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催穿越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小姐,坏了坏了!崔家来迎亲了!” 当在站在门口看清远远而来的迎亲队伍最前面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的时候,锦儿吓得风一样跑回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海宁正在梳妆,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锦儿急着跑到海宁身边,附耳一说,海宁脸色也变了,手一抖,握着的珠钗掉了地上,断作两截,“真的?” “我瞧得真真的,就是那个登徒子!可怎么办啊,小姐?” 锦儿快急哭了。 谁能想到,她家小姐要嫁的应天府百里之外辖县赫赫有名的崔府公子竟然是个熟人! 海宁心里乱糟糟的。 元月的时候,锦儿说外面的庙会热闹的很,海宁心里痒的很,于是两个人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出了门。 两个人只顾在桥上瞧热闹,海宁不小心被人挤下河。 大冷的天气,河水也没有完全结冰,没有人愿意舍身去救人。 忽然间有个人不顾寒冷跳下河,救起了海宁,救她的人叫崔安,一瞧海宁貌美如花,开始管不住下半身了,调戏她,威胁她,吓得海宁慌不择路,被崔安抱住时情急之下一脚踢了过去后落荒而逃....... 海宁心里乱作一团,想要悔婚也来不及了。 只要那崔安一句话,“你那天背着家人偷跑出来,实则是来见我”,她就百口莫辩,还得背上一个不安分、随意抛头露脸的的坏名声,连累爹娘....... 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花轿,心里暗暗祈祷着兴许锦儿看错了。 待到吉时拜过堂后,海宁就一直坐在洞房里,所能见的就是盖头下的一小块地方。听着外面下人进来出去,说着吉祥的话,海宁的心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海宁又饿又累,身上厚重的喜服又热又闷,腰酸腿痛快要晕过去了,心里就没踏实过,总算听到锦儿小声问道,“小姐,你饿不饿?都二更天了,我给你先拿点东西吃着.......” 话音未落,只听得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锦儿跑到窗边向外张望,脸色顿时惨白,“小姐,真是他!怎么办?” 海宁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了! 崔安阴沉着脸回来,虽然是大喜的日子,他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 酒后感觉胸口的火更旺,心里诅咒着海宁这个贱人,嫁到我家我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你们都回去吧,这院里不要任何人侍候!” 下人们唯唯诺诺都走了,忙活了一整天,心里巴不得早点歇着去呢。 进门后崔安横了一眼窗前的锦儿,吓得锦儿连忙跑出去,随后他一脚把门踢上。 大力的关门声吓了海宁一跳,她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了,掀起盖头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这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知书达理、人品贵重”的崔家少爷! 崔安冷笑一声,“没想到吧?老子还记得那一脚之仇呢!” 吓得海宁“滕”地起身,“你要干吗?” 崔安走上前,咬牙切齿道,“让你装蒜!老子打死你!” 一个重重的巴掌下去,海宁顿时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的,耳边有人在狂哮,乌七八糟的咒骂不堪入耳。 “马的,都怪你!你害了老子!老子废了你——” 海宁清醒过来,只感觉到腮帮子更是火辣辣的痛。 我靠!那个被她挡了财路的当事人胆子够大的,竟然在她从法院下班回家的路上黑她—— 不过,再细听好似不是这回事,况且她的大脑里多了一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宽大的房间,陈设古香古色,孩儿臂粗的红烛高照,照亮墙上的大红喜字,喜庆而奢华。 忽然,她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的面孔。 乌纱圆领的大红喜袍,面容白皙,长相斯文,不敢相信耳边那些龌龊咒骂竟然出自他的嘴里,真是人不可貌相! 见海宁醒了,崔安冷笑一声,“装死是吧?” 海宁没言语,只是静默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神色清冷。 见海宁一言不发,崔安愈加暴怒,伸手揪住海宁的脖领,粗暴地扯起来,“你特么不是厉害吗?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自从他调戏海宁不成又被海宁一脚踢到要害,他就发现他和隔壁的俏寡妇办不了事了。 被俏寡妇奚落几次后,崔安偷偷去瞧了好几个郎中,都含蓄地说有点麻烦。 他炸了,他才多大啊!这后半辈子怎么办? 越想越恼火,他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始作俑者打死才解恨,可那样又便宜了她,他准备将这个女人丢出去,下人们都让他遣走了,那她就去当下人吧。 海宁眸色一寒,双手直接抱住他揪领子的手,顺势起身,同时长腿一抬,猛然发力。 她的跆拳道虽然比不上专业黑带水平,但是对付这样的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 这一脚力度不小,崔安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几大步,撞翻了旁边的凳子,跌坐在地上。 这一脚是真的厉害,崔安险些岔气,一时居然站不起来,痛地他捂住肚子,怒斥道,“你疯了!敢打你的夫君!” 海宁冷冷瞥了他一眼,“夫君?你认错人了!不过我不会骂人,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管住你的手!” 这个男人够渣的,对刚娶的老婆各种咒骂不说,居然下这么重的黑手,她现在整个腮帮子麻辣辣地痛,脑壳都晕。 屋内的嚎叫和桌凳倒地的声音惊动了外面守夜的锦儿,她又急又怕,生怕自家小姐有个不测,只能拍着窗户,担心道,“小姐,你没事吧?” 海宁拍拍身上被弄皱的大红喜服,繁琐厚重,有点凌乱,但还算整齐。 “我很好。” 崔安愣愣又疑惑地看着海宁。 那冰冷淡定的的眼神,还有刚才敏捷的身手,这是他刚娶进门的海府那个柔弱的女儿吗?莫不是被他打成了傻大胆?! “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你不情我不愿,那就解除婚约,我走!” 真是够倒霉的,穿越前被人黑,穿越后被人打,太悲催了! 海宁说着顺手摘下头上沉重的花冠扔到床上,又脱下身上碍事的喜服,这么美的衣服,真是可惜了。 第二章 解除婚约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解除婚约?”崔安恼羞成怒,“我崔家三媒六娉,嫁给我你生是我崔安的人,死还是我崔安的鬼!想解除婚约?大明朝没有的规矩!除非我休了你!” 海宁满不在乎地瞧他一眼,“还不是一个意思?当然,如果你认为休了我会让你面上好看点、心里舒服点的话,那也可以这么说。” 乘海宁背对他收拾包袱的时候,崔安捂着肚子从地上勉力起来,上前几步伸手想抓海宁的肩膀。 早防着你呢,海宁身子轻巧一闪一挪,崔安顿时扑个空。 海宁也没有客气,顺势又在他屁股上补了一脚,崔安猝不及防钻进炕上层层叠叠厚厚的喜被里,若不是那些被子挡着,他的脑袋非得撞墙起个大包不可。 “我最恨背后偷袭的人!” 若不是下班路上遭了暗算,她也能像这样搏斗一下,兴许不会有此一劫。最起码有一定概率穿越成公主或者太后什么的,再不济普通人家的烧火丫头,都比这睁开眼就挨打强、嫁个变态强啊....... 对上海宁锐利的眼神,崔安当下被唬住,不敢造次,却也不想输了气势,蜷在床上狠狠瞪着海宁。 海宁一边收拾一边瞄着他挣扎的身体,笑笑,“别这样,读书人的面目不该这么狰狞。还有,我刚才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不是和你商量的。” 真是庆幸生米还没变成熟饭,这种变态婚姻她可接受不了。 崔安咬牙道,“别以为你一走了之就没事了,你就不怕连累你爹再被贬?” 海宁从包袱里抬眸,清冷的眸子扫过崔安,似笑非笑,“行,知道你家厉害!我爹就是一个穷官,如今空挂个名号,实则退休归隐,还能再贬到哪儿去?” 这个死女人,怎么什么都不怕? “那——你就不怕你爹娘知道你被休了脸上蒙羞?”崔安吼道。 海宁收拾好,走到床边,俯身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闲闲道,“我打赌你不会去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你爹娘知道他们膝下唯一男丁不能传宗接代了——” 顺手拿起地上掉落的红盖头,塞进崔安嘴里,“你要敢去惊动我爹娘,我就去官府告状,让全应天府的人都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休了我,看看哪家的千金小姐敢嫁进你们崔家的门!” 崔安先是一愣,听懂后瞬间身体僵住,脸红如布! 敢情这个女人刚才装死,把自己刚才借着酒意发泄的话都听了去。 被捆在床头的崔安嘴里塞着东西,憋红了脸庞,能做的也只有拼命摇头。 海宁这才满意地背起包袱,对崔安意味深长道,“我走了,记住我们两人从此毫无关系! 崔安震惊之余只能恨恨看着海宁扬长而去,骂都骂不出来。 ....... 锦儿瑟瑟缩缩守在门外,刚才被屋里惊天动的桌椅倒地的声音吓坏了,见海宁背个包袱出来,她吃惊道,“小姐,你这是干吗去?” 海宁转身带上门,“先不解释了,走!” “啊?去哪儿?!”锦儿傻眼了。 “当然是离开这里了!” “啊?小姐,咱要是走了可就回不来了啊?”这深更半夜的,小姐吃了疯药不成? “崔安婚内暴力,我难道还能在这里让他虐死不成?”海宁利落上马,“我已经告诉崔安,这桩婚事无效,我们走!” 无效?开玩笑吗这不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拜堂都拜过了,洞房也入了,小姐事实上就是崔家的人了。莫非崔安已经休了小姐?否则那个小肚鸡肠的崔安居然就这么轻易让小姐出门? “别管他了,他一时半会出不来,但惊动了别人我们就麻烦了——上马!” “......” 小姐疯了! 崔府家祖上曾经在京城官至一品,家族枝繁叶茂,崔安父亲则不入仕途,只愿意应天府辖县内当个富甲一方的闲散富翁,膝下只有崔安一子,几个女儿皆已出嫁,其中一个入了宫。 偌大的崔府更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第二天一大早,崔家公婆来到正堂等着新媳妇来奉茶。 按规矩儿子儿媳应该早就等在外面,只等他们坐好就来奉茶了。 结果等他们坐好的时候下人说两人还没来,崔员外和夫人当即沉了脸。 这崔府在当地往上数三代都是有头有脸的豪门望族,家规大过天,怎么儿媳妇才过门就敢如此大胆?! 这桩亲事,根本就不圆满。 虽说这桩亲事是他们起的头,只因有传言当今皇上万历帝有启用海大人的心思,一时失宠多年的海大人顿时炙手可热,当朝首辅张居正大人还为此专派巡按御史考察过海大人。 彼时崔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离海府不太远,两家孩子又年龄相仿,加上真可谓天作之合。 可谁曾想,御史来此考察过海大人一家后,再没了消息。只听说那御史来此,发现海大人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招待饭菜都没有,摇头叹息走了,于是海大人被启用之事再也没了下文。 崔家这个懊恼啊,可亲事已经说成,断然没有毁亲一说。 崔老夫人一想到这事,再看看空落落的正堂,就万般闹心,一个不得圣心的落魄官员的女儿怎么能配得上他们家呢?当下只期望儿媳不是绣花枕头,徒有其表,早日给崔家传宗接代才是大事。 崔员外手里的茶都添了两回了,人还没到,他终于发火了,将茶杯“砰”地扔在桌上,“真是坏了规矩!” 都传言海瑞严峻刚直,女儿知书达理,但这家教属实是丢人! 崔老夫人一面生气儿子儿媳贪恋风月,一面遣人去儿子住的院子看看。 没多会的功夫,去的人惊慌失措回来禀报,“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快去看看吧.......” 一行人急忙赶过去,眼前的场景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洞房里的崔安被绑在床头,嘴里塞着新娘的盖头,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新娘子海宁则不见了。 崔府顿时鸡飞狗跳,开始只当是树大招风被人半夜打劫了,但清查之后发现家里财物没少,只少了两匹马。 唉唉,谁曾想家大房多倒也误了事,这么大的事昨夜居然一点都没有听到动静。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反了反了!”公婆气得直哆嗦。 崔老夫人更是气得捶胸顿足。 海瑞迟迟没被朝廷启用,这新媳妇她是压根没放眼里,拜堂后直接让人给抬到这边的院子,眼不见心不烦,都没指派个正经侍候的,唉,这下出了事连个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第三章 穷在深山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好容易把崔安弄醒,老两口又关门审了儿子半天。 原以为儿媳妇大概是被人劫走了,结果是儿媳要和他解除婚约离家出走了。 这真是天下奇闻,才过门就要解除婚约?? “到底是为什么啊?!人不是你要娶的吗?”崔老夫人把手里的拐棍捣地当当响,崔安就是不说话。 气得从未打过儿子的崔员外朝脸就是一个大耳光,“你这个浑球,居然能让一个女人给绑了起来,我崔家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崔老夫人连忙护住儿子,“我就说这个该死的小娼妇表面看着老实,闹了半天不是个安分人,女子无才便是德,居然不事女红,偏在家念劳什子书!我崔家造了什么孽啊!” 谁能相信一个柔婉瘦弱的女人能将崔安一个大男人绑了起来?唯一的解释是—— 崔老夫人痛斥道,“定是这个小娼妇有奸夫,两人合伙谋害我儿,快去禀告海大人,我崔家要讨个说法!!”” 谁知崔安死活不让去海家,只承认自己酒后失手打了海宁。 “就为这点事?!” 看着儿子背上、胸口、手腕的淤青,气得崔老夫人差点晕过去。 就为这点事这儿媳就打了自己儿子还离家出走了?这哪是儿媳啊,这是悍妇母老虎啊! 崔员外对着崔老夫人大骂,“当初都怨你上赶着攀什么亲,如今可好,倒成了笑柄!” 崔夫人也是委屈,“谁能想到这样?定是海大人那耿直的性子,得罪了来考察的御史,得罪了张居正大人,就算皇上想用,也不能绕过当朝首辅张居正大人。” 如今这么大的事,在家横惯了的儿子居然成了怂包,连个p都不敢放。 崔老夫人冷笑,“这海家的女儿,当真是厉害啊!拿我崔家当猴耍!来啊,给我去海家,我倒要向海大人讨个说法!” “事到如今,张扬出去岂不是我崔家丢人现眼?”崔员外冷声道,“更何况人是在我崔府不见的,那海瑞性情耿直,当真要跟我家要人,我如何交待?!海府那里先缓缓再说!” 寺庙大殿里,香火缭绕,宝相庄严。 海宁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面上平静,心里乱七八糟。 她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肩扛天平、手执法槌,谁知道职业有风险,自己不过是为了正义,却遭了劫难。 因为她的提示,使得被告找到关键性证据成功翻盘,结果原告精心策划到嘴的肥肉飞了。 于是,下班路上,猝不及防挥来的一拳给她撂倒....... 那一拳够神奇的,直接给她扇到了大明朝,扇成了海瑞的女儿,还同样都叫海宁,她还是原来的她,没有变,只是承接了两段记忆,难道这是她的前世不成? 姓名:海宁 年龄:十八岁, 婚否:已婚,刚离异 家庭关系:父:海瑞,退休,母:家庭妇女 家庭经济状况:一日三餐,勉强度日,无存款 社会关系:等同于无 综上考虑,现状十分不容乐观,难怪这个渣男敢如此嚣张、出言不逊,更难怪锦儿对她的前景表示极度担忧,极力劝她回娘家,大约怕她饿死在街头。 十年苦读,在这里怕是派不上用场了,那边好容易找个体面工作,吃上皇粮,还想奋斗几年将爹妈接过来和自己共同生活,现在也泡汤了....... 一想到此,海宁不免悲从中来,两眼蓄泪。 “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求您万万保佑我啊,我从小到大听话务实,乐于助人,从未干过坏事给爹娘丢过脸,如今——唉,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也没个亲戚朋友,能回去最好,实在回不去,只能求万能的菩萨给指条明路啊......” 如今除了包袱里的几件衣服,一些碎银,还有身边一个小丫环,可谓一无所有,比她刚北漂的时候还窘迫。 见小姐跟菩萨面前诉着苦,锦儿忙劝道,“小姐,你是想家了吧?唉,我就说呢,你不为自己着想,你得为老爷夫人想想。你这一走,还不哭死他们,他们对崔家也是不好交待啊......再说回去好歹还有老爷夫人,总好过外面无家可归不是?.......” 见海宁不语,锦儿越发判断小姐想迷途知返了,虽然崔安不是个东西,但当下只能劝,“小姐,你委屈我知道,可再一想,你落难的时候崔安好歹还救过你呢。” 海宁无语。 崔安不顾寒冷危险跳河救她,本是一桩可以载入当地史册的英雄救美,只是后来——变了性质。 上一刻是英雄救美,下一刻精虫上脑。 这大约就是人性。 她在法院工作,接触最多的就是人性,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奇怪。 当初那一脚只是她为了脱身情急之下的反应,结果给人家踢惨了,这能怪她吗? 唉,一笔糊涂账! 罢了,都出来了,懒得谈他了。 拜完菩萨,海宁打起精神,“走吧,锦儿,小姐我从今往后就独闯江湖了.......” 锦儿瞧着自家小姐,只觉得怪怪的。 昨夜那么一闹,仿佛大彻大悟重生了似的,平素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趟门,还不如自己出门多,知道江湖是什么吗?有多凶险吗? 临走前两人去拜别昨晚好心收留她们的慧静师傅。 昨夜两人骑马夜色中跑了一路,天上只有小半阙月亮,一路上林子里风声、老鸹的叫声,说不害怕是假的,差点露宿树林。 慧静半夜没有看清,今日一瞧,这个小施主明眸皓齿,姿态翩跹,端的是个美人,只是唇角有伤,有些奇怪。 “出家人不言谢,施主走好。” 待海宁转身的时候,慧静眸色蓦然一闪,愕然出声,“小施主??” 海宁回头,“师傅还有事吗?” 慧静瞬间掩去眸中愕然神色,只寻常问道,“没什么,敢问小施主何方人士?” 海宁还未答话,锦儿抢先道,“出家人不问红尘中事,师傅还是不问的好——小姐,我们走!” “锦儿,不得无礼。”海宁止住锦儿,微笑道,“我姓海,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还请慧静师傅体谅.......” 慧静点点头,深深看了海宁一眼,“若两位不便走大道,这后山有条小路.......” 两个人走后,寺庙主持走过来,见慧静正张望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发呆,有些奇怪。 慧静忽而两眼通红,泣不成声,“师太,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第四章 独闯江湖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什么?” 刚才海宁转身之际,慧静注意到她耳后的一块小小的胎记。 回想往事,慧静悲从中来,禁不住泪水涟涟,“是我不好,当年若是信了那大师的话,也不至于今日落得孤家寡人,生不如死......” 师太闻听震惊不已,忙道,“应该还未走远,为何不去问个明白?” 话音未落,寺庙的大门被粗暴地拍打着。 开门,一群人抄家伙气势汹汹堵在门口,为首的一个大汉粗布衣裳,敞胸露背,凶巴巴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两个女人来投宿?”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不问红尘事,施主请回吧。”师太双掌合十。 那大汉见状手里的片刀一亮,手指抹了抹锋利的刀锋,傲慢道,“我乃奉崔府崔员外之命来寻主仆二人!识相点,快将人交出来,若是不从——得问问我手里的家伙——” 崔府? 但凡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崔府?祖上曾经在京城做过大官,前人栽树,后人在此乘凉,又连着京城的姻亲,连这里的县令大人都得让他家三分。 “哦,敢问是两位年轻的女子吗?” 身后的慧静一听,大惊,慌忙要阻止师太,却被师太止住。 那大汉狐疑不已,更加确定了要找的人在寺庙里,大手一挥,一行人径直推开师太和慧静进去寻人。 待他们进去,师太这才低声和慧静说道,“让他们多搜一会吧。” 慧静恍然大悟。 一行人前后搜了好大一会子功夫才垂头丧气出来,那大汉抹把头上的汗,“我们走!” “佛门净地,你说闯就闯,无端扰了佛祖清净,如今什么也没有搜到,最好祈求佛祖不要降罪于你,本庵香火旺盛,可见佛祖灵得很。”师太严厉道。 那大汉被师太震慑,也确实理亏,气焰顿降,赶紧跪倒在地,对着佛像叩拜请求佛祖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师太见状缓合了脸色,“什么人值得你在佛祖如此大动干戈?” 尽管来前被叮嘱千万不要家丑外扬,对外只说是人走丢了,但在佛祖面前,那大汉也不敢隐瞒,呐呐道,“是我家公子新娶的媳妇跑了。” “好吧,”师太伸手指个相反的方向,“一早担水的时候看到有两个年轻女子往那个方向去了,不知是不是施主要找的人.......” 那大汉狐疑又感激,叨念着,“你怎么不早说”,带人急忙追去。 看着一行人走远,慧静眼含热泪,跪下,“多谢师太。” 师太叹口气,“你都听到了,你在此也修行十六年了,要是你找的人的话,就离开这里吧.......” 后山的下山小道上,海宁和锦儿骑马一前一后走着。 小径两侧皆是千年古树,外面烈日高悬,空中树枝交错,郁郁葱葱的翠绿遮住了头顶的烈日,投下一地清凉。 山泉水自山石间蜿蜒向下,潺潺的流水声动听悦耳,除了林间知了拼命的鸣叫和石径上“哒哒”的马蹄声,倒也清静的很。 海宁下马用水袋接了壶水,仰头灌了个饱,甘甜清凉的泉水入腹,海宁才觉得浑身舒畅了些,“真甜哪。” 她就没喝过这么清澈甘甜的天然矿泉水,“要是能泡壶茶喝就好了。” 锦儿心说,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寻思泡茶,心可真大。 她忧心忡忡道,“小姐,你说崔家会不会找老爷夫人要人,到时可怎么办呢?” 自家老爷夫人那且不说了,一辈子清誉算是让小姐这一惊天举动毁完了,就连自己都要平白担个同犯的罪名....... “崔家真要告诉咱们也没办法,不过他总得告诉爹娘我因为什么跑了吧?爹娘又不傻!人是在他们家没的,他们还得说出个子丑寅卯呢!” 一切就看崔安顾及不顾及他自己和老崔家的脸面了。 她能暂时唬住崔安,但不知道崔家会如何,崔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忽然间跑了,崔家能善罢甘休?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崔安的?他怎么肯同意你走?” 锦儿就是想不明白,房间里那么大的动静,小姐还能全身而退。 “我把他捆了起来,又灌醉了他,估计短时间内醒不了。” 呃?不是说服的,是——打服的? 锦儿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天爷!小姐一准是让那个挨千刀的崔安给打懵了,这话谁信? 小姐从小到大知书达理,温婉听话,也不会打人啊,要是能打得过崔安,昔日崔安调戏她的时候就给他打服了啊,哪还会有崔安求娶小姐的后续? 但不信似乎也说不通,房间里就他俩人,那就是小姐——莫非突然间有了什么神通不成? 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跟着小姐一条道走到黑了。说不好听的,包袱里就那点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要露宿街头了,小姐好歹是官宦家的孩子,总不能去要饭,到时再劝小姐回家不迟。 骑在马上,海宁问道,“锦儿,你后悔不?” “什么?” “我爹做了一辈子官,历经四朝,大官小官都干过,就为图个清官的好名声,贫寒了一辈子。爹娘大约也是希望我嫁到崔家能享点清福。你说我要顶着被休了的名声,他们那么大年龄经得起折腾吗?要是小姐我若是忍一忍,说不定在崔家也能过下去,你也不会跟着出来受苦了.......” 锦儿一听,连连摇头,硬气道,“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不能离开小姐的。吃苦享福我都跟着小姐了。崔家那种福,咱不享也罢。” 那也是享福啊,洞房都敢下死手,小姐今后的日子恐怕比个下人还不如,她是陪嫁丫环,还不被人狠狠踩泥里去。 海宁一听大为感动,“放心吧,锦儿,就算咱眼前有一根肉丝,我也会掰成两半咱俩分。” 一说到肉丝,锦儿肚子历时“咕噜”了几声,走了大半天了,她也不好意思说饿, “小姐,咱到底去哪儿啊?” “当然是大城市,难不成去山里猫一辈子?到时候要饭都没得要!再说地方大人多反而容易藏身。大隐隐于市,懂吗?” “应天府吗?” “嗯,到那看看,不行再去京城。” 乖乖! 锦儿瞠目结舌,小姐志向高远啊! 两个说着话眼看着就下山了,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隐约“救命”的声音。 第五章 女侠附体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树林里跑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壮汉,手里挥动着一把刀,“站住!再跑我杀了你!” 女子看到马上的海宁,仿若看到了救星,过来抱着海宁的腿不松开了,“救命啊,姑娘救命!” ——” “怎么回事?”海宁下马。 女子头发凌乱,满脸是汗,似乎被吓破了胆,结巴道,“我是被人骗了卖到他家的。” 那壮汉也到了跟前,冷眼瞧着女子,“老子花钱买了你,你就得跟我回去!不然我就杀了你!” 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女子吓得面如土色,求救般看着海宁。 “小姐——”锦儿也吓得不轻,赶紧给海宁使个眼色,意思这闲事咱可管不了啊。 “拐卖人口是犯法的——”海宁将那女子掩到身后,正色道。 “P!”那壮汉啐了一口,“老子花钱买的,犯什么法?你想救她,拿钱来,要么别多管闲事!” 瞧着男人得了银子得瑟而去,锦儿一个劲儿跺脚,“小姐咱就二十两银子,全给了他,咱们俩喝西北风去?” 一出来就破财,恐怕还没到应天府,就得要饭了。 那女子脸红了,嗫嚅着,“谢谢小姐,将来我一定还你。” “你家在哪儿?”海宁和气问她。 “我家——我——”那女子忽然间悲从中来,掩面哭泣,“我没有家了。” 海宁看看天色,快近晌午,“先不说了,下山吃点饭再说吧。” 熟料没走多远,女人居然消失了。 两个人等了一会都不见人,锦儿气道,“小姐,他俩肯定一伙的。” “真看不出来,”海宁无语,“还好,我身上还有一些银子,应该够维持个几天。” 快下山的时候两人在林子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解决内急,忽然听见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这个法子还真好使,一下就是二十两,估计这会她们走远了,咱回去吧。” 居然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 接着是男人瓮声瓮气的回答,“要我说,就俩个弱女子,还用演这码戏,害老子跑了一身汗,直接亮家伙她们一样乖乖滴......” 树叶的缝隙刚好看到数丈远处,刚才的两个人正得瑟交谈着。 海宁不动声色,轻手轻脚来到路旁,待两个人走近时,一根粗枝伸了出去。 “哎吆什么东西绊着老子了!” 猝不及防,男人被绊了狗啃泥,手里的刀顿时不知去向,男人骂骂咧咧起身。 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的时候,女子脸色变了,男人顾不得身上疼痛,起身对着海宁就挥起了拳头。 海宁早有准备,先发制人,连环几脚踹过去,男的连连后退,再上前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那壮汉闷哼一声,结结实实摔到地上。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惊呆了所有的人,那女人甚至都惊得忘了抱着银子跑了。 壮汉也懵了,几番起身,却在海宁的进攻下,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他“哎呀”的惨叫声。 见他还要反抗,海宁冷笑一声,一脚踩住他,接过锦儿从草丛里抢先找到的片刀,贴在他头顶上来回摩挲几下,结果当场晕了过去。 “啊?你把他打死了?”呆若木鸡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壮汉。 “没有,吓昏了而已。” 海宁潇洒地拍拍身上的衣服,锦儿都看懵圈了,这是自家小姐?这是女侠啊! 锦儿来到那女人面前,喝道,“交出银子!” 那女子抖抖索索递上银子,不停地磕头求饶。 “我以为我是一片好心,却是喂了狼狗,再有下一次,送你去官府。” 银子失而复得,锦儿彻底服了,几个崔安加起来也不是小姐的对手啊。 那女子呆了会,忽然爬起来追上海宁,哀求道,“小姐,对不起你,我确实是被拐来的,求小姐发发慈悲,带我离开这里。” “靠!”锦儿恨不能给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一个嘴巴子,“你同伙不行了,你还想骗是不是?” 女人苦苦哀求着,“方才看到小姐,他要直接劫道,我怕吓着小姐,就想了这个法子。他在的时候,我不敢说,小姐是个好人,求你救救我......” 锦儿“啐”她一口,“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走?还和他一起!你骗谁呢?再说他都死了过去,没人碍你走了吧?你腿又没坏,还怎么救你?” 那女子羞愧交加,“我、我没有钱......” 海宁叹口气,叫锦儿取五两银子给她。 锦儿将包裹捂得紧紧的,“小姐,银子好容易回来,可不能再给这个骗子了!” 那女的跪下了,“小姐,我姓戚,叫星儿,是应天府溧水人,家里被人骗得倾家荡产,因听得我要去应天府告状,那歹人又将我卖到这里.......” 她指着地上昏死的壮汉说道,“这几天他仗着是本地人在这里劫道,只要劫来钱财,就分我一点。我没有办法,就想着分了点好逃出这里.......” 海宁心生怜悯,“算了,给她吧,看着也是个可怜人。” “你倒会生财,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锦儿白她一眼,将银子抱得紧紧的。 戚星儿撩起袖子,胳膊上新痕旧伤交错,触目惊心。 “你说你要去告状,谁信你?”锦儿撇撇嘴。 戚星儿也不再辩解,撕破袖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状子递给海宁。 “小姐,我知道你是给好人,我不怕给你看。”戚星儿咬着嘴唇,眸子燃起怒火,“我现在只身一人,只要一口气,我就要跑出这里去应天府击鼓鸣冤。” 海宁接过状子,面色渐渐凝重,看看戚星儿,“你有证据吗?” 戚星儿神色一黯,“有张借条,交到县令那里拿回来后没多久上面的字都消失了,只剩空白......” 海宁倒抽一口凉气,“那你怎么去应天府鸣冤?光这状子肯定不行啊。” 戚星儿默默收起状子,冲海宁磕个头,“不管怎么说,今天多亏小姐救了我,来日我一定报答你。” “虽然你刚才不对,但我们也有难处,”锦儿从包裹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戚星儿。 “我们也要去应天府,要不一起吧。”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 那女人接了银子千恩万谢走了。 锦儿叹口气,“小姐,没准,凭本事拿回的银子又被骗走了。” “咱得快马加鞭了,否则天黑前不一定到了应天府——等等,你听山上有马蹄声,山上好像有人下来了——” 第六章 太平迎福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戚星儿拿着银子,跑下山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不敢停留,向村子外跑去。 村子在山脚下,经常有人问路的。 她刚出门,就看到山上下来一伙人,来势汹汹,逮人就问,见没见到两个女的。 见戚星儿神色惊慌,为首的人过来,“你有没有见过两个女的?主仆二人?” “你们是什么人?”戚星儿问道。 那大汉恼了,“你管我们什么人,就问你看没看到?说了给你二十两银子,不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方才路上看到地上昏死过去的大汉,将他弄醒,然后怀疑刚才过路的是海宁和锦儿,这才急匆匆下山。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跑不了。 戚星儿摇摇头,“我看到有两个女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她们往那里去了。” 戚星儿指了指一条道,那是去应天府相反的道路,然后自顾上了一辆马车走了。 躲在树上的海宁和锦儿松了口气。 方才若不是海宁提前预料到危险,将马牵进林子深处,还真要出大事。 “看到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那戚星儿要害咱,刚才太容易了。”海宁说道。 江南历来是富庶之地,应天府水陆兼通,占据江南有利位置,商业十分繁荣。 自从踏入应天府的城门,两个人恍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所到之处,成衣店、布匹店、棉花铺、绸缎铺、香料铺......各种铺子栉次鳞比,街上行人穿梭,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至极。 站在太平桥上,远远望去,河面闪着粼粼波光,风一吹,水面荡漾着轻柔的涟漪,宛如碧绿的绸缎。 锦儿兴奋地在桥上双手合十,“小姐,你还记得吗?以前老爷说应天府有三座桥,太平桥,吉利桥,长庆桥,每座桥都很灵验。他在应天府做官的时候都走过了,咱得空还得到另两座桥上走走,去去晦气,迎迎福气才好。” “那倒是。” 过桥沿着河边,便是青石板小路,一边是悠悠的河水,一边是两岸的人家,树荫下还摆着茶摊,摇着扇子的人们品茶聊天。 一路走来,庄重古朴、粉黛深墙的高宅大院,诗情画意、雕梁画栋临河水阁,真是移步换景,步步皆景。 锦儿眼睛都不够使了,“小姐,这可比咱们那好太多了,好多东西我都从没有见过.......” 这样的江南风情,小桥流水人家,别说你了,我都没有见过。 海宁暗忖着,这么大的地方,光靠瞎转是不行的,哪儿能找个导游呢? 忽然间,前面桥上传来朗朗的说笑声。 循声望去,几个衣着锦袍的人大约也是在游览景色,说到尽兴处,其中一个人指着桥对面的院子笑道,“诸位且看这路东,可知道里面住的是谁?” 那人所指之处,有两座院子挨着。 一座院子外面可见院子里竹林葱葱,隐约可听到小桥流水之声;另一座院子在这个季节只看见些绿枝叶,比不得这边的景致。 另一个接上,“自然是开拓应天府的大功臣了——诸位或许不知道,这文大人爱竹,连他的学生也酷爱画竹;而这董大人呢,则喜爱白梅粉桃,若是三四月时,此园中油桐与桃树一同开花,粉中带绿,绿又衬托粉,这城中的春日便有了好风 景;若是冬夏交替之时,这梅桃粉白相间,着实是另一种素净温和的美啊.......” 这人摇头晃脑,仿佛已置入美景之中。 果然有人讲解有趣的多,听得海宁都入了迷。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拿个小本边听边不时地记两笔,开拓应天府的大功臣,会是谁呢? 听完之后,有人赞叹道,“只看这院子外表素朴,没想到这么大来头。” 另一人遗憾摇头,“现在这时节不对,要看景还得等秋闱之后了.......” “秋闱?”海宁不自觉问出声。 听到后面的动静,有人转过身来,看到一手牵马的海宁不时地用笔在小本本上写着什么,不觉抚掌笑道,“这位贤弟当真是谦虚好学。” “啊,没有,我只是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你们讲得太好了.......” 被人当众夸奖,海宁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几个人都转身,其中一人紫色锦袍,手摇折扇,浓眉之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瞧见海宁,朱翊钧的第一印象是男人女相,肌肤白皙,细皮嫩肉,刚性不足,阴柔有余。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不过衣服肥大明显不合体,有种不搭的违和感,尤其他手握笔的姿势有些奇怪。 他来应天府也有几天了,每日都是在街市上转转。 应天府人杰地灵,汇聚南北过客,总能遇到些他坐在龙椅上看不到的人,听不到的事,属实新鲜有趣。 他已登基十载,前朝大事由当朝首辅张居正等人操持,他有时间来民间微服私访。 大明朝崇文,天下读书人便是朝廷的倚仗。 听听天下读书人的想法,看看他们对朝廷、时政的看法,这比他坐在朝堂上只听大臣们汇报要真实的多。 比如现在,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赏玩名胜古迹,间或提起一些前朝旧臣,顺带点评一下这些旧闻轶事,他听到后也颇觉有趣,原来那些在前朝恭谨不苟言笑的大臣们在民间还有这样的故事传说,于是加入队伍跟着走了几条街。 打量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他眉峰微挑,有些诧异。 这男人女相、女人男声不鲜见,大明朝崇文,读书人为了博取功名,各种吃苦他听过不少,只不过在街市上边走边拿个小本记录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微微一笑,“你也是来赶考的吗?” “啊?赶什么考?”海宁诧异看向他。 眉飞入鬓,眼底深邃,有种不一样的气场,明明唇角带笑,近在咫尺,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这种感觉海宁似曾相识。 曾经一位级别需要她无限仰望的大领导来法院看望基层的时候,微笑问她,“你也是才考进来的吧?” 那会她的感觉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她断定这不是个普通人,因为有种气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若是秋闱的话,还有些早,不过应天府现在正为朝廷招贤纳士,你可去试一试。” 第七章 书院陪考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在朱翊钧看来,虽然这个男子面相太柔,但面容清秀,尤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有神,陌生人面前没必要惺惺作态,可见是爱学之人。 一听还有考试,海宁心思活了,到底也是一条出路啊? 别的一技之长她没有,可书可是正儿八经念了快二十年。 循着他们指的地方,海宁好容易找到张贴布告的地方。 布告前早已是水泄不通,都在议论着。 海宁让锦儿牵好马,自己挤进去。 布告大意是当今皇上深感人才不够用,要求各府积极选拔人才。 应天府要在秋闱之前择优录取一批民间能人志士,且不分出身,不分年龄,只要有才,皆可录取云云。 布告最后写道,“定于本月十八日在崇正书院开考。”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尽是一片赞叹之声,纷纷称赞当今圣上爱才仁德。 “——据说知府大人都震惊了呢,说历朝都没有开过口子。边境屡屡被侵犯,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可见当今皇上真是惜才,也是天下读书人的福气啊.......” 那些往年科考中落选的读书人更是热泪盈眶,天知道今年除了三年一次的秋闱考试,还多了一次翻身的机会。 海宁问旁边的人,“为什么是十八呢?” 旁边的人扭头看她,不屑道,“你是天外来的吧?天下人谁不知道本月十八乃是当今圣上真龙出世之日。” “今儿初几?” “十四。” “这没有几天时间准备了,发榜文也太晚了吧?” 海宁怅然道,这皇上也太随意了,连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应天府这么大,辖内小地方的人说不定还在路上就已经开考了。 那人听见海宁的抱怨,更加蔑视,“我大明朝读书人寒窗苦读,不曾一日放下书本,焉是临阵抱佛脚能比的?” 海宁出了人群,对天长叹,时间太紧了,恐怕连抱佛脚的机会都没有。 转念一想,来到大明朝之前哪儿不需要考试?学校考、职业考、证书考、省考、国考几乎每个月都有,说起来也是久经“考”验的人了。 总是一条出路,她得好好对待。 回头看了看榜文前那些眉飞色舞讨论着的读书人,她突然眼前一亮,“锦儿,赶快去订客栈,否则来不及了。” 但问题来了,去哪儿订客栈呢? “这位贤弟,你是要去客栈吗?” 文穆青方才在榜文前就因为海宁的问题注意到了她。 不得不说,这个读书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要不是后面的书童称呼公子,他还真以为这个细皮嫩肉的男人是个女的。 海宁转眸,眼前搭话的男子方头巾,白领青色长袍,唇角挂笑,看上去文雅持重,寻常读书人的衣服,偏穿这位男子身上就如此合体飘逸。 再瞧瞧自己身上还穿着崔安未上身的新衣,幸亏崔安不是胖子,否则她跟套个麻袋差不多。 她礼貌问道,“这位兄台,我刚来应天府,不太熟悉,请问这边距崇正书院最近的客栈在哪儿?” 文穆青微微一笑,上马,“我是本地人氏,正要回去,可以顺便带你们过去。” 真如海宁所料,布告刚张贴完第二天,应天府的客栈陆续爆满,而且加价都没有房。 看来她的竞争对手不少。 海宁吩咐锦儿去置办几身合体的男装备用,随即就在客栈里不分昼夜、头悬梁死磕书本,每每累了就在眼皮上抹点茶水醒醒神,并暗自庆幸。 她有前世的记忆,但不全,但可以肯定前世也是念过书的。 开考那天,一早天空居然飘起了雨丝,淅淅沥沥的小雨瞬间洗去了盛夏的燥热,是个静心考试的好天气。 想起自己在蒸笼般的客栈房间里加班加点看书险些要热晕过去,海宁不由感叹,真龙天子的出生日就是神奇,今天若是还似前几日那么炎热,体力透支的她还真怕晕倒在考场上。 早早来到崇正书院,报名考试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远远看着“崇正书院”匾额,海宁心潮起伏,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就如同她站在清华园跟前一样。 崇正书院院名取自文天祥的诗句“天地有正气”,是江南规模最大的书院。 书院在半山坡上,建筑依山势而宜,绿树掩映,古典清雅,典型的江南园林气派,据说应天府第一位状元就是出自这个书院。因此,也是江南名气最大的书院,听文穆青介绍说诸多鸿儒名士都在此讲过学。 走在考生人群里,海宁忽然间有点胆怯,或许这里面有诸多饱学之士,她第一次体会到了陪考的感觉。 唉,重在参与,这次当练兵,不还有秋闱考试吗? 轮到她的时候,她郑重地接过监考官发放的编号木牌,瞧着木牌上的学号—— 114 ,默念道,“刀来米——发!要要发!” 很吉利! 坐稳、执笔,深呼吸,此刻脑海里莫名闪过一句话—— “原谅我盛装出席,手握水笔,眉头紧锁,奋笔疾书,只为帮学霸垫底。” 啊呸呸! 她赶紧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又忙不迭在额头胸前点个十字,希望中外仙家上帝能听见她的祈祷。 七月来临,暑气渐渐消退。 清晨的阳光透过疏疏落落的窗棱照进房间,窗外鸟语花香一片,令人心旷神怡。 看了一宿书的海宁实在顶不住周公的招手,打个呵欠趴桌上进入了梦乡,嘴里不断吧嗒几句,“秋闱、必中”....... 忽然间,她看到了熟悉的法庭。 “安静,全体起立,判决如下.......本协议不能代表被告的真实意思,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该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的话掷地有声,被告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感激地看着她的位置,只可惜她的位置那里是空的。 那被告不断询问着,“海法官哪儿去了?” 海宁太激动了,老天爷,她这是又回来了吗? 海宁拼命地挥手大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忽然间,她看到了讹诈失败的原告那恶狠狠的眼神,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死死按住,一把尖刀在眼前闪着寒光,“马上改判,否则要你好看!” 她大惊,竭力挣扎着,“休想!!你敢挑战法律的底线就要接受法律的审判!!” “那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眼前寒光一闪,海宁吓得大叫出声, “啊——” “小姐,快!发榜了!” 第八章 挺有能耐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从外面抱着一堆东西急匆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趴在桌上的海宁抱着桌子大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赶紧放下东西过去,“小姐,醒醒,你做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海宁霍然睁开眼,哪里是被人按住,是锦儿在摇晃她的肩膀。 她抚了抚“怦怦”跳的胸口,问道,“怎么了?” “小姐,你刚说要回去,是不是想家了?”锦儿小心翼翼问道。 “是啊,可是回不去啊。”海宁垂头丧气,唉,咱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吗? “你刚才干吗去了?” “哦,对了,官府发榜了,你快去看看吧,客栈的好多人都去了......” 锦儿从地上捡起刚才海宁掉地上的书,递给海宁,“兴许咱们中了呢。” 海宁终于还魂,低头看看那本封面都卷曲了的旧书,叹口气,“没啥好瞧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中。” 那百分之零点一纯粹是运气,就她的运气,不说也罢。 手里的旧书是花了二两银子从一个考生那里买来临时抱佛脚的。 读书人的知识结构跨越四百多年,前后完全不同。 大明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怎么能考得过那些据说从娘胎里出来就抱着书本往死里瞧的读书人?况且她一共看了三天书凭什么比得过人家十年寒窗苦读? 幸好她的前世读的书都装在了脑子里,这真得感谢她那个教导女儿从小读书、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海瑞老爹,最起码考她看到短短几行字的题目的时候不至于傻眼。 至于水平,留待考官评论吧。 海宁心不在焉,锦儿却是喜滋滋道,“谁说的?我昨晚还做个梦说小姐上榜了呢。” “完了完了,梦都是反的,看来小姐我是彻底没希望了。” 海宁叹口气,人往桌上一趴,书往头上一扣,“唉,要不你去帮我看看榜吧.......” 与其让锦儿在旁边呱噪,倒不如清静点多看会书,毕竟了解的越多,对她在这里生活下去更有帮助,秋闱也马上就到,她压力还是很大滴。 卖她书的那个考生是个大忽悠,不过这本破书虽说根本没有押中当天的考题,但书中历数了大明朝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历代皇上及当今皇上施政方针,各地的风土人情都有所涉及,可以说是本当今社会的缩影,对她这个天外来客还是非常有用的。 她现在是无家可归,无人可靠,兜里可以没钱,但脑子里也得有货啊! “我哪认字啊?再说小姐你都在屋里憋了好几天了,天天熬夜看书,这么下去身子该熬坏了.......” “唉,我提醒你多少遍了,人前要叫我公子,客栈人来人往的,咱现在的情况,要注意——” 锦儿吐吐舌头,压低声音,“好好,知道了。不过现在客栈没人,大家都得了消息一早就去看榜了。小姐,咱也去瞧瞧吧?” “该中自然就知道了,咱现在要少出门,你忘了崔家的人跟屁股后面追咱的凶险了?要是馋集市上的好吃的,自己拿钱买去......” 锦儿抿嘴笑,她上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堆好东西,还用她去集市上买? “小姐,先别用功了,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锦儿端来一个白瓷杯,翠绿的茶叶在水里舒展着,空气里顿时都是淡淡的茶香。 茶能提神,海宁总算有了点精神,接过用盖碗轻轻撇去表面的浮叶,轻啜一口,眯起眼睛,“不错,真是好茶,哪儿买的?” “才没花钱呢,是刚才客栈老板给的,说是今年上好的雪顶含翠,特意给小姐留的。” “唔,那就留下吧,毕竟这么好喝的茶不常见,替我谢谢他。” “客栈老板还说呢,要是小姐去看榜的话,他让店小二给雇顶软轿,说走着怪累的呢。” 锦儿边说边将刚才抱上来的东西一一摊开,从中找了几块点心,递给海宁,“小姐,你快尝尝,客栈老板说这点心是城北一家老店刚送到的,香着呢。” 今天客栈老板又是送茶送点心又要雇软轿的,对小姐这么巴结,可见小姐的能耐不是吹的。 海宁接过点心,酥脆皮,小巧里透着精致,咬了一口,“味道挺好的,你回头打听一下在哪儿买的,等有机会给爹娘寄点回去。” 正吃得香的锦儿顿住,又开始担心,“对了,小姐你说咱出来这些天了,也该写封信老爷夫人了吧?万一崔家真要告诉了他们咱俩逃婚跑了,又没有咱俩的信,他老两口还不得急死?” 唉,老爷夫人膝下没有男丁,只有两个女儿。 大小姐早就嫁到天边去了,丛来没回来过,根本指不上,所以小姐被婆家欺负娘家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海宁慢悠悠地咬着点心,“我早就说过了,崔家真要告诉咱们也没办法,但爹娘又不傻!真要知道我在他们家没了,爹的脾气恐怕要闹到官府去的。” “那再等等?” 海宁拂去手里的点心渣渣,重新拿起书,“先别急,再缓缓,说不定崔家就派人在爹娘家门口守株待兔呢,等咱们落下脚来再写信告诉老人不迟.......” 凡事还是小心点好,毕竟这个时代,男女并不平等,女人的地位太低。 海宁不知道她从婆家跑了该定什么罪,但要抓回去肯定待遇好不了,休书一封那还是轻的! 这个时代女人把名节看得把命重,女人被休不死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外面柳枝随风摆动,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投放到窗前的桌上,光影浮动,带动久远的思绪,海宁不由感慨万千。 想起曾经北漂的日子,也算是好过现在,同样人生地不熟,至少那会是有了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撑起了她的梦想,所以北漂的日子虽苦也甜。 现在最糟糕的是,她以前的工作到这里可能根本派不上用场,而她除此之外没有一技之长。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前靠家里养活,出嫁后都依附夫家而活,一辈子相夫教子,确实不需要什么一技之长。 可她现在这两样都不占啊!说不好听,那就是离婚单身女人,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唯一强点的地方是身边好歹还有个伴,锦儿是实心实意待她。 唉,茫然啊....... 锦儿仔细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小姐,大概是对这次考试没存什么指望。 这也正常,就小姐不分昼夜看三天书就能高中,那不是用功,那是神功。 第九章 财神难遇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更神奇的是,锦儿越来越发现小姐的行事作为已经颠覆了她之前对小姐的认知。 原先的小姐是聪慧美丽,柔婉和顺,现在的小姐可谓文武双全,深藏不露。 洞房逃婚,痛打劫匪,就已经惊世骇俗,没曾想前几天住客栈神操作一番,居然就入了上百两银子。小姐不仅女侠附体,还财神附体了啊。 一想到包袱里那堆白花花的银子,锦儿就有点兴奋到恍惚的感觉。 也不知道小姐是突然捡到了什么宝典不成?还是在寺庙被菩萨点化了? 跟客栈老板一纸协议就变出钱了,好大一笔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是老爷夫人有这些银子,小姐出嫁也不会那么寒酸了,寒酸地连她个丫环都不好意思,难怪崔家狗眼看人低! 其实,有了银子,中不中榜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中了榜也得有银子才能活是不是? 这样的小姐,她喜欢! 锦儿喜滋滋地吃着糕点,盘算着按小姐说的用这笔银子赶紧安顿下来,到时好接老爷夫人过来。 哼,谁稀罕你崔家那点富贵! “海宁弟,今天放榜了,还在用功吗?” 海宁正对着书本兀自神游,长窗外传来热情的招呼声。 锦儿探头一看,只见客栈楼前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正仰头微笑着看向她们。 “咦,那不是那天带咱们到客栈的文公子吗?”锦儿兴奋道。 文穆青今天路过这里,没想到不经意间又看到了在长窗下静心读书的海宁。 月白色的锦袍,衬得肤色更加白皙细腻,阳光透过树叶投下的细碎光影拂过她的脸庞时,她也只是微微眯了眼睛,丝毫不受影响。 只见她时而微拧眉沉思,时而轻轻舒口气,姿态沉静,如入无人之境。 一时间让文穆青有些看呆。 锦儿抢先答上了,“文公子,我家小——我家小少爷正要去看榜呢。” 文穆青回过神来,边下马边邀请道,“现在去看榜的人好多,如果高中的话官府也会来人告知的。海宁弟如果方便的话下楼来饮茶如何?” “谢谢文兄,呃——” 这词怎么这么别扭? 海宁改口,“谢谢文大哥,今日我还得再温习会,改天我请你吧。” 锦儿忙小声提醒说,“小姐,你咋不答应呢?” 海宁横了锦儿一眼,“总归萍水相逢,还是小心点好。再者男女终归有别,接触多了容易露马脚。” 其实她对文穆青印象不错,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说话随和。 文穆青有些失望,“海宁弟是在为秋闱做准备吗?” 这次招考只是应天府组织的一次考试,不是朝廷三年一次的秋闱乡试,众多读书人实则都是冲着乡试去的,权当这次是个提前摸底。 海宁这么用功,肯定是在备考秋闱,真是太刻苦了。 看着窗口消失的影子,文穆青心里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那天在崇正书院看张贴布告认识了这位外表清秀、眉目柔和的翩翩公子后,他就老想和他坐一起说说话。 这几天他去办事总会经过这里,每每会瞧到海宁发奋读书的场景。 都考完了还这么用功,他也不好贸然打扰,只能看一会恋恋不舍走过去,但海宁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 今天正好借放榜的机会他来搭个话 虽然站在男人的角度,这位海公子过于瘦弱,阳刚不足,但谈吐优雅、文质彬彬,尤其那面孔让人一看就不自觉想亲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文穆青进了客栈,有些懊恼。 刚才有点不对劲,好像自己对这位海公子竟然有些想入非非的感觉。 虽说被拒绝了,他还是要了一壶上好的清茶,在一楼靠窗的一角坐了下来。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等海宁下来的时候聊会,甚至他都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 锦儿看到文穆青进了客栈,忙转身,“小姐,我瞧着文公子是个知书达理的,他是本地人,对应天府熟悉,你老闷着看书眼睛也受不了啊,还不如和他说会话呢。” “读万卷书当然不如走万里路,可万一碰到熟人怎么办?” “咱那地方离应天府百多里远,再说平素小姐也不出门,到这有谁认得呢?” 海宁合上书,“好吧,不过可说好,咱现在女扮男装,出门在外方方面面都得注意,可万万不能张扬。还有,你带上点银子,万一要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总不能让人家掏钱。” “行行行,小姐,我都记下了,”锦儿笑,“小姐出去走走,权当歇歇眼,反正秋闱还早呢。” 客栈老板一看海宁下来,连忙殷勤招呼道,“海公子,这外面热闹得很,你也出去瞧榜去?” “嗯。” 海宁给自己定的规矩是人多不熟的地方能点头绝不开口。 “提前祝公子高中哈,对了,公子你等等,我让小二给你雇个软轿,走着怪累的。” 客栈老板贴心道,又招呼店小二,“赶紧的,给公子备个软轿,公子细皮嫩肉,富贵身子,这么热的天出门可不能晒着。” 什么富贵身子,太肉麻,海宁直接摇头拒绝。 锦儿灵活地很,“不用不用,谢谢美意,我们公子要走着去,当散散步。” 客栈老板有些疑惑,这样的好事还拒绝? 看着海宁的背影,客栈老板摇摇头,自语道,“要说这位海公子端得美男子一枚,就是人单薄了点,长相阴柔了点,要是女儿身绝对迷死一大片。” 这位海公子读书怎么样先不说,单说他的头脑,那真是财神爷青睐! 那边崇正书院刚贴出榜文,这位财神随即就近出手包了几家客栈,还搞出一个前所未闻的活动。 别家客栈住不满,他家和另外几家客栈却是一房难求。这位海公子坐地起价,一下赚了几百两银子。 当然了,这海公子气量非凡,没忘和各客栈老板分成,从天而降的银子喜得客栈老板眉开眼笑。 这位海公子还自掏二十两银子放在客栈,说如果住在这间客栈的人高中,这银子就算是客栈的考生们给凑的喜钱。 你瞧,这多会做人,赚了银子还赚了口碑,厉害不? 这样的人,就算官运不行,那也绝对财运亨通。 第十章 气量非凡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客栈老板擦着桌子哼起了小曲。 幸好他看了这个海公子递过来的合同,当机立断进行了合作,要不然这生意非得让别人家抢去不行! 事实证明,他太有眼光了,待会得去栖霞寺好好烧烧香谢菩萨保佑才行。 文穆青正自斟自饮,蓦然看到海宁下楼,眼前一亮。 长身玉立、气质超凡脱俗,身上素淡的衣服也挡不住那股子从内散发出来的雅致,真如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海宁也瞧见了文穆青有点直勾的目光,以为身上有什么不妥,上下瞅了一下, 微笑道,“文大哥,一起去看看榜吧?” 这一笑让文穆青眸子闪了闪,屁股下意识离凳起身,“当然好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走着去,文大哥的意思呢?” 文穆青赶紧点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这样肩并肩行走,多好的感觉,“我虽比海宁弟虚长几岁,但海宁弟用不着这么客气,叫我穆青就行。海宁弟既是外地人,我就带你转转,应天府里有许多好地方.......” 海宁还没答应,锦儿先蹦了起来,开心道,“穆青哥你人真是太好了,我家公子正有此意呢。” 锦儿转头冲海宁作个鬼脸。 这位文公谈吐举止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比那个崔安强了百倍不止不是?小姐一点都不上心。 海宁无奈冲锦儿头上敲了一下,嗔怪道,“坏东西,你倒做起本公子的主来了。” 海宁出发后,客栈老板就遣了店小二,“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去瞧瞧榜去,要是碰到有高中的在咱们客栈,咱客栈这名头可就大了。” 店小二刚走,几个人就进来了,四处看了看随即粗声大气问道,“你这有没有两个女人来投宿?” 抬头,一行几个人,为首的虎背熊腰,板着冷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没有没有,”客栈老板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这几日这里住的都是赶考的考生,没有女的。” “要是你说了谎话,小心我砸了你的店。”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客栈老板撇撇嘴。 就这个打听法,有也不告诉你! 江南历来是富庶之地,过客繁多,但凡有点故事的地方都会聚拢一大批南来北往的人打卡。 锦儿乐滋滋地在人群里穿梭,一路上看哪儿都新鲜,一双眼睛感觉都不够使。 她最开心的是,文公子和小姐两个人走在一起,她可是看得真真的,那叫一个登对。 每走到一处,文穆青如数家珍,听得海宁和锦儿如醉如痴。 穿过集市,便瞧见密集的人流往一个方向去,挑担的、骑马的、坐轿的跟过节般热闹。 “这都是去看榜的?”海宁诧异道。 文穆青哑然失笑,“海宁弟有所不知,今儿除了瞧榜,就是赶这个热闹了。每月初一、十五应天府的栖霞寺都是人山人海,有事没事都要去拜佛烧香呢.......” 海宁手搭起凉棚,向远处半山腰里看了看,隐约可见香烟袅袅,果然是烟火旺盛。 “这么灵吗?” “大家都说灵,灵不灵的哪天你也去拜拜就知道了,本地人都信服的很,在佛祖面前那是万万不敢说一句谎话的——” 每当海宁那清澈的眸子看向他微笑着点点头的时候,文穆青都觉得那眸子里好像藏有星星。 搞得文穆青有种犯罪感,一面享受着这种美好感觉,一面又汗颜,心底暗暗鄙视自己特么是不是有病。 途中又经过文、董两家的院子,海宁说道,“上次路过这里,只觉得这院子外表低调素朴,没想到这么大来头。” 文穆青有些惊异,“你也知道这里?” “嗯,来应天府的时候路过这里,听人讲的。” “唔?他们怎么讲的?” “说这是开拓应天府的大功臣的府邸。” 文穆青面色微变,很快恢复神色,笑道,“这些人言过其实,文大人从未以应天府的大功臣自居,倒是这些人,爱给文大人戴高帽.......” 海宁颇觉诧异,“听起来你好像对这位文大人很了解?” 文穆青摇摇头,淡淡道,“我也是听说的。应天府是大明朝的应天府,也是皇恩浩荡,才有了今日的繁华,怎么会是个人的功劳呢?.......走,咱们去前面瞧瞧。” 海宁正在琢磨出文穆青话里的意思,转身,猝不及防和后面的人撞个满怀。 她慌忙后退一步,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面孔就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朱翊钧瞧着这个冒失的人,抬手揉揉下巴。 几天之内又在同一地点遇上,还真不是一般的缘分。 海宁的面孔让人很难忘掉,要是有个孪生姐姐或者妹妹,那端的是个美人。 看到对方崭新的缎面皂靴上赫然一个土印,海宁颇觉过意不去,“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赔你一双鞋子吧。” 抬头对上对方那漆黑的眼底,她心说这不是那天给他指路去考试的人吗?怎么这么巧?两次都是这个地方遇上。 朱翊钧凝眸海宁,唇角似笑非笑,只轻轻摇着折扇,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海宁有些尴尬,这大约是等自己掏钱呢。 可自己身上没带钱,锦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左右张望也没见到她。 看到海宁囧迫,文穆青从身上掏出几两纹银递过去,“这位兄台,无意冒犯,还请原谅。” 朱翊钧目光转向他,并没有接银子。 方才文穆青的话他尽收耳中,也听到海宁称呼他“文大哥”,这个文家的后人倒是谨小慎微,有自知之明。那些前朝大臣多次弹劾文家在应天府狂妄自大也不尽是实话。 见朱翊钧没动,文穆青垂眸,看了看对方的鞋子。 “如果嫌少的话我可以为您买一双同样的——” 话音未落,他面色微变。 方才他已经注意到对方的鞋帮靠下位置有些异样,但注意到阳光下那抹若隐若现的暗金纹后,他觉得自己手里的银子有点烫手,既不敢收回来也不敢冒然让对方接,就那样僵在那里。 他出身官宦人家,从小跟着祖父、父亲混迹官场,有些细微处,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朱翊钧并没有理会他,转向海宁,微微一笑,“你去考试了吗?” 第十一章 见微知著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正尴尬间,没想到人家话题突然一变,忙点头,“去了去了,谢谢您提醒。” 锦儿恰好回来,一瞧那人给钱不要,给买鞋也不表态,当即上前叉腰昂起下巴,“喂,这位公子,道歉不行,给钱不要,你可别讹人啊!我家小——小少爷可是有功夫的.......” 看这人也就是个富贵公子,反正小姐文武双全,那个壮汉都打趴下了,还怕你不成? 朱翊钧瞄了眼锦儿,目光意味深长,随即绕了过去。 “这就被吓跑了?”锦儿松了口气,抚掌笑道,“也好,省笔银子。” 海宁见文穆青神色有些异样,问道,“你方才怎么了?是不是认识他?” 文穆青收回银子,反问海宁,“听你说话,你认识他?” “哪里认识,刚来应天府的时候听人在讲这两座院子的故事,然后就听他们说起崇正书院考试的事,恰好他也在,给我指指路而已。” “那会,他也在?”文穆青眸色微滞。 “怎么了?”海宁觉得文穆青有些奇怪,明明不认识,但又其似乎很忌惮。 文穆青摇摇头。 他从未见过皇上,但他听父亲说过,当今皇上有微服私访的爱好。 而据宫中内线打听的消息,皇上身侧的贴身太监冯公公说这次皇上很可能来了应天府。如果方才的人真是他,居然两次出现在文家府邸外面,再想起前朝那些有关于文家的流言,大热天他突然出了身冷汗....... 海宁问锦儿,“你刚去哪儿了?以后不要乱跑,咦?什么味道?” 文穆青收好思绪,唇角勾起,“肯定是香料的味道。” 锦儿诧异不已,抬起袖子闻闻,“文大哥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 文穆青指着锦儿来的方向,“那里整条街都是香料买卖,大多从异域过来,那可是应天府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 海宁不得不提点着锦儿,刚才她就差点说漏嘴,“瞧你,一个大男人家的去什么脂粉之地?” 锦儿挠挠头,只“嘿嘿”傻笑。 文穆青的眉宇间有点凝重,海宁看出似乎不同寻常,“文大哥,今儿太热了,咱们还是不去看榜了,我觉得中榜的可能性不大,去不去也无所谓。你先忙你的,我和锦儿去转转就好。” 话音未落,她的袖子被人扯住了。 “锦儿,别闹。” 这孩子就是出来玩没个够。 耳边却是传来怯怯的声音,“这位小哥,看你面善,我想去应天府,可否烦劳指个路?” 海宁停下脚步。 一个年轻女子,面色苍白,衣着朴素,或许天气炎热的缘故,她额角两鬓皆是汗珠,嘴唇也有些皲裂,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随时都要晕倒的模样。 “应天府?这地方好像离着不近哪。” “你去应天府干什么?”文穆青问道。 女子垂眸,沉默一会才低低道,“我去应天府想——替我父亲要债。” “要债?”海宁和文穆青面面相觑,“应天府欠你家钱不成?” “啊啊,不是,”女子连连摆手,急切辩解道,“是有人欠我家债,一直不还,我去应天府告状,让他们还债。” “哦,”文穆青顺手指了指去应天府的路,连番比划之下,那女子还是不明白,着急处,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海宁手疾眼快,一下扶住她,“喂,你没事吧?” 女子缓缓神,有气无力道,“我在路上走了好几天,带的盘缠也都花完了.......” 这是中暑兼饿的啊! 海宁赶紧吩咐锦儿,“我先扶她去树下坐坐,你赶紧去给她买点吃的。” 不一会,锦儿带着一包点心和一碗水回来。 那女子看到食物,顾不得客气,当下狼吞虎咽。 “别急,小心噎着。”锦儿劝道。 文穆青已经看完了这女子携带的状子,对海宁摇头,“这恐怕胜算不大。” 海宁看了眼状子,又看看这个女子,眉峰微微皱了起来。 吃饱了后的女子有了力气,听了文穆青的话,她却是神色坚定,“谢谢几位恩人,就算胜算不大,但是我依然要去。如果要不回来这笔银子,我就随我爹一起去了.......” 说完,女子朝几人拜了拜,“敢问几位恩人尊姓大名,我都会永远记住恩人大恩,不论官司结果如何,无论生死,我都会永远为各位祈福!” 文穆青将刚才没有送出去的银子掏出来递给她,“这么热的天,雇个马车过去吧。” “已受恩人大恩,怎能收银两?”那女子含泪不肯收。 海宁给她留了个客栈地址,又让锦儿给她塞了几两银子,“你去吧,如果有需要,我或许可以帮你......” 看着女子感激离去的背影,锦儿小声嘟囔着,“这几天尽给人家塞银子了.......” 海宁知道她的意思,只是笑笑。 锦儿不解:“给她银子权当做个好事就罢了,咱还给她地址,她还能还帐不成?” “若家里有兄弟,她一个女人家的不会来;她一个弱女子,这么热的天气,徒步走几百里地来伸冤,应该是山穷水尽了;她衣服朴素但是干净,手指细嫩,腕上还有个不菲的镯子,说明她之前日子应该是养尊处优;她若这里有亲人朋友,也不会求助于陌生人;明知胜算不大,却依然要来,说明已经到了绝境,唯有孤注一掷......给她留个地址,不是让她还钱,是给她一个念想,一点温暖,或许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想起咱们.......” 海宁淡淡一席话,文穆青愕然之余十分佩服,“海宁弟心怀仁慈,观察如此仔细,推理也是入情入理,真是让人佩服啊......” 锦儿撅嘴道,“刚才她手腕上的镯子我也看到了,都这样了她怎么不去当了换饭吃呢?还得求人吃饭,一准心里有鬼。” 想起刚给出的银子,肉痛。 唉,这才出来没几天,就碰到两桩这样的事了,现在流行去应天府告状搏同情骗人银两了吗? 海宁笑笑,“到时候去应天府瞧瞧就知道了.......”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马上的人老远就看到了在大树下和海宁交谈的文穆青,赶紧上前勒住马匹,下马急道,“四爷,您在这里,小的找的好苦,老爷让您快回去。” 文穆青这才想起今天出门要去办的事,心说糟糕,回去少不了一顿挨骂。 和文穆青分开后,锦儿拉着海宁直奔崇正书院。 榜前人头攒动,海宁老远就看到榜上无名,锦儿不甘心,挤进去在榜上来找了了好几遍,都没找到114号。 “114,114,在哪儿呢?” 第十二章 成何体统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唉,小姐落榜了。 锦儿懊恼转身,忽听旁边的考生在议论着,“这次上榜录取的是丙等考生,还有乙等和甲等还没有张榜呢。” “啊?是吗?”刚才垂头丧气的锦儿瞬间活跃起来了,自语道,“这么说还有可能考得更好?” 身着常服的皇上亦站在榜前,闻言瞥了眼人群外的海宁,怎么哪儿都能见到他?暗暗记住了这个编号。 听锦儿希望满满,海宁啼笑皆非,“能中丙等我就算没白挑灯夜战——” 话音未落,锦儿面色顿时一变,拉起海宁不管不顾快步向前走。 “别回头,小姐,快点!”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本小姐的胳膊快被你拉掉了。” 直到拐弯看不到后面了,锦儿这才松开海宁的胳膊,吁了口气,“刚才吓死我了,小姐,我好像看到崔安了。” “.......” 海宁也吓了一跳,“啊?你确定你看清了?” “这么重要的考试,崔安肯定来,他家还指望他读书高中,光宗耀祖呢。” 海宁倒抽一口凉气,“我怎么忘了这茬?他刚才没有看到你吧?” “那倒没有,我就看到他在和旁人说话。” “既然他也在这里,咱们更得小心了,从现在开始进来不出门,一直等张榜结束,免得出什么是非。” 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个节骨眼上碰到,万一被他认出来,真不是什么好事! 最起码她女扮男装、隐瞒身份入考场这事就是一大罪过! 文穆青急匆匆赶回家,他父亲文谨明已经在正堂等他。 看到儿子回来,他面沉如水,“今儿让你去胡大人那里取东西,顺便见一下胡府的女儿,结果胡大人左等右等都不见你,你却在大街上跟一个不男不女的人闲逛——” 文穆青无语,一听就知道府里的狗奴才回来嚼舌头。 不男不女,也太难听了,当下硬着头皮解释,“父亲,那人是本届应天府招考的考生,挺有文采的,就多聊几句.......”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府里的奴才从头跟到尾,见他从到客栈就望着二楼窗户移不开眼,又弃马和人同游,一路乐不思蜀陪聊,全然忘了他自己出门去干什么。 那奴才也是个人精,心说公子的眼神有点不对,不是应该瞧着那些美丽的千金小姐才该有的吗?虽不敢贸然上前提醒,但当偶遇提醒他了。 只是文谨明一听儿子的解释非常生气,“有文采!有文采的多了你怎么偏偏和他在一起?真是误了大事!回头你去和胡大人赔个礼,也给胡家小姐道个歉,我看也不用再推托了,你俩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了。” 不是他作为老父亲吹嘘,自家儿子举止洒脱,沉稳敏捷,善于谋略,平素饱读诗书、写字画画皆有造诣。只一样,这臭小子已到了婚娶年龄,他还等着抱孙子,结果这小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对男女之事丝毫不上心。 慕名来给他说媒的那是踏破门槛,应天府多少千金小姐仰慕他的才学和仪表,任他挑。他倒好,没一个上心的,常常说好见面的半路放人鸽子。 碍着文家的名声,人家忍忍也就过去了,他骂了他多少次,这球儿子依然我行我素,今日又是这样! “你何德何能让胡大人等你半天,为父的老脸让你丢尽了!” 文谨明头上冒火,这些日子给他安排了几桩见面的亲事,他答应的挺好,一个都没有去,反而在街上陪着别人闲逛,还开心的很。若要是女的就罢了,居然是个男人! 当然了,奴才的话或许有水分,但言外之意才让人生气,自己家儿子莫不是喜欢——俊俏的男人?? 这成何体统?! “啊???父亲——我不同意——” 文穆青心说,这是什么啊?胡府的小姐他偶尔见过几次,虽然人貌美如花,但压根他就没有迎娶的心思。 一听儿子又是如此,文谨明气得面上青白不定,最后干脆拂袖而去。 文穆青这才想起正事,急匆匆追上父亲的脚步,“父亲,孩儿跟那位贤弟多聊一会是因为一事——父亲,您猜方才我遇上谁了?” 听完文穆青的话,文谨明神色凝重起来,“这么说冯太监的消息是可靠的了?皇上已然来到应天府,这得赶紧告知知府大人.......” 随后又嘱咐文穆青,“那些读书人成天不思进取,拿我文府说事,不知道哪句话被人听了去编排给我文府带来祸患。如今朝中首辅张大人病重,几位辅政大臣也都年老,那些碎嘴的大臣总想弹劾我们文家,只恨不能我们和戚家的下场一样。好在皇上虽然年轻,可这些年深入民间,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们糊弄的。咱们一定要谨言慎行,和那些民间的读书人少来往......” 听明白了吧?少和那些个空有嘴上功夫的读书人尤其那个俊俏读书男人来往! “还有,胡大人说过,若你不愿在应天府谋个差使,他将推荐你去京城礼部,我看行.......” 去京城?快拉倒吧! “父亲,我哪儿也不去!我觉得平日写写画画挺好!” 应天府里,一早知府刘大人就起来了。 洗漱完后趁着凉快练了会剑,便匆匆走向府衙办公的地方,进行本次考试的收尾工作。 应天府下辖八县,十多个政治机构,人口达120万,系本朝规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这每天多少事,忙得他如陀螺般,偏偏皇上又别出心裁让应天府招贤纳才。 秋闱眼看要到,提前折腾这一回也不知道皇上为何有此心思。 翻阅着呈上来的中榜考生那形形色色的文章,他微微皱起眉头。 这次考试虽然有题目,但基本可以理解为自拟,考生可以从各角度来论述,这种考法还真是从未有过,但也看得出皇上是想让读书人不拘泥于之前的书本,更多来自由发挥,明眼人也能体会到皇上的意思,想听听读书人真正内心所想。 应天府官员对应试者的卷子进行集体评判,因论述侧重点不一,各官员争论比较大的只能放弃,从中选择一些意见统一的择优发榜。 如今丙等中榜的已经发下去了,再就是乙等和甲等的了。 由于评判意见分歧较大,都集中到刘知府这里让他定夺,他因此要更加慎重才对。 看了几篇之后,刘知府不觉暗暗赞叹,有思想有深度的好文章真的不少,读来也是令人耳目一新,水平甚至超越先前的举人、堪比进士。 正读到兴头处,听到属下来报,说有人来访。 刘知府不以为意,这么早谁会来,少不了又是家里有考生来打探消息连带说情暗示的。 他不悦道,“没看见本府正在忙于看卷吗?不见!” 第十三章 与众不同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不一会,属下又回来了,一脸为难,“大人,来人让我给您递上这个。” 刘知府抬头,接过折扇打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扔下笔,一边忙不迭整装出门一边斥道,“没眼力的东西,方才怎么不提醒本府?” 朝中传言皇上多日未上朝,原来是到这里微服私访来了。 皇上来得突然,也不知道出来几日了,在应天府呆了多久,是为何事而来,一路上都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刘知府匆匆接驾路上,心思可谓百转千回。 当今皇上自十岁登基以来,由李太后和张居正等首辅大人辅政,皇上时不时地出宫体察民情。 刘知府心想,自打他上任以来,应天府按照朝廷要求,整顿吏治,对各级官吏进行考察,征粮征税,也未出过纰漏,且民生安定,日渐繁荣,这些应该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一想,稍稍安心了些。 只一桩,据说这次民间海选能人志士的考试是皇上临时起意拟题,如今皇上还亲自到了这里,难道皇上是单为此事而来?又为什么如此重视呢? 话说回来,这圣上心意,岂是他一介官吏能揣摩得了的,他照章办事就好。 ....... 皇上身边的人已然嘱咐,皇上微服出访,不宜惊动旁人,因此直到进了正堂摒退所有人后,刘知府才行过大礼,又吩咐人赶紧上好茶。 此刻,皇上朱翊钧坐于正堂上,刘知府则恭恭敬敬站立一旁。 “方才朕在应天府里转了一圈,背山靠水,幽幽竹林、小桥流水、蝉鸣鸟语,应天府果然是好地方。” 见刘知府有些拘谨,他和气道,“刘大人你也坐吧,朕顺道过来瞧瞧,没有打扰你吧?” 刘知府端坐椅子上,望向皇上。 长身玉立,眉目英挺,面容淡淡,身着暗纹青色常服,手中折扇轻摇。 身为应天巡抚,他打交道最多的是朝廷大员,只是远距离见过这个年轻的皇上几次,甚至见过首辅张居正大人的次数都多过皇上。 天子就是天子,看似闲闲,但到底天皇贵胄,气场压人。 “皇上能来此地,是臣及应天府子民之福,臣方才慢待于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茶盏,“朕知道你顾虑什么,怕有人为考生说情,朕不怪你——朕来此是想听听此次考试的情况。” 刘大人闻言心里一暖,传言皇上年轻贪玩,不理政务,还不近人情,这不挺体谅下属的吗? 当下不敢马虎,迅速理理思路,清清嗓子,回道,“回皇上,本次考试发榜文呢后,于五日前崇正书院开考,考生共计五百一十五人,当天共收到考卷五百一十张,作废五张。经应天府集体评判,择优选出四十五人,其中甲等五人,乙等十五人,丙等二十五人,今儿刚发榜贴出丙等人选......甲等则事关重大,臣正要再核一遍,择日再发。” 汇报完后,刘大人命人端来一个用红锦遮盖的托盘,“皇上,这就是择优录取的考生卷子,请皇上过目。” 朱翊钧放下手中的折扇,翻开眼前的考卷,“朕在路上,时常听到读书人抱怨,说起来是些落榜的生员,朕这次让应天府招考,其实就是想看看那些落选的读书人是不是真的怀才不遇,朝廷是不是漏选了真正的贤才.......” 刘知府恍然大悟。 朝廷招录考试录取率极低,许多读书人拼死苦读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秀才,能中举的也是凤毛麟角。 朱翊钧翻阅着,边看边频频点头,忽而一笔娟秀小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作为立法者想来以理服人......论法者,皆为守护人间公平正义!” 最后一句他念出来,不由赞道,“好!好!” “这份卷子是谁的?”皇上指着那笔娟秀小字问道。 因都是应天府考生,为避免本地考生说情,考场均采用现场发牌编号的方法,每个考生现场抽一个号连同姓名装进袋子密封,考卷上只写编号,阅卷的时候则隐去考生编号,以避免官员舞弊。 刘大人看看卷子上的编号,114号,对照名单看了看,“回皇上,这份卷子是一个叫海宁的考生的,目前归于乙等最后一名。” 114? 放下卷子后,皇上龙颜大悦,点点头,“朕不要只说的好听的,两天后朕要看他们的实际表现.......让他们审个案子朕瞧瞧。”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皇上竟要现场让考生当一回判官再决定甲等名录,果然是与众不同。 刘大人正要去安排,皇上叫住他,“听闻海瑞亦在此地?” 刘大人心里忽悠一下子,皇上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他斟酌着说道,“回皇上,海瑞已归隐多年,臣亦多年未见到他了.......” 说归隐是好听的,其实是被贬。 海瑞性格刚正,是有名的海刚峰,为人耿直,天不怕地不怕,平生最恨贪官豪吏,他当官呆过的地方,对贪官污吏而言,那是寸草不生。 只要听得海瑞去主政,当地官员但凡有些不干净的,立马关门谢客,生怕被海瑞查出什么。 当朝首辅张居正张大人对海瑞亦是忌惮,早就将他边缘化了,谁还记得海瑞? 皇上听了只是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朕出去转转。” 刘大人出门却是心思活了,海瑞被贬很久了,已然风烛残年,难道皇上还有启用他的意思?再一想,如今首辅张居正大人垂垂老矣,莫非皇上—— 皇上虽然是随口一问,他可不能随便一听。 皇上走后,刘知府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快马加鞭到应天府辖县打听海瑞的下落。 自从海宁嫁出去之后,海府更加冷清,以前还有海宁和锦儿两人进进出出说说笑笑,现在就剩老两口,每日大眼瞪小眼度日。 海瑞站在院子里,望着简陋的一切,想起从前在朝中做官的日子,深深叹口气。 海夫人也是想着往事怔怔出神,“宁儿走了这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宁儿性子柔弱,如今嫁到崔家,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公婆欢喜?” 海大人也是难过,看看家里,连个像样的家什都没有,强打精神劝道,“家里本就贫寒,这些年每况愈下,宁儿没吃过好的,没穿过好的,也是委屈了这孩子。那崔家是富贵之家,崔安是读书人,听说刻苦勤学,秋闱说不定能考个功名,这样一来,宁儿嫁过去也能跟着享享福。能给孩子找个妥当的归宿,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你就不要担心了,又不是千里外,总能见着.......” 海老夫人迟疑道,“你说现在她也嫁人了,那件事——要不要让她知道呢?” 第十四章 西边太阳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瑞沉吟了会,摇摇头,“迟早得告诉她,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海夫人叹息着,“唉,我就是怕咱们老了,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都来不及告诉她。反正我把那些东西都放好了,若是哪天咱不在了,宁儿她也会看到。” “你啊,就是多想......” 两个人聊着,忽然门外传来拍门声。 开门一看,居然是当地县衙的官吏。 见到眼前快到古稀之年、须发皆白的海瑞,那官吏立即脸上堆笑,抱拳道,“海大人,久仰大名啊,今儿来此叨扰了。”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自从他被贬到如今多少年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县衙的人来拜访他,还这么客气。 崔家的眼线对这一幕可是瞧得真真的,那官吏进去近快两个时辰,天快擦黑了才出来,临走喜笑颜开还给海府留下了些礼物。 这是什么情况? 几个眼线立刻快马加鞭去禀报了崔府。 崔家听了也很意外,他们遍寻海宁不着,难道海宁出事了,官府来送信?但为什么官吏还喜气洋洋呢? 总之很意外,崔员外决定找人打听打听。 一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去了应天府考试,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气得不轻。 唉,无聊啊! 崔安此刻坐在客栈里,刚才去看榜,榜上无名,这些日子桩桩件件,实在是烦透了。 唉,谁让自己贪玩迷上了隔壁的小寡妇,成天留恋风月,读书算是荒废了。 要不是那天小寡妇有事回了娘家,他去瞧什么庙会?鬼知道哪个该死的看热闹的居然将他踹了下去,成全了他英勇救人的美名,可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不就是有几分姿色想亲近亲近吗?这个死女人居然搞偷袭,生生把自己踢废了,这账怎么算都不为过! 如今想着海宁醒来后那冷如刀锋的眼神,敏捷的身手,不顾女人名节说出的解除婚约的话,崔安都觉得仿若是一场梦。 他宁可相信当初那一脚是这个小贱人出于自卫的本能,可洞房里那几招可是实实在在练过的啊! 前后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可疑啊可疑!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样的事说出来他爹娘也不信,数落他一顿索性就当海宁被休了,但人必须找到,到时连同休书一块给海府送回去,不然光见休书不见人,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家把海宁给害了呢。 正好借考试出来散散心,一来躲避爹娘的唠叨和数落,二来也是想打听一下这个女人的下落。 也是奇怪,自那天起这个女人跟土遁了似的,既没有回娘家,也不知去了哪里,街上要饭的他也让人仔细留意过,压根没有。一个妇道人家能上哪儿去呢。掉河里淹死了?掉山下摔死了?还是被人拐卖了?....... 忽然想起方才在看榜的时候和某个人打个照影,看着像海宁,不过那是男的,可能侧脸有点像而已。 正沉思着,耳边传来家丁的话,“公子,咱的银票可不多了。” 出门明明带了一大包银子,结果半道喝个茶的功夫被人偷了,也就身上剩了点银子。 如今主仆上下只剩不到十两银子,离最后的放榜还有至少三五天,哪够上吃喝?再说他好容易来到应天府,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有去过呢,尤其那风花雪月的秦淮河畔,少了银子怎么行。 “你回去取银子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 家丁抱怨着这个客栈竟然坐地起价,比平日翻了好几倍还一床难求。 闹了半天是邻近三个客栈搞了个活动,说只要在这里住的,但凡榜上有名的,是房费五倍、最高十倍的奖励。 以至于大家知道这个客栈贵,但都往这个客栈挤,万一自己中了呢? 虽然他崔安不缺那俩钱,但好歹也是个荣誉是不是? “公子,应天府这里不是有你老表吗?不行先去他那里拿点银子用着。” 崔安往床上一躺,“我现在是谁都不想见哪,见面说起来家事,我丢人不?” 海宁自看榜回来就若有所思。 锦儿叹气,唉,小姐这是受打击了。 小姐若是连丙等都没进入,可见入选希望就很渺茫了。虽说小姐自小跟着老爷识字念书,但毕竟不是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郎,在榜前就听说里面有好些人都是之前落选的举子们,小姐肯定不能比。 就算刚得了笔银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小姐梦里还嚷嚷着回家呢。 锦儿递上刚泡好的茶,劝道,“小姐,要不咱现在就起程回家吧,回头老爷夫人顶多骂一顿,不透露给崔家消息便罢了,再不济,咱也实话实说,就算崔家休了你,但起码咱还占一半理呢,行吗?省得老爷夫人担心。再者回去让老爷给你讲讲,咱再考取功名更容易些呢.......” “实话实说?”海宁瞥了锦儿一眼,“小姐我把崔安给踢得绝了后,你确定老爷夫人知道了只会担心我吗?” “那——” 这事是挺棘手的! “崔安都到这里来了,崔家的人肯定就在应天府,咱们总在客栈也不是个办法,得赶紧想办法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是正事。” “确实这样,你先打听着,看有合适的怎么租个或者买个小宅子,也不知道钱够不够.......” 一说到这个,锦儿又记起刚才的事,“小姐,咱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再往外施舍了。谁知道那女的是真的山穷水尽,还是没装好露了马脚,戴那么名贵的玉镯子居然要饭吃.......” “锦儿,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不知道啊。” “她状子上写的名字是戚云儿。” “戚云儿?”锦儿怔了怔,“对了,小姐,那天山上骗咱那人好像叫什么戚星儿,听名字她俩难道有什么关系?” “那不知道,但两个人的状子上写的是一回事。” “啊?”锦儿张大嘴,仔细回忆了下,惊异出声,“小姐,要说起来她俩还真有点像啊,我记得那个戚星儿好像也要来应天府告状。按理说早该到了,怎么这又有个戚云儿来告同样的状?” 海宁摇摇头“状子上她们要告的那个人来头很大,前两天我在客栈无意中听人提起过,应天府的香料大约有一半被此人垄断,而香料是应天府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你说这人关系有多硬吧?” 第十五章 事不简单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当时文公子说胜算不大,闹了半天是这层意思。” “文公子是应天府人,肯定了解,没有明说而已,况且这状子上写的都告了五年状了,一万两银子。” “乖乖,一万两啊!”锦儿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女的能戴那么好的镯子,原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这么久了,你说她怎么不去京城告状?” “京城?想想戚星儿的遭遇就知道了。” “......” “小姐,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她戚星儿的事?她俩要是姐妹的话,说不定还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你想啊,一笔银子能告五年都告不赢说明什么?说不定背后水深着呢。咱才来应天府什么都不了解。文公子外表谦和,是个热心人,但咱终归不了解底细,所以不能乱说啊,说多了兴许给别人带来灾祸,也害了咱们自己.......” 想起那个给自己指引考点、被自己踩了一脚却是扬长而去的神秘倨傲的男人,还有文穆青明明不认识他,却又在他面前愕然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好多事都不是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想过没有,见到戚星儿的时候咱是女装,现在咱是男装,到时候怎么解释?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是真的.......” 锦儿一拍脑袋,“哎呀还真是,一见面不全都揭穿了吗?小姐你那天还给这个戚云儿留客栈的地址,万一她真来找咱呢?” 说曹操,曹操到! 傍晚锦儿下去打水的时候,,忽听有人打听她们的房间号,“天字甲号是这里吗?” 这个“天字甲号”房间是客栈老板听了海宁的双赢方案后,特意将这最好的一间留给了海宁,说是图个吉利!考个甲等! 锦儿心里一紧,真怪自己的乌鸦嘴,这个戚云儿真来了。 戚云儿一见海宁就犹如见了亲人,未开口先落泪,“应天府只留下了状子,让我回来等消息.......我无处可去,就想起了恩人.......” 海宁赶紧让锦儿给她去客栈老板那里要了间房。 戚云儿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偶尔听到她压抑的哭声,让人听了很不好受。 第二天,海宁和锦儿出门准备去寻找住处,恰好碰到过来牵马的文穆青。 文穆青一身浅紫色锦袍,腰间束带,越发显得眉目英挺。 锦儿调皮道,“文大哥,你今天看起来好精神呢,是要去相亲吗?” 这话有些突兀,海宁瞪了锦儿一眼。 文穆青怔了下,不好意思笑道,“哪有?我就是来牵马的。” 今天的海宁换了身天蓝色的衣衫,依然素淡的很,但这颜色更显肤白,举手投足间总有种有股说不清的魅力让他着迷,老管不住腿往这跑。 “海宁弟这是要去哪里?” 锦儿嘴快,“我家公子要去寻一住处,住在客栈总是不方便。” “应天府这么大,你要着急还真不好找。我倒是知道一处宅子,就在应天府不远的地方,是我一个朋友之前用来会客交友的,他家宅子多,嫌这里地方小,也就不用了,如果你不嫌弃,就过去看看......” 昨天的事情之后,海宁有心不麻烦他,但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文大哥,我暂时找个住处,太贵的话可就住不起了。” 文穆青笑笑,“你先去看看,我那朋友慷慨,若是合眼缘,说不定都不要钱。” “那倒不至于......” 几个人骑马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应天府后面一处宅子。 宅子不大,在小巷深处,灰墙朱瓦,门口几丛竹子,推开大门,是一雅致的小院,院子正屋厢房皆有,院内有瓜架水井,种着时令花卉,屋内陈设古香古色,长桌案几,悬挂字画装饰,散发着书墨的香味。 “唔,环境不错,这是要租还是要卖啊?” 自己包袱里的银子虽然说够用,但还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文穆青说道,“你要看好了先住着,回头我问问......” 说了一会话后文穆青走了,锦儿欢喜地到处看,到处摸,这辈子还没进过大城市,这刚来就有了自己的家了,比比之前老爷的家,这简直是天堂啊。 “小姐,这不是做梦吧?我们真的就住这里了?文大哥真是个热心肠啊!小姐咱运气真好!” “先住下吧,要是合适,咱就买下来。” 锦儿笑着笑着,忽然间就落泪了,“小姐,老爷夫人一生简朴,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老爷以前大小也当过好多官,怎么就没攒下一两银子呢?小姐你出嫁老爷夫人都没得陪嫁,崔家狗眼看人低,不然也不敢那么对待小姐......” “老爹两袖清风、一生清白,平生得多少人爱戴,比起来,银子算什么?等合适的机会把他们接过来,咱们不就在一起了吗?” 锦儿破涕为笑,“小姐,你快去看书吧,我去收拾一下。” 一个小宅院,本就风雅干净,简单收拾之后焕然一新。 屋里面有一面长铜镜,收拾完后,海宁对着铜镜瞧了瞧。 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好好端详自己。 想不到时光倒流,还能再回到十八岁,脸庞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即便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看书,顶多眼底有点淡淡的青色,但皮肤还是相当好。 从前十八岁的今日,已经收到了某知名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正要在为进入法学院做准备,前途一片光明; 如今的十八岁,结婚,洞房暴力,离异,女扮男装,躲躲闪闪,前途未卜。 想起校园里那些快乐的日子,想起刚走进司法殿堂的激情澎湃,一时间思绪万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出神一会,心底慨叹不已。 生命从来不是公平的,得到多少,便要靠那个多少做到最好,努力的生活下去。 不管怎么说搬迁宅子是一大喜事! 两人收拾了一下午决定通通风,第二天再正式搬过来。 刚要离开院子,文穆青急匆匆来了,一见面就道喜,“海宁弟啊,祝贺你高中了啊。” “文大哥,你休要取笑了。” “方才我听得从崇正书院过来的人说,应天府的人正挨个客栈在寻找考号为114的呢,海宁弟不就是吗?” 海宁放下书,诧异道,“是吗?你听清了吗?” 锦儿激动不已,“小姐,我们这是要双喜临门了吗?” “走,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起来到崇正书院,果然,贴出的榜文却是让榜上的人第二天上午卯时至应天府等候,其中就有海宁的114号,只道复试,但是具体去干什么没明说。 “文大哥,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文穆青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从来没有遇到过。” 第十六章 双喜临门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第二天一早,海宁就起来梳洗,锦儿起来的更早,一边给海宁整理衣服一边嘱咐,“小姐,这真是好事成双,咱刚找到新宅子,你就来了好消息。你千万沉住气,我猜肯定是考的好人太多了,官府不好排名,所以才让大家一起去,现场比试一下。” 海宁笑道,“你呀,要是会认字的话指定比小姐我强......” “你就放心大胆去吧,我一会就退房,去宅子那里,做好饭等小姐。” 店小二上来,将一包东西递给锦儿,说是旁边房间的人一早被官府的人叫走了,托他把东西给她们。 “恩人,我去应天府了,明知是火坑,我也得跳,已料到此去凶多吉少。对恩人无以为报,这个玉镯子就留给恩人了,这是我唯一的念想,我再难都没舍得当出去。如今世上没有亲人了,就送给恩人。戚云儿敬上。” 看着手里那支绿油油的绞丝玉镯,海宁心里一紧,“坏了,要是官司不利,戚云儿怕是要寻短见了。” 应天府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朱漆大门,左右两座石狮,两侧兵丁把守,气势威严,令人肃然起敬。 海宁交上自己的考号竹签,不一会,便有人从府衙内出来,神态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海宁。” “考号?” “114号。” “进来。” 海宁随着那人进去。 没想到应天府里面也是竹林幽幽,假山池塘,景色异常优美,一路赏景走路,倒没有了来时的紧张气氛,跟着人在里面绕了几次,来到后院。 偌大的院子里,已经有比她还早的人在等候了。 院子中间留一过道,两侧是数十座椅。 过道尽头,是一长案几。 先来的考生分坐在两侧,对号入座。 考生身后则是两班神色严肃的衙役。 这架势,是她不熟悉的,不像是面试,更像是公堂会审。 两侧考生相距不过两丈距离,这种排位法不知道要做什么。 卯时刚过,只听一声“知府大人到”,所有考生全都站起来,又齐刷刷跪下,声音整齐划一,“参见知府大人。” 海宁也仿照这个姿势跪下,没留神地上的石子,膝盖陡然传来的尖锐的疼痛让她浑身一哆嗦。 我去,出师不利啊! 知府刘大人说了句,“众位就坐。” 考生们这才毕恭毕敬起身,各自坐下。 海宁抬头,长案几上已经坐了三人。 当中穿官服的不用说就是知府刘大人,方脸宽额,看上去年过五旬,双目炯炯。 他左首的亦着官服,品阶应该在刘大人之下,圆脸小眼,胡须稀疏,一看就是精明之人。 当看清右边坐着的人的时候,海宁眼睛瞪大。 他怎么也在?? 锦衣玉带,轻摇折扇,星眸朗目,姿态悠然,其身份暂不论,单外表来看也是极为出众的男子。 朱翊钧面色肃然,目光扫过下面的考生的时候,恰好对上海宁愕然的眼神。 他唇角一牵,似笑非笑,目光竟有意无意扫过她胸前的时候,还停顿了那么一下下。 我勒个去! 刚才那一眼扫描,海宁瞬间有种被透视了的感觉,面上不自觉一热,条件反射般弓弓后背,转瞬又觉不妥,她是男人,怕什么?! 遂正襟危坐,心里腹诽着,刚才这人——是看男人的正常眼神吗? 刘大人开口了,“今日本府邀请各位考生来,实乃在座诸位文采赫赫,单论文章不分伯仲,故今日召见各位,将进行新一轮比试。” 刘知府说完,脸侧向左方,“通判王大人,开始吧?” 王通判点点头,随即拿起案几上的惊堂木,“咣”的一声,正色道,“将人带上来!” 在衙役“威武”的喊声中,一个女子被带了过来。 那女子没见过这种架势,跪在地上,神情怯怯。 海宁定睛一看,讶然,这不是戚云儿吗? 王通判看着眼前的状子,冷声问道,“下跪者何人,有何冤屈?” 戚云儿定定神,咬牙道,“回大人,民女姓戚,叫戚云儿,是应天府溧水人氏。民女此番要告应天府富商陈泗。五年前,我父亲在别人介绍下与陈泗相识。昔日我父亲做香料生意,攒下一些身家。陈泗以扩大规模为由,向我父亲借款纹银万两。因着陈泗素日对我家多往来,花言巧语之下,我遂将银两借给他,约定一年为期,半分利。但陈泗借钱后一直赖账不给,后又称是我父亲入股他的生意,生意赔了,故一文钱不出。我父亲多次要账,陈泗不耐,将我父亲痛打一顿,我父亲多次诉至衙门,皆被驳回,又无钱治病,又我父亲已含恨离去.......” 戚云儿两眼亮晶晶的,硬忍着泪水不让流出来,一字一句,让人心疼这个弱女子。 “因陈泗害我家破人亡,我在县衙屡诉无门,不得已只能到应天府伸冤,恳请青天大老爷还我公道——” 刚听到陈泗的名字,考生里已经有人神色微变,这陈泗乃是应天府大名鼎鼎的富商,与官府结交深厚,这个戚云儿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告他? 通判大人问道,“你说陈泗有借你家钱,可有证据?” “钱是我借给他的。” “还有什么证据?有借条吗?” “当时陈泗已经写好借条,我也收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何,数月后拿出就剩白纸一张。” 戚云儿又拿出一张空白纸呈上来。 “大胆戚云儿,你竟用空白纸来糊弄本官,你可知罪?” 通判大人重重拍下惊堂木。 戚云儿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她打起精神,倔强道,“回大人,民女万万不敢,但此借条确实是陈泗所给,一定是陈泗在借条上做了文章.......” “你可有证据?” “民女没有。”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是胆大妄为的,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仅凭一面之词来告状? 海宁心说,这个陈泗确实够厉害的。 其实这案子放现在也是麻烦。只不过现代证据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借条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录音录像公证等等手段,或者其它前后能够相互印证的证据,基本都能证明借款事实的存在。只可惜在这个朝代,保存证据的手段太少,太单一。 没有借条,一切都无从谈起。 海宁有些同情地看着戚云儿。 第十七章 公堂会审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王通判和刘大人耳语几句后,看着在座的考生威严道,“本案情况就是如此,在座考生们对本案有何看法?” 考生们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见无人说话,王通判继续道,“今日既是叫各位来,本案亦是本次考试的一部分,现在就由在座诸位代替本通判继续审理该案。” 考生们开始都以为自己是来看审案的,没想到要当主审官,一个个都有些吃不准。 通判大人首先按入选名单叫了一个考生。 那考生额头冒汗,心说你们貌似都无能为力,我能审出什么来? “小人无能,自愿退考!” 第二个考生一听陈泗的名字早就打了退堂鼓,听到让自己审理也是声明退出。 再叫一个,这个考生干脆道,“据我观察,本案并不难,系戚云儿无证乱告,胡搅蛮缠,该治她个诬告之罪。” 这说法倒得到了一些人的赞同。 听到这里,朱翊钧手里的折扇顿了顿,目光掠过这个考生,眸色暗沉。 ....... “最后一个,114号。” 当海宁以审判官的身份坐在通判旁边的位置的时候,戚云儿愕然不已。 那一刻,海宁忽然想起自己在法院上班的日子,虽然当时不过是个法官助理,但她热爱她的工作,如今她似乎重新找到了当初的感觉。 大家的目光都聚到这个文弱的考生身上,质疑的、幸灾乐祸的,什么样的心思都有,也偶有个别佩服她的勇气的。 海宁并没有顾及旁人的目光,她仔细地看了看状子,又研究了一下那张借条。 借条上确实空白一片,对着阳光一瞧,光线穿透纸背,也没有看到什么。 如果戚云儿说的是真的,有两种可能,一是上面的字被做了手脚,保存的时间久了自动褪色,但目前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二是借条被调了包。 她的行为让在座的人都惊讶,瞧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好似能看出什么似的,要是这么简单的话就她一个人聪明吗? 要是审不出个头绪,让人笑掉大牙不说还浪费大家时间,倒不如识趣点,自动退考,省得在台上丢人。 海宁不慌不忙放下借条,沉思一下,对王通判说道,“可否带陈泗上堂询问?” 这下不光考生惊讶了,就连通判大人也有些不耐烦了。 一张空白借条看了好一会,这故作姿态就罢了,现在又搞什么呢? 这个案子明显原告证据不足,以戚云儿诬告为由退案就算了,现在居然让陈泗上堂,这个考生真是不了解这个陈泗的势力。 别说现在压根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牵扯陈泗的案子都得悠着点来,这位倒好,一个小小的无名考生而已,还真将自己当大人了,公然叫陈泗上堂,属实是有点不自量力! 通判大人心里不耐烦,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按海宁说的办,“准。” 陈泗正在外面和应天府的几个官员喝茶闲聊,听说戚云儿告他本来不想来,毕竟这个戚云儿已经在县衙告了好几次,他都懒得理这事,但听说这个案子被指定是应考考生一道考题,他又有点兴趣了。 哈哈,这么简单的案子还当考题,也不知道是应天府官员要放水给哪个关系户考生呢。 正说笑间听到宣他上堂,他顿时不悦,“这通判大人什么意思!还用我上堂去?当众被审,岂不丢人现眼!” 其他几个人一看赶紧劝道,“今日可不同往日,都是名列前茅的考生在内,指不定哪个就是将来的进士、状元郎,听说皇上亦很重视这此选拔考试,知府大人都得照章办事,通判大人不得不做做样子.......” 陈泗一百个不乐意,当啷个脸色上堂。 抬头瞥了眼陈泗,海宁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着戚云儿的爹交往的人怎么也是个同龄人,没想到陈泗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那五年前借款那会,陈泗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戚云儿的老父亲为什么轻易将钱借给这个年轻人? 朱翊钧目光瞥了眼海宁,看她那微微拧眉的模样,大约是没想到陈泗这么年轻吧。 站在他身后的近身侍卫张诚瞧了眼皇上,不免觉得奇怪。 自打进来,皇上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新晋考生,也不知道这个考生有什么特别的,皇上非要来现场看审案。 你说这么明显的案子,这个考生直接给驳回去那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至少不算出错,此举叫人上堂对证也太冒险了。若有能耐替这个乡妇讨回公道也就罢了,若是不能,这现场这么多人,这不是光屁股推磨转圈丢死人吗? 所以,有什么好看的呢? 唉,皇上出宫也一段时间了,这前朝后宫一大堆事。前朝首辅张居正大人病入膏肓,皇上也只是派人去慰问,丝毫没有急着回去瞧瞧的意思;后宫更别提,二月刚一并封了九个嫔主子,半年的时间这后宫嫔妃们就为争宠屡闹不和,天天闹到王皇后那里,王皇后性格懦弱压不住,又闹到太后那里,太后来人问了几次皇上什么时候回宫,皇上也不置可否,大有你们闹给朕看就闹去,反正朕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这其中闹得厉害的就有应天府陈家的女儿顺嫔,这个陈泗就是她的弟弟。听说陈泗在应天府无人敢惹,看来这个考生不仅要当众出丑,还捅了马蜂窝了....... 他目光落在海宁身上,要说这考生的文章写得多好他是不知道,但人长得——这么说吧,虽然有一股独特的英气,但肤白貌美,目光如水,妩媚动人,这要是个女人的话,是个男人都动心那种。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皇上此行有点意味深长了,莫非皇上这是——厌倦了女人?...... 他兜里可装着一大堆京城来的消息,等看完好戏再和皇上说吧,至少顺嫔要是知道她的弟弟在公堂被审,皇上又在现场观看,怕是皇上回去有得闹呢。 陈泗被带上来,与戚云儿并排,虽然按规矩下跪,神色却是倨傲不羁。 他狠狠瞪了眼戚云儿,戚云儿或许被他的气势所吓住,瑟缩了一下。 陈泗看了眼堂上,当中身着官服的刘知府和王通判,他都认识,只是两人身侧又各有一人,一个年轻男子摇着折扇闲闲而坐,一个瘦弱白面考生手按住惊堂木。 如此不伦不类的组合,且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心里暗骂王通判怎么生出这个让考生审案子的馊主意,这不成心丢他的人吗? 戚云儿看了眼陈泗,这目光落在海宁眼里,有愤恨,有不甘、还有失落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莫名,凭直觉,仅仅是讨债人的眼神吗? 第十八章 不伦不类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堂下之人可是陈泗?抬起头来。” 听到这柔和却有力的声音,陈泗愕然抬头,这是哪里来的瘦弱考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大尾巴狼? “我是本案的主审,今日将代通判大人审理此案——陈泗,戚云儿说你在五年前某月某日向其父亲借白银一万两,可有此事?” 陈泗摇头冷声道,“大人明察,绝无此事!” 戚云儿顿时崩溃,用尽全身力气转身朝陈泗打去,“你这个骗子,骗得我好苦!” 陈泗眼疾手快,伸手挡了过去顺势将戚云儿推倒在地,骂道,“你这个贱妇,和你爹合谋诈我钱财!我还未追究于你!竟敢诬告我!” “肃静!” 海宁拍了下惊堂木,“这是大堂,不是街市,若尔等再无礼,将按律法处置!” 海宁的声音柔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场的人都愣住。 一个小小的考生竟然如此气势压人,今天算是长见识了,陈泗心中陡然怒火。 应天府哪个官员不得卖他三分面子,今日却在堂上让一个考生给了颜色,他得好好瞧瞧这个不知斤两的考生,等出去的时候叫他知道一下什么叫敬畏。 海宁方才一板一眼,几句话就镇住了场子,如同一个有经验的通判,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连那些试图看笑话的考生们也都屏息静气,看海宁如何继续审理。 “陈泗,你方才为何说戚云儿与她爹合谋诈你钱财?” “她伪造借条,说借款给我,多次去官府告我,这不是诈我钱财吗?” “你见过那借条吗?” “当然,不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吗?”陈泗神色隐有得瑟。 “本主审并未出示给你,你在何处见过?” “当然在县丞那里,她第一次告状就拿的一张无字纸。” 戚云儿气得泪眼模糊,浑身直哆嗦,“胡说,上面的字是你亲手写的。” “在哪儿呢?字在哪儿呢?”陈泗傲然睥睨着戚云儿,嘲笑道。 “肃静!你看一下,是这张吗?”海宁在案几上翻了一下,让人递过去。 陈泗抬头看了一眼,“是这张。” “确定吗?” “确定。” 海宁让人收回,又拿出另外一张,“这个才是戚云儿呈上来的借条。” 这一幕让大家哗然,虽然不知道海宁此举什么用意,但至少证明陈泗撒了谎。 陈泗心中冷笑,并没有露怯,“我当时也没有仔细看,既然是空白的,随便一张纸都可以当证据,毫无意义,并不能证明我借过他家的钱。” 常理上,一个人拿着空白纸当证据告状,排除此人是神经病的状况下,那就是有隐情。虽然有人同情戚云儿,但空口无凭,这结局根本不难料到。 方才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的人听到这里,也觉得海宁不过如此而已,开始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能替戚云儿翻案呢,结果还不是如此? 陈泗傲然问道,“大人,若没有要问的,我可以回去了吧?” 海宁并没有理会他的提问,而是寻常问道,“陈泗,你做何生意?” 应天府有谁不知道他的买卖? 陈泗昂头答道,“众所周知,我做海运生意。” “唔,海运可不比陆上,海上风浪大,怎么能保证次次平安?” “海运生意靠天吃饭,我陈家数代积善积德,自然有佛祖保佑!” 这哪儿是审理案件呢?尽说些无关的废话。 通判王大人早就不耐,知府刘大人虽觉得审理越来越离题,但不敢擅自做主,只扭头看看身侧的天皇贵胄,只见后者正饶有兴味地听着海宁和陈泗一问一答。 “好的,祝你生意兴隆。暂时先这样,本主审要查查一些细节,陈泗你先下去等候,随时听传!” 正当大家不耐之际,海宁宣布休庭。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是——审了个寂寞? 海宁合上案卷,起身对知府大人恭敬道,“这个案子怕是有些隐情,我想和戚云儿单独谈谈。请大人批准,另外还有一件事——” 知府刘大人均悉数照准,心中却是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这个柔弱的跟个娘们似的考生有什么本事,敢审身侧这位的小舅子!审出来点什么还好,若审不出来,哼哼,说不好听那就是犯上,自寻死路! 一个僻静的房间里。 海宁说道,“云儿姑娘,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也看到了,陈泗一定是得过高人指点。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信任我,就说出实情,律法会还你公平.......” 戚云儿红了眼圈,思想斗争了半天,“您果然是高人.......” 原来五年前,戚云儿的父亲认识了陈泗的叔父,彼时陈泗的叔父系应天府一官员,两年前已升到吏部,陈泗也就认识了戚云儿。戚云儿正帮父亲打理生意,经不住陈泗的花言巧语,与陈泗偷尝了禁果。陈泗声明非她不娶,戚云儿又瞒着戚父借了一万两银子给了陈泗,觉得自己已经是陈泗的人了,也没有打借条。后来陈泗一直不还,戚云儿一打听才知陈泗早已订亲,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失身又破财的戚云儿只得向父亲坦白,生生把父亲气个半死。戚家让陈泗还钱,陈泗耍赖不给,家里又半夜起了大火,家里所有的香料付之一炬,成了压垮戚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张空白的借条是怎么回事?” “这张借条是我有一次灌醉了陈泗,让陈泗写下的。可后来到了大堂之上,陈泗死不承认,县令大人拿走后还给我不久后就成了这样子.......” 说到最后,戚云儿两眼空洞,泪水涟涟,咬牙切齿,“其实我本也没有抱希望,但是我必须来,如此我也无憾了,我爹娘都没有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即使我死了,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陈泗这个骗子!!” 涉世未深,遇上渣男,破财失身,家破人亡。 海宁用十六个字概括了戚云儿的遭遇,心中叹息不已。 戚云儿眸子暗淡无光,“事到如今,我也看出了,根本不能翻案,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也不怕得罪人了,这个借条根本不是原来我递上去的,这份证据虽然和我原来递上去的字迹一模一样,但是已经换了纸,而且明显做了手脚,不然上面的字不可能消失.......” 第十九章 审个寂寞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何以见得?”海宁问道。 戚云儿凄然一笑,“我不傻,我知道陈泗刁钻有后台,原来的借条我在一个字上刺了个针眼,而这张纸上根本没有,我自己的东西我能不清楚?” “你为何当庭不说?” 戚云儿擦擦脸上的泪,眸子里失望至极,“原来指望应天府能看在此事蹊跷的份上重查此案。我状子上已经写的很清楚,借钱的时间地点都有,只查查那陈泗当天在哪就可以知晓。但官官相护,我告了五年,即便有证据也是告不赢,我何曾不知拿个空白的证据打官司如同笑话?但这确实是县丞返给我的,我不拿它又拿什么?” 说到最后,她苦笑道,“即使我说了这些,谁又会信?无凭无据,还得说我臆想之症,再给我加一条诬告县官之罪!有什么意义???!” 尽管猜到这证据有鬼,但这样的内情还是让海宁倒抽一口凉气。 能让县令掉包证据,可见陈泗的后台有多硬,力度之大,也真是胆大包天! 戚云儿看着海宁,凄然一笑,“你是个好人,起码还能为我审一审,所以我和你说实话,但你也犯不着为我去得罪人了。这陈泗在应天府也是个厉害角色,一般人都不敢得罪的。” 海宁默然一会,问道,“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戚云儿愣了愣,低低道,“有个,”忽而声音提高,如被猫儿踩了尾巴,冷声道,“不提也罢!” 海宁怔住,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你方才说的签字画押好了。” 在房间另一侧,听了戚云儿的话后,几个大人也都沉默了。 “带陈泗上来。” 陈泗方才下堂后,只觉得这个外表阴柔的考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趁着休庭他问了一下外面的官员,这个人什么来头有什么本事。 官员们都安慰他,无妨,只要你咬住没这事,天王老子也没办法! 等再被传上堂的时候,案几前还是那几个人,只是他们面前的案几上多了一个红布罩着的东西。 陈泗眼皮一跳。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只听海宁柔和有力的声音,“本案继续审理——在座诸位皆知道,人可欺人,但不可欺天!若要欺天,必遭天谴!” 说着她扯下红布,一尊面目栩栩如生的观音菩萨相展现在大家面前。 陈泗脑袋“轰隆”一声,这什么意思? 海宁指着菩萨对陈泗说道,“陈泗,这是从你家中搬来的菩萨。听说该菩萨是你从栖霞寺请回,高僧开过光!灵验无比!今日本主审借来一用!无它!只因本案历时五年,时间久远,已无法还原当日事实。但人在做,天在看!本主审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办法了。你和戚云儿皆到这菩萨面前,当着大家的面给观音菩萨上柱香,待香燃后,自会有结果......” 通判大人首当其冲,拍案而起,“这简直是胡闹!大堂之上,装神弄鬼,成何体统?” 底下的考生也都窃窃私语,好好的公堂会审怎么成了一场闹剧? “王通判稍安勿躁,今日既是考生在审,你我当看客即可。” 刘知府劝道,心里暗骂这个王通判不长脑子,方才后堂戚云儿的话皇上听的真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个王通判没听进去还是心里有鬼,这个时候本该闭嘴避嫌,他倒好,还抢了风头。 当真是傻子一个! 戚云儿毫不犹豫上前,燃起三炷香,对着观音菩萨跪下,郑重磕头后,大声道,“戚云儿在此发毒誓,今日戚云儿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当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欺我者,也当天打雷劈,下地狱,后世子子孙孙都将得报应!”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天色渐渐阴了下来,伴随着头顶上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吓了在座人一大跳,这声炸雷也让陈泗着实吃了一惊。 大家惊异不已!这是菩萨显灵了?! 听着戚云儿的毒誓,再看看戚云儿那有些扭曲的脸庞,事已至此,陈泗只能无奈上前,拿起香,点燃,跪下去拜了拜,正要将香插入香炉里,海宁说了声,“且慢!” 众人屏住呼吸,看海宁要说什么。 “众所周知,当香燃起的时候,菩萨才会与世间人通话,此事戚云儿已对菩萨发过毒誓,若是她没有说谎,那其诅咒必然要应验!今日当着菩萨的面,本主审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借过戚家的钱?” 望着手里袅袅向上的香烟,陈泗面色渐渐苍白,手里的香也微微有些颤抖,方才的那一声炸雷已经让他心神不宁,最终咬咬牙,“那是——她自愿给我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光所有的考生都愣了,就连刘知府和王通判都目瞪口呆。 海宁乘胜追击,“也就是说,你从她那里取了一万两银子是属实?但她与你非亲非故,若不是借,为何会给你一万两银子?” 陈泗额头上渐渐见汗,他盯着戚云儿,又看看海宁,好一会才恶狠狠道,“都是这贱人勾引我!” 戚云儿又气又羞,边哭边咒骂,“陈泗,你不得好死,你说非我不娶,让我借给你一万两银子!呜呜呜.......” “你说戚云儿自愿给你,有何证据证明?”海宁看着陈泗。 陈泗恶狠狠地盯着海宁,无语。 海宁无视他凶恶的眼神,回到案几前,惊堂木一拍,“本案要点是一万两银子是不是陈泗从戚云儿手里取得,如今陈泗亲口所言确有此事,而陈泗又无任何证据证明戚云儿系自愿将银子赠与他。因此本主审判决戚云儿诉陈泗借其一万两银子之事属实,陈泗当返还戚云儿纹银一万两!但因无证据表明有利息之说,故本主审不支持戚云儿借款半分息之说......” 听到这个结果,全场人瞠目结舌。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是一尊菩萨让一桩拖了五年之久的悬案大白于天下。 这样的一桩悬案,不到两个时辰就就被一个考生审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大家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海宁顿时惊为天人。 第二十章 青铜王者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戚云儿激动地差点疯了,一会谢天,一会谢菩萨,一会谢海宁。 海宁上前扶起她,“戚云儿,你无需谢我,我只是代还是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照章行事而已,若不是两位大人予以支持,我个人之力万万做不到的......” 闻此刘知府面色缓合了一些,通判王大人也神色一松。 整个过程朱翊钧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称奇,闻听海宁的话后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又多了几分赞许。 就连皇上身后的侍卫张诚也大为惊叹,这厉害了!无异于让一个无赖当众承认自己是无赖啊! 历来前朝后宫相互牵扯,顺嫔在宫里仗着皇上宠爱,没少作精,这要后宫那帮嫔妃知道了这顺嫔这丢脸的家事,顺嫔那里估计可有好戏瞧了...... “应天府有如此人才,难怪这些年越来越好.......” 朱翊钧轻拍折扇,淡淡道。 刘知府一听,皇上这话大有深意啊,是真的赞赏,还是话里有话?说谁是人才,海宁还是陈泗? 当下来不及细想,只慌忙离开座位跪下,只说是微臣之分内之事,却不敢称呼。 刘知府都如此恭谨,其他人当然都知道这位锦衣贵客必是贵不可言,也全都跪下去。 朱翊钧深深看了海宁一眼,离开现场,刘知府这才松了口气。 身为应天府一把手,他不能不多想,戚云儿的案子在应天府五年屡诉无门,这五年也恰是他在位期间,今日却是真相大白,真真是打脸啊! 想到这一层,刘知府心底顿时忐忑、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这个该死的王通判,审哪个案子不好,非安排审这个! 时间已到午时,本场考试也随着海宁的审案尘埃落定而结束,考生陆续散了后,一下堂刘知府就紧急叫来了王通判。 王通判心底那个懊恼啊,本来刘知府吩咐下来,要审个案子来测试考生,他就想起了刚击鼓鸣冤的戚云儿。 戚家的这个女儿甚是让人讨厌,案子分明都早已定性,她又毫无证据,可她偏偏不认,几次三番告状,大有不告倒陈泗不罢休的势头。 那陈泗岂是好惹的?若不是陈泗念着她几分旧情,她焉有命在?这个女人甚是死心眼,偏为这万两白银不惜跑到应天府来告状! 他就来个公堂会审,一是让戚云儿彻底死心,二是也是陈泗曾经私下借给他过钱,他在堂上装个样子以戚云儿诬告之名痛打一顿也算是替他出口气....... 见到王通判,刘大人脸色不好看,直接开门见山, “王大人,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也听到了那戚云儿的诉说。既然那戚云儿说有证据,为何到溧水县令那里就成了白纸?此事你怎么看?” 通判大人一听,“知府大人,此事定是那戚云儿撒谎!” “哦?”刘知府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按律法,毁改物证要罢官问罪的,那溧水县令有天大的胆子敢毁改物证?” “你方才在堂上也看到了,如果戚云儿所言属实,那这物证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否则一个民女怎么会拿着张白纸去凭空告状?而今陈泗已经招认借款之事,只是这借条之事可得好好查查啊......” 通判王大人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大人,这案子已然结案,这借条之事还怎么查?” 刘知府瞥了眼王通判,淡淡出声,“王大人,此案已结不差,但是这个案子你以为就真的结束了吗?陈泗已然承认了借钱,虽然没有说借条的事,堂下那么多耳朵,无不对借条之事感到蹊跷,如果有内情得好好查查才行。” 王通判默然。 “或许你忘了,当今圣上最痛恨的是什么?官员贪污舞弊!若本案没有今日会审,那戚云儿岂不冤屈?身为通判,你理当以事实依据,而不能只片面看重表面物证。一个弱女子拿着空白证据来打官司,这合常理吗?另外,本府得提醒你,你得感谢这个考生,他知道有隐情,故将戚云儿叫到后堂,后又适可而止,没有就借据一事继续追问下去。真要是问下去,戚云儿把在后堂的话当众说出来,你想那悠悠之口,如何堵住读书人的嘴?王大人,这个考生可是个心思很深的人哪,给官府留了面子的.......” 一番训斥下来,通判王大人冷汗湿衣。 说到最后,刘大人起身,哼了声,“今日本官不妨告诉你,本府知道你与陈泗有些来往,但本案中一女人拿着空白纸证据还打赢了官司,你想应天府的老百姓们会怎么议论?” 说到这里,刘知府加重了语气,“你可知道,当今皇上最喜欢微服私访,最重民意,老百姓对此事的议论若是皇上听了去.......” “皇上?!”王通判顿时愕然大惊,忽然想起来,“知府大人是说您旁边坐着的——” 刘知府哼了声,不置可否,只自言自语道,“如今,听说当朝首辅张居正大人已是病入膏肓,没有几天的好日子了,皇上还问过海瑞的下落.......” “海瑞?!他都已经告老还乡多年了啊.......”王通判脑袋有些懵。 刘知府瞥了眼王通判,“海瑞曾经任过应天府巡抚,官居至三品,那个时候你还不过是辖县的一个小小书吏。我记得他离任的时候这里的人没有几个人去送他。只因为他在这里几乎得罪了所有的官吏。如今皇上又提起来,又要亲眼看看审案,这个中缘由,你我都多想想吧......” 看着知府大人拂袖而去,通判王大人顿时汗出如浆。 刘知府并没有功夫去研究王通判在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捣鬼。这件事若说应天府溧水县衙没有猫腻,任谁都不信,而王通判能将此案在这里公审,说明心底已然坐实了戚云儿的诬告之罪,没想到区区一个考生翻了盘,当真是无能,更是丢人啊。 好好的晴天,突然阴了下来,不得不说,真是天意也! 阴沉的天空突然又响起一个炸雷,很快,天黑得跟锅底似的,一阵狂风过后,豆大的雨点子落了下来。 “应天府的天,怕是要变了!” 刘知府望着外面,喃喃道。 那个叫海宁的考生,年纪不大,但审法却是熟练,现场沉着冷静,丝毫不为外界左右,更是别出心裁,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第二十一章 被她征服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真是岂有此理!!” 陈泗怒气冲冲出了应天府,今天在堂上当着知府大人和众考生的面,真是丢人又丢金,生平第一桩奇耻大辱! 一万两银子是小事,只这借钱抵赖不还的老赖名声,传出去自己在应天府可不成了笑话?? 这个考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搬用他家日日叩拜保平安的菩萨来诈他,当真是活腻味了!! “公子,那个考生一会出来,小的让他知道知道在应天府到底谁说了算!这小子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瞧见自家主子如此烦心,手下献计道。 那个考生柔弱地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样的他一个打十个都绰绰有余。 “也好!教训他一顿也是对的!” 坐在轿子上,陈泗思索了一会,忽然间冷冷一笑,吩咐道,“不光要让他受点皮肉之苦,还要让他身败名裂,去!叫戚云儿来取银子。” 海宁看着陆陆续续往外走的考生,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各种眼神,只是轻轻舒了口气。 天气阴沉沉的,凉风一吹,身上也凉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大汗。 不管怎么说,这个过程她坚持下来了。 她甚至有些恍惚,刚才是她在审案子吗? 过后一想,真是险象环生,只要有一点出了差池,别说功名了,那就是她的大型社死现场啊。 真是好险! “114号,请留步,请随我来。”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叫她。 看到坐在后堂的朱翊钧,海宁脑海首先闪现他那近似透视般的一瞄,还有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心底暗暗叫苦,自己不是哪儿不妥让人给看出来了吧? 此人明明没有穿官服,如此年轻,却能在知府大人身旁,自有一番威仪。 看到他就不由想起那日文穆青那异样的神色,如今一个连四品知府都毕恭毕敬、有时要觑他的脸色行事,其身份当真不是她这个平头百姓能揣测的。 海宁连忙跪下:“那日不知道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恕罪。” 心里却暗想着将来一定要在膝盖上绑个垫子,刚才那一跪,那么准跪小石子上,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跪多了岂不要瘸? 朱翊钧叫她起来,和气问道,“不必多礼,你是哪里人氏?” 若说之前遇见海宁不过是凑巧次数多了他记住她而已,如今他可是实实在在地被她征服了。 文章写得再好,有时不过是遣词造句,空有纸上功夫,今日公堂会审才是检验一个人的真实水平所在,他甚至可以断定,此案若非她如此审理,绝对就是个无头案。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将佛像搬出来让一个人对其诅咒发誓,而这偏偏点中了陈泗的软肋。 应天府几乎一半来自异域的香料均出自陈家,每年上百万两白银的买卖,岂会因为区区一万两白银而诅咒自家在海上翻船? 就凭这一点,这个女人的智慧和胆量不可小觑。 海宁头皮一乍,踌躇了一下,低低道,“呃,我家在——京城......” “京城?”朱翊钧眉峰微扬,“你为何来应天府应考?” “呃.......我、我随家人迁居到这里,也是刚到应天府,恰好瞧见招考告示.......” “哦......你方才审案很精彩......” 关键时刻,她休庭,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甚至让他们旁听了戚云儿的冤屈,很好地顾及到了戚云儿的名节,也让陈泗放松了警惕,更是避免了官府的丑闻被众考生听到以此做文章。 孰是孰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没有能力揭开这个谜底,而偏偏她做到了。 “谢谢贵人夸奖,我方才是不是、是不是——” 海宁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我方才是不是得罪人了?” 朱翊钧先是一愣,接着朗声大笑。 海宁被他这突然一笑弄得惊疑不定,这是在笑话自己吗?是在笑自己这问题问的太傻了吗? 他故意问道,“身为通判,审案公平公正是本职,你为什么这么想?” “.......” 可她毕竟不是通判,只是代为审理而已。 而且这是有教训的,不然跨越不了几百年来到这里。 只可惜,一遇到案子,她脑海里全是案件本身,刚才怎么就全然忘了自身安危。 自己在应天府无依无靠,但一来就先得罪了陈泗这个大地头蛇不说,可能这里面还有说不清的官场上的复杂关系,她也没有忽略掉王通判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怪笑,无论哪一层都会给自己带来潜在危险。 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前面几个人难道就不会审案子吗?为什么都宁可退考也不参与? 唉~~~ 朱翊钧敛了笑容,眸色幽深,正色道,“你做的很好,朝廷需要你这样有正义感的人!” 海宁怔了怔。 “嗨,皇上夸你呢,还不赶紧谢恩。”身侧传来张诚小声且喜庆的提醒。 这几天皇上在应天府一直不怎么开心,今儿算是开怀大笑了。 皇上? 外面突然间下起了大雨,望着那个飘逸的背影消失在雨帘中,海宁只觉得头晕晕的,他真的是皇上?怪不得他的话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雨很快停了,天气晴朗起来,雨后的阳光透过雕花长窗照进室内,凉风随窗而入,清爽宜人。 难得的好天气! 海宁懒懒躺在榻上,一个上午的审案确实够费脑细胞的,只不过眼前浮现出戚云儿那激动得差点要昏过去的神情,还有来自大Boss的鼓励,也算是值了。 海宁躺在榻上,总感觉有点像做梦。 大明朝的万历大Boss,被她不经意碰到了,天哪! 听到了吧,皇上还说她是朝廷需要的人才呢,君无戏言哪,这考试是不是稳了? 锦儿端着一些时令瓜果过来,又从食盒里端出几盘菜,在廊下的桌子上摆好,喜滋滋道,“小姐,快别想心事了,这是前面鸿运当头饭庄的特色菜,都是你爱吃的,这些日子你都瘦了,好好补补。” 海宁从榻上爬起来,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这么香啊,小姐我最近确实需要补补啊。” 院子里花香四溢,凉风拂面而过,海宁咬了一口西瓜,甜到头发丝了感觉。 “这瓜好吃吧,小姐,今年应天府的瓜丰收了,听说还要选‘瓜王’呢,咱也去瞧瞧热闹去。” “哪儿呢?” 第二十二章 他是大Boss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主仆二人许久没有这么舒心地吃顿饭了。 吃完后,海宁想起一事,“锦儿,那个戚云儿的东西还在吧?” “在呢,都收着呢。小姐问这个干吗?” 海宁简单说了一遍上午的审案后,“好好保管着,咱有机会得还给她。” 锦儿惊得张大嘴巴,“我的天哪,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给她把钱要回来了?啧啧,我就说这事不简单,原来这里面这么多隐情,她和那个陈泗竟然——真是想不到,她说她有兄弟姐妹,但提起来又不乐意,这又是为什么?” 海宁抚了一下额头,“小姐我又不是她的家人,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审案也只是你告什么官府审什么,其它和案件无关的没人关心。现在案子已经结了,钱能要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姐,我真觉得你神了,这桩五年的案子你轻易给破了,你简直比老爷都厉害。” “这是小事,重要的是,这个陈泗可不是好惹的——小姐我也是心里有点虚呢。” 两个人正议论着,文穆青来了,四处看了看,赞叹道,“原来来这里不觉得特别,今日感觉敞亮了许多,这满庭花荫,几处苔痕,真是消暑纳凉的好地方啊。” 锦儿笑着摆上几盆瓜果,笑嘻嘻道,“其实就是把一些花盆什么的挪了挪,空出些位置,又打扫了一下而已。文大哥,快来尝尝新摘的果子。” 文穆青看着海宁,眸色有些复杂,“海宁弟,今日的事我听说了,你简直是太神了,出来的考生没有不对你翘大拇指的!海宁弟必然高中,我得向海宁弟道喜啊。” 不得不说,这个海宁智慧够多,胆子够大,为了让陈泗忌惮,居然敢从他家里搬菩萨去堂上。 海宁当然能读懂文穆青眸子里的深意,苦笑,“没什么,文大哥,我今天好像得罪人了,唉,文大哥知道陈泗此人吗?......” 文穆青点点头,“陈泗我认识,海宁弟有所不知,这陈泗性子乖张,家里后台强硬,今日他当众出丑,只怕是海宁弟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哪。” 锦儿一听不服气道,“难道应天府没有王法了吗?” “你们刚来,或许不了解。这应天府连着前朝,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话都能说清的。以前海瑞海大人任应天巡抚的时候,倒是另一番气象,官员们都有所收敛,说起来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是低调小心些为好.......” 一听说到海瑞,海宁和锦儿面面相觑,愕然,“海大人有那么大的威力?” 文穆青笑道,“你不在应天府,自然不知道。我那会也小,也是听家人说的。属吏都害怕海瑞大人的威严,贪官污吏生怕被他查到,很多自动辞职的,还有一些显赫的权贵把门漆成红色的,听说海瑞来了,都改漆成黑色的,更有锁门不见客的......就连宦官在江南监督织造,见海瑞来了,都减少车马随从呢.......” 海宁有些神游了,她的父亲,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海瑞海大人老了,早已归隐山林,听说皇上还多次提起海大人呢。” 皇上? 海宁心里一动,“你见过皇上?” 文穆青摇摇头,“皇上岂是我们平常人能见到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后,夜色降临,文穆青告辞了,临走前掏出一份房契,递给海宁,“这是这个小院的房契,卖家说就冲你在堂上审案的那股气魄,他愿意无偿赠予你。” “什么气魄啊,”海宁不好意思道,“这房子可不能白住。” “我要是能在现场看海宁弟审案就好了,听他们说的海宁弟真是一板一眼,比通判大人都厉害呢。” “可不能这么说,还是通判和知府大人的协助,不然根本审不了。” 推辞一番后,海宁让锦儿先拿了五十两银子,剩下的分期给。 是夜,应天府栖霞寺旁边的行宫,静悄悄的。 烛火下,万历皇帝朱翊钧正在欣赏着自己的画作。 这次他来应天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宿在先帝来江南时临时在山上修建的行宫。 行宫挨着的就是应天府著名的栖霞寺。 每日晨钟暮鼓,站在山上俯瞰应天府,一目了然,环境清静幽雅,的确是个好地方,怪不得当初太祖要在此建都呢。 他画画的时候也正是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最忌讳被人打扰。手下侍卫张诚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他才注意到,“进来吧,什么事?” 张诚赶紧汇报,“启禀皇上,臣下共查出数十个叫海宁的,但无一对上,只有一个人——” “怎么了?” “臣打听到海瑞海大人有一女,名叫海宁,半月前刚嫁人.......” 朱翊钧放下笔,吹了吹画上的墨迹,眸子微眯,“你是说这给叫海宁的考生是女扮男装,实则是海瑞之女?” “臣打听到此女新婚之夜突然逃婚,迄今下落不明,不知是不是——” 有点意思! 皇上沉吟了一下,“戚云儿这个案子有些蹊跷,你吩咐人再暗里去查查,还有,陈泗叔父现在官居何职?” “其叔父系吏部侍郎陈一方。另据属下查访,这个陈泗系陈家这代唯一男丁,但好似并非陈家亲生,这是陈府的秘辛,至于真实状况,臣目前不知。” “嗯,知道了。明日你叫应天府刘铭刘知府过来,朕有话和他说......” 张诚答应着,但还在原地没动。 “有事你不能一次说完?” 皇上不悦道。 唉,张诚心底苦笑,他才不愿意说呢。 这次皇上出来都没有带太监,这本是太监的本职工作,如今他一个带刀侍卫说出来,总觉得别扭,遂期期艾艾道, “皇上,皇后娘娘她托人带来话,呃.......说有有两位嫔主子在宫里争吵不休,最后好像还动了手,伤了体面,皇后娘娘将她们禁足,只等皇上回去发落.......” 眼瞅着皇上的脸已经拉下来了,他还得继续硬着头皮说,“还有,恭妃娘娘快要临盆了,太后意思是皇上早点回去的好.......” 朱翊钧皱眉,扔下笔。 女人多了真是头痛,前朝和后宫,无一样省心,他出来反倒觉得清静。 侍卫一瞧主子心情不好,连忙退下。 这主子的家务事,他只带到话就好,可不敢乱说话,否则,宫里的大太监冯太监就是个榜样。 这次皇上出来都不带他了,说明他已经凉凉了,哼,叫他仗着和皇上小时候的情分得瑟! “你回来,找个时间朕要见一下这个海宁.......” 第二十三章 亲戚扎心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张诚答应着退下,心说皇上刚还烦后宫女人多,一听说海宁是个女的,这不,——原来不是厌倦了女人。 也好,至少他自我感觉是不讨厌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他一生都在宫内外行走,各种离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这种女扮男装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她有胆有识,男人都干不了的事她干成功了,让人敬佩!要是说话皇上爱听,也是为皇上分忧啊! 崔安在客栈里左等右等家丁不来,兜里的钱已经用完了。 想了想,不得不登门拜访应天府的这个亲戚。 说实话,他真不愿来,昔日他的姐姐和陈泗的姐姐一同入宫,后又一同封嫔。 本来关系挺好的两个人为了争宠给娘家脸上光耀门楣算是较上劲了,在宫里互相攀比,争风吃醋,斗得宫内外皆知,连带着两家大人都有些脸上不好看,来往也少了。 陈泗这几日都不痛快,一脸阴沉,刚要出门,有人来报亲戚崔安来了。 他原打算找个由头不见,转而一想,赶紧热情地迎了进来,“崔老弟啊,稀客稀客!你刚洞房花烛夜,不在家陪娇妻,来应天府做什么呢?” 一句话就扎心了。 崔安苦笑,“还不是家父天天催着读书,出来躲避一下。” “哦,明白了。”陈泗一拍脑门,作恍然大悟状,“来参加这次应天府的选拔考试吧?放榜了吗?怎么样?” 崔安有些尴尬,“反正丙等没有名次.......乙等甲等也别指望了。” 陈泗心说,乙等和甲等的现场考试,他压根没看到这个表弟,根本是瞎子点灯。 这个表弟的德行他也有所耳闻,两人在一起玩过,半斤八两,天天想着吃喝玩乐,能考个功名才怪。 整个一败家货,放在平时他也就敷衍一下,但今日可是不同了。 “表弟,你可真是有福气啊,能娶到应天府前巡抚海瑞的女儿,听说她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啧啧,你可真有眼光哪。” 温婉贤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崔安有些不悦,“我怎么不知道这女人的声名都传到应天府来了?” 陈泗抚掌笑道,“老弟你有所不知,这两天我还听文家的人私下说呢,若不是海瑞的女儿许了人,定会去求娶.......” “文家?”崔安愣住,“哪个文家?” “瞧你,是孤陋寡闻还是失忆了?应天府有几个文家?当然是赫赫有名的文天祥的后人了。文府的宅子在应天府谁人不知呢!表弟你不知道吧?文家有个叫文穆青的,那是书画双绝,有唐伯虎之风啊!正好适龄,家里正为他操持终身大事,若不是你有福气捷足先登,海府的女儿没准现在都没你什么事了,哈哈哈~~~” 崔安心想,哪个傻缺家才会去结交海家呢!碰上海宁他是倒了八辈子霉! 没想到顺嘴就说了出来,“你这都哪儿的消息?那海瑞就是一落魄官员,家徒四壁,如今都风烛残年了,怎么还成香饽饽了?” 心里盘算着,正好来应天府,他得找个名医瞧瞧,缺了男欢女爱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 陈泗看着崔安,眼神有些异样,“崔老弟啊,你这是在说你的岳父大人吗?” 崔安这才觉得失言,忙掩饰道,“唉,我说的是实情啊.......” 陈泗瞧着这个表弟,人不仅无精打采,这说话还越来越没规矩了,“崔老弟啊,不怪我说你,是不是贪恋春宵不出门,消息都不灵通了——这应天府官员里现在私底下消息可是满天飞,听说皇上微服私访来这里了,指名要见你的岳父大人呢!” 崔安根本不信,“还有这等事?” 皇上来应天府见他?这等瞎话留着哄孩子都不信。 “我家与文家交好,这话能骗人?” 瞧着崔安傻不愣登的样子,陈泗意味深长道,“那海瑞海大人可是今非昔比了啊,你小子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崔安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这个陈泗平素也是个吊儿郎当的货,但陈家在应天府和文家交好他也是知道的,这话就算是开玩笑,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见崔安心不在焉的,他问道,“说了半天闲话,表弟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许久不见,我恰好来这里,找你叙叙旧,你是不是要出门?你先忙吧,我也得先回去了。” “来一趟不容易,走,晚上去秦淮河老地方耍耍去。听说来了个头牌花魁——” 还耍呢!他倒是想去,还耍得起来嘛! 崔安哪里还有心思,连放榜的事也顾不上了,当下跟陈泗借了二十两银子,急匆匆回家去。 唉,休了海宁事小,如果像陈泗所言,再找不到海宁,那可真对海府不好交代了。 瞧着崔安心急火燎回家,陈泗摇摇头,“这等好事竟让这孙子占了先!傻人傻福,还特么地身在福中不知福!” 崔安一路快马加鞭赶着回家,这消息让崔府大吃一惊。 “怪不得知县大人都去海府拜访过,这原来是真的,阿弥陀佛,皇上都要亲自过问海瑞大人了,可见海瑞大人要复出了啊。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海宁,当下如何是好?” 崔夫人瞧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啊,酒后就不能收敛点,你好端端地打她干吗?幸好这之前压着这事没去惊动海府,否则可真是要乱套了。得赶紧找回来,你给她道个歉,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给她道歉?”崔安无语。 “道歉也得先找到再说啊,你说这孩子能去了哪儿呢?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说真的,我都怀疑这个根本就不是海瑞家的女儿。” “不是她是谁?还能老母鸡变鸭不成?”海老夫人往地上戳着拐棍,语重心长道,“还是先管好你自己,成天花天酒地,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如今连个功名都考不好。眼看着秋闱考试就到了,若是海瑞大人能被皇上重用,你也好有个出头之日......” 崔安赌气道,“不是说要休了吗?咱家什么时候还得仰人鼻息了?” 第二十四章 甲等第一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崔老夫人长叹一声,红了眼眸,“你这孩子,咱家现时不比往日,这几代都是男丁稀少,家族也越来越小,先帝那会的人脉能用的也越来越少了,你姐姐倒是入了宫,都盼着她早日封妃,家里也能跟着飞黄腾达,可你姐如今在宫里就算封了嫔,也是让人操心。仗着皇上宠爱和几个嫔妃们闹不来,被皇后斥责了几次,家里看起来也指不上她了。所以现在为娘只盼你抓紧开枝散叶,赶紧给咱崔家延续香火呢,没想到这媳妇还跑了,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一听这个,崔安只觉得菊花一紧,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那现在找不到她怎么办?” “总会找到的,她个妇道人家,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她是官家大小姐,银子用光了,总不能去要饭吧,又不能给人家支使,能坚持多久?到时说不定就出现了,叫家里人各处多留意点......” 说了一会话后,崔安抱怨,“我那边银子用完了,让老丁回来取,怎就不见他回去?这家伙越来越不济事了。” 崔老夫人也是奇怪,“老丁回来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都没歇口气就往那赶了,你没收到?这一来也有几日了吧?” 崔安大吃一惊,“没有啊,我一直没见到他,难不成这厮见钱眼开,挟银子跑了?” 崔老员外从外面回来了,见儿子灰头土脸回来,也知道他考个P回来,随即斥道,“胡言乱语,老丁在咱家干了三十年,何曾出过差池,是不是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让老丁替你顶着,回来编瞎话啊。” 崔安无语,“父亲您这也太冤枉儿子了吧?要是接了银子,我还至于急着没放榜就跑回来?” “放榜你也是个白瞎。” 最近这些日子崔老员外简直要气死了,崔家偌大的家业看来是要在他手里绝了。 “是不是老丁去了你没在客栈?但找不到你也该回来了啊?” 盼了几日,应天府终于放榜。 毫无争议,甲等第一名乃是海宁! 锦儿看到榜后,简直是欢喜疯了! 回来后拉着海宁又哭又笑,“小姐,你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客栈的老板一听甲等第一名就是自己客栈住的那位财神爷,那叫一个激动! 只可惜放榜前这位财神爷搬走了,但这也足够他荣耀的了! 当即将海宁住过的房间贴上显眼的条幅,挂在客栈前面。 午饭锦儿也不做了,非拉着海宁出去走走,“小姐,你这些日子辛苦了,今儿就先给自己放个假,咱们去外面转转,吃点好吃的......” 两个人收拾妥当出门,经过一条窄窄的长胡同,前面就是大街了。 这胡同平素鲜少有人来往,今日前面东游西逛的几个人很是显眼,见海宁和锦儿出来,鬼鬼祟祟朝旁边看了看,随后合围了上来。 海宁顿住步子,唇角微抿。 不用说,她惹了不该惹的人!只不过这些人够大胆的,刚放榜就来找茬! 锦儿也看出端倪,顿时高度紧张,拽拽海宁的袖子,惊慌道,“小姐,怎么办啊?” 几个人二话不说,各自亮出手里的家伙,有棍子,有短刀,开始步步逼近。 锦儿憋不住冲着胡同口就大声呼喊,“救命啊!有人行凶!” 其中一人拿起短刀就冲着海宁来了! “啊——”锦儿下意识冲到前面,闭着眼睛挡在她面前。 海宁则伸手就要把锦儿拉到身后,只听前面一声大喝,“住手!” 锦儿睁开眼睛,激动地喊道,“文大哥?” 几个人停下手,回过头去,刚要斥责来人多管闲事,其中一人认出了前面的人,交换了下眼神,“文公子莫要多事!” 文穆青眸色清冷,“大白天竟敢持刀行凶!你们可知此人是谁?是不是想去大牢里坐坐?!” 为首的那人心说,要是不知道还不来呢!不过文穆青他们是惹不起的,随即掂量了下,随后恶狠狠瞪了眼海宁,“算你幸运!” 几个人走了,锦儿惊魂未定,吓得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文大哥,你认识他们?” 文穆青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色幽深,“不用理他们!” “你没事吧?”他关心地看着海宁。 海宁摇摇头,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过今天倒提醒了她,以后出门还真得带点防身的才好。 “我会小心的,文大哥,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哦,对了,海宁弟,给你道喜啊!” 文穆青听闻发榜结果后,也是惊叹不已,早就忘了老爹的嘱咐,出门就拐去海宁家的方向。 没想到最文弱的最不起眼的居然拿了第一。 海宁笑笑,“文大哥过奖了。” 文穆青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不知道海宁弟喜欢什么,愚兄自己制作了把扇子,正是应季用,就当给海宁弟贺喜了。” 海宁接过来,这是一把折扇,扇骨是上好的檀木,有种淡淡的木香,做工非常精细。 轻轻展开,一幅兰竹图赫然纸上。 湖石之侧,幽兰与翠竹丛生,以淡墨写兰,浓墨写竹,飞白勾石,细笔写草,笔墨潇洒,随手成形,风姿绰约;几行小楷端正工整,清劲秀雅,整个扇面素淡不失高雅,一看就是难得的上品之作,海宁顿时爱不释手。 文穆青则瞧着海宁那白皙修长的的手指抚过扇面,就如抚过自己的心田,柔柔的,不自觉抬眸瞧上海宁的面庞,长睫低垂,神情专注,她要是给女的该多好啊。 海宁欣赏完抬眸,前额险些撞上文穆青的下颌,对上文穆青炽热的目光,她慌忙退后一步,不觉面上一热,“文大哥这是你的手笔?” 文穆青回过神来,唉,刚才目光随着海宁的手指游移,不自觉步子有点靠近了,两个男人家的是有点唐突,忙轻咳一声,“让海宁弟见笑了。” 锦儿也凑过来,看了半天说道,“文大哥,这扇面好素啊,为什么你不画个牡丹呢?” 文穆青啼笑皆非,“下回你喜欢送你个牡丹扇子。” “真的?”锦儿惊喜道,“说好了啊,谢谢文大哥。” 从前海宁只觉得文穆青是个读书人,甚至连他是做什么的都没有问,今日着实被他的画风惊艳了,“万万没有想到,文大哥书画双绝!真是太厉害了!我若没有看错的话,您的画有唐寅之风呢。” 第二十五章 吃瓜群众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文穆青也惊讶了,故人易遇,知音难寻哪,“海宁弟虽然年轻,但真是慧眼。唐寅与我祖父是故交,我小的时候,我祖父就曾教我唐寅的画法......” “文大哥,那你现在在哪儿高就?” “我?我喜欢自有,现在有时间的就在崇正书院讲学。” “.......” 怪不得他对崇正书院那么熟悉,这原来还是个大学讲师!当代大才子! 海宁顿时对文穆青肃然起敬。 说着说着就忘了刚才的惊险一幕,海宁没有推辞,扇子收在手中,莞尔一笑,“恭敬不如从命,我收下了。” 这一笑,让文穆青险些丢了魂,这男人笑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锦儿是个人精,早看出文穆青的心思,“我家公子自来到应天府就天天刻苦用功,今儿要去转转,这几个破人差点坏了兴致,文大哥,多亏了你,文大哥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忙的话一起吧。” 文穆青最喜欢锦儿这点,总是能说出他心里想的,要是海宁开口,一准是“我们随便转转,不劳烦你耽误时间了。” “天气热,咱们就去栖霞寺转转吧,今日栖霞寺有法会,没准我们可以去求求签,而且那条路也是比较热闹的......” 果然通往栖霞寺的路热闹至极,去法会的人很多,路两侧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走了一路,几个人有点渴了,本来想去茶摊喝点茶,锦儿眼尖, “快看,前面有瓜摊,这个天气吃西瓜最消暑了。” 几个人走过去,只见其中一个摊前聚集的人多,都在指指点点热闹地议论着。 锦儿就爱凑热闹,挤进去一看,好家伙,这摊上的西瓜果然与众不同,看上去得有旁边西瓜的好几倍大,旁边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多斤,这个目测得上百斤之大。 路过的人都“啧啧”称奇,可是没有人来买,因为卖家要价太贵了,而且这个瓜一旦打开,吃不了马上就坏了。 “店家,这瓜要多少银子?” 瓜农头也不抬,“五两。” 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凉气,“五两?你这店家想发财也太生猛了,五两银子够我家用一年了。” 瓜农撩起眼皮瞅了说话的人一眼,讥笑道,“放心,这瓜肯定不是卖给你的,要那富贵人家买了去,一刀下去才叫开瓜生津(金)呢。” “贵了贵了!”众人摇头,“天气炎热,两天卖不掉你就赔了。” 气得瓜农挥手让他们走开。 海宁问道,“你这瓜长得真好,你这瓜是自家种的还是收来转卖的?” 瓜农说道,“都我自己家种的,我家世代靠种瓜为生。小哥来个尝尝?” 海宁一听来了兴趣,“这么多卖瓜的,为什么就你家的瓜长得最大,看来你有技术呢。” 瓜农笑了,“你小哥真会讲话,说实话,今年年头好,西瓜丰收了,往年都没有这么大的,今年算是发财了。小哥,要不要?” 锦儿惊叹不已,“天哪,这么大个,不得评上今年的瓜王吗?” “那倒算不上,地里还有更大的呢。” 海宁来了兴趣,当即改变路线,让瓜农带着去他地里走走。 锦儿不明所以,文穆青也是奇怪,“你去那里干吗去?” “这瓜农能种出这么大的瓜,他肯定有技术啊,走,去瞧瞧,要是真有技术,咱可以买下来,到时推广出去啊。” 文穆青笑了,“没想到海宁弟除了念书好,这经商的头脑也有啊,走,去瞧瞧。” 锦儿笑呵呵道,“文大哥有所不知,那客栈里的活动就是我家公子想出的呢。” 海宁嗔了锦儿一眼。 锦儿忙摸摸鼻子,做个鬼脸,“文大哥又不是别人,文大哥,你可不能往外说啊,当初我家公子和客栈签了保密协议的呢。” 文穆青一听愕然,随即抚掌大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原来那个神秘的活动发起者是你啊。你不知道,那客栈老板说还欠你高中的银子呢。看哪天我去替你收了,也好沾沾你的喜气呢。” 几个人一路说笑着,倒也没多久就到了瓜农的地,瓜农的地在应天府通往辖县的路边,来往的人都会路过吃个瓜,瓜农的日子也不错。 可当进了瓜农的地方后,他们有些失望,满地的西瓜和市集上卖的个头没有什么区别。只有瓜田的边上有个西瓜非常显眼,确实比刚才那个瓜还大,瓜皮黑亮,在瓜田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么大的地方,只有这地方的瓜大吗?” “是的。”瓜农点头,“客官要哪个?” 锦儿撇撇嘴,“还当你原来有秘方技术种的瓜个顶个都这么大,闹了半天也就是一块地出这么一两个而已。” 海宁瞧着瓜农的脸色不好看了,手上还捏着开瓜的片刀,于是笑笑,“别急,这瓜我要了,但是你看到了瓜太大我带不走,先付二两定金,等让它再长大几天,我赶马车来取。” 见到银子后瓜农立刻喜笑颜开,“放心吧,这瓜给公子留好,绝对跑不了。” 没有学到技术,锦儿不高兴,“这一路快渴死了,咱白跑一趟,那么大的瓜咱们怎么吃呢,那瓜农就是坐地起价,被他骗了.......” 回来的时候文穆青见海宁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只当被瓜农忽悠了不开心。 等走远看不到瓜农的时候,海宁说道,“文大哥,恐怕晚上我们要辛苦一趟了.......” 文穆青回家已是午后,进门就听说有人来了。 “穆青哥,你终于回来了,叫人家等得好苦。”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出来,文穆青一听头大不已,坏了,他今天要去见胡紫霜的,这半道没去估计来兴师问罪了,于是假装没听见转身要改道,却听见屋里母亲的声音,“穆青回来了,快进来,紫霜都等了半天了。” 文穆青见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着进屋去见母亲。 今天胡紫霜为见文穆青,特意打扮了一番,发上新做的步摇配上浅橙色的长裙,看上去如一只灵动的蝴蝶。 没想到等了许久文穆青都没有去,气得她只好来到文府,可文穆青出门了,只得耐心陪老夫人说着话,等文穆青回来。 “穆青哥,说好了今天一起出去的,你怎么又忘了?” 胡紫霜嘟起嘴,不高兴道,她是胡府的千金,哪个男人敢这样对他?也只有文穆青,可是她面对文穆青的时候,就是发不起来火。 第二十六章 深夜行动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文穆青只好迂回道,“我今天有事,半道给耽搁了,这不回来打算换个衣服再去。” 胡紫霜看看他身上,果然下衣摆和靴子上沾了泥土,这才转怒为笑,“还知道见我要穿戴干净一些的,好了,你快去换吧,换完我们就走。今晚我想去秦淮河那边转转。” 文穆青无语。 他是真不想和胡紫霜一起出门。 胡紫霜性格开朗,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最闲不住的就是她的嘴巴。 开始见面胡紫霜还拿捏着点,两次后她的话都收不住了,但凡入眼的耳闻的她都能扯上边说几句,听得文穆青耳朵起茧。 他本不是多话之人,也就是和海宁在一起的时候,他愿意多说几句,海宁话少但都是他爱听的,这样的人一起出游是一种乐趣,否则,就是痛苦。 一想到和胡紫霜在一起就要喋喋不休的,他都发怵,更何况今晚还有特别的安排。 “我今晚有点事,要和朋友出去下,今天就不能陪你了。” 胡紫霜脸色不好了,“穆青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嫌弃我直说,你什么朋友还能比我重要??” 文母赶紧打圆场,给文穆青递个眼色,“穆青,紫霜好容易来次,你晚上的事推了吧。” 他都答应海宁了怎么推?再说这么重要的事! “不行,母亲,这事很重大,必须办。我还是改日再陪紫霜小姐好了。” 胡紫霜气得掉头就走。 文穆青也没有追,文母无奈,虽说她对胡紫霜也不是很满意,这么年轻脾气这么大娶进来自己儿子不得天天受气啊,但面上还得赶着文穆青去追。 文穆青出门胡紫霜早就不见了踪影。 傍晚的时候,文穆青雇辆马车,到海宁的宅子理,接上海宁和锦儿。 海宁和锦儿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锦儿特别紧张,出发前还劝海宁今晚的事算了吧,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太吓人了。 海宁说道,“要是害怕你在家吧。” 锦儿叹口气,“我不是担心你吗?再说咱们夜路也不是没有走过,去就去!” 胡紫霜在马车里远远瞧见了,暮色降临,只瞧见宅子里出来的人身条纤细,肌肤白皙,其它没有看清。 但凭她女人的敏锐,胡紫霜断定这是个女人,当即火大了,“该死的文穆青,看上去文静儒雅,闹了半天还勾三搭四,真是气死了!” 她倒要看看他们要去哪儿。 文穆青接上海宁后,又吩咐后面的人跟上,这才向郊外驶去。 天上的月亮半阙,偶尔有云层盖住,通往郊外的路上静悄悄的,只有马车的前灯在夜色里晃荡,月亮从云层里出来的时候,视野还算开阔,一旦月亮隐进云层,那马灯就如同鬼火般。 一路上只听得马车“吱呀吱呀”和马蹄落地的的声音,偶尔路上会过辆进城的马车。 文穆青和海宁相对而坐,锦儿则靠着海宁,一点都不敢乱动。 胡紫霜坐着车远远跟着,走着走着感觉有些害怕,家丁问她,“小姐,这大半夜的咱们干吗去啊?” “你跟着前面的车,别让他们发现就好。” 这小姐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大半夜的跟梢来了,也不知道前面坐的是谁! 夜色降临,瓜农一直没等到海宁他们来运西瓜,也懒得守瓜摊了,反正那么重,一般人也偷不走,他喝点酒便到旁边的瓜棚里睡去了。 借着月光,几个人进了瓜地,找到位置后开始干活。 瓜农虽然睡得死,但也顾念着西瓜,毕竟收了定金。忽然听到外面的瓜地有动静。 一个激灵睁开眼,却发现动不了了,浑身上下被捆得死死的。 他酒意顿消,隔着窗子向外一看,“不好!有人偷瓜!” 听到他醒了,外面的人过来,手里拎着明晃晃的铁铲,瓜农差点吓尿了,“好汉啊,你要瓜尽管拿走!可千万不能伤人哪。” 心里暗暗懊恼,不该泄露自家瓜地的信息,这好,瓜要保不住了。 胡紫霜也是个胆大的,借着夜色看到文穆青他们进了瓜地,接着开始指挥人弯身开挖,她诧异不已,“这莫不是有宝贝不成?怪不得他白天不带我,原来是这样。” 她悄悄下车,拎起裙摆先是蹑手蹑脚潜伏到文穆青的马车前,后又借着瓜田旁边庄稼地的掩护,靠近瓜地。 只见文穆青和他接出的两个人站得远远的,有几个人则在一处地方弯身挥动工具,只见旁边的土堆了起来,不知道在挖什么。 等了半个多时辰,只见开挖的几个人其中有个人直起身子,说了句,“得了。” 随后几个人都拿块布捂住口鼻。 “真的吗?”是文穆青的声音。 “嗯,没错,怎么办?现在运回去?”其中一个人问道。 文穆青看看身侧的海宁,不得不佩服,这个海宁的确是太厉害了! 我靠,果然是挖到宝了! 胡紫霜再也按捺不住,从旁边跑了过来,“穆青哥,你果然是找到宝贝了!” 人吓人,吓死人! 几个人正在等待指示,半道陡然出来一人,吓了几个人一跳,以为暴露了,顿时严阵以待。 胡紫霜的突然出现也吓得文穆青不轻,低声喝道,“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胡紫霜已经飞奔到跟前,空气里隐隐有股臭味,她捏着鼻子,“穆青哥,你是不是挖到什么墓地的宝贝了?我先瞧瞧!” “你快过来!”文穆青还没来得及阻拦,胡紫霜已经到那里了。 坑边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傻大胆,但见文穆青认识也就随她了。 胡紫霜伸头一瞧,借着马灯的灯光,她瞧见了一只人的胳膊和狰狞的半边脸。 她笑容顿时僵住,下一秒险些背过气去。 她回过神来,顿时鬼哭狼嚎般尖叫着向后跑,一不小心被西瓜蔓绊倒,海宁手疾眼快,走过去扶起她。 触摸到温热的肌肤,胡紫霜终于还魂,抓住海宁的手就往她身上紧紧搂去,自己紧紧抱着海宁颤抖着哭了出来:“啊啊啊——我滴天哪!!怎么不早说呢!!吓死我了!!” 海宁被她陡然死死抱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锦儿刚才也被她一惊一乍吓得不轻,心说这货哪儿冒出来的? 见胡紫霜死死抱住海宁不放,锦儿顿时怒了,上前扒开八爪鱼似的胡紫霜,“喂,放开!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胡紫霜被猛然扒拉开,抬起泪眼狐疑地看看海宁,上下打量一番,“女的?” 第二十七章 瓜田大案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胡紫霜坐着车远远跟着,走着走着感觉有些害怕,家丁问她,“小姐,这大半夜的咱们干吗去啊?” “你跟着前面的车,别让他们发现就好。” 这小姐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大半夜的跟梢来了,也不知道前面坐的是谁! 夜色降临,瓜农一直没等到海宁他们来运西瓜,也懒得守瓜摊了,反正那么重,一般人也偷不走,他喝点酒便到旁边的瓜棚里睡去了。 借着月光,几个人进了瓜地,找到位置后开始干活。 瓜农虽然睡得死,但也顾念着西瓜,毕竟收了定金。忽然听到外面的瓜地有动静。 一个激灵睁开眼,却发现动不了了,浑身上下被捆得死死的。 他酒意顿消,隔着窗子向外一看,“不好!有人偷瓜!” 听到他醒了,外面的人过来,手里拎着明晃晃的铁铲,瓜农差点吓尿了,“好汉啊,你要瓜尽管拿走!可千万不能伤人哪。” 心里暗暗懊恼,不该泄露自家瓜地的信息,这好,瓜要保不住了。 胡紫霜也是个胆大的,借着夜色看到文穆青他们进了瓜地,接着开始指挥人弯身开挖,她诧异不已,“这莫不是有宝贝不成?怪不得他白天不带我,原来是这样。” 她悄悄下车,拎起裙摆先是蹑手蹑脚潜伏到文穆青的马车前,后又借着瓜田旁边庄稼地的掩护,靠近瓜地。 只见文穆青和他接出的两个人站得远远的,有几个人则在一处地方弯身挥动工具,只见旁边的土堆了起来,不知道在挖什么。 等了半个多时辰,只见开挖的几个人其中有个人直起身子,说了句,“得了。” 随后几个人都拿块布捂住口鼻。 “真的吗?”是文穆青的声音。 “嗯,没错,怎么办?现在运回去?”其中一个人问道。 文穆青看看身侧的海宁,不得不佩服,这个海宁的确是太厉害了! 我靠,果然是挖到宝了! 胡紫霜再也按捺不住,从旁边跑了过来,“穆青哥,你果然是找到宝贝了!” 人吓人,吓死人! 几个人正在等待指示,半道陡然出来一人,吓了几个人一跳,以为暴露了,顿时严阵以待。 胡紫霜的突然出现也吓得文穆青不轻,低声喝道,“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胡紫霜已经飞奔到跟前,空气里隐隐有股臭味,她捏着鼻子,“穆青哥,你是不是挖到什么墓地的宝贝了?我先瞧瞧!” “你别过来!”文穆青还没来得及阻拦,胡紫霜已经到那里了。 坑边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傻大胆,但见文穆青认识也就随她了。 胡紫霜伸头一瞧,借着马灯的灯光,她瞧见了一只人的胳膊和狰狞的半边脸。 她笑容顿时僵住,下一秒险些背过气去。 她回过神来,顿时鬼哭狼嚎般尖叫着向后跑,一不小心被西瓜蔓绊倒,海宁手疾眼快,走过去扶起她。 触摸到温热的肌肤,胡紫霜终于还魂,抓住海宁的手就往她身上紧紧搂去,自己紧紧抱着海宁颤抖着哭了出来:“啊啊啊——我滴天哪!!怎么不早说呢!!吓死我了!!” 海宁被她陡然死死抱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锦儿刚才也被她一惊一乍吓得不轻,心说这货哪儿冒出来的? 见胡紫霜死死抱住海宁不放,锦儿顿时怒了,上前扒开八爪鱼似的胡紫霜,“喂,放开!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胡紫霜被猛然扒拉开,抬起泪眼狐疑地看看海宁,上下打量一番,“女的?” 海宁退后几步,借整理衣衫掩饰自己的慌张,淡淡道,“你弄错了,我是男人!” 文穆青过来,怒道,“谁让你来的?!快回去!” 胡紫霜擦擦满是泪痕的脸,不乐意道,“谁让你不告诉我晚上干吗的?我就好奇呗。” 文穆青气得不想搭理他她,转头看向海宁,“咱们都回吧,他们几个人守在这里,另一人去官府报信。” 胡紫霜可怜巴巴道,“穆青哥,我、我害怕,我动不了了.......” 文穆青只得忍着气,过来背起她。 趴在文穆青背上,感受着那背部的宽阔和温热,胡紫霜很快忘了刚才的害怕,享受着这美美的感觉,“穆青哥,刚才那是什么?是死人吗?” 文穆青心说,这个女人胆子也算够大,不仅敢跟踪自己,还自己一个人跑了庄稼地里去,那场景放在一般人早就吓昏了。 见文穆青不吱声,她继续在他耳边轰炸,“那你为什么不带我?” “你以为这是儿戏吗?好玩吗?一个女人家的带你干什么?” 真是懒得理她,将胡紫霜放了马车上,转身就走。 胡紫霜忽然想起什么,生气道,“穆青哥,谁说女人胆子就小呢,你不带我,为什么带她?” “谁?”文穆青皱眉。 “就刚才扶我那个人哪,她也是女人,你为什么带她呢?你俩什么关系?” “胡说什么?!他是我朋友,怎么是女的?” “我刚才——就试着了嘛,她就是女的嘛。”胡紫霜嚷嚷道。 切——男人有胸吗??还那么有料,哼! 海宁和锦儿已经上了前面的马车,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文穆青压低声音,“你可别胡说!人家长得是——那样了点,但你可别乱说坏了人家的名声!说一个男人像女的是对人家极大的不尊重!” “我怎么胡说,你不知道吗?”胡紫霜气哼哼道,“我就说你怎么不带我,你带她了,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文穆青简直是哭笑不得,只要被胡紫霜抓住一点事,她就各种审问。这女人口无遮拦,也不注重场合,有什么说什么,真怕她瞎说引起别人注意。 “好好,以后再解释,现在不是地方。” 当下只能先哄好胡紫霜,本想让她自己回去,又怕大半夜出事,只能先和海宁分开,将胡紫霜送回去。 一路上胡紫霜叽叽喳喳,兴奋地仿佛刚才去探险了,临分别的时候非要文穆青保证下次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叫她! “还有,以前你要不知道她是女的无所谓,以后知道了要保持距离的,不然别人会误会你的。” 文穆青一晚上耳朵都快起茧了,再三叮嘱,“你别瞎猜了,人家是应天府的甲等第一名考生,可能脾性柔和了些,你可千万当众乱说,坏了人家名声!也坏了我俩的交情!” 胡紫霜心说,你爱信不信! 回到家已是四更,累了一夜的文穆青却辗转反侧,彻底失眠了....... 第二十八章 贼偷光顾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和锦儿到家也已三更天后。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锦儿临走之前就已经烧好洗澡水,灶里还插着柴火,这样回来拨开火一热就好。 想起半夜在瓜田的一幕,她也是慌得一批。 当然她不能像胡紫霜那般吓得魂不附体,毕竟她装男人也得装像些,乱喊乱叫那也叫男人吗?所以勉力淡定也还是都被吓得出了一身大汗。 她让海宁先在大木桶里泡上,随后去房间里拿换洗的衣物。 不一会,锦儿从房间里出来,“小姐,你方才进去找什么了吗?” “没有啊,这回来不就洗澡了吗?” “奇怪,那房间的被子怎么还被掀了个角?” “你是不是没叠好?”海宁懒懒应着,满脑子想着都是文穆青的女友居然摸出她是女人,弄得她当时都差点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不可能,我肯定叠好了。难道有人进来了?” 锦儿自言自语着,去各个房间转了转,突然她嚷嚷道,“小姐,窗台上好像有个脚印呢,难道有贼人进来了?” 海宁心里一紧,“锦儿,快去瞧瞧,咱东西少了没有?” 锦儿首先想到的是那点好容易得来的家当,赶紧找钥匙去打开炕洞里的盒子,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咱的银子都在呢。” 那可是她们的全部家当,要是被偷了可就惨了。 “小姐,你这头发越来越亮了,客栈老板给的香皂还真好使呢。文公子不是说客栈老板那还找你要给你高中的银子,改天咱们去取去,又是一小笔银子——呀,小姐,你后背好几个指甲印呢。” 不用说,肯定是今晚那个该死的女人的杰作,她搂着小姐恨不能挂小姐身上。 锦儿小心用毛巾擦着,一边抱怨道,“文大哥也是的,怎么让个冒失鬼来,居然还能说出挖到宝了的鬼话!好人都能被她吓出个好歹来!还让文公子背着她,真真是脸皮厚极了。” 海宁懒懒道,“她可能就是个看热闹的,好奇而已,你跟她生什么气?” 能不生气吗?这个文公子明明应该是自家小姐的菜,她突然出现这不反插一脚吗? “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那文公子多好一人,你说能够在崇正书院讲学的,哪个不是饱学之士?那女人一惊一乍压根没点修养,怎么能配上文公子?” “配不配上又不影响咱吃饭.......” 海宁瞧瞧墙角的那把扇子,不得不说,文穆青的书画功夫的确让她惊艳了一把,这么年轻居然画得这么好,她归结为家风传承和个人天赋缺一不可。 锦儿一跺脚,“不害羞!差点坏事!” 桶里热气腾腾的,浑身每个毛孔都舒服得很,海宁抹了把脸,“坏什么事?她还能让那死人诈尸还魂不成?要真那样,那倒是好事呢!” “小姐,她居然当着大家面说小姐是女的,也不知道文大哥听到没有?” “她说女的就是女的了?” 那个胡紫霜确实当时吓疯了般,夏天身上本来穿得薄,她又搂着她死死抱住,真是自己大意了。但又不能推开它,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唉,算了,小姐不开窍,换个话题。 “小姐,今晚真真是吓死了!那人会不会是瓜农杀的?瞧他那凶狠的样!” “人不可貌相,他要杀了人还敢将咱们带过去选瓜?”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那瓜地有问题的?我看你还蹲下抓了把土,难道那土能看出来?” “那边的土有些松散,那土还有种特殊的味道,我当初只是怀疑,后来那瓜农说他没有特别照看这个地方,也没有额外施加肥料,那应该就有问题了。半夜去也是为了谨慎,万一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呢?也是怕打草惊蛇!” “小姐你真是太神了,要不是你,这人的冤屈哪儿诉去?” 海宁倚着桶壁,若有所思,“你说那个戚云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她了,应该拿到银子回老家了吧?” “可她的手镯还在咱们这里呢。” “还真是,那现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没法还给她。” “先放着吧,说不定哪天碰到再还给她。” 海宁从木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衣服,又让锦儿打开放银子的箱子看了看,随后又在书桌前转了转,默然片刻,“你明天去一下咱们住过的客栈,跟客栈老板再要点他们写字的纸,我觉得他那里的纸写字顺溜。” “咱离开的时候不是要了一些吗?都用完了?今天早上我还看到有一叠呢,奇怪,哪儿去了?” 联想到窗外的脚印和翻动过的被子,她愤愤道,“少不了贼人偷了,好在没丢东西,明日一定要报官。” 海宁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望着半空淡淡的月色,回身再瞧瞧窗台那不算清晰的脚印,心莫名跳了跳。 锦儿粗心没发现丢了什么,她可是看出来了。 四更天的时候,天已经放亮,刘知府起来,算着今日要见的人也该到了,于是叫人预备下地方接待,以等皇上垂询。 刚吩咐下去,手下就匆匆来报,说是有人在栖霞寺旁边通往郊外的瓜田里掘出了一具男尸。 真是不太平! 皇上在这还没走呢,这又出了命案! “详细说来。” 待听属下把事情前后说了又重点说到昨晚那一幕,刘知府惊得合不拢嘴,“你是说本届招考甲等第一的考生?他昨夜带人去的现场?真是胡闹,应该先报官才对,现场破坏了怎么办?” 这个海宁,吃个瓜都能发现惊天大案,真是不可小觑啊。 当下手头的事都顾不上了,一边吩咐人好生接待今天来应天府的客人一面匆匆带上人,向郊外出发。 瓜田发现男尸之事迅速传遍了周边,许多人都顾不上做生意,都来现场观看。 有胆子小的,看到那句腐烂不久的尸体当场就吐了。 仵作验完尸,断定此人系被钝器击中后脑而亡,死后被埋入瓜地,由于尸体很新鲜,断定才死了没几日。 瓜农因为涉嫌杀人被官府抓了起来,应天府一边严刑拷打瓜农,一边贴出告示让人来认尸。 告示贴出去好几天都没有人来认领,无论怎么拷打,瓜农只喊冤枉,说根本不知情。 刘知府无奈,这明显是一桩无头案,只能先将瓜农收监,等核实死人身份后再说。 仵作献计说,“既然都说那位海宁审案厉害,人又是他发现的?何不让他审理试试?” 第二十九章 佛系心态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刘知府瞥了仵作一眼,他并不欣赏这个二把刀,来到应天府任职后毫无建树,“应天府就没有能人了吗?要是没有这个考生,这应天府的案子还没人审了?朝廷有令,命案必破,你身为仵作,先去好好验验尸吧。” 仵作当即吓得不敢吱声,心里却暗自盘算着自己的主意。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几年,深知几任通判的处境。 有责任心的通判在这里通常干不长,而现任通判王通判则是“小案不屑查,大案不敢查”,所以要他这个仵作纯粹是聋子的耳朵,他能有什么成绩?不过据说王通判要滚蛋了,他得好好为自己打算才是。 一辆马车进了应天府,听到外面热闹的街市,帘子被打开。 海瑞海大人瞧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底感慨,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踏上这方土地。 之前他也耳闻当今皇上虽然年轻,但对他很欣赏,但那仅仅是传闻而已,如今皇上就在应天府,还点名要见他,快要入土了还能得见天颜,他一瞬间激动地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生痛! “老爷,前面就是应天府了,刘知府已经派人来迎接咱了。” 管家的话让他从思绪里回过神,他低头整整衣服,灰衣灰袍,很干净。 车子刚在府衙前停下,刘知府就得了信出来迎接,人未见声先闻,“海大人啊,许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管家搀扶海瑞下车和刘知府见过礼。 虽然须发全白,但身板挺直,精神矍铄,刘知府不由感慨万分,他接任应天府知府的时候,海瑞已经被边缘化,一路贬官,没曾想还能有今日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头顶哪块云彩会下雨,会给人遮挡解暑还是会将人浇给透心凉。 还好,他自觉为人处事总想着给人留三分地,也和这个性情耿直、与贪官豪吏不共戴天的倔老头没有过节,不然这次见面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否则除了皇上亲自派人去请,他是绝对不会登门的,真要绕开他这个父母官去请,他可就颜面扫地了。 锦儿从客栈老板那里回来,顺路买了点菜,恰好路过应天府,只觉得门口的马车有些眼熟,她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下车正和刘知府说话的不是自家老爷嘛! 老爷来应天府干吗呢?莫不是小姐在应天府的事传入他耳朵去了?这可麻烦了! 离得远,对方说什么也听不到,锦儿提了菜篮子就往回跑。 引导海大人进了应天府客套寒暄了一会,刘知府说道,“海大人且在这里住下,等待皇上宣召。我这几日公事繁忙,实在是没有办法。应天府里有海大人昔日的门生,也有慕海大人美名的,都想和海大人见个面说说话,这几天安排他们陪一下海大人.......” 海瑞当即拒绝,“谢谢刘大人,我一介老朽,不敢惊扰各位大人,我还是在此等待皇上宣召吧。” 这个倔老头子,到老都不改习性。 刘知府也不再勉强,便说道,“听说应天府的文家之前和海大人交好,文家有几幅字画想与海大人鉴赏.......” 海宁正在桌前一边用笔认真推理记录,一边凝神思索着,听到锦儿气喘吁吁回来,绘声绘色说应天府刘知府亲自出来接待的老爷,满面笑容,极为客气。 海宁倒不是纳罕自己的老爹来应天府,大不了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了,稀奇的是,“咱爹不是已经退休多年,什么时候有这种待遇了?” “谁不说呢,”锦儿猜测着,“小姐,会不会你在这里高中的名声都传到咱那了?” “除了你谁知道我是谁?” “那小姐咱们要不要去见一下老爷?” “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或许他来有别的事情不一定。” 她现在要把手上的事忙完,“锦儿,晚会陪我一下布铺。” “小姐你要做衣裳?” “嗯,”海宁又埋头于手里的材料,她觉得她的发现很可能就是一条重大线索。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大雨,第二天早上,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当时一齐考试中榜的只要愿意留在应天府任职的都陆续有了职位,大部分下到各辖县基层干起,也有个别分到了应天府,还有一些主动放弃想等待秋闱国考,唯有甲等第一的海宁的位置迟迟没有定下来。 海宁这几天忙于调查手上的事,倒也不着急,锦儿却是着急得不行,“不对啊,小姐,那些不如你的怎么都安排了,你这反而没有问了呢。不行,这得问问文公子,他肯定有门路,让他打探一下。” “打听什么?他又不是官府的人,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没有用!” 海宁一边瞧着书一边信手从果盘里捻起水果塞进嘴里,这个中原因她也隐隐猜到点什么。 她在戚云儿案上虽然一审成名,但也同时得罪了应天府的一些老爷们,就算是笔试面试都合格,但也有别的理由让她落榜。 所以有时候该佛系还得佛系,心态最重要,不然能让锦儿的胡思乱想吵死。 水果快到嘴边的时候才发现是西瓜,海宁当即干呕一声,“快拿走!我现在可吃不了这个了!” 就因为瓜田埋尸案,使得应天府西瓜价格应声大跌,尤其那些个头大的西瓜,往年都能卖个高价,今年白送都没人要。 就连今年民间在秦淮河畔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瓜王”比赛也不得不取消了,一时间应天府的瓜农们怨言四起,纷纷催着应天府破案。 应天府官府瞬间压力很大。 可案子又没有头绪,一具无名尸体本地没人认领,那很可能是过往的客商,刘知府又让人把告示贴到各辖县,以期扩大搜寻线索,就害怕不是应天府辖内的,那真可能就成了无头案。 这日,锦儿出门买菜,总隐隐觉得有人暗中跟随她。 她“是你?”锦儿不悦道,“咱又不是不认识,你何至于这样跟做贼似的跟着我?”假意拐弯,却在原地等待,来人正好和她撞上,她正要斥骂对方不长眼,一看竟然是好些日子不见的戚云儿。 “是你?”锦儿不悦道,“咱又不是不认识,你何至于这样跟做贼似的跟着我?” 第三十章 飞来银票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戚云儿神色慌张,前后不住看看,慌忙小声赔礼,“恩人,方才我是不得已,我——想见一下你家大人.......” 一些日子不见,戚云儿清瘦了许多,双目无神,眉间憔悴尽显,全然没有银子失而复得的喜悦,甚至还不如当初见到她那会精气神多些。 “见我家公子?你是要感谢我家公子吧?她还说起你呢,想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一直找不到你。” “什么东西?”戚云儿愣了愣,期期艾艾道,“他还、还想还我?” “你瞧你说的,我家大人要你的镯子何用?再说银子拿回来不开心吗?瞧你慌慌张张的,今日正好碰上,走,随我去家里拿镯子去,省得我给你保存着,我家大人说那镯子贵重的很,怕我不慎摔坏了呢。” “呃.......”戚云儿心底苦涩,垂眸下去,盯着脚尖不肯挪步。 锦儿转身要走,却见戚云儿在原地恍惚,只觉得她怪怪的,催促道,“走啊。” “你家公子呢?” “她有事出去了。” 除此之外,一路上锦儿无论问什么,戚云儿只是“嗯”“啊”,也不知道她听明白自己说什么了没有,让锦儿好生纳闷。 到家后,锦儿准备进屋去拿镯子,戚云儿踌躇片刻,心一横,对锦儿跪下,“恩人,我有事要求你家大人的,奈何他不在,我也等不了这么久了,只能先拜托你了。” 锦儿赶紧扶她起来,“什么事你说?何必行这么大礼?” 戚云儿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锦儿,颤声说道,“陈泗还了我这一万两银子。我一个妇道人家,拿着银票总是不安全,可我也没有什么亲人,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恩人。我要赶着回家去打理后事,这张五千两的银票我想寄放在这里,等我回家后处理完家事后再回来,求公子替我保存.......”“” 锦儿一看银票,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别的都好说,银票不行。你的镯子放这里我都担着心,这么大额的银票放在我这里我更怕丢!这里前几天还进了贼呢,还好没有丢东西。你这银票万一放我这里丢了,我说不清也赔不起的!” 戚云儿只能苦苦哀求,“我原以为我活不成了,那日恩人在路上救了我,又给我要回了银子,你们这辈子就是我戚云儿最信任的人了。这一路路途遥远,若是随身带着再被人偷了,或回头让陈泗再派人抢回去,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大人给我费的辛苦也算是白费了.......求你答应我吧。” 瞧着苦苦哀求的戚云儿,锦儿目光有些异样,“你到底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戚云儿目光倏尔冷淡,摇头,“没有!” “刚才问你你不还点头吗?”锦儿觉得有些日子不见,这个戚云儿似乎变了个人,满脸焦虑,心神恍惚,前言不搭后语。 “唉,恩人就别问了,我只求恩人这一件事。否则,我就跪着不起来——” 戚云儿哽咽了,抬起袖子擦眼,仿佛锦儿不收下银票会马上会丢了一般。 可这事也让锦儿着实犯了难,看着戚云儿可怜兮兮的又不忍心,“要不这样吧,等我家大人回来说不定他会给你想个办法。” “恩人,来不及了,我得赶快往回走了!本来昨儿我就想找你,可是我又怕唐突了,拖到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万一我身上带的银子丢了,放在这里我至少还有个妥当的地方取.......我尽快回来。” 戚云儿说完不由分说将银票交给锦儿,随后转身匆匆走了。 锦儿愣愣地瞧着手里的银票,“哎哎——你别走啊——” 待拔脚去追的时候,出门戚云儿已经不见了影子。 “这女人跑得也太快了。”锦儿嘟囔着只好把银票拿进屋里,但愿小姐回来不会怪我多事。 海宁回来后,锦儿拿出银票又说了戚云儿的事。 海宁默然片刻,“这个戚云儿,来意怕是不那么简单。” “啊?”锦儿顿时紧张了,“我本来不想收,看她可怜巴巴的,结果她扔下就跑了,好像特别着急。” “五千两可不是小数,她轻易交给陌生人,要么是对对方足够的信任,要么就是有什么目的.......” 海宁思索了一下,将银票交给锦儿,声音稍微提高了点,“你把银票收好,就和她的镯子放一起,千万别丢了!” 戚云儿并没有真的走,隔墙听到这话后才如释重负,愣了会,叹口气,匆忙离去。 回到屋里,海宁悄声对锦儿说,“你回头将这个银票交给客栈老板,我给你写个东西,你拿上。” “啊?为什么?”锦儿奇怪道。 “你忘了家里进贼的事了?”海宁边写边说道。 “那客栈老板靠得住吗?这么大的银票,我看倒不如让文公子给保存着。” “有些事只能一些不相干的人做。” 几天下来,瓜田男尸案还是没有一点眉目。 天气炎热,尸体毁坏厉害,官府毫无头绪,只能先让人将尸体妥善保存,瓜农们则纷纷抱怨应天府官府无能,都聚集到应天府前要求知府大人尽快破案。 刘知府正焦头烂额之际,家里又来人报他家唯一的孙子丢了,惊得刘知府案子也顾不上了,直接跑回了家。 这些日子应天府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瓜田埋尸案,毫无疑问也惊动了皇上。 他刚召见完海瑞,一番秉烛夜谈后,已让吏部拟旨让海瑞出任应天府左通政一职。 至于海宁,他有心想将其调往京城,这样离自己也近一些,这也是海宁的职位迟迟没有定下来的原因。 听了张诚的汇报,他有些吃惊,“吃个瓜都能发现命案,果然见微知著,勤于思考,真是虎父无犬女!只是为何应天府迟迟没有破案?” “回皇上,这是一具无名尸,一直没有人来认尸,瓜农打死也不承认,该案很可能是无头案,且刘大人家孙子昨儿在外面和家丁玩耍突然丢失了,怀疑被人拐走了,现在家里也是一团糟,恐怕他心思也不会完全在审案上......” “偌大的应天府难道没有其他人了吗?”皇上不以为然道。 应天府这些年破案率低,通判换了好几个也没有效果,民有怨言,比如现任王稀林王通判,民间叫他“王稀泥”,其实有些话皇上微服私访肯定都听到了,他也没有必要提示,他还是说正事要紧。 第三十一章 迟迟未定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呃,禀皇上,昨儿宫里来信,说恭妃娘娘快要生了,还有,张居正大人昨儿晚已经去了......” 皇上思忖了一下,淡淡道,“嗯,知道了,告知礼部一切按礼制来!” 不几日,应天府耳朵长的官员得知了一个惊天消息,压制海瑞大人的首辅张居正大人没了,而年迈的海瑞又要出山了! 这个消息在应天府里引起轩然大波,都在议论着皇上为什么会让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出山,甚至议论的热度都超过了瓜田案子。 很多人不免想起那个海大人任应天巡抚、有些官吏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时代....... 午后,终于有人来认尸了。 来人一看尸体就哭起来,“此人正是我家家丁丁老五,我家公子来应天府考试,半道让人把银子偷了,他多日前从应天府回府取银子一直到现在未归,原来惨死在这里。呜呜呜.......” 刘知府闻听顿时精神大振,可以初步判定是谋财害命,下一步就是寻找凶手了。 这些日子官府的衙役们到处走访询问,竟没有一个目击者,发现尸体之前应天府下了场大雨,即便有什么痕迹也早就被雨水冲干净了。 且无论怎么用刑,瓜农都大喊冤枉,官府只怕再用刑人要挂掉了,且没有瓜农谋财害命的直接证据。 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现在应天府都因为瓜田命案议论纷纷,该案如何是好?”刘知府望着满屋子的官吏衙役愁眉不展。 这些日子为了这个案子所有的办事人员和整班衙役都没能睡个好觉,可仍然是毫无头绪。 终于有人提议道,“既然有人能发现命案,想必审理起来也有办法!” 大家听明白后,顿时不少人抚掌赞同。 应天府里官吏众多,哪一个论资历和威望不都在这个默默无闻的考生海宁之上? 谁知一场考试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考生在众人面前夺了风头,不少人都不服气,只觉得是投机取巧。 刘知府知道这些人不服海宁,现在更是直接说出了酸话,当下心里不悦,“他上次审理案子那是考试需要,而今再审理案子算是什么名头?” 这话问得那人一时语塞。 说来奇怪,应天府这些中榜的考生和拟录用职位都已经报到上面,也很快批了下来,考生们陆续走上了工作岗位,也有个别要等秋闱考试的放弃本次录取,可谓人人皆大欢喜。应天府根据海宁表现给他报请的是应天府专职审案的职位,仅次于通判一职,但迟迟没有回复。 这个中缘由,别人不知道,刘知府心里明镜似的。 通常意义上,若不是这个人有什么错误,那就是皇上另有安排的表现。 而皇上没发话,海宁这个职位就没法落定。 没想到刘大人纠结的事情很快解决了,皇上叫人传旨给刘知府,让海宁亲自审理此案。 应天府的官员们一听皆拍掌叫好,正愁没由头让海宁趟这个案子的浑水呢,要审好了,那就替应天府立了功,解除了压力;要是审不明白,那不正说明他前一次审案属于投机取巧吗? 看来皇上迟迟没有给海宁定下,也大约怀疑此人是不是有真本事! 自从那天瓜田事后,文穆青有好几天没来找海宁了。 虽然之前也曾对海宁是男是女隐隐觉得奇怪,但真正被胡紫霜揭开之后,他脑海里把和海宁见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 初次见面她微笑着向他打听客栈时的模样, 客栈楼上她微微蹙眉专注看书的模样, 听他讲应天府的故事她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叹的模样, 他拉她手她条件反射退缩面色微微泛红的模样, 她对戚云儿的身世分析娓娓道来的模样, 她很少笑,但偶尔的笑容竟是那样明媚动人,令他移不开眼。 还有,他总觉得和海宁靠近的时候,鼻尖总是浮动着若有若无的体香...... 原来是这样! 真的难以想象那宽大的男袍下竟然是女性的躯体。 这么一想,文穆青辗转反侧,甚至身上还有点燥热的感觉,他之前还以为自己想入非非,闹了半天真是异性相吸。 要不和海宁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觉得整个人极具精神,总想多说些话,他跟别的男人怎么就没这么大的动力呢? 这天终究忍不住,拢好心事,跟往常一样,敲开了海宁宅子的门。 “文大哥来了?好几天不见了,我家公子还念叨你呢。” “真的吗?”文穆青眸子亮了,“她在家吗?我正有幅字画要与她一起欣赏呢。” “你来得不巧,我家公子刚被应天府叫走了,说是知府大人让去审案子。” “审案子?”文穆青惊喜道,“海宁弟已经在应天府任职了?” 要是这样,那以后见面的次数更多了,他还真害怕海宁胸有大志,万一放弃在应天府的发展参加秋闱考试,说不定高中后直奔京城而去呢。 “那倒没有,”锦儿皱皱眉,“好像就剩我家公子没有安排了,这次去应该也不是这事!” 文穆青愕然,“还有这事?海宁弟可是甲等第一呢。” 文穆青直奔应天府,心也莫名忽悠起来,通常情况下,不会这样。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原因,那是概率很低的状况——这个人选或许还有某些方面待于商榷,暂缓任用! 忽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海宁她——其实是女的! 难道这事还有别人知道? 这么一想,身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应天府大堂上,崔府前来认尸的家丁跪在地下,衙役又拖上来被刑罚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瓜农。 今日审案应天府特意准许一些瓜农及场外百姓现场观案。 公堂上早就摆好的椅子上坐着皇上、刘知府和被邀请来现场看审案的海瑞,再往后排便是仵作等相关人员。 皇上对海瑞温言道,“海大人,今日审案的是应天府本次招考的甲等第一名,年轻有智慧,名叫海宁,此人审案能力非凡,海瑞大人也可以评判一下,朕该如何重用他呢?” 听名字海瑞就先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见一个身穿天蓝色衣袍、身材纤细的男子怀抱案卷从大堂侧门走了进来。 这是审判大人? 非官衣官帽,在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总有种有种轻率随便、不伦不类的感觉。 等案几前的人坐定,白皙的小手熟练执起惊堂木拍了一下,“现在开始升堂审理瓜田之案!” 第三十二章 全是熟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顿时,当班衙役“威武”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海瑞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眼神出了问题,同名也就罢了,再仔细一瞅,他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他纵使再眼神不济,不过丈许多的距离,也认出了那是自己刚出嫁到崔家的女儿啊!一瞬间海瑞犹如坐在云端,感觉整个人不好了! 海瑞大惊失色的模样被对面不动声色的皇上尽收眼底,看来这个当爹的还全然不知自己女儿的现状。 海瑞身侧的刘知府也看出些端倪,忙关心问道,“海大人是身体不适吗?” 海瑞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端正身子,尽管宽袖里的手心都出汗了,只能勉力解释道,“哦哦,没什么,方才忽然有些头晕而已。” 海宁手里的惊堂木一拍之后,惯例扫了周围一眼,皇上、刘知府,同样,没落下她的爹爹海瑞。 虽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她这个老爹,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内心顿时惊骇不已! 我去,这么重要的场合,皇上在也就罢了,自己的老爹怎么还出现了??? 怎么还和皇上面对面坐着?? 这难道就是锦儿说的刘知府热情接待自己老爹的原因?? 为啥让老爹来看自己审案呢?巧合吗?? 在老爹那惊慌失措的目光里,海宁脑子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哈哈哈—— 皇上没落下海宁那小脸瞬间凝滞的表情,他就是要看看在这样的场合下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整个大堂之上鸦雀无声,都在等待这位判官大人开场审案。 虽然海宁个人感觉度日如年,但在堂下的人看来,也不过是这位年轻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大人在台上扫了眼底下的人又垂眸看看案卷而已。 皇上对海宁的神色观察的细致入微,从惊慌到神色如常,也就是翻个手的功夫而已,这个女人,心里素质倒不是一般的好。 方才太过震惊,感觉嗓子有点堵,海宁略清一下嗓子,“本案系本月初十在瓜农曾三家瓜地发现一具男尸,曾三作为嫌疑人已被本府收监,如今有人认尸,请认尸人说一下情况。” 堂下跪着的崔府家丁听到后首先觉得这个大人的声音有点阴柔,连忙磕个头,“禀大人,我乃应天府辖县崔各庄崔府人氏,被害人系我府家丁丁老五,数日前我家公子来应天府考试,途中银子被偷,丁老五遂从应天府回府给我家公子取银两,一直未归,今日才知已被害。望大人尽快缉拿凶手,让丁老五早日入土为安哪。” “.......” 崔府??? 不光海宁惊诧不已,就连海瑞也简直要拍大腿,心里暗暗叫苦,这怎么一家子熟人都在这里碰上了? 崔府家丁说完抬头瞥了眼堂上,怎么堂上的大人没有穿官服?还有,坐在堂下旁听的那是——海大人? 家丁瞪大眼,海大人都退休归隐多久了怎么还好像和知府大人平起平坐了?再看堂上的审案大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瓜农曾三受了大刑,有气无力道,“大人明察,小人一直以卖瓜为生,虽平时说话粗声大气,可能得罪过人,但也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那人是如何埋到我家瓜地,小人实在不知。只有一样,现在想来奇怪,之前瓜地那片靠近垄边,原本有一斜坑,前些日子一场大雨后,那坑高了些,小人只当是雨大将边上的土冲了过来。其它并未有异常.......” 说着他抬头瞧了眼堂上,仔细一瞧,这不是那天买瓜那小子吗?他居然是应天府的审判大人?! “大人,小人有眼无珠,大人的几两定金小人定当奉还——还望大人明鉴,还小人清白啊!” 听到这里,堂上的人也大约都知道这案子进入了死胡同,一场大雨将当天的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又没有目击者。 海宁拿起仵作的验尸报告,“该尸系被钝器击中后脑而死,可以说一击即中。无其它严重外伤!曾三,你一直不认罪,方才又说可能会得罪人,那你可有仇家?” 曾三摇摇头,“没有——小人一直种西瓜为生,也就是买卖和人口角两句,不曾有仇家。” “那你和别人有过什么过节?比如周围的人?” 曾三仔细想想,茫然道,“没有,最多和旁边摆茶摊的吵过几次,因为他卖茶水,小的摆西瓜的时候有吃瓜的客人嫌瓜甜口渴,小人有时也摆个茶水.......” 听到这里,海宁直接拍了下惊堂木,“传罗大。” 这个罗大是谁? 莫非是这个人的仇家嫁祸于他?但没审几句就直接传上堂,未免有点过于猜测了。 大堂里的人都觉得此种审理方法奇怪,不过之前领教过海宁审案不按常理出牌结果却是一鸣惊人,大家觉得有看头了,都静静等着她出什么大招。 海瑞瞧着女儿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说话干净利落,不卑不亢,审案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这现场审案的功夫一度海瑞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 海瑞直觉不可思议,这孩子从小在深闺中长大,在家的时候可是慢声细语,见人说话都会脸红的那种,出嫁后到崔家这才多少日子,难道这不是他女儿? 不一会,罗大进来了。 罗大身材矮壮,肩头习惯地搭着擦布。 头一次来大堂,堂上两侧衙役并立,气氛严肃压抑,吓得他一进门就跪下了,“小人叩见大人。” 没有动静。 他疑惑抬头,正对上海宁投射来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 海宁没有作声,走下堂来,来到罗大身侧,目光在罗大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罗大的脚上。 目光仿佛带刺般,罗大吓得一缩脚。 “罗大,这鞋子很好看,是新买的吗?” 罗大瞧着自己脚上的褐色缎面新鞋,心里一慌,结结巴巴道,“是、是的。” “你告诉我,你去哪儿买的?” “呃.......新罗店。” 大家听到新罗店,都不免诧异,那是应天府的出名的鞋店,平素消费的都非富即贵。再看看罗大,粗衣粗衫,粗人一个,脚上的缎面鞋子确实突兀,整体不搭。 “罗大,你素来节俭,家里也不怎么宽裕,为何会舍得花几两银子买这样一双新鞋?” 第三十三章 元凶初现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罗大先是不语,忽而昂头辩道,“谁说穷人不能穿好鞋?我平日拼死拼活不就为了吃得好些穿点好的吗?大人未免有点太多管闲事了。” 海宁瞥了他一眼,回到案几前,身手将惊堂木一拍,声音严厉,“罗大,你抢劫路人,将人杀死,移入曾三瓜地,还不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堂上堂下顿时哗然一片,就凭罗大穿个新鞋定他的罪?这也太离奇了! 就连门口观看审案的人也都交头接耳,觉得这个审判大人的审法不太可信,这么年轻,衣着也很随便,完全没有审判大人的威风。 文穆青站在人群里,也看到了刘知府对面那个摇着折扇曾经被海宁踩了一脚却不要银子的人。 看刘知府毕恭毕敬的状态,他知道自己那天没有看错,顿时替海宁暗暗捏了把汗。 海宁虽是甲等第一却迟迟未有妥当安排,皇上这次要亲自要看海宁审案,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对海宁的水平还有疑虑,所以要来亲自看她审案?? 他看了眼伏在地上的罗大,说实话,他也觉得现在说谁是谁非有些为时过早。 罗大虽然被海宁的话震得一哆嗦,但咬牙不认! 海宁见状,“这样吧,我说一下大家就会明白,但是,当说我说完之后罗大再认罪,那就是罪加一等!罗大,你听明白了?!” 这招敲山震虎还挺管用。 罗大愣怔一下,抬眼看了下海宁,在对方清冷笃定的眼神里,罗大犹豫的功夫就听见海宁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去了一趟新罗店,证实罗大在此处确实买鞋,那银子——” 罗大闻言崩溃了,“大人明察啊,人真不是我杀的啊!是他自己摔死的啊!” 罗大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海宁微微松口气,“算你老实,你且说出实情,我再酌情为你减罪!” 原来罗大在离曾三的瓜田不到一里处设了一茶水摊,许多进入应天府的人都会在此喝茶解渴。 “前些日子有主仆二人到我这里吃茶,那日人多,吃完茶他们才发觉放在马背褡裢的银子被人偷了。那人说我看护不周,我说银子又不是我偷的,遂争吵几句。又过了些日子,天黑时分,我正要打烊,那仆人又来了,要了一碗酒,又说起此事。我说提了没用,我又不是开贼店的。他很生气,说我这个茶水摊不要开了。旁边恰好有个过来吃茶的人嫌他大声吵闹,遂说他几句。结果他们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后来直接动手,两个人厮打起来,我也劝不住,然后打斗中他踉跄一下倒地,再也没有起来。开始我没当回事,只以为被打晕了而已。等我再过去一看,他的脑袋碰到铁镢头了,而方才打斗那人一看不好,早就跑了!.......基本上是这个经过,大人啊,我说的句句属实啊!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是贪点财而已!” 在场的人莫不倒吸一口冷气,原来真和这人有关。 “既然不是你杀的,你为何不报官?” “大人,小人我不敢啊,那打斗的人都跑了,我也不认识,官府要说我杀人我百口莫辩啊!” “死人是怎么进入曾三家瓜地的?” “是我半夜进入找了处低矮的地方,又往下挖了几尺埋进去的。” “有人帮忙吗?” “啊,没有。” “那鞋子——” “大人好眼力,我平素在茶水棚里那里就一双鞋子对付着,在瓜地里忙活半天,又有点下雨,帮子坏了,鞋子脏得不能穿,索性就咬牙大方了一回买了双新鞋,也是——也是为了相亲用的.......” “那你为何藏尸在曾三瓜地?” “这死人太高太重,我根本背不到远处,远了也怕惊动别人,曾三家离得近,再者,曾三这些年靠种瓜卖钱,他种的瓜大又甜,本就生意好,如今他不光到城里去卖瓜,也学样在瓜地前设个摊,不仅卖瓜并且兼卖茶水,这样就抢了我的生意——” 一切算是真相大白,但仍然有人对罗大的话存疑,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人不是他杀的。 “人是不是你杀的暂且不论,银子去了哪儿?” “银子在家呢,不敢花,除了买双鞋子。” “多少银子?” “回大人,二百两。” “胡说!”崔府的家丁当即怒斥,“明明带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那一千两呢?” 罗大急忙申辩,“二百两就是二百两,我都实话实说了!” 海宁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说道,“罗大,将你们说的画押,将他们带下去,择日再审!” 堂上的人都被带了下去。 刘知府问海宁道,“敢问此人到底是不是罗大所杀呢?” 海宁摇摇头,“或许不是!” 堂上的人面面相觑,“何以见得?” “大家不知道注意到没有,仵作验尸报告上写明尸身上衣物碎裂,清理现场有碎布,显然是生前经过打斗,这人身高体壮,罗大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况且,那布片虽然和他身上衣物的颜色相似,但不是一种布料,这种布料既不是绸缎又不是普通布料,而是一种不常见的材料,应该是第三人身上的布片,所以,现场应该还有他人,只是到底是罗大和别人合谋图财害命还是罗大说的别人误伤丁老五现在定论为时过早。” 大家闻听也确认是这个道理,“那你是怎么确定罗大就是嫌疑人呢?” “这些日子我也去了瓜田几次,实地察看了现场,又在那周围转了转,这个罗大的鞋子首先吸引了我的注意,过路人也说过瓜田发现尸体那天,到这个茶摊喝水老板回家了,后来有人和罗大开玩笑提到他的鞋子在哪儿买的,罗大得意地说是新罗店。我又去了新罗店,新罗店证实罗大去买过鞋子,鉴于罗大衣着普通不属于他们的熟识客人,于是他当初付款的银子店铺也做了记号.......综上这些,我认为罗大的嫌疑可能性大些。罗大先收监,剩下的就是继续查找布料的来源及另外的银票的下落.......” 一席话说的堂上的人心服口服。 皇上只是淡淡瞄了一下刘知府,刘知府已经是汗流浃背。 皇上的目光他很清楚,这是在问罪啊,一个不是衙门的人竟然干了如此多的工作,且干出了实质性的成果,衙门里的人是摆设吗? 第三十四章 要了老命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凝眸海宁,目光幽深,难以想象,一个弱女子竟然顶着烈日到处取证,做着不该自己做的事,他拍着折扇笑道,“海大人,怎么样?这是本届考试甲等第一的考生,今日开了眼界吧?” 海瑞被刚才海宁的侃侃而谈惊得合不拢嘴,只瞧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说不出话来。 皇上为何此时偏偏叫他来呢? 看来皇上叫他来的目的不单单是让他出山啊,当下只能苦笑,“皇上,老臣有话想单独和皇上说。” 等所有的人都退下后,海瑞跪下,颤巍巍道,“皇上,请赐老臣死罪!” 皇上和颜悦色,“海爱卿,你何罪之有?” “皇上,若老臣没有看错,那方才审案之人系、系老臣之女啊——” “这孩子上个月才嫁到崔家,也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此?!” “海爱卿,他可是应天府本届招考甲等第一,连破大案,若是你女儿,你应该感到荣耀才对呢。” “可是皇上,她已经嫁给崔府的崔安了,如今又女扮男装,这是欺瞒圣上之大罪!老臣——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对外使了个眼色,不一会海宁进来了。 方才老爹的话她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他糊涂,自己何尝不是呢。 “爹!” 海瑞浑身一颤,又急又气,“宁儿你——唉,还不快跪下向皇上请罪!” 海宁无语,皇上就是皇上,明摆着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才让自己老爹来的嘛,这个场合她只能认输,依言跪下,“请皇上恕罪!” 皇上瞧着跪在地上的海宁,唇角一牵,似笑非笑,“你何罪之有?” 海瑞苦涩难言,“逆子,还不赶快说清楚一切!你——你不是在崔家吗?怎么到这里来了?崔家居然让你出来?.......” 一时问题太多,纠缠在一起脑袋发懵,索性自己先请罪,“老臣一把老骨头有幸被皇上惦记,本以为皇上召见老臣是为了国家大事,没想到——唉,老臣家教无方,愧对祖宗,愧对皇上啊!” 瞧老爹满脑子问号,生气、悔恨、懊恼,恨不能在皇上面前自尽以谢罪,想来崔家真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爹,不好意思,本来想等稳定下来写封信告诉你老人家,没想到皇上慧眼——” 有心实话实话她的灵魂里其实住着两个海宁,又担心老爹年龄大了经不起惊吓,于是竹筒倒豆子,将当初不小心掉桥下被崔安救起却又险些被其非礼自己挣扎逃脱、新婚夜却被崔安报复,还有洞房夜的非人遭遇简要说了一遍,结论是眼看自己要被虐死为了保命只能离家出走....... 重点来了,自己身为海府小姐,出门在外,无家可归,无人可依,又不能回娘家怕吓着老人,更不能去要饭,只能靠自己了...... ——女扮男装?为了人身安全; 去应考,是为了生计; 说到最后,海宁自己都被自己的命运坎坷和自强不息感动了,声音有些哽咽,“皇上,这一切和我爹无关,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悉听皇上发落!” 海瑞如同听天书一般,久久无法回神。 回过神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真是要了老命了,他感觉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震惊! 这哪里是他那知书达理的女儿,这根本是另一个人嘛,他从小养大的女儿哪里能干出这些事!当然,若女儿说得属实,这个“人品贵重、知书达理”的女婿更是个人渣加废柴啊!不是废柴能让自己的媳妇跑了还不敢吱声?他这个岳丈一直都蒙了鼓里。 现实在这里摆着,他当下只愣愣发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皇上听完沉默片刻,漆黑的眸子落在海宁身上,忽而微笑道,“海爱卿,你何罪之有?朕深感人才不够用,这才让应天府在民间海选有用之才,你为我大明培养如此优秀的孩儿,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海瑞老泪纵横,事到如今,即便皇上不追究,对崔家他也是无法交待的。 崔家定是被自己的孩子踢伤了!否则洞房之夜哪有崔安如此凶狠的报复一说?! “从古至今只有夫家休妻一说,哪有妻子解除婚约这码事,真是荒唐!快随我回去崔家赔礼!从此安心在家侍奉公婆,不要再出来!” 这么大的事这孩子偷着跑出来也不和家里说声,相信今天的事崔家夜很快会知道,还有,皇上叫他来仅仅是看海宁审案吗?这是来问罪来了,真是一团乱麻! “我不会回去的,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崔安说了没有关系了。”海宁摇头。 这回海瑞气得胡须直翘,这孩子中邪了还是怎么的?! 瞧着海宁跪在地上,目光低垂,微微抿起的嘴唇透着倔强,皇上摆摆手,示意海瑞稍安勿躁,温言道,“海爱卿,今日在堂上你也看到了,这个案子连应天府也是毫无办法,没想到海宁却轻而易举给审了出端倪。” 轻而易举? 海宁心说这也太瞧得起她了,没看见她天天太阳底下晒着去找证据,都黑了三分了吗? 皇上又瞥了海宁一眼,“她连着两次审案朕都亲眼所见,巾帼不让须眉,朕也知道,这堂上审案一刻钟,背后必是十年功啊!朕认为倒不如让海宁更适合审案,而不是埋没了人才.......” 皇上都这样说了,海瑞能如何说,苦笑,“皇上,这恐不合规矩,她已嫁给崔家,崔家又没休了她,这事恐怕得崔家点头.......” 重点是她是个女人,女扮男装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 崔安就站在观看的人群里,因着丁老五失踪的事,他匆匆赶到应天府。 看到了丁老五的尸体,也亲眼目睹了海宁堂而皇之出现在应天府的大堂上,以审判大人身份审理此案的过程, 也看到了公堂之上他的岳丈海大人和知府大人并行而坐....... 遍寻不着,原来是女扮男装; 他和她同场考试; 他名落孙山,她是本场考试中高中甲等第一名; 没错! 她就是洞房里将他揍得好几天都浑身不得劲然后弃他而去、一去不回头的新娘海宁。 那天之后,他在空荡荡的洞房里窝了好几天才出门。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捆了起来然后公然晾在大众眼前。 看着海宁在大堂上有条不紊地审犯人,那一刻的震惊使得他恍惚不已,这确实是洞房里那个女人才有的作为。 第三十五章 大Boss召见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虽然崔安一开始觉得这个女人不那么容易认输,但目前亲眼所见,他不能不信,她这是——具备了超能力? 关于丁老五被发现的过程,民间传的更神,本场考试的甲等头名考生去市场买西瓜偶然发现的,这真是神了! 那一刻,他只想静静! 崔安失魂落魄离开应天府。 不卑不亢,思路清晰,眼神犀利,气势压人。 这是文穆青也是第一次公开看海宁审案的直观感受,其震撼程度无与伦比。 一瞬间,他都有些汗颜。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顶着头顶的烈日,四处调查取证,这得是什么样的精神! 文穆青,你竟然因为心魔没有去帮她一下,人家却是凭一己之力把整个案子基本调查了个清楚,你还是个男人吗? 既然案子没有完全了了,说明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决定去找海宁。 随着瓜田埋尸案的结案,各种传说在应天府的老百姓间流传。 “苍天哪,这个新来的应天府审判宁大人简直太厉害了,听说为讨债告了五年状的案子不到两个时辰他都给结了。” “还有呢,你听说那瓜田尸体案吧?应天府的老爷们都毫无办法,他居然几天的时间就找把嫌疑人找到了.......” “唉呀,听着瘆人,前一段瓜都快不要钱了也不敢吃瓜,恶心哪。现在好了,案子有眉目了,心也踏实了,这想吃了,嘿这瓜价也起来了。” “你们去看过这位审判大人审案了没有?那天我挤进去,你猜怎么着?这通判太年轻,还长得跟女人似的,小白脸一个,任谁看都觉得乳臭未干,可审起案来毫不含糊,那可比那些看起来威严的老爷们审案利索多了,三言两语,就给人摆平了.......这真是太厉害了.......” “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哥去,孩子被人拐走丢了好几年了,报官一点用都没有。这次我得让我哥去试试,看看大人能不能给找回来。” “我就想起之前巡抚海大人在的时候,那会子街巷太平,多好!现在又来个宁大人!!可算是咱们应天府的福气啊。” ....... 各种传言下,忽然间到应天府告状的人多了起来,里面不乏一些陈年旧案。 以至于衙内管登记案子的官员不得不大声嚷嚷着,“去去,都挨个排队去,一个一个来,宁大人最近忙得不得了,现在的案子都得审到年底了,不急的话明年再来.......” 各种谈论不可避免地也入了一些应天府官员的耳朵,有人听了就意难平,难道审案就是他海宁一个人的功劳不成?更何况就审了两个案子就能看出他的水平吗?他们在应天府里效力了大半辈子,谁知这小子一夕之间倒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 于是,关于一些官员的闲言碎语传到了刘知府的耳朵里。 毕年纪轻轻一来应天府就做了实职通判,比他们当初给海宁报上去的通判副职可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正职居于正六品,在绝大多数应天府官员之上,有些人在官府里劳碌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八、九品甚至没品,只是领个官差俸禄而已。 可海宁是皇上钦定的官职,这些闲言碎语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岂不是他这个知府管理失当? 再听到有人话里话外说到这个,他就敲打道,“宁大人文章写的好,案子审得也好,各位有目共睹,之前的王通判已经回了老家,各位觉得除了宁大人,谁还能担此重任?” 刘知府的话意味深长,也让众人闭了嘴,心里各自都打起了小算盘。 应天府的通判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涉及官非诉讼,普通人好说,要是案涉达官贵人可就是伤脑筋的事儿,有的时候谁也得罪不起,案子又不能不判,那也是要命的事。 之前几任通判在应天府都干不过一两年,短的几个月,长的一年,走马灯似的, 这个王通判从一个普通的县衙书吏走到这一步,确实够圆滑的,会处事,在此已经干了三、四年了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事,而且有时还会有一些阔绰的诉讼方送来一些外快。 “可惜了,王通判走了,这样的福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了,唉,各位,不瞒你们说,就朝廷那点俸禄,我连给儿子娶媳妇都觉得不硬气。” “看这宁大人的架势,审案一板一眼,眼里没亲没近,估计应天府里惯常的隐形的福利恐怕是泡了汤了。” “应天府藏龙卧虎,通天的人物也不少,没准这位宁大人哪天得罪了其中的一位,也是一个‘走’字!那陈泗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嘛!睚眦必报的主儿,谁敢得罪他,瞧着吧。” 大家闲着没事的时候私下一交流抱怨后顿时平衡多了,交换眼神,心照不宣,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态。 皇上已经在应天府待了个把月,临走那晚特意召见海宁。 听到皇上要召见,锦儿可是忙坏了,翻箱倒柜找出了所有海宁的所有衣服,月白色、天蓝色、宝蓝色、银灰色,颜色都太老土,一件鲜亮色的衣服都没有。 “小姐,这可怎么办呢?这些衣服太素了啊,穿着见皇上太寒碜了啊。” “素就素点吧,干净就行,再说皇上都见过了,穿什么还不一样。” 海宁不以为然道。 锦儿在身上比着衣服仔细挑选着,“那可不成,你想皇上是天子,远在京城,一辈子能见几回啊?小姐,皇上召见你这可是大事!可得慎重对待呢!” 锦儿唠叨着,忽然想起什么,“皇上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个老头儿啊?如果是老头儿的话,肯定喜欢稳重点的颜色,我看这个银灰色的就行。” “什么啊,就那天咱们街上遇到给指路去考场的那个人,你不是还说他讹人吗?” 海宁海宁的跟前摆了好多的布料碎片,正低头查找资料,有心吓吓她让她闭嘴,自己好清净一会。 “啊?”锦儿手停在半空,张大嘴巴,“那么年轻啊,怪不得呢,我就说他看上去不一般呢!” 转瞬惶惶道,“小姐,你说皇上他不会记仇吧?万一想起那天大街上我吼他,会不会治我的罪啊?” 第三十六章 天大福气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想你那点破事?再说不知者不怪嘛。” “也是哈,”锦儿眉间放晴,“对了小姐,皇上既然都知道你是女的了,你说再穿这些衣服去合适吗?要不我现在去买身女装,你穿上鲜亮,皇上瞧着也喜庆,第一次正式见皇上总得给皇上留个深刻的印象,将来说不定对你升官有帮助呢。” “呵呵,看不出你倒是个官迷,” 海宁放下手里的资料,揉揉有些发花的眼睛,心说都见多少回了,还第一次见呢。 “和皇上见面又不是相亲,皇上召见你难道是看你的衣服去的?还有,平日我都男装示人,今晚换上女装,万一碰到有人认出,向皇上举报,岂不是陷皇上于两难之地?” 既然皇上说她可以维持现状,那也相当于默许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而且皇上还当着应天府诸大人的面称呼她为“宁大人”,大约是以区别于她的老爹海大人吧,这样善解人意、处处为下属考虑周全的领导哪儿找去? 今晚的天气很好,马车在通往栖霞寺的山路间行驶着,明月在云彩间穿行,银光洒向大地,透过帘子,隐约可见山下人家错落的村落。 徐徐的山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车夫赶着车,海宁随着马车的节奏在车里摇晃着,想着手上的案子,这些日子她拿着那布片几乎问遍了所有的大布衣店。 真是奇怪,没有一家布匹店能说出那个布料的来历,还有的嫌恶地说这布料透着古怪,看着就晦气! 应天府南来北往,汇聚天下丝绸布料,居然还有不认识的布料?抑或是有认识的不愿意出来? “到了。” 直到听到车夫的话海宁才停止苦苦思索,下车来,四下望去。 皇上所住的行宫依山而建,即便在夜色里,也难掩恢弘气派。 系先帝南巡江南时所建,后空置了多年,皇上来此小住也仅仅住靠近栖霞寺的一处宫殿,两侧的绢灯之字形蜿蜒而去,夜色里格外美。 跟着里面出来迎接的人走着,踏着青石砖小径,感觉离天上的月亮又近了许多,想着今晚要见的这个朝代的最大Boss,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召见自己,一会要见到的时候他会问自己什么?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皇上并没有在殿里,侍卫张诚带领海宁来到山上一处亭子。 亭子在悬崖一处突出的岩石上,远看岩石有大鹏展翅的姿态,大约因地制宜,修建了这个亭子。 皇上站在亭子里,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远处。月色洒进凉亭,山风吹动他的衣袍,飒飒而动,那一刻,海宁顿觉有天外谪仙之感。 她可以发誓,那她绝对是内心的感觉,绝对不是因为对方是皇上而奉承。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皇上敛去思绪,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投到海宁身上,言语温和,“宁爱卿来了?” 见皇上转身,海宁赶紧跪下拜见。 天蓝色的衣服,头发裹在方巾里,粉黛全无,上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愕然神色,她竟然还是男装而来? 记得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牵着马跟在人后边听边记,神态悠闲,轻灵秀雅不流于俗气; 审案的时候,却似换了个人,淡定从容,冷傲凌厉; 如今月色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那双美目,犹似一泓清水,眉目流转间,顾盼生姿,当真美艳不可方物,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天下没有几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这个女人例外,她恐怕不太知道她对男人的吸引力,至少他这几日都因为眼前老晃动她的影子所以没太睡好觉。 皇上默然片刻,上前几步亲手扶起她。 起身的时候,指间传来微凉的触感,海宁下意识缩缩手。 紫色团龙常服,玉带束腰,头上的金冠彰显了他天下独尊的威仪。 近在咫尺,可以闻见皇上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明明没有逼人的光芒,却让海宁有一种窒息和眩晕的感觉,不由心中感叹,什么叫阶级、身份、地位,这位年轻的皇上举手投足间的高贵那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王室贵族呢。 抬眸,正对上皇上那双细长的眸子,与在夜色里,漆黑如墨,她突然有些紧张,“皇、皇上,您召我来是——” 如果是问案子相关的,她准备好了,包括一切细节,应该可以对答如流。 皇上敛去眸底的神色,唇角一翘,“朕明儿就回京城了,宁爱卿说过你是京城人,可想随朕去京城?” “京城?”海宁有些意外。 就连不远处的侍卫张诚都注意到了皇上眸子里的深意,心说这女人福气不小,就是不太会打扮,着装过分素简了些,与那些成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百媚千娇的后宫嫔妃们相比,绝对是个另类....... 海宁琢磨了一下,婉言道,“谢皇上,父母已年迈,身边需要人照顾,京城里各机构我也不熟悉,去了未必适应,我还是先在这里吧。” 唉,这个不开窍的家伙,张诚心底暗叹,皇上跟你谈感情,你跟皇上谈工作,这么直白的邀请,这是多大的福气!这是真不愿意还是欲迎还拒? 再转念一想,皇上此举也是有点重口味,且不说现在海宁现在女扮男装,贸然接回宫可能会让人误会;关键她是有夫之妇啊! 委婉拒绝也对,可能出于避嫌的考虑,一女二夫?说出来都不好听! 皇上闻听,剑眉一挑,倒也没有勉强,唇角微抿,依然和颜悦色,“那就随你。不过在应天府凡事多思考,要小心一些,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写信给朕.......” “嗯嗯,谢皇上关照。” 这样贴心如大哥哥般的关照,海宁抬眸望向皇上,莞尔一笑。 皇上凝眸那双清亮的眸子,也笑了,“走,月色正好,陪朕走走,朕倒是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 “嗯,咱们也是熟人了,你记得咱们见过几次面吗?” 皇上在前面走着,貌似随意问道。 “呃......” 都说皇上时间宝贵日理万机,竟然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皇上的问题必须认真对待,海宁掐指一算,“大约四次,加这次是第五次。” 第三十七章 真上心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顿住步子,回头,笃定道,“不,六次。” “呃?” 皇上转身继续往前走,海宁仍然没有想起来。 默默走了一会,皇上慢悠悠道,“有一次是在榜前,只不过你没注意到朕而已。” “.......” 海宁松了口气,那说明她的答案是对的,只是望着皇上挺拔的背影有些迷惑,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么她接下来是应该要盛赞皇上的记忆力好得很吗?表达她十分的荣幸吗? 多少人一辈子哪怕活到百岁都不见得能见皇上一面,她居然在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里见了皇上这么多次,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皇上您的记忆力真是非凡,这是我的荣幸。” 白开水一般听着有些拍马的夸赞,她自己都觉得汗颜,她明明不紧张,却有种要把天聊死的感觉。 “只要用心,没什么记不住的。” 皇上淡淡说道。 ??皇上说他很用心? 海宁暗忖着这话的意思,又见皇上停下身,转过来,“朕想起和你见面的点点滴滴,也和你的父亲一样,都很想知道你真的是之前的海大人的女儿吗?海大人说他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从小天资聪颖,也读书识字,但断断做不了大堂上审案的事,你出来这么久,为什么崔家到现在也没有来找你?” 皇上就是皇上,一下问到核心上了。 崔家为什么没来找她?大约是崔安遵守诺言,但或许人家也可能不屑于找她。 海宁顿住脚步,垂眸想了想,“皇上,我说了你会信吗?” 皇上唇边笑容和煦,“你说了朕才好判断啊。” 海宁把自己如何判案然后下班路上被黑、莫名醒来在洞房里事说了一遍。 “海大人知道吗?” “没敢告诉他老人家,就怕他老人家要问她的亲女儿去哪儿了。” 皇上皱眉,盯着海宁那清澈的眸子,“你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皇上,我确实不是海大人家的女儿,但我又和她一模一样,姓名也一样,甚至我自己的爹也叫海刚峰......真的是很巧很巧,我在那里干的就是审案的工作,所以会熟悉一些.......” 她可不敢说自己来自几百年后的朝代,万一皇上让她说说他的国运她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皇上目光定在海宁脸上,这种事情确实难以置信,但除了这个解释真的很难有其它的解释,“你们那里什么样?” “和这里差不多吧。”她含糊道。 皇上凝眸她一会,决定相信,“这么说,到这里审案恰恰还发挥了你的特长?” “比起其它的,可能我比较擅长这个,而且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往山路上走,思忖了一会,“朕的后宫,也缺一位明辨是非的通判.......” 不远处跟着的张诚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这皇上闷骚起来也是没谁了,直接说纳她为嫔妃就行,还拐着弯说缺个通判。 后宫要什么通判? “.......” 海宁先是目光有些迷惑,而后垂眸,心跳得自己都能听得见。 有些惊慌,甚至走路有种不知道该出哪只脚的感觉。 她确实没听明白皇上开始的含蓄,这回皇上可是直接挑明了。 海宁盯着自己的 脚尖,原来这是皇上今晚叫她来的本意,想来若是她答应的话,今晚大约就—— 先是脑海空白,接着凌乱。 后宫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小的天地,进去就没有可能出来了,然后为了争宠各种绞尽脑汁和各种女人撕逼宫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他现在轻飘飘的一句话,那就是自己后面沉甸甸的一生。 海宁平静一下心跳,跪下去,“皇上,请容我呆在应天府为父母尽孝。” 张诚瞧着皇上,坏了,皇上被拒了。 果然,皇上闻言停下步子,背影有些硬,这些不高兴的表现。 好一会才淡淡出声,“那就由你任应天府通判吧。” 半夜的时候,海宁被马车送了回去。 张诚看着皇上望着海宁出门的身影目光悠长,若有所思,大胆道,“皇上,您怎么不留宿她?” 抛却别的不说,她的经历就够传奇的了,而且这个女人真的是美貌与智慧并重,不管怎么说,先睡了再说。 而且以往皇上都是看好了就干,今日头一回这么矜持。 “她冰雪聪明,既然知道朕的心意,朕要的就是她的心甘情愿......” 张诚惊了! 看得出来,皇上是真上心了,瞧着那纤细的身姿没入夜色中,他又暗自慨叹,这等玲珑却又不灵光的女子,竟然拒绝了皇上,当然也就意味着拒绝了很多作为女人一辈子不可多得的机会。 换作任何等闲女人,知道皇上今晚召见,那是多大的荣耀,大约早就选了最漂亮的衣服,妆容精致地来见皇上,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今晚这位,着男装,脂粉没有,首饰全无,从头到脚素地不能再素,真当自己是男人了——当然他也看到了皇上眼里从未有过的迁就...... 不过,人各有志,他觉得这个女人干通判比入宫强百倍,一是她已嫁的身份总归不好听,再者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就一个皇上怎么顾得过来,顾不过来就不可能雨露均沾,不能雨露均沾嫔妃们就要闹情绪....... 想想都替皇上头痛....... 皇上第二天就回了京城,临走特意让张诚来传话,给海宁几天假,让她回去探探亲,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再去应天府正式报道,做到心无旁骛的工作。 锦儿听得明明白白,待张诚走了后开心地直转圈,“小姐,皇上替咱们想的太周全了吧,咱家里能有什么事呢?无非就是把老爷夫人接来在城里享福呗?到时候一家人团聚,那才叫齐全呢,我得赶紧给老爷夫人收拾出屋子,再去做几床新被面.......” 听着锦儿絮絮叨叨,海宁却是手里的笔戳着额角,头痛! 昨夜回来一宿辗转反侧,她以为皇上是看中了她的能力,其实是看中了她本人。 她拒绝了,会不会让皇上不高兴? 乍一听,这个大Boss的安排貌似太有人情味了,可话里含蓄的暗示她还是懂的。 她的家务事可不是锦儿说的那点家务事,而是她和崔安的那点“家务”事。 第三十八章 绝对动情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不出意外的话,崔安家的家丁已经认出了大堂上她的老爹,当然也可能认出了她。说来也奇怪,案子审完这几日倒也没有听到来自崔家的消息。 最好的消息就是崔安真的已经休了她,只是没有找到她所以休书一直没有送达给她,她只要等着休书就好! 当然也不排除第二种可能—— 她洞房之夜打了夫君又离家出走,惹得婆家恼羞成怒一直憋着一口气,这回知道自家儿媳妇女扮男装在应天府大堂上得瑟,说不定撕破脸皮来应天府闹一场。 结局是崔家丢人她丢官,来个双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皇上让她安排好家里的事再去应天府报道,也不是没有考虑啊。 不然她刚上任就因为和崔家的事扯不清,闹出点市井绯闻那可真成了笑话了,也是连带着打皇上的脸呢。 唉,更加头痛! 没有崔安的休书,她这个婚就没算是离成,她和崔安的夫妻关系就不能算结束。 一切都是女人的地位太低啊! 海宁长叹,若崔安家来极端的怎么办? 既然她的老爹已经回了老家,总得和崔家见个面。毕竟在公堂上已经都认出来了,就不能装糊涂了。 一说到回去见崔家是为了一张休书,老爹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海大人清白高洁了一辈子,老了要被女儿的婚事打脸。 给这个年迈的老人添了桩不圆满的心事,她心底也不好受啊。 唉,先不想了,等她老爹的消息就好,这几天她也正好有功夫多研究点案子上的事! 崔家的家丁也不能白白死了,她直觉上那个罗大说的绝对有问题,只是没有证据罢了,虽然都主张用刑,她却没有准。 瓜农曾三倒是用了大刑,最后还是冤枉的,万一打出个好歹,后半辈子也是废了。 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出相关证据才能撬开罗大的嘴。 转眼已经立秋了,暑气慢慢消退,早晚两头凉,正午却像是蒸笼似的闷热。 小院里的瓜架藤曼在锦儿的精心照料下爬得欢,绿油油的叶子挡住了炽热的阳光,洒下一地清凉。 这些日子小姐为了查清案子,没少在外面跑,回来又只能在不透风的屋里钻研,锦儿花了点时间在瓜架下给海宁置办了个简单的办公区,一张长桌一条长凳,周围再点上熏香防蚊虫。 此刻海宁正伏案凝神研究着一本资料,时而冥思苦想,时而茅塞顿开,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文穆青这些日子在崇正书院讲课,为考生的秋闱备考讲课,虽然时间安排的挺满,但只要空闲他都想来海宁这里坐坐,结果一直没有成行。 胡紫霜一直跟得紧,他到哪儿胡紫霜就跟哪儿,他不想带她去。内心虽然不悦,但胡紫霜说了,“穆青哥你忙你的,我就跟着你见见世面,不打扰你的——” 跟着他有什么世面,天天家里、书院两点一线。 不过崇正书院里倒有一些熟悉的朋友看到胡紫霜与他形影不离,经常打趣他。 弄得他哭笑不得,可也不敢得罪这个大小姐。胡紫霜对谁都是自来熟,见着他的朋友都主动打招呼,仿佛自己和文穆青就是天生一对。 文穆青尴尬之余,总得后面加上一句,“胡小姐没事就是来书院看看。” 胡紫霜昂着头跟个小孔雀似的,骄傲地和他约定,她可以不说出海宁是女扮男装,但前提是文穆青不能得罪她。 没办法,实在太想见海宁了,文穆青这次来身后不得不带着个尾巴。 自从那日在瓜田摸到海宁的秘密后,胡紫霜就对这个女人上了心。 这个女的在文穆青面前举止正常,可能落花无情,但架不住流水有意啊。 她可绝对不允许这个海宁和她的文大哥发生点什么事,女扮男装跟她胡紫霜没关系,但穆青哥只能是她胡紫霜的! 别问为什么,她自小让到大,也从未让出什么福气来,倒是她后来改变了策略,凡事都争、哪怕争个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你不争,啥也没有,争了再没有,那是天意。 这是她的信条,所以这次绝对她不能让。 一听文穆青想来看海宁,她就牛皮糖似的粘着他,怎么劝都不行。 文穆青当然不想带她,谁知道她那个口无遮拦的嘴巴到时候说出些什么惹得海宁不高兴,连带着连累他不受海宁待见呢。 “穆青哥,要么你别去,要去就带上我,我还想感谢她呢,你忘了那晚得亏她扶着我——” 胡紫霜一说到那晚,文穆青只能无奈答应,“答应归答应,但咱们也约法三章,到那不准乱说话,人家现在是应天府正儿八经的大员了,马上要去应天府报道了,可不是平头百姓,要尊重人家。” “行了行了,穆青哥,你都说一百遍了,我家天天和官员打交道,我还能不知道怎么说话?穆青哥,你这么在意,是不是怕我说错了连累你啊?” 胡紫霜不高兴道。 “.......” 这个女人,年纪不大,看人还挺透亮。 海宁家的大门虚掩着,刚进门就看见瓜架下的海宁右手握笔,左手执扇,正对着一堆资料凝神思索着什么。 娥眉微蹙,在那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阳光透过瓜架照进来,细碎的光影在微风下摇晃着,脸颊线条没有了审案时的刚硬,平添了一份柔和妩媚。 文穆青竟一时竟有些看痴,再瞧着那把扇子在细嫩的小手里如蝴蝶翻飞,心里跟喝了蜜一样,那可是他亲手画的扇面啊。 “文大哥,你来了?”锦儿从灶房里出来,笑嘻嘻道,待看到后面胡紫霜的时候,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想着那晚趴在文大哥的后背上就气得要命,一惊一乍还多嘴驴似的当着大家面说小姐是女的。 文穆青顿时有些尴尬,毕竟来之前没有打招呼就带陌生人来。 胡紫霜才不理锦儿呢,刚才文穆青的眼神,她瞧得真真的,炽热带光,这绝对是动了情啊。 她伸手推了文穆青一下,径直走到瓜架前,只见海宁面前的长桌上堆着一大堆的书籍和布片,她恶作剧般大声道,“宁大人!” 第三十九章 烟花含义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吓了一跳,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 胡紫霜手疾眼快,弯腰捡了起来,拨开扇面细细瞧着。 锦儿一瞧有些生气,这人真是太没礼貌了,文大哥为小姐精心画的扇面她翻来覆去地瞧着还假借拂去上面的灰尘用力弹了几下,弹坏了怎么办? “哎哎——放下放下——你怎么随便动人家的东西?” 看到前来造访的文穆青,海宁放下手里的东西,高兴起身,“文大哥来了?” 文穆青苦笑,“紫霜非要来,说是要拜访并感谢一下你。” 海宁打量了一下胡紫霜。 那晚黑夜的时候没有看清,如今一看,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含粉,肤光胜雪,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身穿一件葱绿长裙,颜色甚是鲜艳,真是一个绝色美人。 “给你给你!小气鬼!” 胡紫霜说着把扇子递还给过来的锦儿,目光转向海宁,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只一眼她就知道文穆青为什么眼神那么亮闪闪了。 肤色白腻,相貌娇美,不同于普通女子的那种柔美,眉宇间更多了几分英气,怪不得女扮男装也能糊弄过去,再配上身上那件宽大的银灰色素袍,也和一个男人没有区别。 她目光定在海宁的胸前,那么有料的胸弄得不那么明显,这么热的天她是怎么受得了的。 海宁被她的目光盯得难受,下意识弯身去整理眼前的资料,文穆青则有些尴尬,别开眼假装欣赏花儿。 锦儿气得过去挡在胡紫霜身前,“你往哪儿看呢?我家公子胸前长花了吗?” 胡紫霜绕过锦儿,笑道,“宁大人,听了你的事迹我特别佩服你,所以我叫穆青哥带我来,我就喜欢交朋友呢。” 锦儿撇撇嘴,瞧那疯癫的样子,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沉稳,还交朋友呢。 海宁倒不介意,这个胡紫霜是个直爽性子,她微笑,“欢迎你常来。” 胡紫霜下巴朝文穆青昂了下,“瞧吧,穆青哥,我就说宁大人好客,不会嫌弃我来打扰她呢。宁大人,听穆青哥说你也是头一回到应天府,对这里肯定不熟,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咱们去最热闹的秦淮河畔转转,在船上吃顿酒,算我报答那天晚上你扶我,如何?” 又提那晚上,海宁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这边手头上还有些事,还得忙一阵子。” “劳逸结合,不出去光在家里能闷出什么来?” 胡紫霜直接上前,上手挽起海宁的胳膊,亲昵道,“穆青哥说你忙案子的事,忙案子得有思路不是?你瞧你这桌上,破布条子纸张的,多乱!咱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有新发现呢.......” 海宁不去,文穆青绝对也会找个借口溜号,胡紫霜心里明镜似的,今晚就要约他们一起,看看到了哪一步。 锦儿上前扯胡紫霜的胳膊,“你千金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放手,保持距离!” “我喜欢宁大人怎么了!”胡紫霜傲然道,同时转眸冲文穆青飞个媚眼,凑近海宁耳边低低道,“宁大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放心.......” 海宁心里一跳,看来是拗不过这个女人,于是转身不露痕迹拂开胡紫霜的胳膊,淡淡道,“好吧。” 胡紫霜又提要求,既然都是男装,就她一个女的有点突兀,让锦儿从海宁的衣服里找了身男装换上。 锦儿直接拒绝,嘟囔着,“我家公子的衣服不外借。再说烟花之地,有什么好看的?” “呵,小小年纪你知道的还不少,你知道什么叫烟花之地?”胡紫霜好笑道。 锦儿脸上一红,“反正——就不是好人去的地方。” “秦淮河畔,天天人潮涌动,都不是好人啊?” 胡紫霜白了锦儿一眼,“你家主子都没说什么,你倒是一肚子意见,来来,你给本小姐讲讲什么叫‘烟花之地’——” 海宁耳朵都快被唠叨聋了,“锦儿,快找件衣服出来给胡小姐换上。” 胡紫霜不罢休,一边试衣服一边说道,“我告诉你啊,这‘烟花’二字,是指‘柳如烟、花似锦’,说的是的春景,懂吗?好好的词让你用坏了,你小脑袋瓜里装些什么呢!咱们是花钱去赏景,又不是去买春!” 海宁和文穆青哭笑不得。 全程都是胡紫霜和锦儿斗嘴,不得不说,这个胡紫霜的嘴巴功夫真是一流,好几次锦儿都气鼓鼓地说不出话。 四个人坐马车去了名动江南的秦淮河畔。 马车很大,四个人坐里面也不显拥挤,胡紫霜毫不客气,上去就和文穆青坐一起。 一路尽听胡紫霜东家长西家短了,如果不是她御史女儿、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海宁还以为她是专门串胡同的街上大妈那一类的。 锦儿开始气鼓鼓,后来倒来了兴趣,竟然摒弃前嫌和胡紫霜聊了起来,尤其聊到马上要到的秦淮河边的趣事,锦儿憧憬不已。 下车的时候,胡紫霜随口说了句“宁大人忙于工作,没事你来找我,我带你出去玩”,锦儿都满口答应。 真是小孩子,刚才斗得不可开交,这一会的功夫倒交上了朋友,海宁和文穆青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觉唇角弯弯。 夜幕低垂,秦淮河畔已是灯火通明。 放眼望去,一水相隔河两岸,文人荟萃,商人云集,商女们一遍遍唱着小曲,或拨弄琴弦,或长袖起舞,歌颂繁华盛世;过往船只,缓缓行进,灯火倒映在涟漪处,如同彩虹倒挂水中,流光溢彩,好似一副绝美的画卷。 “十里秦淮灯火灿,楼台亭榭绕河堤,这里真是美哪。”海宁赞道。 “宁大人不光人长得好,这作诗也是厉害呢,只要宁大人说美,那这趟算没白来。”胡紫霜说着冲文穆青挤挤眼。 文穆青初听海宁吟诗,直觉景美,词美,人更美,可惜胡紫霜一开口,这其中的美好感觉荡然无存,真希望此刻这里就只有他和海宁两人,喝着清酒,聊着天,该当多惬意啊。 胡紫霜是这里的常客,领着大家进了一艘外观精美的画舫船,如同水上移动的亭台楼阁,空间宽阔,里面已经摆上了酒席。 怪不得她非要来这里,原来早就备下了。 凉风习习,水面上微光粼粼,不少缓缓行进的船中,丝竹声声、觥筹交错、热闹至极。 第四十章 来听说书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皎洁的月色里,坐在稳稳行进的船里,看着两岸的酒家缓缓靠近,又缓缓退去,如同历史,一点点靠近,又一点点退去,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海宁不由感慨万分。 眼前的酒席也是别具一格,长桌上摆满江南特色小菜,色香味俱全,每个人面前摆着银碟银筷。 锦儿头一次觉得这个大大咧咧的官家小姐挺顺眼的,趁没人注意,在海宁耳畔悄悄道,“小姐,这女人挺会来事,咱得警醒点。” 待坐定后,便有人过来给斟酒,顿时一股花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宁大人,穆青哥,还有你,锦儿是吧,别站后面了,过来坐下——来,咱们共同举杯,为畅游秦淮干一杯。” 锦儿有点受宠若惊,平素哪有她上桌的份啊,她看了看海宁。 海宁笑道,“紫霜小姐没拿你当外人,快坐吧。” 锦儿坐定,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喝酒,端起来直接一饮而尽,立刻龇牙咧嘴,“咳咳,天哪,辣死了,这是什么酒?我还以为是甜的呢。” 说着起身,“算了,我不喝了,我还是看你们喝吧。” 海宁只是微抿了一口,酒入喉辛辣,唇齿间却是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这个味道似曾相识,唤起了她曾经的记忆。 她和朋友们最喜欢的就是放下手里厚厚的卷宗闲暇之余去喝杯清酒,各种花类、香草或者果香的清酒总能让人迅速提神,欢声笑语里,交流着各自领域的趣事和成果,那是何等惬意的日子。 这里,唇齿留香,却——倍感孤独。 见海宁抿了一口后,长睫低垂,目光停留在杯中的酒里,似在回味,又似在出神,文穆青刚要开口,胡紫霜抢先道,“宁大人,这酒不好喝吗?” 回忆被打断,海宁抬头,唇角微翘,“这酒很好。” “这就是了,”胡紫霜骄傲道,“这叫菊花酿,是现下最好喝的酒了,这酒每季出不了多少斛,今儿为感谢宁大人特备上一壶.......” “现在有菊花吗?”锦儿好奇道。 “除了夜晚的月亮,白天的太阳,应天府什么没有啊。” 胡紫霜一副瞅你大惊小怪的模样。 “谢谢,这酒确实回味悠长,而且这味道确实——让我有些想家了.......” 海宁曼声说道,忽而醒悟过来,有些尴尬。 都说夜色最易让人脆弱,她和外人说这些干吗? 果然,胡紫霜追着问道,“宁大人家是哪儿的?” “呃,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哦,那你家里都有谁啊?” 文穆青也竖起了耳朵,说实话,和海宁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些问题他还真从来没有问过。 “呃,只有父母,不过他们都老了。” “哦,你没有兄弟姐妹啊,”胡紫霜有些同情道,转而却又有点羡慕,“其实也挺好的,一个人享受父母全部的爱,没有兄弟姐妹们和你争,多好!” “呃.......”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你家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若人丁不旺,很容易受欺负的.......” 这话倒是让海宁深以为然。 她出生在那遥远的不发达地区,宗族实力决定在当地的话语权。 她家在本地几乎没有人注意,家里本就穷,赖以生存的就是那几亩薄地。 她记得小的时候,家里因为地的事情被村子里另一家屡次恶意欺负。对方仗着家族人多势众,各种欺负他们家可谓家常便饭。 她爸海刚峰,人如其名,血气方刚,忍无可忍后,奋起反击,结果是人被打伤不说,还被法院判定寻衅滋事,还要赔人家。 因为这个事情,家里雪上加霜,他爸险些气死,落了一身毛病,说话就咳....... 她妈说要生十个八个就没人敢欺负她们家了,结果他爸的伤决定他生不了了...... 这个事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一辈子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读书....... 晃动的烛火下,海宁那清澈的眸子里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色,淡淡的,教人看不透,或许是胡紫霜的话勾起了她的心事? 文穆青看得清楚,之前的“海宁弟”单纯善良,他无话不说,而眼前的女人就如同谜一般,他想说句话,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见海宁目光悠远,似乎不愿意谈论她的家事,胡紫霜遂纤纤手指着远处,“宁大人你瞧,这一水分两岸,这边是江南贡院,聚集饱学之士;而南边则是教坊名伎聚集之地,那可是商贾王孙毁金如土的地方,这样的秦淮河,有意思吧?” “.......” 文穆青一听,说什么教坊名伎啊,海宁是女人,那听得了这些,看节奏要歪,他截住胡紫霜的话题,“对,这里可以看到贡院——” “穆青哥,贡院你常去,可这对面的地方你没去过吧?”胡紫霜认真问道。 “.......” 文穆青无语,脸上蓦然一红,他还确实没有去过。 胡紫霜继续道,“你们往那看,那些高高悬挂的灯笼,看到了吧?那里便是这条河最特色的地方。宁大人,既然是第一次俩,那我给你们讲讲啊——这秦淮有八绝和八美,你们知道吗?先说八绝,这第一绝——” 胡紫霜口若悬河,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锦儿,她听得如醉如痴。 “真是没有想到啊,”锦儿痴迷地听着,对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的胡紫霜崇拜地简直要五体投地了,之前对她的成见早就不见了。 海宁也不觉惊叹胡紫霜的小脑瓜里居然装着这么多的故事,而且好多是不太适合她未出阁的身份的,但故事胜在引人入胜,又没有外人,也无伤大雅。倒是锦儿,有时听得面红耳赤却依然被吸引。 海宁暗忖着,这大约是她第二次听到如此经典的介绍了,第一次就是在文府大院的外面,跟在那群读书人的后面听到了应天府大功臣文家的故事,也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皇上。 想起皇上,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召见自己的晚上,也是这般景色雅致,皇上还试探她,想让她充掖他的后宫...... 她神情怔怔,文穆青尽收眼底。 方才胡紫霜的故事听得他汗颜不已,只能一边吃酒一边瞄着海宁,生怕里面那些儿童不宜的话会吓跑海宁,他还想和她多呆一会呢。 莫非海宁反感这些?他有心打断胡紫霜的话,可一瞧她正讲得眉飞色舞,再想起她说的“不能得罪”她,到嘴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唉,这顿饭啊,算是糟蹋了,这样的夜晚,本是月下散步,适合谈情,生生弄成说书的了。 第四十一章 收效不大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随着胡紫霜的讲解,锦儿都快融入故事中了,见胡紫霜说到最后突然打住,迫不及待问道,“紫霜小姐,这‘八美’的第一美到底是谁啊?” 胡紫霜伸手冲锦儿勾勾青葱小指,“你靠近点,我告诉你。” 锦儿真听话地撅屁股伸头过去,只听胡紫霜附耳小声道,“你也是个女娃吧?” 锦儿愣住。 胡紫霜见状“扑哧”一笑,“你个小丫头家家的,居然还好奇这些烟花传说。” 锦儿顿时面红耳赤,刚才对胡紫霜的好感和崇拜瞬间荡然无存,又急又气,“你——你欺负人!” “切!”胡紫霜嗤笑,“我欺负你什么了?好酒好菜还费力给你讲故事,那你照样欺负下我试试?小孩子家家说话没有长幼尊卑,小心你家大人打你哦!” 锦儿顿时鼻尖冒汗,小脸涨得通红。 文穆青虽然也觉得锦儿肯定是个小丫头,但被胡紫霜随意揭出来,再看锦儿那急惶惶的神色,明显快哭了,顿时觉得胡紫霜有些过了,嗔了胡紫霜一眼,不是说了不提这个的吗? 胡紫霜掩嘴一笑,“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倒上心了,可不是不打自招吗?” 哼哼,海宁才是她胡紫霜今晚宴请的重点,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不是吗? 其实她“说书”的功夫眼睛也是一直注意着这个扮男装的女人的反应。 等闲女人听了她讲的那些秦淮艳女的故事会脸红害羞,或袖口掩嘴窃笑,或故作姿态见怪不怪,总而言之,是女人都得有反应才对。 讲这些是她故意为之,好好做个平凡的女人不好吗?非要扮劳什子男人,到时一准让你装不下去,就省得让穆青哥以为你多么地与众不同而魂牵梦绕。 可令胡紫霜吃惊的是,人家宁大人全程都很淡定,哪怕说到秦淮艳女的故事人家都丝毫没有赧然,那感觉——对,就像是在听案子一般。 到最后,胡紫霜自己都不免兴味索然。 所以锦儿追着问她就难免心浮气躁,气索性撒到她身上。 但即便她给锦儿难堪,海宁似乎也不为所动,看她俩的眼神仿佛她俩闹着玩一般,于是这方才的心气在就先泄了大半,敢情自己讲的人家根本没有反应,只能说这个女人不愧是审案子的高手,真不能拿普通女人的办法去对付她,这轮心理战她没占到便宜,没办法,人家段数太高。 “这最后一美啊,”胡紫霜懒洋洋道,“就是那个红鸳楼的头牌花魁了,一个叫梁若茕的女子,啧啧,美的一塌糊涂,还是个怪脾气的美人,我就扮男装去看过呢。” 顺手一指,“看到没?那个最大的灯笼家她所在的红鸳楼了.......” “那她到底有多美,再美能美过我家大人吗?” 刚才被胡紫霜捉弄得很没面子,锦儿不服气道。 这话文穆青很意外,但很快唇角弯弯,这海宁着男装已让他惊艳,若是着女装,那真的不知道有多吸引人呢。 这么一想,心竟然和杯子的酒一样荡漾起来。 胡紫霜嗤笑,“呵呵,看来在你眼里,你家大人什么都是最好的,以后有机会比比就是了.......” 锦儿顿觉失言,忙起身讪讪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头晕,先出去吹吹风。” 胡紫霜瞧着锦儿的背影意味深长道,“这还没喝多少呢,就说醉话了。” 海宁瞧着自己的猪队友仓皇而逃,顿时无语。 这位御史家的小姐心思十八个弯,锦儿哪是她的对手,这个小丫头完全忘了来前自己嘱咐她的话,这个胡紫霜说什么只管听就是,不接茬就对了。 “你们先慢慢喝着,我酒量不行,得出去走走.......” 身后,文穆青也放下了杯子,胡紫霜撅起了小嘴。 海宁独坐于船尾,欣赏着夜色下的秦淮。 夜风微凉,拂面而过,轻柔舒适。 此刻,美景当下,什么都不去想是最好的。 远处画舫凌波,两岸秦歌悠扬,看着景色向后飞去,如同过去和现在一同展现,遥远遥远的过后,她也到过此地。 眼下,人还是原来的人,却换了空间,一时间百感交集...... 胡紫霜自斟自引了几杯也觉得没有意思,起身,转头见海宁在船尾独自眺望,文穆青站在她的一侧,凉风吹来,衣袂翩跹,看起来如同璧人一双。 而文穆青瞧着身侧望着远处出神的海宁,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很满足,静静站在她一旁,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也颇觉安逸和舒服,这个夜晚也不算白来。 方才胡紫霜瞧的真真的,文穆青虽然貌似听她的故事,但目光一直流连在海宁那里。 胡紫霜扔下酒杯,走过来,撒娇道,“穆青哥你去那边,我有话和宁大人说。” 美好的感觉转瞬即逝,文穆青叹口气,只得折身回船。 胡紫霜凑近一些在海宁耳边问道,“宁大人,你看穆青哥怎么样?” 海宁正陷入沉思,一时没听懂,“什么?” 胡紫霜瞧着海宁,看她不像装傻,直截了当道,“我都看到了,你那把扇子是穆青哥写给你的,那是他最中意的作品,他一直珍藏着,我要他都没有给我,他却给了你......” 看到那把扇子,她当时好容易压下那股心底的邪火,当时还觉得奇怪,一把破扇子而已,文穆青居然不舍得,闹了半天不是不舍得,只是不想给她而已。 胡紫霜眼睛瞧着文穆青,嘴上说道,“那宁大人你喜欢他吗?他可是知道你是女的了呢......” 海宁回过神来,还没开口,就瞧见锦儿着急向她招手,双手拢在嘴边做个口型,“快进来。” 崔安懒懒靠在船头,一手执壶,一边瞧着远处,神色茫然。 夜色下的秦淮,灯火落在水里,波光潋滟,透着玄幻,比这更玄幻的是他的遭遇。 这几天他烦透了,如今只能借酒浇愁。 新婚大喜变成大惊,家里人迄今没见到新娘长什么模样。说了门亲事,娶了个寂寞,找不到媳妇闹心,如今找到了更闹心。 “儿啊,你还犟着干吗?海宁已经找到了,海大人也亲自上门了,说只盼一张休书,这多好的事啊,你写了不就行了?” 第四十二章 不想休她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崔老夫人劝着儿子崔安,“这天下多少好姑娘,你那个媳妇就不是个安分人,鬼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地扮演男人还当什么审判大人,这世道能容下这种事?怕是邪祟附体了,真是作孽!自打娶了她,咱家就没安生日子,鸡飞狗跳的不说,又摊上了人命官司。如今你那个媳妇连你那个岳丈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咱也不必纠根问底了,就是他们不求休书咱也得赶紧写,赶紧撇清这桩事——” 崔安闷声不响,实在被催急了,闷闷道,“我不管,我就不休!” “啥??” 这可把崔家老两口气得不轻,“你昏头了吧!且不说这海宁现在多大能耐,咱家就不兴这种抛头露面、眼里毫无家法的女人!别说她现在当什么审判大人,就是当公主、当驸马咱也不馋!她爹都管不了她,这不主动来要休书了?反正你那岳父咱也指不上了!这多好的机会,赶紧写一封递过去,省得夜长梦多!这些日子我就没有睡个好觉,以后她海宁是死是活都和咱没关系了......娘已经为你物色了另一桩亲事,系应天府御史胡大人的女儿,听说大家闺秀,人也长得好——哎——你去哪儿?!” 看着崔安不高兴离去,气得崔老夫人拐棍直捣地上,“这个傻孩子,到底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前些日子恨海宁恨得要死,这如今又变卦了!写个休书那么难吗?!” ...... 想起这些,崔安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兀自喝了半天酒,已是醉眼朦胧。 舱内的丝竹声、女人娇滴滴的劝酒声都与他无关,放在以前,他早就左拥右抱不撒手了,这会子是死活不感兴趣了。 他辨了辨,感觉倒不完全是他身体机能的事,因为他眼前老是摇晃着大堂上海宁的模样,淡定从容,沉稳自信,她从堂上走下来的那一刻,他恍然觉得她是在走向自己...... 娘的,在洞房里的时候他怎么没觉得这个女人有那么大魅力呢?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方才相会过去的画舫船上有个身影有点熟悉,只不过很快被另一个人挡住,风里送来那个人的说话声,“你看某某怎么样?” 原来是个给人说媒的! 他收回视线,又仰脖子猛灌几口,唉,也只有这烧酒的滑过喉咙那辛辣的刺激才觉得自己还清醒着。 舱内传来陈泗的催促声,“表弟,你怎么一个人喝上闷酒了?快来,今晚这美人归你了。” 话音未落,只见舱内出来一个花蝴蝶似的女人,上前就投入崔安怀抱,嗲声道,“公子,今晚奴家一定要伺候好你,但你要满足人家一个心愿哪。” 浑身的脂粉气熏得崔安打了个喷嚏,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模样,无精打采道,“走吧。” 文穆青方才站在船舱里,顺风送来胡紫霜的话语他也听得明白,暗暗期待海宁的回答。 海宁瞧见锦儿着急的神情和口型,醒过神来,对上胡紫霜杏子般的眼睛,忽略里面满满的审视,淡淡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文穆青不觉有些失望。 刚上岸,只听得一个男子带着醉意的斥责声从旁边绸缎铺里传出,“你什么意思啊你?” 接着是一个女人委屈的声音,“公子你怎么这么大声呢?我说来买东西,你也没有反对啊?” 这声音让海宁顿住脚步,锦儿也有些疑惑,两人对视一眼,往前走了走。 “你说你要逛,我当然不会阻止,可是你让我掏钱,凭什么啊?!” 绸缎铺老板一看这架势,连忙劝道,“各位不要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这位夫人看中了这几匹缎子和这个镯子,眼光是不错的——” 老板话音未落,便被男人打断,“是她自己要买,当然她自己掏钱了,没钱穷装什么有钱人,来看这么昂贵的东西!” 话语刻薄,不留情面! 一贯的作风,走哪儿都不改,还真是崔安。 锦儿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崔安居然在这里领着女人闲逛不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都毫不掩饰他的小气尖酸,这哪里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啊,也不知道那女人要买什么东西跟要了崔安的命一样。 锦儿一声叹息,心说自己小姐这命啊,幸亏当时明智逃了出来。 那女的脸憋的通红,“是你答应买,我不才来买的吗?” 崔安颇觉好笑般大声道,“我们才认识多久,你说你要买东西,我可以陪你!老子有钱不假,但刚见面你就叫老子掏这百多两银子的东西,这秦淮河岸最不缺女人,没你这么贪的。” 说着他转向外面围观的人群,“各位来评评理,我和她才认识不到一炷香功夫,她就拖着我来买这些贵重的东西,你们评评理——” 随后转身瞧着那女人冷笑,“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当自己是那红鸳楼的花魁呢,死人穿衣服都比你好看,还好意思来这里买!” 这话说的够难听! 海宁皱眉,本要走开,但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闪,死人?? 心底一动,顿住脚步。 崔安才不管后面那女人脸成了猪肝色,拂袖出门,差点和门口的人撞个满怀,正要骂人,待看清眼前站着的是海宁和锦儿的时候,他先是一愣,以为出现了幻觉,接着脑子忽悠一下,酒好像醒了。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揉揉眼,往人群里看去,根本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喝多出现幻觉了? “这秦淮河畔真是世风日下,好好的曲不唱,都学着骗人了。” “骗一个是一个,大多数男人都顾及脸面哪怕知道被暗算了也会买了,今儿这个可是碰到厉害的了。” 路人见怪不怪,摇头叹息,议论着。 海宁转头对胡紫霜说道,“谢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时辰不早了,我突然想到点事,必须得回去了——” 文穆青一个晚上都没机会和海宁说上几句话,胡紫霜在就是干扰,当下也赞同回去。 胡紫霜意兴阑珊道,“行吧,回就回。” 说着瞧着自己身上的男装,“唉,可惜了小爷我今晚的装扮,不然说不定也能钓个不知羞的娘们玩玩......” 文穆青算是败了,恨不能把耳朵堵上。这胡紫霜的性子哪像个大家闺秀,可能就是是一个混世魔王生错了身而已,害他一晚上和海宁的相处时间都浪费了。 四个人前后上了桥。 此刻人们都沉浸在秦淮河岸边的喧闹里,桥上人见稀少。 忽然后面传来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 第四十三章 阴差阳错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正沉浸在刚才的启发里,丝毫没有觉得异常,文穆青转头察看的同时只听得后面有人轻声唤了句,“宁大人?” 胡紫霜耳朵尖,听到向后转身,下意识问了句,“谁啊?” 话音未落,迎面飞来一拳,正砸在胡紫霜面上,她顿时惨叫一声,身体向后斜飞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几个人一大跳,文穆青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对付那个背后偷袭的家伙,海宁和锦儿则赶紧过去扶起昏死过去的胡紫霜,这同时海宁看清了,三个气势汹汹的大汉将他们合围了起来。 几个人认得文穆青,不想伤他,见他要反击,只麻溜将一根绳索套上连手带人捆住,文穆青顿时跌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对着海宁大叫,“快跑!” 锦儿惊恐地看着海宁,虽说见识过小姐的功夫,但那会对方就一人,现在一比三,完了! 海宁将胡紫霜交给锦儿,望着围上来的人,冷笑一声。 之前不就是遭了黑手暗算她才来到这里,今天她可是不客气了,说不准还有机会再穿越回去呢。 见胡紫霜昏死过去,几个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正打算收工折返,再定睛一看,才知道刚才打错了人。 当中一个浓眉圆眼的大汉拍着手里的棍子轻佻道,“小子!方才你好运气!爷知道你是本届应天府招考的甲等第一,爷就佩服读书人,今儿就来给你贺喜!爷给你个面子,跪下来求个饶,说再也不敢了!爷就放过你!” “跟陈泗求饶吗?”海宁淡淡问道。 “呵呵,”那人上下打量海宁一番,“敢叫出爷的名字,好好,明人不做暗事,我家大爷说你长得斯文好看,想和你交个朋友,怎么样?是你自己跪下还是爷让你跪下?” “三对一,对付手无寸铁的人,算什么本事!”海宁瞧着他们,轻蔑道。 “哈哈哈,那就一对一。”大汉打量着身材跟竹竿似的海宁,扔下棍子,卷起袖子,他目的很简单,捉住海宁直接将她扔桥下去,死活老天说了算。 海宁忽然往大汉后面一瞧,惊讶道,“陈泗?” 大汉下意识回头一瞧,说时迟那时快,海宁猛然发力,快速上前几步一脚正中其前胸,又对着他的腹部来个双腿连环踢,毫无防备之下,那大汉被踹懵了,正要还手又被海宁的连环腿击退出去几丈远。 别看书生模样,这每一脚都是实打实的力气,最后一脚直接招呼脸上,这大汉顿时觉得腮帮子不是自己的了,踉跄倒地的时候,“呸”得一口,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旁边的人一看不好,这小子居然深藏不露,还会点功夫,顿时上前想包抄。 海宁顺手捞起地上那大汉扔下的棍子,左右一个横踢,侧踢,再朝着两人打上绝对肉痛的非要害部位扫上几棍,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眼花缭乱之际两个人在地上哭爹叫娘。 那大汉躺在地上,一面懊恼自己大意了,一面看着拿棍子轻拍掌心的海宁,心里惊恐,却是嘴硬道,“你特么——” 海宁的棍子没有留情,落在他的大腿上,冷冷道,“好好说话!” “啊幺——你使诈?”那大汉又抱着大腿叫道。 “你家主子要是正大光明,就该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来报复我!” 文穆青和锦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瞠目结舌。 锦儿赶紧过去给文穆青解开绳子,然后也学着小姐的模样,从路边捡起两人掉落的棍子朝两个人身上抽去,“叫你们得瑟!叫你们敢打人!” 听着地上人的哀嚎,顿时桥上桥下被惊动,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海宁整整衣服,对着地上动弹不得痛苦嚎叫的人淡淡道,“陈家的好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 随后朝看热闹的抱抱拳,“哪位辛苦报个官,这几人劫道要钱!” 这还了得!秦淮河畔越来越世风日下了,刚才有人骗钱,现在还有人这么嚣张抢钱,当即有人去了官府! 崔安也被看热闹的吸引过来,老远看到桥上有个人拳脚上下翻飞,看着地上哀嚎的几个人,顿时目瞪口呆!我滴乖乖,这女人也太厉害了吧?敢情洞房那晚上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是手下留情了? 地上的大汉居然认出了人群里的崔安,苦着脸叫道,“崔公子,麻烦和我家公子说声,到官府寻我们——哎幺——” 瞧着临走前海宁瞧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崔安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不! 这绝对不是他设想的他要和海宁见一面的场景。 看着地上那个叫他名字的烂人,他恨不能上前跺他两脚,尼玛你不叫我说不定我媳妇都不会注意到我! 这可好,现在海宁说不定把他当成他们一伙的了,真是日了狗了!我管你个P!要不是看陈泗的份上,他得上前再揍上他们一顿。 还有,这个该死的陈泗怎么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去对付海宁?海宁旁边的几个男人是谁? 有心想去追海宁,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胡紫霜静静躺在炕上,面色苍白,脸颊肿胀,唇角也破了,还在昏睡中。 刚才三人手忙脚乱把她送到医馆去,还好只是皮外伤,就是脸被打得有点狠,这么娇嫩的脸庞哪里经得起那实在的一拳? “她这个样子她今晚肯定回不去了。”海宁说道,“要不今晚就先留宿在我这里吧,明天醒了再说。” 文穆青瞧着海宁,目光复杂,“为什么不把几个恶人直接送去陈府兴师问罪?” “如果我把他们给陈府送去,就等于和陈泗撕破了脸皮,陈泗可以不认账!而我——还要在应天府混下去.......” 想起今晚的惊险,文穆青有些沉不住气,“可是他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这才几天,这是第二次了。 今晚实在太危险了,若不是海宁会些功夫,胡紫霜就是个例子,一想到那要命的拳脚要是落在海宁身上,他感觉心都揪得慌。 锦儿一边给胡紫霜脸上上药,一边也附和着文穆青,“就应该给陈泗送到家门上要个说法才对,上次文大哥在的时候他们有所顾忌,这次连文大哥也一起捆了,下次还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今晚若不是阴差阳错——” 第四十四章 无需出手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没有再说下去,眼前胡紫霜的伤势,和小姐那天逃婚出来时脸上的伤势几乎一样,这要被伤了脸面,还怎么见人呢? 再说小姐已经明确和崔安说了都结束了,结果这个阴魂不散的崔安还不放过小姐,这叫什么事儿!就算这事不是崔安的主意,但他袖手旁观更可恶! 她很想大骂崔安一顿,但眼下文大哥也在,只能憋下这口气! 小姐的过去,那是万万不能提的,可不能让文大哥知道! 海宁拧眉,“先医好紫霜小姐再说。” 见锦儿闷闷不语,海宁只得解释道,“你看啊,只要有人去报案,官府都得照实记录,不管眼下结果如何。但凡再有下一次,追究起来,今日这些记录就是证据,这就叫固定证据。更何况,劫道要钱可比随便打人定罪严重多了.......” 锦儿恍然大悟,“他们肯定不会承认劫道要钱,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文穆青闻言也是眉头一展,有官府的见证当然更好,但还是忧心不已,“海宁弟,你还是要小心,之前你为戚云儿的事已经得罪了陈泗,陈泗这个人在应天府根基颇深,他的父亲在任上多年,有钱有势,家里的关系盘根错节,非同小可,现在又有吏部侍郎和宫内的姐姐依靠,向来行事不计后果,真得要加倍小心.......” 既然他都知道海宁是女的了,现在再称呼“海宁弟”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既然海宁没有纠正,就这么称呼下去吧。 海宁只点点头,她的烦心事岂止陈泗这一桩。 数着日子,她的老爹也该有个信了,但老爹的信还没来,崔安倒先来了,看来他和陈泗关系挺近,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还有,崔安明明看到她了,但也只是冷漠旁观,看来休书的事应该问题不大。 他们只管讨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一直有个人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留意着他们的动静。 直到里面烛火熄灭张诚才安心离去,心说幸亏今晚这个宁大人没什么事,否则他这颗脑袋也得掂量掂量一下了。 皇上回了京城,却将他留在了应天府。 没有别的事,就是让他多注意海宁这边的动静,皇上原话是:“必要的时候帮帮她。” 实际上皇上就是让他留在这里保护海宁的。 都说虎父无犬女,海大人耿直,这个重生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比他的老爹更厉害,直接上来就办了应天府的重磅地头蛇。 单论办案,很是精彩,但让陈家赔银子事小,伤了陈家的体面,兹事体大。 皇上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个陈泗的德行整个应天府都有耳闻,就看宫里他的姐姐顺嫔,张扬跋扈,若非生了张魅惑的面孔讨皇上喜欢,又有身后的母家支撑,怕是在后宫里活不过三日。 皇上十岁登基,朝政完全倚赖于李太后和张居正等顾命大臣,甚至许多朝廷大事都绕过他,如今皇上已过双十年华了。 皇上经常出宫,看似是贪恋民间风花雪月,其实真正的皇上只有他们这些近身侍卫才知道。 而一些坐在朝堂上的老臣们却忘了,皇上终有长大的时候...... 这次皇上在应天府呆的时间最长,而且曾经无意中说过,他这次在应天府最大的收获就是海宁,所以即便她拒绝入宫皇上也迁就她的原因吧...... 想远了,张诚回身望望那夜色里狭长的小巷,突然间有些恍惚,今晚那个开始声东击西、突然出手的单薄身影是那个柔弱的女子吗? 今晚的事他差点就要出手了,没想到这个海宁居然有那么超乎寻常的力量,今晚真是大开眼界。 他得赶紧给皇上写封信,汇报一下这个情况。 不过,文府的那个书画双绝的公子怎么也在这里住下了?想来既然是朋友,也无妨。 第二天,胡紫霜醒了,睁开眼就问,“我怎么在这里?” 说话牵动唇角的伤口,疼得她嘶嘶抽气。 “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呢!”锦儿在外面晾晒衣服,不以为然道。 “啊!——”屋里传来胡紫霜惊讶的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吓得锦儿放下衣服就往屋里跑。 胡紫霜揪着自己身上陌生的衣服,大惊小怪道,“我的衣服呢?” “在那呢。”锦儿头摆向窗口,“晾着呢,刚洗出来,上面全是土。” “你给我换的?” “我不换,难不成你指望文大哥给你换?” 锦儿没好气道,美得你! “宁大人呢?”胡紫霜想起昨夜的惊险,忍不住哼了哼,“她没事吧?” 看着镜子里自己白嫩小脸还有些浮肿,唇角也裂了,气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特么倒霉透了,偏偏她昨晚也穿着男装,偏偏人家叫宁大人她回头搭讪,导致替海宁挨了这一拳,直接昏死过去,后面啥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这副惨相被穆青哥瞧见了没有,那有该多难堪。 “穆青哥要是看见我这样,该不会嫌弃我吧?” 这话瞬间让锦儿酸掉牙,见胡紫霜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她上前夺了镜子,刺激她道,“昨晚更惨呢,今天这算好多了。” 胡紫霜顿时花容失色,“穆青哥呢?他昨夜为什么不送我回家?他哪儿去了?” “你这样子昨晚怎么回家?宁大人今日有事,我这守了你一夜,你瞧我,眼圈都黑了.......” 锦儿瞅着胡紫霜不悦的小脸,故意吊她的胃口,“文大哥啊,和宁大人出去了。” 胡紫霜一听顿时掀被起身,动作太猛牵动后背,痛得她“嗷”了一声,“他们干吗去了?” “宁大人有案子要查,文大哥今天没事去帮帮她,让你好生在这里养着,如果没事了我就送你回去.......” 胡紫霜不得不重新躺下,叹口气,“我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出去,唉~~~” “守着你也不能好得快些啊。”锦儿撇撇嘴,心说你又没嫁给文大哥,说得好像一家人似的。 “人家还不是找你家主人的,我这白白挨了这一拳!我昨夜好心请你们坐船赏景喝酒,结果换来这待遇,真是倒霉透了!” 第四十五章 言多必失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胡紫霜抱怨半天,又问道,“你家宁大人到底招谁惹谁了?对方下这么重的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说的是呢!我家宁大人遵纪守法,从不干坏事,昨夜这事都闹到官府那里了。你爹不是御史大人吗?你回去禀明一下,让御史大人替你寻回公道!——还有,你好点没有?要是能下来的话我就送你回去,一夜没回家你家人不得急疯了。” 胡紫霜闻言没好气道,“什么时候好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锦儿一听这倒奇了,不过胡紫霜的事她也懒得过问,看文大哥的面子上,爱住就住,不住拉倒。 胡紫霜瞧着屋外的瓜架,神色一瞬间的黯然。 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从小到大谁认真管过她啊,她那御史大人父亲宠她,想的也不过是利用她结交达官权贵罢了,还好,她父亲给她许的人家是文穆青。 一想到和穆青哥站一起,人家夸他们璧人一对,她的脸都烧得慌,心情也愉悦起来。 只是眼下,她还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宁大人可不是她那个头脑蠢笨的姐姐。 本来她觉得嫡出的姐姐占她点便宜应该的,可后来她改变了主意,每次她不仅都能如愿以偿,还能将她那个处处欺负她的姐姐气个半死。 至少昨夜画舫上自己那一招就失败了,这个宁大人不温不火,不逞口舌之快,她还真不能用一般的办法去对付她。 陈泗得了消息,说几个倒霉的手下在闹市劫道,被人扭送到官府,他叫人交了银子保了回来。 看到几个手下灰头土脸,走路还一拐一拐的,陈泗吃了一惊,“你们三个人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大汉挫败地叹口气,“也不知道这小子练得什么武术,出手又快有狠,还使诈!不然——” 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白面小生爆发力竟然那么强?这可真是邪乎了! 陈泗有些不信,气得大骂,“真是废物!一群蠢货!” 不仅没能教训人家,反被人家教训了一顿还连带着暴露了自己! 要不连官府的人都委婉带话给他,“这个宁大人是新上任的通判大人,正六品,也是皇上钦定的,可不敢胡来呢。” 皇上钦定的?皇上知道他是个P!顶多知道他是个甲等第一罢了! 他冷笑一声,“不急,总有他身败名裂的时候!” 针对海宁的杀手锏已经埋伏下,只待合适的时机就使出来。 到时叫你百口莫辩!哼! 一见主子这么有把握,几个手下顿时神气起来了,“应天府里还有谁不知道陈家的?别管是正几品,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之前的通判走马灯似的,有谁能待舒服的?也就这刚离开的王通判在位稍微久点,那还不是会见风使舵,让咱主子舒服了?” “敢和咱子对着干,这个新来的通判也不打听打听!哼!等着主子指示,一步到位弄他个身败名裂!叫他灰头土脸滚出应天府都是轻的!” 对文穆青来说,这是忙碌却又充实更是快乐的一天。 没有任何外人打扰的情况下,他和海宁呆了整整一天。 快乐不? 从未有过的甜丝丝的感觉,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海宁今日的任务就是拿着手里的布片专门找城里那些寿衣店打听,他的任务就是利用他熟悉应天府城内的优势来帮她找到她要去的地方。 一天下来两个人几乎跑遍半个应天府,却是徒劳无功。 折返的路上,文穆青瞧着在马背上若有所思的海宁,小脸被晒的红扑扑的,小巧的鼻尖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心底感慨查案原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脑海里闪过昨夜画舫船里烛火下海宁那若有所思的脸庞,只觉神秘,现在看来,那一身功夫,更添一层神秘,真真是深藏不露。 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没两下子,真坐不稳这个应天府的通判。 她到底什么来历? 他亲眼见证过皇上都看她审案,很快出任正六品通判,这个女人真的很不简单。 海宁兀自沉思着,闲时说起胡紫霜,海宁问,“胡御史就这一个女儿吗?” 若不是独女,何至于惯成这样,官宦家的千金不都在家里习礼仪、做女红吗? “胡御史妻妾几个,生养不多,只有两个女儿,胡紫霜是庶出的,她的母亲原本是个街头卖艺家的女儿,胡御史一眼瞧上纳妾,后来生了紫霜.......” 海宁愕然,这胡御史的眼光也是与众不同。 文穆青瞄了眼惊讶的海宁,笑道,“娶紫霜母亲的时候胡御史那会还没当御史呢,一直被打压,郁郁不得志,可自从娶了胡紫霜的母亲后,官运开始起来了,再后来有了紫霜后,更是官运亨通——所以这紫霜在御史大人眼里,自然是娇惯了些。” “你是怎么知道的?”海宁好奇道。 “呵呵,我听我母亲讲的,说这紫霜自带福星,其实应该是紫霜的母亲经常跟胡御史抱怨,说嫁给他后没有了自由。而紫霜从小不怎么安分,大约也是胡御史对她母亲的一种补偿吧.......” 这样的传说,文穆青的母亲是深信不疑,不然怎么可能会同意让胡紫霜当他的媳妇,谁不喜欢让自己的儿子娶个“福星”呢?最重要的是,听说胡御史还有上升的空间....... 当然了,这些肯定不能说的,“福星”不“福星”的跟他一点都没有关系。 海宁闻言感慨,“这胡紫霜的运气真好,我一直以为,应该是正室嫡出的女儿会受宠更多一些......” 文穆青点头,“胡御史的家事是有点复杂,紫霜还有个姐姐,她说姐姐和她小时候没少争抢,两人经常吵架,闹得不可开交,可每次紫霜都是胜利,她的姐姐就去告状,弄得胡御史特别头痛,后来干脆给她们分两个院住,互不干扰——” 说着说着,文穆青忽然顿住,有些尴尬,“这我是不是有点——有点说多了?” 唉,言多必失啊! 人家的家务事,说得好像自己对她多了解,关系有多密切似的,这让海宁听了咋想? “怪不得那天在画舫上紫霜小姐说家里孩子多会争抢呢,看来她是有体会的。你说的我信,要说吵架,我看很少有人能赢过胡小姐,锦儿嘴皮子利落,可都被她差点说哭了。” 海宁抿嘴笑,想起胡紫霜在她的耳边问她的话,转向文穆青,“这胡小姐是性情中人,她看来真的很喜欢你.......” 你看,让人家误会了吧? 第四十六章 是个包子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若是海宁也喜欢自己,那还不被自己的话吓退了。 在你弄不清对方的心思的时候,话多只会给自己挖坑。 文穆青懊恼不已,陡然间又一喜,海宁这是在试探自己吗? 嗯,这是个机会。 来到小巷入口处,文穆青勒住马,下定决心,对海宁说道,“海宁弟,我就不进去了,紫霜小姐那里就拜托你们了。” “呃......照顾她没问题,那她要是问起你呢?” 文穆青凝眸海宁,在那清亮的眸底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他轻声道,“我如果进去,可能会加重她的错觉——” “呃??” 文穆青似乎下了决心般,语气低了下去,“海宁弟,我对她无意——我每次来,其实就是为了看你.......” 最后的话很轻,却是让海宁的心如挂上秤砣般忽悠沉了下去。 逆着夕阳的光影,文穆青的眼底越发深邃,教人看不透里面的神色,但明显有小星星在闪烁。 目光灼灼之下,海宁觉得自己好似矮了一截,张张嘴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文穆青已经拨转马头。 夕阳西下,锦袍飞扬,那挺拔的背影被晚霞如同镀上了一层光晕,晃得海宁眼睛有些发花。 呃,刚才,他说什么? 胡紫霜隔着长窗没看到文穆青的影子,“宁大人,穆青哥呢?他怎么没来?” “哦,他有点急事回家了,说明后天过来看你。” 出门一天,毫无收获,海宁有些沮丧。 坐在瓜架下,又心绪不宁,最近是她桃花运有点旺吗? 先是皇上,现在又来个文穆青。 出门一天,回来变成了胡紫霜的“情敌”,胡紫霜那个性,若是知道了肯定是点了火药桶,这以后她和文穆青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 晚饭后,胡紫霜被锦儿扶起来,坐在瓜架下海宁对面,先瞧瞧海宁在干什么,见她若有所思,用少有的正经语气说道,“宁大人,你忙吗?我想——我想求你点事。” “什么事?”海宁敛了思绪,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对上胡紫霜那清亮的眼睛。 这个女人天不怕地不怕,能求到她的也只有一件事了。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争穆青哥?”胡紫霜的眼神热切还带着乞求。 谁说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是白痴?这个胡紫霜是个妥妥的例外,竟然会读心术。 这话锦儿在灶房里听得清楚,若不是顾及这个胡紫霜是御史千金的身份,昨晚又阴差阳错替小姐挨了打,她非怼她一顿不可—— 为庆祝文大哥摆脱胡紫霜的纠缠和小姐在外培养感情,她今天特意做了小姐最爱吃的酸菜肉馅包子,此刻支着耳朵,听小姐怎么说。 “紫霜小姐,你——” “我知道,穆青哥喜欢你,尤其自从他知道你是女的之后。” “.......” 如果说之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说,“不可能。” 可今天文穆青实实在在说了啊,她那么一犹疑的功夫,胡紫霜就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似的,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海宁,有点可怜兮兮,“宁大人,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我和穆青哥保证过,你的任何事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紧接着,她动情道,“我只求你这一件,我是真的喜欢穆青哥,我觉得我这辈子不能没有他——而宁大人就不同了,你这么美,到哪里都会有大把的人喜欢,王孙公侯都随你挑——就是遇上皇上,皇上说不定也会动心——” “.......” 海宁摆摆手止住她,“紫霜小姐,你误会了,我和文大哥之间不太可能!” 在正式收到崔安的休书之前,她还是“有夫”之妇; 而一旦有了休书,更说明她被婆家弃之敝屣; 一般人家都不见得考虑,更何况文府的天之骄子文穆青呢? 也是奇怪,皇上既然都知道她的情况,还让她入后宫,也是奇葩! 见海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胡紫霜有些不开心,什么叫“不太可能”? “宁大人,你真的不喜欢穆青哥?” 海宁无奈,“我和他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这话她不利落挑明,这个胡紫霜就会继续缠着她。 “真的?”胡紫霜目光升腾起热切,“宁大人说话可要算话啊。” 文穆青折头回来,在门口听到这一句,停住敲门的手,默然转身离去。 院子里的的人浑然不觉。 唉,锦儿看看手里捏了十八个褶的包子,叹道,“小姐就是个包子!” 她将包子拾出锅,找了几个不好看的端给胡紫霜,插言道,“紫霜小姐,我觉得吧,喜欢谁是个人的自由,我家大人有才有貌,从不和人抢什么的,喜欢谁其实最后还得看文大哥的心思呢。” 灶房靠南,听到锦儿说海宁是个包子,本来郁闷的文穆青又差点笑出声。 看不出这个丫头挺通透的,知道自己喜欢海宁,她也极力撮合自己和海宁,若是海宁真不喜欢自己,或许这个小丫头就不会这么说了,还“有才有貌”,这么会自夸。 这么一想,心情又瞬间好了起来。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让人一喜一忧, 胡紫霜瞧着那几个歪歪的包子,再一瞅海宁眼前白净光滑的包子,抱怨道,“你个小丫头会不会待客之道?这么丑的包子让本小姐吃!” 锦儿装聋,心说爱吃不吃。 海宁苦笑,这祖宗,什么时候让她清静会。 “紫霜小姐,今天在外一天,着实有点累,我——” 胡紫霜赶紧继续刚才的话题,“宁大人,你和穆青哥在外面呆了一天,是不是觉得穆青哥挺好相处的?” “呃.......” “我和你说哦,穆青哥出生于书香门第,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他的父亲文谨明也是远近闻名的书画家,穆青哥深受他父亲的喜爱。穆青哥从来不恃才傲物,外面的人都是重金求他的画,可他从来不为钱而画,高兴的他都白给,不喜欢的重金难买,穆青哥高尚吧?.......” 海宁点点头,文穆青性子淡泊,平素也能看出有着读书人的高傲。 “你去过他家吗?” 海宁摇摇头,“没有。” 胡紫霜也略吃惊,“他竟然没有邀请你去他家吗?其实,他家很好认的,应天府文府,知道吧?他是文府的四公子。” 海宁吃了一惊,“文府的宅子就是文大哥的家?” 第四十七章 老爹教诲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忽然脑海里就闪过那些读书人对文府宅子的评价,及文穆青听到那些评价有所紧张的一幕,也闪过他在皇上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 果然是谨慎,否则文穆青若是说出一句居功自傲的话恰好身后的被皇上听了去,那真是祸从口出啊。 不得不说,文家盛宠不衰还是有道理的,这么一想她都平白出了身冷汗。 看海宁走神了,胡紫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宁大人,你想什么呢?” “没事,你接着说。” 胡紫霜面上忽然有了一丝羞涩,“宁大人,不瞒你说,穆青哥家里老人希望穆青哥尽快和我的亲事定下来呢.......还有,他的父亲希望穆青哥入朝为官,可穆青哥就不愿意,宁可在崇正书院教书讲学,就是不愿意去京城,宁大人,你说做官有什么不好呢?要是不好,你会去考试吗?” “.......”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这个角度,胡紫霜真的还就是文穆青的未婚妻了,难怪她那么粘文穆青。 看来,自己以后要和文穆青保持点距离才好。 她淡淡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起身拍拍衣服,今天去跑了好些家寿衣店,她得赶紧洗洗澡,“我有些累了,去洗一下,回聊。” 胡紫霜瞧着海宁的身影进了屋,唇角一翘,笑了。 方才院子大门错掩着,隔着门缝她瞧见了在那里作势敲门要进来的文穆青,只可惜,海宁背着院门。 直到那抹青色的衣角消失,胡紫霜就知道,肯定海宁的话穆青哥都听进去了。 有了这个女人的保证,穆青哥那么高傲的人,肯定不会再有想法。 嘿嘿,搞定! 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成绩,她明天就回家! 回家几日的海大人回来了。 “老爷,夫人怎么没来呢?”锦儿一边扶着下车的海瑞一边问道。 “路途遥远,她身体不适,就先不来了。小姐呢?” “她天天出门找什么证据,这几天都晒黑了.......” 锦儿说道,“您先坐,我去给您泡壶茶去,人家给送的雪顶含翠,当真是好!” 海大人风尘仆仆赶来,心中俱是心事,摆摆手,“等等,锦儿,先不急,我先问问你点事,你和小姐是怎么离开崔家的?.......还有,这院子到底怎么来的,你一五一十道来.......” 在公堂上见了海宁又听了海宁的叙述之后,海瑞一度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不行,他得问问锦儿,看两人说的有没有出入。 锦儿将那日小姐出嫁后的一切娓娓道来,说得和海宁说的基本一样。 最后她自豪道,“老爷你还真是不了解小姐,她的本事可多了,我也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这院子也是小姐挣来的,小姐说是接你们来养老的呢.......” 天黑的时候,海宁回来了,脸上明显有了喜色。 几日没见,自己的老爹明显苍老了许多,眉宇间疲态尽显,看来自己的事让他操心了。 “孩儿不孝,让爹跟着受累了。”海宁愧疚道。 此刻,天上圆月高悬,夜凉如水,海瑞瞧着一身男装、眉间尽显英气的海宁,忽而老泪纵横,“孩子,你受苦了.......我和你娘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你多久了,你从小懂事,跟着爹娘过惯了穷日子,爹娘总想着是让你嫁个富贵人家享享福,没想到——” 想起锦儿说的海宁被崔安打伤,又夜色下逃奔,不敢惊扰他们还差点露宿街头,幸好一路考试出来才有了个落脚之地,他就一阵心痛难当,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受这老罪了! 海宁喉间酸涩,她笑道,“爹,我现在不挺好的吗?” 锦儿也安慰海瑞道,“老爷,小姐这样可不比嫁给崔安强多了,省了受气还能为朝廷为老百姓做点事,多好嘞。” 海瑞擦擦眼睛,嗔怪道,“你这丫头,跟着小姐也学着一套一套的。” 瞧着老爹心事重重的模样,海宁直觉家里有事。 海瑞在院里坐了良久,眼睛一直望着天上的圆月,兀自怔怔出神,海宁则在一边为他泡了壶水,就跟小时候一样守着他。 海瑞万千思绪,终究叹口气,目光落在海宁身上,这确实是他的女儿,但熟悉又陌生。 他回去这几天,家里发生了点事,加上崔家的事,海老夫人一下病倒了,嘱咐海大人, “现在已然这样,皇上都恩准的事情,这是宁儿的福气,可关系到这孩子的前程,老天有眼,崔家担不起她,倒成全了她。这孩子就是命硬,想当初那样都活了过来。这回也得亏她逃了出去,否则还不定被崔家怎么个虐待呢。如今你我都帮不了她,就不要去给她添乱了,她现在千万不能分心,你去一趟,就让她放宽心,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想到此,海大人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孩子啊,蒙圣上垂恩,吏部拟用我为右佥都御史,可我已经七十多岁了,垂垂老矣,思来想去,也不想入朝为官了。爹看出来了,你是块审案的料,皇上也对你寄予厚望。今儿爹就把这话说给你——儿啊,记住,做官重责任,食朝廷俸禄,就当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办好事、办实事!爹这辈子虽然穷,但在任的时候,清丈土地,兴修水利,弹劾贪官、惩治豪强,安抚百姓,曾撰写《兴国八议》,向世宗呈上《治安疏》......这辈子算是做了点事,没白活......爹不敢奢望名垂后世,但至少后人说起来,会说爹一句‘这是个清官’,爹就知足了.......” 沧桑的脸庞,银发苍苍,衣着朴素,海宁默默听着,心底极为动容。 海瑞看向近旁的海宁,目光殷切也饱含担心,“孩子啊,爹看了你在堂上审案,若你是男子,爹很欣慰,可你终究是女儿身,若有人知道,这可是欺瞒圣上之重罪。” “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爹,你别担心了,皇上都不追究,别人怕什么?” 海大人点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皇上也默许了你的身份,你切记,以后只当不是之前的海宁,不是海刚峰的女儿——一切就踏实了.......” 海宁愕然,“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被人发现了大不了不干了。有什么后果的话,我一人承担,大不了丢官回家种红薯,爹不用担心!” 第四十八章 桃花运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难道她入仕还需要断绝父女关系不成?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她在这个朝代唯一的亲人了,她得珍惜! 海大人叹口气,凝眸海宁好一会,才低低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封你为宁大人吗?” “肯定是皇上敬重爹,爹是海大人。” 海大人摇摇头,迟疑了一会,“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话玄机重重,海宁有心问一问,海大人却换个话题,“爹回去见崔家的人了.......” 去崔家大约是他这辈子最难堪的事了,女儿刚风光出嫁,没俩个月又替女求休书,从古到今,他大约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崔家倒是客气,也不隐瞒两个孩子当天闹矛盾了,只道两个孩子都有错,不合适就别勉强了,他们会让崔安尽快写休书一封,言外之意别影响他们家传宗接代...... 过程很简单,父母很开明,本来大人商量的结果是好聚好散,但海宁硬是没猜到第三种结局—— 崔安说从未想过要休了她。 “.......” 海宁和锦儿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为什么?” 海宁诧异,“他还有什么企图不成?” 锦儿更觉不可思议,“那天晚上他恨不能打死小姐,现在又变卦,难不成还指望小姐回他们家给他们崔家生娃伺候老娘去?” 一说到生娃,再看看老爹那闪烁的目光,海宁大约明白了,看来崔安不写休书是觉得自己是欠他的了。 这个结果也让海大人心底暗暗叫苦,本来他都和崔家说了,他已经拒绝了皇上的好意不会再出山做官了,崔家也就没了指望,所以提起休书也是痛快,哪里想到还有这事! 看来崔家父母还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情况,那崔安若是真的被踢坏了,他家人不可能这么大度。只是这等难以启齿的事他也不好再问海宁,想必这个崔安不休海宁定是赖上她了。 “前日还在秦淮河边瞧见他了呢——” 锦儿气哼哼想,这个该死的崔安,眼见小姐被打无动于衷,若是已然写了休书,倒还说得过去,这既然都不想休了那还为何袖手旁观? 真真是恶心! 锦儿正要说出那天秦淮河上被人偷袭而行凶者又和崔安相识的事,海宁怕海瑞担心,忙给锦儿使个眼色,截住话头,“有机会我和崔安见个面再谈谈。” 海大人无奈,摊上这事,清官难断家务事,“爹明儿要回去了,你在这边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去文府——文谨明大人是爹在应天府的好友。” 海宁愕然,想起胡紫霜说的文府,“是文穆青家吗?” “你认识他?”海大人有些奇怪,“他家的几个孩子,就这个老四最出息,年纪轻轻读书好,学问大,却不愿入仕,自幼爱好书画,也是一奇才!” 锦儿听了,忙去桌上拿了一把扇子递到海瑞面前,“老爷您快瞧瞧,是不是这个人啊?” 海大人接过来一看,点点头赞许道,“画得好哇,哦,这是他送给你的?” 锦儿一拍大腿,高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呢,我和小姐刚来应天府人生地不熟,就是他帮忙找的客栈,这来往还挺多呢——” “来往挺多?”海大人放下扇子,忽然想起什么,神色肃然,“宁儿,你现在的情况,他知道吗?” “他好像知道了小姐是女的,别的应该不知道。”锦儿插嘴道。 海大人放下心来,“不知道最好,当初文家还想让你许给穆青这孩子呢。” “啊??真的假的??” 海宁和锦儿都吃了一惊。 “那会你也还小,你娘也不舍得你远走,就搁下了。后来听说三公主,也就是皇上的妹妹,偶尔一次南下的时候看中了穆青这孩子,要招为驸马,求太后成全。穆青这孩子是坚决不从,不得已说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摔坏了腿这才作罢。为父看起来,倒是这孩子性子倔,宁死不肯的一招罢了.......” 想起夕阳下文穆青那清湛的笑容,炽热的眼底,海宁眼前竟然有些恍惚,他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只可惜他面前横着一个强横的胡紫霜,自己后面还有个无赖似的崔安,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再对的人都是白搭。 “那后来呢?”锦儿好奇道。 她直佩服自己慧眼,原来文大哥和小姐果真是一对呢。所以管她什么三公主、胡御史的女儿,文大哥根本就没瞧上她们。 “后来,文家就没有再提此事......” 海大人兀自沉浸在回忆里,忽而笑道,“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还提这些干吗?宁儿啊,你现在要紧的是做好事,不要张扬,最好谁都不知道你的身份,省得落人把柄。爹在为官期间,得罪了不少人,不要让爹的过去牵连了你。至于其它的,听天由命吧。” “爹,没那么严重,”海宁心底喟叹,为人父母者,为孩子莫不为之计深远。 锦儿忽然想到,“老爷,你让小姐去找文家,这一说不就都知道了吗?” 海大人竭力压下心底的酸涩,“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轻易去找。虽说爹和文家有些交情,但毕竟也有些年头了。” 海大人瞧着海宁,那姣好的面容上有着格外的倔强,这样的性子,他还真有些担心,她没有跟皇上去京城,说明她拒绝了皇上,好在皇上也没有怪罪。 父女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子家常,海宁说道,“放心吧爹,我会记住你的话——对了,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爹。” 海宁拿出了一小块布料,“爹,你见过这个料子没有?” “这是什么?” “这是崔家死去家丁的手里发现的一角衣料,我访遍了应天府所有的衣料铺,都说没有此种料子.......后来,我去了一下寿衣店.......” “寿衣店?” 海大人仔细端详着那角撕裂的布头,脏兮兮的,陈旧不堪,嗅了嗅,有股怪怪的味道,像是土味,又有些说不清的臭味,又让锦儿将烛光端近点,抬眸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她能说是从崔安那句咒人的话里得到的提示吗? 海宁见海大人神色凝重,心知有戏,心里一阵激动,“看来是真的了?” 姜还是老的辣,要是早点问她爹,还用得着自己顶着烈日到处跑到处询问。 “嗯,”海大人缓缓点点头,“孩子,能想到这点,你不简单哪.......” 第四十九章 官场素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放下手里的活计,满面惧色,“老爷,这也太吓人了吧?这是死人穿的衣服掉下来的?这么说那个置崔家家丁死地的竟是个死人???哎呀,真是有鬼啊!我得赶紧洗洗手去,刚才我还摸了呢!” “爹,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海宁百思不得其解。 海大人沉思了一会,“孩子,爹目前也不确定,但这个事情你或许可以这么做.......” 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在海大人的点拨下终于有个方案了,一早起来的海宁神清气爽,是时候去应天府报道了。 当头戴乌纱帽、身穿盘补官服,白领青衣,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海宁站在铜镜前的时候,锦儿差点没认出来,一边替海宁整理着官服,一边喜滋滋道,“小姐,你可真有官相啊,这青色特别衬你的肤色,真是太美了!” “你就是个官迷。”海宁笑道。 虽然身材单薄了点,但是那股子英气还是让海瑞连连点头,直说“好”。 待海宁走后,海大人拿出一封书信和一个小包袱递给锦儿,“锦儿,今日我得回去了,这个书信和小包袱你现在保存好,本来我是打算等小姐回去的时候给的,现在看来她一时半会回不去,你切记收好,现在不能让小姐知道。” “老爷,这是什么啊?”锦儿奇怪地瞧着这个小包袱,捏了捏,里面软软的好像是衣服。 海大人目光停留在小包袱上,神色复杂,“别问了,以后就知道了。现在小姐刚上任,心要静,这个时候不要给她。” “那——那什么时候给小姐啊?” 海大人心底苦涩,他不是诸葛孔明,哪里能未卜先知,当下苦笑道,“小姐若是有难处的时候.......” “.......” 见老爷难受的模样,锦儿挠挠头,老爷回去几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愁眉苦脸?莫非崔家有什么为难老爷的地方? 不可能啊,老爷都要出山了,谁敢欺负他啊! 再次站到应天府的大门口,海宁深深吸了口气。 兜兜转转,她的愿望在这个时代居然也实现了。 刘知府不在,只有一个叫孟珏的小书吏迎接她,见礼后直接将她领到之前王通判办公的屋内。 “宁大人,您就将就点吧。刘知府家唯一的孙子丢了,一直都没个消息,这些日子家里面闹腾不休,刘知府都急病了,这几天一直告假没有来.......” 孟珏瞧着一身簇新的海宁,心说这个通判这么年轻,还这么好看,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后代,就算有点能耐怎么会挑这么个出力不讨好的风险位置上,真是有意思。 海宁点点头,她当然知道。 先是瓜田埋尸案震惊了应天府全城,接着刘知府家的孙子不翼而飞。 刘知府家的孙子一案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在家人眼皮子底下凭空蒸发了般。 本来刘知府的意思是自家的事私下查案即可,堂堂知府,家里发生这种事就怕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做文章,散布流言,有损他的官誉。 可知府夫人实在闹得厉害,官府不得已发了悬赏布告。 这下整个应天府都惊动了。 全城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有说是被坏人拐走的,有说是被仇家绑架的,还有说法是这孩子有毛病被刘知府家丢弃的...... 各种传言真是脑洞大开,海宁成天在外面跑,免不了街头巷尾听到这些传言。 流言猛于虎,越传越离谱! 更甚者,说是有个专门的团伙作案抓孩子献祭的...... 一时间应天府家里有孩子的人家都人心惶惶,天一黑,家门一关,静悄悄的,就连昔日热闹的秦淮河人都少了,老百姓都争相打听什么时候能够破案...... 难怪刘知府压力大,应天府这几年还没有发生性质如此恶劣的案子,尤其是对知府大人的家人动手。 巡抚大人闻听震怒,“连朝廷命官家的孩子都能在闹市丢了,可见这贼人胆子之大!倘若不尽快破案,这朝廷威严何在?” 御史大人更是隔三岔五过问此案。 海宁收回思绪,打量了一下屋里面,空空如也,“办公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吗?” 孟珏忙道,“大人稍等,我马上去领笔墨纸砚。” “回来,我是说之前审案的卷宗在哪儿?” 孟珏有些诧异,这新来的官员一上任哪个不先去各衙门转转拜访客套一下,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虽然你是正六品,论官职是大,但论资历、论年龄还是年轻啊,难道还等别人来拜访他不成? 见这个小书吏发愣,海宁微拧眉头,“愣着干吗啊?” “啊?”孟珏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卷宗在、在后面的屋子吧。” 心说这个王通判真不是个东西,离任了什么东西都给堆到后院去,原先整整齐齐在这间屋子里,这倒好,回头还不得他去收拾? 海宁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得了,我和你一起去吧,先找到那个瓜田案的卷宗来。” 孟珏心里暗暗咂舌,这个新上任的通判大人莫非是个干实事的? 当下很配合地带领海宁来到后院的屋子里,满屋的卷宗倒是很整齐,只一样,卷宗的顺序打乱了,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她要找的卷宗。 看着海宁对着卷宗里的细节一一研读,孟珏只觉得来了个奇葩,来了就投入工作,一点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年轻啊。 有心提醒一下,再一想,他只不过是个小书吏,原本在这里就是个被忽略的角色,轮得着他提醒吗?万一没提醒好惹着了这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先拿他烧起来他不倒霉吗? 所以他闭着嘴巴在一旁,海宁要什么他找什么,再顺便给这个新官添点水,其它的事一概不问不说。 海宁看完合上卷宗,“现在这边干活的有多少人?” 孟珏怔了怔,“这应天府里的人都能干活。” “我是说,归我管的——我能支配的——” “哦,这样啊,衙役、捕快、仵作还有我都行啊,”孟珏心里好笑,这个新官什么都不懂,这哪里是正六品官员说的话啊,连装腔作势都不会?他都怀疑这人当过官没有,听起来明显是官场素人啊! 他微笑,“其实,宁大人,您这官阶来说,比您官小的都可以的......” 第五十章 第一把火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皱眉,应天府里十多个部门机构,分工明确,她身为通判问的是查案相关的问题,可这小书吏明显是答非所问。 她瞥了这个长着一张苹果脸的小书吏一眼,淡淡道,“这么说,本官这官阶也可以支配京城里的老爷们?” 孟珏一愣,要是听不出这新官的言外之意他就是傻子了。 方才他言语轻慢,看来这个新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眼看这第一把火要烧到自己,急忙跪下认错,“宁大人,小的开始领会错了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人海涵。” 海宁瞧着他,圆圆的脸如同个苹果,虽然看着年轻,但在应天府里呆了好几年,也算是个老油条了。 看得出瞧不起自己,海宁将手里的案卷一推,闲闲道,“哦,先别急着认错,你去知府大人那里回一声,就说本大人时间紧迫,缺个领悟能力强、老实肯干的书吏,请他另派一个过来。” 孟珏顿时要哭了,“宁大人,小的有错,不该糊弄大人,呜呜呜,您饶了小的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干!” “本大人第一天上任,只喜欢务实的,尤其拎得清自己的份内事最要紧!” “是是,小的明白。”孟珏擦着额头的汗连连答应。 海宁又重新展开卷宗,“我刚来,情况不太熟悉,但时间有限,你拣要紧的说说吧。” 孟珏心里思忖着,要紧的?这就是要听干货啊,那他就说点干货好将功补过。 他故意踌躇着,“大人,那我就说了,要是说的不好,大人多包涵。” 海宁未置可否,眼睛没有离开卷宗,只点点头。 “大人,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应天府有句话,铁打的应天府,流水的通判,这些年每任通判上任都短不过数月,长不过一年,只有上任通判在这里呆的时间稍微长点.......” 他边说边觑着海宁的神色,海宁神色如常,脑海里掠过那个圆脸的胖子和那狡黠的小眼睛,有意无意问了句,“王通判?他是哪里人氏?” 看来自己说的这个新官听进去了,孟珏接着不经意道,“对,王通判名叫王稀林,愿系应天府辖县的书吏,后来听说是某位大人到辖县,王通判鞍前马后照顾有,于是王通判这才提上来的,哦,对了,据说他和应天府的香料商陈泗还沾点亲戚......” 孟珏心说,这够干货了吧? 海宁作为考生审案的情形他可是听当班衙役说了,审的正是陈泗,还一审成名,最后能替代在此算根基牢固的王通判,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自己适时贡献点干货是对的,同时暗暗后悔自己一开始有点孟浪,看人家年轻说话没有官腔官威,就想试试这个新官什么习性,说话失了分寸,结果差点饭碗不保。 还有,王稀林外号叫“王稀泥”,不过这话他万万不能说的;还有,应天府流传的“小案不屑查,大案不敢查”,说的也正是这位前任通判。 想起自己家曾被人偷了,害得他娶亲的银子都没有了,这个王通判派了俩捕快草草去现场一看再无下文他就生气。....... 海宁见小书吏不说话了,抬眸,认真道,“接着说。” “呃.......这里当班衙役捕快加上仵作的共百人左右,数量会随着案子上下浮动,捕快班头叫李照,本地人氏,系上任通判得力干将,还有......” 他说完了,海宁案卷也看完了,她惬意地伸个懒腰,端起茶水喝了口,微微一笑,“说得挺好,把人集合一下,本大人有事要说。” 听说新来的通判大人到位了要点卯,一些在树下凉快的衙役捕快们懒懒散散起身,班头李照皱皱眉头,“走,会会去!” 大家相互议论着陆续走了过来。 这些年应天府走马灯似的换通判大人,绝大多数都受不了这里面不可描述及错综复杂的关系走人,也就之前的王通判呆的时间还稍微长点,这刚稳定一点,又来了一位。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人员才陆陆续续到位。 眼前加上仵作也才不到二十人,比点名册上的人员百多人少了一半还多。 站姿松垮,队伍无形,站在院子里,若不是身上的衙役制服,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围观群众。 看海宁对着花名册皱眉,孟珏忙解释道,“大人,这上面的多数人都在外面跑案子,所以不在位。” 海宁合上花名册,起身,“今天本大人受朝廷之命,接续服务应天府百姓,与各位并肩奋斗,深感光荣,也倍感珍惜,使命在肩,责任重大,唯有竭心尽力、全力以赴,才不负朝廷信任,不负百姓期盼.......” 听着这位年轻大人的上任开场白,绝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先唱上了高调。 只可惜曲高和寡啊! 班头几个人深意地相互望了望,只能说,这个小白脸的脸长地比他的话更漂亮一些。 以往应天府来官员上任,无论多大品级,知府大人都要召集应天府各大人见面,介绍给各大人,如今这位上任,知府大人干脆告假在家。 应天府衙门里没秘密,听说这位大人虽然审案能力行,但初生牛犊一上来不知怎么就得罪了知府大人等一干官员。 所以别看是位正六品官员,官阶虽然位居前列,但这地盘上一切还得看知府大人的脸色不是?再者说了,若是这位小白脸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和关系,知府大人早就亲自迎接了,也就是仗着甲等第一的名头,官场哪是一个名头就能混好的,呵呵。 海宁说完,底下人表现不一,除了少数几个人站着笔直,认真听海宁讲话,其他有窃窃私语的,有低头研究脚下青石板的,有头拨浪鼓般四下瞧风景的....... 看来也怨不得应天府的百姓对应天府的衙役捕快行事作风、办事效率颇有微词。 海宁拿起花名册开始点名,一边点一边在上面做着记号。 点完名后,海宁说道,“来人,跟我去一趟大牢,提审罗大!” 衙役分工明确,当班时间谁去都有规定。 她听到的不是有力量的一个字,“是!”,而是—— “大人,我——我有点腿痛——” 说这话的是班头李照,旁边有几个人窃笑。 众所周知,这李照系上任王通判的心腹,如今王通判走了,他老大的不平,这下有戏看了。 海宁顿住脚步,回头。 这队伍不仅已经松散到极点了,还有人当场要给她这个新任大人一个下马威。 第五十一章 初见端倪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没有发火,神色如常,“哪条腿痛?” 大约没有预料到海宁这么问,李照一怔,胡乱指着自己的一条腿,“这个,可能在外面跑个不停伤着了。” “嗯,”海宁目光扫了下面的人一眼,“还有谁腿痛?” 底下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个大着胆子告假,“大人,我腿不痛,但我这几天上火牙痛.......” “好,哪颗牙?” “呃——”这问得也太详细了,那人只能胡乱指着自己的一边脸,“这有几个。” 海宁回头吩咐小书吏孟珏,“给他们记上,还有谁身体有疾不能办案的?” 海宁话音刚落,立刻举起十几只手,海宁依然神色平静,对书吏说道,“问清什么病都记好......” 记就记,怕你不成? 李照瞧着这个白面柔弱的新任通判,心底冷笑,爷不把你整下去,就不算王通判的人! 海宁瞧着下边,也就剩刚才那几个表现认真的年轻人了。 心底叹道,还好,也不是全无可用。 她打开花名册,问道,“你们身体都好吧?” “都好。”几个年轻人点点头。 “嗯,那就跟我去一趟大牢。”海宁随后扔下一句话“其他人由各班头带领去医馆瞧病”便走人。 大牢里的罗大见了海宁之后,顿时哭天抢地喊冤枉,说人真不是他杀的,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海宁又让他说了一遍那天发生的情况后,这才神色凝重道,“你恐怕不知道吧,那个人其实是个死人!” “啊?!”罗大愣住,一屁股坐了地上,脸色煞白,瑟瑟发抖,最后崩溃般嚎叫一声,抱住头呜呜哭了起来,“哎呀我滴娘嘞,可吓死我了!我不敢说,我害怕啊!” 按罗大的说法,丁老五是被吓死的。 “那个人半边脸清楚,半边脸模糊,整个脸都是伤痕错布。开始我没看清,直到丁老五和他吵了起来我才看到。当即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扔了手里的开水壶。那人阴森森的,正如大人所说,不像是——活人——.......” 罗大费劲咽了口唾沫,仿佛在害怕什么,“丁老五喝了些酒可能开始是借着酒劲吵架,估计后来也看清了,也吓得不行。那人起身逼近丁老五,说要借他的银子使使。丁老五步步后退,大约是想上马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紧紧揪住那个人,然后向后倒去,我听见‘砰’一声,就再也没动过。呜呜呜——” “既然如此,后面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一看他都没动手那个丁老五就死了,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要跑。他说,如果我跑,就和那个丁老五一样的下场!——大人啊,你不知道,你一说是死人,我就想起来了,他身上穿着怪异的长袍还戴着风帽,正常活人哪有那个打扮的?而且还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他说让我别说出去,一旦说出去就有报应!大人我不敢不从哪!他就从丁老五那里拿出二百两银子给了我!等我清醒过来,他都不知去向了,后面大人都知道了啊.......大人,小人句句属实!求大人让我出去吧,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要养啊!” “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你不知道这是不义之财吗?” “大人啊,小人就因为知道那是不义之财,所以不敢放家里,就想着找个机会花了出去,想着把晦气去了啊,没想到大人慧眼,呜呜,大人我真是冤枉啊,那些银子我就买了双鞋,啥都没有干啊,大人放我回去吧,我把银子都交出来.......” “罗大,你若说的是实话,本大人保你性命无忧,若是你有半句虚言,那就不好说了,你且在这里待些日子,本大人自会查清!” 罗大鸡啄米似的点头,望着海宁离去的身影,忽然想到,“大人,那人声音沙哑,好像还问过应天府怎么走来着.......” “哦?”海宁停住身子,自语道,“莫非他是冤魂?要去应天府申冤?” 罗大吓坏了,“艾玛,一个死人要去应天府申冤吗?我滴天哪,这种倒霉事咋让我碰上了呢?” “倘若罗大说的是真的,一个大活人为什么要穿着死人的袍子呢?” 从牢里出来,海宁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可不信死人之说。 小书吏孟珏说道,“他要是问应天府的方向,应该是从郊区外来的,本地人鲜少有不知道应天府的位置的,这就奇怪了,莫非他去应天府是有冤屈?......” 监控没有,目击者无,在这样一个审案全靠推理的年代,真是个不小的考验。 这些日子她在外面到处寻找这块布料的线索,却没有任何一家布匹店能说出这种布料的来路,也就是说根本不是市面上流通的布料,也就是崔安那句“死人”的话让她灵光闪现,到头来也就这么点线索,真是泄气!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他问应天府的方向,应该会去那里,你们可在周围访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外地人曾经到访过谁家,或者打听过什么.......” 这个主意好! 海宁立即回应天府张罗让人写布告,大意是近些日子凡是家里到过生人或者路上见过可疑生人尤其身穿奇装异服者速来应天府报告。 布告一贴出,因涉及到命案,很快有人来衙门报告,说是有一天半夜一个人敲开门,买走了几件衣服,因为给的价格够高,他还觉得占了便宜,但事后一想,总觉得哪儿不对,活人哪有穿带风帽的衣服?这不是活见鬼吗?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半夜营业了。 时间正对上,看来是罗大说的那个人无疑了。 到这一步,案情已经明朗,大家都很振奋,不得不佩服这个新上任的通判大人有两把刷子。 此案在应天府引起巨大轰动,连巡抚大人和御史大人都天天过问,朝廷有规定,人命案必须限期结案。如今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案子还没有眉目。 应天府压力不小,连刘知府都回家躺着去了。 只要这个案子结了,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或许还能领点奖赏呢。 小书吏孟珏殷勤地给海宁泡上一壶茶,问海宁,“大人,这是不是可以拿人了?” 第五十二章 以儆效尤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怎么拿人?” “来个全城搜捕吧,只要此人在应天府,就跑不了。” 孟珏信心满满,这人相貌丑陋,就是个符号,只要不是鬼,人又在应天府,叫你插翅难飞。 “先不急,我问你,这个人打听应天府官府所在,也确实来了应天府,还换下了身上的死人衣服,然后一直没有出现,那是为什么呢?” “呃,这个.......要说死了人打听应天府来投案,根本不可能,或许他本来想来应天府,结果死了人不敢来了。” 海宁指尖轻敲桌子,“嗯,有这个可能,罗大受到惊吓已然说不清,巧合的是,瓜田命案后刘知府的孙子就不见了,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关联?会不会这个人打听应天府是和刘知府有什么过节呢?当然,我这只是猜测,多一种设想,多一条思路.......” 孟珏顿时觉得这个新任通判脑洞大开,难道这个人还能是刘知府的仇家? 海宁罗列了几种可能后,忽然一个念头闪了闪,时间前后贴近,有没可能两案并一案? 海宁迅速召集所有的捕快,要求兵分几路,顺着应天府去郊区的方向去打探追查这个人有可能的出发踪迹,还要夜里骑着马顺道走看能到哪里。 出任务的捕快们觉得这个大人有点扯淡,既然人最大可能在应天府,为何不先发海捕文书抓人呢?只要抓到人一审不什么都知道了吗? 前一段为这个案子还有刘知府的孙子的事捕快们没少在外受苦,这倒好,案子到这步了,也算是略有眉目了还要出去跑,这个新任的大人是不是觉得他们上次装病有意治他们。 捕快们有不乐意的,“大人这事不能这么办,现在不抓人,等大家都派出去了,这人要跑出应天府怎么办?” 海宁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有些事你不提前弄清楚一点,证据充分一些,即使抓到人也未必审出真相。那个丁老五到底是死于谋杀还是被吓死的现在无法定性......” “大人,可以用刑啊!” “重刑之下必有冤狱。” “.......” “怎么?大家不愿意去吗?”海宁盯着班头问道。 班头李照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并不好惹的角色,上次就是他带头说有病,如今又带头罢工。 班头看了旁边几个心腹一眼,“大人此事干系重大,还是请示一下知府大人再决定吧。” 海宁凝眸于这个班头,“也好,你去禀报知府大人,哦对了,另外有一件事,这是医馆送来的看病记录,也烦请你一起带给知府大人。” “什么意思?”李照疑惑地接过记录本,上面是医馆记录的那天几个衙役和捕快去看病的记录。 海宁给书吏孟珏递个眼色,孟珏连忙拿起花名册,“那天一共有十二人身体抱恙,大人成全给大家看病,医馆仅送来二人诊治记录,且仅上火并无实症.......” 班头和装病那拨人有些傻眼,都压根没病,谁还会去医馆呢? 其中一个一看不好,赶紧澄清,“大人,我这病其实无大碍,能忍.......” “既然能忍,却不服从命令。”海宁盯着他唇角一翘,似笑非笑,“班头,你哪边的腿痛?” 李照有些慌张,一时忘了当时指的哪条腿,“这个——好像是这边。” 海宁让书吏把当时花名册上的记录给他看,“错了,你说的是那边。” 班头顿时脸上挂不住。 海宁见状对大家说道,“生病乃难免,也是辛苦体现,本大人理解也准了各位去医馆瞧病,但无病装病耽误公差的,该当何罪?” 班头垂头不语,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再作声。 海宁转头吩咐书吏孟珏,“另外你再去禀告知府大人,本大人差事紧急,凡是带病的恐怕不能胜任,无病装病的本大人也不敢用,请知府大人再另派些人过来,你们但凡有病的先回去养着吧.......” 这是直接赶人的节奏啊! 除了班头李照,其他几个人一看不好,这位大人不急不恼,上来就免了他们的差,还说让回家养着,挑不出毛病,赶紧跪下认错,“大人宽恕,小的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海宁冷笑,“还想有下一次?这公差紧急,已经误工,这次要这么算了,其他人都仿效,这案子还能不能破了?” “请大人处置!” 再怎么处置也比变相辞退强啊,捕快这行风里来雨里去,干得了捕快的基本都是家境不好的,一个人在外要养活全家那种,谁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被人拿了把柄,底下人转了风向,李照也只能放下身段,“请大人处置。” 海宁二话不说,随手从签筒里抽出两支签子,扔到他们面前,“你们自己领。” 班头和那几个人一看,是一红一黑竹签。 班头李照脸上青白不定,咬牙拾起地上那支红的,“小人愿领罪。” 红签代表的是打十板子,黑签则是五板子,身为班头,他只能如此,不消说,剩下的人都该挨五板子。 自然有人瞧着李照心里有怨言,你顾及昔日王通判的好处偏要和这个宁大人作对,这倒好,我们没沾上光倒先挨上板子了。 见他们捡起签子,海宁只端起茶杯静静喝着茶,也没说让人给架走领刑,也没说让他起来。 跪了一会,几个人都摸不清这个宁大人的意思,不由面上流汗却又不敢吱声。 院子里安静极了,除了初秋树上知了无力的嘶鸣。 海宁喝完茶水,这才像想起什么事般,瞥了李照一眼,“李班头,你不是要去知府大人那里吗?你先过去——” 李照心底憋着一口气,嘴里说道,“大人既然有想法,那还是依大人意思行事。” “照本人说的?那好。” 海宁放下茶杯,“各位,鉴于案情紧急复杂,各位的板子先记下,待案子查明后再各自领回。本大人赏罚分明,有功当赏,有过则罚。若是功过相抵,这板子不挨也罢。另外,李班头因有腿疾,本大人自然体恤,今日起,就暂由吉青任代班头——大家各自分头行事吧。” 吉青便是那日笔直地站在队伍里认真听海宁说话的。 今年十八岁,相貌周正,家境贫寒,仗着手脚麻利、头脑灵活当了应天府的捕快来养活家人。 吉青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班头,大吃一惊。 海宁则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吉青心中顿时激情澎湃,他必须好好干! 第五十三章 意外收获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这一决定让捕快们暗暗咋舌,这个新上任的通判大人用人当真与众不同,李照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不成班头可以理解,可那么多捕快,这个才来没两年的小毛头孩子倒成了班头,让人难免不服。 见一向咋咋呼呼的李照闷声离去,大家也都散了。 “小邬子,你们几个人留一下,我这还有点事。” 吉青带着几个捕快按照商量好的路线去最远的地方,按照推算的时间,黑夜上路,沿路并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线索,而最远的地方也就到了山里的几个村子。 几个人化装成来往的卖货郎,还特意将那块破布料子挂在担子上,一般人都不解,觉得有碍观瞻,吉青懒得理他们。 沿途有个老人注意到这个已经有些糟烂的布料,诧异不已,“你们怎么会有?” 吉青压住内心的狂喜,“老人家,这布料你认识?” 老人很是警惕,冷冷道,“不认识!” 随后匆忙离去。 吉青让人盯着老人发现老人进了村子,他便带人在村里转来转去,这一转还真转出了端倪—— 刘知府这几日家里鸡飞狗跳的,孙子没有了,儿媳天天以泪洗面,儿子无精打采,刘知府的夫人对他更是天天冷嘲热讽,“你堂堂知府,连自己的孙子都找不到,还谈什么护佑一方百姓......” 刘知府本就惧内,如今被天天这么横眉冷对,气得刘知府头痛得不得了,他连新来的通判海宁都没工夫去照应,这得上多大的火! 各种流言让刘知府倍感压力不说,再不破案,刘知府都觉得自己的位子不保...... 在家长吁短叹,忽然听管家来报,新任通判大人登门拜访。 刘知府有心不见,先前已经怠慢了还差这一遭?推托说自己身子不适,无法见人。 管家出去传话后进来,“大人,宁大人让我先把信送进来。” 管家将信递给刘知府。 刘知府疑惑,心说莫不是这个新任通判的辞呈? 这个正六品官员上任后无人问津着实是让人难堪,自己有病在家顾不上,其他应天府的官员都在瞧好戏。 而这位年轻的后生居然上任后从未和应天府任何一个官员正面接触过,应该也是个性格个色的人,据说一天到晚不在位,手下的一班人被他全支出去干活,有的还半夜出去,也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底下人累得不行,自然有怨言...... 莫不是干不下去了? “念!”刘知府不耐道。 管家说道,“大人,宁大人说这信让您亲自过目,说是今天一早衙役在应天府大门口发现的。” “不是辞呈?”刘知府懒懒拆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宁大人呢?” “还在外面。” “快请。” 刘知府也顾不得头痛了,揭了头上的毛巾立即起身换官服,“快随本大人去抓人。” 吉青在山里的村子里虽然没有找到破布的线索,但发现了一户人家的孩子貌似有些不对劲。 一班捕快扬鞭策马在刘知府和海宁的带领下直奔一个小山村。 当吉青从一户人家里抱出一个白嫩的孩子的时候,刘知府仔细瞧了瞧,冷然问户主道,“我问你,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若不如实招来,罪加一等!” 虽然被知府大人气势震慑,那户人家却是死不改口,“大人明察啊,这是我家儿子,才三岁,请知府大人还给我家孩子吧。” 刘知府“哼”了声,“这孩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人家养出的孩子,白白嫩嫩,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了些,但都是上好的料子,你好好瞧瞧自己,粗衣草履,一身泥巴——” 那孩子竟然在吉青的怀里用小手指着山外的方向,说道,“走!走!找娘亲!” “听到了吧?”刘知府神色一凛,“大胆刁民,竟然拐卖幼儿,该当何罪?!” “大人,这的确是我的孩子!” 那山民跪倒痛哭,“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拐了外面去,后来我多方打听到孩子的下落,就花了大价钱让人抱了回来!” 刘知府哪里肯信,叫人绑了山民准备回应天府细审。 一直没有吱声的海宁开口了,“知府大人,容我问他几句话。” “今天知府大人既然能来到这里,必是证据在握,否则也不会这么竟准确地找到你,有人已经将实情写给了衙门,”海宁掏出那封信,在山民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吧?你的名字都在上面呢。” 那山民两眼发直,咬咬牙,“大人!我说!当初是我嗜赌成性,财迷心窍,才——才把孩子卖了......可这孩子确实是我的啊!” 这剧情反转的! 所有在场的人都始料未及,甚觉不可思议,还有亲爹卖孩子的?卖了又买回来?! 天方夜谭! “后来我戒赌后这两年做些小买卖,挣了点钱,日子好了,可我家屋里那位伤了身子就不能再生了。我这不得已,只得再花钱找到当初帮我卖孩子的那个人,花大价钱让他给我抱回来。大人,你说我一身泥巴,那是因为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人啊!” 提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暗暗咬牙,低头目露凶光,心里诅咒着,马的,老子让你贪财!! 又盘算着谁这么快得了消息?难道是被抱走孩子的那家报的衙门?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啊?且买孩子的哪有报衙门的道理!到底谁告发的自己呢? 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海宁问道,“哦?你说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只听人叫他老酸。” “老酸???” 这什么奇怪的名字! “也就是说你通过这个叫老酸的卖了你的孩子,如今又通过他买回了你的孩子?” 山民无奈,“大人,我抱回自己的孩子不犯法啊!” “一面之词,狡辩!” 刘知府斥道,也有些怅然,解救了半天,竟然不是自己的孙子! 下令将山民和孩子带回应天府细审。 回去的路上,刘知府与海宁说着话。 “说来也是奇怪,山民说这孩子已经在他那已经多日,也未见应天府有报官丢孩子的,难道真的是这山民的孩子,而丢孩子的又不敢报官?” 海宁说道,“也有可能这孩子之前不是从应天府抱回的。但这孩子与山民李甲家不熟是真的.......” 那人写这信告发山民李甲拐卖幼儿,明显知情,却为何不露面呢? 第五十四章 毫无人伦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回到应天府,海宁在大堂之上怒斥,“你这刁民,虽然孩子是你的,但是你此前行为着实可恶,卖子求荣,毫无人伦,如今又买子,卖子与买子两罪并罚,罚你服刑半年!” 那山民急了,“大人,既然认定是我孩儿,那孩子可否归还给我家?” “本大人会择日给你家送去,你不需要管了。” 李甲被收入监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人知道他的事情这么清楚?思来想去,只有老酸了,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啊!! 真是邪乎了!! 海宁又让人贴出布告,大意是衙门刚破获一起拐卖幼儿的案子,是亲爹为了生计卖孩子,条件好了又把孩子买回来。触犯大明刑律,按律当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但因家中上有老母,妻子身体不好,孩儿年幼需要人照顾,暂收监服刑半年云云。 这一下应天府炸锅了,纷纷议论着,这等没有人伦的人渣,应该凌迟处死才好。 此刻,布告周边一个不起眼的老者佝偻着背,戴着大号的斗笠,斗笠下黑纱几乎遮住整张脸,听到这个消息后,冷冷一笑,随后压低草帽,一拐一拐地走了。 “你盯着他,我去告诉宁大人!” 布告贴出的时候,就有小邬子和几个化成便装的衙役在此守候,有个眼尖的衙役看到这个奇怪的老头,连忙去向海宁汇报! 苏安一拐一拐回到了住处。 这是一处村子后废弃的草料仓库,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衣衫朴素的人进出,也就是要饭的或者无家可归的,偶尔在那里歇个脚谁会过问。 几块破门板子算是门,进门的破缸里长满青苔,落满了雨水。 他推门走进去,手指轻颤,缓缓摘去斗笠,犹豫了好一会,这才慢慢向水缸探身过去—— 黑纱下,一张伤痕遍布的脸上,半边脸已经近损毁,另一边也是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他愣了愣,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 忽而伸出手,疯了般挥向水面,缸里的水喷溅而出,湿了他的衣服也晃动了水中的倒影,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苏安慢慢蹲身下去,泪流满面。 一步错,步步错! 他挪开捂住脸的手,抬头望向天空,眸子里射出一股狠意,“对不起我的人,都得死!” 脸部狰狞,声音如狼嚎,吓得躲在草丛里隔着门缝盯梢的衙役一个哆嗦,大白天的险些昏过去。 我嘞个去,原本是打算找出那个送信的人,没想到居然相貌如此丑陋! 这等丑陋,与去买衣服的店家说的还有点像! 是与不是,一审便知,他得赶紧回去禀报。 宁大人,真是神算子也! 半夜时分,公堂上点燃起数支火把,当班衙役威严站立。 一阵穿堂风吹过,火把的火苗忽左忽右,大堂里阴森森的,树上偶尔几声老鸹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几个衙役去大狱里提了罗大,带上堂来。 一路上,夜色深深,月亮也隐了起来,罗大大气不敢喘,上堂之后立即感觉到了阎罗殿一般,堂上的衙役也是面容各异,如同地狱的小鬼,这架势,他真没见过。只觉得脊梁后阴风阵阵,吓得他两腿战战,几乎站不稳。 大堂上静悄悄的,不一会,只听后面传来一声轻咳。 吓得他慌忙转身,只见正堂门口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那里,他惊疑不定地瞧着。 冷不防一阵风吹来,火光映亮了后面人的脸庞,罗大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连滚带爬到旁边衙役那里,死死抱着衙役的腿就嚎叫了出来,“啊啊啊——鬼啊——” 这正是那晚和丁老五冲突导致丁老五死的那个人! 他惊叫之余不忘连连磕头,“壮士啊!我可真没有说啊,我知道你是死人!你别来索我的命啊,咱阴阳井水不犯河水,我可——” 罗大还没有说完就吓昏了过去。 山民李甲此刻也站在外面,黑漆漆的夜里,星光黯淡,夜风吹过树林,树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他被大堂上突如其来的有鬼的惊叫吓得也是汗毛直竖。 昏死过去的罗大被拖出去后,他被带到了罗大的位置上。 除了衙役们跟木头人似的站立两旁,大堂上没有其他人,火把的火光忽左忽右,照在衙役们面孔怪异的面上,明灭不定,乍一看如同进了阎罗殿一般,饶是他走南闯北,胆子够大,此刻也是有些心虚。 站了一会,他同样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这一声轻咳如白天炸雷,他急忙转身,当火把的光线照到那个模糊的影子上时,他瞳孔骤缩,汗毛倒竖,失声叫道,“啊啊啊——老酸???——你——是人是鬼!!!” 老酸?! 刘知府、海宁几个人隐藏在暗处,听得明明白白,小书吏孟珏虽然也被这阴森的堂审吓得脸色发白,但还得忍着恐惧颤抖着手记录下来。 谁能料到,瓜田涉嫌杀人的人,他们遍寻不着,人家却给官府送信揭发人家拐卖孩子,这本是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竟然是同一人而为! 可眼前的事又不能不信,两案并一案,之前海宁说有这个可能,他还觉得荒唐! 当下屏息凝气听下去。 “你说呢?”那个模糊的身影阴森森道。 熟悉的声音一出来,李甲差点晕过去,腿一软坐地上,脱口而出,“你不是——不是掉下悬崖摔死了吗??” “你说的对,我是死了!我已向阎王告状,今日是来向你索命的!” 那人说着步步逼近,火光里,狰狞的脸庞如同地狱中的厉鬼,李甲险些崩溃,跪倒在地,哀嚎道,“老酸哪,这不怪我啊!都说好了一人一半的,都是你太贪心了,你非要那么多!何况都给了你,我拿什么养家啊!今日你若要,你都拿走!你回你的阴曹地府吧,啊,老酸!我回去多给你烧纸!咱们阴阳不犯,你在阴间做你的仙人!等死后我去给你赔罪!!啊,老酸!求你别吓我了!” 李甲连连叩头,涕泪横流,几乎魂不附体。 忽而,周围一片寂静。 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周围,大堂上,忽如其来的“威武”声让他回魂,他极力镇定心神,暗自鼓励自己,这不是地狱,是人间,没什么好怕的! 第五十五章 不打自招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那人再也忍耐不住,几步上前,掀开遮挡着脸的斗笠,“李甲,你个歹毒的东西!枉我信你一场!你居然为了利将我推下山崖!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伤疤遍布、容貌狰狞,李甲大骇,语无伦次道,“山崖那么高,你、你、你居然没摔死?!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你掉下去的——” “哈哈哈——我要是死了,谁给我报仇?!我当然没死!!” 苏安看着吓得快要死过去的李甲,放声大笑,“李甲,我都死过一次了,我当然不怕,不过,你的死期也快到了!想要独享那笔钱,你还没有那命!哈哈哈,苍天有眼啊!啊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过后,又是凄惨的哭声,“我的脸啊,我毁容了,我后半生怎么过啊——” —— “没堂审、没动刑这个案子就清楚了,不得不说,宁大人真是厉害啊。” “宁大人想出这个办法来审案,这样的招供,可比用刑扎实多了。” 衙役捕快们议论着,尤其半夜当班的衙役,提起那一幕,都有些不可思议,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人不打自招的方式审案。 海宁要求当班衙役戴上自制的地狱恶鬼的面具,并且一定要胆大的人,不然相互看着没准自己先吓晕过去。 吉青是代班头,自然当仁不让,况且这次案子他也是立了功。 衙役捕快们也看到了,“吉青,你小子这回立了头功了,就等着结案上报论功行赏了。” 吉青不好意思道,“这都是宁大人的功劳,我不过是执行罢了.......” 大家都和吉青亲热地说着话,没有人再在前班头李照面前献殷勤。 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大人的功劳?这是要将知府大人置于何地?”有人路过李照身边的时候不经意哼了声。 “小姐,你快洗洗吧,这几日都在外面,身上都馊了.......” 锦儿给海宁烧好水,又将海宁的换下的衣服拿去洗了。 海宁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泡着,舒服地差点睡着,她一边洗一边叹道,“当个捕快真是太不容易了,一路骑马到山里,颠得小姐我屁股疼得慌。” 锦儿一边洗衣服一边嗤笑,“小姐,你是越来越像男人了,当众还‘屁股屁股’的,让人听了多不好意思。” “我这两天没在家,家里有什么事没有?” 锦儿琢磨着既然老爷留话了,书信和包袱就先不给小姐了,“没事,老爷就临走的时候嘱咐要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凡事要多留几个心眼,还说官场的事都不简单,要你好生辨别,除了案子,不要随便交友......说了许多,总而言之,不要给皇上丢脸就是了。” 提到皇上不免想起皇上临走那晚谈心的情景,还有皇上交待的,让她务必处理好“家务”事。 唉,她的“家务”事很简单,一纸休书而已,可是她的爹却没有求来。 按理说,这根本不是事的事,她和崔安闹到这份上了,崔安瞧她不顺眼,崔家肯定也不会容她,怎么就这么难呢? 思来想去,大约是崔家有什么条件她家没有达到,还是得找崔安。 “好些日子不见文大哥了,”锦儿望望门外,“他怎么也不来了?” 有胡紫霜缠着,他脱得开身才怪,想起那日文穆青在巷子口说的话,那算是表白吗? “小姐,你想什么呢?水都凉了,不出来该着凉了。” 海宁懒懒道,“洗冷水浴强身健体——啊——阿嚏!!” “还强身健体呢,这几日你在外就没吃好,后背脊梁骨都看见了,还有啊,你瞧你这额头,都分上下两色了。” 锦儿一边给她擦着后背一边抱怨着,“小姐,不怪我说你,你都是大官了,有事手下人去干就好了,你只管在屋里吃茶纳凉等信就成,人家当官的不都这样吗?虽说立秋了,可天气还是热,你还跟着他们跑,还要他们作什么?” “呵呵,锦儿说的对.......” 外面突然传来文穆青赞许的声音。 院门没关,文穆青刚才就已经进来了,不过不知道海宁在里面洗澡,只听到里屋有主仆二人的说话声,有些好奇两人会说些什么,便顿住脚步。 然后就听到锦儿后面的话,他就知道海宁回来了。 话音未落,锦儿惊喜的声音,“文大哥?” 然后就是里面“呼啦”一声巨大的水响,他吓了一跳,“里面怎么了?” “啊啊——文大哥别过来,我家大人在洗澡呢。” 海宁瞅了锦儿一眼,这货绝对故意的。 锦儿只管坏笑。 文穆青愣了愣,脸可疑地红了红,随后赶紧退到瓜架下海宁的书桌前,假装在欣赏新结出的丝瓜。 海宁穿好衣服出来,头发还没有干,胡乱用长丝带绾起来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面料的事,海宁过来的时候,正背对夕阳的方向,清风吹起她身上的衣袍,那衣袍下玲珑的曲线依稀可辨,文穆青觉得心跳似乎有些起伏不定,他背过身又借欣赏丝瓜深呼吸几次才算正常。 忽而鼻尖似有若无的一抹香气,他转过头。 原来是海宁过来后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奇道,“文大哥,你看什么呢?” 文穆青有些哭笑不得,近距离之下,连海宁粉腮上的绒毛几乎都可以看清楚,小巧挺巧的鼻子,温润的唇瓣,发丝湿哒哒的贴在额头,如同出水芙蓉般,身上的灰色素衣也掩不住那股子刚洗澡后的清新,带着淡淡的慵懒,微风吹起,白衣白丝带,九天玄女不过如此,一时他有些看痴。 海宁觉得今日的文穆青有些奇怪,一会看着丝瓜出神,这会又瞧着自己目不转睛,她很快回过神来,故意忽略掉那抹炽热,转身来到桌前坐下,“文大哥,快请坐吧。” 锦儿已经有眼力见地端来两杯茶,笑吟吟道,“文大哥,你就是有口福,这是我家大人最喜欢喝的雪顶含翠,前些日子已经没有了,这不,客栈的老板刚遣人送了一包来。” “雪顶含翠?”文穆青瞧了瞧白瓷盖碗里那舒展着的翠绿的叶子,笑道,“这个老卓还真是不含糊,我喝都得去他客栈里,他让人给泡上那么一撮,他对你家大人倒是孝敬的很。” “那是,他上回靠我家大人赚了不少银子呢。”锦儿自豪道。 第五十六章 一人三案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小孩子家的,不要乱说,人家能赚钱是有本事,咱不过提了几句而已,还贪功呢?”海宁不以为然道。 锦儿吐吐舌头,“我忙去了,你们先聊,一会吃饭的时候我叫你们。” 她就喜欢文大哥和小姐单独在一起,说不定能玉成一桩美事呢。 论文采论外表论家世,那个该死的崔安哪点能比上文大哥?好在这次没有那个可恶的胡紫霜从中搅合。 夕阳已经接近西山,凉风习习,坐在海宁对面,文穆青觉得不能直视海宁,一看就心跳加快,只能装作看看周围,“这个小院真好,每次来都感觉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无非是花开花落,结的瓜比以往又大了点而已。 海宁心说,想起那些书生们说起文府的大院子眉飞色舞的模样,也是奇怪,文穆青来得勤,但从来没有说邀请她去他家看看,就连胡紫霜也这么问。 文穆青觉得心跳平缓了,问道,“海宁弟,听说瓜田案的嫌疑人有下落了?” 自从海宁去了应天府上任,关注应天府的消息成了每天的必修课,他就喜欢听衙门里的人说新来的通判宁大人的故事,但凡故事里沾点宁大人,他都听得仔细着呢。 没想到海宁能两案齐破,一起拐卖孩童案,一起瓜田埋尸案,两案合一案,可谓牛大了,应天府官衙里已经传了开来。 “文大哥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案子还没办法结案呢。” 结不结案不仅让海宁为难,刘知府更是头痛。 “没办法结案?”文穆青疑惑,“不是案犯已经抓到了?” 海宁拾起文穆青给的那把扇子,摇着扇子苦笑,“抓人简单,结案难啊。” “难道此人——还能凌驾于律法之上不成?” 海宁知道文穆青理解错了,“他不是关系强硬,也不是神通广大,而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案犯还能提条件?”文穆青更加匪夷所思。 “嗯,他要用刘知府的孙子换减轻他的罪责。” 案中案,一人牵三案!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个面容丑陋的苏安真是胆大妄为! 正说着,锦儿端上几样时令小菜,又烫了壶梅子酒,就在瓜架下的桌子上开始晚餐。 夕阳快要隐到山后,锦儿点上油灯,又点了几支蜡烛,放在饭桌周围,倒也亮堂的很。 文穆青看见桌上精致的小菜,笑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品尝锦儿的手艺呢。” “文大哥不嫌弃就好,有时间就常来,我家大人这几天快忙得累死了,我也只能烧个饭,别的也帮不上.......” “先不说了,”海宁扒了口饭,这几天算是饿坏了,刚才一筷子萝卜丝挑起了她的食欲,“这几天在外面风吹日晒,都快要饿残了,我先吃点.......” 海宁食欲大开,锦儿一个劲给她夹菜,“慢点,慢点,别呛着。” 瞧着锦儿跟个奶妈照顾小孩子似的照顾海宁,文穆青眉眼弯弯,不觉艳羡不已,他的身边,哪有这样贴心的人,个个只管替他的老爹监督他不准乱跑,尤其是不准到海宁这里来。 海宁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才觉得空荡荡的胃里舒服点,放下筷子,接着刚才的话题,“这刘知府的孙子就是被苏安拐走了。” 文穆青和锦儿都大惊,直呼不可思议。 “听说是知府家的家丁抱着孩子在闹市中玩耍,放下孩子给他买风车,掏钱的眨眼功夫孩子就没有了.......那人相貌丑陋,大人都给吓得够呛,孩子怎么可能跟他走?应该被吓哭了才对!” “我同意文大哥说的,大人都能被他吓死,小孩子怎么可能不吓哭?当场弄走不大可能吧?我怀疑那家丁没说实话,或者,莫非那人是给孩子下药了?动作也太快了吧?” 海宁说道,“这点苏安死活不说,就说知道孩子的下落,只要官府判他无罪放了他,他就帮忙找到孩子的下落,还说若是晚了,孩子的安全就不一定保证了。” “一人三案,这招足见他深谋远虑,”文穆青皱眉,“这个人说不定有大问题,不能轻易相信他.......” 海宁点点头,“说的是,我也这么想,他和那个买卖自己儿子的山民应该不止干过一次这种勾当,他们之间分赃不均,但内中缘由,也没有说。” “用刑啊!”锦儿听得义愤填膺,“这种拐卖孩子的恶人还配谈条件?” 海宁皱眉,“现在刘知府的孙子在他手里,有什么办法?他大难不死,想必都考虑周全了。说来也是厉害,居然能那么巧遇到知府大人的孙子还能顺势拐走!绝不是泛泛之辈!他料定咱们投鼠忌器,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假话?这样的人不判入监难道留着出来祸害人吗?”锦儿忽而想起什么,“他怎么长那么丑陋?还穿着死人衣服?” “他原本可不丑陋,他被那个山民推落悬崖,本来是必死无疑,结果运气真是上天了!被一棵树挡住!侥幸没掉下去,但伤势严重,脸也被树枝刮坏了,衣服破碎不堪。那棵树生长的地方有个山洞,只不过树冠挡住而已,他顺势爬了进去。在那个地方即使侥幸没跌死也会饿死,结果他的运气又爆表了,里面居然有装殓好的死人,他就剥了他的衣服穿上了,总好过身无寸缕强。” 锦儿想起自己的手摸过那布片就一阵恶寒,嫌恶道,“真是太恶心了,他怎么下得了手穿死人衣服?他又是怎么出来的?悬崖那么高” “他可不是原路返回的,据他说,那个山洞很深,他在里面拐来拐去的就到了一处敞亮处,就出来了。” 听了这些,文穆青感叹,“这可真是天方夜谭啊,如此贼人竟然上天还眷顾,没要了他的命,居然出来就吓死一人,还拐了知府大人的孙子!” 锦儿好奇道,“那后来怎么和崔家的家丁遇上的?” “这还用说吗?他死里逃生,当然是想报仇,原打算去应天府是揭发山民拐卖孩子,害人性命,为己报仇!可身无分文,身上又是死人衣服,白天不敢出来,只能晚上出来,半道和丁老五争吵却吓着了丁老五,丁老五本就喝了酒,被他的模样吓个半死倒地。至于那个镢头,应该是巧合,是另一户人家临时放那的,被丁老五撞倒又跌在上面,只不过那人家怕摊上官司,不敢承认罢了.......” 第五十七章 一石两鸟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那既然不是他杀死的,他为什么不报官?” 海宁说道,“他和那个店老板罗大的心思一样,他本来想去报官的,可自己摊上了人命官司,万一碰到个葫芦僧判案,直接判他有罪,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再说,报了官后丁老五的钱他能拿到吗?那个时候,明显钱对他的意义更大一些,至少能让他先活下去;抑或他改变了主意,去报官告山民蓄意谋杀他也可能会牵扯出他的拐卖孩子案,索性不去了,改写匿名信的方式.......” “唉,一千两银子不少了,他干吗不拿着跑路,还自作聪明写封信去举报,这倒好,把自己搭上了。”锦儿叹气。 “他哪里有跑路的机会?”文穆青笑言,“你家宁大人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都已经找他找到山里去了,只要他在应天府,总能找到他.......他索性先以书信告知衙门,让衙门去抓山民,一来是报复,二来转移衙门注意力,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暴露,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衙门的认怎么知道他会去看布告呢?”锦儿还是觉得奇怪。 “你想,一个人但凡举报他人,能不关心结果吗?” 文穆青替海宁答道,“你家大人本来是想找到这个写信的人,顺便审一审知府大人家的孙子与他有关没有,结果一石两鸟,真是妙啊!” 锦儿恍然大悟,佩服地看了眼海宁,“那个山民也够狠的,怎么把人推悬崖下去?他俩都不是好鸟。” “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啊。”海宁若有所思。 锦儿一边收拾一边感叹,“那刘知府的孙子可怎么办啊?都这些日子了,真要落入坏人手里,可怜哪。” “所以,这案子暂时结不了啊。”海宁懒懒摇着扇子,这个问题着实让她伤脑筋。 若是瓜田案结案,苏安是不可能供出刘知府的孙子去向,那可能永远是个谜了; 若是不结案,这两案并一案,将寻刘大人孙子的宝压在苏安身上,万一苏安说假话又逃逸,那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结案不说,可能她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海宁正思忖着,听文穆青说道,“海宁弟,自从那日你在街上遇到戚云儿,你对她的一通分析推理几乎分毫不差,我就觉得海宁弟非池中之物,原来真的是厉害啊。” 说到戚云儿,海宁问锦儿,“这戚云儿回老家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她的东西还在咱这里呢。” 文穆青好奇,“她还有东西在你这里?” 锦儿嘴快,“起初她不是怕打不赢官司嘛,念着我家大人借她银两的情,把镯子留给了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一直惦记着还给她。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突然遇到她,让她来取镯子,结果她来家里非要将一张五两千的银票让我家大人保管,说是这里没有亲人,她要回老家处理事,怕中途丢了,又怕被陈泗派人抢走,非要留下.......从一开始就急慌慌的,镯子也没顾得取走。这走了也有些日子了,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文穆青眉峰微皱,“五千两不是小数,看来她挺信任你家大人的。” “谁说不是呢,”锦儿抱怨道,“信任归信任,可我怕偷啊,上次家里还遭贼了,还好她的镯子没丢,否则真是说不清。” “这里还有贼来过?”文穆青愕然。 “是啊,就那天半夜从瓜田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窗台上有脚印。这些贼人也太胆大了,还好没有丢东西。” 文穆青一听也是紧张,“如果这样,那万一丢了还真说不清呢。那个戚云儿虽然有冤屈,但毕竟不熟悉,这人心隔肚皮,按理说这事还真不能接!” “可不嘛,她倒好,扔给我就跑了。”锦儿抱怨。 文穆青看看海宁,海宁一直静默,目光低垂,脸隐匿在夜色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夜色下,烛火扫过文穆青脸庞,照出他眉间的隐忧,“那陈泗本就不认这个帐,目无法纪惯了,可为何那么痛快地给了戚云儿银子呢?——或许是我想多了.......” 海宁抬眸,莞尔一笑,“文大哥,你没有想多.......” 文穆青被一笑弄得心跳,同时心里忽悠了一下,看来海宁和他想一起去了。 瞧着文穆青面色凝重,锦儿有些不淡定了,“是不是我做错了这事?我当时就说等我家大人回来再说这事,结果她就跑了.......” 聊着聊着,文穆青看时间不早了,告辞回去。 海宁送文穆青出来,长长的巷子两个人一路走着。 文穆青虽然很希望这条巷子再长点,但又不忍心海宁受累,柔声说道,“不要送了,你回去吧。回去一定插好门,应天府这么大,难免鱼龙混杂,千万不可大意,有事就叫我.......” 他想起什么,哑然失笑,“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家住哪呢。” “是文府吗?”海宁也笑,“胡紫霜都告诉我了。” 文穆青愕然,听到提起胡紫霜无奈道,“她——唉,不说她了,你快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那日胡紫霜一夜未归,非说她和文穆青在一起,因为牵扯到海宁,文穆青不愿多说,这一来就有些说不清的意思。 弄得他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催着他要速速考虑和胡紫霜的亲事,他非常头痛,这几天没心情,今天来海宁这里总算开心了些,不过一提起胡紫霜他心情有点低落。 巷口的灯笼下,两个人的身影在地上交汇,远远看上去,仿佛两个恋人在低语,看得在暗处不远的崔安眼睛直冒火。 崔安从那几个被海宁打得满地找牙的混混那里讨到了海宁的住址,这刚来到就隔墙听到有人在说话,他本打算等客人走后再进去,结果他来的时候夕阳还老高,这会子他都要睡着了,里面的人才出来。 什么人这么磨叽,待出来的时候他听到文府,借着灯笼的光芒又看清了,正是那日在桥上和海宁一起逛街,跌倒在地嚷嚷着让海宁快跑的那个男人。 陈泗告诉他这个人可是赫赫有名的文府的四公子,在崇正书院供职的书画大家文穆青。 第五十八章 有人接盘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再联想到陈泗说的文家曾经想向海家求娶海宁,崔安立刻展开了丰富的联想,甚至他都猜出了文穆青来这里是约会来了,方才两个人疑似卿卿我我,他说话满含关心,海宁笑语温柔,不就是明证吗? 我说她为什么让他老爹回去求休书,闹了半天这里有接盘的了。 崔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想越窝火。 琢磨着海宁该进屋了,文穆青这才转身要上马,忽而前面一个声音,“这位兄台留步。” 紧接着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文穆青一跳,他拧眉,“你是?” 借着灯笼的光芒,对眼前的认也有了印象,这不是那天在秦淮河畔喝多了对一个女人破口大骂的那个男人吗? 第一印象不好,他并不想搭理这人,“素不相识,失陪!” “等等,方才那位是应天府新任的宁大人吗?” 文穆青已经上马,听到海宁的名字立马警惕,“你是什么人,为何打听她?” 崔安哼了声,“你少管闲事,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少给自己找麻烦。” 凭空多了位情敌,不过文府的这位公子连陈泗都忌惮,他当然不能造次,否则他早就拳脚伺候了。 “这话倒是奇了,”文穆青瞧着站在马前面的男子,自大张狂还出言不逊,他冷冷道,“你是哪位?竟操心宁大人的事?” “我是哪位?”崔安也冷笑,“你回去问问这位宁大人就知道了,最好劝她小心,不要接近不该接近的人,否则有她后悔的!” 崔安说完扬长而去,文穆青莫名其妙,这人居然认识海宁?这是怎么回事?若是认识那天他们也没有打招呼啊。 有心回去问问,天色已晚,随即离去。 文穆青到家的时候府里的人都已歇下了,唯有他的房间的烛火还亮着。 他奇怪推门,他的父亲文谨明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父亲,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他问道。 文谨明转身,看着晚归的儿子,他确定他的儿子被那个新任的小白脸通判迷住了。方才他进门走路轻快地要飘起来,还有脸上掩饰不住的陷入情字里的神态,只不过看到自己的时候这才有所收敛。 这个儿子他太熟悉了,也是他最重视最着意培养的孩子。 虽然这个儿子是庶出,但从小就让他几乎用全部的精力来培养他,教他读书,他喜欢绘画,请名师来教,他喜欢游历,也让他小小年纪跟着自己到处去长见识。说望子成龙不过分吧?哪怕不入朝为仕,能够传承他们文家的基业他就满足了。 他就想不明白,这孩子自小天资聪明,如今更是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就书画有大家风采,如此优秀的儿子为何在情路上就这么坎坷呢? 各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不要,甚至连皇上的妹妹、色貌双全的三公主他都不惜落马自毁身体拒绝,他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他仿佛有点明白了。 自从家丁第一次汇报说四公子和那个小白脸的考生在一起挺开心的,他根本没往心里去,结果家丁是个有心人,留意了几次,还真被家丁说中了,不仅开心,往来还越来越密切,平素除了崇正书院就是家里,但凡出门必是应天府后面的一处小院。 他十分怀疑就因为三公主导致自己儿子对女人产生了抵触心理,要不他怎么会隔三岔五去见一个男人呢?今晚家丁瞧的真真的,不到傍晚就出门,出门的时候还特意问家丁他今日身上的衣袍是否得体?家丁惊掉了下巴。 果不其然,还真是去了那个新任的宁大人家。这一坐就是现在,到家了脸上还是掩饰不住的眉飞色舞,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接连推了所有女孩子的亲事,就连胡紫霜他也压根不伤心,真是细思恐极啊....... 唉,不想了。 他沉住气,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话还得说到这么晚?” 文穆青知道自己老爹不愿他和海宁接触太多的缘由,之前他也以为海宁是男的,自觉有些不妥,现在知道她是女的了,他还担心什么? 他根本没有病,是之前没感觉而已。 再说,要是他的父亲知道海宁是女的,或许更不会允许他来往都有可能,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要透露过早为宜。 “呃,就是跟宁大人探讨了一下案子。”他说。 “人家是通判,还需要和你探讨案子?”文谨明一听就知道这小子不老实。 “呃,就是——” 文谨明截住他的话头,“这个新任的通判大人可不是等闲之辈,我可告诉你,皇上都亲历了他现场审案,他从未参加过任何考试,却能以甲等第一且以官场素人身份直接封为正六品,这是罕见的,可见皇上对其很重视......” 文穆青心说,那不挺好吗? “你与他来往过近,咱家就透露太多,保不齐哪天有什么不合适的传到皇上耳朵里,好事还行,万一不好的事呢?” 文穆青不以为然道,“父亲,您多虑了,据孩儿看,这位宁大人为人正气,断然不是那搬弄是非之辈,从办案就能看出来........” “你还看过他办案?你知道他的来历吗?”文谨明有些生气,这个死小子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胡御史家的紫霜对你关怀备至,你莫辜负了她.......” 要不是这死小子之前犟得连命都不要,他才不会这么迁就他的亲事呢。 又来了! 文穆青头一次顶撞了父亲,“父亲,紫霜小姐虽然貌美,但孩儿真不喜欢紫霜小姐,和她在一起,孩儿无话可说。” “那你和那个宁大人就有说不完的话?”文谨明生气了,这不正表明这孩子中了邪了吗?断袖之癖,他想都不敢想! 文穆青无奈,“父亲,她不一样——” 这话让文谨明觉得心里拔凉拔凉滴,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吗? “说得你倒是很了解似的,他哪儿不一样?” 这个海宁就连海瑞海大人都拜托他,说若是海宁来找他,他务必看在朋友的份上要帮他,若是不来找他,就算了。 他还在猜想,海瑞无子,莫非这个海宁是他的亲戚?这个海大人从来不求人,既然人家没提到底什么关系,他也不好细问,只答应着。 第五十九章 如沐春风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文穆青争辩道,“父亲,她凭本事一举夺魁,又这么短的时候内连破几案,比那些靠祖上余荫吃饭、毫无建树的官老爷们强了百倍不止,她更有一颗仁慈之心,你知道吗?在路上碰一个叫戚云儿的姑娘告状无门,走投无路,她当场资助了银两给她,又在大堂上之上帮她从陈泗那里赢回了一万两银子。父亲,孩儿觉得她无论才能、人品都胜过孩儿,和她在一起,孩子感觉——如沐春风——” 连自己心气高的儿子都承认不如人,这个人看来确实有过人之处。 只是——如沐春风? 文谨明差点气坏了,这越说越没有正形了,看来不仅是有想法,还深陷其中了。但也知道这个儿子生性倔强,当初为了拒绝三公主的婚事从马上故意堕落差点死了,这样执拗,不能硬拦,遂缓和了语气,“为父已经告诉你几次,那个宁大人虽然有才,但长相阴柔,没有阳刚之气。” 文穆青心底暗笑,他当是什么理由呢,再说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阳刚之气呢? “你和他相处多了,难免招人多想,我儿正当青春年茂,该考虑和女子多来往。” 文穆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爹拐弯抹角不让他和海宁来往,只为把他当断袖之癖了,他哭笑不得,“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爹想什么你知道就好,交友要知根知底,爹问你一句,你知道他的来历吗?他是哪儿人?家里都有谁?” 一句话就问住了文穆青。 他张张嘴,硬是一个问题答不上来。 就这还敢说自己了解呢,文谨明气哼哼出门,心里琢磨着,胡御史都对两个孩子的婚事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了,可这孩子硬强求不行,该怎么办呢? 说实在的,他对那个胡紫霜当儿媳也是含糊,身为女儿家,除了样貌没得挑,其它就没有发现什么优点。 咋咋呼呼的,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沉稳有礼,他家的家丁跟了几次,说是她特别爱黏人,连那个宁大人都不如,甚至那个宁大人都比她更像个女人,这不就是说她像男人吗? 如此说来,他的儿子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为他文家的后代考虑,他还是得好好琢磨一下儿子的婚事,唉,听说海瑞海大人女儿自小温书,腹有诗书气自华,知书达理,却不想许了人。 文穆青躺床上辗转反侧,仔细回忆着在海宁家碰到的那个男人,看外表斯文,实则粗俗自大,他是谁呢? 不过,从他的话语来看,劝自己不要惹事,多半是和海宁过不去的。偌大的应天府,还真不好说,别人不知道,得罪陈泗是肯定的了,陈泗两次派人袭击海宁,今晚大约是陈泗的人碍于自己的面子,怕伤及自己给自己提前警告。 要这样的话,他还真得找陈泗谈谈,背后使阴招算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海宁是皇上钦定的甲等第一,说明皇上对她还是非常看重,量陈泗也不敢胡来! 皇上回京城了。 宫里消息灵通的妃嫔们早就数着日子开始忙碌起来,前几日就各自吩咐打扫宫苑,跟过年似的。 毕竟皇上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见人,这回来还不得回后宫好好住几天才是。 皇上明明青春茂盛,却少来后宫,二月刚封的九位嫔位主子也就几个人见了皇上几面而已,除了来自应天府陈家的顺嫔和崔家的敛嫔相对得逞一些,其他几位皇上压根都没有去她们宫里过。 身怀六甲的恭妃也是数着指头盼皇上回来,毕竟第一次生孩子,听闻消息后一激动,临盆了,哭喊了一天一夜后,在皇上回来的当天,诞下了皇上的第一位小皇子。 顿时惊动了整个后宫。 闻此喜讯,皇上回来后第一时间去看望恭妃,并当场晋封为恭贵妃,太后也是眉开眼笑,直呼阿弥陀佛。 这等福气和荣耀不是每一个嫔妃都有的。 顺嫔一早起来就吩咐人给自己匀面梳妆。铜镜里,顺嫔左瞧右看,待宫女把耳边的一缕发丝用金钗别在发髻之后,她满意地翘起唇角,手略一扶头顶新做的步摇金钗,“好看吗?” “都说江南出美人,奴婢这算是见识了。主子本来就细皮嫩肉,如今这么一打扮,真的是在后宫拔头筹的呢。” 顺嫔镜子里瞥了小宫女一眼,得意道,“算你有眼光,去打听了吗?皇上几时来后宫?届时你们都机灵点,若是皇上直接来咱这里就罢了,若是去别地,你们就拦着点——” 小宫女笑道,“谁不知道皇上宠爱主子呢,要来除了皇后那里,肯定第一个先来看望主子。主子稍等,小语子回来了,奴婢去问问。” 不一会,小宫女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踌躇道,“主子——” “怎么了?” “恭妃生了——” 顺嫔正仔细往头上插着金钗,漫不经心道,“生了个什么?” “主子,是个皇子。” 顺嫔先是愣了愣,接着将手里的金钗扔下,酸酸道,“什么恭妃,贱婢!不过是王皇后跟前的一个宫女,仗着脸皮子好看被皇上侥幸宠爱一次就怀了龙胎——” 一席话吓得小宫女慌忙回身掩紧门,大惊失色劝着顺嫔,“主子,皇上正在兴头上,可不敢说这样的话——方才皇上已经封她为贵妃了。” “贵妃?!” 顺嫔霍然起身,头上的珠钗惊颤连连,“我叔父是堂堂当朝一品吏部侍郎,我父亲也曾是凤阳府知府,且不说这个贱婢,就是放眼宫里同时封的九嫔,出身有谁比得上我?如今倒母凭子贵,封了贵妃,爬的还挺快!” 皇上同时封的九嫔多数出身锦衣卫家,论起家世来确实比不上自家主子,但人的福气就是这样,也得看运气。 这个恭妃原本就是王皇后跟前的一个下等宫女,谁能想到一朝入了皇上的眼睛,只宠幸过一次,若不是她怀上了龙胎,说不定皇上就忘了她了。 没想到,不仅怀上龙胎还生了个皇子,这运气、这福气,唉,她也是宫女,就没有这样的命。 小宫女心里感叹,只能装作收拾妆奁盒子不敢接自家主子的话。 瞧着小宫女不敢吭声的模样,顺嫔说道,“去,请皇上来,若是皇上不来,我就打死你!” 第六十章 吹枕边风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小宫女吓得连忙跪下,眼泪汪汪,“主子饶命啊,皇上岂能听我一个奴婢的?” “就说我生病了,吃不下饭。”顺嫔瞬间变得有气无力。 看着小宫女飞也似的跑了出去,顺嫔气得将手里的梳子一扔,她能吃下饭去才怪。 前天接到老家来的书信,看完她就气得不行。 敛嫔自知自家那个张扬跋扈的哥哥陈泗,算是在应天府出了大丑,被人当众判赔一万两银子,连带着丢他家的人不说,他竟然是在皇上在应天府的时候出的这桩丑事,说不定皇上都已经知道了! 她心里最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 她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听她这个败家哥哥说起戚家的那个小浪蹄戚云儿子,她的这个哥哥压根不听父亲的劝,到底没忍住还是去沾染了那小浪蹄子。 那小浪蹄子就是个骚货,说白了家里做点小生意,就想攀高枝,也不想想她自家的身份。他哥随口一句会娶她,小浪蹄子竟然当了真。 她打早就提醒她哥,不如找人给点银子打发了小浪蹄子,省得以后是后患,如今看来真让她说中了!她就弄不明白了,不就一万两破银子吗?给她就是!如今倒闹成这样!整个应天府官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哥哥成了欠钱不还的泼皮无赖! 最让人生气的是那个审案的考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半男不女的小白脸,居然因审理她家的案子有功居然挤掉上任通判,直接成为正六品通判,比上任通判官还高半级。 听说海宁审了陈泗一案之后,有之前告陈泗欠钱不还的也如法炮制,扬言要娶新任通判大人那里告状,为息事宁人,陈泗不得不甩了银子出去。这笔银子才是陈家最大的损失呢。 他家在应天府横行了这么多年,哪里受得过这种侮辱? 如果这个叫海宁的通判继续在应天府,那总有打照面的时候,虽然说那点银子不算什么,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气得陈家老爷子好几天吃不下饭去,给她写信就是让她在皇上面前吹吹枕边风,把这个新任的海宁给早日罢官或者弄到别的地方去,少在应天府给陈家添堵。 顺嫔看到信后第一件事就是骂他那不争气的哥哥活该! 她在宫里虽说得宠,可毕竟根基不稳,她家人在家里却给她泄气! 她起身来到院里,望着晴朗的天空,天高气爽,对她而言,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恭妃添子,肯定要分一份宠爱出去,她前一段刚和自家的亲戚——同日封嫔的敛嫔闹了一场,两个人都被皇后禁足在宫里,那个敛嫔也是事多人精,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可千万不能让她抢了先见皇上。 唉,真是烦透了! 小宫女出门没多久,就欢天喜地地跑回来了,“主子,主子,皇上向咱们这边来了。” 顺嫔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小太监和宫女们都松了一口气,赶紧齐齐跪了一地,恭喜自家的主子又得脸了。 皇上径直而来,顺嫔给皇上请安后便遣了下人,端茶倒水,自己亲自侍候着。 皇上接过她递来的新茶,点点头,“唔,很香。” “这是臣妾哥哥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新茶,是今年最新的雪顶含翠,臣妾不敢独享,一直给皇上留着呢。” 皇上闻言放下茶杯,打量着顺嫔。 在皇上略有深意的目光里,顺嫔红了脸庞,娇羞道,“皇上,为何这么看着臣妾?” 皇上似笑非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朕说?” 顺嫔顺势往皇上怀里一靠,娇嗔道,“皇上,你走了这么多日子,臣妾一直想念皇上。” 金丝桃红衣衫,这样亮眼的颜色最衬肤色,此刻的顺嫔犹如那三月初绽的桃花,他当初宠幸她也是因为这个颜色,如今,他的眼前钱却是晃动着的却是那银灰色、天蓝色的素衣。 “皇上,你在想什么呢。” 顺嫔伏在皇上怀里,皇上没有反应,刚才也没有夸她的衣服,顺嫔奇怪抬眼,却见皇上眸子里似乎在看着远方,她好奇循着视线追过去,只是窗外的碧蓝的天空。 皇上收回心神,垂眸看向怀里的顺嫔,“你刚才说什么?” “听说皇上去应天府刚回来,应天府是臣妾的娘家,那里有景美人也美,还有很多好玩的,皇上觉得那里好吗?” “好啊。”皇上不露痕迹地推开她,伸手端起茶杯,抿了口,“嗯,这茶不错。” 顺嫔略有得瑟,“臣妾的哥哥虽说平素做香料生意,但对于茶也是有独到见解,他亲手种的茶,必是错不了的.......” 转而,垂眸下去,神情低落,幽幽道,“家里生意大,方方面面周转也多,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哥哥也是不易啊。” 她边说边研判着皇上的神色,一切如常,或许皇上只当她在念叨家常吧。 “嗯,”皇上点点头,“朕在应天府听说了,你哥哥能力超群,每年上百万两银子的生意,确实是这样。” 顺嫔神情一振,“皇上说的是呢,可是哥哥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在堂上出了大丑,唉.......” 皇上眉峰一挑,“说下去。” “皇上,”顺嫔娇嗔地拉起皇上的袖子,“臣妾就是为哥哥鸣不平呢,那戚家的小蹄子就是污蔑我哥哥,哥哥没有证据,只能认栽——皇上,这案子臣妾听闻觉得审得不公呢,对臣妾家人如此,就是对皇上不敬呢。” “是吗?”皇上放下茶杯,饶有兴致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做?” 顺嫔还是及时刹住了车,后宫不得干政的古训她可没忘,她可以抱怨几句但绝对不能指名道姓。 见皇上鼓励她说,顺嫔很快在心里权衡一下,迂回说道,“臣妾不敢妄言朝廷政事,只是不知道那新任通判是否真的秉公审案了,若秉公审案,臣妾哥哥是罪有应得......臣妾窃以为,此种审案乃是怪力乱神,干扰朝廷公信力.......” 这大帽子扣的! 皇上不置可否,只微微笑道,“你知道的倒是挺详细。” 顺嫔心里“咯噔”一声,“臣妾是关心家人嘛,臣妾的家人也是皇上的家人呢。” “嗯,你说的对。” 皇上放下茶杯,起身。 “皇上您去哪儿?” 第六十一章 限期破案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顺嫔慌了,这才来怎么就走?按规矩不是应该晚上在这里住下吗?不然她哪儿有机会怀上龙胎呢? “朕去敛嫔那里瞧瞧,你们同从应天府而来,朕不能偏心啊。” 看着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顺嫔不甘心地起身,顺脚踢了旁边的小宫女一下,“你是怎么打探消息的?怎么皇上还要去敛嫔那里?” 糟了! 她方才只来得及说自己的家事,却忘了说前些日子和敛嫔闹僵的事,若是敛嫔恶人先告状,皇上来个先入为主,她不就被动了吗? “死蹄子,还不赶紧去打听着点消息。”顺嫔踢了小宫女一脚。 唉,真是的! 敛嫔正在屋里绣针线,听到皇上来了,也是又惊又喜,赶紧起身迎接。 方才就听说回到后宫皇上就先去了顺嫔那里,她还惴惴不安,生怕顺嫔抢先添油加醋说起她俩闹上的事,如今这么快就出来了,说明皇上也没把顺嫔放心上呢,顿时心里宽松了不少。 比起顺嫔那惹眼的桃红色,敛嫔身上的湖绿色衣裙倒显得文静一些,“敛嫔,朕从应天府回来,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 敛嫔接过盒子打开,这是一个当地的小孩都喜欢玩的拨浪鼓,敛嫔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面色绯红,“皇上——” 皇上目光掠过敛嫔,坐下。 这个敛嫔,就是海大人的亲家崔家之女,换句话说海宁应该就是她的弟媳妇。 “家里最近可来信了?怎么样?” “回皇上,家里挺好的,”敛嫔面上红色未退,不好意思道,“父母大人安康,弟弟也娶了亲。” 看这样子,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这就是陈家和崔家两家人的特点,一个生怕家里的事宫里的嫔妃不知道,一个生怕家里的事宫里的妃嫔知道。 他喝了口敛嫔递上的茶,觉得有股粮食的清香,爽口宜人,“这是什么茶?” “这是麦子茶。” “麦子茶?” 敛嫔一笑,“这茶系炒制的大麦再沸水煮开后得,防上火、消油腻,臣妾以前有胃口不舒服的地方,总要喝一杯。” “你弟弟娶的谁家的女儿?” “回皇上,是前应天巡抚海大人的女儿,就这茶方子还是海大人家给的呢。” 之前她爹娘来信,除了说这茶的事,还说海大人有可能被皇上启用,为了给弟弟的前途铺路,这才冒险结亲,只不过后来没了消息;既然这次皇上已经去过应天府了,她是不是试探一下皇上? 还未想好怎么开口,只听皇上问道,“听皇后说,你和顺嫔前些日子在宫里闹起来,是怎么回事?你俩不是还沾着表亲嘛。” 一说这个,敛嫔顿时红了眼圈,跪下的同时泪也下来了,哽咽着,“都是我的错,求皇上赐罪!” 皇上伸手扶起她,“不过是几盒香料而已,何至于面上撕扯,惹人笑话?” 说到香料,敛嫔的泪更凶了,“皇上,臣妾入宫只是为了服侍皇上,臣妾母家这些年已经远离朝政,家里不愁吃穿,父母只想安顿晚年,嘱咐臣妾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专心服侍皇上。臣妾自知家底比不上顺嫔母家,可臣妾也不是没见过香料,何至于去偷那顺嫔的香料呢?臣妾也不知道那香料是如何跑到臣妾这里的,顺嫔咬住是我偷的,我当真是冤死了。呜呜呜——” 说起那天的遭遇,她不承认偷了顺嫔的香料,被顺嫔拉着袖子要去皇后跟前评评理,结果还没到皇后那里,两人拉拉扯扯,误以为两人动起手来,气得皇后见也不见,直接将她们禁足在宫中,等皇上回来发落,一时成了后宫的笑话。 皇上闻言皱起眉头,想起那天他和海宁说的话,“朕的后宫也缺一个通判。” 眼下实实在在是这样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见皇上若有所思,敛嫔忽然觉得自己失态,忙止住泪,抽噎道,“皇上,是臣妾不好,此事闹到皇后那里,也惊扰了太后,臣妾甘愿领罪。” 为了那么几盒香料,顺嫔死咬住不放,敛嫔性子烈,自然不会承认。 说白了不过是争宠而已。 他不是判官,即便判出谁是谁非又如何? 这样的事情海宁在这里,真是她的强项,谁是谁非可以弄清,可皇后太过懦弱,压不住阵,将这皮球踢给他,他累不累? 皇上忽然觉得兴味索然,起身离开后,直接去了太后那里。 途中太监送上张诚的来信,看了开头,他目光阴沉如水,这个陈泗,真是太胆大妄为了,接着又愕然,这个海宁,竟然如此——厉害? 到了太后宫中了,揣起书信,进去。 李太后见皇上回来,宫里又添了一位皇子,也是高兴。 皇上择几件事说了说,听了这个海宁审案的故事,李太后来了兴趣,最后竟然笑出来,“这可比听书精彩多了,这孩子不仅聪慧,而且懂人心,哀家倒是想亲眼瞧瞧这个孩子审案呢,有机会调他来京城.......” “他在那边还算得心应手,只不过这次怕是得罪里陈家,陈家在应天府深耕多年,又把持香料生意,那可是应天府一半的收入来源,朝中又连结着吏部侍郎,陈侍郎倒小心谨慎,还是等待机会再说。” “唔.......”说到朝政,李太后脸上多了几分肃然,“辅政大臣也都一一去了,你也长大了,这些年忍辱负重,不也是为了朱家的江山吗?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何至于急这一时?哀家看这回挺好,这个叫海宁的通判在那边,也是一件好事,替你把着那一方的公平正义,这魑魅魍魉的早晚得出来,到时再收拾不迟。” “那边这些年积累的案件不少,之前的通判如走马灯,如今又有一个大案,可谓案中案,若是破了,影响也不会小,这些人张狂到连知府家的孙子也拐走。应天府发来加急文书,不排除此人全国流窜作案,让各州府多加留意.......” 李太后面上怒色尽显,“居然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一定要限期破案!捉拿首犯!” 限期破案?这不是给海宁施加压力吗?她能受得了吗? 第六十二章 失了分寸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张诚的信里,一五一十,说海宁在应天府里,一没出门拉关系,二没将自己置于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位置,一上任就完全投入了案子当中,与手下同出同返,如今那娇嫩如雪的肌肤都晒黑了。 看到信里这些,脑海里闪过如雪容颜,尤其那莞尔一笑,勾魂摄魄,皇上心里着实心疼一番。 这么娇嫩如花的年纪,不爱红妆女红,却愿意出去和一群男人出大力,皇上又有些嫉妒那些衙役,自己在这里害相思病,他们却可以天天朝夕相处。 皇上走神了。 李太后瞧着皇上心不在焉,“皇上觉得呢?” 皇上回过神来,“母后,这案子不同寻常,怕不是一时半会能破得了的。” 一道旨意简单,海宁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倒奇了,李太后还没见皇上如此维护一个人呢,“皇上不是说这新来的通判厉害吗?多给他点人手,让他试试!这个案子若不早日破了,也有损朝廷威严哪!” 这是太后在看自己选人的眼光啊! “皇上不在这段在,这后宫里天天是鸡飞狗跳的,母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皇上要面对她们啊。” 想着这些日子后宫里上演的闹剧,李太后直抚额角,“这后宫女人多了,总难免因为雨露不能均沾而生事,皇后生性和善,压不住阵,哀家眼瞧着闹心啊,你呀,还真得给哀家找个能干的儿媳才行呢。这恭妃不言不语的就挺好,为皇上生下小皇子,也不生事,所以说啊,这后宫女人出身要看,可也有例外,唉,什么时候能让哀家省心啊。” 皇上心说何尝不是呢,娶了一大把,没一个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好容易相中了这个海宁,还不愿意来。 瞧着自己儿子走神了,心思缜密的李太后立即有所觉察,这孩子在江南一呆这么些日子,莫不是在那边有什么中意的女子不成? “孩儿一定会找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皇上目光柔和悠远,唇角微翘,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敏感的李太后却是看出了皇上眼底的那抹温情....... 按理说,瓜田案子抓到了现场的嫌疑人,也算是破了,本是欢天喜地的大喜事,但刘知府的头却是更痛了。 海宁这日一进应天府,书吏孟珏就说知府大人有要事相商,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刘知府在屋子里是坐立不安,隔着窗户看到那个纤瘦的青色身影进了院子,他是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瘦弱的书生居然有如此完美的办案想法和老辣的审案经验,居然能独辟蹊径考虑到两案并一案,而且一审一个准,一个无头案子就这么破了;还捎带着破了一个拐卖孩子的案子,一环扣一环,让人不得不服。 不得不承认,皇上就是皇上,用人这方面非常独到,直接让巡按大人免了王稀林的通判之职,改由海宁任通判,而且品级从从六品直接到正六品。 平心而论,这份荣宠这个柔弱的书生当得起,应天府里上下原本对海宁的质疑声也随着案子的水落石出少了很多。 这个新任通判第一把火就免了班头李照,又让一个嘴上无毛的新人吉青代班头,第二把火就是短短时间连破两案。 若说这第一把火就因为班头李照告病假烧得有点莫名其妙让人不服,但第二把火再有人说不服就是找事了,毕竟又晒又潮热的秋老虎的天气里,人家这位通判打扰没在衙门里喝茶聊天享福,而是和众捕快连夜加班部署又亲自加入捕快队伍,亲临一线、与众捕快同甘共苦,这样的通判大人有谁见过? 这叫什么,这叫民心! 若是“王稀泥”还在,这瓜田案根本找不到罗大,要么就当无头案处理了,要么就以刑讯逼供瓜田里的曾三认罪草草了事。 这个宁大人说重刑之下必有冤狱,因此要查找定罪的证据,而不是靠大刑审出证据,就凭这点,让人刮目相看,毕竟一般都不敢这么干!找到了还好,找不到凭白浪费时间和人力物力,有损声誉不说,还得落个浪费朝廷银子的名声。 刘知府暗忖着,若是这个案子还是之前的王稀林通判负责,自己的头肯定不会这么痛了,唉! 海宁也看到了窗前站着的刘知府,自从孙子不见后,刘知府眉间就没有开晴过,看上去憔悴,这些日子仿佛老了许多。 估计自牢里的苏安提出条件后,这个刘知府就没有睡踏实,这不急匆匆叫自己来商量呢。 “宁大人,快请进。”看海宁注意到他,刘知府急忙出门迎接海宁。 这样的礼数海宁还是第一次享受,她当然不敢理所当然承受,“知府大人快别这样,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了。” 进了屋里,刘知府亲自给海宁端了杯茶,心里打着鼓,面上强装淡定问道,“宁大人,瓜田案你看怎么结合适?” 海宁捧着热乎乎的茶碗,心底暗叹,来之前还听见有人私下议论知府大人会不会“大义灭亲”,宁可舍上孙子也要制裁苏安这样的歹人,以免出来再祸害别人。 如今看刘知府眼里的血丝,眼底明显的青黑,热情迎接自己不说,进门还给自己端茶。朝廷历来官阶泾渭分明,外人眼里刘知府这样的做法那都是失了分寸,可见其压力有多大。 听小书吏孟珏私下说知府夫人给知府大人下了通牒,若是孙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寻了短见,死生都不与知府大人相见。 在官府里,刘知府是父母官,在自己家人面前,他是一家之主,在孙子面前,他是爷爷,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呢? 海宁思忖一下,“知府大人,这个案子怎么结还是大人做主吧。” 虽然他盼的就是这个说法,但真要海宁亲口说出来,刘知府还是有些吃惊,是不是意味着海宁同意答苏安的条件来换取他的宝贝孙子归来? 刘知府坐下来,又有些疑虑,这话若是之前的王通判在这里这么说那是不谋而合,可这个海宁这么说他就不敢完全相信。 身为通判,人家有自己的方案,自己身为知府,也不能乱干预办案。自己要那么做了,这个海宁转手一道折子上去参他为一己之私而私纵罪犯,这可是重罪,轻则丢官,重则流放三千里,殃及后代。 这么一想,刘知府才觉得自己方才头脑发热,现在有点清醒了。 第六十三章 讨价还价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这么一想,刘知府才觉得自己方才头脑发热,现在有点清醒了。 他看了看海宁,那双眸子清澈透亮,谁知道这小子心里想什么呢。自己上任这些年没有什么把柄,可千万别让这小子抓了把柄。 “宁大人,我和你直说了吧,有没有两全之计,既能治这个苏安的罪又能保住我孙子,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若是不能,那老夫我——也认命了........”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要真这么想,就不会叫自己来了,海宁知道刘知府不信任自己。 刘知府的意思无非就是一案归一案: 山民李甲拐卖孩子是一案,虽然说是有苏安参与,但若苏安抵死不认,山民也没有证据; 另一案瓜田案中,罗大掩埋尸体有罪,而苏安路过不慎吓死丁老五,有过失而无犯罪之故意,故苏安无罪。 这么一来,放走苏安倒也说不出什么,而且这样快速结案,于海宁官声也好。 若像之前海宁所谓的“两案并一案”,真要追究下去,可能里面水太深,何时查清不说,只怕查清了他的孙子也早就歇菜了。所以眼下只要放苏安走,就有希望平安换回刘知府的孙子。 海宁干脆替刘知府说了出来,结论就是之前两案并一案,现在一案归一案。 她说出之后,刘知府未置可否,没有否定就是肯定。 海宁说道,“知府大人,当下还是先救回孩子要紧。” 刘知府这才感激地看着海宁,还是推辞了一番,“宁大人,这苏安好容易归案,这样结案就等于放走了他,宁大人功夫白费不说,也恐引人猜疑啊,万一出点岔子,这对宁大人不好哇——” 当下是急病乱投医,就害怕苏安这家伙说话不算话,再弄出别的是非牵连到他们。 海宁凝神想了想,“那还有一个办法。” “哦?”刘知府急忙问,“什么办法?” 海宁一字一句道,“那就先——不结案。” “不结案?”刘知府浑身一震,接着迟疑道,“这——好吗?” 瓜田埋尸案当时震惊应天府,连皇上都惊动了,海宁在大堂之上利落审案,又如此短的时间内抓到真凶苏安,加上之前的戚云儿要债案,可谓双响炮! 一旦结案上报朝廷,这可以算是海宁上任后非常亮眼的成绩。 这点毋庸置疑! 如今为了自己的孙子不结案,这明显是海宁拿自己头上的乌纱和前程帮自己呢! 刘知府难得大方了一回,连忙从库银里拨出一笔银子,给所有参与案件的捕快衙役论功行赏。 虽然没结案大家心中疑惑,但至少奖励到位了,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让大家有成就感的呢? 大家欢天喜地如同过年,纷纷表示将追查首犯、寻找刘知府的孙子进行到底。 苏安是个狡猾的人。虽然在大狱里,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信条时时激励着他。 听到自己被无罪释放,心底得意,面上不动声色,“万一官府使诈,我交还孩子你们却再抓我怎么办?” 一句话气得刘知府胡子翘,若不是自己的孙子在他手里,他都有劈了这个丑逼的想法。 海宁微笑,“苏安,你现在的状况我不说你也知道,你的后半生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出去和在这里也差不了哪儿去。无非出去你可以行动自由点。实话好说难听,即便你不说出这个孩子的下落,我也会想办法寻找。如今放你出去我也是冒了风险,若反过来,你使诈,孩子根本不在你手里,那堂堂官府岂不是被你耍了?本大人头顶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况且你现在人在狱中,也不可能知道外面孩子的情况,你又怎么保证孩子的安全呢?” 苏安想了想,凝视海宁半晌,丑陋的脸庞浮现一丝狞笑,“当然,依宁大人的神断,必然能找到,只是到那时,是死是活我说不好。不过我说话算话,今日出去,后日落日之前必能送回。” “后日?”刘知府疑惑,难道孩子不在应天府内? 不过当下也没有办法,是真是假,只能听这个苏安安排。 “我腿脚不利索,要一匹马,一些银两,且不许人跟踪!” 这条件,气得后面跟着的吉青都恨不能暴揍一顿这个狡猾的丑逼! 说白了他掉落悬崖也是作孽太多,苍天无眼,让他命不该绝,结果出来就弄出了一条人命,外加拐带了一个孩子,居然还和衙门讨价还价上了。 海宁面不改色,“准。” 苏安上了马,仍然是不放心,回身望着海宁,傲然道,“大人,你不和我讲条件吗?” 海宁淡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大人既然相信你,自然不需要讲额外条件。” 一瞬间,苏安心底竟然有种久违的感动,他深深看了眼海宁,这个年轻的通判大人,虽然相貌阴柔,但心胸却是宽大,“通判大人,你说话可要算话!否则我可真保证不了孩子的安全!” 海宁唇角微翘,“你放心,本案已结,你大胆走就是了!在应天府内本大人过问是份内之事,但若要是出了应天府,本大人可就管不着了。” 苏安这才放宽心,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苏安得意离开,吉青恨得牙根痒。 这个老狐狸,若不是宁大人将搜寻线索一路扩大到山里,还真不一定引他出来。 这家伙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为扰乱视线,加上新仇旧恨,索性先下手为强,给官府投个匿名信,揭发山民拐卖孩子,却不曾想太关注仇人下场导致暴露自己。 审讯的时候,连这个老狐狸自己都佩服官府的办案方法,循着路线一路西行,迟早发现端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拐了知府大人家的孙子当自己的后盾。 虽然老谋深算终有一失,虽然受了重伤但还能从深山里走出来,这种毅力加上神助也真不能小觑。 几个人就这样站在衙门口目送苏安远去,浑身上下裹得严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马蹄扬起的沙尘里。 “大人,你就这样相信他?”吉青担心问道,“万一知府大人家的孙子没有回来,苏安又跑了,那可是重罪啊。” 海宁若有所思,“你能看出他往哪个方向去的吗?” “按他的路线,应该是东北吧。” “现在算路程,后日日落前跑个来回,能到哪儿?” “东北方向的话——扬州府?”吉青恍然大悟,又有些担心,“他要是撒谎了呢?两天的时间足够他跑到我们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海宁手缩在衣袖里,恍如未闻,依旧站在原地静静观察着苏安消失的方向。 第六十四章 兵不厌诈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谁也不曾想到,片刻后那个苏安还杀了回马枪。 他骑着马绕个圈子又回来了,见海宁和几个人还站在原地,这才一笑,“通判大人果然讲信用!” 迎面扬起的沙尘让海宁眯起眸子,“本大人说到做到,后日日落前还在这里等你!” 等苏安的身影再次消失后,几个手下都诧异地看着海宁,“老天,大人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算到他还能折身回来?” “人性而已,这个苏安本就多疑,又被人推落悬崖,更加不信别人,” 海宁从衣袖里拿出几本早已写好的手书,分给现场的三人,“这三份折子分别是写给扬州府、凤阳府和苏州府的书信,立即分头抄近路。他沿路去扬州府可能性最大。记住一点,不要说是抓逃犯,别人不会像我们这么着急,要说是抓——” 海宁朝几个人耳语几个字,最后说道,“这样府衙的人才不敢怠慢,才会配合,时间就是金钱,一定要快!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吉青几个人心领神会,立即出发。 逃脱牢笼的苏安骑马一路疾行,不时地看看后面,发现并没有人来追,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后,他才发现他对自由从未如此渴望过。 那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喧嚣热闹,一个小孩骑在在一个大人的肩膀上,被五颜六色旋转的风车吸引住了,小手伸着就要拿,“要风车,要风车!” 摊主抬头看见这个小孩子,笑道,“小少爷又来玩了?” 那人将孩子从脖子上放下来,“这孩子在家就要知府大人抱,不然就闹腾个不停,知府大人最近忙得很,我先带他出来玩会,你这风车怎么卖的?” “知府大人的孙子要还用花钱?随便拿。”那人讨好道。 苏安正在市集上溜达,闻听心里一动,慢慢向前靠近。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女子瞧着苏安,用他能听得懂的话说了句话后便悄无声息随着人流来到那个人身后。 “那可不行,知府大人可不允许白拿。”那人开始从怀里掏钱,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摊主连连摇手,“这刚开张,哪能找开?要不下回吧。” “可别,下回我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不欠账,你去换一下。” “那你先挑着风车,等我一下。” 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人群向这挤了一下,那人手护住孩子,转头向后,“挤什么挤?” 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手里拽着的竟然不是孩子的衣服。 他愣住,忽然疯了般看向四周,“孩子!孩子呢?!” 苏安宽大的衣袍不经意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把把苏安推了一边去,再看去,哪儿有孩子的影子? 整个集市上都回荡着找孩子的绝望的狂叫....... 落日的余晖照下来,邻近的小村子渐渐燃起了炊烟。 只要穿过那片林子,再往前走不到数十里,就该是扬州府的地界了。 马跑了一天,累得也直喘气,苏安干脆下马,让马自己溜达着吃吃草歇歇。 他则坐在路边,路上用官差给的银子买了些肉食和馍馍,准备凑合着当晚饭吃,吃完就在林子周围找个地方过夜,他现在这个模样,没有客栈愿意接纳他。 他的今天,就是拜那个该死的山民李甲所赐。 自己帮了他,他还贪心不足,不仅想着把所有的宝贝都一人霸占,还要害死自己。 恨呀! 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自己曾经也是潇洒男子一枚,却落得这般下场,禁不住悲从中来。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成亲,只想着和李家甲分了最后一块蛋糕,自己就洗手不干,回老家风风光光成亲去了。 他那个未婚妻小凤,温柔善解人意,只知道他在外做生意,在老家替他照顾年迈的爹娘,他现在这个样子,即便带了金银回去,又如何面对他们? 这么一想,手里的肉食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只觉得嘴里咸咸的。 李甲这个该死的软骨头居然供出了他拐卖了好些个孩子,意思很清楚,大不了要死一起死,同归于尽! 从思绪里回过来神来,苏安心里一阵阵后怕,若不是那日误打误撞拐了知府的孩子,并以此来换得自由身,否则他这辈子算是毁了个彻底。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不得不承认,现任通判大人不仅颜值高,且洞察人心,虽说自己的下半辈子基本毁了,已成废人,但还好,自己还有自由。 他现在只有两件事: 一找回刘知府的孙子,然后回来再去找到属于自己的财物,从此消失于江湖,下半辈子过安稳日子。 想到这里,苏安突然觉得不累了。 看马休息地也差不多了,警惕地向后看看,空荡荡的路上偶尔经过几个路人和赶车人,形色匆匆,这段路向外十多里都没有客栈,过路的通常都提前住在客栈里。 穿过林子,已是日落西山,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再往前走个把时辰,就可以到达扬州府地界,到那里找到孩子后,他天亮就往回赶,这样回到应天府也不过是后日一早,他有时间去李甲那里寻找财物,到时把孩子交出去就可以。 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问江湖事。 远远地,就看见扬州府关卡处燃着火把,似乎是官差查夜。 他忽然紧张起来,莫不是针对他的? 恰好有有从别的路过来的人,他忙打听,只听那人说道,“听前面的人回来说,是有江洋大盗出没,官府在查问。” 江洋大盗?放在那个地界官府都查得严! 苏安稍微放了心,继续前行。 到近前的时候,官兵照例询问,“干吗去?” “我做生意的。” 那人撩起火把一照,苏安慌忙横起袖子遮挡,那一刻官差还是看清了,惊得倒退几步,这特征够明显! 于是故意对着手里的图看了看,“不是!放人!” 苏安松了口气,顺利过了关卡后,却没有提防后面两个人交换了下眼神,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扬州府郊外,一处阔气的宅子里,此刻除了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摆动着,一切都静悄悄的。 听着大门上传来急促的铜环拍门的声音,门房里的狗叫了起来,好一会,才有人拖拖沓沓地出来,埋怨着,“大半夜的谁啊?” 门开了,苏安朝后面看看,闪身进来,关上门,“大哥呢?” 第六十五章 办案老手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那人听出是苏安的声音,刚要答话却悚然一惊,大叫一声“鬼啊”,随后整个人向后倒去,连滚带爬进了屋。 苏安只能一边用黑纱捂着脸一边解释,“别怕,我是老酸,被人暗算了!”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楼上传来懒懒且有些意外的声音,“老酸回来了?” 苏安抬头,激动道,“大哥!是我!惊扰大哥了!” 楼上的人着中衣,应该是已经睡下,脸上罩着一张银色的蝴蝶面具,在灯笼下透着诡异的光泽。 苏安虽然没有见过大哥的真实面目,但这张蝴蝶面具就是他心中大哥的样子,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差点落下英雄泪,“大哥,差点见不到你了。” 吕月湖瞧着下面的老酸,目光闪过一丝深意,温和出声,“你把面纱掀开,我瞧瞧。” 苏安迟疑道,“我、我怕吓着大哥。” “不妨。”吕月湖不动声色,以为他胆子那么小吗? 苏安这才咬牙抬手慢慢揭掉面纱,露出狰狞可怖的脸。 就是这张脸把门房的人直接吓挺了过去,吕月湖半晌才迟迟出声,语调悲凉,“老弟,你受苦了.......咱们这行,说到底是要遭天遣的,你如今这样也算是得了报应,只不过大哥我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何结局呢。” 大哥没有嫌弃自己,还这么安慰自己,苏安心底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有大哥这话,兄弟我不算苦。这次主要是李甲那孙子,他将我推下山崖,我大难不死这才有机会来见大哥。” 吕月湖叹息一声,“兄弟,听说你和李甲都被官府抓起来了,他们对你用刑了没有?” “没有,”苏安摇摇头,“我咬死就干了李甲那一回,是好心帮他却被他反咬一口,官府没有其它证据!” “哦.......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吕月湖看似平常说话,实则眼睛早就放在远处,如同钩子般四处扫描着。 苏安有些疑惑,,自己跑了一宿,也进来这一会了,大哥怎么还居高和自己说话?完全不是之前的亲如兄弟的做派了。 “这正是我此番来见大哥的目的,大哥,我是被官府放出来的.......” “为何?”吕月湖的人在应天府打听地明明白白,瓜田大案里弄出人命案的正是老酸,居然被放出来,必是有诈,“瓜田案有结果了?” “嗯,结案了,和我无关。”苏安越来越觉得大哥在怀疑自己。 吕月湖声音冷了下来,“放出来你逃命即可,为何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他眼见着一向热情如火的大哥变得冷冰冰的,苏安心底瞬间拔凉,他在这个组织里卖命多年,功劳最大,苦劳也高,没曾想今日侥幸逃回来竟然这般对待自己,看起来是觉得自己没用了。 他瞬间想明白了,“实不相瞒,大哥,官府放我回来的条件是要回知府大人的孙子。我如今容颜已毁,也对大哥没有了用处,从此我就不再干这个了,只要孩子还回去,我就可以真正自由身——” 话音未落,就被吕月湖冷笑着打断,“老酸哪,这前后说法不对啊,既然结案了和你无关,那为何你还要听官府摆布?” “大哥,这瓜田案是和我无关,可李甲那孙子迟早要供出些什么把我毁掉,我只能——求大哥成全。” 原来如此! 吕月湖冷笑,不掩唇角的嘲讽,“老酸,这里面你是最聪明的,怎么现在糊涂得吓人?和官府讲条件,你真是够天真啊!不消说,他们肯定跟上你了,你不仅办不了你的事,还把祸水引到这里来!老酸——你现在这样,特征太明显,以后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面为大家出力了!念在多年兄弟的份上,给你一百两银子,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从此忘记这里!!听明白了?” 一个小包袱顺势从楼上抛了下来,打了几个滚落在苏安脚下。 苏安终于明白了,他已经彻底被抛弃了,甚至连个准备都没有,他咬牙,“大哥,我不要银子,我只要知府大人的孩子。” “老酸,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全然忘了规矩!你只负责探听消息,人拐走后,后面的事就不归你管了,这一百两正是你的酬劳,快那拿着走人吧!记住,以后不准再出现在这里,也不准说出去这里!” 说到最后,吕月湖恶狠狠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和李甲两个狗东西内讧,倒连累了组织,若不是看在你多年苦劳的份上,你早就死在牢里了,如今还敢提条件!快滚!” 苏安彻底寒了心,那个亮闪闪的蝴蝶面具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阴冷诡异,他咬牙道,“大哥,你既然无情,休怪我无义了,那是知府大人的孙子,你胆敢破坏规矩和官府作对?” 吕月湖哈哈大笑,“规矩是我定的,我能定也能改!倒是你,若是和官府勾结来要孩子,泄露了我们组织的秘密,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苏安身子一颤,他知道这个吕月湖的秉性,说到做到,当下只能恳求道,“大哥,我知道这些年你顾念着我,对我好,如果大哥归还知府大人的孙子,我就重新给大哥交个更好的货。” “孩子,已经送走了!”吕月湖转身离去。 若是以往,他早就一下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了,还容他在这里讨价还价!不过,到底是老江湖了,吕月湖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也暂时顾不上去收拾这个该死的苏安,转身消失在楼上。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院子里只有苏安大喊的声音在回荡。 完了! 他高估了他自己!他过分相信了他的大哥!! 夜色里,听着院子那绝望的喊声,楼顶上两个穿着夜行衣的黑影相互对视一下,迅速离开。 吉青领着衙役隐藏在夜色里,已是三更时分,这一路紧赶慢赶,半刻不敢放松,终于赶在苏安前面。 本来路上还担心扬州府不一定配合,毕竟上次来扬州府抓人就因为扬州府的捕快慢慢腾腾导致人犯逃脱,迄今未捕获归案。 想起上次的事,一个捕快对吉青说道,“今晚好险,这个苏安跑得有太快了。这次幸亏宁大人让咱告诉扬州府说是有‘江洋大盗’,扬州府怕担责才上了心,动作也快,不然还真不一定截住这个苏安。看来这办案的理由太重要了!宁大人不愧是办案老手!” 第六十六章 人去楼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嗯,”吉青曼声应着,仔细瞧着前面的动静。 很快,两个黑衣人返回,一个人摘下脸上的蒙面黑巾对着在外围已经撒下大网的吉青说道,“班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吉青白他一眼,“一起说。” “我习惯先说好消息,这个大院应该就是苏安等人的老巢,苏安只不过是里面的一个打头阵的虾米;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才是主谋老大!”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知府大人的孙子没在这里面。” 两人把里面的情形一说,吉青骂了句,“这人可够贼的!他叫什么?!” “没说,那咱们要不要直接杀进去,叫那个戴面具的老大直接交人?” “不宜打草惊蛇,杀他事小,知府大人的孙子那不也有危险了?宁大人特意嘱咐不见孩子绝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采取任何过激的行动。” 吉青一时有些焦躁,没白没黑跑了一天腰酸腿疼,没有孩子,这趟算是白来了,真是让人泄气。 这个组织分工严密,看来孩子早就转移出来,压根不在应天府,之前怎么可能找到?本来的计划是跟随苏安找到孩子,然后他们强行将孩子救出,再见机行事,没想到还有这突发情况。 “班头,这孩子没在这里,苏安也没办法了,我看还是直接杀进去吧,真要等着约定的时间,苏安肯定会跑了......” 吉青此刻也是心底焦躁不安,正在思索对策之际,远远地,苏安垂头丧气地牵着马出来。 除了手里的一百两银子,他身无分文,没有孩子,他踏入应天府那就是送死,更不用说那些财物了。 想想自己这些年,可谓出生入死,在他手里的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八九十了,无一例有差错,也是因为他的精明干练,孩子被拐后立即被人带走,很快找到卖家,甚至有时候卖家等着他的“货”....... 若不是顾念李甲的兄弟情,他不可能再犯了大忌,把李甲的孩子抱回来,也是他贪心,穷得叮当响的李甲说发现了一个地下墓穴,先拿了几样宝贝诱惑住他,承诺只要归还孩子就分他一半,结果他被李甲推下了悬崖,也歪打正着找到了那个墓穴,他当时想到如果官府把李甲抓起来他就方便了.......可惜,如今看来,里面的东西他一样带不走....... 上次从丁老五身上捞了一千两银子也被官府没收了,难道他只能带着这一百两银子和一个毁容的脸回老家吗? 苏安回头望望那个豪华的宅子,那个豪华的宅子也有他的一份血汗,他凭什么就如破布般被甩了出来? 两害相遇权其轻! 姓吕的,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 苏安冷冷一笑。 浓重的夜色里,苏安吃力地在街上找着,终于在一栋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苏安上前敲门,“大姐,我是老酸,开门。” 停了一会,里面油灯点起,隔着窗户讶然问道,“老酸?你不是被官府抓起来了吗?” “我没罪,被放了,只是大姐,我脸被毁容了,我怕吓着你,我就不进去了,我问你个话就走。” “你怎么不先去大宅里找大哥呢?他可盼着你回来呢。” 盼着我回来?盼着我早死吧。 苏安压下内心的火焰,“天色太晚了,我不敢惊扰大哥休息,等天亮再说。大姐,我问你,我之前弄的那个孩子就是前些日子在应天府的那个,现在在哪儿?” 里面的人一听顿时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咱里面的规矩你忘了?” “我没忘,”苏安故意苦笑,“你可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听说是知府大人的孙子丢了,可能那个孩子就是——” “啊——”里面的女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低呼出声,“老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咱里面的规矩是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消息准吗?” “要不我能着急半夜来找你问呢?现在孩子在哪儿?这么晚我也不敢冒然去打扰大哥——” 苏安貌似急的不行,心里冷笑,孩子的来历吕月湖不会告诉别人,也就他俩知道。他们组织严密,每一个环节都一个人,互不干扰,一个孩子从弄到手到卖出去,最少要经过、五六个人,所以,只要孩子到他们手上,寻找下落是不可能的。 这个孩子刚到手,不可能那么快脱手,说不定还在这个大姐这个环节手里,只是当时拐卖孩子的女人他没有见过。 里面沉默了。 苏安耐心又焦急地等着,终于里面传来一声,“孩子已经被抱走了。” “.......” 苏安颓然道,“完了完了,这回是我不慎,大哥怕是要跟着倒霉了。” 里面的人也急了,“你等等,我问一下。” 隐约听到里面说道,“没有啊,大哥说不让.......大哥留下了呢......后天.......” 苏安想着那明晃晃的宝贝,只要拿出来他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与其跟要饭似的被打发了,倒不如搏一把。 再出来的时候冷不防遇上了吉青。 他先是吃惊,马上下了决心,“我知道宁大人厉害,只要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会将知府大人的孙子找回来。” 吉青抱着膀子轻蔑地看着他,“苏安,你不要以为是通判大人不守信用,其实,我们是来帮你的。你现在单枪匹马怕是不仅办不了事,还要坏事!与其你被你的大哥不知不觉灭口,和我们合作你说不定还有条生路.......” 苏安全身瑟缩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吕月湖心狠手辣,绝对干得出来。 “那孩子还没有出手,在吕月湖那里,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孩子。” 吉青冷冷道,“看来,知道这个孩子好处的还不止你一个!带路!”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狗都没叫,隔着门缝一看,狗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不好!” 一行人撞开门,果然是人去屋空。 宅子里装饰豪华,但几乎没有可移动的贵重东西,真是奇怪了,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也太快了。 “班头,怎么办?” “看看周围有没有车辙和马蹄印,往哪个方向,赶快封锁各道路关口!” 一群人围着大门看了半天,仅发现几个杂乱不清晰的脚印,再看看地面的土,果然有清扫过的痕迹,很快又有人在不远处发现几道车辙的痕迹,看来是时间紧张加上夜色下并没有清扫干净。 第六十七章 时也命也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吉青让人去追的同时自己带人重新回到院子,“给我搜!连个砖缝都不要错过。” 院子里点上了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吉青让苏安进来找人。 苏安并不情愿,他要成功带走知府大人的孙子不会连累别人,如果要进来,那等于是连累一大拨人。 吉青冷笑,“苏安,你已经成为组织的弃子,就不要扛着了!这是你唯一立功赎罪的机会!否则,就算知府大人饶过你,你早晚也会死得很惨!” 苏安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一个捕快发现了端倪,那就是正堂有几块青石板敲击后好像是空的,吉青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好,这立功的机会归别人了。” 苏安见大势已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熟练地挪开正堂正中供着的佛祖雕像,向墙上的一个地方按了下去。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正堂下的青石板向两边分开,接着露出了一个地下洞穴。 看到头顶上的出入口被打开,原本在里面偎依在一起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的人顿时不安起来。 当最先举着火把下来的苏安出现在里面的时候,瞬间里面人崩溃一片。 “啊啊,鬼啊!”哀嚎的声音震耳欲聋。 火把照亮了地下不大的空间,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的女人互相抱在一起,蜷缩在地上,惊恐地望着突然闯入的人,方才庄主让她们尽快下入地道,却没说明什么缘由,莫非遇到了强盗?! 看到这么多人都挤在一起,苏安心中大叹大势已去。 这个地洞其实还连着外面,通过地下的通道可以从邻近的院子里出来,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居然傻瓜似的挤在一起,这简直就是一网打尽。 吉青皱眉,“这都是些什么人?” 苏安在里面扫了一眼,没有那天在自己面前抱走知府大人孙子的那个女人,他垂头丧气道,“都是被拐来或者抓来后,或打或骂或饿着各种收拾最后完全服帖下死力去干这些事的人!” “一共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总数不下数十人吧?” “这里面你一个都不认识?” “认识的叫不上名字,叫上名字的改天又换了名字.......只有老大的名字叫吕月湖,这是不变的,双口吕,月亮的月,湖水的湖——只是他一直戴着面具,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我也不完全认得.......” 这个吕月湖不愧是高手,竟然能预料到他后面肯定有官府的追兵,提前跑了。 衙役发现了地洞通往外面的路,顺着进去,通往邻近宅子的内室,可惜,那是一座空宅,空宅的外面却发现了清晰的马蹄印。 与刚才的宅子外面不清晰的痕迹可是两个方向。 这障眼法确实高明! 这么多人,若是很短的时间内跑到那座空宅,完全来得及,为什么不去呢? 其中一个战战兢兢说道,“是、是吕老大让我们在这里的。” 这个吕月湖,堪称个老狐狸。 若是没事,这些人压根不用跑; 若是有事,这些人动静一大立马会引起注意,到时他恐怕也要被连累; 最主要的,万一这些人被发现,可以用来拖住官府的人。 不管怎么说,吕月湖金蝉脱壳地很利索,若是再找不到那个当初拐带孩子的女人,知府大人孙子的事就很渺茫了,不用说苏安都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苏安只能仰天长叹,时也命也! “老大,哪个方向去追?”一个衙役问吉青。 吉青带人走后,海宁老感觉眼皮跳。 果不其然,上面传来谕旨,要求限期破案,期限一个月,为此巡按大人还特意来了一趟询问案情。 听了海宁的汇报后,巡按大人话不多说,“皇上对本案极为重视啊,盼早日有个结果.......” 一个月? 海宁苦笑,这案子竟然都惊动了朝廷了。 若是此行吉青等人顺利,或许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结案;若是不顺利,结案或许不难,可找回刘知府孙子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所以这个谕旨的期限对这个案子来说意义也不大。 唯一的担心就是途中生变,一个不慎,拐卖孩子的案犯苏安跑了,抑或有其它不可预料的变故,导致案子被无限期搁置,那就麻烦了。 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忘了关窗,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海宁感觉着凉了,身子懒懒的不想动,还有点咳嗽。 “小姐,你这些日子查案子太累了,要不就请假歇歇吧,”锦儿心疼道。 “我没事,”海宁起来,“你给我煮完姜汤去去寒,另外,天气凉了,抽空给爹娘做几件新衣服,带点银子,再顺道买点好东西给寄回去,就说我过些日子回去看看。” “我知道了,衣服已经找人做了,东西也都备好了,就等着捎了。对了,小姐,老爷真不来应天府做官了?要是老爷也来的话,咱们不都团聚了吗?” 海宁没有应声,想起她的老爹说的那些话,总有些玄机重重,再联想深一点,抑或是她自己不想入宫得罪了皇上连带着连累了自己的老爹吗? 一时间心里有些乱。 天下父母,为儿女计深远,作为儿女能为他们做的实在太少。 既不能尽孝膝下,也不能时时见着,更何况自己在应天府刚扎下根,与崔家的事还没有个结果,眼下几个案子交叉,一团乱麻,实在是脱不开身。 自己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那边的爹娘怎么样了?入秋了她爹就常常咳嗽,她都会买一些营养品给他补补。 自己在这边成了海大人的女儿,那边又是谁在代替自己呢? 诸多思绪之下,在铜镜面前的海宁动作慢了下来,叹口气。 锦儿见海宁若有所思,一边感叹一层秋雨一层凉,一边想着得去给海宁抓几副药,再做几身稍厚点的衣服。 这天气凉点好,省得小姐天天里面围得厚厚的,身上都要起痱子了。 海宁出门后,她便去了一家知名的绸缎铺,在里面仔细挑选着布料,又顺便去香料店买了几盒爽身的香粉。 付了钱后满意出门,抬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之前住过的客栈卓老板的贴身伙计小唐吗? 刚来应天府的时候在客栈住了一些日子,而且小姐有着和卓老板共同致富的基础,锦儿和这里面的伙计们都相处的不错。 她正要抬手打招呼,却见这个小唐一只手手揣在怀里,走路东张西望,似乎非常怕人似的。 第六十八章 惊险一幕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多了个心眼,伸出香料铺的脚又缩了回来,仔细观察着这小唐的一举一动。 小唐见四处没有熟人,迅速进了香料铺对面的一家钱庄。 “鸿正钱庄?” 锦儿越发奇怪,这个鸿正钱庄她可是知道,这个小唐不过是个客栈的伙计,来钱庄干什么? “这位公子,你在瞧什么呢?”香料铺的老板见锦儿瞧着对面的铺子问道,“对面钱庄看到熟人了?” “嗯,看着像。”锦儿见小唐进去后一直在焦急地等着,不时地东瞧西望。 “个鸿正钱庄那可不是一般的钱庄啊!来往非富即贵,等闲人连脚都踏不进去。” “是吗?” 那这事就有点意思了。 锦儿趁着街上人多,轻手轻脚走过去,装作在门口的小摊前买东西,又拿把扇子假装欣赏着,必要的时候遮住脸,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没一会,钱庄内室出来一个男人,圆脸,山羊胡,最显著的是腮边的一颗黑痣,他打量了一下小唐,神情倨傲,“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唐连忙点头哈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麻烦您看一下,我家老爷要用这银两,让我来取一下。” “五千两?”那人指头捻来银票,瞧了一眼,忽而眸色一闪,“你家老爷是谁?” “呃.......这个.......不便透露.......” 那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唐,这才对里面的伙计说道,“收下银票,去后面取钱。” 伙计应声领着银票离去,没片刻,又回来了,脸上表情惊疑不定,对着那男人附耳一说,男人脸色立即变了,瞪着小唐,“好你个大胆,居然敢拿假银票来兑银子,来人,将他送官!” 小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差点瘫倒在地,“您开眼啊,这、这绝不可能是假的。” “我家的银票都有特定的记号,这上面压根没有。” “啥、啥记号啊?”小唐抹抹眼泪。 “你若是去衙门,自然会弄明白。”那人诡异一笑。 小唐愣了愣,在那人的逼视下,忽然起身,从对方的伙计手里抢过银票就跑了。 那男人见小唐逃也似的跑了,唇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眼神示意跟上小唐,随后掀了帘子进了后屋,一切如同不曾发生一般。 锦儿的角度很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惊得冷汗直流,如果她没有看错,这张银票应该是之前小姐委托她送到客栈老板老卓那里保存的戚云儿的那张五千两银票。 “我滴老天!客栈老板起了异心不说,怎么还是张假银票呢?” 锦儿撒腿就跑,直接跑向应天府,她得赶紧跟小姐汇报这个大事。 已是七月底了,马上就是朝廷三年一次的秋闱考试。 对所有的读书人来说那就是跳出寒门的最好途径,海宁有时半夜三更都会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读书声。 她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谁不是为了前程拼尽全力? 皇上一再强调,天下读书人的事无小事! 读书人紧张备考,应天府里的官员们也都上下紧张起来。 吉青带人还没回来,这边堆积的案子还是要审,海宁越发感到自己应该生个三头六臂才行。 海宁瞧了瞧书吏孟珏给她列的案子的单子,按照轻重缓急,已经排到了冬月,实在排不下去了,孟珏苦笑,“大人,这就是没日没夜地审也审不完啊。” 这以前也没有这么多案子啊,换了新通判,原来有告不赢的案子也重新来告了。 他腹诽着,以前案子少官府也才那么点养家银子,现在案子这么多,工作量增加这么多,他还是那点银子,累死累活图个啥呢? 之前那点奖励还是知府大人看在给他找孙子的面上才给大家的。 “知道了。” 海宁蘸点茶水抹在眼皮上,瞧着眼前的状子,正要写判词,忽然听到一衙役急匆匆来报,“宁大人,西郊一民宅一早发现一具尸体,据说是——闹鬼所致.......” “闹鬼?闹什么鬼?” 自从成功穿越后,海宁对鬼神之说就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她之前是坚定的唯物论者,现在鬼神说也能接受一点了,之所以不能完全接受,因为她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鬼。 “我也说不清楚,昨夜大雨过后,在一所荒弃的宅子里发现了两个人,一个死的一个昏迷的.......地保说是他们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瞧瞧去。” 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过来的文穆青。 文穆青这几天心情比较好,只要他的老爹不逼他谈和胡紫霜的亲事,他就觉得和海宁有戏。 除了自己,没人知道海宁是女人,自己现在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好好珍惜。 虽然那晚海宁和胡紫霜表明她和自己没戏,但谁说不是胡紫霜求情状况下海宁的权宜之词呢? 这么一想,信心倍增。 看到文穆青,海宁打招呼,“文大哥,我出门办案去,你去书院吗?” 穿着官服的海宁,青衫白领,头戴乌纱,眉目婉约英气,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每次见海宁都有新的发现,藏在心底的深意就越增一分,他轻咳一声,“我今日恰好没事,就随海宁弟去瞧个新鲜吧。” 这一幕恰好被从远处而来的胡紫霜瞧个正着。 自从那天胡紫霜回家后,在家歇了几日养伤,结果文穆青压根就没有来看过她,真真是气死她了。 今天觉得好些了,本来出门打算去崇正学院看看文穆青,结果人家已经来约会了。 看着两个人骑马边交谈边走,文穆青唇角带笑,直气得她两眼冒火。 白白替海宁这个小白脸海宁挨了顿打,却一点都没有唤起这个男人的同情心,反而人家该玩还是一起玩,丝毫不受影响。 她索性下马站在路边瞧着,看两人说了会话要走,于是拔脚就要跟上,还没上马,大腿忽然被人抱住了。 她吓一跳,低头一看,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顶着一头茅草似的长发,身上的衣服污迹斑斑,紧紧抱着她不放。 胡紫霜气得一脚蹬开她,“哪来的臭要饭的?你抱着我的腿干吗?滚一边去!” 那女人被蹬开后,就那么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胡紫霜傻呵呵地笑,含混道,“妹妹,妹妹——” 第六十九章 偶遇疯妇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原来还是个疯女人,胡紫霜看着裙子上一个明显的脏兮兮的巴掌印气得呵斥她,“谁是你妹妹,一边去!瞧都给我的裙子弄脏了。” 正要上马,那疯女人又扑过来抱住她,嘴里依旧笑呵呵地,“妹妹,妹妹——” 那边眼看着文穆青和海宁已经远去,胡紫霜急了,手里的马鞭扬起来,“快起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那女人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抱着不放,胡紫霜的马鞭“啪”地落在女人的手上,一道红色的痕迹顿时现了出来,那女人吃痛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依然不放。 胡紫霜崩溃,这是被赖上了! 锦儿心急如焚,一路小跑来到应天府,仿若看到海宁骑马的青色背影消失在路边的拐角处,那旁边的好像是文穆青,忙问门口的衙役,忙问道,“这位小哥,宁大人呢?” 那衙役认得锦儿,宁大人长得细皮嫩肉,连他的书童都这么可人,圆脸大眼,一看就是个机灵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曾经听宁大人唤她“金儿”,于是讨好道,“金哥,宁大人刚出门办案,你有事等她回来吧。” 金哥?锦儿瞄他一眼,娃娃脸,看着岁数比自己大,她笑,“你叫什么?” “我叫邬大拙,宁大人叫我小邬子。” “好吧,小邬子,那个若是大人回来,你一准叫她赶紧回家,我有急事。先不聊了。” 小邬子见锦儿心事重重,连连答应,一边等衙内的人出来。 锦儿正琢磨着是不是去客栈老板那里问个究竟,转念一想若真的是客栈老板老卓起了贪心,她冒然去问会不会打草惊蛇? 正心慌意乱,抬眸就看见远处一个人扬起马鞭打人。 应天府门口竟然敢这么造次? 小邬子倒是见怪不怪,“估计又是那个疯女人在惹事了。” “疯女人?” 锦儿好奇近前一看,打人的竟然是胡紫霜。 “喂,胡小姐,你怎么打人呢?” 胡紫霜回身看到锦儿,气道,“这个疯女人不知道怎么赖上我了,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把她弄开!” 说话的功夫再看前面,海宁和文穆青早没影了。 她一边急着挣脱抱着自己腿的疯女人一边急问,“你家大人和穆青哥干吗去了?” 原来真是文穆青,锦儿心里幸灾乐祸,幸亏这个疯女人,要不然这个胡紫霜又得跟着去瞎搅合。 “好,紫霜小姐,别急,我有办法。” 锦儿说着从怀里掏出刚买的几颗糖,递给那个疯女人,逗她,“放开手哈,给你吃糖。” 那女人一见糖,看着锦儿迟疑了一下,听话地缓缓松开手,接过糖。 胡紫霜趁机拉回裙子,一看气得直跺脚,“这皱巴巴脏兮兮的,还怎么见人?” 那女人双手捧着糖,跟捧着宝贝似的给胡紫霜,眸子里闪着热切,“妹妹,糖——” 胡紫霜狠狠瞪她一眼,上马飞驰而去。 见胡紫霜走了,疯女人的目光黯淡下来,想了想,起身,毫不在意手上被马鞭抽打的血痕,慢慢走了。 锦儿看到她清瘦的背影,顿生怜悯之心,“喂,你去哪里?” 那疯女人恍若未闻,径直离去。 旁边偶有路过的人,只不过好奇看两眼而已。 只有一个围观的大婶停住,瞧着那疯女人的背影,叹息道,“这个女人挺可怜的,听说是先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呢。” 锦儿转眸,一个挎着青菜篮子的大婶,慈眉善目,她吃了一惊,“啊?你认识她?” “嗯,听说她家一家十几口一夜之间被灭门,只剩她一个人,疯了!挺惨的.......” 锦儿大吃一惊,“被灭门?这、什么时候的事?应天府还有这种事?” 十几口,听听就觉得瘆地慌。 “应天府里什么事没有?”大婶不以为然道,“这事都好长时间了,应天府内没有不知道的——” “啊?那——找到凶手了吗?” 大婶摇摇头,“无头案,哪儿找去?哦,她怎么一直抱着刚才那位小姐?难道她认识那位小姐?” “应该不认识。” 锦儿再看的时候,那个疯女人已经不见了。 想着她刚才就算手被马鞭抽破也要捧着糖给胡紫霜吃,锦儿摇摇头,“凭白受这么大的打击,是挺可怜的,那她平时怎么活下去啊?” “她就住在那边的一个破庙里,不时地有好心人就过去给她送点吃的,我还给她送过呢。” 锦儿这才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大婶,“大婶你真是个好心人。” 那大婶左右张望一下,这才压低声音,“这位小哥,你认识新任通判大人吧?” 锦儿一愣,疑惑问,“怎么了?” “你不用紧张,我虽然是个路人,但是我很同情这个疯女人,她家的事很是惨烈,唉,若有人能代她申冤就好了.......我听说新来的通判大人公正严明,所以和你说一下——哦,对了——” 大婶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锦儿,“这是我给这个女人拆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我多少认识两个字,怕她丢了,所以一直留在身上。今日看到你,我想通过你转交给通判大人比较好.......” 锦儿奇怪,“前面就是应天府,你怎么不亲自去公堂上交给通判大人?” 大婶苦笑,“我就是个路人,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清,再说也不能为了管人家的事给自己招惹是非不是?拜托你了,行行好——” 那大婶说完,将手里的信往锦儿手里一塞,转身匆匆离去。 锦儿瞧着手里的信目瞪口呆。 似曾相识的情景,上一次是戚云儿递来一张银票,也是这么扔下,现在成了一颗定时炸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这又有人莫名其妙给她递了一张疯女人身上的信,这万一再是什么不吉利的事呢? “哎——”锦儿急了,喊着追过去,“这个我不要,你自己去——” 谁知那大婶走得还不慢,锦儿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来往的人群。 这叫什么事啊!你怕招是非,难道我不怕吗? 真是莫名其妙! 锦儿那个郁闷—— 之前戚云儿给她塞个银票,现在看来要出事,这又莫名其妙来个女人塞封信,恐怕又要给小姐惹麻烦了。 锦儿在人群里张望半天郁闷离去,妇人从一户人家的檐下走了出来,轻轻吁了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想起那个疯掉的女子,她一阵心如刀绞。 第七十章 凶宅闹鬼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应天府何家一夜被灭门,明知真凶是谁,却无人敢查。 她将这个可怜的孩子引到这里,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见机行事。 这个新来的通判大人既然都能为了审案得罪应天府赫赫有名的地头蛇陈泗,说不定她家的事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仰头看天,苍天啊!你睁睁眼吧! “诚爷,咱们去西郊瞧瞧宁大人办案吧?” 一个便衣侍卫看着若有所思的张诚问道。 方才这一幕被化装成普通人的张诚尽收眼底,他目色深沉,“应天府这些年积下了不少的案子,到京城告御状的不少,皇上让咱们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咱们留意,老段,你是本地人,你得空要得去查查那个疯女人的来历.......想必这里面有冤情不一定......走,上马去西郊。” 老段边上马边说,“这个疯女人我倒是知道一点,听说姓吕,其父亲朝廷归隐后便回了老家扬州府,这个女人嫁到应天府何家,何家也是官宦之家,门当户对。后来吕家渐渐衰败,再后来,何家被一夜灭门,据说连襁褓中的幼儿都没有放过,只有这个女人逃了出来,疯了至今,听说挺惨烈的......” 张诚愕然,“这么大的案子,没查出什么原因?” “这案子惊动很大,后来也不了了之了。市井说法挺多的,有说仇杀的,有说情杀的,什么说法都有,明眼人知道这案子就是应天府的人所为,但没有证据,主要是何家没有人了,只剩一个疯妇,也就不了了之了.......” “皇上来此,就听到了好几桩这样的案子,可惜都没有结果。”张诚摇头。 “应天府这些年并不太平,官府内关系盘根错节,小案也就罢了,大案的话都得先弄清这案子是不是与官场的人有牵扯。自古官官相护,老百姓看不到希望,连来告状的都少了,诚爷,你知道之前的王通判民间都叫他什么吗?” 张诚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他多说几句兴许也能传到皇上那里去。 “什么?他不是叫王稀林吗?” “民间都叫他王稀泥,典型的见风使舵,私下收了不少打官司的银子,肥了自己,坏的却是朝廷的名声,希望皇上没有看错这个新任的通判大人.......” “皇上用谁自有主张,咱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宁大人。” 海宁一路和文穆青说着话,带人来到出现凶案的民宅里。 报案的地保已经在村口等候,看到一身官服的海宁,心说这通判也太年轻了。不过人不可貌相,之前的案子可见这个通判断案十分厉害,当下肃然起敬,“宁大人,我是这里的地保,这宅子系村东头的吴家小儿子的,他之前住在这里,后来搬离到村子东头又重新盖了座新宅子,这个宅子就空了下来,平时没人住,偶尔有过路的人会进来打个尖,歇个脚......” 出事的宅子,靠近大路边,外观看着并不旧,像是有钱人家的宅子。 今日一早雨停后,有个村民过来翻晒麦秆,发现这个宅子的窗户开着,甚觉奇怪,伸头发现了里面的人,赶紧告诉了地保。 听说昨夜雨夜出了人命案,又有人添油加醋说是这个宅子根本就是凶宅,于是看热闹的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只等官府的人到。 “快看,通判大人到了。”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眼睛都投向村口。 “中间那个吗?” “这么年轻?” “通判大人不光审案厉害,长得实在是太英俊了,啧啧.......” 人群里赞叹有加。 也有质疑的,“他要能破这个案子那才叫厉害呢。” ....... 海宁下马,察看了一下周围,问地保,“吴家人搬离这里后,这宅子一直没有住人吗?” 地保说道,“那倒不是,后来有人住过——只是他家的事有点复杂.......” 一场大雨后,天气渐渐晴朗,阳光照在大地上,院子里泥泞不堪,靠墙长满了草,中间通往正屋的小道上脚印杂乱。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浑身泥水,蹲在大门外的石阶上双手抱膝,脸色苍白,两眼发直,浑身发抖,谁叫他都不应,看起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海宁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子,“你们怎么发现的?是他报的案吗?” “大人,这个宅子之前一直没人住,窗门紧闭,今早主要是发现后窗开着,村子里的人感到奇怪,于是从后面探头一看,发现有人躺在炕上,叫也不应,再然后就发现了这个人,他就躺在大门外,昏死过去,醒来除了说有鬼,就是这样.......” 海宁打量这个男子一下,“你带他去换身干燥的衣服,喝碗姜汤,这样湿漉漉的,久之会生病.......” 地保愣了愣,这个通判大人果然是仁慈,并没有上来就怀疑会不会是这个人杀掉的同伙。 说着领着仵作赵玖和几个衙役进了屋。 屋子长久没有人居住,已经结了厚厚的灰尘,陈设简单,大约是房主死了后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只是地面和炕上或许有人来住过,有着杂乱的脚印。 朝北的炕上,躺着一个男子,双目圆睁,面部扭曲,仿佛生前看到什么般的惊恐。 仵作验尸后说道,“宁大人,这人没有任何外伤,看外观该像是受惊吓过度而亡。” “惊吓过度?” “昨夜打雷刮风的,这个宅子长久没人居住,或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地保听了仵作赵玖的话,犹豫了一下,“大人,之前有人也说过这里——闹鬼,可是没有出现死人的事,今儿——” “这么说,还不止一桩这样的事?” 地保期期艾艾道,“有过——不过——” “有话但说无妨。”海宁和声道,“查案一定要知无不言。” 说着话的功夫吴家小儿子吴雨常到场了。 身材高高瘦瘦,一身绸缎衣服,看上去也就二十岁,除了耳际的一块皮肤似乎被烫伤过,有些瘢痕,还是眉清目秀,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听到自己的宅子里出了人命案,还有人说可能是他利用空宅图财害命,吓得赶紧跑了过来。 见了一身官服的海宁吴雨常立马跪下磕头,“大人,这宅子荒在这里,有时也是方便路人过来歇脚,真不是我图财害命啊!而且我家资丰盈,也没有这个必要啊。” 第七十一章 家有不幸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带着衙役们已经看完现场,书吏孟珏和仵作等人又仔细记录现场之后,海宁这才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吴家小儿子,问道,“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回大人,我排行老小,我家老母已经去世,上有两个哥哥在外地,一个姐姐远嫁,现在这里就我自己了.......” “那这个宅子之前谁住?” “呃.......”吴雨常垂眸,沉默了一会,“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人群散了后,屋里就剩下衙门的人和地保。 吴雨常面色难堪,声音有些颤抖,“谢谢大人,这个宅子之前——是我的亲生父亲住的.......” “亲生父亲?” “这事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吴雨常陷入了回忆之中....... “雨常啊,今天娘有件事要告诉你。” 像往日一样,吴雨常出外回来,刚到家就听到娘在屋里叫他。 吴雨常进门,看到了娘哭红的眼睛,还有屋子里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头。 他第一感觉就是这个陌生的老头怎么在自己家里,他喝问,“你是谁?” 那老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瞥向吴雨常的娘。 吴雨常的娘迟疑了一会,说道,“雨常,这才是——是你爹啊。” “.......” 吴雨常如五雷轰顶,他爹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吗? “儿啊,这才是你的亲爹,他来——是想让你认祖归宗的.......” 吴雨常的娘捂嘴痛哭。 那个老头这才说话了,“儿呀,当年爹有难处,不得已才做了糊涂事,让你和你娘受苦了,今儿爹是来向你认错的,希望你能回我们老曲家继承我们老曲家的香火.......” “娘,这是怎么回事?”吴雨常觉得匪夷所思。 吴雨常的娘这才说了一切。 原来是曲老汉年轻的时候和吴雨常的娘相爱,可曲家觉得吴雨常的娘家世配不上他家,不同意两人的亲事,硬是让年轻的曲老汉娶了一个富裕人家的女儿。 吴雨常的娘只能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远走他乡,后来被吴雨常的养父收留。 吴雨常的养父那时妻子刚去世,一个人拉扯三个幼儿也是无奈,两个人组成了家庭。 难得的是,他对吴雨常视如己出,吴雨常的娘对待四个孩子一视同仁,个个都有出息,陆续去外地做官的,嫁到外地的,只剩下吴雨常在家里守着祖业。 后来吴雨常的养父就去世了,临终前将家里的财产留给了小儿子,说没有吴雨常的娘就没有吴家的今天,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没有异议...... 说到这里,吴雨常泪流满面。 大家听了都唏嘘不已。 亲兄弟争家产的都不在少数,更别说是后母和养子了,家里没钱的都恨不能打破头,更何况家财丰盈,不争个头破血流的不正常。 让人敬佩的是,吴家的兄长都没有和这个外来的吴雨常争家产,看来这吴家也是积了阴德,怪不得孩子个个都有出息。 海宁问道,“你的亲生父亲住在这个宅子里,那就是说你认了这个父亲?” 听了吴雨常的话,大家心说这不是挺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没有!”吴雨常擦擦泪,硬邦邦道。 顿了顿,吴雨常目中露出鄙夷,“大人,他对我只生未养,他打听到我母亲的下落也并非真心认亲,只不过是家里娶的老婆好吃懒做,生了几个儿子把家里败空了,他这才打听来,想要借认亲来谋求我家的银子而已.......” “.......” 吴雨常气愤地说,“他后来道出实情,系被他的儿子赶出家门,我母亲心软,就收留了他,让他住在这所宅子里。可是——他天天遛鸟斗鸡走狗,根本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后来连他的儿子也来了,要争这所宅子......” “.......然后呢?” “我娘说家里也不差这个,不能让他露宿街头,就算是报答他的生身之恩,等他死了以后再拿回来不迟。” 看来,吴家兄弟几个有出息真不是偶然。 “我听从了娘的意见,后来他的儿子也陆续搬进来,结果没过些日子.......” —— “你个老不死的,怎么不去跟你的儿子要银子?”这是曲老头大儿子愤怒的声音 “咳咳,”曲老头立马变怂,喃喃道,“我要了,刚送了十两来。” “十两哪里够?够你个老不死的吃药吗?” “那.......”曲老头嗫嚅着,“再要就是了,你给我端点饭来,我饿了。” “银子要回来在吃饭,你在这里享福,我娘在老家遭罪,你想过我娘吗?” “我所有的财产不都给你娘了吗?”曲老头也生气了。 “还说呢!我娘跟你享过一天福没有?还得伺候你!你这个儿子不管你,天天家里金山银山!你个老不死的,快去要银子吧!同样都是儿子,差距不能这么大!” ....... —— 回忆往事,吴雨常愤慨无比,“自从知道他们的爹过上这样坐吃山空的日子,这样的对话时时刻刻在宅子里上演。开始他们的爹还天天遛鸟斗狗,可太平日子也没过几天,所有的儿子阴魂不散来要银子。只要有了银子,他的儿子就过来,取了银子就走。后来,他就病倒了,他的儿子根本不伺候他,只一个劲让他跟我要银子,我给了他一些,可转眼都被他给了他的儿子.......我娘不忍心,过去给他送了几回药,也给过他一些银子,可这些银子都被他的儿子拿走了,他没有了银子,就跟我娘闹,人尽皆知。我娘要脸面的人,就这样被他活活气死了。后来,他就死了.......他死之后,他的儿子也消失了.......” “天下还有这种糊涂父亲.......” 海宁叹道,看着眼睛通红的吴雨常,唉,也是个苦命人。 “那这个宅子闹鬼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死后,宅子我本打算出手,可是一直没有人愿意买,就是因为有人在里面宿过后说里面闹鬼。有人说里面有人说话‘好冷啊’什么的.......” 每说一会,吴雨常都会抬起袖子擦擦脸,看来,这个亲爹真是让他伤心了。 在场的人无不同情这个自小被亲爹抛弃长大又被亲爹讹诈的孩子。 正说着,门口的衙役回来,“宁大人,方才那个人换了衣服,神智清醒了些,说要和大人说话。” 说起昨夜的一幕,耿大远依然心有余悸—— 第七十二章 心有余悸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昨日耿大远走亲戚回来,路上恰好遇上大雨,便到这所宅子里避雨,正好看见一个人举着伞从雨帘中匆匆跑来。 “这位兄弟,你也来避雨?” “是的,这个宅子久没人住,我们直接进去就好了。” 那个人跺跺脚又甩去伞上的雨水,推门进去。 “你怎么知道?” “之前听人说过,我就是离这不远的贾家庄人,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今晚怕是要住下了。” 两人叫喊了几句也没有人应,于是走进去,耿大远才发现这个宅子确实空置了许久。 说实话,和陌生人一起休息,耿大远还是有所顾忌,谁知道对方是好人坏人呢,所以他多了几分谨慎。 外面雨下得急,天色渐黑,风声呼啸,天气一下变得凉嗖嗖的,两个人打着火镰还找到了一些蜡烛,点亮后发现宅子里有个炕,只不过炕靠北墙,与平常人家的南炕反向。 虽然有些怪异,但还算干净,于是两个人准备在炕上歇歇,等大雨过后再走。 半夜耿大远忽然肚子不舒服,可能着凉了,他去门口解决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隐隐有人说话声。 他以为是姓贾的叫他,便问他什么事。 对方没有应答,他便以为其实他在说梦话,也没在意。 等他回来,刚躺下,忽然听见一句,“我好冷啊........” 开始他以为是姓贾的喊冷,忽而觉得不对,等声音再响起的时候,他听出来了,这声音苍老,说完后还咳了几声,如拉风箱般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瘆人。 他借着蜡烛的光亮看了看身侧的贾姓小伙,他身子朝另一侧,没动,看来睡得很熟,那么莫非是个叫花子在外面避雨不成? 他起身,壮着胆子朝窗外喊了句,“哪位在外面?快进来避避雨吧。” 说完等了好一会,没有动静,外面风呜呜地刮着,雨啪啪地打着后窗。 他重新躺下,可躺下刚闭上眼,又听见这个声音,“我好冷啊,我要死了,你也不来看看我.......” 耿大远顿时吓出一身汗来,可贾姓小伙依然没有动静。 “睡得够死的!”他抱怨着,壮着胆子打开火镰,轻轻抬起后窗,向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他顿时惊悚不已,明明有人贴着后窗说话啊。 他吓得睡不着了,赶紧起身,下炕端来蜡烛,亮光照亮了房间,他才稍微安心些, 突然间,随着后窗“咚”的一声响,一阵风进来,蜡烛灭了,老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好冷啊,我要死了.......” 耿大远再也忍不住,他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一下炕上睡死过去的贾姓小伙,却压根没有反应,他仔细朝他看去,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外面又传来和刚才同样的声音,“你们也不管我,我好冷啊——” “啊啊啊——鬼啊——” 耿大远再也忍不住,不管外面风雨交加直接跑出了屋子,来到大门口的屋檐下,一道闪电过后直接昏了过去....... 当耿大远战战兢兢讲了可怖的遭遇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惊悚了,结合刚才吴雨常所说的,难道这世间真有鬼魂不成?? 海宁问一起同行的文穆青,“文大哥,你信世间有鬼吗?” 查案文穆青自认是外行,“我个人是不信的,若是真有神灵,这世间的恶人怎么还能横行?方才我听了这个案子,有些复杂,海宁弟可有什么看法?” 听到问宁大人的看法,所有的衙役支起了耳朵,这个案子神乎其神,听起来仿佛是有鬼在作祟。 海宁微微一笑,“有句话说,鬼祟岂能着人,都是人自招之。邪气都是乘虚而入,虚,才是根由,元气虚弱,或忧恐太过,心气虚弱,神魂失守,则见鬼.......” 文穆青闻言惊奇地看着海宁,“这番说辞新鲜,难道根本没有鬼,只是人的幻觉不成?” “不妨让大家来说说看法。”海宁笑着说道。 有个衙役大着胆子道,“大人,会不会是那个耿大远谋害了姓贾的,然后以见鬼为托词?” 还有个说道,“说不定是那姓吴的小子编的瞎话图财害命呢。” 还有的说,“既然不止一次有鬼魂之说,也说不定真是那曲老汉的鬼魂呢。” 大家各抒己见,争论不休,海宁说道,“大家说的都是自己的猜测,证据呢?” 这下没人说话了。 海宁想了想,“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不过,需要几个胆大的人才行。” 几个衙役跃跃欲试,“我可以的——” 陈泗这些日子一阵过得很郁闷,收到姐姐从宫里捎来的信,要他自己也谨慎一些。最近皇上忙,几乎都没有时间到后宫,还说如果他再惹祸,就自己收拾去。 陈泗不以为然,宫里的嫔妃和母家的命运休戚与共,没有母家的支持,姐姐在宫里再得宠也是暂时的。 不过,他了解姐姐的性子,这么说便是肯向皇上吹耳边风了。 一想起那个该死的小白脸通判海宁,他就气得脑门痛。 以至于自从他家的菩萨被抬上堂后,再抬回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不拜肯定不行,拜的时候又心生膈应,左右为难。 这个事不办好,每年海上上百万两的白银就感觉不保险。 为这事,他被他的吏部侍郎的叔叔狠狠训斥了一番,说他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万两银子,丢尽了陈家的脸! 他的父亲也是罚他在家里对着菩萨反省思过好几日。 一想起这些,陈泗恨的牙根痒痒。 不得以,得了高人指点,去了栖霞寺又请了高僧,将家里的菩萨送回庙里,又重新请了尊回来才算完。 好容易办妥,便让人去抬了秦淮河红鸳楼的头牌花魁梁若茕到别院。 梁若茕色艺双绝,惊艳秦淮两岸,而陈泗最喜欢听她抚琴。 雨后天高云淡,空气清新,院子里,繁华似锦,陈泗的心情难得好了一次。 “宝贝,今儿爷高兴,弹个拿手的曲子,还有——今晚就不要回去了。” 陈泗拥着梁若茕、嗅着她的发香,喃喃道。 梁若茕只是美目飞了他一眼,“爷,你知道红鸳楼的规矩啊。” 别院里琴声悠扬,陈泗郁闷的心情总算开解了一些,他边饮酒边沉醉于眼前的良辰美景。 第七十三章 贱人出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梁若茕是秦淮河有名的头牌冷美人,从不出红鸳楼,却独独对陈泗的邀约另眼相看,不过即便是面对陈泗,也是笑容很少。 “若茕,”陈泗痴迷道,“你笑笑好吗?本公子就喜欢看你笑,你笑一次,给你一千两,如何?” 梁若茕停下手里的琴弦,纤纤玉指端起酒壶,款款走向陈泗,给他的杯子倒满酒,莞尔一笑。 这一笑迷得陈泗神魂颠倒,一下将梁若茕抱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若茕,只要你愿意,我和红鸳楼说说,多少银子都无所谓,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梁若茕回身来到琴边,语调感伤,“公子,我早有誓言在先,不达成心愿怎么能与公子玉成美事?” 一说到此,陈泗便没了声音。 他只想要美人在侧,至于其它的事,他可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管。 梁若茕自述有家仇在身,至于怎么个家仇他懒得问,若是有仇,必然事小不了,他图的是她的美色,又不是要娶她,管不了她那么多事。 梁若茕也不在意,继续认真抚琴。 门外有人来报,见梁若茕在此,期期艾艾道,“公子,有点事——” 被打断兴致的陈泗很不高兴,定是家里的母老虎又出幺蛾子了,不耐皱眉,“什么事?” “是大喜事,”手下自上次被海宁打得落花流水又进衙门蹲了几日出来后走路已经夹起尾巴,此刻对着陈泗附耳说了几句。 陈泗闻言大喜,“确定?可别搞错了平白出笑话!” 手下喜滋滋笃定:“不会的,那鸿正钱庄的老板都已经验过了。那小子也够狡猾的,在角上还点个小红印,钱庄老板说只等公子一声令下,摔杯为号,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从应天府彻底消失。” 一瞬间的喜悦过后,陈泗还是有些疑惑,“此人心细如发,且反应极快,鬼点子极多,居然这么轻易露出马脚?” “定是他贪财心切,将银票往客栈一藏,神不知鬼不晓,最后来个死无对证,这钱就到手了。” 陈泗点点头,“有道理。” “我就说呢,哪有官场上的人不爱财的道理?只不过这个小白脸上来先做做样子,这都敢动,恐怕这以后啊,胃口不定多大呢。” 看到手下信心满满,陈泗开心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把人都看好,还有,你去叫那个贱人准备一下,告诉她立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说着瞥了梁若茕一眼,梁若茕恍若未闻,依旧在弹着曲子。 看着美人美目忧伤,娥眉微蹙,陈泗暗自感叹,“若不是这位新任通判与大爷我过不去,你家的事兴许能查个清楚。只可惜啊,他生不逢时.......” 崔安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话,他笑着问,“谁又落在表哥手里了?” 陈泗心情大好,并没有崔安不请自来而不耐烦,“崔老弟你来得正好,今日红鸳楼的头牌花魁在此,那日在画舫上招待不周,还请老弟见谅.......” 那日自秦淮河回来,崔安大吵青楼女子的事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心中鄙夷崔安当众撒泼骂人丢了世家子弟的脸,但安知是不是崔安嫌弃自己给他安排的庸脂俗粉呢? 崔安被抚琴的美人吸引住了。 细腻的肌肤,润泽的瓜子脸,五官搭配细致,初看惊艳,再看更有韵味,果真不负花魁美名。 美人察觉到崔安热切的目光,抬眸,淡淡扫了崔安一眼,又垂眸下去。 虽然姿色媚人,但掩不住骨子里的清冷,那股子冷淡,跟洞房里的那个彪悍女人一样,他现在瞧着这种神色的女人都有些发怵,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暴躁起来打人。 崔安顿时兴味索然。 那个晚上陈泗的手下被海宁三下五除二打个落花流水,他禁不住问道,“表哥,新来的通判可不是等闲人物,表哥还是要小心。” 陈泗闲闲一笑,轻轻拨着盖碗的茶叶,笑了笑,“老弟不要担心了,这回啊,让他知道知道大爷我的厉害。不瞒你说,这口气我憋了许久了。” 崔安不动声色,“表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啊,”陈泗放下茶杯,打量一下崔安,“老弟你和他也结着疙瘩吗?不应该啊,你家丁老五的案子不是他给破了吗?” 陈泗话里话外,崔安焉能听不明白? 一说他不知感恩,二嫌他多管闲事。 崔安肚子里有气,嘴上说,“呃,案子是破了,也是丁老五自己倒霉,喝点酒受惊吓,头又磕在镢头上,该着阎王爷叫他.......” “那是老天收他,这通判大人虽然可恶,不过这能耐还是可以的,这么短的时间查出实情,要是碰上个葫芦僧,直接就把发现尸体的瓜田主人曾三当凶手结案了。啧啧.......” 崔安疑惑,这个陈泗莫非是防着自己呢,“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俸禄,破案是他应当应份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崔安这么说,陈泗眯起眸子,这才说道,“听说你和他认识?” 崔安心里忽悠一下子,“我刚来这里多久,不认识啊?” “哦,对了,听说皇上赏了你岳父右佥都御史的职位,你小子这回算是出人头地了。” 人还出人头地呢,家都来退婚了!再说两家大人也都同意了,他自己硬挺着算什么事?! 崔安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在陈泗眼里,就有了别样的意味,他猜测着,“老弟,莫不是你有什么心事?你这在应天府时间也不短了,弟妹在家不想你的慌吗?” 崔安摆手,“不提家里的事。” “不提就不提,”想起他之前对他的岳父的不当话语,陈泗越发确定崔安的婚事有问题,“行,老弟,晚上在这里吃饭听曲,哥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崔安却是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来这有事没有?来了也不喝口茶?” “不喝了,我还有点事。” 崔安心说,白来一趟,这个陈泗够狡猾的,滴水不漏,这孙子打算怎么对付海宁呢?他刚提到叫那个贱人准备好,哪个贱人? 崔安出门后,忽然见一个女子匆匆而来,差点和他撞个正面。 不多会,院子里传来陈泗冷冷的声音,“贱人!接下来该你出场了。” 崔安停住脚步,留神听着。 第七十四章 日有所梦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院子里,戚云儿踉踉跄跄进去,眼见着陈泗美人在怀,卿卿我我,活色生香,只觉得心口堵得喘不动气了,硬憋着没让泪水下来。 这个披着人皮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自己瞎眼让他骗到今天的地步不说,连带着家破人亡,如今更是母子分离,真是悔不当初啊! 也怪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坚持告他,如今就算告赢了也是有银子无处花,气上加气! 瞧着戚云儿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陈泗不忘继续侮辱她,“你瞧瞧你这要饭的样子,若不是我念着旧情,你早就被扔到郊外喂了狗,还有机会在我面前出现。” 他冷然一笑,“按照我说的,一个字都不准差,听明白没有?” 尽管陈泗语气不容置疑,戚云儿还是想挣扎下,“昧良心的事我做不来!” 陈泗恼了,顺手将手边的茶杯扔过去,随着清脆的碎瓷的声,顿时一缕血水和着茶水从戚云儿的额头淌下,残茶还挂在她的发丝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戚云儿硬挺着没有动,咬得嘴唇发白。 “贱人!你倒是有硬骨头,三番五次找我茬不说,现在有通判大人给你做主,你翅膀硬了吧?好啊,你可以不做,有人会做。” 戚云儿下意识紧张起来,“谁?” “自然是你的好妹妹啊——” 戚云儿愣了愣,直勾勾盯着陈泗,忽然起身,疯了般扑向陈泗,“你这个天打雷劈的,我今天豁出命去也要和你拼了。” 猝不及防之下,陈泗被戚云儿一下推倒在地,几个手下迟了半步,戚云儿又咬又掐,陈泗痛得“嘶嘶”出声,狠命挥手将戚云儿推了出去。 戚云儿踉跄之下,头撞在梁茕若的琴上,顿时昏了过去。 方才这一幕丝毫没有影响梁若茕,如今这琴被碰倒,这琴是没法弹了,梁若茕漠然起身,走到一边去。 陈泗从地上起来,瞧着自己弄脏的衣服,和磕破的手背,恼羞成怒,“将这个贱人给我扔到鱼池里喂鱼去!” 手下赶紧劝着,“她可不能死,这事可全赖她成全呢。现在您得先忍忍,等事成了怎么弄都行。” 几个人上前给戚云儿当头泼了一盆水,戚云儿苏醒了。 其中一个和气说道,“你孩子你也不要了?!” 一听到孩子,戚云儿险些崩溃,“孩子在哪儿?我孩子呢?” “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办了,孩子还给你不说,再给你一万两银子,你拿着想哪儿快活就哪儿快活去,否则——” “我要先看到孩子。”戚云儿倔强。 陈泗怒斥,“我刚才说的你没有听见吗?快滚!!!” 满脸血的戚云儿从院子里出来,脚步虚浮,视线模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崔安扶了她一下。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游荡着,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苍天啊!我不想这么做啊,可孩子怎么办?!天哪!!我真的不能活了!!” 戚云儿对天哭诉一会,才拖着沉重的双腿离去。 海宁忙了一天,安排好晚上几个衙役轮班的事情后,疲惫地回到家里。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加重了,只觉得浑身酸痛。 一到家就看到眼泪汪汪的锦儿,“小姐,我怕是闯祸了。” “什么祸?” 锦儿先是将那封信递给海宁,“你先看看吧。” 海宁接过信,展开,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封血书哪里来的?” “我早上找你的时候,一个疯女人拉着胡小姐不放,旁边的一个大婶硬塞给我的.......” 海宁叹了口气,揉揉额头,苦笑,“这应天府的事情还真不少呢,一桩接一桩,跟唱大戏似的,应接不暇,锦儿,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一会先别叫我吃饭了。” 不多会,海宁沉沉睡去。 看小姐这样疲惫,锦儿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锦儿在灶堂里盯着灶火发呆。 唉,自己这不是给小姐添麻烦吗?戚云儿那张银票明显要出事,要是老爷在就好了,这下麻烦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正暗自懊恼忐忑,只听院子里的瓜架上一声闷响,上面的叶子摇晃起来,锦儿吓了一跳,“该死的鸟儿,上面的瓜都吃光了,还不够吃吗?” “有人在吗?”大门响起敲门声。 锦儿开门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啊?你?!” 屋内,海宁正睡得熟,模模糊糊里,眼前升起一阵云雾,有人唤着她的名字,好像是她的父亲,她有些激动,急忙循声跟去。 待云雾散尽,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置身于繁华似锦中,云雾缭绕间,亭台楼阁绵延而去,地上一片姹紫嫣红,天上百鸟展翅,自由飞翔,如同瑶池仙境,她看得眼花缭乱。 惊叹之余,忽而听见前面笛声悠扬,转角处,出现一个锦袍男子,碧玺金冠之下,眼底俱是浓浓的暖意,“阿茶?” 她愣住,有些口吃,“啊?皇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 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飞向皇上的肩头,对着海宁大声喊,“阿茶、阿茶——” 皇上笑道,“你听,它都知道你的名字。” 海宁嗤的笑出来,“小家伙,你太漂亮了,居然也跟着来起哄.......” “起哄!阿茶、皇妃、阿茶、皇妃.......” 那鹦鹉自顾说着,随后展翅离开。 “皇妃?” 海宁瞧着皇上眼底的促狭,脸上顿时热烘烘的,正不知如何应答,听见耳边有人大喊,“海宁,你出来!” 眼前的景象瞬间不见,她皱眉,谁这么扫兴?! 她嘟囔着,“别闹,这几天熬夜,困着呢。” 随后拢了拢被子,干脆盖上头。 “海宁,你快出来!” “你来干吗?!刚才你捣的鬼吧?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锦儿极力抵住门,可她哪里是崔安的对手?被崔安一推,差点跌在地上。 “她呢?”崔安明知故问,刚才他趴院墙上看见海宁进屋了。 锦儿冷眼看崔安,“你没名没姓的问谁啊?现在我家小姐可不是你崔家的儿媳了,更不是个你呼来喝去的包子,是堂堂正六品官员,你若是想打听我家宁大人,就好生说话!” 锦儿特意将“宁大人”三个字咬的重些,想起他袖手旁观小姐被人打就一阵生气,若是这厮敢胡来,她的眼睛已经瞄好身侧的一柄木锨,老账新账一起算,叫你尝尝皮肉之苦。 第七十五章 是我不好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都越发佩服自己,以前她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早就被崔安的气势吓得不敢吱声,如今跟着小姐锻炼着,不仅能认几个字了,胆子也变大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小丫头居然都这么猖狂,崔安不想和她斗嘴,“海宁,你出来!” 海宁迷糊隔窗问道,“锦儿,谁啊?” 锦儿连忙跑回屋子,顺势把门关上,急切道,“小姐,你被吵醒了吧?是该死的崔安来了。” 刚才梦里的情景还犹在眼前,梦见的是皇上,来的却是崔安,不吉利! 按理说崔安早就认出了她,却隔这些日子才来找她,不知道这厮憋的什么鬼主意。 要说鬼主意,只有一桩,他应该是来算账来了!皇上不是叫她把家务事解决好吗?她可得慎重点。 兀自怔忪片刻,海宁起身。 雕花长窗外,崔安已经自顾在瓜架那里坐下,欣赏着小院的风光。 小院不光风雅,而且收拾的有模有样,当季花儿竞相绽放,就连这个瓜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崔安打量之后,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小院地处应天府黄金位置,价值不菲,海家向上追三代都是两袖清风,他的岳父更不用说,海宁出来时带了一点银子,怎么可能住得起这么优雅的院子?也不知这个女人走了什么狗屎运,离开他之后一飞冲天。 短短的时间,不仅一跃成为朝廷的正六品官员,还连破大案,反观自己,同一场考试,他名落孙山,海宁却是独占鳌头,提起来羞人啊! 这海宁绝对是被什么附了体,不然连她的老父海大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除了提休书其它一概不提。 现在想来,海宁正规考试入选,又得皇上钦定正六品,铁板钉钉的事实摆着,他怎么当初就没发现这个女人还这么厉害呢?....... 眼前飘过文穆青出来两个人卿卿我我的他就一阵生气,写休书容易,可他偏不! 崔安正兀自沉浸在莫可名状的情绪里,余光里瞥见一个青色的影子从屋里出来。 锦儿在自家小姐身后警惕地瞧着崔安,若是他有半分想轻举妄动,她背后手里的锅铲可不是闹着玩的。 海宁方才回来身上疲惫,连官服都没有换下来就直接睡了过去。 虽然还是有些睡眼惺忪,但官服在身,自有一番威严,崔安方才进来时的气焰顿将,下意识地抬起屁股,神情多了几分局促,“你——” “还不赶紧拜见宁大人!”锦儿在后面一边手里掂量着锅铲一边提醒着。 崔安脸顿时涨红,论礼制,正六品可不是小官,虽然他们家祖上官职不小,但是眼前,他就是个平民百姓而已。 况且论文论武,他都不是海宁的对手,当下僵在原地,脸色难看。 瞧着崔安尴尬的模样,海宁淡淡开口,“来者是客,锦儿,上茶。” 崔安心里很不爽,他还没写休书,她居然就当自己是客人了。 锦儿答应着去泡茶,泡好后突发奇想,不忘在茶里捏了点东西进去,“哼,叫你得瑟。” 海宁在崔安对面坐下,静静等着他开口。 有些日子没见,脸庞依然清丽,只是不是之前小女儿家的那种柔美,如今眉间淡淡,又英气十足,尤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经意扫过他的时候,隐隐透出一股子锐利,让崔安突然有些不敢直视,细瞧,能看出海宁的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眉间略有疲惫,看来这个通判大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那一瞬间,崔安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一个女人家的,何苦跟个男人似的拼命呢? “呃,我来是——谢谢你破了丁老五的案子。” 最起码,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丁老五的是那个鬼面人,知道真相的丁老五的家人不会因为丁老五失踪纠缠他们家了,他们对丁家赔了些银子还换得丁家的感恩戴德。 比起刚才的嚣张,这话听上去顺耳了许多,锦儿也觉得这个崔安总算说了句人话,“哼,没我家大人,你家丁老五怕是死不瞑目呢,只能当失踪人口算了,害得我家大人现在都戒了西瓜。” “没什么。” 海宁淡淡回应,这肯定不是崔安的来意,但至少证明崔安被教训一顿后,学会了好好说话。 毕竟这好好说话是良好沟通的第一要件。 沉默一会,崔安沉不住气了,“你不问问我来做什么?” 好吧,这回到了正题,“送休书来了?” “你那么急着要休书干吗?” “你不写休书又是为什么?两家大人不都同意了吗?” “切——”崔安傲然道,“我改变主意了,还有,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官居六品就了不起了,不出意外,你很快会大祸临头......” 这话够明白了吧? 崔安很自信,不出意外,接下来应该会惊动海宁,她会和他求证,而后共同磋商下一步,再然后他俩成了亲密战友,同归于好—— 锦儿一听直接跳起来了,“你个该死的乌鸦嘴,我就说你来不安好心,我家大人才当上通判,你就咒上了!小姐,你快让他滚出去吧!” 海宁挑挑眉峰,“不管怎样,踢你那一脚我表示遗憾,也无能无力;至于其它的,我要休书正是为了不牵连你......” “......” 崔安一滞,有些疑惑,凝眸眼前依然冷静淡然的女人,他说的是那一脚的事吗?既然知道是“其它”的,那她不害怕吗?她不想知道是什么缘由吗?还是怀疑自己话的分量? “我可不是吓唬你,你好好想想在应天府得罪了谁吧?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不写休书的好处了.......话说到为止,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冰雪聪明,应该知道他的意思,至少他是为她留了后路的,她若是不信,现实会教育她的。 崔安说完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一句,“呃,那晚,那晚,是我不好.......” 锦儿揶揄道,“敢问崔公子说的是哪晚?是我家小姐洞房被你打昏的那晚,还是我家小姐被人打你袖手旁观的那晚?” 崔安老脸微红,心里咒骂多嘴的锦儿,还是微向后回头解释着,“那晚陈泗的人打你,我并不知情——” 余光里,海宁审视的目光如芒刺在肩。 不行,这女人气场太大,让他有种逃离的感觉,他更怕海宁执意要休书,他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身后还是传来海宁淡淡的声音,“谢谢你,但是我们并没有夫妻缘分。” 第七十六章 信息量大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看来她听懂了,崔安脊背有些僵硬,硬邦邦道,“我说有,就有!还有,那个姓文的确实是比我强,可如果他知道你已经是拜过堂的人了,你觉得他会要你吗?” 说完大踏步跨出门槛,消失在门口。 真是令人瞠目结舌,敢情这厮不写休书是在介意小姐和文大哥的交往。 醒过神来的锦儿望着崔安的背影,冲过去把大门“砰”的关上,回身冲海宁说,“小姐,你干吗刚才不再次打服他?” “他好心来报信,我干吗打他?”海宁揉揉额头,“看来他早就注意咱们的动向了,居然连文穆青也知道,难得的是,他居然承认自己不如人!” 本以为崔安是来清算的,没想到是想来复合的,难道那天把他一顿打,还打出感情来了? “小姐,你这是在夸他吗?”锦儿无语,“他不写休书,难不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和小姐重新开始吗?当时不珍惜,现在想回头,美得他!” 崔安在墙外面听到锦儿说自己是“癞蛤蟆”,气得不轻,咬牙到时你们就知道癞蛤蟆会救你们的命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海宁知道他的心意,没否定就是还有余地,这次就算没白来,这么一想,心里又好受了一些,哼着小曲走了。 夕阳西下,天边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晚霞,绚丽的色彩,在天空中快速变幻,红金交织,色彩时浅时浓,在天边如铺开了绚丽的缎子,延展出去,那样的夺目,就如方才梦境中一般。 这样静下来仔细回忆着梦里的细节,除了那句让人脸热心跳的“皇妃”二字,她忽然间悟出了其它的东西...... 瞧着小姐在瓜架下对着天边若有所思,锦儿忧心忡忡,“小姐,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进了门,锦儿惴惴道,“我今天看到客栈的小唐拿戚云儿给的那张银票去钱庄兑钱了.......” “什么?”海宁吃了一惊,“你看清了?” “看清了,就是那张银票,那个银票的角上还有你当时做的记号呢。小姐,这还不算,我听钱庄的人说这张银票是假的,不给兑——” 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锦儿都不敢想,“小姐,你说这五千两的银票怎么会是假的呢?那客栈老板就算起了贪心,也不可能拿假银票去兑银子啊!难道戚云儿给咱的就是假银票吗?可咱们帮了她,没道理啊.......” 锦儿絮絮叨叨的分析着,一想到很可能戚云儿回来后要回银票的时候发现是假银票,她都不敢想了,泪水都出来了,“小姐,要是当时我使劲拒绝戚云儿的托付,也许就没有今天的事了。小姐,你打我吧——” 崔安不忘回身再望望那个收拾的有声有色的小院子,心里不由泛酸。想当初洞房决绝而去,原来人家是有资本的。 等崔安不见人影后,墙边的柴草堆里闪出一个俏丽的身影。 真是惊人啊! 白天她没赶上和穆青哥一起出去,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穆青哥来没来,光看见一个男子进去,没曾想不是穆青哥。 她拍拍身上粘上的草粒,震惊之余唇角不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刚才这一番偷听,真是信息量巨大! 这个海大人,不仅女扮男装,还是有家室的人!穆青哥要是亲自听到就好了! 是夜,海宁安排几个胆子大的衙役在李照的带领下去了吴家出事的宅子。 这叫一个晦气,李照心里唾弃着,娘的,好事赶不上自己,这种晦气的事倒瞧上自己了。 到那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宅子之前也有人借宿过,虽然没出什么人命但是据说有回去被吓病的,还有吓疯的。 总而言之,自从没人住了后这成了所凶宅。 有人信,有人不信,不信的还有人专门有人摸黑来打卡,在黑洞洞的房间里呆着却是什么事也没有。 “宁大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既然耿大远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是来实地察看一下。再者,谣言止于智者......” 李照瞥了眼侃侃而谈的小邬子,心说你这个马屁精,学得还挺快。 “对了,宁大人让叫上宅子的原主人吴雨常。” 没想到吴雨常坚决摇头,“我胆小,再说那个房子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触景生情,我不去!” “人家不是说里面闹鬼的是你亲爹吗?若真是这样,你听听才能辨别不是?” “说不定有人装神弄鬼,我不去!” 李照火了,“这查案是天大的事,还由你说了算?来啊,你们几个进屋子,留俩人和我在外面守着。” 李照吩咐完毕就催着几个衙役带着吴雨常进去。 黑咕隆咚的夜晚,进了黑咕隆咚的屋子,几个人头皮发麻,但至少表面上都不想露怯,再者结伴进去有什么事能照应着。 之前问过出事的人,都是在屋子里点着蜡烛过夜的。 照理说也对,平素宅子无人,有烛火才意味着有人,不管是人吓人还是鬼吓人,都得有人出现才行。 几个人进屋,也照例点上一只蜡烛后就分散在房间里,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那 吴雨常心里直敲鼓,他是不相信闹鬼! 人早都死了球的,形神俱灭! 说鬼大约就是来躲风雨的人以鬼为由之间的互相伤害罢了。 可是传闻多了,且有鼻子有眼,他也将信将疑,难道死人真的有鬼魂? 天上虽然看不见月亮,但有星星在眨眼,比起风雨交加的夜晚倒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 吴雨常胡思乱想之下,几次想半途而退,被几个衙役按住,嘲笑他,“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呢?我们这么多人都在!今晚熬夜,谁也不许打瞌睡。” 小邬子瞧着身侧比他岁数大的衙役,笑道,“师傅,你瞧你头上都有白发了。” “你小子倒看得清楚,那还不是让你气的!” “什么啊,”小邬子委屈,“这明明是熬夜熬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明显夜里的温度比白天低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缘故,一个衙役冷不防开口,“真是见鬼了,特么怎么这么冷!” 另一人急了,压低声音,“夜晚不说鬼,你懂不懂?” “这世上那有鬼,宁大人都说了,有鬼也是心里有——” “我看哪,架不住有人装神弄鬼,今晚咱们就来个瓮中捉——” 话音未落,窗后头传来一声轻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几个人立即噤声。 第七十七章 插翅而飞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静默了一会,什么声音也没有。 其中一个沉不住气了,低低出声,“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莫非是李班头带人在屋子周围察看的声音?” 这一守几近四更,一直静悄悄的。 窗户开着半扇,除了蜡烛的火苗在风中忽左忽右,照得屋里忽明忽暗之外,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几个人蹲在地上,等腿都要蹲麻了就席地而坐,后半夜是人最困乏的时候,睡意渐渐袭来,眼皮也禁不住开始打架。 在外面守夜的衙役们只能用酒来提神。 李照黑着脸,咒骂着该死的通判大人,“什么鬼,我看就是那个耿大远说谎,为什么两个人偏他好好的呢?这样的人,重刑之下,必说实话,通判大人居然就信了他,还派咱们来捉什么劳什子鬼!通判大人是不是有毛病?” 另一个衙役劝道,“通判大人是让咱们来看看这宅子夜里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不一定是捉鬼!再说哪有鬼啊!” 都这个点了,今夜肯定是无功而返,正放松警惕甚至要偷偷打个盹的时候,窗外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个人顿时被惊醒。 这会声音换了方向,不是耿大远之前说的靠北的窗户,而是是靠南的窗户,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不光屋子里的人听见了,屋外的人也都听见了。 “我好冷啊,好冷啊,咳咳,你们也不来看我!” 声音沙哑如拉锯,断断续续,却是清晰可辨。 吴雨常顿时两眼发直,愣了愣后,“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半夜瘆人的声音绝对不像是活人发出的,直惊得几个人汗毛直竖,小邬子正蹲在窗下,更是如在耳边,他最先反应过来,他抽刀就往窗外砍去,其他几个人也赶紧冲向外面。 好哇,这会纵使你有千般变化,也叫你插翅难飞!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个人冲到窗外,宅子外面的人也听得清楚,顿时点起火把,合包冲了进来。 一行人点着火把灯笼将窗外来回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居然什么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若是人的话,刚下过雨,怎么也得留下个脚印啊,至少要踩倒棵草吧?可什么痕迹也没有。 包括守在宅子外面的人,谁也没有看见有人进出,几个人又爬上房顶,也没有什么发现。 一群人来回折腾,除了惊起旁边树上的鸟儿之外,鬼影人影都没有看见一个。 真是奇怪了!那么清晰的话语到底是谁说的呢?! 几个人回身找到屋里,吴雨常瘫坐在地上,两手抱头,身体瑟瑟发抖。 “不,是他,我听出来了,是他——这肯定是他的鬼魂——” 吴雨常脸色苍白,几乎吓尿了裤子。 “谁?你是说这个声音真的是你亲爹?” 吴雨常点点头,直接昏了过去。 府衙的人顿时也不淡定了,原来守在宅子房间里面的衙役也是面色苍白。 几个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吴雨常抬回家里。 吴雨常回家后就发起了高烧,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衙役们则赶回衙门向海宁报告。 衙役们撤回的时候已是五更,有早起的吃瓜群众目睹了后续事情。 于是,很快有了新的版本—— 死去的凶宅主人曲老头现身、宅子主人吴雨常被吓病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周围,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对此地避之不及。 李照带着一行人满腹疑问紧赶着回到衙门,海宁正在等候吉青那边的信,若是如苏安所料,一切顺利的话,算着日子人也该往回返了。 都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但若是有好消息,吉青的性子怕是早就派人打头阵回来报喜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苏安是个惯犯,又狡猾多变,吉青未必是他的对手,多半是徒劳无功了。 这是一桩,主要的是锦儿昨儿说的戚云儿的银票的事,加上崔安说她即将大祸临头,这难道是巧合吗? 小书吏孟珏瞧着海宁思虑沉沉,小声提醒她,“大人,小邬子回来了。” 一夜没有休息好,加上受到惊吓,小邬子神色萎靡,眼底发青,讲完当晚的遭遇后,还有点后怕,“大人,这个耿大远没有撒谎,声音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吴雨常确认过是他死去的亲爹的声音,真可能是死人的鬼魂,吴雨常人都吓出毛病来了.......” 这一下当班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就连应天府其他机构的听闻后都饶有兴致地来听新鲜事,“真有这样的事?” “大人你可不知道,这事越传越神了,都说是那个曲老头虽然死前是罪有应得,可是终究死的不安心,魂魄不散,死后还要缠着儿子要钱呢......那个耿大远没说谎话,若是胆子小点,当场挂掉都有可能,基本可以排除耿大远的嫌疑,大人,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海宁思索了一下,“这么说,和耿大远一起的人真的是受惊吓而死?” “应该可以确定。” 海宁又提了个问题,“冤有头债有主,受惊吓而死可以理解,但是真凶是谁呢?” 衙役们面面相觑,这个宁大人凡事爱追根究底,他们答道,“这次声音在院子里,如果有人装神弄鬼的话,当场就能抓到,根本无处可逃,可现场什么都没有——除非插翅飞了。” “正解!”海宁一拍椅子,“说不定这鬼还真有这本事,本大人今晚和你们一起再去瞧瞧.......” “大人,你能行吗?确实挺吓人的,我是真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小邬子瞄着通判大人那细致如玉的脸庞,婉转道,“大人,我劝你最好别去,真的挺吓人的。” 也就是他们这些粗皮老爷们经常在外,什么凶险场面都见过,心里素质过硬,通判大人是读书人,细皮嫩肉的,若是在现场,怕是要直接吓死过去呢! “得去和吴雨常聊聊.......” “那吴雨常回去就病倒了,高烧还说胡话,他家里只有一个粗手笨脚的老仆侍候,怕一时半会好不了,估计聊不出什么.......” “他家不是家大业大,怎么会只有一个老仆呢?” “那是以前,听说吴雨常自他老娘去后,伤心过度,性情大变,原来相敬如宾的老婆忍受不了他的暴戾,一气之下娘家了,他自己书也不读了,秋闱考试也不参加了,还经常出远门,很少回来。上次大人叫他也是赶上他出门回来。”小邬子唏嘘道,“亲爹认亲,直接弄了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第七十八章 反常为妖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思索了一下,“既然吴雨常说不了,他的妻子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他的妻子?” 小邬子不以为然,查凶宅鬼案,他的妻子早就回了娘家,能知道多少呢? 不过相处了这些日子,知道这位通判大人爱刨根问底,或许大人有什么新发现不一定。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是吴雨常的妻子到了。 吴雨常的妻子年不过十八,容貌谈不上如花似玉,但肤白细腻,清秀可人,如今看上去憔悴不已。 说起家里的事情顿时泪如雨下,“大人,我家里的一切变故都是从吴雨常的亲爹曲老头寻亲而来开始的。我婆婆善良,当初怕曲老头张扬坏了名声,只好将那所宅子给了他住,后来他又要银子,我婆婆又给他银子,可曲老头要的银子都送给了自家的老小,他的几个儿子得知他在这边享福,也过来了.......” 从此吴家的噩梦便开始了。 说到这里,吴雨常的妻子更加泣不成声,“从此我家再无宁日,雨常经常埋怨我婆婆一味念旧情,招来了祸患,想要赶他们一家走。我婆婆也是有苦难言,只能念在是雨常亲生父亲的份上偷偷去送些银子,曲家的几个儿子唆使父亲要更多的钱,雨常不肯。曲老头后来染了病疾,他的儿子也不肯照顾他,我婆婆去看过后,也不知他的病是不是传染,我婆婆回来没多久就亡故了.......” 书吏孟珏在旁边边听边记,这些和吴雨常当时说的基本可以对上。 想起自己善良的婆婆,吴雨常的妻子心如刀绞,抽泣了好一会才接着道,“雨常气得去宅子里找过曲父,让他们搬走,否则就要告官——后来——” “后来怎么了?”海宁问道。 吴雨常的妻子迟疑了一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雨常离家出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就似变了个人,对我非打即骂,呜呜.......” 她哭着撩起自己的袖子,都好长时间了,胳膊上的伤还清晰可辨,她都没弄明白,一向恩爱的丈夫怎么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 海宁手指敲着桌子,“你可知道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吗?” 吴雨常的妻子摇摇头,“那一段时间,他总是半夜回来,与我不言语,有一次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伤,我想可能是在外面有什么事,不过他不说,我问也没有用。” “什么伤?” “脸上、胳膊上都有,他不让我看,我也不敢问。” “哦,听说你们之前恩爱如初,为什么他变了?村子里有人传言你与人私通,所以才被吴雨常赶回家了,有这回事吗?” 事关名节,吴雨常的妻子顿时面色煞白。 就当班衙役们都竖起了耳朵,心说这个通判大人可真是有神通,足不出户,这都能打听得到。 吴雨常的妻子直喊冤枉,“大人,并非是我与人私通,而是——有人害我——” 回忆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吴雨常的妻子依然心有余悸,她甚至都不敢去回忆。 半夜的时候,她被窗外一阵响声惊醒。 睁眼一看,窗外有个人影,她开始是吴雨常出远门回来了,惊喜问道,“雨常,你回来了?” 窗外的人影没有应答,只闷闷回应了一声。 由于心中惊喜,并没有仔细分辨声音,下床拨亮快要熄灭的油灯,忽然觉得声音不对,可是门栓已经被拨动。 她吓得忙去挡门,还是晚了一步,门开的时候,一个人影对着她就抱了上来。 嗅到陌生的男人的气息,吴雨常的妻子吓坏了,正要呼喊,嘴却被捂住了。她被拥着连连后退,快到床边的时候,慌乱中她的手触到了桌上的油灯。 情急之下,她抄起油灯照着陌生男人头上一击。 滚烫的灯油落在对方脸上,对方惨叫一声,用力推开她,转身向外跑去。 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熟睡的下人....... 吴雨常的妻子说完那惊魂动魄的一幕,除了害怕,更是委屈连连,“明明是歹人行凶,却被别有用心的下人传作是与人私通,人心恶毒,真是——” 吴雨常的妻子气得浑身发抖,那一段正是两人闹不愉快、吴雨常出远门的时候。 海宁一直静默地瞧着吴雨常的妻子,清澈的眸子里似乎直透人心,“你看清那个人了吗?你可还记得打的那人的哪边脸吗?” “夜晚看不太清,只记得好像是这边,”吴雨常的妻子用手比划了一下。 海宁让孟珏仔细记好,又问了吴雨常去的妻子一些话后,这才让她画押,又让她去外边等候。 听案情是特别费脑子的事,全程都要全神贯注,既要听明白前因后果还要分辨对方陈述的是否属实,有没有漏洞,能否前后、相互印证。 听完了吴雨常的妻子吴孟氏的陈述,海宁大体有个判断,只不过昨夜没有睡好,感觉精神有些不济,她干脆起身来到院子里。 这些日子忙着看现场、审案、写判词,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每天在院子里进出,却从来没有时间去注意院外的天空。 转眼已是八月,远看天高云淡,近则花草树木依然繁盛,掠过鼻尖的风带着不易察觉的凉意。 忽然,一股清香萦绕在鼻间,不似玫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却使人感到舒畅、惬意,原来是院子里墙角处的一株金桂开了。 细细的金蕊,隐藏在翠绿的叶子里,她闭上眼睛,沉浸在这醉人的清香里,脑海里却是在一遍又一遍地过滤着和吴雨常见面的细节以及每个证人的话....... “大人,听说吴雨常前些日子私下在出售他现在住的老宅呢。” 身后传来衙役小声的提醒,海宁睁开眼睛,瞬间灵台清明,她轻笑,“出售老宅?这个老宅应该是他家几个兄弟共同的财产,他擅自卖了,可征得外地的兄弟的同意?” “那倒不知道,反正自他娘死后,这个吴雨常倒是怪异的很。另外,属下去市场打听到这个曲老头生前斗鸡遛狗,遛鸟玩蝈蝈,全是烧钱的爱好。” “唔,看来这个曲老头生前万的很嗨,把他的亲儿子吴雨常当提款机了。” 海宁顿顿,问道,“你们想过没有,按理说,曲老头已经死了,吴雨常和他的恩怨也就了了,吴雨常好好过他的日子就可以了,可为什么吴雨常却前后判若两人呢?又是打老婆又是卖家产、出远门的.......” 在场的几个衙役听了面面相觑,海宁当机立断,“举止反常必为妖,这个吴雨常定是有蹊跷,现在就过去.......” 第七十九章 夜长梦多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崔安从海宁那出来后,灰心丧气之余骑马到处瞎转悠着,有心去陈泗那里探听一下他所谓的“计划”,毕竟他已经透露给了海宁,打听细点也好让海宁有个准备,但又怕打听细了引起陈泗怀疑。 这个表兄不仅为人阴刻,也是个多疑之人。 之前崔安不在应天府好多事并不知道,如今在应天府呆了一段后才知道这个陈泗名不虚传,仗着家里的香料生意和在朝中吏部侍郎的叔叔,那是富贵逼人权势滔天,做了许多的缺德事但从来没有出过事。 他的姐姐和陈泗的姐姐同在后宫为嫔,可关系不睦,面上陈泗“表弟长”“表地短”的,背后根本瞧不起自己。 陈泗这么一想,“哼”了一声,敢欺负我家里人,早晚你知道我的厉害。 陈泗满脑子晃动着海宁清丽的脸庞、身着官服的威严,若是他这事给海宁办好了,他不信海宁不念夫妻之情。 正想着,忽然觉得腹内疼痛,紧急上了几趟茅厕后,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好容易爬上马背准备回客栈歇歇,忽然前面桥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对面赶马的老者居然对他毫不客气,“让让!” 崔安大怒,让你个头!得瑟什么!要不是他现在没有一丝力气,他早就扬过鞭子去了。 见崔安不让,那老者正要动粗口,他身后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张俊俏的脸露了出来。 只那一眼,崔安就已经移不开眼。 那女子对着崔安抿嘴一笑,“麻烦这位公子让让,我急着赶路。” 腮边一个浅浅的梨涡,眉眼带勾,登时勾去了崔安三魂中的二魂半,“好说好说。”听话地拨转马头让对方先过去。 那女子又是一笑,“多谢。” 随即放下帘子。 崔安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说真的,自从他和隔壁俏寡妇办不了事然后新婚与海宁分别直到现在,他真的是不沾荤腥久矣,他不是不想,而是怕不行遭人嘲笑,干着急没办法。 娶个媳妇如同刺猬,不敢动,如今更是官居高位,他纵有非分之想也只是停留在心里,再者上回去秦淮河被青楼女子恶心了一把,搞得他对女人提不起兴趣,所以总不能这么干巴着自己吧? 一时忘了身子发虚,掉转马头跟着走了好远,直到对方的马车进了郊区的一栋宅子,他才依依不舍离开。 心里盘算着既然海宁那已经点到为止,给她个慎重考虑他们两人关系的时间,去频繁了反而遭她嫌,不必紧着触霉头。反正休书他是铁定不写了,那就拖着,直到把她和那个姓文的小子的事拖黄了她就老实了。 回到眼前,说实在的,这个小娘们长相可人,动作撩人,仿佛对他有意思一般,他觉得可以考虑,没准能唤起自己男人的雄风呢。 他绕到这栋宅子的后面,给了一个正在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娘们一两银子,很快就打听出来。 “你说她啊,姓楼,一直住这个宅子,家里没什么人,平素家里就有一老仆.......” “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崔安不信,“这是她夫家吧?她男人呢?” 一听崔安这么问,那老娘们斜了他一眼,了然一笑,“你是看上她了吧?算你有眼光,她不仅性格开朗,而且擅长女红,绣得花鸟虫鱼那叫一个好看,跟真的一样,这左邻右舍啊,还有前面那些大户人家,但凡家里有女儿的,没有不找她去看绣工的呢.......” 崔安可没功夫听她闲扯这些,打断她,“她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那老娘们又斜他一眼,“听说她是寡居在家,从来没有见过她男人。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不,你又来了.......” 说着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扭着肥胖的腰肢走了开来,临走不忘回头抛个媚眼,“十辆银子,后天吧,我让她到我家,你想瞧吗?” 崔安大喜。 那老娘们说到做到,隔墙喊着,“楼妹子,我刚绣了对鸳鸯,怎么看都不好,你过来瞧瞧呗。” 屋后传来的喊声让楼玉瑚心里十分不耐,一个老娘们家的又丑又老,她看一眼都觉得烦,面上却是笑着抱歉道,“嫂子,今儿不行了,我得去前头吴员外家,吴小姐叫我好几回了。” “不急,后天行吗?” “好。” 事情安排妥了,崔安吹着口哨骑马返回。 忽然见前面马蹄声急促、扬起漫天风尘,前面那个青色的影子正是海宁。 海宁策马在前,身后跟着数个衙役,正向这边急行。 这么一看,海宁虽然身为女人,但官服在身,当真是威风潇洒,崔安一时有些看痴。 他闪避后随后好奇地跟了上去,一看这不又返回来了吗?只不过,海宁去的是他刚才到的地方隔壁的村子。 海宁带人来到吴雨常家。 吴雨常正躺在炕上,额上搭着毛巾,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不堪,炕前只有一个老仆侍候着。 “公子,你得快点好起来啊,此地已成凶险之地,不宜久留。”老仆劝着吴雨常。 吴雨常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并没有神志不清,他精神萎靡,唇角皆是苦笑,“我何尝不知啊,只要这宅子卖了,一切都结束了。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是真心害怕啊。” 老仆不以为然,“公子一向胆大,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会惊吓住公子?任他是真鬼假鬼,人死如灯灭,还能在人间祸害不成?更何况,那是你亲爹,还会害子不成?” “你可不知道,那声音的确是我老爹的声音啊,人死不能复生,可那声音是错不了的,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魂啊?” “都已经烧过纸了,公子放心好了。这都是小事,只是听应天府的人说这新任通判大人是个鬼才,之前轰动一时的瓜田埋尸案他都能追到元凶,只怕再蹊跷的案子到他手里都会审出个一二三来。昨夜听说就有衙役去宅子里捉鬼,这通判大人的动作够迅速的。依我看,这宅子不卖也罢,夜长梦多,还是先走为好——” 吴雨常苦笑,“只怕是要走也走不了了。” 老仆顿时警觉,“何以见得?” 主仆正说着,听到外面有人进来。 那老仆一惊,见身穿官服的海宁带着几个衙役,很是警觉,忙拦住海宁,“说主人身子不爽,不宜见客,望大人见谅。”吴雨常苦笑,“只怕是要走也走不了了。” 第八十章 到底是谁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小邬子上前把老仆拨拉到一旁,喝道,“大胆,通判大人查案,竟然阻拦。” 那老仆居然也不怕,跪在地上挡住,“通判大人明鉴,我家主子昨夜受惊吓迄今未愈,胡言乱语,怕耽误大人查案,故不宜见人。” 我去,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 小邬子正准备上前将他拖出去,海宁摆摆手,对老仆和气一笑,“你不必惊慌,案情重大,本大人依律法问几个问题。若是你家主人不方便,你回答即可。本大人问你,你是何时来到吴家的?” 吴孟氏说自她差点被人半夜侮辱后,出远门的回来的吴雨常以家里的下人护院不力全换了,哪怕是他之前最信任的下人,这个老仆正是那会来的,且奇怪的是,吴雨常只留了他一个人。 那老仆低头下去,思索了一会,“半年前。” “你来的时候吴雨常的夫人可还在吗?” “在——不过,很快就不在了.......” “你可知道缘由?” “呃,我只是个下人,不知道主人的家事。” “说的好,看来本大人从你这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还是问吴雨常好了。” 那老仆依然跪在原地不动,海宁瞥他一眼,冷笑,“怎么?是怕本大人看出吴雨常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老仆身子一颤,抬头,昏黄的老眼狐疑地瞧了一眼海宁,正对上海宁审视的眼神,他心里一凛,低头下去,“我家主人有什么不对劲那也是吓的.......” 海宁瞧着老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可吓的?更何况那声音既然是他的亲爹,自古哪有父吓子的?他被吓成这样,是他不孝心里愧疚还是别的原因?” 望着低头不让路的老仆,海宁顿顿,“众所周知,吴雨常的亲爹毁了吴雨常的太平日子,吴雨常痛恨他的亲爹,当听到他亲爹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不应该痛恨且破口大骂吗?他为什么会害怕呢?” 那老仆闻听心里骇然,这个通判大人果然是厉害,一句话就点中了要害。 当被吓晕的吴雨常被衙役们抬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吴雨常那夜的反应有些过度,这才劝吴雨常赶紧收拾走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海宁也不再废话,方才那老仆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更何况她派出去走访的人带回的消息可不是抓瞎的。 明面上她让人去宅子里体验捉鬼,实则背后已经安排人去调查吴雨常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吴雨常她就觉得不对劲,方才老仆的反应也证实了一点,这个吴雨常看来就是有异常。 海宁声线严厉起来,“看来你不老实,既然如此,休怪本大人动用律法了,来人,将他押下去。” 衙役们虽然是照办,但心底也有疑问,宁大人话里话外都说这吴雨常主仆有问题,有啥问题呢?难不成是他们俩装神弄鬼吓唬人? 老仆被带走了,海宁又让衙役将吴雨常的妻子带过来,“吴孟氏,你来瞧一瞧你的夫君......他现在已经被鬼吓着了,恐怕只有你才能治好他的病!” 吴孟氏有些发懵,这个家她已经久不回来,此刻站在屋里倒多了些局促,她喃喃着,“大人,我——不想进去,他已然将我赶回娘家,我自是不再与其见面!” 想起以前那些伤心事,吴孟氏眼泪又开始往外涌,看来确实是被之前的事伤透了心。 吴雨常此刻躺在炕上,隐约也听到了外面的问话,看到海宁带人进来,心里虽然惊慌,但嘴里依然虚弱地向海宁见礼。 海宁细细地上下打量着他,最后又看向他额头的毛巾。 那吴雨常被海宁打量地浑身长了毛刺般,磕巴出声,“大、大人,你这么看我是为什么?” 海宁收回目光,笑笑,“吴雨常,你的夫人我给你领回来了,好歹夫妻一场,你现在这样,她说愿意回来照顾你。” 吴孟氏低头进来,吴雨常大感意外,忙摇手,“不用,不用!我没事的!” “当初你因她有失妇德之事赶走她,本大人替你做主,让她回来将功补过。” 海宁唤过吴孟氏,“吴孟氏,听说你家世代行医,你略会把脉,你给他把把脉试试,看是否有大碍......” 吴雨常瞥了一眼吴孟氏,目光中闪过一丝凶狠,吓得吴孟氏刚迈出的脚步又收回来,僵在原地。 海宁给两个衙役使个眼色,两个衙役上前按住吴雨常的胳膊,吴孟氏这才踌躇着慢慢上前,她目光低垂,不敢去看吴雨常,伸手刚要搭上吴雨常的胳膊,先是一怔,而后仔细看了一眼,神色由疑惑忽而转为惊骇,直接跳开脚去,“啊???”双目只瞪着吴雨常却说不出话来。 吴孟氏的举动吓了大家一跳,心说这个吴雨常病入膏肓了吗?以致于将吴孟氏吓得精神失常般。 海宁顿时有了研判,看来和自己之前的判断一致,她问吴孟氏,“你怎么不给他看了?” 吴孟氏这才如大梦初醒般,惊恐地连连后退,“他、他不是雨常!”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吴雨常盯着吴孟氏,知道大势已去,还想挣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臭婆娘,你当初因为私通被赶回娘家,没曾想还有脸回来!竟然在通判大人面前污蔑我!求大人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给赶出去!” 海宁问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吴孟氏,“你为何说他不是吴雨常?” 吴孟氏已经懵了,她看着吴雨常的脸,“我、我也不知道,我家雨常右手、右手腕不是这样的,他皮肤没有这么粗糙......” 海宁故意严肃出声,“吴孟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自己的夫君你最熟悉,怎么回了趟娘家就不认识自己的夫君了吗?哦,对了,你的夫君还有别的特征没有?” 吴孟氏面上一红,期期艾艾道,“他的、他的大腿处有一处红胎记。” 当下有个衙役撩起吴雨常的袍子,拉下他的裤子,什么也没有。 吴雨常神色有些慌乱,“大人,休要听这个荡妇胡言乱语,她做出有伤风化之事,我念她夫妻一场,没有直接休书一封,算是为她留了颜面,她却如此诋毁报复我!求大人做主!” 海宁摆摆手,凝眸吴雨常腮边的那个伤疤,“无妨,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次在外店家添茶时失手掉了水壶,给我烫着了,大人,你问这是——” 海宁顺手揭了吴雨常额上的毛巾,厉声道,“大胆狂徒,事到如今,竟然还在说谎!该当何罪?!” 第八十一章 改头换面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这一声不光吓得吴雨常抖了一下,在场的人也都被海宁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自家大人这是发现了什么? 海宁直视着吴雨常,“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招吗?” 吴雨常目光闪烁,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宅子里的死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晚人都听到了,就是有鬼!” “本大人问的是宅子里的事吗?” “那大人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吴雨常辩道,“大人审问我如实回答,无凭无据的话大人也休要吓唬人!” “无凭无据?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本大人已经给了你机会,若是你从实招来,或许会有一线生机,若是等本大人说出来——” 吴雨常冷笑看着海宁,“我无话可说,大人随意。” “唔,吴雨常,本大人问你,你脸上的伤真的是开水烫的吗?” 海宁瞥了一眼吴孟氏,“我看是调戏吴雨常的夫人不成被其所烫吧?” 在场的人大吃一惊,转念又觉得不通,吴雨常对待自家的夫人还需要调戏? 吴雨常闻听放下心来,仰天大笑,“大人此言不妥,我对我家夫人何来调戏一说?大人办案我理解,但不要血口喷人!” 海宁回头对仵作赵玖耳语一下,赵玖吃惊的目光定在吴雨常脸上。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仵作已经上前,只听吴雨常发出“嗷”的一声尖叫后,仵作赵玖的手里多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猝不及防之下,吴雨常慌忙用手捂住脸。 两个衙役上前掰开吴雨常的手,众人都惊呆了,这哪里是吴雨常,分明就是一个陌生男子。 海宁不再和他废话,又唤过吴孟氏,“你仔细瞧瞧,那晚对你用强的是不是这个人。” 吴孟氏狐疑地瞧着这个人,电光火石间,捂嘴大叫,“没错!就是他!” 她疯了般扑过去,“你这个歹人,你冒充我家雨常,加害于我,你说,把我家雨常弄哪儿去了!!!” 此刻,地保也来了,一看被剥掉人皮面具的男子,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不是那个曲老汉的大儿子吗?造孽啊!我就说吴雨常怎么前后变化那么大?先前只当他是失了母亲受了刺激,没想到竟是被人冒充!那真正的吴雨常哪儿去了?” 事到如今,曲老汉的大儿子见大势已去,恶狠狠地看着海宁,“宁大人,算你厉害!” “你为了贪图吴家的财产,不惜加害于吴雨常,随后扮作他转移吴家财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曲老大,说你的就是你!若不是那晚你被吓昏露出马脚,大家还真不一定找到你!” 众人们明白过来后,无不对海宁佩服地五体投地。 事到如今,大家都明白,只怕这个吴雨常凶多吉少了。 海宁问道,“真正的吴雨常呢?” 曲老大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早去陪伴他的亲爹去了。” 吴孟氏一听顿时昏了过去。 让人将吴孟氏扶到另一间屋去。 这个时候,吴孟氏的娘家人带着孩子惊慌赶来,看到被撕下人皮面具的假吴雨常后,娘家人说着“之前错怪雨常了”哭成一片,不满四岁的孩子奔向屋子里抱着昏迷未醒的吴孟氏直喊娘,要爹爹....... 来到院子里,看着华丽的屋舍,空荡荡的,哭声一片,海宁叹口气,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 衙役们也都不免同情不已,后怕道,“大人,幸好这吴孟氏被赶回娘家,否则她和孩子也危险了.......” “恐怕吴孟氏被赶回娘家的时候真正的吴雨常就不在了,这个曲老大怕露了马脚,索性以她与人有奸情为由赶回娘家.......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此人心机太深了!”衙役们义愤填膺,直接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 衙役们绑了吴雨常和他的老仆走后,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看热闹的乡邻们惊掉了下巴,议论纷纷, “我滴老天爷啊!我就说这个吴雨常这一段怪的很,以前跟他娘一样,热情待人,如今见面跟不认识似的,原来是个假货!” “可不就说呢,雨常原来用功读书为考个功名哪儿都不去,眼看这秋闱考试了,他却出远门还许久不回,这桩桩件件都透着怪呢。” “听说有冒名顶替的,这直接来个冒脸顶替。这么短的时间,这新任的通判大人居然就识破了假吴雨常的真面目,包拯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快进去看看,雨常的媳妇昏过去了,可怜人哪,转眼只剩她和儿子了,要不是鬼屋有鬼,通判大人英明,再晚来一步,这假货就得逞了,到时吴家一毛不剩啊.......” “要我说都是雨常的娘,心忒软,招了祸害上门,终是害了自己.......” “说起来,那鬼看来也是好鬼啊!看不得这人间惨事,多次现身就是为了替雨常家伸冤啊,阿弥陀佛!” “这雨常的兄弟姊妹都远在外地,不然也不能让这货得了便宜!也没人给去报个信。” 人们议论着,叹息着,进了吴雨常家....... 衙役们好奇问海宁,“大人简直是神了,你是怎么识破这个假吴雨常的?” 这个宁大人的本事他们之前见识过,对人的心理拿捏地稳稳当当,审犯人更是另辟蹊径,简直每一例都堪称审案的典范,他们跟着着实学了不少东西,但这回就真的是有些神奇,大人这之前也才见过吴雨常一面而已,怎么就能看出真假呢? 海宁笑笑,“哪有神啊,不过多看了几眼而已,查案审案最重要的就是细节,你们初次见到吴雨常的时候,有注意到吴雨常的手了吗?” 衙役们回忆了一下,“手?没注意啊,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个吴雨常从小养尊处优,又是读书人,家仆不少,自然是细皮嫩肉,你们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吴雨常的时候,他抬手抹泪,那手却是指节粗大,肤色偏暗,而且指甲缝里竟有黑泥,明显是一双做过粗活的手......” “大人,你观察的也太仔细了吧?” “其二,方才外人议论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吴雨常前后变化挺大。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吴雨常说到他家里的事情屡屡抬手擦泪呢?若说他是个软心肠的,可为何对他的夫人却又那般无情?前后一联系,这屡屡落泪就有些蹊跷,现在想来,应该是他脸上的人皮面具不太牢靠,他借擦泪去扶正也是遮挡,以免被人认出......” 第八十二章 真鬼现身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众衙役们恍然大悟,“大人,人皮面具怎么会不牢靠呢?那也装得太假了吧?” “这个恐怕在于他脸上的伤疤。这个伤疤被灯油所烫,短时间内好不了,人皮面具不能覆盖伤疤,所以他只能借故出远门不敢回来.......吴孟氏的妻子说偶尔他回都是半夜回?恐怕他的人皮面具技术不是太好,平素身边没有熟人,也能糊弄过去。当然了,这都是我的猜想,所以才叫了吴雨常的妻子吴孟氏来的,她对自己的夫君最熟悉.......具体的隐情,还是得审一审,只怕这里面不止吴雨常一桩案子,他的母亲死得也是蹊跷.......” 海宁的一番分析入情入理,众人心服口服,“大人,这个案子是不是可以结案了,宅子里的鬼没准就是这个假吴雨常捣的鬼!回去一审就知道了。” “若是他捣鬼,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或许是不想让人去住呢。” 这句话蓦然让海宁的脚步顿住,她凝神思索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那衙役重复了一遍,结结巴巴道,“曲老大是不是想卖宅子,不让人去,才想出这么一出呢?” 海宁琢磨了一下,眉头渐渐皱起,“你说曲老大若是害死了吴雨常,他会在哪里害死他呢?” 一个衙役搔搔头,仔细想了想,“这个吴雨常对曲家人非常痛恨,不可能和曲老大一起出门,听说他去过一次曲家的宅子——” 听到这里,众衙役们眼前一亮,倒抽一口冷气,“莫非——” 另一个衙役却又提出自己的问题,“若是曲老大自己捣鬼,那他会被吓成哪有吗?” 海宁看看天色,吩咐道,“所以说,不见得,案子不能靠猜测结案,这案子短短的时间老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真有鬼神便罢了,若是没有,那不就是咱们的失职吗?咱们在其位,就要尽力查清案情,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咱们先吃饭去,今晚还是要去看看真正的鬼是什么!” 中衙役们们摩拳擦掌,就连队伍里的李照虽然全程沉默,但对海宁的细致入微的观察、超乎寻常的推断心生佩服。 短短两日,居然将一个凶宅鬼案的案子,循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扯出了后面的改头换面、杀人大案,这绝对不是之前的王通判的能耐能达到的。 他身为捕快,在这行里多年,也仅仅是因着自己揣摩王通判的意思而得以晋升班头,却从未真正深入过这行。 方才听着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赞叹通判大人的时候也不忘赞美他们这些捕快,“听说这位通判大人手下的捕快们,手脚麻利,夜里守了一夜,能吃苦啊。” “通判大人能‘断’,这手下能‘干’,这应天府的老百姓们有福了。” 这样的话比什么说教都有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白面通判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可恶了。 下午的功夫,海宁和中衙役们就在废弃的宅子里因地制宜,午休了一下。 到了晚上,海宁则吩咐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一一布局,然后照例在宅子里燃起蜡烛。 随后,一行人在海宁的带领下开始静静等着。 半夜的时候,熟悉的鬼叫声又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影影绰绰里,可以看到网在上下抖动,似乎有什么想逃出来。 “抓到了!抓到了!”大家振奋不已,一拥上前。 今天管你是什么鬼,还是装神弄鬼,叫你插翅难飞。 当大家举起火把细细察看的时候,心凉了半截,这哪里有鬼?网住的不过是一只灰扑扑的的鸟而已。 这鬼真是太狡猾了! 众人泄气道,什么鬼这么厉害,这么大的网居然都没有网住,难不成还能土遁了不成?! 当下要放了鸟,却被海宁拦住,“慢着!” 海宁仔细瞧了瞧,“这说不定就是曲老汉生前养的那只八哥鸟。” 随后命人在屋子里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一个废弃的鸟笼子,将八哥放上,又将笼子放在窗下。 待房间里重新亮起蜡烛的时候,突然笼子里传来暗哑的声音,“我快冻死了!”、“你也不来看我......” 声音清晰,正是那晚几个衙役在屋里听到的声音。 “这就是鬼了。”海宁拍拍手,松了口气。 衙役们将假的吴雨常和他的老仆一同带回衙门的时候,已是深夜。 一路上,众衙役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今天的破案过程,闹了半天的半夜吓人的鬼竟然是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曲老大也承认了,这只八哥正是曲老汉生前花钱买的宝贝。 “嗯嗯,曲老汉别的方面好吃懒做,但斗鸡走狗、遛鸟说话那是一绝,这只八哥通人性,是曲老汉花了大价钱买的。在曲老汉的调教下不仅学会说话,还经常模仿曲老汉说话,有时还会和曲老汉对几句话。” 有个衙役绘声绘色说,“曲老汉的八哥如此稀罕,在鸟市里特别受欢迎!一说全知道。” 而八哥这些话大约就是曲老汉临终前经常说的,曲老汉死后,房子空了,八哥没人管了,也飞走了。 只不过偶尔有借宿的人在里面点起蜡烛的时候,八哥会误以为曲老汉回来了,便在窗外模仿曲老汉说话,声音语调惟妙惟肖。 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倒成了曲老汉的鬼魂在房间里游荡一般。 海宁叹道,“若不是这只八哥,谁能料到曲老汉晚景凄凉至此,他虽生有几个儿子,却除了要钱没有尽到半分子女义务,更是死前跟前没人伺候,吴雨常也是其亲生儿子,却被其勒索,曲老汉恩将仇报,也算是遭了报应,倒害得吴雨常家破人亡......” 小邬子在后面拉着曲老大和他的老仆,不免“啐”了曲老大一口,“你个狗东西,自己不学无术,却拿你爹当摇钱树,吴家供养你们,你们恩将仇报,临了你爹生病你居然半步不靠前,眼睁睁看你爹冻死、饿死,你爹白生养了你,一只八哥鸟都如此念旧,你啊,真是禽兽不如!” 曲老大只是冷笑。 “若不是这只八哥鸟,歪打正着引出这桩案子的真相,只怕吴雨常和她母亲的在天之灵都不会安生.......曲老大说了吴雨常的下落了吗?” 听到海宁问,衙役摇头,回身瞪了曲老大一眼,“回去狠狠上顿刑什么都招了。” 第八十三章 皇上来信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与大家同出同返,虽说关于曲老汉的所有这些消息都是衙役们打听来的。但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碎片化的信息,却被自家大人拼接汇合,并通过惊人的观察力和敏锐的推理能力不仅破了凶宅“鬼”案,捉到了真正的“鬼”,而且还顺藤摸瓜找到了炮制这案子的最大凶犯,也算是变相替吴家报了仇,真是大快人心! 宁大人又事先让大家准备大网,是早就料到或许是曲老汉的八哥,这哪是凡人的脑袋啊。 一班衙役彻底服了,“宁大人,您真是神人也。不说别的,您怎么知道这鬼蹊跷,会是一只八哥的呢?” 海宁笑道,“哪有什么神人。” 却没有解释,只说道,“综合各种情况,推理罢了。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回去好好审审,说不定还有意外情况呢。比如,曲老大的人皮面具哪儿来的,吴雨常那些素日亲如一家人的兄弟们对吴雨常这边的变故知晓吗?.......” 海宁说这些,也是因为她让人去了解曲老汉生前爱好的时候,就知道去老汉生前的这只八哥鸟在经常逛的集市上很有名。 而她能够联想到此,完全是因为崔安来找他的时候惊扰她的那个清梦。 她记得那只会说话的鹦鹉,站在皇上的肩上,一声声“皇妃”叫得她脸热心跳,皇上那含笑的眼神更每每回忆起来,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大人,到了!” 海宁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好在夜色掩盖了她的粉面,“好的,大家都辛苦了。” 衙役们见海宁面色疲惫,有时还咳嗽几声,劝她,“宁大人夜露深重,你怕是着凉了,快先回吧,人犯我们带到大牢去。” 锦儿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给海宁热着饭,热到第三次的时候,海宁终于回来了。锦儿乐滋滋递上一封信,“小姐,张诚侍卫送来的,皇上的来信呢,你快瞧瞧。” “皇上的来信?”海宁诧异,“张侍卫呢?” “放下信就走了啊。” 海宁翻来覆去看着手上的封皮,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宁爱卿 启”。 “皇上来信叫圣旨,咱是不是得焚香沐浴更衣才能打开呢?” “张诚大人可没这么说,这要是圣旨,不得当你面念吗?你快看看吧,张诚侍卫说还要你回信呢。” 烛光下,海宁抽出信笺,浅黄色的信笺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信笺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山河已暮, 时已寝安, 虽不同枕, 但求同梦。 字迹如铁划银钩,洒脱奔放,隐隐透着锋锐。 都说字如其人,可那个夜晚,皇上站在月下,山风吹起衣袂,随风扬起,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散远悠然、沉静闲适...... 海宁明显听到胸口传来“咚咚”的声音,心底某一处忽然软软的,似塌了般, 连带着耳根子后都发烫了。 她手抚上腮颊,有些烫手。 那夜皇上的召见历历在目,皇上说他的后宫缺了个通判; 百花盛开、百鸟朝凤的梦境里,雪白的鹦鹉叫她“皇妃”; 如今,皇上说,求“同梦”; 她手指轻抚字迹,还有些恍惚。 “在量子学领域,若对方足够想念你,那他就可以抵达你的梦境。” 这句话恰到好处地在耳边响起。 海宁兀自轻笑,“量子学是力学,不是玄学.......” 见小姐沉浸在思绪里,粉面微红、唇角不自觉翘起,不消说,肯定是好事。 今天张诚侍卫来的时候还嘱咐了一些话,她字字记得,心里跟流了蜜似的,天哪,皇上竟然如此记挂我家小姐,这可真是修来的福气啊! 听海宁兀自说着她听不懂的词语,锦儿提醒着,“小姐,别忘了,诚侍卫等着要回信呢。” “啊?” 海宁醒过神来,面上微热,她放下信笺,“啊,等会吧,我累了,先洗一下。” 此刻,她需要点凉水降降温,清醒一下头脑。 累了一天,海宁半夜还是失眠了,辗转反侧,望着窗外出神,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我该怎么回复皇上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准,直到快四更才沉沉睡去。 千里之外的京城里,冯太监刚给批折子的皇上添上一碗新茶水,诚惶诚恐立在一边。 转而觑见皇上稍微皱皱眉头,连忙小心翼翼去拨了下本就明亮的烛芯。 “你下去吧。” 皇上头未抬,淡淡出声。 冯成有些委屈,现在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他悄悄退到一边,垂眸,黯然神伤。 唉,都怪自己看人不慎,自以为在皇上跟前的地位无坚不摧,结果还是被告了状,弄得皇上现在都不怎么待见自己了,连出门都不带自己了。 这次出门那么久,自己不在皇上身边,皇上竟然一次也没有提起自己。唉,虽说现在还是在皇上身边侍候,那是皇上还顾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皇上这趟去外面归来和自己说话更淡了几分,可能是不愿让自己太难堪,可是自己的地位明显不如其他的小太监了,就那个新来的小毛子,皇上和他说话就多些,神色也温和一些,这么一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才是总领太监呢。 皇上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要说起源头,是自己不慎,之前没经得起诱惑,和首辅大臣们走得有些近了。 如今首辅大臣们都一一离去,资格最老的首辅张居正都已驾鹤而去,而皇上身在外,只道按朝中之礼操办。现在首辅大臣们死的死,获罪的获罪,皇上不需再忌惮任何人。 关键是,皇上此番归来,冯成觉得皇上有些变了,就比如现在,他明明在批着折子,但是忽然间朱笔一顿,静在那里,仿若在思索什么,实际上是走神了,不多会,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自唇角浮上,又微摇摇头,会心一笑,这才落笔。 冯成最会察言观色,他稍许分辨,心中愕然,皇上的眼神绝对关乎男女之情。可皇上自归来后,在后宫只象征性走动了一下,除了恭贵妃那里因添个皇子多坐一会,王皇后那里他也只是坐了坐,其他嫔妃更不用说了,压根没有留宿的打算。 莫非皇上在应天府有什么艳遇了?对,有可能。冯成精神一振,他得好好打听着才好,自己在皇上跟前能不能复宠不好说,但至少有盼头了。 第八十四章 自我高估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李太后唤来皇上身边的太监小毛子,“小毛子,皇上刚回来,朝上后宫事情繁杂,你们好好侍候着,千万别让皇上累着。” “是是,太后说的是。”小毛子连连应着,一头雾水,这不是自己应该做的吗? 太后话题一转,“皇上回来可去了后宫?” 小毛子摇摇头,“皇上归来后,每日批折子到深夜,怕是没有去后宫的功夫。” 李太后随即让小毛子走了,暗忖着,这皇上自外归来有些日子了,怎么去后宫哪儿都没留宿?就连之前得宠的敛嫔和顺嫔也只是见了皇上一面,虽说之前二人之间闹腾得合宫上下皆知,皇后都没有办法,皇上回来也并没有申斥,索性这事就过去了,后宫嫔妃简直是吃惊不小,都想着等皇上回来好好整饬一下后宫的风气,没想到皇上比皇后更不在意,那这后宫可不都一一仿效,乱了套? 瞧着小毛子离开,皇后有些委屈,“母后,您都听到了,皇上自打回宫就忙于朝政,臣妾也是没有见到皇上。” 太后瞥了皇后一眼,深为这个性情懦弱的儿媳悲哀,没好气道,“你是皇后,后宫你最大,怎么拿主意还不是你说了算?” 皇后心里嘟囔着,我敢最大吗?你是太后。 “母后,儿媳也是无奈,这后宫和前朝相干,儿媳也得顾念着这层。这次是顺嫔不对,只为几盒子香料就闹得合宫不安生,那敛嫔好歹和她家连着亲,这顺嫔就有点六亲不认的意思了。儿媳这想着顺嫔在应天府的母家,还有吏部侍郎——” 她边说边觑着太后的脸色,她说这些可是实情。 这后宫里的嫔妃家世牛叉的大有人在,所以后宫的女人们并不好管,她虽说是个皇后,可真心不愿掺和这些女人们的琐事,况且处置轻重万一效果不好都是她的责任。好在现在这后宫里的嫔妃们大部分是锦衣卫家的后代,除了顺嫔几人,顺嫔则是最矫情的,她以为。她故意不处理也是想着这一层,皇上怎么处理那都是天子旨意,没想到皇上根本不处理。 “儿媳倒盼着皇上哪怕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呢。”皇后苦笑。 太后焉能听不出皇后的意思,她懒得理会这个儿媳,自己无能,这还怨上皇上了。 不过她想的却是另外的事,她垂眸瞧着鎏金盖碗里那舒展的翠绿茶叶,不得不说,这个儿媳笨啊,于是漫不经心道,“皇上何时这么好的脾气了?” 皇后先是一愣。 “你回去吧,哀家要睡会。” 望着皇后的背影,太后淡淡问身侧的姑姑,“轻竹,你怎么看?” 轻竹最懂太后心,笑笑,“皇上许是压根不在意这些事。” 太后满意地放下茶盏,“哀家的这个儿媳,无能又笨拙,连自己夫君都不了解。以为他不处置嫔妃是忌惮应天府陈家?” 轻竹姑姑又添上一碗新茶,“这顺嫔当真是心疼太后,这雪顶含翠确实不错。” “倒了吧,”太后懒懒道,“再好的茶,喝了几次就腻了,去瞧瞧,有没有新茶?” 轻竹姑姑会心一笑,“知皇上者,太后也。” 秋夜有了凉的气息,这样的时节,锦儿盖上软乎乎的被子,一觉到天亮。 她起来,看到海宁还在沉睡,心说小姐最近太累了,索性不叫她,让她多睡会。 海宁辗转反侧一宿,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海宁一看外面的大太阳,一边急忙起来穿衣服一边唤锦儿,“锦儿,你怎么不早叫我,这今天都迟到了。” 今天算着吉青该回来了,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锦儿听见海宁起来,从灶房里伸头出来,“你昨夜那么晚睡,今天休息一下吧,方才衙门里来人了,我说让他等会。” 海宁快速洗漱完后,衙役递上一张状子,“大人,是今早收的几份状纸,您瞧瞧吧。” 其中一份是一家姓吴的来告状,说吴家将吴小姐许给了周家公子,结果如今周家却毁约不肯娶亲。 “两家不能好好协商吗?这还需要上衙门?”海宁好奇问道。 衙役解释道,“这吴家老汉是本地富庶人家,又是书香门第,对名节看的比命还重。原来我不打算来家里打扰大人,可那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莫名其妙被悔婚,气愤难平,求大人做主,我只好来一次。” 应天府衙里,刘知府是坐立不安,瞅着那红彤彤的落日,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走几趟就看一眼,这日头怎么还不落呢? 忽然有人气喘吁吁来报,“知府大人,刚接到报告,说吉班头等人快回来了。” “啊?真的?” 刘知府起身往外跑,脚下一滑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手下人手疾眼快,扶住他,“大人,小心!” 吉青带着一班人马还有苏安垂头丧气回了应天府,因着这个案子,几日几夜没怎么休息,面目憔悴。 一路上,吉青恨不能将这个该死的自以为是的苏安痛打一顿,费了半天人力物力,被他的自以为是耍了,孩子没找到,很可能遭遇了意外。 也不知道刘知府知道了能不能当场昏厥。 海宁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倒也没有多大意外。 毕竟这么些日子了,变数很大,苏安只是这个拐卖孩子团伙里面的一个打前站的小虾米。而团伙头目冒着巨大风险到手的孩子怎么可能轻易交出来换苏安这个已经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呢? 这个苏安显然自我高估了。 吉青带领人回来后,那一大群女人暂时收押。 苏安也没有了之前的神气,如实交待了那天如何抱走知府大人家孩子的过程。 原来,那天苏安只是打掩护,真正抱走知府大人家孩子的是个组织里的女人,甚至苏安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估计是个新人。 但不得不说,这个团伙的两人配合实在默契。 苏安瞅着家丁放下孩子掏钱的功夫,将旁边的哪个女人将一件小衣服往孩子身上一披,小凉斗笠一戴,孩子立马换了个人似的,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女人将孩子往怀里一抱,孩子就乖乖睡着了。 看吉青垂头丧气的样子,海宁安慰他,“这一趟也不算白去,端掉一个拐卖孩子的团伙,也是功劳一大件!省得他们再继续祸害别人家了。” 吉青想的是知府家的孙子,他担心道,“宁大人,你说那人会不会扮成女人出城了?” 第八十五章 竟是女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男扮女装也不是不可能。” 海宁思索了一下,转而问苏安,“你说你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就是组织里的人?” 这个时候苏安知道什么就招什么了,垂头丧气,“组织里的人都有暗号的。” 听了苏安说的暗号后,吉青一听就炸了,本来就因为没有抓到首犯的火“腾”地起来了,举手就要对苏安动粗,“是不是你这孙子用暗号告诉你们的头儿让他跑了?!” 苏安苦笑,“我要那样,干脆都不带你们去找他不就成了?” 海宁摆手制止了吉青,“稍安勿躁!苏安,如果你所说属实,你对知府大人家的孩子拐卖仅仅是临时起意,你怎么知道周围有你们的人,那个女人又是如何得知你的想法,并与你默契配合几乎闪电间抱走孩子的呢?你们真的不认识吗?还是你在刻意隐瞒什么?” 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豁然眼前一亮,这个问题他们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过,此次劳而无获,可能是这个该死的苏安误导了他们不一定。 麻的,他们狠狠瞪着苏安。 苏安瑟缩一下,神情急了,“大人,我是真的不认识她!我们组织里有规矩,但凡我这打前阵的出门,身后必定有人跟着,只是为了保密,相互间以暗号为主,只要暗号对,不一定脸熟啊。” 无论怎么说,他此行是彻底失败了,唯一的生路断了,他恐慌至极,却无能无力,现在或许协助府衙抓住他的大哥吕月湖或许还能换得一丝生机,可如今想起来,这个大哥平素说话暖人心,但他对这个大哥知道的太少了。 他焉能体会不出海宁的意思?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回味着海宁的话,又细细回忆着那个和他一起协作的女人,恍然间,他似乎觉得这个人确实有那么一丝熟悉.......但随即摇摇头,不太可能....... 苏安被带下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大人,容我仔细想想,或许能帮上大人。” 吉青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手下马上会意,虽然宁大人一再强调不得随意动用大刑,但这次不在大牢里好好照顾一下这个苏安对不起这些人没白没黑的辛苦。 海宁起身,来到院子里,墙角的那棵桂花树怒开千万朵,整个院子里都有着桂花的甜香。 她喜欢沉思的时候在这里走走,闭目嗅一下花香,那香味似乎有荡涤杂绪、安人心神的作用。 几个衙役也大约知道了自己上司的这个习惯,每逢这个时候都会跟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等着自己的上司开口,或许有什么新思路。 这个大人,年纪轻轻,却是办案经验丰富,见微知著,擅长推理,是他超乎常人的强项。 这样的人才,只短短时日,凭几个案子就迅速扭转了应天府府衙之前历任通判懒政、不作为、判案无能的形象,如今衙役们出门办差都感觉到脸上有光,比以前威风了不少,只说是宁大人办案,老百姓很是配合。 不多会,海宁睁开眼,转身,定定道,“这个人肯定是苏安的老熟人。” “大人,那就是苏安说谎了,要不要动大刑?” 这个丑逼侥幸不死,从一开始就各种花招,又是匿名给衙门递信又是拐卖知府孩子,又让他们累死累活白跑一趟,他们早就想狠狠收拾他一顿了,只因宁大人不让动大刑,才忍到现在。 好吧,这回可不要怪他们不客气了。 海宁摆摆手,“不要那样,暂时攻心为上,这个苏安并没有完全骗咱们,他只是高估了自己而已,也正说明他确实想配合咱们。” 吉青叹口气,“只可惜那个脸戴银蝶面具的吕月湖跑了,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一会的功夫就安排好了一切,人去屋空!说不定就是苏安这孙子放的暗号,见得不到孩子,又不敢连累吕月湖,否则他哪有可能那么快逃走.......” 海宁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想,这个吕月湖的团伙作恶多年,常年过得就是这种如履薄冰、草上飞的日子,警惕性一定不小,苏安被捕又被放,怎么也是蹊跷。他手下这么多人,却一直没有出事,可见这个团伙不仅庞大,管理确实有一套,我们要好好研究一下,知彼知己,将来破案也是一种借鉴。虽然跑了首犯,但现在能抓到这些手下,也是断了吕月湖的腿,短时间内他会收敛一些。这次你们没有白辛苦,这些人平素散在各地,抓捕并不容易,这回一网捞了不少,算是为百姓除了一大害!本大人自然要给各位上报记功的——” 海宁这么说,吉青等人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本来惴惴不安,就担心没有抓到首犯自己的上司为了自己颜面而怪罪于他们无能,毕竟首犯就在眼前过,从眼皮子底下跑了确实说不过去。 “唉,宁大人,我现在就担心——一会知府大人来无法交待,我听说有户出城的人家确实带了个不大的孩子,而且孩子看起来确实是不活了,你说那会不会就是知府大人的孙子.......” 话音未落,闻讯赶来的刘知府已经急匆匆来到门口,脚抬起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吉青后面的话,顿时腿一软,人整个向门槛里栽去。 众人慌忙上前,一顿掐人中好一顿折腾人才醒来。 刘知府睁开眼呆了片刻,缓过精神,恍惚了好一会,这才强忍悲痛,对着近前的海宁沉声道,“宁大人,老夫认命了,这就——算了吧.......” 海宁看出刘知府受打击不小,安慰道,“知府大人不要着急,或许这正是对方的伎俩而已。如果孩子真有什么意外,他们可随意处置,如果是他们的话,这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带出城去。” 刘知府愣了愣,忽然紧紧握住海宁的手,原先颓废的顿时又有了希望,“这么说?我孙子他——还可能活着?” 海宁的手被猛然攥住,有些吃痛,虽然心里没有底,但看见刘知府憔悴的面容,只得一边试图抽回手一边再次安慰,“知府大人不要着急,案子还没有结束,兄弟们都在努力呢。” 旁边的衙役也都在劝着刘大人。 刘大人长出一口气,点点头,失神喃喃道,“老夫从未遇到如此难事,给各位添麻烦了.......” 海宁随即吩咐人将刘知府送回去。 刘知府缓过神来,忽然间觉得自己握住的手怎么滑腻腻的,竟是像女人的手? 第八十六章 别出心裁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不说,就连肌肤也是如此柔滑,怪不得——皇上对这个通判大人格外另眼相看! 皇上瞧这个通判大人的眼神就不一样,他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皇上的眼神? 你以为那仅仅是爱才惜才的眼神吗? 刘大人兀自摇摇头,真的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有这种癖好。 他想起太后的密信询问皇上在这里的情况,有些苦笑,皇上在这里的一切可不是他来安排。 这个年轻皇上不按常理出牌,他也只是听命而已,但有一点他可以保证,真没听过皇上在应天府地界宠幸过哪个美女。 也是,皇上出来这么久,不带嫔妃,身边又没有女人,那么皇上青春茂盛,是怎么解决个人问题的? 听说皇上召见过这个通判大人,莫非—— 刘知府又摇摇头,自己是被孙子丢失的事弄昏头了吗? 这个通判大人除了面相阴柔,但为人义气,肯帮自己找孙子,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和皇上之间有——那种事呢??? 大牢里将白天将吉青带回的一群女人们审了一天,谁知道这些女人们个个都如死士般不肯松口。 说起来也真是人手不够用了,那边还得审着假吴雨常和他的老仆,居然也是两个老油条。 这边的女人们只要一上堂,不是说不舒服就是假装瘫倒在地,要么撒泼打赖,还有的干脆要解开衣服,各种不堪入目表现都有。 好多捕快都是年轻人,打又不敢下手打重了,骂更不是这些泼皮无赖的对手!不得不说,这个拐卖团伙不仅组织严密,带人更是厉害,简直是水泼不进。 作为班头,吉青折腾了一天,仍然没有办法。 海宁闻听后只说了一句,“叫李照来。” 李照来了,知道大家都没有办法了,心底冷笑,摇摇头,“大人,恐怕这不太好审。” “你之前办理那么多案子,这种情况没有遇到过吗?” 李照摇头,“没有见过这样的。” 见李照又撂挑子,海宁也没有说什么。 自从她罢了李照的班头后,李照跟前的人都去烧代班头吉青的热灶去了,他这口冷锅是没人烧了。 海宁观察了一阵子,这个李照倒不是无能之人,只不过念着之前王通判的情,加上在自己这里吃了瘪,不得不面上顺从,心里一直别扭着。 她这才让李照来,李照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再勉强,对小书吏孟珏耳语几句。 孟珏先是一愣,接着叫了几个人跑了出去。 心说这个通判大人可真是个人才,这招数是一招比一招别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几个人刚跑出大门,就差点和来人撞个满怀。 胡御史正满腹心事,被眼前毛手毛脚的衙役吓了一跳,不悦出声,“什么事如此毛躁?” 孟珏一看是御史大人,忙道歉,“对不起,御史大人,是我家宁大人让我们出去找人去。” “找什么人?”他皱眉,多问了一句。 “这个——”孟珏搔搔头,“找能审人的人——得了,御史大人告辞了。” 胡御史转头望着几个毛头小伙子匆忙而去的背影,不明所以,但不得不说,这些小伙子行事匆匆,能看出衙门里确实很忙,衙役们都动起来了,比起之前王通判身边那些行事懒散的人不知强了多少。 他哼了声,看不出这个小白脸任职通判后倒是有两把刷子。 想起这个通判,胡御史最近是心绪不平。 他和文穆青的父亲文谨明有着同样的心事,两家大人都希望两个孩子赶紧结亲,没曾想事情却一点都不顺利。 文穆青确实是优秀,一表人才,书画双绝,内外兼修,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女婿人选,只听说他的画作都曾被京城的大员们引为佳作,那真是前途无量,若是自己的女儿紫霜和他成亲,多好的事!可人无完人,文家虽说也同意,但绝不逼自己儿子的婚事,这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谨明这里却是说不大通。 再者,奈何这年轻人的心里啊,各有弯弯绕绕,就说自己的女儿紫霜,那是对文穆青这孩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只不过最近文穆青这孩子出应天府办事去了,自家女儿却好像又转了性子,关注起这个宁通判来了。 最可气的是女儿的小丫头说自己家女儿曾经有一次为这个通判大人挨了顿打,为了养伤,还在人家家住了两天,后来居然在人家通判大人的门外躲草垛旁偷听屋里的动静。 你说这孩子,虽说她之前不按常理出牌他都随着她,这次可真是离谱了,莫名奇妙住人家家里,这算什么事?!那小丫头说都是自己女儿平素自言自语说的,准确度绝对高。 要真这么着,他确实得来瞧瞧这个通判大人,能让自己的女儿替他挨打,这得多大的魅力! 这么想着胡御史已经到了刘知府那里。 刘知府一看胡御史来了,心下顿时紧张,莫不是海宁为自家孙子的事迟迟没有结案,御史大人来问责来了? 这胡御史也不客套,坐下后明显有心事,刘知府更是不安。 胡御史眼里,这个刘知府的神色更是蹉跎,“孩子有下落了?” “没有。”刘知府眼泪都差点下来。 “这个宁通判也没有办法?” “那倒不是,只不过现在案子众多,人手就那些,再者——” 刘知府把吉青回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胡御史精神一振,“那厉害啊!虽说跑了首犯可惜,但能捕到团伙,也是大功一件啊。” 两个人说了会话,约着要去海宁那看看,走到一半,见刚才出去的几个毛头小伙子满头大汗回来了。 孟珏不负众望,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领着几个粗身粗腰、满脸横肉的女人进来了。 刘知府和胡御史一见他们几个身后的粗布衣衫的村妇,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意思?” 随之跟着孟珏他们到了海宁办公的地方。 海宁正凝神看案卷,并没有注意到窗外胡御史和刘知府的到来,他们也不让人打扰海宁。 都说这个宁通判有些神通,他们倒是想亲眼见识一下。 几个村妇给海宁跪下见礼后,海宁放下案卷,和声对她们说,“这些女人拐卖婴孩,让诸多母亲失去孩子,又让多少家庭破碎,如今她们不肯招,本大人多有不便之处,也只能拜托你们!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她们招了,本大人定向知府大人禀报,每人纹银五两。” 第八十七章 以恶制恶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刘知府心说,这个宁通判,好大的口气,张嘴就是五两。 听说是拐卖孩子的,顿时激起了几个女人为人母的保护欲,加上不菲的奖励,几个满脸横肉的女人个个挽起袖口跃跃欲试,其中一个瓮声瓮气说道,“放心大人,不让她们吐个干净,我今天倒着回去。” 刘知府和胡御史面面相觑,不得不服这个海宁的别出心裁的招数,用女人对付女人! 海宁让人把那些难缠的女人一个个分隔开来,随后让这几个女人进去了。 这么吩咐下去后,吉青好奇问道,“她们都是干什么的?” 孟珏抹了把额上的大汗,说道,“她们中有附近屠户的女人,据说杀猪功夫一流,有骂街从未输过的泼妇,方圆十里有名,能端个盆子敲打着从早骂到晚不带重复的,有——这都是按照大人的要求找的!大人说一定要找那些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善类、且自带杀气的女人——” 乍一听这些条件就让人哭笑不得,且效果有待验证。 这些女人进去后,果不其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听见各个小间里有开始对骂的,接着哭天嚎地的,有求饶的,裂帛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各种声音乍一听,着实让人惊悚! 虽说隔着院子,海宁这里也听得清楚,可她恍若未闻,只管看手里的书。 刘知府和胡御史在院子里听得是耳膜遭罪,毛孔一乍一乍的。 直到海宁放下书歇歇眼的功夫,看到了在院子里坐着的刘知府和胡御史。 她急忙起身出来,连连道歉,“两位大人,有失远迎,是我招待不周,快请进——” 胡御史摆摆手,“不妨,是我不让他们打扰你的。”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过于瘦弱的男人,眉眼间英气十足,那双眸子黑白分明,清澈如水,正气却又柔媚,确实有些过于女人了。 方才他就隔窗打量了好一会,海宁沉稳冷静,吩咐事不拖泥带水,干脆利索,后又目不斜视,沉浸书中,端的是一个字“静”。这个年纪轻轻的通判的大气,就隐含在这份静中,他自觉眼光不俗,认定这个通判前途无量。 有那么一刻,他心底有些小激动,自己的女儿眼光还不错,若是那文家不行,自家也不强求,眼前这个通判和自己的女儿也是年龄相仿。 这么一想,当下心里有了计较,胡御史之前高傲的姿态有所降低,语气也温和,“一直听闻宁大人审案独到,今天过来也是看看——” 两人在海宁的办案房间里坐着说了会话,喝了碗茶,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刘知府眼见着胡御史神色越来越和气,终于松了口气,开始以为是问责来的,闹了半天是来和海宁唠嗑来的。 只要御史大人不问责,海宁就有时间帮着查孩子的下落。 个把时辰后,那个说如果自己不行就倒着回去的女人跟拎小鸡似的拎着个女人出来了,随后掼在地上,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说!再不说我让你——” 可怜地上的女人头发散乱,满身尘土,脸上也是青紫一片,唇角流血,身上的衣服也撕烂了,露着大片肌肤,就那样拖了出来。 刘知府和胡御史在屋里看着这一幕,也是愕然。 当班衙役直咂舌,这可比刑罚厉害多了。 那女的趴在地上,当着众人,终于意识到害臊,抖抖索索试图遮掩自己胸口破碎的布片。 “别动!老实点!先说,说了给你衣服,不然扒光你放街市上!让大家瞧瞧这瞪害人精,说实话,现在在这里算你有运气,真放了街市上,你看大家不活剐了你!让你的儿女都难做人!” 屠户家的媳妇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那刺耳的声音惊得在场的人都心里一跳。 几乎都能听见他们心里再说,这女人打女人,下手更狠! 地上的女人显然被这个屠户的媳妇弄懵了! 方才在房间里,她真特么屈辱啊!一个女人整女人的花招她简直是难以启齿! 罢了罢了!! 不出两个时辰,那些女人都被如法炮制,出来开始慢慢招了。 而为了各自减轻自己的罪过,女人们又开始互相咬,这样吐出的料也越来越多。 真是越审越惊心动魄! 那一张张供词,就那么清晰地摆到了知府大人和御史大人跟前,简直是不敢相信! 若不是知府大人的孙子丢了,可能还牵扯不出这样的大案,其恶劣程度真是前所未闻,所有的人都惊悚不已。 “数年的时间里,这个团伙竟然成功拐卖了近百名孩儿,南边的拐到北边卖,北面的拐到南方卖,基本上就这两个方向,年龄大部分在刚出生不久,最大的不过两三岁.......方才说的数量仅仅是成功送到卖家手里的,还有一些孩子因出生后弱小,或是生病,或是经不起路上颠簸,被害死的也不在少数.......” 海宁翻着那一叠叠供词,目及所处,字字让人心惊,仿佛耳边都回荡着婴孩们的哭声,她闭上眼睛,叹道,“都是我考虑不周,让首犯吕月湖跑了,望大人降罪。” 胡御史当然不会责怪她,拍案而起,“这群丧尽天良的贼人,简直是罪不容诛!只要在应天府境内,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首犯挖出来!” 令人震惊的是,这个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没见过首犯吕月湖的真实面目,因为他见任何人都戴着面具! 也就是从他的外表估摸着年龄二十多岁,个头中等,身体偏瘦,老谋深算,对付组织内人的手段可谓心狠手辣,凡是被掠到组织的,先是专人洗脑,洗脑不成饿上几天,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就直接扔湖里喂鱼抑或扔给饿极的野狗,且还要大家共赏.......在如此高压手段下,整个组织的人可谓听话地不得了.......关于吕月湖的信息不过如此。 “这个吕月湖的行径堪比江洋大盗,实在是令人发指!还得给宁大人多派些人手,早日破案!” 胡御史对刘知府说道。 刘知府自然开心,但心底愕然,这什么时候御史大人竟然关心起这个宁通判来了?前些日子还对海宁该结案未结案颇有微词,如今不知怎么倒转圜了心意。 审完后,孟珏给了几个女人一人奖励五两银子回家了,其中一个美滋滋道,“大人,以后有这事还叫我。” 第八十八章 放烟幕弹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孟珏回来,看着正对着供认状上拧紧眉头的海宁。 跟着这个宁大人又学了一招,自己干不了的事,别硬撑!别人会干得很好,只要你找对人! 刚才海宁跟他交待,去大街上专找那些平素面相凶恶、嚣张跋扈、恶名远扬、大家都不敢惹的女人来。 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刘知府和胡御史回去了,海宁心绪难平,叹道,“其实,这些女人们也都是可怜人,多数也是被骗进这个团伙,然后不给饭、打骂、反复洗脑,如果还不听,就弄残、弄死.......现在剩下的大约就是誓死效忠这个吕月湖的人了.......” “这个吕月湖真够狠毒、狡猾的!” 中衙役们无不对这个拐卖孩童的组织义愤填膺,恨不能即刻抓之! 李照也在其中,方才他推辞了海宁的安排,却没想到海宁早就有计较,或许他拒绝在人家意料之中。用女人对付女人,这个办法从来没有人相想到过,但海宁却似乎对这招张嘴就来,虽然对这些被抓的女人来说确实有些难堪,但事实证明,比任何办法都快速有效! 这个通判大人,真的是不简单!脑子里绝对有货! 真要刚才换作是他上阵,也不过是大牢里的整套刑罚过一遍而已。说实话,他对付男犯人行,对付女的,有时那些大刑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李照正思忖着,只听海宁说道,“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这个吕月湖真不是一般人,苏安一去他便察觉到风吹草动,且行动极快,若不是你们搜到了地下的秘密,这个案子线索就算是断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 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天网,无处不在的监控,只要在地球上,人还活着,被找到只是早晚的事。 现在敌人在暗她在明,又已经打草惊蛇,也没有好办法,“先等等,得找个办法诱使他现身才行。” 吉青有些泄气,如今更是懊恼一念之差错过了一网打尽的机会,“现在家家户户都知道有拐卖婴儿的贩子,加大了小心,这个吕月湖的生意短时间内是没法做了,也说不定看风声紧,加上手下被抓,就此隐退江湖了呢,这案子怕是一辈子没法查了.......” 隔天,应天府衙门贴出告示,大意如下—— 一是瓜田案的嫌疑人因外形怪异吓人致使人死亡,虽系无意,但造成了严重后果,故打五十大板,罚金百两给予受害人家属,并按律法释放;本案中罗大贪财埋尸,打五十大板,关一年大牢...... 二是最近知府大人家的孩子已经找到,与瓜田案无关;告示前围满了人群,都在议论纷纷。 消息不带腿却是瞬间传百里,不到一天的功夫,半个应天府的人都知道知府大人家失踪的孩子找到了。 身在应天府的吕月湖甚至都不需要刻意打听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闻听后他不免嗤笑一番,“苏安看来说话不假,官府确实是把他放了;只是这官府还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孩子在咱们手里,居然说找到了?” 身旁的老仆老顾也觉得不可思议,“主子,这是不是官府放的烟幕弹?” “什么烟幕弹?”吕月湖抚摸着小指上才做的金甲,闲闲出声,“你是不知道朝廷大员的心理,这知府大人坐守一方,他自己的孙子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抱走,这可不是丢人这么简单,这是丢脸!若不是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可能声张,而今这么说无非为了脸上好看而已!想来苏安没有办法交差,少不了逃命去了,就算是官府抓到他,也是徒劳。大约知道寻回孩子事情渺茫,知府大人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为了官府的面子连自己的孙子都顾不上了。官府如此无能,我们还怕什么呢?——啧啧,这个可怜的孩子,看来是彻底没有人要了!也好,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个孩子出手,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到底是跟在吕月湖身边许久的人,他还是有些担心,“我还是觉得蹊跷,这官府这么做也太明显了吧?你说老酸既然说他没罪,干吗还要知府的孙子?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这个可以理解,他要回知府的孙子无非就是和官府做个交易,知府大人就一个孙子,只要他归还,说不定官府就不再追究他拐卖的其它责任。你别忘了,李甲还在大牢里面,那李甲被抓,又与苏安有不共戴天之仇,定是招了些什么,苏安为了脱罪,才想出这个办法。” 老顾叹口气,“我真担心老酸为了脱罪做出不靠谱的事来,你说苏安在那里,他找不到孩子,万一官府的人跟着他,他会不会供出——那里?” “那里”,就是地下,一条连接两栋宅子的通道,关键时刻既可以藏身又可以逃命! 吕月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 看着主子目光变幻,老顾知道他的顾虑,不敢往深里想,谁都知道,万一那里暴露了,这个组织就算是倒了一大半。 他们的人几乎从来不这么集中过,只因为这次李甲和苏安被抓,不知道他们都吐了些什么,组织里怕大家有事,暂时给从各地撤了回来,却没想到此刻苏安上门了....... 吕月湖从椅子里起身,唇角又绽开笑颜,“老顾啊,多想点没有坏处。苏安这个人,行事谨慎,他要的是知府的孙子,不是让组织倒了,再说组织倒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反倒牵连他的事情出来,岂不更糟糕?他不会以身犯险的,这点他还拎得清。” 即便是有官府的人跟着,他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布下了疑阵,只要苏安不吐,那里绝对不会暴露。 老顾终于有所放心,“还是主子想得明白,不管怎么说,多加小心是对的。” 吕月湖点点头,“你说的是,明面上官府放了他,或许是给咱们看的,咱以后啊还是要深居简出,另外,还得赶紧把这个孩子给出手了,在咱们这里时日越多,越不利.......” “你当初为何不干脆告诉苏安这孩子已经没了,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你以为这孩子是谁?知府大人的孙子,有孩子在一天,官府就得忌惮一天,真要没了,官府反而没有了顾虑,那才对我们不利呢。” 第八十九章 是不是傻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老顾连连点头,“那倒是,那倒是。” “如今官府贴文说孩子找到了,一则可能为了面子,二则也不得不防,说不定他们私下使着劲找呢。这孩子赶紧出手,省得牵连到咱们。出手后,咱们就消停一阵子,往后适风向而动.......” 为了不在官府里商讨的时候给刘知府造成压力,海宁干脆带上吉青等人到自己家里商讨下一步的方案。 “宁大人,没想到你家竟是这么清新雅致。” 有个小捕快念了些书,文绉绉地赞叹着。 小邬望着瓜架下的长桌上,厚厚的书籍码得整整齐齐,桌上还有写得满满的纸,直觉这个通判大人是真的用功。 “今儿大家来了,就尝尝锦儿的手艺,本大人能够全心全意办案,完全是锦儿的功劳。” 海宁边说边张罗着大家把长桌收拾出来,一一坐下。 锦儿早就准备妥当,端着盘子出来,听小姐当这么多人这么夸自己,抿嘴笑,“大家不嫌弃就好.......” 锦儿之前去过一次衙门,衙役们也和她熟络起来。 平素捕快们的生活就是风里来雨里去,很少有安稳地坐下吃饭的时候,今日不仅吃个安稳饭,还是通判大人请客,一个个自然是很开心。 看着锦儿忙前忙后,直感动得几个年龄相仿的小衙役们敢上前去帮忙,一口一个“金哥”叫得亲近。 以前的王通判在的时候,本来年龄就差着辈,一个个在他面前那是唯唯诺诺。 现在这个宁大人和他们差不多年龄,开始的距离感没有了之后,很快都放开了说笑吃喝。 锦儿做了十几个菜,蒸了一大锅米饭,基本上没剩。 海宁说道,“很好,光盘行动。” 几个小伙子摸着脑袋看着通判大人,没太听懂。 “盘子吃干净了,就是光盘行动。”海宁解释着,“这是一种节俭的美德,不剩饭,不浪费。” 锦儿说道,“今天你们吃得好才好,以往剩菜我都给倒了,这里也不像乡下,家里养点鸡子和狗子,还能帮着吃吃,可惜。” “这还不好办,我家的狗下了好几个崽,已经几个月大了,回头我给牵两只来。” 吉青说道,“再说这里虽然收拾得挺好,可我刚才进来,看到这里巷子有点长,周围邻居也都相互错开了,养两条狗也好帮着看门。” “这个主意好!” 锦儿开心道,“吉青哥,太好了,我就喜欢小狗呢。” 饭罢,趁着落日之前,几个人在一起商量着。 “好了,开始说正事!”海宁神色严肃起来,“我要告诉大家两件事,第一、这个案子暂时还不能结案。” “哪个案子?不是瓜田案吧?” 瓜田案的始作俑者苏安也已经归案,也贴出了告示,等于是已经案件查清。 “是这个案子。” 衙役们面面相觑,这前一段拼死累活的,结案也可以休整一下,不知道这通判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海宁接着道,“第二、朝廷要求限期破案,给了半个月的时间捉拿首犯吕月湖!” “半个月?!” 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大海捞针啊!这压根不可能的事!! 吉青自打从扬州府返回后,就憋着一口气,“大人,不如让兄弟们全城加大搜捕力度,说不定能找到他。” “你有什么打算?”海宁正在翻看那些被押回的女人们的供词,试图从中再多找出一些关于这个神秘的头目吕月湖的蛛丝马迹。 “想请大人再招一些捕快,增加些人手。” “可以这样做,但别抱太大希望,”海宁眉峰微蹙,淡淡道,“我们的这个对手是个高手,不仅嗅觉灵敏,而且反应奇快,上次能找到他,完全是苏安带路,再想找到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狡兔三窟,暴露的地方他一定不会再回去,而新窝,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想起那个吕月湖公然耍个金蝉脱壳,吉青顿时心浮气躁,“大人,请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带着苏安去寻找吕月湖,如果不能限期破案,我情愿不当这个捕头。” 海宁摆摆手,“先听我所,虽然对外都要说结案了,那是为了麻痹敌人,但内里不结案,是因为山民李甲拐卖孩子案、苏安拐卖孩子案,还有刚抓获的这些拐卖组织里的人,这几起案子实则都是一起案子,我们下一步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尽快抓到首犯吕月湖.......目前来看,吕月湖应该在应天府内,我们已经在各要塞关口置下关卡,在扬州府的协助下,吕月湖的老窝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等于是切断了吕月湖与老窝的联系。但狡兔三窟,加上吕月湖为人多疑,很可能他藏匿在应天府某个地方,根据吕月湖的身形特征,他也有可能会男扮女装,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但凡最近有进出应天府的,一定要让地保来随时报告,且不可打草惊蛇.......” 一个部署抓捕首犯吕月湖的会议开了近两个时辰才散了。 人都走了后,锦儿一边洗碗一边不解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之前办案多难啊,知府不理,捕头罢工,你没白没黑地出去,顶着多大的压力,如今案子好容易有了眉目,先不管后面如何,有一桩结一桩那是皆大欢喜。如今搅合到一起,这压力不都在你这里吗?要是半个月内抓不到吕月湖,等于前面的工作白干,还得受各路大人的责备。我早就说过,谁知道那个苏安说的是真是假啊?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把握,就是胡咧咧罢了,你是上了他的当了.......” 说着说着,锦儿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这掐着日子马上就八月十五了,是不是朝廷要你在八月十五之前破案呢。” “也许吧。”海宁兀自思索着。 锦儿还在喋喋不休,“我还想着八月十五咱们能一起回去和老爷夫人团聚呢,这些日子没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光来信说一切都好.......实在不行派人去接他们来这里吧,我天天侍候着,省得咱们都担着心.......” 海宁瞧瞧锦儿,笑出声,“你这小丫头,比我这当女儿都孝顺多了,行,我尽量在八月十五之前破案,到时咱们一起回去看看他们。” 锦儿着实是替海宁捏了把汗,要是那个贼人躲了起来,就朝山上一躲,几个月都未必找得到。 这回小姐这案子怕是要难办了。 海宁晚上回家,疲乏至极,泡个热水澡竟然在木桶里睡着了。 忽然耳边有人轻声叫她,她睁眼,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银色的蝴蝶面具。 第九十章 蹊跷退婚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隔着面具,也能猜出面具下是个妖艳动人的美人。 海宁想仔细瞧清楚他,可是袅袅的水汽让这个人看上去如雾里看花,“你就是吕月湖?” “你真会猜,没错,我就是。孩子就在我手里,你找不到就算了,还撒谎说找到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哦......” “你们应天府真是些笨蛋,我在应天府拐了好些个孩子,可是你们一个都没有找到,真是——啧啧.......我走了,后会有期.......” “你莫走!来人!快抓住他!” 锦儿进来给海宁倒热水,见海宁双目紧闭,在木桶里挥动着毛巾扑腾着。 “小姐,你怎么了?!” 海宁霍然睁开眼,四下看看,“我这是睡着了?” 锦儿往木桶里加了一些热水,“小姐,这些日子你太辛苦了,睡个觉都喊捉人!” 或许木桶里睡觉着凉了,海宁第二天有些感冒,告了假后就在家,人在家但脑子没歇着,仍然在翻书研究案例。 吉青来找海宁的时候,顺便牵来两条小狗。 两条狗长得很有特色,一条黑的,唯独眼圈那里是白色的,另一条正相反,纯白的身体,眼圈里却是黑的。 两条小狗不认生,见了锦儿也上前去蹭蹭,锦儿伸出手,又去舔她的手,把锦儿欢喜的不行,指着两条小狗笑疯了,“它的爹娘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吉青觉得锦儿跟个孩子似的,不好意思道,“它们的爹是黑色的,娘是白色的。” “看这情况,爹妈实力相当。” “兄弟,你怎么叫这个古怪的名字?” 吉青问锦儿。 锦儿起身掸了掸衣服,“我哪儿知道?我爹娘给起的,我家里没女孩,我爹娘喜欢女孩,可能是这样的。” “哦,”吉青把狗栓在大门后,“那先这样吧,我得回去了。我住的离你这里不远,有事的话走一炷香的功夫能到。” “哎——你家都有谁啊?” “我家就我和我母亲,还有个哥哥,去北边打仗去了。好了,不和你逗玩了,大人好些没有?” “最近太累了,昨夜又看书到半夜,这才刚闭眼休息一会。” 锦儿看着窗内熟睡的海宁担心道,“这么下去,大人非得累出毛病不可。” 唉,压力能不大吗?区区半个月时间,应天府一百万号人,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那行吧,我在这里等一会,等大人起来。” 崔安和那老妇约了时间后,这日又路过海宁宅子附近。 心里不由想道,这个海宁,不懂人情世故,对自己动粗也就罢了,自己承认不是她的对手,但是陈泗岂是好惹的?应天府那么多官老爷们都明知结果却不给判个结果的案子,就你能?!为了一个落魄女人让陈泗恨上了她!何必呢! 怪不得陈泗总要找她麻烦!要是陈泗知道他和海宁的关系还不翻了天,两家那点塑料交情怕是要彻底破裂不说,说不定还要连累他们崔家,随便给他们家扣个“隐瞒实情、欺瞒圣上”的大帽子也够他崔家喝一壶的。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海宁你会点功夫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你走路大意的时候,如今又在应天府地盘上,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罢了,这些话想必海宁比他还清楚,人家大约是为了仕途吧,总得有点成绩。 他已经提醒她了,他不写休书,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以前的过去了,没办法人家不听,那就等着事实教育她吧。 他心里狠狠想着,到时走投无路,总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忽然瞥见一个女的鬼鬼祟祟地在巷口东张西望,他奇怪了,这人在这里干吗呢?那人看到有人也往这边来,愣了愣,随后匆匆低头走了。 崔安看看巷子的方向,心说莫非海宁家没人? 心说,自己还是去找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娘们再说吧,不能因为海宁的暂时想不开耽误自己眼前的性福生活。 在应天府外面告状的吴家老父递上状纸后前后来了几趟,这次一直在外面等着,说不见到通判大人绝对不回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里面有人出来传说是通判大人让其上堂。 吴家老父上堂后,顿时惊艳,只觉得眼前的通判大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这个年轻的通判连二十岁都没有,如此年轻已是正六品,据说一上任短短时间内就已经破了瓜田埋尸案,确实是厉害! 老话“男人女相,贵不可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吴家老父,你状告周文龙周家,有何情况详实报来......” 海宁浓浓的鼻音,两腮还有些红,偶尔咳嗽几声,吴家老父才知道自己错怪了通判大人,人家是真的病了,不是无故不上堂。 他刚欲跪下去,海宁摆摆手,“老人家不必拘礼,速说案情......” 没办法,她身子发沉,头晕沉地厉害,不得不强打精神过来。 吴家老父闻言又是一愣,这还是头一次遇到在朝廷命官面前不让下跪的官员,这个通判大人果然是与众不同。 “禀大人,老朽姓吴,叫吴为有,原在宁夏李总兵手下任职,后因公负伤还乡,在应天府置地至今,老朽有一女叫静凤,自小许与城南周文龙。周文龙的父亲系老朽在军中所识,曾经结为兄弟。如今到了该许配的年纪,周家却突然派人送来退亲帖。老朽气不过,多次遣人去问缘由,周家皆闭门不见。老朽一气之下,只能告状到大人这里,恳求大人为老朽之女做主!周家可以退亲,但需有理由!否则,老朽绝不答应!” 吴为有慷慨陈述,气得额上青筋绽出,胡须直翘。 按照大明律法,这种自幼定亲就算是双方认可的婚约,举有法律效力,如果一方无故毁约确实是要承担责任。 海宁叫来书吏孟珏,“去传周文龙上堂。” 周文龙没有上堂,却托人送来一张状纸。 海宁看了看状纸,又看了看吴家老父,眉峰微蹙,“你老人家果真不知道缘由?” 吴为有见海宁看了状纸就对自己有所怀疑,顿时沉下脸来,“禀大人,老朽当然不知,但听闻是周家搭上了贵人,这才想毁婚!可小女已然定亲,怎么能被退亲?如此一来,小女如何再嫁?望大人做主!” 吴家的陈述和周家的状子,海宁也觉得蹊跷,思索一下,屏退堂上其他人,只留她和吴为有。 第九十一章 婚前丑事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大人,这是何为?难道我告状还不可告人吗?” 这个倔老头! 海宁摇摇头,“老人家,周家这状纸上写得清楚,说之前闭门不见,这次也不来就是还顾及着两家交情,怕在公众场合闹僵了对双方都不好!” 吴为有气坏了,怒斥,“周家简直是胡扯八道,明明是他们毁婚在前,却如此扯谎!这次周家若不说出个理由,我就告到京城去!” 海宁将状纸递给他,“老人家,别生气了,这里没有旁人,白纸黑字,你先瞧瞧吧。” 吴为有接过状纸一看,气得差点昏过去,他抖了抖状纸,使劲撕个稀巴烂,“这个无耻周家,竟然污蔑我家女儿,我和他没完!!” 海宁仔细观察着吴父,他的反应确实不像是知情,“有这事吗?” 吴为有真是要疯了,“我家小女自小规规矩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有身孕??这周家就算退婚,也不至于说出这种无耻至极的话来污蔑我家小女!大人不要偏听偏信!我这就去找周家!” 涉及到女人名节,到了这步,若没有合理说法,绝对是两家你死我活! “且慢!再传周文龙!” 周文龙人如其名,文质彬彬,看样子是读书人。 为了不让现场起纠纷,海宁单独召见了他。 “大人明察,绝非我家污蔑,这里面实在是有隐情——” 说到与静凤的退婚之事,周文龙这个七尺男儿眼眶也红了,“大人——我喜欢静凤是真的,可谁能想到——” 顿了好一会,周文龙才痛苦出声,“——大人,本来这事我是想烂在肚子里,只要退婚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吴家一再紧逼——虽然难堪,我还是说了——实在是我家家丁看到静凤的奶妈出门抓药,而抓的药正是打胎之药。我家这才——” 周文龙说完面上也隐隐有了怒色,“我家本已做好迎娶准备,哪里知道还有这事?若不是家丁恰好碰到,我被戴了绿帽尚不自知——我家顾念着之前交情,一再忍让,他吴家还振振有词!实在是可恶!” “你怎么知道那是打胎药?有没有想过吴家的奶娘去抓药或许另有旁用呢?” “吴家的奶娘一生未嫁,都在吴家,视静凤如己出,她抓药肯定是为了她!她还能为了谁!再则,为了弄清楚,我家还派人去打探过,回来说要不再缓缓.......” 海宁问道,“你之前和吴家小姐见没见过?” “见过几次,但发乎情止乎礼,我绝对没有动静凤一个指头!” “可是吴父说女儿从未出门,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不出门,难不成她的胎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人一查便知,若是没有这事,我家情愿上门赔罪,即刻迎娶静凤!” “那你之前为何不直接和吴家说清楚呢?” “大人,出了这等丑事,该是吴家主动来退婚才对!吴家不退婚,证明他们压根不想承认!说不定只待静凤打胎后再嫁与我!即便我家说了,他家未必承认!我周家岂能容忍?!” 周文龙愤慨道,“我家此举,已是仁至义尽,顾及到静凤的脸面,若是他家再闹下去,我家定会不客气!!” 静凤来了,身姿纤纤,我见犹怜。 她见到周文龙在场,顿时脸色苍白,目光躲闪,很是紧张。 周文龙目光复杂,目光落在静凤的小腹上。 静凤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手条件反射般放在小腹上,海宁顿时了然。 海宁让医馆的人早就在此等候,见医馆的人要把脉,静凤是死活不让,挣扎几下,还是屈服了。 当得知女儿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后,吴为有瞬间倒地人事不省。 周文龙也是愣怔当场,两眼发直,虽然之前怀疑但 吴为有醒来后先是大哭,后颤颤巍巍指着女儿,“孽畜,这是怎么回事?快说!这是哪里来的孽障!” 事情到了这一步,竟然是原本自以为得理的吴家女儿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吴为有可谓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这老脸算是一下丢到老家去了。 “你这个死孩子!我的老脸算是让你丢尽了!今儿就退婚!” 吴为有羞愧万分,当下撤了状子,又给周家赔了不是,随后气冲冲离去。 周文龙愣怔一会后,狠狠盯着静凤。 若说之前他还是心存疑虑,以退婚为由看吴家的反应,若是吴家乖乖退婚,也就罢了,偏偏吴家不退婚,他反而心底存了一丝希望。 如今铁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大步到静凤面前,咬牙出声,“你——为什么骗我?!” 静凤瑟缩一下身子,只哭不说话,被逼急了就往外跑,“我没脸活了——” 官司变成了家事。 吴为有周文龙傻呆呆望着跌跌撞撞离开的静凤姑娘,泪水满脸。 海宁见状摇摇头,“这事明了了,既然吴家女儿没有守节,你也不必介怀!” 周文龙哽咽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生自幼与静凤姑娘订亲,虽见面不多,但只觉青梅竹马,小生一颗心只系于她一人身上,万万没想到——” 语毕起身,抹去眼泪,忽然又痴痴道,“小生绝对不相信静凤姑娘是这种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宁捏捏额角,莫名其妙! 身侧的书吏孟珏从外面出去一会,回来看到这个情景,无语,“事实摆在眼前,这男人不是痴情,就是受了刺激变得痴傻了。” 案子虽然了了,但一个父母眼里从来不出家门的女子竟然有了身孕,这不能不令人称奇。 见海宁有些精神不济,鼻头也被擦红了,他放下医馆给海宁配的药,说道,“大人,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有什么事我去家里找你。” 海宁起身来到院子里,刚才在里面坐了不短的时间,出来猛然一见阳光,刺目的同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恍如被人拽了一把,向前倒去。 这可把屋里的衙役吓坏了,慌忙出来扶起昏过去的海宁,一边将海宁送去医馆。 医馆的武郎中手刚搭上海宁的手臂,外面张诚就进来了,望着面色发红的海宁皱皱眉头,“且慢,宁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邬子认出这是当初海宁审案的时候站在知府大人身侧的贵客身后的人,忙答道,“我家大人多日劳累,又着凉了,方才审了半天案,估计体力不支晕倒了。” “你们去叫宁大人的家人来,这里我守着。” 第九十二章 老房着火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小邬子心说你是谁啊,敢将人交给你,连连摇头,嘴上说道,“不行不行,我得守着我家大人。” 张诚也不再强求,上前察看了一下好像沉睡的海宁,不经意袖口冲着武郎中亮了亮,武郎中一怔,神色微变,又抬眸看了眼张诚,这才会意地低下头去。 张诚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后面的视线,但小邬子还是敏感地察觉到武郎中的神色有变化,慌忙上前问道,“我家大人有危险吗?” 武郎中摇摇头,“你们都出去吧,病人浑身发热,需要脱衣散热。” “那这事我行。”小邬子说道。 “去叫她的家人来。”武郎中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大人身体贵重,你们随意给他脱衣服算怎么回事?你们办差去吧,一会宁大人醒了就回去了。” 锦儿慌里慌张赶过来,一看海宁两腮发红,呼吸沉重,心疼之下差点哭了,“武郎中,我家大人没事吧?” “没什么事,着凉了,回去好好休息。” 张诚和锦儿将海宁接走了,武郎中则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他行医几十载,海宁进来刚躺下他就看出了端倪,只是那些平素粗心大意的衙役们不懂罢了。 而且,方才来人竟然拿出皇宫侍卫的腰牌! 也就是他祖上一直在太医院效力,一般人还真认不出这腰牌。 不过就是着凉发热晕倒了而已,却已然有皇上御前侍卫前来探望。 这个宁大人不仅断案如神,来头也不小啊! 锦儿小声抱怨着,“我家小姐没白没黑地研究案情,怎么劝都不听,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几个案子堆积在一起,朝廷还要限期破案,我家小姐压力真是太大了。” 张诚看着沉睡的海宁,摇摇头,心说别说你了,皇上听了都心疼。 这不,他刚接到信,皇上已经启程往这来了,不出意外,这个八月十五的大日子皇上要这里过了。 都说男人真动了情,就如同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皇上才回去多少日子啊,又出门,也不怪后宫那些嫔妃们心底幽怨,皇上心思压根不在她们那里。 他看海宁没事了,在院子里转了转,两条小狗欢快地冲他摇着尾巴,他被这俩小狗的长相逗乐了,“这哪里寻来的小狗,俩太极眼啊?” 锦儿出来说道,“是衙门里吉班头送来的。” 张诚看着锦儿忙前忙后,突然问道,“前些日子崔安来过吗?” “崔安?”锦儿撅起嘴巴,“诚大人快别提他了,小姐本以为他是来送休书的,没曾想还妄想着和小姐复合,咒小姐说要大难临头,他不写休书就是为了给小姐留后路,我呸啊,我想就是他瞧着小姐现在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又想入非非了,忘了洞房的时候把小姐打得脸都没法见人......” 张诚闻听忽生一丝警惕,“大难临头?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他只道是小姐得罪人了,”锦儿凝神想了想,“小姐审案依律法从事,怎么会得罪人?要说得罪,也就是陈泗那里,他派人前后两次对小姐动手了,不知道崔安说的是真是假.......” 张诚看看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等你家大人醒了,告诉她,这个崔安和陈泗家沾着亲戚,所以他可能知道点什么,让你家大人小心。” “沾着亲戚?”锦儿愣了。 吴为有在应天府大堂差点没让自己女儿气死,气冲冲回到家后,还没等要用家法打死女儿,女儿抢先一步闹起了绝食。 吴父气得直接昏倒在地,险些被阎王拖走。 吴母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开导女儿,“儿啊,你若是受了欺负只管说出来,都这份上了,反正周家也算了,还怕什么?” 静凤索性关上房门,赌气说,“让我死了算了,反正也没有人要!” 一句话堵得吴母也是瞠目,女儿何时变成了这副德行!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若不是膝下只此一女,又是老来得女,两个人简直要活活气死。 吴母没白没黑地哭泣,一点办法都没有。 倒是吴家的奶娘说道,“夫人,之前那个楼姐姐不是常来吗?” 一句话倒提醒了吴母,她停住哭泣。 对啊,这个楼姓女子和自己女儿志趣相投,自从认识后就相见恨晚,姐妹相称说不完的话,说说笑笑,谈论绣工,又隔得不是很远,要说女儿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个能说上话的。也就这个楼姓女子了,关系挺好,何不让她开导开导女儿? 心中一喜,转瞬又犹豫了,叹口气,“这总归是见不得人的丑事,让一个外人知道了好吗?” 吴家奶娘劝道,“当下也顾不得了,小姐的性子你知道,只要她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你怎么逼都没用。咱们无计可施,倒不如叫个外人来开导一下,不然这么下去,事还没弄清楚,人要熬坏了。” 吴母当下叹口气,“这事你真的不知道吗?” 吴家奶娘苦笑,“夫人,我跟您说实话吧,小姐有段日子吃饭不香,你还记得吧?后来她偷偷告诉了我,我是真吓蒙了,小姐让我保密,否则要寻短见。你说我能敢告诉你吗?我只得去抓打胎药,想让她赶紧落胎,结果她又犯了倔脾气,非要留下.......” 吴母两眼发直,捏着帕子的手都在发抖,“眼下不说这个了,只要她肯说出来是谁家的孩子,索性就嫁了过去——” 吴家奶娘说道,“这楼姓女子有些日子没见到了,说是回老家了,估计现在也该回来了。这这就去看看。” 无巧不成书,吴家奶娘到的时后,恰好见到风尘仆仆归来的楼玉蝴从马车上下来,于是热情相邀,“楼姐姐啊,这几日我家静凤吃不香睡不下,身边也没有个姐妹解闷,素日也就与楼姐姐交好,方便请您过去说说话?” 楼玉蝴下了马车,一边吩咐人往里面搬东西,一边惊讶道,“真的吗?凤妹妹不舒服了?好,我马上去瞧瞧。” “这是刚从老家回来?带这么多东西,要不要我帮你?”吴家奶娘问道。 “不用不用,有人搬,你回吧,歇口气我就过去。” 楼玉蝴婉拒着,随后给搬东西的老仆使个眼色,自己先进了屋里,唇角却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 当真是个情种! 吴家小姐的病,她清楚! 第九十三章 调戏不成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吴家奶娘见楼玉蝴和她的老仆都进了屋,估计也没自己什么事了,转身要走。 忽然听见马车后面的板子那里传来“噔噔”的几声,还夹杂着几声低弱的小儿的哭泣,很像是猫叫。 她愣了愣,正好奇,只见刚进去的老仆转身又出来了,一言不发,阴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吓得她陪着笑,赶紧转身就走。 正要走的时候,只听见楼玉蝴笑着又出来了,“吴妈,你得让凤妹妹且等我一下了,我这趟回来,还带了个小淘气蛋,我哥家的孩子,就爱藏猫猫......” 吴家奶娘一看,这明显就是人家对她方才的好奇上心了。 “是吗?”她赶紧笑笑,“小孩子都这样,方才我还以为是只小猫呢。” 楼玉蝴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随后上了马车,不一会抱了个孩子下来,嘴里还不断哄着,“小淘气蛋,在家里受委屈了吧?跟着姑姑就好了,来,盖着点,别着凉了。” 那孩子蔫儿吧唧耷拉着头靠在楼玉蝴肩膀上,因为被盖着,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还是夸赞道,“这是你哥家的孩子?虎头虎脑的。” “可不嘛,这孩子是我哥的小妾生的,在家里被嫂子当作出气筒,不给饭吃,我怕下去被嫂子折磨死,给抱了过来。谁知这一来就水土不服,一路上没少折腾,这不,刚去看医回来.......” 一句话说得吴家奶娘同情不已,“没事的,以后你要不方便看孩子,把孩子交给我,我给你看,小姐就是我看大的。” 说了会话,吴家奶娘就回去了,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楼玉蝴将那孩子不耐烦地扔给老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感觉如同扔一个破枕头一样。 吴家奶娘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虽然她总觉得这个楼姓女子家透着古怪,但她毕竟是小姐的座上宾。 听到她回来了,吴家女儿精神顿时好多了,还起来吃了几口饭。 楼玉蝴说到做到,果真进去和女儿谈了半天,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但她出来后吴家父母觉得女儿的神色好多了。不得不说,这思想工作还得对的人去做。 虽然不再绝食了,但也还是不说肚子里的孩子的来源。 毕竟就这一个女儿,女儿做的有伤风化,但和命比起来似乎还是命重要,当下对楼玉蝴千恩万谢。 “放心吧,”楼玉蝴宽慰吴家父母,“这凤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般,我以后会常来的。” 吴江老父唉声叹气,吴母愁眉不展。 吴母无奈,“只怕这打胎也伤身体,反正和周家的婚事完了,实在不行就谁种的瓜谁娶回去。” “说不定自己女儿有心上人,这样也好,”老两口商量着,“只要女儿说出来是谁,咱就吃这个哑巴亏认下这门亲事。” 结果女儿静默不语,最后竟然说她要生下来自己养。 这下可把老两口真气坏了。 事已至此,静凤也不再避讳她的身孕,倒是每日楼玉蝴来此坐坐,有时一坐一个时辰,但凡她来,静凤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又爱说笑了,只是面对自己老父老母的时候,还是那副漠然的神态。 作孽啊! 吴母有心问问楼玉蝴,自己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楼玉蝴只神秘笑笑,“婶婶不必担心,凤妹妹怕是自有主张。” 说完翩然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吴母。 自有主张?! 再进女儿房中的时候,女儿居然在绣婴儿衣服,吴母顿时瘫倒在地。 ....... 按照约定的时间,崔安一早来到这家姓楼的女人家门口转悠。 下马后,前后左右看看,周围没人,于是壮壮胆子来到门前。 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一看,女人正一个人坐院子里对着铜镜仔细梳妆着,兰花指微翘,轻抚乌发,眼波流转,一边梳头一边哼着歌,那模样是在崔安看来简直是勾魂摄魄,妖媚迷人。 崔安浑身燥热,下身竟然蠢蠢欲动,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之前郎中说自己希望不大,但他发现这次当了这么久的和尚后,感觉似乎又行了,真希望这次能让自己重振男人的威风! 他早就打听过了,这家就这女子和一个老仆,方才老仆一个人出去了,他还怕啥呢? 于是,再也抑制不住小腹的火焰,推门进去,嬉皮笑脸道,“这位大姐,你一个人在家吗?” 楼玉蝴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不怀好意地笑着,板起脸,怒目而视,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私闯民宅,给我滚出去!” 崔安嬉皮笑脸上前,“大姐别发火啊,一个人在家,不寂寞吗?” 如此赤裸裸的挑逗,楼玉蝴将手中的梳子顺手扔过去同时起身往屋里跑去。 “哎哟哟,打着脸了,疼啊,疼!” 崔安夸张地叫着,脚下未停,跟着跑进去,终于在楼玉蝴关门之前插进一只脚,成功进了门。 崔安趁机打量了一下屋内。 地上一水的青石大砖,摆设简单却不失贵气,看来是个有钱人家。 楼玉蝴注视着崔安,虽然步步后退,却并不惊慌。 见楼玉蝴一双眸子里似有挑逗之色,崔安色心大起,忽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崔安后面的门自动关上了。 崔安往后一看,哈哈大笑,“好好好!美人真是善解人意!办事确实要防着点人!” 说着按捺不住,一个急扑上前。 楼玉瑚却是诡异一笑,不躲不闪,顺势被崔安抱了个正着。 温香软玉在怀,崔安惊喜万分,正要用强,忽而一阵醉人的幽香袭来,崔安有些发懵。 箭在弦上,不得不放,他顾不上了,上下其手,可怀里的女人却一动不动,任他索取。 再下一刻,崔安觉得身下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再抬头,对上眼前美人诡异的如花笑脸,他大惊,“啊?!你——” “想不到吧?”楼玉蝴纤纤玉指对着崔安的额头一点。 崔安两眼一翻,身子随即倒下,楼玉蝴抬脚将他往旁边一踢,轻蔑笑道,“不自量力,还敢打老娘的主意。”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开门出来,四下看看,见无人这才锁上门,抬手扶扶两鬓,扭着屁股出门了。 她拐过去后,在墙头踩着杂草垛观看屋子里动静的后屋春嫂这才抹了把冷汗,吓得一屁股从草垛上掉下来,捂着嘴往回跑。 老天!杀人了! 第九十四章 这是污蔑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春嫂一早就看到那个富裕的公子哥来了,她正想去叫他进来,然后再叫楼玉蝴也过来,在自己家成全这个男人白挣十两银子。 没想到他径自去找了那个女人,那许诺自己的十两银子不就打了水漂了? 她顿时不忿,闻声爬到草垛上,哼,等完事出来再要钱不迟。 刚才就在楼玉蝴开门的那一刻,她瞧得真真的,这个富裕公子不仅没有得手,反而忽然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死了。 出人命了! 她越想越害怕,自己银子打了水漂,还看到了一起命案,这可怎么办?! 正低头快步走着,惶惑着,一不留神差点撞上前面的人。 “春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楼玉蝴挡着她的路,似笑非笑。 春嫂顿时惊得一颤,“啊啊,没事啊,你——你干吗去?” “没事,那就好,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啊啊啊——没有!”春嫂连连摇头。 眼前的女人以前看着温柔和善,现在这么一看,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眼神一改往日的和善,竟是阴鸷无比。 毕竟是大白天,路上人来人往,楼玉蝴略思忖了一下,“好,没看见就好,管好自己的眼和嘴,否则——” 她一个凶狠的眼神射过来,春嫂差点尿裤子,连滚带爬地回家关上门。 在家越想越害怕,一个大男人都能被这个女人弄死,她要弄死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 当下又从自家翻墙跑了出去...... 吉青带着几个人一起巡逻着。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捕快们从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越来越觉得这种海底捞针的办法根本不是办法,这样下去累死也不可能有进展,更何况同时还有几个大案要查要审,而府衙里的人手根本不够。 见班头心事重重,同行的小邬子问道,“班头,想什么呢?” 吉青回过神来,“半个月的期限转瞬即到,宁大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咱们的压力更不小呢” “说的是呢,本来那晚就没看清这个吕月湖的真面貌,若是这个吕月湖再男扮女装,或者再像那个假的吴雨常那样来个易容术,那别说限期破案了,根本就是个无头案。” 考虑到这个人可能会男扮女装,于是让人也格外留意路上不像女人的女人。 另一路的捕快在巡逻歇口气的功夫,有人开始抱怨,“班头,你得向上反映啊,这么下去受不了啊,我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他这一说顿时开了头,其他捕快也附和着,“通判大人这回是真没招了,这种笨办法谁不会啊,做做样子还行,根本没有用。这应天府系南北交通要道,每日人来人往,多少人进来又有多少人出去,谁能数的清,只怕这个吕月湖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应天府了,我们还在这里无头苍蝇般,瞎子点灯呢.......” 李照冷冷一笑,“我早就不是班头了,别这么叫,哥听着不舒坦。” “我看通判大人就是为了讨好知府大人,否则这么多案子,一案论一案的话,早就结案好几个了,这好,搅合到一起了,反倒显得我们多无能似的。” “好了,不扯这些了,通判大人自有他的想法,我们照办就是。” 李照起身,拍拍屁股,走远了。 这边吉青神色凝重,“现在案子一个接一个,且都是大案,宁大人这几日急得上火,又受了风寒,咱们多跑跑,实在到时交不了差也没有办法了。你们去那边继续巡逻,我得去那边瞧瞧那个闹鬼的院子,说不定那里还有什么新发现呢.......” 话音未落,只见前方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女人。 小邬子截住她,“站住,出什么事了?” 一个布衣小伙子而已,春嫂哪里顾得理他?当即推开他,“我有急事,要去府衙,快让开!” 小邬拿出腰牌,“我是捕快,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 春嫂看了看腰牌,疑惑道,“你怎么穿这个?” “办公方便。” 春嫂四下一看,见无人注意,“不好了,我看见有人杀人了。” “......” 真是晦气! 一个案子接一个! 吉青听完手一挥,“走吧,兄弟们,又摊上事了!你前头带路。” 春嫂惊慌摆手,“我可不敢,我瞧着那女人不是善茬,你们自己去吧。” “别废话了,带路!有我们在,你怕什么?!” 一班捕快在吉青的带领下来到楼玉蝴家的院子。 院子里大门紧锁,无人在家。 “你看清了?” 春嫂点点头,“确实啊,我就看见那个男的进去后没一会就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然后这里面的女人就出门了。” 一个身手敏捷的捕快翻墙进去,隔着门缝瞧了瞧,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楼玉蝴从吴家出来,老远就看见自己门前聚集了几个捕快在张望着,她顿时明白了,目光多了一丝凶狠,少不了春嫂这个该死的报案了,早知道自己应该先弄死她。 心里琢磨着这会子肯定打扫干净了,于是镇定下心神,款款走过去。 “吆,这是官爷啊,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吉青打量了她一眼,红裙曳地,酥胸半掩,手执团扇,眉目流转间风情尽显,妖冶中透着轻佻。 “你是这里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是啊,我姓楼,这是我夫家的宅子,就我和一个管家在这里住。” “你夫家是谁?” “他死了好几年了,”楼玉蝴懒懒抬手,扶了扶鬓角的绢花,“还提他作甚?” “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呵呵,我刚从吴家小姐那回来,针线活我最拿手,她经常请我过去绣花呢。” “一早有男子进来过?” 楼玉蝴顿时义愤填膺状,狠狠瞪了眼捕快们后面瑟缩的春嫂,唇角掀出一丝冷笑,“是这个腌臜的女人说的吧?她就是个皮条货,前两日就约我去她家,为的就是那个登徒子想见我,好得人家几辆碎银......春嫂,我说的没错吧?” 春嫂顿时老脸红透,嗫嚅着,“不是——不是那回事!” “今日一早,我正在院子里梳头,那登徒子上门,差点被他占了便宜,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兴奋过度,突然晕倒了。我趁势逃脱,本想喊人,结果回来他人就不见了,许是清醒过来后逃了呢........大人可要为民妇做主,虽然寡居在家,但受不得这种污蔑......” 说到最后,竟然团扇遮脸,背过身去抽噎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第九十五章 杀回马枪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这有条有理的,一席话让大家目光转向春嫂,“那之后你看到了吗?” 春嫂原本被楼玉蝴目光惊吓,瑟缩着连连摆手,“没、没有——” 吉青瞪她一眼,对楼玉蝴说道,“既是有人报官,那总得现场勘察一下。你且打开门,若是无人,自当有定论。” 楼玉蝴爽快打开门。 吉青带几个捕快进去,转了一圈。 偌大的宅子里,铺着青石砖,周围简单的陈设,却是井井有条,到处摆着女红,还有绷布上未绣完的图案,一切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女人生活之处。 从内室里出来,小邬子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倒,顿时扑向正厅里。 “唉呀,我滴妈啊,可疼死我了......” 小邬子趴地上好一会才有了意识,起身坐地上抱着膝盖哭天抢地。 见什么都没有搜到,吉青于是教训了春嫂一顿后,带人走了。 春嫂吓得面无人色,惶惶然回家。 出来看不到后面的时候,小邬子这才急急说道,“班头,方才我趴地上好像听到地板下有声音.......” 吉青大喜,“瞧不出你小子还挺会来事,故意扑倒听动静呢。” “你说会不是就是扬州府里的漏网之鱼?或者这个女人就是那吕月湖扮的?” “这个人可不像是男扮女装,一个男人扮女人总是有不自然的地方,刚才我仔细看她,外表确实是个女人!声音也不像是男人装出来的!这人不一定和扬州的那些人有关系。” “那还查不查了?” “当然查!大人不是说过嘛,但凡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这个家里地下室有动静,绝对不说什么好人家。” 半夜时分,锦儿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两只小狗“汪汪”欢快地大叫,她去开了门,进来对海宁说道,“小姐,是吉班头来了。” 时近三更,天色一片漆黑,整个村子里一片寂静,唯有楼玉蝴家里却是亮堂一片。 楼玉蝴和她家的老仆老顾灰头土脸地被绑在地上,一个男子被从正厅下面的地洞里抬了上来,此刻已是昏迷不醒。 “大人,若不是这个叫楼玉蝴的女人让人晚上去杀人,怕是这事就糊弄过去了。” 虽然吉青白天训斥了春嫂,但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事先让人埋伏在春嫂家,并在她的房间里用被子搞个人形。 半夜时分,果然有人进来,先是对着窗户里撒了迷药,而后用刀拨开门,接着进来照着被子就砍。 看得在暗处的捕快暗暗咂舌,这特么够狠的,前后屋邻居居然敢下这样的死手,更说明这个姓楼的不是善茬,说不定是江洋大盗呢。 那人见上当随即往屋外跑去,被在外面的捕快们用绳子绊倒,不费劲头就抓了个正着。 同时,埋伏在楼玉蝴家外的人也将其绑了出来。 “你可以啊,吉青!”海宁开心说道。 听了海宁的表扬,看着手下小兄弟们崇拜的目光,吉青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跟大人学的,见微知著,我就瞧着这个楼玉蝴看人的眼神不大对,这才留了个心眼,也没想到这个人下手这么快——” “嗯,这个人胆子也够大的。你们仔细看,这个房子的格局,这等陈设,你们想到过别的没有?”海宁问道。 “少不了是吕月湖的手下那些漏网之鱼,大人,方才这个女人见事情败露,往地道里跑,被兄弟们抓了个正着,这才发现了地洞里的这个男人。正是早上春嫂说的那个男人.......” 衙役们很是兴奋,若是吕月湖的人,证明离这个他们苦苦寻找的首犯又近了一步!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倒霉的男人算是遇到了你们这些贵人,不然死在地洞离谁也不知道——” 海宁一边和吉青说着一边上前,看到地上人的时候,只有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面上不动声色,“将院子里仔细搜一遍,其他人都带回去。” 半夜的火光和动静惊动了附近的邻居,纷纷披衣起来看热闹。 恰好晚归的吴家奶娘老远就瞧见这边人进人出的,她纳闷,楼家这是在做什么呢?难道要搬家? 心说,可不能搬家啊,自家小姐才算是被开解得好了些,这要是走了自家小姐还不得想不开啊。 慌里慌张地跑过去,这才发现是官府的人将楼玉蝴的家围得水泄不通。 楼玉蝴和她家的老仆五花大绑,地上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她顿时吓得浑身发麻,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不得了了,那楼家妹子被官府抓起来了。” “啊啊啊?为什么啊?!” 听说楼玉蝴被衙门的人抓走了,吴静凤顿时慌了,不顾自己身体虚弱,硬是要去官府瞧瞧怎么回事。 吴家一家人都惊讶得不得了,“白天这不还好好的吗?” “我听旁人说她涉嫌杀人啊!从她家抬出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听说是那男人对她图谋不轨......” “男人?!图谋不轨?!” 吴家小姐先是一愣,接着两眼发直,“咕咚”一声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天啦!女儿,你怎么了?!” 一家人对着静凤是又掐人中又拍脸,总算是把人弄醒了。 “你这傻孩子,你和她关系好,可现在是人家犯了事了,人都被官府抓走了,你在家里犯哪门子着急?先顾念着自己的身子要紧。” 一家人只当是姐妹情深,劝着自家女儿,却没想到自己女儿醒来后疯了般要冲出去,“不——她不能有事!我要去救她——” 一边往外跑一边嚷嚷着,“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她没有罪!” 惊得一家人只觉得这个女儿疯了! “快拦住她!这黑灯瞎火的!”吴为有急道。 “作孽啊!”吴母也反应过来,急得泪水涟涟,“我算看清了,这个姓楼的是个灾星啊,没遇到她的时候,女儿一切都好好的,自从认识她后,女儿就好像魔怔了似的,也不知道她给女儿吃了什么药!苍天啊!莫非这肚子里的孩子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不成?还是这个女人给安排的?” 吴静凤不管不顾赶到的时候,现场早就人去屋空,隐约可以听到夜色里传来的隐隐的议论声。 吴静凤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尖叫一声,“玉蝴——”随后昏倒在地。 第九十六章 招个麻烦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一个小衙役方才肚子闹腾在后面蹲了一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黑灯瞎火地扶起地上的静凤,随后吴家家人赶来了,围着昏过去的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女儿啊!你这是要逼死爹娘啊!” 静凤悠悠醒了过来,茫然看看周围,“娘,我要去应天府衙门!” 这下好了,吴母也晕了过去....... 回来后沉沉睡了一觉后的海宁总算是缓了过来。 早上锦儿替她一边整理着官服,一边严肃说道,“小姐,你突然晕倒可把诚大人吓坏了,他可是说了,皇上捎话来了,叫你千万保重身体,案子是审不完的,可身体是自己个的,你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劳累了.......” 海宁正对着铜镜整理着衣领,闻言手上一顿,唇角微微抿起,眸子流转之际,腮上浮起两朵红云。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即便在遥远的以前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低头拂了拂官服上本不存在的褶皱,嗔了锦儿一眼,“你怎么倒学着婆婆妈妈了?” “我婆婆妈妈?”锦儿停下手里的动作,煞有介事道,“小姐,我说话你当过耳风就算了,可皇上的话你得听吧?诚大人说,皇上说宁爱卿身体够瘦了,等下次皇上来的时候你可不能少一两肉呢” 海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眉眼弯弯,“你现在倒学会拿皇上说事了,有进步!” 心底却是流淌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甜丝丝的,心跳得还有点快。 “这可是原话,你不信问诚大人去。” “诚大人忙得很,哪有心思管这些小事。” “小事?”锦儿弯身整理好下摆,眉眼弯弯,“皇上说的话能是小事?” 海宁抬手敲了一下锦儿的额头,“你小孩子学着一套一套的。” 转眸却是抿唇红了脸庞。 其实她在办案的时候看到过张诚几次,张诚是皇上的贴身侍卫,皇上回宫了他却还在这里,她不是傻子,想必皇上也是给她吃颗定心丸。 应天府这个地方鱼龙混杂,皇上放着朝政不管,一呆就是个把多月。她光在街上就无意中碰到过皇上几次,可见皇上并非只顾游玩,而是深入民间,体察民风。 当然,或许一切只是“恰好”而已,应天府确实需要个尽职尽责的通判,而自己“恰好”做了个这个通判,自己尽职尽责,皇上自然对自己格外关注一些。 海宁告诉自己,即便有一见钟情之说,但这种感情应该和工作区别开来。她不过是个小小的通判,没有任何家世可依,做好自己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好好工作,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至于皇妃嘛,那是个称呼,太虚幻了。 整理好衣服,锦儿又拿来乌纱帽递给海宁,望着小姐出门上马那满血复活的轻快模样,锦儿摇晃着手里梳子的流苏,嘿嘿,别当我看不出来,皇上可是对咱家小姐上心了呢,这怕是小姐以后有福喽。 唉,其实她之前一直看好文大哥和小姐的,总觉得他们站一起那叫一个登对,也不知道文大哥最近忙什么去了,有些日子不来了。至于那个崔安,死一边去吧。说什么大祸临头,还想以不写休书求复合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有皇上在,任你妖魔鬼怪看能横行地起来?! 锦儿哼着歌儿去给两只小狗喂食去了。 “熬夜,独液,吃饭了——” 也不知道小姐什么脑回路,给俩小狗起俩如此清奇的名字。 叫“熬夜”的肯定是那条白底黑眼圈的,小姐说那一看就是熬夜的结果,就干脆叫“熬夜”,至于那条黑底白眼圈的,小姐说叫“毒液”,说是她看过一部叫什么“毒液”的片子,这什么名字嘛,后来小姐把“毒”改成了“独”。 不过,小姐这么起名肯定有她的道理,叫习惯了感觉挺应景,就比方她昨儿就跟办案晚归的小姐说,“小姐,在这么熬夜下去,你快跟外面的熬夜有一拼了。” 小姐居然点点头,说,“好,争取我不抢外面熬夜的名字。” 哈哈—— 应天府衙门里早有人在等候海宁,大门口见着海宁忙将她拉到一边。 “怎么了?知府大人?” 海宁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案子有什么重大线索了? 刘知府向后看看,见没人这才开口,唇角明显有一丝苦笑,“宁大人,先提前说一下,这事我是实在推脱不了才应下来的,你一会听了可千万别介意——” “什么事?您说好了。” “唉,一会进去你就知道了,你那里来了位小祖宗.......” “呃??您这是给我们招人了?小祖宗啥意思?” “宁大人,是这么回事——” 海宁这才明白,让刘知府如此神叨叨的是官场的一个硬核关系户的孩子要到她手下来当差。 祖父曾是御前走动的光禄大夫,舅父在吏部,还有亲戚在户部,都是显赫的位置,他自家在应天府也是上流社会的,只不过家里为人低调不和陈泗那般张扬而已。 “知府大人,您这是——我有点为难啊,”海宁委婉道,“不是我不要人,而是咱这行你也知道,忙起来没白没黑的,天天和凶犯打交道有时还说不定有凶险意外什么的.......这位祖宗我怕是使唤不了,再者万一受点委屈、受点伤什么的,我可真是担待不起哪。再说,这位小爷的家世如此显赫,他去哪儿不行,非到这里来受苦,他家人可能不知道咱这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我看您还是给回了吧。” 开玩笑呢吧,就连胡御史都知道自己这边缺人手,给找些精明强干的人也还好,结果给弄个祖师爷来,这不是拖后腿呢吧。 刘知府摇摇头,“这正是他家人给送来的,本打算送他去军营效力,又怕隔得远想孩子,干脆在这边谋个地方,他在家那就是个二世祖,家人管不了,可这么下去怕孩子废了,只能忍痛将孩子送来,希望在你这里能改造他一下.......” 忍痛? 怎么不说忍受呢! 海宁连连摆手,“知府大人,这任务太重,我也就是审个案子,绝对没有改造人的本事,这可万万使不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家人都管不了,她要答应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第九十七章 要命教训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领导家的孩子,海宁是领教过的,曾经,她的单位里来个比她小的同事,成绩一般被硬塞进来,是某大领导的女儿,领导让她带新人,结果她费心、费力、掏心肝一番后,这女孩子一句轻飘飘的“我什么也没学会”就挥挥手走了,转身走网红路线去了,火得一塌糊涂,反过来说海宁明明知道教不好她还硬教,耽误她的前途...... 这就是命! 她的付出大领导可能看不到,但人家女儿的话一定会听进去....... 吃喝不愁,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比如胡御史家的女儿胡紫霜,为了文穆青,磨的自己都害怕见到这两个人,好在最近文穆青不来自己这里了,她也就消失了。 教训是深刻的! 这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 刘知府苦笑,“我知道你处事谨慎,这不是没办法吗?哦,对了,人家父母说了,孩子在你这里,你该怎么管就怎么管,不用顾忌其它的。这样吧,先留他一段时间在这里,你看情况,实在不行再说。他家人说了,如果办案条件困难的话,可以先赞助几千两银子改善一下.......” “.......” 海宁无语,看人家家长多会说,不直接嫌弃这里太苦,但是为了不让儿子吃苦,下手也够狠的。 前一段办案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衙役们在外面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也是让人心疼,应天府也确实没有太多钱,上次刘知府已经破例出血了。 没办法,办案经费紧张是眼前头等大事,就连给那几个审案的女人的银子还是她掏的,她那点俸禄才多少,锦儿肉痛得不得了。 说她当官没有一点好处,还往里搭钱,敢情是自己掏钱去帮朝廷办事呢。 “知府大人,这不是银子的事,实在是我太忙了,根本顾不上他,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这里是干吗的,活累、没白没黑,要是知道他肯定不会来——” 刘知府无奈,“这个地方就是他指名要来的,如今人已经来了,你看着办吧......先熬一段时间再说......” 刘知府怕海宁拒绝,说完就赶紧走了。 “熬??” 海宁无语,进大门的时候,只见几个小衙役围着一个人热情地交谈着。 远远见海宁来了,其中一个忙起身迎过来,“大人,您来了?” “唔,你们在干吗呢?今儿没什么事?” 每个衙役都知道海宁的规矩比较严,上班时间当班衙役按时上岗,这种闲聊是不允许存在的。 “哪能,哪能,”小衙役讪笑着,向身后看了看,随后对着海宁附耳说了几句话,海宁微微拧眉,抬眸打量了一下,天蓝色衣衫,白皙的肌肤,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唉,青春期的孩子最难管,叛逆心强。 韦莫云此刻正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衙役们的吹捧,很是受用,不经意转眸之际,只见一个乌纱青色官服的人走了过来,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目不斜视,径直进屋。 几个小衙役一看老大来了,顿时如鸟兽散,各自归位,瞬间就只剩下韦莫云一个人还在原地坐着,有些尴尬。 刚才海宁经过的时候,虽未看清,但惊鸿一瞥的感觉让他屁股离了凳子,还有些疑惑,难道知府大人没有告诉这个通判自己的事吗?何况这么多小衙役围着自己,很显眼啊。 他一早来了,人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他讪讪起身。 海宁进来,见孟珏正隔窗张望外面,问道,“看什么呢?” 孟珏听海宁问话,心说有没有必要提示一下外面那个二世祖呢?知府大人可是叮嘱过,一定要哄着他,可不能得罪他。 “呃,外面那个——” 海宁打断他的话,“昨晚抓到的楼玉蝴和她的仆人的材料整理一下,下午过堂。” 一听吩咐工作,孟珏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边听一边快速记着,“另外,假吴雨常就是那个曲老大的审问材料赶紧送来,这案子牵扯不少.......还有,整理好每一份案卷,分门别类,确保一张废纸都没有,也要确保每一种有用的都在案,还要及时做好备份;所有的案件经办人都要严格签字盖章,以备将来查验.......案子结束之后再做成案件范例,供大家学习......” 韦莫云站在门口,听着海宁利落地布置任务,竟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吐字清晰、不拖泥带水,看来这坊间传闻的宁通判确实有两把刷子。 隔着虚掩的门一看,眼睛顿时瞪大。 这个通判大人肤白细腻,面若桃花,唇红齿白,长得这叫一个惊艳,果然刚才惊鸿一瞥不是幻觉,怪不得熟人提起这位通判大人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与众不同。 只是刚才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竟然直接无视自己,让人有点不爽,他推门进去,“通判大人,我——” “麻烦进门前先敲门。” 海宁低头正翻看材料,闻言头未抬只扔过来这一句,又继续问孟珏,“昨夜那个昏迷的男人醒了吗?” 韦莫云愣在门口,看看身侧的门,无语。 不对啊,不是说这个通判大人待人和气吗?看样子仿佛不太欢迎自己。 孟珏海没来得及给被拒之门外的这个二世祖一个同情的眼神,就凝神答道,“还没呢,大人,那人估计是被迷药迷晕后直接掉了下去,摔得不轻,看样子意识还不是很清楚。” “是吗?” 这个男人,前脚和自己要复合,后脚去勾引人家小寡妇,之前人家问他要钱,这回人家问他要命,这个教训够他记牢一辈子的了...... 海宁正暗自琢磨着,听到门上“梆梆”的声音,听上去敲门的主人心情不怎么好。 “请进。” 海宁公式化应着抬起头,看到韦莫云的时候,上下打量一下,微微一笑,“你有什么事?” 韦莫云确定这个知府大人没有和这个通判大人说自己的事,当下他深吸一口气,“大人,我叫韦莫云,知府大人是不是和您说过——” 海宁唇角笑容未变,“说过一点,正好你来了,府衙里正缺人手,你现在和孟珏做一下准备.......” “??” 韦莫云听着海宁的话,云里雾里,想再问,海宁已经低下头去,执笔开始写判词。 第九十八章 司法救助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孟珏闻言暗暗叫苦,他可不愿和这个二世祖打交道,不过他可不敢违背海宁的意思,硬着头皮应下来,“大人,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 后者莫名其妙跟着孟珏出来,回身看了看,海宁正在低头思索着什么,抱怨道,“通判大人也太奇怪了,这还没说两句呢。” 孟珏脚下匆匆,面上还是笑道,“你刚来不知道,这通判大人天天忙得比那陀螺还快,哪有时间呢?这案子是一个接一个,都还没有结案呢,咱先去整理材料吧,下午要过堂的,通判大人要的材料得赶紧备好。” 韦莫云跟着孟珏进了档案室,偌大的档案室里,满满登登,却是整整齐齐,案卷标签醒目,“好家伙,这几面墙上的都是你们的案卷?” “是啊,”孟珏一边找到下午要过堂的案卷,一边说道,“通判大人来之后领着我们大家整理的,以后别管谁来,都很熟悉。你刚来,不熟,再者这都是小活,我来就行了,你歇会。” 韦莫云瞥了一眼孟珏,敢情这是个小滑头,反正自己也帮不上,索性在那些案卷前浏览着。 说真的,他天性喜欢玩。 为了圈住他,他的父母给他找过好几个差事,他都干不了三天就走了,大家都以为他收不住心,可他却嗤笑,工作一点都不好玩还有啥意思?段数太低级,他看不上。 他随便抽出一卷,案件记载得清清楚楚,案件名称、时间、经过、责任人、进展、是否结案、案后解析....... 每一个案子前后连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你比如这个“雨夜鬼屋”、“假吴雨常”的事,读来简直是跌宕起伏,令人耳目一新,这世间还有这等有意思的事? 真是不接触不知道,韦莫云第一次感觉看案卷跟听书一般有意思。 “你在干什么?不许动!” 沙哑的声音吓了正沉浸在案卷中的韦莫云一跳,四下张望,没有人啊。 孟珏则对此司空见惯,指着后屋笑道,“这就是通判大人捉的鬼啊!” “啊?真有鬼啊?” 韦莫云来了兴趣,将手里的案卷一放,来到后屋。 身后,孟珏提醒着,“唉唉,云哥,你出门得先把卷放好了啊。” “一会还得看呢。” “不行啊,通判大人说了,人只要离开屋子就得放好。” 孟珏苦笑,看吧,就是来添乱的。 他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过去将案卷收拾起来,放到位置这才继续干活。 后屋,韦莫云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什么鬼,“孟珏,逗我呢,哪有鬼啊?” “招不招?审死你!” 韦莫云诧异抬头,屋檐下一只灰扑扑的八哥在笼子里警惕地打量着他。 见他看它,又学着衙役的声音来了句,“别耍心眼,大人有数。” “哈哈哈,”韦莫云笑出声,“这哪里是鬼,这是人啊!” 孟珏说道,“你别靠太近,也别跟他说话,通判大人说它可聪明了,学话快着呢。这八哥大人还有用呢!” 韦莫云回来的时候发现案卷已经归置到位,他耸耸肩,倒不是怪孟珏多事,而是这可真不是他之前听到的应天府衙门的样子,他本以为到处懒散、拖沓,如今至少从大家的精神面貌可以看出来,不是这么回事,光看这案卷整理的水平,就足以说明这个通判大人是个认真到极致的人。 最起码,他得看看通判大人要用这个八哥干什么。 海宁看罢案卷,去武郎中那里看了看还在昏迷状态的崔安。 武郎中见海宁进来,顿时肃然起敬。 上任没多久就破获这么多的疑难案件的竟然是个女人,这样的人才,难怪宫里那么重视。 “他什么时候能醒?” 武郎中摇摇头,“他中了迷香,又摔着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了。” “还是要想办法让他快点醒来。” 武郎中还是摇头,“要是能醒他该醒了,现在看短时间内醒不了,而且能不能醒来也得看他的造化了。” “.......” 后面小邬子问道,“那下午还提审楼玉蝴他们吗?” “即便提审,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先暂时一放。从常理上讲,大白天的单纯非礼对方只管大声求救即可,没必要用迷香,又非要置人于死地,想必是他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联想到扬州府吕月湖的老巢,现在要确定的是,这个女人是不是吕月湖团伙的人.......” “肯定是了,吉班头说那房子的结构都差不多。” 海宁想起什么,转而问武郎中,“五郎中,我拜托你的事你去了吗?” “大人说的那个破庙的女人?” 破庙的女人就是之前锦儿看到的死死抱住胡紫霜的大腿叫妹妹的女人,小邬子有些奇怪,没曾想自家大人居然关注上了这个疯女人。 武郎中点点头,“大人吩咐的事,我自然照办,为了不引人注意,我都是天擦黑的时候过去,这个女人那里还算干净,饭食也有,想必是有人经常去照顾她。她其实是受刺激过大心脉不通才疯的。我也让医馆的人观察过,这女人白天出去游荡,晚上就回破庙,一个人抱膝到天亮.......看起来挺可怜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海宁想起那封塞给锦儿的血书,目光多了几分沉重,“你还得多留意着她,目前的情况衙门里的人不太方便,另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让人看出什么。” 海宁嘱咐了几句走了。 风里传来海宁和衙役的对话—— “大人,您知道那个疯女人?” “嗯,她有冤屈啊。” “啊?可是她也没有来告状啊?” “她已经失去了告状的能力。” “那怎么管她啊?” “司法救助啊,有冤屈无处可诉,我们可以给她提供帮助.......” 望着海宁单薄的背影,武郎中头一次觉得这个通判确实与众不同,心底慈悲,朝廷保护这样的人的确值得。 海宁回来后,韦莫云赶紧跟上,“大人,下一步做什么?” 海宁瞧他一眼,“一起来审案吧。” “好嘞。” 韦莫云答应地很痛快,倒让海宁身侧的人颇觉奇怪,这个二世祖居然这么配合? 被关在大牢里的假吴雨常被提了出来。 第九十九章 我很喜欢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从南向北的官道上,几辆马车正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向前行驶。 马车的后面,小毛子骑在马上不时地前后张望着。 他可是第一次出宫,总觉得眼睛不够使,没想到在宫里这么些年,还能有跟着出门的好机会,这外面的世界真是太精彩了。 本来这是他的师傅大内总管冯太监的事,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师傅在皇上面前失宠了,就冲他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的情分,皇上多次出宫,就没有带他出来过。 出宫前冯太监还特意给自己递了悄悄话,他瞅着前面晃动的马车,鼻子轻轻“嗤”了一声,自己要是像冯太监那般不知轻重,嘴随意乱吣,那就是自己傻鸟地想和他一样的境遇了。 皇上可不是以前的皇上了,昔日不过登基不过十岁,朝政有首辅大臣,可并不代表皇上不理朝政啊。 再说如今双十年华了,自己就是再眼拙,都能发现每次皇上出宫回来似乎都成熟一些,真以为皇上在外面就是为了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呢。 至少这趟出来这些日子,皇上目标很明确,沿途没有停留,直奔应天府而去,要是有那些花花肠子,皇上沿途能不停下来? 那些首辅大臣们再能,再把持朝政,可架不住皇上年轻啊,哼,如今连最能的张居正大人都被熬死了,冯太监这才幡然醒悟,可惜晚了。若不是仗着从小长大的情分,只怕早被皇上给杖毙了。如今还指望着自己出宫给他带点消息呢。 正暗自思忖着,前面的马车慢了下来。 他收回思绪,赶紧下马上前,这出门在外,自己一定要比冯太监侍候的更细致周到才行。 马车停下的时候,小毛子已经恰到好处地在马车前恭候着,里面的人稍微一欠身的功夫,帘子已经被打开。 “皇上,您慢着点。” 坐了半天的马车,稍微有些乏,这一路可不短,幸好水路发达。 “还有多久能到?” “皇上,按这个速度,十五之前可到,行宫那边都准备好了。” 皇上点点头,抬头看看天。 秋高气爽的季节,蓝天白云,风景如画,当真是赏秋的好时节。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路途遥远,自己却不知疲乏,可见是有多想那个人。 小毛子观察力极强,见皇上负手而立,望着远处,唇角微微抿起,目光悠远,许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暖意剧增...... 那日太后还叫自己去,话里话外可不就是问的皇上的心思吗? 这眼神,小毛子敢肯定,他可没在皇上的看哪个嫔妃的时候看到过。 至少,刚回宫皇上又抛下后宫的嫔妃们出来,说明那后宫中就没有能拴住皇上心的人呢。 不一会,皇上问道,“小毛子,你师傅出来前嘱咐过你什么吗?” 小毛子心里“别”地一跳,连忙应道,“回皇上,师傅说奴才头一回出宫,一定要好好侍候皇上,别毛手毛脚的,要有眼力见.......” “唔,好好当你的差吧,去瞧瞧有没有折子。” 小毛子一边应着一边赶紧去后面马车找送来的折子,凭空出了一身冷汗,皇上现在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这明显话里有话啊。 “皇上,折子来了。”小毛子抱着一叠折子跑过来。 最上面的就是应天府来的,他迅速拿起来,掠了几眼。 真是没想到,她那夫君竟然是这样的货色,大白天劫色不成反倒被人扣了下来,折腾个半死。 不管怎么说,案子似乎有了新的突破。 毕竟半个月的期限是太后给的,朝廷下发的命令,真要是完不成任务也够这个宁通判受的。 他松了口气,唇角一牵,回想起她审案的种种,看她审案子是种享受,心中不由充满了期待。 “上车,加快速度向前赶。” —— 见海宁忙活了一上午,孟珏说道,“大人,先别看案卷了,走吧,到外面走走。” 海宁头未抬,“你的事都忙完了?” 孟珏苦笑,这个宁大人就是个工作狂,忙起来水都忘记喝,“大人,下午提审假吴雨常的案卷都准备好了,您先别看了,院子里喝杯茶去。” “喝茶怎么非要到院子里?” 孟珏眼睛瞥向院内,外面的人冲他招招手,示意都准备好了。 海宁见孟珏伸长脖子瞧着外面,好像有什么事。她起身,循着视线看过去,几个衙役正站在外面冲她傻笑。 她出去,只见那棵巨大的金桂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木架子,上面以藤萝遮盖,木架下则是一张长条案几。 阳光透过藤萝照下来,案几上光影斑驳。 没等海宁发问,一个衙役有些害羞地解释道,“大人是讲究人,成天在屋里看案卷,怪沉闷的,兄弟们就给大人搭了这个棚子,大人也可以出来看卷,空气还好.......” 海宁心里一热,走过去坐下,微风拂面,阵阵金桂的花香里,她闭上眼睛,静静体会着这片刻的静谧美好。 不一会,她睁开眼睛,唇角牵起,“谢谢各位,我很喜欢。” 亮晶晶的眸子如同有小星星,叫人移不开眼。 几个衙役一时看得有些花痴,还有些脸红,本来还寻思海宁会觉得他们上班不务正业,没想到收获了好评。 这边孟珏早就将茶壶茶碗端到海宁跟前,一边殷勤地给海宁添上茶水一边说道,“大人,以后你在这里办公,肯定比在里面要舒适。” 海宁也不客气,端起茶水喝了口,放下茶盏的时候似笑非笑,“孟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孟珏面色一红,低声腼腆解释着,“大人,我、我没事,就是能不能、能不能明天给我放个假,我家里给我安排了一桩亲事,让我去见见——” 海宁听完不由一抚额,孟珏一看忙说,“那没事,大人,最近忙,我和家里说说,以后再——” 海宁笑道,“明天要是不准你假,倒显得我无情了。最近是忙了些,大家都很辛苦,这样吧,从明日开始,大家每半个月轮休一次,等这段忙过后,大家再轮流休长假,到时到孟珏这里提前拟好请假单。” “喔欧——” 小衙役们一听都欢呼起来,这没日没夜地忙着可算是能逮个功夫松口气了。 听说假吴雨常的案子要被提审,吴雨常妻子家的人也来了几个,立在堂外,听动静。 第一百章 真相大白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听说要审理前些日子远近闻名的“凶宅鬼案”,征得海宁的同意后,应天府各机构的官员们都过来凑热闹,原本空旷的大堂一时显得有些拥挤。 看到胡御史也在,刘知府赶紧打招呼,“胡大人,你怎么来了?” 心说最近这胡御史往这来得勤,也难怪,自从这位新任通判来后,接连几起恶性案件,俱是前所未闻,把朝廷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如今拐卖团伙的首犯还未归案,朝廷限期马上就到,这接连出现这些案子,且看这个新任通判该如何办。 “听说宁大人审案痛快利落,老夫没事过来瞧瞧。宁大人短短的时间就捉到了这凶宅的鬼,真是可喜可贺。” 刘知府松了口气,之前胡御史没少对原来的王稀林通判办事不利训斥,连带着他这个知府都少不了挨敲打,只上半年一桩满门被灭案惊动全应天府,却因现场无任何证据拖来拖去不了了之。 这事气得胡御史没少上书折子弹劾王通判。 想远了,刘知府挨着胡御史坐下来,却见胡御史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胡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胡御史拍拍他的肩膀,“刘大人,要对宁大人有信心。” 刘知府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他那失踪的孙子的事,唇角不由苦笑,“叫胡大人见笑了。” 心里却在琢磨着,那个叫楼玉蝴的女人阴差阳错归案,少不了和那个拐卖组织有关系,时间紧迫,为什么海宁不抓紧先审那个案子却先审这个可缓缓的案子呢? 唉,想也没有用,这个通判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且看着吧。 一阵庄严的“威武”后,原本窃窃私语的大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衣衫破碎、浑身是血的曲老大被带了上来。 看着满堂的人,曲老大也不怯场,对着堂上的海宁狂笑出声,“哈哈,我运气不好,碰上了宁大人,否则那万贯家资就是我的了.......” 见曲老大如此放肆无礼,再想起他之前假冒吴雨常时那副可怜相,对比之下,站在海宁旁边的孟珏呵斥他,“曲老大,公堂之上,容不得你放肆!你演技倒好!还不快将谋害吴雨常之事从实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曲老大身上交错的鞭痕看来是没少挨打。 曲老大忍着伤痛,身子向上挺直,冷哼,“在大牢里我就说过了,事情是我干的,要杀要剐随你们!我无话可说!” 这个死赖皮! 气得在场的衙役暗暗咬牙,在大牢里这厮就狂的要命,否则不能招这么些打。 一帮衙役只等海宁一声令下,直接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海宁眉峰微皱,孟珏心细如发,一看海宁的神情就知道曲老大身上的伤痕让宁大人同情心泛滥,之前海宁一再告诉他们重刑之下必有冤狱。 没办法,之前都是这样,可自从这位通判大人来了之后他觉得这牢里的犯人都享福了。 他连忙欠身解释,“大人,你不知道这厮在大牢里狂得很,装作很有后台的样子,和大牢的其他人胡吣一通,兄弟们不下手这厮可是一点都不说......” 海宁平素待人和气,但一到大堂上,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就有了透视人心的力量。 大家也都静静地等着海宁的开场白。 海宁点点头,放下案卷,目光落在曲老大的脸上。 在海宁审视的目光里,曲老大傲然出声,“大人何须如此看我!我说过,即便我假扮吴雨常是真,可说我害死吴雨常,大人可有证据吗?哈哈哈——” 海宁起身,来到曲老大跟前,来回踱了几步,忽而轻笑,“你别高兴的太早,你不是曲老大!” “.......” 声音轻飘飘,却如一声炸雷,堂上旁听的人都眼睛瞪大,不解地看着海宁。 曲老大闻听瞳孔骤缩,垂眸下去,再抬头的时候脸上依然是冷笑,“大人可是在说笑?我不是曲老大谁是曲老大?” 当班的衙役们也都愣了,面面相觑,他们审了半天,这不就是曲老爹的大儿子吗?而且村子里的人看到的也都是这个人。 “本官能看出你不是吴雨常,自然也能看出你不是曲老大。” 曲老大讥笑出声,“大人真是神眼,愿闻其详。” 海宁懒得废话,清澈的眸子盯着他,“第一,曲家虽是破落,但毕竟有之前的底子在,没到整日做粗活的地步,而你,却是一直做粗活为生,我没说错吧?这点,你和吴雨常有根本的区别,你脸像、身形像,但忘了,一双读书人的手和一个整日做粗活人的手有根本的区别,这个你伪装不了。” 曲老大脸上肌肉一跳,“大人真会说笑,我承认你有眼力,但我曲家没落,我做点粗活有什么不对,仅凭此就断定我不是曲老大,真是可笑!” “你急什么?” 海宁笑了笑,“这第二嘛,曲老爹的儿子虽然不孝,但不至于连口热饭都让病中的曲老爹吃不上,可为什么曲老爹临死前却各种叫屈呢?这见过曲老爹的人都知道他身体一向不错,但你这个‘大儿子’出现后他就病了,且一病不起,直到凄惨死去......若不是假冒的,哪有亲生儿子如此对待自己亲爹的?” 曲老大冷笑,“大人越说越离谱了,我等身为儿子孝与不孝大人如何知晓?他自作孽,抛弃我娘和我们,自己来享清福,他既对我们无情无义,我们又何须对他可怜?他有病那是天意,何须赖到我头上?大人仅凭如此推测就说我不是曲老大,实难服众。” “是吗?”海宁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吴雨常的娘又是如何死的?” “她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如何知道?” “没关系吗?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孟珏会意,上前将两张纸在曲老大跟前一亮。 曲老大冷笑,“不好意思,我不识字!” “那就不对了,本大人派人调查过,曲家的孩子可是读过书的——” 曲老大一愣,顿时面色涨红,没有想到这个通判大人在这里给他挖坑,他辩道,“我不想看而已!大人有话明说!无须来这套!” 第一百零一章 抽丝剥茧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冷了脸色,惊堂木一拍,“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昨日已经开棺验尸,吴雨常的娘和曲老爹皆是中毒而死,只不过毒性起先微小,后累积至毒发身亡而已,方才给你看的便是仵作提来的报告!” 一听这话,真是满座皆惊,都颇觉惊悚不已。 又是一桩案中案! 曲老大心底惊骇,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通判竟是如此的动作迅速,当下目光闪烁,“大人,为何下毒之人笃定是我?” 海宁似笑非笑,“这还不简单吗?进出宅子里面的人只有你活着,你说是谁下的毒?” “大人,你凭空推测,我不服!”曲老大嚷嚷着。 海宁的脸转向孟珏,孟珏从案卷里抽出几个皱皱巴巴的纸,然后来到曲老大跟前,就地一铺,再对在一起,原来是几张方子,“这是药铺的老板提供的,抓药之人正是你!” 曲老大心底大惊,面上仍然强装镇定,“大人此话不能让人理解,老人生病我抓药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海宁顺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子扔下去,“先打上五板子再和你说。” 这下衙役们来劲了,拖过曲老大往长凳上一放,板子抬得高高的,“啪啪”一顿,曲老大“嗷嗷”的声音在大堂上回荡,被扔到地上的时候曲老大冷汗直流。 “那好,现在继续说——你很聪明,每个地方抓药只用半张方子,半张方子无妨,合起来就是杀人的毒药,而且很难让人觉察出来。” 曲老大脸色开始灰败,嘶哑着声音,“随大人怎么说,我——无话可说!”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画押!” 韦莫云坐在孟珏身侧,看着孟珏对大堂上海宁和曲老大的话语随说随记,书写速度惊人,且字迹不潦草,不由佩服不已。 这个曲老大竟然如此歹毒害人,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这还是人吗? 一听到要画押,直接拿起孟珏书写的状子来到曲老大跟前。 曲老大被打得无法跪着,匍匐在地上,韦莫云几步近前,“不小心”踩到他的手,曲老大又是“嗷”的一声,忙缩回自己被踩痛的手。 抬眼,韦莫云一本正经瞧着他,递过去一支笔,“不好意思!走得快了点!” 曲老大哆嗦着被踩的手,怒道,“你这是乘人之危!” “画你的押吧。”韦莫云蹲身下去,轻声说道,“我瞧着你刚才狂的鸟样非常不爽!宁大人对你够客气的了,要是我,早打你个半死了!” 曲老大顿时瞠目结舌,“你、你——” 他的声音虽小,但堂上之人都差不多能听到。 胡御史定睛一看,这不是应天府赫赫有名的韦家的小子吗?到哪儿都是个让人头痛的货,他怎么在这里? 刘知府当下只能装聋作哑,海宁则无语。 孟珏生怕这个祖宗在堂上有什么举动给应天府招来非议,如今的通判大人爱惜羽毛,他赶紧过去,引导着曲老大按手印画押,又示意韦莫云赶紧回到座位上。 堂外听审的人也都愤怒了,不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畜生,不光害死了吴雨常,居然还毒死了自己的亲爹?如此毫无人伦的畜生!求大人速速处死他!” “你没听说嘛,宁大人说他不是曲老大,还不知道怎么个曲折呢,且小点声。” “.......” 在外听审的吴雨常妻子的娘家人更是关心吴雨常的去处,都焦急地等着下文,还隐隐期待着吴雨常可能没死。 曲老大这段供词画押后,海宁惊堂木一拍, “大家稍安勿躁,刚才我说了,这个人不是曲老大,曲老爹也不是他亲爹!所以他做出如此灭绝人伦的事毫不奇怪!吴家的财产丰厚,他自认为值得他为之冒险!” 她清澈的目光转向曲老大,“这些是你说还是本大人替你说?” 这个通判的确是厉害,曲老大心底哀叹,干脆闭上眼睛,暗暗懊恼之前没有听老仆的话及时离开,晚了那么一小步却被这个通判盯上,如今也不知道和自己一起被抓的老仆怎么样了。 其实这里面好多事这个老仆都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这个通判是怎么知道的,他能短短的时间里找出曲老爹和吴雨常的娘的死因,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既然横竖都是死,又何必再说,宁大人不妨讲出来。” 事到如今,曲老大完全失去了力气。 “你先是冒充曲老大接近曲老爹,然后再乘机接近吴雨常,然后又冒充吴雨常,对吗?” 曲老大额上汗出如浆,盯着海宁,两眼发直,终是低下了头,“大人说的对。” 原来他真不是曲家的儿子!在座的人都震惊不已! “真正的曲老大呢?”海宁问道。 “他——他死了,不过他死的不冤,欠我的赌债一直未还。” “嗯,”海宁点点头,“算你老实,真正的曲老大常年在外,欠下赌债是真,你无意中得知他的父亲找到了吴雨常这个儿子,而吴家资产丰厚,吴雨常的母亲为人善良,并不曾亏待吴雨常的父亲曲老爹,于是你就动了歪心思。待曲老大和他的父亲见面后,你择机解决了曲老大,冒充他之后,又用药毒死了曲老爹,再毒死吴雨常的母亲,最后再假扮吴雨常——没错吧?”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虽然情节曲折离奇,但天衣无缝,无不对这个年轻通判大人钦佩不已。 这样细致的分析让假的曲老大惊骇不已,就如同海宁身临其境,“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海宁目光扫过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大人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我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假的曲老大蓦然抬头,疑惑出声,“大人此话何意?” “若是想活,就实话实说——” 假的曲老大目光里闪过一丝求生的欲望,“什么实话?” “你幕后的主使是谁?” 曲老大闻听,身体不由一哆嗦,垂头下去却并不出声。 这案子貌似越来越复杂了,居然还有幕后主使。 胡御史见状忍不住插言,“宁大人,这幕后主使一说是何故?” 海宁见胡御史问,“御史大人,吴雨常之身份之所以无人识破,及其家人陆续离去也看似正常,就在于此案几个道具非常人所为。” “哦?”胡御史来了兴趣,“什么道具?” 第一百零二章 幕后主使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不一会,大堂上快步进来一个年轻人。 海宁问道,“曲家老二,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大哥?” 年轻人仔细看过后摇摇头,“大人,像,但不是!” 假的曲老大顿时瘫软在地。 海宁惊堂木一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假的曲老大蓦然抬头,疑惑出声,“大人此话何意?” “若是想活,就实话实说——” 假的曲老大目光里闪过一丝求生的欲望,“什么实话?” “你幕后的主使是谁?” 曲老大闻听,身体不由一哆嗦,垂头下去却并不出声。 这案子貌似越来越复杂了,居然还有幕后主使。 胡御史见状忍不住插言,“宁大人,这幕后主使一说是何故?” 海宁见胡御史问,“御史大人,吴雨常之身份之所以无人识破,及其家人陆续离去也看似正常,就在于此案几个道具非常人所为。” “哦?”胡御史来了兴趣,“什么道具?” 这个案子跌宕起伏,一个人胆大妄为且为害到这程度,不能不说心狠手辣、精于算计! 胡御史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案子,比这更狠更算计的也见识过,但大堂上海宁三言两语就让这个在大牢里装疯卖傻的凶犯的信心一步步瓦解还真是不多见。 甚至直接高度还原了之前的一切,可见这个年轻的通判敏锐的观察力和精准的推理功力之高。 假以时日,前途无量。 胡御史内心充满了欣喜,方才他虽然在看着堂审,但内心却是在盘算着,若不是她的女儿脚踩两只船,那只能证明他的女儿紫霜的眼光不俗。 文家这门亲事算了也好,文穆青那小子既然对自家女儿不感兴趣,又何必强求?之前他来家拜访都能半道溜了号,可见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是不情愿的。 再者这段时间他被派到外地去办差,一时半会也不见得回来,正好有借此就算了....... 想远了,回过神来,只见海宁笑笑,目光却是盯着趴在地上的假曲老大,“御史大人,这个案子里能助假的曲老大成事的,一是易容术,二是害人命的药方.......” 一听这话,假的曲老大内心顿时崩溃,知道大势已去,忽然间痛哭流涕,“大人,你是神人啊!一切都是我所为!我不是人啊!是我见钱眼开,我本想直接假扮吴雨常的,但又害怕被他周围的人认出,于是我就先从他周围的人入手——我先是趁着曲老大低头喝酒的功夫害死了他,然后我假扮曲老大,给他的老爹下了毒,别人都以为他病了。但没曾想有一次被曲老爹看出我的不对,我这才直接加大毒药的量害死了他,吴雨常的娘也是中毒而死——吴雨常觉得事情蹊跷,有一次到老宅子里察看,被我打昏,后半夜抬了出去......直到后来我的脸像吴雨常了,我才弄死他......呜呜,大人,都是我鬼迷心窍,求大人饶命!——” 若说海宁的话限于推论,而假的曲老大的亲口认罪可谓石破天惊! 方才海宁不仅高度还原了案情,破案的速度已经让人惊为天人! 这个年轻的通判再一次刷新了在场的人对她审案神通的认知。 听着假的曲老大的忏悔,就仅仅为了图财,一下害死四口人,就连不相干的人都死于非命! 惨绝人寰啊! 结论一出,这案中的细节也没人关注了。 整个大堂上鸦雀无声,若不是这个通判大人明察秋毫,只怕这家人的魂魄永不得安宁。 在大堂外吴雨常妻子的娘家人已经出离愤怒,若不是衙役们拦着,直要上来要当场打死这个灭绝人情的狗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别冒充曲老大了,说说你的名字。” 假的曲老大摇摇头,“大人,我都是将死之人,何须说出名字啊!” “不想说也罢,只怕你说出来会牵连到你的幕后主使!既然如此,本大人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没关系,本大人替你说,你可以不说你id身份,但总有认出你的人!你想不想知道,吴雨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他那些远在外地的兄长们都没有回来呢?是因为消息不灵通吗?” 曲老大伏地的身子顿时如遭雷击,身子一颤,目光缓缓移向海宁的时候,突然间失态,爬着过去,歇斯底里道,“大人啊,你不要再问了,我也不想这样啊!都是我!!没有人指使我!!” 曲老大说着从地上颤颤爬起,忽然就照着海宁面前的案几撞过去。 “不好!他要自尽!” 事发突然,海宁急忙起身阻拦,还是离海宁最近的韦莫云手疾眼快,一个斜刺里冲出来。 假的曲老大一头撞在韦莫云的肚子上。 韦莫云“嗷”的一声大叫,身子向后撞向案几,前后夹击之下,韦莫云只觉得自己的腰断了。 这案几被韦莫云向后的力度带倒,海宁的手恰好挡在案几前,韦莫云的后背压在她的手指上,痛得她浑身一哆嗦,只觉得手指断了。 众衙们已经赶到,飞快地架开曲老大,孟珏则赶紧扶起韦莫云,好解救他们的宁大人。 大堂上虽然情况突发却不乱,大家醒过神来的时候,假的曲老大已经被海宁下令收监,择日再审。 韦莫云被带到后面的院子,海宁在屋子里瞧着自己开始青紫的手指一个劲地倒抽凉气。 啧啧,这细嫩的手指,自家大人何时受过这种罪? 孟珏赶紧去武郎中那里取来治跌打损伤的药,一边给海宁上药,一边诅咒着那个该死的假曲老大。 “大人,兄弟们说了,他们要好好照顾一下这个孙子,让这个孙子尝尝厉害。” “你们别乱来,他不能再受刑了,他一心求死,万一死了怎么办?” “大人,他的罪够他死好几回的了,死就死了!就是死也不能让他痛快地死!” “不是那回事,任何人都没有随意剥夺别人生死的权利,这得按律法来!我这都是小事,韦莫云怎么样了?人家第一天上班就摊上这事,不说别人,知府大人那里就不好交待.......” 孟珏向身后看了看,小声说,“我方才发现知府大人的脸都白了。” “真的?”海宁停止了吹手指的动作,“得了,等着被问责吧。你把案卷整理好,我看看去。” 韦莫云此刻躺在后院的床上,或许是被撞岔气了,龇牙咧嘴地躺那不敢动。 第一百零三章 言传身教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想起假的曲老大也不要命地一撞他就来气,“把老子的五脏六腑险些给撞出来,这个该死的家伙!” 小邬子会来事,急忙恭维道,“哥,也就是你,换别人都没有这回事!” “怎么个意思?”韦莫云沉了脸。 “哥,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别人都没你快啊!你不知道,你在大堂上那姿势太不一般了!简直是快如闪电,今日若不是你手疾眼快,那假货指定要撞死了!那这案子后续就没戏了!还有,你那一挡,也是给咱宁大人挡了灾,哥,你立了大功了!” 小邬子话里话外满是赞美,脸上全是崇拜之情,周围其他的衙役也都频频点头,“对对,咱们这行就是突发状况多,时不时有点凶险,你这不畏凶险挺身而出的行为值得我们学习。” 韦莫云顿时舒坦地不得了,身上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武郎中给他看了看,“还好,没有撞断骨头,很快就好了。” “这点小伤真不算什么,这几天我就在这里住下了。要是我家人问起来,就说我加班,别给咱宁大人添麻烦。” 衙役们面面相觑,心说这祖宗不闹腾就不错了,还说出这么贴心的话! 海宁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刘知府。 “宁大人这是哪里去?” 海宁苦笑,这回摊上事了,自己少不了为这个关系户的孩子的意外担责,还是主动揽责好些,“知府大人,我去看看韦莫云,他被撞得不轻,都是我大意了——” “先别说这个,那小子年轻,顶撞!倒是你,指头没事吧?” 海宁心说指头快断了,面上摇头,“没事——” 刘知府闻言放下心来,但是神色凝重,左右看看见没人才谨慎问道,“宁大人,方才大堂上你说这个案子有幕后主使是什么意思?” 外人不一定听得出来,他可是听得清楚,同时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子。 说到案子,海宁说道,“知府大人,虽然这个假的曲老大已经认罪,但这个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恐怕还需要费点时间才能结案,这里面有别的牵扯。” 刘知府心底震惊,“什么牵扯?” 正说着,拐角处胡御史踱步过来了,看到刘知府和海宁在一起,也走了过来,“你们是在讨论案子吗?正好老夫也来听听这个案子的后续——方才宁大人堂上说到道具却被那案犯打断——哦,对了,宁大人的手——” 海宁笑笑,“谢御史大人关心,一点小伤而已,没事。” “好,宁大人细皮嫩肉的,这厮实在是可恶!走!这天色还早,去宁大人那里坐坐。” 也难怪御史大人爱来,海宁办公的地方虽然地方偏一些,但大约是整个应天府里办公机构中最干净最有诗意的地方。 如今,御史大人坐在衙役们刚搭好的木架之下,品着茶,金桂的香气扑鼻而来,怎么说都是一种享受。 坐在木架之下,隔着雕花长窗,也能看到窗前海宁办公的案几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古朴的花瓶,明明灰蓝色的瓶身,但是几支竹叶加上折的金桂别有一番韵味。 这样的人,审案一流,这日子也是过得诗情画意,怎么都不会差了。 “宁大人这里真是雅致啊!”胡御史是越看越满意。 “两位大人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看海宁进了屋,孟珏连忙有眼力见地给两位大人斟茶,听胡御史如此夸赞,“我们大人说了,成天和犯人打交道,黑暗面看得太多,心理上来说需要解压,除了自身正气之外,还需要外界因素加持,要多看积极向上的,就比如——御史大人刚才看的那花,那个花瓶是之前扔在库房角落里的,宁大人让人捡出来,放在他的案几上的。” “哦,他为什么喜欢这个花瓶?”胡御史好奇问道。 孟珏搔搔头,“我忘了大人原话是什么了,意思是说,很多都是好东西,只不过蒙尘看不到而已。说办案也是这样,很多东西不要光看表面,要拂去表面看到内里的东西.......” 胡御史和刘知府相互看了下,孟珏忙问,“大人,我说得哪儿错了吗?” “没错,说的很好。”胡御史放下杯子,抚掌大笑,“我说宁大人怎么会挑选如此不起眼的花瓶摆在这,原来是有这段故事。” 刘知府也是暗暗惊讶,那个花瓶放那,每个来往的衙役都能看到,胜似言传身教。 海宁从里面出来,手上已经缠了几根布条,“方才涂的药有些味道,怕扰了两位大人喝茶的香气,故包了起来。” “别客气了,来,就在此地说说案子吧。” 海宁点点头,“这个假的曲老大本名叫乔木斤,原本务农,后来因欠赌债成为混混,不事劳作。这个案子最重要的两个东西,一个是易容术,一个是药方,这个人的背景经历,绝难弄到这样的东西。首先,这个易容术少见,且懂此之人很少,即便花大价钱也难以搞到;其次,这个药方里面的药也是高人所下,将两张方子分开。” “原来是这样,”刘知府问道,“那宁大人是怎么想到这方子的事?” “这还是考虑到曲老爹生前遭受虐待,曲老爹刚有好日子,不可能不惜命,那只有一个可能,而后来吴雨常的母亲也是病亡,症状和曲老爹有些像,也是先乏力......所以我才想到或许不是巧合。征得吴雨常的妻子同意,开棺验尸,这得归功于仵作赵玖,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这毒的存在,这点今天两位大人在此,我请求为仵作赵玖记功。也是因为此,遍访药铺,找出了曾经乔木斤抓药的证据。之所以如此快找到药方,完全是因为药铺的记录里,鲜少有抓药拿着半张方子来的。乔木斤只说是方子上的药别的药铺没有,但实际上老板说药材虽然稀罕但也不是其它家没有的。总而言之,就是怪,因此也格外留意了一下。兄弟们去的时候,没多费事就查到了.......” 海宁说得云淡风轻,但眉间隐约的疲惫和和衙役们三班倒,除了当班的衙役,府衙里的衙役全都出动,其查案其辛苦可想而知。 御史大人闻言叹道,“宁大人及属下的辛苦老夫能感知到,没有强大的办案水平、周密的部署及调遣能力,根本不可能破案,更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破案。宁大人,老夫算是服了。宁大人所提请求,老夫将一一向朝廷上奏。” 第一百零四章 到此为止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刘知府更是频频点头。 海宁内心顿时喜滋滋的,“谢谢御史大人,这段时间兄弟们着实辛苦——我接着说,就是有了这些前提,这幕后主使也就有了依据。” 刘知府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让他这么做的?那会是谁呢?” 海宁思忖一下,迂回道,“这个下官不敢妄言,但请两位大人想一想,为何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外地的吴家人的消息呢?” 刘知府和胡御史相互看了一下,胡御史疑惑问道,“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知府心里一惊,摇头,“这不应该啊,他们虽非同父同母,但听说感情之深有目共睹,更何况吴家的财产都自愿留给了吴雨常,若是为财,也没有什么动机啊!” 胡御史则看向刘知府,“知府大人似乎对吴家很是了解?” 刘知府自觉失言,忙道,“下官也是听案听来的。” 正说着,一个家丁过来找胡御史,“御史大人,家里有客来访,夫人让御史大人赶紧回去。” 胡御史告辞后,刘知府沉默一下,“宁大人,此案既然真凶乔木斤,也已认罪伏法,就到此为止结案吧。你或许不知道,那个吴雨常的一个哥哥系应天巡抚邢大人的乘龙快婿,还是低调处理就好,家里出这样的事情他未必不知道,或许有不方便的原因.......” “大人可知这乔木斤的来历?” 刘知府仿若没有听见,只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朝廷的期限若是不够,到时再说。” 刘知府走后,吉青几个人过来了,“大人,已经审出来了,怪不得咱们遍寻人不着,就那个闹鬼的宅子都翻了给都没找到尸体,闹了半天吴雨常和真正的曲老大都被他沉尸湖底了.......” “真是让人痛心,好好的一家说没就没了。” 几个衙役围着海宁,叹息着。 海宁忽然想起什么,“这几日可有人来探望过那个叫楼玉蝴的女人?” 吉青一拍脑袋,“大人,刚忘说了,有!就那个叫楼玉蝴的女人经常去的邻居家的女儿,前些日子被周家退婚的叫吴静凤的女人。” “这可是个稀奇事,她们感情这么好吗?若是知道自己的姐妹如此心狠手辣,等闲人都该避嫌才是,她们都说了什么?” 几个指头青紫,海宁想握笔都困难,孟珏赶紧说,“大人,这几日你想写什么我代劳吧。” 海宁看了看身边几个人,个个都是年轻生龙活虎,但再那么一看,眼底下都带着淡淡的青色,看来这些日子压力都不小,“算了,没啥可写的。” 小邬子说道,“大人,见了这俩人才知道什么叫姐妹情深,那个吴家的女儿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大有没有这个邻居活不了的意思。” 正说着,又一个衙役过来了,“大人,方才在大牢的苏安说有急事要和大人说。” 大牢里,狭窄逼仄的小屋里,楼玉蝴正安慰着前来探视的吴静凤,“好了,别哭了,相信大人自有公断,我会很快出去的。” 嘴上安慰着吴静凤,心里却是一股子不耐烦,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来跟着添乱!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偏被那个该死的春嫂看见,本来杀了她也不是难事,没想到落在这个通判手里,还能看出自家的玄机,把地道里那货给救了上来。 这可真是麻烦了!那个该死的货色中了迷药,想来一时半会都醒不了,加上摔那么一下子,不死也是残废。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快刀斩乱麻,想让这个好色的家伙痛苦地活着。 唉,主意她有,眼前也只有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或许能给她带来一线生机,就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办事靠不靠谱。 她睨着眼前只顾低头哭泣的女人,心里不胜其烦,这个吴静凤年龄不大,涉世未深,让她办事万一办砸了自己可就毁了,但是如今也没有人能代替她。 左思右想,她决定冒险一试。 “好了,现在唯有你能救我了,记住我说的话,凑耳前来。” 吴静凤这才停止哭泣,赶紧向前探过身子,闻听后,连连点头,当下也不哭了,“你放心吧,我会记住,好好照顾他。” 吴静凤走了,后面不经意间一个衙役跟了上去。 ....... 与应天府毗邻的苏州府,秋风习习,风景如画。 一处院子坐落在繁华街区,青瓦高墙,闹中取静,院内屋舍考究,繁花似锦。 初秋时分的阳光透过头顶上的树冠照在地上,凉风摇动枝叶,落下一地的光影斑驳。 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树下的茶台前,神情倦懒,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个人工湖占地数亩,从院子里穿过,通往外面的河流,取的就是一池活水。 湖面上蓝天白云,垂柳倒映,五彩斑斓的锦鲤在碧莲间游来游去,景致如画。 可惜,这样的美好,只有他一个人在欣赏,脸色不觉冷了几分。 偶尔拾起手边的鱼食,洒一把给池子里的锦鲤,看着锦鲤纷纷翻腾着抢食,他唇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过来,老远瞧着他,心里七上八下,踌躇一会,还是走上前,迟疑出声, “大哥,乔木斤被抓起来了.......” 吴洪正在撒鱼食的手顿住,不一会掌心一翻,鱼食全都掉进池子里。 水里五颜六色的锦鲤开始翻腾着抢食,激得水声哗哗。 他清冷的眸子眯了眯,“好快的身手!” 转过身来,“这么说那个新任通判确实是厉害?” 小厮点点头,神色有些惶恐,“此事若不是废弃的宅子雨夜有鬼出了人命,乔木斤又恰好回家,被新任的宁通判叫过去问话,又被那个通判看出了端倪,或许这事就过去了......” 这才是功亏一篑! 吴洪回身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懒懒出声,“他怎么说的?” “乔木斤只说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 “那个通判大人信吗?” 小厮一愣,“这个——只要乔木斤不招,他也没有办法。” “那个通判大人信吗?” 小厮一愣,“这个——”“ 他把大堂上海宁审问的过程说了说,“只要乔木斤不招,他应该也没有办法。” 第一百零五章 夫妻嫌隙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说到最后,小厮说道,“这个通判大人居然都能想到开棺验尸,也发现了吴雨常的母亲和父亲身上的毒,这才怀疑起曲老大不是真的.......” 吴洪默默听完,唇角牵起,禁不住抚掌赞道,“果然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捉到那旧宅子里的鬼!不简单!没想到应天府的甲等第一名的名头不是虚的!” 小厮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夸人呢,“大哥,这通判大人捉鬼又审吴雨常的案子已经传遍了应天府,这案子本就离奇,又是这样的结局,怕是一些人一辈子没有听过。他能推理出这些,可不是对乔木斤用刑逼出来的,说不定又趁乔木斤没有死成的功夫再继续查下去呢。” “好吧,既然事已如此,去牢里给乔木斤送个信,他的家人安排妥当,他只管安心上路即可。” “那剩余宅子的事——” 提起这个,小厮一阵气恼,事情坏就坏在这事上,若不是这最后一遭,说不定那个凶宅鬼案就成了悬疑案,一切天衣无缝。 吴洪倒不在意这些,“该拿的都已经拿了,剩下的且留给那孤儿寡母吧。做事不可太绝,做人要留有余地。这个乔木斤就是败在此处,早就该抽身而走。他居然惦记着最后的一处宅子,想一起卖完再走人。结果呢?旧宅子里出了人命,又碰上了神通广大的通判,这就叫贪心不足,该啊!” “嗯,我知道了,这个通判大人认定乔木斤弄不来易容术和那副害人的药,我去找人去大牢里知会他一声——” 小厮转身匆忙走了,他必须抓紧去了了这事,否则夜长梦多。求生本能人人都有,万一那个乔木斤生了悔意就麻烦了。眼下他们最大的威胁不是那个乔木斤,而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宁通判。 吴洪吁了口气,拾起茶盏,怔怔盯着眼前的锦鲤翻腾,目光却是穿过时光,回到了过去...... “弟弟,你改姓吴了,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弟弟,哥在外,有你在照顾着父亲,我在外也就放心了。” “弟弟,咱家的东西一定要属于咱家人,不要给外人。” “弟弟,你为何匆匆回去?” “.......” 往事如烟,拂过脑际,他不敢继续想下去,闭上眼睛。 远处,绿树掩映下,一个芽黄色的身影从竹丛一侧向这边走来,隐约听到她身后丫环的声音,“夫人,有些日子没看锦鲤了,要不过去瞧瞧吧。” 吴洪闻言,敛了思绪,下意识转身想要避开。 后面的女子喉间一声叹息,淡淡出声,“不过去了,我想静静。” “静静?” 后面的丫环迷惑地看着自家夫人,这偌大的院子,无一处不静地出奇,偶尔有只鸟儿飞过,才发出几声欢快的啼叫,才让这个院子有一丝生机,不至于静地跟荒山野岭般毫无人气。 吴洪眼见着那身影又远去,黄色的裙角隐入转角的翠绿中,再也不见,他的唇角不由掠过一丝冷笑....... “夫人,方才是——”丫环小心翼翼提醒着自家的小姐,不过,她不能称呼她小姐了,小姐现在是显武将军吴洪的夫人。 邢雨烟目光低垂,声音依然淡淡如水,“我看到了,走吧。” 丫环只觉得奇怪,显武将军在军中效力,很少回家,难得回家一次,如今怎么和夫人如此生疏? 她是个下人,自然不敢问,将军和夫人这些年相敬如宾,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淡淡如水了呢?好像是——将军老家的人来过之后?? 自家夫人是应天巡抚邢大人的独女,从小锦衣玉食,喜欢清净,或许并不喜欢将军家的家人来此打扰。 她记得将军家的弟弟,是个眉清目秀的文静书生,可是他家的孩子却是个顽皮的,成天像个小野猫似的在院子里乱窜,还打碎了夫人最喜欢的在藏书阁里的一对瓷猫呢。 她清楚地记得那孩子闯祸后从藏书阁里跑出去,自家夫人在后面面色苍白,还有将军家的弟弟那个尴尬的模样。 唉,那对瓷猫可是过世的老夫人给夫人留下的念想,是夫人平生最珍爱的物件,都被这个没有家教的臭孩子毁了。 从此后,藏书阁就被上了锁....... 想到此,她有些愤愤。 或许是那会,夫人才和将军生了嫌隙之心吧,若不是将军执意接家里人来,或许不会有这样的不祥之事....... “夫人,将军的老家人不会再来了,千万不要为这些小事和将军生分了,将军好容易回来一趟.......” 身为主子的邢雨烟并未觉得丫环的话逾矩,她自小就失去母亲,这个丫环是和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平素交往少,这个丫环也算是她的亲人。 现在连她都看出了她和她的夫君生分了,还看出是因为他的家人。 她心底郁闷,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有那么明显吗?” 丫环仔细打量着从小伴着长大的夫人,人如其名,面容姣好,五官清丽,楚楚动人,却总是郁郁寡欢。 个中原因她也知道一些,吴将军是巡抚大人亲自指定的乘龙快婿,而小姐内心其实应该是有她自己喜欢的人,只不过她从未说过而已。 想远了,当下还是得劝小姐和将军和好,什么事都没有一家人重要。 邢雨烟漫不经心地在小径上走着。 小径两旁,应季花儿盛放,她纤细的手无意识往旁边一揪,手里多了一朵带刺的玫瑰。 她无聊地揪着上面的花瓣,叹口气,看来人人都知是她心眼小,容不下将军家的人。 一晃他夫君的家人回老家也好久没有消息了,她闷闷道,“他家人还好吗?” 丫环一听,许是夫人后悔了,抑或是想开了,“夫人若不愿意就别提他家了,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只怪那小孩子捣蛋,这也是将军弟弟家的家教不行。” 邢雨烟怔了怔,“哪有?是那小孩子不小心而已。” 丫环一听,这夫人的心结算是解开了,想开了就好,既然如此,她说说也无妨,“夫人,听说将军弟弟家出事了。” 邢雨烟顿住脚步,愕然,“啊?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零六章 我害了他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丫环向后面显武将军吴洪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听说是将军的弟弟回去后,家里前后出事,先是将军弟弟的亲爹去寻亲,又要银子又要房子,将军弟弟的娘怕他无理取闹坏了将军家的名声,于是就给了。谁知将军弟弟的亲爹死了,他娘也死了——再后来,说是家里旧宅子闹鬼,还闹出了人命——反正就是不太平啦.......” “闹鬼?” 邢雨烟诧异,“这么多事啊,那闹什么鬼?” “不知道,反正听说闹鬼出了人命,报官了,通判大人很快给破案了.......” “哦,”邢雨烟继续向前抬起步子,这些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思,沉默了一会,困难出声,“那——将军的弟弟——好吗?” 丫环暗忖着,到底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自从将军弟弟打碎了夫人珍藏的物件后,将军弟弟一家就走了。 临走时不知道夫人和将军弟弟说了什么,将军弟弟忽然转身匆匆离去,夫人在后面流泪,想必是把夫人气着了。 但是到底是将军的家人,夫人这么问,也许原谅了将军的弟弟。 不过,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了,“夫人,这事说起来可蹊跷了,听说将军的弟弟是假冒的,其实早就死了。” “假冒的?死了?!” 邢雨烟身形蓦然顿住,手里拿着的玫瑰一抖,不小心刺到了手指,疼得她“嘶”一声,白皙的指腹上出现一殷红的血珠。 丫环见状赶紧拿帕子给包上,一边将那闯祸的玫瑰给扔一边去,看来这将军的弟弟不是吉祥之人,一说就给夫人扎着了。 “不提也罢。” 邢雨烟震惊之余神色有些急惶惶,“什么早就死了?” 也难怪夫人这么吃惊,她们这些下人听到都觉得听天书般。 “这事说起来挺复杂的,将军弟弟家里不是殷实嘛,应该是有人觊觎上了吴家的财产,害死了将军弟弟,又假冒他,结果被应天府的通判大人给查出来了,这案子在应天府传得沸沸扬扬的,有道消息不长腿,一日飞千里,咱们苏州府的人都好像听说了呢.......” 她说着又觑了觑后面,这才小声说道,“难怪将军这次回来后脸色阴沉,想必是知道了自家弟弟的死讯.......夫人,方才你应该去和将军说说话,他平素和弟弟关系那么好——肯定心里很难过.......” 邢雨烟早已经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上开始直冲头顶,丫环说什么她再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的,眼看着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啊——夫人——你怎么了?!” 丫环眼瞧着夫人的脸上遽然失色,两眼一翻,她慌忙伸手接住身子突然歪倒下去的夫人,惊叫出声,“来人啊!来人!”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船,船上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柔和的面孔似乎在对着她笑,她欣喜地想看清,可都模模糊糊的,大急之下,邢雨烟睁开了眼睛。 四角是熟悉的床榻,再看过去,窗前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正瞧着窗外出神。 “你醒了?” 身为将军,耳力惊人,她只是一转眸,吴洪便知道她已经醒来。 他的心底是苦涩的。 她这样,也必然是知道了吴雨常的死讯,那些嘴快的下人,真是让人不省心。 邢雨烟愣了愣,颤颤起身,困难出声, “他——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最后两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窗前的人没有动,好一会才转过身来,眉间锋锐,目光清冷,唇角似笑非笑,“你的夫君征战归来,你不先问问你的夫君好不好,倒问起一个外人来了?” 邢雨烟愣住,垂眸,许久才轻声道,“他不是外人,是你的弟弟。” “弟弟?” 吴洪凝眸这个如烟一般的女子,他爱她,他宠她,但是她—— 他声音瞬间变得冷硬起来,“他确实是死了!” 邢雨烟白皙的脸瞬间失去血色,闭上眼睛,重新躺下,使劲压住内心那股如刀割的疼痛,头朝内,泪眼婆娑里,轻声说道,“你给我休书一封即可。” 吴洪放在身后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他已经忍了好久。 他几步来到床前,一下将邢雨烟从床上拎起,“休书?这就是你给我的交待?!” 邢雨烟的衣领被骤然提起,她差点喘不上气来,目光对视上吴洪,定定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他——” 吴洪愣住,忽然间,眸色一黯,手一松...... —— 离朝廷给的限期越来越近了。 这些日子海宁带领衙役们破获了吴雨常家的连环案,但是人贩子吕月湖依然踪迹全无,手下的人歇人不歇班,三班轮换着,还是不够用。 人不够用,关键后院里还躺着一个,是万万不能怠慢的。 海宁去看韦莫云的时候,韦莫云正半靠在床头翻着几份案卷,见海宁进来,他赶紧放下案卷,热情招呼道,“大人,您来了?你手好点没?” 海宁伸出手指给他看看,“若不是你,本大人的手可能就折了。” 韦莫云嘴上谦虚着,“哪有”心里却是很受用。 海宁开门见山,“我来一是看望你,二是盼着你出山呢,听说你有绝活,现在人手严重不够——” 韦莫云先是一愣,接着乐了。 这个大人真会说话,自从在大堂上亲眼看见海宁审案后,他就对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通判产生了一阵崇拜感,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简直是断案的天才啊! 这样的天才居然知道自己有绝活,一阵自豪感油然而生,尽管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人,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我没问题的——” 海宁瞧着这个刚来时的愣头青,被人捧惯了,自己这么说看来时对他的胃口。 想起他在大堂上明目张胆假装不小心踩了假的吴老大那一脚,倒也率性可爱,尤其是他贴心地以加班为由住在衙门里也是给自己解了围,不然让他家知道宝贝儿子在这里受了委屈少不了自己跟着吃挂落。 “我知道你没问题,”海宁说道,“你这是因公负伤,好生养着,你要觉得好点就和孟珏搭伴干点活。” 海宁说完要走,韦莫云想起什么,叫住她,“宁大人,你认识我的师傅吗?” “你师傅?” 第一百零七章 不费功夫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停住步子,“你师傅是谁?” “就是书画有唐寅之风的文穆青啊。” “.......呃,他是你师傅?” 倒不是这孩子这么一提,海宁也觉得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文穆青了,单是这年龄来说,“他比你大几岁啊就是你的师傅。” “这师傅啊不在年龄,文大哥肯定比我大几岁,但是他可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 海宁莞尔,“真的假的?我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哪方面值得你这么佩服?” 海宁平素神色淡然,办起案来不苟言笑,这偶尔一笑,那真是明艳动人,韦莫云眼前都闪了好几闪。 乖乖! 怪不得文大哥提起这位通判大人那是眼波里的深意挡不住,确实是好看啊。 “这么说吧,这次我到这里来,就是他推荐的。” 韦莫云神情有些自得,仿佛在说,你没有想到吧? 海宁心说,这文穆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来源头在这里。 她笑呵呵拍拍韦莫云的肩膀,“真是好赞呢!没想到你的师傅给我推荐了一个这么强的手下!我得空得好好谢谢他。” “再说吧,我师傅去外地了,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了。” 韦莫云边说边仔细打量着海宁的神色,后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略显诧异,“去外地了?什么时候的事?我说有些日子不见他了呢。” “嗯,”韦莫云心说,去外地还不是因为你。 他又不傻,师傅推荐自己来海宁手下,肯定有私心,不然师傅的父亲文谨明肯定不会借故将其以办差为名弄到外地去。 “有些天了,主要走得着急,没来得及和你告别。” “告别?”海宁越发奇怪,“什么意思?不回来了?” 韦莫云点点头,认真道,“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了,师傅去了军营。” “.......” 出来的时候海宁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文穆青一直在应天府的崇正书院授课,去军营里做什么呢? 眼前闪过文穆青温和的脸庞,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没有和自己来告别,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海宁深吸了口气,人各有志。 五百里之外,军营。 秋高气爽的季节,靠近北方的天气比在应天府的时候添了些凉意。 文穆青坐在营帐的外面,听着远处的操练声发呆。 举目远望家乡的方向,出来已经些许日子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只要一想起她,心底就跟吃了苦菜似的,涩麻还痛。 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别处,但眼前总是闪现海宁的影子。 他拔起身侧的一棵青草衔在嘴里,青涩的草汁让舌头发麻,就如他此刻的心底。 “穆青哥,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这样的她你能接受得了吗?” 胡紫霜只是听到了那些话,也看到了那个人。 可他却是清楚的,那个男人他见过,就是那个晚上海宁送他出来隐在黑影里唐突地让他离开海宁的那个人。 原来是有这层关系,怪不得他那么嚣张让自己离开海宁。 她明知自己的心意,却一直含糊,原来是这样。 一想起这些,他心底五味杂陈,复杂莫名。 那个男人也不难查,知道了他的来历也就知道了海宁的真正来历,海大人的女儿如此有才,可嫁的竟是一个混人,若不是她夺得甲等第一名,恐怕这世间只会多了一个挨打受气的怨妇....... “穆青哥,她不是醮夫再嫁,来去她还能说了算,她可是有男人的,那男的说了,就是不给休书!你能去和他抢吗?好吧,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你能接受一个成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女人吗?她能安心为你生儿育女吗?.......” 胡紫霜的问题在脑海里如同小人吵架,吵得他头痛,他“扑”地一下吐了嘴里的青草,什么破味道! 起身,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去军营里起草文书。 拿起笔,那个靓丽的身影在眼前就是挥之不去,他在纸上胡乱涂了一通后,将笔往纸上一扔,恰好进来送信的人看到,方才文穆青在纸上挥洒自如的模样,羡慕问道,“穆青哥,你又在画什么大作?” 近前一瞧,纸上一团乱墨,心下奇怪又觉得不俗,“穆青哥,真是神笔啊,这大山奇峰峻险——” 文穆青苦笑,将纸一揉,扔了出去,“有老家的信吗?” 来人更是奇怪,“哥刚来就想家了啊?我看看。” 他翻了翻手里的来信,摇头,“没有呢,看不出哥还这么恋家呢。” 想了想,“哈哈,是不是想嫂子了? 文穆青笑着啐他,“想什么呢!” “好,哥,如果有信我第一时间给你。” 来人出去了,文穆青盯着那团扔出去的纸,突然间叹了口气,罢了! 重新拿出一张纸,铺开,忽然间又福至心灵,她也没有说不喜欢自己啊? 一是她的身份没有办法说明,二是胡紫霜在里面没少瞎搅合。 这么一想,方才颓废的他一瞬间又满血复活了过来似的,至少他的那个小徒弟不是在她身边吗?肯定可以听听动静的。 这个小徒弟虽然人有点年少轻狂,但机灵劲还是有的,跟着海宁没准还能学些东西。 回到家里,海宁正在瓜架下对着案卷苦苦思索,不经意打个喷嚏,揉揉鼻子,心说这是谁想我了? “小姐,张诚大人来了。” 锦儿在门外扫街,老远就看到张诚骑马进来了,赶紧进来汇报。 “哦,好的。” 海宁曼声应着,眼睛还停留在眼前厚厚的案卷上,她就不信从中找不出疑点来。 “宁大人,”张诚说道,“请去一下行宫。” 海宁抬眸,行宫? 不消说,那个地方只有一个人,心里忽悠一下子,这破案的限期马上就到,皇上此刻来是什么意思? 马车行走在路上,海宁恍惚又回到了第一次去行宫的时候,那个夜晚,月亮也是高悬在天空。 海宁正沉浸在思绪中,忽而听到后面急促的马蹄声,“宁大人,大人——” 海宁听出是小邬子的声音,忙让车夫停住。 她撩开马车的帘子,诧异道,“小邬子,出什么事了。” “大人——”小邬子拨马上前,气喘吁吁道,“大人,刘知府的孙子找到了。” “真的?” 第一百零八章 失而复得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海宁真是又惊又喜。 海宁急问,“孩子怎么样?” 小邬子气愤道,“如大人所料,那个吴静凤果然和这个楼玉蝴交情不浅,她走了之后就去接楼玉蝴的孩子了。小成子说,他跟着吴静凤到了地方,孩子被一个男人看着,放在一家无人的仓库里,和一群叫花子在一起,饭都没得吃,瘦得孩子都脱了相,倒是看得吴家的奶娘直掉泪,说哪有这样狠心的姑姑.......哪有家人这么对待自己孩子的,肯定是拐来的。要是我们再晚去一会,孩子都快被他们折腾死了。幸亏小成子眼尖,认出好像是知府大人的孙子......” 海宁深吸一口气,“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通知知府大人了吗?” “孩子正送往知府大人家的途中,大人,你这是去哪儿?” 海宁醒悟过来,“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今晚夜审楼玉蝴。” “好!” 海宁重新坐回车子,示意车夫赶路。 脑海里掠过那日的情形—— 大牢里,苏安偏要和海宁单独说话。 “大人,我想我知道孩子的下落了,如果能减轻我的罪责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 海宁不动声色,“苏安,你已经让我们白跑一趟了,本大人冒着风险放你一码,是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你又在忽悠?” 刚抓到这个楼玉蝴进来,海宁特意让他们带着这个女人在苏安的牢房前走过。 苏安一听急了,“大人,我这回说的是实话,刚抓进来的那个女人非常像那天接头抱走知府大人孩子的女人。” “像?”海宁眉峰一挑,“本大人忙得很,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讨论这些虚幻的。” 见海宁起身要走,苏安急了,“大人!我可以验证!” 苏安在大牢里几声忽长忽短的声音果然让楼玉蝴竖起了耳朵,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但楼玉蝴愕然吃惊这一幕被衙役们看在眼里。 她顿时让人格外留意谁会来探望被抓的楼玉蝴,毕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接过知府大人孙子的人在组织里不会是小角色。 果然,前来探望的吴静凤在和楼玉蝴耳语一番后匆忙而走。 若不是如此,根本发现不了她私藏的知府大人的孙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若不是崔安误打误撞去调戏这个女人,也不会顺藤摸瓜, 不得不惊叹这世事似乎冥冥中注定...... 正想得出神,只听马车夫说道,“到了,大人请下车。” 海宁收回思绪,下了马车,四处看看。 夜幕笼罩了大地,今晚的月亮如同玉盘悬在半空,格外亮,她一瞬间有些恍惚,那日,也是这样一个月亮明亮的日子....... 海宁理理思绪,一步步踏上青石台阶。 行宫的小厨房里,小毛子在做御膳的师傅们之间转着圈,“各位快着点啊,这人马上就到了,皇上饿了一天了。” 转瞬又指挥着传菜的侍女,“眼睛瞪大点,一会都紧着点步子,别一会人未到菜先凉了.......” 小毛子吩咐完又仔细对过菜单后这才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拂尘往腰里一别,往前几步往山下瞧着。 这做御膳的地方就设在靠悬崖的地方,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捣乱。进来的人都是严格筛选过的,外人是进不来的。 他瞧着山下,起伏的山上,一片青翠雨滴,隐约可见之字形的青石径一路延伸下去,再远处,就是应天府,隐约可见其繁华。 小毛子心里这个舒坦,他可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宫,更别提这种被皇上带在身边出宫的待遇,这以往都是他的师傅冯太监的特权。 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也能在皇上身边得脸了,他越发得珍惜这个机会才行。 手在额头上搭个凉棚向远处看了看,灯笼照见的路上仿佛有人上来了。 他赶紧回头叮嘱了一下御膳房,随后紧着步子跑向皇上所在的之泉宫。 之泉宫是皇上在行宫下榻的地方。 小毛子都不大明白,行宫里那么多的宫殿,为什么皇上单单选了这间呢? 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的,唯一的优点就是除了名字好听,就是靠着御膳房近。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来回奔跑了。 小毛子跑到门前,先是定住,上下仔细瞧了瞧,舒缓了一下气息,这才开口,“皇上,您等的人来了。” 皇上正坐在案前阅折子,“知道了。” 等引领海宁的人上台阶的时候,小毛子心说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小官而已,可这个人就是皇上刚来到应天府就召见的第一人。 待海宁近前,他细细打量了一眼,官服一尘不染,令他惊艳的是乌纱帽下的那张脸庞,肤白细腻,唇不点自朱,尤其那双清澈的眸子,明亮动人,世间还有这等美貌男子,就是人太瘦了点,不像个男人。 见太监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海宁唇角一翘,“毛公公?” “哦哦,”小毛子回过神来,脸不自觉红了一下,赶紧闪身,“皇上正在里面等你呢。” 见海宁进去了,小毛子又松了口气,暗暗抚摸了一下胸口,方才皇上抬头看到这位从六品大人时眸底的深意,他瞧得真真的。 乖乖! 他识趣的退出来就对了。 眼前的皇上,玄色衣衫,若不是那案几前厚厚的折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 在皇上含有深意的笑容里,海宁面上一热,慌忙跪下,“皇上吉祥。” 皇上起身,凝眸眼前跪着的女人。 身子似乎比自己上次来的那回单薄了一些,他唇角含笑,从案几前起身,来到跪下的海宁跟前,亲手扶起来,“宁爱卿快快请起,方才朕在看折子分享你的好消息呢。” 海宁随之起身,怔了怔,“好消息?” 皇上只笑不语,扶着海宁的臂膀,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海宁一下。 海宁有些莫名其妙,只觉得皇上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有些灼烫的感觉,又不敢动,只能红着脸问道,“皇上,我这是可有什么不妥?” 皇上顺势牵起海宁的手,笑道,“宁爱卿穿着官服的样子很好看——来,坐下。” 海宁被皇上牵着来到他的案几前,手心暖暖的,海宁心里“怦怦”乱跳。 转瞬海宁有些瞧不起自己,不就是牵个手吗? 皇上坐下后,小毛子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已经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皇上的椅子旁边。 第一百零九章 嫔妃对手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可是,皇上对这个年轻的通判大人是不是太友好——过分了? 海宁被皇上牵着来到他的案几前,除了手心暖暖的,海宁心里“怦怦”乱跳。 转瞬海宁又有些瞧不起自己,不就是牵个手吗?别瞎想。 小毛子已经很有眼力见地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皇上的椅子旁边。 皇上很满意,随之松开海宁的手,语气更加温和,“来,宁爱卿,你来看一下这个折子。” 手被松开后海宁如释重负,短短数秒,手心里已经腻了一层薄汗。 皇上已经坐下,她可不敢,站着接过折子。 “坐下来看,”皇上招呼着,拍拍自己身侧的椅子。 海宁看看椅子,心说她哪儿敢跟皇上平起平坐呢? “没事,我站着看就行。” 海宁像外侧转转身子,准备离皇上稍微远点。 “朕许你坐。” 话音未落,皇上一拉海宁的袖子。 海宁就那么往后面一倒,皇上及时伸出腿,下一秒,海宁正对上皇上的目光,亮晶晶的,隐有的促狭让海宁顿时脸热心跳。 太失态了! 皇上让她坐,她却坐在了皇上的腿上。 她手执折子,紧着要起身,结结巴巴,“皇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皇上示意她坐旁边的椅子上。 海宁不敢造次了,赶紧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她认真看折子,身边的人在看她。 明净的额头,小巧的鼻尖,侧脸的线条柔和又立体,睫毛长而密,垂眸看折子的时候在眼底投下如排扇般的阴影,忽闪又如蝴蝶展翅般,看得皇上的心底如同羽毛拂过,痒痒酥酥的,方才牵着的手也光滑,柔弱无骨。 看似柔弱的人,竟有如此大的能量连连破获大案。 让她看的折子正是来自应天府上报要予以嘉奖的折子。 殿里掌上了烛火,亮如白昼。 海宁终于看完了冗长的折子,这个时代的折子不比现在,竖着看字很费劲。 她放下折子,转头看皇上,“皇——” 她感觉自己的腮贴上了柔软的肌肤,激地她闪身躲了下,原来她看折子的时候皇上正挨着她的脸一起看呢。 囧! 皇上心里偷乐,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收起折子,“怎么样?宁爱卿看了如何?” 这哪儿是让自己看折子,这明明是揩油,要是放了现代,她早一把推一边去,还得笑骂上几句,“吃老娘豆腐是不?” 现实不允许啊,对方是皇上,身份压倒一切。 海宁清清嗓子,困难开口,“呃,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看来是要朕奖赏你了?” 他转眼看了一眼小毛子,不用说话,小毛子已经会意,紧着去传膳去了。 原来是给这位爷准备的晚膳啊,不过一个区区六品小官而已,放眼京城,一品大官皇上也没有这样的规格呢,但看皇上的神色,一切都明了了。 那眼神啊,暧昧,真的很暧昧。 若是女人还好说,这可是个男人啊! 不到片刻的功夫,膳食如流水般送了过来。 海宁和皇上对坐,海宁也确实觉得饿了,一桌子的菜,虽然每样量都不大,但色香味俱全,不愧是皇上吃的饭菜。 小毛子挨个又试过菜后,皇上凝眸海宁,唇角翘起,“今晚朕请你吃饭——开始吧?” 海宁怔了怔,明白过来后,啼笑皆非。 那日张诚将皇上的信送来后,索要回信,又返身回来问海宁有什么要求没有? 海宁正在看案子,腹中饥饿,张诚问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曼声应了句,“有时间一起吃饭就好。” 张诚走了,锦儿盯着她,目瞪口呆,“小姐,诚大人是问说让皇上问你有什么要求呢,这是要赏赐你的前兆啊,你居然说——吃饭?” 海宁顺手在凑过来的锦儿额头上敲了一个爆粟,“你想什么呢,还赏赐呢,干不好活,赏你个大嘴巴子都有可能。” 没想到张诚真的是这么传信的。 海宁开口,“皇上,我就是随便一说——” 皇上故意板起脸,“随便?你对朕的要求的回复就这么随便?朕可是严格按照你的要求来的。” “.......” 我还能说什么,海宁急忙抄起筷子,“皇上,太感谢了,您说开始就开始吧。” 这个女人,办案的时候思路清晰,智商过人,怎么现实生活中的时候就如此——糊里糊涂、智商感人? 皇上索性摆摆手,“不急。” “.......” 海宁的筷子停在半空,只能讪讪放下。 皇上吩咐小毛子,“把菊花酿呈上来。” 小毛子倒上两碗后分别给皇上和海宁面前放了一碗,目光掠过海宁尴尬的神情,到底是没见过大阵仗的小官,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会和皇上一起吃个饭,欢喜地分寸大乱,有些不知东西南北的感觉。 皇上端起玉杯,“宁爱卿,来,陪朕喝一杯。” 海宁不敢胡乱说话了,赶紧端起碗来和皇上的玉杯轻轻一碰,“谢谢皇上。” 酒入喉,带着淡淡的花香,熟悉的味道,还是那晚在灯红酒绿的秦淮河的画舫上。 “这酒如何?”皇上问道。 “呃,挺好的,我以前喝过——” 话一出口,海宁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说好就行了,说那么多干吗?万一皇上问起在哪儿喝的,是不是又要说错话? 果然,皇上挑眉,“这酒难得,你在哪儿喝的?面子还不小。” 海宁诧异,连皇上都这么说,可见这酒确实难得,可那晚上胡紫霜还不是敞开了让大家喝?转念一想,胡紫霜哪是想招待自己,招待她的穆青哥才是真。 海宁含糊回答,“是别人喝,我跟着沾光而已。” 真是越描越黑了,她突然有些挫败,觉得在这个皇上面前不会说话了。 好在皇上倒也没有追着问,时不时地提醒她多吃点。 吃到半晌的时候,皇上似不经意说了一句,“这些都是当地的名厨,味道合你胃口吗?你得多吃点,瘦了朕心疼......” 海宁一口米饭差点没呛着,好容易咽下去,“谢——谢皇上关心。” 皇上看她傻笑的模样嗤笑出声,欠身伸手抹去海宁唇角的米粒,“你呀——好了,朕不说话了,你好好吃就行。不是朝堂上,和朕无需这么多礼节。” 小毛子越看越心惊,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皇上去后宫谁那里他都知道,皇上看嫔妃的眼神他见多了,只跟前这眼里的宠溺那是盖不住的。 第一百一十章 神马理由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啧啧,那些后宫嫔妃们万万想不到,她们的对手,不是太后猜想的勾了皇上魂的江南纤纤女人,而是眼前这位貌比潘安的从六品小官。 皇上不仅拉他的手,让他靠近自己而坐,方才都脸碰脸了,吃饭还伸手去擦他唇边的米粒...... 乖乖,这样的宠幸,要是算宠幸的话,只怕后宫的嫔妃们都要红了眼。 皇上这次回到京城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却紧着来了这里,原来是这样,小毛子站在旁边,越发仔细端详起这个从六品小官起来。 皇上说完后,这顿饭往后就吃得鸦雀无声。 偶尔海宁抬眸,会看到皇上优雅地细嚼慢咽,那握着银色筷子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比女人的手还好看。 据海宁观察,男人的手通常和他的福气成正比,拥有这样一双漂亮的手的男人,福气都非常不错,多数非富即贵。 按海宁平时吃饭的速度,这顿饭她最多在十分钟之内结束,但目前的态势来看,恐怕小半个时辰之内结束不了。 偶尔皇上会夹起他跟前的菜送到海宁的碗碟内,然后不经意问道,“你不好好吃饭,盯着朕的手干吗?” “......” 海宁这叫一个囧,她不过是略微掠了几眼就被发现了?这皇上眼够独的,“呃,我就是觉得皇上的手长得很好看而已。” 皇上闻言夹菜的手顿住,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海宁,唇角一翘,“好看能当饭吃吗?” “.......” 看来皇上也有把天聊死的本事,啥也别说了,闷头吃饭是正事。 耳边传来皇上幽幽的声音,“宁爱卿,朕听说你为了办案子,经常饭顾不上吃,有时还对付,你身子骨比不得那些衙役们,还是要珍惜,才能更好地办差......” 海宁手上的筷子顿住,老天,这可是来自大Boss的直接肯定啊! 她正要说句比如“谢皇上关心,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样应景的话,抬眸正对上皇上的目光,那柔和而有深意,让她一时有些发怔,还没等她说出她的台词,只听皇上继续道, “你是有主意的人,只不过在这里没有亲人,朕才多说几句,希望你不要介意,以为朕婆婆妈妈的......” 不知道何时,外面起了风,从长窗而入,烛火被吹得忽左忽右。 海宁怔忪一下,慌忙起身,伸手要去掩窗户。 手刚扶上长窗,却被皇上的手盖住,声音暗哑,“这个不需要你来做。” 海宁心底一滞,手背上似压上了个小火炉,烫得她耳根子都热了起来,手就这样僵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觉得自己的掌心冒汗了,恍惚间,听到皇上身边太监怯怯的声音,“皇上,容奴才关窗。” 皇上的目光掠过垂眸的海宁,方才那清亮的眸子的惶惑,如同受惊的小鹿,他缓缓放开海宁的手,“朕瞧你吃饱了,走,陪朕走走去。” 身后,小毛子的下巴都惊得要掉下来了,身为太监,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可是翻起了惊天骇浪。 刚才皇上虽然话语不多,但信息量巨大,尤其皇上竟然说出“你不要介意,以为朕婆婆妈妈”这样的话语。 他可是皇上啊,何曾对人如此低姿态过?更别在属下面前了。 从大殿里出来,海宁跟在皇上身后走着,迎面吹来的山风让海宁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 她低头只顾自己向前迈步子,不经意抬眸,皇上去哪儿了? 转身,皇上正站在后面,负手而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身后,月亮大如银盘,悬挂天边,月色格外明亮,尤其站在山上,月亮似乎伸手可摘。 “皇上,你怎么不走了?”海宁诧异问道。 “宁爱卿走得那么快,朕跟不上了。” 海宁脸上一热,这才出了大殿几步啊,明显说自己走神了。 她连忙走过去,重新跟在皇上侧面靠后的地方。 皇上睨她一眼,“方才想什么呢?” “呃.......”海宁想了想,说道,“皇上一路来辛苦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皇上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潜台词,他可不想当然地以为是海宁在向他发出暧昧的信号,她恐怕是急着想回去了。 皇上收回目光,一边迈开步子一边不经意问道,“这么晚你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海宁老实答道,“我今晚有个案子要审。” 看,果然是这样。 皇上顿住脚步,海宁的鼻尖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一阵酸涩的感觉差点让她的眼泪流出来,她硬憋回去,心底苦笑,这皇上,走的时候停住不走,说走又忽然顿住,君心难猜,大约就是说的这吧。 他淡淡出声,“刘知府的孙子已经找到了,案子他去审就行,今晚天色已晚,你就在这里歇下吧。” “......” 皇上话里的意思够明显了,她又不是傻子。 脑海里瞬间又闪过那个梦,那只雪白的鹦鹉站在皇上的肩头望着她喊皇妃,脑子瞬间有点凌乱了。 皇上瞧着目光低垂的女人,话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你不愿意吗?” 看来还有转圜的余地,海宁连忙抬头,结结巴巴道,“皇上,我、我睡觉认、认床,在外面我容易、容易睡不着......” 巴掌大的小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不情愿,但那清澈的眸子里却有着隐隐的乞求,这什么破理由,呵呵。 皇上眉峰一挑,忽而笑出来,皎洁的牙齿让海宁眼前一花,这个男人皮相不赖,平素温和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倨傲,此刻却是眉眼间线条柔软。 皇上收住笑,伸手在海宁的腮颊处轻刮一下,语气略显无奈,“你呀你,朕还以为你会想出多好的理由呢,这可与你平日审案的聪明劲儿大相径庭啊。” “.......” 海宁傻愣愣站在原地,一种被窥破心事的窘迫让她都不好意思抬头,直到皇上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风中传来皇上轻柔的声音,“这段时间够你累的,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月色如纱,万籁静谧,偶尔听到山上传来某种小动物的叫声,小路相隔不远的水绢灯笼一字排开,为这夜色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沐浴出糗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走着走着,海宁的手干脆被皇上牵起,暖暖的掌心,还有近距离之下鼻尖那淡淡的清香,这大约就是传说种的帝王的龙涎香的气息。 侍卫张诚在后面远远跟着,看着海宁并不甘愿却又碍于皇上的面子不得不亦步亦趋跟着的模样,他摇摇头。 皇上还说什么等这女人心甘情愿,她要是那种爱慕皇权想入宫的女人早就扑上来了,也难为皇上为了个女人费尽了心思。 有道是一心不能二用,这女人全部的心思都在破案审案上,自然就不可能像后宫的妃嫔们那样心思全用在怎么取悦皇上了。其实这样挺好,与其后宫多一个争宠的嫔妃,倒不如在做个通判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好。 他在应天府的这些日子,见识了这位通判的神奇,他敢打赌,这位天外来客绝对创造了应天府破案的速度,放眼全国他就不敢说了,至少外地的情况他还真没有听说过。 海宁被皇上牵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转角处,皇上停了下来,眼前豁然开朗。 明月高悬,夜凉如水,眼前九曲回廊之内,是汉白玉围成的温泉池,偌大的温泉池周围,各有一排设计精巧的龙头,正在向外喷着泉水,汩汩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空灵动听,雾气氤氲中,照明的水绢灯笼蜿蜒而去,直到没入夜色里,如同星星落在凡间。 站在亭子里,海宁不觉慨叹,来到这里数月,还真是未好好泡个澡,最好的条件就是锦儿烧好了水她在木桶里泡一泡而已。 能在这里泡泡当然最好了,可是难不成要和身边的男人一起泡吗? 皇上似乎会读心术,“这里的水很好,你且洗洗吧。”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几个侍女,每个人手里一个托盘,有衣服、有小木勺,有玉杯,还有酒壶。 难不成皇上要在温泉里和自己畅饮? “你先随她们去准备一下吧。” 不多会,海宁出来,瞧着上下薄如蝉翼的衣衫,直犯嘀咕,虽然比现代的泳衣包的面积大,但似乎太透了些。 皇上正思虑沉沉,转眸间,见海宁别别扭扭走了出来,边走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 一袭白色的丝袍,只腰间一束带,头发松松绾在脑后,从夜色中走来,夜风吹得她衣袂翩跹,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他一时有些看痴。 海宁见皇上正直直盯着自己,一时有些脸热心跳,是不是在自己的上级面前穿得过于暴露轻佻了?她方才就和侍女说这么穿不妥,侍女则说沐浴的时候就是这样。 “皇上?”她小心开口。 皇上回过神来,目光不掩赞赏,“宁爱卿如此甚好。你在此泡一下吧,朕还有事。” 看着皇上的背影,海宁莫名松了口气,是自己想多了。 她顺着玉石的台阶慢慢下水,水的温度正合适,这丝衣并没有想象的见水裹在身上难受,而是随水漫了开来,正好遮住自己的身体,不错不错。 她内心大赞。 倚靠着温暖的石壁,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耳边是动听的流水声,眼前是氤氲的雾气,一切如同在仙境中,她舒了口气,如果这是皇上对自己工作的赏赐的话,真是太对自己的胃口了。 侍女们很是贴心,在海宁身后的台阶上,放了解渴的酒水,海宁只是一伸手,手里便多了一杯如琥珀色的酒水,一口下去,清淡不凉,真是太美了。 看着海宁舒服的模样,几个侍女在后面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胆过去提醒她,“在里面泡温泉的时候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海宁一口酒没咽下去,呛在喉咙,“咳咳”,惊得几个侍女连忙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一边轻轻给她拍打着。 “唉,你们怎么不早说?” 好在皇上并不在这里,海宁从水中起身,丝袍湿漉漉的裹在身上,身形线条毕露。 去而复返的皇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雾气氤氲里,隐约可见海宁背部的流畅的线条,那一刻,他想到了一个词,贵妃出浴。 显然她太保守了,起身又觉得不妥,没入水中随后将手中湿漉漉的丝衣递给侍女,他只是看清了她身体的轮廓。 比起有衣服在身上,海宁觉得还是光溜溜的舒服,每一次肌肤都能享受着毛孔被打开的舒适感,侍女们还会用木勺舀着泉水轻柔得倒在海宁的身上。 都说饱暖思睡觉,一点不假,没多会海宁竟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头靠在石壁上,“给我揉揉肩膀,最近老疼了.......” 随后肩膀上传来轻柔有度的按摩,只是手微凉,但胜在力度合适,不仅按了她的肩膀,还顺势手伸进水里,按在她光滑的脊梁上,到底手法专业,只那么一推一按一揉,顿觉浑身轻松,加上水的浮力作用,她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阵阵困意袭来,她含糊了一句,“好了,你歇会吧。” 耳边传来低哑的笑声,“朕不累。” “.......” 迷迷糊糊里,海宁听成了“真不累”,随你吧,但是下一秒,她仿若又听出了不一样的声音,她困意顿跑,转头。 身后,皇上正唇角含笑看着她,方才按住她肩膀上的手还没有收回来。 她结结巴巴道,“皇上,您、您来了?” 皇上起身,“朕腿都麻了。” 敢情一直给自己按摩的是皇上啊,她还间或指使一下“摁这,对对,再右点,往下点......” 看看几个侍女都站立一旁,还有个偷偷在笑。 海宁脸红如布,“皇上......” 皇上说道,“没事,你继续吧,朕还有些折子要阅。” 话虽如此,皇上心说自己刚才忍着多大的定力才没有说出那句让她“侍寝”的话来。 看皇上走了,海宁哪里还有心思泡下去,连忙让侍女给她拿套新的衣服来,慌里慌张套上,然后问侍女,“皇上去了哪儿?” 侍女指了指温泉后面的房间,“皇上在那里看折子呢。” “.......” 海宁无语,怪不得皇上来的快去得快,看那情形自己在温泉池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海宁上下看了看自己,包裹的很严实,这才放心地让侍女领自己过去,人家给自己服务了那么久,自己也不可能厚脸皮地一个人找地方睡觉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办了你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偌大的房间里,烛火通明,案几前,皇上正襟危坐,虽然在看折子,但朱笔却未落下,方才他在屋子里,海宁沐浴的身影尽展眼前,天知道他是控制又控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心猿意马。 果然,石径上传来脚步声,犹疑如她本人。 皇上唇角兀自一牵,她果然来了。 不多会,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他目光聚在折子上,淡淡道。 海宁进来,“皇上,没有打扰你吧。” 皇上这才抬头,眉间稍显愕然,“宁爱卿,还没有休息吗?” “呃......皇上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 皇上看看案几,“没有,要不——你给朕按按肩吧,看了半天折子,脖子都酸了。” 靠着温泉的缘故,皇上此刻只穿了件中衣,料子单薄,海宁伸手就可以感受到丝袍下结实的肌理。 “皇上,我不太会按,按的不好你只管说。” 皇上心中暗笑,算你有良心,面上一本正经,“自然。” 海宁按得很认真,皇上也觉得自己体会到了海宁刚才的感觉,柔滑的小手所按之处,酥酥麻麻的,犹如起了小火苗般,顺着四肢蔓延;身后沐浴刚出的美人带着淡淡的清香,不同于宫中嫔妃那种脂粉堆出来的香气,而是一种清新的气息,就如同雨后桂花的清香,甜甜的,淡淡的,又如同雪后的梅香,清幽,若有若无....... 皇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他的身体热度在急剧增加。 海宁以为皇上睡着了,收回手正要抬步悄悄离开,却被皇上抬手抓住胳膊,声音暗哑,“宁爱卿,这就安歇了吧?” 海宁只觉得头发根一麻,硬着头皮嗫嚅着,“皇上,我、我希望我们——我们是工作关系.......” 皇上起身,看着眼前垂眸的女人,眸底如同染了夜色,深不见底,“朕风尘仆仆赶来到应天府,只因为朕想——见你.......” 海宁心底蓦然惊颤,抬眸,正对上皇上幽深的眸底,里面清楚地映出她的倒影,如同漩涡般令她移不开眼,她只觉得心底某处,似塌陷了般....... 这样的夜晚,最易让人心生暧昧,回过神来,她的脚先于她的大脑做出了反应,脚步刚迈开,她的腰身已经被紧紧箍住,皇上的脸在眼前放大,瞬间被男子强悍的气息包围,她的手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再也动弹不得...... 红罗帐里,海宁一边抵住皇上压过来的胸前,做着最后的挣扎,“皇上,我、我的家务事还、没有办好.......” 皇上怔了怔,“什么家务事?” 旋即明白,不就一个破休书吗?这个女人,这个时候了想那些劳什子做啥? “崔——呃......” 海宁后面的话被堵在喉间,皇上一把扯下身下女人身上碍事的丝衣,还是张诚说的对,这个女人,你要不主动,他俩的关系永远都不会前进一步。 再一挥手打落卧榻前的帘子,管你想什么,朕先办了你....... —— 是夜,惊喜交加的刘知府连夜提审了楼玉蝴。 海宁没有食言,他的孙子终于被人家寻回。 得知这一消息后,刘知府合府上下又哭又笑,刘知府的夫人拜完菩萨后还失态地在她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光,直到感觉到疼痛才哭笑起来; 等一家人欢天喜地接回孩子的时候,一家人又险些晕过去。寻回的孩子短短时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原先胖乎乎的孩子不仅瘦地跟猴儿似的,还跟傻了般,失而复得孙子的刘知府的夫人直接哭昏过去。 武郎中说这孩子和那个去调戏不成差点被弄死迄今昏迷的男子一样,被喂了药....... 一时间刘知府恨不能将这个蛇蝎心肠的楼玉蝴千刀万剐,可是武郎中说了,这喂药之人必有解药,还是要弄到解药才行,还说让刘知府千万不可冲动审案,这个女人狡猾至极,万一她来个鱼死网破解药干脆不给了就麻烦了。 刘知府只能克制住情绪,心里埋怨着海宁这个时候出去办事。 “宁大人到底干吗去了?”刘知府问小邬子。 小邬子挠挠头,“这个我不知道,宁大人去西郊方向了,就说去去就来。” 西郊?刘知府心里莫名一跳,莫非——当下也不敢有任何的情绪了,只在大堂上来回踱着步子。 看刘知府踌躇不定的模样,小邬子小心翼翼建议道,“知府大人,要不等宁大人回来再提审楼玉蝴?” “荒唐!”刘知府的师爷瞧了眼刘知府,冷哼出声,“审个小小的人犯难道知府大人不行吗?” 小邬子立即噤声,觑了刘知府一眼,心说这哪是师爷,这是师祖。 自从刘知府身边前些日子的师爷换成这位后,总时不时地给宁大人和他们这些手下找点茬,也不知道什么来路,真是怪事! 小邬子心说这是你孙子,又不是我孙子,爱咋弄咋弄,到时候出了事自己担着去吧。 他和孟珏使了个眼色,孟珏说道,“那大人我先去准备一下。” 出门来,孟珏说道,“你呀,直肠子,说那些干吗?宁大人审案的名声出去了,正在风头上,多少人眼红着呢,人家看的不是咱们背后的辛苦——” “这案子还真得宁大人亲自过堂才行,这些案犯太狡猾了,早就走火入魔了,更何况在组织里都曾受过训,打死都不一定说实话,刘知府对案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审?” “那不是咱们关心的事了,宁大人不在,咱们就听他们的,出了事不担责。” 两个人远远看见存放案卷的室内点着烛火,诧异,“这会谁在?” 推门,竟然是韦莫云正桌前看案卷,还顺便给桌上的花瓶换了几枝外面折的桂花。 两个人大跌眼睛,“哥你这是干啥呢?伤还没好就这样用功,不妥。” 韦莫云笑道,“去你的,以为哥废了吗?你们来干吗?” “刘知府要审楼玉蝴,过来拿案卷。” “刘知府审楼玉蝴?他行吗?”韦莫云合上案卷。 “嘘——哥你小点声,”两个人向身后看了看,“这话可说不得,刚才刘知府的师爷就不高兴了,这样说有些质疑刘知府的意思。” “那个师爷算什么东西!”韦莫云嗤笑,“刘知府既然要审,走,去瞧瞧。” 师爷正襟危坐在刘知府下面,楼玉蝴被带了上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宵一刻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楼玉蝴站在堂上,傲然扫视一圈,直到后膝窝被踹了一脚才跪了下去。 孟珏还是在刘知府耳边小声提醒了一下,“知府大人,这个女人可是个狠角色,杀人不眨眼......” 刘知府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看外表怎么也和一个拐卖孩子的女魔头联系起来,但就是她拐走了自己的孙子,差点家破人亡,一时他真恨不能即刻打死她! 惊堂木一拍,刘知府斥道,“大胆刁妇,你不思劳作,却拐卖孩童,该千刀万剐,还不快从实招来!” 楼玉蝴鼻子哼了一声,神情倨傲,“大人想问什么只管问!”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冲进了府衙,来人一下马就问,“知府大人呢?” 衙役一看不认识,警惕问道,“你是谁?找知府大人干吗?” “我是奉宁大人之命来找知府大人,宁大人现在有要事不便回来。” 一听说宁大人,那衙役连忙说道,“知府大人正在里面审案呢。” 来人掏出怀中的纸条递给衙役,“你速去给知府大人。” 那衙役不敢怠慢,连忙拿着匆匆跑到大堂上。 刘知府一听是海宁的来信,连忙拆开,上面有几个字,他心里“咯噔”一下。 刘知府看纸条的功夫,师爷沉不住气了,既然这个楼玉蝴是金口难开,死不认账,倒不如直接抄了她的老底,随即脱口而出,“你别耍花招了,知府大人家的孩子已然找到——” 我靠! 刘知府想去阻拦也晚了,只能假装淡定地放下纸条,瞪了眼洋洋得意的师爷的模样,心里却是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一时间真恨不能上前打这个该死的多嘴驴一巴掌。 师爷看刘知府的脸色,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这难道不是事实嘛。 果然,楼玉蝴闻听,先是愕然,随即脸色变了,冷笑出声,“呵呵,小看了你们!好厉害啊!之前还以为这府衙内都是些无能的饭桶!怎么?以为孩子被找到就能奈我何了?!” 说到这里,楼玉蝴反而肆无忌惮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后,突然仰头狂笑,“哎呀呀,我行走江湖这些年,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来吧,想千刀万剐尽管来啊!” 一时间,刘知府脸色铁青,师爷不明所以,想要开口却被刘知府的眼神瞪了回去。 刘知府捂住脑袋,摆摆手,“本大人忽然头痛,且带着这个逆贼下去!择日再审!” 楼玉蝴莫名带下去,心中诧异,莫不是使诈?不过吴静凤回去后也没有个动静,莫非大事不好? 楼玉蝴被带下去后,刘知府发了会呆。 这个楼玉蝴,果然是个滚刀肉! 随即拂袖而去。 莫名其妙! 刘知府走后,孟珏过去拾起纸条一看,是海宁的字迹,“切勿说出孩子已找到。” 他朝小邬子和韦莫云两手一摊,“瞧见没有?宁大人说的——” 师爷见刘知府冷淡离去,莫名其妙,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不得不灰溜溜跟上刘大人的脚步。 韦莫云问道,“为什么宁大人不让说呢?” “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看来是宁大人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大人料事如神,不让说这还说了出来,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弄呢,唉,这深更半夜的,散了吧。” 饶是海宁自觉平时皮糙肉厚,一般的小伤小痛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这与女人的初夜的疼痛绝对不可相提并论,她也能看出皇上染满欲望的眸中的隐忍,动作温柔,但说实在的,体验感极差,几番折腾之后海宁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外面烛火偶尔“毕剥”一声,红罗帐内春光无限。 “放松一些,”皇上不得不压抑着欲望调教着这个初夜的女人,以前宫里的女人都有专人调教,用不着他费事,眼前他还得提防这个女人偶尔反抗一下。 唉,越反抗他的征服欲越强,皇上偶尔停下身子凝望身子底下的女人,两腮酡红,眉间微皱,目光迷离,气喘吁吁间,紧紧咬住红茭般的唇瓣,唇齿间还有清酒的香气,没有婉转承欢,没有醉人的情话,这个女人,看来一点都不懂男女之间的风情...... 正当海宁魂游太虚的时候,皇上突然伏下身子,张嘴咬住她的耳垂。 海宁身体本能一颤,喉咙不由自主“嘤咛”一声,身子弓起,而身下突如其来收缩的极致感让皇上顿时欲望爆棚,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脑中一片空白,闷哼一声,旋即冲到了巅峰....... 年轻的皇上精力过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次结束的时候,海宁只觉得浑身上下如被车碾过一般,又酸又痛又困又乏。 “皇上,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明明是抱怨,此刻听起来却更像是撒娇低吟,皇上嗤笑,旋即支起上身,目光停留在她胸前的风光上,这个女人为了装男人也是拼了,硬是平素一条白练捆住,也难为她能将如此有料的胸压得跟平板一般。 “以后不许这样了,会压坏的。” 海宁啼笑皆非,脸红耳赤,随手从旁边扯了一条丝衣遮住那些草莓印,一边尝试起身,“皇上,我突然想起点事来。” “什么事?” “刘知府审案的话,最好不要提他的孙子找到了。” “.......” 听听,春宵一刻,居然说出这么有煞风情的话,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女人了,皇上目光一沉,“宁爱卿就是这样敷衍朕的?” 海宁猛然清醒,她不过是实话实说,却是忘了场合,显然挫伤了这个年轻皇上的激情,“好吧,皇上,我能不能让人给知府大人捎个信,一会再——” 皇上心说,只要不说今晚回去就行,于是挪开身子,“快去快回。” 海宁随便裹了下身子下床,两腿一软,险些栽下去,幸亏皇上后面扶住她的腰,那一扶,从腋下穿过去,吃足了豆腐。 纸条被传了出去,海宁松了口气,回身,皇上已经下来,光着身子大剌剌站她面前,外面的侍女已经拿了丝衣进来,旁若无人给皇上披上。 海宁目瞪口呆,口味真重! “走吧,宁爱卿,朕和你去泡泡泉水,解解乏。” 第一百一十四章 睡后赏赐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走出海宁真是又困又乏,也顾不得形象了,反正该看的皇上也都看了,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随便吧,没多会她居然趴在温泉壁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她又看到了那个五彩缤纷、美轮美奂的园子,漫天落英里,百鸟齐飞,一只白色的鹦鹉飞来,接着皇上出现了,鹦鹉又照例站在他的肩上,不过,这次它只是用那圆溜溜的小眼睛打量着她。 她愕然,皇上不是正和她一起泡温泉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皇上?” 她唤了句。 皇上此刻正挨着海宁倚靠在温泉边上闭目养神,方才几番折腾,他也累得不轻,主要是这个女人不老实,什么都不会还瞎抵触,那样风情的场合,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案子,气人不? 他虽然闭目养神,但脑子里却是方才的各种画面,这和他在宫中的体会完全不同,虽然她不情愿,但老实说,进入的那一刻,令他回味悠长...... 他转眸,只见海宁一手搭在温泉沿上,脑袋靠在上面,她刚才嫌长发碍事,用丝巾包了起来,松松绾在脑后,月光下,越发显得容颜似雪,腮边和额头几缕濡湿的发丝又平添了几分俏皮。 她方才喃喃喊“皇上”的声音在夜色里如同化开的糯米糖般勾人心魂。 “呃?宁爱卿何事?” 他曼声应着,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方才不过是梦中呓语而已。 看来确实是累了,他唇角一勾,初夜的难度对她来说大约比破个案要大多了,这个女人,这样睡觉还不着凉? 他刚要起身抱她回去,只听海宁轻轻扭动了下身子,啜泣了一下,“妈妈,我是阿茶——你们去哪里?——” 阿茶? 她叫这个名字? 顿了顿,她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恳求,“不要,阿茶不要做皇妃......” 皇上伸向她的手停在半空,眸色顿时变得幽深....... 清晨,清凉的山风吹动长窗里的银色月影纱,翩翩起舞,阳光透进来,摇晃的光影让海宁睁开了眼睛,抬起胳膊挡住那刺目的光线,迷糊中想翻个身,胸前好像被什么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埋怨着锦儿,并不冷为什么给她盖这么厚的被子,抬起胳膊,眼睛睁开一条缝,是一条胳膊,顺着胳膊看过去,是皇上的侧脸。 耳边传来山上的鸟鸣声,海宁闭上眼复睁开,再看向旁边,皇上已经醒了,漆黑的眼底正睨着她,“看什么呢?” 海宁顿时回魂,猛然起身,才发现被子下自己不着寸缕,只能一手向上拉拉被子借机让皇上的胳膊落下去,一面尴尬出声,“皇上,我、我——” 她是不是睡错了地方?抑或是皇上睡错了地方?不是说皇上身边不能整夜侍寝吗?唉,呸呸,什么侍寝,那是嫔妃们的事,她和他,不过是一夜激情而已。她记得好像昨晚她在温泉旁睡着了,她是怎么回来的? 看海宁神情怔怔,又似若有所思,皇上起身,“宁爱卿再休息会吧,昨夜累坏了。” 话音刚落,侍女们已经端着托盘进来了,开始给皇上更衣。 不提昨夜还好,一提反而对昨夜的印象更加深刻,这里她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麻烦把我的衣服拿来。” 侍女拿来的却是一套崭新的官服。 海宁并没有仔细去看有什么不同,她穿戴妥当厚,太监小毛子进来,后面跟着内侍,瞧了皇上一眼,小毛子尖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应天府通判海宁接旨意.......自上任起,兢兢业业,屡破奇案......即日起晋升为正五品......” 跪在地上的海宁瞧着自己身上的官服,这才发现了不同,补子上的鸟从鹭鸶变成了白鹇。 “万岁万岁万万岁!” 日上三竿的时候,小毛子瞧着海宁下山离去,再看看驻足山上望着那个背影悠远的眼神,心说头一次见皇上这么长情。 这个男人一夜承宠,便从从六品一跃成为正五品,官升两级,着实不亏。 待海宁的身影消失在山下的时候,皇上这才回身,目光多了几分清冷,“把那几个折子呈上来,朕再看一下。” 她不过才任应天府通判数月,却展现出了强大的审案能力,也许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折子上,时间、地点、金额、怎么去兑的银票过程一一清清楚楚,皇上看完后问身侧的张诚,“你说她会为了五千两银子铤而走险吗?” 张诚摇摇头,“皇上,别人微臣不敢说,但宁大人,微臣觉得,她不是那种不顾名节的人,臣听说她为了审那些从扬州府押回的女人,自己出了二十两银子从闹市中雇了几个市井泼妇,却没听说她收过谁一文钱。微臣觉得,宁大人不是那种爱财的人。” 皇上最恨的就是贪,若无官场的贪,偌大的应天府何至于连个通判容不下去? 皇上点点头,“那折子上的事情可就有说法了。你怎么看?” 张诚说道,“事情查清之前,微臣不敢妄言,微臣只听宁大人身侧的锦儿提过,说曾收到过一张银票让其保管,自此那戚云儿就没有了消息......” 皇上点点头,“这里面必有蹊跷......” 海宁回来后跟做贼似的进了家门,好在锦儿出门买菜去了,她慌忙进了屋,先去铜镜前照照自己,浑身上下有没有什么不妥。 昨夜一夜,浑身上下皆是痕迹,好在官服的脖领够高,能勉强遮挡住那些草莓印,海宁松了口气,瞪着铜镜里穿着崭新官服的自己,一瞬间又有些恍惚,按规矩,她昨夜是不是算侍寝了,而侍寝之后,皇上通常会赏赐一些东西给嫔妃,这身官服,算是自己侍寝后的赏赐吗? 锦儿进来的时候,看见海宁正站在铜镜前,明明在照镜子,却好像是走神了,她上前,刚要开口,却惊喜交加,“天哪,小姐,你升官了?” 锦儿絮絮叨叨了一会,看着海宁的脖子目光有些奇怪,“小姐,你脖子怎么了?” 海宁条件翻身般伸手去捂,“怎么了?” 锦儿拨开她的手,凑上去,“我瞧瞧,被什么咬了?怎么还有点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府衙新鲜事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进来的时候,看见海宁正站在铜镜前,明明在照镜子,却好像是走神了。 她刚要开口,随即惊喜交加,“天哪,小姐,你升官了?” 海宁正魂游太虚,被锦儿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收回思绪,闷闷道,“你去哪儿了?” “吉青说熬夜和独液爱吃碎肉,我刚去菜场捡了点。啧啧——”锦儿放下菜篮子,围着海宁转了转,“小姐,应天府真是你的福地啊,自打来了之后,你的官运就来了,你还记得咱们过的那个太平桥吗?都说上去之后会有福气降临,真是太准了。” 锦儿絮絮叨叨了一会,突然看海宁的脖子目光有些奇怪,“小姐,你脖子怎么了?” 海宁条件翻身般伸手去捂,“怎么了?” 锦儿凑上去,“我瞧瞧,被什么咬了吧?怎么还有点红?” “快去忙你的吧,我得赶紧去府衙了,刘知府的孙子找到了。” “啊?真的?”锦儿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看着海宁匆匆离去,锦儿抿着小嘴偷偷笑出来。 昨儿小姐被皇上叫走,今儿就升官了,嘿嘿,看小姐那欲盖弥彰的模样,说不定——嘿嘿....... 海宁走了没多会,张诚就来了。 现在锦儿和他熟悉了,也不像以前那样顾忌张诚是皇上的侍卫言行都拘着了,热情招呼道,“诚大人快进来,我今天做好吃的给你吃。” 张诚笑笑,“好啊,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去府衙了。” “今晚你家大人回来后,我来接她。” “她啊,忙起来就没点了,您要着急的话就直接去府衙找她吧。” 张诚从海宁家出来,心说这个女人真够拼的,昨夜被宠幸,看样子就是没睡醒,难道不知道在家休息休息吗? 反观皇上除了眼底有点青色之外,今天倒是精气神十足。 当海宁进了应天府大院的时候,一些早就得了消息的官员见到海宁后都打招呼道喜,看着那平素淡淡如今面孔上的各色笑容,海宁有些不适应,还有些心虚,回过礼后匆忙进了自己办公的地方。 衙役们见到海宁的新官服后更是惊喜,自家大人升官啦,那是他们的荣光啊。 “恭喜宁大人。” 府衙里的一干衙役喜气洋洋,几个衙役围着神色淡淡的李照,“哥,什么时候你再当我们的班头呢?吉青那小子乳臭未干,除了成天拍着宁大人——” 李照冷冷的目光投过去,转身离开,“这样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遍。” 看着李照离去,那个衙役转身啐了一口,还端什么臭架子! 无能的货,当初还不是因为你哥几个跟着得罪了瞧不上眼的宁大人,结果人家宁大人上任数月就连升两级,现在但凡有好事,吉青都优先安排他的那帮哥们,就连以前只配给他们跟班的小邬子都和宁大人走得近乎着呢,这案子一个接一个,立功的机会还不都成了他们的。 唉! 刘知府审了楼玉蝴之后一夜未眠,心事重重,虽说孙子找回来了,可后续麻烦更大,应天府的名医都找来了,没有一个有把握,那意思是解药必须下药之人,加上孩子年龄小,怕一个不慎反而害了孩子。 几个方才和海宁打招呼道喜的官员一路议论着来到了刘知府的屋内,见刘知府正坐着发呆,愁容满面,连忙说道,“知府大人,宁通判来了。” “他来了?” 刘知府一个激灵,立马起身,正要抬步,却发现几个官员目光意味深长,他问道,“各位有事吗?” “知府大人,这应天府的新鲜事您不知道?” “什么新鲜事?”刘知府心说,不就是海宁升职了吗? 每个地方,都总有几个人唯恐天下不乱,海宁自从当了通判,他们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油水没有了,有时来自地方老爷们的“孝敬”海宁也一概不接,他们早就想把海宁挤兑走,就连自己身边的师爷也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时不时地给海宁手下的衙役们点脸色看。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知府大人,莫非这事您真不知道?” 其中一个干脆给挑明了说,“这拐卖孩童案朝廷从上到下都极为重视,朝廷限期结案,可半个月的期限马上就到,宁大人这边还没有消息,这突然又升官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话里话外意思很明显,又不是在朝廷限期内破案,有什么值得褒奖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呗。 据他们这段时间来看,海宁不大像有背景的人,仅凭破几个案子就能连升两级,总是有点说法的。 刘知府并不打算和他们废这些口舌,但又不能得罪他们,这些人绝大部分背后或多或少有点能量,就算他是知府,明知他们是是非之人的,也只能打着哈哈,“限期破案是朝廷下的命令,宁大人的任命也是朝廷下的命令,总而言之,都是朝廷的事.......” 说完,匆匆去了海宁那边。 大家围着海宁道喜后,还是孟珏眼尖,“大人,你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你看你脸色有点差,眼底还有些青色,唉,这都怪那个多嘴的师爷,大人你是不是因此没休息好?.......” 她确实没睡踏实,不过不是因为这个,海宁下意识地手抚上脸颊,叉开话题,“哦,是我的纸条到晚了吗?” “那倒不是,刘知府正看呢,那师爷就说了出来。” 听了夜里的审案过程,海宁眉峰微蹙,“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用了。” 看着海宁若有所思,韦莫云问道,“大人,这是为什么呢?” 海宁瞧了眼他,不答反问,“你的伤好了?” 韦莫云点头,“好了啊,这点不叫伤,大人,什么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去破案?”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海宁琢磨了一下,“吴家老宅的案子还没有结束呢,乔木斤不是说吴雨常被抛尸湖底了?你去盯着这事.......” “.......”韦莫云无语,“大人,那不是捞尸人的事吗?捞上了就告诉咱了,还用盯着?” 海宁点点头,“的确需要。” 韦莫云无语,“大人,派别人不行吗?” “这是练胆量的时刻,这关过不了,本大人给你安排别的事也不踏实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应该前途无量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韦莫云咬咬牙,答应了。 心说既来之则安之。 其他衙役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差使又小又晦气,根本用不着这祖宗出面,但海宁就这么安排,这祖宗居然还答应了。 韦莫云答应后跟海宁讲条件,“那大人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为什么不许当堂说出知府大人的孙子被找到一事?” 问这话的时候,刘知府恰好赶到,也听到了海宁给韦家的宝贝孙子派活,本来还以为这祖宗到这里非得闹个鸡飞狗跳不行,没想到那小子居然不反抗还答应了,令他大跌眼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也没见海宁用什么办法让这小子服帖呢? 海宁摆手,“既然已经说了也没有意义了。” 韦莫云缠着海宁,“大人,你忙着半夜传信,说明此事非同小可啊,你就讲嘛。” 海宁莞尔,“好啊,看在你把本大人的办公桌收拾地这般干净,本大人就给你说说——” 海宁这一笑让大家真有些移不开眼,他们愿意和这个通判大人请教,不仅是因为跟着能学到东西,增加见识,关键这个性情温和的通判大人太让人养眼。 一堆衙役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海宁,听海宁说着,“这个孩子是这个组织的重要筹码,我们不知道其动机。之前吉青带人哪怕到了扬州府也没有见到孩子,而楼玉蝴却能将刘知府的孙子控制在手里,说明她在这个组织里的位置不一般。她身陷囹圄,却让吴静凤转移孩子,看来这个楼玉蝴是想用和苏安一样的招数,用刘知府的孙子作为要挟交换的条件。我就是担心一旦她知道我们已经找到刘知府的孙子,她手里就没有了任何筹码——” 韦莫云在一旁插嘴,“宁大人,有筹码她才能得瑟呢,这要没有了筹码她不得老实了吗?” “你们之前也看到了,这个组织的人都是受过训练、忠于组织,被洗脑过后都知道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不一定拿死当回事的,有筹码在手,也未必是为她自己......” 海宁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之后理解不了,后面的刘知府听了倒是豁然开朗,不得不佩服这个海宁的确是有先见之明。 只看那个楼玉蝴那个死样子就知道海宁的预见没错,知道没有了筹码,她立马变得狰狞张狂,大有大不了一死的意思。 看来是海宁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毕竟那组织的头子吕月湖还在潜逃。 隔着人群的缝隙看到刘知府过来,海宁急忙起身见礼,衙役们随之散开,刘知府走过来,叹道,“方才听了宁大人的话,老夫糊涂哇。” 海宁忙说,“知府大人的心情可以理解。” “方才未来得及给宁大人道喜,如此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海宁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官服,唇角掠过一丝苦笑,“知府大人说笑了,这功劳是大家的,知府大人的支持,众位兄弟的辛苦,才成就我这身官服......” 两个人聊了会,刘知府就告辞了。 来到门口的时候,孟珏端着一个盖着红巾的托盘进来。 “这是什么?” “回知府大人,这是刚送来的赏赐,给宁大人的。” 刘知府掀开一看,白花花的千两纹银。 “哦,赶紧送进去吧。” 风中送来海宁的声音,“这些白物我现在用不上,拿去充公吧,兄弟们办差辛苦,以后出去办公的可以改善一下条件。” “大人,这不好吧?这可是朝廷赏赐给你的。” 闻言刘知府停下步子,也是好奇。 “给我的和给大家的都差不多,拿去吧,对了,那个被楼玉蝴弄昏的男人醒了没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我马上去看看——大人,你上回垫付给那几个市井妇人的二十两纹银总该拿回来吧?” 海宁曼声应着,“好,这可以,本大人也是要吃饭的,不然,锦儿又该抱怨跟着我吃糠咽菜了。” “哈哈哈,”孟珏大笑,“金哥买菜是个好手,讨价还价的模样跟个小娘们一样.......” 刘知府心底愕然,心说这个海宁还真有些道行,皇上赏赐的纹银他居然让人充了公,以作衙役的办公经费,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孟珏是个机灵的。单凭这点,这个海宁就让人刮目相看。 刘知府摇摇头,他甚至有种预感,这样的人才,怕不是应天府这样的地方能留得住的了。 在武郎中的精心护理下,崔安总算是醒了,不过他的腰腿还需要康复,脑袋摔成了脑震荡,人醒了,脑瓜子嗡嗡的。 看到海宁的时候,崔安好一会才认出来,“我怎么在这里?” 海宁摒退了别人,“你还记得你身上发生的事吗?” 崔安想了想,虽然记忆模模糊糊的,但是他还是想起来了,那个骚娘们挑逗他,他却上了老当。 现在回忆起来,昏过去之前的那一幕真真是刺激了他! 见崔安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怔怔不语,海宁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安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身体根本不能动。 他努力了一会,忽然抬头,目光变幻,“你特么来这里干吗?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此刻的崔安,让海宁的记忆瞬间回到从前,她在洞房里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崔安就是这个形象。 海宁淡淡道,“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救了你。” “救了我?” 崔安冷笑,“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出去瞎溜达,不瞎溜达怎么可能会遇上那个那个小娘们,怎么可能受这屈辱?” 海宁简直是无语了,这他也能和自己联系到一起,她竭力压住自己的火气,“崔安,你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你若行好,鬼神都怕,你若心里有鬼,遇上鬼也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崔安大现在明白了,他和这个海宁犯克!是真的犯克! 自从她离家出走后,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他虽然在应天府,却天天跟流浪似的没有个家,眼瞅着海宁日子是蒸蒸日上,自己有老婆跟没老婆是一个样! 他大声道,“你要好好和我过日子,我至于出去找女人吗?我险些丧了命,你倒好,过来跟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莫非是错觉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我是不是废了?海宁我告诉你,我要是废了,我就去应天府喊冤,你也别当什么通判了,回家伺候我一辈子吧。反正你早晚要大祸临头,倒不如识相点,主动辞官回家,我好好待你——” 此人脑回路绝对清奇,不气,不气! 海宁起身,“崔安,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来意,第一,那个女的不是普通人,是专门拐卖人口的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这次算是招惹错了人!” 崔安愣住,“江洋大盗?杀人恶魔?” “若不是官府的人及时赶到,你可能要在那个地窖里永不见天日了,所以你该庆幸!你上辈子大约拯救过什么稀罕物种所以这辈子你才有这份福报,这样的运气你这辈子不见得再有,好好珍惜你以后的日子吧.......” 崔安愣了愣,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伸出去的脚不由缩了缩,“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该操心,其次,官府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了,他们会来看你;而且,恭喜你,你的家人已经为你说好了一门亲事!” “什么?”崔安顿时瞠目结舌,“说、说的谁?” 海宁好笑道,“你都这样了还挑呢!我个人认为,只要对方是给女的,是个活的,你都该烧高香!希望你就此得了教训,不要再胡作非为了,劝你不要辜负人家。好了,就此别过——” 崔安顿时恼羞成怒,伸手拉着海宁的袖口,“海宁,你不要得意!有你后悔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定在海宁的脖颈上,那雪白的官府交领里面,露出明显的红色痕迹。 转瞬,他似乎明白了,没有比他更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遂目光移到海宁脸上,恶狠狠道,“我说你老要休书,原来是这样,你特么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 海宁迅速收回被崔安拽着的衣袖,整理了一下官服,懒得和他废话,你自己在外面作成这样了,还管她的事,“这个和你无关!”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吗? 崔安原本就嗡嗡的脑袋更加头昏,气急败坏道,“你说,到底是哪个野男人!是不是那个和你眉目传情的文家的四公子?!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东西,半夜三更你俩在巷子口卿卿我我——我草!我还没写休书你就敢给我戴绿帽子!好啊,你俩奸夫——我——” “啪”! 清脆的声响过后,崔安捂着自己的腮颊瞪大眼睛,“好啊,你敢打我!” 海宁目光清冷,锐利,“虽然你是受害者,但是此事因你而起,那女人有罪,你也难逃干系,官府还要追究你强制猥亵妇女的罪责。更何况出言不逊,在大堂上是要受刑的,这一巴掌比起大堂上的受刑,显然太轻了!所以,你现在还是闭上嘴,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来官府受审吧。当然了,如果这期间你想说点什么,最好抓紧......” 崔安冷哼一声,“人不是都抓到了吗?有什么可说的?” “我就问你一句,既然你只是去调戏她,按理她大声呼喊即可,她为何要知你于死地?” 崔安闻言心情复杂,不由又回想起那天的惊人遭遇,越想脊背越凉!这样的奇事竟然让他碰上了?! 崔安面色青红不定,落在海宁眼里,肯定是有隐情,但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崔安如大梦初醒般,刚要脱口而出,转瞬又有些恍惚,想起楼玉蝴那诡异的笑容,又兀自摇摇头,“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崔安对上海宁那黑漆漆的眼睛,目光滑过那细嫩的脸庞,脖颈,向下,又与脑海里的那个妖娆的女人对比了一下,皮肤细嫩,胸脯高耸,怎么也看不出那女人有问题,莫非那是他自己的错觉?? 海宁正要问个明白,只听外面有衙役来报,“宁大人,有人要见你。” 海宁沉住气,“崔安,你当初动机不纯,本是你罪责在先,如今你得罪的可不是一般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看着海宁的衣摆消失在门口,崔安这才恍惚间看清海宁的官服似乎换了。 他一时心绪难平,我说她越来越目中无人,说话尖酸刻薄,闹了半天还升官了,哼! 比起这个女人的春风得意,自己这一路走来,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算特么怎么回事! 他狠劲捶着床铺! 从崔安那出来,海宁有些沮丧,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她不忘从武郎中那里要了片牛角离开,顺便问着,“谁啊?” 自从楼玉蝴被官府抓走后,吴静凤是茶不思饭不想,天天以泪洗面。 闹得吴家老两口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女邻居,或者就算是好朋友,自己女儿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寻死觅活的啊。 吴老太太算是败了,手帕子抹着泪,哭天抢地,“儿啊,你再要这样不说实话为娘没有几天活路了。” 吴家老父吴为有干脆出门,眼不见心不烦,这女儿肚子的野种的事还没搞清楚,结果又来这一出,真是作孽啊! “娘,女儿求你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我就说实话。” “啊啊——你说,你快说——” 当吴静凤如此这般说出她的请求后,吴老太太愣了,“这不大好吧?再说你这么拼命救她,总得有个理由啊!她和咱本不相不识,不亲不熟,这么大的事,怎么张得开嘴!” 吴静凤赌气道,“娘,你到底救不救啊,只要你救下她,什么都明白了。” 吴老太太愣了半晌,终于叹口气,“你啊你,真是难为死你爹娘啊!吴将军家是和咱家结着亲,可是这些年也少联系,他老家现在也出了大事,只说那吴雨常一家人被人害死了,咱家也没打听着点.......现在去说你的事,不是临时抱佛脚吗?......” “我不管,我就要玉蝴出来!你派人送信去求吴将军的夫人邢雨烟,她肯定答应。她爹是应天巡抚,只要她答应,巡抚大人肯定会让那个宁通判放玉蝴回来的。” “你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官府办案你以为闹着玩呢,且不说那楼玉蝴拐卖孩童、杀人越货,哪一条都是犯死罪的事,单这巡抚大人的女儿邢雨烟,你以为你使唤得动她?她凭什么给一个不相识的人说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以秘密交换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一听“犯死罪”,吴静凤的拗劲上来了,“反正我就要玉蝴活!至于邢雨烟,哼!我从来没求过她什么事,她会考虑的!” 结果邢雨烟的信还没有等来,她就办砸了楼玉蝴的嘱托,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官府的衙役抱走,还说她有“同犯”的嫌疑,更是无法再见到大牢里的楼玉蝴。 当听说楼玉蝴的侄子竟然是拐来的应天知府大人的孙子的时候,吴静凤一家吓个半死,吴静凤本人也是惊得失魂落魄! 虽然官府没有把她当作是同案犯抓起来,但是也是哪儿也去不了,变相禁足了。 吴老太太算是败了,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惯着她了,“你这个孩子,你瞧瞧你干的好事!那个楼玉蝴到底什么来头,值得你冒此大险!现在倒好,我们全家受这连累!我劝你趁早放弃吧,你看你去求邢雨烟,她也不管对吧?说明这事根本就行不通!!” 吴静凤魔怔了似的,突然大声道,“没有玉蝴,我也不活了!我去求通判大人!不管怎么样,只要留住她的命!我什么都可以做!” 海宁没想到她要见的人会自动登门,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神情怯懦不同,这次吴静凤来虽然容颜憔悴,但神色坚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吴静凤见到海宁后也不废话,上来就开门见山,“宁大人,我想求你放了玉蝴!” 海宁挑眉,“吴小姐,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吴静凤摇摇头,“我只知道玉蝴是个好人,她疼我、理解我,我不能没有她。” 海宁凝眸盯着这个执拗的女孩子,明明花季年龄,却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忧郁,目光空洞、幽长,里面有着说不清的情绪,这可真是怪了! 据说吴家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吴静凤肚子里的孩子事谁的,难道是孩子的爹不便于出面,把吴静凤和孩子托付给了这个楼玉蝴?而楼玉蝴又是拐卖组织里的人,莫非—— 海宁心中一凛,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她略略沉思了下,手指在桌上不经意间敲了敲,“吴小姐,你的要求恐怕不能实现,她是一个拐卖团伙的重要人物,不光如此,她还差点害死一个男人!” 吴静凤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浑然忘了公堂之礼,“谁可以作证她拐卖孩子了?就算是知府大人的孙子,她养在身边是拿他当侄子来养的,说不定是谁家拐的她救了那孩子呢!还有,那个男人是该死!他凭什么私闯民宅调戏妇道人家——” 吴静凤愤愤诉说的时候,海宁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动作,待吴静凤发泄完后,她不动声色问道,“这些你说的本大人都知道,自然会追究那人的责任,但楼玉蝴让人半夜去杀屋后的春嫂是事实吧?” 吴静凤身子一给激灵,如同大梦初醒般,忽然间就有些崩溃的感觉,泪花闪闪,忽然间话题一转,哀哀道,“大人,我知道吴雨常的案子还没有结,坊间都传吴雨常死得冤——我、我想告诉大人一个秘密,说不定跟他的死有关系,看能不能——换取玉蝴出来?” “秘密??” 海宁一边审视着吴静凤,一边指头再次轻轻敲着桌子,似乎在考量这个“秘密”的价值。 “你先说说看——本大人自会酌情处理!” “不!大人你要先答应!否则我不会说的!吴雨常已经是死人,死人不会说话!那就永远没有人知道!” 看出吴静凤的固执和认真,海宁叹口气,“好吧,本大人觉得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既然死人不能说话,那只有活人为他申冤了!或许说出来,你功德无量!——先不要着急,本大人想问你点别的事,比如你和周文龙家的事——” 早就在一旁看出海宁手势意思的孟珏连忙带上几个衙役去大牢里提了楼玉蝴出来,给她捆结实又把嘴堵上后带到了海宁和吴静凤所在房间的隔壁。 看到孟珏回来,海宁示意吴静凤,“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既然这么想救楼玉蝴出去,就先说说你知道的秘密吧。只要你说的属实,本大人自会做主放了楼玉蝴。” 隔壁的楼玉蝴听到吴静凤的声音的时候,脸色顿时变了。 这个蠢女人,不安分呆着,却来搅合! 吴静凤垂眸想了想,再次下定决心。 邢雨烟,对不起你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有求于你,你一定信守诺言帮我,现在你食言了,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人,是这样的——” 苏州府,邢雨烟郁闷地坐在湖边的亭子里,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就连丫环也在一旁赞道,“夫人,这身料子真是太美了,将军的眼光就是好!” 这身衣料就是用将军的赏赐做的,将军战功赫赫,赏赐的东西太多,夫人从不在意,最后也就挑了这身淡绿色的布料。 邢雨烟垂眸,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那天她昏倒在地醒来后,她的夫君将军吴洪已经离开府里回军中去了。 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封信,大意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她回心转意,以往的一切都随风而去,他们重新开始...... 邢雨烟看完后手臂缓缓抬起,一阵风吹来,那信纸便轻飘飘飞了出去,落到湖面上,墨迹很快化开,纸面上一团模糊...... “夫人,信被吹跑了。” 丫环急得赶紧想去找个钩子去捞。 “不必了,”邢雨烟淡淡出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湖面上落了一对野鸭,相互偎依,夫唱妇随,她目光迷离,神色悠远。 看着夫人郁郁寡欢的样子,还有那眉间化不开的愁绪,丫环叹口气,“夫人,将军离开府了,你怎么也不去送送?” 邢雨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他到底是原谅了我,可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丫环闷闷地看着自己从小陪伴的小姐,从前的小姐在巡抚大人的爱护下长大,眉目间俱是笑,如今的夫人,这才几年啊,变成了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丫环忽然想起应天府的来信,“夫人,吴家小姐的来信—— 邢雨烟扯起唇角,“算了,我自己的事情都杂乱无序,又何以去管人家的事?” “可是——”丫环小心翼翼提醒道,“她可能真是遇到了难事,她家送信的家仆一直不走,说一定要等夫人的回信.......”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个蠢女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丫环思忖着,这个吴静凤和自家小姐曾经情同姐妹,只不过这些年长大了反而也联系少了,此刻夫人心情不好,她现在提醒着点,也是怕夫人以后缓过来再后悔没有帮人家。 邢雨烟恍若未闻,只盯着湖面相互追随着游来游去的野鸭,目光里俱是艳羡,“有时人活着还真不如这一对鸭子,仿若那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 丫环无语,四下看看,好在没人,夫人这话若是传开来,说不定将军又要多心了。 这将军才走,可不能闹什么是非了。 “夫人,那我去打发了外面的人。” 邢雨烟叹口气,回转身,淡淡道,“她的难事不是难,而是给别人招灾,攸关别人清誉,亏她张得开嘴。一个敢在眼皮子底下绑架知府大人孙子、杀人不眨眼的的江洋大盗,她也敢救!我再不孝,能拿我父亲的官声开玩笑吗?一旦我这么捉了,岂不等于我父亲与此贼有染!她可曾想过这?自私愚蠢的家伙!” 邢雨烟从不说如此的重话,丫环惊得无语,半晌才说,“这个吴小姐她凭的是什么啊?” 凭的是什么? 呵呵,当然凭的是她和自己的那份“交情”。 想到此,邢雨烟目光更是多了难以言说的厌恶,“她在应天府,她家和吴家又结着亲,虽然亲戚关系远了些,但毕竟是亲戚,雨常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见她来个信。就算是案件复杂,这期间零零碎碎的消息她总该知道吧?可是,她从来没来过一次信。这次,为自己倒反而着急了.......” 丫环一听,更加吃惊。 自家夫人这话好像说不通,这也不能怪人家啊。 吴雨常的事那也是最后才爆出来,不然谁知道吴雨常已经死了?之前都以为吴雨常活得好好的,也就是这期间吴雨常的亲爹去找寻富贵,他亲娘死了,后来他又不好好念书了,还把老婆打回了娘家.......这些外人眼里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可说的?再说,这些事又和吴家小姐什么干系?她会专门写信给自家夫人说这些吗? 丫环总觉得她家夫人这么说有些怪怪的,当下也只能点点头。 而后,湖面多了一张轻飘飘的信纸....... 当听完吴静凤说出的吴雨常的“秘密”的时候,海宁愕然之余又深以为然,叹口气。 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看来总算是有了答案,想必这吴雨常的案子很快要水落石出了。 吴雨常家的案子惊动了整个应天府,街头巷尾都知道吴雨常被人易容假扮,都传言一个干粗活的哪有这等本事,肯定后面有主使云云。 都说那通判大人连真“鬼”都能捉着,只怕这假“鬼”也快要落网了。 当时听到此吴静凤的心思一下就活了,吴雨常她知道,平素为人和善,从未与人结仇,可为什么会遭此灭顶之灾呢? 吴静凤一边说出她掌握的“秘密”一边觑着海宁的神色,想从海宁的脸上看出这份“秘密”的价值。 谁知海宁只是凝神听着,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色,吴静凤心里没底,看着海宁目光里多了几分乞求,“宁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能不能放了玉蝴?” 在隔壁的楼玉蝴听得是头顶冒火,恨不能即刻过去堵上这个傻女人的破嘴。 身居闺中,这个死女人哪儿知道这世道的险恶?还想用什么秘密来交换自己的自由!她真是傻到不能再傻了!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楼玉蝴直要被她气晕过去。这个死女人得罪了应天府最大的官僚不自知,不仅帮不了自己,反而置她和她的全家于危险中。 吴家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亏自己还将那孩子托付给她,现在看来凶多吉少了。 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海宁对吴静凤和颜悦色说道,“吴小姐,你说的本大人自会考量,你先回去。” 吴静凤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嘴里喃喃着,“玉蝴,我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若救不了你,我只能就随你去了.......” 海宁凝眸她的背影,思忖了一下,来到隔壁,让人掏出楼玉蝴嘴里的破布。 楼玉蝴狠狠唾了口唾沫,仰头盯着海宁,细白的肌肤,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睿智,她忽而一笑,“通判大人,说吧,你想问什么?” 海宁说道,“你看,那吴家小姐是个痴情之人,本大人都为她的痴情所动,所以,本大人打算如她所愿,放了你。” 海宁此言一出,小邬子等人愕然出声,“大人!这可是重犯!” 楼玉蝴根本不信,她审视着海宁,嗤笑出声,“大人是在哄骗三岁孩子吧。” “哄骗三岁孩子是你的强项,本大人却是在和你说正事。” 楼玉蝴老脸一红,依然疑惑,“大人为何如此?” 海宁蹲身下去,仔细瞧着楼玉蝴的脸,“本大人只问你一句,那吴小姐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楼玉蝴当即脸色一变,目光闪烁,别开眼神,“大人,这个何不问吴家小姐?” “吴小姐用行动说明了这孩子和你关系匪浅,和周文龙退婚她都无动于衷,却偏听你的话,为救你寻死觅活的,你要是不活,她还要随了你去——” 海宁意味深长道。 楼玉蝴心里一颤,这个吴静凤,真真是要毁了她。 她干脆心一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出去了?” 海宁起身,对着外面说道,“看来你不想出去本大人也没有办法,白白辜负了吴小姐的一片心意。” 吴静凤其实并没有走,衙役示意她等一下,方才楼玉蝴的话她全听见了,当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唉,这个死心眼啊!一切等先出来再说不好吗? 忽然间,衙门里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浑身是血,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几个衙役连忙截住来人,“喂,干什么的!” 崔安一边惊恐地看着后面一边一拐一拐地往衙役身后钻,哀嚎大叫,“天哪,他们要杀了我!” 他的后面是几个面露凶相的人,一看崔安已经进了衙门的范围,只能恨恨瞪了眼,转而跑了。 崔安惊魂未定,一边看着自己身上的刀口,一边大喊,“我要见宁大人!” 第一百二十章 真正的大哥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迅速出来,皱眉看着崔安,“你怎么出来了?你家人来了吗?” 崔安已经被刚才的事情下破胆,深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事懊恼不已。 方才他不顾武郎中的劝说,闹着要出来,结果上路没多久,就被人盯上。 他隐约听到, “就是他!他已经窥见了老大的秘密,绝对不能留他!” “前面就是府衙,现在动手是不是早了点?” “越早越好!” 他还没回过神来,轿子忽然落地,急忙掀开帘子出来,几个轿夫一看惹了祸,丢下他就跑了。 他自己腿脚不便,跌坐地上的同时扬起地上的尘土,这才短暂得以脱身,得亏离这里没多远,路上有行人,他时不时抓个路人挡一下,那也身上挨了一刀。 看着崔安的惨相,海宁愠怒,“你以为跟你说的话是开玩笑呢?不好好呆着,是不是非要亲自验证才能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崔安抱着脑袋,闷闷出声,“你说的对!我那天看到了——那个女的不正常!” 海宁气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崔安嗫嚅着,“我以为——是错觉。” 直气得海宁想踢他两脚,“你早说还用受这罪?” 说话间,武郎中已经赶来,给崔安包扎好,崔安疼得受不了,“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男人作死一流! 海宁竭力忍住气,“第一次,你去调戏人家,招来杀身之祸;第二次,你不听劝,又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你问我怎么办?” “.......” 经过这次之后,崔安觉得他必须得听海宁的话了,连连下着保证,“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海宁转身离去,崔安目瞪口呆,衙役们也是面面相觑,自家大人这是怎么了?头一次这么说话。 当下,崔安只能赖在衙门里,心有余悸,若不是今天命大,真要玩完。 海宁虽说训斥了崔安一通,但不得不慨叹,造化弄人! 她辛辛苦苦要找的人竟然都是崔安两次误打误撞牵出来的。 要是那个楼玉蝴能预料到今日,想必打死也不会对崔安起了杀心。 她思忖着回到院子里,浑然未觉衙役们搭的花架下,赫然站着一个人,此刻正背对着欣赏着那株金桂。 旁边刘知府静立一旁,大气不敢喘,见海宁归来,连忙给海宁使个眼色。 海宁到近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心里一忽悠,心说皇上怎么还来这里了? 皇上转过身来,首先入目的是海宁脖颈上醒目的红色。 他唇角一翘,这个女人挺有意思,为了掩盖昨夜的欢爱痕迹,居然想出向武郎中要牛角板刮痧的办法来掩盖。 四目相对,瞧着皇上目光灼灼还有那眸底的意味深长,昨夜之事随之浮上脑际,海宁顿时脸热心跳,目光低垂,膝盖还没有着地,皇上已经虚扶一把,话语里含着戏谑,“宁爱卿昨夜可是没有休息好?为何神色有些疲惫?” “.......” 海宁还没有回话,刘知府已经替她说了,“皇上有所不知,宁大人为破案子熬夜是常有的事,昨夜又连夜往回送信,今日又忙了一天......” 这君臣对话让海宁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垂眸装死不答话。 看到那白皙的小脸染上一层红晕,神色尴尬,皇上眉眼弯弯,“嗯,宁爱卿要主意身体......” 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但是海宁却听出了痞痞的语气,而且余光里,皇上目光正定在她脖颈上。 海宁清清嗓子,“皇上要和知府大人说话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我正好要审案去。” 听听,怨不得皇上对这个通判大人刮目相看。要说谁见到皇上不得想方设法留下来和皇上多说两句,以求在天子面前留个好印象,可这位,眼里只有案子。 倒是皇上的目光追着海宁的背影越拉越长,刘知府循着皇上的视线追过去。 说实话,这位宁大人虽然身子单薄,但颜值实在太高,就算是背影,也是让人有忍不住一睹容颜的感觉,他不经意掠了皇上一眼,他是过来人,这位年轻的皇上那眸中的热切他是看在眼里了,不免疑惑,皇上的目光怎么有些怪怪的? 海宁进了屋,皇上收回目光,“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 刘知府顿时明了,神色有些惶惑,只能说道,“宁大人尽力了。” 心里暗暗吃惊,皇上此番来并没有说任何事,倒是对海宁的审案期限很是关心。 说话间,海宁已经拿着案卷从里面出来。 刘知府连忙问,“宁大人,你这是——” 海宁唇角一翘,“我要提审楼玉蝴,那个拐卖团后的首犯应该也快明了了。” “啊?!”刘知府顿时惊喜交加。 皇上倒不吃惊,浓眉一挑,“好啊,那朕去瞧瞧。” 大堂上,一阵“威武”的声音过后,衣衫不整的楼玉蝴被带了上来,脸色灰败,再无神气之色,苏安紧随其后。 吴静凤也在,一看楼玉蝴的惨相,顿时哭了出来,哀哀唤着,“玉蝴——” 原以为楼玉蝴会安慰她,没想到楼玉蝴冷冷瞧着她,突然喝了一声,“哭!哭!有什么可哭的!” 吴静凤停止哭泣,愣怔怔看着楼玉蝴。 楼玉蝴一脸的厌弃神色,事到如今,她唯有破口大骂,“你这个丧门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娼妇!在这里哭个P啊!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吴静凤直被楼玉蝴那狰狞的神色和骂声惊得差点昏过去,她弱弱道,“玉蝴,是我啊!是我!” “若不是你这个害人精!哪里惹得出这些烂事!” 吴静凤痴了,怔了。 海宁冷眼瞧着这一幕,让人将楼玉蝴架起来,然后问苏安,“苏安,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大哥吕月湖?” 不光苏安吓了一跳,堂上的人也都惊诧不已,这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拐卖团伙吕月湖? 苏安瞧着楼玉蝴,摇摇头,“大人,这眼神是像!可这是个女人,我大哥是男人啊!” 海宁一摆手,两个衙役架着楼玉蝴来到苏安跟前,将她的衣衫从下向上撩起。 苏安一看,惊骇出声,“啊啊啊啊!大人!这——” 吴静凤则直接昏了过去。 “想不到吧?”海宁让人给楼玉蝴的衣衫盖上,“你的大哥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敢卖自己的孩子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大堂上的人顿时炸了,这个叫楼玉蝴的竟然上身是女儿身,下身是男人! 这可比之前院子闹鬼的吴雨常的案子更加离奇! 楼玉蝴冷笑,“宁大人何以认定我是吕月湖?可不要认错人!” 小邬子过来,随手将一个银色的蝴蝶面具戴到她的脸上。 顿时,苏安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喃喃道,“是是,我家大哥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她的声音不对啊!” 海宁不紧不慢道,“一个人连性别都能改,声音有什么不能改的?楼玉蝴,那晚从扬州府离开的就是你!” 楼玉蝴笑道,“那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吕月湖,宁大人不要牵强。” 海宁也笑了,“好好,这第二点,这个蝴蝶面具就是在吴小姐的闺房中搜出来的,试问贵组织中还有谁敢和吕月湖比肩戴这个蝴蝶面具?” 楼玉蝴的脸色顿时僵住,咒骂着该死的吴静凤,这个女人长个猪脑子。 “组织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识过他们的老大吕月湖的真实面目,之所以是这样,就因为吕月湖善于变化。再有,若你不是吕月湖,他人又有何胆量敢拐刘知府的孙子?而且,这孩子你一直带在身边吧,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组织里你只相信你自己。” 楼玉蝴不再言语。 昏过去的吴静凤悠悠醒了过来,方才模模糊糊中她也听到了个大概,她睁开眼瞧着楼玉蝴,知道大势已去,除了哭泣已经六神无主。 看到吴静凤醒了,海宁说道,“还有一事,吴小姐之所以尽其所能要救吕月湖,唯一的就是她腹中的孩子,这个假扮女人的吕月湖才是她腹中孩儿的爹.......” 说着她惊堂木一拍,“大胆吕月湖,拐卖幼儿,罪大恶极,又不顾伦理,男扮女装,诱奸良家妇女,真是恶贯满盈!.......” 前来寻找女儿的吴家老两口正好赶到,闻听这个消息吴母愣住,登时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吴父震惊之余,看看楼玉蝴,又看看自己满面愧色的女儿,愣了好一会,直接奔到自己女儿面前,对着自己从来不舍得碰一个指头的女儿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孽畜!!我说你成天和这个女人在闺房里成天不露面,倒是在做这下作之事!你愧对周家!愧对祖宗啊!” 吴静凤捂着发麻的腮帮子,两眼发直,忽然起身跑了出去。 天色已暗,月色格外明亮,头被黑巾罩住的吕月湖被几个衙役带到一处天牢前,打开牢门将其推了进去。 吕月湖跌跌撞撞进去,摘去头上的黑套,甩到一边,眼睛好一会才适应黑暗,只听得那衙役说道,“今日抓到首犯,在限期内结案,大喜!走,哥几个喝几杯去。” 另一个有些担心,“这可是朝廷重犯,咱们是不是得上点心。” “没那么多担心,这天牢结实的很。” 随着两个衙役的身影离去,吕月湖看了看外面,天牢四周黑漆漆的,唯有头顶上巴掌大的天窗透进皎洁的月光。 白天发生的事一切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呆坐在稻草上,沉浸在回忆中,不觉已是泪两行。 真是应了他给苏安说的那句话—— “咱们这行,说到底是要遭天遣的,你如今这样也算是得了报应,只不过大哥我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何结局呢。” 怪只怪自己一招不慎,他不过是想玩玩,可吴静凤这个傻女人竟然动了情,还非要生下自己的孩子,这不是扯淡吗? 一切大约就是从那会开始,走了下坡路,果然是女人是祸水.......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大牢的墙后面传来低不可闻的声音,“大哥,你在吗?” 吕月湖愣了愣,虽然警觉,却没有应声。 再然后,那熟悉的声音叫了几声古怪的鸟叫,吕月湖顿时惊喜交加,这才悄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声音正是他的手下,看来是来救自己来了。 “大哥,兄弟来晚了,你还好吗?” “嗯,好!”吕月湖激动不已。 不一会,从牢房天窗里垂下一根绳子,“大哥,今晚月色亮,不宜久留,只是,若只救走你,那吴家小姐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吕月湖嗤之以鼻,“我怎么可能会要那傻女人的孩子!就算她生下来,也给她卖了索性断得干净。” 吕月湖说着已经麻利地攀上绳子,只差一步就到屋顶的时候,绳索突然一松,吕月湖猝不及防,跌到地上的同时,四周忽然间火光大亮。 “不好!”吕月湖心底大骇。 火把照亮了大牢的周围,只听见阵阵脚步声,大牢的外面已经站了一圈人。 为首的正是海宁,吴静凤也在其中。 在吕月湖被推进此大牢前,他们已经在大牢后面等候。 那个要救吕月湖的人,也从房顶上下来,低头耷脑,正是之前追杀崔安的那伙人里的一个,被衙役们在后面追上擒住,今晚正好派上用场。 吕月湖怒极反笑,“好啊,老三,平素你最忠心,如今倒学会吃里爬外,当初大哥怎么对你的,你却帮官府给大哥下套。” 那人张张嘴,面色颓废,嗫嚅着,“大哥,我对不起你,可你不能——不能狠到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卖。” 海宁问道,“事到如今,吕月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站在海宁身后的吴静凤面色惨白,紧咬嘴唇,死死盯着吕月湖,忽然,她快步冲过去,声嘶力竭吼道,“楼玉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骗子!你一直在骗我,在利用我!你说要娶我,我不惜自毁名节;为了救你,我不惜背弃朋友!你却如此待我!你居然还要卖你的孩子!今日我就死在你面前,下辈子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吴静凤退后几步,一头碰在牢门上,身子软软倒下的同时鲜血随之从额头流下。 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几个衙役赶紧将吴静凤抬到医馆去。 大牢里的吕月湖冷冷看着这一幕,对吴静凤看都不看一眼,他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用恢复的男声傲然道,“看来天意如此!不错,我就是吕月湖!要杀要剐随意!十八年后,我吕月湖又是江湖上一条好汉。哈哈哈——” 海宁没有理会他的狂笑,而是让人将抓住的所有的人都带了过来。 一时间,整个天牢前如同聚众集会。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朕让你累着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这就是你们的首领吕月湖,大家看看他的真面目。” 吉青一把将吕月湖推出来,虽然衣衫不整,但粉面玲珑,整个拐卖团伙的人都惊呆了,阴狠手辣的首领竟是一个小巧的女人? “他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怪不得戴个面具,原来是个见不得光的阴阳人! 团伙都在震惊中被带了下去,所有的人都被带走后,一时间天牢前静了下来。 天牢挨近后山,山风吹动树林的叶子“哗哗”作响,皎洁的月辉洒在地上。 海宁沉默地立在原地,夜风吹起她的衣摆,飒飒而动。 皇上凝眸那个立在月色下的女人,她已经在原地站了不短的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是出神,偶尔垂眸看看地上。 月光轻泻下来,青色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单薄,皇上走过去,轻声唤道,“宁爱卿,在想什么呢?” 海宁回过神来,正要行礼,却被皇上止住,“免礼。” 海宁敛起思绪,“没什么,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上细瞧着海宁的脸,眉间隐有一丝倦容,不免心疼不已,“你呀,既然人都抓住了,明日再审也不迟.......” 海宁莞尔,“皇上,朝廷要限期破案,这不光是对朝廷的交待,也是对百姓的交待啊,明日正好就可以昭告百姓了.......”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开心,皇上挑眉,也笑了,轻声说道,“是朕不好,让你累着了......” 经历昨夜后,这话听了总有种别样的意味。 海宁耳后泛热,别开眼,却不知该看向何处,垂眸下去,想了想,呐呐出声,“这是我的工作,谈不上累.......”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相对。 唉,这个女人,审案的时候是一个人,思路清晰、伶牙俐齿、滔滔不绝,能把犯人审得无处可遁,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人,木讷呆萌,一问一答,不问不答,还能直接把天聊死。 皇上抬头看看天,“已快三更了,回去休息吧。” 这话正中下怀,海宁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皇上面前,她感觉压力很大。 那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如影随形,总让她想起那个暧昧的夜晚,一切发生的有点突然,有点快....... 于是她及时礼貌地说了声“皇上再见”,然后转身拔脚就走。 下一秒被皇上叫住,“急什么!朕陪你回去,顺便看看你住的地方。” “.......” 瞧着皇上和海宁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刘知府这回是确信,海宁有真本事是真的,皇上对他的看重也是真的。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回想了一下海宁来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很庆幸,他和海宁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经历了今晚之后,海宁在应天府的地位怕是又要水涨船高了。 锦儿提前得了消息,连忙收拾房间。 太监小毛子也来到了这里,在院子里转了几圈,院子不大,位置靠里,好处是干净清幽,看来这个通判大人是个地道的读书人。 挡看到那两条长相奇特的小狗后,见怪不怪的他也乐了,当即让锦儿给牵到外面去,以免来来往往的扰了皇上。 看着忙里忙完的锦儿,心说这小书童倒是蛮勤快的。 皇上的行踪不想让人知道,自然一切从简。 小毛子只带了几个人散布在宅子周围,保卫皇上的安全。 锦儿收拾完又赶紧做好了饭,心里那叫一个惴惴,仔细回忆着在街上碰到的皇上的面容,再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皇上了,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饭是否合他的口味。 皇上终于来了,从轿子里出来的皇上,紫色暗纹锦袍,头戴乌纱翼善冠,冠上两条左右对称的蟠龙,彰显着帝王的尊贵。 锦儿“扑通”就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看了眼海宁,笑笑,“这小丫头朕倒记起了街头竭力护住你的模样。” 锦儿急慌慌辩解,“皇上、我、我那会冒犯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起来吧,朕没有怪你,你对你家主子忠心耿耿,朕倒觉得是你家主子的眼光不错。” 锦儿松了口气,从地上起身,小心翼翼觑了眼海宁,问道,“小姐,开饭吗?” “朕也饿了,开饭。” 夜晚的月色格外明亮,院子的瓜架下早就点起了烛火。 瓜架周围被茂密的叶子密密遮挡,倒是难得的清净之地,长桌下的笔墨纸砚,还有厚厚的书籍,看来这是海宁的办公之地。 锦儿很快就端来了自己亲手做的小菜,米饭,方才她还问小毛子皇上吃什么口味,小毛子说,“这是在你家,你想做什么随你。”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皇上的喜好能随便告诉别人吗?那是秘密,知道皇上的喜好,那不就有了邀宠的资本了吗? 饭菜上来后,海宁扶起筷子,招呼着皇上,“皇上快吃饭吧。” 说完自己先端起碗来堵上嘴,防止自己说错话让皇上觉得自己又傻呵呵的。 皇上倒也没有客气,锦儿今天精心烧了几样实令小菜,都是院子里种的,上街买了些肉,现宰的活鱼,还专门跟宰鱼的师傅请教了一下做法。 在小毛子的眼里,这几样菜品简陋至极,但没想到皇上还挺爱吃,盘子很快就见底了,皇上还难得地让锦儿给自己又多添了一碗饭。 这就是了,吃惯了大餐,换换花样,偶尔外面的小菜也很开胃,在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是花枝招展、年轻娇嫩,皇上却不惜千里迢迢跑来这里,虽然换换口味正常,但这次这口味换得属实有点重。 大堂上看到那个拐卖团伙的首犯女人面,男儿身,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这位大人也是男儿身,女人面,应天府真是有人才。 早上这位宁大人一走,就瞧皇上吧,那魂似乎都跟着走了,这不,人家前脚走,他后脚就跟来了。其实,皇上的心思他猜得准准的,肯定是怕这位宁大人限期破不了案难堪呗,皇上急于来怕是为了救场。 要真是这样,这位通判大人的魅力那可真不能小觑了。话又说回来,这个通判大人也是够神通的,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扭转局面! 海宁吃饭的时候没敢抬头,心里琢磨的是皇上一会去哪儿休息呢?但愿不会留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朕不想一个人睡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锦儿喜滋滋地收拾着碗筷,多少人一辈子都不见得有福气见到皇上,自己呢?不仅见过皇上,还有这般福气给皇上做饭! 看到没有?自己做的饭皇上都吃了,这才是天大的福气呢。 她洗碗的时候偷眼瞧了一下瓜架下的小姐和皇上,皇上正打开一把折扇欣赏着,糟糕!那可是文大哥送给小姐的礼物呢。 虽然贵重,但今非昔比,不知道皇上瞧了会不会在意呢。 皇上看了会,点点头赞赏道,“不错,文家老四的画工还是非常不错的,怪不得京城的达官贵人喜爱收藏。” 说着眼风不经意地掠了海宁一眼。 海宁无语,当时觉得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后来才想明白,这应该是文穆青给自己的信物。不然胡紫霜看到后不可能生那么大生气,初次看到这把折扇的时候差点把扇子抖搂散了架。如今文穆青居然去了军营,若不是他的徒弟韦莫云说她还真不知道,又不免有些怅然,他曾经和她无话不谈...... 想远了,好像皇上在问自己的话,她收回心神,“皇上,你说什么?” 皇上瞧着走神的海宁,再看看手里的扇子,不动声色地将扇子插回去,他早就知道文穆青对海宁有意,她应该也不排斥他。 或许是睹物思人,她居然走神了,连自己问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海宁转眸的时候,锦儿正在厨房那对着她做着口型,主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海宁当即明白,“皇上,你说这扇子真那么有收藏价值吗?平素我只用它来扇风了,真是眼拙不识宝啊......” 皇上凝眸眼前的女人,虽然对她刚才的走神不太满意,但听完这话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把扇子的价值和心意,她这么说等于她并不在意送扇子的人。 他的眸底神色缓和,唇角一勾,“你不懂就算了,累了吧,洗洗睡吧。” 话音刚落,小毛子就适时捧来一堆折子放到案几上。 海宁起身的时候心说当个皇上也不容易,大半夜的还要办公,走到哪儿办到哪儿。 但这架势也就是说皇上不预备走了? 唉,管它呢!自个昨夜没有休息好,今天一天陀螺转,都快累得散了架,先管好自己再说。 锦儿已经给海宁烧了一大桶水,海宁特意嘱咐锦儿,“今晚我自己泡就行了,你不要进来了。” 实在是不愿让这个孩子看到自己身上那些儿童不宜的痕迹。 刚进去没有五分钟,海宁就睡着了,梦着游泳快要淹死的时候忽然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叫她,她如同捞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对方,睁开眼的同时看到了皇上的面孔,海宁诧异,“皇上?你救了我?” 皇上一手托着一丝不挂神情懵懂的海宁,啼笑皆非,“宁爱卿,你松开手。” 海宁这才清醒过来,这哪里是大河里呀,明明是自己家的木桶里,自己松手的地方,皇上的胳膊上一排清晰的指甲痕迹。 她慌忙松开手,可皇上托着她赤条条的身体并没有松手,眼睛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身上逡巡。 换任何人她都会大喝一声,“放开!敢吃老娘豆腐!” 但她没有这个胆量,情急之下海宁想了个借口,“皇上你衣服湿了快去换换吧。” “不妨,反正总要洗的。” 海宁面红耳赤,向下一用力,迅速缩回已经凉的水里,“我、我——” 关键时刻,锦儿托着衣服进来了,这辣眼的一幕让她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给海宁送衣服,皇上已经转身,“起来吧,再泡下去该冻着了。” 皇上转身离开后,锦儿红着脸小声唠叨着着,“小姐,你怎么睡着睡着钻桶里去了,幸亏皇上来得快,只听你直喊救命,可真要吓死人了.......” 海宁讪讪起身,问了句,“我这不是太累了嘛,皇上走了吧?” 锦儿凑上前,小声说道,“我刚才听皇上说今晚要在小姐那间歇息。” 海宁穿衣服的手一顿,“那今晚我和你凑合一晚吧。” 她小声道,“这恐怕不行,这得听皇上的.......” 海宁瞪眼,这死丫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年龄不大,仿佛比她还明白似的,“这是咱家,我睡哪儿是我的自由。” 锦儿抿嘴一笑,刚才洗澡的时候小姐身上的痕迹还没退去呢,她一边替海宁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小姐,别说咱家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你说听谁的吧。” 海宁瞧着锦儿那正儿八经的样子,好吧,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穿戴完毕后,海宁原地踌躇了会,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进自己的房间。 皇上放下手里的折子,拍了拍自己身边,唇角勾起,“过来吧。” 海宁感觉两膝有些酸软,缓缓挪着步子,心里快速斟酌了下,干笑出声,“皇上,还忙着呢?呃,我习惯了一个人睡觉,怕影响你就不打扰你了.......” 看着佳人要走,皇上干脆起身,直接拉过她。 海宁猝不及防顿时向前扑去,皇上趁势双臂圈住她,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声音低沉、暗哑,“朕——不想一个人睡。” 海宁被那耳边的热气弄得痒痒酥酥,腹诽着这皇上够闷骚的,不得不承认,半夜的时候,这样的声音的确有种魅惑人心的力量。 你不想一个人睡,可我想一个人睡。 这话该怎那么婉转表达合适呢? 没容她想好,皇上一手已经揽住她的蜂腰,一手抚上她雪白的脖颈,轻笑,“你倒是挺聪明的,居然想出刮痧来掩盖,刮痧不疼吗?傻瓜.......” 海宁终于闷闷出声,“皇上,外人眼里,我是男人.......” 皇上闷笑,嘴上却说,“看来是朕疏忽了.......” 温香软玉在怀,皇上也不再隐忍,对着那红茭唇瓣就吻了上去...... 清亮的月光透过长窗,地上是两个人交叠的身影...... 海宁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清香撩拨着皇上的神经,一个长长的吻下来,海宁觉得氧气都不够用了,“宁爱卿,这就安歇了吧?” 海宁身体一僵,心里哀嚎,我都累了一天了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学会主动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 这头一回经历的身体不适感还在,走路都轻飘飘的打晃,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让自己走路看起来正常。 即便是现代女性,她也是头一回经历,皇上图的是新鲜,可是遭罪的是自己。 好吧,皇上并没有因为海宁累而放过她。只不过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皇上更多了几分轻柔和耐心。 你想她能在新婚洞房之夜二话不说逃了出去,可见她对婚姻并不看重,也束缚不了她。 而她第一次大约是惧于自己的九五至尊的地位,不得不从。可是她不是宫内那些时刻想取悦自己的嫔妃,她身从心未必从,对待这种不谙男女之情的女人来说,想要留她在身边,自己还是得尤其更得耐心。 躯体交缠间,看着海宁微闭眼睛轻拧眉头的模样,皇上突然停了下来。 “一心不两用”,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她的工作,他欣赏她的头脑,但此刻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享受还是忍受的她更需要培养,哪怕有一点点主动呢。 突然没有了动静,海宁张开眸子,微微喘息着,迎上那漆黑深邃的眼底,她有些纳罕,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疑惑问道,“怎么了?” 皇上嗤笑,“你在找什么?” “.......” 海宁无语,不能否认,皇上是个调情高手,他成功撩拨起了自己身体的热度,此刻却又突然打住,这感觉有点——难受。 在那戏谑的笑容里她垂眸下去,指尖在那精壮的胸前轻轻划着圈,看谁先顶不住。 皇上低头,看着那指尖似有若无地在自己的胸口划着圈,而且巴掌大的小脸神情很认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微凉的指尖如同带了火苗,划过之处如同星星燎原,他极力隐忍着,唇边戏谑的笑容加大,“宁爱卿,这是何意?” 海宁不语,只那清亮的眸子就那样和皇上对视着,手下没停,继续划着圈,痒痒酥酥的感觉让皇上一阵悸动,他再也忍不住,狠狠压向那红茭般的小嘴。 一个销魂的长吻之后,身下的人眸子里多了几分迷离,月色下媚眼如丝,当真勾人的很! 只见海宁气喘吁吁里,微张着小嘴,目光欲语还休,他哑着声音问道,“宁爱卿,你想说什么?” “皇上,你、你能不能、快点?”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连轴转,海宁心里腹诽着,可困死老娘了,你能不能快点结束好早些休息。 这样的声音,带着娇喘,似嗔还怨,又隐含着渴望,听来竟有着别样的诱惑。 皇上心里却乐了,看吧,会主动要了,这么快就培养出来了。 果然,皇上顿了顿,忽而轻笑出声,伏在她的耳边低低道,“宁爱卿这就不满足了?” 海宁一滞,皇上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幸好烛火已经熄掉,看不到她熟透的脸庞...... 情到深处,隐约耳边传来皇上忽远忽近的声音,“宁爱卿,以后心里只能有朕一个人,听到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海宁只是“唔”了一声,转身就进入了梦乡...... ....... 守在大门外的小毛子瞧着坐在门槛上打着盹的锦儿,他自己是习惯了,可这个小书童这么熬夜估计是头一回,他数着时间,皇上该起来了,于是吩咐锦儿,“喂,你去烧些水去,不要闹出动静。” 锦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答应着赶紧进厨房烧水。 快四更天的时候,果然房间里有了动静。 皇上有四更天上朝的习惯,所以很早就得起床。 皇上看看身侧睡着的海宁,侧躺向里面,乌黑的长发铺满枕头,或许是刚才的运动太热了,被子被她紧紧拽在胸前,露出光溜溜的后背,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白光。 这姿势不雅也勾魂,皇上唇角勾起,顺手想把被子扯出来给她盖上。 海宁朦胧中觉得有人跟她抢被子,死死抱住不放,再然后翻个身,顺势摸到一处温暖的地方,再顺势向里靠靠。 此刻,她的身体拱起像个猫儿一样,窝在他的身侧,被子半遮半掩,胸前春光无限,皇上已经消退的热度又开始上来了,不由伸出手去轻轻抚上那柔滑的肌肤,这个女人,让他总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昨夜一夜几次,他有些腰酸却也乐此不疲,要不是顾忌海宁累了一天,他觉得他还有精力。 真是怪了,在宫里的时候那些听话的嫔妃个个娇嫩如花,刻意逢迎他,他却没有如此的激情,而海宁有时就是在他身上划划圈,抛个眼神都能勾起他最原始的欲望,这是怎么回事? 默契! 对这就是默契! 仔细回味着昨夜的情景,他忍了好几忍,才忍下那股邪火。 皇上衣冠整齐地从里面出来,神采奕奕,丝毫没有昨夜奋战过后的疲态,他对锦儿说道,“你家主子还在睡着,让她多睡会。” 为了不惊醒佳人,皇上竟然脸都没洗就坐回轿子,让人上山。 小毛子觉得这位通判大人简直是受宠到离谱,更是懒到离谱了,陪皇上睡一觉还睡出功劳来了,同样劳累了一夜怎么皇上还觉得欠他的似的? 瞧着皇上离去的背影,锦儿赶紧跑进小姐的卧房,果然,小姐还在呼呼大睡。 皇上都走了,小姐也不起来送送吗? 这也太失礼了,不过想起皇上的嘱咐,她也不敢叫醒海宁。 八月十五,万家团圆的大日子。 应天府张贴的告示前,百姓人头攒动,都为通判大人捉到拐卖团伙的首犯吕月湖而议论纷纷、激动不已。 “苍天啊!通判大人真是神人啊,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捉到了这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 “可不呢,前一段时间孩子都不敢出门,这回踏实了......” “.......” 文穆青骑着马经过告示栏前,听着百姓们的议论,不觉松了口气,这个海宁真是不负众望,这么难的案子居然真的给破获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这回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和家人去说清楚,他喜欢的人不是男人,他就是喜欢她怎么了! 要说应天府最高兴的还是胡御史,他早就看出这个海宁非池中之物,这不,案子还没破就被封官进爵,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对他有信心啊!这个案子惊动极大,如今案子又如期破获了,这不更加证明了皇上慧眼嘛!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对他了解吗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胡紫霜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老爹正坐在椅子上捻着胡须,兀自沉浸在美好的情绪里,她诧异问道,“爹,你在想什么呢?” 看见女儿进来,胡御史收回思绪,敛了神色,“紫霜啊,你娘亲最近怎么样?” 胡紫霜撅撅嘴,“爹关心我娘为什么不去直接问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胡御史的这位填房夫人也就是胡紫霜的娘亲人美脾性也不小,之前走江湖的根本不懂得和大家闺秀那般懂得夫妻间避让,之前为了胡紫霜的亲事没少和胡御史闹别扭。儿女的婚姻大事她一贯的原则是自己的女儿喜欢谁就嫁谁,而不是大人主张嫁谁就嫁谁。 女儿喜欢文穆青,若是自己做主让她和应天府的通判在一起,怕是这位夫人又要多心。 不过,这里面的事他还是得问清楚好些,丫头们说自己女儿和那个通判关系匪浅,未必就是可信。若是自己的女儿真的对这位前途无量的通判有意,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女儿啊,你说这新任的通判宁大人怎么样?” 胡紫霜早就坐下择着新鲜的葡萄吃着,听了这话头也不抬,“就那样吧。” 都迷倒她心爱的穆青哥了,还指望她能说她好? “就那样?”胡御史诧异,“你了解他吗?” 了解?太了解了! 胡紫霜“扑”一下吐出葡萄皮,觉得她爹今日有些奇怪,“爹,你要考核她只管问她身侧的人啊,问我干吗?” 胡御史不动声色,“宁大人一表人才、前途无量,爹想给他说门亲事,你看这应天府谁家的女儿合适?” 胡紫霜一口葡萄没咽下去,差点呛着,“咳咳”了好一会才停下。 她瞪着溜圆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爹,“爹,我听说这个宁通判不怎么受欢迎,都说她架子大、目中无人,不懂得结交官员,你怎么还关心起她来了?” 胡御史说道,“呵呵,你倒是了解的清楚,我倒是觉得,这个宁大人一心放在本职工作上,自然没有时间去做些旁的事。” 胡紫霜暗忖着,她爹身为御史,能说这个话,那就是对海宁认可,怪不得要给她说亲事,她漫不经心问道,“爹,你操这心干吗呢?人家宁大人年纪轻轻,也不是没有人说媒,你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 说起来她爹可真有意思,人家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再说你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弄懂跟着瞎掺和什么? 不过,这话她万万不能说!这可关系人家海宁的前途。确切地说,海宁没有得罪她,只要海宁不掺和她和穆青哥的事,人家其它的事她也绝不多一句嘴。 说完她擦擦手,“不说了,我得出去了。” 胡御史沉下脸,“毛毛躁躁的毛病一直都改不了,坐下!我还有话说!” “什么?你快说嘛!”胡紫霜无语。 胡御史直奔主题,“我问你,你是不是对宁大人有意思?” “......什么意思?” 胡紫霜简直是无语,不过看老爹的神色应该不是开玩笑,他刚才的话莫非是想让自己和海宁? 胡紫霜简直是哭笑不得,“爹,我对她没意思!” “没意思你还住到人家家里?”胡御史吹胡子瞪眼,这么关乎名节的事,她不仅做了还大言不惭。 “......”胡紫霜瞪眼,“我那——我那不是——” “不是什么?受伤了对吗?替宁大人挨的?” 胡紫霜愕然之余气极,“爹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那嘴碎的丫环说的?” “别管爹怎么知道的,你只管说实话,若是你对那宁大人有意,爹去给你说!那个宁大人一表人才,头脑聪明,前途无量——” 一席话惊得胡紫霜险些坐地上,“爹——那宁大人的事可复杂呢,你可别乱来。还有,我得出去了,穆青哥回来了......” 胡紫霜一溜烟跑了,她真怕这么问下去,说不定她得把海宁是个女儿身的事说出来。 “复杂?”胡御史诧异,什么意思?听起来这死丫头好像特别了解内情似的。 胡紫霜跑出家,一溜烟直奔文穆青回来的路上,心里满是甜丝丝的,她都多久没有见到穆青哥了,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 即便是八月十五这样的大日子,在军营中也不能随便回家,她还是从文穆青的徒弟韦莫云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他的师傅会回来。 好了,现在海宁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是那么追求完美的人,想来也不会那么死心眼盯着海宁了。 反正该说的她之前都和他说了,这个海宁绝对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那也是背里有故事的人!不然怎么可能女扮男装呢?而且明明有家室,居然还求取一封休书! 休书可是奇耻大辱,哪里还需要求的?她居然还要一封休书,真是邪乎了! 所以,是不是海宁有了心上人才一个劲地要休书呢?就连她的那个夫君也知道穆青哥的存在!那么,海宁的心上人是不是穆青哥呢?! 真是让人头大!她一边思忖着一边向着文穆青回来的必经之路骑马过去。 “师傅,你回来了?” 离应天府不远的地方,韦莫云恰好看到骑马归来的文穆青,惊喜问道。 文穆青勒住马,看着眼前的徒弟,一身普通的衙役装扮,往日白皙的脸晒黑了几分,衣服上还有土。 文穆青有些诧异,这个徒弟是他的表弟,是应天府上流社会的混世小魔王,到哪捣乱到哪,素来都是“手不拎重,肤不迎风”,整个一二世祖,此刻看起来倒像是在外面摸爬滚打过的模样,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普通的衙役。这完全不像是他之前认识的韦莫云。 文穆青收回张望应天府衙门的眼神,“你这是干吗去?” 韦莫云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坏笑一声,不答反问,“师傅,是不是看我家大人呢?” 一下被戳破心事,文穆青老脸微红,故意咳嗽了一声,板起脸,“你这些日子在这里怎么样?你要是再觉得学不了东西,我可真是没办法帮你了。” 韦莫云神色认真起来,“放心吧,要是不好我还能呆得住?我刚办完差回来,回头再和你说——哦,对了,我家宁大人听说你去军营里还特别诧异呢,说你怎么没和她告声别.......还有,我家大人升官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搅合的见面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一口一个“我家宁大人”,文穆青瞅着韦莫云的背影不由慨叹,这个海宁确实有本事,短短些许日子竟能让一个混世魔王叫得这么亲热,同时心底涌上一阵难以言表的苦涩,他得承认,他当时的确被胡紫霜的话打击到了,即便他的家人能接受海宁是女人,可她已经嫁作人妇了。这么一想,刚回来时的那股子热切又一下降温—— 出了会神后,忽见应天府的大门口缓缓落下一轿子,一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文穆青本想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定在原地。 有些日子没见,她仿佛更加容光焕发,那身青色官服愈发衬得佳人眉目如画,别有一番威严,正是他心心念着的....... 看到海宁来了,大门口的韦莫云折身而返,“宁大人,吴雨常的尸体打捞到了。” 海宁有些出乎意料,“这么快!果然你师傅慧眼识人啊!” 韦莫云最受不得人夸,尤其是他心中的偶像海宁的一番夸赞。 他领命而去后,真是想尽了办法,据乔木斤交待,他抛尸的湖不但大而且与城外的河流相通,都这么久了谁知道那尸体会被冲到哪儿去。 几个捞尸人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找到,更是嫌钱少撂挑子不干了。 嫌钱少好说,韦莫云当即加价,而且天天守在那里监工。 他就不信,人家宁大人都能青天白日发现鬼,他还找不到个死人。 这个衙门的人在宁大人的带领下,那都是白天黑夜地交流学习、钻研业务,表面上对自己恭敬,那是因着自己背后的关系,所以既然海宁吩咐了,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人小瞧了自己去。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终于捞起了一个尸体,不过不是吴雨常的。 一具小小的尸体,脚踝上还绑着石头。 后来捞尸人几度下潜,终于捞出了被装在麻袋里加上巨石沉在湖底的吴雨常。 海宁闻言神色凝重,“你辛苦了,先让仵作去验尸,那个小孩的尸体拟出告示看是否有人认领——” 她正说着,目光似被什么牵引,抬眸望过去,瞬间惊喜,“文大哥?” 文穆青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心底纠结半天,还没想该怎么面对海宁,谁知不知不觉脚就挪了过来,好在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唇角浮上一贯的笑容,“海宁弟——” 海宁笑着邀请,“听说你去军营了,这是回来过节吗?走吧,到我这里坐坐,好久不见了,我给你泡茶喝......” 那明媚的笑容让文穆青一时有些移不开眼,他本能想拒绝,但瞬间胡紫霜的那些话抛到了耳后。 他和海宁前脚进门,胡紫霜就在后面出现了。 看着两个人进了府衙,胡紫霜气得直跺脚,她到底是来晚了一步,穆青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也不想,直接冲进了府衙。 文穆青第一次来到海宁办公的地方,地方虽然偏了些,但是院子里干干净净,桂花飘香,隔着长窗,看到海宁的案几上一只古旧的花瓶里插着院子里采来的花,尤其桂花前的那个花架十分惹眼,文穆青暗叹,只要用心就能发现其实这些细节都是和女人有关。 海宁领着文穆青来到花架前坐下,早有人端上茶盘,她含笑道,“文大哥,这里还留着上次的雪顶含翠,你尝尝。” 海宁在每个白瓷碗里拨进去一撮茶叶,试过热水温度后,然后提壶倒水,水入瓷碗后茶叶慢慢轻舒着身体,一股茶叶的清香顿时飘来。 海宁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文穆青惊奇,“海宁弟这茶泡得很有功夫。” “对啊,所以这叫功夫茶嘛。”海宁给文穆青端过去一杯,“泡这茶一定要掌握好水温,太烫了不好,来,趁热喝。” 文穆青端起茶杯,茶水刚入喉,就见胡紫霜快步进来了,到嘴的茶香顿时没有了味道。 “宁大人,有些日子不见,咦?穆青哥也在啊?”胡紫霜假装惊奇道。 海宁正斟茶,抬头看到胡紫霜,再看看垂眸不语的文穆青,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热情地招呼着胡紫霜,“胡小姐,稀客,快请进。” 胡紫霜也不客气,大剌剌坐在文穆青对面,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她目光看着文穆青,嘴上却在和海宁说话,“宁大人,你连升两级,给你道喜啊!” 海宁听出胡紫霜心里有气,遂笑笑,“谢谢。” 文穆青闻言抬眸,对上海宁清亮的眸子,“海宁弟——” 胡紫霜打断文穆青的话,“宁大人,其实,我说的还有一喜呢。” 文穆青有些生气,这胡紫霜一来,自己连和海宁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紫霜看到文穆青脸色有些不好看,依然说道,“宁大人,我听家父说,现在应天府官场都知道宁大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前途无量,都争着要给宁大人说媒呢,只不过不知道宁大人有没有家室.......” 文穆青闻言脸色更不好看,这个胡紫霜明知故问,纯粹就是捣乱来了,这不等于直接掀了海宁的老底打她脸吗?但同时,他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海宁会怎么回答。 果然海宁闻听微微垂眸,顺手给胡紫霜递过去一杯茶,抬眸的时候淡淡一笑,“没有。” 看吧,撒谎,绝对的撒谎! 胡紫霜目光向文穆青的方向斜了斜,意味深长,“没有最好了。” 有胡紫霜在,这天是没办法聊下去了,喝完白瓷碗里的茶,文穆青起身告辞,“海宁弟,我刚回来,先回家瞧瞧,不打扰你了。” 胡紫霜随即跟着文穆青出来,文穆青一直隐忍不发,直到走出府衙好长一段,这才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胡紫霜说道,“紫霜小姐,你回去吧,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胡紫霜愣了愣,随即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穆青哥你什么意思?” 文穆青不想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如果你愿意,我们当朋友好了。” 胡紫霜骑马追到前面,挡住文穆青的路,泪眼婆娑里,文穆青目光冷淡,“穆青哥,是因为刚才我说了实话你觉得让海宁不好受了吗?还是你信她不信我的?还是明知她撒谎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相信她?” 文穆青眸底掠过一丝怒色,“这些和你无关!” 说完拨转马头就走。 胡紫霜气极,在后面气得大叫,“她根本配不上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什么让你去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陈泗这些日子收敛了许多,海上的香料生意最近大赚一笔,给京城中的大小官员孝敬了后剩了不少,因此他每天和秦淮河的头牌花魁歌舞升平,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 只不过,海宁当众羞辱他的事就像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虽然周围的人都劝他退一步,忍了算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想越亏。 陈泗本打算让戚云儿去告一状恶心一下海宁,没曾想传出朝廷让海宁限期破案的圣旨。 你想那拐卖集团的江洋大盗,横行多年,连知府大人的孙子都说拐就拐,不留一丝痕迹,神出鬼没,岂是等闲人能想象的,别说朝廷限期半个月,就是半年都不一定能破。看来也用不着他出面去教训这个海宁了,他只等着看海宁的笑话就好,到时海宁破不了案交不了差,等几个大员再参海宁一本给他加把火,管你是皇上钦定的甲等第一呢,到时束手无策直接被罢官、灰溜溜离开应天府才是正路。 这回刚端起手上的酒,手下就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公子,不好了!那宁大人不仅找到了知府大人的孙子,捉拿到了江洋大盗首犯,还连升两级呢!” 陈泗正在喝酒,一听手里的酒差点洒出来,瞪眼根本不信,“什么?!这是真的?” “方才官府都张贴告示了,那宁大人的官服都变了,从六品变成正五品了,现在街市上都在纷纷传言这个宁大人是包青天在世呢。” “包青天在世?”陈泗冷笑,干脆将手里洒的酒泼了出去,拿起手绢擦擦手厌恶地扔了老远,眸色阴狠,“看来,还得让那个贱人出面!” 手下有些担心地瞧着这位执拗的爷,“公子,这之前不是将这事说了上去吗?听说也给皇上写了奏折了,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这样看来是不是有什么变数?——” 陈泗有些烦躁,不耐道,“这个通判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只能于我们越不利。” 手下瞄了眼主子,心说这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明摆着自家主子横行惯了吃不了这亏。 这个手下之前被海宁教训了一顿后也变老实了,不得不说这通判大人能文能武,要不为自家主子这点私事,他真的觉得是应天府百姓的福气。 单说这破获大案之前,家家户户是小心翼翼,有孩子的更是人人自危,生怕自家孩子不知道哪天被拐了。如今这案子一破,可谓阴霾尽散,全应天府的老百姓没有不说这个通判大人厉害的。最重要的是,说实在的,自家公子这点智商还真斗不过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通判大人,就听传说的凶宅捉鬼等,那绝对是有十八个心眼。 当下只能大着胆子,委婉劝道,“公子,如今这个通判大人是红人,官府要结交的不在少数,要这样弄下去越弄越僵,你看咱是不是先避一下风头——” 陈泗正在沉思,转过头来,随手给了这个手下一巴掌,“吃里爬外的东西,本公司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教?去——告诉那个贱人,越快越好!” “是是——”手下捂着腮帮子跑了出去。 文穆青走后,海宁起身来到屋里,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院子里新采的花。 她唇角一翘,这些衙役们平素再忙碌,也没忘谁当值谁换花,这也和归纳案卷、出勤记录等等都成了他们的日常任务,也让这个单调刻板的灰扑扑的室内多了一些颜色。 大量的案子交织,各种案情交叠,忙碌时分,也只有这五颜六色的花才能让她化解一些疲惫。 韦莫云进来了,这回没忘敲门,“大人,我来了。” 海宁敛起思绪,看了看韦莫云,微微一笑,“这几天没少和土打交道吧?” 韦莫云瞧了瞧自己身上,不由笑出来,“看着脏,闻着臭,这活我可是头一回干。” “你辛苦了,而且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你的师傅慧眼,这活只有你能干得了。” “啊?为什么?” 海宁冲他眨眼,“想听真话吗?” “当然。” “那本大人实话实说了,” 海宁给韦莫云倒了杯茶,端给他,“本大人有私心啊。考虑到你既有人脉又不缺银子,本大人只好做主委屈你了。” 韦莫云接过茶杯,“大人你这样我有点受宠若惊啊,啥意思啊大人?” “捞尸这活,会的人少,单纯地让去打捞,纯粹是运气,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捞上来。你出马就不同了,干这行的缺什么你完全可以搞定,要银子你肯定不会吝啬。” 听到这里,韦莫云“嘿嘿”一笑,“大人你还真是说对了,他们需要全新的捞具,还有最好的下潜的装备,都是我给准备的.......” “说起来,是衙门占你便宜了。你这是办公差,说吧,花了多少银子算衙门欠你的,等衙门里宽松了给你。” 韦莫云刚要开口,只听外面小邬子匆匆跑来,“大人,吴雨常的夫人来了,听到找到了吴雨常,特意送来五千两银子以作感谢。” “五千两?太多了吧?吴雨常不在了,给了咱们她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海宁转头问韦莫云,“你花了多少?” 韦莫云伸出二个指头,“二百两。” “那留下二百两,剩下的给他们退回去吧。”海宁吩咐道。 不一会小邬子带着眼睛哭得红红的吴雨常的妻子来了,一见到海宁就跪下磕头,“宁大人,多亏你我家雨常才能够魂归故里,这些日子我老做梦梦到他,梦到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一席话说得海宁有些心酸,她过去扶起吴雨常的妻子,“吴雨常遭此不测,你还是要坚强起来,孩子还小,往后你若有什么困难,可以来衙门找我.......” 吴雨常的妻子擦干泪,感激地看着海宁,“宁大人,这五千两纹银你务必收下,雨常在世的时候也一直都是知恩图报之人。大人已经还了我家公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用不了这些银子,吴家的祖业我也不会要。这些银子是之前雨常积攒下的,我已经留出了给孩子后半生的。大人带领衙门的人办案辛苦,更不能让衙门垫付银子,这点心意这些务必大人收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的身世竟是如此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一番劝慰之后,吴雨常的妻子离开回去操办吴雨常的后事了。 望着那个单薄、走路还有些踉跄的身影,几个人皆是唏嘘不已,海宁让人把银子去充公,又让韦莫云去支取垫付的二百两,“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没白没黑的,家里老小也顾不上,我听说吉青的母亲病得不轻,还有李照的孩子也生病了.......孟珏去把最近家里有事的老人孩子生病的都统计一下,到时我禀报知府大人。今天八月十五,是举家团圆大日子,下午大家都早点回去过节吧。” 安排完只听韦莫云好奇问道,“大人,你说这乔木斤不是凶手,那他他幕后的指使者到底是谁呢?” 海宁叹口气,“你们方才听到没有,吴雨常的妻子说吴家的祖业她不会要。” “听到了,唉,多好的一个女人,有志气,不贪财,吴雨常真是太有福气了,只可惜英年早逝——”几个人又是一番感叹。 海宁摇摇头,这些人当然不会了解这其中的内情,吴静凤为了换取吕月湖的自由说出的吴家的“秘密”,正是坐实了她之前的猜想,而今看来这吴雨常的妻子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话,大有深意啊.......”海宁想起什么,吩咐道,“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吕月湖的案子已经告破,剩下的漏网之鱼还要抓捕,斩草除根。另外,最关键的是,要根据这些人犯的口供把他们的拐卖孩童所用的方式方法记下来,然后整理写成‘防拐打拐’指南,张贴出去,官府到时再派人各处宣讲,只有老百姓都提高警惕了,这样的事以后就少了,这就叫预防大于治理,不仅能有效地降低办案成本,对老百姓是教育,对拐卖分子来说就是警告!不然,以后还会出现王月湖、赵月湖都有可能......这次吕月湖之案告破,实属碰巧,否则就依吕月湖的这种可男可女的身份,抓到他真不容易......” 众人深以为然,孟珏快速地记录着。 “还有,要加一条,买者与卖者同罪......” 正说着,一个衙役慌慌张张来报,“大人,刚才吴家来人说,吴家小姐投河自尽了。” 被负心人当场伤成那样,又闹得沸沸扬扬的,爹娘都险些气死,这个固执的女孩子大约没有了退路。 “她要死了,她家就得散架了,看来只有吕月湖能救她了.......” 大牢里,吕月湖看着前来的海宁等人,冷笑一声,“大人此刻前来,是吕某的时辰已到吗?” “我来是想告诉你,吴静凤投河自尽了。” 吕月湖听了不发一言,甚至面上表情都没有变,只懒懒问道,“与我何干?” 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 海宁拔高了声音,“她肚子里不是你的孩子吗?” 吕月湖笑了笑,“大人可真会说笑,我曾与无数女子发生关系,怎不见得别人有孕,偏她有孕?” “无数女子?” 面对着吕月湖那厚颜无耻的脸庞,海宁有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看来你仗着你的女人身份不少糟蹋女孩子,吴静凤怀的难道不是你的孩子?” 吕月湖似笑非笑,“宁大人,我吕月湖是个男儿身不假,但我一直服药早就变成女人了,不可能有孩子的......” 海宁不觉深深吸了口气,“......吴小姐真是所托非人啊......” 吕月湖傲气一笑,“宁大人,你错了,不是她所托非人,我屡次劝她不要和周家断了关系,可她自己非要上赶着,我能有什么办法?对了,宁大人,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你的故事?” 要说不好奇也是假的,海宁点点头,“好,既然你愿意说,本大人不妨听听。” 吕月湖上下扫了海宁一眼,唇角勾起一个邪邪的弧度,“我的故事有点长,大人你坐下听吧,宁大人,我阅人无数,看得出来,你是女人,站久了会累......” “.......” 海宁心里一跳,心里诅咒着这个该死的江洋大盗,眼光挺独啊! 她装作没听见,却是做贼般扫了眼自己带的人,一个衙役适时把板凳给海宁搬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吕月湖的话,大家都像没事似的,她也不能当场问问吕月湖你是怎么知道的,于是坐下。 吕月湖也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淡淡开口,“多年前,我的家乡遭了大灾,我家六个孩子,只活了我一个,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配活着,而是我的几个幼弟幼妹被人拐走了......” 海宁心里一震。 “他们只是为了一块馍馍,就被一起拐走了,我的父母一病不起,挺了半年后都死了,临死前嘱咐我,让我离开家乡务必找到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 “既然拐卖贩子给你家造成如此大的灾难,你为何还要走他们的路,让别人家也遭此大难?” 吕月湖并没有回答,而是似乎沉浸在遥远的回忆,目光悠远,又有些许的空洞,“我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差点饿死街头,一个人救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世外高人,他会很多偏门绝技,但他不靠这个活着,而是靠拐卖孩子为生。那个时候,我就想是不是他拐走了我的弟弟妹妹,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过。有一次我听他说缺个伶俐的人继承他的衣钵,为了留在他的身边弄清楚我的疑问,于是我答应做他的弟子......” 缓了缓,吕月湖的眸子里多了丝迷惘,“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改变我的男儿身,只有这样才能保得自身完全......我答应了,我吃了他给的秘药,渐渐地我的容颜改了,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所以,你要戴着面具示人?” “是的,在我的经营下,这个组织一日日壮大,经过组织贩卖的孩子总计大约数百名孩子吧。” 吕月湖收回目光,看着海宁眼底的愤怒,无所谓一笑,“大人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贩卖的孩子有许多是家里养不起的,抑或是嫌弃要扔掉的,是我给了他们一条出路,如若不然,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真没想到,你竟然把拐卖孩童这等违背天理的事情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吕月湖,那你拐卖知府大人家的孙子也是因为此理由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很高兴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那倒不是!”吕月湖摇头,目光多了一丝悲愤,“我的幼弟幼妹们被拐走,官府毫无办法,甚至都不愿费些心思去查案,只因我家穷困,无钱奉给衙门里的官老爷们.......就算我等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见海宁默默,吕月湖冷笑,“不错,我现在是有钱了,与其献给那些贪吃贪喝却无所作为的官老爷们,倒不如我自己享用自己找。” 顿了顿,吕月湖来到牢门前,盯着海宁,神色悲愤,目光凶狠,“我之所以拐走知府大人家的孙子,完全是想让他尝一下这种丢子的切肤之痛!身为地方父母官,不为民做主,视百姓如草芥,这样的人有何面目拿着朝廷的俸禄,喝着百姓的血,还高高坐在庙堂之上.......” 这话激得海宁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大牢里的衙役们也都听在耳里,不免对吕月湖的愤恨瞠目结舌。 扫了眼愣住的众人,吕月湖敛去凶狠的神色,忽而嗤笑出声,“宁大人,你虽然抓了我,但是我很高兴啊。” 没头没脑的,海宁不解,“什么意思?” 吕月湖仰头叹口气,“许久以来,我找不到自己的弟妹,辜负了父母的临死之托,现在痛恨自己的所为,每天扮演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角色,天天纸醉金迷,却形同躯壳,内里空虚,这样的感觉让我夜夜做噩梦,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如今我倒觉得解脱了......” 这话倒不是假话,至少海宁曾经听到她的当事人也在她面前这么说过。 吕月湖眸子亮晶晶的,眸光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我更高兴的是,应天府终于出了一位你这样尽心尽力办案的官员,我听闻过你的故事,败你手下我不亏!如果当初遇到的是你,我想我的幼弟幼妹们或许早就找到了,我可能也不会走这条路.......宁大人,说实话,我佩服你的智商,佩服你不服输的精神!我死不足惜,只想求宁大人帮我找到我的幼弟幼妹.......” “此一时彼一时,”海宁问道,“吴家小姐呢?你不劝劝她?她还年轻,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家就散了......” 提到无警风,吕月湖声音顿时冷硬起来,“大人多虑了,她不是小孩子,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是那个周文龙的......” “......” 海宁觉得匪夷所思,“那周文龙都说没碰过她,怎么可能?若是那样,周家还至于退婚吗?” 吕月湖目光闪过难以掩饰的厌恶,“大人有所不知,那是吴静凤一次酒醉后和周文龙发生了关系。周文龙压根没有印象,她却装糊涂,不过是想借此孩子留我在她身边而已。我之所以不声张,只不过怕她反目说出我的真实情况......这样的女人,心机颇深,有什么好的?随她吧......如果宁大人能找到我的幼弟幼妹,恳请大人为我上柱香,即便在九泉之下我也会念着大人的好.......” 海宁还没从吕月湖对吴静凤的评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吕月湖在衣领处撕开,从里面抽出薄薄的一个册子,“这个就算是我送宁大人的谢礼!” 海宁接过,“这是什么?” 翻开,薄薄的纸面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 “我师傅行走江湖一生,将他的毕生所学都传给了我,我行走江湖多年,也是靠着这里面的东西,我走了,这些也用不上了,就留给大人。” “哦。” 吕月湖淡淡一笑,“宁大人身为女儿身,却有如此的智慧和胸怀,将来必成大器......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走吧。” 说完缓缓转过身去,再也不言语。 海宁刚走出牢门,就听见里面的人前来报告,“宁大人,吕月湖自尽了。” “......” 海宁又赶紧折身回来,果然,吕月湖的身子虽然站在原地,但已经没了声息。 一个衙役踢了踢他倒下的身体,气道,“他倒是个会的,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竟然这么轻易死了,放街市上千刀万剐才解恨呢!” 旁边小邬子说道,“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人犯对抓他的人表示感谢呢。” 海宁愣怔一会,叹口气,“这曾经也是个可怜人!让仵作过来一下,验过尸之后上奏朝廷!” 从大牢里出来,风迎面吹来,拂面而过,竟有种秋风萧瑟的感觉,海宁脑海里回荡着吕月湖的话,随后吩咐一个衙役叫来周文龙。 后面孟珏问道,“大人,这吕月湖会不会说谎呢?也太离奇了吧?” 海宁摇摇头,“眼下吴静凤是最知道真情的,想来她是真爱吕月湖,现在吕月湖死了,她没了指望,求死心强,看看周文龙吧,他不是一直说对吴静凤情有独钟吗?” “......大人,这也——不合适吧?”孟珏说道,“这个吴静凤如此水性杨花,那周文龙——” “现在救命要紧,她要出了事,她老爹老娘估计就直接跟着去了。” “这吕月湖说的都记下来了,我这就归案卷去。” “等等,”海宁想了想,“有些陈年旧事就不提了吧?” “陈年旧事?”孟珏随即了然,慨叹道,“知府大人要是听到了确实会不舒服,这一家被拐几个孩子的事我也听说过,当时传得沸沸扬扬的,几乎给人绝后,后来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吕月湖的家人......” 听孟珏这么说,一个衙役也大着胆子对海宁说道,“其实,大人,吕月湖说的也算是实情......” “什么?” “之前,确实——是府衙的官声不太好.......” 小衙役很年轻,刚来衙门没多久,说这话的时候鼻尖上还沁出细细的汗珠,海宁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下,嗔怪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老百姓怎么评论我们知道就行,要紧的是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回到屋里,海宁只觉得有些疲乏,盯着桌上的花瓶发了会呆,揉揉太阳穴,忽然想起,自己和皇上这样,会不会也会有孩子?她下意识瞧瞧自己的肚子,总觉得怪怪的。 第一百三十章 男人不能去把脉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周文龙匆匆赶来,听到海宁转述的吕月湖的话后,半信半疑,神色震惊又为难,随后断然否定,“大人,我是记得有一次和静凤姑娘喝了两杯酒,可我和她根本没行周公之礼,怎的就有了我的孩子?” 海宁一听顿时头大,这种事情她这个局外人哪能知道? 只能委婉劝道,“这个时候了,你最好和吴小姐去证实一下。说真的,这些事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说多了就是多管闲事,可现在的状况,若真是你的血脉,你还得好好思量,吴小姐若是想不开就是一尸两命,她家还有老父老母——” 周文龙沉默了一会,“大人,谢谢你的好意,就算我喜欢她,娶她也是不可能了。我可以去劝劝她,那个孩子——她愿意生下来就生下来,我养.......” 看着周文龙离去的背影,萧瑟怆然,海宁也是心下复杂,唏嘘感叹。 怪不得以前在法院实习的时候,她的领导就告诉她,咱们这行表面看着光鲜威严,但不可避免地要看到很多阴暗面,超出认知、毁三观的事情太多了,开始你会同情,跟着难受,等看多了你就麻木了,甚至事情各种反转之后你会怀疑你的智商,觉得你的智商不够用了...... 在吕月湖和吴静凤这件事上,可不就是各种反转吗?她是真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她的眼里,吴静凤痴情,为自己爱的人义无反顾,不顾家人,不顾世俗,不惜出卖朋友,那片真情真是感天动地; 这样的女人,在吕月湖眼里,不仅是个骗子,还是愚蠢、心机重,水性杨花、...... 也不知道孰真孰假,孰是孰非,现在最关键的是吴静凤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如此感叹了一会后,海宁突然想起,别人的事是大事,自己的事也得重视啊。 这两日皇上和她没少折腾,万一中奖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吃过猪肉可是见过猪跑,当年她陪着她的室友去医院打胎那叫一个遭罪,大夫气得嚷她,“不知道爱惜自己!这么高的学历不懂得防患于未然吗?亏你还是大学生呢!” 她们俩狼狈回去的时候,后面大夫低声嘟囔,“书读得傻了吧唧的。” 有前车之鉴,她可不能傻了吧唧的! 再者这个年代医疗水平都很低,绝对不能冒风险! 这么一想,把衙门里的事一叮嘱后,紧着就跑回家了。 锦儿哼着歌儿正走到巷子里,见海宁匆匆回来,奇怪道,“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过来,有个事你赶紧去办办......” 海宁叫过锦儿耳语一番,锦儿脸红了,有些忸怩,“小姐,这样怕是不妥吧?” “我去,有什么不妥的?这个讲究时效性,你得赶紧去!” “呃,这个不用把脉吗?” “把脉我不就被人认出来了吗?你见过一个男人去因为这个把脉的?” 锦儿顿时啼笑皆非,转而又担心道,“我去可以,但——皇上——” 海宁心说这小妮子懂的还不少,“提皇上干吗?这事我说了算啊!赶紧的去!晚了怕来不及了!你希望小姐我顶个大肚子上堂断案吗?” 锦儿扑哧一笑,“那多荒唐啊!” “就是啦,我是皇上的臣子,不是皇上的嫔妃,所以这事你得快点。皇上希望我好好工作,咱别弄出别的事来给皇上添乱。” 皇上的事肯定是天下第一大事,既然小姐这样说了,那肯定听小姐的。 锦儿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对了,小姐,你猜谁来了?” 海宁往屋里掠了一眼,心里一跳,压低声音,“不会是皇上吧?” “不是,是老爷夫人来了,还有大小姐呢。” “啊?”海宁顿时惊喜不已,“什么时候到的?” “才到没多会,你快进去吧,他们都盼着你呢,我得赶紧买菜去。” 锦儿一路奔向药房,也是诧异,你说自己小姐都和皇上这样了,那就是皇上的人了啊,她怎么也不要个名分呢,还要打掉孩子,人家不是都用孩子争宠吗? 唉,小姐就是小姐,与众不同的小姐。 说实在的,海宁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个世界的娘亲。 海老夫人衣着朴素,满头花发只用一根木簪子挽住,脸上刻满了风霜,由此可见,海大人一生清苦不是假的。 看到海宁的时候,海老夫人先是一怔,顿时老泪纵横,“宁儿——” 海老夫人一句“宁儿”让海宁心里酸涩又温暖,酸涩的是,这个海老夫人太过于朴素,完全没有一点官宦人家该有的气质,更显得人沧桑蹉跎,令她温暖的是,在这里,她还是有家有亲人的。 海老夫人确实是想孩子了,一场大病才愈,她真怕自己活不到见到海宁的那一天,连忙拖着病体来应天府了。 眼前的海宁,乌纱官服,眉目清朗,哪是自己之前那柔婉的宁儿可比的,离奇的事已经发生,当下只能叹口气,“儿啊,你受苦了,自从知道你从崔家出走娘亲就左右睡不好觉,如今你总算熬过去了,娘高兴啊.......” 海老夫人一边擦泪一边絮絮叨叨,“你给娘的布匹礼物还有银子都收到了,娘都要入土的人了,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还老夫人拉着海宁的手絮叨的时候,海灵儿站立一侧,端详着这个陌生多过熟悉的妹妹。 无论容貌与气场上与从前大不一样。她出嫁早,和这个妹妹相处不多,记忆里的海宁,娃娃脸还没有长开,性情温柔,擅长的也不过是认字看书而已,如今的妹妹,长相端庄清丽,官服在身,自带一番气场,气场当然今非昔比,只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就透着睿智,举手投足间自信高贵,绝不是闺阁里的女人可比。她如今虽是崔家眼里大逆不道的逃婚儿媳,却是应天府百姓嘴里的宁青天,朝廷钦定的五品官员。 这真是太难以想象了! 若不是自己的父亲说出这等奇事,她打死都不敢信。 海大人在一旁打断还老夫人的絮叨,“如今一家子团圆了,你快别哭了,宁儿忙了一天,也累得很。” 海老夫人醒悟过来,连连答应着,“哦哦,” 又转头看向身侧的海灵儿,“宁儿,你姐姐回来了,说要来看看你......” 海宁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姐姐,年纪已过双十年华,宝蓝色的长裙,七、八成新,眉目间像极了她的母亲,看来分别太久,即便之前的记忆里对这个姐姐她也印象不深。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速来客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打量的功夫,海灵儿已经上前,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妹妹,多年不见,你真是出落得越发美丽端庄,姐姐都不敢认了。” 寒暄了一会,一家人坐在花架下,都不由感慨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海宁亲手泡了茶,海灵儿则绕着小院子走了几圈,不无艳羡道,“妹妹的这个小院子真是花团锦簇,整理地诗情画意。” “这都是锦儿平时打理的。” “哦,看不出锦儿长大了,居然还是一把好手。” 海灵儿在院子里几进几出,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妹妹怎么能盘下这么好的宅子?” “哦,是个朋友给推荐的。” “哦,这么好的朋友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贵吗?” 海宁还未来得及回答,海大人已经打断海灵儿的话,“灵儿,你去拿来我的包袱。” 心里数落着这个大女儿,现在问这些不仅不合时宜,而且完全没有顾及到这个妹妹已然不是原来的妹妹。 待海灵儿取来包袱,海大人从里面抽出一封书信递给海宁,“这是崔家解除婚约的书信,你收好了,这就是凭证,崔家当时的聘礼也分文未动,全退回了,以后崔家和咱就没有任何联系了。” 海宁接过书信,一边看一边听海大人说着,大意是崔安被他的家人接回去了,听到儿子在应天府的遭遇,崔家如遭雷劈,即便再护短在铁的事实面前也只能只能恨铁不成钢,得知儿子是对海宁还存有复合的幻想才弄成这个局面,实在是气不过自己儿子的“作”出天际,于是硬逼着崔安写了这封解除婚约的书信,而后将浑身是伤的崔安接回家,在家关禁闭。 海宁松了口气,和崔安的纠结总算是有了个结果,她收起书信说道,“这次能破获拐卖首犯的案子,也是缘于崔安,歪打正着.......” 海宁说了起因是崔安去非礼人家,结果非礼不成反被差点杀害,由此引出拐卖首犯吕月湖的时候,海大人不免气愤不已,“真是混账东西!如此不安分,当初真是瞎眼了!” “阿弥陀佛!”海老夫人念着佛号,“只听说朝廷让你半个月内破案,我和你爹在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来看你又怕扰了你,不来着实担心,今日来听锦儿说了可算是放下心来。” 海老夫人端详着海宁身上的官服,感叹道,“皇上到底是皇上,慧眼如炬!我儿争气啊!” 说这些的时候,海老夫人不免又想起自己大病一场时家里来的不速之客,心里又有些五味杂陈,就那么直愣愣地瞧着海宁,直到海宁叫了她好几句后才回过神来,“唉,老了,大团圆的日子,不说这些了......” 海宁问道,“娘,给你寄的料子为什么不做件衣裳?你这衣服有些年头了。” 海老夫人瞧瞧自己身上笑着说道,“人老了,穿什么都一样,这些衣服虽然旧了些,但上身已经习惯了。” 海大人闻言却是头别向了一边,心中叹息。 说话的功夫海灵儿已经把家里转了个遍,海宁偶尔抬头,隔着长窗竟然看到海灵儿去掀开她卧房里的柜子,还伸头瞧了瞧,又把她挂着的衣服挨件仔细瞧了瞧,摸了摸....... 海大人循着海宁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大女儿的做派,不由心生不悦,这孩子怎么变得如此没有规矩?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海灵儿顿时有些讪讪,赶紧转身出来。 说话的功夫,锦儿挎着篮子回来了,先是给海宁使个眼色。 海宁赶紧起身跟着进了灶房,锦儿掏出几包药,低声说,“郎中说了,今晚就得赶紧服下了。” 海灵儿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忙问道,“这是什么药?” 海大人两口子也忙问,“宁儿你怎么了?怎么还要吃药呢?” 海宁无语,解释着,“最近太累了,老睡不着,让锦儿抓点药调理一下。” 海老夫人仔细看着海宁,叹道,“你这孩子,人家的事重要,自己的身子也得注意啊,你瞧你,老惦记着我和你爹,这些日子不见,你人都瘦了,是该补补的好。” “爹娘你们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待饭好了我叫你们。” 一番劝说后,海大人和海老夫人去西厢房里歇着去了,到底是年纪大了,一路赶着过来,浑身颠簸地生痛。 海灵儿说道,“妹妹,我初来乍到,先出去转转,熟悉一下周围。” 瞧着海灵儿的背影,锦儿对海宁说,“小姐你歇着去,我做好饭叫你。” 海宁说道,“我哪能歇得住?你做饭,我熬药。” 锦儿一边切菜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啥啊?”海宁盯着墙角小锅里的药材发着呆。 锦儿小心地瞧了瞧窗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按理说大小姐远嫁外地,好像嫁的也是大户人家,怎么感觉好像对什么都很稀罕似的?” 海宁曼声应着,“怎么说?” “大小姐来了之后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本来就是一家人嘛。”海宁拿起扇子扇着炉子里的火,兀自想着心事。 锦儿见海宁心不在焉,只能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直接说结果,“小姐,大小姐说这次来就打算不走了,小姐你过惯了清净的日子,能行吗?” 海宁收回心神,奇怪道,“不走了?她不是嫁人了吗?” “那谁知道呢?” 对这个大小姐,锦儿自有一番看法,就好像乡下人进城一般,看着小院子的一切“啧啧”赞叹有加,不忘到处走走,挨个房间看,甚至连海宁在案几上的书和写的纸都要翻着瞧瞧,锦儿不高兴她的做派,再怎么着这也不是她的家,居然一点都不拿捏着,她只好跟在后面提醒,“大小姐,那是我家小姐办公差的东西,可千万不能动乱了。” 大小姐似乎还有些不高兴,“我妹妹的东西,我当姐姐的看看怎么了?” “她还老打听小姐怎么置办的这么好的院子,”锦儿话语多了一丝抱怨,“小姐你说我怎么回答她?我只能说不知道,她还问小姐现在朝廷俸禄多少等等,还问小姐不跟崔安了,是不是跟了别的男人人,唉,我都不好意思听,是不是她觉得没有男人咱就不配住这么好的院子.......” 海宁只是淡淡道,“无妨,她大老远回来不易,想住就多呆些日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很不巧出门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灵儿在外面转着,到处看着,且不说这个院子本就布置地雅致,这外面巷子是长了些,但胜在闹中取静,环境清幽,进了巷子就是难得的清净,出了巷子是闹市,这个地方真的不错。 说实在的,她爹是和赫赫有名的海大人,海青天,把一生清名看得比命还重,每年就拿着朝廷那点俸禄,一文外快都没有。看似官大,实则家里穷得和街头百姓一样,她自打出生也没有住过像海宁这里的院子一样的地方,可再看海宁呢,同样是当官,才当了几天呢,更别提这官当得还没有父亲当年的官大,可先住上了这么好的院子。 她只听得她的妹妹出嫁了,嫁个当地知名的富贵人家,这次只想着回来一趟瞧瞧她妹妹家到底什么情况,若是能帮衬自己一下更好。 结果到家就听说崔家送来了休书,那简直是一盆冷水直浇下来,再看看家里跟她出嫁的时候一般家徒四壁,她简直是没兴趣了。 本想一走了之,结果父母要来看海宁,让她也去看看妹妹,她只能耐着性子上路。在路上刚听到海宁大婚逃婚的事,就不耐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是她做的不对,她的夫君打两下又如何。这么一来倒好,到手的富贵又丢了,养了这么多年,小时候父母尽偏心她,好吃的好喝的尽给她,她却不能为父母分忧.......” 海灵儿喋喋不休抱怨着,却不曾想这个妹妹忽然天降神力,脱胎换骨,凭一己之力不仅在应天府置办上了家宅,还夺得考试第一名,做起了大官,这命好得让人眼红...... 起初她根本不信,总认为父母是在说胡话,到这里才信个彻底,对比之下,心里不免悲戚不已,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命? 她在巷子里外转个遍后,越转越喜欢这个地方,干净美丽,想着将来要在这里长住,不由哼起了歌。 前面有人赶着马车过来,眼瞅着那人进了巷子,她有些奇怪,这八月十五是个大节,谁会来呢? 转瞬明白了,这过节来才对呢,谁不惦记着当官的? 她有心跟着过去看看,却见那赶车的人眼风一横,吓得她赶紧住了步子。 海宁一边熬着药打着瞌睡,这几天白天黑夜连轴转,说不累是假的,忙起来的时候还没有感觉,这一坐下来立马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药刚倒出来,就听见外面马车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感应,她只觉得汗毛乍了乍。 果然,锦儿出去一看,回来喜滋滋道,“小姐,皇上派人来接你了。” “.......” 海宁望着碗里滚烫的药液,无语,“我能不去吗?” 锦儿笑道,“小姐说什么呢,这可是大喜事!再说皇上的话那就是圣旨!” 海宁叹口气,“你去和外面说说,我先换换衣服再说。” 衣服换不换都行,这个功夫是等药凉了喝上再说。 海大人并没有歇着,他在西屋听得清楚,闻听不由心惊,今日可是八月十五,皇上居然在这里? 这样的大日子,不应该皇上在宫里和嫔妃大臣共度团圆佳节吗? 他没有作声,隔着长窗,见海宁正在叮嘱锦儿,“等老人醒了和他们说说,我有事出去一下,可能晚点回来......” 锦儿嘴上答应着,心里明镜似的,这一去肯定得明天才能回了。 在外面的海灵儿多了个心眼,避着身子想看看到底谁来了,她眼尖,在巷子口注意到是海宁出来上了马车,她不免有些疑惑,这时候还要去衙门办公? 海宁的马车刚出去,只见路口处骑马过来一个人,来人丰神俊朗,关键的是,手里还提溜着一个盒子。 海灵儿顺势问道,“你找谁呢?是不是宁大人?” 文穆青打量了一下海灵儿,感觉有些唐突,“你是谁?” 她手向身后一指,“哦,我是她姐姐,她不在家,不巧的很,刚出门去衙门了。” “她的姐姐?” 文穆青更加诧异,他倒不是诧异海宁什么时候冒出个姐姐来,而是那辆刚离去的马车的方向根本不是去衙门的方向。 海灵儿惯会察言观色,这个男子长相不俗,手里还拎着礼物,八成是过节来送礼的。 “要不,去家里坐坐?”她热情邀请着。 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文穆青心里的热情消散大半,本打算掉头回去,听到海灵儿这么说,回过神,既然来了索性过去看看。 看到久不见的文穆青,锦儿欢喜不已,“文大哥,你来了?不巧的是,我家大人出门了。” “嗯,这是我从外地带回来的,回来交给海宁弟就行。” “好好,”锦儿收下后,恰好海大人从厢房里出来。 文穆青一身青色锦袍,星眸朗目,气质超群。 海大人一听锦儿唤他文大哥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个时候来找海宁,海大人心里只能暗叹一声。 文穆青看到白发苍苍的海大人的时候,也大约心里有了数,脑海里飘过家人曾经给他和海宁议亲的事,不觉心中百味杂陈。 见过礼后,两个人在瓜架下坐了下来,文穆青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折扇在笔筒里面,只不过折扇柄上多了一簇红穗头,在笔筒里格外醒目,看来海宁还是非常珍视自己送她的礼物的,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 海大人吩咐海灵儿,“你去里边坐坐,我和文公子说说话。” 海夫人也醒了,隔着长窗看着这位玉树临风的男子,海灵儿问道,“娘,这是谁啊?” 海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禀性,知道的事越少越好,摇摇头,“不知道,许是宁儿的朋友吧?” 海灵儿留着神听着,当听到这个宅子就是这位文公子低价转让给海宁的时候,她不觉张大嘴巴,“这位公子原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呢。不行,我得给她端杯茶去。” 海夫人瞧着大女儿的这副越来越没出息的做派,不由低声叫住她,“快回来!你爹在说话,你去算什么回事?” 海灵儿辩解道,“娘,咱们既然要在这里住下去,不得感激这位文公子嘛。” “谁说要在这里住下去?”海夫人气道,“这是宁儿的家,你没有家吗?” 海灵儿不以为然,“若不常住,那你着急来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什么都不懂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夫人更加生气,“这孩子在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若不是你爹来应天府遇上,哪知道这孩子遭这大罪?她这么忙,哪有时间回家?我不来看看能放心吗?你这当姐姐的,来只顾看这表面,不问问你妹妹疾苦。” 海灵儿有些不耐,“好了,现在都看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我不管,我是不回咱那个破家了......” 海夫人气得发晕,“你回你婆家去!” 海灵儿扭过头,抱怨出声,“我怎么回去?咱家一开始就不怎么风光,他一直拿着我轻巧,如今更是嫌我无所出,只宠着那个小的,我回去给他们当老婆子吗?当初若不是你们让我嫁到那边,我才不会走那么远,在那边受了欺负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说着说着海灵儿的泪就掉下来了,海夫人一时也有些愣怔。 自己女儿这个年纪了,没有生养,看这回来的打扮就知道过得不怎么样....... 没多会的功夫,文穆青就起身告辞了。 锦儿送文穆青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回来马上挂了个牌子在大门口,又转身关门。 “锦儿,怎么了?”海大人问道,“你挂个什么出去?” “谢绝会客。”锦儿利索答着,“这来送礼的都让我给挡回去了,小姐不让收礼的。方才挡了好几拨,就说宁大人不在家出门了。” 锦儿进屋的时候才发现文穆青带给海宁的礼物被拆开了,海灵儿正在欣赏着。 锦儿心底那叫一个不悦,当着老爷夫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上前好声提醒道,“大小姐,这是文大哥给小姐的,还是等小姐回来再看吧。” 海灵儿恍若未闻,只拿起里面的礼物细细看着。 这是一面小巧玲珑的镜子,手柄是雕花紫檀,照得比铜镜可清晰多了,海灵儿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着,一边“啧啧”赞叹,“真是个好东西呢。” 这一幕可气得锦儿不得了,文大哥送给小姐的礼物那都是千里挑一的,小姐还没看,大小姐跟送给她的似的。 好在海夫人及时说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小孩子做派,那是给你妹妹的东西,赶紧收起来。” 海灵儿不情愿地放下,“娘,妹妹都做了这么大的官了,收到的礼物会越来越多,这面镜子不如就给我吧。” “.......” 锦儿早就手疾眼快地将礼物收起来,“大小姐,还是等小姐回来再定夺吧。” 海灵儿当下也不吃饭了,说要出去转转。 等锦儿盛好饭出来,海灵儿居然大包小包地拎着好多东西回来了,难掩喜滋滋的神色。 “你买这些东西作甚?家里什么都有。”锦儿说道,“大小姐这太破费了吧?” “哪儿是我买的,我才出门,都人家送的。” “啥???......”锦儿一听急得直跺脚,“这怎么能收呢?坏了坏了!宁大人说过不要收东西的嘛!” 她说着放下碗碟,不由分说从海灵儿手里抢过礼物就往外跑。 “那我也没办法啊,人家看我出来,直往我怀里塞的。” 海灵儿瞧着锦儿的后背嚷嚷着,“你跑什么呢!人家早走了!” 海大人听闻沉下脸,“啪”地放下筷子,斥道,“你倒替宁儿做起主来了,快退回去!” 锦儿拎着一堆东西气喘吁吁跑到巷子外,哪里看到送礼人的影子? 瞧着手里的锦盒,锦儿只能垂头丧气回来,对着那一堆礼物直发愁,“这下可麻烦了!净给小姐添乱了!” 上回戚云儿送来银票事的阴影还在呢,这成天提心吊胆的,她是绝对不敢收任何别人的一点东西哪怕一片纸脚呢! 这倒好,海灵儿倒收回这些东西了,谁知道送东西的人是不是包藏了祸心?唉,可愁死了! 海灵儿不以为然,“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宁儿这么出息,人家巴结着是好事呢!难道当官就像咱爹一样,门可罗雀!再说过个节哪个当官的不得收一批礼物!没礼物收说明官运不怎么样!” 海大人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闭嘴!你没当过官还反倒论起为官之道来了!” 海灵儿不服气顶道,“哼,爹倒是官声好,可不还是家徒四壁!那宁儿当官还有什么意义!” “混账东西!”海大人动了怒,“这是宁儿的家,你这几天在这里老老实实的,若是手再伸长半点,看我不打算你的腿!” 海灵儿顿时愣住,转身跑进房间里“嘤嘤”委屈哭起来。 海夫人不忍,给海大人使了个眼色,“她才回来,说教即可,你何须这样疾言厉色?” 海大人怒火未消,“这官场之路险之又险,她什么都不懂!为官之人,这‘贪’字是第一大害!如今宁儿有先见之明,她却替宁儿做糊涂事!” 海灵儿在屋里边哭边辩解着,“左右不过是些礼物,又不是银票!” 一说到银票,锦儿顿时红了眼圈,“大小姐,您快别说了,小姐对外人是慎之又慎,从来不让人上门,从来不收人家东西,有话都是到府衙去说,我就一次不慎,险些害了小姐,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您可千万别办糊涂事了,少不了将来都要算到小姐头上的.......” 海大人一听锦儿这么说,忙问怎么回事。 锦儿抽泣一下,把戚云儿给她银票保管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要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那崔安上回来还口口声声说小姐要大祸临头了,到现在我都提心吊胆,唉,可不敢再这样了.......” 海大人叹口气,“行走间谁知谁是好心还是祸心,往往是一时不慎,万劫不复.......” 海宁坐在马车上,偶尔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直到出神地看着红彤彤的落日一寸寸落下,快要到半山腰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这次皇上竟然亲自在马车停的地方迎接她,绿树掩映之下,落日的余晖透过参天大树的缝隙,投下金色的光芒,照在一身玄色的常服的皇上,更显得眉目疏朗。 见她下车,唇角含笑,“宁爱卿,一路辛苦了。” 海宁走过去,弯身见礼,却被皇上伸手扶住,在她耳边悄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却觉得一个时辰如同三秋那般长.....” 海宁啼笑皆非,却是脸红耳热,垂眸当没听见。 青石台阶上,皇上在前,海宁在后一点,只听皇上问道,“朕听说那个首犯吕月湖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惊叹皇上信息灵通,点头,“嗯,仵作说是吞药自尽了。” “哦,他临死前说了些什么?” 海宁耳边掠过吕月湖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忖度了一下,“他说了下他的遭遇,之前也是个可怜人,后来走了邪路.......” 皇上顿住脚步,微侧身瞧了眼海宁,“唔,没说别的?” 吕月湖在狱里说的话几乎一字不差传到他的耳朵里,他闻听极为震怒,召来了应天府的一干官员,询问吕月湖所说是否属实,直问得一干人哑口无言,无所应答。 “若不是这次吕月湖被抓住,相信尔等不定哪天会有和刘知府一样的焦虑,这个吕月湖固然行事大胆可恶,焉知不是尔等无所为的后果?一个朝廷要犯,横行多年的江洋大盗,却能在临死前对宁大人表示感谢之恩,焉知不是对应天府衙之前无能的嘲讽?.......应天府这些年是表面光鲜,根子上烂得差不多了......” 一干官员被他训斥的汗流浃背,也都后怕不已。 皇上抛出那些个弹劾海宁的折子,“宁大人为应天府除去一大害,现实的功劳在这里摆着,你们视而不见,却弄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弹劾她,她何错之有?莫非只因其不与诸位结交,没有巴结着各位?朕许她五品,诸位认为她当不起吗?” 那个因着陈泗所说弹劾海宁收受贿赂的官员一听皇上都说子虚乌有了,当下也不敢造次,直埋怨自己过分相信了陈泗。 眼前掠过那一幕,皇上眸色阴沉,生气不已,一群饭桶,却忝居高位! “皇上?” 耳边传来海宁的提醒声,他回过神来,转眸,海宁递过来一本小册子,“回皇上,吕月湖临死前给了我一本小册子,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想来也是些旁门左道的江湖巫术什么的.......” 皇上接过海宁递过来的小册子,随意翻了翻,又还给海宁,目光柔和了下来,“这个吕月湖能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露痕迹,也是有些真功夫的。人死到临头,其言也善,吕月湖想来也是佩服你的,这应该是他的毕生所学。既然留给你了,你好好看看,或许对你将来有帮助——” “哦,”海宁收了起来,却听皇上似是随意问道,“他在牢中,有人看护,怎么就死了呢?” 海宁心中一凛,怔了怔,“皇上,仵作说是他吞药而亡,他本就懂江湖秘术,想自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时候,她只能装傻。 吕月湖死得蹊跷,她隐隐有种直觉,吕月湖的背景绝对不那么简单,但人死了,一切也都了了。 皇上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向山上走去。 他得承认,这个女人很聪明,不该说的一句不说,甚至让人删掉吕月湖说的关于应天府府衙不作为的话才存档。尽管这不合规矩,但有利于她在这里生存下去。 落日最后的余光消失在山边,山上的水绢灯又次第亮起,天边升起一轮圆月,洒下一地银辉。 皇上目光温柔,“宁爱卿,今日月圆之夜,朕与宁爱卿把酒言欢,如何?” 这次皇上还是领着海宁去了汤泉池,穿过九曲回廊,地势越来越高,回廊尽头处,一处亭子飞檐挑高,四角纱帘遮挡,水红绢灯看上去更为雅致。 近处可以看清亭子上题有三个字,“望月亭”。 宽敞的亭子里,长桌长凳,已经备好了酒菜,之前的侍女已经在等候,代替了小毛子。 海宁进去,虽然隔着纱帘,外面的景色却是清晰犹如无遮挡,再拉开帘子,只见明月悬在半空,上面山脉清晰可辨,似乎伸手可得。 近处山峦起伏,远处楼台亭阁,笼罩在柔和的月辉里,一切都显得静谧安稳。 一阵似有若无的龙涎香的气息里,身上被双臂拢住的同时耳边是低低的声音,“宁爱卿,可是想家了?” 一句宁将海宁的思绪拉回到现实,这个皇上居然会读心术一般,她可不想家了吗? 佳人垂眸不语,脖颈如天鹅颈,修长柔滑,皇上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丝,“如此,今晚朕就不留宁爱卿了。” “??” 早知道这样,她今晚都不用来了好不好? 海宁愕然神色皇上尽收眼底,低笑出声,“但朕不能让宁爱卿空着肚子回去。” 回去? 唉,那个只能说是安身之地,却不是自己想的家,原来的家想回去,谈何容易? 小毛子站在汤泉宫的外面,瞧着天上那轮圆月,幽幽叹道,“这会子怕是宫里的人要伤心了啊。” 千里之外的皇宫,因着八月十五的大日子,各宫都早起打扫收拾,只待晚上的中秋团圆之欢。 这皇上成日在外,这样的大日子必是要回来的,各宫嫔妃们早就卯足了劲头梳洗打扮,届时盛装而去,为的就是在家宴上争个头彩。 晌午之后,各式的月饼和各色的菊花陆续往各宫里送去。 惹得皇后还有些奇怪,“这品月饼、赏菊,都是每年皇上和后宫一起度过时的必然节目,怎么都送宫里来了?” 来送月饼和菊花的小太监怯生生道,“皇后娘娘,这奴才也不知道,上头就是这么吩咐的。” 皇后顿时觉得怪异。 后宫都知道皇上近日出宫了,可这样的大日子,原本该在长青殿举办的家宴却迟迟没有见动静,现在本该出现在长青殿里的东西却往各宫里送,那不就是说皇上今日回不来了嘛? 同样惊愕的还有其他的嫔妃,这可让一早就预备着盛装见皇上的嫔妃们心凉了半截。 顺嫔向来是个泼辣的,“去打听一下,皇上到底回来了没有?” 不一会,宫内小太监来回报,“连皇后娘娘那里也是这些个东西,想来皇上今日不回了。” 李太后冷眼瞧着宫内的小太监们合力抬来的菊花,黄色的、橙色的、绿色的还有墨菊,各色的菊花将慈宁宫装扮的如同花海。 一旁的良姑姑瞧着太后面色不豫,逗着太后,“太后您瞧,这菊花开得那叫一个恣意,奴婢还没见过如此多种多样的菊花呢。” “恣意?”太后懒懒道,“这怕是叫随意吧。” 良姑姑有些尴尬,知道太后话里有话,可那是九五至尊,谁敢评论? 这样的大日子,一年只有一处,偏偏这个时候皇上去了外地,还偏偏不回来,这叫后宫怎么过这个节?太后肯定心里不爽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怎么是断袖之癖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良姑姑只能打着岔,“这合宫里的嫔妃们都说要和太后聚聚瞧菊花呢——” 太后打断良姑姑的话,“聚什么呢,哀家耳聋眼花了,啥也瞧不见,让他们自己瞧去吧。” 良姑姑沉默了。 太后冷言道,“这花啊,开得艳是好,怕只怕艳极则妖啊。” 良姑姑苦笑,太后的心思她懂的,少不了是怨皇上在江南被什么狐狸精迷住了,不然皇上能在这样的大日子里忘了家里的老母? 太后已经遣了人去问了,只差这一会的功夫就知道了。 果然,不到三更时分,就有了确切的说法,皇上在应天府行宫召见了应天府新任通判宁大人,且这几日一直都是在晚间召见他一人云云....... 闻听此消息李太后惊得差点从凤榻上掉下来,就连良姑姑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谁都能听出这隐晦的信息,就算皇上去应天府见这个通判是公事,可这晚间召见不是说—— 如果是那样的话,太后刚才说的“狐媚子”竟然是个男人? 李太后半天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良玉,你说皇上他——和这个宁大人?” 良姑姑哪敢揣测,只能迂回道,“皇上为了公事,若是一时说不完,留宿也很正常的,这宫中大臣不有时也如此嘛。再说这个宁大人在朝廷限期内捉拿到了江洋大盗,皇上还许他连升两级.......” 太后琢磨了一下,“那可是连着三天都是晚上召见呢.......” 良姑姑沉默了,太后精明如斯,还用她插嘴确认吗? 只听得前朝有此类奇闻轶事,可说到皇上,真是不敢信。 这个宁大人确实是奇才,可这点并不能排除皇上和他之间的暧昧,两个男人,三个晚上....... 太后愣怔半天,颓然坐下,自语道,“我说是他回来后就有魂不守舍的意思,也鲜少踏足后宫,闹了半天是这回事!” 良姑姑赶紧过去给太后抚摸下胸口,生怕气着太后,劝着,“太后,这皇上兴许就是为了国事,还是等皇上回来再说吧。” 合宫都知道皇上是为了国事在外,团圆之日独自在应天府行宫度过,心中虽有遗憾,但皇上心里装的是江山社稷,谁敢抱怨? 只有太后心里五味杂陈,夜不能寐! 这下感觉更复杂了,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有断袖之癖! 要是个狐媚子还好说,唉唉,这是遭了什么孽了?! 月光透过亭子的纱帘在地上洒下轻柔的光辉,清幽的环境,绢灯那靡丽的水红色,在月夜里更容易激起人最原始的情感。 海宁双手端起酒杯,莞尔一笑,“皇上,我敬您一杯......” 清亮的小脸,眸子里如盈盈秋波,皇上接过酒的同时也握住了海宁的手,目光灼烫,“宁爱卿,朕为什么看不够你呢?” 随后缱绻无话...... 海宁出来的时候,小毛子已经守在外面,早就叫人备好了马车。 难得的是,这次小毛子亲自动手,一边给海宁掀起马车的帘子一边说道,“宁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海宁怔了怔,“毛公公?” 小毛子意味深长地目光扫过海宁细瓷般的脸庞,“宁大人有所不知,每年的今天,皇上都要留在宫中与大臣、嫔妃们共度团圆佳节,今日皇上却是在这里度过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以前在宫里是大家度过,在这里只和自己一个人度过,和海宁心里“咯噔”了一下,放下帘子的同时脸热不已,甚至还有些心慌意乱的感觉,脑海里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连续三天皇上和她一起度过,她这叫“专宠”吗? 目睹海宁的马车离去,小毛子唇角的笑容慢慢敛去。 说实在的,他瞧不起这个男人。 有点本事是真的,既然有本事就凭本事吃饭,何以学女人以色侍人? 至少皇上在遇到他之前还是正常的,只能说这个男人有点勾魂的本事。 这样的事情若是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勾住皇上魂的是个同性,皇上男女通吃,那还不得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就要打道回府了,这距离产生美,也能产生不美,说不定皇上回宫之后忙起来就忘了呢。 这次是张诚将海宁护送下山的。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万籁俱寂,海宁坐在马车里,耳边回荡着小毛子的话,意味深长,好似透着警告,她叹口气,苦笑,觉得狭小的空间里憋得慌,不由掀起帘子,透透气。 临走的时候皇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捏了捏她挺巧的鼻头,宠溺道,“朕知道你累,不过朕千里之外来,你需体谅朕呢。” 想起那一幕,海宁唇角又不由自主翘起,虽然说腻在一起的时候有些压力,可皇上分别的时候说马上要回宫了,她又不免有些怅然。 这样的距离,注定聚少离多。 张诚见海宁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笑,“宁大人,你真是神探!皇上果然慧眼!” 海宁敛了思绪,有些茫然,“什么?” 转头看向张诚的时候,视线被什么牵绊。 远远望去,她下山的地方,一个模糊的人影静立原地。 玄色的衣袍被风吹起,那轮明月在他的身后,一人一月,就如同一副动态的剪影。 海宁怔了怔,垂眸,心中的某个角落,忽而悸动不已。 张诚也看到了山顶上的皇上,这个皇上够长情的,“皇上对宁大人非常看重的。” 这话和太监小毛子的话一样,都有些没头没脑。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别人说起皇上对她好,她就有种心虚还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好像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和皇上的不正当关系得来的一样,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硬气。 海宁收回视线,沉默了。 张诚知道海宁的心思,眼下她和皇上的关系,知情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在外人眼里那就是断袖之癖,想想还让人有些恶心的意思。 这个女人要强,面上不得不屈从皇上,但骨子里和后宫的那些嫔妃们有着莫大的区别,未必是真心实意。 皇上之前信誓旦旦说,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可就算皇上怕她限期破不了案应天府官员生事端急火火赶来,他这个旁观者也没有看出这位宁大人哪儿心甘情愿了。 不过,这个宁大人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居然就在限期内把案子了结了。 “宁大人现在是五品官阶,在地方算是大员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海宁觉得自己腰杆有些直不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皇上的良苦用心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张诚的说法或许代表了不少应天府官员的想法,表面看来见面是在给自己道喜,那转身过后谁又真心服气呢? 夜凉如水,清冷的山风拂面而过,海宁身上起了一层毛栗子。 不免腹诽着,哪怕皇上在自己破案之后再赏赐自己呢,也是顺理成章,可现在这种睡后赏赐的念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唉,即便说皇上做了件正确的事,那也是在错误的时间。 海宁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被张诚尽收眼底。 他早就和皇上说过,这个女人个性要强,不允许自己出错,更不允许自己名不副实,对名利淡泊,这样的人更爱惜羽毛,贸然给她连升两级即便其它官员不非议,她却未必觉得适合。 可皇上一定要这么做,毕竟朝廷的破案期限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就是她的军令状。 多少人并不愿意海宁在这里继续呆着,或许都在等着看海宁的笑话。 这个满脑子都是案子的女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处境,甚至她都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现实的残酷。 在皇上眼里,海宁即便再能,限期破不了案是大概率事件,所以他只能先替海宁考虑周详! 可惜这个女人未必清楚。 “皇上在宁大人限期破案之前给宁大人连升两级,用心良苦啊。” 你看,又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皇上身侧的太监,一个皇上身边行走的侍卫,怎么都话里有话似的? 海宁面上无波,拢了下额前的发丝,淡淡道,“诚侍卫有话不妨直说。” 张诚并不介意海宁的敏感,他笑笑,“宁大人刚来应天府,可能已经感觉到了,应天府内鱼龙混杂,尤其是官场。” 海宁默然。 “其实,之前捉拿吕月湖限期破案的旨意是太后闻听这惊天大案之后一怒之下拍的板,并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之所以一路疾行赶来,就是怕宁大人限期内完不成任务,落了旁人的口实.......” 海宁愕然。 张诚目光边扫视周围边似随意道,“宁大人一向不爱结交官员,与官场中人格格不入,加上又得罪了应天府的地头蛇陈泗,难免为人所忌惮。皇上体恤宁大人在这里无依无靠,所以才赐予你这样的品级,这样的话,除了应天巡抚、刘知府等极少数人,那些一心等着你去巴结的官员就会死心,你也无需因着职位低与他们虚与委蛇,这样你才好安心办案.......” 张诚娓娓道来,海宁则是震惊不已,甚至有些风中凌乱的感觉。 张诚说的隐晦,她听得明白。 说白了就是皇上怕她破不了案交不了差,提前给她晋升,有了职位加持,她即便破不了案,在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时代,压力也会小很多。 只是,还有这种操作? 皇上千里迢迢来,只是为了这事?那直接写个圣旨来不行吗?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上来先瞧瞧她的情况,看来之前是对她的限期破案确实没了信心,才提前下手扶她一把,貌似有点着急,但是最好的保护她的办法....... 海宁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觉口干舌燥说不出一个字。 张诚目光定在那张写满震惊的小脸上,微微一笑,“宁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十岁登基,朝廷一直是太后和顾命大臣们来辅政。如今已十载过去,辅政大臣们如今死的死,贬的贬,皇上手握天下,而朝廷看似安稳,也是内忧外患哪。” “内忧外患?” “是啊,外有关外的女真人时不时地来捣乱,朝内官员贪污舞弊,皇上勤俭节约,励精图治,太需要宁大人这样的人才了......” 张诚又笑笑,话语里多了一些感慨,“说真的,自我当差起,陪伴皇上怎么多年,还没见过皇上对谁如此上心呢。刚返回京城,又不远千里赶来,连今日这样的大日子皇上都缺席了.......” 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宁大人我是不是说多了?” “呃.......”海宁心中除了震撼之外无言以对。 气氛沉默了下来,直到快到海宁家门口的时候,张诚忽然说道,“明天皇上就得回京城了,不一定多久才能过来。其实,我倒希望宁大人能够去京城呢,毕竟那里更大、宁大人的才华更能施展得开。” 海宁没有答话,只下车的时候冲张诚笑了笑,“诚大人慢走。” 说实话,今晚这样的时刻,说不感动是假的! 下了车后冷风迎面吹来,她异常清醒。 他不是平凡的男人,是这个朝代的皇上,他的身上背负的是江山和百姓,今日这样的事他或许是心血来潮。 自己只是个过客,恰好遇上他而已。 一想到他身后的嫔妃们都在翘首企盼等着他归来,海宁不免兴味索然。 已是三更时分,听到外面的马车动静,锦儿打着呵欠赶紧来开门,见到海宁有些奇怪,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两只小狗听到海宁的声音也都过来亲热地蹭着海宁的衣摆。 海宁一边逗弄着两只小狗一边问,“他们都睡了?” “睡了。” 锦儿瘪瘪嘴,小姐离开这一会的功夫她都快让海灵儿气死了,平日安静的生活被这个海灵儿弄得鸡飞狗跳,不说她她佯装不知,一说她要么生气要么哭泣,这哪里是老爷教出的女儿? 见锦儿面色有些不痛快,海宁奇怪问道,“怎么了?” 锦儿关好门,随后拉着海宁来到灶房,指着地上的一堆礼盒,“小姐,你看,大小姐把礼物都收回来了。” 海宁挑眉,“你没挡住吗?” 锦儿才委屈呢,“我关上门牌子都挂出去了,大小姐非要出门,然后就拎了这些回来,我出去追都追不上。你说怎么办吧?” “谁送的知道吗?”海宁蹲身下去,翻开礼盒,有的装着名贵的药材,有的装着上等的茶叶,还有玉器等等。 大约是送礼的人自以为交待给了海灵儿,只报个名号就走了,可海灵儿哪里记得住? 海宁起身,“算了,明天送到府衙去,看谁送的,找不到主的就充公。” 锦儿有些担心,“小姐,这样好吗?这样一来,别人不就知道小姐收东西了吗?说不定会以为小姐做做样子呢。” “没有办法,已经这样了。好了,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厢房里的人其实都没有睡着。 外面月光如白昼,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海灵儿隔着窗户听到海宁的声音,吐了口气,“我就说妹妹不会为这点事怨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事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夫人瞧了瞧身侧生着气的海大人,忙低声对海灵儿说道,“你在这里是客人,才来就给你妹妹惹祸,我看不行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别在这里耽误宁儿的前程。” 她这话是说给海大人听的,说实在的,海灵儿收了东西是不对,但海大人训了她一晚上,还是听着心疼女儿。 现在海宁的话她也听见了,也没有那么大的副作用,所以她也有些赌气,养了小女儿这么大,还得客客气气的。 海灵儿当即否定,“我才不走呢,这里比咱们那穷乡僻壤的好多了。” “这是宁儿的家,这里咱做不了主,你想留下得宁儿说了算。”海夫人说着瞥了眼海大人。 海大人懒得理会她们母女一唱一和,一夜辗转反侧,白天锦儿说的话让他心惊肉跳,毕竟在官场上几十年,他总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好的预感。 海宁进了屋,锦儿拿来文穆青给的锦盒,“小姐,真是文大哥给你的,大小姐先瞧了。” 海宁端详着这面小巧精致、做工上乘的镜子,不由轻声道,“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 锦儿听不懂,问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这是南唐后主李煜送给他的红颜知己周后娥皇一面铜镜时作的诗句。” 锦儿似懂非懂,“这镜子来历这么大啊?” 海宁啼笑皆非,“此镜非彼镜,收起来吧,回头还给文大哥。” 锦儿愣了,“小姐,这面镜子多好,现在咱们连文大哥的东西都不敢收了吗?” 海宁说道,“这镜子,是女子梳妆之用,将来文大哥会有用的.......” 这面镜子背后的深意,她承担不起。 锦儿还是没听明白,只觉得小姐的话深奥,琢磨了一下也大约懂了,小姐现在是皇上的人,再收文大哥的镜子是不妥。 一早起来,海灵儿破天荒起来非要做早饭,对海宁也是殷勤有加,惹得锦儿直在背后翻白眼。 结果一顿饭真是打死个卖盐的,海宁饭没吃几口,水倒喝了好几碗。 临走前海宁还是说了句,“姐姐,父母在这里,你照顾好老人即可,其它的事听锦儿的。” 海灵儿一愣,讪讪答应着。 锦儿则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小姐一发话量这个大小姐不敢胡来了。 海宁走后,海灵儿转眼瞅了眼还在张望着海宁骑马的背影的锦儿,不由鼻子里哼了哼,装什么蒜! 锦儿生怕海宁出发后忘了东西,所以一贯都是海宁的身影拐出巷子才进门。这回一转眼和海灵儿的眼神撞个正着,只见海灵儿直勾勾盯着她,她愣了下,“大小姐,怎么了?” 海灵儿懒懒开口,“我想带咱娘出去转转,既然妹妹说你当家,你看置办点什么合适?” 一听给老夫人置办东西,锦儿忙点头,“这个银子有。” 说着跑回屋里,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几两银子递给海灵儿。 海灵儿已经跟了进来,一看柜子里还有只绿油油的镯子,顿时眼睛直了,手不由自主伸过去,捞起镯子就戴了手上,嘴里说道,“妹妹现在是男人装扮,根本用不着这个,我戴正合适。” 锦儿急了,这可是戚云儿当初留给小姐的感谢之物呢! “大小姐,你可别这样,这是别人放在小姐这里保管的,回头还得还给人家,可千万不能动啊。” 海灵儿想了想,怏怏脱下镯子,扔了进去,“不让戴就不让戴,编得这理由谁信。好吧,妹妹说了你当家,你说了算。” 见海灵儿拿了银子扬长而去,锦儿跺跺脚,想哭的心都有。 海宁就将海灵儿收的礼物带到了府衙。 刚进门泡壶茶冲冲嘴里的咸味,就听见外面传来“当当”的击鼓声。 鼓声有力急促,海宁只得放下茶盏,吩咐上堂。 刚坐下来,只见衙役们将一披头散发的女人带进来。 那女人一进来就跪下,撕心裂肺,“求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海宁仔细看了一眼堂下的女人,面色苍白,粗布衣裤,脸上还有血痕,她不由吃了一惊,“戚云儿??” 天放亮的时候,小毛子做着临出发前的准备,只等皇上用完早膳就出发回京城。 这次皇上并没有打算呆多久,所以基本上就是轻装简从。 刚下山上了官道,就听见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一阵漫天黄土之后,张诚到了跟前,声音有些急促,“皇上呢?” 小毛子说道,“在前面的车里呢,皇上起得早,正在里面打盹。” 张诚庆幸自己来得及时,“皇上,出事了!” 皇上已经掀起帘子,“何事如此焦急?” 张诚急忙上前,压低声音回禀,“皇上,是宁大人出事了。” 一早来到府衙的吉青和小邬子几个人步履轻快,边走边说着话。 “吉青哥,你家老母亲怎么样了?” “老毛病了,到了秋天就犯,我估计是想我哥想的。” “你哥去军营戍边几年了?” “好几年没见着面了,信倒是来了两回,不过,总比不过人回来实在,老娘天天惦记着。” “这北方打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谁知道,那些听说女真那些蛮夷子时不时地骚扰边境,总得有人吧?昨天的月饼是真不错,我老娘一气吃了俩。” “那是自然,宁大人提前让盛月斋的老板给准备的,那老板说了,还没见着哪个衙门的大人对待自己的下属这么给力呢。那些个伙计不眠不休才给做完,用的都是上等的五仁料——” 小邬子话音未落,只见见面韦莫云匆匆跑过来,老远就招呼他们几个,“你们快着点,宁大人出事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宁大人出什么事了?” 说实话,这样的事韦莫云也是第一次经历,堂上跪着的女人一早击鼓鸣冤,没想到告的竟是通判宁大人,堂上的人都惊呆了,他瞅空跑了出来赶紧召集人看有没有知情的。 “戚云儿告宁大人?绝无可能!” 几个人都觉得好笑,当时戚云儿告应天府地头蛇陈泗的时候,吉青和小邬子都是当时在审案现场当班的人,听了直摇头,“当时的情形大家都是见识过的,若不是宁大人,那戚云儿必败无疑,根本没有机会要回那一万两银子。她感激宁大人都来不及,还说她告宁大人,你肯定听错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似是有备而来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韦莫云急了,“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难道是同名?现在的事是这个叫戚云儿的告宁大人收了她五千两贿银。你们若是知道点什么,赶紧快着点过去!” “贿银??”几个人顿时觉得事情严重,匆匆向大堂跑去。 公堂之上,衙役们两排分立,面上吃惊,孟珏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海宁已经由坐在大堂上改成了在大堂下站着,和跪着喊冤的戚云儿并列站在一起。 而原本公堂上她的位置则坐着眉头皱起的刘知府,还有应天巡抚邢大人,面沉如水。 胡御史和一干官员也坐在堂下,神色各异。 海宁替戚云儿打赢了官司,却私下向戚云儿要了五千两银票,这是戚云儿今日告状的主要缘由。 一听这个缘由,当场衙役们都炸了,纷纷交头接耳。 海宁除了震惊更是觉得匪夷所思,她甚至特意起身来到堂下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之前那个戚云儿。 直到现在,海宁瞧着跪在大堂上面色煞白、瑟瑟发抖的戚云儿,仍然是不敢置信,戚云儿除了刚才告海宁的话,无论海宁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要见知府大人! 很快,巡抚大人和刘知府一干人等赶到。 一看这整齐的阵仗,在外面的吉青等人不免倒抽一口冷气,“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官员一同赶到,好似是有备而来啊!” 事情一下复杂了。 小邬子看了眼韦莫云,“那女的说在路上差点饿晕,恰好碰到宁大人,给她好心买了吃的,说宁大人收这个女人的银子,你信吗?” 韦莫云摇头,“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大堂上闻声而来的官员莫不是目光投到海宁身上,神情各异,有不动声色的,疑惑的,有意味深长的,也有摇头不信的,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但每个人来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这个刚连升两级的通判大人屁股还没有把新位子坐热,怎么就冒出这么一桩官司! 这要是真坐实了,可不仅是对这个传闻中的廉洁大人是一种结结实实的打脸,更是关乎其仕途终结的大事啊! 当一个小衙役飞跑着去告知刘知府的时候,彼时刘知府正在陪着巡抚大人说话,还以为是开玩笑,刚要问个明白,哪知道巡抚邢大人一听就起身,脸色沉了沉,“走,瞧瞧去!” 刘知府忙让那个小衙役说清楚。 小衙役学了戚云儿的话后,刘知府大吃一惊,“就是之前宁大人给她要回银子的戚云儿?” “应该是的。” 刘知府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只听巡抚邢大人已经下了命令,“既然是如此大事,告诉其他人都去看看。” 刘知府惊疑不定,“巡抚大人,这——事情还没有定论,没有必要——” “张扬”二字还没说出来,邢大人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怎么没有必要?若宁大人是冤枉的,也正好让大家瞧瞧宁大人的真正为人!” 刘知府一看如此,知道没有回旋余地,只能跟在巡抚大人后面,心里也隐隐有些奇怪,这巡抚大人怎么一大早就和自己喝茶来了? 此刻看了眼堂下的海宁,神色为难。 那个吕月湖死之前痛陈应天府官场黑暗和不作为,实在是罪该万死! 他特意让人查阅了一下吕月湖所说的丢孩子的档案,那会子自己刚上任,压根不知道这事,再说自己管的是整个应天府的事,千头万绪不说,吕月湖家丢孩子的事归应天府通判管,那几个废物都无能破不了案,怎么把帐算自己头上了?! 要说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呢,你怎么不去找皇上的麻烦! 当然,这话他只敢心里说,好在这个海宁是个懂事的,让人删除了那些吕月湖说的浑话,不然够他喝一壶的。 这些且都不提,关键是吕月湖在死之前给了海宁一本小册子,这本小册子里写的什么他是真想知道。 他的孙子目前还神志不清,俗话解铃还需系铃人,吕月湖的小册子会不会有这方面的记载还他一个正常的孙子。 结果一早来府衙,先是巡抚大人来找他喝茶,结果还没等到海宁,倒是等到了那个在外面喊冤告状的戚云儿! 这个时候让自己审海宁,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跟海宁往死对头上推吗? 那他想问海宁的事还能有好?? 身侧,巡抚邢大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刘知府无奈,目光复杂,当下只能说道,“宁大人,既是这民妇告你,那就依律委屈宁大人先站在堂下,与这民妇对质。” 海宁目光一一扫过堂上坐着的人。 在这些人的面孔上一瞬间收到了无数的信号,那些坐在堂上观瞻的官员还是上一次听她审理杀害吴雨常的凶手乔木斤的时候出现的,无不在看着她,面色各异,有的还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她收受银子的真相。唯有那些手下们都担忧地看着她,海宁心里一暖。 淡定! 越到这个时候越要淡定! 但凡她有半点的惊慌失措,就证明了她心虚,而心虚之人开口必是为自己辩护。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淡淡开口,“知府大人,既然是依律,那就不算委屈,请知府大人开始吧。” 胡御史也坐在堂下,此刻,看着海宁,饶是镇定,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这么大一笔数额的贿银,一旦坐实,那不仅丢官,还要被流放! 他不由瞪了一眼堂下的这个恶妇,捣什么乱!这可是他未来的佳婿人选。 巡抚邢大人则冷眼瞧着堂下这个瘦弱的男子,面目虽说端正,但眉目间更多的是男人女相,老说美极则妖,这样的男人毫无阳刚之气,天知道皇上怎么口味如此独特! 都说红颜祸水,这蓝颜也不是省油的灯! 仗着点聪明就敢与皇上如此扯不清,毫不顾及羞耻!这样的人太后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反正皇上此刻已经启程回宫了!哼! 一屋子人各怀心思,多数是看戏的心情。 刘知府惊堂木一拍,“大胆民妇戚云儿,你状告朝廷大员,若是有半句不实,将是死罪!你可听清楚了?” 此刻,戚云儿瑟缩着跪在地上,死死咬着嘴唇,却不敢抬头,最后咬牙点头,“民妇、听、听清楚了。” “那好!将你所告之事细细道来!” 见戚云儿开口了,海宁转向刘知府,“知府大人,在这之前能否容我问戚云儿几个问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方才戚云儿进来除了告状喊冤说“只见知府大人”,其余时间就是低头跪着,半个字不肯开口。 这一突如其来的告状直接把大堂上的人雷得外焦里嫩,面面相觑之下莫不以为这个女人怕是疯了,敢告宁大人! 一个衙役更是直接斥责,“哪儿来的疯妇!快把这疯妇逐出去!” 瞧着眼前跪着的是戚云儿,海宁眉梢微冷,以前的一幕幕如闪电般在眼前掠过。有些事,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她镇定下心神,摆摆手,“按律法只要有人告状就要立案,按她说的去请知府大人。” ....... 此刻听到刘知府准后,海宁目光落在戚云儿的身上,眸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初次遇到戚云儿,虽然她面有愁容,但青春年少,肌肤细腻,依然能看出有钱人家小姐的气质,而眼前的戚云儿,与以前判若两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面色惨白,目光呆滞、额上伤痕未愈,整个人骨瘦如柴,甚至似乎撑不起身上那半新不旧的衣服,才多少日子不见,人已然苍老了十几岁不止。 这个戚云儿,虽然要回了银子,但日子明显不好过。 海宁不由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以前还算润滑的手现在已是骨瘦如柴,粗糙不堪,摸上去更是冰凉刺骨。 触到海宁细腻温热的肌肤,戚云儿像被电击中一般颤抖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惶惶间手也飞快地抽回藏在袖子里。 痛苦、无奈、悲伤.......那双不甚清澈的眸子里有各种情绪交织,让海宁想起了秋后霜打之后挂在树上摇摇欲坠的叶子,又想起了路上路上突然受惊的流浪小动物...... 海宁声音柔和,“许久没有见你了,你何以至此?” 戚云儿垂眸望着地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却并不答话。 海宁目光停留在戚云儿的面上,轻叹,“戚云儿,我和你见过不过数面,我相信你今天所为一定不是你的本心。你若是受了威胁,尽管在这里说出来,这里的每一位大人都将为你做主!” 戚云儿愣愣抬头,呆滞疑惑的目光循着海宁的话向上看,目光所及,皆是乌纱帽各色官服,济济一堂,这种威严的气氛顿如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她现在的感觉就如同被架在火上被炙烤着!身子凉、感觉热,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再者,她何德何能能让他们给她做主? 她收回目光,余光里,却看到人群里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身子又是一颤,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还魂,心狠狠颤抖了一下,唇角浮起一丝苦笑,终是下定决心,清冷开口,“宁大人不必费心了,我没有受威胁!我只是实事求是!只求大人还我那五千两银子!” 这样的话一出口,犹如射出去的箭,她再无回头路。 只不过,这个箭射了出去,最后是伤到了海宁还是扎到了谁,她不能预测! 陈泗恶狠狠的话还响在她的耳边,“你要面对的不是别人,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若是你出了半点差池,我说到做到!如今,你只要记住一点,她不是你的恩人,是收你银子的贪官!一切就容易多了!” “贪官!贪官!” 戚云儿像中了魔咒似的嘴里反复说着这两个字,忽然从地上起来,怒视着海宁,“你是贪官!” 这下不光海宁愣了,整个大堂上的人也都愣了,随后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间刺激了戚云儿,她神情激动,重新跪下,“请知府大人为民妇做主!” 眼瞅着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刘知府只能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既然你如此笃定,且将事情一一道来。” 那一刻,海宁缓缓起身,眸子里染上霜色,她拳头握紧,甚至能感受到广袖里的指尖戳向掌心的火辣感。 崔安曾经说过她即将大祸临头的话,原来是这样! 戚云儿既然能如此,她不能掉以轻心。 她定定神,只听戚云儿开口,“回禀知府大人,事情还要从上次宁大人断案说起.......” 锦儿没曾想自己转个身数银子的功夫,海灵儿又趁她不备悄悄戴上镯子,等她回过神才发现镯子已经被海灵儿戴走出门了。 这个海灵儿的做派真是太气人了! 虽说海宁让她做主,可到底是大小姐,她根本做不了这位祖奶奶的主! 情急之下,只能追上去在小巷里拦住海灵儿,变着法子让海灵儿跟着她出去买东西,海灵儿终于同意跟着她去开开眼。 于是,锦儿直接领着海灵儿来到了应天府府衙,然后装作当路过般跟海灵儿说道,“大小姐,你知道吗?这就是宁大人办公的地方了。” 府衙外站着衙役,她可不能像在自家那般称呼。 “哦,是吗?”海灵儿抬头瞧着气派的府衙,艳羡道,“宁儿就是在这里办公吗?” 锦儿“嗯嗯”点头,心里琢磨着一会进去让海灵儿当着小姐的面摘下镯子,然后让小姐狠狠教训她一下,否则这个海灵儿打死不会摘下镯子的。 她瞧着海灵儿,“大小姐,你可不知道,里面更好呢。” 海灵儿一听来了兴趣,“真的吗?我还真没进去过。咱爹当官那会子我都没机会进去瞧瞧呢。” 锦儿一听正中下怀,和衙役打个招呼正准备把她领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远远过来一个人,她眼尖,惊喜喊道,“文大哥?” 文穆青昨天去海宁家扑了个空,一宿都没睡着,一早打算去府衙见一下海宁。 他相信海宁已经收到了他的心意。 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他的意思,他真的想听听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几天他觉得自己患了病般,吃饭不香,喝茶无味,晚上还总失眠,睁眼闭眼都是海宁的一颦一笑,那俏丽的身影总在他的眼前晃。 昨天听说海宁出去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隐隐的危机感,那么晚了她根本没有去衙门,会去了哪里?难道是去查案了? 嗯,有可能!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马上要回军营了,必须得找个机会挑明,行或者不行都是个答案,不然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思念成疾。 第一百四十章 事情不一般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海宁之前是委婉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可现在想想,文穆青宁可相信海宁此举并不单纯是因为胡紫霜的请求,真正的原因是她曾经和崔安之间的婚约,她没有办法给他答复,所以—— 对! 就是这样! 海宁行事光明磊落,不直接说肯定有她的苦衷;更何况这里面胡紫霜一直在胡搅蛮缠,海宁那性子,本就与人无争,如此一来就算对他有意也只能回避了。 文穆青一路分析着,越发现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甚至连措辞都想好了,只要海宁点头,那他就回家和家里摊牌: 一、他没有断袖之癖,海宁是女的; 二、海宁和他本来就曾被两家大人撮合过婚事,只是后来他这头被三公主横插了一脚,海宁后来许配给了崔安;他俩之前都是阴差阳错,但说起来也算两人平等了; 三、海宁已经和崔安分手,而他自己也不喜欢胡紫霜; ....... 正思索着,忽闻听见有人叫他。 他收回思绪,抬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府衙,定睛一看是锦儿,忙看了眼大门口,“你怎么在这里?宁大人进去了?” 原来是昨天给海宁送镜子的公子哥,海灵儿笑着说,“文公子,锦儿说要带我进去转转呢,看看我妹——” 话到嘴边,正对上锦儿愕然责备的目光,也亏她急中生智,忙改口,“看看我没看过的地方——” 锦儿好歹松了口气,看看周围,站岗的衙役也没有表情。 她刚才被海灵儿的话吓得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这大小姐说话没遮拦的,可别惹出祸来! 文穆青笑道,“那正好,我也进去,有事见见宁大人。” 话音未落,忽然衙门里跑出一个人,火急火燎地差点和刚从石狮子旁拐出来的文穆青撞个满怀。 来人及时刹住脚,皱眉刚要责备来人挡路,又惊喜出声,“啊?师傅?你怎么来了?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文穆青打量了一下韦莫云,“毛手毛脚的,怎么了?” “可不得了了,宁大人出事了!”韦莫云苦着脸,将文穆青拉到一边,低声说,“我听着里面好像还有你,你赶紧去瞧瞧吧。” 一句话吓得锦儿面色发白,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她不认识韦莫云,拉着他的袖子急急问道,“啊啊啊——小哥,你、你、你说什么?我家大人出、出、出什么事了?!早上出门还好好地呢!” 海灵儿闻听也吃惊不小,怎么刚出家门就出事了?她脑子迅速转着,莫非是她收的那些礼给海宁带来麻烦了?! 这么一想,吓得她慌忙转身想离开,却被锦儿一把拽住,“大小姐,你去哪儿?!赶紧去瞧瞧啊!” “不是,我回去给爹娘报个信!”海灵儿敷衍着,转身要走。 锦儿气得直跺脚,这个大小姐什么脑子啊! “你什么事都不知道报什么信!就不怕吓着老爷夫人!” 海灵儿只得回过身,假装淡定问韦莫云,“你说的是不是那些礼盒的事?” “你是谁?”韦莫云莫名其妙。 文穆青赶紧招呼几个人到一边说话,“这是宁大人的家童锦儿,这是她的姐姐。” “哦,原来是金哥啊。”韦莫云上下打量了一下锦儿,有其主必有其仆,跟宁大人一类身条,还金“哥”呢,看上去比他还小的毛孩子而已。 “我知道你,专门侍候宁大人,尤其做的饭很好吃!” “.......”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锦儿瞧着这个面生的衙役急眼了,“你说说,宁大人到底咋了?” 说着她瞟了一旁神色有些惊慌的海灵儿,忍着气问道,“是那些礼盒的事吗?” “什么礼盒?是有人告宁大人收了贿银的事!” “啥???!怎么可能!!” 文穆青闻听顿觉事态严重,“贿银?什么人告宁大人?” 韦莫云简单说了下后,锦儿脸色发白,两眼发直,吓得哭了出来,“完了完了,我猜就要出事!” 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让外人听了总会联想。 文穆青看看周围,连忙止住锦儿,沉稳道,“你不要哭!这个时候千万沉住气,振作起来!尤其是不能乱说话,更不能说错话!知道吗?不然不仅帮不了你家大人,还会给她带来麻烦!清者自清!走!我们进去瞧瞧去!” 海灵儿忐忑之余心里琢磨着,什么意思?这个妹妹居然还收银票?五千两?乖乖!那自己收那点东西还值得大惊小怪嘛。 他们急匆匆赶到的时候,那个青色官服的背影站在大堂之下,甚显突兀。 其旁边是跪在地上的戚云儿。 锦儿一看差点晕过去,咒道,“还真是这个该死的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这民告官本就少见,更何况公审通判大人,本就是奇事一桩,更令人称奇的是,大堂外不知道何时已经站满了人,有府衙的衙役,打杂的,也有像文穆青锦儿一样听闻消息匆匆赶来的路人,一时间大堂外竟然人满为患,都在静静听着。 文穆青一看这架势,再看看堂上的刘知府和巡抚邢大人,顿时觉得不妙,这种事事关官员体面,一般情况下,没有弄清事实不会允许旁人来观瞻。 这只能说,这事——不一般。 他们拨开人群靠上前,只听惊堂木一响,伴着刘知府威严的声音,“戚云儿,你既已述说完毕,依律例,你须将事实再重述一遍,若是与第一次有半点不符,奔本府将治你诬陷之罪!你可听明白了?” 戚云儿点点头,横竖已经如此,她再也不可能有回头路。 “大人,民妇戚云儿今日告应天府通判宁大人,实属无奈,宁大人之前为民女判回一万两银子,民妇感激不尽;民妇为方便,将银票存入后来,宁大人向民妇索要五千两银票,民妇不得不给了宁大人五千两银票。民妇听闻宁大人清名,实属觉得名不副实,民妇特来告状,请知府大人做主让宁大人归还五千两银子......” 文穆青担心地看着一旁的海宁。 她始终静默地站立原地,似乎没有听见戚云儿如水的申诉,又仿佛在听别人的事,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微垂,早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侧脸几乎是透明的白色。 第一百四十一章 颠倒黑白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在众人各色的目光里,就那样站着受审,文穆青顿时心如被撕裂般疼痛不已。 再看看她身侧的戚云儿,那个曾经可怜兮兮的女人,此刻是字字如刀,句句如如剑,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之前那个跪在他们面前喊“恩人”的弱女子。 锦儿听得清楚,我真是操你大爷的,你特么明明上赶着非要让我保存,反而成了宁大人强要你的银票! 锦儿直气得头顶冒烟,脚底生火,恨不能即刻上前狠狠地抽烂这个该死的戚云儿的嘴! “胡说八道!!!”锦儿忍不住叫出声来,“戚云儿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宁大人好心救了你你却诬赖宁大人!你不得好死!” 锦儿的尖利的声音响彻公堂,戚云儿听到后浑身一抖,狠狠闭上眼睛装作没听见,唇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她何尝不知道她不得好死! “何人大胆咆哮公堂!”刘知府拍下惊堂木。 文穆青止住气得面色涨红的锦儿,“稍安勿躁,先听听再说。” 海宁没想到锦儿会来,她向后侧了下身子,看到了人群里满目担心的文穆青,锦儿还有海灵儿。 海灵儿往大堂里吗张望着,不免失望不已。 原以为妹妹身为正五品,在应天府谈不上呼风唤雨,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竟也沦落至此,看来这当官也是吉凶难料。 听着那个女人在堂上一字一句,海灵儿只觉得心惊肉跳,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有一点她是知道的,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只怕自己妹妹这官啊,往后不那么顺当了。 她双手绞着帕子,心里盘算着,不经意露出腕上的那抹翠绿,在她浅藕荷色的衣服下格外醒目。 海宁转眸的时候恰好看到,顿时心里一沉,目光掠过锦儿再定在海灵儿的腕上。锦儿顿悟,她低头也看到了那抹翠绿,她手疾眼快拉上她的袖子遮住后,然后拉起她要走。 海灵儿正垂眸沉思,被猛地一拉,有些不悦,“干吗呢?再看会吧,你不管你家大人了?” 锦儿情急之下,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两人拉扯之间,动作虽然窸窣,却也惊动堂上的戚云儿,她转眸,看到锦儿的同时也看到了海灵儿袖子里那熟悉的镯子。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这样的好机会,她怎么肯错过? “大人!”戚云儿指着海灵儿,“那个镯子就是我的。” 这一下,锦儿如五雷轰顶,海灵儿尽管心虚,却也梗着脖子辩道,“你说是你的!你有何证据?!” 刘知府也注意到了大堂下的蹊跷,“戚云儿,那个镯子与本案何干?” 戚云儿冷笑,却是避实就虚,“这个镯子是我家祖传之物,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个女人手上,我想这个镯子的主人与宁大人定有关联。” 刘知府扫了眼海宁,皱了皱眉,“既是你的镯子,为何出现在别人手上?将那镯子呈上来,还有,你是谁?” 海灵儿见知府大人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吓得连忙将镯子退下来,结巴道,“这、这是宁大人家的箱子里的,我只觉得好看,便拿来戴一戴,这才戴上没一会呢。” “你是她何人?” 海灵儿咽了口唾沫,“我、我是她姐姐,不过,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啊。” 轰—— 人群里顿时里议论声起来了。 锦儿站在海灵儿旁边,狠狠剜了她一眼。 文穆青看着海灵儿,也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不由为海宁有这种智商和情商都不在线的姐姐感到遗憾。 人群里有人看到这一幕,开始疑惑,“莫非宁大人收了人家镯子给自家人用?” “要是能收镯子,那银票也没有什么不能收的。” 锦儿听着直恨地心里要滴血。 自始至终,海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听着。 刘知府见下面乱哄哄的,拍了下惊堂木,“安静!大堂之上不得喧哗!” 这样的事情,虽然是亲眼所见,但他也是有些疑惑,朝廷赏赐的宁大人都能上交,又何至于贪图这五千两银子毁了自己的仕途? 更何况这位宁大人的身后还有皇上,你看他站在大堂上,不惊不怒,端的是信心十足,焉知不是胜券在握抑或根本不当回事? 刘知府心下有了计较,转头向海宁,声音和缓,“宁大人,戚云儿所告之事你有何要说的吗?” 海宁回身看了看人群里,淡淡道,“要不,让我的书童锦儿来说说吧,这事自始至终她最清楚。” “那就让锦儿上堂。” 锦儿早就心里有了计较,今儿是万万不能让小姐吃一点亏,哪怕最后是说不清了,她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么一想,上大堂的时候,锦儿有种大义凛然的悲壮感。 她依例上前与戚云儿并排跪在一起,跪下叩头后,目光定在戚云儿脸上,“戚云儿,第一次见面是你去来应天府告状的路上,你拉着我家大人的袖子问路,体力不支差点晕过去,是我家大人让我扶你去树下休息,又让我去给你买了饭,你还让我家大人看了状子;彼时我家大人还住在客栈,我家大人可怜你,得知你在应天府无亲无故,让你走投无路去客栈找她,你后来去了。在最后一天离开的时候,给我家大人留了书信,说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而对我家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将这个镯子赠与我家大人。是这样吧,戚云儿?这在现场是有人证的。” 文穆青上前一步,定定道,“回禀知府大人,我就是人证,当日之事我确实在现场。” 大堂上安静了下来,戚云儿目光低垂,只双手蜷缩在袖口里,不发一言。 因为是眼前发生的事,锦儿说起来格外流畅,她接着道,“却不想竟是我家大人来审理你的案子。我家大人为你主持了公道,却得罪了人,惹得我家大人几次三番被人暗算,甚至都暗算到家门口,更有一处是在秦淮河大桥上,更是连累胡御史家的女儿莫名挨了一顿打。我家大人一向与人无争,又是才到应天府,绝无可能与人结怨。戚云儿,你扪心自问,我家大人为你伸冤,你拿着银子走了,我家大人在背后可是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戚云儿的心抖了抖,强迫自己不要听进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不可能啊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胡御史听到这里,也是眉头一皱,什么?难道自己的女儿竟是陈泗派出去的人打的? “知府大人,这个也是有证据的,当天这几个人被扭送衙门,衙门里可是有记录可查的。” 听到这里,孟珏也起身,“知府大人,这个案子是我当时接的,确实有一桩发生在秦淮河大桥上的案子。” 听到这里,底下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嗡嗡”响起来。 刘知府拍了下惊堂木,“你方才说的只是镯子的来历,那银票的事又作何解释?” 锦儿说道,“知府大人,说起那银票,更是咄咄怪事!那日我出门买菜,只见一人在后面一路跟来,我一看竟然就是戚云儿。因着之前我家大人一直想把镯子还给戚云儿,当即我要去取镯子,戚云儿却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说是她急着回老家处理事情,孤身一人,银票带多了怕丢,在应天府无亲无故,又怕银票被歹人盯上,非要放在我家大人这里保管。我家大人没在家,我不敢管这事,再说万一好心办坏事,弄丢了银票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让她等我家大人回来定夺,她却将银票扔给我就跑了,连镯子也不要——” 刘知府闻听,眉峰皱了皱,却见一直稳坐堂上的巡抚邢大人开口了,“你说的倒是奇事,按你的说法,是她将银票托付于你,而不是宁大人要的贿赂,既然你不接,那她为何强人所难?这与常理不合!” 锦儿抬头,看了看上面坐着的巡抚大人,面沉如水,眸子清冷,她并不认为这个面相凶恶的老头会向着自家大人说话。 都已经到堂上了,她有什么好畏惧的。 当时但凡她步子快点,追上戚云儿,还给她,也不至于给自家小姐招来这祸事。 “回大人,事情确实让人想不通,但事情确实如此!” “可有证据?” “这事发生在我家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当时大人还未回家。” “哼,”巡抚大人鼻子微微哼了声,“既然没有认证,那也算不得作数。” 刘知府在官场多年,这巡抚大人话头似乎有些不对,他思忖了一下,“现在既然双方都承认有这五千两银票,那本案争议就在于,这银票是所谓戚云儿保存在宁大人这里的,还是宁大人向戚云儿索要的贿银!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如今这银票何在?” 锦儿抬头看看海宁,海宁神色未变,对她点点头,“你接着说吧。” “银票原本在我这里,我家大人叮嘱我小心保存。只是我家曾经遭过一次贼后,我家大人怕银票丢了,随即让我送到了原先住过的客栈老板卓老板那里保存。” “既然如此,那银票是在卓老板手上,”刘知府发下签子,“传客栈卓老板来!” 客栈卓老板此刻正在招呼着客人。自从应天府通判宁大人住在这里一段高中又一路高升后,他这里就成了福地,每天都客人爆满,可把卓老板喜得做梦都笑醒。 “卓老板,你这里的茶不错啊,最近又得了什么新茶了?”一个顾客问道。 “谢谢老兄,这新茶啊那都是之前宁大人品过说好的这才留下来,这不给诸位尝,怎么样?不错吧?” “嗯嗯,确实不错。看来这宁大人是个雅人啊,不光会审案,这品茶也是在行.......” “应天府有宁大人,那真是福气啊,吕月湖那个拐卖孩子的江洋大盗终于归案,真是大快人心啊!这里面传得可神了!据说他是个女人!” “什么女人,那明明是个男扮女装!” “都不对,我听说那就是个阴阳人!” 众人震惊之余不免唏嘘,另一人说道,“你们听说过最近吴雨常家的案子没有?那吴雨常家的案子告破了,凶手也抓了,如今倒出了怪事。据说打捞吴雨常的时候,还在湖里打捞起几个小孩的尸体,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听的人不免倒抽一口凉气,“还有小孩的尸体?也没有听说谁家走失孩子啊?” “这可真是邪乎劲了,看来还得等宁大人出马查清啊。” “如今这应天府府衙啊,可算是得人心了,我家侄儿都吵着要去当差呢。” 众人正议论着,只见几个衙役进来,“哪个是卓老板?” 卓老板一看忙迎上前,“我就是,诸位有何贵干?” 带头来的是小邬子,他刚才在外面已经听到了里面的议论,进来后说道,“当然是有事,涉及机密。” 卓老板心里惴惴,赶紧引他们到后堂,小邬子看四下无人,“宁大人是否在你这里存了五千两银票?” 卓老板顿时有些疑惑,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衙役,心说这事他怎么知道的? 他陪笑问道,“是——宁大人让你来的?” 小邬子不耐烦道,“别问这么多,如果有这回事 ,带着银票跟着我们去一趟衙门。” 卓老板懵了,“这位小哥,这总得让我明白怎么回事吧?” 小邬子忽然听见什么,吩咐身旁其它两个衙役,“你们去瞧瞧外面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待那两个人闪身出去后,小邬子低声道,“有人把宁大人告了,说是宁大人收了人家五千两贿银。” 卓老板惊得差点坐倒在地,连连摇头,“不可能啊!不可能!” 小邬子说道,“这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你有个心里准备。我家大人是不是冤枉的就看你了。如今我家大人还在堂上呢,你赶紧的。” 卓老板疑惑地看着小邬子,一时心乱如麻,只能赶紧跑到后堂一处隐秘的柜子,取了放银票的盒子,又看了看封条,再用包袱包起来跟着小邬子一行出来。 客栈的卓老板急匆匆赶到的时候顿时被大堂上的阵势吓得不轻,原本该威风凛凛坐于堂上的宁大人此刻站在堂下,成了被告,旁边跪着锦儿,他着实是意外加震惊。 海宁见他进来,并没有看他,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上边坐着的刘知府问道,“堂下可是卓老板?” 卓老板吓得连忙跪下,“回、回大人,是、是我。”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回、回大人,是宁大人当初留在小的这里的银票。” “什么银票?谁拿给你的?” “是是宁大人身侧的小哥送来的,说是之前他审过案子的叫戚云儿的托宁大人保存的,他家里遭过贼,怕不稳妥,就送来让我保存。” “你看一下,是堂上哪个人送去的?” 卓老板指了指锦儿,“正是这位小哥。” “多少银子?” “五千两。” 听得卓老板一说,大堂上的人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这个卓老板说的与锦儿说得都能对上,看来是个戚云儿诬告无疑了。 “哼,事情如此简单就好了,这卓老板与宁大人来往密切,谁能证明不是之前串通好的呢?” 人群里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声音虽小,却也都听得清楚。 “串通好了什么?”文穆青冷冷瞧了一眼身侧这个多嘴的男子。 此人看上去斯文,却是满脸讥诮,一脸不信的模样。 这个人听见文穆青发问,越发来劲,“这很正常的,宁大人收了贿赂放在关系密切的卓老板这里,若是不来告,那就昧了这良心钱,若是来告,只说这卓老板保存,既不损害自家官声又能避了一桩祸事,多一举两得?” 文穆青语气更冷,“按你所说,当时既无人证,宁大人的家人若是想昧下这钱,直接说压根没有这五千两的事不更简单吗?还需要多此一举串通吗?” 这个人只是冷然一笑,不再答话,目光盯着堂上的戚云儿,意味深长道,“只怕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有多复杂?”文穆青只觉得此人除了可恶就是诡异,“方才两方说得已然对上,倒好像你多知情似的,莫非是你在里面捣鬼?” 那个人看了眼文穆青,“老兄稍安勿躁,切看下去呢,若是人家存在宁大人这里,那去要即可,又何须来告呢?你不觉得疑惑吗?” 他说着还看了看周围的人,一副“大家有没有觉得是这样”的表情,惹得文穆青恨不得朝他那嚣张的脸上狠揍一拳。 堂上坐着的人也都听到了这样的谈话,巡抚邢大人但坐不语,刘知府拍了下惊堂木,“不得喧哗,既然银票在此,双方都承认是戚云儿的银票,那这银票归戚云儿,既然银票归还,也算不得宁大人受贿。戚云儿,你可听清了?卓老板,打开盒子将银票归还戚云儿。” 卓老板看看海宁连忙将盒子从包袱里拿出来,看了看封条正要揭开,却听海宁问道,“且慢,卓老板,你确定这是之前的封条吗?” 卓老板怔了怔,又低头仔细看着。 只见他神色凝重,却是心里早已是百转千回,到底该怎么说呢? 他在看封条的时候海宁也在看着他,没有放过他面上的细微表情。 外面的人看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卓老板已经是身上一身大汗,放下盒子的时候摇摇头,“应该是之前的封条,是我当着宁大人的家童当面封上的。” 海宁默然。 “呈上来。”刘知府吩咐道。 只见盒子打开后,一张银票出现在里面,刘知府拿起来看了看,让人拿给戚云儿。 戚云儿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回转头对海宁说道,“谢谢宁大人肯归还银子,” 随后摇头,“这银票不是我的那张。” 此言一出,又是全场喧哗! 刘知府有些不耐,总觉得这个戚云儿与之前时的受审大不同,“既然你说你给了宁大人五千两,如今还回五千两,有什么不同?” 戚云儿摇头,“大人,方才你也听到了,他们说把我给的银票保存在起来,既然如此,这应该就是我之前那张,为何不是呢?” 刘知府顿觉这个戚云儿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正要开口训斥,身侧的巡抚邢大人听了倒来了兴趣,“哦?那你说说,这张怎么不是你之前那张?” 锦儿抬眼瞧了瞧海宁,虽然自家小姐面上无波,但她肯定心里悲凉,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果然人心是如此的不靠谱,到底是个外人,哪有当初哪怕交给文大哥保存靠谱。 身侧跪着的卓老板低着头,锦儿狠狠看着他。 他怎么能说封条没有问题呢?那小唐是怎么拿出来的? 卓老板既然说封条没有问题,戚云儿又否认,那只有一个可能,是自己掉包了银票,她敢打赌,下一步戚云儿绝对这样说。 果然,巡抚大人问完后,戚云儿振振有词道,“大人,这个银票不是我的自然我不能要,再说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个银票不是之前的那张?罢了罢了,” 不就要银子吗?刘知府为了尽快打发走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吩咐衙役,“去,拿着银票去钱庄直接取出银子,一会让她去取。” 真是头痛,这个戚云儿如此固执。 不一会,衙役回来了,“知府大人,这个银票钱庄兑不了银子,说是假的。” 这下在座的人都炸了,加上方才卓老板说的封条没有动,那只有一个可能,就说宁大人掉包了银票。 谁也没有察觉到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刚才那个男子洋洋得意看着文穆青,“怎么样?你瞧见了吧?这位宁大人不光审案厉害,这受贿银的手段更是了不得。将假的银票放在客栈老板那里,真票自己留着花呢。” 文穆青又急又气,却是毫无办法,事到如今才发现这个事情做的局实在是太厉害。现在几乎没有人关心这真银票的下落了,现在大家的关注点已经是: 一、海宁收了戚云儿的银票; 二、以假银票掉包了戚云儿的银票。 这一来一去,海宁几乎没有了任何辩解的余地。 他着急地看着海宁,你倒是说话啊,可海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刘知府也吃惊地不得了,若真是这样,海宁这受贿的罪名是坐实了,但他同时注意到,自始至终,海宁几乎没怎么说话。 邢大人一看此情况,顿时怒火万丈,“我大明律例,对为官贪者要严惩,知府大人,你看认证物证俱在,该如何处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就这么认罪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刘知府已然觉得隐隐有些奇怪,就连身侧的邢大人都如此着急地给海宁定罪,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知道这个海宁是皇上身侧的红人吗? 皇上前两日才刚看了宁大人审案的神通,对宁大人的表现是异常满意,更是连着几日召见宁大人, 再说皇上才启程回京,这里就发生了告宁大人的事?是巧合吗? 他扫了眼大堂上的人,神色各异,尤其是邢大人发了话之后,都在静静地看着海宁,而海宁却只是垂眸,神色未改。 如果这个时候海宁惊慌失措,那一定是坐实了这索贿受贿之事,如今看来,这个海宁倒是淡定的很。 越到这个时候,自己就越要淡定,此事看来非同小可! 一个不小心,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 刘知府打定主意,看了看身侧的邢大人,“邢大人稍安勿躁,虽然事情看似明了,但按律例,还需要宁大人亲口认罪才行。” 邢大人面似有些不悦,望着堂下的海宁,斥道,“这人证物证虽然都在,明显是宁大人收了戚云儿的银子,本以为归还就算了,不曾想临了却居然想出这掉包的伎俩,实在是可恶!” “是是,巡抚大人说的是,”刘知府转向海宁,“宁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海宁抬起眸子,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戚云儿,淡淡开口,“我无话可说。” “啊?!”锦儿傻眼了! 文穆青也吃惊地愣在当场。 大堂上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宁大人就这么——认罪了? 急得几个手下瞧着海宁又是摸鼻子又是挤眼,就连记录的孟珏也欠身忧虑地看着海宁,“大人,是不是再考虑下回答?” 人群里又是那个幸灾乐祸的声音,“看到了吧?人赃俱获,这个宁大人,可不是你们说的那般清廉呢!” ...... 陈泗府里,陈泗几个人正在听着曲子边喝茶边等消息。 “真的吗?他真是这么说的?” 巨大的惊喜面前,陈泗一下坐直了身子,有些不信,挥手让吹曲的人散了,“真的就这么简单?” “那还多复杂?”来报信的手下正是上次在桥上被海宁揍了一顿的人,这回可算是逮着了机会,得意汇报道,“这可是在公堂之上,话说出来焉有收回的道理!这位宁大人这么说就等于认罪了!我看到这步数这位宁大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索性就回来给公子报信。小的就说过,公子之前就是多虑了,还想了那么多的计策,你看,就这么简单,戚云儿和那个卓老板可谓是演得好,他辩无可辩啊。” 陈泗顿时心情大好,笑道,“哈哈哈,看来真是高估他了,没想到他也就这么点能耐——” “那是那是!”手下拍着他的马屁,“他哪里是公子的对手!” 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向陈泗道喜,“看来公子手段厉害,这个应天府啊可不是宁大人的天下。” “以后公子这里就太平了,再也犯不着为些不相干的人头痛了.......” 一番吹捧让陈泗十分满意,他摆摆手,“去领赏吧,另外,戚云儿回来把她儿子还给她,打发她俩走得越远越好。明白吗?” 那手下听了,连连点头,“当然,我明白。” 看来主子的意思很明确啊,这个戚云儿的价值利用完了,哼,到时就打发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大堂上,海宁说完之后依然静默原地。 刘知府也被海宁一句“无话可说”弄震惊了,他直觉上海宁怎么都不会干出这样的事,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心里遗憾也觉得可惜,结局怎样他不关心,关心的是这事是海宁亲口说的,无论有什么变故,都和他这个主审大人无关。 但刘知府同时注意到,这个海宁全程都只是在默默在听,难道这事情还有反转不成?他巴不得海宁想出什么法子,别的不说,他的孙子还等着海宁救呢。 他手里的惊堂木抓起就是拍不下去。 身侧的邢大人耐不住了,“知府大人,现在证据清晰,还在等什么?” 却见海宁微微一笑,话锋一转,“知府大人,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有个请求。” “你说,什么请求?” “大人,今日戚云儿所言,我不怪她,她或许有难言之隐!但是,我想让戚云儿写下她曾经给我写过的一段话,说明我曾经为她做过那么一件小事,她曾经感激于我。如此,我也无憾了。” “这有何难?”刘知府虽然不明白海宁此举有什么意义,但是吩咐人取来纸笔。 大堂上的人盯着这一切,无一不觉得海宁已经回天乏力,即便有人觉得审案过程也有疑点,但都架不住海宁最后的一句“无话可说”。 戚云儿愣了愣,海宁开始在审完她告陈泗的案子后她对海宁的感激是有目共睹的,她确实也说过对海宁的感激之语,但她又生怕海宁此举有什么猫腻,只看着纸笔犹豫不已。 “戚云儿,为何不提笔?” 戚云儿很想说自己不识字,但之前告状的状子又是出自她手,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在海宁淡淡的目光里硬着头皮提起笔。 戚云儿提笔后,只听海宁一字一句道,“恩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知我告陈泗此举胜算不大,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早已被陈泗逼得家破人亡,我只能豁出去告他,我知道告不赢,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对恩人无以回报,这个镯子就赠与恩人.......戚云儿敬上。” 戚云儿一听,脸色顿时苍白,手抖了抖,这正是她在去应天府告状之前在客栈里留给海宁书信的原话,没想到被海宁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竭力镇定下来,摇头,“我不能这么写,我根本没有这么说过。” “这是何意?宁大人这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吗?”巡抚邢大人不悦道,“你既已认罪,还让人写这些劳什子有何用?” 海宁不动声色,对邢大人的话也恍若未闻,清澈的目光定在戚云儿脸上,声音虽然轻却不容置疑,“写!” 戚云儿头皮发麻,却不敢直视海宁的眼睛,这种可感知却看不见的气场压得她只能抬起笔,不情愿地写下这段话。 就在大家看着戚云儿写字的功夫,大堂外的人群骚动起来,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焉知不是障眼法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刘知府定睛一看,以为自己看错了,正中那个玄色的身影——不是已经离开应天府了吗? 张诚让衙役驱散了看热闹的百姓,“此案复杂,各位回去吧。” 人群渐渐散去,海灵儿长舒一口气,转身就跑。 这回可麻烦了,她的妹妹摊上官司了,往后的日子那不是跟她享福的事了,而是得回家告诉爹娘赶紧走才行。 当那个玄色的身影近前的时候,文穆青眸光一滞。 皇上也似乎注意到了文穆青,擦身而过的瞬间目光在他脸上掠过,唇角微微一翘。 文穆青记得清楚,曾经,海宁不小心踩了他的脚....... 有的衙役认得文穆青,知道他是宁大人的好友,于是小声说道,“文大哥,先回吧,我们家大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文穆青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随后追着海灵儿的方向跟了上去。 门外人群骚动,海宁不经意转眸,恰好看到那个玄色衣衫的身影迎面走来。 殿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越发衬得他眉目英挺,身姿挺拔。 才分开多久,再见居然是这般状况。 海宁心下复杂,就那么怔怔看着他,看着如同天神降临般走了过来。 皇上看到了站在大堂之上的她,众目睽睽之下,就那样接受别人的指责和污蔑,适才他在外面,听得张诚说她居然最后说自己“无话可说”这才进来。 她这是认罪了吗? 对上皇上那双幽深的眸子,神色淡淡,但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海宁眼睛突然一热,喉间酸涩,慌忙垂眸下去。 外人眼里,皇上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径直进去。 刘知府和巡抚邢大人已经看到了来人,吓得急忙起身,不忘互相交换下眼神,“不是说皇上已经回京了吗?” 当下不敢耽误,急忙迎接,其他在座的官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紧跟着起身。 巡抚大人跪下刚要山呼万岁,却被皇上止住,他扫了眼跪着的众人,面色沉静, 声音清淡,“免了。” 胡御史一看这情况,顿时心里有了数,宁大人才认罪,皇上就来了,他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而大部分官员并没有见过皇上,但从巡抚大人的举动来看,这位年轻的贵人级别很高。 近前的时候,皇上目光在海宁面上略一停留便大步进去,坐在堂下的椅子上,懒懒道,“继续审吧。” 回去坐好后,刘知府只觉得额头冷汗出来了,好险! 这皇上来得真是时候,幸亏自己没有听巡抚大人的话,当场让海宁认罪。 最紧要的时刻,皇上竟然出现了。 皇上虽然年轻,却是不按常理出牌,我说这个海宁怎么如此淡定,原来是这回事。此前说皇上回京,焉知不是障眼法? 大堂上很快安静了下来。 跪在堂上的锦儿看到皇上如天神般降临,激动地差点从地上起来,她看了看自家小姐,真是峰回路转,阿弥陀佛! 刘知府心里亮堂了些,抄起惊堂木一拍,“戚云儿,可有写完?” 这边戚云儿已经写好了,写好后,海宁拿起来,看了看,意味深长道,“嗯,多谢。” 戚云儿听到这句,低着头,呐呐出声,“我、我可以走了吧?” 海宁微微一笑,“别急,才开始呢。” 戚云儿愕然抬头,“什么意思?” 海宁抖了抖手上的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这才缓缓道,“戚云儿,我家有个晚上遭了贼,你知道他们偷走了什么吗?” 戚云儿心里一跳,却不作声。 “他们偷走的正是你刚才写的这封信。” 戚云儿愣了,“这、这个明明是我刚写的!不作数!” 大堂上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只听海宁转过身对着大家说道,“各位,一般情况下,小偷进屋会偷什么呢?是不是金银钱财?当时这封信和几十两银子还有戚云儿的镯子放一起,可进了我屋子里的贼却独独偷走了这封信,其它什么都未动,这是为何呢?” “你有何凭证证明戚云儿曾经给你写过这封信?” 巡抚邢大人觉得这个宁大人太能狡辩,“莫不是你要拿她刚写的这封信作为证据不成?” 皇上闻听,撩起眼皮掠了邢大人一眼,这个老头儿,自家的事还没弄明白,倒在这里杠上了! 戚云儿心里直敲鼓,陈泗明明跟她说她的信已经被偷了出来,那这样的话她的镯子就不算赠与,就是海宁的索贿。 这样一想,她心里又安定下来,只看海宁怎么应对。 信已经被偷了回来,难道她还能变出一张? 海宁不再作声,转过身去扯开袖子内里,再回身的时候手里变戏法般多了一张纸,对邢大人亮了亮,“不是用作证据,是用作比对。” “比对?什么意思?”邢大人脸色沉了沉。 唯独戚云儿看到信纸后脸上遽然变色,这——怎么可能?! 她的神色被海宁尽收眼底,唇上浮起一丝讥诮,“戚云儿,看着眼熟吗?” 随后,她将这封信和戚云儿刚才写的两张纸并到一起,让衙役呈上去,“大家看看,这是一个人所写吗?” 刘知府将两张纸平铺开来,巡抚邢大人看了,各个官员也看了,最后皇上也看了。 所有的人都几乎认定,内容一样,笔迹相同,这确实是一个人所写。 面对如此结果,众人都惊讶不已,不禁面面相觑,这个戚云儿难道在撒谎? 最后拿给戚云儿看的时候,戚云儿心下慌乱不已,却又强自镇定,“不可能!那一定是宁大人伪造的!我没有写过这样的信!更何况,宁大人刚才说信被偷走了,怎么会有这封信呢?” 海宁说道,“你说的对,偷走的正是我写的,我模仿你的笔迹写的。真的我一直带在身上。” “啊啊啊?!”戚云儿眼睛瞪得老大,忽然叫道,“不可能!这个信也是你伪造的!你既然能模仿我的笔迹,也一定能造出这封信!这都是你伪造的!” 海宁笑笑,“一、如果没有你的原始件,我怎么可能模仿出你的笔迹?二、这信是你在客栈的时候写的,用的纸是客栈卓老板那里的纸,可以去比对;三嘛,你知道的,仿的笔迹就是仿的,并不完全像,你们偷走信的人却不辨真假,她没有拿给你看吗?如果他拿给你看了,必定会来偷第二次,不找到原件不会罢休,可惜没有来!而你今日却来告我,说明你们已经确认你写的信被你们偷回,我这里没有证据了,是这样吗?” 事情突然出现反转,一席话让大堂上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行事如此缜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闻言唇角牵起,眼底暖意大增,原来这个女人还有这样一套,方才可吓了他一跳呢。 戚云儿愣怔怔立在原地。 邢大人没有预料到此,自然是不甘,问道,“既然你能模仿戚云儿的笔迹,焉知你提供的这张不是你之前写好,又让戚云儿堂上写了以比对之名来诬陷,以逃避索贿之名?再者,你能未卜先知,所以提前模仿她笔迹写好等人偷?” 海宁目光转向邢大人,心底冷笑,这个邢大人,表现如此明显,看来是想提前置她于死地呢。 “回巡抚大人,倒不是我未卜先知,实在是我从未收过他人东西,戚云儿在危难之时写的这信,她的心意我视若珍宝。大家也看到了,戚云儿的字迹清秀,如其人般婉约,我觉得十分好看,看她的信的时候不免学几笔。最重要的是,戚云儿的事情牵扯复杂,她的镯子又在我这里,我难免要多留点神,以免被人诬陷,仅此而已。” 大堂上的人听了,细品之下,不觉对海宁开始高看起来。 镯子的事算是说清了,邢大人既然挑刺,“既然如此,这镯子为何会出现在刚才那个人手腕上?” 锦儿大喊冤枉,“回大人,那镯子原本收藏在柜子里,是宁大人的亲戚不小心看到非说宁大人根本用不到擅自戴上,我不得已追到这里,想让宁大人劝她摘下,却不曾想刚才——” “这么说,是巧了。”刘知府惊叹海宁的警惕性的同时适时接上一句,“戚云儿,你还有何话说?” 戚云儿脸色苍白,呐呐出声,“银票——还我的银票——” 邢大人说道,“镯子的事就算了,银票呢?为何拿出的是假银票?” 眼见着海宁一击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在场的衙役,他们相互间会个眼色,自己家大人,果然是厉害! 跪在地上的卓老板此刻是一头大汗,本以为海宁“无话可说”之后事情已了,万没有想到这个宁大人居然绝地反击。 现在想想,若没有足够的把握,这个宁大人为何一直沉默?那肯定是想看看在场的人的反应罢了,他突然间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趟这趟浑水。 他鼓起勇气想看看海宁,却对上海宁的眸子,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他分明看到了自己惊慌的模样。 海宁笑笑,“卓老板,你怕是也和戚云儿的情况一样吧?受到了威胁,所以才这样不实事求是?” 卓老板身子一颤,几乎要在海宁清亮的眸子里败下阵来,要说的话到了嗓子眼又不得不咽下去,“宁大人!我——” 他低头下去,低低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海宁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拾起地上的那个放银票的盒子,“卓老板,你说的那封条没有被动过是吗?” 卓老板头低地更低,却不作声。 海宁看了看封条,说道,“当初上封条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此封条一式三份?” 锦儿忽然间想起来,顿时热泪盈眶,特么的,刚才她光顾着害怕,居然就忘了这事了。 她一激动,忽然起身,来到卓老板跟前,“卓老板,当初那封条一份在盒子上,一份在我手上,你的那份在哪儿呢?” “在、在这里。”卓老板抖抖索索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长纸条,心里直敲鼓。 锦儿接过来,转身几步出门,对着阳光看了看,随后又将自己袖子里的封条拿出来,再然后将盒子上的封条也小心解下来,对着阳光看了看,随后过去跟海宁耳语几句。 海宁似在预料之中,点点头,看着锦儿,“你说吧。” 锦儿这回是一点都不怕了,她拿着三张封条来到刘知府面前,“知府大人请看,这是当时的三张封条。” “有什么不妥吗?”刘知府问道。 “知府大人,我家大人让我把东西交给卓老板,第一,是因为戚云儿曾经在他那里住过,他有印象,也可怜戚云儿的身世,其次,他那里有特别严实的地方保存,放在他那里,我家大人放心。” 说着锦儿拿起封条,“大人且看这三张封条,表面看一模一样,但是这盒子上的封条已经被换过了。” 此言一出,大堂上又是一阵议论声起,这个堂上刚看过反转,又来个大反转,有人的目光瞥过卓老板,此人居然这么大胆? 卓老板汗流浃背,却只能默不作声,他甚至都不知道锦儿是怎么看出哪儿不对的。 “哪儿有不对?”邢大人看过之后颇不以为然。 锦儿拿起封条,小心地叠放在一起,随后指着封条的三个不起眼的地方,“这三个地方,我分别用针扎过,大家可看一下。” 卓老板一听,瞳孔皱缩,他忽然间想起来,在拿到封条后,锦儿曾经说油灯不亮,让他去添点油。 这下众人都来了兴趣,刘知府拿起封条,果然在刚才的两张封条的相同的位置都找到了被针扎过后的痕迹,三处都对得上,显然是一起扎的,唯有贴在盒子上的封条没有任何痕迹。 卓老板顿时瘫倒在地。 戚云儿更是不可置信般,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海宁,这个宁大人,如此缜密!他是人吗? 众人顿时哗然,敢情是这个客栈的老板掉了包! 刘知府一看这情形,顿时心里有了数,惊堂木重重一拍,“大胆卓老板,竟敢背信弃义擅自掉包银票!你可知罪!真的银票哪里去了!还不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卓老板早已吓得七魂丢了六魂半,脑袋嗡嗡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回禀大人啊,我不是人,封条是我换了,可我真不知道里面的银票是真是假啊!” “看来你真的是不见大刑不落泪!来人!!”刘知府气得吹胡子瞪眼,既然是你干的,痛快承认后结案算了。 海宁止住他,“知府大人且慢,这封条换了是真,可银票的事怕还是有蹊跷,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换了银票,说是卓老板还为时过早。”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绝地反击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卓老板闻听感激地抬头看着海宁,原本以为海宁为证明自己清白一口咬死是他,他是百口莫辩,当下他擦擦泪,“宁大人,真君子也!这封条是我换的,可银票是被我的伙计小唐偷出去的......” 众人又瞪大了眼睛。 “说清楚点!” 卓老板一五一十道,“宁大人将银票放于我这里保存,却不曾想一日有几个人找上门来,说我这里有假银票,我才知道宁大人保存在我这里的银票被偷了。我又急又气,想找宁大人汇报,却被对方告知,这事不能声张,那银票与我无关,既然是宁大人保存在这里的,原样放回去就好,且说这银票不是假银票,我这才放下心来,也是私心作怪......不曾想今日说是假的......” 卓老板的话细细一分析,便可觉得大有隐情,海宁闻听后也不再多问,只是转向锦儿,“锦儿,你说一下你当天看到的情形。” 锦儿便将那日在鸿正钱庄看到客栈的小唐去兑银票的事说了一下,众人再次哗然。 “怎知你放上的银票就是戚云儿的那张银票?怎么证明不是你放的假票?”邢大人又开始提问题。 海宁笑笑,“巡抚大人问得好,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一下:按照常理,但凡戚云儿要的只是银票,那方才只要拿到银票就会走!她却为何当场怀疑这银票真假呢?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预先知道这个银票一定是假的!” 说着她转向脸色越来越白的戚云儿,唇角一勾,“是吗?戚云儿?” 戚云儿当即从地上翻起,“不可能!我给你的银票是鸿正钱庄出的,怎么是假的?” “这就是了,这银票是你拿来的,你又说是假的,岂不自相矛盾?” 戚云儿强词夺理,“既然大人能收我的银票,焉知不会暗中掉包我的银票?我若拿走之后再发现是假的,岂不上当?” 海宁敛了唇角的笑,眸光里有着讥诮,“戚云儿,你不要再演戏了。我说简单点吧,若不是这张真银票被人掉了包然后告诉了你,你岂会在此纠结银票的真假?” “你——” 被海宁当场说中真相,戚云儿愣了愣,随即咬牙否认,“我只是不信大人的为人而已!” “好吧,那我接着说,也正好回答方才邢大人的问题。刚才戚云儿已经说了,她给的银票就是真的,这个也没有证据证明她给的就是真银票。是吗?” 戚云儿说道,“当然有,银票是鸿正钱庄开出的银票,怎么可能是假的?” “好的,”海宁从知府大人那里拿来银票,看了看说道,“我暂且不论这银票是真是假,我放的东西我自然认识,这根本不是原来戚云儿给的那张。理由很简单,这个银票上有我做的印记,现在原来的银票没有找到,我先不说。” 戚云儿盯着银票一角一抹红色脱口而出,“是上面的红色印记吗?” 海宁瞥了她一眼,“看来你好像把银票给过我之后又研究过啊?你来之前见过?” 戚云儿顿觉失言,慌忙摇头,“我记得那银票上原本上面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我才说是假的。” 海宁声音严厉起来,“戚云儿,你可知造张假银票按大明律例是什么罪吗?那是死罪!我犯得着为你区区五千两连命都不要了?” 戚云儿更加慌乱,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拼命摇头。 “戚云儿,若你真有心,看到那抹痕迹不会在意,那只是印泥而已,最多会以为是谁不小心沾染上而已,而不是说有人在上面故意做印记。莫非我做印记之前特意告诉你的吗?” 戚云儿哑口无言。 堂上的人都沉默无语,静静地看着海宁一点点逼得戚云儿无路可走,内心更是在惊叹,这么短的时间里,绝地反击至此,这个宁大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因此只能说,有人在反复过我之前存的银票后,依样用另一张银票调换了之前的银票,来达成掉包后诬赖我的目的!是这样吗?” 戚云儿慢慢垂头下去。 海宁深吸一口气,“现在是时候知道谁掉包了银票了。” 海大人和海夫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这说出去都一起出去了?都好一会子了还没回来? 海大人一早起来就觉得眼皮跳,看着海宁走了之后心里就不踏实。 “你瞧你,从早到现在就没有个坐稳的时候,心神不定地,宁儿能有什么事啊?” 海大人在院子里背着手来回走着,闻言顿住,“都是你惯的你的好女儿,一来就给宁儿惹祸,她是爱惜名声的人,你看为了挡那些送礼的,门口都挂了牌子出去,这么一来叫她在衙门里怎么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吗?” 海夫人正摘着瓜架上长势喜人的瓜,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朝廷的官除了你,谁人不收礼?咱那的知县都明着收,一年收多少你不知道吗?再说宁儿都这个品级了,就算收点又能如何?灵儿好不容易回来趟,不也是想着跟她妹妹沾点光吗?难道像你一样,一辈子图个声名却一辈子贫困如洗?我跟着你这都快入土的人了,穿过什么好衣裳?倒是宁儿惦记着我!” 说起自己的女儿海灵儿,海夫人顿时一阵牢骚,“灵儿也是可怜,跟着你这当官的爹,名义上是官宦人家,那陪嫁寒碜的吓人,灵儿的夫家当初说无妨,不过是看在你当官的面上,如今你早已告老还乡,人家眼里你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人家能拿灵儿当回事嘛——” “银子来路正,怎么花都可以!你希望宁儿刚坐上位置就因为贪而出事?” 话音未落,只听大门被“砰”地推开,海灵儿仓皇跑了进来,“爹、娘,不好了!” 海灵儿一路疾跑,口渴的嗓子眼快要冒烟了,也不顾礼仪,直接端起桌上的茶壶仰头对着嘴就灌水。 惹得海大人刚要训斥这般粗鲁,只见海灵儿擦了把嘴,喘着粗气,“爹,你刚说对了!宁儿出事了!” “啊啊??” 海大人和海夫人面面相觑,着急问道,“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 海灵儿坐下来,一边扇着风,一边说道,“爹说对了,宁儿因为贪了人家五千两银票被人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愚蠢的亲戚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啊啊啊??” 海大人顿如晴天霹雳,一屁股坐凳子上,海夫人手里的瓜直接掉了地上。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海大人霍然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 “爹,没有用了,宁儿都说自己‘无话可说’了。” “什么?!她承认了?!到底怎么回事?!锦儿呢?” “锦儿也在大堂上跪着呢,她是收银票的共犯,”海灵儿说道,“按刚才的情况来看,我看宁儿摊上的这事太大了,我们还是回老家吧。” 海大人醒过神来,气得吹胡子瞪眼,“听说宁儿升官了你要留在这里享福,现在宁儿有难你又要赶紧跑——你这是什么心思?这是当下要说的事嘛!” 海灵儿辩解道,“不跑难道在这里等着受连累嘛?她收的银票又没有用我们身上,我们干吗在这里陪着?还有,真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在这里也是累赘!倒不如走个干净。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是咱家的人,我们对她也仁至义尽了,又何必呢?” 门口,文穆青正要拍门,听到了这些,顿住,眉峰微拧。 海宁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姐姐?方才急于撇清不说,又说海宁不是她家的人? “混账东西!”海灵儿一番歪理引来海大人的训斥,“无论如何,现在必须要去救她!我相信她不可能如此做!一定是有人诬陷!” 海大人拔脚就走,刚到门口文穆青推开了门。 “文公子?”海大人有些意外。 海灵儿看到文穆青,对海大人说,“喏?刚才审海宁的时候,他也在,你不信问他。” 文穆青神色凝重,对海大人说道,“伯父稍安勿躁!” 他转头看着海灵儿,面色严肃,“方才大堂上宁大人虽说‘无话可说”,那也未必就代表她认罪,你这姐姐倒先给她定罪了!” 海灵儿起身离开凳子,“怎么是我呢?她自己明明承认的嘛。” 文穆青眸色一寒,“若不是你私自戴出戚云儿放在宁大人这里的镯子在大堂上被戚云儿当场认出,宁大人何至于颜面扫地?即便她最后被证明是清白的,这把别人的东西为亲戚所用的行为也为人诟病。你是她的姐姐,却不知替她着想,平白为她添乱!” 海灵儿狠狠将手里扇风的扇子拍在桌上,气鼓鼓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我家的事?” 海大人听了一头雾水,“什么镯子?” 文穆青深吸一口气,“伯父,今天戚云儿告宁大人收她银票,显然是有备而来,偏在这个时候,这位大小姐戴着戚云儿的镯子出现在公堂外,被戚云儿当场当作把柄,指责宁大人收她的东西给亲属用。伯父,今日之事宁大人十分凶险,我过来也是怕大小姐说不清楚,特意来告知一声,没想到——” 文穆青拾起桌上的扇子,冷声道,“在下是宁大人的朋友,这是在下送给宁大人的扇子,告辞!” 海大人又急又气,狠狠瞪了眼海灵儿,“你个惹祸精!” 当下叫住文穆青,“文公子留步,宁儿她现在还在大堂上吗?我马上过去。” 海大人和文穆青匆匆离去,海夫人也生气了,问海灵儿,“你不是知道那个镯子的来历吗?你怎么还戴上了?” 海灵儿烦躁道,“娘,刚才我已经把镯子交上去了,那也等于是替宁儿还给那个女人了,怎么样都是还,有什么区别吗?再说不是人家感激宁儿白送的吗?既然送了戴戴又如何?谁戴不一样?” “那能一样啊?现在人家不是反悔了吗?而且是当着大家的面,你叫宁儿怎么说?” 海夫人也觉得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说那是宁儿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动?” 海灵儿恼了,霍然起身,“你看你们,我不就是稀罕那个镯子戴上美美吗?今日是巧了而已,怎么都赖到我身上了?人家告宁儿是说她收了人家五千两银票,可不是说镯子的事。一点小事,你们埋怨我这些有什么用啊!好了好了,我走还不成吗?” 院子里的小狗熬夜从墙角溜达过来,海灵儿怒从心头起,一脚将狗踢了出去,小狗“嗷嗷”地叫着,另一只狗见状对着海灵儿“汪汪”大叫个不停。 海灵儿快要气疯了,来这里才一天的功夫就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来呢。 看着海灵儿气冲冲出门的身影,海夫人直气得险些晕过去,两行浊泪滚滚而下,“造孽啊!” 海灵儿一边气冲冲出了巷子一边咒骂该死的锦儿,若不是她耍心眼子拐带她去海宁那里,怎么可能会被人认出她戴的那个镯子! 浑然不觉后面有人已经悄然跟上。 “你确实看清了?是这个女人吧?” “那当然了,我听得清楚,她自己承认是宁大人的亲戚。你看她又是从宁大人家的巷子里出来,确信无疑了。” “跟上她!看她干吗去!” “这女人一看就是个蠢货,竟然敢戴着别人的镯子出去逍遥!也不知道是不是宁大人给她戴的。” 另一人笑笑,“那谁知道,不过只看这衣着打扮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女人,少不了看那镯子贵重,这心情可以理解的。” “走!找个没人的地方!” 文穆青前面带路,海大人深一脚浅一脚赶到的时候,公堂之上客栈的伙计小唐已经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着。 海大人一眼就看到了公堂之上的皇上,面色清冷,不觉心里抽搐,这若是当着皇上的面海宁有口难辨,那可真是完了! 海大人眼前顿时恍惚,时光轮转,有如梦中。 上回皇上坐在这里是看海宁审瓜田埋尸案,海宁一鸣惊人! 这才多久,海宁居然站到了被人告的地方,造化弄人啊! 刘知府也看到了堂下的海大人,看看皇上,皇上轻笑,“海大人来了,不妨上来听听这个离奇的案子。” 海宁闻听转眸,看到须发皆白、面色焦急的海大人进来,给了海大人一个“我没事”的眼神,海大人一看顿时微微松了口气,若是海宁有事,单是海灵儿回去他又来这一趟的时间早就又定论了。 他过去给皇上见礼后,皇上让他坐,他哪里敢坐,现在海宁还没到完全没事的时候呢,皇上也不强求,随他站在一旁。 堂下的小唐体若筛糠,不敢想自己当初遇到的那一幕——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事发突然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小子!站住!” 就在他撒丫子从鸿正钱庄往回跑的时候斜刺里被人挡住了去路。 “你们——你们想干吗?”小唐吓了一跳。 “小子,看你出手挺阔绰的,借点银子花花。”其中一个上前打量着他。 “啊——我就是个穷伙计,我没有钱。”小唐惊恐地看着眼前包围上来的几个人。 “没钱你还拿五千两银票来兑银子。” “啊??”小唐脸都吓白了,语无伦次道,“那——那不是我的,那——那是假的——” “不是你的你拿来兑银子,你小子看来是想吃官司,走!送他去见官!” 正说着,后面跑来一个小伙计,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唐,“我是鸿正钱庄的伙计,我们庄主说这银票还给你。” 小唐哪里经得住吓,被对方连蒙带骗地回去了。 事到如今,小唐心下懊恼,自己只得了那区区百两银子,却将自己置于今日之险境! 有命得钱,却没命花! 他看了看旁边的卓老板,卓老板早已是面如死灰,小唐自知今日也逃不过,干脆竹筒倒豆子,“知府大人啊,是我猪油蒙了心,外面听到宁大人在卓老板这里存了银票,当时我老娘急病,我没有办法,偷了卓老板的钥匙取走了银票,只想着兑了银子给老娘看病后再想法卖宅子还上,万没想到拿着银票去钱庄,钱庄却说是假的银票,我只得回来悄悄放上.......大人,我是偷了银子,可我一两没花啊,求大人宽恕小人。” 刘知府一看这情形,八成这银票的问题出在这个伙计和老板那里了。 他冷笑一声,“这番鬼话谁人信,来人!给这个卓老板和这个伙计用刑!” 衙役们不由分说直接给这个胆大妄为的伙计小唐用上了夹棍,登时小唐的惨叫声响彻大堂。 都是这个该死的小唐偷银票害自家宁大人吃官司,若不是自家大人多少留个心眼,今儿怕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所以衙役们手下一点都不留情。 小唐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卓老板一听险些吓尿裤子,看着衙役们执着夹棍上前,他跪在原地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那夹棍一上,卓老板就招了,“宁大人,我说,我说啊——实在是小的被人所逼,以小人的身家性命和家人相要挟,小人不得不从啊。那银票是小唐拿走后又拿回来,我换了封条,但小的实在不知这银票是怎么回事啊,也不知道何时被调了包,小的一直以为还是原来的那张......” 刘知府一听,“看起来你还是不老实!来啊,给我重重地打!” 海宁摆手止住,“知府大人,且慢!卓老板虽然保存了银票,未必当时能仔细看银票的特征。” 说着她转向卓老板,“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 卓老板擦擦泪,摇头,“小的不知道,但是——确实很凶狠。” 卓老板伸出胳膊,露出上面一道约几寸长的疤痕,心有余悸,“这是他们给小的事先留的教训,小的若是不从,连家人七八口都得跟着——” 说到这里,卓老板双泪纵横,“小的知道的全说了,求宁大人救命啊!” 海宁略一沉吟,“这张银票和原来的银票几乎一样,造假银票是死罪,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小唐能偷却根本没有能力造假,卓老板也没有必要造假!能以这种方法来诬陷之人,第一、有实力造假;第二、与我有仇!而问题根本就出在钱庄那里!” 她的目光转向戚云儿,“对吗?戚云儿!” 戚云儿顿时脸色惨白! 审到这里,堂上的人都心里有了数。 陈泗! 这个名字一部分人心知肚明,一部分人也猜个八九分,当下只作壁上观。 海大人心里只喊阿弥陀佛,事情到这里总算是有了眉目,他差点老泪纵横。 他觑了眼皇上,自始至终,这个年轻的帝王都在似看戏般,眸色幽深,神情淡淡。 海大人不由心里感慨也疑惑万分,为什么短短的时间内皇上再次出现在应天府? 海宁清澈的眸子落在戚云儿面如死灰的脸上,“戚云儿,莫不是你也和卓老板一样受了威胁,不得不如此诬陷我?” 戚云儿两眼发直,跪倒在地,脸色青白不定,终于,她跪着爬过去,霍然抱住海宁的腿,哀哀哭道,“宁大人,求你了!我还有孩子,我不能不这么做!是我冤枉了你!那银票从头开始就是个局!是有人用我的孩子性命逼我这么做的!” 一席话惊呆大堂上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戚云儿竟如此痛快地承认了。 戚云儿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大堂上所有的人,凄然一笑,“我知道今日无论赢不赢都是个死!告不赢,我是死!告赢了,那人也不会放过我,我横竖都得死 !” 戚云儿又转向海宁,“宁大人,你是我的恩人,今日之事,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还你这份情。” 她唇角一翘,“记得那日,我差点晕倒在路旁,你跟我说过,这份状子可能告不赢,我当时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其实,我那会我就已经是死了,苟活到今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而已.......” 她来到海宁身边,笑容诡异,“宁大人,你是个好人,我死不足惜!只希望你能救我的孩子!” 话音未落,转过身去,直冲大门撞过去。 事发突然,任谁都没有想到,等大家回过神来,戚云儿已经径直撞向门口的柱子上。 尽管在后面的锦儿手疾眼快,也仅仅是拽住了戚云儿的衣角,根本无法阻挡戚云儿的力度。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戚云儿抱着柱子软软倒了下去。 这一幕惊得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只瞧着柱子上的一抹鲜红顺着主子往下流。 海宁先反应过来跑过去,随后锦儿也赶紧跑过去,两个人扶起不知是死是活的的戚云儿,“快叫武郎中。” 第一百五十章 你受委屈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很快,刘知府反应过来,惊堂木一拍,一锤定音:“大胆民妇戚云儿,竟敢诬陷朝廷命官,理当死罪!宁大人清白无比!” 听到这里,皇上这才瞥了刘知府一眼,淡淡问道,“这戚云儿说是受人威胁,这背后的人还查吗?” 刘知府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巡抚邢大人,邢大人面沉如水,只当没看见。 “呃,查!一定查!” 刘知府猛拍了下惊堂木,“传鸿正钱庄老板!” ...... 锦儿和文穆青陪着海大人回到海宁的住处,只有海夫人在家垂泪等着,海灵儿不知去向。 听到海宁没事,海夫人这才停住哭泣,却没看到海宁回来,急问, “宁儿呢?” “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她没事了。” 海大人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海夫人和海灵儿回老家。 “灵儿在这里就是添乱来了,宁儿你也看了,了了心事,我看你俩这就启程回去吧。” “好、好。”海夫人一早上都在惊颤中度过,本来就大病初愈,身子经不起折腾,早上被惊吓,起身的功夫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几个人手忙脚乱将海夫人抬到屋里,安慰好两位老人后,锦儿送文穆青出来。 走着走着,锦儿忽而就落泪了。 文穆青赶紧出言安慰,“不哭了,海宁弟这不是好好的吗?” 锦儿抬起袖子抹抹腮边,不好意思笑笑,“文大哥,我家大人平安无恙,今天太谢谢你了,我都不敢回忆,现在腿还都是软的。” 想起一早海宁险些跌落地狱的一幕,锦儿惊魂未定。 “幸好你家大人提前留了心思,否则,这事真是太危险了。” 大堂上的海宁,一直都很淡定,文穆青的眼前突然一瞬间恍惚,这个女人真的是——厉害,她竟然能未卜先知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换作任何人,都会在今日的围攻中一败涂地。 文穆青深吸一口气,眸底沉沉,“这个陈泗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文大哥,你都看到了,那么多人在场,其实大家都明白,但没有一个人敢指认陈泗。”锦儿抬头看看天,叹口气,转眸看着文穆青,“我到现在才明白当初我家大人当初说的话的真实意思。” “什么话?” “还记得吗?文大哥,当时我家大人说要把戚云儿的银票找个可靠的人存起来,我当时就提到你,我说在应天府没有比文大哥更可靠的人了。可我家大人摇头否了,说有些事,只能不相干的人来做。今日我才懂得她的意思,只怕她一早就预料到有事,所以不想牵连你。” 文穆青闻言极为动容,他停住脚步,感慨道,“你家大人看人通透。” 锦儿忽而又自语道,“其实,倘若那银票当初真是给了你,他们也未必有机会做手脚......” “既然这银票从一开始就是针对你家大人下的套,这银票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做手脚,只不过会见机行事,在哪一块做手脚最方便最隐蔽。这些都不重要了,里面的曲折复杂也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今日戚云儿的话就是明证,证明你家大人没事,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着,文穆青脑子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皇上他知不知道海宁是个女人? 毕竟那么紧急的时刻,皇上突然来了,是巧合吗? 锦儿抱怨着,“文大哥,我家大人喜静,自打我家大人的姐姐来了,就没个安生的时候,你看她刚才把狗给踢得也快瘸了腿......” 文穆青说道,“今天这事不简单,你家大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还是回去多照料一下老人,我先回去。另外,” 他拿出扇子,递给锦儿。 锦儿接过来,惊讶道,“文大哥,这不是你送我家大人的那把扇子吗?怎么扇杆这里松了?” 文穆青苦笑,“这是海灵儿给拍的,我怕她拍坏,索性先拿回来了。” 锦儿气得不行,“这扇子我家大人都宝贝地很,特意拴了个红穗子。” 文穆青兀自心底一甜。 锦儿忽又想起什么,面上嫌恶道,“这个海灵儿虽然是姐姐,可不懂礼数了,就连文大哥送给我家大人的镜子她都先拆了看。” “镜子?”文穆青眸光一亮,“她看了吗?” “嗯,”锦儿点头,一边小心地收起扇子,“我家大人说了,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 文穆青怔了怔,旋即笑了,“你家大人是个心思玲珑剔透之人。好了,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回衙门看看。” 望着文穆青的背影,锦儿叹口气。 文大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到哪儿都是抢手的很,要不那个胡紫霜哭着嚷着要让小姐把文大哥让给她。 她轻轻吁了口气,本来后面她还有话的,只不过看文大哥那欢欣的模样,她实在说不出口—— 锦儿愣了,“小姐,这面镜子多好,现在咱们连文大哥的东西都不敢收了吗?” 海宁说道,“这镜子,是女子梳妆之用,将来文大哥会有用的.......” 小姐的良人,当时正坐在大堂之上。 应天府里,已是午时,鸿正钱庄的老板已经被拘捕归案,只待下午升堂。 海宁站在院子里,桂花树下,皇上负手而立。 皇上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只等海宁大堂上画押后过来。 听到后面轻轻的脚步声,皇上回过头来。 目光沉静,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其它的一切都还好,看来她的心里素质够硬。 皇上翘起唇角,“宁爱卿,今日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海宁怔了怔,嘴里突然冒出一句,“皇上您不是回宫了吗?” 皇上也愣了下,唇角的笑意加大,眸子亮晶晶的,“朕是回宫了,只不过若是没有返回来,朕哪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审案呢?” 海宁垂眸。 皇上走过来,伸手扶住海宁的肩膀,柔声道,“今儿,你受委屈了。” 海宁依然垂眸。 皇上低下头去,“宁爱卿,你怎么了?” 海宁依然没有说话。 皇上轻轻抬手托起她的下颌,瞧着那细腻的脸庞,清亮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以后多想我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轻叹一声,伸手将眼前的小女人搂在怀里。 抬眸,远山含黛,他的眸色渐渐变得幽深,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明净光滑的前额,好一会才低低道,“你不知道朕听到你出事了有多担心......现在好了,你比朕想象的要厉害一万倍。” 听到这样的安慰,原本心底万般滋味的海宁怔了怔,“嗤”一下笑出来,内心的郁郁顿时消散大半,蓄满泪的眸子原本酸涩难忍,顿时抑制不住流了下来。她闷声道,“皇上,别说话,我就想安静地靠一会。” 皇上啼笑皆非,他手抚住海宁的后背,就这样一动不动任海宁伏在他的肩头。 虽然隔着衣服,那掌心的热量依然传导到海宁的身上,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鼻尖是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这一刻,她觉得无比安心。 皇上的掌心所到之处,能感觉到她身体微微抖动,看来是她在极力压抑着情绪,“想哭就哭出来。” 海宁闻听,离开他的肩膀,吸了吸鼻子,“皇上,你用的香料居然有治愈的作用。” “治愈?” 皇上狐疑地看着海宁,那略有些发红的鼻头小巧上翘,皇上忍不住捏了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擦去她腮边的泪水,“治愈了还哭鼻子。” 海宁难得皮了下,仰着小脑袋,“皇上,你是不是未卜先知,算到我今日有难所以才来的?” 清亮的眸子里映出皇上清晰的倒影,他宠溺道,“朕可不会算卦,是因为实在想你才来的。” 海宁顿时红云满面,低头别开眸子,莞尔一笑,眸色流转,却见大门口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目瞪口呆的刘知府,还有一个是脸色苍白的文穆青。 海宁的笑容凝滞在唇角,皇上察觉到什么,松开搂住她的手,转身,目光一下变得清冷。 刘知府清醒过来,慌忙跪下,口称“臣该死,臣什么也没有看到”。 文穆青则呆立原地,盯着海宁,两眼发直。 刘知府见状,心说这傻小子怎么还站着呢,再一想可能这小子不认识皇上,赶紧拽了拽文穆青,只听文穆青愣愣开口,“我知道,他是皇上。” 刘知府更是大惊,你特么知道还傻站那里等着领罪呢。 不过是转瞬的功夫,文穆青清醒过来,敛衣庄重跪下,“叩见皇上。” 皇上打量了一下文穆青,当然知道这个文穆青方才的神情变化是为何,他淡淡开口,“平身吧。” 刘知府起身,满脑子都是刚才皇上搂着宁大人的亲昵姿态。 本来他是想过来请皇上用膳的,哪曾想遇到文穆青,说是宁大人的家人有事,也一并来了,没曾想看到了这一幕。 皇上恢复了倨傲清冷的姿态,转身的时候顺势将脸红如布的海宁挡在了身后,“刘知府何事?” “臣请皇上用膳。”刘知府恭敬回答。 “就在这里吧。” 海宁叹口气,从皇上身后走出来。 文穆青脸色苍白,紧抿唇角,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宁,心下百味杂陈,方才皇上搂着海宁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眸,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眸光点点,有那么一丝的羞怯,就如同小鸟依人。 海宁到跟前的时候,他才想起开口,困难出声,“海宁弟,我来告诉你,家里——都好。” 对方眸底的惊痛和哀伤她尽收眼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了句,“谢谢文大哥。” 文穆青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随后流水的饭菜端来,花架下的长桌上被摆满了,色香味俱全。 脑海里都是文穆青受伤的模样,海宁吃起来并没有什么胃口,难道她要失去这个朋友了吗? “还在想他?” 皇上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海宁,淡淡开口。 你瞧她患得患失的模样,能是普通朋友吗? 海宁没有听出皇上的意思,只闷闷出声,“文大哥是我来应天府遇到的第一个人,他热心地给我指路,领我到客栈,再后来,这个小院子也是从他的朋友手里低价买的......他给我的帮助太多了......” “你住的那个院子就是他家的。”皇上干脆挑明。 她那么聪明,竟然真相信了。 海宁有些意外,愕然,“真的吗?那——他岂不是——” “肯定亏了啊,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五十两。” “五十,你后面添两个零。” “五——千两?” 海宁吃惊地张大嘴巴,“皇上,你怎么知道的,差距这么大吗?” “嗯。院子值钱,里面挂着的字画更值钱。” 海宁愣愣道,“那我岂不是欠了文大哥一个大大的人情?” 皇上瞥了她一眼,“你打算怎么还?” 海宁清醒过来,对面是皇上幽深的眸子,深不可测,她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连地契都给我了。” “那里你不能住了,换个地方,忘了他吧。” 皇上云淡风轻,干脆利落。 “.....” 海宁顿住筷子,啼笑皆非,皇上就是皇上,实在是霸道,那是她来应天府时的立脚之地,这种患难之时的感情岂能是说忘就忘的? “下午你还要审案,多吃点——这文家世代书香门第,一贯孤傲自大,文谨明一根筋,文穆青比他爹更是一根筋,当初都拒绝了三公主的婚事......文穆青算是文家这代人中最出息的一个,是文家的骄傲,所以——” 海宁默默听着,连皇上都对文家的事这么清楚。 正听着,皇上后面的话没了音,她纳闷道,“所以——什么?” 皇上盯着海宁,目光突然充满了促狭,“所以——他的家人不会让他娶个男人回去。” “男人?......” 海宁闹了个大红脸,“皇上——你明明知道——” 她的辩解在皇上听来有种罕见的撒娇的意思,皇上心里有些痒痒酥酥的,瞧着腮边的红云,他真有种想要了她的冲动。 想着她刚才说了文穆青那么多的好处,他又有些嫉妒,“他真的陪你那么多?” “呃?什么?” “你不是说文穆青经常去找你聊天,还跟你一起去办案?” 海宁哭笑不得,“皇上,他不过是空闲的时间和我一起聊聊天而已。” “嗯,以后的时间里,要多想朕.......”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相大白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这顿饭后,皇上在海宁的眼里,多了个标签,闷骚! 小毛子在外面听着,这个脸红啊。 这还是以前的皇上嘛,这等调情手段他可是来都没见过的,更何况是和一个男人啊!乖乖! 这也没见哪个女人让皇上如此惦记如此宠溺过呢,这都已经回去的路上了,一听到这位通判大人出事了,皇上顿时脸色不好了,急令赶来,又嫌车慢,自己干脆骑马一路过来。 你说这位英俊的通判大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吧。后宫的嫔妃们若是知道她们心心念念的皇上的心思竟然系于男人身上,绝对心碎一地啊,更别提太后她老人家了。 最令小毛子称奇的是这通判大人简直是聪明绝顶了。一般人在这样的场合下早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没想到这人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甚至可以说——未卜先知,而一一做了安排。 真是细思恐极啊! 这哪是人脑,简直是神脑,怪不得皇上如此看重她。不说那张勾魂的容貌,单是这头脑那也足以让皇上动心啊。 皇上本就爱才惜才,这位年轻的通判听闻又是他在应天府钦点的甲等头名,如此一来,爱上加爱,也不怪乎皇上如此看重。 —— 陈泗最近难得的好心情,海宁认罪的好消息让他极为舒畅,一拨友人聚在一起,美酒佳肴,不亦乐乎。 “来来,今儿不醉不归,各位远道而来,等会让那艳名远播的秦淮河畔梁若茕来陪各位喝几杯......” “秦淮河畔八绝还是听说过的,这其中一绝便是这梁若茕,泗哥果然是有艳福啊。” “那是,只听说那梁若茕的规矩是从不外出,只有泗哥才能接出来,当真是让人艳羡啊。” 几个人吹捧着陈泗,陈泗非常受用。 其中一个看了看周围,宽敞的院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赞道,“即便是在京城,也难以见到如此雅致的院子。” “这应天府再美,那也是小地方,郭老弟若是喜爱,只在此住下。郭老弟年纪轻轻便在吏部行走,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自然是拜泗哥的叔叔吏部陈侍郎关照,话说泗哥为何不去京城谋个职位?京城有陈侍郎,泗哥在应天府生意风生水起,也该体验一下做官的乐趣了。” 陈泗笑道,“做生意我在行,做官我不行。我还是做个安于一方的富翁吧。来,干——” 酒杯刚端起来,只听得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好了,公子!” 陈泗被他这么一吓,酒杯的酒都洒了出来,他怒喝,“混账!什么事这么惊慌!” 来人正是陈泗的手下,一路跑来,“呼哧呼哧”直喘气,“公子,鸿正钱庄的老板被带走了。” “什么?!” 陈泗脸色一沉,“到底怎么回事?” “那、那宁大人实在太厉害,方才我回来报信之后,她居然绝地反击,戚云儿都没能抗住,最后——”他怯怯不敢言语了。 陈泗眸色一暗,手里的酒杯“嗖”地飞到他的跟前,若不是他躲闪得快,他的脑袋怕是要开花了,吓得他赶紧跪地上,战战兢兢道,“那个戚云儿到底是说了实话,说完后就撞柱子自尽了,但、但没供出公子——” 陈泗脸色阴沉地可怕,周围的几个朋友看到事情有了这样的反转,也都惊得不得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容易?” 手下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公子,这是有人在门口让我给你的。” 陈泗接过来,展开一瞧,脸色顿时剧变,“送信的人呢?” “啊?已经走了。他方才把信塞给我后就急匆匆走了。” 陈泗愣了愣,一屁股坐了椅子上,两眼顿时发直。 旁边的人一看这情况,赶紧上前,接过陈泗手里的纸,只见上面有几个字,“圣上在此,万事当心。” 几个人讶然,“这信谁写的?” “应天府有几个人认识皇上?”陈泗无力说道。 沉默了一会,郭公子抚掌大笑,“那真是太好了,陈公子的姐姐敛嫔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妃嫔,你是皇上的小舅子,怕什么?” 他的姐姐敛嫔是得宠,可是还不是写信骂他一通?那肯定是皇上那边吹不上枕边风呗。 陈泗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吩咐道,“快去鸿正钱庄,看看有没有与我们相关的东西。” 手下越发惊慌,“公子,已经晚了,那里都被包围了,里面正往外搜东西呢。” “去你的!”陈泗勃然大怒,起身一脚将他踢了出去,目光阴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来啊,给我拖下去!” “公子,饶了我吧。” 不一会,院子外传来一声声惨叫,再然后没了声息。 几个人一看陈泗的状况,连忙起身告辞,“泗哥,你这有时,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会。” 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陈泗气得胸脯起伏,“一个个拜高踩低的势利眼,当本公子没有办法了吗?” 鸿正钱庄的老板被带走后,钱庄里面被翻了个底朝天。 再升堂的时候,刘知府的跟前摆了两张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银票。 邢大人看了看那两张银票,问海宁,“宁大人,你说之前戚云儿给你的银票你做了记号,如今这里有两张银票,你能看出哪张是之前那张吗?” 说做记号,他可是有点不信,海宁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戚云儿会来告他一状呢。 况且眼前的两张银票,外观上很难辨别,不光编号一样,就连那印泥的痕迹也一样。 海宁先拿起左边的那张银票,又拿起右边的那张银票,果断地指着右边的银票,“这张正是之前戚云儿拿给锦儿的银票。” 刘知府和邢大人面面相觑,这张正是从鸿正钱庄里搜出的银票。 这下子真相大白,鸿正钱庄的老板两眼一翻,顿时瘫倒在地。 刘知府惊堂木一拍,“大胆鸿正钱庄,居然以假代真!你为何用假银票换真银票?还不快从实招来!” 任谁都没有想到,在如此周密的安排下,海宁如此轻松地化险为夷,不仅如此,在戚云儿的遭遇种更显得海宁高风亮节,一时间应天府内议论纷纷。 一桩波涛汹涌的案子落下了帷幕。 戚云儿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后悠悠醒了过来,额头上裹着白布,里面隐隐透出血迹,神色漠然。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她值得你这样吗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看到海宁进来,戚云儿凄然一笑,“宁大人,我污蔑了你,我死有余辜,你根本不必救我!” 海宁叹口气,“即便今日我救了你,恐怕以后你也难逃一死。” 戚云儿浑身一颤,目光转向外面,“宁大人说的是,早死晚死都一样。” “你的孩子呢?不要了?” 说到孩子,戚云儿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反应,她蜷起双腿,低头下去,头深埋于双膝中,肩膀耸动着,“生死都是他的造化,我也顾不上了。” 许久,她抬起眸子,泪眼婆娑,目光哀哀,“那是陈泗的孩子,陈泗恨的是我,虎毒不识子,我想他大约不会害了他......” 海宁有些震惊,“陈泗的孩子?” 戚云儿长叹一声,“当年我糊涂,生下了孩子,陈泗根本不认,若不是如此,我根本不会来应天府告他。” 说着,戚云儿的目光热切起来,她忍着头昏眼花下地床来,扑通跪在海宁跟前,“宁大人,横竖都是一死,现在想想,我当初若是不来告你,也是死路一条,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怕陈泗害了孩子,那孩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宁大人,都是我盲目信了陈泗的话,其实我知道,就算告倒了大人,陈泗也不会容我留在世上.......” 海宁过去扶起她,“戚云儿,能不能讲讲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戚云儿愣怔一下,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宁大人想听什么?” 秋日午后的暖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海宁抬头看看碧晴的天,万里无云,只有闲适的鸟儿欢快地飞过。 这样美好的天气,让她想起了之前上班的日子,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哪有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 不知道何时,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皇上站在她的身后,声音如这午后的阳光一般暖,“宁爱卿想何事如此出神?” 海宁见过礼后不掩自己的想法,“回皇上,我在想能不能放戚云儿一条生路?” 皇上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语气有些生硬,“为何?” 海宁心里一凉,皇上这样怕是不肯放过戚云儿了。 “戚云儿说起来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今日在朝堂上,她是如此污蔑朝廷命官,朕岂能容此种人放肆!” 皇上眉峰微拧,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宁爱卿,这个戚云儿如此诬告你,险些让你名声扫地,你竟然替她说话?” 海宁无语,皇上这么说,想来是说自己有些好坏不分了。 海宁走过去,温柔地挽起皇上的胳膊,“皇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只是这个故事稍微有点长,不妨我陪你走走,边走边听吧。” 海宁难得的主动和温柔,皇上当然非常受用,这里面海宁的小心思他倒也猜到了,看她怎么为这个该死的女人求情。 他顺势抓住了宽大袖口里海宁的小手,柔柔的,滑滑的,脸却是故意板起,“好吧,朕且听一下。” “皇上知道这个这个戚云儿是谁的后人吗?她的祖父系名将戚继光。” 皇上并不惊讶,冷哼一声,“戚家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后辈,拟旨,即刻调戚继光去广东!戚云儿按律法处置,罪加一等!” 海宁吓了一跳,忙说道,“皇上,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皇上睨了海宁一眼,“还有什么?” “皇上,听闻戚将军惧内,戚夫人又不能生育,戚继光只能偷偷纳了三个小妾生了五个儿子,戚夫人无奈,便从中过继了一子当自己的孩子养,其他的儿子都被她赶了外地,不闻不问,永不往来。这戚云儿就是其中一妾的儿子所生。” 皇上默默听着,戚夫人的悍妒他是听闻的,只不过这些都是大臣们的家事,又不得不感叹,一代名将,却惧内如此。 “戚云儿的父亲曾经慨叹,若不是他的爹不认他,他没有族人可依,又何止于被陈泗坑得有苦无处诉?一代名将之后,这番遭遇,也是令人唏嘘。” 海宁娓娓说着,“戚将军曾经有阵前斩子之故,不可能纵容后人。戚云儿自己有苦难言,我能理解,她有罪但无错!皇上,我佩服戚云儿,即便在那样难的状况下也要搏一搏,为了家仇,也是为了正义。” 说到最后,海宁顿住脚步,小心翼翼看着皇上,“皇上,可——可不可以放了她?” 皇上停住,目光落在这张清丽的小脸上,清亮的眸子里全是乞求,这个女人难得有这样软过,他问道,“她值得你这样吗?” 海宁想了想,“值得。” “哦?”皇上浓眉一扬,似乎很感兴趣,“怎么讲?” “皇上,我救她的命,并非只是同情她,根源还在于她为何这么做。从一开始,她明明有证据告到大堂之上,却被掉包借条,她对当地的县衙失去了信心,只有上告。而她一路走来,遇到的不是哪个官员为她伸冤,只听她要告的人便把她推出去,久了她除了心生愤懑,只有死路一条。她死事小,可她死了,百姓会怎么说?谁还会信官府?官员不作为,寒的是百姓的心哪。个人而言,我是恨她,但又恨不起来,她其实——是个受害者。” 皇上盯着海宁,眸色渐深,点点头,“你说的是正理,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海宁忽而莞尔,“其实,大家都知道戚云儿撞柱身亡了呢。” 皇上凝眸海宁,唇角一翘,露出白白的牙齿,眸子里亮晶晶的,“原来你什么都想好了呢。那你猜一下,朕会不会准呢?” 海宁冲他调皮眨一下眼睛,“我猜,皇上根本不知道这事。” 皇上先是一怔,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令远处跟着的刘知府等人惊疑不定,他们面面相觑,皇上一向不苟言笑,今儿这是怎么了?就连站在后面的邢大人都忍不住嫉妒,这个宁通判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逗得皇上如此开心?你看他,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和皇上拉拉扯扯,看来太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太放肆了。 皇上向身后瞥了眼,问海宁,细长的眸子满是促狭,“你方才拉着朕的袖子,竟不怕旁人看到说闲话?” 海宁看看自己被皇上拉着的手,两个宽大的袖子拢在一起,也不是很明显,但总是超过了正常的距离,她装作想想,“皇上怕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朕答应你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浓眉微扬,假意愕然,“朕是天子,有闲话朕也听不到啊?” 海宁哑然失笑,面上却是淡淡,“人在江湖,总有是非,无论怕与不怕,都不可能阻挡别人说闲话,有闲之人才说闲话,忙得不得了的人,哪有那心思呢?” 皇上凝眸看她。 夕阳的余晖落下,她的眸子里似乎染了夕阳的色彩,眸光莹莹,神色认真,那一刻,他神色动容,和声道,“你说的是,所以你在这里一门心思办案子,从不参与到官员的是非之中......” 海宁默然。 若不是这样,她何至于有今日之凶险? 堂上坐着的邢大人,下面那些观瞻的官员,哪个不是在看着邢大人的眼色? 海宁心底叹息一声,突然间后脊梁骨有些发凉,皇上都看到了这一层,说明什么? 她唇角浮出一丝苦笑,“皇上,我刚来,什么人都不认识,也只有专心办案子方能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 说着目光移向远处,远山含黛,日头西斜,红彤彤的落日挂在半山腰上,晚霞将天边染得七彩斑斓,一时沉浸在那极致的美色里。 天边的云虽然变化无常,到底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而她却似乎无左无右,进退都不得,一时心下竟有些茫然,以至于皇上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到。 等她意识到转过头的时候,正对上皇上幽深的眼底,带着淡淡的审视,她头皮一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呃,皇上,对不起,我——”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心事重重,少不了是为戚云儿的事烦心,他无奈道,“今日的事你做主吧。” 海宁愣了愣,疑惑地看着皇上,今日的事? 旋即内心欢欣鼓舞,连忙跪下行了个大礼,“谢皇上。” 看着那小脸瞬间多云转晴,明媚夺目,皇上的心柔柔的。 这个女人一向理智待人,鲜少会有这样灿烂笑容,微微眯起的眸子,小巧挺翘的鼻子,明眸皓齿,摄人心魄,皇上感觉心都要化了,弯腰扶起她的同时在她的耳边轻笑,“宁爱卿,朕还是觉得你笑起来好看。” “呃......” 海宁抬眸的时候,正对上皇上炽热的眼底,然后皇上又悄悄跟了句,“你打算怎么谢朕?” 海宁瞪眼。 邪邪的语气,暧昧的眼神,偏偏就在这张正儿八经的面上,海宁膝盖一软,但嘴上却不认输,“那——我就牺牲一回色相,谢皇上成全。” 皇上一愣,看着海宁仰着小脸的认真神色,顿时哈哈大笑,细长的眸子里全是宠溺,“起来吧,地上凉,这交易不错,朕喜欢。” 一干臣子们在后面,谁也弄不清楚这个素日不苟言笑甚至有些清冷的皇上为何在短短的时间内接连大笑几次,似乎是开心极了,看来这个通判大人不仅审案能力强,这取悦龙颜的本事更大。 在场的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这个通判大人能够连升几级不是没有缘由的,你看皇上拉着他,至少样子亲密至极,真是得宠啊。 刘知府站在一旁,更是心惊胆战,皇上和宁大人在一起的那一幕比这亲热多了,他可是实实在在地瞧见的啊,当下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一遍遍回忆着堂上的一幕幕。 这个陈泗实在是过了,幸好自己之前避开了这个瘟神,否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这个宁大人实在是厉害,这么周密的安排,都居然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可见此人不仅头脑缜密,更是有皇上撑腰。 想到这里,他不禁侧眸瞥了一眼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邢大人。 邢大人今日在在海宁的事上可是找足了茬,想来陈泗这厮在他身上没少费功夫,不然他怎么如此卖力? 转念一想,之前吴雨常的案子的幕后主使还没有落实,少不了这事和这个邢大人家的人有牵扯,今日堂上邢大人又明对着海宁开火,看来这个邢大人和海宁之间要结下梁子了。 这官场上,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站队。 这么明显的事情,皇上都站了宁大人这边,他难道还能傻到站到他的对面去? 刘知府心下有了计较,当邢大人注意到他的时候问他,“刘大人,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刘知府心底冷笑,面上却是谦卑有度,“巡抚大人,卑职瞧着这皇上正在兴头上,还是不打扰的好。” 兴头上?邢大人鼻子微微嗤了声,说得好像人人都知道皇上的断袖之癖似的。 刘知府依然是刚才的谦卑状态,“巡抚大人,皇上要彻查戚云儿诬告事件,请教巡抚大人,该如何办?” 邢大人冷哼一声,“戚云儿都半死不活,如何彻查?若是她不吐口,再用刑怕是要死了。本官看这事怕是要成无头案了。” 刘知府装作无奈道,“这圣意不可违,这怕是没有办法交差的。” 邢大人瞥了刘知府一眼,似笑非笑,“依刘知府之见,该如何办?” 心说不自量力,就算全应天府都知道是谁干的,有谁敢动他? 听着巡抚大人把球踢了回来,刘知府顺势道,“卑职有个主意,倒不如将这案子交给宁大人亲自来审。” 邢大人先是一怔,接着不得不佩服这个老狐狸,自己不得罪陈泗,却让海宁亲自办,经此一战,陈泗是摆明的海宁的死对头了,海宁能饶了他? “那得看圣上的意思。”他硬邦邦道。 文穆青出了府衙之后,才觉得脚步虚浮,走路似乎都没有力气。 刚才那一幕真是刺目刺心,海宁那婉转的笑容,皇上目光里的深意,还有那晚海宁去的并不是府衙的方向......种种迹象浮现在眼前,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后,实在撑不住脚下的无力,一头扎进旁边的酒楼里。 “小二,上酒。” 他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闷声吩咐着。 小二自然能看出这位爷是不缺钱的主儿,马上来了一壶好酒。 文穆青接连三杯下去之后,胸口发热,再倒,酒已见底,“再上。” 那小二忙道,“客官,这酒是上好的菊花酿,酒性挺烈的,可不能这么喝,一会该醉了。” 菊花酿? 文穆青目光微滞,怪不得有种熟悉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错睡枕边人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那晚秦淮河畔喝的就是这种酒,只不过那种菊花酿清淡。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根本收不住—— 初次相遇,她牵着马,静静地立那里,眸光如水; 他站在客栈下面,她在楼上依窗而坐,沉浸在书中,眉目如画; 他带她去逛街,他跟着她去办案,他和她在那个瓜田里看挖掘的现场; 画舫里,他与海宁对饮; 小院里,与海宁相谈甚欢; 海宁办案的时候,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早已经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 到底是他说晚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他的心意? 她站在那位帝王的身侧,巧笑倩兮...... 他清楚地感受到,心痛得一时无法呼吸,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着酒,酒入喉,辛辣,入胃,烧灼,他头开始昏沉,眼神开始虚浮...... 胡紫霜路过这里,偶尔头往上一抬,只见二楼窗口那里一个忧郁的面孔正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目光漫无目的地望着外面。 神色哀伤,目光无神,就连在他目光范围内的她都没有看见。 胡紫霜一想起那天他那个决绝的样子就来气,你既然装没看见,我还上赶着干吗? 当下气得正准备拨转马头走,却见店小二过来,“客官,这已经是第五壶酒了,您还喝吗?” 胡紫霜一听勒住马,第五壶酒? 她再抬目看上去,文穆青脸转过来,面色绯红,含糊不清出口,“你管那么多干吗?只管拿酒来!” 看来不是他没看见自己,怕是已经醉得看不清了吧? 转念一想,醉死才好! 店小二为难道,“客官,看您这打扮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就来这里讨醉来了?趁着清醒,还是结账回家吧。” 文穆青人醉心倒还未醉,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往桌上一拍,大着舌头道,“这、些钱都买酒,够、够吗?” 店小二见钱眼开,连忙拿起银票,“好好,够够。” 店小二一弹银票,就这样的银子好赚。他正要转身,手却被抓住,银票随即被夺了过去。 “你谁啊?抢钱怎么着?” 店小二手里空了,转头打量着眼前神色清冷的女子,美倒是美,就是那模样跟个母老虎似的。 “一共多少银子?”胡紫霜问道。 “五、五两。”店小二被她横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胡紫霜冷哼一声,“这是一百两,你花得完吗?是不是趁人之危想讹银子?” 店小二问道,“你是他什么人?管得这闲事?” “姑奶奶若不管闲事,你这孙子就占大便宜了是不是?想见官去吗?” 文穆青胸口火烧火燎,脑袋昏沉,面前的吵吵扰了他的清净,他越发头大如斗,“你们都滚!别在这里吵闹!” 店小二瞪了胡紫霜一眼,随即接过胡紫霜递过来的五两银子,下楼去了。 文穆青端起酒杯,余光里一抹碧色映入眼帘,他愣了愣,不耐道,“叫、叫你走怎么还不走!” 胡紫霜今日穿了件绿色的裙子,看文穆青盯着自己的裙子愣怔,上前夺下他的杯子,重重扔下,“你在这里买醉?不嫌丢人!” 文穆青眼前虚浮,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是谁,只觉得那容颜艳丽,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肯定不是他的海宁弟。 “我、我喜欢喝——你管得着吗?” 胡紫霜好容易把烂醉如泥的文穆青运回他的宅子,刚躺下,就听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师傅——师傅告诉你个好消息。” 韦莫云风一样跑进来,一看胡紫霜愣了下,“紫霜姐,你在这里?” 胡紫霜一指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文穆青,“你的师傅喝醉了,我在外碰到好心把他驮了回来,否则他非死外面不可。” 屋里浓重的酒气显示文穆青喝得不少,他疑惑道,“我师傅怎么了?有喜事?” 胡紫霜冷哼,“你还是问他吧,你师傅不愿看我,我得走了。” “哎哎,别——”韦莫云拦住她,“紫霜姐,我过来是想告诉师傅的,我家宁大人没事了,那戚云儿根本是诬告。就这样,我得走了,衙门里还有事,师傅拜托你了——” 看着韦莫云又风一样走了,胡紫霜气得无语,“都什么人啊!” 宁大人没事了? 她下意识看看床上人事不省的文穆青,难道是担心海宁所以才这样?这么一想胡紫霜更加无语,起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难受的声音,是文穆青在喊“渴、渴”。 胡紫霜顿住脚步,到底是不忍,倒了杯水走到床前,硬邦邦道,“起来!喝水!” 文穆青睁开眼睛,通红的眼睛,目光发飘,模模糊糊,聚拢了好半天也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只那绿色的衣裙有些摄人心神,他一时没忍住,柔声道,“海宁弟?” 然后是眼前的杯子抖了下,他再次小心翼翼道,“海宁弟,你来看我了?” 看着那痴迷的眼神,胡紫霜已经忍无可忍,转身就走,却冷不防被文穆青从背后抱住,“别走!别走!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 胡紫霜怒了,极力想挣脱文穆青,没想到喝醉的人力气大到她根本挣不开,她急了,“放开!放开!” 文穆青哪里听得进去,只以为心心相念的人要弃他而去,越发搂得紧,压抑已久的思念突然间一下爆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做了个长长的梦,文穆青老觉得眼前有什么在晃动,一明一暗,好像是红烛,对了,他和海宁弟成亲了,方才就在洞房里,那是红烛高照。 忽然间,眼前大亮,他睁开眼睛,宿醉的感觉还在,头痛欲裂,他抬手想揉揉太阳穴,却被什么牵绊住了,转眸一看,他的胳膊被压在旁边人的脖颈下,枕边的人睡得正香。 他吓了一跳,凝神一看,哪是他的海宁弟,原来是胡紫霜。 再转眸一看,他的衣衫和胡紫霜的衣衫凌乱地落了一地。 文穆青终于清醒过来,霍然起身,胳膊带动了旁边人,胡紫霜也醒了。 文穆青的酒意彻底退去,他慌乱起身,身上一丝不挂,又慌忙从地上捡起衣服胡乱穿上,脑海里已经是空白一片,他只记得他去酒馆喝酒,怎么就这样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反倒是胡紫霜看着他慌乱的模样淡定得很,冷冷道,“怎么了?穿上衣服不认人了?” 文穆青脸色涨红,背过身去,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烛火,脑袋里一团糟,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昨夜和海宁弟的一切都是幻觉。 胡紫霜眼瞧着眼前的男人醒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气鼓鼓地一把掀了被子,下来拾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套上,“看清楚,我不是你的海宁弟!” 三下五除二穿上后,她转身就走,却被后面的人抓住了胳膊。 “干吗?” 胡紫霜气呼呼的甩开文穆青的手,泪水已经盈满眼眶,“我都已经说了,不要你负责,你找你的海宁弟去吧,所以,你还想怎么样?” 文穆青定定看着她,声音暗哑,“我、娶你。” 戚云儿惴惴不安地一边等着自己的死讯,一边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又懊恼自己当时索性撞死算了,一了百了,活着就是心惊肉跳。 天黑的时候,海宁来了,后面是武郎中,手里端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褐色的液体。 她愣怔一会,大骇,“这是——毒药?” 海宁笑笑,并不回答,“喝了它,你就解脱了。” 戚云儿顿时面如死灰,再一想自己也是咎由自取,当下咬咬牙,上前抢过碗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一抹嘴,凄然一笑,“宁大人,我死不足惜!谢谢你没有让我受折磨!” 海宁挥手让武郎中下去,“戚云儿,你是慈母之爱,却让你乱了阵脚;生而为人,要善良,所以这一点我是看不起你的;但是考虑到你受制于人,我不怪你,你喝了这个药,醒来后你会远离这里,从此你改名换姓......” 戚云儿震惊不已,“那宁大人,我的儿子呢?” “他很好,当然了,若是晚一步,即便你活着也见不到他了。” 戚云儿浑身颤抖,恨得眼睛几乎滴血,咬牙道,“总以为弧度不食子,陈泗他竟然连他的儿子也要害死!他真不配为人!” 药力上来了,戚云儿眼前开始模糊,拼着最后的清醒,她拽住海宁的衣角,“宁大人,你是个好人!我戚云儿这辈子一定日日为你烧香求神保你安康!” 海宁笑笑,“救你的不是我,是皇上——” 戚云儿愣了,“皇上?” 戚云儿昏迷后,海宁走到外面,对孟珏说道,“戚云儿已经死了,记上,另外——” 她转向小邬子几个人,“剩下的事就看你们了。” 小邬子几个人沉默进屋,将戚云儿装进麻袋,放在外面等候的马车上。 夜色里,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海宁手伸进袖口,那里是戚云儿趁着最后的清醒给她手里塞的一封信。 海宁看了看,一桩桩事情,都是陈泗所为,阅之触目惊心。 “办妥了?” 身后传来皇上醇厚的声音。 海宁回过神来,想把信揣了起来,却被皇上发现了,“什么东西?” 海宁只得递过来,“是戚云儿给的。” 皇上只扫了一眼就面色沉了下来,“真是岂有此理!” “皇上,这或许是戚云儿的一面之词——” 这个时候,她还真的想就此为止,毕竟陈泗的势力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惹不起只能躲。 皇上瞧着她,似笑非笑,“宁爱卿,你怕什么?” 海宁无语,“皇上,我不是怕,而是——你其实都看到了,堂上那么多人,都知道是陈泗所为,可是有谁敢说出他的名头?戚云儿宁可死到底也不敢,钱庄的老板受尽大刑也是不吐口——” 说到最后,她摇摇头,“有些事,只能是大家心照不宣,却不能放在亮处去理论。” 皇上定定看着海宁,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海宁回到家里,疲惫不堪。 海夫人见到她平安归来,直念阿弥陀佛,锦儿高兴地又蹦又跳,海大人心事重重,几次想开口,看着海宁眉间隐现憔悴,又咽了下去。 海宁回来后就进入梦乡,而海灵儿直到半夜都没有回来,海夫人担心极了, “这个孩子,不过说她几句,这怎么就不回来了?” 海大人也是担心,嘴上却说,“这来了就是添乱,她那么大的人了,能去哪儿?想开了就回了。快睡吧,回来后你们俩就一起回去。” 一家人等到半夜,海灵儿还是没有回来,折腾了一天困得都只好先休息。 天朦朦亮的时候,锦儿起来了,隔着门缝看到海宁还在入睡,轻手轻脚出去,大门还虚掩着,没有走样,看来海灵儿还没有回来。 她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觉得海灵儿这个人太作了,这么大人了还离家出走,吓唬谁呢? 想必是不敢见海宁暂时出去躲躲了,哼,也好,清净。 锦儿在院子里站了会,准备做饭,却见平日欢实的两条小狗正匍匐在地上,蔫头耷脑的。 这俩货平日看到她出来,一定是赶紧迎上来摇头摆尾,怎么现在视而不见? 她有些奇怪,余光里,灶房的柴火堆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扭头,除了一堆柴火木棍,没有动静,她以为眼花了,忽而,一条黑漆漆的“木棍”动了,她愣了愣,小心上前,定睛一看,竟是一条筷子般长短的黑色小蛇在扭动着身子。 “我滴娘哎——”锦儿顿时花容失色,一蹦三尺高,慌忙从门后抄起铁锹扑打过去,谁知那蛇一下子钻入柴火堆里不见了踪影。 这是哪来的小蛇啊?! 锦儿急忙转身往房间里跑去,“小姐,快起来,有蛇!” 陡然的一嗓子让屋里已经起来的海大人和海夫人吃惊不小,急忙从厢房里出来。 海大人已经从厢房里出来,急问,“怎么回事?” 一看地上蔫头蔫脑的狗大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锦儿说话的功夫已经推开了海宁的房门,眼前的一幕吓得她脸色苍白,腿差点都抬不起来。 炕上,一条同样的黑色的小蛇在窗前游走,眼看着就要爬到小姐身上了。 小姐却还在昏睡,现在叫她也晚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危在旦夕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情急之下,锦儿拿起一个盆子扣了过去。 这手法还挺准,小蛇顿时被扣个正着,但是挣扎着要出来。 锦儿赶紧又压上一个枕头,这才急切叫海宁,“小姐,有蛇,快起来!!” 海宁却如睡死过去一般,任凭锦儿呼唤或者推她,都丝毫不动。 不对啊,小姐平日警醒的很,今儿是怎么了? 锦儿凑近一看,小姐的手腕上有两个并列的血点。 锦儿顿时头嗡嗡的,坏了!! 小姐让蛇给咬了!!! 她当即惊叫出声,“老爷、夫人!小姐被蛇咬了!” 话音未落,余光里又有黑线在移走。 果不其然,在另外一个房间的门口,一条小蛇也在游走着。 她顿时毛骨悚然,这成了蛇窝了。 海大人和海夫人也同时看到了院子里的异常,也是惊吓不已,再被锦儿凭空一叫,海夫人差点晕过去,海大人连忙跑进屋子。 海宁脸色苍白,如在梦中,但是手腕上两个血点显示她已经中毒了。 饶是见多识广,海大人也还是慌了神,“快送郎中那。” 锦儿急得差点哭了,“老爷,小姐人事不省,我们怎么把她弄过去?” 海大人汗也出来了,“来,我们把她扶起来,上马,越快越好。” 锦儿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飞快地跑到院里,对着天空就吹了起来。 哨音尖利,划破天际般的音量也把锦儿自己吓了一跳,这什么哨子,怎么这么响? 她连续吹了三次后,急忙回屋,在海大人的帮助下,将海宁从炕上背起来,出门的时候险些一脚踩到一条游动的小蛇。 她崩溃了,“有蛇!救命啊!救命啊!” 不多会,巷子里院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被大力推开,张诚一看院子里的情形,马上明白了,过去接过软趴趴的海宁,“宁大人这是中蛇毒了!快!” 锦儿总算盼来了救星,涕泪横流,“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有蛇?这可怎么办啊?” 张诚也是脸吓白了,打眼一看,蛇不过细如筷子,却是黑色油亮,尾巴尖尖,一看就是剧毒蛇。 “这蛇有剧毒,赶紧去医馆。海大人,您看着点周围,不要让蛇靠近。” 怀里的海宁已经脸色苍白,抱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放下海宁,让锦儿找来干净的布条捆住胳膊,防止蛇毒上窜,拿出尖刀,又拿出身上的酒壶,把尖刀一泡,随后划开海宁手腕上的伤口,锦儿抢先喝口烈酒然后给海宁吸出毒液,酒味、毒液的腥味,锦儿险些呛晕过去。 张诚不忍心,说道,“还是我来吧。” 锦儿摇头,心说,男女授受不亲,小姐千金之躯,怎么能让你碰呢。 简单处理后,老段也带几个人也来接应了,老段在院子察看情况,不忘用袋子捞一条小蛇让锦儿捎上,张诚随后抱起海宁上马就直奔医馆而去,锦儿牵马随后而来。 看着张诚上马飞驰而去,海大人两眼发直,颓然坐下,海夫人则直接晕了过去,几个人又是一番忙活。 老段带的人绕房间每个角落都细细找了遍,找到近十条小蛇,本来想打死,老段留了个心眼,“先别打死,找个东西装上,说不定有用。” 老段眉间凝重,“海大人,这应该是人为的投放。” 海大人点点头,瞧着地上瘫软的小狗无力道,“我知道,这两只狗平素挺警醒的,看来是有人先迷晕了这两只狗。是我大意了,临近天明的时候我听到小狗哼唧了几声,没当回事。” 老段吩咐一人去了应天府衙门报案。 张诚抱着海宁一路快马飞奔,瞧着怀里面色如白纸般的海宁,神色凝重,额上见汗。 皇上还在这里,竟然敢公然放蛇咬人,这事复杂了。 医馆就开在应天府衙门旁边,一早就有人排队找武郎中看病。 医馆的武郎中祖上曾经在是个御医,行医几十年,远近闻名,也有不少奇方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所以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武郎中,快!” 张诚抱着海宁跑进来,“宁大人中蛇毒了!” 武郎中正在把脉,一听非同小可,赶紧起身,“对不住各位,这位紧急!” 张诚将海宁小心放到内室诊床上,武郎中一看一把脉,摇摇头,“怕是不大行了。” 张诚脑袋轰隆一下,“您老千万想想办法,宁大人可不能有事!” 锦儿一听更是差点昏过去,“哇”地哭了出来,“您无论如何都得救救宁大啊!她可不能死啊!” 在那排队看病的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听到是宁大人,顿时好奇地围上来,其中有人看过海宁审案,也认出了海宁,惊愕道,“这是新任通判宁大人,他可是个好官呢!怎么会被蛇咬了呢?” “这办案有时就是凶险,可惜啊。” 众人啧啧议论着,那武郎中心说昨儿晚上还好好的,这怎么就中蛇毒了呢? 皇上昨儿在应天府衙歇下了。 刘知府等人也陪着住在应天府衙里,各怀心思,无不在揣测着圣意。 邢大人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连陈泗派来送信的人都让底下的人给挡了回去。 刘知府保持着一早练剑的习惯,远远看见皇上的身影,连忙收了剑迎了上去。 皇上负手站立,抬头看看天,天气灰蒙蒙的,不如往日清亮。 昨夜他睡得不怎么好,看来得多在应天府待几日了。 “刘知府,钱庄的老板招了没有?” 刘知府垂头答道,“回圣上,那货死不开口。” 皇上目光一寒,刘知府吓得缩了缩脖子,“臣、臣马上就去。” 忽然间,一个衙役小跑着进来,到了跟前跪下,“知府大人,不好了,刚有人来报宁大人中蛇毒了,正在武郎中处,危在旦夕——” 正在武郎中那里围观的人群里,有个灰衣素服的尼姑。 闻言目光一闪,连忙扒拉开前面的人群,冲进内室。 她来到海宁躺着的床前,只见海宁面如金纸,似乎奄奄一息。 这一刻,不少人摇头叹息,好人不长命啊。 她顿时眼前一黑,顾不得周围异样的目光,上前一下抱住海宁,哽咽出声,“孩子,你醒醒,你会被救过来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重赏求药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张诚早已让人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把大门关上。 锦儿泪眼婆娑中,认出眼前的尼姑是那晚庙里收留她们的慧静师傅,“师傅,你能救我们家大人吗?” 慧静回身看看锦儿,定定神,问张诚,“她是被什么蛇咬的?” 张诚虽然内心崩溃,但面上还是保持着警惕和谨慎。 这个时候,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在害海宁,任何人都不能近身,只不过一看是个尼姑,锦儿又好像认识她,便打开袋子。 尼姑看了看,心先沉了下去,又察看了一下海宁腕上被处理过的伤口,她咬咬牙,问郎中,“可否借你的医馆一用?” 武郎中愕然,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灰衣的尼姑,面目慈祥,却不是济世救人的郎中,怀疑道,“这可是剧毒蛇,你能救?” 慧静已经沉下心来,她淡淡道,“只能冒险一试。” “冒险?你可知这是什么蛇吗?治不好可是要治罪的。”张诚双目定在尼姑的面上,这样的冒险他可不能做主。 他问武郎中,“你是否有办法?” 武郎中其实也有一方,但他的方子没有把握,若是用好了还好,用不好这通判大人的死就跟他有直接关系。 他可以不治,但绝不能治不好! 当下心里快速权衡了下利弊,“我没有太大把握,只怕误了病情。” 张诚不得不问慧静,“这位师傅,你懂医术吗?” “现在死马当做活马医,我之前也被这蛇咬过......” 但此刻他是做不了主的,好在外面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皇上出现了。 皇上一看躺着的海宁,顿时脸色变了。 张诚简要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皇上边听边看着海宁,面色苍白,肌肤似乎透明般,呼吸微弱,皇上直觉头上挨了一闷棍般。 张诚指着慧静说道,“主子,此人说可以试试救治宁大人。” 众人面前,皇上不得不掩起眸底的惊痛,转身问静慧,“你可有方子?” 静慧一眼就看出此人气势非同寻常,隐隐有王者之气,心里有了数,“这种蛇不常见,平素只在深山里有,看来是有人有心了。之前我遭过此类蛇咬过,我试试,若是治不了,我情愿陪她而去。” 皇上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慧静当下让所有的人都散了,吩咐道,“快备好热水,要几样药材放在水里一起煮,还有,我需要一样药引子和一味珍贵的丸药......” 随后屋里只留下她和锦儿照应着。 热水被一桶桶地拎进屋内,整个房间里热气氤氲,潮热闷人,混合着浓重的药物的气息,令人窒息,不一会,锦儿的身上就起了一层大汗。 静慧更是额头见汗,身上已经湿透了。 海宁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除了隐秘部位被盖着,其它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被她用银针密密地扎了个遍。 海宁的脸色已经如金纸,呼吸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锦儿急得看着满头大汗的静慧说,“师傅,你看我家大人她怎么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呢?” 静慧凝神扎着,并不答话,锦儿只能跪在一旁给老天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慧让锦儿去外面问问,珍贵的丸药找了没有。 皇上在医馆的外面来回走动着,出去寻药的人一个个回来复命,都是两个字,“没有。” “偌大的应天府竟连这味丸药都没有吗?” 皇上大怒,若是在皇宫,这药根本不是问题。 出去寻药的手下能怎么说,这药稀有,等闲药店不轻易出。 其它若是有的话,也都在达官贵人手中,谁不知道海宁得罪了应天府陈泗? 即便谁家有,也不敢轻易奉献出来。 皇上冷笑,“贴出告示,若有献此药丸者,民间赏银万两,官场官升两级。” “公子,你真的打算将丸药送出去吗?” 陈泗府里,陈泗正翻来覆去端详着手上的一个袖珍盒子,里面装的正是解毒的妙药“正清丸”。 陈泗哼了声,“若是此刻献出去,你说皇上会给本公子什么赏赐呢?” 手下察言观色道,“告示不是说了吗?要么赏银要么做官,公子二选一即可。” 陈泗睨他一眼,“本公子缺那一万两银子吗?” 手下忙点头称是,“自然不缺,公子那可向皇上要个官当当。” 陈泗摇摇头,“你们不懂,皇上这是在跟本公子要药呢。” 手下疑惑,“公子,皇上怎么知道你有这药?” “你傻啊,”旁边的另一个手下瞥他一眼,“你忘了咱家大小姐在宫里了,家里怎么会少了宫里的好东西?” 那手下恍然大悟,可惜道,“那公子这是预备献出去了,唉,便宜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宁大人。这样也好,省得让人联想到是咱办的好事——” 他的话在陈泗冷冷的眼风里戛然而止,急忙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瞧我这张臭嘴,该打!” 陈泗冷笑一声,“你确实是该打!你那嘴只配喝西北风!” 手下想起之前那人被在府外杖毙的下场,不由冷汗横流。 陈泗冷笑,“这药是给了,只怕想活,也没那么容易。” 等有人来献药的时候,其他在场的人都不由暗暗点头,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谁也没有想到,来送丸药的竟然是陈泗府里的人。 来人谦卑说,“我家公子说了,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要宁大人安康,他的昂康是应天府的福气。” 皇上只冷冷瞧着,示意把药给送进屋里去。 见到救命的丸药来了,静慧大喜,见正是需要的“正清丸”,急忙让锦儿用水化开,给海宁服下。 锦儿喂了三次都没有喂进去,急了,“师傅,这怎么办?大人她已经没有吃药的意识了。” 锦儿的声音又急又尖,静慧根本腾不出手,皇上在外面听见,直接开门进来,“我来喂她。” 锦儿眼泪汪汪地看着皇上,这只怕是最后的希望了。 静慧看皇上闯进来,讶然抬眸,却发现他已经过去熟练地扶起海宁,她默然片刻, “且慢,这药还缺味药引子。” 加上药引子后,皇上将药水含在嘴里,慢慢地喂海宁,一口一口,直到海宁咽下去。 这个过程,很是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地赧然,就仿佛他根本知道这个宁大人的女人身份一般。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等青皮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快半个时辰才全部给海宁喂进那碗化开的药水。 房间里本来就热,皇上额上见汗,后背的衣衫也湿透了。 皇上丝毫不觉得,将怀里的海宁轻轻放下,又拿着锦帕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唇角,眉间隐忧,目光柔和,锦儿跪在地上,深受震动。 皇上对小姐是真的好啊。 静慧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只沉默的给海宁扎着针,随着经脉的走向,那银针一根根变黑...... “怎么样了?”皇上问道。 静慧满目担忧,“情况不是很妙......” 文穆青独自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脑袋里一片混乱,怎么就酒后乱性了呢? 再次路过应天府的时候,海宁偎依在天子肩上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现,心底如绵绵钢针扎遍,他手指抚向“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真是乱套了。 远远看到府衙门前的告示栏那人山人海,隐约有路过身边的人摇摇头叹息,“好人命不长啊,宁大人可惜了。” 他心里一沉,“这位老伯,你刚才说什么?宁大人?” “你快去看看吧,宁大人中了蛇毒,朝廷重金悬赏解毒药呢,听说那蛇毒性极大,怕是活不了了。” 文穆青脑袋“轰隆”一声,踉跄着跑上前,白纸黑字,如晴天霹雳,他腿一软,险些坐地上。 脑子稍微清醒一下急忙向武郎中的医馆跑去,医馆大门紧闭,外面早就有人看管,外人一律不让靠近。 海大人在医馆的门口来回踱步,满面忧虑,不时地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医馆里面,神情怔怔,心下百味杂陈。 刘知府在一旁看着海大人心神不定,心里暗忖着,从一开始他就看出这个海大人和这个海宁之间关系匪浅,皇上看来也是知道这层关系的,否则不可能海宁审案的时候几次海大人“恰好”出现。 这海宁心性和海大人有几分相像,办事一板一眼,不徇私情,不攀附富贵,眼里只有案子公正,没有人情是非。 海宁在应天府里的官员中是罕见地特立独行,虽说案子一个接一个忙,但总不至于忙得连结交官员的时间没有吧?他敢说,这个海宁在应天府这段时间,怕是海宁还没有认全所有的官员。 方才他只看了一眼那盒子里的黑蛇就起了一身毛栗子,这种油亮乌黑的小蛇在阳光下居然能看到身上隐隐的金线,这种剧毒蛇就是华佗再世也未必行。 如今海宁危在旦夕,若不是皇上在这里坐镇,这海宁是早就百分百必死无疑,往后也不过是拖时间而已。 这个陈泗,也真是太胆大了!皇上眼皮子底下敢公然行凶! 如今皇上已经进了内室,这许久没有出来,怕是凶多吉少啊! 想到此,他起身,来到海大人跟前,“海大人,这皇上已经进去半晌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海大人收回心神,看看里面紧闭的房门,摇头苦笑,“此刻,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刘知府大着胆子问道,“海大人,莫非你和这宁大人沾亲带故不成?” 海大人胸口一窒,抬头长叹,“一言难尽啊。” 没有答案便是答案,刘知府哪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忙转了话题,“进来坐会吧,老站着腿该酸了,本府已让人去寻好药去了,等着信便好。” “知府大人进去吧,老朽不累。” 文穆青赶到的时候看到海大人正在门外徘徊,急忙上前,“伯父,海宁弟他如何了?” 当看到那条黑色的小蛇的时候,文穆青脑袋里“嗡”的一声,“伯父,这是黑油丁啊!” 医馆里的几个人一看文穆青竟然认识这蛇,不由围上去,“什么意思?” “黑油丁,过山峰,阎王不留到三更,咬上必——” 看着海大人脸上的痛苦神色,文穆青忽然想起什么,过去扶着摇晃着的海大人,低声道,“伯父,这个蛇毒我知道怎么解。” 海大人遽然出声,“什么?” “我在军营的时候听说过这蛇,那里这种蛇有出没,有个江湖郎中有秘方。我这就去寻来。” 海大人半是激动半是泄气,“江湖郎中,哪儿出没还未必知道,离这里数百里远,只怕是——” 文穆青神色凝重,低低道,“既然里面还没有不好的消息,说明还没有到最坏的结果,我天黑前赶回来。还有,此事看来是有人暗害宁大人,不宜宣扬.......” 文穆青急言几句随即离去。 看着外面的两人窃窃私语一会,里面的人有些疑惑,见文穆青走了,有人好奇问道,“这不是文家的老四吗?居然认识这蛇,不简单。他去哪儿了?” 海大人回头,是应天府里一个面生的官员,他摇摇头,“不知道。” 雾气氤氲的房间里,水温一旦下降,即刻就有人送热水进来,房间里闷热异常。 两个时辰过去了,静慧早已经是满身大汗,她却丝毫不觉疲惫,皇上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雾气氤氲,如同仙境,让他不由想起那个在温泉里的夜晚...... 如今海宁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的身上,如同透明的纸人,而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的额上开始隐隐泛青...... 这并不是好的征兆。 他一时间有些不能自已,问静慧,“师傅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静慧并没有即刻答话,只仔细地看着她手上银针的走向,许久才缓缓开口,“等青皮的时候。” 皇上身上一震,“青皮?” 饶是他定力再好,也被这两个字吓得舒尔起身,盯着眼前的尼姑眸色变幻,“师傅可是说——” 静慧抬头,淡淡道,“是的,您没有听错,是青皮!” 皇上咬牙,眼底掠过一丝杀气,“为何等到这时候?” 静慧也不在意,“一旦被蛇咬伤,若是到青皮这关,大罗神仙也难以救活,但也唯有到这关,才能下药,是死是活也只有那时候才知道了......您还是先出去歇会。” 武郎中在门外,他一直留意着里面的动静,刚才隔着门听到静慧的话,顿时汗毛一乍,这尼姑胆子也忒大了! 第一百六十章 路见不平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推开门出来,刘知府海大人一干人等立刻围上去。 一股子里面的热浪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外面的几个人差点呕出来,但在皇上面前,不敢失仪,强忍着咽下喉间的不适,看着皇上。 皇上看上去有些狼狈,衣服后背湿透了,额上也见汗,脸色有些苍白。 刘知府小心翼翼问道,“皇上,这宁大人他——可平安?” 皇上眼睛充满血丝,冷冷叫过武郎中,“里面说的你可听到了?” 武郎中急忙跪下,“回、回皇上,听、听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 武郎中心说人是你让她去救的,现在问我我敢说什么?当下迂回道,“我不知道里面的人的功力,但若说青皮,那很凶险——或许是其有秘方不一定,否则,她哪儿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皇上冷眼瞧着他,唇角微抿,“你确定没有一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武郎中心头一颤,“回皇上,这用药未必相同,我之前没有见过此类蛇毒,不敢贸然用药,怕误了病情......” 皇上的眉梢还挂着方才屋里的热气凝结的水珠,目光凛然,“你既然不是一无所知,那去配药,若是里面的人有丁点闪失,你也难辞其咎。” 武郎中心里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啊。 刘知府和旁边的人面面相觑,海大人一听这事就悬乎,但皇上竟然亲自进去看海宁,也是海宁的荣幸啊,于是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缓缓跪下,“谢主隆恩。” 皇上垂眸看着眉眼憔悴的海大人,缓缓神色,“起来吧,朕有些累了,你们且退下。” 刘知府心里惊叹皇上对海宁的恩宠,面上忙劝着皇上,“皇上还是先用膳吧,您这一早都没有进膳了。” 皇上去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召陈泗来。” 胡紫霜蹑手蹑脚回到家中,恰好被准备出门的胡御史看到,他不由眉峰皱了皱,“一早你去哪儿了?” 胡紫霜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没去哪,就出去转了转。” “出去转了转?”胡御史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神色少有的不自然,“你都知道了?” “什么?”胡紫霜诧异,莫非自己和文穆青那点事她老爹知道了。 “宁大人啊,被蛇咬了,现在九死一生,你是不是去看他了?他怎么样了?” 胡紫霜愣怔一下,“宁大人被蛇咬了?九死一生?” 胡御史一看她不像装的,不悦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心说这傻孩子行事越来越诡异,这孩子到底对宁大人有没有上心呢? 胡紫霜赶紧点头,“我去换个衣服,赶紧瞧瞧去。” 胡御史上了马车,一路思忖着,这个宁大人当真不是池中之物,打听消息的回来说皇上都亲自坐镇救他。 他瞧瞧手里捧着的盒子,希望能派上用场。 胡紫霜回去洗把脸换了身衣服急忙赶往医馆,一路上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文穆青是否知道这事了。 她找了几处地方都没有找到文穆青,一问衙门里的人才知道文穆青去了军营。 她松了口气,文穆青虽然没有道别,但或许去军营是有急事。 转瞬心里甜丝丝的,这样最好了,反正她都已经是穆青哥的人了,只等着他回来提亲便罢。 至于这个宁大人,生死由命了。 胡紫霜心情好生愉快,禁不住幻想着以后和文穆青的日子,想着他去自己家求亲的场景,直觉快乐到飞起。 她骑着马哼着歌儿准备去香料行置办点香料,于是抄近路从河边过去。 河水平滑如镜,岸边垂柳依依,碧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倒影在河里,水面不时地飞起几只野鸭,或是在追逐嬉戏,或是在河里觅食,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忽然远处前面一人扛着个大麻袋在河边缓慢前行,还不时地东张西望。 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让胡紫霜多了个心眼,尤其那麻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还不时地动一下。 她眼力不差,策马前行。 那人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惊慌不已,一边腹诽着这条路平素冷冷清清,怎么偏这时候来人,一边回头。 胡紫霜的马过来,不过丈许的距离,眼尖的她看到麻袋的系口处的一缕头发。 之前被打昏过去的海灵儿渐渐清醒,昏昏沉沉中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呼哧”的呼吸声,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大白天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吗?” 海灵儿忽然清醒,才发觉嘴被破布堵住,只能拼命地一蹬腿。 扛着她的人猝不及防,麻袋一下掉了地上。 海灵儿痛地一个激灵,顾不得疼痛,伸手抠出嘴里的破布,大喊,“救命!!” 果然有鬼! 胡紫霜手上的马鞭毫不犹豫地照着那个男人挥过去,斥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马鞭袭来,那人当即躲开,反正露馅了,直懊恼自己刚才不尽早行事,情急之下趁势一脚想把麻袋踹入河里,干脆来个死无对证。 胡紫霜一鞭子又挥过去,正好勾住那人的脚,那人自知对付不了马上这个泼辣的女人,索性拨开鞭子转身就跑。 海灵儿狼狈地从麻袋里钻出来,披头散发地跪倒在胡紫霜面前,叫着“恩人!” 胡紫霜过去扶起她,“怎么回事?刚才我晚来一点,你命都没了。” 想起自己被骗的那一幕,海灵儿浑身打颤,心有余悸。 听到她竟然是海宁的姐姐,胡紫霜吃了一惊,暗忖着少不了是海宁得罪的人来报复的。 海灵儿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对着海夫人哭上了,“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海夫人看着一夜未归的女儿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得差点晕过去,真是造孽啊,海宁生死未卜,眼前的这个又是这番模样,早知道真不应该来啊。 海夫人捶胸顿足,海灵儿哭得稀里哗啦,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自己的家事。 胡紫霜本不想掺和海宁的家事,不过今非昔比了,穆青哥已经和她有了夫妻之实,海宁再厉害也夺不走她的穆青哥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海宁当这个官挺不容易的,自己遭人诬陷,还连累家人。 于是劝了几句后离去。 想起她爹说的海宁生死未卜,这相处一场,还是去瞧瞧的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陈泗秘密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相比往日,府衙外冷冷清清,倒是离府衙没多远的医馆那附近,站了不少平头百姓,在悄悄议论着。 胡紫霜走过去,却被衙役挡在外面,“知府大人有令,闲杂人员一律不得靠近医馆。” “我是宁大人的好友,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她现在怎么样了。” 那衙役看了她一下,认出是胡御史的女儿,神色凝重,小声道,“现在还不知道,还请回吧。” 胡紫霜心里沉了沉,“什么蛇咬的?” “黑油丁。” “.......”胡紫霜惊得脸色都白了,这是剧毒中的剧毒蛇啊,要是穆青哥知道了—— 正怔忪间,忽然看到马车上下来一人,她拧眉,“陈泗?” 心说这个时候不是陈泗来看笑话的吧?海宁真有不测他可就得意了。 陈泗神色肃然,听到皇上宣自己,心里慌得一批,幸好他提前把丸药献了出来。 这海宁可不是普通人,是皇上钦点的应天府通判,就冲他的为人正直自己都要赞叹,若不是因为戚云儿的事得罪了自己,还真没有必要和他过不去,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转而一想,自己怎么都是皇上的小舅子,皇上又宠爱自己的姐姐,即便是有点什么事,当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了。 陈泗进去之后恭谨跪下,“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许久没有声音。 陈泗有些奇怪,悄悄抬头,目光正好和座位上的皇上对上—— 皇上竟是如此年轻,不怒自自威,只那眸色暗沉—— 等等—— 陈泗忽然想起什么,吓得顿时缩缩脖子,这不是——之前审理戚云儿的时候坐在知府大人旁边的那位贵人吗?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刘知府毕恭毕敬的样子,那意味着戚云儿和他对簿公堂的事全在这位皇上的眼皮下? 这么一想,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容不得他多想,只听到皇上淡淡的声音,“陈泗,起来回话。” 陈泗松了口气,看来皇上还是顾念着自己和他的亲戚关系,心里不由略有些得瑟。 屋子里依然蒸汽腾腾,慧静默默地守在床边,目光在躺着的海宁身上上下仔细看着,手指颤抖着抚上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忽然间悲从中来,脸贴向那冰凉的小脸的时候,抑制不住哽咽出声,“我滴儿啊——” 锦儿正背着身子用水将药丸一点点化开,安静中以为慧静叫她,转身却见慧静趴在海宁耳侧泪如雨下,还以为自家小姐救不活了,惊地手里的勺子‘咣当’掉了地上,扑过去就抱着海宁哭了出来,“啊啊——不能死啊——” 陡然一声尖叫惊吓了外面的人,皇上顾不得体面,直接过去破门而入,里面“呜咽”的声音让他心里一沉。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但基本都一个眼神,里面的人完球了。 慧静被踢门声吓了一跳,才觉得自己失态,忙起身擦干眼泪,“皇上恕罪,是我方才觉得宁大人可怜。” 皇上松了口气,走过去,只见海宁的面色已经开始由白渐渐变黄,他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慧静静下心神,仔细看了后让锦儿端来化开的药丸,给海宁服下去。 “皇上勿慌,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这话让皇上心底不悦,最坏的时候,那不就是说人完了吗?当下死马只能活马医。 转瞬又不觉悲哀,除了眼前这个尼姑,如今整个应天府都没有个能人来医治。告示贴出去,连个来试试的人都没有。 这里面的曲折他焉能不明白,他目光渐渐幽深。 只听慧静说道,“皇上,方才说此丸药系应天府陈家所献,能否容我问他几句话?” “你怀疑这药掺假?” “啊,那倒不是。” 既然是问药,皇上也不再问,床上的海宁一动不动,脸色越来越白,他的心也越来越沉。 方才室内潮湿,慧静出来的时候已快要虚脱,身上的衣服几乎要湿透。 看着一个水淋淋的灰衣尼姑出来,在场的一干人都觉得这尼姑要么是有点能耐,要么是真不要脑袋了。 整个应天府都没有人敢来试试,她倒是自做聪明的,医好了在应天府的地界上也不见得有好处。 慧静走到陈泗面前,目光在他的面上扫过,随后双手合十。 一股子腥湿气袭来,陈泗不自觉退后几步,眉头紧皱,“师傅原地说话即可,我不聋。” 慧静沉静的目光停留在陈泗的耳边,静静看了会,忽而说道,“施主是否耳朵之后有粒红痣?” 陈泗心里颇是诧异,狐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老尼姑,不问药,问这个,冷淡道,“你问这个干吗?” 慧静也不介意,继续道,“施主可否把手伸出来,我为你把下脉?” “把脉?”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个老尼姑有点意思,这个时候了还把脉。 陈泗也不是傻子,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耳朵后面的米粒红痣这么私密的事儿,这个人怎么知道的?再听说要给自己把脉,难不成这个老尼姑会看相?话语随即客气了几分,“师傅是否可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妥贴?” 慧静淡淡一笑,“施主看起来印堂发暗,脸上有股子病气,似乎身上有什么陈年疾病?” 陈泗顿时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上下打量之后确定没有见过,心中已经半信半疑,说不定这个老尼姑是个高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一旁的桌子旁,露出手腕放在桌上,心里又不免冷笑,她若真能把出自己的脉,那才是世外高人。 慧静伸出手,看了眼他的胳膊,手轻轻搭在他的腕上,只试了一下,便收回手,说道,“翻过来。” 陈泗的脸色慢慢变了,他犹豫了下,掌心向下,露出手背。 慧静这才重新伸出手,手刚搭上陈泗的手背,陈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惊跳起身,缩回手的同时神色大变,"师傅何意?" 他动作太大,吓了周围人一跳。 慧静没有再说话,目光盯着陈泗,眸子慢慢多了些冷意,直接退回了房间。 陈泗只觉得眼皮直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晚,皇上看慧静疲惫,让她先去休息一下。 慧静强打精神,说不用,直到快三更的时候,慧静的脸色开始紧张了起来,她一边给海宁把着脉,一边死死盯着海宁的脸,说,“时间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惨烈往事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此时的海宁,脸忽然变得如金纸,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没有了呼吸。 慧静咬咬牙, 话传到外间,顿时,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 那一刻皇上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是贵为天子,尽管心忧如焚,他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有任何的失态。 是死是活也就看这一刻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文穆青回来了,他气喘吁吁下马,将手里草药带过来。 房间里的慧静看到草药被递进来,顿时眉头展开,脸上现出喜色,“这可真是救命草!” 来不及去问这草哪里来的,马上让武郎中和锦儿煎药,随后让海宁喝了下去。 更漏声声,已经是三更一刻。 皇上和一班大臣们已经在外面站了一天,水米未进,都已经乏了,硬挺着站在那里,心里都暗暗叫苦不迭。 但是皇上没有动谁也不敢动,皇上都粒米未进,他们只能听着自己的肚子响却不敢有一个人劝皇上用膳。 直到三更一刻,忽然屋子里面传来了锦儿激动的声音,“醒了醒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互间望望,苦笑。 皇上快步起身来到房间里,果然海宁睁开了眼睛,只是气息微弱,看到皇上的时候,喉间低低出声,“皇上——” 那一刻,皇上的眼睛湿润了,他紧紧握住海宁的手,声音嘶哑,“你可算醒了。” 海宁救活了,皇上龙颜大悦,转身出来,“慧静师傅和文穆青救人有功,朕来啊,文穆青即刻入朝为官,官至正五品。” “谢皇——”文穆青还没等谢完恩,直接晕了过去。 大家刚才听说他是马不停蹄奔跑几百里地求得药草,定是劳乏过度,皇上令人抬他去休息。 武郎中却从他苍白的脸色看出端倪,他上前认真察看了一下,面露愕然,“回皇上,他不是旅途劳累,而是被蛇咬过。” 一言既出,语惊四座。 皇上皱眉,“什么意思?” 武郎中说,“或许他提前为宁大人试药了。他的胳膊上有毒牙印,还有些中毒的痕迹,估计是为了试试药草,先让蛇咬了自己一口,又服下药草,坚持回来......” 众人一听,皆是唏嘘不已,海大人更是感激涕零。 只有人群里去了又回的胡紫霜杏眼里全是忿忿,他倒真是个痴情的,为了海宁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好家伙,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让自己守寡?啊呸呸,胡紫霜一边为自己的想法脸红一面气得转身离去。 看着疲态尽显的慧静,皇上龙颜大悦,面色和煦,“朕知道出家人不爱黄白之物,师傅有和请求,朕一定满足你。” 慧静沉默一会,突然跪下去,“慧静出家人,清苦惯了,不需要任何赏赐,只求皇上主持公道。” 皇上浓眉微挑,他总觉得这个尼姑待海宁非同寻常,因着牵挂海宁,他的耳朵一直对房间哪怕细微的动静都有所觉察。方才屋里压抑的一声“我滴儿啊”他还是听了进去。 他眸色幽深,“你说。” 慧静抬头,指着站在不远处的陈泗,“我要告应天府富商陈家,也就是陈泗的父亲陈一朵!” 众人都被惊呆了,怎么也想象不出陈家怎么会一个尼姑有纠葛,要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被始乱终弃也能说得过去,这—— 皇上瞥了眼众人,皆是神色古怪。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你与他何冤仇?”皇上不动声色。 慧静神情悲愤,“我要告他害人性命,冒名顶替为官。” 众人皆是大惊,就连皇上也因为“冒名顶替”几个字眸色闪了闪。 陈泗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声斥道,“大胆老尼,居然敢污蔑家父!你不要仗着救人得到皇上的恩宠而信口雌黄!” 这个该死的老尼,若不是有皇上在跟前,他指定一顿乱打她个尸骨无存。 忽然间他觑到了皇上冷冷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有失妥当,赶紧跪下,“皇上面前敢污蔑朝廷命官,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求皇上指这个尼姑的重罪!” 慧静丝毫不惧怕他,冷冷的看着陈泗,忽然咬牙道,“孽畜,你认贼作父,竟为一己之私害自己手足性命!”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满堂站着的人都惊诧不已,心说这尼姑莫不是吃了什么疯药?一下告了陈家父子,罪名各不相同! 皇上神色淡淡,“你且说来。” 慧静缓了口气,神色悲伤,悠远,她看着陈泗,慢慢道来,“你本不姓陈,你姓宁,你的父亲叫宁予远。皇上,十八年前,予远中了进士,被派到凤阳府上任。彼时,我的大儿子叫礼儿,二儿子叫信儿,还有我腹中快要临盆的孩子......” 慧静目光变得空洞,“谁能想到,竟然江心遇到强盗,抢走了我们的财物,将其他人都打入水中,我们一家就剩下了我自己。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个时候,陈一朵的船来到,我哀求他救救我家落水的人,我以为他会好心救起,结果他们只捞起了我的一个儿子,丝毫不顾我那还在挣扎的丈夫,拿到我丈夫的上任官文后,随后离去。我身怀六甲,独自在河上漂了一天,后来被好心人救起,在船上生下了宁儿......” 那样惨烈的一幕,任谁听了都不觉动容,原来这个老尼姑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过去。 “我万念俱灰,又无力抚养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便将其放到大树下,血书写了她的身世,直到看到一个好心人将她领走,从此我便削发为尼,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 皇上已经听明白了,他眸光幽深,也懂了为什么海大人给海宁起这个名字。 她说完,目光投向陈泗,心生怨恨,“这便是我的大儿子礼儿,那会他已记事,却忘记自己的家丑认贼做父,坏事做绝,又算计到自己的手足身上,若不是今日皇恩浩荡,又有文穆青相助,宁儿早就没命了。” 这下所有的人都听清了,这也太过离奇了,里面被毒蛇差点咬死的竟然是陈泗的弟弟?也就是这个老尼姑之前将其送人的婴儿? 这倒是可信了,怪不得之前有人查海宁的身世,没有查出个详细的子丑寅卯,敢情是这回事。 若这是真的,这家人的命运可是够坎坷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道有轮回 - 盛世皇妃:娘娘今天又去破案了 - 云深无迹 皇上也皱起了眉头,只有陈泗恼羞成怒,根本不相信眼前的老尼姑自己的亲生母亲,“皇上,此尼姑定是妖言惑众,编故事功夫一流——” 皇上打断他,“先听下去。” 陈泗顿时瑟缩一下。 或许是多年埋在心底的冤屈得以说出,慧静激荡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语气平静有力,“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原本打算伴青灯了却残生,却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到我的孩子!她是个好人,还这么有出息,却被人陷害,我必须为她讨个公道,我死不足惜,但是我一定让她活着!” 皇上目光深邃,“既然孩子出生后你就再未见过她,你又是如何认出她的?” 慧静说道,“有一次她来寺内拜佛的时候,我发现了她,后来就一直跟着她,却不敢打扰她。她为应天府的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有皇上福泽仳佑,她命不该绝,也许是冥冥当中佛祖在保佑他......” 慧静转眼看着陈泗,满眼失望,“没想到这个孩子认贼作父,仗着家世,坏事做尽,如今又陷害他的手足,我岂能眼睁睁不管。今天我要替他的父亲教训他。皇上,如果不信可以看看我说的是否对,我的几个孩子耳后都有一颗红痣,可以看一下陈泗的耳后;其次,这孩子自幼体弱,脉象异于常人,若不信可让武郎中看一下。” 武郎中搭上陈泗的脉搏,面色惊疑不定,最后大吃一惊,说没试到他的脉象。 陈泗闻言,顿时歇斯底里,就算这个老尼姑说对了又如何! 他根本就不相信,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真是颜面尽失,还给他加了个毒害海宁的罪名。 这可是当着皇上的面,一旦此罪名落实,就凭皇上对海宁的重视,还有他的好吗? “来人!传凤阳原知府陈一朵!还有,去查一下,十八年前上任的凤阳知府是不是宁予远!” 慧静目光铮铮,“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一直想试试报仇,却没有任何办法,在应天府叫天天不灵,叫地不应。整个应天府被陈家把着,他家做香料,生意越做越大,家族势力也越来越大,更何况宫中有妃嫔坐镇,我根本没有机会。今日我来就说抱着必死的决心......” 海宁服药后,毒性解了的同时,人已经能起来,她在里面静静的听着。 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个尼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怪不得当年在寺庙里,她看着她眼神很不一样,很不一样。 只能说这个海宁真的运气很好,关键时候她的母亲救了她。 在府中的陈一朵情知大势已去,在御林军未到之前已经自尽。 陈府被抄家查封,一时间鸡飞狗跳。 ...... 没有,想到一桩毒蛇咬人牵出一桩陈年大案! 海大人在旁边老泪纵横,一方面是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另一方面,孩子找到了娘亲,他此生可无憾了。 慧静只是深深地看了看他,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来谢他。 海宁的女孩子身份还得继续隐瞒下去。 她说道,“孩子长这么大,这么有出息,我从来没有想到把他养大的这家人真的是对孩子仁至义尽,为朝廷培养了栋梁人才。我这辈子还不上他家的恩情,我愿下辈子做牛做马,还其恩德。” 海大人在旁听了,更加老泪纵横。 皇上看了眼海大人,唏嘘不已,点点头,“慧静师傅说的是,你救了宁大人,也为应天府百姓造福,如今你们母子团聚,朕给宁大人放天假......” 李太后一直迟迟等不到皇上回京,直到飞鸽收到这边的消息,非常震惊! 一方面为应天府这边错综复杂的官场感到震惊,另一方面更震惊于皇上对这个小小的通判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改变行程! 陈家冒名顶替当年的进士宁予远宁大人一家的事,虽然细节仅是从慧静尼姑嘴里说出,其它细节无从得知,但陈一朵自尽足以说明此事说事实,她更是感到无语。 朝廷委派官员,一个叫姓宁的知府去凤阳府上任,到那改姓陈了,这等奇事朝中居然无人过问?进士都是登记在册的,榜上有名的姓宁,那这个姓陈的是以何身份任凤阳知府的?宁予远失踪那么多年,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种种疑问浮上心头,这要操办起来,得牵扯多少朝廷官员,真是细思恐极啊,李太后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 更何况,是陈一朵在江心巧遇宁予远见死不救,还是派人扮作强盗夺印,这都成了未知数。 更离奇的是,他居然救了宁家的儿子,还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 这又是一奇!是当时只能救起一人还是救宁的儿子赎罪,还是别有目的?他难道不怕这个孩子把事情说出去吗? 陈一朵很聪明,他死了,这条线就断了。 听着身边人的汇报,李太后叹口气,“唉,这朝政真是纷繁复杂,哀家都感觉有些累了。好在皇上已经可以主事,皇上借此整治官场作风。” 陈家冒名顶替宁家顷刻间震动朝野,可谓是朝廷己十年来为所未闻的大案,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 陈一朵死前留下一封信。 大意是自己刻苦读书,却屡试不中,却渴望坐上官位,巧遇被强盗打落在水的宁予远,发现其不得救,就心生替代之意。坐了十多年的凤阳知府,也算是过了官瘾。 说到最后,他感慨,陈家两兄弟,他和当朝礼部侍郎陈一方都不能生育。他领养陈泗,一方面是赎罪,一方面也算是给宁家留个后,将来死时再告诉陈泗。可万万没有想到,陈泗也不能生养,直接让陈家断子绝孙...... 这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唯有自杀谢罪...... 和海宁说了一宿话之后,慧静给海宁留了一封信后走了,说大仇已报,她余生不想拖累海宁。 因其救海宁有功,得到皇上青睐,文家相当高兴,只是想不通为何文穆青改了性子要娶胡紫霜。 得到文家下聘请帖的胡御史也是异常高兴,这文穆青比起那个宁大人不相上下,唯有胡紫霜闷闷不乐。 皇上决定带海宁去京城。 临走的时候,文穆青来送行。 看着海宁还有些苍白的脸庞,文穆青鼻子一酸,险些掉下英雄泪,“海宁弟,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海宁心底暗叹,这个男人本就风姿出众,却肯为她试毒,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不敢抬透看他眼底的深情,“文大哥,你前途无量,好好保重。” 文穆青心中更加酸涩,“我知道,——皇上他喜欢你——” 海宁心底一抖,他是聪明人,早就看透一切。 “也只有皇上,才能保护你。” 海宁清澈的眸子看着这个男人,苦笑,“我决定改行了。” 文穆青递上一张帖子,“我原本打算请你喝我的喜酒的。” “胡紫霜?”海宁诧异,转瞬莞尔,“你们很般配,互补。” 文穆青垂眸,似乎不愿提,“海宁弟知道我的心思,不过罢了,保重!” 看着文穆青的身影翩翩离去,海宁叹口气,将请帖收了起来,她肯定要为他们预备一份贺礼的。 她抬头看着天空,有些茫然,京城,遥远的地方,前路漫漫,又是新的征程....... (上部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