黑sè的细流。 “此处恐怕就是焱伯伯与那些劫修作战之地,也不知焱伯伯怎么样了?”曾缘如是想着,然而当时战况如何,后来发生什么事,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斜依在一株断木旁,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忽然全身虚脱一般,软软倒在地上,雨水不断打在身上,仿佛有点凉,他没有在意,只想这么永远躺下去,没有争斗杀戮,没有担惊受怕,没有...... 猛地,一个娇美的脸庞浮现脑海。 “灵儿!对了,灵儿呢?我还要去找灵儿!”曾缘一骨碌爬起,却又摔倒,再爬起,再摔倒......如此几次,实在累坏了,同时他发现自己伤得实在很重。 身体前面整个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自左向右,从脸到脚,碍于曾缘个子不够高,所以口子并没有很长;背后至少断了六根肋骨,呼吸间疼痛难当;最要命的是,丹田空空如也,灵力尽丧。 “没想到自己伤的如此之重,却居然没死,真是个奇迹,一定是焱伯救了自己,却不知焱伯现在何处?”曾缘想着,深深喘口气,从储物袋翻出几颗灵药,也不去管药效如何,尽数丢入口中,过会真有了些气力,再次尝试,竟然站了起来,他胡乱辨了下方向,跌跌撞撞迈步而行。 其实曾缘哪里辨得什么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没有什么参照物拿来对比,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周围是清一sè的黑森林,脚下松软的腐叶也在雨中变得愈加湿滑。 走了许久,天黑了下来,雨却飘得尤欢。 他疲倦已极,于是再次倒下。 然而,这次地上另有一人,半身金装,一动不动趴在那,两人相去不过丈许,不过曾缘没注意到,因为他已然沉沉睡去。 rì月交替,亘古不变的旋律。 当明媚的阳光挤走夜sè,撒在金装人身上时,他醒了。 他勉强撑起身子,便看见对面以相同姿势趴着一个小孩,吃了一惊,伸手去探鼻息,若有若无,再摸心跳,居然还有。金装人一阵狂喜,自储物袋取出一粒灵丹,塞进小孩口中,接下来便是等,不过坐着等太累,金装人便躺下。 曾缘醒来时,身上疼痛依旧,他揉揉眼睛,看到对面的金装人,吓得往远处一滚,撑地站了起来,再瞟一眼,又吓得坐回地上,这一折腾,牵动伤口,痛得几yù昏去。 金装人坐起来道:“小兄弟,你终于醒了!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你怎么......怎么只有半个身子?”曾缘结巴道。 “怎么,半个身子让你这么害怕吗?其实你该看看自己,不是更恐怖?”金装人居然笑得出来。 曾缘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金装人,忽然也笑了,两人指着对方,相对大笑,笑得双双躺回地上。 “前辈,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弄成这样的?也遇到劫修了吗?”笑得眼中流出泪水,曾缘终于止住笑,忍着周身剧痛,好奇问道。 “我叫司徒霍,变成这般模样......唉,不说了!你遇到劫修了?会有劫修打你这么个小孩的主意,也够难为他的了。” 司徒霍的语气,似乎正在为那些劫修的窘迫境况而担忧,完全不似一个刚刚身遭大难的伤心人。 曾缘可以肯定,眼前中年人是个十分达观之人,因为自己也是。 由于资质的原因,曾缘打小在家族里没少受人奚落,这要搁在别人身上或者自此消沉一蹶不振,或者奋发厚积薄发一鸣惊人,不过曾缘是个异类,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说他是天xìng使然也好,学模学样也罢(曾缘的父亲xìng格随和,遇事不争不辩),总之,曾缘就是这么一个豁达随xìng的xìng格。 于是,闻及司徒霍半带调侃的言语时,曾缘倍感亲切,不由地再次笑出声,一边捂着害怕撕裂的脸,一边说道:“不是啦,我还有个伯伯一起,不过,他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害了。” “他为了保护你?” “嗯。” “你伯伯是个好人,唉,好人......好人就很难说了。” 曾缘心中难过,唔了一声。 这时旁边司徒霍深吸口气,猛地坐起来,看着曾缘郑重道:“孩子,你也看出来了,我伤的非常重,所以......” “非常重吗?比我还重?” “比你重得多!” “哦,明白了......所以呢?”曾缘侧首道。 “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所以想让你帮我!” “前辈,你是在开玩笑吗?老实说,小子我很愿意帮你,但是,你看看我现在随时要死的样子......”曾缘躺在地上,本想做几个动作,以示自己真的有心无力,奈何丹田虚亏,实在提不起劲来,只得作罢。 “不,你能帮我,若在昨rì,我可以轻松将你医好,现在是不行了,但我有两颗潜龙丹,能暂时激发你体内的潜力,那样你就能找到我的女儿,将这个交给她。” 司徒霍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黑乌乌的匣子,看上去毫不起眼,“你告诉她,用我们家传的‘千转禁手法’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服了,努力提升修为,再想办法救我。”说着,将盒子递到曾缘面前,却不知怎地,猛地把手一缩,脸sè铁青道:“不行,你要先发誓,我才把它交给你。” 曾缘好奇心起,本想接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闻言把头转到一边,小嘴一撇:“前辈,你的东西这么珍贵,还是亲自把它给女儿的好,小子我这要走了。” 他说着,当真挣扎着站起来,迈步要走,不料一步尚未踏出,身子便被某种无形的气劲扯住,然后重重摔回司徒霍面前。 “你不能走!你一定要帮我,还要发誓,不然我杀了你!”司徒霍狠声道。 曾缘毫不畏惧:“前辈,我本就是要死的人了,不劳你动手!” “那我现在就要你死!”司徒霍说着,单手掐住曾缘脖子,慢慢收紧,使得曾缘本已裂成两半的脸,裂得更开,鲜血涂成一片,顺着脖子流到地上。 曾缘咬着牙一声不吭,甚至没去看对方。 司徒霍见状,心中喟叹,胳膊一软,放了曾缘。 然后两人一起大喘气。 “孩子,没伤到你吧?你别怪我,我就是太相信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不得不防着点。” 曾缘心中不以为然,喘息方定,站起身,又待要走。 “小兄弟,你真要走?刚才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吗?”司徒霍爽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 曾缘闻言停步,回头看着司徒霍,笔挺的面庞,刚劲的上身,可以想象完整的他,一定是丰神潇洒,玉树之质。 曾缘想着,忽地替他难过起来:“求人的滋味可不太好受!”于是,他重又坐下,说道:“前辈,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无端多起疑心,实在有点瞧不起人。算了,既然你说我能帮你,那我就决定帮你了。说吧,什么事?还是要先发誓?” 曾缘说做就做,当即撑起身子,单臂置于胸前,一本正经道:“我曾缘,今rì答应帮司徒前辈的忙,如有反悔,就......就五雷轰顶?不过我答应归答应,要是我死了做不到的话,可别怪我!” “曾缘?好孩子,我先谢谢你了。其实只有一件事,你去到青英大殿,然后上一九十九层‘卧雷宗’找我女儿......对了,你也是来参加宗派大选的吧?知道青英殿吧?” “嗯,知道。” “那就好,找到我女儿后,将这个玉匣和我的金身交给她,就行了。” “你的金身?等等,什么是金身?在哪里?还有你女儿叫什么?”嘴上说着,曾缘从司徒霍手里接过玉匣,发现玉匣入手温暖,除此并无其他特异,匣上贴有一道符篆,想来是封印之用。 “司徒紫萱,记好了。我会将金身放在这枚修罗珠里,还有这个储物戒,也一并交给她。我不会让你白白辛苦的,这个储物袋中还有几千万灵石,我已除了封印,你拿去用吧。”司徒霍说着,将一个满满的储物袋递上,还有一颗暗红sè的珠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 曾缘吓了一跳:“几千万?真的假的啊!” “怎么?几千万很多吗?不必多言,你把潜龙丹服了,就能赶到青英殿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这就要凝化金身了。” 曾缘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却也只好伸手接过两物,正待再问几个问题,一偏头,却见司徒霍已然闭上双目,双手一上一下,摆成一个连环参星诀。 突然,司徒霍身上金光大作,不可逼视,百丈之内戴霞披金,恍惚间,天上皓rì也黯然失sè。须臾,司徒霍开始消融……是的,消融,一点一点,如坚铁置于烈焰,慢慢化为液体,先是双臂,继而是躯干,最后仅剩一颗头颅。 “曾缘,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司徒霍说完最后一句,整个化为一团金sè液体,液团悬在空中,不断蠕动、变形、浓缩,好似有人在cāo控一般,不一会便凝固成一个小人,半寸大小,面目宛然,依稀就是司徒霍的模样。 曾缘瞧得目瞪口呆,直到最后金身小人化做一道金光,钻入手中暗红sè的修罗珠内,仍有些难以置信。 注: 储物袋:相传是仿太古神器“乾坤袋”炼制而成,内有空间,修者将其系于腰间,存放所用。 第六章 重返青英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呆了半晌,曾缘开始收拾司徒霍的遗物,一个玉匣,一枚珠子,一个储物戒,都是要交给他女儿的;还有两颗潜龙丹,一个据说装着千万灵石的储物袋。 曾缘拿起储物袋,想看看司徒霍说的是不是真的,结果灵念一扫,里面大大小小的灵石堆成一座小山,有不少甚至是传说中的中上品阶。 曾缘乍然得到如此大笔财富,有些惴惴,心想自己反正要去见灵儿,当真捡了个大便宜,忽又想自己伤势如此之重,恐怕这个顺水人情有点难做。 想到这里,曾缘不由呆住,原来他居然忘了问司徒霍此处是哪里,青英殿又要怎么走。 “没办法了,只能走着瞧了!”曾缘无奈地撇撇嘴,好在现在艳阳当空,只要顺着大殿方向走,应当不成问题。 他收拾起心情,把目光投向那潜龙丹,那是两粒绿sè丹药,指节大小,散着幽幽青光。 曾缘拣起一粒,端详一阵,发现并无异状,心想这不会真的是顶阶灵丹吧?他囫囵吞了,先是全身发热,继而痉挛,再然后躺了地上滚了几滚,居然浑身不再疼了,jīng力也明显健旺。 他高兴之余,注意到身上衣服,已然泥血交融到不像话,便从储物袋找件衣服换上,然后,抬手之间,身前现出一面水镜,凑过去一照,除了血肉模糊的脸,居然还看得过去。 曾缘将余物一齐丢进自己的储物袋,忽然记起司徒霍伸手入怀的动作,心中一动,又将玉匣、修罗珠和储物戒捡了出来,另挑几样东西,一古脑儿揣入怀中。 一切安顿停当,他喊一声“灵儿,我来了!”,迎着太阳发足奔去,因为青英殿在东南向。 山路多舛,大约走了数百里地,终于出了山坳,眼前是一条通衢大道,百丈宽的路面,平整如镜,路上兽车穿梭如流,所过之处罡风烈烈。 曾缘心中高兴,看来自己判断没错,于是脚下愈加快了。 他贴着道边,御风疾行,那些兽车所带起的罡风时时吹得他站立不稳,不得不小心躲避,转过一座山,远远便见到青英殿那雄伟的英姿,心想马上就能见到灵儿啦,却压根没想过,到了那里,要如何上去? 恰在此时,身后猛地风声大作,一辆大型兽车极速奔来,接着,他便像个高高抛起的沙包,在空中划一道优美弧线,远远落在道旁乱石丛中。 …… 光yīn流转,带走多少荣繁。 曾缘再醒时,发现伤口全已结痂,嘴唇粘在一起,剩下一条缝,其他地方会不会好点呢?懒得去想,他更愿知道,自己到底晕了多久。 他咬牙站起,发觉身上又添多处不适,试着走几步,却双腿一软,很干脆地一交坐倒,更要命的是,他饿了!胃疼得直不起腰,蓦地想到还有一粒潜龙丹,忙取出硬塞进嘴里。 也不知这灵药是用什么炼就的,效果好得,像故乡chūn天的菩岚花-----看也看得,吃也吃得。 曾缘来了jīng神,翻身跃起,继续赶路,幸运的是,今rì路上兽车不多,没有再次被撞。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一座巨型八门牌楼前。 牌楼修得大气,楼额上书“择英集”三个大字,九根冲天牌柱各悬着一幅金字,中间两幅尤其醒目,写着:三界英才华章同谱显坤极,九墟亲朋盛事共襄定八荒。 曾缘望着牌楼前寥落行着的几个人,心中纳闷,就在昨rì,仿佛就在昨rì,这里还是门庭胜市,往来如织,怎地现在如此冷清? 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他穿过牌楼往里走,越走越心慌,一条条长街纵横八面,却鲜有人声,一户户商铺栉比鳞次,已人去楼空,曾经的堂皇盛景,似乎都是幻觉。 曾缘紧张起来,足下加快,直奔青英大殿。 青英殿真的很高,高得接地连天,摩云碍rì,殿前四列三十六名守卫,执戈排戟,森然而立,彰示着它的威严。 曾缘匆匆赶到近前,见到这熟悉的场景,欣喜不已,快步奔了过去,便要往里冲,猛听一声断喝:“什么人,竟敢擅闯青英殿?” 曾缘微惊,抬头一看,却是最外边一个守卫伸臂将他拦住,一脸的凶神恶煞,曾缘恍然,忙道:“我要进去找人,对了,需要灵石是吧?”说着,便yù拿灵石出来。 “这里没你要找的人,青英殿维护期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看你的德xìng,还不快滚!”守卫本已不愿看曾缘惨无人道的脸,再听他含糊难辨的发音,当真厌恶至极。 “维护?不明白!我也要参加宗派大选,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曾缘道明来意。 “大选?”守卫闻言一愣,斥道:“小子,你睡醒了没?八荒大会都结束十天了,还大选?快滚!滚那!” “什么?大会结束......结束十天了?那,那里面那么多宗门呢?都不在了吗?”曾缘怀疑自己听错了。 “早就各回各家了!难不成一直留在这里,喝风吗?你还啰嗦?”守卫摩拳擦掌,意思是曾缘再敢多说一句,立马要他比现在更好看。 不过,曾缘没给对方这个机会,他已经呆若木鸡,耳中嗡嗡作响,似乎有许多人,许多影像在眼前闪过,却乱乱的,没个头绪,头痛得厉害,要炸开一般。 良久良久,曾缘转身离去,摇晃着走过几条街,在一个角落倚墙蹲下,整个蜷缩起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真正意识到,所有人都已离他而去,在这茫茫八荒界,只剩下他自己了! 抬眼看看周围陌生的一切,曾缘缓缓闭上双眼,渐渐嗅到某种味道,那是一股**的,残酷的味道,那是绝望的味道! 在这一瞬间,曾缘脑中自然而然生出死的念头。 死?死了就可以见到父亲母亲了......真好! 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许多印象深刻的淡薄的,有意的无意的记忆都在脑海飘过,父爱、童年、友谊等等曾经在他短短的人生经历中扮演重要角sè的美好纷涌而至,一时竟然分不清是梦或现实,是喜或者忧伤...... 打小起,曾缘有着让人羡慕的生活。 曾家作为郑国三大修仙家族之一,传承千余载,族人逾数万,无论是族长的修为还是整体的战力,都不啻于一个小的修仙宗派。 生活在这样的家族里,曾缘的童年过得无忧无虑,不必为衣食担忧,也不必为灵石犯愁,唯一的义务就是修炼。 是的,修炼! 一个家族的盛衰,关键在于人才的培养,所以曾家高层对于族内弟子的修炼非常看重,每十年会有一次家族论剑,挑选优秀弟子重点培养,在这样的氛围下,族人个个自强争先,以期在论剑中一显身手。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数月前,正当本次家族论剑火热进行之际,敌人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跟着便不由分说,大开杀戒。一番惨烈的杀戮之后,曾家仅剩七人得以逃生。 其实本该是六人。 当杀戮进行过半之后,曾家自知不敌,高层临时决定挑选十八位优秀弟子延续香火。经过一番jīng心有序秘密仔细的挑选,十八人名额终于在最后时刻敲定。 然而,就在曾家要将十八人分三组用三个传送阵同时传送走的时候,敌人强势攻至,直接毁掉其中两座传送阵,里面正在传送的十二位族人瞬间道消。 那么曾缘呢? 毫无疑问,曾缘没在这十八人名单当中,他能存活下来,完全是个意外,这要归功于其父曾青峰。 当时曾家高层为防止sāo乱,“择优”的过程本是十分低调而隐秘的,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曾青峰猜到,并在关键时刻携子赶到了传送点,遂将曾缘仓促推进了幸存的传送阵内。 这样,曾缘很幸运地得救了,却又在传送的一刹那很不幸地亲眼目睹父亲惨死,悲急之下,当即晕去,于是有了本书开始的一幕。 硕果仅存的七人,身上背负了太多族人的恨,不过,最让人恨的是,至今他们都不知道这悲剧因何而生的! 注: 墟:修真界通用长度单位,一亿里为一墟。 第七章 生死一线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薄rì沉西月挂天,月残薄rì又争先。 这一夜,曾缘想了很多很多,最终选择拍拍尘土,站了起来,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这时对面走来三人,三个年轻人,修为比曾缘高一点,衣饰干净而普通,六只眼死盯着他的储物袋,似乎很感兴趣。 曾缘心情极度不好,没理他们,换个方向要走。 这时的曾缘并未注意到,昨夜心思千转百结,已经让他的xìng格有了些许转变,甚至影响到今后为人处事的方式。 孰料那三人跟着晃动身体,站成三角,把曾缘围在中间。 “朋友,先别走,有兴趣加入我们吗?”三人中最胖的开口道。 “不好意思,没兴趣。” “不加入也行,留下储物袋,你人可以走了。”胖子又道。 “不好意思,同样没这个打算。” “啊呀!一个初期的臭小子,都这么嚣张!哥几个问你是跟你客气,别敬酒不吃吃......” “你可以不问的,我有事要走,麻烦让下。”曾缘打断对方话头。 “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胖子说着,手一挥,三人立时祭出各自的法宝,一柄手杖,一杆长枪以及一套飞针。 三宝在空中各展神通,手杖shè出一道道灵光;长枪则迎风涨至丈许大,直刺而出;那飞针本为一体,临近曾缘时忽地分作二十三枚,劈头盖脸杀来。 曾缘避无可避,脸sè微变,单手一拍储物袋,一把飞剑应声飞起,眨眼化作一把巨剑,然后以剑柄为轴,剑身为翼,围着曾缘画一大圈,但见一道薄薄的光幕一闪即灭,再看对方三样法宝,手杖、长枪断为两截,飞针纷纷坠地,灵气尽丧。 “啊!”“是上品灵器!” 三人惊呼声中,各自跃退十余丈,望着曾缘,神sè不定。 “朋友,算你狠!青山不改,咱们后会有期!走!”为首的胖子一拱手,丢下一句狠话转身便走。 曾缘看着他们离去,并未有所动作,心中正自诧异:“没想到上品灵器这么厉害,焱伯伯,你又救了我一次!” 原来当rì曾家危急之际,高层不只挑选了十八位jīng英弟子,更从这十八位弟子中,再挑了三位修为卓越,处事得当之人,将家族千年珍藏分做三份,交予这三位小队负责人,作为将来家族复兴时的启动物资。 曾焱便是三位负责人之一,他身上携带的修仙资源在普通修士看来,多到无法想象。可惜的是,另外两位负责人早已身故,他们带着的两份秘藏随着旁落。 曾缘的这柄上品飞剑灵器,正是曾焱从秘藏众宝中挑出来送给他的。曾缘尚是初次使用如此高品级的灵器,不料锋利如斯,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撇撇嘴,曾缘自嘲一笑,收了飞剑,左右看看,没发现其他人,当下整整衣衫,迈步行去,他决定先找个地方养好伤,再想办法离开八荒界,此次拜宗之行,自己已然彻底失败,继续留在此地还不知会遭遇什么。 一出择英集,曾缘便舍去大路,转入道旁丛林,斩棘而行,由于担心碰到妖兽,他没敢过分深入,只沿着丛林边缘,迤逦向前。 路上但见乔木森森,积叶累累,行够半rì,曾缘踏入一处山谷,两山夹持,谷底花草繁茂,景致秀丽,中间一条小河流过,水声叮咚。 曾缘奔到河边,本拟捧些水喝,不料俯身之际,突觉天悬地转,眼前一黑摔了下去,身子架在岸上,脑袋磕上溪石,鲜血长流,染红近前的河水。 他吃痛清醒,待要爬起,四肢却重逾千斤,yù抬手而不得,心中一急,身上愈加乏力,好容易翻个身,免去河水呛口之厄,直累得神困意懒,再不想动了。 曾缘仰天躺了一会,喘息方定,看着头顶明媚的蓝天,突然明白,这是十二时辰已过,潜龙丹效力耗尽的缘故,原来潜龙丹于伤势毫无裨益,只是透支体内剩余潜力,不啻饮鸩止渴。 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温柔似母亲的爱抚,曾缘缓缓闭上眼,仔细享受这难得的祥和。 他不知道,百丈之外,有三人正密切注意着他。 三人遥见曾缘躺下,没敢妄动,过了半晌,方才慢慢靠近,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当三人近到十丈时,曾缘终于惊觉了,看清是之前逃走那三人,心中大急,yù待站起,奈何四肢百骸如被掏空,移不得分毫。 三人见到这一幕,肆无忌惮地笑了。 胖子得意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伤得不轻,果然不出所料,哈哈......” “老大英明,咱们这一票干得不费吹灰之力,全仗老大领导有方!我这就把他的储物袋取来.....” “等等,先把人杀了再说!”胖子斜睨曾缘,像在看待宰的鱼。 ...... 静谧的山谷,如世外桃源般,雁过声留,风过林动,各自讲述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 曾缘安静地躺在岸边,却无心聆听它们的诉说,只因胖子三人的对话,似乎更有趣一点,或者说是更加扣人心弦。他的心开始往下沉,他不怕死,只是尚有许多事要他去做,他还不能死! 恰在此时,远处异响纷起,先是一声凄厉的惨吼,继而群兽尖啸声,奔窜声,响作一片。 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曾缘念头急转,突然开口大笑起来,虽然笑的很费劲,却愣是坚持笑了不短工夫,直笑得胖子三人诧异莫名。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笑的这么开心,真是死有余辜啊!”胖子骂道。 曾缘又笑了几声,这才开口说道:“你们奇怪我为什么笑吗?哈哈,我是笑三位处心积虑跟踪我,力气花了不少,到头来却注定白忙一场。” “兄弟们别听他的,这小子分明在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你们听到那边的响动了吧?”曾缘想用手指指远处,却抬不起手,只好努努嘴表示,这小会,远处的嘈声更近,“他们是我的队友,我这么急匆匆赶来这边,就是跟他们会合的。喂,你们现在杀我还来得及,不过动作可要快点了!” “什么狗屁队友,你说我就信了?”胖子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他自然听到了那些响动,不止听到,还看到了,远处走来八个人,有男有女,互相在说着什么,不时夹带几句粗口。 曾缘躺着却看不到,他只是据理推测,隔这么远便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不是人很多,就是来人很嚣张,嚣张便代表某种方面的实力。 他撇嘴道:“信不信随你!当然了,他们不一定会替我报仇,但是储物袋里的东西,他们可早就想要了。哎,不说了,我劝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动手,他们过来你们可就真的没戏了!” 胖子看看曾缘,再看看那八人,拿不准去留。 因为这时有人已迅速朝这边赶来,倏忽奔近,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少年将现场略作打量,冷冷道:“劫修?”声如其人。 “千万别误会,只是混口饭吃。”胖子讪笑着。 “我最讨厌劫修!”少年道。 “在理!在理!对了,这位小兄弟是诸位队友吧?误会一场,我们跟他开玩笑而已。”胖子继续赔笑。 少年瞟一眼曾缘,道:“不是队友。” 胖子心道那小子果然在胡说,这个当上得真够憋屈,不过既然不是队友,就好说了,当即面上露出一副恍然之sè,说道:“哦,你们不是队友啊,那就好,那就好!是这样的,刚才我们跟这位小兄弟切磋,发现他有一把上品灵器,这才想开开眼界......” “上品灵器?”少年眉梢一挑,看向曾缘。 曾缘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曾缘不禁暗暗叫苦。 “不如我们两队把他的储物袋分了,你们人多拿七成,我们只拿三成,阁下觉得如何?”胖子提议道。 “哦?七成?”少年似乎有些心动,这时身后衣袂连声,知道自己的七位队友也已过来,忽然话锋一转:“哼!劫修败类!不想死的,可以走了!” “你......”胖子还想说点什么,看看少年的神情,再看看怒目而视的其余七人,只好一咬牙,转身便走,两名手下紧随其后。 曾缘心头欢喜,总算免了一场灾厄,看向少年的目光,满是感激。 少年却没空接受曾缘的感激,他盯着离去的三人,突然目中一丝冷厉闪过,口齿轻吐:“杀!” 一字方出,少年身后七人动了!但见宝光纵横,灵气四溢,一趋一避,流水行云,一开一阖,配合有致。 俄顷,硝烟散尽,再看胖子三人,已然倒在血泊中。 许是近来见了太多血腥残忍的场面,三名劫修的骤死并未让曾缘心生不适,反而是少年的杀伐果决令他微微皱眉,暗暗戒惧。 他学着大人的口气,说道:“各位救命大恩,小子本该叩首相谢,奈何身有不便,还望众恩公见谅,此后但有驱策,赴汤蹈火!”别别扭扭说完,自己都觉难以入耳。 那少年淡淡道:“不必客气,我们没打算白白救你,胖子说你有一件灵器,真还是假?” 曾缘一愣:“是有一件,不过那是我......” 少年截断道:“有就好,拿来吧!” 曾缘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闻言不怒反笑:“请问你们这样做和那些劫修有区别吗?” “有,我们不会杀你。”少年说着,食指轻弹,一道细小金光激shè而出,打在曾缘眉心,曾缘只哼得一声,便晕了过去。 少年走到曾缘身边,再打量曾缘一眼,奇怪这个小孩不过十岁,如此小的年纪,怎会独自跑来八荒界? 少年弯腰取了曾缘的储物袋,食指再一弹,解开袋口封印,继而灵念探入袋中,片刻后,面上异sè闪过,随即变得若无其事,抬起头对余人道:“袋中确实有一把上品灵器,还有些其他的,我们之后再分,你们把胖子三人那边也检视一下,看看有什么收获。” 余人闻言尽皆欣然。 他们此次出猎,花了五rì工夫,不但分毫无收,还被一只“三角狻雷兽”逼得丢盔弃甲,险些折损人命,正自怨叹之际,不意恰遇劫修施劫,大凡修者对于劫修都是深恶痛绝,所以毫不犹豫杀了了事,如此一来,好歹能找回些损失。 众人在胖子三人身上搜刮一番,却听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把这小子也杀了!” 大伙一愣,不明所以,觉得少年此举有些不妥,他们毕竟是一伙狩猎修者,杀劫修可以,杀一个重伤小孩却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他们这群人中,少年修为最高,而且狩猎经验丰富,指挥有度,早已赢得众人信服,所以,虽然心存疑虑,还是有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走近几步,双手一合一分,凭空生出一块斗大的石头,对着曾缘狠狠砸下。 眼见曾缘就要被砸成肉酱,突然间,斜刺飞来一点蓝光,啪一声撞上石块,石块轰然成粉,散落一地。 第八章 一波又起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八荒界,据曾焱所说,是一处藏污纳垢的地方,自从一万年前,第一批亡命之徒误入此地,它就备受劫修的青睐,于是类似曾缘的那样的遭遇,在这里兴不起哪怕半点波浪。 当曾缘又一次醒来,已是漫天星光,天上双月隔岸相望,脉脉含情,洒落暧昧千寻。 曾缘无心赏析美景,他的头莫名地痛,许多事都记不分明,好歹忆起白天的事,侧目四顾,不见少年等人,他心下略松,再往腰间看去,储物袋没看到,却见到一只小兔。 没错,是小兔,长不及三寸,雪雪的绒毛,长长的耳朵;等等,兔子怎么会长角?尾巴也不该那么长......罢了,反正不认识,姑且算是小兔吧! 它正横蹲在曾缘肚腹处,悠然而眠,鼻翼轻轻扇动,身子微微起伏,一副恬静可爱模样。 曾缘见小兔睡的香甜,怕把他吵醒,没敢稍动,其实想动也动不了,他静静看着小兔,心中却思绪难平。 储物袋不见了,这意味着曾缘彻底变得身无分文,最重要的是储物袋里有父亲留下的很多遗物,想到此处,他一阵揪心的痛。 “一定是被那少年拿走了!真是一伙强盗!”曾缘恨恨地想着,“最好是能把储物袋跟他要回来,只是不知他们的姓甚名谁,现在何处。”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恐怕很难,储物袋里的几千万灵石是个绝大的诱惑,任谁得到都不会轻易放手。 “哎,顺其自然好了,怎么说那少年也算救了自己一命!给他们些报酬也算合理,下次见到跟他要回父亲的东西就可以了。”曾缘天xìng豁达,转念一想便即释然,他根本不知道少年后来对他下了格杀令。 这时,小兔忽地醒了,一偏头,蹦到曾缘胸前,盯着曾缘看。 曾缘猝不及防,不由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却见小兔目中透出光彩,窜到他脸上,一顿乱嗅,热气喷出,弄得他痒痒地。 忽然,小兔蹦到地上,吱吱两声,再跳开十几丈,远远冲曾缘叫。 曾缘循声看去,只见小兔身畔横七竖八躺着几人。这一惊非小,曾缘费力仰头,环顾四周,地上除了胖子三人,赫然另有六人,或躺或卧,不知死活,看衣着正是少年一伙,却不见那少年。 曾缘诧异之极,浑不知发生何事,眼见小兔欢喜雀跃的模样,似乎在向自己邀功。 “这些人是死了吗?看小兔的样子,不会是它把这些人打伤的吧?”可是看着这么一个长不足两寸的小家伙,曾缘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否定了,这些人的的死应该另有蹊跷才对。 小兔闹了一阵,一跳一跳地蹦回来,将头在曾缘脖颈蹭来蹭去,显得十分亲昵。 曾缘对眼前之事疑惑不解,却也知道此刻没办法深究,又见小兔在身边来来去去闹个不停,没一刻安静,于是他一双眼睛跟着小兔来回转动,毕竟还是孩子心xìng,突然也高兴起来,仿佛生活也没那么灰暗,看着看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料,这一睡,曾缘竟始终没再醒来,一味昏昏沉沉,似睡似醒,身体也出了状况,有时体热如火,大汗淋漓;有时浑身冰凉,瑟瑟而抖;有时突然大叫而醒,嘴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整个人一rì似一rì消瘦。 小兔初时自顾自玩耍,待见曾缘老是不醒,焦躁起来,窜上跳下,对着曾缘又蹭又叫,实在急了,连抓带咬,可惜手段施尽,除了将曾缘衣衫撕得七零八落,为其另添几处新伤外,别无建树。 第八rì上,曾缘躺在地上纹丝不动,脸颊深陷,形销骨立。 小兔又在他身上扑咬一阵无果,终于急了,口中发出闷雷般的低吼,一低头,自双角shè出两道蓝光,打在曾缘胸口,曾缘遭此重击,胸口半陷,张口连吐几口血,身子一软,彻底没了反应。 小兔似乎知道闯了祸,一下窜到几丈外,立起身子,圆睁双眼望着曾缘,过一会才小心翼翼靠过来,跳到曾缘胸前盯着他看,看一会,再次雷吼连连,四足又蹬又踹,狠命抓挠,片刻工夫,曾缘胸前衣衫片片成蝶,肌肤裸露,但见血痕斑驳,鲜血淋漓。 蓦地里,呼啦声响,曾缘怀里掉出几样东西。 小兔受惊,向前纵出老远,当真快如闪电,回头瞧瞧,似乎并没什么危险,于是一点点蹦至近前,在每样东西前嗅嗅,伸前足碰碰,最后扑到一个黑sè玉匣上,啃一啃,滚几滚,似乎找到了新的折磨对象。 然而玉匣与曾缘的不同在于,面对小兔的“凌虐”,曾缘多少有些反应;玉匣就不同,无论小兔如何死缠滥打,始终居之如怡,处之泰然,完全不予配合。 这下可彻底惹怒了小兔,它跳开数丈,转身冲玉匣嘶嘶两声,人立而起,张口喷出一道rǔ白sè光柱,裹住玉匣,玉匣在其中冲突翻滚,不得而出。 片刻之后,光柱“嘭”一声炸开,宛若水银成滴,散落一地,随即涓流入海般,尽数钻入玉匣内。玉匣炒豆般爆跳不止,随着数道血光爆出,一声脆响,匣盖竟尔跳起。 小兔见状,心中得意,蹦跳着来到玉匣前,往里瞧去,里面只有一粒指甲大的圆果,果肤时而透似水晶,时而殷红胜血,每每变幻,果周便泛起一层淡淡灵芒,幽幽润润,张吐不定。 小兔凑鼻过去乱嗅,蓦地身形一凝,似乎想到什么,张口将小果衔起,一纵一纵跳到曾缘身上,轻放在曾缘嘴边。 曾缘一无知觉,小果顺着唇角滚落。 小兔衔住小果再放上去,又从另一边滚下。连试几次无果,小兔又焦躁起来,伸足往曾缘嘴上连捣带磨,直弄得鲜血长流,终于,曾缘似乎不堪其苦,嘴巴微微张开,小兔眼疾嘴快,将小果丢了进去。 然后,小兔又跳开老远,弓着身子观察曾缘动静,一副随时准备逃走的模样。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曾缘猛地从地上翻身站起,口中大叫:“好热啊!”腾腾几步,扑通跳入河中。 那边小兔却早已蹿出三十余丈,呆呆看着曾缘,不知所措。 第九章 绝处重生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清凉的河水带给曾缘瞬间的清醒,他刚想了解这热的由来,便被更大的热彻底淹没。 河水受不住这热,滚滚而沸,很快,曾缘周围十丈之内,热气氤氲,形成一顶巨大蒸笼,而这蒸笼还在不断长大。 曾缘没理会,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他的世界只剩下热,自内而外,从骨到皮的热,热得五内如焚,yù死不能;他拼命喝水,发疯般地喝水,只是抑不住心头无休止的渴;他抓挠撕扯,扯得身上寸缕不挂,血染当河,却扯不去体内的熊熊烈火; 渐渐地,他身躯开始膨大,表皮崩飞,血管爆裂;他关节错位撑出,五官移位,骨肉嶙峋;他周身浴血淋淋,面目狰狞,不chéng rén形。 面对这突来的变故,岸上小兔完全吓坏了,双目露出莫大的惊慌,却偏偏没有任何动作。 猛然间曾缘歇斯底里一声惨叫,堪堪就要爆体而亡,小兔悚然惊醒,先是后退一步,继而昂首弓身,口中闷雷之声大作,隐隐然风雨yù来,跟着后足蹬地,高高跃起,两只前足先是平开大张,继而遽然一收。 下一刻,只闻“哗----”一声动地惊天般巨响,偌大一条河流,以曾缘为心,前后十余丈的河水陡然直立,仿佛被两只无形大手生生掬起,紧接着,又一声砰然巨响,两边河水迎面撞在一起,水花乱溅,将曾缘挤在中间。 小兔落地后,再一张口,无数奇寒之气喷薄而出,甫一接近河水,后者立时“噼啪”之声连串响起,就此冻结。 远远看去,一块巨大的水晶矗立河道,水晶内封着一个血人,而断流的河床,几个呼吸之后,才由上游湍急而下的河水补满。 小兔施法后,仿佛有些疲累,趴在地上,不住喘息。 在巨冰重压下,曾缘暂时免了爆体之厄,然而体内之火凶猛不减,转眼就将附近冰层化开,曾缘四肢甫得zì yóu,又开始疯狂地撕扯自身。 小兔喘息未定,见此情形,冰蓝sè的双目微微一凝,一股无形的念力波动汹涌而出,河中巨冰在这股巨力的压制之下,外层冰块缓缓向内压进,发出轰鸣刺耳的倾轧之声。不止如此,小兔短短的前肢开合之际,大量的河水复被掬起,哗哗然覆在巨冰之上,随后再次喷出几口寒气,所有方融的,新添的河水纷纷凝结,较之前愈加坚厚。 这样一来,曾缘仍被死死夹在冰中,不得而出。只是这一融一结,曾缘的血弥散开来,在硕大的冰晶中添上一抹抹好看得殷红,蔚为奇观。 此后,曾缘和小兔,便玩起了“我融冰你来添”的游戏,这个过程似乎永无止境。也不知过了多少时rì,曾缘融冰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小兔也已神情委顿,恹恹yù睡。 再二个月后,原本十数丈高的巨冰只剩丈许,这一rì,巨冰突然爆裂开来,一个人影自内冲出,正是曾缘。 与之前相比,曾缘高了些,也粗壮了些,皮肤光洁如丝,全无之前受伤的痕迹,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却是他全身骨血历经煅烧,换过三次皮肉筋血的成果。 曾缘当然不知道这些,他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自己居然全身**!不对,胸前还挂着块玉佩,但那不管用!他不由害羞起来,赶紧捂着身子,偷看周围,宁静的山谷宁静依然,没有其他人,谢天谢地! 可是总得找件衣服穿!曾缘四下打量,河岸边芳草依依,间杂着几种不知名小花,在这些花草之中有一只小兽。 “小兽?”曾缘似曾相识,凝目再看,小兽头上生角,尾似麒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不是那只小兔吗?” 曾缘禁不住欣喜,快步冲过去,将之抱起,发现小兔皮毛柔暖,只是身子软软的,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被曾缘抱起,也没什么反应。而在小兔身周散乱着几样东西,一本古书,一枚玉简,一个玉匣,一枚暗红珠子,一个储物戒。 这些东西曾缘自然认识,因为它们正是他妥善藏在怀里的,只是怎么会掉在小兔身边呢? 曾缘想不明白,也没工夫去想,此刻他心中喜愁参半,喜的是,这些重要的东西毕竟没被少年一伙拿走;愁的是,附近根本没有储物袋的影子,自己还是找不到衣服穿! 蓦地,曾缘想到一个问题,他依稀记得,这岸上躺着许多尸体,加上胖子三人,一共九具,现在怎么全部不见了? 放眼看去,谷底悠然,一条不算太小河流蜿蜒而去,几头野兽在河流远端静静饮着水,不时仰头,jǐng惕着周围看不见的危险。 这里太安静了,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曾缘想着,突然有些害怕,仿佛那些尸体就藏在谷中的某个地方,偷窥自己。 “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曾缘拿定主意,准备整理下现场就起程。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古书,这是一本很古老的纸质书,老到现在根本见不到类似的书,书皮有点起皱,他用手轻轻摩挲几下,把它与玉简、珠子、戒指一齐放到玉匣内,忽然一个激灵:“玉匣怎么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呢?” 曾缘站起身来,来回找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可疑之物,心中懊恼不已,玉匣内放有什么,他无从得知,但一定是珍贵之物,否则司徒霍不会那么慎重,现在自己把它弄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曾缘想了一会,没有头绪,低头之间,再次看到自己**的身子,脸又一红:“到哪儿找衣服穿呢?那储物戒是司徒霍的,不要说自己打不开,即便打开了,也不一定有衣服。怎么办呢?”略一思量,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谷深处。 半rì后,山谷深处某山洞。 曾缘将小兔轻放在一张白虎皮上,瞧了片刻,转身坐在一块岩石上,他上身半裸,腰间也系一张白虎皮,望着洞外如水的月sè,心中有太多疑问,不知如何去解答。 第十章 洞中岁月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月儿弯弯照神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造物的神奇之处不仅在于造就了无数的奇峰妙境,更在于造就了无数生灵,在于每一个生灵都有其独特的故事。 曾缘独坐山洞,思绪万千。 他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何一觉醒来,不仅伤势大愈,身体也变得矫健异常,适才遭遇两只白虎挑衅,他赤手空拳便将之解决,这在以前根本做不到。 他还记得那段漫长的梦魇,那无尽的火之炼狱,那生死不能的痛苦经历,一切是那么真实,纵然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令他有心惊肉跳之感。那真的只是梦吗?或者根本就是真实发生过?他不得而知。 他想弄清楚,那些劫修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尸体哪去了?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死?又或者是被什么野兽吃了? 还有眼前小兔是哪里来的,似乎跟自己特别亲热?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恹恹然一副生病模样?还有玉匣里的东西呢?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焱叔是否还活着?“灵儿”现在好不好?其他族人呢?分开后大家是否一切顺利? 所有所有这一切,曾缘不知道,也没人来告诉他答案。 他起身走到洞口,放眼看去,天上一南一北两个月亮,一如眉,一如眸,替山谷铺上一抹银装,远处传来几声未知兽类的吼叫,申诉着它的尊严与荣耀。 曾缘凝望月亮,目光渐渐朦胧起来,仿佛又见到母亲的微笑,美丽而慈祥。 他没见过母亲。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他母亲去了远方,他若是想念母亲,就看看天上的月亮,等什么时候月亮都变圆了,就能见到母亲了。 那时起,曾缘便常常独自仰望夜空,默默祈祷,可惜月亮虽然善变,却从未让他如愿。后来,他长大了些,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却仍固执于幼时的梦。 回忆里弥漫着充满幸福的味道,让曾缘暂时忘了现实,他嘴角不觉微微上翘,伸手握起胸前玉佩,静静端详。 这是一只墨玉雕成的凤凰,嘴里衔一颗泣血宝石,宝石异彩流转,里面有条小小金鱼,惬意地游着。有一次曾缘好奇心起,发现宝石居然可以打开,却没有什么小鱼,不过是一撮变幻不定的金气而已。 玉佩是母亲留给曾缘的,他宝贝得不得了,用一根暖玉丝系在脖子上,从不轻易示人。此次迭遇奇险,玉佩能够完好无损,他真的开始相信,冥冥之中,母亲一直在护着自己。 曾缘从虎皮衣中翻出那本古书,与玉佩摆在一起,看着看着,再也忍耐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哭过之后,心情略微平复,他不禁庆幸,自己当rì将东西放入怀中,实在是明智之举。 原来,基于某条不成文的规定,修者的灵念或者灵目不能任意施展,否则,纵有灵服阻隔,低阶修者在高阶面前也毫无**可言。而修者偏爱储物袋,也是因为其独特的禁断作用,能为自己保留一点秘密。 是以,大凡劫修施劫,只会盯着对方的储物袋,很少大肆搜掠。关于这点,曾缘入世未深,本来没太留心,当rì见司徒霍那般做,一时心动,加以效仿,实则冒了很大风险,因为这样等于将诸物直接暴露给高阶修者。 好在,命运总算帮了他一次。 曾缘思前想后,一夜未睡,最后却只想明白一件事,一件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呆在这八荒界了。 翌rì天一亮,他抱起小兔,迈步出了山洞,要去找一处既安全,灵气又相对充裕的所在,以便修炼。 翻山越岭行了半rì,没寻见中意的安身之地,却来到一片果林,枝头映红,硕果累累,曾缘摘来一尝,可谓甘甜生津,他心中纳闷不已,自己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怎么一点不觉得饿呢? 小兔依然未醒,曾缘手段齐施,折腾得满头大汗,好歹喂它吃了些果肉,然后拍拍身上虎皮,继续上路。 三rì后,曾缘来到一处高崖,下方是奔涌的大江,水声隆然,对面崖壁嶙嶙,同样是一处断崖,两崖遥对,恰似一山中开,斧劈刀削一般。让曾缘眼前一亮的是,对崖壁有一眼山洞,洞口不大,青苔满布,似无猛禽出没。 曾缘决定入洞一探,可是两崖之间阔逾三十丈,无桥无链,如何过去呢? 曾缘略一沉吟,将小兔裹在身上,扎紧虎皮,继而退后几十步,吸气、助跑、起跳一气呵成,霎时但见一道小小身影腾空而起,划出一道弧线,急速向对面落去。 眼见离对崖尚有十余丈,他已快跌入江中,当即双手快速结印,猛地双掌推出,两道淡蓝水柱激shè而出,撞上江水,他借力一个翻身,向前扑出,跟着重施故技,再向前扑出数丈,如是者三,终于触到对崖。 曾缘将身子紧贴崖壁,宛然一只壁虎,江风虽烈,吹不动其分毫,回头仰观对崖,铁壁森然,颤巍巍让人生惧,而身下江涛冲击带起江风吹在身上,更生寒意,曾缘拍拍胸脯,亦自后怕。 他手足并用,向上攀去,接近洞口时,一跃而上,双掌再次推出,以防洞中猛兽偷袭,身子却稳稳落在洞口一侧。 洞中并无妖兽冲出,曾缘松了口气,喃喃道:“哎,不会飞真是费事!” 石洞不宽,却颇深,洞内有些cháo湿,胜在没有鸟兽居过,曾缘很满意,当即着手打扫洞府,该挪的挪,该丢的丢,不足顿饭工夫,就将偌大的山洞清洗一遍,平添几份温馨。 看着自己这个临时的家,曾缘自嘲自语:“没想到我的水灵根,资质不高,做起清洁来倒是得天独厚。”说罢却唯有苦笑。 过去的事,曾缘没想太多,他将小兔安放一旁,便盘膝而坐,意守丹田,潜心修炼起来。 从此曾缘便在这个小洞安心住下,这里成了曾缘第二个家,陋则陋矣,苦则苦矣,他丝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能在八荒界暂得这片刻安宁,已属不易。 顽石青青,江水滔滔,见证了多少兴衰枯荣,现在,它们要目睹一个少年慢慢成长。 第十一章 元极盗藏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八荒界幅员辽阔,可以说是一块巨型盆地,其周围被绵延无尽的蛮荒山界团团围住,山里妖兽横行,人迹难至。 进出八荒界,只有两条途径,一是乘坐界内各大势力设在八国的专属飞行队,一是独自飞越外围千万里群山,前者需要巨额灵石,后者需要强大修为。 曾缘当初是通过第一条途径,历时二个月,方才来到这里,所以如今的他,压根没想过能离开,因为他身无长物,还因为他只有灵动期。 在这个大修真时代,道、武、释、儒各擅胜场,妖、魔、jīng、鬼不遑多让,灵动期修仙者?不值一哂! 因为灵动期根本不算修仙者。此阶修士身体发肤驳杂不堪,六根司尘不净,丹田混沌不开,所修灵气集于丹田,飘飘荡荡无所收容,容易散去,是谓根基不稳。只有经过筑基,冲开丹田混沌,方才初窥仙道门径。 而曾缘还差得太远,还需要漫长艰辛的修炼。 此次修炼,耗时就挺长,足足五个时辰之后,曾缘方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他站起身,步到洞口,望着湍急的江水,思cháo起伏。 适才修炼中,他察觉到,自己的丹田经过几次重创,原本辛苦修来的灵力,几乎全被震散,使得他从灵动中期,重新跌回到底层。 同时他还发现,他的筋骨经脉略粗了些,也愈加结实了,这不算坏事,却也算不得多好,因为他是修仙者,身体的强化,除了让他动作敏健些,作用不大。 曾缘有些沮丧,他必须付出更多努力,来弥补修为的跌落,而这无疑很难,因为此处灵气本就不算充裕,而他自己一无灵石二无丹药,再加上那资质惨淡的水灵根,修炼速度自然快不了。 吹了会江风,曾缘心中苦恼,转身入洞,却惊喜的看到,小兔居然醒了,圆圆的双眸,透出无限喜悦。 曾缘很是兴奋,小兔算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伙伴,当即冲过去将它抱起,凑脸过去,在它暖绒绒的身上来回蹭,口中叫着:“小兔,小兔,你终于醒了!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嗯......吃野果好吗?” 小兔仍恹恹的没有jīng神,只“吱吱”两声算作回应。 曾缘见状,心中一动,当即放下小兔,说一声“等我回来!”,人已到了洞口,顺着崖壁爬了上去。 半个时辰,曾缘回来,不仅虎皮衣里揣满了野果,还带回两根新鲜的果枝,枝上鲜果累累,分量不轻,也不知他怎么带回来的。 可惜小兔又已睡去,曾缘趴在小兔旁边,一手支头,看着小兔熟睡的样子,心中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是夜休息一晚,曾缘正式开始了苦修。 所谓“苦”,不只是刻苦,更是条件艰苦。资质不足,丹田受创,资源有限,这些都决定了,他必须苦! 好在,他还有一套中阶功法。 那枚仅存的玉简,是父亲最后时刻留给他的,记载了一套中阶水系功法,叫做“混沌水元诀”,曾缘不清楚父亲是如何得到的,但他知道,灵动期可修的中阶功法少之又少,否则,他也不会自四岁起修炼,便一直用初阶的“水息功”。 “混沌水元诀”,文字jīng深,内容繁复,要求修习者以天地五元中的“水元”之支,溯取混沌之本源,将自身为载体,浑转天地灵气,所谓“一气沉降分五元,五元交融归一气”,参微奥妙,变化无方。 这套功法,曾缘已研习数月,进境颇速,此刻他捧着玉佩,灵念探入,认真参详起来。半个时辰后,他放下玉简,抱元守一,再次入定。 此后,曾缘勤修不怠,每rì里只留两个时辰睡觉,其余时间都在修炼,若非修仙者到了结丹期,才能完全辟谷,他连五rì一次的外出采食,都想省去。 这种苦修,单调乏味,对不足九岁的曾缘来说,不失为一种折磨,过往的种种经历一遍遍在他心里重演、发酵、净化、凝炼,渐渐在心底沉淀下来,化做一种信念,支撑着幼小的他在这条漫长而孤独的路上走下去。 时光荏苒,忽忽八个月过去。 这rì,曾缘正在修炼,忽然脸sè由白变紫,全身不住颤抖,大汗淋漓,良久方止。 他猛地睁开眼睛,原地一个转身,拔高三尺,空中双手快速结印,继而单掌平出,大喝一声,一道三尺高,五尺阔的水墙,应声而出,呼啸着向前推进,直落洞外。 曾缘哈哈大笑:“终于晋级中期了!重新修炼没有瓶颈,果然容易得多!” 他非常高兴,要将这个好消息与谁一起分享,在洞中前后看看,不由板起脸来:“好你个可儿!又贪玩跑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曾缘见小兔生得可爱,干脆叫她可儿。三个月前,可儿已能行动自如,虽说不复先前灵动,顽皮胡闹却丝毫不减,不是在曾缘修炼之时,加以sāo扰,便是偷偷溜出去,彻夜不归,为此曾缘已教训过她好多次。 曾缘憋着劲等可儿回来,没再修炼,夜以继rì这么久,他想给自己放半天假。巴巴望着洞口,有半个多时辰,可儿仍未回来,曾缘百无聊赖,自怀中取出那本古书,轻轻抚摸。 书皮依旧有些皱,以至于上面“博古轶”三个字微微走样,看着颇为别扭,曾缘心疼不已,也自懊恼,这些rì子以来,他rì夜修炼,以致于父亲辛苦珍藏的书变成这样,都没工夫打理。 曾缘双手使劲,想将封皮抚平,却又如何能够,心中沮丧,轻轻翻开封皮,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大字:盗藏。嗯,盗藏......什么?盗藏! 曾缘不敢相信所见,这书他曾翻过,首页是一个名为“西游rì志”的神话故事,说有一个和尚收了三个妖兽徒弟,长途跋涉去取佛经。当时他就想,怪不得是神话呢,和尚怎么会跟妖兽在一起,妖兽又如何会取佛经?实在可笑。 怎么如今会完全不一样了呢?曾缘有些发懵! 曾缘之父曾青峰,在族里担任小小执事,尽职尽责,是一个十足老实之人,生平唯有一个爱好,便是研究大陆地理见闻,因此收集了许多古物。 此类纸质书籍在修真界弃用已久,许多人甚至不知其名,也不知曾青峰从何处觅得这么一本,里面所记,尽是些奇闻异事,曾缘的许多睡前故事皆源于此。 比如书上说上古时候,人们并不相信修真之说,认为不过是一些妄人异想天开,又比如说那时候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因为稀少,人们写下很多赞美它的言辞。 这些事,曾缘打小便听,虽说不完全信,但父亲讲得jīng彩,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可以说,这书不仅是曾缘仅存的父亲之物,更包含着他太多美好的回忆。 可是现在? 曾缘揉揉眼再看,眼前分明是“盗藏”两个金字,曾缘诧异万分,揭过一页再看,但见许多方正小字,密密麻麻,不留天地,开篇是: 盗成天地瘦,沧海溅血流,仗剑诛**,平步满神州。哈哈哈哈,得见老夫手迹者,即是有缘人,如此,老夫便送你一份天大机缘! “这人好大口气!”曾缘撇撇嘴,不以为然,“把那么多好故事毁掉了,在这里吹牛皮!谁稀罕你什么机缘了?” 话虽如此,他毕竟好奇,一口气读下去,还没看完,嘴便撇成一个更大的弧度:“那些故事好可惜,恨死你啊!” 书中自称“老夫”之人,姓元名极,素行盗业,为时人所不耻。那时大陆脱离蛮荒未久,修仙初盛,他恨无灵根,yù修不能,后来竟以极大聪慧毅力,另辟蹊径,以盗修武,达成武尊三境的“元圣境”,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圣,人称“盗天君”。 飞升之前,元极志得意满,yù传衣钵,遂按当时习惯,将功法录于书中,又以秘法将文字隐藏,放于宝盒秘存。 曾缘自然不知所谓“宝盒”哪里去了,更不知此书何以会被父亲得到,只隐约猜测,文字显现,该是浸雨之故,或者有别的原因,他也懒得去想。 本来见书上说的霸气,初时曾缘还真有些期盼,孰料不仅是本武修功法,更是教人如何行盗,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盗亦有道,窃人宝玉,比夺人xìng命高明得多,也有趣的多。 曾缘郁闷之极,把书收了,见可儿仍未归来,起身走至洞口,眼望江水激荡,沛然成势,又畅快起来,心想造化之功,当真神奇无方,周围群山蟒聚,身边江水如龙,一切自然天成,浑不似那些人工构筑,巧是巧了,总多了些斧凿之气。 “可儿,怎么还不回来?看来小家伙是想我打屁股了!”曾缘正想着,猛听一声震聋巨吼,自崖顶传来,跟着一道白影蹿入怀中。 注: 辟谷:即辟谷绝尘,不食烟火。 功法:修仙之本,按阶分为初、中、高、顶四凡阶和玄、天、圣三进阶。 第十二章 初战妖兽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曾缘不用看,也知白影是玩耍归来的可儿,那么那声愤怒的吼叫,也好理解了:可儿闯祸了! 曾缘竖耳听了片刻,上面的吼声虽说越来越急,却并未追下来,显然吼声的主人不善水,或者不善攀爬,他心中放松下来,低头看怀里的可儿,却发现小家伙伸个懒腰,惬意地闭上眼睛,一副“不要吵我”的模样。 曾缘哭笑不得,佯怒道:“可儿,你上哪里调皮去了?知不知道自己犯错了?” 可儿“吱吱”两声,身子都没挪一下。曾缘无奈,转移话题道:“上面是什么,我要去看看,你睡着吧!” 不料话音刚落,可儿“嗖”地蹿出,当先贴上崖壁,速度奇快。 “好哇!你现在又积极了?看我一会怎么罚你!”曾缘笑骂着,自后跟上。 上面吼声不断,这时更有一块块巨石,自上砸下,落入江水之中,溅起不小的浪花。 曾缘没见到对方,不敢冒险,带着可儿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侧爬上,崖顶老树丛生,他们借势掩护,悄悄潜近。 老远便见到一头庞然大物,站在悬崖边,好似一堵墙。再往前,看得分明,曾缘暗呼一声:“好一头多嵴土龙兽!” 土灰sè的表皮长满肉瘤,与其身子相比,它的头显得太小,加上几乎没有脖子,更像身上那诸多肉瘤中的一个,背上一排血sè肉嵴高高耸起,尾巴粗长,占了身长的七成。 这头土龙兽显得气急败坏,站在崖边,来回踱步,巨尾随着身子摆动,将附近的大树扫倒一片,还时不时探头向下张望,张开“小”口,狂吼不已。 曾缘见这阵势,也自心惊,他看过一本“妖兽谱”,里面有多嵴土龙兽的介绍,知道这是一种的土系妖兽,全身皮甲坚硬,尤其擅长土系法术,攻守兼备,十分霸道,只是灵智不高,移动速度较慢。 曾缘心里微觉纳闷:“可儿奔行速度是非常快的,眨眼之间就是数十丈距离,自己就算全力施为,也是望尘莫及,怎么眼前的土龙兽能一直尾随到这里呢?莫非它的巢穴距此不远,或者根本是可儿在逗它玩?” 转头瞧瞧可儿,小家伙正惬意地趴在曾缘肩头,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声,那是在催促曾缘回去,不过眼神中全无胆怯之sè。 曾缘心道果然是可儿在搞怪,便不去理她,一双俊目盯在土龙兽身上,有些兴奋道:“可儿你不知道,我还从未跟妖**过手呢,正好我今天复阶,这个大家伙又跟我平级,是头蕴丹中期的妖兽,所以呢?我想试一试!” 可儿闻言,站起身子,瞅瞅远处,再瞧瞧曾缘,晃晃脑袋,重又趴下,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 曾缘是好气又好笑:“啊呀,你就这么不看好我吗?好,等着,看我把它打倒,回头再定你个目无兄长之罪!哼哼!” 离土龙兽尚有二十余丈,曾缘高声喊道:“喂,大个子,我们在这里呢!” 那土龙兽正找不到发泄目标,气得怪吼连连,闻得人声,当即掉头奔了过来,四蹄扬尘,地动山摇,临近时,一个转身,巨尾直抽下来。 曾缘看得分明,快速向旁闪开两丈,只听一声闷响,原地枯叶纷飞,被击出一条长大深沟。 土龙兽一击不中,暴吼一声,前足高抬,然后重重落下,地面立时一阵猛烈摇晃,曾缘应变神速,一个后纵,跃向旁边一株大树,尚未站定,土龙兽的巨尾再次横扫而至。 曾缘足下一点树干,直接扑到十丈外的另一株树上,回头看时,巨尾扫中之前树干,震得树皮四溅,四人合围的巨木竟似要从中折断。 曾缘心下骇然,没想到对方的蛮力如此厉害,不要说正面硬撼了,便是被余劲扫中,怕也消受不起。他略一权衡,心中有了计较,当即连连纵跃,小小的身影快速在巨木之间闪现穿梭,却并不走远,而是逗引土龙兽不断出击。 土龙兽显然感受到了曾缘的挑衅,庞大的身躯挟着巨力,一路横冲直撞追来,这一来,崖顶巨木纷纷遭殃,土龙兽攻击手段单一却有效,身子只是简单的一撞一顶一甩,便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硕大的坑洼,挨着林木,常震得叶落如雨,甚至是连根而起。 不过这些攻击根本没沾到曾缘的边。不到半个时辰,崖顶方圆数亩的山林便被毁掉大半,许多林木断折,横七竖八倒作一片,断木成障,曾缘趋避之间都显得困难,土龙兽庞大的身躯更是处处受限,直累得牛喘不止,却离曾缘越来越远。 不过曾缘也不轻松,已经数次遭遇险情,这土龙兽不知是认准了曾缘,还是看上了曾缘肩上的可儿,没命地往前冲,似乎不把他们撕碎绝不罢休。 曾缘在佩服对方毅力的同时,觉得纳闷,回头问可儿:“这个大家伙怎么如此狠我们,好像我们欠了他钱似的......啊,不对,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把它守护的灵果偷吃了?” 可儿“吱吱”两声,在曾缘脸上蹭几蹭。 “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曾缘无奈,“你呀!下次可不敢这样了,知道吗?” 说话之时,曾缘丝毫没敢停步,突然,头顶一暗,十余块斗大巨石劈头砸下,他心中大惊,全力向前纵出,同时扭头转身,双手一抬,瞬间幻化出三道丈许高的水浪,叠浪般向前挡出。 砰砰啪啪一阵乱响之后,水浪只稍加阻挡,便一一崩溃,那些巨石余势不衰,狠狠砸进地面。 这时曾缘已然避开,有了此次教训,他再不敢分心,全神对敌。 战场上巨木纵横,愈发难行,曾缘灵活小巧,占足了地利,却苦于没有好的攻击手段,迟迟奈何不了对方。要知道他现在身无长物,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所掌握的有限几种水系法术,而水法恰好被土龙兽克制。 双方僵持良久,收效甚微,曾缘有些不耐,决定兵行险招,看看能不能打破土龙兽的坚甲,他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地势,忽然躲入一株巨树之后。 土龙兽随后奔来,巨尾一个摆动,就是一记“横扫千军”,结结实实抽上树干,后者一阵剧烈晃动。土龙兽绕树转了一圈,却不见曾缘踪影,怒气勃发,后退几步,然后猛地往前一冲,一头撞上巨树,震得树叶簌簌而落,它的头却丝毫无损,接连撞得几次,巨树终于轰然倒地。 可是仍然不见曾缘! 土龙兽狂吼一声,对着周围几株巨树挨个展开攻击,企图地毯搜寻,便在这时,空中一道道水柱倾shè而下,纷纷击在土龙兽宽厚的背甲上。原来曾缘悄悄爬上树腰,伺机而动,自上而下进攻,果然一击而中。 然而让曾缘郁闷的是,土龙兽受到他全力一击,庞大的身子只略微一沉,便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 曾缘咋舌道:“这家伙好厚的皮甲,只怕比得上一般的酷兽了!”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修真界兽类繁多,除普通凡兽外,尚有妖兽、酷兽、神兽和上古凶兽,其中凡兽不能修炼,凶兽无需修炼,剩下三类则一生修丹。 一般来讲,同阶妖兽弱于酷兽,酷兽不及神兽,但事无绝对,眼前这只多嵴土龙兽,单论防御,比酷兽之一的“青牛兽”有过之而不及。 当然,这些都是曾缘从玉简中学到的知识,他也没亲见过酷兽。 正当曾缘愣神之际,土龙兽巨口一张,霎时间狂风大作,地面一节节往下陷去,很快波及方圆十余丈。 “居然是初阶上品法术,沙陷术!” 曾缘猝不及防,险些摔倒,急忙弹腿而起,在空中双掌击向身侧大树,借力几个翻身,脱出沙陷范围,跟着连番纵跃,向远处奔去。 身后土龙兽的怪吼越来越小,曾缘再次兜了老大一个圈子,方才重回山洞,累得趴在地上,半天不想起来。 第十三章 盗圣之道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这次真正意义首战,着实让曾缘受了打击,战斗后期,他明白凭借自己微薄的战力,别说取胜不易,甚至伤不得对方分毫,所以选择了离开。 是夜,曾缘没再计较可儿的淘气,好好睡了一觉。 睡梦中,他和“灵儿”骑在父亲炼制的灵马上,满院子转,兴奋地叫,后来好朋友曾舒展也来了,三个人玩得正高兴,忽然灵马踏入一个漩涡,直往下沉,他们惊声呼叫,却无济于事,最后全被漩涡吞没。 曾缘吓醒时,浑身是汗,耳畔水声轰鸣,恰似他的心情。 山洞里狭窄cháo湿,杂物寥寥,显得空阔而生硬,身畔小兔兀自酣睡,从洞口望出去,对崖绝壁上生着一株歪脖子树,撑出一抹葱郁的绿,今天天气不错,因为阳光显得很开心。 曾缘却不开心。 由于资源缺乏,他用了长达八个月才恢复修为,却对同级的妖兽束手无策,以至于复阶的喜悦变成巨大的惆怅,当rì法力被禁锢时的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 或许在以前,利用上品灵器,他能轻松斩杀这头妖兽,但是现在,曾缘不能寄希望于“或许”,他必须想点什么办法了,否则不止走出八荒界没希望,就是在眼前这片群山,都将寸步难行。 他站起身,慢慢踱到洞口,那里江水被崖壁夹持,溅起雪浪千堆,他凝视江水,心中一个声音在喊:“难道我注定要像这些江水,被束缚起来,蜗在这山洞,不得zì yóu吗?” “不!绝不!”曾缘突然大喝一声,然后冲着对面高崖咆哮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他的声音很快被涛声淹没。良久良久,曾缘停下来,已然满脸泪痕。 要出去,就要变强,要变强就要修炼,需要良好的修炼资质,需要各种各样的修炼资源,可问题有一点,曾缘并不喜欢修炼! 是的,一点都不喜欢! 从前在族中时,大家个个自强争先,修炼氛围相当浓厚。可是曾缘却是个例外,甚至有点排斥修炼,不是因为自己资质不高,是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修炼! 为了飞升?永生?抑或名利?权力?或者只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在这么做? 在他心里固执地以为,人活着是为了快乐,否则,纵使修至天地同寿,一样索然无味----这点,曾缘受其父影响颇深,因为他清楚,父亲心中始终放不下母亲。 也许有人说,修炼同样快乐,为了快乐而修有何不可,只是,曾缘无论如何都不能从rì复一rì的枯坐中,感悟到这种情绪。 于是,他修炼从来不刻苦。这也是排除资质因素,曾缘修为不高的主要原因。要知道曾灵儿很早就成功筑基,而好友曾舒展年仅十一岁,便已经是筑基中期修士。以前三人在一起时,曾缘从没在意过这种修阶的差别,现在却隐隐有些自卑。 对面高耸的岩壁挡住了曾缘的视线,他看不到自己的希望在哪里,在这一刻,什么责任、理想都显得遥不可及。 旁边可儿不知何时醒来,蹲在地上,一脸迷惘望着立于洞口边缘的曾缘,她太小了,尚不能体会曾缘的痛苦。 蓦地里,曾缘脑中记起一事,立时呆住。 原来昨rì对敌时,他一直施展“御风术”奔行,那是一种是最基本的修仙术,只需术者以灵力加于自身即可,颇类似于低阶武者的轻功,却更加灵活机动。 曾缘奇怪的是,昨天自己的御风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若非如此,他能否安然回来都很难说。 这是怎么回事?御风术全借灵力拖住自身重量,以达到“轻身”的效果,自己灵力不如从前,怎么速度反而快了?难道是......曾缘想到一种可能,现在自己长大了些,身体更加灵活强健,或者可以说,是施展御风术的基础条件好了,速度自然更快。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曾缘回身入洞,试验起来。先做个简单的原地跳,一跃丈余,辅以御风术再试,居然可以达到四丈远,虽然早有准备,他还是小吃了一惊,全力施为又试一次,这下居然跃出五丈开外! 曾缘心头欢喜,平时修炼不曾留意,昨rì战斗之中全神专注,更没工夫关心此事,现在看来,果然有些门道。 “如此说来,身体本身对战力还是有帮助的。”曾缘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武修。 武修与修仙者不同,他们中绝大多数没有天赐灵根,只能通过各式功法或某些非常手段,来强化身体。在多数修仙者眼里,武修笨拙而辛苦,进阶弥艰,前途有限,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年幼如曾缘,也受了影响,很少去了解关于武修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曾缘却清楚,作为修者四大宗之一,武修自有其独到之处,据说高阶武修光凭身体就可以洞穿修仙者的防御。 曾缘压根没想过去修武,但是现在,一无所有的他隐约觉得,或许唯有借助修武,才能突破眼前障碍,突破这八荒界的桎梏,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因为他手里正有一本武修秘典。 于是曾缘取出那本“博古轶”,不对,应该是“盗藏”,认真翻看起来,巴望着能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盗藏,乃盗天君所创,顾名思义,离不开一个“盗”字。全本分上下两部,上部是一套独特的修武功法,下部除录有两种武技外,其余全是教人巧取妙偷的盗技,从追踪、勘察、潜藏、读心、置饵、脱身诸般行窃之术到各种天才地宝的习xìng、辨识、功用、服食、保存之法,无有不叙,可谓博大jīng深,述之繁尽。 曾缘所关心者,只是如何让自己变得矫健敏捷,从而提升战力,重点自然放在上半部。 武修锤炼身体的过程颇为繁复,盗天君却另辟蹊径,把其过程简单分作三步:松筋活骨、洗髓炼骨、脱胎换骨,三步相辅相成,互为根基。 “真是个疯子!”曾缘看罢,不由倒吸凉气。第一步松筋活骨倒也罢了,后两步则必须“先死”,能否“后生”全凭个人造化。 好在曾缘并非真要修武,只是借此增些实力,他计议明白,决定先依书中所述试练看看。 第十四章 松筋活骨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松筋活骨”开篇写道:“凡修武者,尝以为筋劲则力强,骨健则力雄,又岂知松筋活骨之大用也。” “松筋活骨分三段完成:溯瀑而上能静、逆风不行而进、暴雨dú lì不浸。夫达松筋者,动一发而静全身,聚全身而集一发,乘强而卸劲,若行云负水,似大浪泛舟,上下无物能加诸,亦无物不能加……” 曾缘对盗天君的“大话xìng格”有所领教,撇撇嘴,表示不信,在他心里,修仙怎么都比修武强。 书中说,若想修炼“松筋活骨”,首先要能摆出一种姿势。这姿势,脸背相对,胸腘相连,腰臀并举,手脚交结,看来怪异绝伦,不类人状。 曾缘虽说莫名其妙,却只有照做。按书中所绘图势及方法,他滚地翻身,摆弄十余次,直累得气喘吁吁,灰头土脸,却总不能成,再试两次,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疼痛。 他心中气恼,有心不摆了,但书中煞有介事,再三强调一定要摆得分毫无差,方可开始修炼,否则后果难料,曾缘倒真不敢贸然试练。 再摆几次,他百骸yù散,气呼呼爬起来,嘟哝道:“切记切记!哼,让人摆这么难受的姿势,你说的倒轻巧!不练了,不练了,修武这么麻烦,还是练水云诀的好!”当下收了古书,闭目打坐,须臾入定。 此后数rì,曾缘继续深居简出,勤修苦练,那盗藏再没碰过。 小兔可儿,一rì似一rì机灵,常常闹着要曾缘陪她玩,曾缘不答应,她便撒娇使坏,或者在曾缘耳边悉悉索索地叫,或者干脆趴在曾缘脸上倒头佯睡。 曾缘啼笑皆非,却又忍住不睬她,免得她胡闹不堪,难以约束。 这rì,又该出外采食,曾缘带着可儿攀上悬崖,经过前者交战之地,断木残枝,一片狼藉,看来当rì那土龙兽余怒难消,崖顶数里范围的古木算是遭灾无妄了。 曾缘且行且看,心中感慨不已,他现在所处之地,尚位于群山外围,灵气淡薄,妖兽几不可见,也不知可儿跑到哪里顽皮,惹来那般厉害的角sè。 站在断树之间,身旁是一株不知生长多少万年的古树,齐根折断,树皮崩飞,三尺径的树干有一道深深的击痕,斧劈一般。曾缘摸着这株断树,心有余悸,当初身临其境不觉如何,如今想起来,实属侥幸。 如此想着,曾缘目中多了一份坚毅,随后不再犹豫,大步奔去。 采罢野果,返回山洞,曾缘立时取出古书,照着那个姿势摆试起来,这次他不再使xìng,不厌其烦,不惧其苦,一遍遍演练,一点点更正,不觉时间流逝。 书中有言,此姿势是对修武资质的考验,多数人终生难就,少数人经过数年或数十年苦练或可成功,而也有一些超凡绝艳之才,一试即成,可见,修习“松筋活骨”,资质最是关键。 曾缘对自己的资质没多少自信,然而一旦认定一件事,却自有一股狠劲,半年下来,这个古怪姿势,已成了他每rì必修功课。 这天修炼完水元诀,曾缘又开始摆试,他像往常一样努力纠正,力求jīng确到每个细节。 突然,在某个瞬间,曾缘只觉某个地方咯噔一下,一种源于身体深处的舒服感觉,蔓延周身,仿佛美美睡过一场,再长长伸了个懒腰,又似有只灵巧之手在身上抚按不已,酥酥麻麻的,如沐chūn风。 这一刻福至心灵,曾缘明白,自己成功了! 他跳起身来,再试一次,一如甘霖入土,毫无滞窒;又试一次,恰似高山流水,流畅裕如,每多摆一次,身体便舒畅一次,之前的疼痛与不适都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曾缘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成功,半年多的辛苦与坚持终于有了回报,当真喜不自胜,兴奋得又跳又笑。 一旁玩耍的可儿好奇跑过来,却被曾缘一把抱起,亲个不休。可儿躲闪不及,只好拼命挣扎。 “这下总可以正式修炼了吧!”曾缘激动之余,没忘了正事,当即取出古书,一番研读后,开始了“松筋活骨”第一段的修炼。 “溯瀑而上能静”,睹字明义,是教人如何在万丈悬瀑中溯流而上,溯流而上不难,难的是这个“静”字。 书中有云:“君子xìng非异,须善假于物,故余之修武,藉天地之道为我用,顺万物之势为我驱,风雪草木然其意,山川水火然其力,明之又明,妙谛无穷。” 又云:“功不可求尽,技不可求全,功尽则神固,技全则形散,是故修习之时,切不可逐功法之末,而忘修行之本。” 曾缘早已习惯了盗天君自吹自擂表述方式,撇撇嘴以示不信,然而仔细了解过具体的修炼法门后,却不由佩服起这位天才“武圣”来。 大凡武者初修之时,常借助拳脚功法锻炼筋骨,练就之后,比凡人强逾数十倍,可以徒手对抗妖兽;“松筋活骨”却全然不同,不但不以强健筋骨为目的,反而力求做到一个“松”字,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抛开普通功法的束缚,尽数借助自然之力,一旦达成,效果自然迥异。 不知怎地,曾缘看过之后,对这套功法充满信心,或者仅仅因为其新颖吧。 作为第一关,“溯瀑而上能静”自然不能一蹴而就,曾缘眼下要做的,便是熟悉水xìng。 要熟悉水xìng,自然找有水的地方。湖泊最佳,温和舒缓,容易掌握,然后是小河,河水有缓有急,做为进阶,之后是大江,波涛滚滚,抗争得命,最后才是瀑布。 曾缘思索片刻,决定就地取材,直接在洞外江中开练,这样既省了涉足别寻之苦,又方便照应,因为一旦入水,随身诸物务必需要妥善收藏。 一念及此,曾缘来到洞口,俯身查看水势,但见白浪滔滔,任意咆哮,他心中凛然,不敢就入,忽见对崖老藤蔓壁,想到一法,于是顺壁攀上。 一会之后,曾缘回到洞中,带着几条手腕粗的藤条,原来,此地类似的老藤随处都是。 他将藤条接在一起,一端在洞中凸岩上打个死结,然后脱下虎皮,一下变得jīng赤条条,他顾不上害羞,将藤条另一端拦腰系好,冲可儿笑道:“可儿乖,不许乱跑,我去下面游泳,很快就回来。还有,你不许跟下来!” 可儿不明所以,吱吱两声,权且答应着。 曾缘给可儿一个嘉奖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涌身跳入江中,甫一入水,便觉一股巨力袭来,登时身不由已,小小身子很快淹没在江水翻腾中。 小兔可儿似懂非懂,待曾缘跳下,一纵身,来到洞口,探头向下瞧,眼见曾缘在水中起伏两下不见了踪影,立时紧张起来,圆圆的眸子盯着江面,一眨不眨。 等了一会,仍未见曾缘,可儿当真急了,身子微微后坐,前腿绷直,便yù不顾一切冲下去,好在曾缘及时浮出了水面,免了许多周折,可儿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曾缘有些后悔,不该那么直接跳下,如果是拽着藤条慢慢入水,情况必定好得多。现在可倒好,他被冲出数十丈远,方才因藤条绷紧生生止住,江水喝了个饱,气力费了不老少,却还没开始熟悉水xìng。 “又是一个教训,凡事谋定而动,不能cāo之过急!”曾缘郁闷地想。 在水中待了一会,略略适应了江水的巨大冲力,曾缘开始在波涛中逆流而游,他一面手脚并用,拼命使力,一面心中默念功法要诀,仔细感受周身水流速度、力量等诸般细微改变,然后结合记忆中的功法要点,慢慢开始修炼。 “盗藏”中叙述的十分详尽,从习者如何观察水之势,如何感悟水之力,如何体悟水流之变化,直到如何在水中使力卸力,如何以最小的动作抵消巨大的水压,都有表述。曾缘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些理论融入到实践中。 另外,功法中特别指出,习者置身于水,该由溪流至江海而至巨瀑,所利用身体部位也该从全身减至四肢而至双臂单臂,直至全身不动却能抵消冲力。之前曾缘对此颇不以为然,此刻身处其境,终于有些明白了。 说起来很简单,只因这种修炼太过繁复,既要拼全力防被冲走,又要尽量减少身体使力,同时要体会激流对身体的冲击变化,兼顾与水流接触部位的感受。每一瞬间都要消耗掉大量的体力与灵力,此外,更是对习者心神与灵念的极大考验。 曾缘一时托大,直接跑到江水试炼,自是有苦自知,每游得几下,便因力竭不支,被激荡的江水冲得向后抛去,再被藤条拽住,藉此稍微歇息一会,才能继续试炼。 如此连着被冲飞几次,曾缘便觉头昏脑涨,灵念不逮,不由地心浮气躁,yù待不练,猛然想起书中有言:“心切不能有,心躁不能守,心满不能授,心胜不能久。”心中一凛,当即以修仙功法中最基本的理气抱元、凝神内敛之术,收起心猿意马,专注眼前。 首次试炼,曾缘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便神困体乏,灵力告罄,挨着崖壁,拽着藤条,好容易爬回石洞,已累得浑身散架一般,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凉月清辉,洞外黑暗朦胧,惊涛龙吟,间或传来几声清扬的兽鸣。曾缘一骨碌爬起,发现自己身上光洁溜溜,方觉微有凉意,又有些害羞,还好可儿睡的正熟! 红着脸,快速穿好衣裤,但觉筋骨酸痛,周身不适,心想修武果然累人,只是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若是效果寥寥,却因此耽误了修仙,那就好笑了。 曾缘胡乱想了会,便开始了今rì的功课。先是修炼六个时辰的“混沌水元诀”,接着花一个时辰的时间练习法术。说起来惭愧,曾缘会的法术少的可怜,只有“涌泉术”、“水盾”、“御风术”等几个最基本的初阶法术,这要怪以前他对修炼太不上心。 做完这些,一天的时间已过大半,接下来便是入水修炼。这一rì情况较昨天略好些,却仍然没能坚持多久就宣告结束,筋疲力尽地爬回洞中,再也不想动。 但是修炼不能就此打住,本待歇息片刻再下水,忽然想起盗藏中说过,那个奇怪的姿势要天天坚持摆出,切不能因为成功了就弃而不顾。 于是,曾缘挣扎着站起来,找到昨rì成功时的感觉,一试即成,这一成不要紧,让他惊喜的是,那种浑身舒畅的感觉也再次涌至,四肢百骸立时便有说不出的舒服,所有的疲惫也似乎一扫而空。 “难道这个姿势可以帮助恢复体力?”曾缘诧异莫名,同时倍感欣喜,本来他还担心每rì里这么累,自己的修武之路必定多多受阻,现在这个担心似乎可以放下了。 果然,一刻之后,曾缘自觉神完气足,当即跃身而起,再次入水,如此反复。 修炼的rì子淡而乏味,偶有一点新鲜之事也很快便淹没在rì复一rì的单调中,时间就在这单调中似慢实快地悄然流过。 第十五章 佳人何处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距离八荒界亿万墟之外的某处山脉。 这座山脉绵延横亘近百万里,由三簇巨大的山群组成,zhōng yāng山群最大,坐西向东,整体形如一尊巨佛陀,称为天尊山脉;另外两簇山群分列天尊山脉南北,一名图泰,一名洪莱。三者相连呈一个扁平的三角,彼此依存,守望相助。 天尊山脉,佛陀胸前,有一片直入天际的险峰,常年云雾氤氲,如梦似幻,人间仙境一般,玄天宗的山门便设在此地。 此时晨曦初露,朝阳的金光一点点撕破夜的嘴脸,拼命挤出一些光亮,照在群山之巅,半明半暗,嶙峋中透着诡秘,原来阳光也有狰狞的时候。 在这光与暗争斗的天空下,某处万年雪积的山顶上,正有一个绝代风华的身影翩然dú lì,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淡黄的曳地长裙,衬着优雅而曼妙的身段,宛如这混乱天地间一朵遗世的水仙花。 忽然,她轻叹一声,声如画莺浅歌,似山泉叮咚:“真糟糕,都是缘哥哥不好,又害人家分心了!”虽是叹息,却更像撒娇,失望中带着调皮,薄嗔里有几分哀怨,一时间群山似乎也被这声叹息牵动,忘了天空愈演愈烈的战斗,变得温柔而怜惜。 少女说完那几句话,白嫩的瓜子脸泛起淡淡的红晕,仿佛又陷入无限的憧憬中,柔美的身段也融入那幻想中,恍惚要随风而起,破空去追寻。 良久良久,她蓦然惊醒,看了看周围渐变渐明的群峰,顿足道:“唉,又浪费了这许久时间,以后不能这样了,我要加紧修炼,早rì下山去找缘哥哥!” 她的脸上由柔和变成坚毅,素手轻抬,一道道碧绿的光线顺着手臂滑出,细弱蚕丝,泛着幽幽的光华,眨眼便是千条万道一齐涌出,绕着少女盘踞方圆数十丈,那些光线游走不定,宛如流萤飞舞,龙蛇戏水。 随着少女一声娇斥,所有光线开始变得锐意而暴躁,它们狂舞不止,瞬间笼罩百丈范围,肆意寻找着攻击目标,穿透空气之际,响起刺耳的尖鸣。 少女的脸颊又出现淡淡的红晕,粉颈在微微渗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要维持如此庞大的法术,所需要的法力自然十分惊人。一炷香之后,少女自觉难以继续,当即双手掐诀,快速结出数十道手印,跟着粉唇微启,念一声“爆”。 所有光线,前一刻还在奔腾走窜,下一刻齐齐爆开,覆盖范围一下暴涨一倍,在空中炸裂成道道雨幕,光彩流动,好似烟花烂漫。 赫然是顶阶木法“万幕千华”! 少女施法完毕,看了看周围,露出温婉一笑,霎时融化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然后她祭出一柄碧玉飞剑,轻轻跃上,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群山中。 玄天宗。飘羽峰。 刚入卯时,飘羽峰的早课尚未开始,弟子们陆续起床,梳洗打扮,正是忙乱的时候。当值的弟子推开厚重的山门,开始一级一级清扫台阶,他们一天的修炼便从这里开始。 今天值rì的,是两位新入门的弟子,一名文添,一名轩之叶。作为宗内最低等的弟子,被安排清扫山门,两人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他们一声不吭,很有默契的工作着。 文添手执一柄长帚,逐级扫过;轩之叶则掐诀念咒,从掌心喷出一条条水柱,对扫过的台阶进行喷洒清洗。轩之叶很无奈,他是水灵根,宗门内很多水修都会被安排扫地,得天独厚。 飘羽峰山门前,三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清扫起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两人也不着急,有条不紊地打扫着,他们也不敢轻忽,敷衍了事便犯了宗规,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这时,天边一道青光急速驰来,接近山门时,遁光敛住,一个少女轻盈地跳下飞剑,莲步轻移,款款迈向山门。 经过两位值rì弟子时,少女的目光在轩之叶身上略一停顿,霎时温柔、爱惜、向往、怨怼种种复杂的情绪闪过,继而轻叹一声,向前而去,留下两个年轻弟子痴痴傻傻好半天,一直到少女的身影转入山门不见,兀自未回过神来。 “清新半山虹,仙子落凡尘!”这是轩之叶此刻唯一的想法,他曾听其他rì值弟子说起过那位少女,却从未亲见,这一次,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学有所成,只为少女那一眼的情怀。 那少女便是曾灵儿,来到玄天宗近两年了,她也由懵懂女孩出落成花样少女,然而她的心,却始终停留在遥远的八荒界。 曾灵儿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快速穿过文华殿、流芳殿,大讲仙坪、卧玄殿,一路上,许多起得早的男弟子有幸一睹芳华,纷纷投来炽热的目光,仰慕者有之,垂涎者有之。 “木师祖又是一夜未眠啊,都两年了,真不知道她这么辛苦修炼为了什么!” “是啊,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凝丹成功,还这么刻苦,真是让人又羡慕又惭愧啊!” “我要是有木师祖的修为,一定天天陪她上无涯峰修炼,那叫一个美呐!嘿嘿!” “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二十几岁了才筑基初期,你好意思吗?” ...... 曾灵儿自然不知道那些弟子的闲谈,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她正匆匆转过数十座大殿,向最高处的飘羽殿而去。飘羽峰有禁空阵法,且有严令,不许弟子随意御剑,否则她早就御剑飞上去了。 足足用了顿饭工夫,她才来到飘羽殿门前,这座建在五千丈飘羽峰顶的大殿,已经有近万年历史,历经数次宗派变迁而不倒,整个大殿散发着一种亘古而雄浑的气势,令人生畏。 曾灵儿轻车熟路,抬步迈入殿门,穿过几道屏风,转过前厅,步入后面的内殿。 内殿的布置依仿传统的大雄殿,壁画、神像、蒲团一应俱全,所不同者,殿前摆了一面十丈阔的玄天玉壁,上面天然形chéng rén物花鸟,chūn意盎然,与大殿古朴之气颇不相称,而主位处,拾级而上的尽头是一张华丽的蹁跹凤皇椅,椅上正斜躺着一位仪态万千的羽衣女子,神情慵懒,见到曾灵儿进来,方才面露喜sè,扶椅坐了起来。 曾灵儿上前几步,躬身道:“徒儿拜见师尊,愿师尊美丽rì盛,修为更进!” 羽衣女子便是曾灵儿当rì玄天宗应试时,遇到的美艳女子,姓羽名霖,人称妙音仙子,是玄天宗正宗的十大长老之一,执掌飘羽峰达四百年。 妙音仙子听了曾灵儿的拜辞,心中高兴,笑道:“灵儿乖!过来让为师瞧瞧,长进了多少。” 曾灵儿乖巧地走到妙音仙子的凤椅前,顺势抬起纤手,在妙音仙子的肩膀轻轻捶打。 妙音仙子随意承受了,对曾灵儿显得很满意,她的声音甜腻而妩媚,娓娓道:“灵儿,你很听话,两年内足足升了一阶修为,在同阶修士中算是绝无仅有了,这跟你的木灵体质有一定关系,却也是你rì夜勤修的结果,这些为师都看到眼里,你为何这样刻苦,为师也知道,为师向你保证,只要你赢得千宗圣战,为师一定帮你寻找哥哥。” “谢谢师尊,徒儿一定会努力的!”曾灵儿捶肩的动作不经意顿了一下,颔首道。 “很好。还有两月,三年一度的全宗试炼坛就要开始了,为师希望你能参加,并取得好成绩。” 这次曾灵儿一改平素的顺从,有些倔强道:“师尊,徒儿不想参加那个,只想静心修炼。” “孩子话。”妙音仙子声音中蕴含着不容置疑,“你也知道,你的木灵体有多重要!因为这个,为师破例将你收归门下,你也成了年龄最小的师祖,跟玄峙,玄空那些老头子平起平坐。为了不致招人猜忌,为师还给你捏造了旁支血亲的身份,全宗上下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是,表面文章咱们还是要做一做的,所有弟子都要参加试炼,你也不能例外。” 妙音仙子语重心长说了许久,忽然掩口轻笑起来:“灵气,想必你也知道,咱们飘羽峰关注你的人可不少呢!要是真因此生出许多闲话,传到其他宗门去,乱子可就大了。” 曾灵儿闻言,眉头很好看地蹙起,撒娇道:“师尊,你又取笑人家!” 从飘羽殿出来,曾灵儿顿感轻松。虽说妙音仙子对她很好,但是对方身上散发的强大灵压还是让她倍感压抑,而且每次师尊都会让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让她很无奈。 “什么圣战,试炼,见鬼去吧!”曾灵儿有些坏坏地想着,一边朝山下走去。 “木师祖,早啊!”曾灵儿刚步出飘羽殿的范围,便听到有人在叫她,侧目一看,似曾相识,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报以歉意一笑,随后继续赶路。 对面站着一个青年,看模样不足二十岁,修为却颇高,已经是筑基后期,身形挺拔,一表人才,他略显局促地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曾灵儿,却被她一个笑容弄得神魂颠倒,欢喜得几yù晕去。待见曾灵儿要走,又慌忙拦住,取出一朵盛开的花,递上去,紧张道:“木师祖,这个是回偃冰莲,弟子觉得师祖会喜欢,便摘了来,希望师祖能收下。” 曾灵儿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冰莲花确定很美,然而她只是淡淡一笑道:“谢谢你,我有事要走了。”说着飘然而去。 那青年怔立当地,回味着曾灵儿的一颦一笑,竟尔痴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人,年纪略长,唇上留着一抹胡须,显得男人气十足,却难掩其眉宇间的轻薄。这人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调侃道:“研礼师弟,又吃瘪了吧?哟嗬,偃冰莲,这玩意三更开花五更谢,你不会是在夜来峰顶守了一夜吧?” 青年回过神,看清楚来人,露出厌恶之sè,回敬道:“谁吃瘪了?木师祖还对我笑呢!你没看到吗?我守一夜怎么了?我乐意!” “木师祖对谁都客气,你以为就会对你笑吗?就凭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做梦了!” “冉沪,木师祖不是天鹅,是仙子,知道吗?我也不是癞蛤蟆!你可别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你爹是护院长老,就很了不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修为!”青年研礼适才在曾灵儿面前显得有些木讷,此刻竟能与对方针锋相对,说罢把头一甩,也下山去了。 “你......你给我等着瞧!”冉沪指着研礼的后背说了句狠话,然后他的目光却穿过重重殿宇,仿佛看到曾灵儿那玲珑的身段,yīn笑道:“木师祖,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注意到我的,到那时候......嘿嘿!” 位于山腰的大讲仙坪传来阵阵低沉而缓慢的吟诵声,在整个飘羽峰悠悠回荡,一天的早课开始了。 曾灵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心里盘算着,今天的修炼从哪里开始好...... 第十六章 略有小成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绝壁依然,崖顶老藤未增减半根;江水如昔,滔滔不休落向深谷。突然间,一道身影自江涛中激shè而出,直窜上十余丈,而后摆腿侧踢,身子好似摆尾游龙,向着崖壁扑去,正是曾缘。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如今他已然十岁多,身材更高了些,许是长期在水中之故,身上线条平滑有致,流畅中透着力量。脸上稚气未消,却添了一份自信,奇怪的是,他眉心中间的黑sè印记仿佛淡了不少,几不可见。 曾缘回到山洞,着手将兽皮穿了,面带微笑道:“可儿,老实交代,我游泳之时,你没出去乱跑吧?” 小兔可儿早已发现曾缘回来,却懒懒地趴在那张绒绒的虎皮上,头耷拉在一边,眼皮半开半闭,瞟一眼曾缘,便自顾自睡了,观其模样,活脱一只小白鼠,哪里有半分兔子的形貌! 说来也奇怪,这个小家伙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长大,仍是盈盈三寸,堪堪一握。曾缘对此纳罕不已,却也是见惯不怪,当下几步走过去,将处于惫懒期的可儿一把抱起,抛到空中,再轻轻接住,问道:“今天怎么了?难道是我惹你了?好像没有吧?!” 可儿“吱吱”两声,突然挣脱曾缘的怀抱,绕着他的身子上下一顿乱窜乱嗅,小家伙仿佛发现了什么。 曾缘哈哈大笑道:“好吧好吧!什么都瞒不了你!” 两年时间朝夕相处下来,他们的关系自然愈加亲密,比如今天,曾缘情绪上的一些变化竟然被可儿敏锐地觉察到了。 今天曾缘心情很好,逾年苦修,他终于能在江水冲击之下,四肢不动而稳稳停留了。这点虽说离“溯瀑而静”差得还很远,却也算是在“松筋”一节上小有突破了。 这里不得不交代一下。所谓松筋,是将全身皮肤、肌肉、韧带等诸般柔软之处练得控制由心,游刃有余。要知道,常人对于身体的控制仅限于骨骼肌肉,通过一定锻炼,可以实现对某些小肌肉群的微控。然而盗天君却要求修习者周身上下“无一不可控,无一不可用”。 曾缘通过经年苦练,现在勉强做到可以将头部四肢的细微之处完全控制,能在水流冲击触到身体的一瞬间,借助腠理肌肤的微小震颤,卸去来力。每一次每一点的震颤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放大到全身皮肤所有部位,这个力道便大到可以在江水中保持“静止”,完全不必大动干戈,乱舞四肢。 当然,“松筋”方面略有小成,带给曾缘的不只是简单地在水中静静地呆着,而是根本上改变了他对身体控制的方法,使得他在敏捷xìng、柔韧xìng、力量上都有了极大的进步,尤其是速度。 现在曾缘基本可以做到进退随意,趋避自如,他的速度大幅提升。而且,随着修炼的深入,当他极速奔跑时所产生的风阻,也将能够借助毫发之末的微控来加以抵消,而无需加持护身法罩,或者施展御风术。 这种变化与进步自然让曾缘兴奋不已,甚至依稀看到了一些希望。 曾缘抱着小兔可儿,来到洞口坐下,双腿垂在外面来回摇晃,很是惬意。远远看来,两侧对崖像一扇张开的门,曾缘小小的身影就是门把上的一点,远处是葱茏的绿sè与苍莽的山峰,这幅画面有着某种孤独与苍凉的美。 曾缘欣赏不到自己,只是每每心情不错时,便会如此呆着,一边游目山川,一边想心事,他的心事很多,都被很小心地封存着,偶尔想起,也是蜻蜓点水,生怕触到心底的柔软,一发难收。 忽然,曾缘想到了什么,脸露欢笑,随即站起,携着小兔向崖顶攀去。到了崖顶,眼望对面绝壁危危,略带兴奋道:“可儿,你说,我能跳过去吗?” 可儿明白他的意思,窜到曾缘肩头,立起身子作张望状,回头斜睨曾缘,眼中全是不信。 “你这小家伙,就不能给我点信心吗?”曾缘宠溺地拍拍可儿的小脑袋,引得小兔吱吱叫着表示抗议。 曾缘不去理她,面带凝重,横跨三十余丈的距离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记得一年多前刚来的时候,他还险些掉入波涛之中,葬身鱼腹,这次真能过去吗? 原地蹦了几下,双拳用力一握,自觉浑身是劲,曾缘决定不施展御风术,纯粹利用新学试一试。只见他从崖边退开十数丈,猛然间足下生风,奔行如电,到得崖缘纵身一跳,整个人高高跃起,江风吹袭,好似一只大鸟向对面直落过去。 可儿伏在曾缘肩头,有些害怕,眼睛闭上不敢乱看,小爪子死死抓住曾缘的衣服。曾缘却显得轻松多了,一边感受着飞的趣味,一边偷瞄足下的峡谷激流。 眼见离对崖尚有一半多距离时,一人一兔开始由升转降,曾缘当即一个探身,朝前扑出,双腿闪电般向后踢出数十下,整个人加速向前冲去,临了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回头看看身后天堑,曾缘面露一抹自信的微笑,双手将可儿自肩膀取下,揽入怀里,开心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可儿却不搭理他,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曾缘见状,无奈笑笑,原来小家伙也有胆怯的时候,心中琢磨出个什么主意逗可儿开心,忽然想到一个,拍手道:“是了,可儿,你看我现在这么厉害,不如我们来赛跑吧,说不定我能赢过你呢!” 可儿一扭一扭地钻出头来,冰蓝的眸子盯着曾缘看了一会,继而窜下地,嗖地一声不见影踪。 “好哇,可儿学会耍赖啦!”曾缘笑着追了出去。这是两人玩惯了的游戏,不过游戏的结果只有一个,曾缘从来没赢过。 说起小兔可儿的速度,曾缘只有用“惊艳”来形容,为此他很纳闷,即便可儿是只很特别的兔子,速度也不应该快到这种程度,一眨眼的工夫便是大几十丈! 于是每次比赛,曾缘连可儿的影子都看不到,这次也不例外。纵然他现在速度倍增,纵然他出尽全力,御风术,松筋术全部用上,也是白搭。 曾缘早已习惯,也不对此郁闷,与小兔一前一后,在山崖之间极速穿行。可儿小巧玲珑,落地无声,在山石草木间宛如一只跳动的jīng灵;曾缘敏捷有力,似极一头猎豹,然而飘行潇洒,更如一只飞鸟。 半个时辰后,曾缘来到数百里外的一处峰顶,可儿早已等在那里,山风凛冽,小家伙蹲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翘首而望。 曾缘凑上前去,打趣道:“可儿,下次你跑慢点,让我赢一次好不好?” 可儿恍如未闻,似乎在想着什么。 曾缘微感诧异,平时小家伙窜上跳下没一刻安静,今天转xìng了?顺着可儿的目光望去,但见群山浩荡,或磅礴大气,或险峻森然,恍惚间好似万马奔腾,好一副气派景象。 他略有所感,转头见到可儿兀自在出神,小小的身子在山风中更显柔弱,不由大为心疼:“看来这两年小家伙并不开心,她那么黏着我,我却只顾着修炼,难为她那么一个活泼胡闹的脾气了!哎,不知道她的爹爹妈妈在什么地方?不管怎样,一定要帮她寻到!” 曾缘下定决心,忽然又想,他对可儿的了解实在太少,甚至连她属于哪一族都不确定,要找到她的家人谈何容易! “这个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说不定造化佑人!”曾缘如是想着,过去将可儿抱起,柔声道:“可儿,过些rì子我就陪你去那边玩,你说好吗?” 可儿闻言,兴奋地冲着曾缘又是咬又是蹭,模样可爱之极。 曾缘哈哈大笑。 第十七章 奔雷之劲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曾缘没有答应马上带可儿去玩,是有原因的。 这一年来修习“松筋活骨”颇有进步,自觉躯干四肢的力量充盈有余,速度上更是突飞猛进,然而,有道是有得必有失,他本身的修为很诡异地徘徊于灵动中期更不稍进。 这一点让曾缘沮丧不已,一度以为是功法上出了问题,几番比对查证之后,却并未在功法上找出纰漏;于是转而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资质所限,修炼不了中阶功法,可是每rì里打坐,明显能感到灵气在一点点积攒;他又认真研究了几种可能,最后得出一个自认为比较靠谱的结论:自己所在山洞周围的灵气太低。 所以曾缘早有想法要另觅佳处修炼,眼下为了可儿,这个想法更加坚定,只是如此一来,便遇到新的问题:灵气越充足的山峰,越容易遭遇妖兽,以他目前的实力,能守住一份家园吗? 答案是不能! 原因很简单。虽然如今他的力量愈来愈强,速度愈来愈快,然而论真实战力却几乎在原地踏步!只因他根本没有强力的攻击手段,他所掌握的那点微薄法术,甚至不如同样微薄的防御手段。如果再次遇上那多嵴土龙兽,仍然只有溜之大吉。 对此,曾缘是无奈又无力,残酷不争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别寻他法。 是rì回到山洞,曾缘便取出“盗藏”钻研起来。现在他也算是略窥武道,“盗藏”中记载着两种武技,其中有一种颇适合他现在修炼,这种武技名为“奔雷劲”。 书中写道:“奔雷者,静立如山岳,甫动似奔雷。与人争斗时,探虚以避实,蓄势而瞬发。歌曰:不以力蛮动妄行,因时就势妙空空,表里yīn阳分辨明,雄狮搏兔用全功。” “盗藏”乃盗天君所创,所谓盗者窃也,三句不离本行。所以,盗天君所留下的东西,不论功法的修习,抑或技法的施展,都离不开“盗”之宗旨。 修习“松筋活骨”是为了让人身体之灵活趋于极致,达到“无骨无形,不暗不明”的境界,进则如风般轻盈,退则如魅般难寻,如此方能不动声sè中取人财物。 而“奔雷劲”的施展,防守时全身筋肉松弛以感受周围最细小的变化,进攻时所有筋肉于瞬间向同一点震荡叠加,喷薄而出,爆发最大攻击力,也正是因为窃者多暗中袭敌,袭前须将敛息掩迹不显分毫,一旦攻击势必如雷轰电击,一击必杀。 书中云道:“刚不宜过,盈而不久,动静之机,由内而外,自柔而刚,终成雷霆万钧之势。”奔雷劲所以称为“奔雷劲”而非奔雷指或奔雷脚,乃因在劲发之时,力求以最小动作幅度,达到最佳攻击效果,“诸身莫不为攻”。 说来好似复杂,实则“奔雷劲”全以“松筋”为基,而随着“松筋活骨”的修炼,奔雷劲也会水涨船高,威力大增。 不过现在的曾缘没想那么远,他只想快点找到一种方法,能够让自己走出这片大山,寻找好的修炼之地,进而走出八荒界,去找寻曾灵儿,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曾缘把功法要诀认真研读了几遍,合上书,又在心里默诵完毕,确认无虞之后,方才站起身,全身放松,静立片刻。突然间他整个人由静转动,肘部遽然撞向身后洞壁,只听“嘭”地一声,洞壁石屑纷飞,现出拳头大小的一个深坑。 曾缘回头瞧去,却无奈摇摇头,虽然他在松筋活骨上略有小成,却果然也不能一蹴而就。这奔雷劲要求劲力完全凝于一点,练成后,一旦击出必成一小孔,而他方才一试却弄得尘土飞扬,自然尚需多加练习。 此后月余,曾缘停了其他修炼,整rì里专心修习“奔雷劲”,累了便摆出那古怪的姿势来纾解。要说这姿势当真神妙,他摆出的次数越多,便越觉其妙用无穷,变化多多。 这天曾缘终于能将所发之气劲集中在一点,可以在坚硬的岩壁上击出一个拇指粗,二寸深的孔眼。他很清楚自己功力尚浅,然而修为上的停滞使得他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于是不再多想,带上可儿,径自出洞而去。 凭着修者对灵气的敏感,曾缘一路向着群山北部进发。一人一兔赶路并不算急,颇有点游山玩水的味道,对可儿来说固然欢畅无限,对曾缘也是一次短暂的放松。 山川倚翠,风物俊秀,他们边玩边赏,迤逦翻过数十座险峰,六rì之后,来到一处山麓。山麓向阳,顺着斜斜的山坡朝上看,一眼望不到头,估计至少有数十里长度。坡上林木杂生,山花烂漫,在阳光映照下呈现一片向荣之象。 见此情景,曾缘心情大好,深吸一口气,入肺清冽甘醇,此地灵气已然颇为浓郁。 这次他们出来一是为散心,主要还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修炼之地,这个可不容易。为了方便修习盗藏中的松筋活骨篇,这个地方必须有瀑布;为了修习混沌水元诀,这个地方必须灵气充裕;为了他和可儿的安全,这个地方还必须绝对隐蔽。 为此曾缘苦恼不已,几天下来看了不少地方,都不满意。而且伴着灵气渐浓,妖兽也随之而生,近两rì他们已见过不下五头妖兽,虽然阶位都不高,却让曾缘jǐng惕起来,为了避开妖兽的注意,他们行路不得不变得小心翼翼,脚程自然慢了下来。 眼前这座山峰秀丽非常,最重要的是,山坡上一道清溪顺流而下,不时见到一些小兽就溪饮水。 “有溪流的地方就可能有瀑布!”曾缘如是想着,jīng神一振,一把抱起可儿放在肩头,顺着溪水向山坡爬去。坡陡路舛,十分难行,不过对于曾缘来说,自不足虑,他甚至有闲情追逐几只罕见的彩蝶,毕竟还是个孩子! 可儿当然也不会乖乖待在曾缘肩膀,没行几步,便窜到溪旁丛林,隔一会一跳一跳地回来,嘴里衔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灵果。 曾缘见了,顺手取过灵果,一边端详一边摸着可儿的头,夸赞道:“可儿真厉害!不过下次可不能不打招呼就跑了,知道吗?” 可儿吱吱地表示抗议。曾缘不去理她,心中却暗暗称奇。这两天他意外发现一件事,可儿有找寻灵果的天赋。 无论什么类似的灵果,无论灵果长得多么隐蔽,只要进入其数里范围,可儿就有本事将它找出来,仅仅出来几天的时间,可儿就找到不下十枚灵果! 要知道,灵果不同于凡果,很多并无香味溢出,就连蕴含的灵气也常常收敛的滴水不漏,这是灵果的自保之法,为的就是让修士妖兽难以发觉。很多专门采药为生的采药士,炼丹师,穷其一生,都在与灵物的这种自保能力作斗争,他们甚至专门豢养一些有特殊能力的灵兽帮忙寻找灵物,比方说嗅觉敏锐的嗜灵鼠。 至于可儿为何有这种能力,曾缘的解释是:小家伙嘴馋!找到的灵果统统入了小家伙的肚子。 灵果蕴含丰富的灵气,直接食用便不无裨益,如是炼化入丹,效果会更好。虽然曾缘迫切想提高修为,然而灵果是可儿找到的,自然要归可儿,此外曾缘不认识这些灵果,不清楚它们的效用,也不敢胡乱服用。这点修仙者与妖兽完全不一样,对可儿来说,灵果是它的口粮。 曾缘拿着这枚白似珍珠的灵果看了看,全然不识。虽然盗藏中介绍了许多逆天灵物,他没事的时候也了解过,但是眼前群山贫瘠,自不会生出什么好东西来,而普通灵物是不会入盗圣法眼的。 曾缘将灵果还给可儿,小家伙一阵得意,一下窜回曾缘肩头,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半天后,他们跑到山巅,小溪的尽头是一个天然溶洞,汩汩泉水正从洞内的一处石缝不断冒出,积满一个小池,而后溢出流向山麓。 曾缘微微有些失望,要找一处佳地还真是难啊!转身出洞,可儿又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拿这个顽皮的小家伙没办法!曾缘正准备好好数落她一顿,这时,一道纤小的身影自左侧闪电般窜至,一下扑到他怀里。 曾缘心中微惊,可儿这么慌里慌张地跑回来,不会又惹什么祸了吧?低头看可儿,两只小爪子正捧着一枚火红的形类榛子的灵果大吃特吃。 曾缘不由撇嘴,眼前情形很清楚了,可儿又去摘有妖兽看护的灵果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是好奇,他没有选择远逃,而是在溶洞外一处隐蔽之地潜伏起来。 第十八章 出师告捷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一小会工夫,曾缘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峰后传来一声怒吼,跟着一头妖虎出现在他面前,赤白斑斓,头生独角,体型硕大,行动间挟势生风,是一头力量型妖兽。 妖虎一阵风冲入溶洞,边嗅边找没发现敌踪,又一个箭步冲出洞外,稳稳落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上,一双虎目居高临下将周围扫视一遍,仍然无所获,不由怒气勃发,张口长啸,声震山林。 曾缘躲在妖虎二十丈开外的一处岩缝中,将妖虎的气急败坏尽收眼底,心中却在估量对方的实力。 单从气势来看,眼前妖虎应该也处于蕴丹中期,只是比起从前遇到的多嵴土龙兽明显不是一个档次。有了这个判断,曾缘不由地跃跃yù试,他真的想找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 略一犹豫,眼见妖虎就要朝着错误的方向追踪下去,曾缘发一声喊,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妖虎乍闻人声,一扭身,二丈长的虎躯高高跃起,直接横跨十余丈猛扑过来。 曾缘飘身退开数丈,一脸微笑看着对方。这头妖虎比土龙兽速度快多了,但比起如今的曾缘来说,实在不够看。唯一的问题是,他的攻击能不能洞穿对方一身虎皮。 妖虎一击落空,拧身摆尾,虎目盯着曾缘,粗大的鼻孔呼呼喷气,它在曾缘身上感受到了压力,没有冒然进击。不过这份谨慎在它看到曾缘肩头的可儿时,宣告失效,它咆哮一声,腾空而起,巨大的虎爪在身前交错,划出一道凌厉的风劲,要将曾缘两人一举撕裂。 曾缘见状,不退反进,仗着自己近倍于对方的速度,几乎是贴着妖虎腾起的身子,与之交错而过,并且很轻松地在妖虎肚腹处印下两记奔雷劲。 妖虎落地时顺势剪尾,防止曾缘追击,却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其腹部剧痛难当,仿佛被千钧之力密集地打在两点处,没被直接洞穿已是万幸。妖虎受了暗伤,没有马上攻击,四条粗大的虎腿交错移步,一双虎目yīn沉地盯着曾缘,寻找最佳时机。 曾缘全身放松,很是随意地站在妖虎五丈外,这个距离并不安全,然而刚才的冒险成功让他信心大增,他凝视不远处的庞然人物,开始考虑如何才能将其击毙。这头妖虎受击并未暴怒,反而表现出与修士相似的冷静,表明这是一头久经战阵的妖兽,这让曾缘添了几分小心。 妖虎与曾缘对峙了几息,忽然人立而起,血盆大口大张,一道道烈焰喷薄而出,顷刻之间在妖虎周围布下一个十丈方圆的烈火阵,炽烈的高温将附近的草木点燃,哔哔**地烧了起来,而处于火阵zhōng yāng的妖虎却安然无恙。 曾缘早在妖虎有所动作前就已退开,他没料到这居然是一头赤焰虎,一招初阶“地火术”施展的炉火纯青,不过对方想用这招阻止自己近身,显然不可能。 他退到一处开阔的岩石,待妖虎施法完毕,同样双手掐诀,给自己加持了一个水盾,跟着双掌齐出,推出四排水墙,排山倒海般向对方掩杀过去,而他本人则借着水势,悄悄靠近。 水火相接,爆出一阵密集的炸裂声,火势很快被扑杀下去,曾缘也已进入攻击范围,猛然一声爆喝,也未见有何动作,便欺近妖虎三尺之内,他身形变幻,妖虎庞大而略显笨拙的身子在他眼中好似一块巨型活靶,奔雷劲甫出,足尖,肘端,膝盖,肩头,凡是与妖虎身体接触的部位,都在一刹那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这力道强劲而凝集,妖虎尚未有所反应便承受了无数重击,终于噗嗤一声,脖颈下方冒出一股血箭。 曾缘心中一喜,正待补上几击,忽见妖虎狂吼之际,一低头,一道黑影激shè而至,他身体本能地侧身一闪,黑影贴着他鼻尖而过,“哆”地钉在十余丈外的一块岩石,直没进去。 他回头看时,不由惊出一声冷汗,没想到那妖虎会有这一手。再观那妖虎,这才明白,原来那是其头上的独角,此刻只剩下半截了。 妖虎这必胜的一招没能凑效,忽地怕了,抛下曾缘,转身便逃。 曾缘如何能放过如此良机,一个跃身,追至对方身后,举手抬腿间专挑其防御薄弱之处攻击,几百下奔雷劲使过,妖虎身上多处血流如注,不支倒地。 这场战斗前后不过顿饭工夫,不可谓不短暂,却是曾缘真正意义的首胜,他激动不已,并步来到妖虎尸身旁,前前后后转了几圈,高兴地合不拢嘴。 经此一役,他对自己的战力有了初步判断。论速度,他比一般蕴丹中期妖兽快点许多,论攻击,可以击破同级普通妖兽的防御。而最重要的是,奔雷劲他才练习月余,就能有如此表现,rì后随着熟练程度及修为的提升,当真不可限量。 对于战利品妖虎的尸身,曾缘没打算放过,毕竟是他第一次亲自狩猎成功,妖虎皮比他身上裹着的白虎皮好上许多,他打算将之换掉,而且这块虎皮足够大,可儿用来卧塌也绰绰有余。 妖虎不以皮甲坚硬见长,曾缘手上奔雷劲到处,虎皮应手而裂,片刻之后,一张还算完整的赤白相间的妖虎皮被剥了下来,铺开在地,有半间大屋那么大,曾缘欣喜之下,将其一分为二,准备留用。 便在这时,妖虎血肉模糊的肚腹处,一团若有若无的灵光飘出,曾缘知道此乃妖兽修丹未成之前的“雏丹”,只是一团相对致密的灵气团,没什么作用,很快便会归于天地。 谁料肩头的可儿霍地跃起,扑向那团“雏丹”,张口吞下,然后在空中一扭身,轻巧地钻到曾缘怀里,小嘴砸吧两下,似乎在回味。 曾缘一时错愕无语。 妖兽的妖丹不比修士的金丹,其中蕴含的灵气驳杂而暴虐,直接吞食极易爆体,妖兽相互厮杀都鲜有互吞妖丹者,便因如此。而修士要利用妖丹,必须经过炼丹师真火锤炼,去粗取jīng,方始无害。 “这小家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呢?”曾缘看着怀中浑若无事一脸无辜的可儿,既感好笑又觉好奇。 第十九章 别有洞天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一个少年来到一方峰顶。 少年有十一岁,体型修长,粉琢玉砌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那是自信的笑,他身披一件火sè虎皮,拦腰扎起,稚嫩中平添几分粗豪,肩头趴着一只似兔非兔的小白兽,背负一个巨大的虎皮包裹,包裹鼓鼓当当的,约有三个少年那么大,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这少年便是曾缘,包裹中的东西都是他半月以来的战利品。原来有了首战之捷,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认识,行事也大胆了些,开始对所过之处大肆搜寻,试图找到合适的修炼之地,结果地方没找到,却连连招致妖兽的垂青,十多天下来,大小十数场战斗,便有不少妖兽步了妖虎后尘。 曾缘没有储物袋,那些妖兽残躯又舍不得扔,只好就这么装着,不知不觉居然盛了好大一包。里面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诸如妖蛇牙、水犀角、妖蜥胆之类,甚至还有一对剑翅鸟的翅膀。 说起来也是那头剑翅鸟倒霉,它出外觅食归来,恰好看到曾缘猫着腰从它筑在一处断崖的巢穴出来,一时头脑发热,迎面冲了过来,曾缘不敢轻忽,在崖壁借力一跃,一记奔雷劲不偏不倚点在对方的头骨正中。本来这下也不致命,最多让对方短暂昏厥,可是那剑翅鸟冲得太快,脑中昏沉之际,一头撞上崖壁,落了个头裂魂消。 其实,曾缘能屡屡得手,还要感谢本届八荒大会的主办方,亏得他们将会场周围万里山川中的高阶妖兽屠戮一空,只留着残将弱兵以供娱乐,这才成全了小曾缘的“嚣张横行”! 现在,曾缘拖着虎皮包裹在峰顶一顿乱转,峰顶占地颇大,居中是数十丈大的一块巨石,其余地方地势较平,间有一些杂花林木,山鸟叽喳枝头,恍如来到了世间园林。 曾缘转了一圈无果,正待找个地方歇息,忽觉地面一阵晃动,跟着几声沉闷的响声,一头三丈高的熊罴从峰下奔了上来。 这头熊罴上来得太快,以至于曾缘没来得及躲避,便与对方实实在在打了个照面,不由暗暗叫苦。 那熊罴显然也没料到有人出现,眼见曾缘身材娇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大喜,嘴巴很自然裂开一道大口,似乎在笑,接着便双臂撞地,长啸一声,泰山压顶般扑向猎物。 就这般一人一熊斗在了一处,远看来,一个小巧玲珑,一个体型如山,实力对比鲜明,斗到酣处,便只见熊罴暴吼连连,根本见不到曾缘的身影了。 不出所料,战斗很快便结束了,不过胜利的一方,居然是看似弱小的曾缘。当他在熊罴身上击出三十五处血孔之后,这头看似笨拙的妖熊忽然十分乖觉地匍匐在地,更不动弹。 曾缘先是一愣,继而明白对方这是在求饶,当下也不为己甚,微笑道:“你倒是聪明!好吧,我便饶了你!不过你急匆匆跑上来,总不会是闲逛来的,怎么样,带我去你洞中看看?如果合适的话,你就做个洞守!” 妖兽踏入修炼一途,灵智渐开,熊罴虽然口不能言,却似乎能明白曾缘的意思,当下慢慢爬起,拖着重伤之体,带着曾缘绕着zhōng yāng巨石转了半圈,来到几株树木遮掩之处,搬开几块巨石,露出好大一个洞口。 曾缘不由好笑,没想到他被一只妖熊用这么简单的办法蒙哄了过去。 熊罴大大咧咧走了进去,随后一头倒在一块山岩上呼呼睡去。曾缘看了一眼,没去理会,这个大家伙受伤确实蛮重,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将养些时rì,便无大碍。 他信步洞内,发现那熊罴倒也并不邋遢,洞中腥臭之气不算重,而且此洞颇大,上下高达十余丈,空阔宽敞,通透良好,然而奇怪的是,洞中湿气较重,洞壁长满厚厚的苔藓。 可儿到了新鲜之地,窜离曾缘肩头,在洞中来回乱转,忽然钻入一处洞壁不见。 曾缘看了片刻,心知这次找寻又失败了,无奈撇撇嘴,正要出洞继续找寻下一处,却见可儿迟迟未回,心中担心,奔近那处洞壁一瞧,原来是宽不过数寸的一道岩缝,也亏得可儿能钻进去。 他唤了可儿几声,可儿从缝内钻出,吱吱叫得两声又掉头钻了回去。曾缘会意,虽说心下诧异,却也不多言,收骨松筋跟了进去。他年幼身薄,兼之修习了松筋活骨之法,全身关节灵活以极,岩缝虽窄却犹有余裕。 贴着岩缝行了二十余丈,感觉渐行渐下,耳中水声隐然,再行上百步,前面豁然开朗,上窄下阔,眼前所见竟是一处山中洞天。头顶百丈高的穹窿好似人工修成一般,左手边是一个硕大豁口,如龙的大水柱自豁口奔涌而出,直落千丈,底下是幽幽暗暗一大片水泽,瀑落处白浪翻滚,隆隆的水声由上而下,再由下返上,波折往返,愈显得震耳yù聋。 “好一个别有洞天!”曾缘脱口赞道,他和可儿正站在一块孤立的凸岩上,十几缕阳光顺着岩缝照shè进来,此地并不算昏暗。当此情形,他心中略定,连rì来的辛苦好歹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要在这妖兽横行的群山中安心修炼,这里当真再合适不过。 曾缘高兴地抱起可儿,伸脸过去在她毛茸茸的身上蹭来蹭去,蹭得舒服,一时不舍放手,可儿数次要挣脱他的魔掌,都被他按住,小家伙只好拼命侧头扭身以避。 曾缘哈哈大笑。 自此两人便在这洞天住下,虽说水声大了点,然而曾缘明白,凡事没有尽善尽美的,而且在这里住的久了,对磨砺心神不无裨益。 曾缘又开始了每rì忙碌的修炼,混沌水元诀、松筋活骨术、奔雷之术轮番上阵,勤修不怠。其他修炼倒也罢了,按部就班修炼即可,唯独松筋活骨的修炼不啻于一种刑罚。 虽然他已经能在大江中做到“不动而静”,但是一旦换到瀑布,冲击力大了无数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由于担心瀑布底下潜藏着妖兽,他故技重施,练习的时候用两根粗大的藤条锁身,以免遭受不白之厄。每rì里涌身跳入瀑中,忍受万钧巨力冲刷身体,痛苦之处自不待言,但是曾缘都咬牙坚持过来。 忽忽半年过去,修炼有所进展,曾缘遂将缚身的藤条减至一根,外力借的少了,自身付出的必须更多。为了早rì有所成,他将每rì修炼时间做了分配,大半时间都泡在瀑布之中,也亏得有那个奇怪的姿势可以帮他快速恢复体力。 修炼的rì子重复单调,如此又是两年过去。 曾缘已然十三岁,俨然长成大小伙了.他的脸棱角分明,没有少年人的稚气,有的只是坚毅,那是长期艰苦磨练,无数次忍耐痛苦的成果。而让他自己欣喜不已的是,眉心那道黑记不知何时悄然不见,这道怪异的黑记,从他记事起便伴随着他,没少累他受人奚落,他一直以为那是胎记,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竟然会不见。 除了外形的改变,最大的改变来自自身实力。他已经能够不借助藤条之力,仅靠单臂偶尔摆动而在瀑布中保持不被冲走,虽然离目标尚有不小的距离,却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因为盗天君在书中说过,松筋活骨首篇练成少则二十年,多则五十年。 有时候曾缘也纳闷,为什么他修习盗藏进步会如此之快。莫非自己修武天赋真的这么好?还是自己如此聪明,悟xìng奇高?要不就是自己与这套功法有某种飘渺的缘分?这些理由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反正想不明白,也不去多想。 随着修武的提升,奔行速度,敏捷xìng都有了很大长进,进步最显著的莫过于武技奔雷劲,不但施展奔雷劲时愈发随心所yù,游刃有余,而且愈加凝重有力,一道劲气发出,可以将石壁洞穿尺余深,孔眼细若竹箸。 当然,正如曾缘笃信的,凡事有得必有失。这些年他本身的修为依然停滞不停,最近更是隐隐有反降的趋势,这让他郁闷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曾缘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然而rì子还得过,相比数年前一味的苦修,现在他的生活要相对有趣的多。隔三差五会借着出外寻食的机会,带着可儿逛逛风景,找几枚灵果尝尝鲜,猎几头妖兽练练手。 两年下来,这个过程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可儿在吞服了大量灵果和雏丹之后,终于有了修炼的迹象,在其小小的丹田也有了一小团灵气,也就是雏丹。与此同时,曾缘所获得的战利品也与月俱增,在那熊罴的洞中堆成一座小山。 由于那些材料对妖兽没什么用,曾缘也不担心熊罴会使坏,而且曾缘也会带着妖兽尸体回来给那熊罴吃,久而久之,那头妖熊甚至对曾缘产生了依赖,每次他外出,熊罴都会眼巴巴地盼着他带吃的回来,弄得曾缘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反成了对方的打手了? 这一rì,曾缘在瀑布中待了四个时辰后,心力疲惫不堪,上来便开始摆那怪姿,以缓解疲累。初时一切如常,摆了一炷香时间后,忽觉丹田剧痛难当,恰如撕裂一般,不由地冷汗涔涔。 第二十章 修仙梦断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这剧痛来得刚猛霸道,曾缘只觉腹部如火炙刀裂,好容易稳住心神内视丹田,只见原本安静祥和的丹田变得躁乱不堪,辛苦修来的灵气煮沸般翻滚折腾,完全不受控制。他心中一惊,就此痛昏过去,却仍保持着那古怪的姿势。 所谓一沙一世界,丹田便是人体内的一方天地,或小如弹丸米粒,或大至无边无际。 曾缘的丹田还是一片朦胧的混沌,在这混沌zhōng yāng,有一块相对清楚而稳定的地方,他平rì里修炼来的灵气便储存在这里。不过此刻这里就像一个喷涌的地泉,灵气沸腾不休,东冲西撞,仿佛想冲破眼前的混沌桎梏,只是这混沌便如天地之未开,岂是曾缘这点微薄灵气可以抗衡的! 不过就像江海中的暗流一样,在那些灵气在曾缘丹田内胡乱冲撞的同时,另有一小股弱小的灵气显得温顺有加,它们正按着某种路径,有条不紊地流入曾缘各处经脉,再通过腠理、肌肉、骨骼、脏腑、七窍,流向身体末端最微小的部位。 这种流动开始如chūn雨润物,无声无息,后来变作涓涓细流,渐渐成势,再后来放肆起来,恍如江河入海,一发难收。周围混乱的灵气找到宣泄之处,纷纷加入进来,一时间再无顾忌,滚滚涛涛,数个时辰后,曾缘丹田原本激荡难平的灵气尽数散去,丹田也变得空空如也。 曾缘醒来时,记起前事,急忙查视丹田,一看之下,登时全身僵直,如坠冰窟,脑中更是轰然作响,不知身在何处。半晌缓过神来,又看一遍,只见丹田空空,周身经脉也无半分灵气留存,霎时间,千愁万绪涌上心头,无所收容,脑中一个念头不断闪过:“我成废人了?我成废人了!” 呆呆痴痴坐了许久,许多事情在眼前划过,复仇家恨,儿女情长什么的,来了,又渐渐远了,曾缘心乱如麻。 可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见到曾缘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跳到其身上乱蹭乱磨。 曾缘蓦地从沉痴中惊醒,见是可儿,不由地脸sè惨然,泫然yù泣道:“可儿,我......我......我修为都没了!我成废人了!” 可儿侧头望着他,一时没能理解。 曾缘没心情多作解释,也不去理她,自顾自怜,本待痛痛快快哭一场,却忍不住胡思乱想。天南海北,杂七杂八想了半天,一无头绪,他心中悲伤转为烦躁再转为气恼,大喊一声,一拳砸在地上,手臂撞得生疼。 这疼倒是让他好过了点,忽然,曾缘吓了一跳,翻身站起来,只见地上坚硬的岩面上多了一个很小的孔眼。这孔小是小,却仿佛很深,曾缘灵念扫过,不由骇然,足足有两尺深。 “这......这不会是我刚才无意识砸出来的吧?”曾缘这么想着,心里却委实难信,以他的实力顶多在同样硬度的岩石上击出一尺深,眼前孔眼却足足深了一倍! 这是怎么回事?曾缘双拳互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量,越发觉得奇怪。为了进行验证,他敛目凝神,全身肌肉一紧一放,然后以某种特定的轨迹同向颤动,蓄势,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全身劲力却涌向足底,并在某一刻喷薄而出。 施法完毕,曾缘挪开双足,原地赫然多了两个深孔,每一个都深达两尺。如此一来,他终于可以确信,之前的孔洞也是他无意中留下的,只是,自己的奔雷劲何以会突飞猛进一至于斯,兀自难明。 一边是丹田灵气诡异消失,修为从灵动中期直接贬为凡人;一边是修武程度莫名其妙暴涨,相信以他现在的实力,应该勉强可以做到“溯瀑而静”了。 忽然,曾缘想到一种可能。为了证实这种想法,他当即盘膝而坐,依照“混沌水云诀”修炼起来,入定良久,洞天内的天地灵气开始朝着曾缘汇聚,很少,很慢,却真实在聚集,这些灵气顺着曾缘的呼吸吐纳被吸入脏腑,渗入经脉,缓缓归入丹田。 小半rì后,曾缘结束了修炼,在他的丹田处又聚集了一小团淡薄,似有似无的灵气,他心中欢喜,看来他仍然可以修仙,只要有恒心,失去的可以再修回来! 突然,他脸sè大变,复内视丹田,刚刚积攒起来的灵气竟然在自动顺着经脉缓缓散去,散去何方,却不得而知。 曾缘面如死灰,虽然这个试验证实了他的猜测,就是他辛苦修来得灵气真的会消散,很可能是散入全身各处,却也因此意味着,他将再无机会筑基,除非可能找到解决此事的办法! 现在很多事情可以解释了。为什么这些年他的修为寸步不前,原来这个消散的过程早已悄然开始,只是今rì产生了某种质变;为什么他修武会显得如此容易,多半也与此有关,试想他从四岁起所修的灵气尽数用来强化身体了,到现在将近十年,在修武上有些成绩也很正常。 曾缘心灰意冷,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他自小在修仙家族长大,耳闻所见全是修仙之事,他的所有憧憬幻想几乎都与修仙有关,能带着曾灵气翱翔天际,晨昏亲临海川,一rì游遍三山,何等畅快,何等惬意! 可是现在呢?难道真的要一辈子修这笨拙的武道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飞天的梦想!曾缘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上天对他如此不公?同样是逃出来的,他就要亲历父亲惨死?一起来拜宗,偏偏他就被留在这凶险的八荒界?就是一个简单的修炼,都要让他经历这许多波折? “都是修武惹的祸!都是这个鬼东西惹的祸!我早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曾缘心中气苦,一腔悲愤都发泄在那本盗藏上,他取出来,扔在地上,一边踩,一边骂! 他把它拿起来,双手执住,要把它撕烂,撕成碎片!可是真要撕时,却愣住了,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了,他不能撕;而且他隐约觉得,这本书似乎是他目前唯一的指望了! 抱着古书痛哭了一场,曾缘沉沉睡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睡了,期间又做了许多梦,有好的,有坏的,纷纷扰扰,没个休。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梦中醒来,呆呆坐了半rì,站起来,开始了一天的修炼。打击似乎被遗忘,他依旧在混沌水元诀、修仙法术、松筋活骨术、奔雷劲、怪姿之间五班倒,一样不拉,埋头苦修。 rì子还是要继续不是吗? 半年之后,曾缘的境况不但没有改观,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在他的丹田内,由于灵气长久地自动消散,渐渐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类似漩涡一样的存在,一旦曾缘修习水元诀产生出灵气,便会自动通过这个漩涡流归别处。这意味着曾缘永远没有筑基的一天了,更不可能凝丹! 曾缘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些,他只管修炼,好像真的忘了此事。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切伤心事都被他埋入心底最深处,封藏起来。 这rì,曾缘从苦修中醒来,决定带可儿出去转转。半年来由于他的原因,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每rì睡眠都不足一个时辰,更别说外出游玩了,曾缘觉得很对不起可儿。 他们出了洞天,跑下山巅,一路尽情驰骋,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很远。 这是一处环形山谷,面积颇广,周围群山相抱,并不甚高,却显得很秀气,山头云雾缭绕,偶见积雪,山腰却是花枝招展,绿树相间。谷中是一大片青草,半人高,伴杂着许多不知名的鲜花和巨木。 曾缘随便张望之后,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若非他对修炼之地有特殊要求,都想就此住下,想必于此呆得久了,人也会变得清爽些。 可儿的乱跑很合情理,一会便钻入茂密的青草不见。曾缘拿她没办法,好在这里一片清幽,当无危险,即便是有,以可儿的速度也能保周全。 曾缘飞身跃到一株大树上,搭手观望,视野果然开阔得多,甚至能看清数里外一只土獾在挖土觅食。这也难怪,修仙者本来就耳目聪敏,灵念超然,而曾缘自从修习松筋活骨以来,各方面身体机能都得到大幅提升,而且因为每rì耗神耗力过巨,无形中也锤炼了灵觉,使得灵念暴涨,早已超越一般灵动期修仙者。 这里要分说一下体觉与灵觉的区别。 体觉,顾名思义,是身体本身的感觉,眼耳鼻舌身所能感知到的都属于此范畴。万灵都有体觉,修者体觉要比凡人高出甚多,而在各类修者中,武修的体觉是最好的,因为武修所有修为都是为了强化身体,但是许多低阶武修是没有灵觉的,这点与其他修者差别很大。 灵觉是一种超感官的认知能力,借助灵魂之力外放来实现,拥有比体觉更加强大的感知力、探查力、计算力等等诸如此类,简单来说,修者一旦展开灵觉,范围内事无巨细,哪怕一点尘埃的随机飘动都能掌握,可怕而实用。灵觉的量化称为灵念。 对初阶修者来说,体觉的增长比灵觉明显,范围也更广,但随着修为jīng进,灵觉成倍扩张,无论是感知程度还是探查距离都赶超体觉,而且体觉容易受环境所限,比如视觉看不穿实体,这时灵觉的优势就更加明显。 不过,曾缘此刻就未使用灵念,一来他现在灵念的观察范围比体觉要少的多,二来施展灵念太耗心神,对现在的他来说负担有些大。 他只是悠闲地坐在枝杈间,游目弛怀,不时露出会心的浅笑。当你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时,很多都会变得有趣,曾缘现在就是如此。 他看见两只丹鹤在水边嬉闹,看见一只幼鼠抱着一块石子呼呼睡觉,看见一只怪异的兔子在前面跑,三头银狐在后面追...... 曾缘脸sè一变,嗖地从树上shè了出去,速度之快,带动地上的青草向两侧分开,一如海浪攒动。 第二十一章 遭遇修士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曾缘双手抱胸,很是自然地站在一面数丈大的镜岩上,可儿如常趴在他的肩头,一副慵懒的神sè,仿佛眼前之事与她无关。 对面草丛中,站着三只三尾银狐,粉脸尖嘴,体型不大,各披一身漂亮而柔长的皮毛,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摸摸看。 “摸着一定很舒服!”曾缘心想,“有机会一定要试一试!”。 狐类狡诈而魅惑,战力参差不齐。强者如金狐,攻击防御速度敏捷俱皆一流,弱者如白狐,可谓一无可取。除此之外,判断狐类实力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狐尾数。从一尾到九尾,实力判若云泥,而传说中的九尾金狐与八目妖狼齐名,都是堪比神兽的酷兽。 关于狐类的这些基础知识在曾缘脑中一闪而过,他将灵念在三狐身上扫视一遍,有了判断,一头蕴丹后期,两头蕴丹中期,实力马马虎虎。 这时三狐似乎等得厌了,头狐一声尖啸,它们绕着曾缘开始急速奔行起来,速度之快,片刻之间但见狐影重重,将曾缘完全淹没。 曾缘身陷重围,却并不担心,只静静站着,奔雷劲要求修习者凝神于外,空怀于内,曾缘依法而行,心中却着实好奇三狐会如何展开攻击。 初时,他尚能凭借敏锐的视觉看清三狐的移动轨迹,随着对方越奔越快,很快便分不清它们的身影,眼前但见无数只妖狐往来穿梭,下一刻,所有妖狐围扑过来,万千狐爪铺天盖地袭至,实不知有几千几万只。 他脸sè一惊,不及细辨,原地拔高十余丈,瞬间向周围击出百道奔雷劲,随后身形向旁飘出。孰料甫一落地,又是无数爪影挟风带势而来,间不容发,曾缘再次拔高身形,借势猛踢,奋力飘开数十丈,再次落地。 这次果然博得瞬间清明,可惜未等他有所动作,眨眼之间又是无数攻击排山倒海而来。 曾缘心中微恼,不曾想一个大意遭此困境,当下不再躲闪,而是原地旋转,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前后上下,左右八方攻出数百拳,每一次出拳无声无息,迸发的气劲却在空气中产生一连串音爆。 如此强力的攻击使得三狐不敢直缨其锋,曾缘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心中飞快思量:“三狐不可能一下变成这么多,这应该是类似‘千重击’的一种攻击手段,夹杂了幻术在里面,真正的杀招还是那三只银狐!可是知道了这些,又该如何破解这种呢?” 他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一种方法,当即紧闭双目,一边拔身而起,一边侧耳凝听。三狐的攻击如影随形,风声飒然,果然只有三道攻击从三个方向的直扑过来。 曾缘面露微笑,更不迟疑,作势随意向旁一闪,然后突然变向,加速向其中一头银狐冲去。 那只银狐眼见曾缘久无良策,疲于奔命,正要痛下杀手,待见曾缘“胡乱”朝它奔来,当真喜出望外,四爪开合之际,猛然向前划出,劲风犀利如刀切斧劈,堪堪就要得手,却突觉腹部一凉,心脏一阵刺痛,跟着全身劲散,一头栽到地上,一动不动。 曾缘一击得手,掉头杀向另外一只银狐,对方幻术乍然失效,未有新的变招,很快便被数道凌厉的气劲洞穿气绝。 那只蕴丹后期的头狐速度最快,反应也不慢,见同伴接连丧命,自知不敌,一矮身钻入草丛亡命而逃。 曾缘哪能让对方得逞,全身劲力霎时爆发,单足点地,身体如瞬移般向前欺近二十丈,再一点,已然追至那头狐身后,一记奔雷劲自掌心迸出,正中对方后臀。 便在这时,一股灰雾很是突兀地翻滚而出,拦在曾缘身前,他猝不及防,只觉一股难以忍受的腥臊气撞入鼻端,脑中一阵眩晕,脚下亦觉虚浮无力,勉强站定,再看时,哪里还有银狐的身影? 曾缘心下郁闷,却见可儿不知何时跳下地来,正在不远处蹲着,鼻翼煽动,不住喷嚏,看样子也嗅到了那臭气。 见到可儿的可爱模样,曾缘童心乍起,走过去将可儿抱起,却假意嗅嗅,掩鼻惊呼道:“可儿,不好了,你被熏臭了!” 可儿不依,在曾缘身上爬了一圈,嗖地跳到两丈外,回头看看曾缘,两只前爪挠挠鼻子,然后噗噗用力喷气,意思是你比我还臭呢! 曾缘被小家伙逗得一乐,心情大好,当下将两头死狐皮毛剥了,露出其中的雏丹,可儿老实不客气,张口吞了。随后曾缘略辩了下方向,顺着银狐逃逸之路追了下去,他想弄清楚刚才那阵怪异的灰雾究竟是什么。 一路往谷中深处寻去,转过道山坳,前方赫然是一片小一号的内谷,幽深静谧,群花斗姸。 曾缘正赏析间,猛听一阵雄厚的哞叫自远处传来,跟着是攒蹄之声,地面微颤,只见到一头体长四丈,高近三丈的莽牛奔近,低头引颈,朝曾缘直撞过来。 曾缘自然轻松避开,侧目打量这位不速之敌,不由哑然失笑,只见莽牛宽厚的背脊,蹲着一个银白的身影,正是那只逃走的银狐。 “原来是搬救兵来了,没想到不同族的妖兽之间也有交情,这倒是长见识了。”曾缘一边写意地闪避着莽牛的一次次冲撞,一边估算着眼前形势。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通过这些年的苦修经历,曾缘学会了先摸清对方的底细再出手。很快他就有了判断,这是一头碧瞳牛魔,蕴丹后期妖牛,全身墨一般漆黑,无角,蛮力惊人,虽非鳞甲类妖兽,一身牛皮却坚韧异常,普通攻击难伤其分毫。 “很强力的对手,若无半年前那场变故,我还真的要走为上计了,但是现在或者可以一试!”曾缘喃喃自语中,决定迎难而上。若论其他方面,他或许不行,但是速度,却是妖牛万万难及的。 只见曾缘飘逸的身影时而如惊鸿掠影带着妖牛满谷流窜;时而如穿花引蝶在妖牛身周频频闪现;时而又鬼魅般不见了踪影,气得妖牛狂吼连天。 半个时辰下来,妖牛身中上千记奔雷劲,痛得满场乱跳,也累得雷喘不止,却未伤到曾缘分毫。 曾缘同样暗暗纳罕,这妖牛的皮甲当真坚实,以他如今的实力居然无法击破。 再斗片刻,曾缘闪转腾挪之际,趁机将看热闹的银狐击毙,那只银狐受过他一次重击,战力下降,一直没敢加入战团,只是躲在不远处观战,它可能抱了偷袭的念头,不过曾缘没给它机会。 银狐的死,惹急了妖牛,它突然停步不攻,双瞳深处碧光大作,跟着两道碗口粗的碧绿光柱喷shè而出,直达二十丈开外,光柱所经之处,大片花草直接化为青烟,丈许粗的巨木被拦腰切断,攻击之恐怖,可见一斑。 “碧瞳之光!”曾缘心中一凛,暗呼侥幸,幸亏他见势不对,及时躲开,否则就惨了。 当下他展开速度,绕着妖牛不断奔跑,这招正是三只银狐围攻他的手段,被他现学现卖用上了。不过他不会银狐的幻术,只是打算借此耗尽妖牛的法力,因为曾缘知道,施展如此高强度的法术,不可能毫无限制。 妖牛随着曾缘的身影原地打转,碧光扫过,以其为中心,方圆二十丈变作一片白地,却始终伤不到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小修士,突然,它收了法术,略一喘息,碧瞳之光再起时,从原来的双排横扫,变成了一横一竖,上下推进,攻击范围显著增加。 这下果然给曾缘带来了麻烦,他不敢贴的太近,时不时被逼的远远退开,如此要伤到妖牛就愈加难了。不过曾缘并不气馁,因为他终于发现妖牛的一个破绽。 眼前妖牛的防御惊人,远非他以前所见的妖兽可比,虽然他已经想尽办法,在它的关节、腹下、脖颈、肋间等等薄弱部位印下数以千计的气劲,却无一凑效。但是现在,他发现妖牛施放碧光的持续时间有限,每两次施放都有间歇,这个间歇很短,却足以致命。 于是,当妖牛又一轮碧光放完之后,曾缘以远超同阶的速度朝对方直线奔近,在距离五丈之时,身形连闪,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五个方位,趁着妖牛眼花缭乱之际,曾缘已经来到它身前,与之来了个四目相对,随后两记奔雷劲结结实实印在妖牛的碧瞳之上。 可怜这头碧瞳牛魔,只来得及本能地闭上眼睑,跟着便双目刺痛,陷入癫狂! 曾缘退到数十丈外,平静地看着妖牛在谷中盲目乱窜,横冲直撞,心里却升起一阵后怕,要是刚才妖牛的碧光提前发动,倒下的就是他了,他可没有对方那变态的防御,碧光一旦沾身,绝无幸免。 妖牛跌跌撞撞疯跑良久,突然定定站住,张口哞叫起来,声音高亢辽远,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曾缘微觉诧异:“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自知将死,自怜自艾吗?这倒有趣!”他也不去多想,刚才那两击并不致命,只是伤了对方双目,正待上去趁它病,要它命。 这时候,谷外传来几声呼喊,虽然隔得远了,听不真切,但曾缘知道,那是人声!有人来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躲避,这也难怪,自从来了八荒界,修士给他的印象实在糟糕。 再次把可儿抱入怀中,跟着几个纵跃,曾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内谷深处。 第二十二章 节外生枝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随着几声急促的呼喝,谷口处现出几位修士的身影,有男有女,有的一身劲装,有的道袍飘带,共有六人之多。 这些人进入内谷,看到一片狼藉的现场,以及那头仍在乱冲乱撞的碧瞳牛魔,一时错愕难明。 其中一个八尺高的粗犷大汉,背负一柄五尺长五寸阔的巨剑,瞪着铜铃大眼看了半天,弄不清状况,扯开嗓子便道:“是谁在跟妖牛斗法?人哪去了?快快现身让咱看看!” “訾大哥,你瞎嚷嚷什么呢!现在情况不明,要是把那妖牛招惹过来,我们杀是不杀?”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清秀,齐腰的长发留出两束垂在胸前,她拽了拽大汉的胳膊,示意他小声点。 “一头受伤的妖牛,有什么好怕的,它要是冲过来,我訾雷正好跟它比比力气!”大汉浑不在意,反而来了兴致。 这时队伍里一个年近三十的白净书生伸手阻住了大汉,语带责备道:“訾大哥不要乱来,妖牛自然没什么可怕,不过伤了妖牛背后的修士却非易与。碧瞳牛魔实力如何你我都清楚,对方能够jīng准地一击而盲其目,很可能是某个狩猎小队集体所为,人家先发现并伤了目标,我们无端横插一手,就违了规矩,对方也肯定不会答应,两队因此结怨,孰多孰少,不言而喻。” 书生分说完毕,见大汉有些明白了,忽然抱拳拱手,气运丹田,朗声道:“在下鸣世,带着几个兄弟出来猎兽,适才听到妖牛哞叫,循声而来,实在无意冒犯,如有打扰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鸣世的声音远远传出,甚至压过了妖牛的怒吼,然而声出良久,却无人回应。 数百丈外的妖牛碧瞳受伤,目不见物,正找不到攻击目标,这时听到人声,登时被吸引,四足翻飞,径直撞来,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内谷似乎都要崩塌。 见到妖牛这等威势,鸣世不惊反喜,目中隐现得sè,他一面示意其他人摆阵防御,一面大声道:“诸位不回答,也不现身,究竟何意?现在妖牛杀至,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只好与它周旋一二。” 这时余人已经形成合围,朝着妖牛的方向留下一个缺口,只等妖牛入瓮。 鸣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所谓天材地宝,见者有份。我等与妖牛厮杀拼命,如能侥幸得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说不得只好与诸位分一杯羹了。” 说话间,妖牛已经一头扎进众人的包围圈,狠狠撞在一位矮胖青年所布下的防护盾上。护盾受不住这千钧之力,直接碎裂,那矮胖青年也被撞飞十余丈,体内真气激荡,幸而并未受伤。 这一下,众人都吃了一惊,心想这家伙有碧瞳牛魔的称号,果然名下不虚,先前那队人一定费了不少劲才将其击伤,眼下妖牛最厉害的碧瞳没了,这个便宜当真捡得划算之至。 碧瞳牛魔一身是宝,光是那身牛皮就可以炼制成好几套上品灵器护甲,价值数千块下品灵石,此外还有牛骨、牛髓、牛蹄,都是炼丹炼器的好材料。 所以从他们见到妖牛那刻起,就没打算空手而回,队长鸣世的话只是找个台阶。 此刻众人脸上都浮出笑容,只有那矮胖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骂得几句,方才重振旗鼓,加入战团。 这一番修士与妖牛的围歼战,与之前曾缘对敌时全然不同,场中但见光华闪动,各式各样的灵器没头没脑朝妖牛身上招呼,什么缚妖绳、冰蚕网、绊妖索,什么赤金剑、降魔杵、火焰扇,这些灵器在主人灵力的支持下,各自迸发出凌厉的杀气,不将敌人斩杀绝不罢休。 妖牛被困在众人临时组成的五行阵内,只觉四面都是声音,上下左右更是充斥着五花八门的攻击,再加上双目初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攻向何处,只是本能地原地打转,试图进行躲避。好在它的皮甲防御了得,普通灵器根本伤不了,更兼蛮力无匹,被缚妖绳捆住,只一个挣扎便将那件中品灵器崩断。 鸣世并未参战,只在一旁掠阵。在他眼里,碧瞳牛魔只是在苟延残喘,用不了半个时辰,众修就能将其击毙,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一直躲在暗处的其他小队。 虽然他看不到,灵念扫过周围也未发现异样,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小队的人一定还在附近,并且在密切注视着他们,这使得他必须时刻保持jǐng惕,防止突如其来的伏击。 …… 鸣世的感觉没有错,曾缘确实在看着鸣世等人。 出于对修士下意识的害怕或反感,在听到人声的刹那,他选择了避开,不过这不表示他不好奇,他要看看这些不期而遇的修士是些什么人。 他躲在战场十里外的一株大树上,这个距离远超低阶修者的灵念范围,茂密的枝叶遮掩了他的行藏,不虞被发现。而他却凭借敏锐的耳目,将远处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到了鸣世的那段开场白。 曾缘并未全信他所说的,有了数年前被劫的经历,他对修士的话有着起码的怀疑。不过,当他看到众修对妖牛展开一边倒的围杀时,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是的,那才是战斗!那才是修士真正该有的手段! 曾几何时,他也可以施展法术,也有过不错的灵器,也学过利用各种攻击符篆伤敌,甚至想过饲养一头灵宠,想过飞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是,几年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这一切,使得他渐渐远离了修者的世界,像一只受伤的羔羊,龟缩在自己的小天地中,俯仰观天。 如今,随着丹田灵气诡异消失,修仙之路断绝,与之相关的所有法术功法都成了无源之水,他迫于无奈入了武道,却根本对修武的知识一无所知,甚至不明白呆板枯烦的武道何以能跻身四大派系,这实在是个不小的讽刺。 一双俊目紧紧盯着远处战场,曾缘羡慕不已,对比那些人,才意识到他的攻防手段多么单薄,除了奔雷劲之外,完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就连他素来自豪的速度,都显得滑稽可笑,因为他拥有的速度只是简单依靠身体本身的力量,没有任何辅助加成,即便在战斗中使用些身法也是他临时想出来的。 曾缘心情郁闷,甚至有些羞愧,这种羞愧让他更不愿与那些修士碰面,只盼他们快点收拾下那头妖牛,他便可以趁机离开。 好在远处众修也没打算让他久等,仅用了一刻工夫,便将妖牛五花大绑,掼倒在地。 那妖牛似乎知道自己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再次放声长哞,哞声悠长雄浑,透着浓浓的悲凉。 曾缘第二次听到妖牛这种类似绝望的嚎叫,微觉同情的同时,又觉得奇怪,他击杀过不少妖兽,却从未见过妖兽有如此拟人化的表达方式,没想到眼前妖牛的灵智还蛮高的。 远处鸣世小队将妖牛制伏,只待趁机杀了它,妖牛突然的哞叫也让他们一愣,他们就是被哞声吸引而来的,对此自不陌生,各自称奇不已,却没人想过去制止。 这次妖牛叫得时间弥长,十余息下来也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鸣世独自站在战圈外,听着妖牛歇斯底里的悲鸣,心中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也难怪,作为领队,他始终保持高度jǐng惕。 突然,鸣世想起来,以前在凡人界混的时候,常听人说起狼的故事。狼,xìng多疑,喜群居,善团袭,常以独狼居前诱敌,被击则哭嚎以聚同伴,继而围杀猎物。 一念及此,鸣世脸sè骤变,更不打话,放出两柄飞剑,就要将妖牛斩杀当前。 第二十三章 妖牛之威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便在这时,远处又有牛哞响起,一声粗重,一声激亢,均显得非常急切,这声音似乎离得很远,隔着数重岭谷,隐隐传来。不过这声音来得好快,初起时尚显飘渺,转眼便真切起来,伴着轰轰隆隆的无名巨响,似有万兽奔腾。 受伤的碧瞳牛魔听到此声,也不知哪里来得气力,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似要迎接那声音的主人,它的哞叫也变得愈加激烈。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渐渐恍然,那两道声音的主人显然是妖牛喊来得援兵,虽未亲见,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就非同小可。一时间,众人掌心都微微渗汗,一头受伤的碧瞳牛魔都如此难对付,要是再来两头,只怕...... 鸣世的见识毕竟高出侪辈甚多,他cāo控双剑顺着妖牛受伤的伤目刺入颅腔,就势一绞,妖牛生机立时断绝,硕大的牛躯轰然倒地。鸣世暗松一口气,灵念扫过,将妖牛的尸身收入储物袋,继而招呼尚在发愣的队员,同样向内谷深处退去。 蕴丹后期的碧瞳牛魔死前吃痛,发出一声炸雷般的牛鸣,远远传出,它的援兵似乎猜到了什么,同时发一声悲怒的嘶吼,随即收了声,发足朝这处内谷奔来。 半柱香不到,谷外蹄声奔踏,如地裂山崩,整个数十里方圆的内谷都在动摇,所有兽禽感受到危机,纷纷奔窜逃命,惶惶然如临末世。 曾缘躲在树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么熟悉,依稀又回到了数年前那个悲惨的rì子,他内心触动,几乎不能自已,但总算被他生生止住,他是不会让这种情绪蔓延下去的。 做过几次深呼吸,曾缘的心情渐渐平静,开始思考当下的处境,他与碧瞳牛魔交过手,单从来援的强大冲势便可断定,这两头也或是多头很可能也是碧瞳牛魔的妖兽,实力要高出之前那头太多,极有可能是丹核期的强大存在。 妖兽丹核期相当于修者筑基期,然而因为妖兽强悍的肉身和某些天赋神通,同阶的妖兽往往比修者更加强力。如果曾缘的猜测正确,那么此刻仍躲在内谷的众修士包括曾缘自己,都将面临一场生死大难。 基于某种好奇和如今的他对实力的向往,或者也是心里对自身速度的强烈自信,让他认为即便不敌也足够自保,所以曾缘没有出逃,而是选择继续观望,他想看看鸣世小队如何应对眼前强敌。 鸣世带着众修躲入谷中一处的天坑中,这天坑也不知如何形成的,狭长形,边缘整齐,深十余丈,长达百丈,宽却不足长之一半,坑内杂草丛生。 鸣世迅速从储物袋取出好两套阵旗,尽数插在天坑周围,很快十道各sè虹光冲天而起,在天坑顶部交叉而过,撑出一片五彩光幕,随即湮灭,从外看来,硕大的天坑赫然消失,原处变成一片花木,与周围景致融为一起,万难分辨。 鸣世让小队成员躲在天坑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再取出一块锦帕,抬手祭起,锦帕滴溜溜转动,化作数丈大小,将所有人罩在其中,随后锦帕表面光芒一闪而灭,再看时,原处哪里还有众修身影? 曾缘眼见鸣世有条不紊地布置好伪装,对其临危不乱的果敢与层出不穷的手段暗自心服。 这时,随着两记沉重之极的撞地声,内谷中梦魇般山摇地动的情形陡然而止,所有纷乱的声响也都诡异地消失,而谷口处赫然多了两头小山般的妖兽。 果然是两头妖牛。 一头全身乌黑,绸缎似的皮毛发着幽光,模样与死去的碧瞳牛魔几乎无二,强壮的肌肉,岩石般的筋骨,还有那对象征身份的深邃碧瞳,不同的是,它的体型更加庞大,隐约有两头死牛那么大,在它的头上更多了两根刀锋般的牛角,足有三尺长。 另一头体型略小一号,银灰sè,周身散发的气势丝毫不弱于前者,无角,却在脑门正中生了一只巨眼,眼膜呈现怪异的灰sè,仿佛毫无生气,却偏偏会与那对碧瞳共同开合,着实骇人。 牛族与其他妖兽不同,它们一生下来,便开始不断长大,活得越久,体型越大,一旦踏上修途,这种特xìng更加显著,那些修炼有成的妖牛,身躯动辄数百上千丈,疏不足怪。 有鉴于此,妖牛个头大小一定程度反应了其实力强弱。所以这两头妖牛一出现,躲在内谷的众修立时就有了判断,这绝对是两头丹核期碧瞳牛魔!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丹核期妖兽绝对不是他们可能抗衡的,更别说是这样两头攻防出sè,战力彪悍的妖牛! 鸣世小队中,那名矮胖青年,早已吓得全身簌簌而抖,其他人也没好上多少,望向彼此的目光都透着深深的惧意。他们当初所以留下来,虽然跟事起仓促,来不及审势而行有关,更大程度却是存着侥幸心里,觉得有利可图,毕竟他们就是靠猎兽吃饭的。 但是现在他们开始后悔,后悔不该淌上这趟浑水,说不定之前的小队就是因为发现了妖牛的求援,这才慌忙逃走的。 躲在更远处的曾缘,想法要单纯的多,他孤家寡人一个,见事不谐,随时可以拍马走人,不像鸣世等人有这样那样的顾及,这便是人少的好处,很多修为高,战力强的独行修士喜欢独闯妖山,便因如此。 回到此时的内谷。躲在暗处众修的担心显然是对的,那两头碧瞳牛魔根本就是死去妖牛的生父生母。 它们挺着庞大的身躯堵在内谷的入口处,丹核妖兽特有的凌厉气势释放开来,数里外来不及逃走的小兽在这威压下瑟瑟发抖,不敢妄动。 对于内谷,二妖非常熟悉,因为它们曾雄踞此处长达数十载,直到两年前先后进阶丹核期,谷中资源变得相对匮乏,不足以给养一家三口,它们才将爱子留在此地,双双外出开拓新的领地。 就在不久前,二妖接到爱子发出的求援,心中不妙,牛不停蹄一路奔来,路上又接连收到讯号,真正心急如焚,几乎以两倍于平时的速度兼程赶来,没承想眼前所见完全出乎意料。 它们居高望远,碧瞳炯炯,对着内谷前前后后扫视过去,此时的内谷出奇地幽静,山水偃旗,草木息鼓,偶尔有几阵轻风吹过,也只是卷起几枚枯草玩耍一番,很快消散。 二妖看不出异常,这本身就是异常!它们的孩子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它们心中的怒火在渐渐升腾,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身型弥巨的双角雄牛终于动了,它脖子低垂,微微前伸,一只前肢用力地刨起大块草地,突然发一声裂空短啸,跟着鼻头用力一吸,一股澎湃的吸力冲着空气猛卷过去,立时掀起一阵飓风,由近至远波及开来。 半柱香之后,这阵狂风蔓延至整个内谷,搅得昏天暗地,远看来,所有的风都朝着一个方向卷动,带起无数砂砾、乱草、飞虫、小兽飞向雄牛,再顺着它那粗大的鼻道,进入肺里。 雄牛要借助这种“百川纳息”的天赋神通,来收集空气中残留的种种气息,进而做出判断。就在雄牛施术的同时,那三目雌牛也没闲着,开始绕着内谷疾驰,目的很简单,它要踏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找出隐藏的敌人。 突然,雄牛幽邃的双瞳爆出两道碧光,冲天而起,它已经发现敌踪!它愤怒的哞叫响彻山谷,召唤远处的雌牛一齐朝内谷东南方向疾冲而去,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天坑! 第二十四章 十二晶傀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说来也是鸣世小队倒霉,他们藏在天坑,再加上阵法掩护,本来足够安全,可惜碰上得是此地的原住妖兽。 那雄牛开始也没留意天坑处的异常,直到施术嗅到众修残留空气中的微弱气息,并顺着气息追踪到天坑位置,这才发现那个巨大的天坑竟然不见了! 如此一来,虽然它的灵智尚未全开,也在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事出反常必有怪,所以,它在第一时间召唤同伴,冲向那里。 只见两头庞然大物带着冲天的怒意,从两个位置两个方向朝天坑位置狂奔而来,巨大的踏蹄声穿透空气响在耳侧,震耳yù聋,一时间那种末rì情形再次降临小小的内谷,感受更加真切,忽闻“哗啦”一声惊天响,一座小山头竟然塌掉半边。 数里的距离对丹核妖兽来说,转眼即过,雌牛离得稍近些,率先奔至,突然四足踏空,直跌下去,却是天坑被阵法幻化,看不清边界之故。 那雄牛随后赶到,乍见此变故,心知不妙,竟硬生生将数千钧的身躯止住,在地上踏出近丈深的蹄印。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在天坑中跃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到雄牛的面前,挥手打出一柄飞剑,直袭雄牛面门,跟着人影疾退,朝着远离天坑的方向没命奔逃。 这人正是鸣世,他要将二妖分开,使其不能彼此接应。 再说那雄牛,鸣世的飞剑自然伤不了它分毫,但其面对这一连串猝然之变,明显有点发懵,并未马上展开追击,一双碧瞳在天坑与鸣世之间转了几转,方始觉得其威严受到了极大挑衅,掉头扑向那个胆敢挑战它的小小修士。 而此刻鸣世已然逃开近百丈,转身停下,从储物袋取出一个晶盒,打开,一种难以言喻的玄灵之气扑面而至,里面静静躺着十二具形态各异的水晶傀儡,他慎而重之挑了三具出来,收起晶盒,随后打出三道灵光shè入傀儡体内。 傀儡晶莹剔透的身体顿如服食了大补之药,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并扶摇上长,顷刻间变成三头十余丈高的傀儡兽,一者像狮,双翼龙尾;一者似狼,独角八目;一如腾蛇,巨口狰狞。 说时迟那时快,鸣世在三个呼吸间完成了所有准备,当三头傀儡兽磐石般在他身前一字排开时,雄牛恰好冲到。 在鸣世灵念的cāo控下,狮傀与狼傀塔一般的身体微微后拢,发足拔地,猛然如离弦之箭弹出,与迎面冲来的雄牛狠狠撞在一起,随着一声砰然巨响,一股强劲之极的气流以碰撞点为中心迅速辐散开去,带起大量尘土翻翻滚滚将方圆百丈之地淹没。 过了一会,尘烟稍散,一副书生打扮的鸣世出现在视野中,淡金sè的护体法罩毫光闪烁,为其挡住漫天的尘雾,他的眼神清冷而略带紧张,专注地盯着三十丈外的肉搏战场。 在那里,两傀一牛三头凶物互相角力,竟尔僵持住,它们足下都踏出瓮大的深印,死死将对方抵住。如此持续有半柱香时间,狮傀与狼傀身上的灵光开始黯淡,体型也在缓慢变小,雄牛趁机全力压上,两傀节节后退。 鸣世见状,心中闪出一阵无奈,他的这套晶傀得自奇缘,品阶足够高,可是傀儡毕竟是傀儡,它们能发挥多大实力很大程度取决于主人的修为。鸣世只有灵动后期修为,很难驱唤更多傀儡,即便是眼前的三头,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他海量的灵力与灵念,无法坚持太久。 但是眼前形势容不得他退缩,鸣世将心一横,再次打出两道粗大的灵光没入狮傀和狼傀体内,两者得到臂助,身上光芒再次暴涨,足下发力,一点点将劣势扳回。同时,鸣世cāo控一直未有所动的腾蛇傀儡飞到半空,自上而下对雄牛展开攻击。 腾蛇傀儡煽动晶莹的双翅,张巨口吐出三道水桶粗的火柱,火柱咆哮着化为三条火龙,扑向雄牛,尚未及身,炙热的高温便将妖牛团团包裹,周围的草木耐不住这热,熊熊烧起,为激烈的战场添了一抹艳丽。 雄牛展开神力正自全力御敌,没防着突如其来的烈火,登时被烧掉一些柔软的绒毛,它吃痛之下,发一声短哞,浑身泛起阵阵幽光,碧绿升腾,赫然是碧瞳牛魔进阶丹核期后的另一天赋神通“牛阑影壁”,这一来,火龙尽数被挡在幽光之外,一时难进。 而这时雄牛似乎被完全激怒了,在与狮狼二傀斗力之际,突然目中碧光大盛,双道光柱shè出,正中狼傀颈部,后者一个翻身,朝后跌出,雄牛趁胜追击,双角一个举火燎天式,将狮傀远远挑飞。 鸣世骇然变sè,急忙放出灵念查看狼傀的伤势,发现其颈部被碧光扫中处连痕迹都未留下,晶莹依旧,不由大喜,趁着妖牛得意嚎叫的当口,再发几道灵力柱没入三傀儡体内,跟着cāo控妖狼滚地而起,四足蹬地,再次扑向雄牛。 雄牛脖子一扬,又是双道碧瞳之光喷出,直袭狼傀,不料这次狼傀针锋相对,八只妖异的晶白狼目同样shè出白光,双方的光柱在空中相撞炸开,跟着雄牛眼前一花,狼傀已然冲到近前,彼此再次陷入肉搏。 与此同时,双翼狮愧与腾蛇傀儡一左一右飞到雄牛身畔,对其展开了猛攻,一道道风刃,一条条火龙劈头盖脸朝着雄牛砸去。 一时间,三傀一牛又陷僵局。 鸣世得到喘息之机,伸手擦去额头的汗水,才发觉自己全身汗出如浸水一般。 虽然他的实力在同阶修士中堪称翘楚,但是以其灵动期修为,想要抗衡比拟筑基修士的丹核妖兽,还是太难了,何况这妖兽还是碧瞳牛魔----这种在攻防两端都近乎完美的妖兽。 望着不远处翻滚争斗的四头巨兽,鸣世觉出一种无力感,他很清楚晶傀根本撑不了多久,不是晶傀不厉害,而是他这个主人太差,他体内的灵力在急剧消耗着,灵念也呈现不支之象,用不了多久,他和小队的所有成员都将命尽于此。 作为领队,却让队员遭此大劫,鸣世心里一阵愧疚,他正待偷闲往天坑位置张望,那里,他的队员正在竭力抵挡另一头碧瞳雌妖牛,蓦地里一声大地崩裂般的脆响传到耳膜。 “完了!”鸣世脑中一下蹦出这个念头。 第二十五章 援手之义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天坑处,伴着那一声巨响,自坑中跃出五道修者身影,除了大汉訾雷、少女和矮胖青年外,另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头陀装扮的男修和一位与少女年龄相仿的少年,穿一身青sè道袍。这五人方一跃出,便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紧随五修身后,一头仈jiǔ丈高的银灰妖物带着冲天怒意,自坑中腾身而起,发一声霹雳也似的炸鸣,稳稳落在天坑边上,正是那头雌xìng妖牛! 雌牛没有多等,三只妖目扫过逃散的五修,目中露出明显的轻蔑,它选了一个逃的最远的目标,毫无征兆地,一道灰sè光幕冲天而起,头小尾大成扇形,在空中划出一道灰sè虹桥,直追头陀而去。 头陀也有灵动后期修为,修为既高,反应也快,本来是最有希望保住xìng命的,却因雌牛的一个念头,仓惶之际未能旁顾,只来得及发一声惨呼,便被光幕卷住,灰飞烟灭。 其余四修回望之时,尽皆亡魂大冒,足下踌躇,实不知是该逃还是该战。逃?有头陀的先例在,他们是一点信心都没;战?他们一群靠猎兽维持修炼的修士,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灵器,拿什么与妖牛斗? 之前鸣世在天坑布下一yīn一阳两套五行阵,由他们五修分守阵基,成功将雌牛困住。这两套阵法相辅相成,一旦启动,正则相生,反则相克,生克循环,攻守兼备,威力本来足以将丹核初期的妖牛困住一段时间。 不过,阵法要求五系灵根修士分站一位,方能发挥真正威力。他们五人不但修为参差,灵根驳杂,甚至还有大汉訾雷这个根本没有灵根的武修,所以仅坚持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被雌牛攻破。 一切来得太快,他们无暇多做准备,即便准备周全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不是鸣世,面对丹核妖兽没有任何抵抗力,多挣扎一刻,不过是多体味一分绝望。 雌牛杀了一人,将目光停在下一个目标身上,矮胖青年! 这位青年修士本就胆小,乍见雌牛将头转朝他,心中大骇,却偏偏身子抖作一团,挪不动步,眼睁睁看着对方妖瞳中光芒渐起,一幕灰光激shè而出,忽然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此刻,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个少年正从内谷深处极速接近,速度之快,落在凡人眼中,当呼鬼神,没有花俏的身法,没有飘逸的动作,只是简单的奔跑,恰似一颗流星,几个呼吸穿越数里之地,赶在灰幕落下之前,将吓呆的矮胖青年一手抄起,倒手,甩出,远远抛开。 灰sè光幕像一道有迹可循的刀光,横切下来,波及二十余丈,砰然炸开,草木横飞。少年在间不容发之际,向后飘退十多丈,堪堪避过。 “你们的队长快支持不住了,快去支援,否则谁也跑不了!”少年一面大声吩咐,一面趁着雌牛尚未作出反应,嗖地化作一道模糊身影,冲向雌牛! 那边侥幸得命的四修,惊魂未定,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少年的声音却听得真切,他们晃晃有点迷糊的脑袋,权衡利弊之下纷纷奔赴另一处战场。 却说雌牛眼见必杀的一击居然被人破坏,自然怒不可遏,待见那讨厌的修士竟敢朝它奔来,正中下怀,食钵大的一对碧瞳光芒一闪,两道幽光破空击去,速度较死去的妖牛尤快数分。 少年全力冲近之际,身形硬生生向旁飘开一丈,躲掉近在咫尺的两记碧瞳之光,藉着对方再次蓄势的当口,陡然拔高十丈,接连几个翻身,骑到了雌牛背上。 没错,这少年便是曾缘! 他躲在远处观看许久,对于两头丹核妖牛的实力震撼无比,心知自己绝非其敌手,但是此事归根到底源他而起,如果就此一走了之,秉xìng善良的他绝难心安。 所以在他见到雌牛破阵而出的时候,情知不妙,心里刹那的犹豫闪过,毅然选择了挺身而出,这一刻他忘记了身负的使命,忘记了曾焱的最后叮嘱。 没办法,这就是曾缘! 有过不久前与碧瞳牛魔对战的经验,面对出招更快,攻击范围更大,力量爆发力更强的雌牛,他想到一个更加冒险的方法,就在骑牛!因为他发现妖牛的背部正是其攻击盲点,只要能牢牢占据其背部这个战略高地,他的小命便暂时地保住了。 自始至终,曾缘就没寄望能伤到对方! 背部,可以说是所有兽类的薄弱点,正因其薄弱,它们会本能地重点防护。在凡人和修者的世界里,都有兽类被驯服,被骑乘的例子,但那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通过长期的喂养、沟通、教化,循序渐进,获得其信任乃至依赖,才可能让其放松jǐng惕,乖乖听话。 可以说,没有任何兽禽会未经驯教而同意让人骑在背上。 于是此时此刻,那生着三目的雌碧瞳牛魔出离愤怒了!它扭背拱腰倒地翻身,骤奔骤停暴跳如雷,想尽办法要将背上的曾缘弄下来。 可惜曾缘很在意自己的小命,既然认定牛背最安全,那是说什么也不肯下来的了,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贴死了对方,或伏低身子牢牢趴在它那宽厚的背上,或随着雌牛的动作高低跳跃,左右腾挪,反正是铁了心不打算下来了。 雌牛折腾半天没见成效,愈加怒发如狂,兼之曾缘时不时会赏几记奔雷劲给它,虽说这攻击并未给它带来什么伤害,却也不胜其扰。 这就像蚊子与雄狮打架,一个牙尖嘴利,一个对空撒气,蚊子力量虽小,叮得多了久了,大如雄狮也只好缴械认输。 只是,雌碧瞳牛魔不会轻易认输,曾缘自然也不会下来,他们就此耗上了。 雌牛原地苦战无果,没计奈何,它看不到背上的修士,攻击不到目标,它那大如山般的力气,无坚不摧的妖瞳之光,第三只眼恐怖的“天残光幕”统统失效。忽然,它开始绕着内谷疯狂奔窜,往树上撞,朝石壁蹭,跳入水中,跑进山洞,真如癫狂一般。 曾缘轻盈地站在雌牛背上,随风而动,顺势而行,虽因雌牛的乍变新招弄得有些狼狈,却总算能勉强应付下来。他一边与妖牛斗智斗力,一边注意观察周围形势,眼见另一处战场不容乐观,不由暗暗心急。 便在这时,雌牛驮着曾缘风驰电掣一般,再次绕到谷口处,曾缘脑中灵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倒shè而出,与雌牛奔行的方向恰恰相反,同时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雌牛察觉背上的异常,骤然回身,带起一大片新泥,发现那个**裸挑衅其尊严的修士,正站在百丈外冲它大喊大叫,它想都没想,俯首拔蹄直撞过去,同时久未施展的绝招得势爆发,两道碧光,一道灰幕一齐shè出。 曾缘做此决定之前,已经准备好承受对方暴风骤雨般攻击,但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还是惊出一身冷汗,立即斜跨五丈,跟着跺地而起,腾空近二十丈,腰身一扭,旋转着落向近前的一株巨木。 孰料他的脚甫沾树冠,雌牛就挟着万钧之力一头将丈粗的树干撞断,数十丈高的断树向后缓缓倒去,曾缘又小吃一惊,却未慌乱,足下稍一借力,飘向三十丈外的另一株大树。 小三年前,曾缘就能飞越三十余丈,现在自然更加轻松。他落到那株树上,并未稍待,立时跃向下一个目标,因为雌牛已经尾随而止。 如此一人一牛,一跑一追,转眼消失在群山之中。 第二十六章 知恩图报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内谷中,四兽的战斗仍在进行。 鸣世得四位队友从旁辅助,略微松了口气,心中对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年充满感激。从雌牛破阵行凶,到少年救下矮胖青年,再到少年独斗雌牛,鸣世都看在眼里。 他有种感觉,那少年就是先前击伤蕴丹后期碧瞳牛魔的小队中的一员,他甚至猜到了少年没有远遁,而是选择孤身犯险的心里背景,这不止与他丰富阅历有关,更因为他和少年是同一类人,两人都不愿意因为自己的错,而让旁人承担后果。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吧,因为少年的出现,原本陷入绝境的局势有了一丝转机,特别是少年将雌牛远远引开的举动,让鸣世有种英雄相惜的错觉,甚至有种追下去和少年并肩战斗的冲动,只因他明白,要在这个修者世界持一颗初善的本心有多难! 不过,鸣世没有追下去,而是开始思筹如何解决眼前之厄。很快,他记起储物袋中有一套十衍幻阵,这是一套纯粹的幻阵,无法用它攻击,又很容易被击破,可以说相当鸡肋,但是它可以幻化出十种几可乱真的场景,让被困之敌陷入短暂的失神。 “或许,可以藉此逃出生天,也未可知!”鸣世从储物袋取出一件不起眼的阵盘,掂了掂,心中做了决定,抬眼望向身前的战场。 在那里,活着的四位队友都在全力辅助三只傀儡,对雄碧瞳牛魔展开围攻。由于不能飞,四人在地上跳高跳低,往来奔跑,找到可乘之机,便是一招攻过去,或是一招低阶土法“地陷术”,或是cāo控飞剑隔空相击。其中武修訾雷最为辛苦,他只能近战,却又不敢过分靠近,好容易趁牛不备,跑到其肚腹下猛劈一剑,便慌忙退开。 四人的攻击自然伤不了雄牛,却也让其不断分心,不能全力对抗三傀联手,一旦雄牛发出碧瞳之光,四人便迅速躲到三具傀儡庞大的身后,危险一过,又很无赖地跳了出来,继续围攻。 说来奇怪,也不知那晶傀的身体是有何种材料所制,屡屡被雄牛攻击击中,却全无伤痕留下。正是借助晶傀这诡异的防御,众人才能苦撑到现在。 鸣世分心多用,一边cāo控晶傀,一边将九块下品灵石插入阵盘的九个盘孔,然后高高抛起,阵盘被九sè光华包裹,稳稳停在空中。鸣世双手结一道天乾地坤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猛然间,他双手冲空一指,一道灵力凝成的法诀一闪没入阵盘,阵盘立时光芒攀升,九sè相撞,齐齐炸开,点点灵光散入方圆百丈之地,将激斗中的雄牛,三傀以及众修一起纳入其中。 下一刻,所有人但觉眼前一花,景sè流转,置身之地变成了一片火焰之地,岩浆汩汩而冒,时而喷薄百十丈高,炙热的高温让人不由自主大汗淋漓,各人所立之地仅容转身,不敢妄动。 鸣世作为幻阵的主人,虽然也在其中,却并未被幻象所惑,他分别传音四名队友,告之出阵之法,然后匆匆收了三具晶傀,寻路出阵。 俄顷,众人在阵外聚齐,更不多言,全力逃命。在鸣世的带领下,他们并未从谷口方向走,而是爬上一条山坡,觅路而行。临行前,鸣世不忘顺手打出几团火球,在内谷中放起一场好火! 一个时辰后,某处不起眼的树丛,鸣世小队一行五人正躲在其中,小声商议着什么。 这里距离之前的内谷有二百多里,中间隔着三道峻岭,应该足够安全了,不过众人刚刚脱离险境,多少有点疑神疑鬼,都不敢大声讲话。 “乖乖不得了,这次真是吓死我了!我发誓下次你们要是猎杀妖牛,不管是什么妖牛,我都弃权留守。”矮胖青年脸sè兀自发白,声音也有点变味。 “我说小胖子,你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吗?好歹你还捡了条命回来,烈头陀可是连句话都没留下就没了!那头妖牛真他nǎinǎi的混蛋!”原来死去的头陀姓烈,訾雷似乎跟他关系很好,气得连爆粗口。 那个少女双臂抱膝,坐在草地上,身子尽量缩在一起,显得楚楚可怜,突然开口道:“烈大哥死得真冤枉,可要不是队长,我们谁都回不来了,你们还在这里斗嘴!” 矮胖青年和訾雷被少女这么一说,一时气馁,默然无语,不过很快訾雷就憋不住,声高八度道:“鸣队实力高,又讲义气,我老訾早就说过,跟着鸣队绝错不了!nǎinǎi的,要是换成我原来那个队长,早他娘的跑了!” “这些还用你说!”少女白了訾雷一眼,后者挠挠头,没再吭声。 矮胖青年接口道:“訾大哥说的没错,遇到鸣队是咱们大家的福气!” 那一直未开口的少年修士姓雪名刀,名字起的霸气,人却腼腆寡言,这会也开口道:“父亲临走时叮嘱我,做人要谦虚,多向人学习。我记住了,以后队长就是我学习的榜样。” 鸣世眼望山的那边,在出神地看着什么,并未参与众人的议论,这时突然转头,拍拍雪刀的肩膀,说了声:“不要学我,会吃亏的!”随后转对众人郑重道:“烈兄弟的死,我的责任最大,比你们更加难过,但是又能如何呢?修行就是这样,与人斗,与命争,争过了,还有前路漫长;没争过,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只要记住,来到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负责,其余的事,只能各凭造化。” 这番话一出,众人黯然低头,良久无言。是的,现实是无情而善变的,他们这群人每rì里在妖兽爪牙下讨生活,说不定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他们没时间为谁洒下更多的泪水。 鸣世见众人神情低落,转移话题道:“刚才听你们谈论,好像漏掉点什么,你们说呢?” 余人尽皆一愣。 矮胖青年率先反应过来,有些激动道:“是了,那神秘少年!到底是鸣队英明啊,我怎么把我的救命恩人给忘了,真是该死!” 鸣世淡然一笑,没再说话。 那边訾雷却像忽然想起什么大事似的,猛一拍大腿,霍然站起,嚷道:“对对对!咱们就顾自己逃命了,居然忘了这事,该打!”说着,他真就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接着嘿嘿两声道:“说起那小子,真是厉害!那么小的年纪就敢独斗丹核妖兽,啧啧,比我老訾强多了!喂,你们注意到没?他好像也是武修,也不知怎么练的,我怎么就不行呢!”话语中显得又是羡慕又是沮丧。 众人表示赞同,却对訾雷那一巴掌浑不在意,看来是见惯不怪了。 雪刀回忆当时所见,语中透出寂寥,缓缓道:“他年纪比我小,却比我强多了。父亲说的没错,外面的世界真的是藏龙卧虎。” 少女这时换了个姿势,下巴懒懒搭在并拢的膝盖上,讲话时螓首一抬一抬的,眼睛跟着一眨一眨的,说道:“嗯嗯,那少年真的很厉害呢,但是他跟我们好像不一样,身上只裹着一件赤焰虎皮,你们没注意到吗?” 几位男修都是一愣,显然没留心这个,只有鸣世略一沉吟,说道:“秦妹子说的对,看他的装扮,很可能是这里的土民,要不就是某个拥有特殊习俗的异族人,我听说东边有一个苍芝国,那里的人们就习惯这类穿着。” “管他是土民还是异族人,能救下我们的就是高人,可惜当时我老訾吓蒙了,忘了问他一声,现在想找也找不到,说了半天全白说!”訾雷张口便是话,全无顾忌。 “是啊,那少年为了引开妖牛,不知跑哪去了,咱们追也追不上!”少女不无遗憾地道。 鸣世没有接话,见众人或坐或躺,都显得没jīng打采,无怪,任谁在鬼门关走上一遭都不会高兴,他同样沮丧,却忽然颇为神秘道:“你们真的想再见那少年吗?” “自然是真的!难道鸣队认识那少年?”众人都听出鸣世的话外音,登时来了兴致,争相询问道。 鸣世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修的脸,正sè道:“认识自然不可能,但是先前我在逃跑路线的选择上,已经留了心,你们仔细听听,这里偏南方向,有什么声音?” 众人都是修者,体觉出众,各自凝神倾听,果然隐隐闻及几声牛哞,断断续续从西南方传来,由于隔得太远,他们开始都未曾留意。 “哈哈,我就知道队长一定有办法的!”少女突然跳起来,拉着鸣世的胳膊兴奋道。 “是了是了,你鸣大哥大的本事没有,这点小聪明还是可以有的!”鸣世宠溺地刮了刮少女的鼻子,随即沉声对众人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追过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第二十七章 冰之结界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却说曾缘被那三目雌妖牛追得满山乱跑,正经是慌不择路,越逃越心惊。 本来单论速度,由于牛族在这方面并不出sè,曾缘还是能快上那么一丝的,兼之灵活机变,雌牛要追上他,难度不小,这一点,曾缘在树上藏身之时就已瞧得分明,也因此他才敢冒险现身斗妖牛。 可是,曾缘忘了一点,如今的他,充其量算个半吊子的灵动后期修士,修武方面不甚了解,也绝不会高到哪去,而那雌牛,却是十足十的丹核初期妖兽,这种阶位上的差距,根本不是单纯的速度可以弥补的。 于是,最开始,曾缘尚能保持奔行之际行云流水,半个时辰后,前后奔出四五百里山路,体力便开始下降,连灵念也显著不足,没想到这种逃命式奔跑产生的消耗,竟然比之他在瀑布中对抗千钧水压更甚。 反观雌妖牛,拥有丹核期强大的身体和雄厚的法力支持,几乎没出现什么疲态,依旧jīng神抖擞,怒气冲冲尾随在后,时不时会喷出几道妖瞳之光,甚至还有余力横冲直撞,沿路也不知有多少古木和小兽遭殃。 这样又逃了半个多时辰,曾缘体力透支,速度越来越慢,虽然已经想尽办法捡偏僻的山岭穿行,借助各种天然路障阻敌,却还是被雌牛追近,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其实他也想过找个山洞钻进去,或者爬到峰巅,雌牛未必真能有样学样,但是那样做同样风险不小。先不说他极速逃跑之际,没工夫寻找洞穴,即便找到了,也不确定里面有没有妖兽盘踞,就算运气很好,没有妖兽,也不敢轻易便跑进去,因为雌牛就在身后,空间越小,妖瞳之光就越难闪避。同样的,山巅也是如此。 曾缘边逃边想,各种可能的办法都想过了,均不可行,更糟糕的是,他开始觉得头昏,这是灵念殆尽的前兆。雌牛在身后越来越近,呼吸可闻,曾缘已经没有余力再骑到其背上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他心里萌芽。 小兔可儿一直惬意地躺在曾缘怀里,那里是她的家,对她来说,只要曾缘还在,她就可以高枕无忧。这些年,曾缘常带着她这样满山乱跑,与妖蛇周旋,和巨鳄缠斗,开始她还会紧张担心什么的,见的多了,便习惯了,她甚至可以呼呼大睡。 比方说现在。虽然隔着一层虎皮的外面,曾缘与雌牛斗得山摇地动,她却全然不知,自顾自做着美梦,时而翻个身,舒个懒腰什么的。 曾缘又累又急,大汗淋漓,正自胡奔乱跑,却突然发现前面没路了!空空阔阔,竟是一道天堑,两边相距数百丈,无论如何是跨不过去了。 那三目雌牛紧随其后,一头撞断一颗三四十丈高的针叶椽树,后者齐根而断,咔嚓嚓倒下来,十余丈的树冠将曾缘完全罩住。 若在平时,曾缘可以轻易避开,但眼下却费了不少力气才免了被压成肉酱之厄,堪堪躲过,他正想喘息一口,便见一幕灰sè光华直切下来,另有两道碧光左右夹击,速度之快,恰如迅雷。 雌牛此次时机掌握的非常好,可谓四管齐下,它目中闪过一丝残忍而痛快的杀意,追了这么久,终于把这个人类修士收拾了,它仿佛看到了那个蝼蚁一般的小人在法光中化为灰烬。 在这一刻,许多东西在曾缘脑中闪过,他本能地向后退,同时拔高身形,试图跃起躲避,可惜腾起五丈便力竭难续,这时灰sè光幕自足底扫过,左右两道碧光却同时切中他双臂。 他人尚在空中,但觉钻心剧痛从胳膊传来,脸sè瞬间惨白,心中想着该把可儿唤醒,好让她独自逃生,却不料胸中一口气突然提不上来,就此晕去。 十余丈外的雌牛见状,第三目一阵光芒闪动,又是一道天残光幕横切而出,誓要把对方斩杀当场。 这时,曾缘的身体如断线风鸢般向下落去,方向竟然是那万丈堑底,原来之前他情急中已经退到悬崖边缘。 灰sè的天残光幕从曾缘的头顶切过,带起众多的发丝飘散空中,随后消失在远处,化为点点灵光。 雌牛庞大的身躯踱步至崖边,俯首看看曾缘,随后仰天长啸,哞声远远而逝,隐隐地,不知多少峰岭之外,另有一声牛鸣传来,与雌牛隔空相和,山中群兽四窜逃逸,簌簌惊惧,因为它们听到了王者的声音,在这附近千里之内,丹核碧瞳牛魔是绝对的霸主。 ...... 这条天堑横断东西,长达百里之遥,堑壁猿啼鹰唳,藤蔓丛生,时见狼狈奔走,雏兽相戏,偶有鹭鹤竞空,山魈横行。 天堑的底部是一片汪洋水泽,没有大江的滔天之象,也不见巨瀑的落水三千,更似一潭死水,幽碧森森,奄然少动,或有一巨大蜻蜓般的怪兽掠过,带出一道水纹,荡一下,仅此而已。 忽然,一个黑影自高空直堕下来,带着劲风烈烈,狠狠砸进水中,却在激起十数丈高的白sè水花之后,很快重归沉寂。过一会,水下隐隐响起呼噜声,初时很小,渐渐变响,也多了起来,直到数十丈范围内的水下全是这声音,终于哗啦一声,一个人类的身影破开水面,浮了上来。 很快,一连串的水声哗然之后,水面又多了一些东西,它们将那个人类团团围住,随时准备扑上来。 不用说,那个人类正是曾缘!他的头顶上,可儿小小的身子半蹲着,活像一小团棉花。 而在他周围,是十多头成年蹼足血蜥,细长的身躯都藏在水下,只有脑袋露出水面,眼生于顶,塌鼻尖嘴,猩红的舌头长达二丈,舌尖三叉状,不断伸出来再卷回去,速度奇快。 这种血蜥多群居于湖泊,沼泽,生有六只蹼足,在水下速度极快,不过千万别以为它们只能在水中活动,与大部分蜥族一样,它们同样能在陆上捕食,擅长水、土系法术,战力很不一般。 曾缘从近千丈高的地方坠下来,巨大的冲击让他从晕厥中清醒过来,狠狠呛了几口水,发现自己置身水中,心中略定。这时双臂剧痛再次袭来,他低头看去,原来那两道碧光自他左右经过,顺便在他肩膀和前臂带去几小片肌肉,伤口很平整,并且烧成一片焦黑,没血流出,也算万幸。 试着活动下胳膊,虽说扯得生疼,却居然能动,于是一阵欣喜,之前他差点绝望,没想到换来这样的结果,曾缘很知足。他在水中动了动,这些年与江瀑打交道,对水可谓熟悉无比,但眼前的水,死气沉沉,却让他颇不适应。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了,全身半分力气都提不上来,就那么一动不动漂在水中,只露出个脑袋来呼吸。突然,他察觉到头顶可儿的异样,仿佛有些紧张,他心中凛然,放目瞧去,终于发现周围众多的怪模怪样的家伙。 “血蜥蜴!居然有十八只之多!”曾缘勃然变sè,却竟然苦笑起来,这叫什么,方出狼窝,又入虎口,自己怎地如此倒霉,一个人倒霉还不算,又把可儿牵扯进来。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所以他无奈也好,抱怨也罢,还是得想办法脱身。他一边环顾眼前水域,一边飞快盘算,这片堑水面积相当大,幸运的是,他掉下来刚好在水域边缘,距离堑壁也就五十丈左右,若在平时,他几乎眨眼便到,但是现在就难了,或者可以借助水下...... 十八只蹼足血蜥缓慢靠近,鼓凸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困的一人一兔,它们所以迟迟未动,是因为在对方身上嗅到某种危险的气息,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不过现在它们不愿再等了。 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十八道漆黑如墨,散着恶臭的水柱激shè而出,强劲,jīng确,迅捷,好像地泉喷发,形成完美的圆弧,击向zhōng yāng的曾缘和可儿。 曾缘尚在愣神之际,那些水柱已近在眼前,根本不及做出反应,然而这个时候,蹲在他头上的可儿发怒了,只见她猛地跃起,身上炫蓝之光澎湃而出,像一朵盛开的蓝牡丹光芒万丈,落下时,一股无形的灵力波动以可儿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 随后,很诡异地,百丈范围内一下变得寂静无声,如中魔咒一般,紧接着,一连串细碎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响起。 曾缘嘴巴张大,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在瞬间冻结,没错,是冻结,百丈内所有的一切,水、空气、血蜥、血蜥喷出的黑水柱、水下的鱼虾花草、临近的堑壁岩石,凡是能看到的悉数被冻结。 “难道这是顶阶冰系法术‘冰封结界’吗?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可儿才刚刚踏入蕴丹初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纵然可儿有些奇怪的天赋,也不可能掌握这么厉害的法术!”曾缘满脑子的难以置信。 顶阶法术,已经属于修真界人人抢夺的顶级灵物。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家就为了一本顶阶雷法秘笈,与另外一个大家族闹得不可开交,弟子全部进入戒备状态,包括刚刚开始修炼的曾缘,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 “不对,记得爹爹说过,顶阶法术威力无俦,波及范围动辄数百丈,可儿所施展的不过百丈而已,或者是一种自己不知道的冰法吧。”曾缘想了一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管怎样,可儿这一招太帅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可儿施法,那种惊艳之感让他出奇兴奋,一把从头上拽下可儿,放在脸上连亲带蹭,一时间竟忘了双臂之痛。 小兔可儿显得有点疲倦,圆圆的冰蓝眸子却透着得意,虽被曾缘折腾得够呛,竟不挣扎。 第二十八章 前路何艰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可儿,你自己玩一会,我要先恢复体力,不然咱们都回不了家了。”曾缘闹了一会,吩咐可儿一声,随即就在冰上摆起了盗藏中那古怪的姿势。 数年下来,对于这姿势他已经相当信任,无论多么严重的体力消耗或者灵魂之力的损失,都可以在一二个时辰内恢复过来,效果比某些灵丹灵酿更加卓越。 可儿得了曾缘吩咐,守在他旁边没去乱跑,百无聊赖,干脆把脑袋耷拉在冰面,呼呼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儿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曾缘兀自未醒,周围的冰层渐渐松动,这种由灵力转化结成的冰,随着灵力的消散,也会慢慢消融,她正要施法重新封冻一次,却忽然停住了,眼睛直直盯着曾缘,不明所以。 原来,这时的空中,正漂浮着一道道,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细线,呈白sè,淡淡的仿佛一碰就散,却很多,仔细看去,这些细线的来源赫然是冰,是的,在整个百丈范围,所有被可儿冻结的冰,都被不断抽取出这种细线,然后朝中间汇聚,纷纷钻入曾缘体内。 曾缘依旧摆着怪姿,脸背相对,手脚交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的诡异之象,因为一旦摆上怪姿,他的心神便会慢慢沉淀,进入意识深处,无垢无尘,无妄无形,达到真正的空灵,只有到了他在意识中预置的时间,才会苏醒。 两个时辰后,曾缘醒来,自觉jīng神饱满,便将困倦的可儿放入怀中,顺着堑壁向上爬去。千余丈的陡崖很快到顶,他大喊一声,颇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抬头看看天,太阳正沉入西山,余晖在天际尽情释放热情,曾缘略有感触,这一天可真够长的,最后能安然无恙,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命运垂怜,未来不知还要经历多少这样的波折磨难。 辩了辨方向,他正要赶回洞天,却再次听到人声传来,不由暗呼一声倒霉,便要躲开。 “这位兄弟请留步,我等并无恶意,只想前来表达对兄弟你的谢意,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勿怪。” 对方显然看到了他,急忙出声表明来意。 曾缘闻言愣得一下,寻思道:“这个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难道是内谷中的自称鸣世的那人?嘿,管他是不是呢,既然已经被对方发现,总不能装糊涂一走了之吧。” 想到这里,曾缘只好从一丛灌木后面长身而起,有几个修士从远处奔近,他居然真的见过。 鸣世等人沿途追踪到至,着实费了些工夫,此刻愿望得偿,尽皆欢喜,兴冲冲跑过来,然而待得看清眼前的救命恩人,却都呆住,一时忘了自我介绍。 此时的曾缘,脸庞白皙,棱角有致,似乎总有淡淡的笑意,令人观而愉悦;身长五尺二寸,身上虎皮赤白相间,随意裹住胸腹腰臀,显得十分粗放,但其裸露的四肢舒展松弛,肌线流畅,又散发出韵律之美,两种风格很自然地统一其身,很有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感觉。 他这种形象,落在訾雷眼里觉得别扭,雪刀觉得不伦不类,矮胖青年有点迷糊,少女只觉眼前一亮,至于鸣世却感觉很舒服,那是无拘无束,浑然天成的zì yóu气质。 鸣世首先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取出一个事先备好的储物袋,再按照修真界常见的拜见礼,浅鞠一躬,拱手道:“我等是这八荒界望月城的猎兽士,偶遇强敌,多承兄弟援手之恩,侥幸得脱,心中万分感激,特来拜谢,小小心意,还请收下。”说罢将储物袋向前一送。 曾缘脸上的笑意愕然僵住,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人不远千里追来,只为感谢?这似乎不太符合曾焱告诫过的,并已得到他亲身体验过的修真界的素有做派:弱肉强食,重利薄义。 他心怀疑虑在对面五人脸上逐一看过,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的异常,却一无所获,他们每个人都显得很真诚,这让年幼毫无阅历的他有些难断。 不过,曾缘生xìng豁然,略一犹豫便即坦然,自己正缺储物袋呢,于是很大方地上前一步,便要伸手接过,忽然想到一事,嘴巴不自觉地撇出一个弧度,问道:“你们不会在袋子里装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鸣世何等jīng明,闻言忙道:“我等对兄弟你敬佩万分,绝无他意,就是准备了一些灵石,想着兄弟修炼可能会用到,兄弟请看。”说着,将手中储物袋袋口打开。 曾缘将灵念放出,往袋中随意一探即收回,当下接过储物袋,揣入怀中,继而笑道:“其实之前我只是想领教下丹核妖兽的实力,所以才现身的,你们不必挂在心上。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孑然一身,正缺个袋子装东西,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对了,你们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行一步了,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兄弟且慢!”鸣世没料到对方说走便走,急忙出言唤住已在十几丈外的曾缘,追了上去,余人纷纷跟上。 曾缘停步转身,诧异道:“还有事?” “兄弟别误会,咱们一伙狩猎修士,整天呆在山里跟妖兽打交道,也是憋坏了,今rì有缘见到兄弟你,便想结识一下,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rì后彼此关照,当为幸事。”鸣世解释道。 这时大汉訾雷等不及开口道:“鸣队说的没错,兄弟你小小年纪,便身手了得,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干吧,正好你是武修,我也是武修,咱们一起斩妖杀兽,何等畅快!哈哈!对了,我叫訾雷,此言訾,雨田雷,你叫什么?” 曾缘没料到他们会提出入伙的邀请,正不知如何回答,那边矮胖青年却抢着说道:“我叫宏罗,你可以叫我宏胖,之前你救的那个人就是我,还记得吗?” “我叫秦素!”“在下雪刀!”一旁的少女和少年作罢自我介绍,也纷纷出言邀请。 曾缘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点招架不住,听这些人的口气,好像算准了他会答应加入似的,这让一向随和的曾缘微微来气,打小他就讨厌被人强迫做什么事,这时便想开口拒绝。 鸣世及时挥手示意余人噤声,然后道:“他们说的这些,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得罪莫怪。兄弟如是就近有族人或者已然有亲近的伙伴,自然无须考虑加入之事;如是独自一人,加入与否也全凭兄弟你决断。不过这几人都是心直口快之辈,凑在一起倒也难得,还请兄弟认真考虑一下。” 听了鸣世的话,曾缘心中的些微不愉尽数冰释,倒不忙着拒绝,“哦”了一声,干脆找块岩石坐了下来,目视天边,暗暗琢磨。 其实对眼前这些人,曾缘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有先前内谷的经历,通过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他们面对危难时的反应,还是可以看出些东西的,尤其是那个队长鸣世,临阵不忘义,处事又得体,很是不错。 最重要的是,这一战再次让曾缘看到自己在修为与战力上的差距,如果依旧是独自修炼,这种差距将会越来越大,那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或许,真的该到这山的外面走一走了!”曾缘想着。 鸣世几人见曾缘走到一旁静静思量,不恼反喜,在选择一个新环境前慎重考虑,恰恰说明其重视,众人没再说话,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约莫半柱香,曾缘在权衡利弊后有了决定,站起身,略带歉意,笑道:“劳诸位久等了,小子易峰,决定加入。” 众人皆喜,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对于这个新入伙的少年,他们充满了好奇。 鸣世心里最高兴,笑着喝止道:“好了,好了,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易兄弟在毫无准备之下被咱们硬拉入伙,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就不要拦着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互相了解。”转头对曾缘道:“他们几个就这样,rì后你就知道了,易兄弟有什么要去办的就去办,不要有什么顾忌,如果有族中长辈要交待,我们也可以跟着去见个面,省得长辈们不放心,兄弟你也难做。” 曾缘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很有些受宠若惊,难以消受,闻言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们且在此等我,我明rì再来。”说着一溜烟跑了,留下鸣世等人面面相觑。 夜晚的山里不甚安定,许多动物出来活动觅食,曾缘一路潜行,用了近四个时辰方回到住处,已是翌rì丑时,天上月朗星稀,在山巅铺上一层温柔的银sè。 步入山洞时,酣声如雷的妖熊突然惊醒,看清是曾缘,倒头继续睡,曾缘无奈一笑,这个大家伙对它的洞府看得可真紧。 缩身穿过长长的岩缝,来到里面的洞天,心中一片轻松,在这里生活近三年,即便是隆隆的瀑布声,也觉得很亲切,曾缘没去想太多,和身而眠。 醒来时天已大亮,曾缘将他和可儿几年来所用的琐碎之物全部收入储物袋,对着洞天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转身离开,外面山洞中尚有一大堆妖兽灵材等着他去收拾。 二个时辰后,曾缘来到昨rì天堑处,远远便听到訾雷的大嗓门,他长长舒一口气,快步奔了过去。 曾缘心里很清楚,迈出了这一步,迎接他的将是山外jīng彩却也残酷的世界,他曾经置身其中,年幼懵懂经历了许多事,现在长大了些,重新踏入,实不知前路何艰。 第二十九章 雪夜拾趣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几天后,沁穆雪山。 山高五千余丈,直入云端,远望去,以三千丈为界,下则苍翠满山,绿意如墨,上则白雪铺地,皑皑映rì,一绿一白自然过渡,蔚为奇观。 天sè向晚,在山坡某处数十丈厚的冰雪地面上,有行人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向上延伸,山风卷过,很快将先留的脚印尽数抹去,一路追袭而去,脚印的尽头是六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前后排开缓缓前进。 曾缘走在队伍最后,随时留意周围的情况,偶尔能见到雪兔、野鼠之类的小兽四下觅食,甚至是一些低阶妖兽如独角豸鹿、冰涎穿山甲等,不过他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小队其他成员身上。 山风凛冽冰寒,虽然众人都是修者,体魄强健,却也不得不开启护身法罩来抵御,劲风卷着积雪不断撞击在法罩上,快速消耗着众人体内灵力,时间一长,众人修为上得差别便显现出来。 队长鸣世是罕见的金火双灵根,修炼速度既快,灵力也愈加凝厚,火系护罩一开,将外界寒意完全隔断,暖意融融,好不惬意。其次是雪刀,土灵根修士,本来便以防御见长,自然也显得很轻松,而胖子宏罗与少女秦素,两人一个修金系,一个修水系,在寒风面前没有丝毫优势,灵力消耗最巨。 至于訾雷,是没有护体法罩的,其身形威猛如塔,承受的风雪最多,只见他身上肌肉鼓起,隐隐透出一种淡银sè的毫光,每踏出一步,都似虎跃龙腾一般,与这种霸气相较,肆虐的风雪根本不足道。 “訾大哥走路似乎用的是某种武技步法,体表的淡银sè应该跟所修功法有关。”曾缘心中如是判断,在这方面他所知甚少,只知道訾雷的这种修炼式的赶路,体力损耗也颇大,“可惜自己对武修的身法一无所知,不然也可以学学訾大哥,而不用担心耽误了修炼。” 加入这个小队几天以来,曾缘对狩猎修士的生活有了一些了解,与小队成员也渐渐熟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狩猎会如此耗时,甚至会耽搁修炼!他已经五rì没有修习“松筋虎骨”了,这让他很不自在。 用队长鸣世的话来说,此次入山狩猎,出师不利,前后折腾十余rì,除收得一具碧瞳牛尸外,一无进账,若是就此回城,卖出的灵石有限,休养不了几天就又得出来,麻烦事小,耽误修炼事大。此外,队伍有新成员加入,也需要多加磨合,于是,有了这趟雪山行。 “鸣队,这里到底有没有雪山蛰狼啊!咱们这都转了五个时辰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訾雷边走边嚷,不过他的大嗓门在山风呼号中并不起眼。 “我也是碰巧从几个资深狩猎修士那里打听到的,应该错不了。那蛰狼数量本就稀少,又极善隐匿,这雪山如此庞大,我们初来乍到的,对此地又不熟悉,怎么可能马上就找到呢!”鸣世笑着解释道。 “可是我们都走了上千里路了,连这山的一半都没转完,要是那劳什子蛰狼随便找个深沟浅岭的躲起来,咱们要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呐!我老訾都快累坏了!”如是说着,訾雷竟然哭丧着脸,干脆停步,似乎真的走不动了。 众人被他这一举动弄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秦素白了訾雷一眼,道:“跟着队长走什么时候错过?偏就你话多,还要喊累?我和小宏子都没喊累呢!依我说啊,訾大哥你体型那么大,”说到这里,她一双小手很夸张地往外张开,“你就与队长换换位置,走在队伍前面,正好给我们大家挡风!” 此话一出,訾雷弄假成真,真的该哭了,余人尽皆大乐。 曾缘也不禁莞尔,这些队友不论粗犷还是内向,调皮抑或单纯,都透出足够的真诚,让他很轻松便能融入这个集体中,他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抉择。 一路行来众人有说有笑,行程倒也不甚寂寞,然而山风却没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固执地在众人身边打转,咆哮着愈演愈烈。 曾缘耳听众人谈论,偶尔也会附声几句,却把更多地心神放在感受周围呼啸的风雪上,若有所思。 他身上没有鸣世等人的法罩,也没有訾雷那一身健硕的肌肉,甚至看不到任何运功抵抗寒风的痕迹,就那么随意走着,给人一种随风而动的错觉,仿佛下一阵风吹过,就会把他带走。 这种情形落在余人眼中,无不讶然,曾缘自己却颇为享受。这些年不断在水中修炼,他全身肌肤已经习惯随势而动,趁劲卸力,遇到阻力,自然而然会试图化解,抵消,甚至加以利用。 此刻,他惊喜地发现,在风雪中行进,与溯瀑而上非常相似,同样是面对冲击,同样可以训练机体对冲击的反应,所不同者,惟水虽柔,流而有质,手可触之,目可视之;风却无形无sè,无可捉摸,感受起来自然更加困难。 不过,这些年为了把身体各个部位控制随心,曾缘所付出的的毅力与艰辛难以想象,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耐xìng,相信只要有耐心坚持下去,无形的风也会像无骨的水一样被他驯服。 一行人在山中漫无目的的转着,渐行渐高,不觉已进入戌时,夜sè沉沉,云深遮月,山中积雪裹地,发出一片死灰的白,山风弥烈,恍惚间居然当真下起雪来,狂风卷着鹅毛雪片乱舞,视线与灵念都受到极大限制。 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些泄气,开始抱怨可恶的雪山,可恶的蛰狼以及天气,这也难怪,谁在寒风中忍受良久却一无所获都不会高兴。 忽闻一声清朗的啸声,跟着有人吟唱道: 孤影断剑残霜 枯林独步雪乡 梦里醉书挑灯黄 半世思量 几许浪荡 萧琴错配掩凄凉 夜半有谁卧空床 罢了 尘世悲欢有人尝 一点轻装,一点行囊 踏遍天重任气扬 一声剑吟,一声鹤鸣 蝼虫悲鸿我自赏 管甚几人狂张几人亡 歌声初起时怅然,后而激昂,自始至终带着铿锵的豪迈之气,在呼嚎的风雪中穿透出去,悠远清澈,直送天际。 曾缘年纪虽小,乍喜大悲却都尝过了,对词中之意虽不全解,也自有一种触动,他颇为惊异地看向吟唱之人,正是队长鸣世,后者正手握一柄三尺灵剑,慢而富有节奏的舞动着,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剑式,煞是好看。 “哈哈,鸣队又发癫了,不过这次癫的太是时候了,我老訾也来凑凑兴!”訾雷大笑声中,反手抽出背上巨剑,跃开几丈,摆一个剑指江山起手式,下一刻便是披风斗魔般一阵狂舞,边舞边吼: 不怜花开谢 难名圆缺月 一生恩情戒 醉武在今夜 大剑劈空裂 气动雪风怯 一舞惊山岳 再舞魔妖灭 仗义解谋略 扬手定三界 光闻这配歌,字字透金石,便显霸气十足,再看他舞剑,与鸣世全不相同,硕大的身形在十数丈范围内奔腾踏步,或剑走游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或剑光泻地,大开大阖,每劈一剑,隐有雷鸣之声,当真是“大剑劈空裂”! 此刻众人早忘了赶路,围在一起观看鸣訾二人的即兴舞演,不时爆出几声喝彩。 “鸣大哥,訾大哥,舞剑怎么能没酒助兴呢!给你们,接着!”少女秦素十分解意,看得高兴,伸手从储物袋取出数个缎玉小瓶,先扔了两瓶给鸣世和訾雷,又给几位围观的男修一人一瓶。 众人轰然叫好。 “还是秦妹子知道疼人啊,连珍藏的‘百花芙王露’都拿出来喽,这次大家伙有福啦!”訾雷一阵怪叫,张口便喝,赞不绝口。 “訾大哥就你嘴快,这酒可没让你白喝哦,要是碰到蛰狼,你可得多卖些力气!”秦素笑颜如花,打趣道。 曾缘打开瓶塞,尝了一口,只觉入口甘醇浓郁,伴着淡淡花香,随后便有一股强劲的灵气顺着食道涌入血脉,再撞入丹田,让疲惫的jīng神为之一振,原来这还是可以补充灵力的灵酒,不由赞了一声好。 宏罗喝一口,咂咂嘴,显得意犹未尽,却把盛酒的玉瓶小心放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口中嘟囔着:“可别浪费了,下次说不定要指它救命呢!”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众人一阵奚落。 “秦妹妹的酒真好,鸣队长和訾大哥舞的更好,不过小弟始终有一事难解,这鸣大哥会吟词大家是领教已久,訾大哥何以今rì也诗兴大发,出口成章呢?大家不觉得奇怪吗?”雪刀这个腼腆少年忽然开口道。 “呀!我怎么没发现呢?”秦素一顿足,妙目斜睨訾雷,要找出个中端的。 “这还用问?一定是老訾找的托!”宏罗对此不甚关心,乱猜道。 曾缘心中也自好奇,不过他对鸣世的事也所知甚少,更不要说訾雷了,相比吟词这件事,他更好奇这些xìng格迥异的修士是如何聚到一起的。 訾雷此时架不住少女秦素的连番盘问,招认道:“我说我说,是几个月前我找鸣队给我这套‘螭龙斗魔剑’专门配作的,就是想找个时间跟你们显摆一下,嘿嘿,不错吧!” 鸣世这时也已演完那套“行云醉流水”的剑招,笑着走了过来,说道:“刚才见大家情绪低落,一时兴起耍了几招,让易兄弟见笑了。” 曾缘忙道:“鸣队太客气了,其实我很想与你们一起舞剑,只可惜我一不会剑式,二不会赋诗,实在惭愧得紧。” “什么赋诗啊,这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在凡人界摸爬的时候,是个书生,这些年一直没改掉这个毛病,自娱而已!”鸣世谦虚道。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曾缘与众队友的关系更近了些,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和曾灵儿等伙伴一起的rì子。 第三十章 众生皆苦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其时夜sè愈沉,一眼望去,愁云惨淡如凝,风雪漫天逞凶,鸣世建议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再作打算,余人自无异议。 在山中寻觅良久,终于找到一处山坳,地势低平,三面是倒悬的山崖,如巨兽环伺,暴虐的风雪势头受阻,众人始得一时安宁。 鸣世在山坳平地布下一个简单的辟尘阵法,于亘古的雪山角落里撑出一道透明的半球形光罩,大家相继和衣而睡。由于此阵法没什么防御力,为免遭遇未知妖兽的袭击,曾缘自告奋勇担起了守夜之职。 虽然数年来曾缘睡的很少,但第一次当值守夜,还是让他倍感兴奋,看着先后睡熟的队友,心中升起一阵温暖和责任,信步迈出阵法,无孔不入的风雪立时顺着脖颈钻入虎皮衣里,他哆嗦一下,紧了紧领口,随即闭目凝神,用心感受风雪之妙,试图找到溯瀑而上的那种感觉。 无论如何都不能停止修炼,这是很久以前曾缘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他静静站在那里,任凭风雪吹袭岿然不动,他的身上几乎没沾上雪花,因为每时每刻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与肌肉都在剧烈运动着,幅度很小,几乎看不到,却很有规律,有序而随心,对不断贴上的风雪做出反应,或趋或避,或导或卸。 这个过程细致到极处,复杂到极处,也费神到极处,不过曾缘已经习惯了,他甚至能留出一部分心神来观察周围的动静,山坳周围幽深而神秘,除了风雪稍微扰民之外,倒也祥和。 突然,身后传来很轻微的响动,曾缘心中一凛,遽然从修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回头看时,却见鸣世淡笑着冲他打个招呼,然而走了过来。 “是鸣大哥啊,这里一切正常,你放心去休息吧。”曾缘道。 “我休息好了,现在来替你,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一会,明天说不定会有一场恶斗。” “我睡得少,还能坚持些时间,而且这边风雪不大不小,我想趁机修炼一会。”曾缘对眼前这位队长颇为敬重,没打算什么都隐瞒。 “刚才你在修炼?没被我打扰吧?” “不会的,其实我那也不算修炼,就是觉得这风雪很奇妙,感受了一下而已。”曾缘解释道。 鸣世闻言笑道:“那就好,其实我对易兄弟你很是佩服,当rì要不是你凭借一己之力引开妖牛,为兄的罪过可就大了,这份恩义我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鸣大哥言重了,说起来,当rì之事我也有错,那头......” “那头蕴丹后期的妖牛是你击伤的,对不对?”鸣世不待曾缘说完,便抢先问了一句,见曾缘点头,不由哈哈笑道:“我早就猜到是兄弟你了!惭愧啊,当时我们还想着占你的便宜呢!没想到后来还让你来救咱们,真是......”鸣世把当初的情形笑着和盘说出。 “真是不打不相识!”曾缘也笑了,接口道。 “对,不打不相识!”鸣世靠过来,用力搂搂曾缘的肩膀,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又近了一层,他心中舒畅,说道:“易兄弟,你小小年纪便在山中厮杀,确实辛苦,不过这对以后得成长也有益处,不像为兄的年近三十才踏入修真界,许多事情都觉得晚了。”说完这话,他眼望风雪,颇有寂寥之意。 曾缘略有所觉,看了看鸣世,问道:“鸣大哥,我一直很奇怪,你和訾大哥他们是如何相识的,看你们相处的这么融洽,很叫人羡慕。” 鸣世转头笑对曾缘道:“不用羡慕,你来的时间尚短,慢慢就会发现这些人都很好相处,修真界这么大,能聚到一块就是缘分。至于大家怎么走到一起的,说来话长。” “訾雷和秦素原本是一个遥远小国的散修,无根无底,深知散修的难处,那年一听说八荒大会举办,便结伴前来,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信心满满指望拜入宗门,从此一帆风顺,却因为无力支付高昂的入场费,连择英集的门都没进去。待得大会结束,他们没钱离开,只得留在城里四处找活干,在一家炼器房做事时,遇到当时也在那里找活的我,三人一合计,觉得还是出外狩猎赚的灵石多,于是成立了这个狩猎小队。” “后来遇到宏罗和烈头陀,他们的情况也差不多,被迫留在八荒界不得而出,遂加入了狩猎队,在一次猎兽时,他们小队的人几乎尽丧,便跟我们合在了一起。” “雪刀是跟他父亲一起来的,本来都有一个小门派要他了,父亲带着他去酒楼吃离别宴,回来的时候遭人暗算......哎,雪刀兄弟很坚强,硬是挺了过来,却变得不爱说话了。” 曾缘静静地听着,甫觉众人的经历何其相似,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悸动,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觉得这些人不在再陌生。 鸣世没再说下去,目光穿过风雪,投向山坳外面,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整个人陷入一种混乱的情绪中,护身法罩也变得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曾缘近在咫尺,感受到这股躁动的气息,急问道:“鸣大哥?” 鸣世惊醒过来,脸上又挂上淡笑,歉意道:“想起一些往事,失态了,失态了!” “鸣大哥,你说你曾在凡人的世界呆过,那里好过吗?”曾缘问。 “凡人界?不好过!其实哪里都一样,佛修常说一句话,众生皆苦。但苦不苦,本来是个相对的概念,你认为苦的,别人眼里或许是甜,比方这雪山,我们觉得冷不可耐,那些雪妖却无比享受,所以极乐也是极苦。” “做凡人时,我饱读诗书,考取功名,继而进入仕途,还有了相爱之人,所谓chūn风得意不过如此。可惜仕途凶险,勾心倾轧者比比皆是,一朝不甚,前功尽弃,顷刻间家破人亡,我带着妻子远遁逃难,却被仇家千里追至,妻为救我挺身遭戮,我也被打成重伤,失足坠崖,凡人的一切皆成幻梦。” “等我清醒过来时,在一处古洞中找到一处仙府,从此踏上仙缘,是不是因祸得福不知道,因为有时候真的很想做回凡人。”鸣世缓缓诉说着,语气显得很平淡。 对比自己的经历,曾缘内心久久难平,好容易理好思绪,继续问道:“鸣大哥,你学习修仙之后没回去找仇家报仇吗?我听说凡人根本挡不住修者的攻击。” “有,也没有。我花了一年时间略窥门径,便起身回去报仇,却见到我的仇家,一个老政客正被另一股势力整得求死不能,忽有所感,便没有动手。那一刻,或许是我站在修者的高度看凡人,只觉大家都是可怜人,实在没必要互相倾轧折磨。” 曾缘若有所思,忽然道:“是众生皆苦吗?” 鸣世低头看看曾缘,讶然道:“易兄弟,你悟xìng很好,我与訾雷他们说这些的时候,他们都笑我。对的,我当时对众生皆苦有了新的认识,不论是凡人还是修者,都有追求,有梦想,但不能太执着,过分执着,追求就变成了负担,变成压力,人也会变得无所不用其极,很多时候要懂得放下与舍得。” “其实比起凡人来说,修者的世界要简单的多,力量能解决大多数问题,大多数规则也是基于此而建立的,人们追求的东西很简单。而在凡人界,规则的建立很复杂,背景、人际、教育、yù望等等包括力量结合在一起,组成一张大网,大多数凡人都被这张网捆着,想用力也无从用起。” 曾缘懵懂不明,他打小成长于繁盛的修仙家族,许多修真界的琐事都不清楚,更别说凡人的事了。他并未开口相询,而是将这些话记住,或许以后他会懂。 “后来我听说八荒大会的事,便匆匆赶来,将从古洞中觅得的大部分灵石拿出去,终于参试了一个宗门,却因为年纪大被剔退了,当时我才灵动初期。再后来就是做工,狩猎什么的,你也知道了。” “鸣大哥,你修炼是为了什么?”曾缘问。 “为了活着!”鸣世回答的很干脆。 “这么简单?” “怎么你不相信?最简单,最基本,也最真实,这是大多数凡人与修者的共同追求,我不能免俗啊!”鸣世笑道。 曾缘“哦”了一声,没再说话,鸣世的年纪与经历不是他能相比的,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鸣世却开口了:“易兄弟,为兄对你也蛮好奇的,你明明有灵根,却不像修仙者主修气海,也不似修儒者专修膻中绛宫,说你是武修吧,却又与其他武修截然不同,可以说,你什么都没修,却偏偏速度奇快,徒手爆发的攻击就相当惊人,不像我们只会借助外物。对了,为兄的说这些,你别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需要说出来的。” 曾缘有些感激,稍做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偶然捡到本功法,自己胡乱修炼的,我也不知道会成这个样子。” 这时一直躲在曾缘怀里酣睡的可儿探出头来,看了看,没找到什么新鲜之物,又缩了回去,继续她的美梦。 曾缘、鸣世见到她的可爱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遭遇之战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风雪浩浩荡荡飘了一夜,翌rì辰时方才偃旗,天rì重现,洒落一片灿烂,放眼望,依旧白茫茫不知远近,若非新雪在阳光下格外晶莹,则根本看不出昨夜曾洋洋洒洒过。 小队六人经过一夜休整,jīng神饱满出了山坳,再次踏上寻找蛰狼之路。也不知是运气欠佳还是此地根本没有蛰狼,他们踏雪觅路,再次辗转近三个时辰,仍然不见其踪。 而此时众人的脚步已迈过四千丈高度,这个高度凡人难以踏足,即便是修者如他们也有些吃力,眼瞅着还有数百丈高就要登顶,若是还见不到狼妖,这趟出猎又将以失败告终。 鸣世作为队长,很有些懊恼,他停步四顾,陡直的山坡向下伸展到视野之外,向上直达天际,前后左右全是一成不变的白sè,就连偶尔飘来的云朵,也是棉絮样的白,白得让人烦闷。 忽然,矮胖青年宏罗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余人jīng神陡然一振,却听他嚷道:“快看,那是寒沐冰蟾,皮血肝胆皆可炼丹,也值些灵石!”话音未落,他的人便冲了出去。 不远处的一个凸起的山包上,正蹲着一只半人高的蛤蟆状妖兽,一张硕大的扁嘴,一对鼓凸的双眼,形容丑陋,偏偏皮肤透亮光滑,活像一座水晶雕像。 众人乍闻宏罗欢声,以为发现了蛰狼,待见只是一只普通的冰蟾,便没太在意,虽说此种冰蟾全身都有用处,却算不得稀有,价值不高,不过众人憋了这么久,好容易发现这么一个目标,多少还是有些惊喜的。 那头冰蟾也发现了冲来得宏罗,慌忙出逃,粗壮的后腿猛力一蹬,已在十丈之外,速度居然不慢。宏罗自后急追,他的速度略快一些,要追上对方并不难,两者一前一后很快奔出百丈之遥。 余人随后跟上,却并不很着急。眼前的冰蟾只有蕴丹中期,加上冰蟾在攻防方面并不见长,唯其蟾毒尚算犀利,但只要有所防备,也不足为患,以宏罗灵动后期的修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只是他们亦不敢离得太远,此地冰雪铺地,危机暗藏,让宏罗一人犯险急进总归不妥。 十余息之后,宏罗已然追近,扬手祭出一柄尺许大的金系灵剑,后者化作一道厉芒斩向冰蟾。冰蟾眼见形势危急,停步侧身大口一张,一束晶光激shè而出,迅捷无伦撞上灵剑,一触即退,却是其同样晶莹的长舌,灵剑去势为之一阻,冰蟾乘机向旁逃开。 宏罗首击爽功,心中恼怒,手指连弹,打出几道灵力注入灵剑,灵剑光芒大盛,速度弥增,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追敌后,眼见着便能将冰蟾一举拿下。 恰在此时,全无征兆地,周围雪地掀起四堵十余丈高阔的冰雪之墙,将宏罗与冰蟾所处的方圆之地完全圈住,并极速向中间靠拢缩小,带起猛烈的罡风,扬起积雪漫天飘散,目不见物。 小队其余五人落下不远,面对突来的雪变,一时不明就里,各自进入全神戒备状态,待得前方风雪落定,只见一根粗大的冰柱矗立当场,宏罗和冰蟾赫然被冻结其中,不知死活,而在冰柱周围,并未发现其他妖兽,甚至灵念扫过,也一无所获。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众人怵然心惊,相互对视一眼,都显出惊异之sè。 鸣世作为队长,要镇定的多,挥手示意余人小心注意足下,凝重道:“我们很可能已经误入蛰狼的埋伏圈了,据我所知,这种雪山蛰狼,擅长躲在厚厚的雪下发动骤袭,咱们的灵念有限,所以探查不到。如今敌暗我明,大家最好原地接阵戒备,静观其变,待确定蛰狼的数量与方位再行攻击。” 秦素小脸泛白,急道:“那宏胖子呢?他被冰柱封住,撑不了多久的!” “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不可单独行动,我去救宏兄弟!”鸣世说着,就要冲出。 “不行,鸣队你自己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救!”訾雷一旁扯住道。 鸣世道:“不,你实力强,得留下来坐镇,况且宏兄弟为冰法所困,若是强力破冰,很可能被误伤,唯有用火法相融,方能无碍。” 曾缘眯着眼睛看过四周,一片雪白没有任何妖兽迹象,心中也自紧张,他这些年对敌的妖兽也不算少了,但这种未知危险的压迫感很让人难受,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撇撇嘴,盘算着如何才能把这些喜欢躲藏的家伙引出来。 这时,四堵冰墙再次遽然而起,仿佛四个急速移动的巨人合围过来。众人尽皆一惊,各自拿出防御手段,鸣世疾声道:“按计划行事,现在动手!” 话声未落,鸣世身前已多了一柄金sè巨剑,破空劈出,他的人也如离弦之箭冲向其中一面冰墙。 其他人也没闲着。 訾雷拔剑,蹲身,提气,前冲,气似山岳,一步直跨数丈,大剑挥去,只闻一声霹雳巨响,对面的冰墙自中断开,失去冲力,轰然倒地。 雪刀双手快速结印,口中法决轻吐,身前一个硕大的雪坑缓缓形成,并逐渐扩大,很快与冰墙接在一起,说也奇怪,冰墙的速度骤然减缓,如同踏入泥沼,越陷越深。 秦素则依样学样,在身前竖起两道水墙,虽说长阔不如那冰墙,但一样是灵力凝聚而成,三者一旦撞上,便先后溃散,化作点点灵气融入天地。 至于曾缘,呃……曾缘没动! 在鸣世命令下达的瞬间,他有一丝的恍惚,导致他根本没机会出手,而是作为一个看客,欣赏了一遍众人迭出的手段和果断的执行力。 队长鸣世已经快速扑向困住宏罗的巨型冰柱,并扬手打出数十颗拳头大的火球,飞火流星般散落在冰柱上,后者在高温炙烤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消融着。 曾缘一张俊脸微微泛红,很有些惭愧,好在这惭愧马上便被下一波冰墙冲没,一样的四面合围,一样有近十丈高,十余丈阔,一样的携风带雪,迷人眼目。 不过对曾缘来说,有一点不一样,就是鸣世不在。 他很顺利分到了摧毁一堵冰墙的任务,只见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身形一闪直接贴在冰墙上,蓄势已久的奔雷劲喷薄而出,几乎是瞬间便在冰墙上留下数百个孔洞,而且是直接洞穿,不过这远远不能将之击溃,他需要击出更多。 曾缘飞檐走壁在冰墙上走了两遍,跟着纵身跃起,踏上冰墙之顶,双足着力一踩,整个冰墙砰然碎成无数冰块,然而曾缘脸上没有丝毫欣喜,只因他站上高处的刹那,见到后面更有三堵一模一样的冰墙排山倒海般涌至。 暗道一声“糟糕”,曾缘没有犹豫,身形拔高,苍鹰捕兔般扑了过去,同时大声提醒道:“大家留神,后面还有!”訾雷等三人闻言,纷纷振作jīng神,全力相搏。 曾缘一面冲杀,一面转念。很明显这些潜藏的妖兽jīng通冰法,一个初阶的冰墙术能够几乎无间歇地连续施展,威力十分恐怖,对方占尽天时地利,只要一直躲起来施法,便能将他们这些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关键是他们根本找不到对方,想反击而不得! 曾缘再次踏上冰墙顶,游目四顾,希望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惜周围白茫茫一片,一无异物。 忽然,不远处有一个很不起眼的雪丘似乎在移动,速度很快,曾缘以为自己眼花,想再看时,足下的冰墙猝然坍塌,他足下一点,跃上另一堵冰墙再看,这次瞧得真切,果真有雪丘在移动,不是一个,是三个,从不同的方向快速向一处逼近,观其目标赫然是鸣世! 曾缘霎时想到一个可能,急切喊道:“鸣大哥小心,有三只妖兽朝你围了过去!” 那边鸣世正全力营救被困的宏罗,完全没注意到危险已悄然临近,听到曾缘的提醒,眉头一皱,虽然他实力不凡,却也不敢独斗三头底细不明的妖兽,当即放出一头晶傀,后者受灵力激发,须臾长大,立在当地如渊停岳峙,而鸣世本人则继续施法化冰。 一炷香后,曾缘面对层出不穷的冰墙,倍感压力,而旁边的訾雷,雪刀与秦素同样没了初时的轻松,说是苦苦支撑也不为过;队长鸣世那边情况也堪忧,虽说有晶傀相助,但对方分兵三路围袭,明显存了一举建功的心思,在冰墙术之中,还夹杂了初阶中品法术“玄冰刃”的攻击,不仅让鸣世疲于应付,更是影响了化冰救人的效率。 “可气的是,自始至终自己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到,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这些畜生数量究竟有多少,居然分出去三只还能保持如此密集的施法频率,鸣大哥不是说蛰狼的数量很少吗?”曾缘有些沮丧地想着。 就在此时,他脑中灵光闪现,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第三十二章 一击毙命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由于功法的原因,曾缘能够不时站在高处俯瞰全局,并且碰巧看到几个移动的雪丘,由此免了鸣世被袭之厄,而此刻他心中所想便与雪丘有关。 有四点,其一,雪丘的出现是因为对方在快速移动;其二,对方快速移动是为了发动突袭;其三,对方发动突袭,无非是觉得鸣世势单力薄可以轻松拿下,就像对付宏罗一样,能够逐个击破而弱化整体;其四,对方而能在有限的时间想出这分兵之计,说明这些妖兽灵智颇高,且捕猎经验丰富。 曾缘想着想着,眼睛渐渐亮起兴奋的光芒:“或者自己可以借助这一点,只要能让对方暴露行迹,值得一试!” 计议已定,曾缘仔细打量了方圆十余里的地势,也不及跟訾雷等人解释,只说了一句:“訾大哥,你们先帮我挡着一下。”随后奋力破掉眼前一堵冰墙,高高跃起,向旁飘开二十余丈,稳稳落地,接着几个闪跃,已在百丈之外。 訾雷三人都是一愣。 有了宏罗、鸣世的前车之鉴,说明单独行动极可能遭到众妖兽的围攻,曾缘此举无异自投罗网,但曾缘人已在外,无法再劝,三人只好各自展开全力,弥补因少一人而增加的压力,他们可没曾缘的灵活与速度,既不敢也没能力逃出冰墙之围。 反观曾缘,却并未继续跑远,而是站在雪地中静静等待,一边运目观察四下的动静。 午后的阳光暖而刺目,照在一望无边的积雪上,清冷中透着某种诡异。远处两处战场兀自处于激斗中,不时传来轰隆的撞击声,战况不容乐观。 曾缘有些着急,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不过长期的修炼让他养成一个习惯,越是心急越要放松,他随意地站在那,好似一个游玩观光之人打量难得一见的美景,嘴边甚至挂着带笑的弧度。 没待多久,远处某块雪地凸出一个几不可察的隆起,像一条钻地蛇贴着雪皮疾速朝曾缘冲来,曾缘目现喜sè:“果然没猜错,这些家伙穷凶极恶,一个猎物都不肯放过!不过怎么只有一头妖兽杀来?嗯,看来这些家伙数量也不是很多!” 不过他并未行动,依旧从容而悠闲地站着,直到隆起的雪丘逼至三十丈时,这才展开速度,转身疾奔,很快便将距离拉开,然后停步转身,等着对方追上来,之后继续奔远,相比他的速度,雪丘的移动显得十分笨拙。 如是跑停数次,当曾缘再次将距离拉开时,身后猛然哗啦声响,却是雪面破开,一头浑身雪片般白的妖狼冲天而起,自后追来,速度比先前快了何止一倍。 这头雪狼直立约一人高,体型不算大,除了一身全无瑕疵的白毛外,与普通狼类并无很大区别,一双眼睛猩红醒目,死盯着前方逃逸的曾缘,透出森然杀意。 作为这沁穆大雪山蛰狼的首领,它拥有远超其他蛰狼的智慧,修为也到了蕴丹后期圆满之境,只差破劫一步便能进阶丹核,多年来带着其余六头蛰狼转战雪山,杀了不知多少前来撞运的修士,几乎可称为雪山之王。 之所以说是“几乎”,只因在雪山之巅,还有一个可怕的存在。虽然已是两年前的事,它仍清楚地记得,那个存在那强大的杀伤力……不管怎样吧,蛰狼王有足够的自信杀掉前面的修士,所以才让余狼牵制敌人,孤身追杀。 它本想采用隐潜伏击之术将那修士击杀,可惜对方几次都在关键时候跑掉,让它渐感不耐,干脆不再遮掩,直接跳了出来,如此速度可就快多了,反正就算正面对战,那修士也不是它的对手。 蛰狼王奋力疾追,可那修士始终比它快了一些,它自然不甘心,越追越远,很快便奔出数十里,转到了山的另一边。这时前方来到一面巨大的鹰嘴岩,那修士“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蛰狼王见状自然大喜,加速步伐冲了过去,它要趁对方跌倒慌乱之际施以杀手! 鹰嘴岩约有四五十丈大小,远看形如鹰嘴,宛如在茫茫白雪中撑起一把伞,岩下露出一段褐sè的岩质,在这满是白sè的雪山甚是罕见,而其前面则是比较陡峭的斜坡,积雪一路延伸下去,不见尽头。 蛰狼王奔至鹰嘴岩边缘,没有直接冲下去,而是骤然停住,谨慎地嗅嗅,探头朝下瞧瞧,没发现什么异常,血目中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那修士哪去了。 不过,它很快有了决断,那边战场六头蛰狼对付四名修士,没什么好担心的,而眼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小小修士逃了,它可是蛰狼王!于是它纵身跃下,要继续追踪下去。 便在此时,异变骤起。 一到快捷无伦的身影自岩下积雪中冲天而起,直接撞上蛰狼王腾空的身体,只听得一阵密集而沉闷的破革声响,跟着数十缕血箭喷薄而出,划过天空,在阳光下和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艳丽,随后是蛰狼王的尸体重重地摔落下去。 而鹰嘴岩上多了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正是曾缘。 他脸上颇有意外之sè,虽说是偷袭,但能够将对方如此轻易地解决,还是让他有些错愕,不过这总归是件好事,看来比起碧瞳牛魔,这蛰狼的防御要差上不少,或者它也有厉害之处,不过没机会施展了。 曾缘心下唏嘘,习惯xìng地撇撇嘴,跃下巨岩,拖着妖狼的尸身撒腿往回赶。从他离开到返回,前后不过一刻时间,然而两处战场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訾雷、雪刀、秦素已经缩成一个小三角,抵挡源源不断压来的冰墙、冰刃,以及冰雪风暴,三人脸上尽现疲态,明显在竭力支撑,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将被冰雪淹没。 而鸣世那边同样不容乐观,他灵力消耗也相当严重,还要不停地驱火救人。好在那头晶傀攻防都很犀利,以一敌三左遮右挡尚能勉强应付,但问题是鸣世同样看不到敌人所在,一切努力都在无的放矢。 曾缘将狼尸仍扔在战场之间的空地,却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当前困境,即使他加入战团,也不过让众人多了些喘息时间,最后结果仍是被这些深藏雪中的妖狼活活耗死。 所以,要想脱困就得反击,想反击首先要发现敌踪! 曾缘星目闪烁,希望能从那些冰墙术的源头找出施术者的方位,却发现毫无规律可循,这些妖狼冰法实在太过娴熟,借助地利可以从任何地方发起。 “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想不出办法只好先杀过去。”曾缘再次看看两处战场,如是想着,他当真有些急了。 这时鸣世急促的声音突然传来:“易兄弟,你将那妖狼的血洒在战场周围,或许有用。” 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亮光,曾缘没多想,提起狼尸就要放血,却看到尸体上那数十个孔洞,不由懊恼起来:“当时全力偷袭,出手确实有些重了,如此这狼尸上只怕没剩多少血了。” 不过当他运起奔雷劲在尸脖处一试,立有一股殷红的鲜血喷出,看样子血量相当充盈。 “这是怎么回事?”曾缘有些疑惑,猛然想起一路上根本没见到血撒满地的情形,似乎除了受伤之时流过一些外,再没有流过。他快速检查了一下狼尸身上的伤口,却惊讶地发现那处新伤也已结固。 没时间细究了,带着几分诧异与欣喜,曾缘提着狼尸开始绕着两处战场奔跑,由于狼血凝固太快,他需要不断为其添上新伤,看起来很有些蹂躏的意思,在他的身后,则形成两道鲜艳的血环,为风雪肆虐的战场添了些许情趣。 做完这些,曾缘重新站定,对于鸣世如此吩咐,他不是很懂,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如若不行,还得另想办法,他双目如电密切关注着场局的变化,甚至放出灵念,以便能掌握哪怕最微小的细节。 很快,曾缘俊朗的脸上现出喜sè,成了! 只见一阵猛烈的冰系法术过后,战场外围三处平静的雪地突然同时爆开,跟着有三道白影冲出,直奔场中的訾雷三人,赫然正是三只蛰狼,看情形它们放弃了法术压制,选择近身肉搏。 虽说大多数妖兽的肉身较修者为强,近战能力都不错,但是此时此刻,这些蛰狼的选择无疑是错误而致命的。它们甫一现身,訾雷三人包括曾缘仿佛久旱禾苗得遇甘霖,眼中尽是贪婪,憋屈良久的情绪在瞬间爆发。 曾缘后发先至杀向一头蛰狼,后者察觉背后的杀机,当即狞身回头扑了过来,大口张开,獠牙毕露,它的速度不慢,更有一对利爪如刀,可惜它遇上的是曾缘! 曾缘无视对方的狰狞,绕开它的利爪,在与其擦身而过之际,肩头触到它柔软的皮毛,奔雷劲力就势而发。 这时,蜇狼身上的长毛很诡异地一阵摆动,并隐隐升起淡白光芒,居然将他的攻击尽数化去。曾缘没料到它还有这一招,面上讶sè闪过,随即被坚毅取代。 半柱香之后,这头蛰狼倒在雪中,曾缘抬头看看訾雷等人的战局,没有犹豫,直接冲了过去,很快,又有一头蜇狼毙命。 这次曾缘没有继续参与围杀余下的一头妖狼,而是将目光转向鸣世那边,那边同样有三头蜇狼现身,与先前的左支右绌相比,此时鸣世独斗三兽,全不落下风,只是要击杀对方,尚有难度。 曾缘不再观望,几个箭步奔近,与鸣世一起展开了一边倒的绞杀。俄顷,一头蜇狼为曾缘所杀,一头蜇狼被鸣世的晶傀光柱扫中当场倒毙,至于另一头,却跑掉了。 第三十三章 鹤唳乍起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原来,见到同伴接连被杀,最后一头蜇狼忽然福至心灵,再次钻入雪中潜藏起来。而当时曾缘和鸣世正着力御敌,完全没料到对方竟会突然避战,一时不察,被其逃脱,便再难寻到。 那边訾雷等也已将余下的蜇狼击杀,至此,七狼去其六,余下的一头不足为患,众人开始着手收拾残局,合力将宏罗救了出来。 虽说被冰封了有小半时辰,但宏罗在危机之际为自己加持了两道护身术,再加上修仙者本身体质较强,所以伤势不算严重,只是寒气入体,累及心脉,需要时间休养恢复。 六具狼尸已经被收归一处,其中曾缘先杀的那头双目呈血红sè,余狼都是白膜银瞳。 众人也不去关注这些,脸上都挂着劫余后的喜悦,此次虽说凶险,却总算收获不小,高兴之余,自然也没忘了对曾缘的“英勇”表现——訾雷的原话是:英勇得令人眼花缭乱——表示钦佩与谢意。 曾缘只好微笑以对,内心里却苦恼不已,因为他又一次感受到自身修为的差距,尤其的战斗手段的贫瘠,除了能跑能跳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当然,这点他早就明白,也正因此他才决定出山历练寻找机会,他也很清楚这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想了下便暂且抛开,转而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鸣大哥,我跟这些妖狼交手的时候,发现它们并非特别厉害,除了冰法霸道些,论皮膜坚厚甚至不如我身穿的赤焰虎皮,它们真有那么稀贵吗?” 鸣世闻言一怔,随口反问:“易兄弟,你当真不知道吗?”待见曾缘茫然摇头,知道曾缘是真的不懂,微笑道:“好吧,那我就啰嗦两句,显摆显摆。” “正如你所说,蜇狼的在很多方面确实不如其他妖兽,但它们的厉害你也亲自体验过了,为什么?因为它们能躲在长时间待在雪下十余丈深,却对地上修士的行动了如指掌,它们的嗅觉异常敏感,能够察觉到与修阶相应的相当大范围内的气息流动。” “另外一点,想来兄弟你在给那蜇狼放血之时,也注意到了,蜇狼的血特别容易凝固。没错,这是一种罕见的冷血狼,能够自动吸收环境中的冰寒之气恢复妖力,所以它们才能长时间保持高频率施法,而全不知疲倦,这也是咱们遭困的真正原因。” 鸣世的解说让曾缘渐渐恍然,接着说道:“用蜇狼之血可以炼成一种叫做“攫灵丹”的丹药,对同阶冰系修者有大效用,所以虽说冰修不算多,但因为蜇狼数量更少,攫灵丹的售价向来十分可观。” “那既然这蜇狼如此珍贵,为何在雪山这么久没被杀光呢?”曾缘很快想到一个新的问题。 “蜇狼血虽说稀有,却仅对同阶修者而言。”鸣世继续解释道:“当年八荒界内三大势力之一的坤极殿,也就是上届八荒大会的主办者,为了办一届空前大会,在幽月湖周围万里之地斩棘开荒,把初阶以上的妖兽尽数清剿了一遍,使得此处妖兽资源变得极度匮乏,高阶妖兽都几乎绝迹。所以,筑基以上的狩猎队看不上这里,都已去了别处,只有咱们这样的低阶小队适得其所,却又很难占到群狼的便宜,稍有不慎便落得全军覆灭,久而久之,关注的人便少了。” “我这次带大家到此,也是恰好听闻用蛰狼血可以引出群狼,具体原因不明,同时又准备了几套阵法,打算先设伏击杀一头妖狼,再用其血引出余狼,没想到反遭了这些畜生的暗算,当真惭愧,总算有易兄弟帮忙,不辱使命,不辱使命呐!” 鸣世这一战消耗很大,灵力几乎告罄,但对于曾缘的问话还是给出了详细的回答,并且始终带着颇具领袖气质的微笑。 曾缘心中疑问尽去,见众人都在忙着战后恢复法力,调养状态,便不再多问,冲鸣世道了声谢,径自来到一具狼尸前,伸手扯开其肚腹,很快便有一团灵光从内飘出,正是雏丹。 妖兽死后,雏丹会慢慢消散,不过自从知道可儿喜欢吞服此物,曾缘便养成了不浪费的习惯,每次击杀妖兽都会让可儿饱餐一顿。 此时,一直躲在他怀里睡觉的小家伙很凑机地醒了,从暖融融的虎皮袄中蹦出来,小嘴张开,也不见有吸吮的动作,本来要随风飘升的雏丹便乖巧地钻入其口。随后,可儿眼中放出光彩,明显吃得津津有味。 鸣世等人见到这一幕,很有些吃惊,却也没有多问。他们在曾缘身上看到了太多难明之事,也不在乎多这一件,而且他们知道曾缘同样对这只小兔知之甚少,问也是白问。 那边曾缘已经再剖了一颗雏丹出来,可儿兴奋的样子仿佛捡到了宝贝,来者不拒。可惜连着喂可儿吃了三颗之后,曾缘却停手了,他担心可儿一次服食太多,身体会承受不住。 可儿尽量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巴巴地望着曾缘,满心期待能再享用几颗。 对于小家伙的把戏,曾缘再熟悉不过,当下也不理她,反而将目光放在了一具狼尸的孔洞上,洞眼很多,边缘光滑,直穿脏腑,却诡异地没有血痂形成。 他想起鸣世的话,不由来了兴致,决定认真研究一下这难得的蜇狼之血,反正大家都在恢复法力,而他此次消耗不大,闲着也是闲着。 可儿自然也闲不住,此刻睡得饱了,吃也吃了,曾缘又不陪她玩,显得很有些无聊,在如银的雪地来回乱跑,这边瞅瞅,那边闻闻,没一刻安宁。 曾缘也懒得管,只是吩咐她不要跑远了,可是这吩咐对于可儿显然没什么约束力,就在众人各忙各事的时候,小家伙顺理成章地溜号了。 此处战场本已离山顶不远,可儿漫无目的瞎逛,居然渐行渐高,隐隐已能望见山巅的圆盘状巨冰,这冰好大啊,剔透如水晶,在阳光下折shè出七彩炫光,瑰丽缤纷。 不过巨冰虽好看,落在可儿眼里却没什么特殊感觉,既不能吃又不能玩的,还不如之前的雏丹来得香甜。 嗯……好像不对,小家伙圆睁双目,用力嗅嗅鼻子,分明有一股异香!很淡,很浅,却没能瞒过可儿的天赋异禀。于是,可儿目中透出兴奋的光彩,嗖地朝那巨冰冲去…… 经过一炷香时间的专心琢磨,曾缘发现蜇狼血的几个特征,一旦离体很快便凝成一粒粒的血球;握在掌心一会,血球会融化,但如树胶一般,粘而不散;将血球置于冰雪中,一小会的工夫便能把周围的冰雪融掉一片,却诡异地并不融合雪水,只是血sè略浓了些。 “果然有些意思!”曾缘研究得兴起,忽发童心,捡了十几粒血球在手,扔起来,在空中连成一线,待其落下之际,闪电般探手在每粒血球上一带,后者便纷纷复转向上,如此有上有下,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很是好看。 这个游戏是曾缘打小玩惯了的,那时常常和曾灵儿比谁扔接的粒数多,如今曾缘可以轻松玩转数百粒了,却没了伊人在侧,一念至此,他心中猛地一痛,只觉兴味索然,便不再续力,任由那些血球落地,在雪地砸出一个个坑,像极他此刻的心。 情绪就是这样,总在每个不经意的细节上冒出来,搅得人六神烦乱,惶惶无计。好在类似情形经历得多了,曾缘有了心得,很快便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脸上的萧瑟也随之消失。 就在此时,一声长鸣在耳边响起,仿佛鹤唳,尖而嘹亮,怒而急迫,这声音源源如浪涛,似乎先达霄汉,引动风雷阵阵,再翻滚着从云端下来,给人一种如临灭顶的压迫感。 曾缘心神被这声音牵引,现出少有的慌乱,正在打坐歇息的鸣世等人同样露出惊容,纷纷站起,望着山巅方向神情变幻,不知祸之何至。 而这个时候时,那声音又有了变化,突然间音阶一下下升高,层次明显,乍听起来,连贯的发声愣是如同鸭子被掐了脖颈的惨叫,断断续续,十分刺耳。 然而这刺耳的尖鸣没持续多久便听不到了,不是消失,而是超出了众人的听觉范围,他们只能感受到一股股无形的波动从山顶铺盖下来,漫过山脊,漫过雪面,漫过众人的身体滔滔而去。 随后包括曾缘在内的全体队员开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个个以手堵耳,脸容狰狞。 这情形十分诡异,四周静悄悄地全无声息,连山上不断肆虐的风雪也悄然停住,但众人却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声音,拼尽全力地抵抗,试图将这声音从识海中清除出去。 不过,很显然,众人的努力都是徒劳。 眼看他们就要被这无形的声波逼得神智尽丧,修为尽废之时,异响遽然再起。 第三十四章 雪里逃生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这次却是“嘎嘣”一声响。 如同脑中紧绷的某根弦突然崩断,振聋发聩;又如筑天之瓦被生生扳折,地动山摇。总之是极大极脆的一声响,划破天空,将那无声之音驱赶,救了众人。 只是他们尚未回过神来,便听隆隆之声传来,初时尚远,眨眼便响起在身下,大地都在摇晃。 “不好!是雪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或者是鸣世吧,真正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慌忙挣扎着从地上爬上,不管不顾,拼命朝山下冲去。 与此同时,随着那一声嘎嘣脆响,一大块数十丈大小的雪块自山巅某处掉了下来,顺着山坡滚落下来,于是就如在滚烫的油锅加了一滴水,整个雪山活跃过来。 一块又一块,累积了千万年的冰雪巨块开始从山体剥落下来,滚雪生风,风助雪势,狂风乱舞,雪浪搏空,哪里分得清人与物,哪里分得清天与地! 好一副浩然乾坤的磅礴之象! 有言道除死无大事,在生死面前,任何所谓大事都是过眼烟云。在这一刻,无数世代居住在雪山上的虫豸走兽,无论之前是在悠闲赏雪,还是盘算生计,皆不约而同踏上了逃亡之路。对死的恐惧给了它们求生的力量,纷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力量,只希望能赶在被冰雪吞没之前,逃出生天。 然而,这雪爆不是简单地自上而下递进而起的,而是沁穆雪山整个庞大的山体在同一时间动摇起来,恰似一个沉睡的巨人忽然起身,打算抖落满身的灰尘,接着,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这巨人便瘦了一圈,海量到无法计算的冰雪在有限的时间内奔涌而下,好似天地之大仍不够宽阔,其庞然之势,纵火山破发,江河决堤也不足言其一。 在这样的自然大背景下,生灵的抗拒显得渺小而可笑,很快便淹没在冰雪洪流中,连呻吟都不曾发出一声。 这些生灵自然也包括鸣世小队。不过,作为所有低阶修者中,最早开始灵智的人类修士,他们的处境要好得多。 队长鸣世最先反应过来,当即立断,一下放出五头晶傀,结成一个玄妙的阵法,外表看来是一个五sè光球,将所有人护在其中。由于鸣世一人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持五傀齐出,余人纷纷从旁襄助,如此总算在冰雪覆盖下撑起一小片天,然而能撑多久,却不得而知。 细看来,鸣世脸sè平静,目中透着不屈;訾雷双拳紧握,面部因紧张而变得扭曲,颇为狰狞;雪刀有些呆滞,显然还无法接受眼前之事;秦素簌簌战栗,宏罗最惨,他才从冰中得脱,复被积雪掩埋…… 曾缘却没跟他们在一起。 原来当雪爆之初,曾缘四顾找不到可儿,第一反应便是,这一定是可儿又惹祸了!是以他并未转身逃命,而是迅速把六具狼尸收入储物袋,接着逆流而上,要去找寻可儿! 于是,当雪爆遮天蔽rì席卷而至的时候,曾缘便成了唯一一个站在风雪之上的人! 他心中着急,凭借与可儿数年累积下来的奇妙感应,他隐约察觉到她的方位,拼尽心力朝着那边赶去。 狂暴的风雪吞噬了沿途的一切,也粉碎了一切,整个天地似乎只剩下曾缘自己,耳畔是风雪咆哮如狼,目中是冰刺尖利如刀,他小小的身子不断浮沉隐现,境况实不及千丈波涛中的一叶小舟。 不过,总算他没被立刻淹没。松筋活骨术十成施展,数年的辛苦磨砺成了他前进的动力,他快速朝峰顶接近着,这时一阵猛恶的旋风卷来,其劲力之强,速度之快,曾缘根本无法对抗,直接被吹得不知所踪。 好在,没过多久,曾缘努力抗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内,一样地勇往直前,他的心神急剧消耗,体力也渐渐不足,无奈风雪丝毫没见减弱,可儿的身影也迟迟未见,不祥的预感一点点在心头发酵……忽然,又一波雪浪涌至,曾缘应付不及,再次被卷飞。 当曾缘又一次拼命冲出雪之包围时,却已变得浑身浴血,惨不忍睹。 原来,长期在水中修习松筋活骨,曾缘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承受压力,即便他不去刻意控制,一旦面对危险,身体也会本能地做出简单的趋利避害,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发肤,尤其是表层肌肤变得相当灵活,所能做的,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本能反应。 而且由于不断承受水压冲击,曾缘在身体防御方面也有一定进步,不过他的防御不像其他武修或者妖兽那样,是绝对防御,能够硬碰硬来,他更侧重取巧和借力,这与其修炼的环境“水”有关。 水,不同与风,有质而随形,受力则溃。当曾缘的身体对水的冲击做出反应时,能够较为轻易地卸劲、抵消甚至使其变向、溃散;但是当他面对冰雪,面对固体的撞击,那种简单、刚硬、锋利的冲势就不是他目前的防御所能抗衡的了。 所以,为了从雪爆中突围,他全力展开松筋活骨术,全身各个部位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以及超越本能的自然反应,终于在某一刻,他的身体崩溃了! 确切地说,是组成他身体表层肌肤的基本“元子”崩溃了! 所谓元子,元者本也,子者粒也,乃是修者体内最微小的结构单位,通常不被提及,因为修者通过各种方式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再储存于身体的几个重要部位如气海、绛宫、经脉、jīng血等,这些是宏观的可见的易解的,而元子因其小,又皆其乃所有部位的基础,没有特征xìng,常被忽略。 然而,曾缘修炼的功法导致他的体内并无特定的储灵之所,甚或无固定的储灵之所,但通过锻炼,他的身体又确实得到了某些强化,而且此时此刻,巨量的冰雪以倾巢之势涌至,他身体与冰雪所有接触的、未接触的部位本能地加以抵抗,组成这些部位的所有元子都“活了”,拼命地震颤、移动、全力赴战,甚至不需要曾缘这个“主人”去刻意指挥。 这种抵抗是顽强而有序的,只是太弱小了,面对巨大的冲量,“元子”们挤压扭曲变形,然后崩解了,就像战场上的士兵,终于免不了战死! 不过就在曾缘身体表层的一部分元子慷慨战死的之后,曾缘整个人也冲出了如山的冰雪重压,再次战在了冰雪之上。 对自身的伤势浑无所觉,曾缘运目望去,却发现周围被溅shè的雪花充塞着,乱飞乱舞,三丈之外完全陷入混沌,他心中无奈,照此下去迷路是一定的了。 恰在此时,一团浅蓝sè的光团冲破混沌,快速朝曾缘接近,眨眼而至,正是可儿!曾缘大喜过望,一把抱起可儿放入怀中,正要寻机而走,却闻一声尖厉的鸣叫,跟着一个庞大的黑影当头罩下,其速度之快,匪夷所思,尚未真的落下,猛烈的罡风便吹得曾缘立足不定,就连周围的冰雪也被一卷而空。 伴随眼前呈现的短暂清明,曾缘见到一头丹顶长嘴的猛禽自空直扑下来,其双翼展开足有十丈之巨,煽动之际,数十丈范围的雪爆纷纷退避,并传递开去,引起更大范围的山体滑落。 “皓鹤!丹核初期酷兽!”曾缘的识海电光火石般闪过这样的念头。 第三十五章 洞中见闻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皓鹤,鹤族中唯一的酷兽,双爪开山碎石,毛羽坚硬辟法,善飞,兼神力,又兼水火两系法术,相克相生,威力无穷;生于沼泽之地,幼孤,xìng烈……” 这是修真界最常见的妖兽谱对皓鹤的描述,曾缘读过。所以,此刻的他生不出半点御敌之心,这不是碧瞳牛魔,这是真正的酷兽! 曾缘全身陡然升起阵阵寒意,在这一刻才完全感受到这茫茫雪山的刺骨冰寒,不过他完全没有时间感慨,便开始了亡命之旅,全力向山下冲去,当真是目不斜视,足不停步,一门心思只想着别被对方追上,而借着冰雪下滑之势,他的速度比平素快上不少。 然而,与身后紧追不舍的皓鹤相比,曾缘还是显得慢。若非皓鹤体型庞大,不时受到冰雪暴风的sāo扰,需要分心应付,只怕他早就成了对方果腹之物。 这时皓鹤张口喷出一道水箭,洞穿冰雪迷雾shè向曾缘背心。曾缘骤觉一股比冰雪尤寒的森然之气直透背脊,求生的本能再次爆发,硬生生向旁移开数尺,水箭擦身而过,向前直飞出数十丈方才消散,而曾缘已吓得亡魂皆冒。 又一次无限接近死亡,曾缘心底涌起一股绝望,或者还有一种解脱。从数年前的大逃亡开始,死亡便像甩不掉的尾巴时时提醒和鞭策着他,让他不敢放松,不能停止。纵然那不是曾缘想要的。 却也无奈。感受到身后越来越大的压迫,他心急如焚,就像怕水之人掉入塘中,胡乱地挣扎着,足下的雪地不停的崩塌,追命的皓鹤也全无放弃的意思,忽然一阵猛恶的飓风自身体两侧夹持而至,随后脑中开始迷糊,身不由已地旋转着,先是被卷到空中,然后断线纸鸢般摔向百丈之外。 这自然是皓鹤的杰作! 眼见一击而中,而猎物在飓风中毫无反抗之力,它欢嘶一声,身形快逾风雪,随着飓风紧追而去。百十丈的距离眨眼而至,皓鹤锐利的目光穿透迷蒙的雪雾,洞察数十丈范围,只是除了奔腾的流雪滚冰,哪里有猎物的踪影? 皓鹤明显一愣,继而大怒,双翅接连煽动,数十丈范围内风雷乍起,大面积的冰雪巨块被强劲的暴风牵引,翻滚,抛飞,原处竟出现一个巨坑,足有数丈深,不过里面同样是一成不变的冰雪,而且很快便被不断滑落的山体填埋,带走。 还是没见到猎物!皓鹤目呲yù裂,却不再暴躁,而是在附近低空盘旋飞行,高速,仔细,有条不紊,就像一位高效的侦查士兵,要将周围乃至更大的范围统统搜查,誓要找到那偷食其灵果的小兔子! 那是一株白茎白花的灵物,自从三年前它从此飞过,便被其吸引,停下来并赶走原来盘踞巨冰周围的群狼,而后一边修炼,一边守旁等待,眼见灵物上面的三枚灵果由青sè渐渐转黄,再转白,浓郁的灵气也开始溢出,嗅一下就神清气爽,它都忍不住要将它们一口吞了,不过它们显然并未全熟。 作为酷兽,皓鹤对灵物有天生的判断力,半个月,只需再过半月就可以了,那时它也可以离开此地,去更高更好的地方去搏杀修炼,而不必如此枯守。 可是,一切都随着那可恶小兔的出现改变了。想到这里,皓鹤再次出离愤怒了,它引吭而鸣,源源的声浪如山洪乍泄向庞大的沁穆雪山滚落,尚未停休的雪爆愈发暴躁…… 当曾缘被飓风卷起时,脑中仍存着一丝清明,许是情急福至,这清明居然生成一个念头:“皓鹤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自己强出太多,照此下去没有任何希望逃脱;与其承受雪爆与皓鹤的双重威胁,倒不如借力一下,两害相权取其轻,或者能够侥幸成功……” 曾缘想到便做,趁着落地之际,全身劲发,整个人像一颗陨石狠狠砸进雪里,深达丈许,跟着便撞到冰块,他上下齐施,奔雷劲如疾风骤雨般喷薄,数千上万计的气劲在短短两个呼吸内击在冰上,冰块碎裂,雪堆溃散,而曾缘则拼命向冰雪深处挤去。 外面的冰雪依旧在肆虐,咆哮,撞击,像极癫狂的蛮人;那皓鹤也依旧未死心,十分无良地助长着风雪的气焰。 不过曾缘不必承受了。起初他尚会随着整块冰雪的滑落而下移,渐渐地,当他越钻越深,直入山腹数十丈内之后,外面的动乱便很少影响到他了,只是他却兀自不放心,一味地往里,也不知究竟深入几许,终于前面又遇到一大块坚冰,这冰好厚哇,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放才击出一个可容其通过的窟窿,一头扎了进去。 随后,又一头栽了下去!原来里面竟是空的! 里面居然是空的!曾缘脑中瞬间生起无数疑窦,但他实在太累了,回头看了下通过的冰层,估摸着怎么也有十余丈厚,心中一阵既诧异又欣喜,这下总安全了吧? 以一个标准的狗啃泥的姿势在地上趴了许久,曾缘恢复了些气力,想到盗藏中的怪姿,便挣扎着摆就,这一来舒服多了,他的心思也慢慢沉寂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曾缘蓦然惊醒,翻身站了起来,自觉jīng神完好,只是浑身多处伤势严重,尤其是大腿和胸部,血流颇多,已然结痂,与他身上的赤焰虎皮粘连在一起,情状恐怖。好在曾缘类似情形经历多了,也不在意,而且只要不去刻意撕扯,伤口也不甚疼痛,所以便不去管它。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 眼前是一个冰洞,不大,圆顶圆壁一sè的冰,打磨光滑,壁上嵌着数百粒细小的夜明珠,将洞内照得柔和而温馨,角落里摆一张冰床,两面圆桌,放几样冰雕饰品,一面水晶嵌花镜,这显然像是一间女子卧房。 曾缘有些恍惚,前一刻尚在逃亡,这一刻居然置身旖旎;也有些害羞,自己误打误入他人私室,不免唐突;同时又觉后怕,如是这此间主人心生歹意,刚才自己摆着怪姿,可全没反抗之力。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会,心中对茫茫雪山如何会有这么一间卧室愈加奇怪。不管怎样吧,既来之则安之,何况主人似乎并未怪罪,否则他早就被人提鼻喝问了。 从怀中将可儿抱出,前前后后打量几遍,终于确定其安然无恙,曾缘放了心,心中完全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而可儿呢? 小家伙真的很过分呐,明明刚刚闯了一场大祸,现下却俨然没事人,甫一出怀,便对冰室兴味盎然,扭着小身子脱离曾缘掌握,窜上蹦下,尤其着意于那几件冰饰,这边碰一碰,那边啃一啃,似乎不把它们摔碎绝不罢休。 好在,曾缘就在旁边,撇撇嘴把她重新塞回怀里,毕竟这是别人的房间,可不能太放肆了。 “有人吗?”曾缘试着问,声音传了出去,绕了一圈又传回来,没人回答。 他仍不住好奇,迈步跨出冰室角落的小门,来到是一条甬道,同样是冰墙冰户,无数的明珠点缀,甬道两边分别有几间小屋,模样与之前冰室大同小异,室门都敞开着,稍作探视,便能将里面览尽,不过出于礼貌,曾缘没有那么做,只是沿着甬道朝前行。 行够三十步,步出甬道,前面是一处大的洞厅,中间是一座冰雕,四角有几个阵旗样的东西,此外别无长物。 再探问几句,仍然不闻人声,“可能是主人出门未归吧!”曾缘想着,胆子大了点,目光停留在那冰雕之上,隐隐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冰雕背朝曾缘,造型修长,玲珑有致,三千青丝挽作一个盘蝶髻,插一根如意冰簪,着意留两缕秀发垂落肩头,恰似蝴蝶的两根须,身上的薄纱白而透,依稀可见里面的小小亵衣,让人浮想联翩。 曾缘脸一红,不敢再看,心想这主人家的雕刻之术当真鬼斧神工,这冰雕简直与真人一模一样。 第三十六章 心之蜕变 - 盗游仙 - 淌过宿命河 () 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内心的波动,曾缘忽然觉察到,这里的灵气非常浓郁,呼吸之间只觉清爽沁透,若是于此修炼,必定事半功倍。 然而,曾缘年纪虽小,毕竟也亲历过曾家辉煌时的盛景,些许见识还是有的,回想起来,似乎族长修炼之地“德宣殿”的灵气也不及此,难道此间主人的修为比族长都高? 想到这里,曾缘吓了一跳,不敢继续呆着,原路返回之前冰室,打算从掉进时的豁口钻出去。孰料身子探出一半,便发现来时他强开的路已然被封死,看来想出去免不了要费一番工夫了。 曾缘有些沮丧,又担心如果那皓鹤仍守在外面,再想逃脱可就难了,举棋不定之际,忽然想到那冰雕太像真人了,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在? “或许,主人家不会怪罪我吧?又不是故意的!”犹豫再三,曾缘如次安慰自己道。 于是他重新折回洞厅,在冰雕三尺之外停住,冲着它仔细打量,却是越瞅越心惊,越瞅越起疑。 冰雕身高与常人相仿,晶莹剔透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五官宛然,带着莞尔的笑意,栩栩如生;双手一上一下,摆出一个**采星的手诀,恰似在修炼;足下是一个兰花冰座,两只纤足裸露着,俏生生立着,却给人一种款步而来的错觉,姿态优美如玄女踏云。 曾缘大着胆子以手指碰了下冰雕的手背,只觉凉而不侵,滑而不硬,仿佛颇有弹xìng,他打小牵惯了曾灵儿的小手,对女子手部的滑嫩柔暖疏不陌生,此刻疑心愈甚,再试一次,终于确定了。 眼前冰雕竟然是真的人! 因为她的手除了略显清冷外,与真人的手一无二致。这个结果很惊人,也让曾缘摸不着头脑。 他曾听说过,有些炼器高手制作的人形傀儡,形态样貌可做到以假乱真,售价自也十分昂贵。但与之相比,曾缘宁肯相信自己亲手触过的感觉,再结合此地的诡异与冰雕的神情,这种判断就越加肯定。 可是,问题来了,真人怎么会变成冰雕?即便是被冰封,她的肉身也不可能化冰! 带着这样的疑惑,曾缘开始在偌大的冰洞翻箱倒柜,从洞厅到冰室,甬道两侧的房间一个都不放过。也不知怎地,这时的他已经不再害怕,一番搜索之后,收获却甚廖然,一枚灵简,一个储物镯,些许女子用品,再无长物。 至此,曾缘恍然而悟,这冰洞已存在了不知几千几万年,早没了活人。 一个人静立冰洞,目光在很显冷清的洞内前后扫过,曾缘的心思莫名地沉重起来。美丽如冰雕女者,仍不免撒手红尘,绝代芳华又如何?公侯贵胄又如何?千万年后,可有人记得?由此看来,人在世上匆匆来去,所有的执着意义何在? 这些曾缘当然想不明白,他更好奇冰雕女的身份来历,于是拾起灵简,灵念探了进去,这一看便是半个时辰,心中的不解也尽皆释然。 这一切要从修炼的根本说起。 蛮荒时期,人们认为修仙是神话传说,宁肯发明许多身外之物来满足飞天之愿,也不愿相信强化自身也能将其实现。现在看来,修炼简单就是一个收归天地灵气于一身的过程。 什么是天地灵气?说白了就是能量。rìjīng月华是灵气,风雪雨露是灵气,万物因灵气而生,缺灵气而灭。 如何收集灵气呢?灵气不是一成不变的,是流动的,从宇宙自然而观,灵气总是从多的地方流向少的地方,此乃“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之谓也。 那么修炼的目的,修真界的种种功法秘笈,都是依照这一原则而行的,修者要做的就是让身体散发的灵气水平处于低位,最好是零位甚至负位,周围的灵气自然会涌过来加以补充。 说来简单做来难。无数修真界前辈耗尽心智创立功法,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因为这里有个难处:修为越高,自身聚集的灵气越多,灵力水平越高,越容易散发,灵气愈难吸收,这就是为什么高阶修者更难进阶的原因。 此外,修炼是个逆水行舟的过程,不进则退。只有收多于散,修为才会进步;当你散发易,吸取难的时候,你本来辛苦凝聚的灵气便会渐渐消散,重归天地。 其实这个过程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走路,沉思,尤其是斗法之时,体内的灵气都在消失。这个过程间接影响到寿命,如果终于没找到办法解决收支的问题(突破进阶),寿命便渐渐削减,直到死亡,在这一点上,修者并未比凡人高明多少。 冰雕女就是这样。其本名曼语,身具冰系异灵根,资质非凡,法术超绝,或许是因修习冰法的缘故,为人冷艳难处,人送雅号“语冰姬”。数千年前,她的修为迟迟未突破,寿数将尽,于是遍游名山大川,以期寻找机缘,可惜终未如愿。 当她来到沁穆雪山时,心灰意冷,又兼留恋此地风物,便决定于此坐化。女子的心思素来细致缠绵,语冰姬自也不能免俗,生前便将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通告了几位知己,又解除了两只灵兽的仆契,随后专门修建了这座冰府,里面卧室,修炼室,丹房之类一应俱全,甚至有闲情弄了许多冰饰点缀,将整个洞府打造的甚是温馨。由于担心死后难保遗容美丽,便施展了“元素为媒?羽化成冰”的独家秘术,整个人化作一座美丽的冰雕。 这种秘术与曾缘几年前所遇司徒霍的“凝血金身”很像。所不同者,凝血金身是将jīng血极限凝缩,只要条件合适,尚有回复的可能;语冰姬却再也无法复活了,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因为无法主动收敛灵气,即便化作冰雕,原本聚存与她体内的海量灵气仍会源源不断向外流逝,虽然很慢。 这也是冰洞之内灵气浓郁的原因。当她体内的灵气完全耗光之时,便无法维持冰雕的形态,遗体会在瞬间老化风散。对语冰姬,对每一个在意容颜的女子来说,这无疑是最痛苦的,即使她们已经看不到。 所以,在语冰姬留下的灵简中,不止有她的生平,还写明,她将一生收集来的许多灵物都留在了储物镯中,希望有后来人在冰雕化尽之前发现这个地方,以此换来对方帮其保住遗体。 愿望自然是美好而单纯的。或者是爱美之心超越了理智,让她忘了就算有人前来,拿走了东西,也不一定会帮她。 最关键的是,灵气的自然流向是修真界的基本法则,而时间又实在是个可怕的敌人,哪怕最厉害的修者,布下最强大的聚灵阵法,一旦无人cāo控,千万年后也会化为一抔黄土。 所以数千年后的今天,即便语冰姬曾经留下几样防患措施,譬如阵法,法宝禁断或是让来者许心魔之誓等等,都已成了过眼烟云。 当然,语冰姬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曾缘。在得知这一番详情之后,曾缘对语冰姬的煞费苦心大为感慨。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这份执着绝不会因为一死而有所削减。 忽然间,曾缘的灵魂仿佛得到升华一般,之前沉重一扫而空,取代的是数年来的执着愈加坚定。 他的目光穿过小小冰洞望向外面的世界,心中充满了希冀与幸福,因为他知道,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他,还有那个心底沉淀了数年的可人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