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 相门娇女 - 山林 宁安寺位于帝都东侧,往年香火极其旺盛,自从八年前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香火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新皇入主皇城,天下安定,才又渐渐有了人气。 此时,宁安寺山脚下回城的街道上,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嘈杂的路边,一个容貌娇美的姑娘似是从马车中摔翻出来,此时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她的身边,一个圆脸丫鬟正不住地推她,惊慌哭喊:“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不要吓我!” 林菀欣躺在地上,感觉自己撞了头,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很想爬起来告诉对方“我没事……”,却始终没什么力气。 正迷糊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男声。 “这位小姐怎么了?” 林菀欣顿时一个激灵,猛地睁眼,在地上翻滚一圈,迅速爬起,带着几分警惕和惊异,看着相距不远的男人,又看了看四周围,突然怔愣当场。 她这是回到从前了? 她不是正在西安跟师父一起布置挽救危局的风水大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本已逐渐淡忘的人影重新出现在眼前,林菀欣有些恍惚。 这是……她和秦雁起初见的那一幕?应该是十多年以前了吧? 上辈子就是在这里,她与二伯母一家去宁安寺上香,回程途中却稀里糊涂地摔出马车,等再清醒时,已经被路过的新晋从四品参将秦雁起当街抱起,送回林府。 接下来,自然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佳话。 林氏家族早在八年战乱之前就舍下一切避居山中,此时天下大安,又妄图重回帝都,进入新皇的朝廷里谋求官位,自然要做出牺牲。对他们来说,轻则钱财,重则儿女,只要有需要,无不是筹码。 彼时她就是被人设计,绑上战车,到死都挣扎不得。 “小姐,摔伤了吗?哪里痛?”丫鬟凝萃替她拍打身上的尘土,面露担忧。 起初的震惊后,林菀欣很快稳定心神,摇了摇头:“我没事,放心。”说着,瞥向秦雁起。 见林菀欣整理好仪容,秦雁起的眼中瞬间划过一抹惊艳,不由得惋惜美人醒得太早,竟然让他失去了一亲芳泽的机会。 他勾起唇角,上前一步拱手,笑得风.流潇洒:“敢问小姐芳名?家住何方?现下世道还挺乱,不如由在下护送小姐回府?” 林菀欣还未开口,凝萃却怒了:“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这么跟我们小姐说话?” “在下黑炎军参将秦雁起。”秦雁起勾起唇角,自得地笑道。 凝萃一噎,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黑炎军乃是新皇手下最得力的一支军队,传闻它在许大将军的率领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是它,率先攻入帝都,成为新皇入主皇城的最强力保障。 近来黑炎军更是在城中大肆捕杀前朝余孽,风头正盛,谁会嫌脑袋长得太稳,对他们有半分指责? 林菀欣目光一闪,拉了拉凝萃,对秦雁起一礼,客气且疏离地说道:“多谢参将大人美意,小女与长辈同行,有车马护送,不劳大人费心。” “告辞。”林菀欣转身朝马车走去。 “哎,等等。”难得一见的美人就在眼前,秦雁起哪里舍得就此放过,身形一晃,就将二人拦住,眼睛直勾勾盯住林菀欣,“我将名字告诉小姐,小姐却未回我,岂不知来而不往非.礼也?” 林菀欣眉头微蹙,此人以前是个屠户,即使从军后读了些书,做出一番文绉绉的模样,也依旧改不了下流痞性,还未成婚,家中小妾已然成群。 她不能在这里跟他有更多牵扯,可她这边明摆着已经被人刁难,她那几个姐妹和二伯母却稳坐车中、无人问津,连小厮护卫都装作没看见…… 林菀欣目光一沉,对上秦雁起这张面生横肉、上短中长下平的脸,只一眼,她就看出,此人早年不顺,中年得志,粗眉贪色,眼中带淫,只可惜眉尾散乱,鼻骨削露,犹如鹰勾,纵使万贯家财、终将散尽。 忽然,林菀欣注意到他右额角露出青黑之色,慢声道:“参将大人是个孝子,有空还是回去看看母亲,莫要与我耗费时间。” 秦雁起一愣,没想到林菀欣会突然提起他娘,他这个人贪财好.色是不错,但对他娘却有几分真心,毕竟他爹早死,从小被他娘辛苦拉扯到大,现在好不容易该是让他娘享福的时候。 这臭丫头咒他娘?秦雁起怒从心起。 就在秦雁起愣神间,林菀欣舍弃了自己的马车,迅速掉头,爬上了前面一辆马车。 秦雁起目光一闪,却见街边一名身材高大、容颜俊美的男子领了一队黑炎军走了过来,他没再纠.缠,立马谦恭地笑着迎了上去:“老大,情况怎么样?有新线索了吗?”一只手却背后做了个手势,让手底下人跟上林菀欣他们的马车。 马车内。 “谁叫你上来的?”二伯母唯一的嫡女林苏卉,盯着大喇喇上马车的林菀欣,不可置信地皱眉喝道。 他们一行人出去上香,分了两辆马车,二伯母及其嫡女、丫鬟一辆马车,林菀欣则与二房的两名庶女一辆马车。 林菀欣不请自来,此时坐得端方,笑眯眯道:“二姐,我真的觉得,你长得很美。” 林苏卉一怔。若是平时林菀欣这么说,或许她心里还会偷着乐,毕竟若说长相,林菀欣才是一等一的好,二房几个女儿可能加起来都没她长得好。可此时,却有点摸不准林菀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要是二姐也不小心摔出去,你说秦参将会不会看上你呢?”林菀欣轻轻握住林苏卉的手腕,温柔笑道。 “你?!”林苏卉面色一变。 “好了。一家姐妹吵什么吵?想让外人看笑话吗?”二伯母姜氏压下两个姑娘,又对外面车夫道,“走了,先回府。”旁的也没说,算是默认了林菀欣的存在。 林苏卉抽回胳膊,回过神来,难不成这臭丫头知道是她的主意了? 怎么这丫头好像突然变聪明了?明明以前一直都是柔柔弱弱、唯唯诺诺的模样,这才回帝都几日就变了样?难不成之前都是装的? 不管二伯母和林苏卉怎么想,林菀欣一直神情平淡。 上辈子,她被二伯母一家算计,强行与姓秦的参将草草定了亲,只因他是那位替新皇征战天下、圣眷正隆的许大将军的亲卫。有了贪花好.色的秦参将从中牵线,她那些叔叔伯伯们重回朝局自然更增一分把握。 可谁也没有料到,林氏家族却在接下来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从兴盛急速走向败落,最后更是被满门抄斩,而她这位未婚夫,更在关键时候,为他们再添了一把火。 或许是太过不甘,上辈子她的一缕孤魂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飘荡到一个叫做华.夏的地方,成为一名术士的徒弟,开启了长达十年走南闯北的数术人生,最后更是为救一座城布局而死。 或许是上天补偿她,让她再度回到从前? 林菀欣的神色,忽然变得朦胧起来。 街道上。 秦雁起陪着那名容颜俊美的高大男子说笑和汇报情况,余光瞥到林菀欣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他的心不在焉被那名男子注意到:“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对不住,老大,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突突的,老担心家里的情况。”秦雁起适时露出担忧神色,掩盖他的走神。 许纯之知道他近来网罗了几个小妾回家,但能让他如此上心的,必然是家中年迈的母亲:“这里离家不远,你回去看一趟吧。” 秦雁起微微一愣,又立即露出惊喜之色:“是!多谢老大,那我去了!” “嗯。” 秦雁起翻身上马,很快回到家中。一进家门,管家就殷勤地迎了上来,“少爷,今天怎么回来这样早?”作为跟随新皇入主皇城的黑炎军将领,秦雁起这批人自然最早得到封赏,宅邸奴仆一应俱全。 “老夫人呢?”秦雁起急急问道。 “这时候……大约在午睡吧。”管家有些纳闷,怎么少爷一回来就问老夫人?往常都是先去小妾那边转悠一下的。 “我去看看。”秦雁起大步朝母亲房中走,也不顾门外阻拦他的丫鬟,进门就高喊了一声,“娘!” 然而,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少爷,老夫人正睡着……”一名丫鬟不敢多劝,只好低声解释。 若是平常,秦雁起也不会多想,可今天鬼使神差的,老是想起那句“参将大人是孝子,有空还是尽早回去看看母亲……” 他撩开帷帐,大步朝里间卧室走去,却见他娘正面朝里蜷缩在床,整个人似乎还隐隐颤动,心中立刻感到不好。 “少爷,老夫人她……”那名丫鬟没有察觉,还兀自压低声音劝解。 “滚!”秦雁起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把丫鬟扇倒在地,立马大步上前,“娘!” “你怎么了?娘!”只见他娘满头大汗蜷缩一团,两只手捂在胸口,攥得青筋暴起,似乎疼到极致了,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面色青紫,唇色发乌,双唇紧闭,似乎随时都可能闭过气去。 秦雁起心头狂跳,大喊道:“快,去请郎中!!不,请军医,就是隔两栋宅子那家!” 管家腿一软,立马撒丫子往外跑。 巧的是,军医罗生此时正在家中,他匆匆赶来,喂了老夫人两粒救心丸,又行针替她推拿一番,总算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还好处理及时,要是再晚上一刻,老夫人危矣。”军医感慨道。 秦雁起面色一变,心中突跳。 他娘真的会有事?! “参将大人是孝子,有空还是尽早回去看看母亲……”林菀欣看似无心的那句话再度浮上心头。 那个丫头,到底是随便蒙的,还是真有什么门道? 第二章:落水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地停在林府大门外。 林菀欣抬头看着那道雕得龙飞凤舞的“林府”二字牌匾,一直虚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原来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多年以前,这个时候,家族还不曾败落,至亲还在身边。 他们四房与二房一家在这一年身先士卒,回到帝都探路,想要摸索出一条让避祸山中、得以保存的林氏家族重回朝局、重获荣光的道路。 这个时候,林家还没有分崩离析,更没有被冠上叛逆之名。她的父亲没有日日借酒消愁、郁郁而终,她的弟弟不曾小小年纪就因为保护家人、得罪权贵而死,或许,这一次可以不一样?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菀欣急切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她突然生出一股怯意,好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她走得急了,梦就醒了。 可林苏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担忧:“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还嫌你这副邋遢的模样不丢人?” 林菀欣为了躲避秦雁起,在地上结实地滚了一圈,自然沾了不少灰土,但也让林苏卉的愿望落了空。 对林苏卉而言,只有她爹林敬义官职越高,她才越有可能嫁得好,林菀欣不肯就范,让她爹少了一份助力,更等同于挡了她的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林菀欣先冲二伯母行了一礼,待她先行入府,才看向林苏卉,似笑非笑,答非所问:“二姐今日要小心远离水才是。” “什么意思?”林苏卉挑眉,这次反应很快,“你咒我?” “怎么会?是提醒。”林菀欣微微一笑。 这时,站在一边的两个二房庶出的姑娘走上前来,年长的那位亲近地凑到林苏卉身边:“二姐别跟她多费口舌,有些人你对她再好,临到重要时刻,还会反水倒打一耙,不值当,我们回去吧。” “哼。”林苏卉瞪了林菀欣一眼,转身就走。 眼见两个姐姐离开,落在最后的年纪较小的姑娘微微犹豫,经过林菀欣身边时,小声安慰道:“菀欣姐姐也快回去吧,说不定身上哪里磕紫了,赶紧去看看……” “思瑾!少在那里装好人,赶紧过来!”林苏卉不高兴地回头喝道。 “来了。”那姑娘匆匆跑了过去。 大门外重新恢复安静。 “小姐……”丫鬟凝萃走上前来。 “我们也进去吧。”林菀欣笑道,迈步朝院中走去。 庭院,回廊,假山,绿树……一切的布置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林菀欣走走停停,一只手下意识地一一拂过石栏、雕花,梦里千百次回顾的场景如今真切地摆在眼前,不断提醒着她,她真的回来了。 那么她爹呢?爹现在在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不断变快,她飞快地冲进曾经和爹与弟弟一道住了近两年的听雨轩,可无论是会客厅还是卧室,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捕捉到,就在她沮丧地呆望着屋中的陈设时。 “四小姐?”听雨轩的管事妈妈讶异地喊了一声,“您这是怎么……?”她注意到林菀欣的外衣上沾了些尘土。 不等她说完,林菀欣问道:“我爹呢?” “四老爷?奴婢刚见着他跟二老爷一起进了北边的院子,想是有事……”管事妈妈话未说完,林菀欣已经一阵风般出了门,“哎,我的小姐,您慢点儿!” 北院的厅堂外。 林菀欣刚靠近,便听见里面人声响动,似乎还有些激动,正争执什么。 “老四,你怎么就是不听劝?你平常少言寡语,但现在正是需要我们林家四处走动、疏通关系的时候,一切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你明白吗?”一个浑厚的男声,带着几分怒气和压迫说道。 另一个文弱的男声则带着几分犹豫和无奈:“可是二哥,掌院大人首肯的是我……” “他有说非你不可吗?怎么这么冥顽不灵、一点变通也不会?既然他已经许下这个职位,就不会轻易收回去,只要再去走动走动,把情况讲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 “看看你这优柔寡断的样子!慎文定然比你更适合这个差事,行了,你将这个职位让给他,就这么定……” “爹!!”听到这里,林菀欣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冲进厅内。 与此同时,那些沉寂已久、近乎遗忘的记忆,忽然间再度浮现脑海,变得无比清晰。 是了,这个时候正是爹和二伯及堂兄们为了林家重回朝局四处奔走、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的时候。 即便当年林氏家族也是帝都有名望的大族,长房林敬仁是正三品户部尚书,二房林敬义是正四品礼部侍郎,可离开朝局八年,很多事早已物是人非。 对于林家这个投机取巧还想回来分一杯羹的“奇葩”家族,更多人都持抵触和看戏态度,根本无人愿意真正伸手拉它一把。 可就在这天,爹郑重拜访了昔日的上司兼老师,莅临两朝的翰林院掌院陈启责,并获得陈掌院首肯,重回八年前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 无论是前朝晋国,还是当今的庆朝,一院之主都拥有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权。 可上辈子也是这一天,她被设计遇见秦雁起,被当街抱回来、毁掉名节不说,还被迫与这个好.色之徒定亲。 那几天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连累爹也为此愁眉不展,再也无心争夺翰林院修撰的职位,就此被二伯的长子抢去。 也就是因此,爹得罪了昔日的长官,令其失望不已。 爹本身就是个纯粹的文人,不擅朝廷斗争而擅文书编纂,翰林院掌院也是看重他文采斐然又勤恳踏实的优点,正好新皇初立,正是需要编纂新朝宝典的时候。 爹本可以大展宏图,却硬生生埋没,最后终日借酒消愁,郁郁而终…… 反倒是二伯的长子林慎文得到职位后左右逢源,却没有好好从事修撰一职,最后攀了旁枝离开翰林院,却也毁掉林家在翰林院一脉的口碑。 可终归到底,是她出了事,才害苦了爹…… “爹——!”林菀欣一把扑到林敬智的怀中,放声哭泣。 她终于再度见到爹了,是真真切切的爹,不是梦,不是幻影,是抓得住摸得着的。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认识到,她回来了,真的回到了十多年前! 一股酸胀的幸福感,瞬间盈满全身,有多少年,她不曾再扑到父亲怀中哭泣?有多少年,她不曾感受过至亲在旁的欢欣? 她此刻有多欢喜,过往就有多懊悔。 林菀欣哭得声泪俱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极致的哀伤中,混杂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令人肝肠寸断。 林敬智有些慌,他从没见过女儿哭成这副模样,他的女儿向来乖巧得有些胆小,甚至为了不让他担心,有委屈也往肚里吞,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事,才让她这副模样? “菀欣,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爹,爹替你做主。”林敬智心疼不已,一直以来,都是他太没用,才会令他的儿女连遭人欺凌都不敢哭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菀欣,告诉爹,到底怎么了?……你这是摔了?”他这才注意到女儿身上的尘土,眉角一跳,一抹怒意浮现在脸上。 林菀欣哭得泪眼滂沱,不住地摇头,只哑声说道:“爹,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家好不好?呜……” “好,好,我们回去。”林敬智再也顾不得和二房一家扯皮,匆匆冲他们点了个头,就带着女儿离开,留下林敬义和他两个儿子面面相觑。 林敬义皱着眉头,在厅中踱步两圈,忽然骂道:“这个臭丫头,来得真不是时候。” 听雨轩,内屋里。 林菀欣哭了一路,终于转为呜咽,慢慢地平息下来。 林敬智长出一口气,轻拍女儿后背,递上手绢让她擦擦眼泪,柔声道:“出什么事了,菀欣?今天不是去宁安寺上香,怎么弄得灰头土脸回来?他们欺负你了?” “没错。”林菀欣小嘴故意一撅,将今日在路上遭遇简单讲给爹听。 “你是说他们故意设计,想拿你给秦雁起卖个好?”林敬智脸色一沉,怒气勃发。怪不得女儿哭成这样,对女子来说,婚姻之事大于天,任谁这么平白被卖给好.色之徒,都忍受不了。 “爹先别生气,我倒是觉得,他们绕这么多圈子,想要的还是朝局里的位置,不择手段讨好人。” 林敬智点了点头,对女儿遭逢这么糟糕的事,还能冷静自持替他的分析,感到既欣慰又心酸。 “就像爹今天的差事……”林菀欣话说到一半,就见丫鬟绿柳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先替她爹布了茶,还俏生生地多看了她爹一眼。 林菀欣目光一沉。 凝萃和绿柳都是她身边的丫鬟,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绿柳是这副样貌? 一双桃花迷人眼,目含秋水而荡,眼角带痣而淫,桃面浮光,腰肢不动而摆,雀步纤纤而跃,一看就是个目光短浅又不老实的媚主之相。 这么想来,前世确实有次她爹醉酒失态,这事还被人捅了出来,最后二伯母做主,让爹将绿柳收入房中。 明明自从娘亲过世后,爹一直是独身一人,现在看来,此事恐怕也有蹊跷。 怪不得上辈子他们四房有什么事,二房都是第一个知晓。她竟然一直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 “小姐,用茶。”绿柳轻柔地将茶盏端上。 林菀欣端起茶盏,靠近唇边抿了一下,却突然将茶盏“砰”地摔在地上,厉色道:“这是什么茶,还带着霉味?你就是这么怠慢主子的?” 林菀欣向来待人温柔,何曾如此疾言厉色过?以至于绿柳愣了一下,才扑通一下跪倒:“对不起,小姐,茶叶是二夫人分配下来的,奴婢不知道不合您口味……” 林菀欣哼笑一声:“怎么?拿二伯母压我?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么?” 绿柳心中一跳,忽然觉得林菀欣变得难缠起来,明明以前只要这么说,四小姐都会掂量退让,可现在…… “当、当然,小姐……” “出去!”林菀欣目光一冷,“没有我的命令,以后绿柳不许再进内院,只准在外院扫洒。如有违令,乱棍打出去!滚!” “是……”绿柳再也不敢多呆,匆匆退了出去。 林敬智有些意外,女儿今日的表现实在不同以往,可那句“拿二伯母来压我?”也在他心里扎了根刺。 同样都是林家的女儿,可他的女儿却一直过得连二房的两个庶女都不如,以往对人对事处处忍让,却被人变本加厉地苛待。这都是他从前太没用…… 如果之前对二哥林敬义的话还有些动摇,现在林敬智却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翰林院修撰的位置,只有这样,他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庇护自己的一双儿女。 “爹……”见爹沉默,林菀欣有些担忧他想太多,可解释的话还未说出。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叫,“……落水了!天啊,快来人啊!二小姐落水了——!” 第三章:堂堂正正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一怔,倒也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她早就料到有这么一遭,反倒是林敬智立即站了起来,“快,菀欣,一起去看看,怎么会突然落水?” 二人来到院中,林苏卉已经被院中护卫捞了起来,此时被一大群丫鬟婆子围住,身上盖了好几层,正哆哆嗦嗦地往回走。 她的母亲姜氏也匆匆赶来,看她这副模样,面色一冷,厉喝道:“都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把二小姐带回去!”转头厉色扫了一眼周围的护卫,果然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汉子立在一群护卫中间,她神色微变。 就在这时,林苏卉注意到不远处的林菀欣,脑海里倏地划过不久前她说过的那句话:“二姐姐今日最好远离水……” 她还记得林菀欣当时说这话时的笑意,根本就是不怀好意,笃定她会落水?! “可恶……是你?——是你害我!”林苏卉高喊一声,推开身边的丫鬟婆子就要朝林菀欣扑去。 “苏卉!”姜氏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一个浑身湿透的千金小姐还在外面瞎折腾,像什么样子? “娘,是林菀欣!都是她害我的!”林苏卉尖叫一声。她就说她怎么会无故落水,一定是林菀欣咒她,否则她今天不会那么说话! “什么?”姜氏一愣,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四周围也“嗡”的一下炸开了锅,议论四起,几个一直跟在林苏卉身边、亲眼看着她踩中滑石掉落河中的丫鬟则面面相觑。 林菀欣走近,面色平静如水,她的身边,林敬智却眉头微皱,他的女儿一直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有空去害家里的二姑娘?分明就是胡乱推责。 “二伯母。”林菀欣微微施了一礼。 姜氏:“你来得正好,苏卉正提到你。” “菀欣也正想说,刚才正与爹和二伯父一起在北院正厅中闲话家常,一出门就听到有人落水,这才匆匆赶来,二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落水?” 姜氏目光一闪,林菀欣一句话就将自己摘了出去,但她既然搬出了他们二房的老爷,想必不会有假,况且四老爷还就在她身边。她说的不假,难道是苏卉……? 林苏卉一愣,顿时有些慌,她刚才还真有想将推她落水的罪名安在林菀欣身上,可林菀欣这个小贱人怎么这么狗屎运,居然有她爹来作证? “那也是你!不然你之前为什么那样说话?”林苏卉只好退而求其次,怒道。 “我说什么了?”林菀欣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我会落水!”林苏卉咬牙切齿。 林菀欣微微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早前三姐姐和五妹妹也在场,可以作证,我当时说的是,请二姐姐注意远离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昨日才下了雨,地面湿.滑,二姐姐太靠近水边,容易打滑。” “我好意提醒,二姐姐不承情也就罢了,怎么反倒怪起我来?” “你?!”林苏卉气得倒仰,她有心反驳,可从字面上看,林菀欣这个贱人又没说错什么,是她自己没当回事,甚至有些逆反心理,故意往河边靠,这才掉进水中,“你,你……阿嚏!” 林苏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水喷了出来,冻得直哆嗦,让林菀欣又后退了一步。她这副嫌弃的模样更是气得林苏卉够呛。 眼见旁边的丫鬟露出恍然之色,二房那两个庶女也没出声反驳,姜氏心中有数,恐怕这哑巴亏她闺女吃定了,但现下她的宝贝闺女这副模样,她也没工夫生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行了,都别说了,快带二小姐回去!” “二伯母也别忘了,要犒赏一下有功之人,毕竟是救了二姐姐的命……”林菀欣微笑提醒。 姜氏瞬间一个眼刀杀来。 林敬智微微一惊,没想到女儿竟在最后关头提起这个。 一句话,便又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救人的护卫身上。 对啊,二小姐落水,是个护卫跳河将她抱上来的。两个人衣衫湿透,又紧贴在一起,这其中…… 姜氏幽幽地看着林菀欣,冰冷的目光,蕴含深沉的压力,如海上翻滚的汹涌波涛,又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顷刻间将人吞噬。 林菀欣神色如常,再度施了一礼:“那菀欣就先回院了。” “爹,我们走吧。” 父女二人将众人甩在身后,朝听雨轩走去,只听着身后传来姜氏冷厉的话语,“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人敢乱嚼舌根,拔了你们舌头,打断腿扔了喂狗!” 听雨轩。 林敬智刚刚坐定,便有些犹豫地开口:“菀欣,你之前……” “爹是想说我不该说最后那句话,得罪了二伯母?”林菀欣反问。 “唉……”林敬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毕竟家族派我们四房和二房一道先入帝都打探情况、疏通关系,总不好自己家里先内讧起来。” “爹总是以大局为重,可爹这么想,二伯一家却未必这么想,今日二姐分明是自己滑倒落水,却不由分说推到我身上,难道爹还不明白?” 林敬智微微一顿。不错,先是设计他女儿的婚事,后又随口倒打一耙,就连他自己好不容易谋求到的官职也……二房是欺压他们成了习惯,可谁叫他是林家四个儿子中唯一不受宠的庶子呢?只是苦了他的一双儿女…… “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四房一直以来不受祖母喜爱,备受打压,可我们也是人,难道挨了打还不许反击?我们处处忍让,二伯一家却处处逼迫,既然忍让也落不到好,不如自强自立,努力替自己挣一份好前程。” 顿了顿,见林敬智还在犹豫,林菀欣嘴唇翕动,终于低声恳切的,又带着无尽期望甚至哀求地说道:“爹,我不想再跪着了……我想堂堂正正地活着,难道不行吗?” 我想堂堂正正地活着,不行吗? 轰隆! 林菀欣的一句话,仿若晴天霹雳,瞬间击溃了林敬智一直以来软弱的心防。 她的女儿索要的,不过是堂堂正正地活着? 难道以前,他们都是跪着活着吗?…… 可谁又能说不是呢? 处处忍让,处处退避,直到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可是,难道他真的要与自家二哥为敌? “你让我再想想……”虽然在不久前,林敬智才下定决心要得到翰林院修撰的位置,可一旦真正地与家族中人敌对,他又不免有些犹豫退缩。他已经让了太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忍让,可是他的儿女呢?难道也要一直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吗? 林敬智的思绪瞬间变得纷乱。 林菀欣也不逼他,毕竟她爹性子太过良善,显得几分软弱,逼太狠反而容易适得其反,只要在爹心中播下一个种子,未来终将成长为参天大树。 只要林家人一直不改他们的行事作风,终有一天,她爹会跟他们彻底决裂。 而这,正是她想达到的。 曾几何时的林家,因为叛国罪被满门抄斩,纵然她重活一世,也未必能阻止偌大的、心思各异的林氏家族分崩离析,走入深渊,那么,脱离林家,或许是最好的抉择。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好自己的至亲家人。娘亲已然过世,她无能为力,但至少爹和弟弟,她必将好好守护! “慎安呢?”想到弟弟,林菀欣立即问道,到现在,她都还没有见到他。 “想来又是出去玩耍了。”林敬智叹了一口气,“他那个顽劣的不服管教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此前避居山中,林慎安作为四房唯一的嫡子,经常带着小厮到山里上蹿下跳,天黑都不着家,现在回到帝都,依旧改不了野惯了的性子,经常一早就不见人影,天黑了才摸回来。 林敬智以前管不了,现在自然更管不了。 此时,街道上。 林慎安带着两名贴.身小厮,在街头游荡,东看看西摸摸,只觉满大街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叫人看花了眼。 “啧啧,今天这条街又开了几家店铺,看来真是势头大好,你说小爷我也开家店如何?我爹会掏银子吗?”林慎安随口冲身边小厮问道。 他虽然年仅十三岁,却是一身公子哥的富贵打扮,身量不算高,却已经有了纨绔风.流的做派,是以无论去哪家店,都是被人公子前公子后的问候着。 被自家少爷这么一问,小厮有些犹豫。 “算了,他自己都没钱,还找他要?钱都被二伯母掌管着,连我娘的嫁妆都没放过,嘿嘿!”林慎安冷笑一声。 忽然,他发现自己有人盯着自己。一回头,盯梢他的人,一个装作在摊边和人讨价还价,一个专心地调.戏姑娘,另一个树下的人影直接消失。 这些人人高马大、身手不差,没事盯着他做什么?他感觉有些不寻常:“算了,无趣,不逛了,回家!” “今天这么早回去?”小厮十分讶异。 “没错,偶尔也该回去给我爹添添堵。”林慎安勾唇一笑。 回到听雨轩。 令林慎安意外的是,他那个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姐,竟然也和爹一起坐在正厅,父女俩竟是聊着什么。这可有些新鲜! “你们俩都在?正好,我有个事问一下,咱家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林慎安一屁.股坐下,招呼也不打,就语出惊人。 第四章:救爹爹 - 相门娇女 - 山林 “你遇到什么事了?”林菀欣神情微凝。 “我先问话的。算了,问你没用。”林慎安一摆手,看向林敬智。 林敬智微微皱眉:“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还有没有点样子了?成天就知道出去玩耍,一点也不……” “你怎么这么烦?”林慎安有些不耐烦了,听他爹说话就是各种数落,每每扯了半天,也一句正话都没有,跟家里这两个说话,除了浪费光阴就是折寿,“算了,我自己查。” 林慎安起身就要离开。 “你不仅性子莽撞,连话都说不清楚,事情讲不明白,还埋怨他人不给你答案,真是好笑得很。如此急躁,还自视甚高,又能做得成什么?” 林菀欣一句话将林慎安定在原处,他挑眉转过头,像是第一次认识似的,上下打量了林菀欣一番,勾起唇角,“呵”地轻笑,走回林菀欣身边,撑着茶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不出来啊林菀欣,你吃熊心豹子胆了,跑来挑衅我?” “慎安!”林敬智厉喝。 林菀欣扬手阻止她爹发火,神色淡然,笑道:“看你今天这副行色匆匆的模样,想必遇到厉害到让你惹不起的角色,连交手都没有就偷跑回来了?” 林慎安一怔,盯住一脸平静地与他对视、毫不退缩的林菀欣,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好,看来我姐有消息咯?”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林菀欣对他这副模样感到有些头疼,这小子年纪虽小,但脑子却异常灵活,能伸能屈,假以时日,只要给他机会,必然能成为家中的顶梁柱。 只可惜上辈子她看不明白这点,总和她爹一样,以为他是顽劣、不堪造就,对他有诸多埋怨,姐弟、父子之间多有隔阂,互不理解。 可是到了最后关头,是她这个弟弟火急火燎地跑来跟她和爹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一家人轻装上阵跑路,躲起来远离是非,就可以躲过林氏家族即将到来的大祸。 可彼时,她爹舍不下家族,而她自己优柔寡断,生生错过了最佳逃亡时间,到最后被官兵抓住,要被人凌辱时,却还是她弟弟慎安冲出来和对方拼命,极力护她周全,最后寡不敌众,被乱枪刺死。 林菀欣在心中哀叹,面上却浮起笑容:“你需先和我描述具体情况。” 等林慎安简单讲完,林菀欣说道:“对方实力不错,不像是寻常家丁,那么,有可能是黑炎军的人吧。” “黑炎军?”林慎安有些意外。 林敬智担忧地皱起眉头。 “对。”林菀欣将有关秦雁起的事与他说了说。 林慎安神情凝重:“那就是他在调查我们了。” 现在也算是开国初期,若是今朝不败,当今皇上必然可称太祖,现如今黑炎军到处捉拿前朝余孽,这其中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的情况必然少不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得罪黑炎军,否则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个姐姐,还真是给家里招惹了个大.麻烦回来。可真正设计坑害的,却是二房一家子。 林菀欣也很清楚这一点。上辈子二房可像是一锅粥里的一坨屎一样的存在,只要有他们在,林家就绝不可能好。 林菀欣道:“所以爹需要尽快回到翰林院,只有爹有官职在身,即便只是从六品,他也会多一丝忌惮。” “不错。”林慎安给林菀欣递了个“难得你脑子清楚”的眼神。 林敬智道:“你们放心,爹过两日便再去拜访陈掌院,争取早日将此事定下来。” “不要忘了,二伯父和他儿子林慎文才是爹最大的阻碍。”林慎安拖长了音提醒。 林敬智正色:“为父明日就去回绝。” “呵,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二房……啧,且等着看吧。”林慎安哼笑。 第二天一大早。 林敬智果然去北院正厅回绝了林敬义的要求,可林敬义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反倒是力劝林敬智同他们二房父子一起去拜访当朝重臣张晁仲。 这位当朝重臣,其实同时也是前朝的中流砥柱,时任太傅一职,司掌礼法的制订,是前朝一众官员的代表,新皇为了显示广博仁爱的胸襟,特地将前朝中有名望却又不愚忠的臣子官复原职,委以重任,以此安抚天下读书人。 今次林家能得到机会去拜访,也是走了家中庶妹的路子。 林老太爷育有四子二女,四子中三嫡一庶,两个女儿则全是庶女,早已嫁做人妇。 八年前,林老太爷决定举家避居山中避乱,并未召回两个女儿,此时八年已过,其中庶长女一家已于战乱中罹难,小女儿从前虽是嫁进张家,却只不过嫁了个旁支的庶子,不值一提。 可谁也想不到,八年战乱,风水轮流转,昔年不值一提的庶子,攀了新皇高枝,如今已然是平步青云,成为掌了实权的户部尚书,连带他的发妻也水涨船高,被封了诰命。 而这个被封了诰命的庶妹正是与林敬智一胞所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有了这层关系,林敬智当然拒绝不得,虽说二哥林敬义没有正面答复他,让他有些郁闷,但倘若张晁仲真能帮林家一把,他这翰林院修撰的争夺自然就没了下文。 几个人整顿一番,正准备出门。 听雨轩。 林菀欣在屋中就爹能否顺利获得官职一事,用三枚铜钱卜了一卦,得出了官鬼持世羸弱,子孙旺相见克的卦象。 “奇怪,怎么会是这种卦象?”她本来是一早起来闲来无事卜一卦,却没想到…… “不好,爹要出事。”她立即匆匆起身,跑到外院,恰好见到了准备出门的林敬智和林敬义父子。 “爹!”林菀欣拦在林敬智身前,一见她爹气色,青黑之色横生眼下,眼下起卧蚕,两耳发黑,鼻现横纹,这是车祸伤灾之征兆,心中暗道不好,“您这是要去哪?” “菀欣?”林敬智露出温和笑意,“我同你二伯一起去一趟你姑父家,很快就回来。” “一定要今天去吗?能否改天?”林菀欣问道。 “胡闹!”林敬义喝止,“你以为是小孩过家家,随便改时间?”他暗道晦气,一大早出门就被女子拦路,眉头皱起,“四弟,不要多说,走吧。” 林敬智爱怜地摸了摸林菀欣的脑袋,随他二哥一起出了门。 林菀欣皱了皱眉头,转身准备回听雨轩。 “噗嗤!”一声轻笑,恰在这时传入林菀欣的耳里。 林慎安漫步踏出,晃了晃脑袋:“啧啧,古有望穿秋水,今有望爹回头。奈何我姐有愿,我爹无情……” 林菀欣目光一亮,也不恼:“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出门,爹有危险。”林菀欣抓住他就往回走。 “啊??” 直到二人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和小厮一起出门,林慎安还觉得有些神奇,他姐竟然拉着他上街玩跟踪,这种“不务正业、没个正形”的事情,打死她从前也不会做。 可现在她不仅做了,还做得如此潇洒随意,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他姐这壳子里压根就是换了个人吧? 二人到了门外,小厮牵引了马车过来,二人上了车,直奔当朝太傅张晁仲的府邸。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们马车离开家不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撩开帘子,林菀欣探头一看,来人是秦雁起,还带着几名巡逻的黑炎军。 她顿时心中一跳。 “林四小姐,相逢就是有缘,不如下车一叙?”秦雁起站在车边,笑得彬彬有礼,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拒绝。 “你?!”林慎安怒从心起,他还真没见过就这么当街拦姑娘马车的,有心奚落几句,却被林菀欣一把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林菀欣下了马车,施了一礼,客气道:“敢问参将大人,何故拦下我们的马车?” 秦雁起心中惊喜,目光落在林菀欣的身上。 上次见她,她正从马车上摔落,像一朵雨打风吹的娇花,有种狼狈而零落的美感,柔弱得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疼惜一番。 此时再见,却是一股清贵逼人、馥郁芬芳的盛世芳华之感,矜持而温宁,带有距离,却更让人想要靠近。 “四小姐若有闲暇,不如借一步说话?”秦雁起目光逼人,笑意盎然。 “不必了,我与弟弟正赶着去见爹爹,时间紧急,参将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秦雁起并不意外林菀欣会拒绝,毕竟若是林菀欣对他有意,之前便不会那么警觉地宁愿在地上滚一遭也要避开他。 原本他当时以为又是哪家卖女求荣、把主意打到他头上,这样的事最近实在太多,他通常也会照单全收,可这两天查下来,倒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八年前的林氏家族在帝都虽然说不上只手遮天,但也算是世家大族,一夕之间竟然消失无踪,随后天下大乱,无数人淹没其中,他们林家倒是完好无缺。 此时天下大定,林家又重新回来,为了再入朝局而四处奔走,只可惜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他们铺路,毕竟凭什么大家损毁颇多,而林家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回来占便宜? 要说林家人没有动过他的心思,他不会信,但很明显林家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这小姑娘就对他无意,恐怕之前那一遭还是被族人暗算。 倘若林四小姐不是生得这么美,又一句话提醒间接救了他母亲的命,或许他也不会在意,但此刻嘛…… 只要他秦雁起看上的东西,就从来没有从他手中逃掉的。 第五章:报应 - 相门娇女 - 山林 秦雁起拱手为礼:“雁起此来,是特地想答谢四小姐,若非之前小姐提醒,家母恐怕危矣。所以家母特命在下相邀,看小姐何时得空,到家中一聚,也好聊表谢意。” 去他家?林菀欣心中微冷,语调更淡:“参将大人客气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是参将大人自己贤孝救母,与我并无干系。” 看林菀欣淡然应答,秦雁起知道她并不是随口猜测,不由得更加疑惑:“雁起很是好奇,四小姐是如何得知家母身体有恙?” “抱歉,参将大人,小女与弟弟确实赶着去见家父,若是参将大人无事……” “四小姐何必着急,若是寻父,让小公子独去又无妨?” “嗤!”林慎安冷笑出声,见秦雁起看过来,他张嘴就来,“哎呀,我一个人好害怕,我不要一个人嘛。”说着,还装柔弱的往林菀欣身边凑了凑。 林菀欣心中也十分厌烦,这个秦雁起太过粘人,倒像是巴上她了,到底怎么把他甩掉才更好? 正烦恼间,看到街对面一名身材高大、样貌俊美却穿着普通黑炎军服饰的年轻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朝他们这边走来,目光不由得一亮。 高眉凤目悬胆鼻,方口宽额伏羲骨,目若朗星,神光内藏,山根高阔,直通印堂,即便衣饰普通,此人也定然非凡人。 古人常说以貌取人,其实此“貌”非仅仅是衣饰珠玉之貌,换个更恰当的词,或许可以叫以相取人。 貌有美丑,相分贵贱。 高明的术士,即使眼前人衣着平常,也能在瞬间分辨出此人贫富贵贱,寿夭穷通。 眼前之人正是如此。虽说此时如璞玉藏拙,待异地他时,定然大放光芒。 见林菀欣目露异色,秦雁起也不由回头,一看登时正色,立马迎了上去:“老大。” “带上你的人,准备出发。”年轻男子言语简洁。 “是!”正事当前,秦雁起再不纠缠,招呼自己身侧的黑炎军牵来马匹,一起跟上。 林菀欣得了自由,终于能够回归马车,可看着眼前坐在马上明如朗星、目光沉静的男子,微微露出一抹犹豫。 此人面白,方中带圆,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样貌又极其俊美,必是金清水秀的金水之格,为人冷静果敢,重义并且清高。 可此时他鼻现赤色,目中红血丝入瞳,奴仆宫显出青黑,正是大祸临头之兆。 难得出现像这样出色的人物,倘若就此陨落,她竟然觉得可惜。 要不看在他帮她解围的份上…… “大人!”林菀欣忽然出声,在身边护着她上车的林慎安露出讶色。 她的呼声引来秦雁起回头,同时也引起了马上之人的注意。 林菀欣看着马上的年轻男子,郑重说道:“大人此去多有危险,还望多加小心。” 她不假思索从袖中摸出一枚八卦铜镜,飞射而去,恰好被那名男子接住,“这是护心镜,可护住心脉,大人还需注意保护眼睛。需知祸起萧墙,危机来自于内部。” “告辞。”林菀欣进了马车,林慎安随后入内,马车缓缓向前驶进。 许纯之一只手捏着护心镜,露出一抹疑惑之色,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到秦雁起的身上。 秦雁起身形一僵,立马躬身行礼:“大人,卑职与此女并不熟悉,她此行更非卑职授意,请大人明察!” 他心中恼怒不已,这个林菀欣,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怎么敢惹到老大的头上?还说那些混账话!到底什么意思? 一转头,立即吩咐下属,厉喝:“来人!去把那辆马车给我拦下来……” “不必了。”许纯之看着身边的人渐渐集结,将护心镜随手放入怀中,手中马鞭一甩,“时间紧急,走了!” “驾!”一阵嘶鸣之后,群马奔腾,一路向西,迅速飞驰而去,带起阵阵烟尘。 马车中。 林菀欣提示着小厮兼车夫:“速度快点,耽搁了这么久,恐怕赶不上了。” 林慎安一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她,眼神戏谑。 盯,再盯,一直盯。 林菀欣终于有些受不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噗嗤——”林慎安顿时笑得灿烂,“那你这么关心马上那个人做什么?嗯?少女怀春?一见钟情?” “少胡扯。”林菀欣白他一眼,“不过是举手之劳,或许未来还会对我们有帮助。” 林慎安眼皮一翻,笑道:“我看不见得,你说出那样的话,要是成了真,恐怕不是帮助,说不得还会变成灾祸。” 林菀欣心中一跳,也顿时觉得之前鲁莽了。可若是再来一次,或许她还是会做出此种选择。 从前教她术数的师父曾说:术,是天地之理,是先贤感悟天道,留存下来的文字。 天之道,上善若水,若不持心秉正,终不得修成大道。纵然窥得一二天机,也终将陷落。 而人世间不外乎三个字,因,缘,果。 事有前世因,才有今世果。 许多东西,从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比如出身,比如体魄。 但还有很多东西,是我们可以努力去改变的,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缘”字。 有缘遇到,自己又有那个能力,即便不能救人于生死,该拉一把时,还该帮上一把。 善缘结得越多,人生的路,才会走得越来越宽广。 林菀欣将这番道理跟林慎安讲了一番,姐弟俩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太傅张晁仲的府邸附近。 与林家宅邸门外略显逼仄的街道不同,太傅府大门外的路面十分宽阔,来往行人很多。 大门外的左侧角,有一块被绿荫遮蔽的空地,正停着两辆马车,两个车夫正靠在马车上打盹,正是林家来人。 林菀欣掀开帘子的一角看了一眼,递给林慎安两枚黑色长钉:“去,把这个射入二伯父他们马车的轴承中去。” 林慎安一愣,目光骤亮,接着笑眯了眼,连声道:“好,好……” 林菀欣又吩咐林慎安的小厮:“等会四老爷他们出来后,你去缠住四老爷,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上自己那辆马车,务必告诉他我在对面的春风楼里等他。记住,只能说我,不能提慎安。” 小厮立即应道:“是,小姐。” 林慎安顿时明了林菀欣的意思,目光一冷,笑道:“这么说,其实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咯?” “不错。”林菀欣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这样啊……那么,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林慎安勾唇冷冷一笑。 一刻钟后。 张府大门外。 林敬智少见的比林敬义走得还快,几乎是略显匆忙地走出了张府大门,似乎急于想甩脱后面的两人。 林敬义父子则是笑意盈盈地对送他们出门的管家道谢,这才悠然离开。 “四弟!等等,那么快做什么?”林敬义特地在门口高喊了一声。 可林敬智已经气得一句话也不想跟自家二哥多说。 明明一大早就已经郑重向二哥提出过拒绝将翰林院修撰一职让给侄儿林慎文,可没想到一进太傅府邸,见到张太傅本人和他妹婿张麟宸,二哥就开始舌灿莲花。 不仅主动提起翰林院修撰一职不说,还将陈掌院首肯赐予官职的事直接安在了侄儿林慎文的身上,让他连说话的余地的都没有。 他总不能当着张太傅和妹婿的面上演林家人自乱阵脚、争抢区区一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可笑戏码,只能硬生生吞了这口闷气。 他很清楚,二哥这是在故意逼迫他让位,只要先将林慎文得了翰林院修撰一职的事公布出去,假设他还顾全林家的脸面,就不得不让位。 可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二哥之前什么都不说,临到关键时刻反水,那是他的亲二哥啊,就这么将他的脸面踩在脚底碾! 憋着满肚子怒气,林敬智招呼也没和林敬义好好打,径自朝自己那辆马车走去。 林敬义也不恼,递了个眼色给一直守在外面的马夫,马夫立即会意冲他点头,林敬义登时开怀一笑,带着儿子朝马车走去。 两边也无话,各自上了车,两辆马车很快在路上平稳地行驶起来。 等到离开大道,进入行人较少的小道,马车的速度越发跑起来。 “应该差不多了。”马车里,林敬义笑的得意。 来时没有对林敬智动手脚,是需要他一起到太傅府配合演一场戏,现在戏已演完,是时候让他落幕了。 林敬义清楚,老四少有的反驳他这个二哥,四房的丫头当众反驳他的闺女,恐怕重回帝都,没了爹和大哥的压制,老四一家也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现在,就是要老四彻底死了这条心。 “哐当,哐当……”马车行进之间,车下轴承忽然发出一串震动的响声。 林敬义微微一愣,以为是路面石子的颠簸。 还是林慎文反应更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会不会是……?”他立即侧身,撩开帘子朝后面林敬智的马车看去。 连他们都听到这么响的震动声,四叔那儿还能好得了?恐怕已经翻车了吧! 然而,就在林慎文撩开帘子的瞬间,马车震荡的哐当声越发清晰入耳,如此近的距离,让他产生一抹狐疑,难道是他们自家马车……? 就在这时,磨损了一路的轴承终于承受不住,扑腾散架,车身蓦地一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倒在地! “啊!”林慎文惨叫一声,顿觉天旋地转,毫无防备的摔出马车,一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林敬义也摔了出去,好巧不巧正扑在儿子身上。 “啊——!”林慎文又是一串凄厉惨叫,脑袋重重磕在地上,鲜血溢出,小腿弯折,豆大的汗珠如雨落下。 这一下可把林敬义吓得够呛,也顾不得身上疼痛,翻身从儿子后背爬下来,连声问道:“慎文,慎文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一回头,就见儿子满脸鲜血,更是吓到惊惧。 “来人——快来人!”林敬义高喊了起来。 林敬智坐在马车中,忽然听到一阵高喊,马车也停了下来,他有些纳闷地撩开帘子:“怎么回事?” “老、老爷,是二老爷他……”马夫吓得惊魂不定,身体不住哆嗦,他明明是和二老爷的车夫一起对四老爷的马车动得手脚,怎么会……? 林敬智再一看,也吓了一跳,立即跳下马车,一边快速朝地上的林敬义父子走去,一边在心中纳闷。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翻了车?……难不成还真是坏事做多、遭了报应? 第六章:姑姑有孕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府。 听雨轩。 “哈哈……”听完爹讲述回府过程中的遭遇,林菀欣和林慎安都大笑起来。 “果然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林慎安勾起唇角,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让他意外,胆小的姐姐不再胆小,懦弱的爹也学会反抗,关键是二伯一家还遭了报应,一切都跟从前截然不同。 林敬智有些纳闷,自己一双儿女也不是刻薄心狠之人,怎么听了二房的遭遇这么开心? “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林菀欣简单将马车侧翻的来龙去脉讲了讲。 “你是说他们本来是设计在我的马车上动手脚,结果被你们中途改了,这才害了自己?”林敬智惊怒。 “不错。这还要多亏慎安功夫好,操作起来才方便。”林菀欣笑道。 林慎安一乐,摆摆手:“对付两个马夫而已,哪里需要什么功夫。”可谁也看得出,他很得意。 林敬智越发怒火中烧,二哥不仅在人前坑他,背后还想彻底断了他的后路?如果今天没有菀欣、慎安插了一脚,恐怕摔断腿和破相的就不是二房侄子,而是他了!那才真是上天入地无门! 见爹恼怒,林菀欣安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林慎文这回被二伯压得破了相,还断了腿,恐怕哭都没地哭,短时间不可能再跟爹相争了,爹趁此机会赶紧回到翰林院才是要紧。至于二伯在太傅府信口开河的说辞,爹不用在意。” 林敬智点点头:“待会儿我就向陈掌院递一张名帖,过两日再去拜访一趟。” “说到底,咱们四房一直被二房压制着不能翻身,除了官职外,还有一个就是银钱。”林慎安话锋一转,和林菀欣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到爹的身上。 林菀欣立即会意,说道:“对啊,爹,我和慎安年纪也不小了,别的不说,一应零花钱都开口找二伯母讨要,确实不太合适。” “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寻个由头,将娘亲的嫁妆讨要回来?毕竟是娘亲的嫁妆,怎么也不该一直捏在二伯母手里,是不是?”林菀欣笑眯眯。 林敬智一愣,没想到姐弟俩会提起这茬。 他作为林家唯一的庶子,从未得过主母的宠爱,姻亲方面自然也没有太多助力,娶的妻子并非高门大户,只是一介商贾豪富之女。 但他们夫妻向来感情恩爱,只可惜妻子自小身体就不是太好,嫁入林家后上有出身高门的婆婆压制,中有爱以势压人的妯娌掣肘,又拼命生下了一双儿女,后来又天下大乱,林家南迁避居山中,妻子硬生生在漫长的跋涉途中溘然长逝。 他当时太过悲痛,儿女又还小,族中便提出要帮他们二房代为管理财务,这一管,就管到了如今。 若是从前,林敬智或许觉得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但重回帝都,短短的时间内,二哥一家所作所为实在让他大失所望,更何况,他的孩子们也确实长大了。 想了想,林敬智应道:“好,为父明日便帮你们讨要。” “你确定?”林慎安却怀疑地挑眉看他,“就爹你这种脸皮薄得跟纸一样的人,能要得回钱?” 林敬智一僵,有些羞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林菀欣一笑:“我也觉得二伯母恐怕会有诸多推脱,倘若这事一次提了不成,第二次提就会更困难。不如这样,爹今天不是见过了姑父么?可有问过姑姑的情况?” “你姑姑?”林敬智摇了摇头,“今日拜见太傅府乃是正式场合,你姑姑一介女流,当然不会出面。” 林慎安却是反应更快,立即拍手:“好主意啊!让姑姑出面,左右姑父张麟宸现在平步青云,二伯一家可以不卖我们面子,却不好不卖姑姑一个面子。看不出来啊姐,你脑子越来越灵光了。” “一边去。”林菀欣白他一眼。 林敬智微讶,原来他们竟然打得这样的主意,不由得笑道:“两个鬼精灵,也好,若是有你姑姑出面,此事多半能成。” 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以往他们感情也很好,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妹与他的妻子也不知道前世是什么因缘,两人一见如故,整个林家,就属她们关系最好。 父子三人商量一番,也一并向张麟宸夫妇递了名帖。 南华院。 内屋。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苏卉,此时有些胆战心惊地依偎在母亲姜氏的怀中,而向来精明强干的姜氏,也不由露出深重的忧虑和愤恨之色。 就在刚才,小厮背着摔断腿的林慎文回府,二老爷林敬义一脸阴霾,衣衫凌乱,好不容易让家族中随行回帝都的大夫给二人瞧了瞧。 林敬义还好,不过是跌打和擦伤,抹些药酒养一养也不妨事,但是她的宝贝儿子林慎文却倒了大霉,不仅脸上摔得破了相,一条腿还被压断,别说再去争翰林院修撰的职位了,未来脸上但凡留个疤,此生都不可能再入仕.途! 毕竟入朝为官,仪容也是重要的考核项目。 得知这一点,林敬义气得当场掀了摊子,立即就要命人打杀了马夫。 听完林敬义解释,姜氏更是气得差点晕了过去,几乎要上前跟林敬义拼命。 他设计坑害二房没坑到,倒弄巧成拙,把她儿子给害惨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爹?! 夫妻俩狠狠地吵了一架,最后反倒是让瘸了腿的儿子叫人抬着过来劝架。 姜氏看着一直心肝宝贝疼着的儿子变成这副凄惨的病弱模样,越发气得痛哭,吵得林敬义烦不胜烦。 她的儿子本该是天之骄子,就因为林敬义,日后说不得要当一个残废!脸上有疤,甚至比残废更惨烈! 林敬义再也受不了这种指责,摔门而出。 此时搂着女儿坐在闺中,姜氏这才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马夫的说法,他们明明弄坏的是四老爷的马车,没理由中途变成二老爷的马车坏了,他们再蠢,也不至于连是谁的马车都分不清楚。 可事实又摆在眼前,坏的就是他们二房的马车!难道马夫其实早就被四老爷林敬智收买了?之前不过是一直骗他们二房的? 可他林敬智也不像是有这种能耐的啊。 “娘……”林苏卉推了推姜氏,今日林敬义掀翻桌子时她正躲在门外,她从没见爹发过那么大的火,吓得她连门都不敢进。 此时看姜氏愁眉不展,林苏卉倒是有另外的心思,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今天早上,还看到林菀欣了。” “嗯?”姜氏有些疑惑,这时候提那个丫头做什么? “我看见她拦住爹和哥哥,还有四叔,并且还想阻止四叔出门。被爹喝退了之后,又匆匆带着林慎安出去了。” “还有这种事?”姜氏眉头微皱。 “娘你说……她会不会早就知道了咱们要对付她爹?见阻止不成就做了什么手脚?”林苏卉觑着姜氏的脸色,说道。 之前林菀欣像是预言似的说中了她会落水的事,让她觉得林菀欣十分邪门。 如果之前那次不是巧合,或许这次也不是? 姜氏以前从来没把林菀欣放在眼里过,只因那丫头一直表现得绵软无害,不说她,就是她女儿苏卉都能让那丫头吃不了兜着走,但那丫头最近的表现确实出人意料,难不成真是她看走眼了? 要真让她发现是林菀欣那臭丫头动的手脚…… 姜氏神色一沉:“这事娘知道了,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对女儿又是一番哄,姜氏这才出了屋子,又恢复了从前那个林家二奶.奶的雍容风范,径自朝林敬义所在的书房走去。 两天后。 林府大门外。 林菀欣、林慎安上了一辆马车,林敬智上了另一辆马车。 赶巧的是,姑父张麟宸回信约的时间正巧跟陈掌院的重合,事关公职,林敬智无论如何也不能拒了陈掌院的邀约,只能担忧地看着自己一双儿女独自赴约。 “行了,爹,这事由我们出面,比你更合适,赶紧的去处理好自己的事,别瞎操心了。”林慎安摆摆手,嫌弃地道。 “你这孩子……”林敬智十分无奈,只好看向女儿,“菀欣,和你姑姑多说些体己话,毕竟也八年没见了。” “放心吧,爹。我们就先出发了。”林菀欣笑笑,落下帘子。 小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了张府大门外。 经门房通报后,立即有姑姑院里的管事妈妈出门迎接,将林菀欣二人请入府中。 还在院外,林菀欣就看见在院门内朝外张望的姑姑林茹霜,由贴.身丫鬟扶着,正挺着个大肚子,脸上出了薄汗,看起来精神不济,却又显出几分急切。 “姑姑!”林菀欣扬起笑容,甜甜叫道。 林茹霜愣了一愣,像是没想到昔日粉.嫩嫩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到这般大,又像是想仔细从她身上找到过去的痕迹,忽然,眼泪模糊了眼眶,哽咽唤道:“菀欣……真的是菀欣,有多少年没见你们了,你……你们还好吗?” 她原本下意识想问“你娘还好吗”,却忽然记起,她的嫂嫂、菀欣她娘早在八年前南迁的途中就病逝了。 八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人生又能有几个八年?她原以为,此生恐怕都难以再见亲人。 想起往昔嫂嫂对她的诸多照顾和体贴,又是一阵哀伤感怀,那样美好的人,怎么就走得那么早?留下一双这么可人的儿女,她哥哥又是个心粗的书呆子,还不知道这些年被族里那些年怎么磋磨。 “慎安呢?”得到林菀欣说“一切安好”,林茹霜心中难过,又转向林慎安,露出爱怜与担忧之色。 林慎安笑眯眯:“姑姑放心,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茹霜握着林菀欣的手,这时终于觉出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不由得有些羞赧。自从怀孕以后,她就时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丁点的小事也容易引起她伤春悲秋,难以平复,如今还在小辈面前这样…… 林菀欣在身侧扶着姑姑,目光不由得落到她面上,仔细一看她的气色,心中一个咯噔。 姑姑的气色怎么会这么差? 面泛土色,眼球发黄,眼多红丝,鼻脊露骨,鼻起褐斑,青气自鼻梁直冲印堂,不仅如此,还唇色不正,眉尾发散…… 这种面相,哪里是一个期待新生命降临的欣喜母亲之相,根本就是个大病中人、病衰将死的面相! 怎么会这样? 林菀欣心中一跳,忽然想起,前世确实曾听闻,说是姑姑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夫君一朝平步青云,正等着享福过好日子,结果却突然去世,好像正是意外早产、一尸两命。 为此,不知道多少人说她没福气。甚至还有族中的人埋怨姑姑去世得太早,没能帮上家族的忙,不然后来不至于众叛亲离,却一点消息也没得到,被张太傅一家出卖得那么惨。 眼见林菀欣神色逐渐转为凝重,林茹霜也有些担忧:“怎么了,菀欣?” 林菀欣安抚性地一笑:“没事,姑姑,我们先回院里,您这身体不好在外面吹太多风。” 以姑姑如今三十岁的年纪来说,在古代也算是高龄产妇了,听闻她和夫君成婚多年,却一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现在有了孩子,自然要慎而重之。要不是今天为了来接他们,恐怕她都不会出来。 “好。”林茹霜柔柔一笑,牵着林菀欣的手,一同回院内。 随着林茹霜回到屋中,林菀欣一路对院中全貌一览无遗,心中已经有数,却不免暗自恼怒。 刚一落座,林菀欣让姑姑遣退了无关的下人,开门见山问道:“姑姑,您这院中的布置,之前是谁给您设计的?” 林茹霜一愣,瞬间想起这院子是几个月前大嫂为了让她方便安胎,特地给她腾出来的安静又雅致的偏院:“怎么,有哪里不妥吗?” “不是不妥,而是,用心险恶,其心可诛!”林菀欣怒道,掷地有声。 第七章:再见大将军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茹霜一怔:“这……从何说起?” 林慎安也惊讶地看向她。 林菀欣说道:“姑姑还记得一路回来院中的布置么?常言道左青龙右白虎,要青龙抬头白虎低伏为好,放在院子里,就是庭院左边要有大树,树茂盛而文贵昌,庭院右边要低伏,争斗消弭人安泰。” “可姑姑的院子却正好相反,左边是低矮凹陷的荷花池,右边却是怪石嶙峋仿若凌天之势的假山,青龙凹陷无帮扶,白虎开口杀伐重。” “姑姑是否注意到,自从搬进这院子后,不仅自己身体日渐变差,就连姑父也一日日回得比从前晚,似乎越来越被官事缠身?” “这……”林茹霜呆了呆。 “对!夫人就是搬来这边院子才开始日日睡不好也吃不下的。”林茹霜身边的管事妈妈立即说道。 “确实。”林茹霜也回过神来,“不仅是我,你姑父也公事缠身,听说近来多有小人作祟。难道真是这座院子导致的?” 林慎安的神情越发惊讶。 “不错。虽然前朝因为黎文帝信奉术士、求仙问道不理朝政导致差点灭国,使得后来全面禁止和打杀术士的存在,相关书籍也付之一炬,但实际上,术士一脉源远流长,里面的东西也不都是糟粕。”林菀欣说道。 “就像刀,有的人拿刀切菜,有的人却拿刀杀人,并不是刀之过,而是用刀人之错。姑姑这座院子,很明显就是用刀人用心险恶,不仅将青龙白虎恶意调转,院子的大门还特地改了朝向,原本是坐西朝东,问题不大,后来却改成了东北、西南向,我说得对吗?” 林茹霜微微惊讶:“确实,大门朝向还真是改过。可之前大嫂说是院外接着大道,来往行人多,怕吵闹和冲.撞了我,所以改了大门朝向,这么说……?”她眉头一沉。 “姑姑有所不知,东北、西南向在古书中乃是天门地户所在、鬼神经行之所,虽然咱们不信鬼神之说,但山川河流、高低错落,本身就能扰动自然之气,不恰当的布置也容易招煞,引起人体不适。” “姑父是男子,身居高位又鸿运当头,住在这样的宅子里,顶多就是招小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大问题,但姑姑是个气亏血虚的女子,怀孕后更比平常弱三分,在这样的环境下,久而久之就容易神经衰弱,心烦意乱,长此以往,腹中胎儿怎么能好?” 林茹霜越听越心惊:“那假如搬走……” 林菀欣却打断她:“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这屋子内部也有问题。” 林菀欣忽然起身,自从走进屋内,她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煞气,仿若利剑悬在头顶。 好的术士无不是对气息变化十分敏锐,常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她却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在屋中踱步半圈后,她忽然停下,抬头看向顶上:“上面有梁?” 林茹霜一怔:“应该是有,但被封进去了。” “去找人来,把封顶拆开。”林菀欣。 “什么?拆封顶?这可使不得啊,这是夫人屋子,她正怀着身子,哪里宜动土……”管事妈妈立即反对。 林慎安的神情越发不可思议,犹豫地翕动嘴唇,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见林菀欣神色肯定、一派镇定,完全不似说谎,林茹霜犹疑一瞬,下令道:“云妈妈,去把乘风护卫叫进来。” “哎?可是,夫人……” “快去。” 主人意志坚定,管事妈妈阻拦不了,跺跺脚也只好无奈出去喊人。 此时,院内,正厅里。 姑父张麟宸引着一名身材高大、容颜俊美的男子进了会客厅,恭谨说道:“许大将军请稍待,下官这就去将户籍资料取来。” 张麟宸能从户部一名小官,得到今上的赏识平步青云成为户部尚书,来源于他过往工作做得极为扎实,为人又十分灵.活,在宫内一场大火烧掉了大部分典籍和卷宗、很多东西无从查证的当下,谁也不知道他日常工作里早就自行记录和备份了另一份卷宗。 这些东西对新皇来说十分重要,是查证帝都过往户籍和人员去处的重要线索,故而命身为大将军又兼任龙鸣卫首领的许纯之亲自来取。 就在这时,管事妈妈焦急地穿过回廊跑到前厅,喊道:“乘风?乘风在哪?快出来……” “嗖”的一下,护卫乘风从树上一跃而下,“什么事?” 管事妈妈吓了一跳,瞪他一眼应道:“夫人叫你!快跟我走。” “等等。”一出正厅,张麟宸就看见行色匆匆的两人,令他意外的是,一见到他,管事妈妈吓得立即打了个哆嗦,神色间有些慌张。 张麟宸眼睛一眯:“做什么?” “夫、夫人找……”管事妈妈埋着头吞吞.吐吐。 张麟宸想到今日正好是妻兄的一对儿女登门拜访的时候,怎么好端端找起了护卫?难不成出了岔子? “乘风先去。”张麟宸瞥了噤若寒蝉的管事妈妈一眼,微微犹豫也大步跟了上去。 管事妈妈暗暗着急,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护卫乘风进了院内,立即听令办事,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便按照要求拆除了封顶,顶上横梁暴露迅速暴露在林菀欣等人眼前。 “上去看看。”林菀欣出声道。 护卫乘风功夫极佳,一跃而上,待看清梁上布置,顿时愣了愣。 “把东西带下来,不要碰坏。”林菀欣继续道。 “有东西?”林茹霜心中一个咯噔。 屋外,张麟宸目光微动。 在他身后不敢出声的管事妈妈更是一愣,什么意思?还真有问题? 林慎安眼中厉芒一闪。 护卫乘风跳下横梁,将从横梁上取下的东西横托于手中,递到主人面前。 谁也想不到,他取下来的竟然是一柄泛着幽幽黑光、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的染血铜剑,以及一个缝了生辰八字、面容可怖被小剑扎透的诅咒娃娃。 那上面的八字,不是林茹霜的,又是何人?! “天!……”林茹霜登时吓得后退一步,瞬间天旋地转,踉跄就要扑倒。 “夫人!” “姑姑!” 林菀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张麟宸更是一步跨入屋内,直接将林茹霜打横抱起,喝道:“把东西收好,都跟我出来!来人,去找大夫!” 张麟宸一番雷厉风行的安排,大步流星抱着妻子来到书房并将她安置在卧榻上,看她一张脸上血色褪尽,显然吓得不轻,不由得心痛又恼恨。 林氏与他是少年夫妻患难与共,当年他在族中地位不显,还因为是旁支庶子饱受欺凌,是林氏不断鼓励用心照顾,甚至时常腆着脸找娘家接济,他们的日子才得以维系。 一直以来林氏身体不好,没能怀上孩子心中总是愧疚,此番好不容易怀上,夫妻俩本来都十分高兴,没想到竟然碰上这样荒唐的事。 “夫人,夫人……”张麟宸连唤两声。 林茹霜发怔了许久,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定定看着眼前人,忽然,她一把攥紧张麟宸的胳膊,一双眼睛因痛恨而发红,咬着牙浑身颤抖,掉下泪来,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是大嫂……是大嫂!她这个疯女人!她这是想让我们母子俩一尸两命,好腾出尚书夫人的位置给她那个侄女让位!……”林茹霜痛恨出声,多年忍让的委屈一时爆发。 林茹霜在书房内对夫君哭诉,林菀欣则和弟弟林慎安退了出来,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听得太多。 姐弟俩出了书房,慢慢溜达几步,心中十分感慨,不知不觉走到前厅。 一抬眼,林菀欣就看到正坐在厅中品茶的许纯之,而恰在此时,许纯之也抬头看了过来。 林菀欣微微一怔。 许纯之穿着黑炎军军服,腰悬宝剑,容颜俊美,似乎是对在这里见到林菀欣有些意外,目光微微流转,继而露出一抹笑容:“林四小姐。” 与上次所穿的普通黑炎军黑底白色云龙纹的服饰不同,他此次穿的是黑底红色云龙纹的官服,只这一点不同,就足以让林菀欣辨别他的身份。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整个黑炎军唯有一人有资格穿这样的服饰。 ——传言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炎军统帅,许纯之! 原来他就是许纯之?那上一次她岂不是……? 此时此刻,林菀欣终于认同上次弟弟说她太过冒失的话,她竟然误打误撞跑去提醒许大将军有危险? 她简直昏了头了,许大将军会怎么想她?既然能一口叫破她的身份,想必也早已查过。 她不由得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许纯之的气色,额上与奴仆宫青黑之色已散,灾难应当化解了。 至少她没骗人,许大将军应该不会对她有太多负面看法吧? “你是谁?”就在林菀欣纠结犹豫时,林慎安却直接大喇喇问出。 许纯之脸上的笑意转淡,并不理会林慎安,而是看着林菀欣:“林四小姐认为呢?” 作为替新皇征战天下入主帝都的黑炎军统帅,许纯之还同时兼任着司掌天下机密、越权管理诏狱、护卫新皇的龙鸣卫首领一职。位高权重,自然有一种常人难以比拟的慑人威势。 林慎安被无视,正觉不爽,可还没等他继续发问,许纯之却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将他立时定在当场,默然间遍体生寒。 再度被点名,林菀欣不得不作答,微微攥紧袖口,谨慎回道:“将军请恕罪,小女此前……” 然而,话未说完,却被匆匆赶来的张麟宸打断:“慎安,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可冲.撞贵客,都快回去,姑姑正着急找你们呢。” “是!”得了张麟宸的话,林菀欣姐弟俩顿时如蒙大赦,迅速退出。 见他们离去,张麟宸又对许纯之恭谨行礼道:“劳烦许大将军久等,卷宗都已整理好了。抬上来!” 八名护卫抬了四大箱子卷宗,呈现在许纯之的面前。 正事当前,许纯之也不再在意其他,漫步上前翻了几本卷宗看了看,点点头:“既如此,就不再叨扰张尚书了,来人,带走。” 第八章:丫鬟绿柳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姐弟俩回到院子里,对姑姑林茹霜又好好安慰一番,又陪着姑姑姑父吃完午饭,便提出告辞。 家里事多,林茹霜也就没有刻意挽留。 马车里。 林慎安沉眉叹道:“真是想不到,姑姑院里竟然会出这样的事,那些人还真是杀人不见血。以往倒小瞧了内宅里这些手段。”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能想出用方术害人,倒是印证了张家本身就养了这样的客卿,慎安以后若是跟他们家的人打交道,还需要多长些心眼。”林菀欣说道。 她记得上辈子林氏被定在谋反的大旗上,除了二房作死以外,太傅张家可是出了不少力。可是现在,她偏偏也无法阻止二房紧赶紧地贴上张家。 提到这个,林慎安立即问道:“说起来,姐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方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你以前也从没关注过我,不知道不是理所当然?”林菀欣笑着反问。 “呃。”林慎安一噎。 从前林慎安十分看不上这个姐姐和爹,觉得他们俩一个赛一个的怂包,自然也很少和他们打交道,即便是见面也就简单打个招呼。 所以对于她何时学习的方术,他还真不清楚。 “那我现在不就关注了嘛?好姐姐,告诉我,嗯?” “别问,问就是天资聪颖,无师自通。” “噗!”林慎安乐了,“行啊你,这是把我那套全学会了是吧?” 顿了顿,他又有些担忧问道:“不过,学这个应该不会给你召来什么祸患吧?比如泄露天机什么的?” “不会。”上辈子她不懂这个,才是真的召来祸患,“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其实方术也不过是一种学识罢了,至于泄露天机,我又不会去泄露什么王朝更替的大天机,普通的小事多做一些善行功德,也就无碍了。” “呵,你还真敢说。”林慎安玩味地笑道,忽然神色一顿,一拍脑门,“对了!我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刚才在姑姑家里见到的那个黑炎军将领,不就是上次在街上你提醒他有灾祸的那个?” “不错。”提到许纯之,林菀欣神色也凝重许多。 “怪得不他一副认识你的模样,不过我怎么看姑父似乎对他很恭敬?”林慎安狐疑。 “你这么聪明,难道真想不到他是谁?”林菀欣似笑非笑。 “啧,姑父喊他许大将军……”林慎安砸了咂嘴,忽然倒抽一口冷气,神情惊愕,“该不会是?” “就是。”林菀欣加重语气。 林慎安怔了怔:“不可能吧……” 得到林菀欣的肯定,林慎安感觉世界有些魔幻,他姐随口多事也能砸出一个许大将军?这运气也未免太…… 林菀欣也正为此发愁,毕竟她说的那几句话不管是应了还是没应,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个普通黑炎军将领就罢了,权当结个善缘,可若是许大将军……这背后牵扯的可就太广了。 谁敢在这时候对盛名冠绝天下的许大将军下黑手? 若是真有,又哪里是他们一个小小林家能惹得起的? “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林菀欣沉下心说道。 林府。 听雨轩。 林敬智今日再度拜访翰林院掌院陈启责,总算是确定了入职时间,目的达成,也没敢多呆耽搁上峰的时间,早早回了林府。 他心情不错,进了听雨轩坐下,等了一会儿也没人奉茶,但也不恼,正打算叫来小厮,却听见屋外传来细碎的人声。 屋外回廊里,管事妈妈正压低声音催促着丫鬟绿柳:“快去,趁小姐不在给老爷奉茶,老爷素来心软,指不定就给你挪个位置,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丫鬟绿柳额上包着一圈染血的纱布,手里端着茶盘,连连点头:“知道。” “行了,快去,能不能回内院就看你的表现了。”管事妈妈看着绿柳迈步进厅内,又伸着脑袋朝里张望了两下,有些心急地垫垫脚,这才转头去忙自己的事。 屋外的声音很低,林敬智听不太真切,只是一抬眼就看见之前被女儿训斥打发到外院扫洒的丫鬟绿柳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他眉头一皱,刚想训斥,却看到绿柳头上包扎的带血纱布,以及因害怕有些微微发抖的手,那双手上多有劈裂损伤的痕迹,想必是在外院做工留下的痕迹。嘴唇蠕.动一下,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老爷喝茶。”绿柳飞快瞥了他一眼,怯生生地说道,她的嗓音本就清脆甜美,此时似乎压抑着兴奋和期待,带着些微颤音,听在林敬智的耳朵里,倒以为她是害怕。 林敬智在心中叹了一声,罢了,本来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受些教训也就够了,回头还是让她跟回菀欣身边吧。 林敬智也没多想,端起茶杯就喝。他一大早出门到现在才归家,也确实是渴了,一口气连喝了两杯茶。 绿柳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他的神色,见林敬智脸色逐渐转红,忍不住细声问道:“老爷您还好吗?” “嗯?嗯,没事,你下去吧。”虽说着没事,可林敬智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怪,明明这天气也不太热,可他却莫名感到浑身燥.热,都说心静自然凉,他怎么回家后越坐越热了? 奇也怪哉。林敬智起身想活动一下,刚刚站起脑袋却突然发晕,一下又跌坐椅中,小.腹更是腾的升起一股热力,让他蓦然产生一股原始的欲.望。他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还不走?”他有些烦躁得起身,在屋内转了起来,半晌见绿柳还站在原处,皱眉喝道,“还不下去?” 绿柳微微一顿,低着头一只手在手帕上搅了搅,终于下定决心,上前几步朝林敬智贴去,在林敬智惊怒的目光下,娇滴滴抚上他胸腹间,声音娇.嫩得能掐出水来。 “老爷是不是觉得有些难受?不如让奴婢替您开解一番?……” 大街上。 马车依旧晃悠悠地往前行驶。 林菀欣和弟弟林慎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忽然,马车经过一个坎,剧烈晃荡了两下。 “咚!”马车内,林慎安为了护住林菀欣不摔倒,一个不查脑袋撞上车柱,脑门登时起了个大包,像长了个角一般。 “噗嗤。”林菀欣偷笑。 林慎安揉着包,恼怒瞪她一眼:“还笑?还不是为了你?嘶,好痛,是不是都撞红了?” 林菀欣盯着他左额上的包,笑容忽敛,脑门红包名为“赤疤”,在相学里通常应对近期的灾祸,左额又为父宫,慎安怎么会好端端地撞坏了头?要知道世间一切东西冥冥中自有感应…… 她心中觉得不好,掐指一算,脸色顿时大变:“不好,爹有麻烦,快回家!把车赶快些!” 林慎安一愣,神色微微恍惚,直接撩开帘子:“缰绳给我。” “架!”马鞭一扬,马车飞快在道路上驰.骋。 林府。 听雨轩。 一进院门,林慎安飞快往里跑,林菀欣虽然追不上他的速度,但也竭力跟上。 林慎安脚程快,很快来到父亲的屋外,正巧听到里面传来女子急切又缠.绵的娇声。 “老爷……您就纳了奴婢吧,老爷……奴婢心心念念的都是您,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照顾好少爷小姐……” “你、你一个姑娘家……还有没有廉……耻,出去……”熟悉的男声带着压抑的气息,显出几分孱弱。 “哐当!”林慎安怒极,一脚踹开屋门,一步抢进去,抓起那个趴在他爹身上搔首弄姿解衣服的女人,就是一拳打过去! “混账!!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林慎安气得面色发白,赶上来便是一脚将她踹出门外。 “啊!”绿柳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见林慎安追上来要揍她,吓得立即尖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 “慢着!”林菀欣急急赶来,扶着门框喘息一口,站定,“慎安先去看看爹怎么样,凝萃去找大夫,金童找根绳子去把这丫头绑起来,秋童去把门都关起来,守着大门不让人进出!” 她迅速吩咐,快速进门瞥了一眼榻上的父亲,见他虽然衣衫有些凌乱却并无大碍,想来没有叫这个丫头得手,心中稍安。 再回头,看着被绳子绑住还哭闹挣扎不老实的绿柳,顿时气得眼前一黑。 她知道上辈子绿柳曾经设计过她爹又被二伯母姜氏塞入爹的房中,事事向二房禀报将他们卖了个一干二净,她也已经提前防范将绿柳赶出院子,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却还是经历了同样的一遭! 是她对敌人太过仁慈了吗? 她以为不给他们机会就不会有事,可人心险恶且贪婪,即使只给他们留出一寸的空间,他们也得寸进尺、随时图谋毁掉你的一切! 是啊,人善被人欺,可不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眼见绿柳不住哭闹甚至喊着“冤枉啊!小姐凭什么绑我?”,林菀欣气得浑身发抖,两手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尖锐的痛楚让她的理智慢慢回笼,四周围的景象又再度进入她的眼中。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不再说些质问绿柳为什么会这么做的话。 她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瞥着绿柳,那眼神中的森然让绿柳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终于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的四小姐林菀欣,何曾用过这样恐怖的眼神看人? 绿柳吓了一跳,口风瞬间一转,开始惊慌喊道:“小姐!小姐我错了,小姐!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小姐,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小姐……” 林菀欣漠然转头,再不看她,面无表情看向站在身边的小厮金童:“收拾一下,直接将她发卖了。” 金童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管事妈妈匆匆赶来,一见院中的阵仗,顿时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一回来就喊打喊杀的,难道是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又见绿柳被五花大绑绑住,管事妈妈神色闪了闪,上去就是将绿柳从地上拉起来,朝她脑袋上招呼一巴掌,喝道:“一定又是你这个丫头不省心,惹小姐生气,不知道小姐近来一直不顺心吗?还敢给她找事?!” 第九章:恶心人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眉头一动,这是将过错推到她身上了? 管事妈妈揪住绿柳的后领,粗鲁地拖到林菀欣面前,冲她讨好一笑,又喝道:“快给小姐赔罪,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成天惹小姐生气像什么话?” 绿柳是管事妈妈的侄女,当年闹灾荒时她哥哥嫂嫂将女儿卖进府里,从那以后一直由她照看,两个人也算有点母女情分。 绿柳踉跄一步,委屈地蹭在管事妈妈身边,知道有人来帮她,心里总算安定了些,她觑了一眼林菀欣,又低头道:“对不起,小姐,我错……” “哎呀你这个丫头,说话大声点!没吃饭吗?平时怎么教你的?”管事妈妈一边怒斥一边拉着绳子想给绿柳松绑,“等会去给小姐做些精致的茶水和点心过来,小姐最是心慈仁善,这次要不是被你气急了怎么会这样?” 她冲绿柳使了个眼色,绿柳立即会意:“是,知道了。” “不必了。”林菀欣漠然回绝,连看都懒得再多看绿柳一眼,“金童,把李妈妈拉开。” “是。”金童立即上前。 “哎?小姐——你给我放开!”管事妈妈仗着多年在院内仆从间积累的威信一把甩开金童。 可还没等她开口再闹,林菀欣神色一沉:“够了,跪下!” 见管事妈妈怔愣在原处,她蹙眉,目光冰冷地道,“没听到?看来李妈妈真是白在院子里干这么多年,一把年纪了,还要我来告诉你身为下人第一点就是要会听话?” “还是说,你早就忘了自己的身契还在我手上?”林菀欣。 管事妈妈心中一个咯噔,这才觉出不寻常来,她家小姐什么时候拿身契说过事?今儿更是要将绿柳给发卖了。 其他的仆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没错,小姐手上可是捏着众人的身契,发卖个把丫鬟不就是一句话的事?甚至不需二房夫人开口。 其实就连他们不也一样?小姐要是不高兴了,把他们给卖了也没人能说上什么,又哪里用得着大惊小怪? 想通这个环节,在场的仆人立即收起心思,神色间纷纷恭敬了许多。 察觉到周围人的变化,管事妈妈更觉不妙,扑通一下跪坐在地哭闹起来:“哎哟我的小姐啊,您怎么能这样说戳老奴心窝子的话?老奴自问随夫人出嫁多年,来到这林府操持打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连您都是老奴一把屎一把尿地抱着养大,您今天一句话就要将我也发卖,这真是,真是……难道真不担心夫人九泉之下会寒心吗?您这是想让她不安呐!” “放肆!这种话你也敢说?”金童吓了一跳,飞快看了林菀欣一眼。 林菀欣目光更冷,慢声道:“发卖?看来李妈妈认定自己有连坐之罪,那么绿柳下药毒害老爷的事是你在背后指使了?” “什么?”管事妈妈顿时一个激灵,警惕起来,“什、什么毒药?不是奉茶吗?” “谁跟你说是奉茶?人证物证俱在,就是下药。”凝萃接话道。 管事妈妈神色一闪,立即恼恨地扑打向绿柳,“你这个臭丫头,你到底干了什么?你说!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下毒!就只是春.药而已!”被管事妈妈打了两下,绿柳立即尖叫起来。 轰隆!春,药两个字,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砸在管事妈妈的头顶。 她呆了呆了,更加激烈地扑向绿柳,如果之前都是做戏,这一次则是真的痛恨下手,“你这个臭丫头,我让你胡来!让你春.药,你失心疯了你?你这是要害死我呀,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混账!我不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绿柳一边哭一边惨叫,管事妈妈连踹几脚打得累了,这才回头又对林菀欣求情:“小姐,这丫头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乌七八糟,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才犯下大错,求您看在她少不更事的份上……” “哟呵,这听雨轩今个儿真是热闹啊。”一声气定神闲、带着些许嘲讽的感叹,在这时打断了管事妈妈的话,从不远处飘然而来。 二夫人姜氏带着女儿林苏卉以及一众仆从护院浩浩荡荡地闯进听雨轩。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一瘸一拐哭丧着脸很明显被人揍过的少年,正是刚才被林菀欣吩咐去守门的秋童。 林菀欣目光一凝。 “呵……”姜氏轻笑一声,环视一周,目光落到林菀欣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眼,叹道,“四小姐今日真是好威风啊。” 林菀欣冰凉一笑:“哪里比得上二伯母威风,来我的院子里打我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进城了。” 姜氏神色一沉。 其他人下意识瞥了一眼林菀欣,都感到十分惊异,四小姐以前在二夫人面前可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你怎么跟我娘说话的?还懂不懂规矩了,知不知道什么叫以下犯上?”林苏卉怒道。 林菀欣哼笑一声:“以下犯上不可以,那以大欺小就没问题?想必最好是被欺负了还不要还手,被打了左脸最好再把右脸也伸过去,像条狗一样再哭求对方打一次?” “二姐应该喜欢这样吧?那以后就照着这样干。”林菀欣笑眯眯。 “你?!”林苏卉没想到林菀欣突然变得牙尖嘴利,一时竟想不到怎么反驳,只得道,“你蛮不讲理!” 林菀欣目光一冷。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因为但凡有丝毫退缩,以后院子里的奴才恐怕都会无法无天,到时候整个林府的下人都会只认姜氏不认她。 听雨轩也会变得主不主仆不仆。 “苏卉。”姜氏沉声摆手,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林菀欣扯皮掰理,瞥了一眼被绑在地上形容凄惨的绿柳,她略带夸张地道,“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一个娇滴滴的可人小姑娘给绑成这样?这还动手打了她吧?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喊打喊杀的?” “二夫人——”绿柳立时委屈地喊道,像是找到主人般哭了起来。 “来人,给她松绑。”姜氏漫不经心地下令。 管事妈妈目中一喜,谁都知道在这林府,从前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做主,可如今却是二夫人说一不二。林菀欣虽然是四小姐,但也不过是个晚辈而已。 绿柳更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可她这份喜悦并没能维持一刻,因为林菀欣再度开口:“慢着。” “我院子里的事,就不劳二伯母费心了。金童,马车既然已经备好了,就直接拉她出去发卖吧。”林菀欣漠然说道。 “等等!”管事妈妈顿时惊慌,没想到林菀欣到这时候了竟然还要送绿柳去发卖,终于认真向她求饶,“小姐,您就原谅绿柳这一回吧,老奴求您了!” 绿柳也慌了,尤其见到金童朝她抓来,尖声大叫:“我不要被卖!我不要走!你走开!小姐!小姐求求你,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二夫人,二夫人救命啊!” 姜氏脸色一沉,没想到林菀欣完全不给她面子,冷声道:“她犯了什么错,你把她要发卖?” “二伯母真不知道?” “难道我该知道?”姜氏目光微凝,她不认为林菀欣会知晓其中内里,这丫头恐怕只是诈她。 然而,听到他们的对话,绿柳却是神色一闪,立即哭喊道:“二夫人!二夫人救我!我真的没干什么,我只是对老爷一腔爱慕啊!你明白我的,二夫人……” “放肆!”姜氏皱眉怒斥,这个蠢货,事情没办成被人揭发,竟然还有脸当众求她? 她凌厉地看了绿柳一眼,终于让绿柳感到害怕,再度低下头去。 姜氏收回目光,重新露出笑容:“叫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四弟这些年一直独身,身边也确实缺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难得绿柳这丫头一片痴心,不如由我这个二嫂做主,就让他收了绿柳做妾……” 此言一出,四下里的仆从皆是一惊,不由得纷纷看向林菀欣。 林菀欣神色一沉,突然大笑起来,并且有越来越烈无法停止的趋势。 姜氏被她笑脸色难看,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怎么,二伯母不觉得可笑吗?这样吧,既然二伯母都发话了,又有意做一门亲事,我也确实不好不成全。”林菀欣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说起来,比起我爹,其实更需要人照顾的是我们断了腿在家躺着的四哥哥,不是吗?这样,只要今日二伯母把这丫头领回去给四哥哥做妾,我就把这丫头放了,不发卖了,如何?正好二伯母也能乐得做个好人,一石二鸟。” “你?!”姜氏眼睛一瞪,没想到林菀欣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绿柳。”林菀欣喊道,“可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啊。” 绿柳身形一颤,立即意动,对她来说,她只是想过上好日子罢了,至于是跟谁过根本不是重点,更何况四少爷年轻俊秀还未娶妻。 她立即向姜氏哭求道:“二夫人!求求您救救绿柳吧!二夫人——” “够了!”姜氏前脚说她痴情,后脚绿柳就倒戈,打脸来得太快,气得她额上青筋暴起,“你放肆!林菀欣!我好心好意替你爹张罗,谁不知道他向来面皮薄,就算心里想又不敢拿出来说……” “不必了!”林菀欣打断她,“二伯母还是不要手伸太长,免得被剁。” “你?!”姜氏气急,正待开口。 突然间,一声怒吼从屋内传来,“给你脸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立场,敢给我爹做主纳妾?!”林慎安怒发冲冠,疾步从屋内走出来到院里,眼中喷薄的怒火似乎要吃人一般。 在他身后,由夏童扶着的林敬智正缓步走出。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此时面色潮.红,眼睛充血,满面怒气地盯住姜氏,攥在身侧的拳头隐隐颤抖。 “爹!”林菀欣立即上前。 第十章:赚钱 - 相门娇女 - 山林 “您还好吧?”林菀欣乖巧地扶住林敬智的另一胳膊。 林敬智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无事,放心。”他的神色中闪过一丝难堪,毕竟被自己一双儿女看到这么狼狈的情况,想必是天下任何父亲都不愿意的事。 姜氏目光一闪,她看得出来,林敬智确实已经中招,只可惜林菀欣姐弟俩回来得太快,使得计划没能走到最后一步,白白浪费了一场布置。 林敬智一出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四弟……”姜氏微笑招呼。 可林敬智却并不理会她,而是用略带疲惫却沉稳的声音吩咐:“来人,把这个刁奴发卖了。” “老爷!”管事妈妈和绿柳立即惊叫起来。 林敬智面色不变,扬手沉声,带着些许恨意:“任何胆敢求情者,一起发卖!” 此言一出,四周围瞬间静到极点。 片刻的安静过后,绿柳疯狂挣扎尖叫哭喊起来:“不是我——不是我要这样干的!不要卖我!呜——老爷我错了,是二夫人,二夫人指使我的!你们不能赶我……唔唔!” 绿柳话未说完就被姜氏身边的仆从拿帕子飞快堵上嘴往外拖。 姜氏额角狂跳,气得手指发抖,神色有瞬间慌乱,却迅速镇定,瞥了林敬智一眼,恨声道:“真是黑心烂肝的狗奴才,死到临头还要胡言乱语污蔑主子,四弟说的没错,是该发卖了!” 林敬智神色更沉,可此时他也不准备再跟姜氏计较到底是谁设计的问题,而是冷漠地喊道:“二嫂。” “嗯?”面对林敬智,姜氏立即挤出笑容。 林敬智脸色漠然,平静地道:“这是四房的院子,今日疲乏就不待客了,带上你的人,回吧。” 姜氏一愣。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当众下逐客令,面上登时不好看。 林苏卉立即不忿道:“四叔,您怎么这么跟我娘说话?” “滚!!”林敬智突然厉喝! “呀!”林苏卉吓了一跳,瞬间往姜氏身后窜。 姜氏脸色越发难看,怒道:“好啊,四老爷如今抢了官职,果然是不一样了。” 林菀欣冷笑道:“谁抢谁难道心里没有数?有些人就是那么可笑,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想倒打一耙,只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一心颠倒黑白总是会遭到报应的。看看四哥,就该明白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姜氏瞬间气得倒仰。 林慎安怒道:“不必跟她废话了,送客!” 有了林敬智发话,姜氏又吃了憋恨恨离去,听雨轩里总算安静了下来,管事妈妈也不敢再闹。 林菀欣吩咐院内众人各自散去,又陪着弟弟林慎安一同扶爹去休息,自己又回到厅中坐下。 待一切的事情尘埃落定,心中的愤怒也逐渐沉淀。 她没想到绿柳会这么快发难,比上辈子的时间提前了许多。恐怕是因为爹得到了职位,二房着急坐不住才想出这么一招,毕竟从前他们最看不起的人如今竟然第一个被朝廷录用,不找点事来膈应人,估计他们自己都觉得不舒服。往后这种事恐怕也不会消停。 而她如今在这个家里,却是连发落一个犯了大错的丫鬟都阻碍重重…… 林菀欣站起身来,踱步来到回廊间朝外看去,院中的海棠开得正好,各色各样绚烂之极。 又是一年春天,春暖花开了。 不过,这一年,一定是个不一样的春天。 所以,她也不会一直这样。 *** 第二天一大清早。 林菀欣照常早起,在院子里打一套健身的拳法。过去十年她几乎每天都坚持不辍,是以一套拳法打下来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啪啪。”林慎安鼓掌从回廊里穿过来,嘴里叼着根草叶,咂嘴道,“啧啧,看不出来啊,我姐还是个花拳绣腿的高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等林菀欣回答,他手一推,“停,不用说,我知道,问就是天资聪颖无师自通,我懂的。” “噗嗤。”林菀欣一笑,“就你贫。”她上下打量两眼林慎安,见他今日特地穿得比平时还要骚包,笑问,“怎么?心情不错?” “那是。”林慎安递给她一个“你终于上道”的眼神,将嘴里的草叶一扔,得意地招呼身后的秋童笑道,“过来,告诉你们家小姐,昨晚少爷做了什么壮举?” 秋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昨日被人打青的嘴角如今抹了药膏已好上许多,他虽努力压制可怎么也控制不了上扬的嘴角,索性憨痴一笑,吐舌道:“少爷昨晚狠狠教训了那两个动手揍我的坏蛋,其中一个手都打折了。” “少爷真的好厉害!”秋童崇拜地看向林慎安。 “哈哈!”林慎安得意大笑,拍着他的肩膀,“不错,以后好好干,不要担心,跟着少爷绝对有肉吃,不会让你白受欺负!” “是,少爷!”秋童笑容灿烂。 林菀欣目光一亮,弟弟善解人意她也很开心:“那这个月多补你一倍月钱,秋童好好去买点吃的用的补一补。” “真的吗?多谢小姐!”秋童惊喜不已。 “行啊你,这打没白挨,好了这里没事了下去忙吧。”林慎安笑道。 “是。”秋童一溜烟跑掉。 “爹起来了吗?”林菀欣问道。 “早起来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书呆子一个,一大早起来读书,过两天不是要入职了么,更加疯狂啃书了。” “你才啃书。”林菀欣白他一眼,“那我们同爹一起去用早膳吧。” “行啊。”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当父子三人落座,端到桌面上来的,只有清汤寡水、白面馒头,再无其他。 三个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毕竟只是早餐,也没多说什么。 可当午饭也如法炮制时,林慎安腾地站起来:“欺人太甚!厨房是疯了不想干了吧?我去找他们!” “不必去了。”林菀欣出声阻止,“上午我已经遣人问过,这是二伯母的意思。” “姜氏?”林敬智蹙眉。他现在对二房一家的感官越来越差,可听到这句话后,他感觉还可以更差。 “不错,二伯母的意思是,咱们都火气太重了,天气又渐热,应该清心寡欲一下。”林菀欣淡淡说道。 林敬智脸色一变:“胡闹,我去找她。” “别去了,爹!”林慎安与林菀欣一同拦住他。 “她这摆明了就是给咱们难堪,再让你去求她,指不定还要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不能遂了她的意,多给她脸了?”林慎安冷笑。 林菀欣点头:“正是这个理,不过咱们也没必要真的就吃清汤寡水,大厨房不给做,咱们自己开小厨房便是。” “凝萃。”林菀欣招来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给了银钱吩咐去菜和用具。 “毕竟弟弟和我还是长身体的阶段呢,可不能少了吃的,哦?”林菀欣冲林慎安笑着眨眨眼。 林慎安耸耸肩,又拉着爹坐了回去,刚坐下,他眼珠子一转:“其实嘛,也不是没有办法治他们……” 傍晚。 听雨轩开了自己的小厨房,菜色齐全种类繁多,一家人吃得十分和乐。 没多久,秋童鬼鬼祟祟进来,朝林慎安耳朵边嘀咕几句。 “做什么?吃饭也不老实?”林敬智瞪他一眼。 “噗嗤!哈哈哈……”林慎安大笑起来,见他爹和姐姐都看过来,立即压低声音,眉花眼笑,“没啥,就是给他们的吃食添加了点料,正好他们满肚子黑心烂肝,借机清理清理肠胃,说不定就能重新做人。” 林慎安嘚瑟扬眉。 “去。”听明白后林菀欣赏他一个白眼,“正吃饭呢,恶心人。”不过也止不住笑意。 林敬智微微错愣:“你啊你……呵……”想起二房这会儿恐怕排队抢茅厕,他也乐了。 父子三人用完晚膳,各自归屋,林敬智忙着在就任前温习功课,林菀欣打起算盘来盘点手中的银钱。 毕竟一旦不与二房共用一个大厨房,恐怕日后开支都得自取。 以往林府整个都是由中公出钱打理阖府上下吃穿用度和仆从月钱,由祖母和大房夫人主持中馈,在祖父下令让二房与四房先行入帝都探明情况时,则委任了二房姜氏代为打理。 一应钱财都捏在姜氏手中,这也是姜氏为何如此有底气。 现在与姜氏闹翻,倘若姜氏硬捏着钱不放,甚至抠门到连月钱也不发放给下人……林菀欣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姜氏确实会这么做,那么就必须提前做出应对。 两天后。 林敬智如期入职,一大早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林菀欣也叫上林慎安,带上丫鬟小厮出了门。 “去哪儿?”林慎安坐进马车里,这才问道。 “赚钱。”林菀欣十分简洁。 “??”林慎安有点晕,“什么情况?” “你哪里不懂?现在我们一应开支都得自己付,不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可咱们有那么缺钱吗?” 林菀欣顿了顿:“这么跟你解释吧。原本每个月你的银钱用度是十五两,我的用度是十两,毕竟你是男子,而爹的用度是三十两。咱们院里,一个丫鬟的月钱每月是一两银子,小厮是一两半,以往这些都是由中公出钱,但从现在开始,至少到祖父祖母归来之前,这些钱都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林慎安下意识反问,突然一拍脑门,有点恼怒,“哦,差点忘了,姜氏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只要他们不想现在就跟二房彻底撕破脸,带着人直接上门抢钱,恐怕暂时就得捏着鼻子认了。 虽说凝萃就在旁边,林菀欣倒并不怀疑她的衷心,直接道:“我昨日清点过手里的银钱,目前只剩下七十二两。” 见林菀欣看向自己,林慎安想了想说道:“我应该也不多,估计三四十。” “爹那边恐怕也不乐观,毕竟他还需要出去打点。但实际上,咱们院子里光仆从就有十七八个,每个月的月钱就要二三十两,一大院子的人每天还要吃饭,日常的各种用具哪个不需要花钱?” “停停,照你这么说的话,咱们手里的银钱顶多就能撑两个月?” “不错,现在你还对我说要出去赚钱有异议吗?” “没有,请吧,姐姐。”林慎安直接投降,垂头丧气,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第十一章:匪患 - 相门娇女 - 山林 虽说赚钱,可林菀欣并没有让马车去汇聚最多钱财和货物的商行与集市,而是命小厮把车驾到了京兆府外的街道边上,便同林慎安一齐下了车。 “为什么来这里?该不是要告官状告姜氏私吞家产吧?”林慎安开玩笑道。 林菀欣一顿,低头沉思:“有道理。” “哈?真来啊?”林慎安有点晕。 林菀欣一笑:“当然不是,你瞧见那边布告牌了吗?” 京兆府门外有一片开阔的明堂,左右两边各是一条宽阔大道,左边布告栏发布各类规章制度和近来城内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右边布告栏则时常对外发布一些不太重要的任务,旁边还有一栋独栋的小楼,常驻一批低级官员承接各类诉讼、分级处理民生问题。 林菀欣和林慎安走到布告牌边溜达一圈,发现上面张贴了不少带有悬赏额的告示,大多是捉拿江洋大盗或者寻找走失人员,甚至还有些贵族悬赏寻购珍奇宠物。 “你不会是想接这类活计吧?”林慎安面色古怪。 虽说林家避居山中八年,但总体来说它的根本还是一个世家大族,林慎安长于这样的家族,本质上是一个标准的世家贵公子。他虽然平时行为出挑,最不喜欢墨守成规,但真让他彻底放下身份,进入市井小民的角色去做捕快或者小吏,还是难以接受。 林菀欣没有回应,盯着眼前一张告示,微微琢磨转头道:“慎安快来看这个,告示上说最近帝都附近有匪患猖獗,城中实行宵禁,让百姓各自注意。” 又低头自语,“匪患……”不错,她想起来了,大庆元年确实发生过一场匪患,并且影响甚远,牵连广泛,国朝甚至为此重新开战,战火持续了几个月。 “不是,你真要干这个?”林慎安面色有些纠结,瞅了瞅告示又追问,“这什么抓捕匪患安定民生的,不是你能干得了的吧?” 听见这话,林菀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喂!”林慎安不爽。 “慎安你实在是太急躁了,但凡做事,首先要多方考察搜集信息,不可盲目乱窜,事情才刚开始就急不可耐,以后还要怎么做?” “那也要选定正确的方向去做事吧,你现在看的完全不适合你。”林慎安不服。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你是如何判断的?”林菀欣来了兴致,想考量弟弟的见解。 “那还用说?普通的世家贵女就算做生意也是选择几种擅长的营生开店营业,有哪个会去参与打打杀杀的事情?更何况就算你想干,你也没那个能耐呀。” 林菀欣哭笑不得:“谁跟你说我要打打杀杀,瞎胡闹。” “那你看这个做什么?” 林菀欣斜眼觑他,似笑非笑:“做生意难道不看大环境的吗?假如外面正乱着你跑去开店岂不是招抢?假设真要有乱子,你又觉得做什么生意才最好在乱世发财以及避祸?民生,从来都是与政事息息相关呀,慎安。” 林慎安怔了怔,忽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瞬间敛了神色,边沉思边点了点头。 毕竟林慎安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少年,虽然聪慧,却还有许多不够通透的地方。而这些,需要人生经历慢慢去填补。 见他明白,林菀欣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等姑姑腾出时间帮咱们将娘亲的嫁妆讨要回来,咱们自然就有了做生意的资本,但一来姑姑也有姑姑的事,再者她现在身怀六甲,未必能及时顾得上咱们,外力虽然很重要,但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这世上所有家族最初的资本不都是由那么两三个人从无到有、慢慢积累起来的吗?”林菀欣微笑。 林慎安目光微动,听着姐姐温宁的声音,心中有股脉脉温情在流淌,他摆手一笑,潇洒地道:“行吧我知道了,你想怎么干都行,做弟弟的奉陪到底,这总行了吧?” “那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姐弟俩上了马车,又到城中其他代表皇城和官家权力的地方看了看,接着又转到达官贵人居住的西大街上。 正当马车经过太傅府门前时,林菀欣下意识撩起帘子朝外看去。 恰在此时,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带着幕僚从大门内走出,两个人气色都不是很好,远远看去有一股暮气沉沉之色。 再仔细看,为首的那名华服男子更是唇色隐隐发青,天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赤色,仿若腾蛇起雾,倒是一副大难临头之相,如若没有转机,恐怕百日内官杀攻身,必有死刑。 一出太傅府,靠近自家马车,华服男子身后幕僚模样的人便急急开口道:“县令大人,张太傅的意思是,匪患如何……?” 被称作县令的华服男子抬手止住他话头,兀自眉头不展:“这里人多嘴杂,回去再说。” “是。” 马车内。 林菀欣放下帘子,心中疑惑。 县令? 要说帝都附近的三大县,自然是齐县、安县、荣县。齐县靠山多猎户,安县地平多农田,荣县在二者之间占了个交通便利,贸易发达。 但若提到跟匪患有关的县令……林菀欣脑中一个激灵,莫过于齐县县令陈宝荣! 没错,就是那个不久后会被新皇问罪、满门抄斩的陈县令! 林菀欣会知道他,还是上辈子有一次爹喝醉之后感叹,说陈县令一生与人为善,为官也是知人善用风评甚好,只可惜跟他一样运道太差,原本联合朝廷的城防军一同捕获了匪徒头子,却在押解回帝都的过程中,被下属出卖,私自放走了匪徒头子。 这一下酿成大祸。只因这匪患头子并不单只是个占山为王、劫掠来往商队财宝的土匪,背后还有旧朝逆臣的身影,放走这样的人无异于纵虎归山。 上辈子这群匪徒很快聚众卷土重来,肆虐了临近两三个县不说,还兵临城下与新皇打起了游击战,耗费了朝廷几个月的时间才将他们全部铲除,更是惹得民不聊生。 这一切自然要有人背锅,出身旧朝的陈县令成了不二人选,阖家上下数百口人全部葬送。 爹也为此感伤许久,说是曾经陈县令还对他有过几次相助,可陈县令此番遭难,他却完全无能为力,愧对昔日恩公,越发借酒消愁。 林菀欣眼角一跳,吩咐道:“金童,调转马车方向,赶在那辆墨绿色马车的前面。” “??”林慎安一怔,警惕道,“你想干嘛?” 林菀欣失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你做的事可比坏事严重多了。”毕竟林菀欣曾经有过前科,林慎安自诩上次虽然没摸清姐姐的套路,但现在他已经有所了解了,“你该不是又想跑去危言恐吓人家什么吧?” “什么叫危言恐吓?我那是指点迷津救死扶伤。”林菀欣白他一眼。 “得了吧,你个大忽悠,上次还没吸够教训?许大将军的事解决了吗?喂,这是个县令,官也不小啊,不是外面阿猫阿狗,你要惹事上身小心人家把你……” 林慎安拉扯阻拦,却被林菀欣一溜烟从胳膊底下滑过,出了马车,徒留他在原地干瞪眼。 “可恶,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无奈之下,林慎安只能气呼呼下车跟上。 去往城东门的拐角处,人烟已经逐渐稀少。 林菀欣站在陈县令所乘马车的必经之路上,无声既是拦截。 “吁——”马夫眼尖,拉住马头停下车,口气不好地喝道,“做什么?找死啊?” 林慎安面色一变,正要训斥,林菀欣伸手拦住他,笑道:“我找不找死还未可知,但你们可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马夫登时大怒:“你胡说什么?赶紧滚一边去!”毕竟是县令的马夫,气势高昂。 “怎么了?”陈县令撩开帘子。 “县令大人,有两个娃娃拦路。”面对自家县令,马夫顿时恭敬许多。 陈县令抬头朝外看了看,目中微讶,马车外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具都是姿容秀丽风姿绰约,不像寻常人家养出的孩子,反倒像一对粉雕玉琢的金童玉女。 看他们神色平和也不像是有事要告官,陈县令微微一顿,和蔼问道:“你们为何拦住马车?” 事到临头,林慎安还想挣扎,在背后扯了扯林菀欣,让她悠着点。 林菀欣一笑,说道:“我不忍心见县令大人大难临头,故而拦住马车。” “什么?”陈县令一怔。 “你够了,哪来的疯丫头!还不快到一边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马夫吓了一跳,扬起手里的马鞭就要赶人。毕竟让这种人靠近县令马车,是他作为马夫兼护卫的失职。 林慎安面色微变,上前半步护住林菀欣。 “宝嘉。”陈县令声音一沉,“不得无礼。” 虽然林菀欣说的话让陈县令不喜,还让他更加忧心匪患的事,但对他来说,她毕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微微一叹:“你们还是让开吧。” “走吧。”陈县令吩咐马夫,作势要放下帘子。 林菀欣气定神闲地继续道:“看来县令大人不准备再把匪徒抓回来了?” 放帘子的手一顿,陈县令豁然抬头,目光如电直射林菀欣,神色骤然严肃,缓慢地道:“小姑娘还知道什么?” 陈县令这会儿心中着实有些忐忑,按理来说,知道匪逃亡的除了他的心腹就是今日他曾拜见过的太傅,眼前的小姑娘不应该知道,否则就意味着此事早就败露,那他还求到太傅门前岂不就太可笑? 可这个姑娘又是哪里来的线索? 林菀欣微勾唇角,目光清明,清晰吐出:“泰阳匪患,横行千里!” 咚!陈县令心头骤然打鼓。 他神色一正,立即下了马车:“既然姑娘是特意到此,想必此事已有眉目,还请姑娘指教。” 陈县令拱手为礼,郑重至极。 马夫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家大人竟然会对两个半大的孩子行礼,莫非他们还真有什么本事? 第十二章:陈县令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目光落在陈县令身上,淡然道:“陈县令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认为这件事很严重。” 陈县令一怔,微微犹疑:“姑娘何出此言?” “在县令大人看来,丢了匪患头子固然是大错,但对大人来说,顶多就是仕途不顺,不能及时向今上表忠心,但最不济也就是丢了官,是吗?” 陈县令眉头一跳,林菀欣这话说得太直白也太难听,但也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就是这么认为。 见陈县令默认,林菀欣感慨笑道:“所以我说,县令大人真是想得太美好了。” 陈县令皱眉,语调微冷:“姑娘有高见?” 虽说如今确实面临困局,但如此受一个小姑娘奚落,饶是陈县令向来大度,也不由十分不爽。 “高见算不上,但一个人若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就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和抉择。县令大人以为自己最多不过是被罢官,毕竟大人为官多年,官场中人脉众多,虽然如今新旧更替动荡不已,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人未来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再不济,大人多年来积累了丰厚家产,从此归隐田园当个乐家翁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大人能够全身而退。”林菀欣笑道。 “你觉得我不能?”陈县令反问道。 “大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呢?”林菀欣缓缓问道,见陈县令皱眉,她继续道,“如今县令大人纵虎归山,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已成事实,而这群匪患来路不明身份不明,背后甚至有旧朝逆臣的身影……” 闻言,陈县令神色一凝。 林慎安目光一闪。 “这样一群人由关键人物带领,他日必然卷土重来,轻则战事再起,导致民不聊生,重则甚至会动摇国本,危害天下!” 林菀欣叹道:“八年战乱了,如今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正是百废待兴、万民一心企盼着盛世开明的时候,大人却因为一人之故,犯下此等过错,下破坏百姓的期望,上愧对当今天子,会有什么后果?难道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又或者,只有今上重责、屠刀降落的那一刻,大人才能够彻底明白?” 闻言,陈县令一怔,等想通关节,瞬间冷汗如雨,手指甚至不受控制地轻微发颤! 他确实没往这方面想过,即便是现在,也不能完全判断林菀欣说的是否属实,但万事绝不会空穴来风,面前的姑娘敢这么说,必然有其根由。 倘若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匪徒不是简单的匪患而确实是背后有牵连,他项上人头不保不说,甚至可能被判通敌叛国株连九族! 毕竟人是被“陈县令的人”放走的,他自身无论如何也说不清。 而现在,派出去追查走失匪徒和下属的人也一无所获,这件事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败露,届时可就…… 再看向林菀欣,陈县令再无轻视之意,他长揖一礼,郑重道:“陈某愚钝,还请姑娘指教。” 林菀欣避开他的行礼,勾唇说道:“指教谈不上,毕竟我与县令大人也不过是做一桩买卖而已。” 陈县令一愣:“买卖?” 林慎安则暗自翻了个白眼。完了,完了,真要诈骗到县令头上了,他姐还真是敢! “不错。我也不是平白告诉大人,但我所求也不多,一个问题一千两。”林菀欣笑道。 陈县令还未说话,他身边的马夫却立即跳起来:“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陈县令微微皱眉。 林慎安也感到惊异,又迅速藏起神色。 林菀欣笑容不变,漫不经心地道:“是吗?县令大人准头赤色,不刚在太傅府也大破财了一笔?与之相比,一千两不过是毛毛雨吧?” 陈县令神色顿时一凛。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骗……” 陈县令扬手阻止了马夫的怒斥,有些摸不准面前姑娘到底知道多少,可她能一言说准这件除了他跟张太傅外只有天知地知的事,倒让他更相信了几分,甚至无端的生出丝许敬畏。 “在下手中目前并未带上那么多银两……”微微犹豫,陈县令说道。 “那就先定金一百两,事成之后七日正午在此地,再补九百两。” “好。”见林菀欣说得肯定,陈县令再不犹豫,吩咐自己幕僚,“胡忠,去取一百两银票过来。” 眼见银子到手,林慎安感觉有些魔幻,就这样忽悠一下就有钱了?还是直接一百两,他七个月的月钱?! 林菀欣问道:“敢问县令大人生于何时。” “生辰?”陈县令微微讶异,忽然明白了什么,郑重道,“在下戊戌年甲子月己亥日壬申时生。” 土命偏弱需火生扶,水木太旺生财有道。 林菀欣赞道:“看来县令大人不仅官当得好,还真的很有钱也很会赚钱啊。” 陈县令有些汗颜,这句话真不能算是夸奖。 如今乙亥流年,财杀过旺,杀旺攻身,代表易受官家克伐,而陈县令大运又由旺转平,自然借不了太多贵人助力。 林菀欣的目光连落六个方位,心算过卦,已经有数:“大人目下最担忧的就是如何能抓住走失的匪徒,小女倒是有一条明路能指给大人。” “愿闻其详。” “笔直往南,红土地上见炊烟即可抓人。不过这一趟并不容易,大人至少也要带上百十来人才好出行,否则就不是抓人反被克了。” 陈县令微微思索,笔直往南就是要从城南门出去了,红土地?那不就是……? 他知道了! “多谢姑娘指教。”陈县令拱手为礼,神色肃然,“如若在下真能抓到人,七日以后必有重谢!” “胡忠,立即清点人马,事不宜迟,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陈县令立即上了马车。 眼见马车飞速调转了方向朝南奔去,林菀欣道:“我们也走吧。” 一转头,身边传来林慎安的咂嘴声,“啧啧,啧啧啧……” 林菀欣白他一眼,笑道:“做什么?阴阳怪调。” “没啥,感叹这钱实在是太好赚了,看看,实打实的一百两,就靠几句话忽悠,这让其他勤恳劳作的人情何以堪?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学习出去当神棍了?”林慎安手摸下巴捋了捋,装作有胡须。 “去,没个正形。”林菀欣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林慎安亦步亦趋:“喂,你给县令应该说的是真话吧?还是说真假参半瞎忽悠?他该不会事后没成来找咱们吧?咱家经不起你这样折腾的,姐——说句话嘛!” “没话,闭嘴,真啰嗦。” 就在林菀欣与林慎安拌着嘴乘坐马车离开后不久,另几个掩映在拐角幽暗处的人影现出身形。 其中一名男子身形高大、面容阳刚俊美,虽然时常挂着笑,但腰间一柄藏锋的宝剑,无端的给他平添几分慑人杀机。 正是黑炎军统帅许纯之。 他的身边,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穿着厚重的织锦斗篷,面上看起来风尘仆仆,却高额丰鼻,五官大气,温润的神光里却有一种逼人贵意。 谁也想不到的是,这群人竟然无意中在此地将林菀欣等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有趣,有趣,本宫许久未回帝都,不想刚回来就碰见如此妙人妙语,帝都果然是人杰地灵龙蛇汇聚之所,一个小姑娘也能叫本宫如此意外。你说是吗,许大将军?” 说话的人乃是当朝新皇唯一的嫡姐,也是独自统管粮草后勤、物资分配协助新皇打下万里江山的长公主李元慧,封号惠康长公主。 虽说新皇入主帝都已有一段时间,但长公主却一直在外做收尾工作,如今整顿完毕总算扔下大部队尽快赶了回来。而许纯之,则是被命来迎接长公主。 “殿下说的正是。” 许纯之目光微动,也觉得十分有意思,此前他曾见过林菀欣两次,第一次她提醒他祸起萧墙,让他有了防备免于杀身之祸,第二次则是在张尚书家中揭穿了张家旁支大房的诡计,如今更是撞上齐县的陈县令…… 她是无心,还是有意?为何总能一语成谶? “怎么,你好像知道这个小姑娘?”长公主面带笑意,微微有些好奇。 许纯之一顿,微微犹豫,又洒然笑道:“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吧……” 上了马车,林菀欣和林慎安的斗嘴也并没有结束。 毕竟二人对帝都现状的考察还未完全结束,刚才正转到太傅府外,是碰到陈县令才匆匆中断,此时二人决定再转回去继续开始。 马车很快来到太傅府附近,可不等林菀欣朝外瞧,林慎安就带着几分兴奋伸手拍了拍她。 “喂快看,那不是林敬义跟林苏卉嘛,他们在这儿干嘛?哟呵,他们对面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公子哥。干什么?这是在相亲啊?哪家的公子这么可怜,要被这么两个东西给看上?啧啧,家门不幸啊。”林慎安越说越乐。 “噗嗤。”林菀欣失笑,“行了啊你,怎么也是林家人,把他们说得太惨也累及自身好吗?” “切,都是姓林,但姓林跟姓林的差距也很大好不好?像我就是绿林豪杰琼林玉质,而他们则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对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别废话赶紧看戏。”林慎安一招手将林菀欣揽过来。 “哎?”林菀欣无奈地白他一眼,又向窗外一看,惊讶出声,“竟然是他?” “谁?什么?你认识?”林慎安十分惊讶。 第十三章:长公主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不远处与林敬义和林苏卉一起站在太傅府大门外的少年,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宽袍大袖洁白如雪,他的神色极为疏淡,一双眸子却漆点如星,嵌在那莹白如玉的面庞上,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人一般。 对林菀欣来说,这个人她谈不上什么认识,毕竟上辈子也只是远远的看过几眼,甚至没有过交谈,但这个人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 传闻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不到弱冠之年便在朝中身居高位。 他出身显贵,太傅嫡孙,自幼便有神童称号,加之容颜秀美貌若好女,又知礼有节,所到之处无不是称誉加身无往不利。 更有甚者,将他与奠定天下局势的大将军许纯之做比,说是一文一武国之重器,帝都双绝,而太傅一脉,本身就可只手遮住半边天。 因此有意与之结亲的人如过江之鲫,但至少在林菀欣上辈子身死前,却从没听说他与哪家贵女确定了婚期。 但这并不妨碍无数贵女前赴后继地朝他身边涌,比如她那两个好姐姐,大房嫡女林淑真与二房嫡女林苏卉,上辈子也是用尽手段想要套牢这位谦谦温润的白玉公子,却始终功败垂成。 为此,林苏卉甚至不惜出卖自己家族,将重要信息递到张君弘的手中,只为了博他朝她垂怜一笑,殊不知为加速林家的败落又重重地添了一笔。 难道这一次,林家又要走上同样的道路? 眼见林菀欣神色变幻、似乎一点也不轻松,林慎安不由有些纳闷,忍不住推了她一下:“问你话呢,怎么回事?怎么看戏也看得苦大仇深的?不是吧,难不成你也看上外面那个小白脸了?” 林菀欣白他一眼:“胡说什么?”微微沉思犹疑,又展颜道,“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么,那么直接下去打个招呼不就成了?” 说着,林菀欣率先下了马车。 “诶?喂,我说你该不是真的起意动心了吧?别开玩笑……”林慎安飞快追了出去。 太傅府大门外。 林敬义听着张君弘恰到好处的谈吐、看着他俊雅清贵的姿容做派,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 为了能早日重回朝局,他近来时常带着各色珍奇古玩拜访张太傅及其派系的官员,因着张太傅的面子以及他当年为官的些许情分,再加上他为这群人积极谋划解决难题,逐渐被这个圈子接纳。 来张府拜访得多了,一二来去与太傅嫡孙张君弘也熟悉起来。 不得不说,张君弘实在是年青一代士子的典范,学识谈吐家世模样无一不好,关键是如此出身也不见丝毫傲气,待人周到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这么好的年轻人,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能有福气嫁给他。 林敬义越这么想就越是上心,他知道张君弘至今尚未娶妻,若是能有机会将自家女儿与之凑成一对,他成了张君弘的岳丈、太傅家的亲家,那于他以后仕途为官大有助益。 林敬义几番琢磨,终是心动,于是有了今天特意命女儿林苏卉带着他放在家中的字画来寻他,并与张君弘偶遇的这一幕。 林敬义寻思着,只要让女儿和张君弘多见上几次,说不定张君弘就会对他女儿逐渐上心,两家这件婚事就这么成了。 “咳。”一声轻咳,“爹!”林敬义的身边,林苏卉有些站不住了。 原本好奇她爹怎么会突然让她出门送东西,等见到张君弘,她一切的疑惑都消失殆尽,满心满眼就只有这个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这般好看,也笑得这般好看,这里又是太傅府,他会不会是……? 可林苏卉左等右等都不见她爹替她介绍,反而自己跟对方聊个不停,她终于急了,直接插话打断他们的聊天。 “怎么了?”林敬义一愣。 林苏卉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又飞快看了看张君弘,脸色有些发红。 “噢,你瞧我这,光顾着和君弘说话,倒有些忘了。”林敬义立时反应过来,笑道,“君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女苏卉。”又对林苏卉说道,“苏卉,这是张太傅嫡孙,大理寺少卿张君弘,还不快见礼?” “苏卉见过公子。”林苏卉面色娇羞,声音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娇滴滴仪态万千地行礼。 “林小姐。”张君弘神色清淡微微一笑,点头还礼。 见张君弘笑了,林苏卉面色越发羞红。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林敬义明知故问。 林苏卉娇嗔道:“还不是爹爹匆匆出门,连东西落在家中也忘了带,女儿这不是担心您才急忙给送过来了嘛。”她招呼身后的丫鬟,让把东西给林敬义呈上,是一副装裱精致的字画。 “好,好。常言道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古人诚不欺我。”林敬义舒朗笑道。 “爹您说什么呢?”林苏卉娇羞,不好意思地看向张君弘。 张君弘依旧神色淡淡,淡然中又始终带着些许让人心怡的笑意,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就在这时。 “二伯,二姐?真巧,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你们……”林菀欣与林慎安走上前来,对林敬义笑着微微一礼,又看向张君弘,“这位是……?” 装,再装,他姐真能装。林慎安眸子里带着些许笑意,瞥了一眼林菀欣,又看向张君弘。 这一看,倒是微微一愣。 眼前这人的姿容也太过艳丽了些吧?这是男人么? 只一眼,“嘁。”林慎安莫名不爽地撇嘴。 林菀欣在心中偷笑,虽说林慎安没开口,但她很能理解他这种面对帅哥自知不如又无能为力的恼怒,毕竟张君弘确实五官过于精致,又气质清雅身材颀长,整个人光是立在那里,就散发着与污浊的世间格格不入的高洁气息。她弟这是觉得输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林敬义和林苏卉在同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林敬义眉头一沉。 “你来这里做什么?!”林苏卉尖声质问。 林菀欣讶异于他们反应过度,眨了眨眼笑道:“今儿天气晴朗,我和弟弟在城中转转,路过此处看到二伯和姐姐,便来打个招呼。怎么,打扰你们了?” “你……”林敬义瞬间伸手拦住林苏卉即将冲出口的话,沉声道,“你们怎么又在城中闲逛,没得事情做吗?” 林菀欣姐弟俩一怔。 “慎安不在家好好学习以备科考,你不在家好好学些女红管账以备将来嫁人,都成天胡混些什么东西?!”林敬义怒斥道。 林菀欣目光一动,有些明白了。 林慎安神色一沉。 林苏卉则肉眼可见地露出喜色。 太好了,让林菀欣之前得意,现在被她爹教训了吧?而且还是在张公子的面前。 林苏卉又飞快瞥了一眼张君弘,见他面上还是淡淡的,似乎看不出喜怒,但不管怎么看,他都实在清雅秀美夺人心魄。林苏卉不由露出痴迷之色。 话一出口,林敬义就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但他没料到竟然好巧不巧在这时候遇到林菀欣姐弟。 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但是男人爱好美色乃是天性,要真论容貌来说,他家女儿是拍马都赶不上林菀欣。 毕竟他本身就是走得私下的路子,要是反而因此被林菀欣截胡,那他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可笑。 所以林敬义第一时间就将林菀欣姐弟定义在不学无术、只知道玩闹的纨绔子弟身上。 见林慎安不服要说话,林敬义立即抢白:“怎么,还说不得你们了?敢成日里在外面抛头露面四处游手好闲,却不敢承担批评,四弟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我林家的子弟也不能这么没担当!” 说罢扔下林菀欣姐弟不理会,反而对张君弘说道:“抱歉,叫君弘看笑话了。这两孩子是我庶弟的一双儿女,平时顽劣不堪不说还不服管束,长辈说几句话就要顶嘴,若只是两个调皮捣蛋的哥儿也就罢了,这一个姑娘家也如此行事,没得败坏了家风!我那个庶弟也不知加以管教,真是……” 突然,一个略带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这就是林家的家风?当着外人的面奚落自家子侄,殊不知在旁人看来林家上下同气连枝,他们不好你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这个声音太过嘲讽,还是个清冽利落的女声,一下将所有人注意吸引。 林敬义下意识转头,本能地带着被人踩到痛脚的恼恨,喝道:“你是谁?你算什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君弘面色登时一变,立即上前躬身行礼,恭敬至极:“大理寺少卿张君弘参见殿下。” 殿下?! 张君弘一声称呼,让众人顿时屏住呼吸,也将林敬义未说完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儿。 什么殿下?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是林菀欣最先反应过来,跟随张君弘一同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哦?你认得我?”长公主面色稍暖,带着些兴味缓缓问道。她穿一身宽敞的织锦斗篷,只是此时放下了维帽,看起来依旧风尘仆仆。 她的身边,一身黑底红袍的黑炎军统帅许纯之带着一队人呈护卫之势,将她拱卫在中间。 林菀欣在心中暗怪自己嘴太快,恭敬答道:“臣女并未见过殿下,只是凭借殿下音容笑貌才有此猜测,还请殿下恕罪。” “呵,你倒是聪明。”长公主知道她说的是年纪。 此时林敬义父女和林慎安也反应过来,立即恭谨地朝长公主行礼。 林敬义反应更是不堪,在将怒斥的话吞回去后,瞬间面色苍白,额上冷汗如雨,双手拢在袖中隐隐颤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训斥个侄子侄女,就算口气尖锐刻薄了些,但怎么就好巧不巧地被当朝长公主给撞上了? 关键是,他之前还想将怒气撒到长公主本人身上,他简直……他简直太倒霉了。 第十四章:张君弘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不仅林敬义惊恐无比,林苏卉也惊诧至极。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日之间竟然连有奇遇,不仅遇到了让她一见倾心的美男子,更是遇见当朝皇亲长公主殿下,只是长公主言辞间竟似打击她爹而抬举林菀欣姐弟,如此是非不分让她感到不喜。 由林菀欣这么一打岔,长公主神色又恢复一片淡然,瞥过林敬义微微发颤的身形,道:“倘若晚辈无状,作为长辈则更该以身作则悉心教导,若是都如这般动则辱骂甚至到外人面前诋毁置喙,想必这个家族也兴旺不了。” 方才长公主听许纯之简单讲述,知道那个让她感兴趣的小姑娘出身林家,以及林家目前的奇葩现状。没想到没走多远竟然又碰上了。 原本林家匆匆回帝都就是眼巴巴找机会重回朝局,长公主这句话无疑是否定了林敬义作为士子官员的人品德行,更否定了林家重货荣光的可能性,像一巴掌狠狠打在近来四处奔走巴结的林敬义的脸上! 林敬义脸上血色登时褪尽。 要知道林家老太爷原本选中的是性格稳妥的长子林敬仁先行入帝都打点,是林敬义掂量着其中的好处上才赶着求来。假如他不仅没能替林家打开局面,反而一来就得罪当朝长公主,别说在帝都无法站稳脚跟,往后甚至在族里也会抬不起头来。 就在林敬义忐忑间。 “我不服!”林苏卉忽然大声道,倔强地抬眼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未免太过偏颇了。” 此言一出,众人吓了一跳。 林苏卉继续快速道:“晚辈有错,长辈当然有理由教训,难不成还纵容吗?再者,是他们自己不好行为无端,与我爹有什么相干?殿下怎么如此武断?” 听见这话,林敬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喝道:“够了!住口!臭丫头胡说什么?还不快给我跪下!” 林敬义惊怒交加,见长公主的目光悠然转冷,而林苏卉还抿住嘴巴不动,气得扬手欲打,吓得林苏卉嘤哼一声扑通跪下,“跪就跪嘛,那么凶干什么?”红着眼掉泪的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长公主微微皱眉,她最看不上姑娘家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可这林敬义也是一颗朽木,有哪家的父亲会惊慌之下当众吓闺女的?没得丝毫担当。 林敬义战战兢兢:“殿下,小女言行无状,请您念在她年少无知……” 长公主一摆手,懒得理会,反而转向林菀欣,细长的凤目里有一种久居高位的矜贵:“刚才这小姑娘说本宫有失偏颇,你看如何?” 林菀欣一顿,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问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相见的长公主殿下会出言维护,但这便是在考她了。 她目光一转,瞥到旁边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的林慎安,下意识的,脑海里浮现当年唯一一次听到旁人品评的长公主殿下,说她惯来洒脱又嫉恶如仇。 心中一动,林菀欣开口道:“回殿下,这一点臣女有不同看法,虽然世人总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只要是长辈,那么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晚辈必须无条件服从,即使是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 “但实际上,所谓父慈子孝,单看这句话就知道父慈在先子孝在后,父辈爱护子侄,从小给予善意的教导养护,待子侄遵循正确的路径茁壮长大,自然会加倍的孝养父辈,处处体贴关照,所谓家和万事兴,不外如是。” “但倘若父不慈,子又何以孝?若是一点小事就动则打骂强权压制,父辈子侄间即便面上不说心中也必然生出嫌隙,又如何能在危难关头相互扶持信任共渡难关?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被伤了谁都会痛。” “说得好!”长公主展颜一笑,“哈哈,总算不是那迂腐愚孝的。” 长公主对林菀欣的回答很满意,连带着看她也顺眼许多,她最讨厌那满口仁义道德却说一套做一套的,比起曲意奉承,真实才是她最欣赏的。 “你不错,看来林家也不是完全没有救。”她目光流转,缓缓说道。 长公主这句话,让林敬义面色再度一变。 林苏卉依旧不服,抬头还想再度反驳,却被林敬义吃人的眼神一直盯着,慢慢不甘地低下头去。 “殿下……”林敬义再度开口。 然而不等他解释,“乏了,回吧。”长公主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这种赤.裸裸的无视,让林敬义的脸色更加难看。 “是,殿下。”许纯之立即率众跟上,服侍长公主上马,临行前,他特地看了林菀欣一眼。 感受到他的目光,林菀欣迅速低头行礼:“恭送殿下。” “恭送殿下。”众人也一同行礼。 待长公主与许大将军走后,林菀欣也不多废话,直接冲林敬义等人告辞,也与林慎安一同离开。 “就让他们这么走了?”林苏卉被丫鬟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恨恨盯着林菀欣姐弟远去的背影。要不是林菀欣姐弟突然出现,她今天一定不会丢这么大的丑,还是在张公子的面前…… 林苏卉飞快瞥了一眼张君弘俊秀丽雅的侧脸,心中惴惴。 “你还嫌今天闹的事不都多?”林敬义沉声怒道,但顾及张君弘在场,并没有发火。 他现在后悔至极,为什么今天非要多此一举,安排女儿和张君弘见面,如果没有这个,又怎么会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出丑?此刻看闺女还一脸花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你也回去!” “可是……”林苏卉一脸舍不得地看向张君弘。 “还不快去?”林敬义喝道。 林苏卉吓了一跳,行了礼不情不愿地带着丫鬟走了。 “那君弘也告辞了。”张君弘拱手笑道。 “等等,君弘,这幅字画……”林敬义热情地从小厮手中接过字画递给张君弘,却被张君弘推拒回来,他神色一僵。 张君弘面色依旧是淡淡的,淡然中流露出几抹君子般的笑意,但倘若是熟悉他的人,会发现此刻他的态度已疏离不少,只是林敬义慌乱之下并未发觉。 张君弘微笑压低声音:“林世伯恐怕不太知道,刚才长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人乃是黑炎军统帅许纯之许大将军……” 见林敬义瞬间睁大眼睛,他继续道:“而有黑炎军在的地方,就少不了龙鸣卫。” 龙鸣卫? 林敬义顿时明白过来,带着丝许惶恐,连声道:“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还好君弘提醒及时,幸好啊。” 谁不知道龙鸣卫乃是新皇监察天下的特务机构,又司掌昭狱,这光天化日的可不能被他们抓到什么把柄。 自认为明了张君弘的好意,林敬义心中稍安,与张君弘好一番客气,这才匆匆告辞。 摆脱了麻烦,张君弘也打算回府,只是在进门的瞬间,他又停步回望了一眼长公主和许大将军离去的皇城方向。 不得不说,这个林敬义实在运道太差,本来他祖父都已经打算向皇上上.书,重新启用林家后人,只可惜啊临门一脚却碰上了长公主。 长公主八年来跟随皇上南征北战,统领粮草后勤一应事务,从无差错,又是皇上亲姐,最得皇上敬重。 如今长公主的话撂在这里,林敬义恐怕是空废心机了,纵然能入官场,也只会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只是这位林家小姐,到底又是缘何会入了长公主殿下的眼?竟然会让长公主亲自出言维护…… 要知道,长公主殿下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 忙碌了一天,在城内转来转去,等到傍晚时分,林菀欣和林慎安才回了林府。 一进听雨轩的正厅,两个人往椅子上一摊。 林菀欣还稍微讲究了一点世家贵女的风仪,林慎安则恨不得直接躺成个大字。 好容易喝了茶又捶了捶腿,二人才总算缓了过来。 相比之前遇到长公主时的一言不发,此时林慎安倒是极为活跃:“奇怪,长公主殿下并不认识你我,怎么会突然替我们出头?” 林菀欣也没琢磨明白:“或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是这种人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林菀欣一笑,“倒是你,真能沉得住气,还是长公主殿下威势太重,吓得你连气都不敢吭一声了?” “少胡说。”林慎安瞪她一眼,“我一个白丁,既无功名在身也没什么显赫身份,搭那个话干什么?说好了我也没什么奖赏,说不好还有麻烦,又不是谁都是林苏卉那个没脑子的?” “不过今天还真是看了一场好戏。二房的林苏卉跟张太傅家的嫡孙……嘎嘎,亏他们想得出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林慎安笑道。 “不也挺好?追着男人跑起码有点事做,省得天天盯着我们四房。”林菀欣微微沉吟,“这么说,祖父和大伯父他们也该提前回来了。” “否则岂不是没人一起观赏这出好戏?”林慎安与她相视一笑。 与陈县令约定了七天后相见,这几日林菀欣也没闲着。 她先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给带领族人避居山中的祖父,又写了一封信寄给远在南方做生意的外祖父。 刚喘口气,姑姑林茹霜那头传来消息,说新皇赏赐给姑父张麟宸一座尚书府,他们一家已经搬了新家,姑姑孕中不适的症状也已消失。 反倒是张麟宸那一支张家旁系的长房老爷,因为失职被新皇问了责,如今正闹得鸡飞狗跳。 得知这一点,四房一家人都十分高兴。 唯独让林慎安感到郁闷的是,与消息一道传来的还有一张太学书院入学通知书,落的是他的名字。 “这什么意思?什么叫让你去开店,让我去读书?姑姑是不是搞反了?”林慎安捏着手中的地契和通知书,有点懵。 地契是两间店铺一个庄子的地契,按照姑姑的意思,林菀欣现在也是大姑娘了,该学些管家生财之道,而林慎安也该好好用功读书应对科考。 “有什么问题?你是家中的男儿,自然要科考。”林菀欣笑得很淡定,抿了口茶,唇齿留香。 “不是,我不行啊!我看见书就想睡觉,要知道连我爹都放弃了,你跟姑姑还是趁早打消这条心吧!”林慎安连连摆手。 “什么叫连你爹都放弃?”林敬智怒道,“你爹我还没放弃!” “噗嗤。”林菀欣差点呛到了茶,拉了拉林敬智,“爹别着急,咱们先问问他。” “你要是不想考科举,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林菀欣笑问。 林慎安一怔,回道:“当然是做生意,我看见书就头疼,还读什么书?姑姑一定是搞错了,这几间铺子肯定是给我的。” 林菀欣慢条斯理地笑道:“先不说铺子,太学书院是帝都五品以上官家的子弟才有资格去读的学校,只要进去,本身就拥有了庞大的人脉关系,它只收男子不收女子,如果不是姑父的关系,你根本没机会进去。” “切,我还不乐意去呢……再说了,我也不适合啊,你看我像是个读书的料吗?” “也是,我倒是挺适合,只可惜我是个女孩儿,既考不了文举也考不了武举。”林菀欣微微一叹。 “武举?”林慎安目光一亮。 第十五章:店铺 - 相门娇女 - 山林 “你想考武举?”林菀欣露出笑意。 林慎安挠了挠头:“想倒是有点想……但我也没什么好师父教导,以前还能跟着三叔操.练的家丁们一起学学,现在……” 林慎安向来活泼好动喜武不喜文,这一点跟林家三爷林敬礼十分相似。 当年林敬礼也在军中任职,本来乱世将近,正是武将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却被林老太太以死相逼勒令归家,闲来无事索性在山里操.练起护卫和家丁来。 以往在山中,林慎安经常一整天没个人影,就是跟着林敬礼以及这群护卫混在一起。 林菀欣对此也十分了解,但既然姑父张麟宸想办法疏通关系,给出了这张入学通知书,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要不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去太学上课,我就给你找个上好的武术师父,不拘你到时候到底是参加文举还是武举,也不求你在太学里学问做得有多好,只要不被赶出来即可,如何?” “此话当真?”林慎安惊喜不已,如果只是说是不被赶走,那这中间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但他又有些狐疑,“就凭你?你能找到什么好的武术师父?”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山人自有妙计。”林菀欣勾唇一笑。 “切!” 虽说确实不乐意上什么太学,但一来姑父张麟宸已经给报了名,二来有林菀欣的保证,林慎安别别扭扭的还是去了。 林菀欣也没闲着,待爹去上朝弟弟读书,她也带着丫鬟小厮上了街,毕竟姑姑赠予她的两间铺子和一个庄子也不能空着,需要派人着手打理起来。 更何况,姑姑没有直接上门帮他们讨要嫁妆,而是送了几间铺子来,她也隐隐猜到了姑姑的另一层用意。 皇城外,东大街。 马车缓缓地停在一间撕了封条、锁着门的店面外。 帝都以背靠群山的皇城为中心向三面散发,两边有东城门和西城门,再往南延伸几十里才到南城门。 越靠近皇城的地段价格越高昂,对整个帝都的商行来讲,东大街和西大街是最寸土寸金的地方。 不仅如此,由于战乱过后新朝初立,东西大街上的两排店铺被皇权握在手中,按照功绩分赏给有功的臣子,寻常人就算想买也买不到。 姑姑林茹霜和姑父张麟宸二话不说就赠送了一间东大街上的铺子给林菀欣,不得不说这份礼过于贵重。 “去把门打开。”林菀欣。 一进店铺,林菀欣就闻到一股沉重的霉味,店铺里到处结的蛛网,桌椅柜子翻倒在地的颇多,一看就知道空置许久。 店内面积不小,空间也十分开阔,隔出个三四间屋子并不是难事。虽说目前东西大街上开着的铺面还不够多,但假以时日定然也能恢复到往昔的盛景。 林菀欣心中有数,吩咐道:“夏童留下来打扫铺面,再去买两张桌子两个床铺,凝萃给他银子。秋童跟我一起到牙侩转转。” 牙侩是官方授权让人组建的奴仆交易的场所,乱世以后,大量人群流离失所,不得不卖.身为奴得以存活,此时去牙侩,说不定还能淘到少见的人才。 林菀欣也曾考虑过找自己院子里的奴仆来经营店铺,但这样一来可用的人手就不够,二来他们也不是专业人才,更何况能在他们四房长期干下去的仆从,通常都忠诚有余灵.活不足,做生意可不是个光靠老实就能干的活。 带着丫鬟小厮,林菀欣很快来到了牙侩所在的南大街。 其实南北大街虽然在称呼上如此,但只不过是靠近皇城的南北朝向的两条街道,靠东边的这一条称为南大街,靠西边的称为北大街。除了毗邻皇城的东西大街外,这两条街道也是上佳的地段。 相较于被官方控制导致人流稀少的东西大街,南北大街对外公开买卖,目前已有许多店面被富户和官宦世家购买,此时开业的、装修的、往来转悠的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林菀欣也不耽搁,十分利落地到牙侩了总共挑选了十个仆从,六个老实的四个灵.活的,分别安排到庄子和铺子里。 姑姑赠予她的两个店铺,一个在东大街,一个靠近南城门,而庄子则在郊外。 打点好这一切,她准备先回东大街看看。 就在这时,他们马车附近,另一辆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车内的人一下来,恰好跟林菀欣打了个照面,登时面色一变。 “怎么是你?” “你来这里做什么?” 正是二房姜氏和林苏卉母女俩。 林菀欣失笑道:“二伯母说这话真是有趣,这条路又不是您单独开辟了收费的,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姜氏眉头一皱:“你现在倒是越发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二伯母要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难道现在这世道连说实话都不行了?”林菀欣微微一笑。 “你这算什么实话?”林苏卉有些看不过去。 姜氏扬手摆了摆,问道:“你后面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林苏卉瞪眼瞧了瞧,不等林菀欣回答就开口道:“该不会是你买的仆从吧?还买这么多,你疯了吧?咱们家可没那么多银两养这些闲人!” 林菀欣轻笑一声,点头:“不错,咱们家确实很久没有给过钱吃饭了,像爹、慎安和我这种正经主子都没饭吃,何况是些个下人?” “不过,大家伙也都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没饿死不是?就不劳您二位操心了。”林菀欣说道。 “你?!”林苏卉气得脸色发红。 姜氏神色更是难看。 自从出了绿柳一事,姜氏就一直拿捏着府中中馈和各方银钱,一个缝儿也没露出去,本想逼着四房自行上门道歉,她再提些要求,没想到四房直接硬气得另开炉灶,一应用度都自己支出,彻底跟二房隔绝。 如今姜氏反倒有些骑虎难下,一方面不想主动向四房低头放开银钱,另一方面又担心日后公婆回到帝都,四房去告状。 但所幸离公婆回帝都还有一段时间,姜氏琢磨着,怎么也要先把四房晾一晾挫挫他们的锐气。 她估摸着,四房手里的银钱顶多能撑个两个月,后面一定会哭着求她。 可现在,姜氏又有些拿捏不准了,林菀欣竟然突然买这么多仆从,要知道多一个仆从就多一份月钱,除此之外各项开支都要增加,难不成四房那一家子其实内里还有不少油水,是她以前不知道? 忽然,姜氏想到一种可能:“你还买了店铺?” “不可能吧,她哪里来的钱?”林苏卉比林菀欣更快开口,目露惊异。 林菀欣有些明了:“看来二伯母和二姐是来买铺子的,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你急什么?你还没说你买了哪里?”林苏卉拦住她。 “我有必要跟你们汇报吗?”林菀欣似笑非笑。 “当然有必要,你怎么能自己私下买店铺?”林苏卉不依不饶。 姜氏并不做声,显然也这么认为。 这下林菀欣真觉得好笑了,她轻笑一声,说道:“二姐想得没错,我现在确实没钱买店铺,不过……这不妨碍我最近将附近的店面都考察了一遍。” “哦?”姜氏来了点兴致。 林苏卉也带上疑惑。 林菀欣继续道:“众所周知,东西大街都有官方把持,一般人无权买卖,但是南北大街则没有限.制。整个帝都里最好的地段不外如是。那么,到底是南大街好呢,还是北大街好呢?” “有什么区别?”林苏卉不满地问道。 “区别可大了。”林菀欣一笑。 林菀欣记得上辈子林家也曾在买铺子上面吃过亏,只因南北大街上的铺子在最初就相差巨大。南大街较为破旧,北大街则十分簇新,这也导致了南北价格差异。 本着便宜没好货的原理,大多数颇有家底的世家大族更多都选择了北大街的铺子。 但谁也想不到,短短半年多时间,风水轮流转,南大街由于过于破败由官方出资进行修整及铺路,更沿着东大街拓展出一条绕着整个东城环绕的护城路,缔造出玉带缠腰的风水格局。 可对于东城来说是万贯家财往里收的玉带缠腰,对西城的北大街来说却形成了带有巨大破坏信息的反弓煞。 短短几个月时间,西城区莫名其妙出了许多事故,也连带着生意惨淡,拖垮了不少店铺。最后还是有官方做主收回了不少地段,重新修整一番,又将刑部等司法机构转移至此镇住煞气,此事方才结束。 可这样一来,北大街的铺子越发跌价,也使得南大街更加水涨船高,距离刚买时不知翻了多少倍。 林家从前踩错了地段,后面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花更大的价钱去购买南大街的店铺,还有价无市。 虽然钱捏在姜氏的手里,但毕竟是从中公出钱,林菀欣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南大街较为便宜也容易入手,北大街价格高还容易抢不到,无论是从价格上还是地段上,南大街都更为合适。我要是现在手里有钱,肯定立马先去南大街买上几个铺子。” 听了林菀欣的话,姜氏微微沉思。 “你有这么好心?”林苏卉直接反问。 林菀欣笑了笑:“建议我已经给出了,至于能不能采纳,这是二位的事。”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林菀欣提出告辞。 这一次,姜氏和林苏卉都没再拦她。 看着林菀欣的马车以及马车边一行人离去,林苏卉嘟嚷道:“娘,你真的相信她说的啊?” 姜氏说道:“虽然不信,但也可取。” “什么?”林苏卉有些不明白。 姜氏哼笑一声:“她不是想引诱我们去买更破败的南大街的铺子吗?” “对啊,都破成那样,她肯定没安好心!”林苏卉愤愤道。 “为娘本来还想着按照三七开购买南大街和北大街的铺子,这样看来,留下一成买南大街的都是绰绰有余了。” “就是……”姜氏微微停顿。 “怎么?”林苏卉好奇。 “那丫头突然买那么多仆从,此事恐怕事出有妖,咱们还是应该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章法。” 第十六章:虎啸阁 - 相门娇女 - 山林 回到东大街。 林菀欣首先交代买下的十名奴仆跟着夏童一起打扫店铺,又让秋童去雇了几辆牛车,让他们趁着天色还早买十人份的褥子和日常用具,一起运送到庄子上去。 看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林菀欣又在店外转悠起来,琢磨着该如何布置店面的装修风格。 早在出门前她就已经决定将东大街的铺子用来卖药,城门口的铺子卖米面粮油和城内特产,庄子就看情况种些庄稼,要是有现成的果园那就更好。 这么一合计,她手里的钱真是不够用,即便从爹和弟弟手里要来银钱,也依旧远远不够支撑店铺的周转,到底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赚更多钱呢? 林菀欣费心琢磨着银钱来源,并没有注意到姜氏和林苏卉早就尾随其后,并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 街道拐角处,林苏卉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揪着手中的帕子怒道:“她怎么会有东大街上的铺子?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东西大街的铺子不是皇家专权赏赐给有功的官员的吗?她凭什么有?!” 说着,林苏卉就想冲出去抓住林菀欣质问,却被她身侧的姜氏一把拉住。 “不要冲动,这会儿还是街上,你想闹开了叫外人看笑话吗?”姜氏严厉道。 姜氏也觉得稀奇,她也曾多方打听过东西大街上的铺子,可根本找不到购买渠道。 即便是想从她当年的手帕交、如今的元大将军的夫人庄氏手里进行二次购买,价格也贵得离谱,一间铺子至少抵南北大街上铺子二三十间,实在不划算。 想到这里,姜氏又有些埋怨起公婆当初的决定来,要是当年林家没有激流勇退而是留在帝都,说不定这打下江山的从龙之功也有林家一份功劳,哪至于像现在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求人? 就算打仗确实要死不少人,不也有些走运没死的?公婆就是太胆小了。殊不知这世上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那就让她这样一直得意啊?”林苏卉不服。 “当然不是。”姜氏怨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心急?先弄清楚她这铺子到底是哪来的,然后,该是咱们的,她就算吃进去不照样也得吐出来?” 林苏卉目光一亮,拍手道:“好好!谅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不过是个庶出的野种而已,难不成还想抓着好地段的铺子不放,跟我比金贵?呸!她算哪根葱?” 姜氏怜爱地摸了摸林苏卉的脸蛋:“放心,娘还能让你比她差了?且等着瞧吧。” 姜氏微微琢磨,林菀欣自身肯定没门路搞到铺子,但她有一个走了狗屎运平步青云当了户部尚书的姑父,前不久她们好像还拜访过人家…… 心中有了计较,姜氏微微一笑:“别着急,咱们先回吧。” 东大街,店铺门面外。 林菀欣算着手中银钱,她买了十个仆从花了三十两,装修两个铺子也要花三十两,再买些基础用具日常开支,还不提进货周转的钱财,手中银钱已经告罄,若不是之前陈县令预先付了一百两定金,她恐怕就盘不开了。 离七日之约还有个三四日,可剩下的九百两恐怕也只是救急,她还得想办法多赚点钱才是。 可走什么路子才好呢? 想着陈县令,就不由得想起七日之约,以及帝都外泰阳山的匪患…… 有了! 林菀欣目光一亮,招来凝萃和秋童,笑道:“快到晌午了,夏童辛苦点领着大家去吃饭,你们俩跟我走,正好今天带你们见识一下帝都最负盛名的虎啸阁。” 虎啸阁坐落于南大街的中心,在一片破败的高低错落的酒肆与店铺之间。 等林菀欣三人到达虎啸阁大门外时,太阳正当头顶,火辣辣地照在虎啸阁金黄色的琉璃瓦上。 眼前的虎啸阁看上去丝毫没有当年人流如梭富丽堂皇的盛景,但事实上,无论是在旧时黎朝还是如今的庆朝,虎啸阁都堪称帝都的标志性建筑。它不仅主楼高五层,体势庞大,更向四方延伸出四座小楼,汇聚了来自天下四方的四大菜系,每一座楼装修布局的风格也各成一派,独具一格。 然而八年战乱,损毁严重,此时虎啸阁只剩一座主楼还在营业,但到底有多年的底子,虽然破败了些,客人还是不少。 一进虎啸阁,立时就有机灵的小二迎上前,眉花眼笑极其讨喜:“这位客官,您有请了,您是预订了座席还是?” 林菀欣一笑:“没有预订,直接去天字第十一号。” 小二一怔,落到林菀欣身上的目光顿时变了。 虎啸阁作为帝都曾经最负盛名的娱乐场所兼酒楼,历来有天地玄黄四种级别的包厢,对应不同品类的客人。它明面上是一座囊括天下美食的酒楼,实际上还是一个汇聚天下消息、进行买卖的神秘之所。 只要你有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通常,假如有客人想要购买消息,会直接要求去天字第零号,少有人会知道天字第十一号的存在。 因为它并不是买消息的地方,而是卖消息的场所。 但是能上虎啸阁卖消息的,通常也是非凡人。 因为它有一个规定,但凡进入天字第十一号,不管买卖做不做得成,首先需要支付八十八两的门槛费。 也就是说,虎啸阁只接收他们判定为有价值的消息,毕竟于他们而言,搜集天下秘闻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也就是这一不确定性,让大多数人望洋兴叹。 至少就这小二知道的,虎啸阁经营这些年来,天字第十一号几乎成为一个摆设。 “您确定?”小二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问道。 林菀欣微微点头:“带路吧。” “好咧!天字第十一号——”小二唱了一声,立即有人上前替林菀欣引路。 “天字地十一号?我怎么从没听过?……”大厅里,注意到这边情况的食客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我也没听过,还有这个?”邻座的食客也十分意外。 唯有二楼包厢里,一名耳聪目明的俊美男子忽然抬眼,微微露出思索之色,接着招来了一个人。 天字地十一号的所在地是虎啸阁四楼走廊尽头一个偏僻的包厢。 包厢外,一名侍从拦住了凝萃和秋童,林菀欣点点头示意他们在门外稍等,便独自踏了进去。 一进包厢,林菀欣立即被里面幅员辽阔高低不平的山河地图所震慑,仔细一看,是以帝都为中心辐射周边诸县的实景地图。墙面上还挂了一副完整的大庆国地图,只是北边大都上插满了红色旗帜,而南边则插上了许多绿色旗帜。 林菀欣微微沉吟,一笑,这也算是下马威了。寓意着虎啸阁只接收影响国家大事层级的消息,鸡毛蒜皮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小姐请坐,不知小姐想卖什么消息?”包厢靠窗的另一侧,一名年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一边如行云流水般泡着茶,一边温和笑问。 他的模样十分干净,目光也很清澈,若是寻常时候看见他,恐怕只会当他是一个喜好读书的士子。 “公子便是这虎啸阁的掌柜?”林菀欣带着点好奇。 “在下算不上什么掌柜,不过若是在这间屋子内的事,在下能做几分主罢了。”年轻男子抬眼含笑看向林菀欣,带着几分探究,“小姐想卖的消息是?” 林菀欣并未坐下,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面前巨大的波澜起伏的山河地图,静默片刻,说道:“墙上那副地图的绿色旗帜意味着天下还有近半在乱臣匪军手中……” 一句话,将年轻男子定在当场。 “这个认识倒是十分清明,可是面前这副帝都的山河图,却似乎太昏聩又太干净了些?难不成真的认为,泰阳匪患,皆尽拔除?”林菀欣似笑非笑。 年轻男子眉头瞬间一挑,看着林菀欣,目中神色几度变幻,最终眯眼笑道:“依小姐的意思是,能找出他们的藏身之所?” “如果我能呢?”林菀欣微笑。 年轻男子腾地站起来,飞快递了个眼色给门外候着的小厮,大步走到山河图边,执起山河图边沿摆放着的几枚绿色旗帜,摊开手递给林菀欣,带着几分郑重与压迫,快速道。 “倘若属实,小姐自然是国朝的功臣,一应价钱都好说,但如果……” 年轻男子话未说完,但谁都知道他未尽之意,如果是假消息却还劳师动众,那恐怕就得拿命来填了! 在年轻男子颇有压迫感的注视下,林菀欣依旧气定神闲,正当她伸手想从他手中抓起几枚绿色旗帜时,大门却忽然打开。 一名身材高大面容阳刚俊美的男子踱步走进来,冲那年轻男子摆摆手,又朝他摊开手。 年轻男子立即会意,恭敬地将手中绿色旗帜放入他的手中,接着躬身关门退了出去,离去之前,他的目光还特地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带着三分惊诧、两分了然和五分兴致盎然的意味。 “将军大人?”看清来人,林菀欣吃惊不已。 倏忽间,她明白了不少事,原来如此,原来虎啸阁背后真正的主人其实是大庆国朝,又或者说是新皇! 怪不得,怪不得新皇明明不过是一介世家大族的公子,却能在过去八年的战乱里拥有雄厚资本,支撑一应兵器粮草的供应,并且于乱中多次获得先机取胜。 原来还在黎朝,他们早已布下大局,早已获取海量的资金和消息。 来到林菀欣面前的人,正是黑炎军统帅许纯之! 第十七章:笑面虎 - 相门娇女 - 山林 茶桌边。 林菀欣和许纯之面对而坐。 林菀欣坐得有些拘谨,许纯之则姿态十分随意。 虽然四下里除了他们俩以外,再无他人,但林菀欣知道,暗中一定有不少黑炎军甚至龙鸣卫的暗卫正在护卫左右。 离得近了,林菀欣越发感受到眼前之人无与伦比的强烈存在感,他有一张俊朗无俦的面容,还有一身浩然洒脱的气质,他的样貌十分大气,一双剑眉斜飞,目若朗星漆点,鼻高悬胆,口若涂脂。 如果说张君弘的容貌是秀美与阴柔,那么许纯之则是阳刚与俊朗。 他像是一柄藏锋的宝剑,即使极力收于鞘内,依然煌煌然散发出威势。 被他的威势所逼,林菀欣心中蓦地忐忑了起来,更何况她还是个有前科的人。 似乎被林菀欣略带不安的目光惊扰,许纯之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茶。”他将甄满茶的茶盏朝林菀欣推去。 就在林菀欣抿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下时,许纯之开门见山道:“两千两一个消息,林四小姐以为如何?” “呃?”林菀欣一怔。 “同样是匪患的消息,林四小姐卖给陈县令一千两,我以为,卖给我两千两应该算不上亏吧?” 看着林菀欣顿时呼吸一滞,许纯之不由得笑了起来。 前天一早,许纯之就得到消息,说陈县令带了数百人抓回了逃亡的前下属和匪患头子,为此还葬送了十多条人命,多了近百伤患,但总算挽回了错误。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带人押送犯人进入帝都皇城。 听到这则消息时,许纯之微微讶异,他发现好像每次见到林菀欣时,她总能给他带来惊讶。 如今她又带着匪患藏身地点这样令人惊异的消息进入了虎啸阁。 要知道,这天下少有龙鸣卫不知道的事,但她却一而再再而三语出惊人,他甚至还没查出林菀欣到底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毕竟林家二房和四房回帝都后所有行动他都一目了然,可他们并没有这份本事。 林家一无所知的事,林四小姐却知道,这岂不是很有意思? “又或者,林四小姐觉得这个消息不止值三千两?”许纯之似笑非笑。 其实不管是两千两还是三千两,对许纯之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他却想看看林菀欣会是个什么态度。 林菀欣一顿,却是笑道:“首先还是要恭喜将军大难已解。” 许纯之目中一亮,流露出一丝欣赏,但凡谈判当然攻心为上,林四小姐一开口便说他的劫难,这是提醒他还欠她一个人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林菀欣确实于他有半个救命之恩。若不是事先有人提醒,他之前恐怕真的要中了背叛者的偷袭。就算下手之人要不了他的命,但重伤定然跑不了。 “此番倒是要多谢林四小姐。”许纯之坦然一笑,接着话锋一转,“只是大难已解,到也未必。” “哦?”许纯之坦荡的态度赢得了林菀欣的好感,但见他眉清目朗,曾经面上的阴霾之气也一扫而空,心中也莫名觉得欢喜,如此人物,本就不该陷于泥.泞之中。这么想着,林菀欣心中的不安少了一些。 “就拿这场匪患来说,抓住了匪患头子虽然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但这并不意味着匪患已经解除。同理,许某虽然暂时无性命之忧,但这件事却始终未完。” 不仅如此,他还时常面对各方诸多的假消息,让问题变得更加难解。 “不知林四小姐是否能为我解忧?”许纯之意味深长地笑道。 林菀欣眨了眨眼,能让许大将军这种身份地位都感到忧愁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就算她解不了,也是正常的吧?但能让威名赫赫的许大将军亲自开口问她,这可就不容易了。 林菀欣觉得自己或许还真可以试一试,但是谨慎起见,她还是开口拒绝:“将军大人过誉了。您是黑炎军的统帅,您都解决不了的事,小女怎么可能……” “林四小姐这么说就是刻意拒绝了?”许纯之眼皮一掀,带了丝漫不经心的压迫。 他发觉,似乎就在刚才一瞬间,林菀欣从忐忑不安转为稍稍镇定,似乎还略带得意地翘.起了小尾巴? 是因为谈到了她擅长的东西? 许纯之目光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心中有些好笑之余,也意识到眼前的姑娘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 “要知道,许某并不知道匪患的具体藏身之处,但林四小姐却知道得很清楚……”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挖起坑来自己挑,林菀欣今天总算知道了。 她心中微焦。毕竟许纯之不比陈县令,二人所拥有的权力更不可同日而语,面对陈县令,林菀欣可以一言不合就离开,但对方是许大将军,她就必须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否则无法脱身不说,甚至会惹来祸事。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面对许纯之,还未开口自己就先怯了,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使然。 林菀欣有些无奈,只好略带郁闷地道:“小女不才,愿为将军大人略尽绵力,既然大人有忧虑之事,小女斗胆,不如我们一字测之?” “测字?方术?”许纯之眉头一扬,露出几许玩味笑容,目光中却有深思。 前朝黎文帝大力杀伐术士、焚毁相关书籍,使得国中术士百不存一,待到如今大庆朝,虽说今上对此不甚在意,但想在国朝内找个术士也不是易事。他倒是没料到,这小姑娘竟是个术士? “然也。”林菀欣一笑。 此时再看许纯之的笑颜,林菀欣可不敢恭维了,这厮根本就是个笑面虎,反倒比那些不怒自威的将军更可怖。 林菀欣说道:“测字一道虽然是雕虫小技,但冥冥中自有天意,倘若该是将军得到的,自然会有天启,小女不才,想一试解之。” “天启……”许纯之体会着这个词的意境,又道,“那若是不该呢?” “常言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缺一,但留一线生机。万事万物总没有绝对的事情,倘若真是如此,又怎么有天道酬勤一说呢?” “哈哈!”许纯之展颜一笑,“林四小姐年纪小,胆子倒是不小。” “将军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上下,并没有比我大上许多。”林菀欣下意识反驳,却忽然意识到自己逾矩了,不由有点忐忑。 许纯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直接道:“那就测一个‘玉’字吧。” 林菀欣松了一口气,笑道:“测什么?” “失物所在。” “!!”林菀欣顿时神情一凝。 许纯之轻飘飘地飘来带有深意的一瞥。 林菀欣呼吸一滞,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却忽然明白对方要找的是什么。 玉字,简单从字的拆解来看是一个王字加一个点。从意象上看,就像一个“王”加盖了一个“印章”。 能让黑炎军满城风雨大肆搜索的“王之印章”,又还能有什么? 玉玺……恐怕还是前朝玉玺?! 林菀欣目光一闪微微犹豫,这件事对她来说确实太大了,一不小心就牵涉甚广。况且玉玺未现,这个天下就还未真正安定,而与之相比,林家显得太过渺小了。 仿佛察觉到林菀欣萌生退意,许纯之眼眸一眯。 林菀欣瞬间身形一颤,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了她。 就在那股威压不断攀升,近乎夹杂着一缕杀意时,她一咬牙,立即说道:“将军此刻立即东去三百一十里,河边驿站,会有线索。” 反正贼船已经摆在面前,她不想上都不可能了,何况这条船还是她自己多事招来的,她真是哭着也得站上去。 “河边驿站?”就在许纯之说话间,那股凝重的带着血色的威压.在顷刻间消散,一瞬间天高云阔,四方舒朗。 “不错。目下在东方,未来将往南,将军此去事未必成,唯有急讨或可称心。将军再不动身就晚了,还是……将军担心我会把事情透出去?”既然豁出去,林菀欣也就不再顾及其他,郑重道,“将军放心,我以自身性命担保,绝不是多嘴之人。” 林菀欣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机会一天之内小命两次受到威胁,果真是人生处处要谨慎,跑到虎啸阁这种地方来卖消息,还是太过冒险了。毕竟大庆朝不是华.夏,在这里王法就是律法,人命与之相比,太过卑贱。 许纯之又看了林菀欣一眼,见她白皙稚嫩的面庞在短短几息之间不断变幻,终于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不由得一笑,心中软了一下。就算有几分不同常人的聪明,总归不过是个小姑娘。 “好,我信你。”许纯之微笑道。 林菀欣讶异地抬眼,可不等她从许纯之刚毅俊美的面容上多看出点什么,他已站起身形。 “润生,替林四小姐取两千两银票过来,不,该是四千两。”许纯之勾起唇角,说道,“毕竟,两千两一个消息,不是吗?” 等林菀欣将所知匪患在泰阳山的藏身地点告诉许纯之,又打点了一番店铺的事,回到林府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爹和弟弟这时候也还没回来,她爹或许是公事未办完耽搁了,弟弟林慎安恐怕又是找到了什么乐子,玩得忘记了归家时间,尤其现在入了太学,新结识了小伙伴,越发没了束缚。 厅中,林菀欣刚刚坐下,丫鬟才端上热茶,二房那边管事妈妈的女儿红筱却走上前来。 “四小姐,二夫人有请。”红筱躬身行礼道。 自从林菀欣做主发卖了院中的绿柳后,林府上下丫鬟婆子都对她另眼相看,以往当着面敢嗤笑不屑的,现在俱都老实恭敬。毕竟吃软怕硬是人之常情,就是主子的面子那也是自己挣的。 林菀欣放下茶盏,轻笑一声:“知道了。” 姜氏这么着急地找她过去,想来是知道了铺子的事,看来今天不能善了。 第十八章:是个东西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家二房。 齐凤阁。 林苏卉依偎在母亲姜氏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一脸的不服气。 “娘,您可不能让她再得意,她凭什么呀,东大街地段那么好的铺子,竟然也给她得去了,贱人就是有运道。我不管,再怎么样我都不能比她差。我才是嫡女,她一个庶女还妄想着越过我去?哼!” 说到这里,林苏卉眼神都有些怨毒了。 姜氏拍拍她的手背安抚笑道:“是是,我的小祖宗,你一路回来都说八百回了。” “哪有八百回?娘也取笑我。”林苏卉撅嘴不乐意。前不久在太傅府外遇到长公主的那一幕时常回荡在她脑海里,凭什么?凭什么长公主逮着林菀欣就是一顿夸,对她就无视? 长公主根本就是没眼光!现在林菀欣那个臭丫头竟然还多了个当户部尚书的姑父,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以后岂不是真要被那臭丫头压一头?这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 瞅着林苏卉愤恨不平的脸色,一旁的丫鬟兰浣也说道:“没错,咱们二小姐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她算得上什么?” “就是,一个庶子跟商贾生的野种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林苏卉递给兰浣一个满意的神色。 林菀欣走到门外时,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引她过来的丫鬟红筱吓了一跳,觑了觑林菀欣神色,见她不仅没翻脸,反而露出莫测的笑容,越发感到不安,轻咳一声,惊醒了屋内的人。 眼见林菀欣带着奇异笑意走进来,姜氏本还觉得没什么,此时也不由得用严厉的眼神看了林苏卉一眼,暗怪她不仔细。 林苏卉下意识吐了吐舌,背后说人坏话却被现场抓包,有些尴尬,但实际想想她也不怕林菀欣什么,索性无所谓。 林菀欣仿若没听到一般笑着坐下,只不过目光倏忽飘过林苏卉。 刹那间,林苏卉呼吸一滞,林菀欣刚才的眼神……竟然让她感到发寒。再定神看去,林菀欣又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眼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林菀欣一笑:“不知二伯母何事寻我?” 姜氏顿了顿,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温和模样:“红筱,快去给四小姐上茶。”又对林菀欣笑道,“今个儿找你来,确实是有要事。” “您说。” “按理来说,咱们回帝都也有一段时日了,如今四弟林敬义也入了公职,二伯母想着,咱们也应该逐步回到从前的秩序中来。” 虽说心中有数,林菀欣还是道:“不知是怎么个秩序法?” “其实也没什么,”姜氏一笑,“以往在帝都,咱们四房虽然各自为政,但其实也合为一体,向来都是中公主持大局,安排四房的一应事务、诸多支出,是以大家为了回馈中公,也都每年按月给中公交钱。” “也就是份例。”姜氏勾起唇角。 “上交份例?”林菀欣在心中一笑,来了。 姜氏继续道:“一直以来,咱们四房都是如此,只不过后来隐居后,暂时断了来源。但是……现在四弟已经重入公职,该有的规矩也要开始恢复了。” 林菀欣目光一闪,带着一丝为难笑道:“可是……向来都是各房交钱给中公,而中公也庇护各房及族中子弟,可现在……中公没有养护四房,咱们四房也万分艰难。”她叹了一口气。 姜氏眉头微皱:“菀欣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难道你现在住的宅子不是中公出的钱?” 林菀欣点了点头:“那当然是,可是这日常开销……” 姜氏不悦道:“那是你自己不要。” 林菀欣一笑,她等的就是这个,故意惊讶道:“怎么会呢,二伯母?我们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能不要?那差朝您伸手了。”说着,林菀欣伸出手来。 姜氏有些恼,这臭丫头真是会打蛇随棍上,想了想她也确实需要先给些甜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从现在开始恢复府里一应用度吧。” “那太好了。”林菀欣笑道。难得姜氏会主动退让,看来所图不小啊。 姜氏继续道:“那这上交中公份例的事……” 林菀欣笑道:“这得您跟爹爹提了,我一个姑娘家又没俸禄,哪能做得了这样的主?” 姜氏眉头一皱,然而接下来无论她怎么说,林菀欣都始终不松口。 见林菀欣一直不上套,姜氏有些不耐了,谁不知道林敬义一个月月俸才十二两,谁能指望他这个?这臭丫头揣着明白装糊涂。 姜氏不再跟她虚与委蛇,直接开口道:“我听说你在东大街那儿开了家铺子?” 林菀欣一怔,故作恍然大悟道:“我说二伯母一直在跟我绕着弯弯说什么呢?原来二伯母是想着这个啊!啊,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向来性情耿直,您别见怪。” 林菀欣越是掩饰就越显得露骨,姜氏脸上微微有些发热,林菀欣要是性情耿直,那她算什么?一直盯着人家东西的花花肠子吗?她有些恼怒地瞪了林菀欣一眼。 林苏卉顿时恼怒,她早就想找机会插嘴,立即道:“什么想着这啊那的,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 “哦?”林菀欣目光一冷。 姜氏严厉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让她别多话。 林菀欣露出笑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二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那可是我姑父张尚书的铺子,二姐就这么一句话想要据为己有,还得先跟张尚书说道说道才行。” 姜氏神色一紧,道:“菀欣这说得是哪里话,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既然如霜妹子已经将院子转送给你了,那就是属于我们林家的东西,更何况,如霜妹子本来也是我们林家出去的姑娘,你说是吗?” 林菀欣眉头一动。怎么姜氏会这么笃定铺子已经被姑父送给她了?难不成……听雨轩有内鬼? 林菀欣说道:“此言差矣。常言道,亲兄弟也明算账,要按照二伯母这么说,二房的一切东西不也都是我们林家的?四舍五入也算是我林菀欣的吧?来,二伯母,咱们合计合计把这屋里满目琳琅的玉石都给卖了,换点银钱也好贴补一下咱家,最近咱们四房日子真是不好过。” 闻言,姜氏脸一黑。 林苏卉顿时气炸,喝道:“你?!你脑子没病吧?没吃错药吧?!还想肖想我们的东西……” 不等姜氏训斥,林菀欣快速高声道:“对!二姐说的没错!真是说到我心里了,这么想的人就是脑子有病!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二姐果然真知灼见,聪敏机灵,巾帼不让须眉……” 林苏卉噎了噎,她发现自己把自己骂进来了,气得瞪住林菀欣,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姜氏眉头微蹙,又快速松开,笑了笑又沉声道:“虽说理是这么个理,但如今林家重回帝都,一切百废待兴,既然公婆嘱托交付中馈于我,我便要对此负责。试想,倘若谁都今天置业一个私产铺子,明天买个小院儿的,那就全没了章法。要知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都是林家人,一切都要为了林家考虑,只有力往一处使,才能得到最大的收效。便是拿到老太爷面前去说,我也没什么不可讲的。” 林菀欣轻声一笑。果然,她这个二伯母没那么容易对付。 姜氏继续道:“菀欣,不如这样,近来二伯母正好也买了几个院子,打算打理打理,你可以将那两个院子也一并交于我,由中公出钱打理一应收支,这样你也不用花钱,岂不是再好不过?” 听到这话,林苏卉露出得意笑容。 林菀欣却在心中冷笑,真要是交出去,就不可能拿得回来了。毕竟姜氏现在就想拿祖父祖母的名头来压制她,以后岂不是更要借着名头抢地契? 要是连一两个铺子她都保不住,岂不是显得可笑,恐怕姑姑也要失望了。 微微沉吟,林菀欣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 同一时刻。 听雨轩。 林慎安今个儿放学之后,与新认识的工部侍郎和礼部侍郎的儿子一同约了去耍,好一番尽兴,玩得满头大汗这才回来。 一进正厅,感觉有些不对,坐下来喝着茶问道:“我爹呢?小姐呢?” 侍立在侧的丫鬟湘竹立即应道:“老爷还未归家,小姐被二夫人请过去了。” “姜氏?”林慎安有些疑惑,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看来是为了铺子的事了。”他匆匆起身,也不换身衣服,就这么一身汗地朝二房齐凤阁奔去。 齐凤阁。 厅内。 林菀欣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回道:“还是不妥。我记得今日二伯母在南北大街上买了十多家铺子是有的。” 姜氏眉头一皱,没想到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林菀欣还要拒绝,南北大街上的铺子买再多,还能比得上东大街的?那不仅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更是身份地位的向征。 “想必这些铺子都落了二伯母的名字吧?”林菀欣微微一笑,“不过也对,毕竟钱在二伯母手里,又是二伯母经办的,暂时落您的名字也是正常。不过,二伯母可要再多买些才好,否则日后等祖父、大伯和三伯他们来京了,可就不够分啊。” “你?!”姜氏瞬间就觉得气儿不顺了。 她压根就没打算交出去,趁着还有几个月时间,她本打算把铺子经营起来变成自己的。可照这臭丫头的说法,合作她都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林菀欣继续道:“按照份例,还得给我们四房也分一份。” “呸!”林苏卉再也听不下去了,大怒,“你还想分?哈,真是给你脸了,你怎么什么都想要?你算个什么东西?!分给你?!” 恰在这时,一声怒吼从门外传来:“她要是不算个东西,难不成你算?也对,瞧你这个模样,也不过就是个东西!” 第十九章:铺子之争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慎安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满面怒容。 林苏卉滞了滞,越发愤怒,几乎怒发冲冠:“你说什么?!你竟敢,你竟敢……说我是个……”她的眼睛因愤怒而发红,泪水瞬间因委屈上涌,从来没人敢这么说她! 姜氏面色一变,怒而拍桌:“你放肆!谁允许你这么说话?当着长辈的面就这么嚣张跋扈口不择言,林慎安你就是这么目无尊长的?四弟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真是枉读圣贤书!” 林苏卉本来正要哭闹,闻言吓得噤声,她娘很少发这么大火,顿了顿又暂时将怒骂咽了回去。反正有她娘在这里,她吃不了亏。 林慎安的眼睛瞬间眯起,暴怒在他目中盘旋,那似能吃人的目光叫姜氏也觉得心惊。 林慎安很快压制了情绪,居高临下地冷笑道:“我读书好不好还无需二伯母来置喙,最起码我还知道礼义廉耻,但某些人为了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脸都不要了,良心都喂狗了。” “你?!”姜氏脸色越发难看。 林菀欣眉头一动,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别拉了。”林慎安不耐烦道,“就因为你老是退让,才会总被这种人欺负!” 林菀欣一顿,还跟她较劲上了?无语地在心中翻个白眼。她这个弟弟聪明是聪明,就是少年心性跟个火药桶一样,动不动炸毛。 姜氏冷笑道:“慎安今天最好把话说清楚,你一冲进我这院里就大呼小叫,毫无理由出言谩骂,要是说不出个章法来,就别怪我作为这林府主母,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家法伺候!” “家法?”林慎安哼笑一声,“二伯母说这话真是好笑,还林家出去的姑娘……谁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瞧您这样,看来不仅想霸占弟媳的嫁妆,还想抢小姑子的体己?还跟我提家法?别以为林家只有以下犯上的家规,若是以大欺下强抢子侄的东西,同样治罪!” 林苏卉惊怒:“你你……你别含血喷人!” 姜氏气得额上青筋跳动,再也不想多废话,怒道:“来人!” 林菀欣在心中扶额,微叹了口气,立即起身上前一把揪住林慎安的耳朵,用力拧。 “喂!”林慎安惊了一跳,怒道,“你干嘛?痛!放手!你疯了?我是在帮你!” 林慎安气得大喊,可是自家姐姐又不好真的动手,要真是推搡个好歹来,他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 林菀欣白了他一眼,气定神闲温声道:“你帮谁?少在这里添乱。”又冲姜氏说道,“还请二伯母息怒,慎安这孩子就是爱乱说话,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带回去?”姜氏怒极反笑,“我看不用了,来人,家法……” 林菀欣抬手打断她,淡然应道:“家法就不必了吧?二伯母,不过是区区一个铺子,难不成还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姜氏闻言一愣,瞬间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明白过来。 对,外人可不会认为是林慎安以下犯上才被请动家法,只会觉得是她这个二伯母抢子侄的铺子惹怒了少年。而且这种事不宜拿到明面上说,自己私下里用手段拿了便拿了,但要是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恐怕真要充公,那就得不偿失了。 见她明白,林菀欣又笑着说了好些场面话和安慰的话语,这才带着林慎安回去。 等林菀欣姐弟俩离开,林苏卉气呼呼道:“娘你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啊?那铺子呢?也不要了?” 姜氏神色阴冷:“当然不会这么便宜他们,但既然他们执意要自己打理铺子,那就让他们先干着,最不济也可以省了我的装修钱,且等着瞧吧!” 知道娘亲心中已有计较,林苏卉放了心,又愤愤不平道:“娘,听他们的口吻,我感觉他们还琢磨着想要回四夫人的嫁妆,那可不行,那些东西有好些都已经在我屋里摆着了,我可不会还回去!”她抱住姜氏胳膊摇了摇。 “行行。”姜氏被她摇得头晕,“放心,还不了的,不然你以为娘为什么上赶着要这趟差事?要知道这中馈可不好掌。不过我倒不知道,这两个小的什么时候心这么大了,也该敲打敲打了。” 林苏卉目中阴沉,发狠道:“最好赶紧把林菀欣嫁出去,管他阿猫阿狗的先嫁了再说,省得多事!” 姜氏目光闪了闪,点头:“这倒是有理。” 出了齐凤阁,回到听雨轩。 林菀欣一入正厅坐下来就开始训斥林慎安。 “你怎么又这么冲动?不知道这样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吗?” “哼。”林慎安不想理她,别人家的姐姐都会维护自己人,只有她,没事还在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 林菀欣瞅了瞅他,明白他心中的不忿,笑道:“你可知道今天打草惊蛇了?让姜氏注意到咱们在打娘亲嫁妆的主意了。” 林慎安心中一动:“那又如何?管她有什么招,咱们接着就是了。”顿了顿,转念一想,虽说接招,但现在他去上学爹爹公职在身,恐怕事情还会落到姐姐林菀欣的身上。 想到这里,林慎安软了语气说道:“你多担待点。”他也确实是莽撞了。 林菀欣眉眼含笑:“那是,谁叫我是姐姐呢?” “哼。”林慎安撇过脑袋继续闹别扭。 林菀欣笑出声来:“好了,来吃饭了,都忙一天了,早该饿了。” 林菀欣命下人张罗布菜,心中却不由想到,慎安提起娘亲的嫁妆虽说有些打草惊蛇,但也未必全是坏事,像这样推波助澜引蛇出洞一番,能有什么结果,全看她和姑姑有没有这个默契,能不能做好这个局了。 第二天一大早。 林菀欣也不耽搁,叫丫鬟湘竹打扮成自己的模样带着凝萃和小厮去铺子里,自己则乔装打扮一番以男子的身份去了南大街,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十间店铺。 现如今百废待兴,物价也不算高,整个南大街上的铺子大约两百两一间,而北大街则要两百五十至三百两一间。但她记得很清楚,未来南大街上的铺子涨了近十倍的价格,北大街却平均不到五百两。 买完铺子,林菀欣还特地去官方过了一道手续,将地契换成官府的红契,虽说要被官府抽一成的税,但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人能私自侵占她的产业了。 虽然铺子购买得顺利,但这两天姑姑赠送的两间铺子的装修却极为不顺。 “小姐,昨晚咱们又丢了两张凳子一桶漆,大门也被涂得乱七八糟,是不是……?”一见林菀欣来到店里,小厮秋童立马走上前汇报。 最近秋童被认命为装修的总负责人,为了这事他跑前跑后忙得团团转,只可惜进度却一直提不上去,不是买来的东西有缺,就是有人半夜捣乱,大大阻挠了装修进度。 对于是谁捣鬼,林菀欣心里门儿清,却苦于一时没有证据,她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了,你将买来的仆从分成两批轮换倒班,夜里也将铺子盯起来,只要遇到可疑人物,一概抓住交给我。” “是!”秋童应道。 这期间,林菀欣还抽空见了一回陈县令,收回了剩下的九百两,不仅如此,她还特地将朝廷可能对匪患下手的消息透露给陈县令,并帮他分析了一番匪患可能的逃跑路径。 陈县令立即明悟,表明自己一定会配合朝廷来个瓮中捉鳖,为此又大力感谢了林菀欣一番,自然又是一笔真金白银。 有了这些钱,林菀欣手中终于没有那么捉襟见肘,开始留意着哪处有合适的宅子,毕竟只要一天住在这个林府里,就一天要受到它的约束,她可没忘了二房一家上辈子是如何作妖作到让林家满门抄斩的。 这一次,如果能挽救危局固然是好,倘若不行,他们四房只好真的另起炉灶,至少也要保全自身。 又是一天大清早,林菀欣早早就出了门,留下凝萃在家中,反倒带了近日提拔起来的丫鬟湘竹出去。 自打绿柳出了事,凝萃成了听雨轩当之无愧的大丫鬟,院里一应事务都由她打理,反倒是管事妈妈李妈妈逐渐被边缘化。 小厨房边。 凝萃看着里头粗手粗脚瞎忙活的丫鬟滴石,不免皱了皱眉:“滴石,出来。” “来了,凝萃姐姐。”滴石将手上的水往衣服上一抹,又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结果蹭了两抹白面在脸上,她不知道兀自憨笑着跑出来。 滴石的名字是林菀欣取的,意思是看她是块顽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滴水穿石变得通透。 凝萃叹了口气,深觉小姐名字取得好:“你别瞎忙活了,以后小厨房不用你管了。” 滴石脸色顿时忐忑起来,急忙道:“凝萃姐姐我错了,我肯定能做得更好的,你别赶我好不好?”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凝萃问道。 滴石摇了摇头一脸懵懂:“但是姐姐说我错了,那肯定是我错了,我会改的!” 凝萃有些无语,差点气笑:“行了,没谁赶你,给你安排个别的活儿,去看守小姐的屋子。” “哦!好的!”知道凝萃没赶她,滴石哈哈一笑,又生龙活虎了。 凝萃摇了摇头,将滴石引到林菀欣屋外,吩咐道:“我现在要四处看看,你在屋外守着,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小姐的屋子,知道了吗?记住,是任何人。” “嗯嗯!”滴石连连点头,忙打包票,“放心吧姐姐,肯定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进去!” 凝萃点点头,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府里还有一大堆事,她也不能只守着小姐的院子半步不离,正好趁这个机会训练一下滴石。 凝萃走后,滴石百无聊赖的在屋外发起了呆。 没过多久,管事妈妈李妈妈走了过来,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看到凝萃,就朝林菀欣的屋子走去,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站住!”滴石伸手拦住她。 “做什么?”李妈妈有些不耐,“让开,真是没大没小。” 自从上次绿柳犯了事,林菀欣对李妈妈已大不如前,李妈妈心里也清楚。可绿柳毕竟跟她沾亲带故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小姐二话不说就这么把人卖了,她自觉一点脸面也没有。 可李妈妈虽然感到气愤,但到底也无可奈何,毕竟还得仰仗着小姐过活,所以事后她也几次想要凑上去好好服侍小姐表现一番,却一直有凝萃那丫头挡着。 本来这会儿凝萃不在了,她想着去替小姐收拾一下屋子,再将屋里重新摆设一番,想来小姐看到熟悉的陈设念起旧情,就恢复了她从前在院中的地位。 可没想到,凝萃是走了,又来了个滴石。 “不让!凝萃姐姐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滴石左挡右挡,硬是封住了去路。 “嗨,你这个死丫头,你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夫人身边的李妈妈,院子里的管事,你到底听谁的?” “当然是听凝萃姐姐的,现在院子里是小姐做主。”滴石理所当然。 “……呵!”李妈妈气了个脸红鼻子歪,上手就要打滴石。哪里想到滴石看起来个子小,劲儿却奇大,见李妈妈想要硬闯,直接一把抱住她肥胖的腰身直往外拖,吓得李妈妈直嚷嚷。 这么一闹腾,立即引来了凝萃和其他下人。 “哟呵,李妈妈,又是什么风将您吹到内院来了?”大老远的,凝萃就扬声道。 李妈妈神色一僵,暗恼凝萃这小贱蹄子回来这么快,哈哈一笑道:“哎呀,就是路过,看到小姐屋里乱,想来帮着打扫一番。” “不好意思了李妈妈,小姐特意吩咐过,她的屋子不让外人进。”凝萃在“外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但也不打算跟李妈妈多废话,几句话将她哄走,又对院里看热闹的众人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干活?” 一众看热闹的仆从顿时一哄而散。 这件事对听雨轩来说只不过是个小插曲,但传到齐凤阁后,倒叫姜氏瞧出几分热闹。 “到底是个小丫头,院子里还不够太平。” 微微一琢磨,姜氏招来自己院里的管事吕妈妈,低头一通吩咐。 “是,是,奴婢晓得了,夫人这招真是妙啊。”吕妈妈笑着连连点头,胖得堆起肉的脸上一双细眯眼中射出几许凶光。 “去吧。”姜氏微微一笑。 几天后。 林菀欣刚刚回屋,就被姜氏请到齐凤阁,等听明白她的意思后:“二伯母是想带二姐和我一同去将军府贺寿?” “不错。”姜氏笑得温和,丝毫看不出之前曾红脸发怒的影子,“你和苏卉都是林家的姑娘,近两年也渐渐大了,该是多四处走走的时候,更何况咱们林家八年未归帝都,往日里的情分也渐渐淡了,正该多聚聚,多几个朋友才能多几分助力。” “就像这次元大将军的夫人庄氏做寿,给咱们林家发帖,就是看在当年跟我未出阁前闺中的情分上,要知道元大将军家现如今已不比从前,乃是新皇跟前的红人,等闲之人不得接近。” “此次有机会去将军府见见世面,你与苏卉都要好生准备一番,都是林家的姐妹,进了将军府更要互帮互助才行,不可叫人看轻了咱们家。”姜氏半是自得半是敲打地说道。 “二伯母说得是。”林菀欣微微一笑。 从齐凤阁出来,林菀欣收敛了笑意,她可不觉得姜氏会真这么好心,带着她出去见世面、交友扩充人脉,但无论姜氏有什么目的,都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就在林菀欣回听雨轩的同时,一封来自尚书府的信,被飞快送到她的桌案上。 第二十章:将军夫人 - 相门娇女 - 山林 元大将军夫人庄氏的四十大寿很快到来。 一大清早,将军府门前已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林菀欣跟着姜氏和林苏卉下了马车,一路上乖巧温婉地跟在他们身边与周围碰到的人一一招呼和见礼。 说起元大将军,也是一个传奇,他本来是旧朝黎哀帝麾下的一员大将,战乱时期被派遣出去作战,还带走了两个较为年长的儿子,留下妻子庄氏和一双幼小的儿女在帝都。 只可惜当时黎朝已风雨飘摇,又逢大灾大旱,元大将军一无粮草补给,二无援军来助,硬是活生生被耗死在边城,最后全军覆没。 当时消息传入帝都时,不知多少人感慨元大将军的遗孀和一双儿女该如何活得下去。 可谁也没想到,等到新皇打进皇城坐上皇位,元大将军和两个儿子竟然奇迹般生还,还成了新皇麾下的新贵。 这样一来,将军府重现辉煌,越发炙手可热。 进了将军府,林菀欣一路走走停停。 不得不说,姜氏虽然在钱财上十分抠门,凡事带着几分算计,但人缘和攀交情的能力上却没得说。往来的贵妇人极多,但大多数她都能搭话几句,显然回帝都后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就在姜氏拉着自家闺女准备去给另一个贵妇人见礼时,林苏卉兴奋地扯住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娘,你快看!那边那个穿白衣服长得最好看的,就是我跟你说的张君弘张公子!” “什么?” “我们快过去看看!”不等姜氏反应过来,林苏卉已激动地拽住她朝人堆里扎去。 林菀欣不好一个人走丢,只得跟上。 等离得近了,林苏卉立即放开姜氏的胳膊,极其温婉地上前冲被一群青年人围住的面容秀丽俊雅的白衣青年行礼,目中全是甜蜜的爱恋。 “张公子,苏卉这厢有礼了。”林苏卉音色娇柔。 张君弘本来正与友人闲话,闻言一怔。他身旁的另外三个年轻人相互对视一眼,立即止声,目中染上兴味,瞅着张君弘露出揶揄笑容。 没等到张君弘第一时间回话,林苏卉微微有些忐忑,立即道:“张公子还记得吗?上次在太傅府外我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家父也在。”说着,露出矜持羞涩之意。 张君弘顿时想起,目中露出了然之色,淡笑着微微还礼:“林小姐。” 见张君弘冲她笑,林苏卉的脸倏忽红了个透。 旁边不嫌事大的三个年轻人越发挤眉弄眼,纷纷提出告辞。 张君弘淡定地送走同僚,看向林苏卉目光平静,淡笑问道:“不知林小姐有何事?” “诶?我……” 林苏卉顿时有些慌乱,她原本只是克制不住跑来打招呼,并不是真的有事,可她也不想被张君弘认为是个太唐突的女子,然而情急之下越发说不出个正经理由,只好看向姜氏求救。 姜氏正在一旁打量着张君弘,越看越满意,毕竟是太傅嫡孙,人中龙凤,她自忖挑不出什么错来,这么想着,恰好撞上女儿看来的目光。 微微犹豫,姜氏走上前。可还不等她开口,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也几步来到张君弘的身边。 “怎么了?”少女眉目如画,神色淡然,却用十分熟稔的态度同张君弘说道。 林苏卉脸色登时一变,带着几分警惕和愠怒看向少女,却问张君弘:“她是谁?” 张君弘一顿。极少有人用这种语气质问他。 少女不语,眼中却已带了几分讥诮。 姜氏微微蹙眉,这太傅嫡孙好则好矣,盯着的人却是不少。 唯独林菀欣,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林菀欣以为自己退得不露痕迹,却还是落入张君弘的眼中,他目光一闪,想起了这个曾得长公主殿下夸赞过的姑娘。 张君弘淡然一笑,介绍道:“这是舍妹,姝彤。”又对张姝彤道,“这是林家二夫人及小姐。” “公子的妹妹?”林苏卉目光一亮,敌意瞬间消退,再看向张姝彤时,露出几分惊喜,既然是张公子的妹妹,那不就可能是她未来小姑子?若是能提前打好关系…… 张姝彤一眼就看出林苏卉的打算,不等她开口,立即转身淡淡道:“走吧,时辰不早了,去晚了元世伯该怪罪了。” “确实。”张君弘点点头,礼貌地跟姜氏和林苏卉告辞后,也转身离开。 “我们也走了。”姜氏拍拍还痴痴望着张君弘背影的林苏卉,林苏卉只好惋惜跟上。 一行人再不耽搁,很快来到宴会正厅中。 由于客人实在太多,宴会厅并不安排在室内,而是选了湖边一处宽阔的地方进行布置,却也雅致秀美。 此时宴会厅里已是人头攒动,元大将军夫人庄氏带着她的小女儿和两个妯娌在厅前迎接各色客人,再由府中丫鬟一一引路安排座位,忙得不亦乐乎。 姜氏带着女儿和林菀欣以及一众丫鬟仆从上前时,也得到了将军夫人热络招呼。 “明珠,你来了。”将军夫人身材微胖,一张白净的方圆脸蛋,看起来保养极好。 明珠是姜氏的闺名。当年姜氏也是系出名门,与将军夫人庄氏乃是闺中密友,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各人际遇不同罢了。 姜氏热情笑道:“我能不来吗?就是有千事万事,还能比得过你做寿重要?我要不来,你还不得埋怨死我?” 将军夫人嗔她一眼:“那是自然,就算其他人不来,你也必须得来。”一句话说得姜氏心中极为熨帖,显得他们情分尤为不同。 “这是你闺女苏卉吧?”将军夫人将目光移到林苏卉身上。 “可不是?”姜氏笑道,又冲林苏卉,“还不快给将军夫人见礼?” “夫人好。”林苏卉矜持行礼。 “好,好。”将军夫人一笑,“真是好一个端庄秀丽的姑娘。” 但凡有女客带女儿过来,将军夫人无不是满口的端庄秀丽标志的称赞。 此次她开办寿宴,除了给自己过寿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趁此机会相看一番各家女儿,也好给自己三个儿子找媳妇。 虽说最小的那个如今才十六岁,可大的已经二十二,此前因为战乱耽搁了婚事,现在战事一平,她立即就坐不住了。 被人夸赞,林苏卉自然做出一副不胜娇羞模样:“夫人谬赞了。”惹得姜氏和将军夫人又是一阵笑。 “这个是……?”将军夫人目光一斜,落到林菀欣身上,笑容忽的收敛许多。 “她呀。”姜氏笑容也淡下来,招手,“过来,菀欣。” 林菀欣上前,照常一礼,神色平淡:“问夫人安。” “嗯。”将军夫人没说什么,目光笼罩在林菀欣身上,仔细打量几分,神色却越发冷淡,好一会儿,才转头对姜氏给出评价,带着些许不屑,“倒是姿容有几分出色。” “噗嗤。”姜氏差点笑出声来,好在笑到一半用袖子掩住了嘴,掩饰了她的失态,可眼底却有几分幸灾乐祸。 谁不知道世家大族娶妻讲究的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一般夸奖姑娘家通常都是说端庄秀雅,有大家风范,要是那特别讲姿色的,不是小门小户没见识的,就是准备给世家公子娶妾的。 将军夫人夸林菀欣姿容好,可不就是说她长得一脸狐媚样,没有大妇命吗? 姜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是一片正经:“说得正是。” 两个中年女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齐笑了起来。 林苏卉狐疑地看看她娘,又看看将军夫人,起初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忽然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林菀欣的目光既得意又鄙夷。 不怕大家都说林菀欣长得好,在真正的贵妇人眼里,始终难登大雅之堂,只有她这样的才受夫人们欢迎,适合做正牌儿媳妇! 虽然顶着几个女人的嘲笑,林菀欣面上却始终一派平静,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 上辈子,她也曾跟着姜氏和林苏卉一起来过将军府,那时她也遭到了同样的刁难。 彼时她不过是个极少出门的闺阁姑娘,心思敏感脆弱,突然这么被人嘲讽,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自然是极为难堪。 但现在,有了姑姑林茹霜前几日寄来的一封信,她早已明了其中纠葛。 原来还是与娘亲做过的一件事有关。 八年前,黎朝末期,天下将乱战事不断,元大将军曾几次被黎哀帝命令前往外地作战,一次比一次条件艰苦。 有一年,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可边关依旧战事告急,元大将军作为将领责无旁贷率众出征,可在战事焦灼的关键时刻,军中粮草和棉衣却断了,而帝都方面却迟迟未有回应。 这是要命的情况,元大将军急得快发疯,可就在他快弹压不住军中怨气时,是林菀欣的娘亲许氏连同大商贾外祖父许思勉一口气花费二十万两银子,购买了足量的粮食和棉衣送往军中,才解了燃眉之急。 为此,元大将军曾与许氏约定,他身无长物,愿以儿女婚事来庇护许氏一双儿女,只要他没死,这个婚约就作数,并还扯下一直戴在身上的元家传家宝双鱼佩交给许氏作为信物。 这件事以往林菀欣并不知道,娘亲也没有撑到能告诉她这件事就离世,但从姑姑的信中看出,她爹林敬义当是知道的,但不知为何,爹爹还从未提过。 但对林菀欣来说,提不提意义也不大,总归对他们来说,是元家欠了他们人情,而不是他们欠了林家。 既然将军夫人如今看不上林家门第微弱,更看不上她,她也不可能去求着人家。 所以面对将军夫人,林菀欣只是淡淡一笑,稳稳地道:“比不得夫人,保养得宜,姿容甚美。” “你?!”将军夫人勃然色变。 可不等她发怒训斥,门外却传来一声高喊。 “长公主殿下到——!” 长公主到了? 在极短的安静过后,宴会厅霎时间一片喧闹,众人惊愕不已。 谁也想不到,只不过是元大将军的夫人做寿,竟连长公主都出动了,元家如今权势已经威重至此么?! 一时间,所有人看将军夫人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将军夫人更是心中一喜,再也没空和林菀欣纠缠,带着一众人大步朝门外迎接去。 第二十一章:庆春光 - 相门娇女 - 山林 长公主到场,代表的便是皇家立场,不仅是作为女主人的将军夫人出迎,作为男主人的元大将军一样率众迎接。 长公主一身华服,贵气逼人,面上却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甫一落座就道:“大家不可太客气拘谨,否则本宫便是不该来了。” 众人自然称是,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有长公主到场,将军府反倒不便分席,索性男女客众各坐一边,同聚于宴会厅内。 如此一来,在场的小姐们无不是更加矜持婉约,而公子们则越发显得清隽风雅。 林菀欣瞧着这场面觉得十分有趣,却也感到些许意外。因为上辈子长公主并没来将军府,不知道这一次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 许是长公主也觉得眼前百花争艳、玉树琼花的景象颇有意趣,待席间酒过一旬便开口道:“今日酒宴好则好矣,却还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话一出,将军夫人顿时有些忐忑:“不知殿下觉得缺了什么?好立即补上。” “今日春光甚好,又难得看到这么多花骨朵般的姑娘们,以及玉树兰芝般的小伙子们,你不觉得,若是没有一个地方让他们一展才华,太过遗憾?”长公主笑了笑。 将军夫人立即领会,笑道:“殿下说得正是,那不如就由……” “我先来!”将军夫人身边打扮明丽的少女立即起身请缨。 “馨儿!”将军夫人沉声一唤,又顾及一旁的长公主,不敢太严苛。 少女名叫元雨馨,正是元大将军最小的女儿,今年年方十五。她向来活泼好动,早不耐烦坐在这儿装矜持,此时有机会活动,自然不会放过:“还请殿下允许。” 长公主一笑:“甚好。” 如此一来,将军夫人再不好阻止,只能瞪了自家女儿一眼,随她去。 “来人,将我的弓箭和靶子取来。”毕竟是自家,元雨馨吩咐起来毫不含糊。 这番举动却让周围一众夫人小姐们感到讶异,向来拉弓射箭都是男人的事,姑娘们多是修习琴棋书画女红等功课,可当元雨馨一连三箭,最后一次三箭齐发,箭箭都射中红心时,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喝彩声骤起。 “好!” “元大将军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元小姐巾帼不让须眉!” 然而,在场喝彩的大多是男子,夫人和小姐们这边则没有太热烈的反映,有些夫人甚至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毕竟大家来参加宴会都带着自家儿女,心照不宣地是想替自家耽搁的孩子相看一番。 眼见元大将军府如今如此威势,不少人确实生了结亲的意思,可将军家的姑娘也忒彪悍了些,这娶回家还不得娶了个母老虎,把自家儿子压制得死死的? 这么一想,一众夫人又歇了心思。 将军夫人自然察觉得出众人的变化,心中越发恼怒:“这个雨馨!”她不由得小声念叨。 长公主却笑了笑:“女儿家活泼些是好事,顶天立地,免得被欺负。” 将军夫人只能苦笑称是。 林菀欣也觉得这个元雨馨很有意思,尤其是看到她得意地收起弓箭、坦然接受四方称赞的骄女模样,心中倒有几分艳羡。这是只有在父母强大的羽翼和绝对的爱护之下才能长养出来的模样,试问谁不想如此? 可林菀欣心中的那丝好感并未能维持太久,只因元雨馨收起弓箭,第一时间却看向了她。 林菀欣一怔,心中瞬间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果然,元雨馨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忽然当众朗声道:“方才在宴席中,我曾听说,林修撰家的小姐不仅姿容艳丽,才艺也是冠绝古今……” 说到这里,元雨馨故意停顿了一下。 林修撰? 在场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说的翰林院修撰吗?这是几品官员来着?好像是从六品? 在场的官员无一在五品以下,倒是没几个人知道什么林修撰。只是,这是哪家的闺女口气这么大?还冠绝古今?至于这姿容艳丽的说法嘛…… 不少人回过味来,带上看好戏的神色。 林菀欣顿时神色一沉。 首座上,长公主目光一动。 见效果达到,元雨馨勾起唇角,然而正当她打算点名林菀欣时,目光却遽然一变。 她发现林菀欣身边的林苏卉正一脸花痴地对斜对面的张君弘暗送秋波,送得张君弘都注意到这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林苏卉!!”元雨馨大怒喝道。一瞬间,什么林菀欣、什么婚约信物娘亲的嘱托,全都被她抛到脑后,满脑子都是林苏卉这个贱人竟敢勾引君弘哥哥?! 元雨馨怒发冲冠,可林苏卉却后知后觉:“什、什么?” 她一脸懵懂地看向满面怒容的元雨馨,依稀记得这是将军家的独女,可做什么这么大声喊她? 元雨馨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调整语气,脸上挂笑却目中森然:“宿闻林二小姐才艺双绝,今日恰逢长公主驾临,又是我母亲做寿,想必林二小姐不会推辞,一展风采吧?” “呃。”林苏卉有些懵,四处看了看,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她刚才全心全意关注的都是张君弘,哪里注意过什么表演才艺的事? 林菀欣则垂下眼帘,没想到峰回路转,元大小姐转而找上了林苏卉,这当然是她乐见其成的。 她微微琢磨,便明白其中缘由,看来张君弘果真是个祸水,招惹到的远不止林家大房的林淑真和二房的林苏卉。 “怎么?林二小姐不肯给这个面子?”元雨馨更逼一步,笑意嫣然。 眼见四周围的注意集中在自己身上,林苏卉越发慌张,一时之间脑袋空白,竟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姜氏看在眼里,心中也焦急不已,她的闺女她知道,打小被她养得娇纵,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唯独大力培养的是算账管家这一套,难不成还能拿这个来表演?这个元小姐作甚要跟她女儿过不去? 姜氏有心插手,可她毕竟是长辈,这又是小姑娘间的事…… 见林苏卉手足无措,元雨馨越发嘲讽:“看来林家姑娘那个传闻有误,也不知道是谁放出这样的话混淆视听……” 看到这里,在场的众人就算有不明白为何元大小姐蓄意刁难林家小姐的,但也都知道今日这林家小姐必然出丑,毕竟有元大小姐惊才绝艳在前,而林二小姐很明显样貌才艺俱不出挑,只是可惜了,恐怕今日过后林家姑娘都要成为帝都笑谈。 林苏卉也意识到自己要在张君弘面前丢脸,急得几乎快哭出来。 “还是说,是林修撰……?”元雨馨眉头一扬,轻蔑开口。 不等她把话说完,林菀欣立时起身,躬身行礼:“元大小姐此言差矣,家姐并无此意,只是不善言谈。今日有幸参加夫人寿宴,又得见长公主尊颜,实乃幸事,姐姐一时激动不知如何表达,实在情有可原。” 林菀欣顿了顿,看向把她当做救命稻草的林苏卉笑道:“姐姐,元大小姐固然是英姿飒爽,如烈日光华万千,但姐姐也是灵动摇曳,如月华柔美。姐姐可别光顾着倾倒于元小姐的迷人风采,太过谦让和藏拙,要知道月光虽柔,却也能起舞弄清影,美丽非常。” 起舞? 林苏卉顿时反应过来,对啊!她向来喜动不喜静,于书画无甚天赋,但舞蹈却是一绝! 林苏卉立即点了点头,也同样起身。 林菀欣一笑:“妹妹不才,愿以一曲《庆春光》,伴姐姐以舞惊春景。” 有了林菀欣提点,林苏卉也回过神来,恰巧她最擅长的舞蹈就是那支“春光灿烂”,跳了不下百遍,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 乐声一起,轻柔婉转,恰如春天悄然到来,林菀欣拨动琴弦,心绪也不由飘飞。 她可以坐看林苏卉被嘲讽奚落,却不能让林家因此蒙羞,笼罩在“世家”这两个字下的人,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乐曲忽然从轻柔渐变灵动,轻快转为热烈,早春的啁啾化为盛春的欢鸣,而林苏卉的舞姿也由蜻蜓点水变为繁花灿烂,曼妙的舞姿夺人心目。 到一曲终了舞姿落幕时,竟还有人回味其中,难以自拔。 好一会儿,“好!”长公主率先抚掌叫好,“真是好一曲《庆春光》,好一支春光灿烂的舞蹈!” 有长公主带头说好,四下里宾客自然无不称赞,更何况林菀欣所选的曲子,实在是太过应景应情。 世人皆知,大庆朝以“庆”为国号,又是在春日里安定天下,这首《庆春光》无论是乐曲风格还是寓意,都极为贴合。 其实林菀欣会选这首曲子,也是前世这首曲子曾被宫廷乐师挖掘,用来编纂成大型舞曲,庆贺大庆朝元年的盛宴。能得到皇帝大力嘉奖的曲子,又岂能不好? 长公主看着下方面露得意和冲元雨馨露出挑衅之色的林苏卉,又看看一脸淡然不骄不躁的林菀欣,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来人,赏。”这可是连元雨馨之前都没有过的殊荣。 得了赏赐,林苏卉越发高兴,连瞪了元雨馨好几眼,这才和林菀欣一同朝长公主叩拜谢恩。 看着这一幕,姜氏也觉得脸上十分有光,觉得自己今日带林菀欣来赴宴还算有点用处。 唯独将军夫人和元雨馨,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却还要强作笑意,真真灌了一肚子气。 接下来便是各色贵女和公子们轮番表演,各展才华,也颇引来几番喝彩。 临到中午,用过午宴,长公主便借口休息离开了宴会。 长公主一走,一些年长的官员们也都纷纷告辞,留下来的大多是还想继续相看的夫人小姐和年轻的公子哥,男女分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林菀欣也想早些离去,奈何姜氏和林苏卉却卯足了劲头,一个左右逢源四处攀关系,另一个竟然眼巴巴地溜达到自己身边。 “四妹妹。”林苏卉微微一笑,十分甜美。 “有事?”林菀欣右眼皮一跳。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何况她出门前还给自己卜过一卦,寓意她今天会有水逆。 这丫头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第二十二章:落水风波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苏卉微微一顿,委屈道:“四妹妹怎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生硬?我们明明是一家姐妹。况且今天要不是我,四妹妹也出不了这么大的风头。” 林菀欣觉得好笑,看来林苏卉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帮她,反而是抢了她的风头。 “二姐有事直说便是。”林菀欣懒得跟她绕弯子。 林苏卉目中带了点暗沉和埋怨,但转瞬即逝,灿烂一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着在陌生的地方,咱们都不熟悉,难得这里景色曼妙,想跟四妹妹一起结伴转转。” “不行吗?”林苏卉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林菀欣看着她演戏,知道她肯定还有后招。倘若自己不应,指不定她还要作出什么其他幺蛾子,点了点头:“也好。” 林苏卉面上一喜,立即上前想要挽住林菀欣的手臂,却被一把避开,她僵了僵,恼怒之色划过面上,却也没发作,而是笑道:“那我们走吧。” 就在林菀欣和林苏卉沿着小道往前走时,他们身后不远处侧面的花圃道上,几名女子露出身影。 为首的正是将军独女元雨馨,身边跟着几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露出不忿的神色,说道:“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教训一下她们?竟敢在将军府给小姐难堪,也不去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模样?” 元雨馨到底是将军世家里出来的小姐,闻言瞪了那丫鬟一眼:“就你多事,别一天到晚整些弯弯绕绕阴谋诡计。”但顿了顿,又道,“先跟过去看看。” 林菀欣跟着林苏卉一路往前走,很快来到湖边。 一看到湖,林菀欣就明白今早那个卦应在何处,看来林苏卉还真是睚眦必报,这是把之前落水的事算在她头上了? 林菀欣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看着林苏卉故作天真活泼地道:“四妹妹,此地风景甚美,我瞧着湖里似乎还有游鱼,咱们过去看看?” “好。”林菀欣应道。 林苏卉越发开心,一开始还走在林菀欣的前面,逐渐落后她半步,一只手还扶上她后背悬空处,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不远处,元雨馨看着这幅景象觉得十分腻歪,她爹是独子,她从小又是独女,家中也没有姨娘、庶女等存在,自然没什么同龄人姐妹,向来都是一个人风风火火地独闯,想到今天宴会上林菀欣替林苏卉当众出头挽回面子,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林菀欣走在前面,心中已然防备,却还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悠然姿态。 就在快靠近湖边时,她突然顿住回头:“二姐姐。” 林苏卉正蓄意推她,顿时吓一大跳,猛地缩回手:“怎、怎么了?” 林菀欣心中好笑,面上却一派正经:“没什么,我是觉得,咱们姐妹到将军府来,代表的就是林家的面子,要好好地来好好地回去,方才圆满。” 林苏卉一顿,微微犹豫,又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她早就发现四周围有不少侍卫,只要林菀欣落了水,被个侍卫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名誉着想必然下嫁。 到时候随便给点嫁妆打发了,剩下的不就都可以留在二房? 巨大的诱惑让林苏卉只维持了一瞬的清明,又堆起假笑:“四妹妹说得正是,咱们正是要姐妹同心才好,这样外人也会更高看林家。” “咱们继续往前吧,姐姐我都看到游鱼的影子了,好几种缤纷的色彩,颇有奇趣。”林苏卉继续催促道。 见林苏卉不死心,林菀欣目光微冷。那就别怪她敲山震虎了。 林菀欣再度转头向前。 林苏卉松了一口气,继续跟上。 不远处,假山边上,元雨馨听着一番姐妹情深相互扶持的话更感无聊。 “算了,咱们回……”元雨馨正打算招呼丫鬟一起回去,却突然瞪大了双眼。 她身边的丫鬟更是猛地抽气,差点惊叫出来,又被旁边一个更年长的丫鬟捂住嘴巴! “她们……!” 湖边,林菀欣算着距离差不多了,猛地蹲下身。 就在同时,林苏卉再也按耐不住,伸手猛地朝林菀欣后背回去,岂料却一把推了个空! 不仅如此,由于林苏卉用力过度,脚下又是一绊,身体猛地前倾,竟然直接从林菀欣上方翻了过去。 林菀欣原本抓起地上一颗顽石,正回头打算同林苏卉赏玩,却突然感觉头顶有个东西飘了过去,她下意识低喝一声,“小心!” 同时手忙脚乱朝林苏卉抓去,堪堪在她落水之前抓住她一只脚。 “砰!”林苏卉两条膝盖重重磕在石堤边沿,痛得她惨嚎一声,可大半截身子已伸在石堤外,好在湖面距离石堤还有一段距离,才不至于半截身子栽进湖中。 可即便如此,林苏卉也几乎快以脸贴湖面,鼻息间湖水的腥臭味更是直往里窜,吓得她挣扎大叫:“啊!救命!救命啊——来人啊!快拉我上去——” 她不断伸手乱动,拍打湖面,弄得更加狼狈不说,也使得林菀欣快压不住她的腿。 “你别乱动,再动掉下去了!”只可惜林菀欣的提醒并没能警醒惊慌失措的林苏卉,她兀自大喊大叫。 看着这一场闹剧,假山后的元雨馨惊愕地睁大双眼,半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就说,什么姐妹情深嘛,弄得跟真的一样。”元雨馨咯咯直笑,又嫌恶地瞥了湖边一眼。 “小姐,那咱们……?”旁边有丫鬟请示该如何做。 元雨馨微微犹豫,却见湖边长廊上有两个人疾步往这边赶来,其中一人还是她那个成天斗鸡遛狗不学无术的三哥,顿时翻了个白眼:“甭管他们,让他们去。” 湖边回廊上。 两个人影急速赶来,其中一人更是几步腾飞,像一只大雁般落到林菀欣的身边,一俯身,手臂一抓。 林苏卉顿时被他一把抓了回来,更顺势直接代入了怀中。 好不容易从水面离开,林苏卉吓得浑身发抖,头发和袖口更是沾湿不少,本能地靠向面前温暖的怀抱,一时间完全没有考虑男女之防。 而她所依靠的男人,似乎更加没将这个当一回事,还嘴角噙笑一只手伸在她后背轻轻拍打,口中温和低沉说道:“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端的是风流多情,正是一身黑炎军军服的秦雁起! 林菀欣面色一变,眼见四周围迅速聚拢了很多闻声赶来的护卫和丫鬟小姐们,“咳!”她轻咳一声,瞬间惊醒林苏卉。 林苏卉微微一滞,这才注意到自己以暧昧的姿态靠在男人怀中,小脸顿时怒红:“混账!”她抬起手,朝秦雁起就是一巴掌! “谁让你靠近我的?!”林苏卉大喝,尤其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越发觉得难堪。 秦雁起脸一黑,原本软香温玉在怀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他阴冷地看了一眼林苏卉,一身军人的肃杀之气吓得林苏卉踉跄后退,却是林菀欣在后面扶住了她。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林苏卉心头直跳,面对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或关心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脸,她脑袋一嗡,忽然转身揪住林菀欣,厉声质问道:“四妹妹为什么突然推我?” 林菀欣一怔,原本还略带关切的目光倏忽一冷,稳稳道:“二姐姐何出此言?若不是妹妹抓住你,可等不到两位公子赶来救你,这一点两位公子可是都看到的。” 闻言,与秦雁起同来的那名少年人点了点头:“正是。”目光看向林苏卉,有些责怪。 秦雁起目光流转,落在林菀欣身上,勾起唇角:“不错。” 林苏卉呼吸一滞,又急急道:“那也是你撞我的!对,是你把我撞下湖边的,虽然不是故意……”她飞快瞅了旁边秦雁起一眼,脑中灵光一闪,“但你当时看到秦公子过来,因急着去见他,就把我撞倒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四妹妹,你这样害得我差点没命,你知道吗?为了一个外男置我于不顾,你难道不会良心过不去吗?”林苏卉红着眼睛,眼泪扑簌簌掉落,立即引来不少同情的目光,连那些嘲讽看戏的人都目露惊讶,视线来回在林苏卉和林菀欣身上打转,显然没想到峰回路转。 林菀欣简直要给林苏卉的演技鼓掌了,四两拨千斤一拉一扯就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她平静地看了一眼林苏卉,并未因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而有所动摇:“姐姐惊慌之下不可乱说,我都不认识你说的这位公子,又怎么会急着去见他?更何况这位公子刚还救了你,即便不能对救命恩人许以厚报,也不可随意抹黑他的名声,陷人于不义。” 林菀欣一番话,顿时又扭转了在场的风向,也让很多人看出这对林家姐妹实际不合,恐怕之前在宴会上姐妹扶持的戏码只是演给外人看的。 但无论如何,自家姐妹的龃龉应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没道理牵扯一个过路帮忙的外人,那样太难看了。 不远处,原本因林苏卉倒打一耙恶心得瞪眼的元雨馨,面色稍稍缓和,不由得嘀咕:看来这林菀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元大小姐顿时决定不掺和,反正这两人也不过是狗咬狗,跟她没关系,免得惹一身骚。 林苏卉立即跳脚:“胡说!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是秦雁起!你之前在街上还见过他一面!” 林菀欣淡淡道:“姐姐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么多年咱们见过的人多了,就连今日在场的各位夫人小姐,不也都见过?但认识的却不多。” “你?!”林苏卉大怒,却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反驳。 正当林苏卉苦于觉得今天又要被林菀欣占便宜溜掉时,秦雁起却突然开口,似笑非笑:“林四小姐这么说我可就要伤心了,咱们见过的又岂止一面?你难道真不认识我?” 秦雁起落在林菀欣精致面容上的目光,温柔而缱绻,暧昧且幽深,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们之间清白无辜。 四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毕竟眼前这场戏一出比一出精彩。 林菀欣心中陡然一沉! 这个秦雁起,果然卑劣至极!这种时候还落井下石,她就不该对他的人品抱有一丝一毫的期望! 见林菀欣目中藏火,秦雁起却笑得越发恣意,他环视一周,忽然觉得,在场那么多莺莺燕燕,依旧是他眼前的林四小姐,最为光彩夺目,既柔且韧,美得摄人心魄。 林苏卉也心中暗喜,现在再不会有人盯着她那点错处不放了,她真是太聪明了! 林菀欣很快镇静下来,露出迷惑之色看向秦雁起,却语调含怒:“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位公子确定认识……”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一个清朗的男声远远传来,带着几分薄怒和呵斥:“雁起,你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张嘴就口花花的性子?嗯?” 一句话,令秦雁起面色骤变。 第二十三章:自家姐妹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下一刻,秦雁起面上堆起笑容,大步朝前迎去,恭敬而亲昵:“大人!” “在外面不用多礼。”许纯之淡笑摆了摆手。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这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元大将军元焕良。 元大将军一到,场面立时热闹,在场的人一齐见礼,恭维之声不绝于耳。反倒是许纯之,众人只敢远远地敬着看着,却不敢多上前搭几句话。 许纯之还穿着那身黑炎军独有的将领服饰,面上略有风霜,显得风尘仆仆,他刚才进宫给皇帝复完命,交待了玉玺阴差阳错沉入江中以及抓回敌众一事,又听皇帝提了一句将军府在做寿,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来就碰到这样的场景。 看了一眼众人焦点的林菀欣,见她跟个没事人一样睁大眼睛讶异地看向自己,许纯之的眼中忽然就带了笑,又转向秦雁起,目光微沉:“还傻愣着干什么?不知道给人家姑娘道歉?” 他一声令下,四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许纯之看来,这个秦雁起什么都好,既勤快也有能力,还懂得看眼色,只要多加雕琢,日后也可成为掌领一方的大将,只可惜此人有个重大缺点,就是极为贪财好色,容易误事。 秦雁起一愣,略有些疑惑,在他印象里,许大将军几乎从未干涉过他关于姑娘的事情,怎么今日……? 秦雁起下意识看了林菀欣一眼,却见她正目带关切与探究看着许纯之,忽然明悟。 对了!他怎么忘了?林菀欣之前见过许大将军,还曾提醒过他危机的事,赠过一面护心镜,巧的是,许大将军还真用上了!要这么说,许大将军还欠了她一个人情,这是还人情的意思? 想到这里,秦雁起再不敢多事,立即称是,又朝林菀欣拱手笑道:“对不住了,林小姐,你长得太好看,秦某就忍不住跟小姐开了个玩笑,想必以小姐宽宏大量,不会介意的哦?” 秦雁起的笑容痞痞的,看起来没有丝毫诚意,倒也叫围观众人相信他确实不认识林菀欣,只是见色起意,但这副混不吝的模样,也让人颇感无奈,可谁叫黑炎军如今声名鹊起,又手握大权,一般人还真不敢惹他们。 林菀欣自然不会跟秦雁起多纠缠,冷冷瞥了他一眼,反倒上前对许纯之行礼,温婉地道:“多谢将军替小女正名。” 见林菀欣端端正正地朝自己盈盈一拜,许纯之目光含笑,这丫头真是难得规矩了一回,以往都恨不得上天摘星下海捞月的。 若是林菀欣知道许纯之心里这么看自己,恐怕要大喊冤枉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一家人能过得更安稳更好,充其量也就是耍了些小计谋,哪至于给她扣那么大的名头。 “哼。”林苏卉在旁边低哼一声,没想到大好的局势竟然因为一个黑炎军的将领而葬送,真是便宜了林菀欣。这个人到底是谁?干嘛这么维护林菀欣?看样子比秦雁起的官职还要高?真是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 她恼怒地瞪了许纯之一眼,却被匆匆跟着将军夫人一同赶来的姜氏暗瞪,姜氏虽然不明情况,却很快来到自家闺女身边。 只是林苏卉没想到的是,她的哼声虽轻,可放在自小习武耳聪目明的许纯之耳里,却已足够响亮,许纯之目光如电,扫向林苏卉。 林苏卉顿时脸色煞白,如坠冰窖! 恰在此时,“什么?你说他就是许纯之?那个黑炎军统帅?”一个清脆的女声,饱含惊讶,引起在场人的注意。 “咳!”元大将军尴尬地咳了一声,怒道,“你小孩子家家胡喊什么?要喊许大将军!” “哦。”元雨馨眨眼吐了吐舌,一脸好奇地盯住许纯之。 作为将军世家的独女,元雨馨打小学功夫,最佩服的就是厉害的武将。许纯之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横空出世成为威震天下的大将军,简直像一个话本中的传奇。 她很早就想一睹真颜,没想到眼前的人不仅行军打仗厉害,就连样貌也俊朗不凡,果真像是话本里的主角。 她又看了看林菀欣,歪头微微琢磨,神色渐渐静了下来,随即一脸厌恶地瞥向林苏卉。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将军夫人庄氏拦路她:“馨儿,不许多事!”刚才元雨馨身边的丫鬟已简单跟她讲过事情的经过,毕竟是她养的闺女,一个动作就让她明白女儿的打算。 “不是多事。”元雨馨反驳道,“而是做人要公正,讲公道,要敢仗义执言,这是许大将军刚刚教会女儿的。” 许纯之意外地看了元雨馨一眼,心中大约猜到了什么。 元大将军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馨儿,为父常教你的就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对得起自己一身气魄肝胆,馨儿有什么就说,为父给你做主。” 元雨馨一笑:“谢谢爹!”又朝林菀欣一礼,“不好意思,林四小姐,之前因为你在宴会上抹了我面子,故而我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你作证。” “馨儿……!”将军夫人颇感无奈,可她这个女儿和她爹一样是个倔脾气,九头牛拉不回来,想到此,不由得埋怨起林菀欣和林苏卉两姐妹,果然林家小门小户,登不了大雅之堂,出门一趟都能惹出幺蛾子连累她闺女,今天邀请他们来就是个错误! 林菀欣微微讶异。 “不错,其实之前林二小姐想推你下湖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元雨馨正色道。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什么意思?怎么又是林二小姐推林四小姐了?刚不是说……? 有反应快的,瞬间明白其中曲折,再看向林苏卉时,不由得带上几分鄙夷。 看来这位林二小姐是贼喊捉贼了。 林苏卉顿时感到惊慌:“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推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 “是啊,元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姜氏连忙在旁边帮腔。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仅如此,还有我的丫鬟们也都看到了。”没想到林苏卉这时候还想抵赖,元雨馨神色越发厌恶。 “你刚才站在林四小姐身后,蓄意推她,只是没料到林四小姐恰好看到地上一颗顽石蹲了下去,你用力过猛,一个不查反倒自己踉跄翻了出去,要不是林四小姐眼疾手快抓住你,你这会儿早掉到河里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倒打一耙?”元雨馨扬眉道。 “你?!”林苏卉越发焦急,眼看四周围众人神色越来越鄙夷,就连张君弘都在不远处淡淡看着,她眼睛一红,垂泪道,“元小姐,我敬你是将军府的小姐,身居高位,对你多有避让,但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能这样恶意中伤我!” “元小姐,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姜氏也倍感焦急,不由得望向自己闺中发小将军夫人庄氏,期望她能出面说两句,可庄氏却不想惹麻烦不接茬。 “是吗?那你刚才恶意中伤林四小姐,对救命恩人还倒打一耙时,怎么不说这话?”元雨馨完全不买账,冷然道,“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假惺惺嘴脸,我可不吃你这套!” 不等林苏卉回答,元雨馨傲然道:“你说得没错,就凭你的身份地位家世容貌,我还不屑于对付你。你刚不是想暗指我仗势欺人吗?没错,我们元家不欢迎你这种坑害自家姐妹的货色,请回吧,林二小姐!” 元雨馨明晃晃地下逐客令。 四周围众人顿时神色精彩。 一般来说,极少有世家贵女做事会如此不留情面,可人家元大小姐也说得没错,以她的身份地位,她根本没必要设计一个出身微末的姑娘。 至于如此行事会显得她咄咄逼人,看看她之前敢当众表演三箭连射正中红心,恐怕人家根本不在意。 眼见四周围无人替自己说话,林苏卉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整个人像被一巴掌打懵了般:“你,你……”目中落泪,梨花带雨,哭得好不惹人怜惜。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林菀欣,却见她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替她出头说话,越发恨得咬牙。 “元小姐非要污蔑我,我也毫无办法,可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为了自证清白,我只好……”话说到一半,林苏卉心一横,猛地朝湖边冲去,看架势尽是要直接投湖! “苏卉!我的女儿——”姜氏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扑过去拉住女儿,“你别犯傻!不值得!来人啊,快帮我拉住她!” “不,娘,你让我去死!我的清白都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林苏卉哭嚎不止。 “而且,连菀欣都怨我恨我,这还是自家姐妹……呜!”林苏卉泣不成声。 姜氏怨毒的目光顿时射向林菀欣,喝道:“菀欣你就这么任人污蔑你姐姐?你心怎么这么狠毒——林家真是家门不幸!”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林菀欣却朝许纯之、元大将军及夫人还有元雨馨都行了一礼,又对姜氏母女道:“二伯母,二姐姐,我们回去吧。” 第二十四章:剁手 - 相门娇女 - 山林 出了将军府,坐上马车,林菀欣感觉有些疲累。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今日林苏卉在将军府弄出的乌糟事,不仅让她自己声名狼藉,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恐怕也只有林苏卉自己以为最后那场闹剧能替她挽回颜面,其实也不过是多让人看了一场笑话罢了。 如今之计,还是要赶紧把铺子生意搭起来,既然有心自立门户,银钱来源必不可少,外人的看法再如何,也不如自身强大重要,他们四房还是太单薄了。 至于她和弟弟的婚事……既然爹爹如今已入了职,也可以慢慢留意着,总之将军府这门婚事怕是不好攀,找个时间还是不伤和气地退掉为好。 “不知道他的事办好没有?……”林菀欣下意识自语。玉玺的事可大可小,看卦象不会那么顺利,不知道会不会被皇上责罚?不过有解决匪患的功劳的话,应该可以将功折罪吧? 忽然,林菀欣意识到自己一直想着许纯之,连忙摇了摇头,真是乱来,她自己的事都没解决,哪里有空担心不相干的人? 只是若有若无的,脑海里总是不自主想到他,想到他那双带有安抚性笑意的眸子,想到他注视着她…… 林菀欣马车的前面,另一辆马车上。 姜氏皱着眉头训斥林苏卉:“你今日做事实在太不仔细了些,丢人丢到将军府,为娘都跟着你没脸。” 林苏卉好不容易止住哭声,闻言又委屈上了:“什么嘛?又不是我的错,您干嘛总是骂我。” “怎么不是你?真当娘亲是好糊弄的?”姜氏挑眉。 “就不是我嘛!是林菀欣蓄意绊倒我的,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摔倒?还让她在那里假装好人救我?分明就是她自导自演,还串通元雨馨来害我!” “她有那个本事串通元雨馨?” “那就是元雨馨看我不顺眼,故意抹黑我!你也看到了,在场宴会里那么多人,她谁都不挑衅,偏偏找上我,不就是想害我出丑,我自问从没招惹过她,她干嘛总跟我过不去?”林苏卉哭闹道。 姜氏点了点,这倒是真的。 “而且我不也是想早点把林菀欣那个丧门星甩出去嘛,今天差点就成功了,谁成想冒出一个什么许大将军,我也太倒霉了。” 姜氏微微叹了口气,拿帕子替林苏卉擦擦脸:“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她林菀欣还能次次这么好运?只是下次,你得更仔细些,不要叫人抓到把柄。” “至于将军府的这事,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这帝都里见天的各种新鲜事多了去的,你这个又没下定论,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人忘掉。更何况,只要你爹的官位有着落,还愁找不到好夫婿?”姜氏笑道。 “我不要!”林苏卉却立即反驳。 “什么?” “我不要什么好夫婿啦,我就要张公子,君弘哥哥。娘——”林苏卉又抱住姜氏撒娇。 “哎哟——你这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姜氏有些哭笑不得,但又有些忧心,张君弘她今日见过,自然是无一不好,家世样貌人品前程样样没得说,就是太傅府的门第也太高了些。 她的闺女虽然不错,可摸着良心讲,比起张君弘还是差了一些,这门亲事恐怕并不容易。就算真的万一嫁进去了,太傅国朝重臣,满门君子,家里一应规矩必然很重,她闺女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那还不得被磋磨得脱掉一层皮? 到底是做娘的,哪里愿意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姜氏将这些忧虑一讲,没想到林苏卉完全不赞同:“娘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哪里的婆婆不都一样难对付?既然都要熬着,咱们干嘛不去高门大户熬,要去小门小户受那穷酸气?” “那倒也是。” “再说了,指不定君弘哥哥就觉得我很好,很维护我呢?而且我嫁给君弘哥哥,不也对爹爹的仕途有帮助嘛?娘您真是的,与其担忧这些,还不如多教我一些御夫之道,您看爹爹的院子就被您治理得挺好。”林苏卉红着脸道。 “噗嗤!”姜氏一笑,“你啊你……” 不等姜氏笑开,林苏卉忽然一愣:“啊!我知道元雨馨那臭丫头为什么要对付我了,定然是她也喜欢君弘哥哥,知道我可能是她的竞争对手,所以才处处打击我!” “怎么办?娘,君弘哥哥不会真的误会我吧?”林苏卉又担忧起来。 姜氏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重点,只要你爹在仕途上顺遂……” “那咱们近期去庙里替爹求一求吧?上次您不还说最近宁安寺要顺应新皇大赦天下的诏令,开放宁安寺佛光塔,允许香客上前朝拜佛骨舍利么?到时候一定是盛会!”事关张君弘,林苏卉都特别积极,“佛祖看咱们这么虔诚,也一定会帮爹爹的!” 姜氏顿了顿,笑道:“也好。但你不可像这次这么莽撞,也不可随意离开娘的身边,那天必然人多,不可冲撞了贵人,也不要……” “知道了娘,您好啰嗦!”林苏卉嫌烦,迅速转移话题,“只可惜今天让林菀欣那小贱人溜了。” 提到林菀欣,姜氏神情淡了下来:“她你不用担心,为娘已经有了想法。” “什么想法?”林苏卉睁大眼。 “你看秦雁起如何?”姜氏笑道。 “又是秦雁起?总觉得太便宜她了,怎么也是个从四品参将,她凭什么呀。再说她今天落井下石,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林苏卉神色一沉:“算了,娘您别管了,这件事我有办法。” 待姜氏再问,她却不肯说了。 马车内。 林菀欣渐渐听不到前面那辆马车的动静,知道姜氏母女总算消停下来,轻吐了一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的,姜氏母女暂时是消停了,家里却还有另一出闹剧在等着她。 林府。 听雨轩。 此时林菀欣的屋外一个人也没有,凝萃被隔壁齐凤阁的冯妈妈请去,滴石被大厨房的总管骗走,四处的丫鬟婆子各有各的事要做,谁也没发现,听雨轩的原管事李妈妈悄悄一个人摸进了屋内,做贼似的在屋子里翻来翻去。 “奇怪,放到哪儿了?以往重要物件不都是放在这儿么?”李妈妈翻箱倒柜,又手脚利落地将东西还原,当打开装有金银玉石类箱子时,还忍不住心动地多看几眼。 但她还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难得主人家出门不在,又有隔壁冯妈妈和大厨总管帮忙,她才有机会摸进小姐屋子,决不能空手而归啊。 “在哪儿呢?”李妈妈又坐在床榻边想了想,忽然一摸身下,有了! 她刚才只是掀开褥子看了看,却没有打开床板看看里头,但她知道,小姐这张床其实是有暗格的。 李妈妈迅速抽出暗格,果不其然,里面躺着几张地契,不正是嫁出去的林茹霜夫人赠予的铺子地契? “可给我找到了!”李妈妈面上一喜,抽出地契就想往怀里塞,可还没等她收好,一声嗤笑从门外传来。 “找到了?”林慎安带着小厮把住门口,面上似笑非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充斥着看死人一般的冰寒之意。 李妈妈吓得顿时一哆嗦,怀里的地契也掉了出来。 李妈妈面色一变,立即想捡掉落的地契,可林慎安速度更快,一把抓住地契,又慢条斯理地拿在手中弹了弹,斜瞅了她一眼,笑得既恶质又阴冷:“怎么说你好呢?李妈妈?” “嗯?人赃并获,无可抵赖了吧?” 随着林慎安落下的话音,小厮夏童与秋童立即从两边抓住李妈妈。 李妈妈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慎安竟然一直暗地里盯着她,吓得瞬间大叫起来:“不,不是,冤枉啊少爷!老奴冤枉啊!老奴只是来替小姐整理屋子和床铺的,这是刚掉出来的,老奴只是捡起来,少爷明鉴啊!少爷……” “不用多说了。”林慎安摇了摇手指头,语调轻柔,笑容冰冷,“少爷我呢,跟小姐不太一样,她喜欢动嘴,而我只喜欢动手。” “来人,把这刁奴一双手给我剁了。”林慎安轻描淡写地用“今晚吃红烧肉”的口吻吩咐道,“敢偷主人家的东西,就要有承担相应责任的准备。” “是!”夏童还犹豫了一瞬,秋童则直接领命。 自从上次林慎安打折了欺负他的护卫的腿后,秋童对林慎安就唯命是从。 眼见夏童与秋童真将自己往外拖,李妈妈越发吓得尖叫,现在府里两位老爷都不在,姜氏和两位小姐也出了门,府里的主子除了林慎安和断了腿休养的林慎文,就是两个不顶事的庶女,林慎安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还真没人能治得了他。 想到这里,李妈妈发出杀猪般的尖叫,疯狂挣扎起来。 “不要!少爷!救命啊——杀人了!少爷杀人了!救命啊——” 这一番闹腾,自然引来府中不少下人,就连凝萃和滴石都匆匆赶了过来,一看面前这架势,心中俱是一个咯噔。 可林慎安要砍人,他们拦不住也不敢拦。 好在这时,林菀欣也回到府上。 一进院中,林菀欣就看见像头猪一样被绑在长凳上的李妈妈,以及她身边拿着明晃晃砍刀的秋童,似乎正琢磨着从那边下手更利落。 她眉头一挑:“这是在做什么?” 第二十五章:安定人心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一见到林菀欣,李妈妈挣扎得更厉害了,又哭又叫:“小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老奴要被他们磋磨死了!小姐——” 林菀欣坐在厅中,旁边坐着目光冰冷似笑非笑的林慎安,秋童和夏童押着被绑的李妈妈站在中央,李妈妈则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替自己辩白。 林菀欣听完李妈妈的解释,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偷地契呢?” 李妈妈面色一变,大喊冤枉:“不是啊,小姐!老奴真的只是去替您收拾屋子,那些东西真是意外掉出来的,老奴还想替您收着……” 林慎安打断她:“这种糊弄人的话就不要说了,你未时三刻进的小姐屋子,在里面翻箱倒柜了一刻钟还有多,真当少爷我是瞎的?只不过想看看你到底打什么主意罢了,谁知道你这狗奴才心比墨还黑,竟然打地契的注意。” 李妈妈顿时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哆嗦结巴起来:“这,这是……这个……” “行了,少废话,老实交代,你背后还有谁?量你也没那个胆子自作主张偷地契。”林慎安面无表情道。 李妈妈一哆嗦,心中有点犹豫。 林菀欣轻飘飘道:“不愿意说就送官吧,毕竟偷盗主人家重要财务,就算不送了小命,判一个割刑也不为过。” 割刑,是黎朝也是如今庆朝的常用刑罚,专门针对偷盗者和逃奴,通常是割掉鼻子或剁掉手指,一旦受刑,则是一生的耻辱,再也不会被任何富户大族接纳。 李妈妈面色大变:“我说!我说!是……是二夫人身边的冯妈妈……小姐,老奴真的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求您原谅老奴这一次吧,老奴给您磕头了,磕头了。” 李妈妈不断重重地磕头,额头很快见了血。她现在后悔至极,为什么要信冯妈妈挑拨的鬼话,导致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小姐也太不把她当人了,没有小姐逼迫,她也不至于会这样! 在场的仆从看到这一场景,唏嘘有之,愤怒有之,还有那么一两个露出惊慌之色。 林菀欣道:“凝萃,去把二夫人和冯妈妈请来。” 跪在下首的李妈妈一僵,不由得忐忑起来。 姜氏和冯妈妈很快到场。 林菀欣将情况简单与姜氏讲了讲:“二伯母,这两个刁奴胆大包天,竟敢串通偷主人家地契……” “慢着。”姜氏打断她,转而问身边的冯妈妈,严厉问道,“冯妈妈,这事真的与你有关?” 冯妈妈立即色变:“夫人明鉴,就是打死奴婢,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这李妈妈自己犯错却推到奴婢身上,真真是黑心烂肝!谁不知道她一天天的私下里嘴碎辱骂自家主子,只不过是她资历老,这才没人敢告她状。” “她定然不满上次四小姐不由分说卖掉她侄女的事,怀恨在心才打起地契的主意,如今事情败露就想拉个垫背的,还想把事情推打老奴甚至是夫人身上,这真是用心恶毒,想搅得家宅不宁!” 姜氏微微点头,这件事她当然不会认,要是李妈妈真能偷到手,她保她一下也无妨,但现在…… 然而,不等姜氏开口,李妈妈就跟疯了一样挣扎大骂:“你胡说什么?你个狗东西!要不是你这个老货挑拨,说什么我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如今你倒想撇干净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小姐!”李妈妈跪着向前爬行几步,急急道,“我房里有这老货用来收买我的金条和镯子珠宝,您只要派人去搜一下就能找到,老奴都上交,求小姐绕老奴一命!小姐……” “湘竹、滴石。”林菀欣唤了一声。 “是!”两个丫鬟立即领命而去。 姜氏有些担忧,毕竟府中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要真是搜出来什么……她下意识看向一边的冯妈妈,冯妈妈立即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见此一幕,林慎安嗤笑一声。 湘竹、滴石很快回来,两人对视一眼,湘竹有些犹豫,滴石却是直接爽快道:“回禀小姐,并没有在李妈妈房中搜到她说的那些物件,有的只是一些碎银子和簪子,还有几张一百两的银票。” “嗯……”对此,林菀欣早有预料。 “不可能!”李妈妈神色顿时从冷笑怨毒转为惊慌,“怎么可能?明明就在屋里,怎么会找不到?你们到底有没有仔细搜过?那些东西就跟银子放一起,怎么可能只有银子?!” 末了,她想起来,又朝林菀欣磕头:“小姐!小姐您相信我,相信老奴,真的是他们指使老奴的!一定是哪个贱人偷走了金条和珠宝嫁祸老奴,老奴一个人要地契有什么用?是他们说要调老奴去二房,说二夫人对下人打赏很多,要老奴必须拿地契当投名状,老奴才这样的啊!……”李妈妈涕泪横流。 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二房真的参与其中。林菀欣微微一顿。 姜氏沉声皱眉:“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屋里的李妈妈不仅下手偷盗主人家的地契,还想栽赃嫁祸给我们二房,这样的恶奴才,菀欣你难道还要姑息?” “二夫人?”李妈妈如遭雷击,怎么也没想到姜氏竟然劝林菀欣下狠手对付她。此时此刻,她才终于真心后悔,可不等她开口,旁边已有二房的奴仆上来蛮横地将她口舌堵住。 “说起来……”姜氏慢条斯理地道,“四弟这院里也不是第一次出这种御下不严的岔子了,到底还是没有女主人,若是……” “二伯母说得是。”林菀欣打断道,“以往菀欣还是太良善,才会总有恶仆欺主的事出现,毕竟人善被人欺,从今往后菀欣一定慎之戒之,牢记二伯母的教诲学些狠辣手段,不如就从今日开始吧。” 姜氏皱眉,这臭丫头真会顺杆爬,说谁心狠手辣呢? “来人,将李妈妈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行发卖。”林菀欣道。 “什么?”众人大惊。李妈妈更是直接委顿在地,绝望之下如困兽犹斗疯狂挣扎,可被绳索牢牢绑住又被塞住了口,不过是徒劳。 眼见李妈妈被拖出去,在场的仆从被集体震慑,无不产生兔死狐悲之感。可说到底,是李妈妈自己手脚不干净,作死去偷主人的地契,这不是疯了吗? 林菀欣声音肃然,郑重开口:“今日正好大家都在这儿,我也给大家提个醒。作为一个人,忠诚是十分美好的品德,上忠于国君,中忠于师长,下忠于雇主,但凡能做到此的,日子一定不会过得差。诸位向我效忠,作为主人,我自然要给你们庇护,不仅仅是钱财还有安身立命之所。” “但对于那些不忠诚,甚至谋害主子的,李妈妈和绿柳就是下场。别说他们没跟外人勾搭,就是勾搭了,到了这种时候谁不是明哲保身,只顾着自己?会在这时候下场救人吗?不仅不会,还会落井下石将你推向更深的深渊。” 此言一出,私下里骤然安静到极致,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独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偷偷觑了坐在一旁的姜氏一眼。 姜氏更是面色一变,恼恨林菀欣竟敢当众拆台,指桑骂槐,可她偏偏还不好吭声,否则不就是自己对号入座不打自招? 林慎安则露出笑容,暗暗喝彩。 林菀欣继续道:“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日起,咱们要拧成一股绳才好,有错就罚,干得好必然有奖赏,新的奖惩制度我已拟定出来,不日便会下发,由凝萃带着大家学习。是好好做事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得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还是走钢丝绳一不小心就翻身摔得粉身碎骨,孰轻孰重,相信以大家的聪明一定明白。” 主人发话,院子里一众仆从自然称是。 姜氏早就坐不下去,找了个借口起身快步离开。 姜氏离开后,“就这么便宜他们走了啊?”林慎安有点不满。 林菀欣喝茶笑了笑:“怎么会?今日二夫人不是陪着咱们演了好一出戏?这会儿该气得回去摔东西了。” “倒也是。”林慎安勾起唇角,“可得让下面那群墙头草知道,谁才是真正值得跟的人。” “放心吧,这世上也没几个真傻子。” 有了林菀欣安排的这出戏,听雨轩的一众仆从总算知道二房不是个好去处、自家小姐也不是好惹的,纷纷收心,渐渐也将四房打造得铁桶一般,当然这是后话。 两天后。 东大街的店铺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林菀欣和林慎安下了车,金童立即迎了出来:“少爷,小姐。” “装修得如何了?”林菀欣问道。 “唉,别提了,小姐,这两天那伙贼人又来了,大半夜的偷东西捣乱,搅得大伙儿半夜睡不好觉不说,还有两个阻拦他们的伙计挨了一顿打,如今正找大夫瞧病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从金童执掌了装修这件事,可算是操碎心跑断腿,结果还接二连三出事,要不是少爷小姐信任他,他真是哭都没处哭。 “又来?到底是谁捣乱?查出来没有?”林慎安挑眉。 金童微微犹豫:“之前咱们也跟踪去看过,好像是城西那边的一窝混混,但没敢进去……” “不进去是对的,安危重要。”林菀欣说道,“不过混混不会无缘无故来到东大街捣乱,更不会只有我们一家铺子被这样,背后自然有人。” 林慎安怒道:“除了姜氏那个脑瘸的,还能有谁?我还以为前两天吃憋了她会消停点,看来这是要变本加厉了?也对,都有胆子来偷地契了……不行,我得想办法教训他们。”林慎安目中凶光一闪。 “你打算怎么做?”林菀欣问道。 “还打算怎么做?当然是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她不是天天捣乱坑人害人吗?还真以为只有她会使这些手段?小爷以前那是不屑这么干,真惹急了我,套麻袋打林敬义,彻底搞残林慎文,再把林苏卉扔进混混窝里呆一晚,小爷什么办不到?!”林慎安喝道。 第二十六章:风水局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怔愣地眨了眨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小爷认真的!”林慎安瞪她。 “是是是,非常认真,我弟弟最厉害,办这些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林菀欣又笑着冲他眨眨眼。 虽然仍旧气呼呼,但林慎安眼中的暴虐没有那么严重了。 林菀欣道:“但我依旧不希望你做这些事,慎安当是雄鹰在天展翅高飞,哪里该屈就在后院宅子里折了锐气和羽翼?更甚至于双手沾血?没必要。” “但是!”林慎安有些急。 “别着急,我并非说不对付他们,只不过换一种方法而已,毕竟一时激愤教训他们是好,但露了痕迹留下把柄就不好了。” “你有方法不留痕迹?”林慎安狐疑。 林菀欣勾唇一笑:“难道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林慎安目光一亮,又迟疑:“可你之前不是说不能随便乱来,否则容易折损自己福德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更何况没有只许人动我却不能我动人的道理,只是不要滥用,但我们现在算是滥用吗?”林菀欣挑眉笑道。 林慎安冰冷一笑,缓缓道:“当然不是。” 店铺外,林菀欣与林慎安所在的马车缓缓离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一家茶馆靠窗的二楼,有一个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 “大人。”站在许纯之身边的年轻人注意到他有些走神,而他面前的龙鸣卫已经汇报完追捕匪患的进度,并且着重提到齐县县令陈宝荣自发配合黑炎军缉拿匪徒。 许纯之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他的耳边仍旧回荡着林菀欣那句话:“难道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呵,小丫头倒是挺自信。 但提点归提点,总还是要有人做事的,很明显林四小姐手底下做事的人不行。 虽说刚才只匆匆听了几句,但许纯之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理顺,林四小姐的铺子被人捣乱,她却抓不着人。 或许…… “小凤。”许纯之开口,“带一队人埋伏在下面那个店铺外,若是抓到了人就直接送官。京兆尹虽然很忙,但也不多这一件事,记得跟他们打声招呼。” “是!”被称为小凤的青年立即领命,他抬眼飞快地瞥了眼自家大人,深觉上次从程峰那儿听来的八卦太对了,一向眼里只有打仗杀人没有女人的大人现在终于开窍了! 他必须得把这件事办漂亮,绝不能拖大人后腿。 小凤迅速领命而去。 当晚。 夜深人静之时。 林菀欣带着林慎安和夏童、秋童一起来到二房的主宅院后方。 林菀欣下令划出地方,林慎安带着人一起挖坑,最后又用浮土和树枝盖上,做好一切,几人又匆匆回了听雨轩。 “做这个有什么用?他们平时又不会到宅子后面去。”林慎安累得够呛,狠狠灌了几大口水,“难不成还让我引他们去?这会露了马脚吧?” 林菀欣笑道:“又不是为了等着他们跳坑的。” “那是为什么?” “你听过前水后靠吗?好的风水就要门前湖泊背后靠山,寓意开门见财背后有倚仗。事实上,门前确实可以无湖,但背后绝对不能有坑,否则……你等着看就知道了。别着急,明天夜里会下一场暴雨,姐姐还有别的安排。” “暴雨?”林慎安瞅了瞅院外满天繁星灿烂,“你开玩笑吧?” “那走着瞧。” 果不其然,第二天白天艳阳高照,热得吓人,林慎安还嘲笑林菀欣是个半吊子术士算得不准,可一到半夜子时,“哗啦”一场倾盆暴雨直落,把林慎安惊得直愣。 “别耽误时间,借着这场风雨,去劈了他们院里左上角那颗大树,再推了右边院墙的乱石。记得带上火油,伪装成雷劈的。”林菀欣吩咐道。 “得,我要成落汤鸡了。”虽然这么说,但林慎安速度极快,拎起斧子就出门。 “去,替少爷准备好姜汤。” 同样是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几乎是林慎安前脚劈了大树,后脚就有一伙人穿着斗笠蓑衣冒着雨冲到东大街上。 “行了,别找了就是这家,都来过多少回了,下个雨就不认识了?来人,都给我砸!” “呀呀呸的,竟然叫老子们下着雨来砸东西,要不是看给的钱多,老子鸟他个屁!” 然而一群人才刚开始动手,隐藏在暗中待命的黑炎军迅速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围困制服。 一道闪电突然劈下,映照得东大街瞬间如同白昼,也照出领头的赵小凤冰冷的目光,他下令道:“带走,全都送往京兆府!”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 风雨过后,电闪雷鸣已歇,二房的仆从们推门一看,立即被院子里狼藉的景象吓一大跳,赶忙去报告的姜氏。 姜氏出门一看,也发愁不已,谁想到一晚上就把院子里的大树给劈坏了?这么好的一棵树,真是可惜。 反倒是林敬义围着院子西边倒塌的乱石看出了些许意趣:“有意思,明珠来看,这石头岂非有点虎啸山林的架势?” 姜氏立马凑过来:“别说,还真像。要不咱们就把这个留下吧?也算是天公作美。” “为夫正有此意。”林敬义笑的得意,只觉得上天都知道他即将登上庙堂升官发财了。 可若是林敬义知道虎啸山林、西面白虎开口的寓意主大凶、纷争与受伤,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想了想,姜氏又吩咐冯妈妈:“让人去瞧瞧,四房那边什么个情况。” “是,夫人。” 一夜风雨,听雨轩这边自然也是枯枝烂叶一堆,虽然也有小树三两颗遭了殃,但并没有大树出问题。 得了冯妈妈的复命,姜氏心中稍安,但始终对此心中还是有些芥蒂。 “哎呀,娘,你不要想太多啦,过两天咱们不就要去宁安寺朝拜了吗?到时候还能看见佛骨舍利呢?有菩萨保佑,家里肯定没问题,爹肯定要升官的,您就甭操心了。”林苏卉宽慰道。 “也是这个理。”姜氏想了想,也就随它去了。 听雨轩。 林菀欣坐在厅中,林慎安和林敬智则一大早就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唯有林菀欣一边惬意地品茶,一边听着丫鬟滴石绘声绘色地描述二房一早看到树倒墙塌时的惊恐嘴脸,逗得满屋子丫鬟都笑得乱颤。 “照我说,就是他们平时作恶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凝萃说道。 湘竹立即接话:“可不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姐之前训斥得正是此理。”她仿佛受教般又温婉地朝林菀欣一礼。 凝萃看了立即瞪她一眼,却不愿意有样学样跟着行礼。 不同于凝萃从小就是府里的家生子丫鬟,湘竹原本其实是官家小姐,后来家族落败男的砍头流放女的变卖为奴,这才被林菀欣的母亲李氏给买了回来,一直都是二等丫鬟,前不久才被林菀欣提拔为一等丫鬟。 一开始,凝萃也觉得她嘴甜又知书达理,挺稀罕她,可最近渐渐的感觉烦躁,总觉得这丫头处处抢她的话,显得她有学问而自己粗浅直白。 林菀欣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凡事都有预兆,且等着瞧吧。” 果不其然,接下来两天二房齐凤阁频频出事。 先是姜氏不知为何突然闪了腰,后是大厨房里莫名其妙地走水失火,众人废了好大劲才把火灾扑灭,又听说二老爷林敬义跟外人起了争执当街动手打了起来,还带了伤回家。 这一下二房可炸了锅。 姜氏越想越觉得不安,下令仆从将宅子内外好好重新修整一次,这才发现原来主宅院后面竟然有个泥巴和树枝混合的大坑,如今坑里还蓄满了水,还是之前暴雨给接的。 “到底谁干的?!”姜氏气得差点晕过去,就在坑边,她又当着众人的面重重摔了一跤。 好一番折腾,终于到了宁安寺开放佛骨舍利的大日子。 姜氏也总算打起精神招呼女儿林苏卉以及院中被她日常无视的两名庶女,连带着捎上林菀欣,与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收拾行囊,准备上山。 出门前,姜氏又叫来府中管家:“这几日铺子的进展如何了?” 管家知道她说的是骚扰四小姐在东大街那边的铺子情况,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回禀夫人,那伙人拿了钱,之前是好好的,但最近……好像没怎么办事,也不见他们出来,老奴觉得有些反……” “好像?”姜氏拔高声音,“你不清楚不会过去看看?咱们家养你难道是吃闲饭的?要真干不了直说,多得是人能接替你的位置!” 管家吓了一跳,冷汗登时落下,连忙道:“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剩下的猜测也噎住不敢再说,匆匆离去。 “冯妈妈,苏卉那头准备好没?”姜氏问道,“也该出门了,再不然就晚了,要是真到日上三竿才到地方,对菩萨也不敬。” “奴婢这就去催催。”冯妈妈掀了帘子出去。 一到院外,却瞧见二小姐林苏卉正堵在四小姐林菀欣面前的过道上,半是威胁半是挑衅地说道:“你不去?那可不行,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都跟人说好了,你不去岂不是让我没脸?” 第二十七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 相门娇女 - 山林 “跟人说好了?”林菀欣似笑非笑。 林苏卉一噎,反应过来,立即道:“对啊,我都跟我娘打过包票,说你一定会去,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看着林苏卉有些躲闪的眼神,林菀欣在心中哼笑,原本她很有兴趣参拜佛骨舍利,但今日一早她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所以正犹豫要不要改天再去,但看林苏卉这样,是又给她设下了一个圈套? 她的卦是兄弟持世,世爻羸弱,卦中官鬼旺盛且两动克世爻,就算其中有一个动变父母,但这样的卦依旧怎么看都对她不利,但好在卦中还有其他兄弟爻动,也可以说留有一线生机帮扶。 兄弟意味着同辈兄弟姐妹或者朋友,同辈吗?…… 林菀欣勾起唇角,索性林苏卉一次不成还有一次,干脆去看看,不是兄弟爻动么?或许,林苏卉还能成为帮助她的关键也说不定…… “那好吧,二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出门一趟,本来我癸水要来觉得不适合拜佛,容易大不敬,但有二姐的面子撑着……毕竟二姐的面子大嘛。”林菀欣貌似憨厚地笑了笑。 “你?!”林苏卉一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索性催促道,“你快点,别让大家等,你还没那么大谱!” “二姐放心,车马和人员已经备好了。” 林苏卉一愣,抬高声音:“难不成你要带她们俩一起去?” 林菀欣身边少见的同时跟了凝萃和滴石两个丫鬟,凝萃做事仔细,滴石则纯粹是力气够大人够莽,在人山人海的宁安寺,当然多带点人会更方便。 “有何不可?我一个人坐马车,空出的位置不也是空着?” 此次姜氏、林苏卉一辆马车,二房两名庶女一辆马车,林菀欣则自己一辆马车。 “哼,你还真摆谱。”林苏卉不爽,连她都只带一个丫鬟出门,另一个位置要留给冯妈妈,林菀欣竟然还带俩,她凭什么? “对了,二姐。”林菀欣迅速转移话题,故意用带着点亲近的语调笑道,“今天是佛骨舍利开放的第一天,一定会有很多达官贵人上山,不知道太傅家的张公子会不会也……?那二姐不就有机会见到他了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林苏卉瞪她一眼,又带着些许得意与甜蜜,以小女儿家的姿态踢了路边一颗石子,“他当然也会去。” 不久前林苏卉曾特意以她爹林敬义的名义给张君弘寄过一封信,提示佛骨舍利的事,她是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太傅府的老夫人庞氏笃信佛教,自然要投其所好。 “不过,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别怪我没告诉过你,君弘哥哥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对象,你最好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免得到时候弄得所有人都难看。”林苏卉厉色道。 此言一出,凝萃顿时神色难看,若不是被她拉住,滴石当时就要呛声。 林菀欣却笑了,柔柔的又意味深长地道:“姐姐放心,人嘛贵有自知之明,菀欣别的没有,这个却是最大的优点。” 她绝不会像林苏卉和林淑真一样飞蛾扑火,最后甚至闹得家破人亡。 “哼,你知道就好。”林苏卉懒得再多说,转身就走。 “小姐……”凝萃眼中含怒,替林菀欣感到委屈。 “她太过分了!我们家小姐哪里配不上太傅公子?我觉得我家小姐最好!”滴石立即打抱不平。 林菀欣噗嗤一笑:“这话不能乱说,太傅公子可不好惹,今日若是真见面了,你们也记得离他远些。” 林府众人很快整装完毕,三辆马车快速平稳地驶到宁安寺山脚下。 等林菀欣等人到达时,山脚下已排列了许多车辆。 从山下到山上寺里有一段长长的石阶,若是平时,来往的贵人多是乘轿子上山,但今日乃佛骨舍利对外开放的第一天,本着虔诚朝圣的宗旨,来往的贵人几乎都徒步爬山,更有甚者,则三步一拜口诵佛号上去,引来不少人围观以及相助。 林菀欣一行人自然不会特立独行,便也随着大众一同拾级而上。 起初众人还算有说有笑,毕竟二房两个庶女林绵如和林思瑾平日甚少出门,难得有机会出来转悠,沿路风景又极佳,清风徐徐,大伙儿也都很高兴。 可走着走着,姜氏和冯妈妈就渐渐掉队,毕竟一来年纪大了,二来两人平时也算养尊处优甚少锻炼,体力上的劣势就展现出来。 不仅是他们,平日里甚少走路的林苏卉也抱怨个不停,一会儿说山太高,一会儿说路太陡,一会儿说寺庙太不照顾人,总之没好话。 “苏卉!不可乱说,这可是朝圣,不能不敬。”姜氏训斥她。 “可是人家真的很累嘛,要是刚才请了轿夫就好了……”林苏卉负气。 听到她的抱怨,一旁的林绵如和林思瑾二人说笑声音骤歇,林思瑾还特地走过去:“二姐姐,要不我拉着你走?” “拉着也好累啊,要不你背我?”林苏卉目光一亮。 “呃……”林思瑾顿时一噎,她一个人还好,要真是背一个…… “哼。”林绵如嘲讽地轻哼,拍马屁拍到狗腿上了吧?自找麻烦的傻瓜。 林菀欣在心中也觉得好笑,滴石则直接笑出声来:“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林苏卉不满地喝道。 “哎呀,那边那个好像是……?”林菀欣瞬间转移话题,视线穿过林苏卉向她后面看去。 众人被她目光一引,林苏卉也不由得回头看向斜上方。 在那边被一众丫鬟小厮围绕着的,不正是元大将军的亲眷将军夫人庄氏和她的女儿元雨馨? “幼琼?!”姜氏瞬间惊喜,立即快步赶上去,与将军夫人打起招呼,“好巧,竟然在这儿也能碰上,果然咱们缘分不浅,说不定前世还是佛前的一对并蒂莲呢。” 姜氏笑意盈盈,将军夫人的神色却显得几分冷淡,就是笑也是淡淡的:“你们也来朝拜?” 姜氏笑得热情:“可不就是?早就想来朝圣了,今日总算得偿所愿,还能在路上遇到姐妹相伴,真真是菩萨保佑。” 将军夫人目光朝姜氏身后一扫,林菀欣、林苏卉连带着两名庶女一同行礼问好。 将军夫人神色越发淡了,她可没忘记上次林家这两个女儿在她寿宴上折腾出来的那档子事,平白得恶心人。 “元小姐,好久不见。”林苏卉也笑得亲热,朝元雨馨迎了过去。 虽然上次林苏卉跟元雨馨闹得很不愉快,但回去以后姜氏特地嘱咐她,必须不计前嫌跟元雨馨把关系处好,毕竟元大将军如今乃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说不定也能对她爹有帮助。 只可惜元雨馨懒得多她一眼,冷哼一声算是回应,连话都不接。 林苏卉顿时神色一僵,一抹恼意划过眼底,却还是热情地攀上去,想找些年轻女儿家喜欢的话题与元雨馨聊。 林菀欣在见礼后退到一边一言不发,毕竟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稍微等了等便跟姜氏打招呼:“二伯母,菀欣先继续往前走了。” “去吧。”姜氏瞥她一眼,又对将军夫人笑道,“幼琼不要在意,这孩子从小没娘教,礼数上是要差一些,倒不是故意对你不敬。” 姜氏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将军夫人越发厌弃,冷然道:“我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那当然,幼琼向来人美心善,待人亲厚,这在帝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姜氏亲昵地笑道。 到底是幼年的闺中密友,姜氏对将军夫人了解颇深,来来去去捡得都是将军夫人爱听的话,很快就将原本有些不想与她再多来往的将军夫人哄得有些回转。 在将军夫人看来,反正林家的女儿绝不可能进她家的门,那么多跟嘴甜知趣的姜氏交往一下,也无伤大雅,遂很快也露出笑容,与姜氏相谈甚欢,还夸了林家二房的两个庶女各个都知书达理长得好。 元雨馨向来讨厌这些女人间的弯弯绕绕,听着也颇觉无聊,反倒是看着一身洒脱向前走的林菀欣,生出了些许羡慕,她微微一顿。 “娘,我也先走了,这里没风好闷!”元雨馨行了礼就撇下林苏卉,朝林菀欣的方向追去。 “哎?这孩子——”将军夫人瞪了她元雨馨的背影一眼,但也无可奈何,只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姜氏立即笑道:“哎呀,小孩子嘛,正是热闹活泼的时候,自然坐不住,咱们也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将军夫人点头称是。 “可恶!”被撇下的林苏卉跺跺脚,也认命地跟上去。 林菀欣为了维持体能日常在院中锻炼,元雨馨更是从小习武,二人以及身边丫鬟的脚程都十分快,走着走着,竟然相互间升起了要比拼一下的念头,反倒越走越快。 “小姐!”滴石是个颟顸有力的,凝萃却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林菀欣脚步一滞,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跟个小姑娘较劲起来了? “不走了?”林菀欣脚步一停,元雨馨也跟着停了下来,她觉得林菀欣话不多却走得快,反倒是个登山的好伴儿,“你要不嫌累咱们继续,至于你的丫鬟让她在后面慢慢跟着就是。”她说话利落。 林菀欣笑了笑,有些好奇地盯着元雨馨瞧,她记得上次这位元大小姐还挺讨厌她的,虽然不知为何后面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你看着我做什么?”等不到林菀欣的回答,元雨馨皱起眉头。 林菀欣一笑,移开视线,却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身影,不由一愣。 元雨馨也狐疑地看过去,一瞬间,她的眼中爆出惊喜:“君弘哥哥?哈哈,你怎么也在这儿?” 再也顾不上林菀欣,元雨馨一溜烟跑了过去。 林菀欣不由失笑。 这算什么?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二十八章:上山 - 相门娇女 - 山林 张君弘听到喊声,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雨馨?” 听到声音,他身边的另外几人也一同回头。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太君,左手边由多年贴.身服侍的老仆人扶着,右手边则是张君弘嫡亲的妹妹,张姝彤。 见到老太君,元雨馨立马从一个皮猴变成大小姐,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 “好,好。”老太君看起来十分和善,笑呵呵道,“一段时间不见,雨馨竟显得乖觉多了。”一句话说得旁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向来清冷高傲的张姝彤也勾了勾唇角,足可见元雨馨平日上蹿下跳的形象多么深.入人心。 “这位是?”老太君看向林菀欣。 “老太君好。”林菀欣也跟着行礼问安。 “她是林修撰家的四小姐,叫林菀欣,我刚跟她比赛爬山来着。”元雨馨冲口而出。 张君弘的目光也落到林菀欣的身上。如果说他妹妹张姝彤是一朵清新淡雅的雏菊,那么林菀欣就是一枝明丽娇媚的蔷薇,她从容大气,却又热烈绽放,美得夺目却偏偏还不自知。 但他之所以注意到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他从林菀欣身上总能感到若有若无的敌意……可他自问应该没有招惹过她。 林菀欣倒不知道张君弘所想,只是对元雨馨的介绍感到有些尴尬,毕竟跟元大小姐比爬山,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声。 果不其然,老太君一乐:“哟呵,看来雨馨今个儿找到人一起皮了?这是好事,以后有苦一起吃有罚一起挨,一个人多没意思。” “老太君!您就不能想点我好?”元雨馨跺一跺脚,鼓嘴撒娇起来,“您就知道戏弄我,就是您老总说没人跟我玩,害得我现在真找不着玩伴了好吧?再这样的话您就得把姝彤姐姐赔给我了!” 张姝彤立即偏头道:“别,我可惹不起你。” 那嫌弃的模样又是逗得众人.大笑。 “哼!”元雨馨故意装出一副被伤得很深的模样。 “好了,小皮猴,说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爹娘呢?”老太君并没有多跟林菀欣搭话,一个翰林院修撰的女儿还不值得她太在意。 “我爹今天当值呢,估计就在宁安寺上,娘亲陪我一起来的,不过她太慢了,路上又碰见了林家二夫人说了好久的话,我就干脆跟林四小姐先上来了,这不正好碰到了老太君您嘛。” 张君弘在旁补充道:“近日宁安寺趁大赦天下的机会将佛骨舍利对外开放,毕竟是皇家寺庙,皇上安排了黑炎军和禁卫军一同来护卫,元大将军正是禁卫军的统帅。” “原来如此。”老太君点点头,“元大将军保护一方黎民百姓着实辛苦。” “祖母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见老太君有意要与将军夫人庄氏碰个面,张姝彤提议道。 “也好。”见孙女聪慧,老太君满意笑道。 众人也并未等多久,姜氏、将军夫人一行人就赶了上来。 “老太君?”见到女儿跟太傅家的老夫人站在一起,将军夫人着实意外,立即上前见礼,亲近笑道,“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竟能在这儿碰见您,岂不是菩萨给的缘分?” “正是如此,阿弥陀佛。”老太君笑得和善。 “老太君瞧着红光满面,精神头真好,相较而言,我们作为后辈走几步就累得慌,真是惭愧。”不等将军夫人介绍,姜氏自认为讨巧的插话笑道。 老太君却是看了她一眼,依旧笑着,笑意却淡了几分。 将军夫人有些埋怨姜氏自作主张,却还是介绍道:“这是林家的二夫人。” 林苏卉早就预备很久要见礼,毕竟是张君弘的祖母,四舍五入也可能是她未来的祖母,自然要先留个好印象,然而,正当她笑着打算卖个乖时。 老太君忽然问道:“哪个林家?”略显淡漠的语调将林苏卉阻在原处,她微微一僵。 “这个……”将军夫人也一时有些噎住。 若是当年,将军夫人.大可以介绍姜氏是四品吏部侍郎的夫人,何况林家还有个正三品的礼部尚书以及退下来的前二品尚书令林老太爷,但是自林家重回帝都到现在,也只有林家四爷在翰林院当个从六品的修撰,这可怎么好介绍? 想到这里,将军夫人不由暗恼,早知道就不跟姜氏多废话,现在还显得她自降身份跟些个不入流的混在一起,惹人嗤笑。 将军夫人不好回答,姜氏却热情地凑上去:“回老太君,别的您不一定知道,但林家老太爷林虚怀您一定有耳闻过,当年林老太爷曾领二品尚书令……” “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老太君淡淡反问道,下一刻转为严厉,“何况前朝事也是能妄议的?轻则招惹是非重则祸及满门,真是……”老太君叹了口气,不愿多说。 姜氏一僵,脸上顿时有些难看。自从她报出公公名头来,还从未遭到过如此奚落,心中暗恼却也不敢反驳。 “哎哟,老太君,快别生气,今个儿可是拜菩萨的大好日子,咱们要和和乐乐的才好。”将军夫人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派和气地宽慰道。 “说的是,也歇够了,继续上山吧。”老太君道。 由婆子和张姝彤搀扶着,老太君起身继续往上爬,也没理会林家几个原本排着队想给她见礼的姑娘。 在她看来,林家除了最先跟元雨馨混在一团的那个姑娘还算规矩外,其他几个都是些个眼高手低、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一双双眼睛都快黏在她孙子身上了,真是连姑娘家的矜持都没了。 但老太君也没刻意吩咐什么,自家孙子的品行她清楚得很,更何况元家的丫头虽说性子野了些,但身份地位倒也匹配,跟她孙子多接触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有了张君弘在场,元雨馨自然不会还同林菀欣一块玩,直接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很快有说有笑。 “可恶……”这一幕刺激得林苏卉火冒三丈,可到底有老太君威吓在前,她也不敢太过分,反倒有些埋怨她爹怎么还没有夺回官职,平白害她娘亲跟她在这儿受人奚落嘲讽。 可她到底是个不能忍的急性子,很快甩掉姜氏,站到张君弘的另一边,加入话题谈笑起来。 她的举动顿时引起元雨馨心中不快,可顾及着身边张君弘不想闹得太难看显得自己太霸道,也暂时捏着鼻子没吭声,却是越发亲近张君弘,频频妙语连珠逗乐大家。 林苏卉更加不甘落后,绞尽脑汁搜刮肚子里那点墨水,与元雨馨争锋相对。 看见这一幕,将军夫人对林苏卉更感不喜,连带着厌弃姜氏:“呵,这对母女还真是一脉相承地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她小声嘀咕,决定自此以后不再跟林家人多打交道。 只是…… 将军夫人又看了一眼林菀欣,见她一脸闲适得跟身边两个丫鬟小声说笑,点评四方风景,似乎完全不受干扰,反倒高看了一眼。 “但这丫头也是个嘴碎的,还有那劳什子的婚事,必须得找个时间解决了。”将军夫人暗下决心。 林菀欣看着二女争一男的戏码,觉得实在赏心悦目,更别提林绵如也拉着羞羞答答的林思瑾渐渐靠近那三人,似乎也想在张君弘面前一展风采。 这个张君弘,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花蝴蝶啊。 林菀欣微微一笑,戏谑的神情落在一旁观察她的张姝彤眼里,也让她眼波流转,唇角微勾。 “怎么了?看到什么这么乐?”老太君是知道自家孙女的,平时极少笑,除非真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她回头瞅了一眼,却只看到了林菀欣笑看风景的秀丽模样。 老太君微微一怔,这个姑娘倒真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 “没什么,祖母当心脚下。”张姝彤收回目光。 一行人走走停停,总算到了山上。 一进寺里,众人各自分开。 老太君早在很久之前就和寺里预订了挂单,打算多住几日。将军夫人本不想在山上多耽搁,奈何架不住她闺女元雨馨的撺掇,也早早约了客房,打算呆个两晚上。 唯独姜氏,一方面是没打算上山住,另一方面也知道客房早就约满,以林家如今的地位,怕是排也排不上,就不自取其辱了。 但姜氏也并非没有地方可去,毕竟林家当年也算在帝都颇有声望,又常年给宁安寺捐香火钱,更有林家四爷的妻子李氏的大手笔,是以跟宁安寺的缘分一直维护得不错。 如今重回帝都,林家四处送钱送礼,姜氏也没忘记将寺里带上。 这次,她自然也带了不少香火钱:“行了,别看了。” 姜氏不满地看向对张君弘依依不舍的自家闺女和两个庶女,有些心烦说道:“该去见知客师了,过会儿人该更多了。” 同一时刻。 帝都城南,一处断壁残垣所在,里头几间土石搭建的屋子,外面几间茅草棚。 一辆马车停在残垣外,林府二房的管家鲁忠从车上下来。 鲁忠今年也有四五十岁,正是该含饴弄孙的年纪,他的婆娘是姜氏身边的冯妈妈,唯一的女儿也在二小姐林苏卉的身边当差,他这些年也算过得不错,大小也算府里的半个主子,最大的遗憾也就是自己没儿子。 但儿子这种东西也是命,他或许就是没这个命,久而久之他也认了。 鲁忠吩咐马夫将车辆停在一边,自己则朝残垣深处走去。 他来这地方已有好几回,也算得上轻车熟路,还能跟路边放哨的小少年笑着打个招呼。 可今天他却感到有些不同寻常,一进来,那放哨的少年就一脸怒容瞪视他,并倏忽跳不见了。 正当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时,一伙人忽然从四面八方将他围了起来,不仅如此,连外面的马夫都被人抓了扔进来。 “啊!”马夫惨叫一声。 鲁忠顿时吓一大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是鲁先生,你们见过的!” “知道你是鲁先生,如果你不是,早都脑袋搬家了。”一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大汉当先站出来,他的周围,稀稀拉拉站了四五个壮汉,以及二十多个少年。 鲁忠一愣。奇怪?怎么看起来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之前当家的那群人去哪了? 他心中顿觉不好,急急道:“你们老大呢?怎么就你们在?” “还敢提我们老大?就是上次暴雨替你们出门打食,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一名十七八岁脸上黑黢黢的少年怒道。 “什么?”鲁忠越发心惊肉跳。这伙人可是城内的一群地痞流氓,平时凶得很,据说跟京畿警卫队都有些交情,一直无法无天得很,怎么会? “六子!”为首的那名壮汉沉声喝住他,自己却是长刀一抽,迅速一把挥向鲁忠。 鲁忠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瘫坐在地,裤.裆里一团热,脖子上一抹疼,手一摸竟然摸出一道极细的血痕来。 原来是壮汉在堪堪砍掉他脑袋的瞬间停刀。 “哈哈……”眼见鲁忠吓得尿裤子,四周围的混混们俱都大笑起来。 壮汉一把钢刀直插.入地,弯腰极具压迫感地逼近浑身发抖快要晕过去的鲁大管家,缓缓说道:“鲁先生……我是不知道你们林家内部有哪些烂事,但要是让我知道是你们害了我大哥他们……你猜我对会你们怎么着?” 然而,不等脸色惨白的路大管家哆嗦回话,另一个清朗中带着三分挑衅七分戏谑的声音却从外传来。 “你会对他们怎么着我倒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会对你们怎么着……来人!都给我抓起来!” 为首的壮汉骤然变色,在看清来人一身黑炎军军服的瞬间作出决定,大喝道:“逃!分开逃——” “逃?”赵小凤一跃入内,谈笑间一剑挑开壮汉的长刀,又另一柄短剑直刺他的腹部。 “哧——”尖刀刺入人体的声音。 “唔!”听着面前壮汉那令人愉悦的闷.哼声,赵小凤轻笑且轻蔑地道,“呵呵……逃得掉吗?” “真是,叫小爷为了这么一件事出动两次,你们脸还真大。”拔出短剑,赵小凤爱惜地用手帕擦了擦上面沾染的鲜血,又一脚踹翻捂住腹部后退的壮汉。 他咂了咂嘴,看着眼前翻飞的人影和飘洒的鲜血,勾起唇角笑意盎然:“所以说,得削削嘛。” 鲁忠瘫坐在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在做梦,否则今日怎么会如此跌宕起伏?他的面前又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黑炎军亲自动手抓人? 这可是不轻易出动的杀神般的黑炎军啊! 完了,都完了。 他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辈子都顺风顺水顶多欺负下人的鲁大管家再也经受不住打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哎呀,关键人物晕过去了,真没用。”赵小凤撇嘴。 “走了。”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黑炎军与杂牌混混的战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连一丝悬念都没有。 赵小凤摆摆手,大步朝外走去。 第二十九章:圆印大师 - 相门娇女 - 山林 京兆府。 地牢。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昏暗的囚室里,闪烁出暗红色的鲜血。 一鞭又一鞭凶狠地抽打向不听话的囚犯,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啊!你杀了我——” 地上瘫倒着几个不知死活浑身血污脏乱的犯人,两名狱卒对着捆.绑在架子上的犯人严刑拷打,另有记录官在旁不断书写。 末了,那名记录官将收整好的记录一齐交给守候在一旁的青年人,点头哈腰显得谄媚又小心:“这就是司法参军大人要的。” “嗯。”青年人无二话,拿起记录就走。 京兆府秘书处。 司法参军梁大人一一看过记录后,点点头,又去京兆尹所在的正殿。 京兆尹是掌管京兆府的最高长官,其下设两名京兆少尹,下面又分设功曹参军、司录参军、司户参军、司法参军、司兵参军、司仓参军、司士参军等一系列官职,分别统领不同职能。司法参军正是司掌刑法的主官。 “大人。”司法参军恭敬行礼。 “都查出来了?”京兆尹一边书写着文件,一边问道。 “这伙人口供大同小异,都说是有个鲁先生出钱买他们打砸东大街一家正在装修的铺子。他们也简单地查过,说是城东有一家姓林的大户人家的内斗。卑职刚查了查,这个林家倒是有些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 司法参军微微一笑:“大人可还记得曾经有个领尚书令一职的林老太爷?” 京兆尹手中的笔一顿,抬头:“林虚怀?那个林家?”他目中充满惊讶。 “正是。”司法参军低下头去。 京兆尹顿了顿,忽然“呵”地笑出声:“他们回帝都了?” “好像未曾。据下面人来报,说是只有林家二爷林敬义和四爷林敬智带了妻女回帝都,目前林敬智已于朝中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 “嗯……这倒是符合林老头的谨慎习性。”京兆尹摇头笑了笑,带着些许感慨。毕竟这位林老太爷在帝都确实是个传奇,一路平步青云官居二品大员尚书令不说,还能在林家最辉煌的时候急流勇退,带一大家子先行避走山中,躲过八年战乱。 要知道这八年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多少世家大族因此倾覆,剩下的硕果仅存。他们林家倒好,还真囫囵回来了。 不过对京兆尹来说,现在的林家倒是不足为惧,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家还有没有机会重回当日的荣光,这还是两说。起码就他知道的,还是有不少官员表露出抵制的意思。 但京兆尹对这件几乎能算得上芝麻大点小事的“打砸店铺案”还是表达了高度重视,无他,全因当今圣上身边红得发紫的许大将军命亲卫亲自打过招呼。 别人的账他可以不买,许大将军的他可没这个胆量。就在不久前,黑炎军又覆灭了城南的一个大家族,具体原因还无人知晓,只私下里流传消息说是得罪了他。 这样的杀神他哪里敢怠慢? “既然牵扯林家,那去过……”京兆尹刚要问话。 “报——”一名京畿卫进入殿中,“大人,刚有一群流民匪徒以及自称林家管家和马夫的两人被送至京兆府,说与东大街上的店铺案有关。” “先收押。”接过京兆尹示意,司法参军立即下令。 “是!” “大人。”司法参军.转向京兆尹。 “去吧。”京兆尹挥了挥手,又道,“下点功夫,早日结案。” “卑职领命。”司法参军快步退了下去。 京兆尹又提笔书写文件,可写了两笔又停下来。 奇也怪哉,许大将军怎么会突然插手这件事?林家跟他也八竿子打不着啊……正想着,又有京畿卫来报说户部尚书张麟宸来访。 张麟宸? 京兆尹越发稀奇,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客人也来了? 等京兆尹热络地接待又不停地打完包票送走张尚书,不由得一摸脑袋:“呵呵,林菀欣?林家四小姐?这真是有意思,一个翰林院修撰的小女儿竟然劳动两尊大神出马?不简单啊……” 另一边。 地牢内。 鲁大管家和马夫一起连同城南的混混们被押进地牢,一路上听着各种刑训的惨叫,早就吓得不断哆嗦。 还没进门,马夫就扒着牢门惨嚎起来:“别抓我,别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马夫而已,我说,我什么都说!” “进去!”狱卒一脚把他踹进牢内摔倒在地,吓得鲁大管家心中再也没有丝毫的侥幸,连滚带爬也进了牢房,只觉今日小命必定不保。他怎么会惹到黑炎军?又怎么会进了京兆府的地牢? 等鲁大管家抬头一看,正好看见被捆.绑在架子上浑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壮汉,壮汉满头乱发沾着血耷拉在脸上,但并不妨碍鲁大管家从他那双吃人的怒目里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大、大当家?”鲁大管家猛地哆嗦! “是你?!”大当家骤然发力,疯狂摇动身上捆.绑的铁链,恨不得扑向鲁大管家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要不是这个鲁先生,他们怎么会惹上根本不能惹的人物?! 大当家恨到极致,恶声道:“就是他!与我们接头的人!” 牢门外,司法参军脚步一顿,唇角缓缓地勾了起来。 城东。 宁安寺。小禅堂。 作为皇家寺院宁安寺现任三大知客师之一的圆印大师,不过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因肤色胜雪,容貌俊美,又常年清修不理烦杂俗务,看起来甚至不过二十出头。 虽说是三大知客师之一,但圆印大师甚少出来接待外客,会接待林家众人,全因当初受过林家四夫人李氏的倾力相助,如今四夫人李氏虽然已长逝,但她一双儿女还在,因着这份人情,但凡有林菀欣来时,他多少还是会见。 此时坐在圆印大师对面的,正是林菀欣、姜氏母女以及两名庶女。 桌上茶香袅袅,四周围陈设极其简单,两排素净的蒲团,一方黑沉檀木桌,几株精巧的绿植,一缕线香笔直升起细细烟雾,一切是那么宁静又美好。 姜氏本着银钱开路的原则,一来就将供养的银票交给圆印大师,如此她才觉得有几分底气说话。虽说圆印大师很少出来,但是在宁安寺的地位却十分崇高。有这样的得道高僧接待,姜氏也觉得倍有面子。 只可惜姜氏却难以从圆印大师那始终恬淡的神情上看出分毫,心中还是有些嘀咕是不是给得有些少?毕竟李氏一族豪富,这她也是知道的。 “大师……?”姜氏略带忐忑地唤道。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圆印微微一笑,俊秀的容颜令坐在最边上的林思瑾不由得羞得低下头去,也让林苏卉睁大眼睛看着他。 乖乖,这和尚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林苏卉心中腹诽。 林绵如心不在焉,毕竟于她来说,和尚是个毫无意义的存在。 林菀欣则淡然地吃着茶,不愧是宁安寺的古树红茶,更不愧是圆印大师泡的茶,果然是唇齿留香意境悠远,感觉和这样的人物坐在一起,连内心深处都静了下来。 多年以前,她也曾经与圆印大师这么坐着吃茶,一吃就半个下午。 那个时候的她,总是充满了烦恼……也只有在圆印大师这儿,才能让焦灼的内心暂时安歇。 如今想来,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可不就是隔世吗?……林菀欣忽然一笑,又抬眼瞥了姜氏一眼。 林菀欣多少也明白姜氏心中的忐忑,事实上姜氏做得太过,以往她娘亲去寺庙做供养时,都是将银票封在信封里,更加没有署名,但姜氏向来喜欢显摆,在她说过一次不接受后,她就再也不提了。 “咳。”姜氏轻咳一声,就是再俗也不好意思多跟和尚谈钱,遂道,“不知为何,我这心里老是觉得不安定,七上八下的,烦请大师能为我解惑。” 圆印一笑,道:“世人多烦恼,烦恼的种类也挺多,但细细归类,人们便会发现烦恼不外乎来自贪、嗔、痴、慢、疑五毒,财、色、名、食、睡五欲,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贪、财二字。” “倘若能把这两个字去掉,比如我不贪供养,自然就不会为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圆印大师笑着一言道破,顿时令姜氏感觉有些脸烧耳热,可他下一句话,却令姜氏骤然色变。 “而对夫人而言,不贪自己不应得之物,自然天高云阔万物舒朗。” 姜氏目光顿时一冷,什么意思?她贪什么了?这和尚怎么说话呢?怎么拿了钱还这么不知趣? 第三十章:万事俱备 - 相门娇女 - 山林 圆印继续淡笑道:“正如那句偈子所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圆印的声音空灵而清澈,圆润而厚重,仿若钟磬敲响,一声一声激荡在心间。 林菀欣听着这十个字,忽然心有所感。 是啊,世间的东西千万种,但真的值得时时放在心间的,又有几何?又哪里有必要总是殚精竭虑时时忧愁? 有问题来了就解决,没有问题就把心放下。 君子事来时心始现,事去则心成空。 明明是重活一世,本就是赚回来的人生,为何不更畅快和恣意些?为什么又总是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林菀欣微微一笑,一直停摆在心中沉甸甸的那颗名为林家的巨石,轰然落下。 圆印平和而慈悲的目中蕴起一抹笑意,开口道:“故人来访,故地重游,林四小姐却已非从前的林四小姐,可喜可贺。” 林菀欣一怔。猛地抬头,与圆印的目光对上。 难道圆印大师看出了什么?不会吧?要说她的经历也太离奇了,一般人根本想不到。可若是圆印大师…… 姜氏眉头一皱,原本打算反驳圆印几句,正斟酌着词句,没想到圆印突然转了话题,跟林菀欣聊了起来。 时机已错,若是再扯回来说就显得刻意且小气了,可这口气堵在心里姜氏又觉得难以吞咽。 圆印神色平和,白皙的面容在袅袅升起的线香烟雾中如玉似幻,继续道:“人世沉浮,只要在这世间活着,就不得不力争上游,但也要稳中求升才是真的好。” 林菀欣目光一亮,肃然合十:“感恩师父指点开示。”这是在说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太冒险了。 圆印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苏卉看看圆印又看看林菀欣,有些不服被她抢了风头,问道:“喂,和尚,你帮我看看姻缘如何?” 若是平时,姜氏肯定要训斥她的无礼,如今姜氏自己都一肚子气,索性不做声。 圆印也不恼,笑道:“施主姻缘未到。” “那什么时候才到?”原本是随口无聊扯来说,这会儿林苏卉却坐起身有些认真了。 “到时候就到。” “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该不会平时就是这样忽悠人吧?”林苏卉噘嘴瞪他一眼。 林菀欣目光一冷,然而不等她开口,林苏卉又急急追问,身子更前倾了些:“那你觉得我能不能攀上一门好婚事?就是门第比较高的那种?”她睁大眼睛看向圆印,似乎只要圆印说能就真的能一般。 “能与不能,全看施主造化。”圆印永远都那么平和。 “你是说看我的本事咯?”林苏卉挑眉道。 一直觉得无聊的林绵如,此时也终于来了兴致:“和尚还会看姻……” “行了,真是的,一群姑娘没大没小,不可对大师无礼!”姜氏终于出面阻止。 林绵如一噎,一抹暗色划过眼底,林苏卉能问,她就不能问,姜氏就是乐于将她们这些庶女踩到脚底碾压,但她却敢怒不敢言,甚至将头低了低。 姜氏不知道林绵如怎么想,虽然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她起身道:“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没去寺里拜拜,就不打扰大师休息了。” 圆印笑了笑,将众人送出小禅房,又指了路这才离开。 眼看圆印的背影消失,林苏卉咂嘴道:“真是可惜,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和尚,难不成是家里太穷了养不起他?” “不可胡说。”姜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正好相反,圆印大师出身高贵,乃是翰林院掌院陈启责的嫡孙。” “什么?那他为什么?”林苏卉大惊,越发露出惋惜之色。要他不是个和尚,那她不就多了一种选择和机会……? “这……”具体的情况姜氏其实不太清楚,但她能对圆印那么谦让,却是事先查过他的身份。 林菀欣接话道:“圆印大师的出家之路也堪称一段传奇,相传他年幼时四五岁左右被其母亲带到寺里参拜,在听闻寺内钟声的瞬间就萌发出家之心。自此以后,一心出家修行再无其他想法。” “但他到底是掌院嫡孙,含着金汤匙出身,一生就算不能位极人臣但也富贵无忧,又有谁愿意他去受出家那个萝卜白菜日日清修的苦?是以家人都苦苦劝阻。可圆印大师当时人小心却不小,小小年纪就坚定了出家念头,在家也是深入经藏而对寻常科举文章毫无兴趣。” “在与家中坚持了长达五年多的无声斗争后,于十岁那年正式出家,一出家就拜方丈大师为师,自小砍柴做饭照顾老和尚起居,闲暇则诵经打坐心无旁骛,如此经八年时间,一朝悟道天下皆知。” “他寻常虽不轻易出来接待人,声名却是早已享誉帝都。”林菀欣说道。 听到这里,姜氏心中那抹不安又浓重了些,怨怪林苏卉道:“你呀,刚才实在不该对大师如此无礼。” “真的那么有名吗?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林苏卉撇嘴。 姜氏瞪她:“你才多大?咱们才回帝都多久?能听得到多少消息?” “切。”林苏卉依旧不服。 林思瑾则目光一动,原来和尚师父是那么厉害的人?……感觉好像比张公子更厉害些?……她的脸忽然红了红。 “行了,闲话少说,没得惹出麻烦。都带着丫鬟仆从自去拜佛吧,一个钟头后在大雄宝殿外聚头。”姜氏说道。 等林菀欣和两个庶女离开,姜氏又捂住胸口:“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总是感觉不安,咚咚咚直跳,该不是要出事吧?” 林苏卉也急着想离开,奈何被自家娘亲拉住,不由说道:“哎呀,能出什么事?咱们这高高兴兴拜佛的,菩萨不保佑才怪了,娘您就是多心。”再说了,就算有事也是林菀欣出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姜氏想想倒也是,遂道:“那你就跟着我一起拜佛吧。” “为什么?我不要!”林苏卉一口拒绝。 “哎,你这孩子……”姜氏一顿,狐疑道,“等等,你该不是在打主意想去找张君弘吧?那可不行,你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张君弘闹出什么乱子,以后谁还敢要你?” “娘您真是的,怎么这样说?我可是您闺女!再说了,要是真跟君弘哥哥闹出什么乱子,那他不就必须要娶我了吗?” “不行,你别想。”姜氏摇头,若是以往她或许还会动几分心思,但今日张家老太君摆明了就是瞧不起林家,难不成还真上赶着贴上去?她还丢不起这个脸! 但这话又不好跟女儿直说,姜氏只好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要知道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要自爱,咱家门楣如今还没立起来,就你四叔那点芝麻小官根本不顶用,你要在这个节骨眼儿真跟张君弘闹出什么……也未必进得了张家门,所以还是……” “我不信!除非他们张家不想要名声了,他们不是号称一门清贵么,要真出了事还能死皮赖脸?再说了,君弘哥哥号称白玉公子,纯净无暇,哪里允许有这样的瑕疵……” “住口!”姜氏有些怒了,“你这丫头,真是平日太纵容你了,养出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总之我绝不允许,冯妈妈记得看着点小姐。” “是,夫人。”冯妈妈立即道,又宽慰道,“夫人也别太担心,小姐自小聪慧伶俐,知道厉害也知道不让您忧心,是吧小姐?” “对对!”林苏卉连连点头,没想到娘亲真的恼了,立马打了无数包票说绝不会做出有损门楣之事,“娘亲您就同意我自己逛吧,我不会靠近君弘哥哥的,这总行了吧?而且,我是准备找四妹妹去逛的。” “林菀欣?你找她做什么?”姜氏蹙眉。 “找她作伴呀,总不至于跟两个庶女在一起吧?”林苏卉理所当然。 姜氏想了想林菀欣自上山以来的一应言行,也算大方得体:“也行……去吧,不要惹事。” “知道了!” 看着林苏卉拉着丫鬟欢快离开的背影,姜氏摇了摇头又带着一抹爱怜之色:“真是,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以后去了婆家该如何是好?” 冯妈妈笑道:“夫人别担心,您的苦心小姐都明白的。” “但愿如此吧……” 绿树成荫的小道上,来往行人如织。 林苏卉问道:“事情办好了没?” 丫鬟桑枝点点头:“放心吧,小姐,都已经妥了。” “那时间也快到了,走,咱们赶紧去找林菀欣。”林苏卉加快脚步。 另一边。 宁安寺山脚下。 一匹飞马踏着烟尘飞驰而来,离得近了,才看得出他一身黑底红色云龙纹的黑炎军军服,一身杀伐之气,面容阳刚俊美,宛若姑射神人。 他的身后,一连跟了十几骑黑炎军,一齐在山脚下的巡防营边勒马。 “大将军!”立即有守营的黑炎军将士迎上前,替许纯之及其身后的亲卫牵引马匹。 许纯之问道:“秦雁起呢?” 此次宁安寺对外开放佛骨舍利塔,一应安全和维持秩序的问题都由黑炎军与禁卫军共同主持,黑炎军负责外圈的安全,禁卫军负责内圈的秩序。 之前许纯之不在,巡防营主要由秦雁起管理。 那将士微微犹豫,许纯之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顿时头皮发麻,立即道:“秦参将说是有事上山去了,叫小的们照应一下。” “嗯。”许纯之什么也没说。 那将士稍稍松了一口气。按照秦雁起一贯的特性,此时他恐怕是上山去幽会哪个漂亮的小情人了,这一点在黑炎军内几乎是共识。 由于平常秦雁起对下面将士都很和善放松,偶尔这么做,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曾想今日许大将军突然亲临。那将士不由得替秦雁起捏了一把汗。 许纯之其实并不多么在意秦雁起爱玩的性子,比起这个,他倒是想起来,今日林菀欣好像也在山上? 第三十一章:谋算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下意识的,许纯之想起今日在御书房外见到的另外几个林家人。 恐怕谁也想不到,真正让林家重回朝局引起皇上注意的幕后之人竟是林家四小姐,林菀欣。 许纯之嘴角一勾,迅速往山上而去。 宁安寺。 大雄宝殿外。 林苏卉将林菀欣拉到一边:“哎呀,别老在这儿拜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保管灵验。” 林菀欣心中暗道“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瞧二姐这话说的,还能有比大雄宝殿更灵的地方?” “当然有,大雄宝殿万人来求,菩萨那么忙哪顾得上你啊?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就不同了,保管佛菩萨能专门听你的祈愿,力量更不可同日而语。因为那是古佛!”林苏卉神秘地道。 “哦?”林菀欣在心中失笑,听林苏卉这话就知道她对佛教完全没概念,根本不知道佛菩萨化身亿万,别说是寺里这点人了,就算是三千大千世界无量众生同时祈求,以佛菩萨的境界也能一一明了。 见林菀欣没有一口回绝,站在一旁的丫鬟滴石顿时有些着急:“小……”话还未出口,就被旁边凝萃拉住,朝她摇了摇头。主子们说话,丫鬟是不可随意插嘴的,否则她们丢了人,主子面上也不好看。 林苏卉笑道:“你知道宁安寺有座逾千年的古老照壁么?就是寺庙东边,虽然位置有点偏,但灵验至极,还是一千年前大夏朝的宰相文景哲亲自题的词!照壁上刻画了不少古老的佛像,据说能有缘去参拜的人都得偿所愿。男人可金榜题名,女人能找个得意郎君!” 见林菀欣似乎还未意动,林苏卉有点恼了,噘嘴道:“我因着你是自家姐妹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你要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哎呀,去嘛!咱们俩都要得个如意郎君,以后才好相互照应,也能对族里有帮助是不是?我不管,你可不许不去!” 林苏卉发挥十二分的缠人精神。 林菀欣微微犹豫,其实林苏卉说的那个照壁叫做题东林壁,也算是宁安寺一座名胜古迹,但因为位置较偏,又被密林包裹,寻常少有人去,会去的通常都是借着上香拜佛的由头与情人相会的年轻小情侣。 林苏卉喊她去那儿拜佛……目的不言而喻了。但倘若她不去,林苏卉肯定还有后招,好歹还是寺里,安危问题应该不大,更何况……要论对宁安寺的了解,林苏卉拍马也赶不上她。 林菀欣笑了笑:“那好吧,既然姐姐都这么推荐了,不去也显得过意不去。” “就是说呀!”林苏卉笑得灿烂而虚伪,“那我们赶紧吧,晚了说不定就被别人抢先了。” “好。”林菀欣从善如流。 二人带丫鬟一同朝题东林壁那儿走去。 然而,半路上,林菀欣突然想起来似的道:“对了,姐姐,还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说。”她揉着手帕似乎很犹豫。 “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林苏卉睨她一眼。真是的,庶子的闺女就是小家子气。 “是这样的,刚才在罗汉堂那边见着了元大将军家的小姐拉着太傅家的张公子,说要一起去后花园赏玩……” “什么?!后花园?”林苏卉大惊,继而急怒,拔高声音,“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就在不久前,我也是犹豫,毕竟他们是单独出行,身边又没有个做主的长辈在,我担心姐姐要是去了,万一和他们产生冲突就不好了……”林菀欣露出担忧中带着些许畏惧强权的怯弱目光。 “那是我的事!”林苏卉火冒三丈,咬牙恨道,“那个贱人,就知道缠着我的君弘哥哥……不行,我一定要过去看看!不能让他们俩单独在一起,否则还不知道那小贱人怎么勾引君弘哥哥呢,万一要是……?那岂不便宜了她?” 林苏卉再没兴致陪着林菀欣演戏,转头对身边丫鬟桑枝道:“桑枝,你带四小姐去古佛照壁那儿。”又对林菀欣道,“四妹妹放心,我去去就回!”说着转身就走。 “诶?小姐——”桑枝有些着急,到底是该跟上自家小姐还是按照小姐吩咐领四小姐去照壁?微微犹豫,还是决定继续领着林菀欣朝前走。她不能浪费了小姐的苦心设计,否则小姐回头一定会教训她的。 “四小姐……”桑枝看向林菀欣。 林菀欣一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我可是很好奇二姐姐说的地方呢。”她一脸轻松笑意,似乎完全没有怀疑,也让桑枝略微感到心安。 可桑枝绝对想不到,林菀欣不仅早就去过题东林壁,还对那块颇为熟悉,甚至她还知道,顺着罗汉堂往后花园去的方向尽头,正与题东林壁以一道极为茂密的修竹林相连。 旁人只以为修竹林便是后花园道路尽头,殊不知跨过修竹林,内里自成一番天地,乃是一块由题东林壁与竹林围绕形成的空地和凉亭,凉亭阴翳,正是夏日凉爽的好去处,否则又怎么会成为情人幽会的圣地? 只是将寺庙重地选为幽会地点,这些人也太过无知和狂妄。相传在那块地方幽会过的情侣,最后多半成为怨偶,又或者不多久就一拍两散,也不知传闻是不是真。 林菀欣微微一叹,带着三名丫鬟继续朝前走。 就在林菀欣、林苏卉各自分开后,回廊侧面的假山后也走出几个人,正是林绵如和林思瑾。 “三姐姐,我们还跟着四姐姐一起去吗?”林思瑾觑着林绵如脸色小声问道。 “当然不去,跟着她做什么?”林绵如一口回绝。 林思瑾一愣,不解道:“咱们不是路上听他们说有特别灵验的古佛才一路跟过来么?”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林绵如想得很通透,要真是有那么灵验的古佛,以林苏卉那专横跋扈的性子还能不藏着掖着,还透露给林菀欣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但具体有什么,得亲自看了才知道。 可没想到林苏卉竟然一听到有关张君弘的消息就跑得没影,看来就算真的有阴谋,也不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相比之下,张君弘那头才更有吸引力。 林绵如心里知道,作为二房的庶女,她母亲早逝,这些年一直仰仗姜氏鼻息过日子,明明她和林苏卉前后不过相差几天,但处境却天差地别。她娘从前就是处处陪着小心,可依旧让姜氏记恨,害得娘在月子里落下病根,又隔三差五地受到各种惊吓与苛待,这才早早去了。 她自己处境也万分艰难,在府里一不敢争二不敢抢,眼瞅着已经及笄该谈婚论嫁,可姜氏作为主母却一点替她张罗的意思都没有。可继续耽搁下去,她可能真要成老姑娘了。 又或者,姜氏到时候会随便把她嫁给哪个当官的老头或者富商,为了巴结银钱将她送人做妾? 若真是一定要做妾,那她为什么不自己选个年轻才俊去做妾? “三姐姐……?”林思瑾看着林绵如眼中骤然迸射的精光,无来由地感觉有些害怕。 林绵如瞥了她一眼,笑得和煦,眼睛里却一丝情感也没有:“五妹妹,你应该也不希望最后落得个不好的下场吧?不然也不会听着古佛就巴巴的过来对吗?” 林思瑾点了点头,弱弱地道:“当然,哪个姑娘家不想嫁得好?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婚事……” “那我们也去追二姐姐吧?”林绵如笑道。如果可以,她希望随时将林思瑾这只无害又柔弱的小白兔带在身边,就是真的遇到了危险,也可以把她推出去顶缸。 林思瑾目光闪了闪,声音更弱:“不去追四姐姐了吗?” 林绵如哼笑:“跟着她能有什么好?别以为她前段时间在府里更二夫人呛声,就以为她真的多厉害了,主持中馈的可还是二夫人呢。就是她林菀欣的婚事,没了娘亲照应,不也得求到二夫人头上?” 林思瑾低下头去,她有些不太赞同林绵如的话,她觉得这段时间的林菀欣跟以前截然不同,但她并不打算反驳。 林绵如继续道:“你也听到了,刚才林苏卉是去后花园找张君弘的,要知道但凡有张君弘在的地方也会有不少青年才俊,二夫人虽然不为我们打算,但我们却不得不为自己谋算。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万一若是真遇上了合适的少年郎,或许从此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说不定……” 林思瑾心中一跳,肩膀不由一颤。 林绵如看在眼里,以为她已经意动,正笑着打算加把劲,林思瑾却忽然抬头道:“对不起,三姐姐,我还是想去四姐姐和古佛那儿看看……”说着又低下头,显出几分忐忑和拘谨。 ! “啧!”林绵如顿时由笑转怒,咂嘴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不去我自己去!” “三姐姐慢走,注意安全……”林思瑾退后一步,小声道。 “你?!”林绵如一噎,气得攥紧手心,转身就走。她身边的丫鬟也匆匆跟上。 见她走远,林思瑾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林思瑾的丫鬟小声开口,“三小姐这样,可能会惹事……那咱们……” “嘘。”林思瑾将手指竖到唇边,柔弱的又淡淡地道,“三姐姐向来胆大,富贵险中求,会这么选择也情有可原,咱们这些胆小的,还是要稳妥些。” 丫鬟点点头正待开口,林思瑾却眼尖地发现前面去路上正跑来一个急急的身影,她立即拉着丫鬟躲到一边。 等那道身影过去了,她才微微一笑:“我就知道四姐姐肯定会把这丫鬟也打发了,看来今日不会有什么大戏看了。” “那我们……?”丫鬟看着她。 “回吧。”林思瑾转身迈着曼妙的步子柔柔朝大雄宝殿走去。 高大的双面观音道场后,越来越窄的林荫小路上。 距离题东林壁所在地还有一段距离。 滴石气鼓鼓地说道:“小姐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林菀欣噗嗤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生气什么?我这不是打发了她吗?”刚才一路上,林菀欣一直担忧林苏卉一个人在寺里乱转,会不会遇到坏人,会不会吃了亏无人相帮,会不会出了事到时候无人担责…… 说得越多,桑枝脸色就越惨白,最后自己给她指了路,匆匆往回跑。 “那我们也回吧,小姐。”凝萃笑道。 林菀欣点点头:“那当然,耽搁已经够久了。” 三人心中都是一松,好在走到这里还没出什么岔子,但继续往前是绝不可能了。 主仆三人笑着掉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色身影倏忽掠过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晕两名侍女并抓住林菀欣,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等晕头转向的林菀欣好不容易重新回过神来,在昏暗的密林中,看着眼前将她抵在树上的高大身影,一双眸子不由睁大。 “大、大、大将军?!”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怎么会是大将军? 还好是大将军! 林菀欣心中的恐惧骤歇,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下一刻心又重新提回嗓子眼。 “怎么?看到是我你很放心?”许纯之危险地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笼罩着她,一只手轻柔却又极具压迫感地撩起她脸颊边乱发,替她别在耳后。 粗糙而温热的手指触感过脸颊和耳际,林菀欣不由浑身一颤。 近,太近了。 林菀欣的脸瞬间涨红,感觉许大将军连呼吸都吐在了她的脸上。 第三十二章:警告你别乱来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大、大将军……?”林菀欣不由有些结巴,低垂着脑袋身体不断往后缩,可她早已被抵在树上,又能往哪里退? 许纯之的目光沉静幽深,居高临下笼罩在林菀欣身上,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松鼠一样想尽办法将自己蜷起来,唇角一勾:“你还知道前面有危险?” 林菀欣一愣,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悦? 她立即道:“我知道前面……不不不,我不知道前面是不是确切有危险。”她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为自己的灵机一动点赞,“那个,我只是有一点猜测……” “哦?那你猜到了吗?”低沉的声音十分醇厚,“前面等你的是谁?” “嗯?”林菀欣一怔,她猜到了可能会有危险,但并不具体知道会是谁,虽然她也有所猜测……但她万万没有猜到的是,许大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立刻迅速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许纯之的目光稍微松动了些,至少这说明她和秦雁起没有什么往来。但下一刻,许纯之又板起脸,“你不知道前面是谁,也敢往前走?” 林菀欣一顿,忽然觉得这幕景象怎么有点像大人抓包淘气的小鬼头,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 她有些不确定地道:“大将军……是在担心我吗?”她小心翼翼抬头一瞥,在看一眼许纯之喜怒不辨的神色后又飞快低头。 她小动物般的举动让许纯之有些失笑,但面色依旧冷肃,越发逼近林菀欣,盯着她有些忐忑的容颜。 女人最喜欢对强权示弱,像藤蔓一样依附他人,虽说这是世间常态。 可林菀欣不同,每一次见她,她都在伸出张牙舞爪的小爪子,耀武扬威地指点江山,就像夜空里一颗明亮的星,总是在替人指引方向。 但此时,这颗星正散发着忽闪忽闪的微弱的光,似乎随时要熄灭。 然而许纯之毫不怀疑,这姑娘的本性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颜色就敢开染坊,现在的退缩不过是权宜之计,倘若易地而处,她又会变得无法无天,以自己那点微末的小聪明,不知天高地厚地乱闯。 许纯之眉头蹙起,不知为什么,他有点不高兴,还有些烦躁,按理来说他不该管这些闲事,但或许是他之前对林菀欣太宽容了,让她以为真的是凭她的本事从虎啸阁走出来,这才助长了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他低下头去,一缕墨发垂下,轻柔地刮到了林菀欣的脸颊。 “担心?”他轻轻一笑,眼睛眯得更厉害,“你知道……你说这句话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林菀欣一怔,直觉许大将军的头发让她有些痒,但是又不敢伸手拨开,他明明在笑,她却觉得压力更大了。虽说她不认为许大将军是什么草菅人命的坏人,但这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她真的发生不测,恐怕都没人知道…… 难道是她刚才想错了?其实她得罪过许大将军?什么时候?在哪里?难道真是上次要价太高了? 但进了她口袋里的银子,她绝对不会吐出来! 林菀欣脑子里胡思乱想,嘴上却回道:“呃……关心?毕竟大将军是好人……” “不,是勾.引。”许纯之一句话将她按在原地。温热的气息吐在林菀欣的耳侧,让她整个人都不由得战栗起来。 林菀欣蓦地一僵,猛地抬头。 什、什么?!什么勾.引?说的是她吗?不要胡说,怎么可能?! 林菀欣的头抬得太快,几乎没有给许纯之更多反应时间,或许他潜意识里也不想后退。 就这么一瞬间,两人鼻尖近乎碰上,看着对方的眼睛近在咫尺,双双不由得都楞了一下。 怦怦!怦怦!…… 心跳骤然加快,林菀欣一张脸猛然通红,她极力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张皇无措的模样落在许纯之眼里,让他目光一暗。 好一会儿,他开口,带着些许嘶哑:“怕了?” 看着少女娇美容颜白皙无暇的肌肤,他无端的生出想要咬她一口的欲.望,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可口。 林菀欣的心咚咚狂跳,她从没想过,许纯之也会这么危险,或许真的是前几次见面他给她的感觉一直明朗中甚至有些亲切,才让她放松警惕心。但实际上,能作为一军统帅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危险? 是她把人想得太简单了,以她的手段对付普通人或许不成问题,但是对上实力强劲的许纯之,根本毫无胜算。 可许纯之真的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吗?也不尽然。 或许是因为二人独处又在幽暗的密林里,如果打破这种暧昧的寂静,或许…… 决定后,林菀欣心一横,顿时夸张地尖叫起来:“啊!非.礼啊——救命……唔!” 许纯之猛地捂住她的嘴巴,一双眼睛瞪视林菀欣,眼里再也没任何暗色,而是亮如炽.热的火焰。 他低喝道:“胡喊什么?小姑娘家家,还要不要名声了?” 林菀欣无辜地眨了眨眼,拿眼睛无声的控诉他:不就是你最胡来吗?! 许纯之有点尴尬,旖旎的思绪顿时消散,其实他原本也不过是为了吓吓她…… 这么一想,顿时感觉手底下少女温软的嘴唇令他手心发烫,许纯之飞快松开手,略有些狼狈地向后退拉开距离。 桎梏松开,林菀欣顿时心中一松,连忙小跑后退,这一举动越发令许纯之有点郁闷。 林菀欣心中清楚,她绝对不能跟许纯之发生什么,要知道妻为聘妾为奔,私底下和男人私相授受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许大将军这么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想不明白,林菀欣小嘴一扁,故意道:“将军是人中之龙,如烈日骄阳光耀万千,却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嗯……?”许纯之偏头瞧了瞧她,笑道,“我还没欺负呢,要不我先欺负一下,这样才好担负这个名声?” 林菀欣恼怒地瞪他一眼,“哼!”转身就走。 许纯之在后面摇头失笑,也不打算解释,沿着来时的路将她送回去。 走着走着,林菀欣忽然有些明悟:许纯之或许是身体力行给她上了一课?告诉她她的能力还十分弱小,真正遇到实力强劲者连自保都很困难? 或许,她最先需要的就是真正有实力的护卫…… 另一边。 后花园。 林苏卉匆匆来到后花园里,乱转了一圈,眼看着已经走到底,越来越杳无人烟,也没发现张君弘和元雨馨的影子,不由怀疑林菀欣是不是在骗她。 此地已经十分偏僻,园子里寂静无比,唯有树上的知了不断鸣叫,让人在幽静的林子里也无端生出几分燥.热。 “可恶!那个臭丫头,果然骗我,看我回去不狠狠教训她!”林苏卉气得够呛,猛地跺脚弄出声响,还朝她身边茂密交织成片的修竹踢了一脚。 正当她负气打算转身离开,恰在此时,一双手突兀的拨开遮挡视线的茂密修竹,一把抓住林苏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拖了进去! “啊……唔!呜呜!”林苏卉惊恐地睁大眼睛,却发不出声音,只因嘴唇被突然落下来的男人嘴唇封住,那双手的主人搂住她就开始粗鲁的吻起来。 林苏卉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哭出来,手脚不断地挣扎,“呜呜!呜!……” 可是她的力气哪里及得上一个大男人的力气,尤其是一个上阵杀敌的武将的力气?对那男人来说,她这些举动就跟小猫挠抓一样,反而平添了些许刺激和乐趣。 好一阵热吻,吻得林苏卉头晕眼花身体发软,男人才不舍地放开,一双充满情.欲的充血眸子牢牢锁住林苏卉。 林苏卉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大惊失色:“是、是你?!你这杀千刀……” 林苏卉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因秦雁起的眼中突然迸射出骇人精光,竟然充斥了几缕杀意,顿时惊得林苏卉浑身颤抖。 “你,你……”她嘴唇打着抖,明明心中有无数谩骂呵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她有种错觉,假如她说错了话,秦雁起真的会将她杀死在这里。 怎么会是秦雁起?秦雁起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正跟林菀欣那个贱人在一起吗?!怎么会轮到她来承受?!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君弘哥哥?!林苏卉张皇无措。 秦雁起喘着粗气,眼中猩红,充满了无可抑制的欲.望,他死死盯住林苏卉,带着审视:“是你?” 忽然间,他有几分明了,低沉喑哑地笑了起来:“哈哈,原来是你……我说呢,以林四小姐的冷淡矜持怎么会给我写那封邀约信?要是你……就说得过去了。” 林苏卉骤然瞪大眼睛,呆呆地摇头,眼泪迅速地落了下来,既惊慌又害怕,“不,不是……” “是吧,林二小姐?想出这种招数来接近我,还生怕不能接近我,所以连春.药都对我下好了?”秦雁起的眼中骤然腾起一抹暴虐,嗜血的情.欲将他淹没,再也无法忍耐,低头擒住林苏卉那早已被他吻得通红的唇。 疯狂地辗转吮.吸啃咬,掠夺吞噬,直将林苏卉那句“不是……”完全淹没。 第三十三章:倒打一耙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苏卉浑身一颤,骤然疯狂挣扎,嘴里喊着:“不要……”却尽数被秦雁起堵了回去。 她目中尽是惊恐,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自己踩中自己布置的陷阱,难道自己真的要失.身于秦雁起这个小人吗? 不,她不要!呜呜……娘亲,救命啊!来人啊——啊啊啊—— 林苏卉哭得涕泪落下,挣扎却徒劳,只觉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剥除她的鳞片外衣,露出里面稚嫩鲜美的肉让人肆意品尝。 许是觉得这样搂住林苏卉十分不便,秦雁起急不可耐地飞身一掠,一把将林苏卉压.在凉亭里,一双猩红的眼睛早已被情.欲充斥,只想尽快释放欲.望,唯有如此方能缓解。 “不,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呜……你弄错了,不是我,是林菀欣,不是我啊……”林苏卉两手被秦雁起一手压.在头顶挣扎不得,却一直摇着头哭得稀里哗啦,殊不知她越是这样扭来扭去,越是对秦雁起形成一股视觉上的冲击。 很快,秦雁起扒下衣物。 “呀!……”林苏卉惊呼出声,羞愤欲死,却被秦雁起一把捂住嘴唇。 然而就在此时,竹林外后花园里,却突然传来一声焦急地喊声:“小姐——” “小姐,你在哪里——小姐你不要吓我啊!呜——”带着哭腔惊惶喊人的,正是一路追来的林苏卉的丫鬟桑枝。 除此之外,还有三小姐林绵如和她的丫鬟也在场。 林绵如皱着眉头:“你别乱喊了,这里可是宁安寺的山上,就算地方偏僻没什么人,乱喊惊扰了哪个大人物也够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可是我们家小姐……”桑枝现在无比后悔,要是当时她选择跟随小姐林苏卉一起离开,就算事后会被小姐责罚,顶多就是毒打一顿几天不给饭吃,但要是他们家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恐怕连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桑枝越发恐惧,继续尖叫起来:“小姐——你在哪里,小姐——?!” “你?!”林绵如气得色变,可桑枝到底不是她的丫鬟,打.狗还要看主人,惹了林苏卉那个小霸王对她也没好处,“哼,要叫你自己叫,我可不奉陪了。” 本来她就是看着或许有机会攀龙附凤才跟过来的,谁知道走到这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地方?没得晦气,该不会是林苏卉使坏估计坑她的吧? 一念即此,林绵如再不耽搁转身就走。 一丛茂密的修竹林之隔,凉亭中。 眼见众人要走,林苏卉越发疯狂挣扎起来,眼泪疯狂滚落,流露出无比的哭求,手上更是疯了地不断比划。 秦雁起看明白她的意思,露出几许嘲讽,压低声音:“你想让她们换你?” 林苏卉猛点头,再度流露出哀求意思,甚至指了指捂住她嘴巴的手,表示自己绝不会乱吭声。 秦雁起哼笑一声,当然知道她不敢吭声,只要她还要脸。 他微微松开,林苏卉立马小声哀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让她们都陪你,丫鬟也好,庶妹也罢,都送给你……只要你能……放过我呜……” 林苏卉声音越说越小,只因她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正双目赤红地盯住她起伏不定的胸口。 她立马捂住身子,屈辱的眼泪再度流出:“求你了……呜……” 秦雁起顿时有些烦躁,目光凶狠,压低声音威吓:“小丫头,敢对军爷下药,就没想过要有承担的觉悟?……” “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林苏卉又无声地哭了出来,却突然之间,趁秦雁起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修竹林外,后花园中。 桑枝猛地一愣,就连回身欲走的林绵如及其丫鬟也不由得停步下来。 “小、小姐?!”桑枝顿时惊喜不已,接着叫起来,“小姐,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你?” 林绵如却反应更快,那是林苏卉?可她怎么从那声叫喊声中听出了些许细微的嘶哑和哭意? 情况不对!果然有问题。 林绵如微微色变,顿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紧张地一把抓住丫鬟,催促她一起离开:“快走,我们快离开……” 可没想到的是,林绵如才刚动身,却因为她所在的位置最靠近竹林边上,竟在电光火石间被从里伸出的一双大手猛地拖了进去,连带着她抓住的丫鬟也一同拖了进去! “啊……”林绵如甚至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堵住声息,而她的身边,一同被拖进来的丫鬟则无声无息倒在了地上。 她的面前,一个上半身赤.裸却浑身煞气的男人,正双目充血地看着她。 林绵如顿时如坠冰窖,巨大的恐慌将她淹没,想要尖叫却甚至连一口呼吸都提不上来。 不……不!不要——! 林绵如在心中惊恐尖叫。 只可惜,秦雁起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这一次,秦雁起再也没有任何耐性,直接一把撕裂林绵如的衣衫,将她压,在凉亭石桌上,毫无顾忌地挺身而入! 在秦雁起看来,不是林二小姐也好,像她那种麻烦精若是真的收用了,恐怕也会后患无穷。 修竹林外,后花园里。 桑枝眼睁睁地看着三小姐林绵如及其丫鬟被人一把拖进竹林里面,整个人吓得不断后退,甚至一跤摔在地上,痛得她眼泪都出来,却一声也不敢吭,生怕自己也被那不知名的人抓去。 小、小姐?小姐呢?难道也被抓走了?……天啊,夫、夫人会杀了我的……怎么办? 桑枝吓得魂飞魄散,可到底是没有勇气冲进竹林中查看,只能踉跄爬起来,慌不择路往外跑去。 不行,得、得尽快去告诉夫人……不,不,不能告诉夫人,得快去找到小姐,小姐到底在哪儿?! 桑枝吓得惊慌失措,另一边的林苏卉同样吓得六神无主,她好不容易说服秦雁起放过她,几乎连滚带爬地抓着衣裳往外跑,好不容易顺着照壁跑到一片无人的地方,中途还绊了两跤,这才匆匆把衣服穿好。 也是她走运,过程中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人,甚至还遇到了小股溪流,勉强对着水面整理了一下仪容,虽说她笨手笨脚将鬓发弄得有些乱,但总算能出去见人,也终于有力气回想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一定是林菀欣那个贱人骗我!”林苏卉恨恨出声,眼中泪意再度上涌,可她本就哭红了眼睛,哭花了妆容,此刻不能再将自己弄得更乱,只好暂时强抑制恨意,匆匆往回赶。 只要到了娘亲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且她又没有真的完全失.身于秦雁起那个混账,又有林绵如那个赔钱的庶女顶包,她应该没事的,没事的…… 一路上林苏卉不断说服自己,逐渐的心里竟然真的觉得没必要当回事。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一路小跑尽量避着人群走,没想到竟然在人烟稀少的回廊外假山边,看到了并肩而走有说有笑的元雨馨和张君弘。 两个人身材都修长且挺拔,男的俊秀女的飒爽,站在一起远远看来竟如一对璧人般,羡煞旁人。 刹那间,林苏卉如遭雷击,满身鲜血尽数上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君弘哥哥竟然真的跟元雨馨这贱人在一起?! 林菀欣她没骗我?! “贱……”林苏卉心头一股无名之火腾地烧起,要不是为了君弘哥哥,要不是有元雨馨这个贱人一直不要脸的勾.引君弘哥哥,她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林苏卉愤怒冲昏了头脑,猛地冲出去爆喝出声,却在见张君弘意外看来的瞬间,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她不能给君弘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林苏卉硬生生憋住怒火,蹩脚地行了一个礼,用自以为温柔实则尖哑的声音,又撒娇又委屈地道:“君弘哥哥……” 一句话喊出,她真的骤然觉得无比委屈,若刚才的人是君弘哥哥,那该有多好……这么想着,泪意再度上涌,晶莹的泪珠扑地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与凝萃、滴石两名丫鬟重见并好好安抚了她们一顿的林菀欣,原本与丫鬟们携手同回大雄宝殿,却在陆上眼尖地看到了这一幕场景。 霎时间,凝萃眼疾手快地捂住滴石张嘴欲惊呼的嘴巴。 林菀欣则冲她竖起大拇指,满意一笑。 看戏去? 三个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达成共识。 回廊外,假山边上。 元雨馨与张君弘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林苏卉,都有些讶异,只因她的着装也太不整齐了些。 林苏卉自以为将衣衫已经整理得很好,殊不知她平时都是由丫鬟婆子在梳妆,此时自己弄起来与她平日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更遑论哭过一番,看起来倒像是被什么人蹂.躏过似的。 张君弘目光闪了闪,不仅没有像平时那样温声有礼的上前问候,反倒站在原处客气而疏离地一笑。 元雨馨就直接多了,白净的面庞上顿时露出奚落嘲讽之色:“哟呵,林二小姐?这是刚会了哪家公子才回来啊?怎么哭得惨兮兮的?被人欺负了吗?这可不像你啊。” 林苏卉立即色变,强忍了半天的怒意,像火焰般被顷刻点燃,怒道:“你胡说什么?!” “真是吃了臭虫嘴没把门,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你们将军府的教养就是没有教养吗?!我还没说你不知廉耻缠着君弘哥哥呢,你倒想倒打一耙了?!我告诉你,没门!” 第三十四章:连累 - 相门娇女 - 山林 作为将军府的大小姐,元雨馨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顿时目光一冷,一双眼睛危险地眯起:“我们将军府的教养就不劳操心了,倒是你,林二小姐,连个丫鬟也不带就四处乱窜,还衣衫不整,任谁看了都……啧啧。” 元雨馨越是话未尽,就越是引人遐想。 尤其又是在张君弘的面前,林苏卉气得鼻子都歪了:“你够了!我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元雨馨是将门虎女,她根本打不过,此时说不定就扑打上去了。 “你说谁恶毒?”元雨馨神色更冷。开玩笑!要论恶毒,谁比得上坑害刚救了自己一命的自家妹妹的林苏卉?! 可不等元雨馨反唇相讥,张君弘却出声阻止:“小甲,去拿个披风给林二小姐罩一下。” “是。”得了吩咐的书童匆匆离开。 林苏卉顿时目光一亮,欣喜地看向张君弘,眼睛里全是柔情蜜意。她就知道,君弘哥哥并不是对她无情的,都是元雨馨这个贱人,非要抢占在她与君弘哥哥之间。 元雨馨却是呼吸一滞,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君弘。 张君弘神色清明和有礼,语调温和,身形却依旧未动半分:“外面风大,林二小姐摔了一跤,想必也受惊了,早些回去找大夫看看吧。” 林苏卉带着点兴奋与甜蜜,快速地点了点头:“君弘哥哥真好!” 元雨馨皱起眉头,指甲都掐进肉里,什么君弘哥哥?!这些个小门小户的莺莺燕燕就是喜欢乱攀哥哥妹妹的,真是好不要脸! 可她虽不爽张君弘对林苏卉那么好,却也说不出来什么,本来张君弘就是一个人人称道的君子,他若不这么做,反倒不是他了。 可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到底有几分泛酸。 不远处,假山后,林菀欣与两个丫鬟一同看着这一幕。 滴石偏着脑袋,对张君弘流露出一抹明晃晃的好感。就连向来谨慎的凝萃目光里也有两分欣赏。 林菀欣心中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张君弘,对谁都十分周到,他难道真看不出林苏卉有问题?但是他选择替她遮掩,这样一来,不仅能得一个好名声,还能收获一颗于他有利的芳心。 前世张君弘不就是利用这一点在帝都一众贵女之间通行无阻? 他难道真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是在处处留情?不,恐怕他是刻意为之吧?上辈子他不就是一直不成亲也不议亲,将这一点优势利用到极致? 谁要是嫁了这样一个人,恐怕吃飞醋都能将自己淹死。林菀欣摇了摇头。 很快,张君弘的书童小甲带着一件净色的披风来到假山边。 张君弘道:“去交给林二小姐,顺便替小姐引路。” “还是让我的丫鬟送她吧。”事情已经到这一步,元雨馨出声道,她可不想让张君弘因为这件事与林苏卉走得太近。 没想到林苏卉一口回绝:“不用你假好心!”又对张君弘千恩万谢,极尽女儿家的娇态,这才不舍地离去。 林苏卉走后,元雨馨这才觉得心里松快些,对着一个令她厌恶的女子,顾及到张君弘在身边,害她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可把她憋死了。 张君弘却朝另一座假山背后看了一眼,若是他没看错,那露出一角的衣裙的颜色和质地,应当是……林家四小姐? 可他也没揭穿,而是对元雨馨温和一笑:“我们也走吧。” 元雨馨却有别的想法:“等等,双剑——”她扬声喊了一声。 霎时间,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几步从回廊顶.端跃下,跪地恭敬道:“大小姐。” “你带一队人顺着林苏卉刚来的方向去查查,看看有什么疏漏。”元雨馨勾起唇角道。毕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这些都是小意思。 张君弘却微微蹙眉:“何必在意?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君弘哥哥此言差矣,毕竟我爹是此次护卫宁安寺禁卫军的统领,若是寺里真有歹人预谋不轨,而我作为知情.人不加以调查上报,放走了歹人还是小事,连累了爹失职可就不好。” 元雨馨才不相信林苏卉真的什么事也没有,瞧她那副模样,说没猫腻谁会信啊? 元雨馨说得有理有据,张君弘也不好多说,“那好吧。” 谁曾想到,这一查竟然查到了黑炎军参将秦雁起和林家三小姐的烂事上,这倒是令所有人感到意外了。 另一边。 林苏卉披着披风匆匆往回赶,半路上竟然碰到了焦急跑来找她的丫鬟桑枝。 “小姐!”桑枝一看到她,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下,但看她衣衫不整、仪容纷乱,心中又是一个咯噔,难道……? 林苏卉却没想那么多,立即喝道:“快!找个地方帮我整理一下,可不能让娘看见我这样,否则以后再不带我出来了。”又对张君弘的书童摆手道,“你可以回去了。” 书童小甲与张君弘是如出一辙的温和有礼,应声而去。 桑枝手艺极好,很快将林苏卉打理清楚,却不太敢问林苏卉到底遭遇了什么。 林苏卉却是直接道:“等会儿要是娘问你什么,你就说一直跟我在一起,从没离开过,知道吗?” 桑枝点了点头,忽然神情一慌:“但是小姐,刚才奴婢遇见了三小姐和她的丫鬟……” “不要管她们!你就咬死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林苏卉脸上浮现一抹戾气,吓得桑枝连连点头。 谁知道林绵如现在什么个情况?指不定……不行,这件事一定不能牵扯到她。 “记住了没?!”林苏卉又强调。 “是,小姐,记住了。”桑枝垂下脑袋,有些忐忑。 “你怎么会跟她们在一起?”林苏卉想起来问道。 “奴婢本来是担心小姐一个人不安全,就去找小姐,正好碰到她们……” “哼,林菀欣呢?你不是跟着她吗?”想到林菀欣,林苏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林菀欣说君弘哥哥跟元雨馨那贱人在一起,她也不会因为慌不择路着了秦雁起的道,还被他…… “这……奴婢……”小姐交代的事情没办好,桑枝有些忐忑,正犹豫间,却抬眼看见不远处有三个人走过来,不正是林菀欣和她的两个丫鬟? “二姐姐?真巧,你怎么在这儿?”林菀欣笑意盈盈,“我正准备回去呢,就碰见你了。” 林苏卉冷脸问道:“你没去我让你去的地方?” “题东林壁吗?”林菀欣露出惊讶之色,道,“路上桑枝担心你一个人会有危险,就先离开了,我跟凝萃和滴石走着走着有些迷路,没找到地方索性就回来了。” “你?!”林苏卉这会儿真不知道该气谁和怪谁,要不是桑枝来得及时,她就要被秦雁起得手了,可如果不是林苏卉提起君弘哥哥,她也不会…… “咦?这是谁的披风?这质料一看就很上乘,样式也十分雅致。二姐姐从何得来,之前怎么从没见你穿过?”林菀欣似是突然注意到林苏卉怀里的披风,顿时露出几许艳羡之色。 林苏卉立即得意一笑,也不再纠.缠别的:“这是君弘哥哥赠我的!” “张公子?”林菀欣面上惊讶,“他为何……?啊!”林菀欣似是明悟了什么,带着几分欣喜之色,“是妹妹想的那样吗?那就先恭喜姐姐了。” “嘻,还没说定呢,你不要乱说。”林苏卉将披风抱在怀里,露出小女儿娇羞之态,觉得看林菀欣也稍微顺眼了几分,起码这丫头还算会说话。 林菀欣身后,凝萃和滴石对视一眼,心中暗笑。 唯独桑枝有些迷惑,小姐到底是怎么跟张家公子扯在一块儿的?那竹林那边……? 林菀欣目光在林苏卉面上凝了一凝,心中却有些意外,半个时辰不见,林苏卉倒是看起来有些许不同,独属于少女的稚嫩少了一些,反倒多出两分少.妇的艳媚,并且额角青筋突现,这是邪秽入侵之兆,看来…… “知道了,那咱们先回去吧,不然二伯母该着急了。”林菀欣笑道。 “行。”林苏卉率先走在前面。 一行人回到大雄宝殿外姜氏的身边时,看见五小姐林思瑾也在,倒是独不见三小姐林绵如。 林苏卉心中有数,却闭口不提。 倒是姜氏等了一会儿皱起眉头:“绵如这丫头怎么回事?都这个点还不见人影,莫不是真玩疯了不知道归家?平时倒没看出她性子这么野,若是这般,以后还是不要出来了。” 林思瑾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 “可不是嘛。”林苏卉也有心奚落上几句,但总归有几分心虚,没有多说。 倒是姜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平常她闺女可没这么安静,但也只当她逛累了,没多想。 “桑枝,你去找……”姜氏刚开口,桑枝登时吓一大跳。 “什、什么?夫人?请、请吩咐。”桑枝飞快垂下脑袋,结巴道。她这副模样引起了姜氏的怀疑,也让林苏卉暗骂不成器。 可不等林苏卉开口替她圆过去,不远处两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年轻将士快速来到众人身前,冲姜氏微微抱拳一礼:“夫人可是林家二夫人姜氏?” 姜氏一愣,心中陡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我是,二位是……?” “禁卫军将领徐灿。” “陆荣。” “事关林家三小姐,烦请夫人跟我们走一趟。” 咚! 姜氏心头一震,极力压住陡然升起的惊慌,急道:“绵如?发生什么事了?二位官爷可妨透露一二?”她示意身边的冯妈妈递上两个装了碎银子的锦囊袋。 得了银钱,那两名禁卫军将士勾起唇角对视一眼,道:“林家三小姐在东边遇到贼人,目前贼人已经被控制起来,就等夫人……” “夫人!”冯妈妈吓一大跳,赶忙扶住有些腿软的姜氏。 “娘!”林苏卉也面露担忧。 姜氏一瞬间只觉头晕眼花。 贼人?林绵如遇到了贼人? 一个姑娘家还能遇到什么样的贼人?…… 这天杀的林绵如,怎么会遇到了这种糟心的烂事?!这不是……这不是要连累死他们苏卉的婚事,还害了他们林家的名声吗?! 第三十五章:婚事 - 相门娇女 - 山林 宁安寺东,题东林壁外。 林菀欣没想到今日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来到题东林壁。 眼前是一圈又一圈的禁卫军将身处中央的秦雁起团团围住,秦雁起面色阴沉,一身劲装许是仓促之下套上显得不伦不类,他的身边,林绵如及其丫鬟衣衫不整裹着黑色的外袍缩在一团一直哭个不停。 秦雁起此时心情糟糕透顶,先是被林苏卉一纸邀约弄得上当,后又在春.药的控制下驰骋时被禁卫军抓了个正着,关键是,黑炎军与禁卫军向来不太对付,如今他们一捏到把柄就抓住不放。 如果只单是林家的庶女和丫鬟,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可禁卫军参与其中,就变得麻烦许多。 秦雁起目光一抬,就看见被两名禁卫军引来的林家一行人,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依旧是神色沉静从容姿容出色的林菀欣,随后才看到有些躲躲闪闪做贼心虚的林苏卉,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刚才不该放过这个惹事的女人。 姜氏一看清眼前的情形,顿时又感到一阵眩晕,恼恨道:“竟然是你?” 怎么会是秦雁起? 秦雁起的身边,林绵如一看到姜氏到场,哭得更厉害了,呜咽幽怨,似乎有诉不尽的委屈,还直盯着林苏卉看,直看得她越发心虚,也哭得姜氏越感头疼。 “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姜氏一叠声念叨。 “林二夫人。”秦雁起沉声道。 “哟!这瞧着还是认识的?熟人作案啊?”一旁围住的禁卫军中立即有人起哄笑道。 “说不定姓秦的早就盯上人家,这才趁人上香时偷偷摸摸拖进来行事,哈哈……” 秦雁起神色越发难看。 被秦雁起这么一喊,姜氏也终于醒过神来,没错,事情已经如此了,如今之计只有补救,万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否则牵连到她闺女,还如何嫁得好人家? 一定要这件事摁住了! 定了定神,姜氏不理会周围那些嘲讽,而是带有暗示性地看向秦雁起:“秦参将。” 秦雁起一眼就明白姜氏的意思,这也正中他下怀,唇角一勾:“既然是私事,咱们就私了吧。” “哈!”原本请姜氏过来是打算看林二夫人手撕秦雁起的,结果这还没一刻就改成相亲相爱一家人了?周围禁卫军顿时觉得不满。 “看来林家的姑娘不值钱啊,哭成这样都没人管。” “可不是嘛?刚不还说了是林家二房的庶女?这庶女嘛,在主母的眼里当然都是赔钱货。” “呵呵,说不定人家还喜不自禁能巴结上秦大参将呢!正愁没路送姑娘,这不找到机会了?” “有道理,说得对,投其所好嘛,谁不知道姓秦的喜好?一次还弄俩,这滋味哈哈……” 四周围的奚落令姜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将秦雁起埋怨了个透,是有多饥渴才如此无端?尤其林绵如那个死丫头竟然配合起这群无事生非的禁卫军哭得更凄惨,更是气得她头晕脑胀。 在林绵如看来,她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哭,哭得所有人都对她心生同情和怜悯,毕竟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可现在已经这样了,她就必须讨个说法才行。 林苏卉也对林绵如的哭哭啼啼感到心烦,可她此刻偏偏又不敢开口,生怕把秦雁起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那她千辛万苦想隐瞒的东西就包不住了。 林菀欣倒是觉得林苏卉今日有些反常,换作平时她早冲出去了,哪会这么安静?看来此事的确与她有关。 姜氏虽然感到气恼,但也知道此刻不是翻脸的时候,她攥紧手帕,沉了音色高声道:“既是私了,也得要有个章法,既然秦参将如此中意我林家的三小姐,那便将她娶回去吧。” 什么?! 此言一出,四周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姜氏身上。 秦雁起眉头一皱:“娶?”他原本只想给林三小姐一个妾室的身份,毕竟只不过是林家一个庶女而已。 “娘!”林苏卉再也忍不住,低声呼道。凭什么啊?林绵如不过是个赔钱的庶女,凭什么嫁给从四品的参将为妻?她哪里配?! 林菀欣微微有些惊讶,但无论如何,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作为二房庶女,林绵如也算有了一个归宿,而她,再也不会跟秦雁起扯上任何关系。 林思瑾却露出惊异之色,怀疑林绵如或许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 一众围观看好戏的禁卫军顿时露出揶揄笑意。这也行啊,谁叫秦雁起向来眼高于顶,让他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做正妻,看他以后还能嘚瑟? “这主意好,人家姑娘也是要名声的,你占了人家身子,自然要全了人家的名誉!” “不错,是男人就要有担当,除非你不是个男人……哈哈……” “不是个男人?啧啧,难不成黑炎军竟是招了个娘们进军中?……” “秦参将意下如何?”姜氏盯住秦雁起,心中到底是有些惋惜,本来是想把林菀欣配给秦雁起的,不过林绵如也行,毕竟还是他们二房的姑娘,总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娘……”林苏卉还想开口,却被姜氏严厉地瞪了一眼,只好噤声。可她心中委屈到了极致,同样是被秦雁起占了便宜,凭什么她什么都没捞到,林绵如这个贱人却成了参将之妻?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狠狠瞪了林菀欣一眼,暗怪她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这时候也不知道出声相帮一下,难道就看着林绵如这贱人占便宜? 林菀欣神色依旧淡然而从容,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林苏卉,她在想秦雁起到底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想了想答案是会。 果不其然,秦雁起眉头紧皱,思虑了好一会儿,一咬牙道:“好。” 如果再不答应,他真担心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禁卫军要闹到许大将军面前,届时他可就真的麻烦大了。毕竟是领了公职来巡防护卫的,结果却在寺里弄姑娘,不管传到哪里都不好说。万一传到皇上的耳中,恐怕他的职位都将不保。 得到肯定答复,姜氏心中一喜,一直紧绷的面容终于松了下来,点头道:“那就等参将大人来提亲了。” 又转头对林绵如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跟我走?!”又对冯妈妈和林苏卉身边的桑枝示意。 冯妈妈立即上前,一把抓住早已被折腾得无力的林绵如,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她拖起来。 桑枝也快步来到那丫鬟身边,将她扶起,她眼尖的看到丫鬟身上裸.露出的一些红痕,立即涨红了脸,随即想到,这不正跟二小姐身上的一样吗?一张脸又瞬间失去血色,不由得哆嗦起来。 林绵如浑身都像散了架一般倚靠在冯妈妈身上,对她的粗鲁动作心中暗恨,但到底秦雁起松了口要娶她为妻,从此以后,她就是参将之妻。更何况秦雁起如此年纪就已经是从四品参将,未来或许有泼天富贵也未可知,到时候这些折辱过她的人…… 到了这地步,姜氏再也没心情再继续待下去,也担心会被更多人知晓从而指指点点,便命林思瑾的丫鬟拿了银票交给这群禁卫军,算是封口费,带着林苏卉、林菀欣一行人匆匆下山。 得了银钱,这群禁卫军虽然觉得可惜,但能看到秦雁起吃憋也不错,也纷纷散了。 帝都,京兆府。 司法参军来到京兆尹宋大人所在的殿中。 “大人,那管家和马夫都招了,说是林家二夫人指使,目的是为了抢夺林家四小姐在东大街的商铺。” 京兆尹眉头微皱:“既如此,就去将人请来吧。” “是。” 司法参军走后,京兆尹又顿了顿,虽说这些大姓家族向来喜欢搞这些个明堂,但通常都有族中长辈来进行裁决,会闹到公堂上来的不多,毕竟都注重脸面。 林家这也是个意外,竟然是由黑炎军的统帅许大将军插手抓的人……这个许大将军,到底跟林家有什么关系?跟林四小姐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手帮她呢? 京兆尹依旧不解,摇了摇头:“罢了,既抓了人,也该准备准备了。” 宁安寺,山脚下。 林家一行人还在下山的途中,但秦雁起则早已被一道命令调到了山脚下的巡防营中。 此时许纯之端坐厅中,秦雁起则一身鲜血淋漓地跪在堂内,浑身隐隐颤抖,听候发落。他刚领了四十军棍。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许纯之喝着茶,轻描淡写地问道。 秦雁起微微犹豫,声音低哑道:“卑职玩忽职守。”他原以为不会传到大将军的耳里,但此时看来根本是他想多了,毕竟是龙鸣卫的首领,如果大将军想知道,天底下又有多少他不知道? “对,但只对了一小半,最重要的是,折在一个小姑娘手里,丢了黑炎军的脸。”许纯之声音陡然一沉。 秦雁起神色一紧,越发低下头去:“卑职知罪,一定下不为例。” 他此时心中对林苏卉无比恼恨,除了林苏卉,没人知道这件事,而那个臭丫头他好心放他一马,她竟然给他找茬?而一个小小的林家也敢逼他娶一个庶女? 呵,林家! 可秦雁起万万没想到的是,还不等他出手对付林家,林家早已重新进入新皇的眼中,并有了一席之地。 第三十六章:嫁祸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与上山时的惬意和愉悦不同,林家一行人下山时速度快了许多,显得行色匆匆。 好不容易到山脚下,众人才算喘了口气。 “快上车。”姜氏催促道,“记得换身新衣服。”她嫌弃地对林绵如说道。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出门时本就预备了两身衣裳,却是便宜了这两个臭丫头。 林绵如被林思瑾扶着上了车,在里头窸窸窣窣地换起来。 “走吧,别耽搁。”姜氏连声催促,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事情好像没完,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林菀欣与凝萃、滴石也上了车,要说这群人里还能心境平稳的,也就剩他们了。 然而,马车才刚刚驶出不多久,就被人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姜氏有些烦躁地撩开帘子。 林菀欣也挑开帘子看了看,一见来人,顿觉讶异。 “走,下车看看。”林菀欣率先下了车。 姜氏也匆匆下了车,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 怎么会是京畿卫?他们找上来做什么? 京畿卫归属于京兆府管理,职能是守护帝都的治安,寻常在大街小巷里也时常能看到他们巡查的身影,但被这么直接找上,对姜氏来说还是第一次,尤其刚出了那档子事,她现在有些草木皆兵。 “东城区隆裕街第七十八号林府二夫人姜氏?”为首的那名京畿卫开口问道。 “……正是。”连门牌号都报上了,姜氏更觉不安。 “那跟我们走一趟吧。”那京畿卫沉声道。 “等等,去哪儿?”姜氏面露惊慌。 “当然是京兆府。”那京畿卫露出有些好笑的神色,京畿卫找人,难不成还能去大理寺不成? “可是……”姜氏面露犹疑,她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有哪家夫人被请去过京兆府的?这要是传出去,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帝都的圈内混…… “这位大人可否告知一二,是什么缘故……?”姜氏瞅了一眼冯妈妈,示意送上打点的银子,岂料那京畿卫直接推拒。 “去了就知道了。”那京畿卫公事公办的一抬手,“林二夫人,请吧。” “这……”姜氏有些焦急,可她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不去,若是从前,她还能报出夫君和大伯的官职来遮挡一二,现如今他们都白衣在身,也不可能再拿前朝的官职来唬人,这真是……她心中烦躁不已。 “娘,怎么了?”林苏卉等了一会儿,见这群京畿卫还拦着路,索性也下了车。 那京畿卫只看了她一眼,便道:“林家小姐也一同去吧。” “什么?去哪?”林苏卉有点懵。 林菀欣在旁听了一耳朵,这时却走上前,微微一礼道:“大人,今日上香途中,我林家三小姐因故摔了一跤,如今行走不便,不知大人是否可以通融一下,留她先归家救治?” 林菀欣一开口,姜氏也回过神来,的确,不能让林绵如这个模样去京兆府,否则还不知被传成什么模样。这丫头考虑事情倒是周密。 “你是?”那京畿卫一扬眉。 “我是林家四姑娘。”林菀欣微微低头。 “你就是林家四小姐?”那京畿卫目光一亮,上下打量林菀欣几眼,见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贞静,落落大方,不由唇角一勾,暗道难怪。 许是变了说话对象,那京畿卫变得好说话许多:“行啊,别人都可以不去,但林二夫人及其嫡女、林四小姐都要去。” “多谢大人。”林菀欣。 “为什么还有我?”林苏卉顿感不服。 那京畿卫却是再没耐心了:“时辰不早了,上车吧。” 一个时辰后。 京兆府大门外。 马车上,林苏卉一直小声嘟嚷个不停:“娘,京兆府干嘛请我们过去?我们又没犯什么事,难不成真的是爹出了什么问题,这才连累我们了?” “行了。”姜氏一路上被她吵得头疼,本来就心中不安了,这会儿更是烦躁,“先下车,一会儿你不许随便开口,听到没?” “哦。”林苏卉闭上嘴巴。 令人意外的是,在京兆府大门口同时下车的,还有林家二爷林敬义。 “夫人?苏卉?你们怎么也来了。”林敬义越发惊讶,难不成今日京兆府请他来与公事无关? 林菀欣瞥了一眼林敬义额角上的伤口,这是前不久他在外与人争执时留下,自那以后林敬义就一直没出门,想必今天也是迫不得已。 “菀欣也来了?这……”林敬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姜氏见他这样,心知从他这儿也问不出什么,心中不由得更加埋怨公公当初决策失误,就不该将林家举家迁走避居山中,弄得他们现在连个消息都不灵通。 “几位,请了。”为首的京畿卫催促道。 一进京兆府的正殿,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宏阔的威严感。大殿穹顶颇高,空间开阔,两旁守卫着精神严备的京畿卫,正前方一方宽大黑沉的木桌,一名浑身煞气的中年男子端坐堂上。 他的侧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笑眯眯坐在一张太师椅中。 “宋大人?”林敬义没想到一来就见到京兆尹宋承德,这也是前朝难得保留到今朝的官员。只不过宋承德从前并不是京兆尹,而是两名京兆少尹之一,剩下的那个以及前京兆尹当然是已经死了。 只是林敬义想和京兆尹套近乎,京兆尹却不欲与他多说,依旧靠坐太师椅中,只是微微笑了笑,又朝堂上的司法参军看了看,示意这才是今日的主审官。 对京兆尹来说,这本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案子,若是平时,他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但这件事既然有许大将军和张尚书同时关注,那无论如何他也得表现出一种态度。 所以旁听,就是最合适的了。 堂上,司法参军终于开口:“来人,将人带上来。” 在林敬义夫妇不解的目光中,两名京畿卫将林府二房的鲁管家和马夫都拖了出来,二人衣衫褴褛一身鲜血,神色极其萎靡,显然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林敬义夫妇顿时大惊,直到此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请他们过来竟是要……审案子? 可审谁的案子?到底谁犯了事? 夫妻俩不由得对视一眼,又同时将目光落在林苏卉身上。 林苏卉也被这血淋淋的景象吓一大跳,正纳闷,猛然间被爹娘一同盯着,不由道:“干什么都看着我?我可什么都没干!你们怎么不看林菀欣?” 夫妻俩又看向林菀欣。 林菀欣顿了顿,也觉得奇怪,京兆府怎么会审问起二房的下人?而且还非要她一同过来,但看之前京畿卫对她的态度,应该无大碍才对。 林菀欣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 “夫人!……”鲁管家忽然哭喊一声,扑通跪倒在地,几步朝姜氏爬来,拖得地上一长条血痕,吓得姜氏连连向后躲。 “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就在那里不许乱动!”姜氏呼喊道。 “夫人……”鲁管家果然不再动,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浑身颤抖地道,“老奴怕是没法再服侍夫人了……” 鲁管家哭得老泪纵横,也让姜氏心中一个激灵,她忽然想起自己一早曾吩咐鲁管家去见那伙混混,难道说……? “你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姜氏心念急转,到底是那伙混混出了问题连累了鲁忠?还是林菀欣这个臭丫头发现端倪故意找人报官?这丫头总不至于疯了吧?没有这样的! 眼见姜氏突然用一种满怀恶意的目光斜瞅着自己,林菀欣眉头微动,难道此事还真跟她有关? 林菀欣转头问道:“二伯母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姜氏有心质问却不好不打自招,抿了抿唇反倒对堂上的司法参军发难起来,沉声道,“大人,敢问这奴才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被打成这样?” 在姜氏看来,毕竟是跟了她多年的老管家,若是丝毫不回护,恐怕叫人离心。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总得搞清楚,到底是谁打了她的狗? 司法参军早已对众人反应一目了然,道:“林府鲁忠,伙同流民叛匪,私通外敌,危害京畿治安。” 流民叛匪?……私通外敌?! 一顶天大的帽子轰隆砸在众人头顶,直把姜氏和林敬义打得晕头转向,头昏眼花。 “这这……这怎么可能?”姜氏忽然哑叫一声,“不可能的!不不,大人一定是弄错了,怎么会是私通外敌呢?私通外敌?叛匪?不会的……”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毕竟买凶打砸商铺和私通外敌的罪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此刻,她才是真的有些怕了。到底是怎么什么回事?他们招的那伙人不就是城里专职偷鸡摸狗打砸闹事的混混吗?怎么会跟叛匪扯上关系?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搞不好全家都不保! 林菀欣……都是林菀欣这个臭丫头害了她,要是她乖乖将铺子上交,她怎么会出此下策?还摊上这种事? 仓促之间,姜氏根本来不及深想其中的因由联系,只用憎恨的目光看向林菀欣,恨道:“你这个昏丫头!你怎么能……?” “大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眼见妻子姜氏似乎顺手想将罪责推到林菀欣身上,林敬义也吓一大跳,立即开口阻拦,“我们林家,绝不可能跟什么叛匪有牵连,还请大人明查!” 第三十七章:林老爷子 - 相门娇女 - 山林 “是么?可这两个人已经招了。”司法参军道。 “招、招了?”林敬义夫妻俩都有些懵。 “他们招什么了?”林敬义急急问道,匪夷所思。 司法参军道:“招认是主母姜氏授意,让他们去买通那伙叛匪,打砸东大街上林四小姐的商铺,干扰商铺的正常运行。” “什么?”姜氏眉头倒竖,瞪了鲁管家一眼,这厮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林敬义却是心中一颗大石落下,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并不严重了。之前林敬义也曾听姜氏提过打东大街铺子主意那件事,但这些“琐事”他向来很少过问,姜氏一直行事也还算妥帖。但这次看来,姜氏做事不仅不够妥帖,甚至还没有分寸。 林菀欣目光一垂,原来如此,这件事被捅到京兆府了,只是不知背后是谁操作,竟然能劳动京兆尹? 原本她也是打算抓到了人送官,倒是没想到有人比她更迅捷刚猛,竟把混混窝也给一锅端了。 会是谁呢?…… 林苏卉一直紧盯住林菀欣的表情,此刻忽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果然是你捣鬼……” “苏卉!不可胡说!”姜氏喝阻,她家闺女什么都好,就是太性急。 姜氏心中焦急,这件事她到底应不应?若是应了,他们二房的名声也就毁了,可若是不应,真来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他们林家更是完了。 可要是真毁了他们二房的名声,她夫君还如何在朝为官?她闺女还如何嫁个好郎君? 但若是连这些都没了……还要林家有何用?姜氏目光一冷。 司法参军又道:“看来真相到底如何,林二夫人还要再想一想?来人,把人带上来。” 京畿卫又拖上来几个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几乎没一块好皮肉的邋遢大汉,显然遭受过极刑。 几个大汉一出现,屋中顿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姜氏等人到底是妇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就连林敬义也不由得倒退两步,脸色难看。 唯独林菀欣站在原处不动,还安抚了自己身边两名丫鬟。实在是眼前的这幕场景太过熟悉,让她恍然间想到了当年林家被全家押赴法场时的情形。 那时候也是这般鲜血淋漓,她的弟弟为了阻止她受辱被人打得血肉模糊,林家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接连扑通落地,在地上乱糟糟地滚成一团,泼洒出大片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地面。 见过那样的场景,有过那样深切的懊悔和恨意,此时又怎么会被眼前这点小阵仗所动? 林菀欣的镇定与目中的悲悯让高堂上的司法参军与京兆尹都暗自点头,到底是能让许大将军和张尚书同时维护的姑娘,确实非常人。 “大、大人这是何意?”林敬义声音发虚。 司法参军道:“这伙人便是与鲁忠接头之人,他们指认林家二房一直多有赠予钱财,作为他们勾结外敌的资粮。” 不等林敬义夫妇反驳,司法参军又道:“原本这群人是被黑炎军抓住的,本官是想给林家一个机会,这才借着铺子之争的缘由拦了下来,倘若……” 司法参军话未尽,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他后面的意思,否则由黑炎军接手,恐怕林家不是通敌叛国也要变成通敌叛国,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一念及此,林敬义当即就要认了打砸东大街商铺那件事,可姜氏却有不同意见,抢先一步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是鲁忠这个奴才私自作乱!还请大人明察!” 此言一出,一旁跪在地上的鲁管家顿时一抖。 “私自?”司法参军眼睛一眯。 谁也没想到,鲁管家却在这时忽然转头,猛地朝林菀欣脚边扑去,不断磕头,涕泪俱下:“四小姐,奴才对不住您,但奴才现在不得不说了……” “大人,是四小姐买通了奴才,让奴才去找城南那伙混混打砸商铺的,为的就是嫁祸给二夫人,奴才知错了,是奴才鬼迷心窍,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鲁管家不住磕头。 四周围充满怀疑的视线顿时落在林菀欣身上,姜氏心中骤然一喜,暗道鲁管家机灵乖觉。 林菀欣目光一顿,定定地看着他,淡然道:“是么?你指认我?可鲁管家一家老小的身契及身家性命都捏在二伯母手里,我又如何指挥得动你?” 鲁管家愣了愣,立即道:“是、是奴才见钱眼开,这才失了心智背主……但是四小姐,奴才不能再为您遮掩了,咱们做的是错的啊!” 鲁管家又哭着磕头起来,短短时间内额头已一片血肉模糊,令见者动容。 殿内风向顿时一转。 林菀欣却不为所动,继续道:“既然鲁管家说是收了我的银子陷害二伯母,那我想问问,你收了我多少钱?” “这……”鲁管家微微犹豫,下意识说了一个“一”字,原本他想说一百两,可是他每年光是俸禄就是八十两,更不论其他各种收入,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显然不值,于是他嘴一块,就说出了“一千两”这个数目。 他这话一说,姜氏顿时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林菀欣轻笑一声,带着嘲讽:“我作为林家四小姐,每个月的月银也不过十两,娘亲的嫁妆等一应财物又被牢牢控制在二伯母手中,看来是要不吃不喝攒上十年才能拿得出……” 不等她说完,姜氏立即高声怒道,带着悲愤和哀伤:“菀欣!你到底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陷害我?亏我一直怜惜你小小年纪没了娘亲多有照顾,你竟然恩将仇报——?!” “难道说……之前害得你哥哥慎安摔断腿破相这件事,也是你干的?是你弄坏的马车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不仅害得你哥哥丢了重要的官职,还成了瘸子,你怎么这么狠心?!” 听见这话,林敬义目中登时露出凶光,如电射向林菀欣。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么恨我们二房,见不得我们一点好吗?!” “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心胸狭窄,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又怎么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姜氏像一个被伤透了心的母亲般疯狂喊出这句话,那里头深切的痛惜与苦楚,足以令在场每一个人动容。 林菀欣心中一沉。 然而,就在这时。 “混账!!”一声怒骂,猛然从殿外传来。 一个身形高大、背脊宽阔的老者带着一名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一进来,首先就对满脸惊异到有些发懵的林敬义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响亮的耳光,清晰落在每个人耳里,更是令姜氏感到发颤。 “公、公……爹?”姜氏怎么也想不到,远在山中的公公林虚怀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一来就动手打了她夫君。 可是林老爷子向来都说一不二,在家里极具权威,被他森然目光扫到,姜氏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爹?!”林敬义也全然不敢置信。 “混账东西!”见林敬义一副懵懂不成器的样子,林老爷子更是怒从心起,“连个婆娘都管不住,闹出这么大的烂摊子,你还有什么用?滚!” 一句话喝退儿子媳妇,林老爷子对堂上京兆尹和司法参军拱手为礼,满脸带笑:“宋大人,梁大人。” 京兆尹宋承德早在林老爷子进门的瞬间就站了起来,见上官起身,司法参军自然也不会坐着。 京兆尹露出笑容,快步迎上前:“林老,您总算回来了……”林老爷子如今并未有官职在身,一声“林老”已是极为尊重。 林老爷子笑意更深,嘴上却惭愧道:“当不得京兆尹大人一声‘林老’……” 京兆尹却笑道:“林老说得哪里话?您与我有恩师之谊,无论何时,都当得这声称呼。您这是……刚回帝都?” “可不就是?刚去面过圣,立即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唉,为了这些不肖子孙,老头子怕是还得从棺材里爬起来再干几年,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林老爷子摇了摇头。 京兆尹目中精光一闪,笑道:“林老爷子可是宝刀未老,您若愿意出山,就没那些年轻人什么事了。” 两个老头相视一笑,虽然八年未见,但从前的那个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人。 就在林老爷子与京兆尹寒暄之间,同林老爷子一齐进来的林敬智抽空朝林菀欣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有爹和爷爷来了,别怕。 林菀欣微微点头,露出笑容。老爷子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老宋,我托大一声就这么称呼你了,今日来得实在匆忙,改天咱们再去虎啸阁里叫上几个昔日老友好好聚聚……就是惋惜的是,当年一起的几个老哥儿,现在在的人已经不多了。”林老爷子感慨道。 “是啊……”京兆尹也被带起了些许感伤,摇了摇头,笑道,“倒是你,儿孙俱全,一家老小啥事没有,不知道叫多少人羡慕!” “那也是牺牲巨大换来的,哪比得上你们现在庙堂高坐?”林老爷子摇了摇头,又正色道,“老宋,今日卖老哥哥一个面子,这件事确实是家事而非公事。” 京兆尹顿了顿:“林老的意思是要认了打砸商铺家宅不和的事?” “不错。” “但这始作俑者……?”京兆尹有些意味深长。 “我家老二和老二媳妇,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们俩小肚鸡肠的谋算虽多,却没那个胆子敢在大义上犯错。” 京兆尹一笑:“既然林老心里明白,那就最好不过了。” “爹……”姜氏尤有不服,公公这意思怎么是将罪名定在他们身上了?可不等她反驳,林敬义重重拉了她一把,他脸上那鲜明的五掌印顿时吓了她一跳,再不敢开口。 “那这件事……”林老爷子有些犹豫。 京兆尹立即笑道:“放心,这件事到此为止。”言下之意绝不会对外公布。 “多谢。”林老爷子郑重道。 京兆尹又道,带着些许感慨:“林老哥,老弟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这家宅不宁可是大忌啊。” 林老爷子点点头:“我省得。” 再回头,春风般的笑意化作秋日里肃杀,林老爷子面色冷厉:“一群不成器的东西,还不跟老头子回家?!” 看着林老爷子带着林家子孙离开,京兆尹与司法参军对视一眼,均露出笑容。 ——总算把这个烂摊子甩了出去。 有林老爷子这么一搅合,于他来说,一来可以还个昔日人情,二来对大将军也有了交代,真是妙啊。 第三十八章:优秀后辈林菀欣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府的大门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里外三层都是进进出出的人,搬东西的、数物件的、指引方向的,端的是热闹非凡。 林菀欣一下马车,看到的就是这副欣欣向荣的景象,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这一次,爷爷已经提前了几个月回到帝都,既然开局不一样,想必林家最终的结局也会有所不同。 林老爷子一下马车,抬脚就朝里走,一路上不知多少仆人停下来对他行礼,全被他大手一挥:“该干嘛干嘛去,这时候守什么虚礼?” 林家长媳周氏原本正在院中发号司令,有条不紊地指挥一众仆人来回收拾,见林老爷子回来,立马上前一笑:“爹。” “嗯,若兰辛苦了。”林老爷子点了下头。若兰是周氏的闺名,她是林老爷子故友之女,幼时也算是林老爷子看着长大,算是半个女儿,故而一直沿用称呼至今。 在经过周氏身边时,姜氏不由得厌憎地多看了她一眼,但也不敢多呆,匆匆跟上林老爷子的步伐。 正厅。 林老爷子在首座坐下,其他跟进来的有长子林敬仁,二儿子林敬义夫妇以及二孙女林苏卉,三儿子林敬礼,四儿子林敬智以及四孙女林菀欣,一群人俱都站在下首,谁也不敢冒然坐下。 除此之外,其他人无不是忙着在各家院中收拾行囊,谁也想不到林老爷子今天第一天回帝都便会发这么大的火。 林老爷子一坐下,开口就道:“自今日起,二儿媳手里的中馈就交回若兰主持吧。若是已经在城内买了铺子,也一并交与她来分配。” 姜氏一听有些急,立即道:“爹,有些铺子是儿媳拿了自己体己银子买的……” 林老爷子道:“那就把账目都整理出来,一一对清楚,哪里花了哪里缺了,该补的补,该查的查。” 姜氏面色一变,这意思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她了?想之前周氏主持中馈不知占了多少便宜,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死抠?那她之前还费力讨来这主持中馈的活计做什么?! 可她到底是不敢当众顶撞林老爷子,只得捏着脖子认了。 林老爷子又道,声音微沉:“之前你延误了多久菀欣的店面,耗费了多少人家的人力物力,自己贴钱补上吧。” 这下姜氏可不依了,立即拔高声音道:“爹这是何意?菀欣的店面与我何干?爹您这么说岂不是陷儿媳于不义……” “住口!”林老子低喝一声,“你真当老头子眼瞎耳聋?还是说非要老头子撕破脸把证据摆在所有人面前才肯就范?” 姜氏一噎。心里有些没谱,她不知道老爷子到底知道多少,但她却知道林家上下都有老爷子的眼线。 林老爷子沉声道:“做错了事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做错了没有胆量承担还推卸责任就是极恶!” 林敬义心中一跳,担心老爷子发更大火,立即道:“爹您放心,账目很快就会整理出来,该菀欣的也一个子都不会少。” 没想到的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林老爷子更是生气:“你这个混账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林敬义一僵,自从他长大成人后,这还是头一次被爹要求当众跪下,脸上顿时难看至极。 恰在此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传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我儿跪下?” 老夫人唐氏在长媳周氏和大孙女林淑真的搀扶下,迈步走了进来,坐到林老爷子身边,细长的眼中精光射出,目光环视一周,又落到林老爷子身上。 “这是在做什么?一回家就摆出全武行的阵仗喊打喊杀的,回家也没个好兆头,还扰了我老婆子清梦。”老夫人埋怨道,又对二儿子林敬义露出慈爱之色,“敬义别理他,你爹最近脾气大得很。” 见母亲到来,林敬义顿时心中一喜。 林老爷子面色平静地道:“后宅之事才是妇人的事,事涉前朝,夫人就不便插手了。” 闻言,老夫人面色微变:“怎么就事涉前朝了?不就是儿孙们一点小摩擦么?老爷一碗水总要端平才好。” 林老爷子哼声一笑:“你还好意思劝我端平?要不是你平日里将这两个东西宠得无法无天,会出今日这档子事?要真端平了会助长这两个孽障生出如此大的心?主意都打到人家张尚书送给菀欣的铺子上了,还被黑炎军闹到京兆府去弄得人尽皆知,简直丢尽了林家的脸!” “要不是我今日拦得及时,往后全帝都里会怎么看咱们家?!”林老爷子怒道,掷地有声。 老夫人脸色一沉,也没想到林敬义夫妻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岔子。凡世家大族最重脸面,像这样的事可以私底下做,却决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她这二儿子、二儿媳妇也太不小心了。 她倒不怀疑自家夫君会无故安个罪名给二儿子夫妇,毕竟他向来为人谨慎,从来都是有的放矢。 老夫人责怪地看了林敬义夫妻一眼,目光又落到一边的林菀欣身上,见她大.大方方地站在一边,神色平静似乎丝毫不受干扰,倒是觉出一些异样来。 这丫头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同了?不再畏畏缩缩小心谨慎的,反倒似是有了几分她娘李氏的风范。 想起庶子那向来宠辱不惊的妻子,老夫人越发不喜,当年原本是为了折辱庶子,才给他娶了个富商之女,没想到这小夫妻竟然夫妻同心感情甚笃。 大夫人周氏看了林菀欣几眼,也觉出她的不同,反倒是一旁的林苏卉一直躁动不安,显得相形见绌。这倒是有趣,她勾起嘴角。 “没听到我的话?”林老爷子声音更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 林敬义咬了咬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只是背脊挺得笔直,显出十分的不屈。 姜氏面色骤变,可看老夫人也没有继续说情的意思,索性也闭了嘴。 林苏卉更是不济,连她爹娘都被训斥了,她还能讨得了好?再说了,祖母向来都更宠爱林淑真一些。 老夫人面色也十分难看,尤其是看到旁边林敬智还直楞楞地站着,心中越发像长了根刺般:“敬智也跪下。” 林敬智一怔,但他其实也早有预料,闻言二话不说也跪了下来,更不问任何缘由。 林老爷子眉头微皱,他夫人数十年来一直不待见他这对庶子庶女,以往为了家宅安宁,他多多少少也有任由这两个孩子委屈些的意思,但如今…… “菀欣也……”老夫人再度开口。 “菀欣就不必了。”林老爷子抢先说道。 见母亲神色一冷,老三林敬礼立马插嘴笑道:“娘,菀欣可是咱们家的功臣,理应有赏才是。” 话才说完,就被林老爷子瞪了一眼,显是觉得他多事。林敬礼笑了笑,也不在意。 功臣? 老夫人有些疑惑,下意识去看大儿子林敬仁,却见他对这句话反应平常,像是确实有此事,到底也没有强行让林菀欣跪下。 林菀欣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气定神闲,林苏卉则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林敬义夫妻则有些惴惴不安,什么功臣?发生过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林老爷子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轻叹了口气训话道:“自小我就都教育你们,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度过危难,在日后相互帮扶东山再起。原本老.二自请先入帝都探听消息情况,为父很是高兴,可你们这才进京几日,就将老头子昔日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老爷子声音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的头顶。在场的人不由得都微微低头听训。 “老.二的官职还没落实吧?”林老爷子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林敬义立刻惭愧道:“还未曾,但也已快了。” 林老爷子又道:“老四倒是又回翰林院任职了?” 林敬智拘谨道:“是的,父亲。” 林老爷子微微一笑:“不错,就算不能再进一步,但能不退步也是好的。” 难得一次被夸奖,林敬智由衷的感到喜悦,脸上不由微微范红,眼睛也有些湿。他多年来一直在林家被边缘化,所求的不外乎是一个父母的肯定。 见此一幕,老夫人愈发觉得刺眼。 倒是一旁的林敬仁和林敬礼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有点尴尬。 此次回帝都其实也不算匆忙,一路上还打过几仗,也是因着这份功劳才有机会一回帝都就得见圣颜,也都领了新的职务,只不过大伙儿品级一律降了几级。 两人心里很清楚,此次能有机会参与黑炎军和齐县守城军的共同剿匪,完全是托了林菀欣的福,若不是林菀欣一封修书送回林家山间老宅,说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并指明地点方位,他们绝对抓不准如此良机。 最关键的是,他们出了御书房,竟还被一同见架的齐县县令给拦住,拉住他们好一通赞扬林菀欣,看那架势,似乎他能占了这便宜也是得益于林菀欣? “哈哈,还是二位林兄有福啊,林家有如此机敏聪慧之后辈,何愁家族不兴旺?”到现在,陈县令那句感叹依旧在他们耳边回响。 第三十九章:夺回嫁妆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老爷子瞥了一眼林敬仁和林敬礼两兄弟,知道训斥不能太过,便道:“自今日起,林家绝不允许再出现贪墨起兄弟妯娌、子侄的东西这等恶劣举动,违者十倍偿还。敬义。” “在。”林敬义听候发落。 “林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作为长辈没有尽到照应子侄的义务,那在分排资产的时候,罚你们匀两间铺子给菀欣,以示惩戒吧。” “这……”林敬义一愣。一间铺子两三百两,再加上未来能得到的收益,那就是几千两! “公爹?!”姜氏登时气炸,凭什么啊?公公竟想把所有过错推到他们身上?!如果说剥夺了她主持中馈的权利是将她碾在地上打板子,那么让她匀出两间铺子就是喝她的血割她的肉! 姜氏瞬间用怨毒的眼神看向林菀欣。 林菀欣没什么反应,依旧淡淡的,倒是林敬智立即出声,想要将这件事拦下来,“爹……”可不等他慌张开口。 “慢着!”老夫人眉头一挑,喝止道,“老爷这么处置就十分不公了,这件事难道敬智和菀欣他们就没错?既然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看着兄长和长辈犯错而不加以制止和想办法转化掩盖,任由兄长和长辈被送官受人欺辱,他们也该一罪并罚才是!” “不,他们还害得林家声名受损,大小不过就是个铺子的事,就是孝敬了长辈又如何?却扯出这么大的烂摊子……” “就是说啊!”一直憋着不敢开口的林苏卉这时终于感觉找到了组织,立即插话道,“如果她早点把东西上交,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哪至于……” “住口!”林老爷子勃然大怒,面对老妻他不好斥责,但对林苏卉就毫不客气了,“你这个事理不分的东西!林家的族学都白上了!” “什么是理?人活在世间,顶天立地,立的就是一个理字!不谴责恃强凌弱逞能抢劫的人,反倒责罚被抢夺无力反抗的人,天底下还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让老夫以后听到这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话,一律通通打二十大板,家法处置!” 林老爷子气得怒目圆瞪,四下里安静如死,再无任何声音。林苏卉更是吓得躲到姜氏身后。 虽说林老爷子骂得是林苏卉,可老夫人也同样感觉被打了脸,冷着一张脸,屋内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林敬智犹豫了又犹豫,想要提醒林菀欣说两句场面话将事情圆过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菀欣知道她爹心中的煎熬,但爷爷说的话在理,又是在帮他们,没道理在这时候为了讨祖母的欢心却去落爷爷的面子,更何况,那位祖母是能被他们父女俩讨得欢心的吗?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这时,依旧是林家三爷林敬礼笑着打圆场:“娘,这次儿子可不能帮您说话了。”他语调亲昵,故意带着点恃宠而骄的意味,毕竟作为老夫人的幼子,他也向来最得偏爱。 “之前不跟您说过了吗?菀欣这次不仅无错,而且有功。”接着,他不顾林老爷子的阻拦,将林菀欣之前去信的建议和布置一股脑倒了出来,而这次功绩的直接结果,就是林家几个爷们同时重回朝堂,虽然职位比起从前均有降低,但毕竟不是跟着新皇一路走来的,有这个结果已经相当不错。 听完他的解说,四周围再度陷入安静。 老夫人是疑惑林菀欣怎么会有如此谋略与胸襟,但看二儿子林敬义夫妇和庶子林敬智都对此万分惊讶,便知并非出自林家人之手,难不成有外人教导她? 姜氏心中惶惑之余更是恨到极点。自此,她知道那两间铺子非给不可了,否则就是怠慢了林家的“功臣”,在整个林家上下面前她都过不去。 林老爷子却觉得太过赞颂一个小姑娘并非好事,容易让小孩儿心生骄傲,看一眼看去,却见林菀欣依旧神色平静,仿佛丝毫为受干扰,意外之余不由得在心中暗赞。 话说到这一步,老夫人不好再抓住林菀欣与林敬智父女不放,刚打算说两句场面话,门外却有林老爷子身边的仆从快步来报。 “老太爷,老夫人,您们瞧谁回来了?” 由丫鬟婆子扶着进门的,赫然是林菀欣的姑姑——如今的尚书夫人,林茹霜! 林茹霜一进门,在场的林家人都俱都一震,就连林老爷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大着肚子跑过来了?”虽是训斥,却满含慈父的拳拳爱护之心。 林茹霜如今也有七个月的身孕,按理应当在家中好生休养,静待临盆,她微微一笑,甚至还勉强行了个礼,又是惹得周围人一阵骚动:“女儿听闻爹爹和母亲回到帝都,心中焦急,便怎么也按耐不住,八年未见了,女儿着实是想念爹爹……” 话未说完,眼泪便落了下来,立即惹得林老爷子也一阵伤感。 林老爷子膝下四儿两女,两个女儿一嫡一庶,俱都早早嫁了人,当年危难之际,他也曾动心思把女儿也接走,但毕竟是嫁了人的姑娘,哪里能随意离开? 如今八年战乱过后,嫡长女一家早在战乱中沦丧,只剩下当初低嫁的庶女,可谁曾想到风水轮流转,当初一介偏房冷支的穷小子,如今也能平步青云坐上户部尚书之位,小夫妻俩也算是苦尽甘来。 “好孩子,好孩子……”林老爷子望着林茹霜,眼中隐有泪花,“坐,快坐。”他回过神来。 “姑姑。”林菀欣上前行礼,近段时间她也时常会去尚书府陪陪林茹霜,姑侄俩感情越发深厚。 “菀欣。”一见林菀欣,林茹霜笑意嫣然。本来她就自小看着林菀欣长大,几乎将她当成半个女儿。 一群人相互见礼,又说了好些体己话,林茹霜终于提到了今天另一个来意。 “你是说,想帮两个孩子要回李氏的嫁妆?”林老爷子略有些意外。 林茹霜点点头:“正是。如今菀欣已经长大了,慎文也已满十三岁,又经营折腾起铺子,手里没些银钱该如何处事?以往是因为孩子还小,四哥又是个一心钻进书里的书生,这才劳烦母亲和嫂嫂代为打理,如今嘛……” 林菀欣忽然抬头,却看见林茹霜对她温柔一笑,那抹笑容既温暖又充满抚慰,让她的心倏忽烫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姑姑今日之所以急急来林家,真正的目的其实正在于此。 与林菀欣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大夫人周氏,她有些意外地瞅了瞅笑意温婉的林茹霜和一脸震惊的林敬智,忽然轻哼一笑。果真是兄妹情深,竟然为了林敬智一双儿女大着肚子跑来,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老夫人也面色微变,昔日被她拿捏在手的庶女如今不仅成为尚书夫人,还有三品诰命在身,端的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与之相比,她的亲女却一家枉死,这让她如何不恨?苍天不公啊! 林老爷子却目光一闪,想到了更深一层,看来他这次女也不是无缘无故赠送菀欣一间东大街的铺子,这是算准了老二家的会伸手抢夺,好安排后面一应事宜? 若是他没能及时回来,恐怕他这女儿也有办法借由张尚书之手,替姜氏定罪,再将李氏的嫁妆从姜氏手中抢夺回来还给那两个孩子? 想得虽透,但林老爷子也没揭穿,只是道:“那就把嫁妆都还给两个孩子吧。” 此言一出,姜氏还没开口,老夫人却有些急了:“那怎么行?” 林老爷子有些讶异:“怎么不行?” 见所有人看向自己,老夫人微微一顿,说道:“嫁妆数额太大了,两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打理得过来?” “是啊,爹。”姜氏立即接话,神情有些许紧张。 大夫人周氏也不由得全神贯注,在没交给姜氏前,李氏的嫁妆也是她经手打理的,毕竟李家豪富,那里面确实不知有多少好东西,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若是老爷子真要一一勘察…… 她唇角一勾,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爽快地就放权给姜氏了,只要经过了那贪婪的姜氏的手,东西还剩多少就未可知了。 林老爷子深深看了老夫人一眼,缓缓道:“数额多少,那也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林家可从未出过贪墨儿媳妇嫁妆的丑事。” 老夫人登时色变,厉声道:“林虚怀,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作为祖母,我还会贪她那点东西?”说着,目光如电射向林敬智,声音冷晨,“敬智,在你心里,我也是这样的主母?” 林敬智吓了一跳,他多年来在老夫人手底下讨生活,早就习惯她的予取予求,立即道:“当、当然不是。母亲向来公正和善,父亲,要不还是……?” 林老爷子面色一沉,瞪了林敬智一眼,暗骂没用的东西,却继续道:“字面上的意思,孩子才刚受了欺负,难不成还继续受委屈?” 说罢,不等老夫人回话,林老爷子目光转向林菀欣,和颜悦色地笑道:“菀欣,告诉祖父,嫁妆你能打理得了吗?”他正愁没什么东西好作为嘉奖,如霜就来提出要求,倒也算替他解决一个难题。 林老爷子的问话,也将整个林家的目光聚集到林菀欣的身上。 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说能,容易得罪了祖母,恐怕也连带得罪了想掌管嫁妆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说不能,则抹了老爷子的面子。他难得一次维护孙女,真要冷了他的心,恐怕以后都没有这种机会了。 林菀欣昂起头,微微一笑,清脆的声音答道:“当然能,祖父放心吧。” 话音刚落,老夫人一道凌厉精光射来。 林菀欣泰然自若。 林老爷子猛然迸发一阵大笑:“好,好!林家子孙就是要这样,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样才是家族兴旺发达之兆!” 既然老爷子开了这样的口,林敬仁和林敬礼自然不会吝啬话语,也跟着一起将林菀欣夸了一番。 反倒是林敬智感到羞愧,不由得低下头,他闺女处心积虑就想夺回娘亲嫁妆,他刚才倒好,差点还把妻子的嫁妆推出去,这么一想,都有些不敢再去看自家闺女。 林菀欣倒是知道自家爹心中所想,但她半分也不怨怪他,毕竟爹这些年被压迫得太久,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纠正过来的? “菀欣,放心,缺了少了什么,告诉祖父,祖父替你做主。”林老爷子最后落下定论,彻底绝了众人心思。 “是!” 第四十章:新的布局 - 相门娇女 - 山林 帝都皇城,御书房。 许纯之正给新皇李泽生汇报此次匪患最终的刑讯结果,不料皇帝突然开口说道:“听说黑炎军和京兆府共同办理了一件东大街的商铺争夺案?”新皇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正是一个男人最鼎盛的时候。 许纯之一怔,微微斟酌,遂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之色道:“回禀圣上,此乃微臣以权谋私……” 不等许纯之将话说完,皇帝又道:“齐县县令曾言,提醒他抓回叛匪的是林家的四小姐,也就是你这次插手帮忙的姑娘?朕听闻,她还曾捏着这个去虎啸阁卖消息?” “不简单啊,这个小姑娘。”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许纯之身上瞬间一紧,又放松笑道:“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微臣近来一直在调查,想找出她背后的角色,若无人指点,想来一个小姑娘没有这样的韬略。” “那可未必。”皇帝目光一抬,看向许纯之,“当初朕遇见你时,你也只是个在主人家喂马被鞭打的十一二岁毛头小子,谁能想到日后会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英雄不问出身,智者不问年龄。古有十二岁稚子拜相,如今有个心思机敏方术大成的小姑娘,倒也并非奇事。”皇帝一句话给林菀欣定了性。 许纯之目光微凝,顺从道:“圣上所言极是。” 皇帝又笑道,带了一点揶揄的味道:“这么说来,纯之也确实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寻常男子在你这个年纪恐怕都妻妾成群,就你还是个孤家寡人。要不这样,朕给你……” 许纯之头皮一麻,立即单膝跪地,恭敬而郑重道:“圣上,国恩未报何以为家,臣愿请命出征江南,国贼一日不除,微臣一日无家!” 皇帝的笑意淡了下来,看了看许纯之,忽然又心情不错地道:“不知道以小姑娘的能耐能否测算出贼子的动向,嗯?她不是找到了匪患大本营,还预测到对方的逃跑方向,这才征调了朕的黑炎军、齐县城防军以及林家三郎麾下的民兵,于谈笑间造了一个局,来个瓮中捉鳖?” 许纯之没想到皇上早已了解至深,遂道:“是否需要将那小姑娘带来?请圣上示下。” 皇帝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再看吧。” 再看,便是再看看小姑娘到底有没有用,能有多少用,如果匪患一事只是侥幸,那便不用浪费这个时间了。 “是。”许纯之领命,又道,“圣上,玉玺之事……” 皇帝摆了摆手:“没找到就接着找,不是说南贼来抢,沉江了么。噢,这件事小姑娘好像也预测过?” 一瞬间,皇帝的目光如刀山压顶,肃杀至极:“尹霆尧……呵,敢抢朕的东西,就要预备好代价。” 许纯之眼中利芒一闪,看来无论是方术还是以权谋私,在皇帝的眼中都不是问题,唯一的心头大患,乃是与北方大庆朝形成南北对抗之势的南贼——前朝公主幼子——尹霆尧。 林家。 听雨轩。 林菀欣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连同弟弟林慎安及其小厮,在厅中摆开极大的阵势,一一对照当年娘亲的嫁妆单子清点物品。 短短两天内,林菀欣接连收到来自祖母和大夫人周氏以嘉奖她对林家有功为由的“赏赐”——说白了就是曾经贪墨的她娘的东西,如今还了回来。 有了这两人表率在前,二夫人姜氏就算再怎么不舍得那些东西,也不得不一一点齐了准备给听雨轩送去。 对此,林苏卉日日在屋里砸东西闹脾气:“娘,这个不要拿走,这是我最喜欢的镶金游龙玉如意,啊!那是我的千年沉香木观音,你们够了啊,再搬我这儿就要空了!” 林苏卉每闹一次,姜氏的头便更疼一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把这些东西都送走,奈何老爷子已经发了话,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点什么难看的事,恐怕就不是匀两个铺子的事了。 “来人,把二小姐拉住,继续搬!”姜氏下令道。 与二房鸡飞狗跳不同,大房一如既往的安静恬淡,即便这两日一直在收拢规整从山中带来的一应事务,也是有条不紊。 屋子里,大夫人周氏一边整理从姜氏手中接来的中公账目,一边跟女儿林淑真聊着天。 自前天林老爷子当众表态嘉奖和支持林菀欣,林淑真就隐隐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娘,以后四叔一家在府中的地位要有变化了,这两日瞅着家中仆人的态度也对他们恭敬许多。” 周氏一笑,道:“近期看定然会是这样,至于长远可就未必了。”见女儿不解,她继续道,“林菀欣这个功劳当然是实打实的,但是,一个功劳的情分又能够维持多久?何况老爷子还如此强硬地帮他抢回嫁妆,也算两抵了。” “在这世间,真正能有长远价值和利益的,永远绕不过财和官两件事,而其中又以官为首要。倘若林敬智真能谋得高官平步青云,四房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如若不然,就是有财也还需官护,离不开族中庇护,他们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不过……”周氏微微一顿,“你倒确实可以多跟你四妹妹亲近.亲近,看看她背后到底有谁在教她。”周氏始终不相信,如此布局真的会出自一个内宅中小姑娘之手,其后必定有人。 林淑真美丽的下颌微微一收,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氏一笑,抚慰道:“我儿不用担心,你才是林家最尊贵聪慧的嫡长孙女,你爹虽然现在只是五品,但不会一直是五品,你永远也不可能被她越过。” 林淑真娇美一笑:“娘想多了,女儿哪里是担心这些,只是……娘最近是不是打算多买些铺子?” 周氏点了点头:“不然哪里够分?” “那娘不妨再等等,四妹妹既然得了她娘的嫁妆,想必近期也会有动作,咱们可以看看她会买哪里的铺子。” “嗯……有理,但咱们也不能等太久,现在各家都在大肆购买铺子,现在好地段的铺面已经所剩不多了。” 听雨轩。 林慎安一边看着嫁妆清单一边咂嘴叹道:“可惜啊可惜,那天我上课,没能亲眼看到二房那几个东西被打脸真是太遗憾了。” 林菀欣笑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说得好像他们以后就不会作妖了一样。” 林慎安目光一亮:“也对,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现在祖父也回来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也有人能秉公办理了。” 林菀欣一顿:“这倒未必。” “为什么?” “祖父又不光是你我二人的祖父,也是林慎文和林苏卉他们的祖父,之前是姜氏太过分又闹到了京兆府给了林家难堪,若是平时,这件事还指不定怎么处理呢。你难道忘了以前咱家的处境?” 林慎安倏忽皱眉,敛了笑容:“这倒也是。” “不过也不必太忧心,慎安你读书上进,”见林慎安露出嫌弃的神色,林菀欣笑道,“好吧,习武上进,到时候考个武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咱们四房的地位自然上涨,说白了,谁能给族中带来利益,谁就有话语权。” 林慎安点了点头:“知道。” “但你要明白,我们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绝不仅仅是为了族中,与族人行方便,是为了让自己后方更稳固,方便自己爬得更高,只有自己手中握有的东西越多,才越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放心吧,这一点小爷比你更清楚。”话锋一转,林慎安勾唇笑到,“现在娘亲的嫁妆到手,咱们也该开始布局了吧?” 林菀欣:“不错,之前买下的十来个铺子,也该运作起来了。还有东大街上的药铺,城门口的米铺,以及郊外的庄子。” “庄子和米铺都好说,这药铺嘛……你有渠道吗?”林慎安问道。以往林家几乎从不涉及这个行当。 “放心,我早先就给外祖父和舅舅去了信,这会儿也该有回音了。”提到做生意,官家出身的林家又哪里有富商出身的外祖李家来得专业? “首先,咱们还是缺了干活的人。”林菀欣说道。 既然缺人,林菀欣和林慎安也不含糊,命凝萃等几个大丫鬟和婆子继续盯着嫁妆的清点,他们俩带着小厮仆从出了门,直往牙侩而去。 一进牙侩,立即就有眼尖的人牙子注意到林菀欣一行人,凑上来笑眯眯问道:“少爷、小姐是来买仆从的?想要什么样的?我们这儿力气大的、会说话的、识字的算账的、会伺候人的应有尽有,嗯?这位小姐上次是不是来买过?” 林菀欣一笑:“你倒是眼尖。” 那人牙子嘿嘿一笑:“谢小姐赞,咱不就吃着这口饭嘛,哪能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您这次想要哪类仆从,小的带过来给您看看?” 牙侩内部面积很大,主要分做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给进来挑选奴仆的贵人们休憩看人的场所,另一部分则是将人围成一团团像货物一样陈列在几十个圆圈里的展览地。 “我们先自己看看。”林慎安摆摆手。 “好咧。”人牙子笑眯眯,冲展览地里的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一般来说,贵人们都不喜欢亲自到展览地挑人,嫌它脏乱,但偶尔也有图新鲜的,很明显林慎安就属于这类人。 在展览地转了一整圈,林慎安一口气点了三十来个人,毕竟按照他们的打算,还打算买几个郊外庄子并十间铺面,就算不自己用,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但无论如何,干活的人绝对少不了。 见他选好人,人牙子立马凑上来:“少爷选好了?” “嗯,总共多少钱?” 人牙子嘿嘿一笑,正要开口,林菀欣却道:“上次跟你讲好的价格是一人二两银子,这次是熟客了,怎么也该便宜一二?” 人牙子脸色立刻垮下来,苦哈哈道:“小姐您就别拿我开涮了,上次您压价压得小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原本打算抬价的人牙子也死了这条心,“这次就还收您二两银子一个如何?” “那三十五个人就正好七十两。”林菀欣目光转了半圈,又笑道,“可怎么也是回头客了,一点添头也没有就叫人太伤心了,这样吧,你把那边那个瘸了的,干脆直接送给我如何?” “瘸了的?”人牙子朝被捆绑在圆圈里买卖的人群看去,正好看到一个坐在一群奴仆中、下肢萎缩浑身脏乱的男子,微微一怔。 “他?”人牙子一愣。 被点到的男子也下意识朝林菀欣等人看来,目光中无悲无喜,似乎丧失了所有希望,对这世间再没有丝毫期待。 “不行?”林菀欣扬眉。 “那到不是,但这还是今天新到的货……” “那又怎样?左右不过是个瘸子,干不了活,看他那样又不爱说话的,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别磨叽。”林菀欣故意带上些许不耐烦。 林慎安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个瘸子有什么独特之处? “行行,您说行,谁能说不行呢?”人牙子有些无奈,现在的小姑娘真难伺候。 林菀欣顿时开心起来,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虽然此人头发蓬乱脸上抹灰,但若仔细看眉心那颗红痣还是若隐若现,断腿加红痣,还有一张秀丽的脸以及飘来的似有还无的草药气息。 有这种特征的人她上辈子只知道一个——柳向泉! 前世她曾有幸在太傅府远远见过他一面,虽然他还是瘸了一双腿坐在轮椅中,却已经是成名帝都风采卓然的柳神医,不仅治好了困扰太后多年的顽疾,还从鬼门关救回了长公主的小儿子。 曾有小道消息说,他早年其实是太傅嫡孙张君弘从牙侩意外买回来的一个奴仆,却慧眼识人对其奉为上宾,这才有了后日的辉煌。 没想到这条消息竟然是真的,还被她给碰上了! 付了钱,点好人契,林菀欣心情不错再不耽搁:“秋童,去把那个人背到马车上。” “啊?”秋童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家小姐明明买了这么多仆从,为啥还偏偏找上他?这瘸子看起来又脏又臭的…… “快去,背好了小姐有重赏。”林菀欣笑眯眯,又瞥了一眼柳向泉,发现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转手被卖给其他人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更别提像其他人一样眼巴巴看着她和林慎安打定主意讨好新主子了。 主人有令不敢不从,秋童咬咬牙,只好过去一把将人背起来。 就在林菀欣、林慎安等人带着新买好的仆从离开牙侩不久,另一个白衣胜雪冰肌玉骨的年轻男子也带着小厮进了牙侩。 一进牙侩,张君弘就招来一个看起来最机灵的人牙子问话:“你们这儿有没有见过一个眉心红痣、腿有残疾的中年男子?” 被问话的正是刚才与林菀欣做过买卖的人牙子,他微微一愣:“瘸子?”随即小声嘟哝,“怎么又是瘸子?” “什么?”张君弘的面色微微带了些着急,他要找的人他已经追踪许久,原本在到达帝都的路上就已经追查到,只可惜当天暴雨,那伙人竟然换了道路,直到他得知人已经被送到牙侩,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人牙子立即道:“这里面是有几个瘸子,小的都给您找来看看?” 因他不甚恭敬的说辞,张君弘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可惜的是,到最后他也没有找到他要的人。 又将人牙子盘问了一番,张君弘才得知,就在刚才不久,有一个漂亮又精明的小姐把人给买走了。可具体问是哪家的,人牙子又说不出来。 漂亮精明的小姐?…… 张君弘微微闭上眼睛,放眼整个帝都,能得一句这种评价的世家小姐并不太多,会是谁呢? 第四十一章:舅舅到访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府外,马车缓缓停下。 “小姐,我们真的要把这个人带回去吗?”凝萃问道。 “当然,他的腿还需要治疗,怎么了?”就在刚才,林菀欣已经吩咐过,其他人先由林慎安和秋童领着去庄子和各个店铺里,柳向泉则由她带回林府。 凝萃有些犹豫:“奴婢有些担心……”毕竟带个大男人回家。 “担心她们胡说八道坏我名节?没事,走了爹的明路就行,其他人管他们作甚?” 别说只是一些风言风语,就算是冒更大的风险,为了柳向泉也绝对值得。 她早先就打算将东大街的铺子布置成药铺,毕竟大乱刚定,多得是在这场战乱中落下旧疾的人,不愁没有客户。 况且如今这个世道,也并不是真有那么稳,万一又重新开战,经营粮油或者成衣这类,容易被强行征用,而金饰玉石书画之类的又全无用处,唯有药材和大夫因其地位的特殊性,反而多了一重保障。 毕竟是个人就会有头疼脑热、重病受伤的时候,谁也不会过分苛待救命的东西。 但凡药铺,当然最好要有大夫坐诊,原本林菀欣打算重金聘请城中上好的大夫,如今有了柳向泉,自然不做第二人选。只是柳向泉身体残疾精神萎靡,还需要多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这边林菀欣将人带回家好生照看治疗,另一边张君弘也并未放弃找人。 与林菀欣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同,张君弘对柳向泉却是早有耳闻,甚至如雷贯耳。 柳家世代行医,虽地处东南,比不得帝都几大太医世家来得有名,但在当地却颇有名望,一手医术也是出神入化,张家的老太爷早年曾有过顽疾,多方求医问药不见好,却是性命垂危之际恰巧遇到当年柳家的当家,也就是柳向泉之父,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为此,张太傅曾多次邀请柳家牵至帝都,一应安排都由张家准备,只可惜不知是柳家太过偏安一隅,还是厌恶帝都内权贵如云名利太厚,始终没有回应。 张君弘年少时也曾随爹爹南下,见过几次柳向泉,彼时柳向泉已极负盛名,有人说他是菩萨转世,也有人说他是神人下凡,只因他不仅医术超群,眉心更有一颗象征福德与慈悲的朱砂痣,衬得他俊秀容颜更似画中仙人一般。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当初乱世开启,柳家却首当其冲,因不肯放弃治疗城中民兵,得罪了兵临城下的军匪,偌大一个家族顷刻间分崩离析,族中人员死的死逃的逃。 张家也一度彻底失去了与柳家的联系,如今乱世刚定,张君弘奉张太傅之命一直四处搜寻柳家人的踪迹,好不容易得到有关柳向泉的消息,却听闻他断了一双腿,派人去接,路上却发生一系列意外与差错,如今更是失之交臂。 对此,张君弘倒是未曾放弃,他找来城中一名宫廷画师,抓着曾见过买主的人牙子,给足了银两让他配合画师作画,堪堪将那传闻中漂亮又精明的小姐画了个八九分。 “对,对,就是这样,差不多了,画得真像,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画方式,光靠我说就能画出来。”人牙子觉得极其稀奇。 拿到画像,看着画中笑意嫣然、双眸灵动的女子,张君弘却是微微讶异:“是她?” 三天后。 东大街。 一家新开张的酒楼内。 “大舅,你也太能了,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置办这么多产业?宅子就不说了,竟然连酒楼都给你开张了,而且今天才露口风,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林慎安夸张地摇着折扇,长眉挑得飞起。 林菀欣也笑道:“大舅是何时到的帝都?怎么都不通知我们一下,也好一起帮忙张罗。” 半个多月前,林菀欣去信给祖父时,也曾去信给身在江南的外祖父,希望他们能早日来帝都,重新开拓这边的市场,并在信中言明希望能获得外祖父的帮助。 没想到外祖父没到,他的长子,也就是林菀欣姐弟的大舅李华霖倒是只身来到帝都,并且悄无声息购买了大片田产、宅院、商铺,甚至连东西大街上都各自花重金购买了一间铺子,要知道目前东西大街上的铺子已经炒到了四五千两一间,比南北大街上贵了二十倍不止,端的是大手笔。 李华霖爽朗一笑:“都是些许小事,哪里需要麻烦你们?” “说麻烦就太见外了,反正我姐现在也闲得很,跑跑腿对她来说容易得很。”林慎安折扇遮住脸,笑得揶揄,本来今日有课,但他临时找了个理由跑了出来。 林菀欣笑道:“说的正是,我最近也正在学习经营商铺方面的东西,正想多向大舅讨教呢。” 听到林菀欣如此认真地说,李华霖有些意外,原以为她来信是想请李家的人帮她经营铺子,看样子她是想自己动手? “菀欣怎么会对这个有兴趣?”李华霖道。 林菀欣笑道:“慎安还能走科举的路子,我一个女儿家,走不了仕途那就试试走商途,毕竟官商一家,我总不好天天在家吃闲饭。” 李华霖这会儿真有些意外了,大凡姑娘家一般都是琢磨心思如何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似林菀欣这样想着做出点实际成就的极为稀少。 微微犹豫,李华霖道:“你的婚事……” “还没谱呢,大舅帮她留意着?”林菀欣还未回答,林慎安先调笑道。 李华霖笑道:“士农工商,我哪够得着?何况还有敬智这个亲爹官老爷留意着……” 不等李华霖将话说完,林慎安就道:“那可未必,大舅走南闯北结识的人不知几何,刚我姐都说了自古官商是一家,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什么门路?” 说着,他又朝林菀欣挑了下眉,笑道:“是吧?” 林菀欣目光微动,知道这机灵的小子又发现端倪,不错,从刚才见到大舅起,她就发现大舅的气色颇为不同。 天仓发黑,地阁见青,山根低陷,脸色苍白,两眼神光初始黯淡后见清光,这是一种……刚从牢狱中放出来的面相。 可是大舅又怎么会有牢狱之灾呢?如果他有,又是如何恰好在这时候被放出来,还到帝都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购买了大片宅院商铺? 这太不合常理了。 见林菀欣盯着他看,目光通透得令他心中不由得发虚,李华霖故意开了个玩笑:“难不成菀欣真就如此恨嫁了?” 林菀欣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这句调笑而显出半分羞涩,而是十分坦荡道:“恨嫁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希望菀欣在出嫁时,外祖父和舅舅姑姑们都能同饮一杯喜酒。”说着话锋一转,“对了,大舅,此次怎么只你一人来帝都?” 闻言,李华霖目中微微一暗,虽然早知林菀欣姐弟必然有此一问,可当他侄女笑靥如花希冀外祖父能来喝喜酒时,他还是稍稍恍神,继而道:“江南毕竟是我们李家的祖宅根基,爹他年纪大了,也不宜舟车劳顿,至于你婶婶和兄姐他们要过段时间才会过来,我先将各方面安排好了,他们才好动身。” 林菀欣点了点头,露出向往之色:“什么时候我们也去一趟江南,见见外祖父他老人家,慎安你说好吗?” “好啊!求之不得,多年不见怪想念的,不如立即就安排行程?”林慎安笑眯眯坐正,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李华霖心中微急,面上眉头不由一动:“何必如此着急?等我这边宅子都安顿好了,到时候看走水运请他老人家过来一趟便是,想来没有陆运那么颠簸,时间又短些,老人家不会太过难捱。” 林菀欣道:“对了,大舅,外祖父平时都做些什么?” 林慎安紧跟着道:“他老人家现如今喜欢哪些玩意儿?我和姐姐也好搜罗一番给他送过去。” 林菀欣道:“是继续忙着张罗生意还是已经在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了?我记得他老人家见天的忙忙碌碌,一刻也闲不下来,小时候总喜欢给我们姐弟送各种各样的新鲜物件。” 林慎安:“该不会又娶了几房小妾,日子过得快活潇洒吧?” 此话一出,不仅林菀欣瞥了他一眼,就连李华霖都哭笑不得:“你啊你,小心你外祖父听到这话揍你,不过,他恐怕也……舍不得揍你……” 李华霖情绪微微低落一瞬,又笑道:“不说这些了,你们俩都放心,你们外祖父什么也不缺,身体也好得很,倒是你们,回帝都时间也不算久吧?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吗?我听说慎安去太学念书了?甚好甚好……” 李华霖很快转了话题,又与林菀欣姐弟俩聊了起来,他本来走南闯北见闻颇丰,又断文识字妙语连珠,很快逗得姐弟俩欢笑连连。 然而,出了酒楼。 林菀欣和林慎安一坐上马车,林慎安就笑容一敛,道:“大舅有问题。” 林菀欣点头:“不错,而且恐怕还不是小问题。” “你看出了什么?” “我怀疑……外祖父一家恐怕早已为人囚禁。” “囚禁?!”林慎安猛地拔高声音,却被林菀欣一把捂住嘴。 “你小声点,做什么那么激动?” “不是,怎么会?要是被囚禁了,那大舅又是怎么……?除非……”林慎安猛地神色一沉。 林菀欣也不由蹙眉:“如若是这样,那便是最坏的情况。” “这样搞不好是要……”林慎安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出杀头姿势。 林菀欣点点头,神情凝重:“这说明……江南还远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这天下,还未真正统一。 “那怎么……?”林慎安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极其敏锐地闭嘴,“怎么了?”他一边问道,一边撩起了帘子,待看清窗外的人后,他微微一怔。 “是你?” 拦下马车的,赫然是带着小厮出行的太傅嫡孙,张君弘。 第四十二章:吃醋 - 相门娇女 - 山林 张君弘温润一笑,即便对年少的林慎安也温和有礼:“林六公子。”又朝马车内的林菀欣笑道,“林四小姐。” 被张君弘点名,林菀欣不得不出面应付,索性出了马车:“张公子,好巧。” “不巧,我是特地来找林四小姐的。”张君弘道。 “哦?”林菀欣有些意外,“张公子竟是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见林菀欣似是真不清楚,张君弘目光一转,笑道:“难道林四小姐此前并未收到君弘的拜帖?” “拜帖?”这下林菀欣是真的惊讶了,下意识的,她看向林慎安,却见林慎安目光一转看向其他地方,很明显有些心虚,“慎安?” “咳!”林慎安轻咳一声,却没有接他姐的话,而是义正言辞看向张君弘,挑眉质问道,“你无缘无故做什么给我姐下拜帖?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又对林菀欣道,“姐,还好你没收到他的拜帖,看他这样,平时肯定没少给姑娘们下帖子,啧啧……” 张君弘目光一闪,笑道:“看来拜帖不翼而飞,想来是被小猫小狗给叼去了。” 林慎安瞪他一眼。 林菀欣在心中偷笑。 张君弘道:“所以君弘只好当面来找林四小姐了。” 林菀欣道:“不知张公子何故这么着急找我?” 张君弘微微一顿,看了一眼林慎安,道:“林四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微微侧身,抬手指了指街对面。 “嗨,你这个人……”林慎安不及发难,却被林菀欣伸手拦住,冲他摇了摇头。 “张公子不是孟浪之人,必然是有事,慎安稍待,我去去就来。”林菀欣转身冲张君弘道,“张公子请。” 张君弘看着林菀欣离自己足有四五步之遥,似乎极力与自己保持距离,目光微动。似乎从一开始,这位林四小姐就对他抱有若有若无的寡淡的敌意,看起来毫不在意,却又极力疏远。 这对他来说,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他向来对自己的容貌身份气度极有自信,也一直凭借这些在帝都众世家贵女间畅通无阻,很多时候即便他什么都不表露,那些姑娘们也都争先恐后抢着跟他说话,言谈间不断透露各种信息,唯独林菀欣,他算是碰了个软钉子。 “君弘此前是否无意中得罪过小姐?”张君弘忽然问道。 林菀欣微微讶异,这小子神秘兮兮把她带到街对面就是要问这个?他脑子没坏吧? “张公子何出此言?” 许是林菀欣实在太过惊讶,张君弘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突然变得不像他了?竟然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抱歉,是君弘唐突了。” 微微一顿,林菀欣回过神来,露出意味不明的浅笑,这小子……挺自恋啊。 见林菀欣瞬间通透其中缘由,张君弘一时也不由得微尬,只好有些突兀地转移话题:“抱歉,林四小姐,吃饭君弘冒昧前来,主要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哦?”张君弘一开口,林菀欣忽然明悟。 果不其然,张君弘道:“不知林四小姐,可曾见过一位双腿残疾、眉心红痣的男子,名叫柳向泉。” 林菀欣一顿,笑道:“不错,此人正在我府中休养疗伤,张公子也认识?” 张君弘没想到林菀欣这么大方就承认了,再一眼,却发现林菀欣目光中带着探究和怨怼,似乎是在说——你调查和跟踪我? 他立马道:“小姐不要误会,这位友人对君弘极其重要,一直以来都在多方打听他的下落,此番好不容易找到,没想到……” “没想到被我捷足先登?”林菀欣忽然灿烂一笑,眉眼弯弯,煞是好看,“我倒是不知道,张公子交友竟如此广阔,连柳神医都是你知交好友?” 张君弘微微一怔。眼前的少女忽然展颜一笑,刹那间如芳华绽放,绚丽夺目。她的姿容本就极美,这样一笑更是令人炫目。 饶是张君弘早就见过各色各样的美人,也不由得片刻失神,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他笑? 原来她对他也不是只有冷淡和疏远,还有这样灵动且带着小计谋得逞的灿烂笑意? 张君弘心中微微一动。 不远处,许纯之刚从茶楼中.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眼前的年轻男女,男的俊秀颀长女的娇俏玲珑,远远站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尤其是少女动人明媚的笑意令他面前的少年微怔发呆,露出一抹惊艳的痴色,更令来往行人因此会心一笑。 ——谁不曾年轻过?谁不曾有过如此年少痴心的模样? 可这一幕落在许纯之的眼里,却有几分扎眼。 痴心?张君弘?…… 若是他手里没有张君弘相关的各种资料,他或许真会被这一幕迷惑,可他偏偏不是。 许纯之眉头微皱。 见他皱眉,他身侧的赵小凤立即抬眼一看,乖乖,那不是林四小姐?怎么跟个男的站在一起?等等,那不是张君弘?我的老天,张君弘又出来勾搭良家少女了? 再看向自家将军,赵小凤发现他已经松开眉头,并且大步朝前迈进。 赵小凤目光一亮,顿时激动起来。 “林四小姐。”一声沉稳的轻唤,林菀欣瞬间转过头来。 “大将军?”林菀欣露出惊喜笑意,“您怎么会在这儿?”她想也没想就上前两步,将张君弘扔在身后。 张君弘目光一沉。他发现林菀欣面对他的笑意和面对许大将军时截然不同。 对他,是防备探究韵味十足,对许大将军,却是全然的明媚和信赖。 他们很熟? 张君弘心中一涩,却还是上前冲许纯之行礼:“许大将军。” 见到林菀欣下意识地毫不掩饰的动作,许纯之目中的冷厉转柔,露出一抹明朗笑容:“正经过此处。”说着,朝张君弘点了点头,并未特意回话,反倒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对林菀欣道,“正午了,四小姐用过午饭没?” “诶?”林菀欣偏头,懵懂地眨了眨眼,大将军这意思……难不成是想一起用午饭?应该是她想多了吧?大将军就算再怎么行伍出身不拘小节,应该也不至于会这么……莽撞? 林菀欣笑道:“未曾。正打算回……” 许纯之却抢先一步:“我也还没有。” “那一道吧。”他自然地说道。 “??”林菀欣睁大眼睛看着他。什么情况?莫不是她面前站了个假的许大将军?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许纯之不由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灿若星辰,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楼:“茶楼提供午饭,味道还不错,不试可惜。” 林菀欣又眨了眨眼,摸不清许大将军这突然是怎么了,等她看到身边同样神色惊异的张君弘,她脑海中忽然有什么划过。 再看许纯之,却见他一脸坦荡的笑容,明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竟有种暖洋洋的味道。 被他的坦荡激得一笑,林菀欣索性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探头朝街对面的马车和林慎安看去,却突然发现那边空无一人。 林菀欣一愣,那小子又搞什么鬼? “请。”许纯之笑道。 林菀欣只好点头,又回身对张君弘欠身一礼:“张公子忧心之事……” “君弘改日登门造访。”张君弘温和一笑,有礼至极。 林菀欣一笑,转身离开。 等林菀欣离开,张君弘的笑意却倏地一冷,沉声道:“呵,宣誓主权?”他摊开手掌,忽然将之握拢,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许纯之一心维护林菀欣的笑意,眼中一抹怒意闪过,“真是幼稚!” 他身边的书童噤若寒蝉,少爷很少生气,即便生气也从来不会如此明显的表露,可见是气得极了。 张君弘又在原地站了一瞬,远远看着林菀欣和许纯之已经进了茶楼,嘴里忽然哼笑一声,面上又再度清风霁月、温润如玉。 他转身离开,只一句轻叹随风飘散:“林四小姐,许大将军……果真厉害……” 一进茶楼。 迎客的小厮立即上前招呼,抬眼一看,却是许纯之,他微微讶异,却在目光落在林菀欣身上时瞬间转换笑意:“二位客官,二楼雅间有请——” 许纯之没说什么,径直往前走。 林菀欣却是刻意看了那小厮一眼,又看向许纯之,微微一笑。 恰在这时,许纯之回过头来,冲她似笑非笑地一瞥,林菀欣立即老实,笑眯眯跟上。 许纯之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聪明又不是很聪明。敏锐却又有几分颟顸。 在二楼雅间坐下,许纯之直接道:“将你们拿手菜都来一遍。”小厮立即得令出去。 抬眼又见林菀欣笑眯眯看着他,他颇有几分无奈道:“笑得这么开心,又没有什么奖励。”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两分讶异,他是不是对林四小姐说话过于随意和亲近了?就好像跟多年的同袍和战友们相处一样,熟稔而自如。 林菀欣也觉得许大将军有几分亲近,可刚才许大将军本身就给她解围,顺便还有提点和关心的意思,再联系上次许大将军背后出手帮她拿捏住二房……零零总总,她好像欠了大将军不少人情。 可有句话不是说,债多了便不是债? 不管怎样,大不了她日后多替将军算几卦,再不行就多赚点钱给他花? 林菀欣毫无自觉她的想法里其实有些歧义,却还下意识想着娘亲从前也时常拿银钱开路与人广结善缘的事。 这么想着,林菀欣笑道:“没办法,这可是将军自己露给我知道的。” “还开心?知道多了可不是件好事。” “是很开心呀。”林菀欣毫不遮掩地灿烂一笑,“谁能想到我家店铺旁边就是大将军的铺子?这样一来,不是真有麻烦的时候就可以死皮赖脸上门求救嘛?” 第四十三章:知己 - 相门娇女 - 山林 许纯之微微一怔。可林菀欣的神情是那么纯粹而又理所当然,他无奈一笑,略带宠溺地道:“好。” 林菀欣瞬间目光一亮,越发笑得开心。有了大将军的保证,岂不是等于多了一张护身符?可是大将军竟然会这么毫不犹豫地答应……林菀欣微微一顿,心中又有些感动。 一时间,一股脉脉温情在二人周身流淌。 许纯之的身后,赵小凤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时看看林菀欣又看看自家老大,顿时有种吾家有将军初长成的愉悦感,他们家只知打仗不知女人的将军终于开窍了!不管怎么说,林四小姐人美脑子又聪明,虽说柔弱了点,但哪个女人不柔弱?这样才好让男人来保护。 总体来说,他很满意。 许纯之倒是不知道自家下属抱着这样的心思,他看着在他面前笑得显出几分娇憨、并不多遮掩自己情绪的林菀欣,心中也是难得的放松。 然而,到底还是有一抹忧虑。 吃过午饭,许纯之道:“不知四小姐对江南有多少了解?” “江南?”林菀欣微微讶异,没想到一天之内竟然两次听到有关江南的事,她摇了摇头,“知之不多。” “哦?四小姐的母亲不是来自江南吗?” “不错,虽然娘亲逝世,但外祖父一家依旧在江南。”看来大将军果然不是无的放矢,林菀欣微微一顿,决定不多隐瞒,毕竟以龙鸣卫的能力想查也是一件简单的事,倘若隐瞒反而会破坏了她与许大将军之间难得建立起来的“赤诚”感。 “我此前还曾去信江南,邀请外祖父来帝都发展,毕竟如今天下大定,帝都自然比江南好,只可惜……我今日才知道,来的人只有我大舅一人,这反倒令我有些担忧。” “哦?这是为何?” “不知大将军对我外祖父李家有没有了解,李家祖籍江南,世代经商,可以说是江南首屈一指的豪富。八年前天下大乱,作为天下粮仓的江南,最为富庶自然也最为惹眼,不论是何处的乱军,恐怕都想吃掉这块肥肉。” “不错。” “而今天下安定……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却又并非完全安定。”林菀欣话一出口,就见许纯之目光微凝。 见林菀欣停下不说,许纯之笑了笑:“继续。”算是默认了她的说辞,毕竟林家也是世家大族,此前虽然避居山中,但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不奇怪。 林菀欣却道:“其实我这些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也并不知晓,但人不就是容易对未知感到不安吗?外祖父一日不来帝都,我一日难以心安。” 眼见林菀欣微微垂目露出担忧之色,许纯之也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又道:“听你的意思,好像认为天下必定重新开战?” 林菀欣的心,咚的一跳! 她猛一抬头,看向许纯之。 她忽然想到,好像上辈子南北之间,确实曾经开战。 上辈子林家实在覆灭太早,但她依稀记得,到后期似乎很少再听到有关许纯之许大将军的消息了,据说是他曾经在与南方作战时身受重伤消失无踪。皇帝曾派大量人搜寻,却始终无果。 一时间,天下流言四起,有不少人说许大将军反叛,甚至有说他身死的,龙鸣卫也在不久后换了新主人。 若是她没记错,那个新主人就是秦雁起? 不错,最后真正葬送他们林家,斩杀林家上下近百口的,正是秦雁起! 可隐约间,林菀欣觉得自己还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可年代实在太久远,从前的她又是个深宅里的姑娘,竟有些记不清。 许是林菀欣担忧的目光太多,许纯之不由一笑:“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我这次又有什么不测?” 许纯之的直白令林菀欣突然有些脸红:“不是……就是……”她有些纠结,战事还未开始,她就说他出师不利,会不会太不吉利了? 她又仔细看了看许纯之的气色,但见他眉高目清,肤色润白,盈盈含光:“至少在近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林菀欣含糊说了一句。 “哈哈!”许纯之却大笑起来,明亮的眸子里盛满笑意,清晰地倒映出林菀欣的身影,“嗯……你这意思,就是说长远看来不太好?” 虽说着不好,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阴霾,仿佛对这一切,无比坦然。 林菀欣忽然有些看不懂他,这个人……到底是胸襟开阔,还是根本就不惧生死,随时准备好与死亡为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升起一抹名为难过的感觉。她好像对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当年她刚刚侥幸大难不死,来到全新的世界时,她也曾有过这样无畏的坦然。 “别担心了。”许纯之轻声一笑,目中微微惊讶,他从未想过,面前这个本该与他毫不相关的小姑娘,竟然会真心实意地担心他。 他并不是天生的大将军,反而自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卖到人家院子里做童工,然后兢兢业业地学会了养马洗马,过程中受尽各种白眼,尝尽人间冷暖。所谓的世家小姐,他见过太多,攀高踩底几乎是她们的本性。 但是林四小姐很奇怪,明明一眼就看出他要倒霉,却偏偏还屡次招惹上来,甚至想用自己那点微末的能力替他改变既定的命运。 如果说当年遇到当今圣上是他平凡生命里一桩惊天意外,那么如今的林四小姐,或许算是一个小小惊喜吧?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也不要怕。”许纯之说道。 林菀欣点了点头,道:“将军是金清水鸣的格局,宜山林木火,唯独不宜水。若是真有战事,尽量还是不要水战。” 许纯之一愣,忽然想起上次原本追逐争夺玉玺的那群死士还算顺利,却在江面上出了意外,致使玉玺掉入江中,任务也未完成。 林四小姐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那么…… 许纯之目光微闪,看来他还真要注意。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忽然又笑道,“两千两一个消息?” “诶?”林菀欣一愣,“不不不,”她立马拒绝,有些尴尬,“那个是之前,现在跟将军都算朋友了,当然不会收钱……”更何况许大将军还帮了她许多。 “朋友?”许纯之微怔。 “呃。”跟黑炎军和龙鸣卫的统帅当朋友,好像她确实太占便宜?林菀欣又立即道,“唔,是我单方面拿大将军当朋友,大将军可以不用在意的。” 糟糕,怎么好像越说显得自己越愚钝了?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往日的谨慎自矜好像都抛到九霄云外? 见林菀欣自己也有些糊涂,许纯之笑了起来,忽然道:“我从不跟姑娘做朋友。” “哦……”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话,林菀欣还是有些失望。 “但可以跟林四小姐做知己。”许纯之话锋一转,目光中难得的露出一抹温柔。眼前的少女太过纯粹,虽然聪明却太过单纯,正是这抹纯净让他不忍心欺她,或许与她保持这样的距离才是最好。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永远屹立不败的人。 一旦败,就是死。 “知己?”林菀欣的目中骤然爆出一捧惊喜,继而如繁花盛开般笑得灿烂,脑袋里还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也不知怎么的,跟大将军吃了一顿午饭就变成知己? 但是这感觉,着实不赖! “对了,大将军,上次你找的那样东西……”林菀欣说着,手往前一伸,却忽然被桌角挂到,手上瞬间被划破一道口子,她猛地收手,看着手指上溢出的血珠,微微沉吟。 “怎么这么不小心?”许纯之下意识伸出手来抓住林菀欣的手。 “诶?”林菀欣吓了一跳,想收回手却发现自己收不回,却见许纯之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掉她指尖鲜血,随即掏出携带的药瓶,倒了一点金疮药在她指尖。 “以后不可如此莽撞。” “嗯?嗯嗯……”林菀欣连忙点头,却急于道,“那件东西是不是没找回?” “不错。” “那恐怕下次……要见血光之灾了。”但凡天地万物,必有应事之理,想求财开店的,倘若在交谈之时忽然打翻水杯,水为财,此事多半要破财,不可强行为之。 像她这样才提到丢失的玉玺就划伤手指的,若是不出意外,未来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毕竟伤为克伐,通常代表官杀,于她个人而言,此事恐怕也还未了结,未来说不定也会遭到官家乃至皇权的倾轧。 她之前……还是太莽撞了。 许纯之眉头微动,然而,不等他开口,一名龙鸣卫忽然走进屋内,快速来到许纯之耳边耳语几句。 刹那间,只见许纯之目光一凝,精光透出,尤其还落到了林菀欣的身上,令她瞬间一紧。 “怎么了?大将军?”林菀欣立即问道。 许纯之却未回答,反倒是迅速起身,又深深看林菀欣一眼:“你且速速回家,近期不要外出了,若是可以,最好林家人也别外出。” 说罢,他迅速离开,丝毫没给林菀欣再追问的机会。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林菀欣微微琢磨,不得其解,心中忐忑地也离开了茶楼。 一出茶楼,就看到去而复返的马车,以及马车边叼着根草叶笑容痞痞的林慎安。 “行啊,林四小姐,刚愁你嫁不出去,转头就给我上演了争风吃醋的戏码,还成,看来我姐还是抢手的。”林慎安摇着折扇,嘻哈调笑。 第四十四章:莽撞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道:“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许大将军也是你能编排的?” “噢,原来你看上的是许大将军,还好还好,我就说嘛,我姐再眼瞎也不至于跟林苏卉那丫头一个审美,张君弘那种花蝴蝶还是免了吧。”林慎安笑着飞快摇了摇折扇。 “别胡说。”林菀欣朝两边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隔墙有耳,先回去吧。” 一上马车,林慎安立即道:“说真的,姐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毕竟你已经及笄了吧?普通情况下,一般家里早给女儿相看上了,是咱们家……” 林菀欣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是他们一无娘亲,二又有个除了书以外啥事都不太张罗的爹爹,就一直耽搁。 “虽说我也不太乐意你早早嫁人的,但姑娘家总是要嫁人……啧,算了,要不这样,你要是实在没什么看得上的,大不了我到时候养你一辈子,也不会让你过得比谁差!”林慎安一把收拢折扇,严肃道。 林菀欣轻轻一笑:“别着急,这件事我自由安排。” “真的?”林慎安有些狐疑,“你能怎么安排?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虽然无聊但大体上又越不过这些,不过你也确实该上上心,否则到时候祖母横插一杠子就麻烦了。我瞧她上次对你强行要回娘亲嫁妆挺不爽的,说不定故意给你小鞋穿,给你找个又老又丑又邋遢的糙汉子,膈应不死你。” “去!嘴巴上没把门的,成天胡说。”林菀欣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又道,“说到婚事……有一件事倒确实该解决一下了。” 当年她娘亲曾经跟元大将军因二十万两的物资资助有过口头婚约,并交换了信物,据说那道双鱼佩还是元家的传家宝,她还是该让爹找个机会给人家还回去才好,毕竟将军夫人看不上他们家,真要纠缠反倒容易恩情变仇,完全没那个必要。 当晚,林菀欣便将这件事告知爹爹林敬智,他也赞同这一点,毕竟林家目前跟如日中天的元家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他既没有那个高攀的心思也不希望女儿真嫁过去了受委屈。 “行,菀欣你放心,这件事包在爹身上,只是这几日爹爹还有些繁忙,等过几日新朝大典的编纂工作告一段落,爹立马就去拜访元大将军。”林敬智笑的温和,眼窝却有些青黑。 林菀欣瞧着有些忧心,却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爹到底是日日挑灯夜战熬出来的眼窝青黑,还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事要降临。 顿了顿,她嘱咐道:“爹最近也要小心些,切莫与人发生争执,每日还是早些回家。” “知道了。”女儿的贴心让林敬智心情愉快。 然而,三天后。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林家都为之动荡。 林敬智公然顶撞皇上,被直接下狱了。 消息传来时,林菀欣正在东大街与大舅李华霖核对运送来的各种珍贵药材的品种和数量,得知这一消息,她立即扔下手边的工作匆匆来到归属于许大将军的茶楼。 只见青天白日的,茶楼却突然关门,只剩一名伙计正匆匆锁上最后一道大门。 林菀欣立即上前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关起了门?” 那伙计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闻言大摇其头:“不好不好,最近店里接连有伙计生病,我家中母亲也需要照料,干脆跟掌柜的告假一段时间。” 林菀欣有些急:“那我如何才能找到你们掌柜的?”平时黑炎军并不好接触,一来本身就投送无门,二来也不能给许大将军添麻烦,真要贸然找上门就太失礼了,更何况许大将军还时常外出办事不在帝都。 那伙计却疑惑道:“小姐难道有什么急事?” 林菀欣一噎,正犹豫该不该跟一个伙计透露,那伙计便道:“小姐无需太过担心,虽然小的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小姐平日里向来仁善,吉人自有天相,您所担心的一定不会有问题,就算一时有困难,未来也会转好。小姐还是稍安勿躁。” “晚了,晚了,该回去了。”说完这话,那伙计很快离开。 林菀欣在原地呆了一呆,体会了一下那伙计的话,转身带着丫鬟小厮以及一众昂贵补品去了张尚书府。 尚书府内,姑姑林茹霜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孕,林菀欣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模样,便没有直接与她提起爹爹的事,而是提了些逗趣的话题,以免她太过担心。 好在不多久,姑父张麟宸回家,一见她来就明白她的用意,瞥了一眼妻子见她与寻常未有不同,心中稍安,唤道:“菀欣,同我来一下。” 从姑父这儿,林菀欣总算了解到真相。 原本以她爹从六品的品级,是完全没有资格上朝以及往皇帝跟前凑的,可好巧不巧的是,今日爹爹正好大典的编撰工作告一段落,翰林院掌院陈启责想着带下属去皇帝面前露露脸,并且由他来汇报工作,会更详尽完善。 没想到的是,她那个平常连与人争执都有三分怯的爹爹,今日竟然有胆量当众顶撞皇帝。 起因是最近安县有个村落爆发了一种不知名的瘟疫,瘟疫很快蔓延到其他村子,消息传到皇帝耳中时已经有不少人为之丧命,如今瘟疫甚至有向帝都席卷的趋势。 那场争论原本只是在皇帝的御书房展开,只有寥寥几个大臣在,可陈掌院万万没想到平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却不善言辞的林敬智,竟然会在皇帝主张趁事情未超出控制之前以火烧村控制瘟疫时,大声出声阻止。 可关键是,林敬智只是一时激愤提出相反意见,具体该如何控制瘟疫的爆发和解决问题,他并没能拿出靠谱的章程。 如此一来,皇帝震怒,林敬智本来就不是朝官,没资格面圣,如今又在御书房大放厥词,皇帝便以扰乱朝纲为由将他下了大狱。 “原来如此。”林菀欣微微一顿,怪不得,她分明记得上辈子爹爹并未走过这一遭,也对,上辈子爹爹一直没能重回朝局,如今回了朝中,许多事情自然不一样了。 看来前几天,许大将军在茶楼里匆匆离开时,就是得知了这件事情,所以才会提醒她近期少出门,毕竟瘟疫这样东西,是不长眼睛的。 张麟宸道:“菀欣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林菀欣道:“姑父,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姑姑,以她安胎为紧要。” 张麟宸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另外,我想了想,若是要救出爹爹,恐怕只有两种情况。要么,瘟疫平息,龙颜大悦,或可以放过爹爹,否则,一旦瘟疫越发严重,真的走到要焚烧村落和病人那一步……再想救爹爹,恐怕只有未来林家人建立功勋,才好求皇上开恩。”毕竟瘟疫越严重,皇帝心情越不美。 “只是不知道……以爹爹的身体,能否在狱中扛那么久?”林菀欣担忧不已。 “难为你看得如此清楚。”张麟宸点了点头。此事说来也是他的妻弟太不谨慎所致,怎么可以毫无准备的当面顶撞皇上?这样一来,皇上不罚他都不行,否则以后若是其他臣子纷纷效仿,皇上颜面何存? 毕竟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赤子之心虽然值得赞赏,但到底不该如此冲动。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跟刑部打过招呼,不会太过苛待你父亲。” “多谢姑父。”林菀欣郑重道。 见林菀欣神情中只有坚毅而无慌乱无措,张麟宸越发暗赞,他这个妻弟虽然莽撞,但一双儿女却是教得不错。 “你且先回去吧,这件事姑父会想办法。”张麟宸道。 “是,劳姑父多费心了。”一番思索,林菀欣也渐渐有了主意。 在官场的打点上,她自然是做不了什么,但是,她也有她能做的事。 林菀欣很快离开尚书府,又回到东大街,交给大舅李华霖几张银票与两张简单的图纸,并郑重向他讲述了缘由和用途。 “大舅,别的不说,这口罩与高度数酒精一来能够在此次瘟疫中救命,二来也能为大舅带来丰厚利润,一箭双雕之事……” “菀欣不用说了,这件事大舅一定替你办得周全。”一听林菀欣说瘟疫,李华霖顿时明白情况的严重性。何况他本就是个生意人,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只不过此前他得到的消息是说一种村子里的怪病,死伤极多,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朝廷定性为瘟疫。 虽说他此来帝都的任务本就是……但到底也只是打探消息而已,瘟疫这种事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至于帝都会不会乱,也不是他能考虑的。 李华霖很快定下心来:“放心吧,菀欣。” 林菀欣静静的而又郑重地看了自家大舅,温声道:“此次爹爹若是能够获救,大舅一定功不可没。” 想到当年那个总是被他们最疼爱的妹妹挂在口边说道的妹婿,李华霖目光转柔,伸手摸了摸林菀欣的脑袋:“他不会有事的,安心,嗯?” “嗯!”林菀欣重重点了点头。 马车在道路上快速奔跑。 林菀欣的心也前所未有的沉静。 她很清楚,对姑父和大舅的嘱托虽然重要,但她想要做的这件事能否成功的真正关键,却是在家中养伤的柳向泉! 第四十五章:柳向泉 - 相门娇女 - 山林 以往的听雨轩悠闲宁静,但最近却多了几分忙碌的气息。 无他,只因为院内一众仆从都围着林菀欣带回来的柳向泉打转转。 丫鬟们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小厮门替他擦身按摩,还有几个脑子好用又识字的机灵鬼跟在柳向泉身边鞍前马后,学习医学知识。 林菀欣一进院内,看到的就是柳向泉神色平静罚下人背书的模样。明明他看起来极为温和,又是个双腿残疾不能行走的瘸子,但院子里一众仆人愣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全都听话的不得了。 “背不出,今日就不要吃饭了,什么时候背出什么时候吃。”柳向泉神情平静,语调温和,说出的话却让背书苦手的两个仆从浑身一颤,有眼尖的,已经注意到进来的林菀欣,不由流露出希冀之色。 林菀欣眯眼一笑:“正是这个道理。难得柳大夫医者仁心愿意教你们医术,你们就算不真的励志行医救人济世,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想想,是继续窝在小院里天天打杂,还是当一个人敬人爱的好大夫?我可是早就打过包票了,只要你们能让柳大夫首肯,成为一名称职的好大夫,我就放了你们的奴契,让你们回归良民,这么美的差事哪里找?” 听到这话,院里的仆从们顿时一紧,“对不起,柳大夫,我们再也不偷懒了,这就回去好好背书。” “嗯。”柳向泉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看向林菀欣时,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四小姐这么匆匆回来是有事?” 由于这段时间得到很好的照料,柳向泉原本枯槁的身形恢复了许多,但依旧清瘦得显得有些形销骨立。 八年战乱,家族被毁,双腿残疾,柳向泉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堪堪活了下来,当初林菀欣在牙侩里点名要他时,他以为自己将面临的可能是新一轮折磨,但没想到的是,林菀欣不仅给他好吃好喝,甚至发动整个院子里的奴才,替他想办法熬药疗伤、按摩捏腿。 尤其是林菀欣作为一个千金小姐,毫不避讳,当众带着弟弟和一众仆从,拿他做示范来演示如何按摩可以有效缓解病人的痛苦。 奇的是,林菀欣一个大小姐竟然真的精通此道。 虽说不至于真就将他这双残废多年的腿治好,但确实帮助他恢复了稍许精神,干涸固结的经脉在多天连续的推拿下有所缓解。于他来说,这无异于惊喜。 最关键的是,短短两天时间,林菀欣就发现他肠胃衰弱,并命人研磨药草制好一批“保和丸”,辅助护胃消食,颇有疗效。 待他询问时,更是毫不隐瞒地将药材原料及制药方法告知。 要知道这些东西乃是一名大夫的安身立命之本,自此,柳向泉重新认识了这位林四小姐。 在多方交谈后,柳向泉才知道林菀欣也称得上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大夫,甚至知晓不少连他都不曾听闻的病历和治疗方式,唯一不同的是,她困于身份从不抛头露面行医。但她到底如何小小年纪就积累颇多,柳向泉虽不解却也认为世间之大,奇人奇事自然颇多。 林菀欣郑重一礼道:“确有一事要求柳大夫。” 柳向泉微微一怔,说道:“小姐不必如此,有话但说无妨。” 从柳向泉这段时间观察来看,这位林四小姐为人聪明机敏又善于御下,近段时间为了经商的事忙得如火如荼,家中长辈又俱在朝中做官,理当不会有什么为难之事。况且他一个大夫能做的事极为有限,而林四小姐本身就医术不错…… 然而,当柳向泉听完林菀欣的解说后,立即神色一正:“安县?确定是瘟疫?” “是。”林菀欣应道,“此事事涉家父,菀欣实在是……” 不等林菀欣说完,柳向泉立即转动林菀欣最近命人给他打造的轮椅:“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吧。” “什么?”林菀欣一愣,全然没想到柳向泉竟然问都不多问一句,就打算奔赴安县,他难道不知道瘟疫横行,尸横遍野吗?但凡是沾上了,十有八九逃不掉! 可当她接触到柳向泉平静坚毅却带着点焦急的目光时,忽然明了,她眼前的人真的是一名大夫,不,是一代名医。 直到此刻,她印象里那个名满天下的柳神医,与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中一个人甚至寸步难行的男子,终于重合。 见林菀欣有些怔愣,柳向泉忽然回过神来:“抱歉,是柳某唐突了。”林菀欣是一个坐不垂堂的千金小姐,怎么能跟着他去千险万难的瘟疫之地? “四小姐不用担心安危问题,此事柳某一人去即可,只是要麻烦小姐给柳某配两名随侍……”话说到一半,柳向泉又顿了一下,随侍难道就不危险了吗?假如半途中随侍心生惧怕跑掉,将他一个人扔下…… 想到这里,柳向泉不由皱起眉头,盯住自己残疾的双腿,突然愤恨地用手捶打了两下! 就他这双不中用的腿,还怎么去天下行医?安县有难,百姓有危,可他却是个自己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了的残废! “啪!”柳向泉重重一捶,却击打到林菀欣忽然伸来的手上,他倏然一惊,“抱歉,四小姐……”看着林菀欣白皙的掌心倏地变红,显然他打得不轻,心中顿时滋生一抹懊恼,有些颓然道,“柳某无状,还请小姐……” “柳大夫不必介怀。”林菀欣微微一笑,“您现在可是我的病人,所以暂时你这双腿可不属于自己,我不能由着您伤害它。” “湘竹,滴石,夏童,冬童,你们赶紧去收拾东西,再打理好两辆马车,传我的命令叫上府中四名护院,凝萃立即把院里女红好的丫鬟婆子都招来,紧急给我缝制一批口罩,图纸在这儿。”林菀欣掏出在马车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末了又对柳向泉道:“柳大夫请放心,此次我与您同去安县。” 柳向泉一惊:“万万不可。” 林菀欣一笑:“有何不可?贸然出头固然有危险,但甘当缩头乌龟就能保全自身?” “这……” 林菀欣笑道:“不如说,是柳大夫毫不犹豫的决心,促使我下了这么一个决定。其实,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到底该如何做才最恰当,要说去安县这件事,让我不感到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凡事都需要有人去做。” “而通常会去做这些事的,不外乎是奉了皇命的太医院,又或者是军中将士。我对太医的能力如何并不清楚,但是,我却相信柳大夫一定能成!” 其实上辈子,林菀欣早就清楚这件事的结局,皇帝确实是派了太医奔赴安县救援,但实际上却并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久以后,瘟疫会进一步扩大爆发,危及京畿安全,除却皇宫严防死守以外,朝中大臣有不少都受到牵连感染,甚至连戍守帝都皇城的元大将军都感染不治,最终身亡。 也因此,皇帝下手处理既果断又狠辣,迅速命黑炎军及许大将军奔赴安县,将帝都及附近几个县的病人强行集中在几个最严重的村子内,再一把火将一切通通烧了个干净! 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少说也有六七万人,而在瘟疫中丧命的,至少也有十万以上! “我讨厌厄运降临时,只能可怜兮兮地躲在背后什么也不做的感觉,与其被动后悔自怨自艾,不如奋力拼死一搏,或许能搏出一个不一样的生机!” 上辈子,林菀欣一直在躲,一直祈求着奇迹出现,可事实是,尽人事听天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连人都不尽力去做,不奋力挣扎,又怎么可能会降临所谓的天命? 或许太医真的不行,但柳神医可以呢? 爹爹的安危,她没法赌。一旦瘟疫真的定论,未来不知要花多长时间、立多大的功勋才能将爹救出来。她重活一世,要的就是不再重蹈覆辙! “好!”柳向泉目光骤然明亮,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还是看轻了林菀欣。 他定定地看着林菀欣,看她认真地回视自己,他抬起手,抱拳行礼:“那柳某,就拜托小姐了。” 两个时辰后。 城南,城门口。 除了背靠群山的皇城外,帝都有三大可供进出的城门口,其中以南面的城墙大门最为辉煌巍峨。 通常,城门于卯时开启酉时关闭,今日却在正午时分匆匆关闭,使得来往进出城营生办事的人多了许多烦扰。但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来说,老百姓这点烦恼也不是个事。 “大人,我家公子早间只是出门一趟访亲会友,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关了城门?还请通融一二行个方便……”一名仆从打扮的年轻男子笑呵呵地朝城门守将递了个分量不轻的锦囊。 若是平时,看在这等分量的锦囊面上,守将多半会开城门予以通行,但是今日,那守将觑了一眼锦囊,却推搡赶人道:“去,去,一边去,再捣乱把你们抓起来。” 林菀欣与柳向泉的马车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第四十六章:出城 - 相门娇女 - 山林 看到有马车过来,守城将瞥了一眼,没多搭理。倒是那被拒绝了一脸愁容的仆从朝林菀欣看来,“这位小姐可也是要出城?” “正是。” “只可惜现在城门已关了,不知为何今日这么早关城门,小姐可了解到城内发生了何事?” 林菀欣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朝廷未公布之前,她不好宣扬出去,但还是道,“不出城也未必是坏事,你家公子既来探亲,不妨在城中住下再看看。” “这……”那仆从一时犹豫。 “老唐。”不远处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听音色有些气虚,似是个身体不大好的年轻公子。 “哎,公子!”那仆从连忙回去。不知主仆二人低声说了什么,马车又调了头,往城内驶去,只是在经过林菀欣他们马车身边时,他们的帘子稍稍抬起,似乎里面的人朝林菀欣看了一眼。 林菀欣却没有多在意,目送马车远去,转而朝守城将走去,似乎同他说了什么,那守城将微微犹豫又匆匆上了城门楼。 不多时,一个带着护卫的彪形大汉朝林菀欣快步走来。 一见林菀欣,他微微一愣,忽然亮起目光,笑道:“林家小姐?” 来人正是禁军统领元大将军——元焕良。 元大将军记性极好,虽只在夫人寿宴中见过林菀欣一次,但也瞬间认了出来:“原来是你,你就是李氏和林敬智的女儿?”他上下打量林菀欣一番,连声笑道,“好,好。”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好,“可有信物?” “元大将军。”林菀欣见礼,“信物在此。”她将放在锦盒中的双鱼佩双手递上。 “果真是,真是好久不见了,只可惜故人已不再……”元大将军微微叹息一声,并未收回双鱼佩,而是看向林菀欣,笑容加深,带着点看子侄辈的温和,“我记得你是叫菀欣吧?” “是。”林菀欣有些意外,没想到元大将军竟然会记得自己的名字。 “找我有什么事?”元大将军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两辆马车,心中有了猜测,“既然你是李氏的孩子,我也不瞒你,现在城外不安全,若是你想出城……” “大将军。”林菀欣郑重一礼,“此番林菀冒昧过来,着实唐突,但情况紧急,一来有两样东西一定要交给您,二来有一件事想与您相商。” “凝萃,夏童。”林菀欣唤道。 几名丫鬟小厮立即将东西抬出来,是两个小箱子,一箱是赶制出来的口罩,另一箱是林菀欣早前就制作出以备日常不时之需的高度数酒精,只是数量极为有限。好在她已拜托大舅加紧赶制,后续应该可以供应上。 “大将军……” “你喊我元伯父吧。”瞥一眼箱子里的东西,元大将军目光一闪,恍然间竟想起了当年同李氏见面的那时候,李氏也是这样在危急关头带着东西来找他。 “是,元伯父。”林菀欣从善如流,并详尽地同元大将军讲了口罩与酒精的用法和用途,“元伯父万万不可对此次瘟疫掉以轻心,也决不能以为禁军将士身强力壮就不会为流毒所感,在瘟疫这等东西面前,任何人都不能置身事外,有了口罩,关闭城门,与来历不明的人保持距离,尤为重要。一旦迫不得已接触,必须用酒精及时清洗。” “尤其是元伯父您……”林菀欣记得上辈子元大将军正是在此次瘟疫中丢了性命,不仅如此,在传出元家有病人后,整个元家都被皇帝下令重兵把守,禁止出入,使得元家求救无门。更有传言说一旦控制不了,皇帝要一把火烧了这些家族,更令人人自危。 但奇怪的是,据闻元大将军的夫人也曾病重,但将军因此身死,夫人却奇迹般地转好。不仅如此,元家后来的风向也为之一变,与皇帝渐行渐远,最重竟落得跟林家同样的结局——被定罪通敌叛国而满门抄斩。 这其中实在透着蹊跷。在林菀欣看来,若是元大将军能避开此次劫难,或许元家也会有不同的结局。 “菀欣今日才得知消息,时间太过仓促,所以现下东西不多,但我已同大舅李华霖说好,后续不断补充货源,给元伯父送来。若是可以的话,菀欣还想请您下令近期守城的将士最好都睡在营中,暂时不要回家,以免……” 元大将军微微沉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果然还是姑娘家心细,那本将军近日也歇在营中吧。这下你放心了?”他笑了笑。 林菀欣一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跟个老妈子似的交代了一大堆,毕竟交浅言深,她又跟元大将军不熟悉,好在元大将军看起来心胸豁达并未生气。 “王佐,”元大将军对身侧的护卫说道,“都听到四小姐说的了?把这两个箱子搬走,把里面的……口罩,拿出去给守城的弟兄们分好,务必每人一个,通通带上,与来往行人保持距离,违者按军法处置。” “是!”叫王佐的护卫领命而去。 “你们想出城?”不等林菀欣回答,元大将军直接拒绝,“不成,既然你已经知道外面如此危险,怎么还……” 林菀欣:“夏童,去把柳大夫背出来。” 见出来的竟是一名双腿残疾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元大将军微微一怔。 “这是柳大夫。元伯父,不知道您能不能信我,但今日菀欣可以将话放在这里,宫中太医未必能解决此次瘟疫,但您面前的这位柳大夫,却一定可以。”林菀欣说得斩钉截铁,“数十万黎民百姓的生死安危,不仅系于这位来自东南神医世家柳家的柳大夫柳向泉的身上,更在于您今日一念之间。” 眼见元大将军眉头倏然皱起,林菀欣继续道:“柳大夫身体尚且如此,依然不死济世救人之心,或许您今日未曾听过他的名字,但不久以后,他的声名必然响彻整个大庆国土!为万人敬仰!” 林菀欣的声音铿锵有力。 柳向泉猛地看向她,一脸震动。 背着他的夏童却深深地低下头去,眼眶莫名的发热。 元大将军也动容地看着林菀欣,又看了看柳向泉一双残废双腿,不错,明知是死依然身残志坚,奔赴可能必死的结局,是为高义! 想当年,围困于边境时大雪纷飞,十万将士无粮无衣,他们不也向死而生,死守国门,死也要死在那片地方?若不是当时李氏带着二十万粮草和棉衣解了燃眉之急,或许……根本没有今日的元焕良! 与林菀欣对峙许久,看着眼前少女稚嫩面庞上坚定明亮的眼神,他终是微微一叹:“罢了,你真是跟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氏在大雪纷飞、山体雪崩的情况下,不畏艰难带人奔赴战场送衣送粮,今日又有她的闺女费尽心思送人送物,誓要救这大庆百姓。 元大将军目光一沉:“来人,开门。” 林菀欣目光一亮,欣喜道:“多谢伯父!”她立即招呼丫鬟小厮上车,又微微犹豫,压低了声音对元大将军道。 “元伯父,您一定不要忘了将元家也严防死守起来,绝不允许任何来历不明的人和物靠近家里……以防有变。” 元大将军神色倏忽一变,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猜测,但这一定是最坏的结果。另外,若是我家还有人来,还请您替菀欣拦住。元伯父,多保重。” 林菀欣的马车飞快过了城门,城门又再度落下。 元大将军站在城门下又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身打算重上城门楼。 就在这时,一匹马飞驰而来。马背上一个衣着鲜亮的少年,正满面怒容焦急不已,正是刚放学不久的林慎安。 “开城门!”林慎安大喝一声,只可惜守城将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开城……”他翻身下马,半途中却被元大将军拦住。 瞅着林慎安那与林菀欣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元大将军微微感慨:“行了,小子,别喊了,你姐姐留了话下来。” 皇宫,御书房。 “这便是你拿出来的治疗方案?朕看你真是不想再干了!”皇帝将太医院院首的折子“啪”地扔落在地,吓得太医院院首一大把年纪战战兢兢跪倒,口中不住地道“求皇上恕罪”。 看他如此不济,皇帝更是烦躁:“滚!” 老太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般退了出去。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也知道瘟疫这种东西不好处理,如今他刚登基不过几个月,就出现这种麻烦,恐怕用不多久又会流言四起。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控制。 “纯之。” “臣在。”许纯之恭敬道。 “传朕旨意,黑炎军龙鸣卫全力阻止瘟疫扩散,必要时……可采取非常举措。” “臣遵旨!” 出了御书房,赵小凤快步赶到许纯之的身边,轻轻耳语几句。 许纯之眉头一挑:“她出城了?” 微微沉吟一瞬,许纯之道:“你命一队龙鸣卫一路护送她,若有任何消息,随时传递给我。另外,我不在帝都期间,龙鸣卫由你暂为代领。” 赵小凤目光一凝,抱拳道:“是,属下定不辱命!” 第四十七章:欺君之罪 - 相门娇女 - 山林 短短的时间内,黑炎军、龙鸣卫以及禁军全力发动。 先是黑炎军带领物资将安县团团围住,禁止任何人出入,随后重点把守住瘟疫爆发严重的村子,征集当地的大夫在太医院的带领下,尽力救治民众。 龙鸣卫则调查一切可疑人员,这种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在瘟疫的催化下爆发,造成恶劣的影响与后果,龙鸣卫要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 禁军负责把守帝都皇城,一旦城内出现疫情聚集爆发的情况,要第一时间将人转移到救治所。若是有拒不配合的,三品以下官员直接拉走,三品以上的,将府邸团团围住,彻底禁止出入。 七天时间很快过去。 果然不出皇帝所料,瘟疫不仅没能在短时间内控制,反而一发不可收拾。明明早已封城,可是城内陆续出现各处聚集性爆发,使得早朝的范围也大大缩小,甚至参与早朝的官员一旦进了宫,便不允许出去,出去后便不准再进来。 不少官员家中也接连中招,城中一片风声鹤唳。 令皇帝震怒的是,禁军及禁军统领元焕良也没能逃过这次瘟疫。 元大将军虽然十分重视林菀欣的忠告,但到底还是心存侥幸,在戴口罩和用酒精消毒上时常会忘记,反倒是黑炎军统帅许纯之在得到消息后,将这一点执行得极为彻底,黑炎军和龙鸣卫全军上下控制严格,几乎达到了零感染。 在禁军感染瘟疫防线出现漏洞时,黑炎军及时补上,用比之前更为严酷的手段,毫不留情面地抓捕各地的病人,送入集中救治所内。 至于这些人到底能不能被救回,谁也不敢保证。 又是七天后。 林菀欣与柳向泉在安县每天都接诊大量的病人,从最初的彷徨惊恐,到后来的逐渐淡定与从容,凝萃、滴石、夏童、冬童等人也迅速成长,尤其他们身边还跟了一对兵强马壮的龙鸣卫,除了时刻替林菀欣与许纯之互通消息外,也承担了护卫众人的职责。 安县虽乱,但到底还没有乱得彻底。 原本安县县令对林菀欣和柳向泉的到来不屑一顾,可随着二人在安县救治所中呆得越久,声名越重,尤其连他自己的母亲都发病后,立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予取予求。 而柳向泉不愧是柳向泉,他行医多年,又是出身神医世家,家族中本来关于瘟疫的记载和治疗方案就有不少,如今的瘟疫虽然棘手,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应对方式,在他多番尝试救治后,总算找出了一条能大大缓解病人病症和痛苦的方子。 这方子也以最快时间送回帝都,被许纯之顶着一众太医的阻挠,一力承担,强行在救治所内施展下去,果然很快就见奇效。 虽不至于完全能够治疗所有人,但至少能够控制大多数病人的症状,大大延缓了他们发病致死的时间。若是身强体壮者,甚至能慢慢缓过气来,凭借自身体能扛过去逐渐转好。 这一现象,令众太医与宫中的皇帝心中稍松。 然而,就在帝都情况依旧不甚明朗的时候,一辆装饰朴实无华的马车,顺着东南方向的一条小道,里应外合钻了禁军防守的空子,弯弯扭扭地进了城门内。 不仅如此,马车里的人还带着随从立即穿上了来接应他的禁军将士给的军服,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融入禁军之中。 一天巡逻下来,这两个人又无声无息地来到一家宅邸面前,看了看四周,低头走了进去。 “少爷。”门内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立即迎了上来。 那被称为少爷的年轻男子脱了军装,整个人浑身肃杀的气氛为之一松,几缕笑意爬上他薄薄的唇角,坐在茶桌边,执起一枚黑子落在未下完的棋局中。 刹那间,进退两难的棋局忽然仿若注入一道活水,又生出新的无穷变化。 那男子一双细长的眉眼矜贵且高傲:“看来李朝有能人,火烧得不够旺啊,还需要再添一把。你说是吧?尚伯。” 又过了几天。 城中忽然吹起了一阵风。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说是帝都疫情不断恶化,宫中的皇帝终于坐不住了,准备一把火将所有病人连同生过病的人家里都烧个干净。 这样的传言一出来就被黑炎军狠狠打击,只可惜黑炎军的严格并没能制止民众的恐慌,反而愈演愈烈。 又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民众越发骚乱。 关键是,曾经有所好转的疫情猛然间恶化,此前所用的药方瞬间失去效力,病死者数量急剧增加。 这样一来,倒真坐实了皇帝看不下去的传言。 皇帝一纸密令,命黑炎军统帅许纯之在最短时间内集中所有病人运往安县,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当接到这个命令时,许纯之心中一沉,却别无他法,只得命令秦雁起暂领帝都的黑炎军、赵小凤领龙鸣卫,他率军运送病人赶赴安县——也是林菀欣的所在。 他心中微微一叹:“林四小姐,终究是迟了。” 安县。 老庄村。 “小姐。”一名龙鸣卫将刚刚疾驰而来的消息恭敬地送到林菀欣手中。 倘若一开始,这些龙鸣卫是因为许纯之的命令听从于林菀欣,但经过这段时间,林菀欣每日高压接诊病人并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病人的执着与气魄,令他们深受震动。毕竟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小姐。 百忙之中,林菀欣拆开信封,快速浏览后忽然不语。 “小姐怎么了?”凝萃发现她神情不对。 林菀欣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情况有变,帝都疫情再度爆发,之前的药变得无效,皇帝下令将病人都送来安县,恐怕是要……” 焚城! 这两个字眼瞬间浮现在二人眼前。 凝萃登时脸色一变:“那怎么行?眼看着安县这边已经控制住了,皇上这是……” 林菀欣立即捂住她的嘴巴,瞪她一眼,“你不要命了?”她迅速看了一眼旁边待命的龙鸣卫,只见他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显然装作没听见。 “难道是帝都那边的疫病发生了变异?奇怪了……”当林菀欣将这个消息告诉正在了解安县最新疫情情况并重新修改药方配比的柳向泉时,他也有同样的疑惑。 “不应该啊……没理由帝都发生异变,安县却没有,按理来说,安县该比帝都严重才是。”柳向泉沉吟道。 “不错,我也觉得说不通,但既然消息如此,定然错不了。”有了许纯之及时送来的消息,这段时间林菀欣和柳向泉才没有在安县两眼一抹黑,对此,她心中万分感激。 “怎么办?”很明显皇上已经等不及了,而从帝都到安县,最多不过两日的时间。 柳向泉:“你先不要急。”顿了顿,他又道,“不知你与这位许大将军……嗯,交情如何?” “嗯?”林菀欣微微一怔,“你是说……?” 当许纯之率军运送大量的病人来到安县边境时,已有人在那边等着他。 安县县令与一众低品级的官员,以及林菀欣和柳向泉。 安县的官员是畏惧黑炎军和许纯之的声名地位,即使恐惧瘟疫也不得不出来迎接,否则瘟疫没能杀死他们,藐视长官与皇权则可能更快要了他们的命。 但能在这里看到林菀欣,许纯之却是有些意外。 在与县令等一众官员打过照面,许纯之就不在废话,而是看向林菀欣。 第一眼,他发现,她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很明显,这段时间在安县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好在,她至少没有真的丧命在此。 当初在得知林菀欣不顾一切说服元焕良开城门奔赴安县时,许纯之曾经出离地愤怒过。但那种愤怒只持续了一刻,在那一刻,他忽然了解到,他以为的那个柔柔弱弱无力又爱耍小聪明的俏丽姑娘,或许也有跟他相似的地方。 ——在追逐心中信念时,可以生死置之度外。 随后,她不断通过他派去的龙鸣卫传递回有关安县的消息,乃至逐渐研究出对治的良方。他又重新认识了她。 原来这个小姑娘,比他想象中要坚强能干许多。甚至,可以在危难时刻挑起大梁,成为一个绝佳的搭档。 今时今刻,许纯之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林菀欣,目光微柔,沉声道:“你来了?” 林菀欣呼吸一滞,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和许大将军其实并不算那么熟悉,可是当她看见他,听见他微沉的声音,她还是鼻子一酸,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信任和依赖。 “大将军……”林菀欣眼睛蓦地一红,继而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脑袋。难关未攻克,她在这里做什么难过委屈?真是难看。 她用力憋回自己没来由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向许纯之,道:“大将军,小女有一事想与您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等许纯之与林菀欣走到一边,听完她的解说的后,眉头一皱:“哦?你想把大军拦在这里?” 不等林菀欣焦急回答,许纯之眉眼一冷,刹那间,沉重而充满血腥味的压力,瞬间笼罩林菀欣周身! 许纯之声音冰寒,令林菀欣如坠冰窖:“你可知道,这是欺君抗旨之罪?” 第四十八章:不负期望 - 相门娇女 - 山林 霎时间,林菀欣只觉四肢百骸全都浸入刺骨的寒冰中,整个人忍不住哆嗦。 是,她此时的行为不仅是自己欺君抗旨,还想撺掇许大将军一同顶住压力,再给她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林菀欣心中一稳,任凭许纯之强大的杀气肆虐,后背整个被冷汗浸湿,却还是昂头,声音发颤道:“只要再七天……不,五天时间,一定可以研制出完善的解药,将军何不……再等一等?” 眼见林菀欣明明在杀气之下胆战心惊备受压迫,却还是强行将要说的话说完,许纯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杀气消失无踪。 “五天?” “是!”林菀欣像一条从岸上被扔回水中的鱼,终于缓过一口气,立即精神一震道,“我知道这样让大将军很为难,但只要再五天,这些人就可以不用死,将军也不会背负把屠刀架在自己百姓身上的恶名!” 许纯之目光骤然尖锐! 林菀欣毫不退缩与他对视。在她印象里,上辈子许纯之就是在此次瘟疫后名声一落千丈,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场都对他颇有微词,他虽然是皇帝手中一柄利剑,但当这柄剑指向天下百姓,自然会有无数人想折断这柄剑。 以至于后来许纯之再度出征江南,重伤失踪后,朝中跳出无数官员指责许纯之勾结外敌,短短时间龙鸣卫易主,黑炎军内部也四分五裂。 “呵。”许纯之忽然轻笑,锐利的目光刹那间消散,反倒显得几分头疼,“你倒是看得清楚……但也就这点小聪明了。”他略带不满地道。 林菀欣也目光转柔,露出一抹浅笑,却依旧遮掩不了这连日以来积累的疲惫:“大将军,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些蹊跷。” “哦?” “其实近日以来,安县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帝都反倒急剧恶化,我总觉得……” “其实是有人故意设计?”许纯之接话,“我也怀疑过,尤其之前城内暴乱得毫无来由,但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倘若黑炎军没有问题,大将军不妨从禁军下手。”林菀欣琢磨道,却冷不丁发现许纯之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你倒挺会给我出难题?”不管是违抗皇命再拖五天,还是对禁军下手清理。 “呃……”林菀欣眼珠子转了半圈,目光一亮道,“那是因为大将军很厉害,我相信大将军!” “马屁精。”许纯之一言以蔽之。 “病人就在这里,你看着办吧,我只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火烧四野。”说完这句语调冷漠的话,许纯之转身离开。 林菀欣站在他身后,眼睛却瞬间模糊,有些哽咽:“一定不负将军期望!” 帝都。 林家。 自从林家四爷林敬智在御书房顶撞圣上被下狱,帝都爆发瘟疫,林菀欣带着丫鬟小厮和护院奔赴安县救援,命林慎安与大舅李华霖一道替帝都守军和家里的亲眷供应必须物资以来,已经过了近一个月时间。 林家诸人也已有近一个月未曾出去。 起初林家几个大老爷们在从老爷子林虚怀及子侄林慎安那儿听到有关瘟疫的消息,还有些不信邪,四处想要打听消息,没想到不多久,不仅全城戒严,就连在路上乱晃荡的,都会被直接抓走关起来。 从此,这几个大老爷们彻底歇了心思,专心在家里猫起来,就连救援林敬智的心思都散了。 ——毕竟这次瘟疫覆盖面太广,大家偶尔能从林慎安传回来的消息里知道城中又有哪家豪富或者官员家中举家中招,被黑炎军一股脑抓进集中救治所,到了那儿就生死不论了。 可林家别的人歇了心思,不代表林家四房本身已经放弃,正好相反,如今林菀欣带人常驻安县,林慎安则跟着大舅李华霖东奔西跑,如今太学已经停课,他因为忧心林菀欣的情况,几乎是一刻也闲不得。 对于林家来说,四房几乎成了个人去楼空的状态。 “娘,”长房大少爷、林家长子嫡孙林慎独在厅中微微犹豫,开口道,“儿子想了想,还是想同六弟一道,为这京畿百姓做点实……” “你别想了。”大夫人周氏一口回绝,瞪了他一眼,“叫为娘说你什么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现下外面风声鹤唳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在家尚且不安,你要是出去了,这不是把娘的心放到尖刀上刮?还想不想让娘睡个安稳觉了?” 见儿子还有些固执,一旁的林敬仁也不由皱眉:“慎独,你同你六弟始终是不同的,你是林家长房嫡孙,一言一行都代表整个林家,你六弟自小性子活泼……” 周氏突然抢白道:“他那叫性子活泼?根本就是个皮猴儿!原就整日里没个正行,上山打猎下水摸鱼连个书都不读的,你能跟他比?” 林慎独道:“可是三叔不也……?” 林敬仁道:“你三叔原就是禁军的将领,此次自然要在军中效力,这是他职责所在。你一个小毛孩凑什么热闹?” 对林敬仁将她儿子斥责为小毛孩,周氏有些不满,白了自己丈夫一眼才继续道:“慎独,你莫要看着你四妹妹和六弟在外成天瞎忙活,如今是你四婶婶去的太早,你四叔又在大牢里押着,这家里没个长辈管着,才任由他们姐弟俩野了性子,在外面胡来,往后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呢。” “看看你妹妹淑真,就能稳得住,大家闺秀就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遇到难情时施点米粥衣物也就是了,哪有亲自下场去照顾不相干的病人的?就是不怕被传染了疫病害人害己,也总得顾及下自己的名声?” 说到这里,周氏有些来气:“四房丫头这么胡来,根本全然没将林家的声名放在心上。要知道她但凡在外面出点什么事……被戳脊梁骨的可是林家,该说咱们家连个姑娘都看不好,白白连累你妹妹淑真的婚事。” 被点名提到,原本在埋头看书的林淑真抬头温婉一笑:“娘别担心,兴许四妹妹能吉人自有天相。” 周氏嗔怪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我们淑真就是心善,凡事都喜欢把人往好里想。”又看向儿子,神情转为严厉,”总之,娘不许你胡来,收起你那点家国大义的心思,以后有的是机会报效朝廷、夺取名声,现在就在家好好待着,听到没?” 林慎独有些无奈,只得应了:“知道了。” 林家二房,齐凤阁。 “娘,这都过去多久了,林菀欣那丫头那边竟然还没传回消息,您说她是不是已经……?”林苏卉腻在自己娘亲身边,一边把玩着丫鬟红筱新绣的彩丝球,一边语带新奇地问道。 “这可不好说。”姜氏微微一顿,“她外祖李家最近不是一直还给咱们家送东西么?” 听到这个,林苏卉不乐意了:“什么啊?难道她死了,李家就不送了?” 姜氏白她一眼:“你个小没良心的,用着人家的好处,还想咒人家死?” “不是啊,娘……您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这不是担心嘛?她都这么久没消息了,万一要真是……?您看四房院子里那么多东西,也不能都便宜了大房啊!”林苏卉不住摇着姜氏的胳膊。 “你这倒提醒我了。”姜氏目光一动,想了想又摇摇头,“就算林菀欣真在安县没了,还有她弟弟林慎安呢,这段时间他跟着李家人跑前跑后的,还一直给老爷子送消息,恐怕此次瘟疫过后,老爷子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也是。”林苏卉愤愤不平,“不过四叔不是在牢里嘛?此次他给咱们家惹了这么大个麻烦,爷爷还真能给他们好脸色看不成?” “一码事归一码。”林敬义也插话进来,“你祖父向来公私分明、赏罚分明,不会委屈了谁。”说着,倒是有些烦林苏卉这副腻歪的模样,训斥道,“你也要多长进些,别成天玩些个小玩意玩物丧志,张家那边跟君弘还有没有……” “咳!”姜氏一声轻咳,不赞同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都怪他,才害得她闺女整日里想着那什么张公子,也不看看两人身份差异,还害得她接连丢了两次脸。 林苏卉却顿时来了精神,笑道:“最近没联系,这不是疫病嘛,又出不了门,但是之前君弘哥哥曾送了一样东西给我……” 林家正北主院内。 林老爷子林虚怀打开孙子林慎安传来的消息,匆匆浏览一遍,长叹一口气。 他的身边,老夫人唐氏皱了皱眉:“别叹气了,你这一天要叹八百回,我都跟着你心累。” 林老爷子微微摇头道:“现如今帝都疫病不减反增,皇帝已经下令黑炎军搜罗所有病人运往安县了。” “那又如何?”老夫人反问。 “你真不明白?这意味着……”林老爷子做出提刀下落的姿势。 老夫人顿时惊呼,目露骇色:“当真?” “若是如此,那……那菀欣那丫头不就……”老夫人面上懊恼之色渐深,“这丫头,真是个祸害!怎么就偏偏胆大包天跑到安县去?败坏家风还不说,这下可白白丢了性命,这真是……家门不幸啊!” 庶子顶撞皇上被下狱,孙女跑到人堆中去胡来,他们林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不肖子孙?! “老爷,我看你也甭犹豫了,干脆趁此机会,把他们逐出家门,以免祸及家族……” “混账!”林老爷子猛地开口训斥,见老妻面上一僵,又缓和神色道,“胡闹!一家人好好的,说什么逐出家门?敬智与菀欣本就无错,反而深明大义!难道在你看来,劝阻皇上爱护百姓是错?倾尽全力输送物资、救援京畿与安县是错?还是说,只有在府里当缩头乌龟才是对的?!” 老夫人顿时色变,冷笑道:“救援安县?呵,林虚怀啊林虚怀,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你还真以为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救得了安县?!” 第四十九章:天下有救!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老爷子也沉下脸:“那你也不要忘了,现在林家能在瘟疫中安安稳稳地置身事外,也多亏了你口中的小丫头片子!” “你?!”老夫人一脸怒容,“真是跟你拎不清楚,你且等着,看看你的好儿子和好孙女后面怎么败坏这个家!” 老夫人怒气冲冲地离开,林老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消息,长叹一声,毕竟连他都觉得,菀欣实在是太莽撞了,如此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实在不该。 整个帝都中,除了林家有好运道直接与李华霖手中的疫情物资对接外,还有元家、张家等几个家族也搭上了这道风,但却不是所有家族都能安然无恙。 此时,元大将军家。 一道本层层封锁显得几分萧条的院门外。 “让开,元桓琅,再不让开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元雨馨手提长剑,双目通红,面色焦急。 她的面前,一名有些纤瘦的少年张开双臂,歪着脑袋道:“行啊,今天你要进这道门,先一剑结果了我,再去跟娘一起同归于尽。” “你胡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还有脸在这里胡搅蛮缠?”向来都明媚骄傲如天之骄女般的元雨馨,浑身一颤,握剑的手也隐隐颤抖,“娘现在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还不让我去看一看?” “看什么?最后一面吗?”元桓琅哼笑一声,与往常一样穿着花里胡哨的鲜艳服饰,神情永远是三分无谓七分玩世不恭。 “你够了!”元雨馨目中怒火暴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三哥……” 不等元雨馨说完,元桓琅打断道:“是是,我贪玩成性毫无担当什么也不会,比不上军中担任要职的大哥二哥,更比不上聪慧机智的大小姐你,丢尽了元家的脸面总行了吧?反正你今天别想进这道门。” “还有你们,给我听清楚了!谁让大小姐进了门,谁就死在这里!”元桓琅神色骤然一冷,对他身后的重重人墙下令道。 “是!”能替元家看家护院的,多数也是禁军的人,令行禁止,绝无二话。 “你们……”元雨馨一滞,眼眶骤然一红,点点水光上浮却生生抑制,嘶声道,“元桓琅,你这个人……真是没有心!”随着她的呼喊,眼泪决堤而出。 名为元桓琅的少年目中一恸,却突然露出笑容:“是啊,爹已经倒下,娘也已昏迷,怎么着也不能让元大小姐步其后尘不是?” 张太傅家。 “君弘,咱们这位今上,你怎么看?”张太傅坐在太师椅中,一边品茗一边与嫡孙对弈。 张君弘神情平静,道:“雄才大略,多疑激进。” “不错,如今黑炎军已经抓了病人去安县,用不了多久,这批人就死了,朝中又空出了许多位置。” “而这狼藉的声名,得由许纯之来背负了。”张君弘道。 “怎么?你对他有点意见?”张太傅十分敏锐。 “黑炎军向来跋扈……”张君弘微微一顿,“况且,他是孙儿目前的对手。” “呵呵……”张太傅一笑,“年轻人……意气些倒也不为过。但他越跋扈,你当越高兴才是。” “是,孙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张君弘微微一笑,如玉温润,“只不过……新来帝都的那个李家,最近倒是大.发横财,还跟禁军与黑炎军联系密切。” “江南首富的那个李家?”张太傅目中精光一闪,呵呵一笑,看似随意地道,“那不是你关注的那小姑娘的外祖家么?” 张君弘神情一凝,又忽然抬头一笑,仿佛一切运筹帷幄道:“不错,孙儿始终觉得,林家四小姐有些独特之处,果不其然,此次瘟疫中这位小姐可谓大放异彩……”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几乎不眠不休研究治疗良方的林菀欣和柳向泉来说,真是太短了,可对顶着皇帝一道道焚城密令的许纯之来说,却又太长。 可许纯之既然已许诺林菀欣五天时间,他就一定会扛下来。 而第五天的夜晚,他又收到一封来自帝都的加急密令,密令上写明:黑炎军不需要不能执行命令的统帅。 许纯之知道,今夜过去,假设他还没能执行命令,恐怕等他回帝都时,会有严酷的惩罚等待着他。 但他还是决定继续等。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天光大亮,五天五夜的时间彻底过去,许纯之还是没能等来林菀欣的结果。 他微微静默片刻,看着冉冉升起的红日,下令道:“执行吧。” 守在他身边的亲卫微微一怔,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拖延上片刻,可看着许纯之刚毅且不容置疑的面容,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谁都看到了这五天的时间里,统帅是顶住最大压力抱有最多期望的那个人,可偏偏事与愿违,统帅还因此违抗了皇命…… 想到这里,这名亲卫忽然在心中深刻地埋怨起林家小姐来,是她给了统帅希望,也是她亲手破灭了这份期望,还将统帅推.进不可测的深渊。 她哪里赔得起?她根本赔不起! “是。”亲卫低下头,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转身离去执行命令。 五天时间里,病人早已被集中起来,这些人仿佛也已预料到即将到来的残酷命运,若不是这五天时间内,一直有林菀欣和柳向泉以及在安县曾经得到过治疗好转的人不断强调和保证一定会治愈大家,这数量庞大的病人早已崩溃作乱。 但此时此刻,黑炎军推着油桶车与火把的异常行为,也令不少症状较轻的病人感到惊慌,继而奔走相告,很快,整个集中救治营都骚动起来,只可惜他们但凡有任何举动,迎来的都是黑炎军无情的屠刀。 这其中,丫鬟凝萃与小厮夏童作为照顾和安抚病人的领头人,还尝试与围困的黑炎军协商,看是否能再通融一下,可他们却被绑起来扔到一边。 这一幕大力刺激了营中的病人,这些日子里离这些病人最近的人并不是林菀欣和柳向泉这两名最重要的大夫,而是凝萃和夏童这两个总负责人。欺凌他们甚至比欺凌这些病人本身,更令这群病人疯狂。 只可惜病人.大多都是一些平头百姓或者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宦眷属,又怎么抵挡得了黑炎军的强大? 许纯之站在高岗上看着下方的一切,目中冰冷而深沉:“不用等了,扔火把。” “是!”亲卫高喊一声,“扔火把——!” “不,不!不要,不要啊——”凝萃和夏童哭喊着阻止,可是他们微末的声音又如何阻止得了如钢铁般冷硬如山的黑炎军? 一根根火把逐渐扔向泼了火油、铺了稻草的营地边缘,火势腾地燃烧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火油的方向,像一条条火蛇往营中窜去。 营地中刹那间哭声震天,叫喊声救命声谩骂声惨嚎声……几乎震动了每一个黑炎军将士的心,即使男儿心真如铁石,也不免动容悲恸。 一排排黑炎军肃穆地看着面前场景,一片死一般的静默。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强风吹起,天空中忽然飘飞起两个硕.大的风筝。 风筝上似乎还有字。 “快看!天上有东西!……”凝萃尖叫一声,刺破了那难言的静默。 许纯之也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发觉,风筝上写着四个大字:“天下,有救。” “天下有救……” “天下有救!” “天下有救!天下有救!天下有救!……” 不知是谁将这四个大字念了出来,继而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军民百姓、病人官员念出声来,并逐渐汇聚成一团,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呐喊出声! “天下有救!快!快灭火!来人啊——灭火啊!天下有救啊——!!!” 忽然间,一队龙鸣卫推着十几车大水箱冲入人群中,将水泼洒向流窜的火焰,紧接着,有黑炎军仿佛得到了错误的指令,也加入其中。 “大人。”许纯之的亲卫皱起眉头,“那队龙鸣卫好像是……?”之前一直跟在林四小姐身边护卫的那群?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违抗命令? 许纯之看着这一幕,眉头却不由得皱起,那个莽撞又冲动的丫头,到底想做什么?她以为凭她的能力阻止得了这件事吗?就算现在阻止了大火,等会难道不会重新烧一次? 她到底…… 一向冷静杀伐的许纯之,头一次产生了优柔寡断之感,心中的懊恼在刹那间急剧攀升,不知道是为了那儿他苦苦等待的身影,还是为了眼前这一幕胡来的闹剧。 可许纯之终究是许纯之,不会任由这样的闹剧继续下去:“传令下去……” “咚咚,咚咚……”疾行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虽然微弱,但常年跟马屁与战争打交道的许纯之对之尤为敏.感。 这个时候,不可能还有人骑马骑得这么急。 发生什么事了? 许纯之寻声看去,却看到从远处临时搭建用于林菀欣、柳向泉制作良方的“延医堂”所在的方向,一匹黑马激烈奔腾。 那是龙鸣卫的专属马匹。 不应该……所有的龙鸣卫今日一早都被他召回了身边。留在那儿的应该只剩下新换上的看守林四小姐等人的黑炎军才对。 漏网之鱼? 这个念头刚在许纯之的脑海里升起,就被他瞬间否决,只因他看清了马背上的那抹倩影。 “林菀欣?……”许纯之的双眸睁大,怒意瞬间腾起,“那个丫头!”他几乎咬牙切齿,翻身上身边那匹马就朝林菀欣奔去。 这莽撞的丫头……就她那点骑术,怎么敢驾驭龙鸣卫的马?! “啊!”奔驰中,马背上的林菀欣突然惨叫一声,她不是没骑过马,可她身,下这匹马的强健程度远超她的想象,她已经极力握好缰绳,却还是控制不住在越来越快的速度下被甩飞出去。 刹那间,林菀欣感觉自己被抛入半空,眼中只能看到青色的天空。 她脑中嗡的一下,一切的感知在瞬间退却,化作空白。 她要死了? “菀欣!”许纯之急声喊道,纵身一跃,一把伸手拉住林菀欣,另一手长长的马鞭一甩,纠.缠住黑马飞扬的缰绳,猛地一拉一拽,将他和林菀欣都拉回马背上。 “回神!”黑马还在奔驰,许纯之心中稍安,却发现林菀欣似乎吓懵了,心疼之余不由抓紧她低喝一声。 林菀欣猛地一颤,这才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没死? 她没有摔落在地,而是还在马背上?是许大将军来了? “许大将军……?”林菀欣的声音有些虚浮,继而有些劫后重生的惊喜,“真的是你?” “是我。没事,不要怕。”许纯之的声音却有些发紧,喉咙干涩。 “太好了……”林菀欣心中一松,并没有注意到许纯之的异样,深呼吸了几口,忽然觉得,活着的感觉真好。 “真是太好了,大将军!”她忽然仰头笑了起来,灿烂无比。 “这一次,大将军,我可以用项上人头跟你保证,这次真的研制出了良药,柳大夫已经验证过了,不会有错的!你相信……” 话未说完,林菀欣忽然被拉入他的怀抱中! 第五十章:天下有你,何其幸哉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大、大将军?”林菀欣眨了眨眼,却发现许纯之似乎在微微颤抖。 只是这种颤抖只持续了一瞬,她还没来得及体会,许纯之就已经放开了她。 “良药做出来了?”许纯之声音低沉,却很稳。 林菀欣怔了怔,难道刚才有风沙?还是有什么飞打来的小石头?将军是在保护她?但她很快将这些抛到脑后,高兴地道:“是的,将军!这次肯定没问题!” 许纯之垂眸看着近在眼前因兴奋而红扑扑的小脸蛋,虽然难掩倦容眸子里却灿若星光。 他下意识勾起唇角,道:“做得好。” “哈哈!”林菀欣灿烂一笑,“这样大家就有救了,柳大夫真的好厉害!连我都曾经起过失败放弃的念头,他却从来都没有。” “或许……人真的只有足够执着,才能有所成就吧?”她歪头想了想,呢喃道,“所以,他才是神医。” 执着吗? 许纯之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为深远:“确实如此。”他若不是执着,不是拼尽全力也要走到最后一刻,便不会有今天的他,更不会等到林四小姐的捷报。 “你很好。”许纯之望着林菀欣,愉悦一笑,“天下有你,何其幸哉。” 许纯之马鞭一扬,尘土飞扬,“驾!” 大庆元年,七月底,持续了一个多月突如其来的一场疫病,在神医柳向泉及林家四小姐研制出救命良药后,终于落下帷幕。 随着越来越多的病人治愈,那些被强行集中在一起的人们也渐渐被黑炎军亲自送回了家。 与之前的蛮横残酷不同的是,这一次黑炎军显得十分彬彬有礼,并且无一例外的,都会在林菀欣的建议与许纯之的命令下,在最后说上两句祈愿平安吉祥的话。 对于劫后余生的人们来说,平安无异于最珍贵的祝福,何况烧死民众也并非这些黑炎军真实的愿望,有太多病人看到黑炎军后来疯狂加入灭火救人的队伍中。 那些原本冲着黑炎军散发的恶意与憎恨,也因此平息了许多。 不仅是安县,帝都同样如此。 在林菀欣公布良药研制成功的当天,一份药方、一车良药和详尽的解释一同飞快出现在皇帝的桌案前。 不仅如此,每日早晚都有加急来报,汇报新药在安县的治疗及病人治愈实时情况,两天后,皇帝宣告天下并全城施药。 这一次,龙鸣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监视严密,杜绝任何哪怕一个微小的可能性错误,使得新药得以顺利施行,并稳稳控制住局面。 就连在那座宅邸中下棋掌控局面的青年男子也不由得感叹:“李朝真是有能人,本侯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个林菀欣,小小的林四小姐,竟能四两拨千斤,在军方、政要、豪富与神医之间搭起桥梁……真是可惜了这盘棋。” 与他对弈的老者笑道:“到也未必,至少死了很多人,空出了很多位置,方便少爷行事。况且,李大公子不也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大头没能吃到,也就只能尝点小彩头了,看来这个元焕良……还真是命不该绝。”青年男子落子定局。 等一切尘埃落定,林菀欣、柳向泉等人随着许纯之及黑炎军一同回帝都皇城时,已快到八月十五中秋团圆之日。 这一次,或许是劫后余生,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灯笼挂得格外多。 林菀欣并没能回家,而是先与柳向泉一起,同许纯之进宫见驾。 御书房。 皇帝坐在上首,听着林菀欣与柳向泉汇报此次奔赴安县救援疫情的经过。 多数时候是林菀欣在说,少数时候由柳向泉补充。通常,除了和救人治病直接有关的事外,柳向泉很少会关注,更不会多开口。 当皇帝看着被人抬进来的双腿残疾的柳向泉时,他曾有过瞬间的怔愣,没想道近来被大肆宣扬的神医竟然是个身体不全的残疾人。 皇帝赐了座,听完他们的讲述后微微点头:“你们两个,还真是有够胆大。朕的太医都做不到的事情,被你们做到了。” 闻言,林菀欣和柳向泉低垂着头,不敢多揣测皇帝的意思。 见他们忐忑不安,皇帝笑了笑:“不必拘谨,朕一向都对能者十分宽容。你们又立了如此大功,说吧,想要朕赏你们什么?” 负手立在下方侧边的许纯之目光微动,皇上这是起了疑心。毕竟在林菀欣与柳向泉奔赴安县后半个月,安县疫情好转,帝都却爆发得更猛烈,虽说没有任何证据此事与他们二人有关,甚至背后可能有看不见的黑手,但这也不能完全说明就与二人无关。 何况柳向泉来自江南,不由得人不多想。 柳向泉神色淡然,道:“启禀圣上,治病救人乃医者职责之所在,草民别无所求。” “哦?”皇帝目光微凉,微微一笑,“那你呢?” 林菀欣却郑重下拜,叩首道:“罪臣之女,却有一事,求皇上开恩!放了我父亲……” 听完林菀欣的讲述,皇帝这才跟想起来似的:“是有这么个人……你是林敬智的女儿?”说着一笑,“你爹挺莽撞,你这做女儿的倒是比他更莽撞,果然是父女一脉相承。” 见皇帝露出笑容,许纯之暗道林菀欣聪明,有了如此功劳却别无所求,那就意味着有更大更不可告人的所求了,反倒是林菀欣这样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救爹,反倒来得真情切意。 况且,林敬智当初的举动摆明了就是个愣头青,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女儿,再算计也算计不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皇帝道:“念在你一片赤诚,就如你所愿吧。” “臣女多谢皇上!”林菀欣欣喜不已,接连再拜。 “行了,起来吧。”皇帝摆摆手,又看向柳向泉,道,“朕可以给你太医之位。” 柳向泉目光微动,可是看着自己双腿残疾,眼睛里的亮光却倏然熄灭,缓缓摇了摇头。 林菀欣却在一旁替他着急,再度跪下:“臣女斗胆,启禀皇上,柳大夫家族世代行医,却因八年前战乱初始医治受伤的民兵,而被贼匪所害,致使家破人亡,这些年一直流离失所导致双腿残疾。虽然医术高超却始终难以治愈双腿,他一直介怀于心。” “如今承蒙皇上大安天下,百姓们总算有了安定的日子能过,他曾与臣女言明,首要是治好双腿,一旦治愈,纵然皇上不加赏赐,他定然也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太医院,为皇上效力!求皇上慈悯。” “哦?是这样?”皇帝看向柳向泉。 柳向泉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跪倒在地面露焦急的林菀欣,又猛地攥紧垂在残废双腿上的手,咬牙抬头,神情坚毅:“是,皇上。倘若双腿能恢复如初,向泉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下行医是他梦寐以求的梦想,倘若真的完不成,那他就接受林四小姐的建议,广开门徒,让他的徒弟们替他完成。 皇帝又瞥了一眼柳向泉的残腿,笑道:“那朕就赏赐你珍贵药材吧,希望能助柳大夫能早日重新站起来。” 林菀欣与柳向泉离开后,皇帝看向许纯之,笑意从他面上淡去,深重的压迫出现在他眼底:“现在,许大将军,嗯?跟朕说说,对抗旨不遵这件事,你如何看?” 许纯之心道:来了。 他毫不犹豫拜倒:“微臣死罪。” 林府。 几辆有着黑炎军标志的马车缓缓停在林府的大门外,门房眼尖,大老远看见就吓了一跳,眼见马车停在自家门前,护送的还是穿着黑炎军军服的人,更是不敢大意,立即命人进去通报,自己更是十分殷勤且陪着小心迎上前去。 “几位爷,您们这是……?” 那些黑炎军并没有理会,而是在一辆马车前放下脚踏。 帘子在这时候撩开,出来的竟是林府的四小姐,林菀欣。 门房一愣:“四小姐?”下一刻转喜,“您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潘吉看起来好像胖了些?”林菀欣微微一笑。 名叫潘吉的门房闻言一乐,四小姐是林府里几个小姐中最为和善可亲的,偶尔还会跟他们这些下人聊上两句,他挠了挠脑袋:“可不就是嘛,这窝在家快两个月,动都不能动弹下,可不就虚胖了些?嘿嘿。”说着微微一愣,“小姐倒是瘦了许多。” 门房这才注意到林菀欣的疲态,虽然看起来精神不错,却一副操劳多时的样子。 另两辆马车这时也撩开帘子,两个护院背起了林敬智和柳向泉跳下马车,这么一颠簸,林敬智闷声一声。 “爹!”林菀欣赶忙上前,担忧道,“您还好吗?”虽说早有预料,但林菀欣仍旧没想到爹还是在大牢里受了许多磋磨。虽没有什么致命伤,但普通的鞭刑却少不了,谁不知道这是个活腻了敢直接顶撞皇帝的人?只不过有张尚书和许大将军打招呼,没人下死手罢了。 “爹没事。”林敬智满是愧疚地看着林菀欣,眼眶有些发红,更多的是懊悔。一路上,他听夏童讲了这段时间以来林菀欣带着大家伙奔赴安县救援的情形,其中有多惊险,过程有多艰难,倘若他没出事,或许菀欣就不用走这么一遭,将自己曝露在危机之下。 尤其当他看到林菀欣显得十分疲惫的消瘦面容,他忽然意识到,孩子长大了。而他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也该真正撑起一片天。 他再也不是那个一心钻进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林家三爷。 “咱们回屋吧。”林菀欣道。 没想到的是,刚进林府大门,正北院却传来了消息,让林敬智父女直接过去。 林菀欣微微沉吟:“夏童、滴石,先送柳大夫回屋安置。” “是。” “走吧,爹。” 到了正北院大门,林敬智虚弱道:“将我放下来吧。” “可是,爹……”林菀欣有些担忧。 “还不至于连这么一段都走不了。”林敬智淡淡道。 “……”林菀欣只好点了点头。 一进正北院的大厅,林菀欣微微一怔,没想到在场的不仅是祖父林虚怀,还有大房二房三房,连同林慎安一起,所有人一应俱全。 “跪下。”坐在上首的林老爷子满面肃容,不怒自威。 第五十一章:封赏 - 相门娇女 - 山林 在场之人,顿时神色各异。 大房夫妇面色平静,二房夫妻却带了些幸灾乐祸,三房有些意外和担忧。 林敬智神色一僵,却并未说什么,正当他打算跪下时,“慢着!”林菀欣与林慎安同时开口。 “爹身上有伤,我替他跪。”林菀欣。 “爹受伤了,祖父您看不到吗?”林慎安怒道。 林老爷子脸色一冷,然而不等他开口,林敬智喝道:“住口!慎安,谁准你这么跟祖父说话?跪下!” “我没有错,凭什么跪?”林慎安反驳道。 “你?!”林敬智气得一滞,可他现在身体虚弱,就算想像平时那样拿着棍棒抽林慎安也做不到。 “慎安退下。”林菀欣开口,目光直视林慎安。 林慎安看着他姐面带憔悴却目光湛然,嘴唇动了动,却没再多说什么。 林老爷子这会儿也瞧出来了,他庶子这一房明面上说着是他这庶子当家,但实际上他们这小家里早就是他这聪敏的孙女在掌舵。这不,目前他这孙女就一只手紧紧拽住他儿子,让人跪也跪不下去。 瞧着孙女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却仿佛长大了许多,林老爷子在心中一叹,缓和了神色问道:“菀欣认为你爹没有错,祖父不该罚你爹?” 林菀欣看着祖父,回道:“从大义上说,爹无错。但对林家而言,他有错。所以皇上圣明,将爹无罪释放,但爹回家却要面临祖父的责罚。” “然而,”林菀欣话锋一转,“如今爹在狱中受了伤,现下最需要的是休养,爹虽累及祖父连日里担忧,但祖父慈悯,可将责罚推后,等他伤势好转再行责罚不迟。否则一旦爹伤势恶化恐将危矣,于祖父来说也有损声名。” 林菀欣一句话将林老爷子气笑了:“你啊你,臭丫头,为了维护你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敢暗指他为父不仁? “菀欣知错,请祖父责罚。”林菀欣认错态度良好。 林老爷子暗自摇头,居然觉得他这孙女有了点滚刀肉的意思? 他没再坚持命林敬智下跪,而是沉声道:“敬智,看到了?这就是你不顾后果胡乱闯祸的结果,到头来连累家族不说,还要年幼的儿女替你四处奔走。这次若不是他们运气好,你以为你就算能从狱中回来,还能再见着这双可爱的儿女?你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就算不为了父母着想,不为林家争脸面,也该考虑自己还有孩子!从今往后切不可如此莽撞了!” “是,父亲……”林敬智双目瞬间一红,老爷子的话句句恳切。 见林老爷子真有要轻轻放下的意思,他身旁的老夫人顿时感到不满,却是道:“敬智就不说了,毕竟有伤在身,但是菀欣……如此莽撞地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就敢到处跑,如此不守规矩,即便如今回来了,也没人能说得清在外面曾经遭遇过什么……” 老夫人一句话令在场众人立即色变。“咳!”林老爷子轻咳一声,可老夫人却根本不理会,继续道,“一个姑娘家如此不知自爱,更加不顾惜家族名声,甚至累及族中姐妹的姻亲,简直与其父一脉相承,莽撞无知,不罚不足以平众怒!” 林敬智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母亲!……”虽然平日也知道母亲向来不待见他,但没想到竟会如此不留情面。 林慎安神色一沉,面上顿时阴云密布,祖母这番话岂止是不留情面,简直是恶毒!他们在为了亲人四处奔走的时候,这群人又做了什么?现在还有脸说风凉话? 可他一抬眼,却恰好对上林菀欣沉静的目光,并冲他微微摇头。 姜氏却是心中一乐,任她林菀欣之前折腾得翻天,又抢嫁妆又想立威的,殊不知在林家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真正做主的还是老夫人。 倒是林敬礼开口:“母亲,我觉得……” “敬礼——”老夫人拖长了音,沉着脸毫无商量的余地。 林敬礼伸手指刮了刮脸颊,显然没想到这次如此出师不利,对林菀欣投去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林菀欣道:“祖母此言差矣,菀欣并非胡来,而是救人……” “救人?”老夫人嘲讽一笑,“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不是还想说国朝没了你就不行了?这次的瘟疫能够平息、家族得以保全,全是出自你之手?” 不等林菀欣回答,老夫人怒道:“不要再妄图颠倒黑白,是非不分,错就是错,你若能认错,保证自此以后直至出嫁前,不再胡乱出门败坏家风,就还算是林家子女,否则……” 听见这话,林老爷子眉头一挑。 “母亲!……”林敬智越发焦急,要不是林菀欣一直死死拉住他,就要当场跪下。任何一个姑娘都离不开族中的保护,老夫人这句话不亚于倘若林菀欣有任何反抗,就要将她除族。 这不可以!他的女儿根本没有什么过错,一切的错误都在他身上,该由他承担才对……“菀欣,”林敬智想挣脱开林菀欣的手。 林菀欣目光微动,抓住父亲的手却更紧,望着老夫人忽然淡淡一笑:“依祖母的意思,是要软禁我?” 姜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丫头该不是疯了吧?现在还笑?还敢这么顶撞老夫人?! 果不其然,见她露出笑意,老夫人目中怒意更甚,越发锐利,高声怒道:“软禁?你这丫头果真是言行无状!若不加以制止,日后必将祸及家族,来人啊,把她给我带下去,关进佛堂跪……” 然而,不等老夫人将话说完,一声嘹亮的喊声从正厅外传来,“圣旨到——!” 厅中众人大惊,圣旨?什么圣旨? 虽不明情况,但林老爷子毕竟乃前朝二品尚书令,当即大步走出去,老夫人也由仆从扶着、与几个儿子媳妇一起跟了上去。 院落中,一名宫中宦官手持明黄色圣旨。 “苏大人,今儿真是奇了,什么风将您吹来?”林老爷子一见他,立即客气问候,知道他是当今皇上的掌事太监。 苏太监看起来三四十岁上下,一身华袍气度沉稳身材颀长,他是环视一圈,目光落到林菀欣身上,微微一笑:“林四小姐并林家人,接旨吧。” 在场众人当即一凛。 圣旨是给林菀欣的?什么情况? 这丫头又惹了什么祸事?这是老夫人第一想法。 林老爷子却目光微闪,若有所思地看了林菀欣一眼,看来他这孙女这次出门,倒真有可能做了实事。 毕竟是新朝初立以来,林家重回帝都后收到的第一份圣旨,众人都十分慎重,跪倒在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有女,温婉贤德,医术超卓……于危难中赴安县救援……研得良方,救万民于水火……朕感念其诚,今封为乾单县县主,享一县食邑……钦此。” 林菀欣? 县主?? 还享食邑?!怎么可能?! 这圣旨上说的……是林菀欣研制出了良药? 听到这个封赏,林家众人顿时陷入死寂。 尤其是老夫人才刚当众奚落嘲讽过林菀欣,现在立马坐实她真的阻止了瘟疫、救了百姓万民,这打脸来得太快,饶是老夫人自诩一辈子也算是经历了风浪,此刻也不由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林家众人更是不敢表现得太过高兴,更何况,比起惊喜,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惊吓。林菀欣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还有如此造诣?该不是弄错人了吧?但谁也不敢质疑皇上弄错了人。 见林家众人不语,苏太监道:“林四小姐?” 林菀欣:“臣女领旨,叩谢皇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老爷子及林家众人也一同拜谢。 林家众人尚在消化中,林老爷子却已一边摸出个锦囊塞给苏太监,一边自如笑道:“时辰还早,苏大人不如先吃口茶?” “不了,咱家杂事繁多,比不得林大人悠闲有福,还有如此孝子贤孙。”苏太监笑眯眯道。 “哪里哪里。”林老爷子客气地将人送出了府邸。 再回来,看着院中明显活跃了许多的气氛,而老妻已不见踪影,林老爷子微微一笑,看来他之前还是看轻了他这个孙女,老四这次能平安归来,多半是他孙女去跟皇上求了恩典。 县主……乾单县,这是哪个地方来着? 不是徒有其名给个封号,而是食邑也一并赏赐,这个封赏可谓不小。他们这位皇上……是这么大方的性子? 林老爷子总觉得有些蹊跷。 “乾单县……”不仅林老爷子在琢磨,林菀欣也一边应付着爹和三叔的询问一边思索,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那不就是……?”林菀欣与林老爷子对视一眼,目中都流露出疑惑与担忧。 “江南最富庶的淮州边上一个多山的县?” 既然地处江南,那就是还未收复之地。 皇上怎么会把这样一块地方封赏给她?她又如何享得了那里的食邑? 还是说,皇上这是虽赏尤罚,故意只给她个名头? 但名头给哪里不好,偏偏要给淮州边上的重要关隘?那里不仅是产金矿的重县,更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林菀欣深深觉得,她好像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坑里。 第五十二章:结亲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得了县主的封赏,林家自然不会有人再在这个时候给她吃挂落,老夫人两度想教训孙女,却两度被打了回来,一气之下竟然犯了胃病,索性连晨昏定省都给省了。 见老夫人如此,大房二房当然也不会强出头,无论多么冒酸水也暂时捏着鼻子认了,林菀欣自然也乐得自在。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还给柳向泉赐了一座宅邸,命他一切以治好自身腿伤为先,唯有必要时需奉诏入宫。 这一大恩典下来,柳向泉再也没有太多想法,对林菀欣提出要搬离林家,林菀欣也不多挽留,直接将近来一直照顾他起居的几名小厮仆从的身契给他,并张罗人先行替他打扫房屋准备一应用具,等一切准备妥当,选个良辰吉日搬进去。 对此,柳向泉自是感激不尽。 “你也别着急谢我,我还需要柳神医多多照看呢。”林菀欣眨了眨眼笑道。 早在之前,林菀欣就布局药铺事宜,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一来有大舅李华霖的帮助,二来又有此次在瘟疫中积累的声名,三来还有柳向泉带着一批弟子紧急制作的各色成品药物,密封在药盒中,再辅以精致装饰,三六九等药材和名贵药丸已经摆进店铺。 药铺辅一开张就生意红火,此事更是离不开柳向泉。 柳向泉笑了笑:“能帮上忙,也是我的荣幸。” “别提帮忙啊,柳大哥,要知道这药铺可有你的股份,你也是这间铺子的拥有人之一,往后再开任何分店也依样分配。到时候柳大哥就可以根据不同徒弟所擅长的医术,将他们派遣到不同的店面里,并且按照病情的大方向及种类将店铺也进行分类。届时,病人看病就能分门别类,知道哪儿有毛病去哪看了。” 柳向泉目光一亮:“你这个主意好,相当于培养专科方面的专业人才。” “人力有穷极,术业有专攻嘛。”林菀欣道。 “不错。只是这样一来,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颇大……” “这个柳大哥就不要担心了,咱们仨作为药店的幕后股东,正可谓三足鼎立,缺一不可。柳大哥擅长医药,我大舅擅长做生意,具体操作安排物资与药材这些事,交给他肯定没问题,我就负责店铺选址以及人事资金方面的事,以后还可以试试研制一些女人用的美容养颜类物品……嗯?大舅来了。”林菀欣立即起身相迎。 李华霖撩开门帘,笑道:“还在外面就听到你们在谈生意,看来用不多久,菀欣就要超越我了。” “哪能啊?就算我确实聪明机智善良可爱又敏捷,面对大舅也是拍马都赶不上。”林菀欣皮了一下。 “哈哈!”李华霖大笑,“你个小皮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个性子?” 林菀欣笑道:“以前那是束手束脚,做什么都要讲规矩。这次经历一番生死,很多事都看开了。人活一世,开心二字。努力追求自己心中所想,才能不枉到这世间走一遭。” 听见这话,柳向泉点了点头。对此,他也颇有感触,曾几何时,他几乎丧失了所有希望,但是现在,他又重新感受到活着的美好。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做道更多的事情。 而这一切转变的节点,是他遇到了林菀欣。 李华霖心中一动。努力追求心中所想吗?……他现在最想的,是如何能让李家重获自由,脱离现在这种虚假的繁荣。 想到这里,李华霖突然道:“我记得前些时候,菀欣被当今皇上封为乾单县县主?你有打算去乾单县看看吗?” “乾单县……”林菀欣微微一顿,“或许以后我们的店铺会开到那儿,到时候当然是要去看看的。” 李华霖目光一暗,也就是近期不打算去了。 “怎么?大舅对那边感兴趣?” 李华霖笑道:“毕竟是我们菀欣的封地,你不是还享了食邑?大舅可是等着有机会过去沾沾光呢。” 林菀欣一笑:“那大舅还得再等等了,毕竟现在南北还不够太平,咱们只有先在帝都站稳脚跟,才能徐徐图之。倒是大舅打算什么时候将外祖父和婶婶他们接来?” “快了,再过段时间吧。”李华霖并没有在这上面多说,很快转移了话题。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关于瘟疫带来的影响已经渐渐消弭,整个大庆朝重新恢复到以往的运转中。 早前二房林绵如与秦雁起阴错阳差的婚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听说是秦雁起请了媒人上门,有二房夫妇的首肯,林老爷子和老夫人虽觉得奇怪,毕竟林家如何跟黑炎军从四品的参将搭上了关系?但也觉得一个庶女能攀上这门婚事也算不错,所以也未有任何阻拦,双方过了聘,选了吉日,就等到时候举办婚礼。 毕竟是林家儿孙辈回帝都后的第一桩婚事,到底还算郑重。 林绵如成了准新娘,二房也变得比以往忙碌不少,林菀欣近来张罗十多家铺子的开张事宜更忙得不亦乐乎,无暇关注,只叫凝萃替她选了些物件送到二房算是添妆。 据说林苏卉在看到那些物件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因里面有一件曾经是她屋里的东西。 在林家有条不紊筹备婚事的这段时间,另一条消息让林家逐渐趋于平静的水面再起波澜。 元大将军家。 正厅里,大将军元焕良正与其夫人庄氏难得一见的争执不休,吵得四下里的丫鬟仆人都吓得远远躲开,连在院子里练剑的元雨馨都不由得皱眉走了进来。 “我不管,反正你别想拿我儿子去抵债,就这一点我绝不同意!”将军夫人庄氏气得不住摇着团扇,仿佛要将心里的火扇走,却发现越扇越旺。 “什么叫抵债?难道几个儿子都不要娶妻的吗?”元大将军眉头拧在一起,额角突跳,被他夫人搅得头疼。 “娶妻是娶妻,但也不要娶那种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将军夫人反驳道。 “什么叫上不得台面?人家现在已经是乾单县主!”元大将军沉声道。 “我管她什么县主不县主,还不就是个虚衔,能落到什么实际好处?更何况乾单县,你自己不也说那地方在江南淮州的边上?皇上到底为什么给她封这个,还不知道什么用意……” “够了!”元大将军怒喝,吓得将军夫人立即噤声。别看将军夫人平时在府中作威作福,那是元大将军武人一个,对此从不在意,然而但凡他真的发怒,将军夫人是万万不敢过多违逆。 “你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要命了?皇上也是你能编排的?”元大将军怒道。 将军夫人嗫嚅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这不是顺口嘛,不说了就是……但林菀欣这件事,我一万个不同意!”她又拔高声音。 “你到底对她有什么不满?不就是她爹现在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修撰?难道这官职不会升的?更何况你不要忘了,你男人我当年被她娘救了一命,如今又被她救了一命,别说我了,就是夫人你,这次瘟疫要不是有人家姑娘研制出良药,恐怕通通过不去这个坎!” 将军夫人一噎,气焰顿时小了许多,但还是不满:“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就算是要报恩,那也多得去法子了,作甚非要搭上我儿子的婚事?再说了,她在外奔波那么长时间,谁知道她还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元大将军虎目一瞪,“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将军夫人微微一缩,但还是执着道:“怎么不能说了?这种事又哪里说得清楚的?而且医者仁心,照顾病人就得不避男女,外面清白好姑娘那么多,我干嘛非得找个大夫回来啊?” “大夫怎么不清白了?况且那孩子带着一群丫鬟仆从出门,一路又有黑炎军和龙鸣卫护着,能出什么岔子?你少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脑子里半点不清净。” “我怎么不清净了?再说了,你自己也说是黑炎军和龙鸣卫护送的她,这跟咱们禁军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怕膈应!” 元大将军皱紧眉头:“不管如何,这门亲事老夫结定了!八年前我跟李氏就有过约定,如今也该到履行约定的时候了,何况孩子还出落得如此优秀,断没有悔婚的道理!” “你……”将军夫人见争执不过,索性撒泼哭闹起来,“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平时就知道打仗练兵,也不多管管家里,现在更是为了钱财卖儿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听到这里,元雨馨再也听不下去,大步走到厅中:“爹,娘……”她心中此时也十分复杂,早先只听娘说当年有个落魄户欺骗爹爹,让爹爹和对方结了口头婚约,她也曾愤愤不平,甚至对那个姑娘也多有不喜。 可现在看来,她父母的性命竟都是被那个林四小姐及其母亲所救……而如今,爹娘争执的就是要不要把她娶回来,这么说,那位林四小姐要成为她的嫂嫂了吗? 她下意识想起上次在去宁安寺路上与林菀欣一起比赛爬山时的情景,其实,那位林四小姐也并非不好相处…… 元大将军一看到她,立即道:“雨馨,你来得正好,快去把你几个哥哥喊来,这会儿老大老二也该回来了。” 将军夫人登时警惕:“你喊他们做什么?这事儿咱们夫妻说说就得了,你把孩子们扯进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问问谁愿意结这门亲事,他们也都老大不小了!”元大将军沉声道。 第五十三章:元家提亲 - 相门娇女 - 山林 厅中,元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坐在上首,元雨馨站在侧边,而下首站立着三名年轻男子。 元桓绅是家中长子,今年已有二十岁,算得上是一名大龄未婚青年,但毕竟八年战乱才过,他这类人在帝都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元桓宸是二子,年十八岁,与长兄一样,少小就在军中任职,跟随父亲元焕良南征北战,如今在军中也有一席之地。 元桓琅是最小的儿子,年方十六,与两个哥哥不同,他自小跟妹妹元雨馨一起长在庄氏身边,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虽也学些拳脚功夫但都极为粗浅,日常活动就是吃喝玩乐斗鸡赌博,与狐朋狗友一起耍。 “为父的意思,你们都已经清楚了,说说看,谁有意结这门亲?”元大将军捋胡须道。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又瞅着庄氏极为不耐烦的神色,还是长子元桓绅开口道:“爹,娘,这婚姻之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儿子们置喙的道理,但听爹娘做主便是。” 闻言,庄氏面色稍霁,冷哼一声。 元大将军眉头一皱,看向二儿子元桓宸:“你呢?” 元桓宸道:“大哥的意思便是孩儿的意思。” 见元大将军看向自己,元桓琅笑道:“爹真想让我们把她娶回来?这么大的恩情,娶回来岂不是得当菩萨供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元大将军眼睛一瞪。 “哈哈,说得好,可不就是?”将军夫人一乐,“就你爹一直看不清楚,这样的媳妇娶回来,到底是伺候夫君和公婆的,还是我们伺候她?” 元大将军道:“便是娶回来供着又如何?元家还缺得了她的衣食?还需要她来费心打理?” “元焕良你就会抬杠是吧?”将军夫人怒道。 元大将军道:“算了,干脆就绅儿来娶吧。” “不行!”将军夫人一口回绝,“那可是长子长媳,怎么能让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来当?那以后还有什么好门第的姑娘愿意进我们家?” 元大将军道:“那就宸儿吧,反正我元家的传家宝还在人家姑娘手里,你不乐意也没用。” “你?!”提起这个,将军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是不是疯了?当初给什么人家当信物不好,给传家宝?不行,你赶紧去想办法给我要回来,那是我儿子的东西!” 元大将军哼了一声,带着点你奈我何的得意:“老夫可没那个脸死乞白赖找人家要,当年李氏可是在我军弹尽粮绝的时候,带了二十万两的物资翻山越岭来救,要么,你今天就想办法拿出二十万两还给人家,这样也可以把东西要回来。” “我……你……我上哪儿去找二十万两?你存心拿我开涮吧?”将军夫人气得胸口发闷,捂住胸口一副透不过气的模样,吓得长子二子并元雨馨都惊慌上前,捶背捏穴嘘寒问暖。 依旧是元桓琅站在原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二十万?那好吧,我去吧。” “什么?”将军夫人一愣,顿时腰也不痛了胸也不闷了,“不行……” “好!就这么定了!”元大将军大笑道。 此时,林府。 正北院会客厅。 在听元大将军讲明来意后,林老爷子与林敬智都愣在当场。 桌上摆着元家幼子的生辰八字,旁边是堆积一堆的名贵礼物,若论诚意,又是元大将军亲至,断不可能是开玩笑的,但林老爷子和林敬智还是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被砸得有些头晕。 元大将军笑道:“当年老夫曾与贵夫人李氏有约,为我儿与四姑娘订立婚约,如今天下安定,这场婚事也该摆上日程了。” “这……”林敬智有些犹豫。 “敬智,果有此事?”林老爷子问道。 “确有此事。”林敬智点点头,“只是……” “只是什么?”林老爷子与元大将军同时问道。 “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林老爷子最不耐的就是小儿子身上总有些畏畏缩缩的气质,虽说这也是他多年来在林家不受重视所致。 “林兄有话不妨直说,但凡有任何要求,愚兄一力满足。”元大将军笑道。 元大将军说话姿态越低,林敬智越是感到头疼,无他,原本他早先也跟闺女菀欣说好,要将元家的信物送还元大将军,以免有挟恩索报之嫌。可没想到东西还没送还,元大将军倒亲自提起这门婚事。 只是这门婚事…… 林敬智微微犹豫道:“不知将军夫人对这门婚事有何看法?” 元大将军一怔,枚想到林敬智直接问到关键所在,难不成他内子曾经在菀欣面前表露过什么? 是了,之前他夫人曾经做过一个四十大寿,菀欣也来参加过宴会,还在园内与林家姐妹起了点龃龉,为此他夫人曾多次埋怨…… 元大将军的犹疑落在林老爷子与林敬智父子眼中,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大致有数。 见状,元大将军笑道:“此事老夫一力做主,林兄无须担心。” 林敬智顿了顿,诚恳道:“惭愧,不瞒您说,元大将军,此事下官还想与女儿菀欣商量一二。” 此言一出,元大将军一愣,林老爷子则暗自翻个白眼,他这儿子真是,真是……哪有婚姻大事跟女儿商议的?这成何体统? 可不等林老爷子开口补救,元大将军忽然一笑:“哈哈,好!确实该跟菀欣商量,她是个有主见的好姑娘,若是我儿能娶她为妻,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报。那老夫今日就暂且告辞,等林兄有了决断,改日再登门拜访!” 元大将军登门求亲一时,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林家另外三房的耳中。 对此,大房夫妇极为讶异,没想到林菀欣竟走了狗屎运,被元大将军看中,可谁也料不到,李氏竟然在八年前就做下铺垫,不得不说人家着实深谋远虑。 二房夫人姜氏则气得眼前一黑,原本在她的谋算中,林菀欣至多嫁给秦雁起这样的从四品参将,怎么会一朝飞上枝头,攀上了元大将军家?林苏卉更是嫉妒地在屋子里闹了好一阵子。 唯有三房夫妻觉得这是件好事,毕竟先有二房庶女嫁给从四品参将,现在又有四房嫡女嫁入高门,这对林家其他未出阁的姑娘来说是一种助力。毕竟这说明林家姑娘品貌上佳,否则断不能得到这么好的婚事,那么再有其他姑娘找到好夫家,在外人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点,大房老爷林敬仁也有同样的想法,可这种想法却令大夫人周氏及其女林淑真极为不喜。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时候咱们大房需要靠不中用的四房来撑门面了?咱们淑真如此优秀,何愁找不到好夫家,哪需要四姑娘来做脸?”周氏不悦道。 林淑真也淡淡道:“四妹妹这桩婚事还没有定呢,成不成还是两说。” “再说她那个县主的身份,老爷不是说有猫腻么?”周氏又道。 林敬仁张了张嘴,没想到他随口一分析,竟然惹了妻女两人都不快,只好安抚笑道:“那是自然,咱们淑真无论品貌德才,在帝都都是一等一的,自然不愁,但是二房和三房的闺女可就不一定了。” “对了,听闻长公主殿下要在帝都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近来已经在给各家发邀请帖了?”林敬仁立即转了话题道。 “凭什么啊?凭什么林菀欣那个贱人能嫁到元大将军府里?我不允许!我不同意!”二房齐凤阁内,林苏卉哭闹不止,抓着姜氏的手臂,“怎么办啊?娘,我不要她比我嫁得好,她凭什么啊,她哪点比我好了?这样下去,那我不是,那我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吗?我不要啊啊啊!” 姜氏被女儿吵得极为头疼百般安抚,可女儿最后那句话,也着实刺痛了她的心。四房向来都是被他们二房踩在脚底,如今竟想一飞冲天,攀上个好亲家,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姜氏微微沉吟,终是目光一冷:“我儿别忧心,娘亲自然不会让你比她差了。现在才刚刚开始提亲而已,距离定亲、成亲……还远着很呢……谁知道这中间会出什么变数?” 林苏卉目光一亮:“娘的意思是……?” “你别着急,娘早就教过你,姑娘家最要紧的就是要沉得住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如此,嫁了人做人家妻子儿媳的时候,更要如此。要知道,只有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姜氏勾唇一笑到。 “嗯,我听娘的!娘最好了——”林苏卉一把抱住姜氏撒娇起来。 姜氏道:“我听说长公主殿下近来在广撒邀请帖,苏卉你也该一同去转转了。” 林苏卉心中一动,对啊,她还有君弘哥哥,张太傅家可比元大将军家的门第更高。若是她能嫁给君弘哥哥,那就是长大的长子嫡孙的媳妇儿,可比林菀欣这个元家三公子媳妇地位要高得多,搞不好她还会成为宗妇! 林家人对元大将军提亲的事态度各异,而这一消息,同样在第一时间快速摆到了许纯之的案头。 第五十四章:豁然开朗 - 相门娇女 - 山林 看着下属汇报来的有关元焕良去林家替元三公子提亲林四小姐的消息,许纯之本能地蹙了蹙眉头。 当再看完有关元三公子不学无术、纨绔浪荡的消息后,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老老实实眼观鼻鼻观心、气正肃容、仿佛公事公办的龙鸣卫——然而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也就是说,这群家伙一直是自行关注着林菀欣,如今一有动静就报告到他面前来。 许纯之记得,这名龙鸣卫正是他曾经下令在瘟疫期间跟随并护卫林四小姐的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他不由摇头失笑,那小姑娘还真是擅长收买人心,这才跟了她两个月,就把这群家伙的魂都勾走了。 许是听到他的笑声,那名龙鸣卫悄悄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看起来似乎有些纳闷。 许纯之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龙鸣卫微微一顿:“是!”紧绷的身形一松,立马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营地外,树下立即窜出来其他几名龙鸣卫,将他团团围住,满脸八卦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了?大人什么反应?” “这个嘛……”那名龙鸣卫偏头咂嘴回味了一下,拖得其他人都等不及要揍他了,这才道,“好像没什么反应……” “去!……”其他龙鸣卫瞪他一眼。 虽然作为龙鸣卫,不怕死是第一要义,但他们却无法不怕许纯之,因为大将军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说不出啥来。故而在得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聚在一起琢磨半天,最后交给他们其中胆子最大脑子最灵活的人去。 没想到大人既没有发火也没什么反应…… “这不对啊,大人该不会吃错药了吧?”其中一名脸有雀斑的龙鸣卫手摸下巴道。 “也不是。”出来的那名龙鸣卫皱了皱眉头,说,“大人皱了皱眉。” “哦?”其他人又立即围上来,关切又好奇,“还有呢?” “没了,他说他知道了,然后我就出来了。”那龙鸣卫摇了摇头。 其他人也知道他肯定不敢问大人知道了什么,纷纷揣摩:“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知道了就说明会有行动。这是咱们大人的一贯作风啊。”另一个龙鸣卫接话道。 “有道理,有道理……”剩下的人纷纷点赞。 “我赌一个月的俸银,大人肯定很重视!” “屁话,谁不知道这个?” “那咱们就等着吧?哦,别忘了还要继续跟进,啧,敢娶咱们龙鸣卫护卫过的人?这胆量简直撑破天啊……” 林家。 听雨轩。 忙碌了一天的林菀欣回到家中,没想到爹爹林敬智和弟弟林慎安都坐在厅中,似乎一早就在等她回来。 “怎么了?”她有些讶异。 “先吃饭,边吃边说。”林敬智道。 听完林敬智所说,林菀欣惊讶道:“元伯父竟然亲自登门求亲……” “这件事为父没有立即答应或是推拒,还是想先听听你是怎么想。”林敬智也知道他当众说要跟女儿商议婚事,显得他作为父亲的身份十分掉价,也容易惹得老爷子不喜,但婚姻毕竟是儿女一辈子的大事,虽然他有幸遇到了李氏这样温婉贤淑又通晓事理的好妻子,但这世间仓促间凑成的痴男怨女也绝不在少数。 他至少希望他的儿女,在往后的人生里能有更多的主动权。况且他的菀欣,也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见林慎安也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林菀欣微微一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 “哦?”林敬智不解。 “也不少早吧?你已经及笄了,一般姑娘家也就这个时候说亲。”林慎安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我说早,是说咱们对元三公子了解还太少,结亲也不光是看对方门第高低,还要看看对应的人是否品性贤良。元大将军及元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军中早已有名,他们自然不会有问题,不过这个元三公子却甚少为人所知,所以……” “说的是,确实该好好打听一二。”林敬智点头,忽又抬眼,“那菀欣还是有意要与他们家结亲?”之前林菀欣曾十分郑重地要求他将信物退还元家,只是短短时间内出了太多事,他们自顾尚且不及,哪里来得及交接这件事? 林菀欣一顿,内心也有些纠结。 从实际上说,元家这门婚事着实是林家高攀,元大将军又是个赤诚而讲理的人,听闻元家只有妻而无妾,想必家风可见一斑。 嫁入这样的家族,对于一般世家女而言,是求也求不到的好事。 只是…… 对于如今的她而言,嫁人早已不是首要的事,如何自立自强、让爹和弟弟都能过上好日子,帮扶林家度过危难,甚至在必要时自立门户,这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过得委曲求全,若是可以,她愿意终其一生努力攀登,恣意潇洒过完这一生! 而在这人世间,想要过得惬意,不外乎是两点最重要:有钱,有人。 有钱可以解决这世上九成以上的事,而有人则能补上余下的不足。 她已经在有钱的道路上极力奔驰,至于人……她也步步为营,逐步推.进和建立她的人脉资源。 她再不是当年那个一切都希冀于嫁人与夫家的小姑娘,再也不会出了任何问题,除了会哭就只会拿自己当筹码去出卖的无知少女。 一个人只有自己手中握有的东西越多,她才能越有底气。 嫁人,绝不是她唯一的底气。何况前世走南闯北,见识了大千世界,她又怎么甘心蜗居于内宅大院里,成日伺候公婆和夫君,被重重规矩束缚而不得自由? 她也已经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 如果她足够有实力,未来她甚至能招一个好看又听话的小郎君入赘,立一个女户又未尝不可? 至于外人会如何看,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是自己,又何须在意? 将这一切想通,林菀欣豁然开朗,笑道:“爹,有一件事还需您知道……”她将当初去元家参加寿宴时,将军夫人对她的刁难一一告知。 “竟有这种事?”林敬智皱起眉头。 林慎安冷笑一声:“看来这将军府的门也不好进。你要是不想,就不要委屈自己了。反正我也不是养不起你。”他撇过头有些不自在道。 林菀欣笑眯了眼睛:“嗯,我知道。慎安和爹爹才是我最重要的倚靠,夫君什么的,才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呢。”她调皮地眨眨眼。 “咳。”林敬智少有听到女儿如此直白的依赖,不由得有些高兴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林慎安哈哈一笑,得意地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快对我更好点?你后半辈子可就靠我了。” “少胡说。”林敬智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若是女儿能有个好婚事,那才是再好不过。 “既如此,那就再看看吧,爹心中已有数,咱们也不忙回答。”林敬智道。 林菀欣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太晚回答,毕竟元大将军诚意难得,若是结亲不成反变仇,就不美了。” 林敬智道:“有理,便是拒绝也要找个好由头。” “对了。”林菀欣突然道,“我今日收到了长公主殿下遣人送来的‘赏花会’邀请函,邀请广大莘莘学子、青年男女一同齐聚百花园赏花,慎安你要去吗?” “赏花?什么鬼?”林慎安微微一琢磨,“还青年男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相亲会?” 林菀欣噗嗤一笑:“约莫就是这个意思了,咱们这位长公主也挺有趣,竟然操心起这件事。” 林敬智也笑道:“毕竟新朝初立,天下大安,现在各家各户最着急的恐怕莫过于此,长公主殿下也是急人所难。”说着一顿,“这么说来,说不定那位元三公子也会去,菀欣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看一看。” “女儿正有此意。”林菀欣笑道。 “切!无聊,我才不去。”林慎安嫌恶道,又瞥向林菀欣,“倒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事……?” 林菀欣目光一亮:“别着急,那件事我已有眉目了。” “什么事?”看着姐弟俩打哑谜,林敬智好奇问道,只可惜姐弟俩谁也没有跟他透露。 时光匆匆,很快到了月底,也迎来了长公主殿下在百花园举办的赏花会。 毕竟是天下大安后长公主殿下的初次邀约,不管各家各户心中如何想,都绝不会在这时候拂了长公主殿下面子,是以到场的青年男女如过江之鲫,百花园中热闹非凡。 原本百花园是前代黎朝的一个皇家园林,是专供皇室避暑的郊外行宫。面积之广,景色之美,众人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此次有机会一赏美景,众年轻男女也觉得颇有缘法。 只可惜此次赏花会有一个未言明的规定,那就是只邀请学子与年轻男女,至于长着父辈,至少此次是没机会前来了。 但这样也有一个好处,没了长辈在身边,各家的小姐公子们显然轻松许多,谈笑间也少了些许避讳。 林菀欣与林淑真、林苏卉两名林家嫡女下了马车,进了百花园,看到的就是一副奇花斗艳、百草相争的画面。 一丛丛年轻男女如一簇簇花树般,争相绽放自己光彩,竟是比这满园景色更热烈几分。 “真可惜。”林菀欣忽然叹道。柳向泉接到了邀请函,却偏偏借口腿伤不来,想必整个帝都也是头一号了,这下可少了许多眼福了。 林淑真却是看了她一眼,又环视一周,正好瞧见几个近日里相熟的姐妹,正打算跟两个妹妹打个招呼就离开。 可就在这时,林苏卉却目光一亮,冲着最多的那团人,几步向前跑去,停到走在最前方向大众讲述名花历史的张君弘面前。 “君弘哥哥!”她脸蛋红扑扑,充满无限喜悦,脆声喊道。 张君弘微微一怔,在看到林苏卉的瞬间,下意识朝她身后一看,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如出水芙蓉般娴静优雅的林菀欣。 她白皙面容上正带着一抹浅笑,与他目光相撞。 第五十五章:大将军,小郎君? - 相门娇女 - 山林 张君弘目光微动,下意识的,对林菀欣露出一抹笑容。 他本就生得极美,此时不带任何目的的一笑,更是如同岭上之花绽开,美得高洁且动人心魄。 林菀欣还未如何,她身边的林淑真却忽然屏住呼吸,怔愣地看着眼前人,恍然间觉得四周围的一切都无限远去,唯有这抹颀长俊秀的白衣身影,占据了她所有视野,而其他的东西都黯然失色。 “他是谁?”林淑真下意识问道。 林菀欣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林淑真,忽然垂下眼帘道:“二姐姐口中的君弘哥哥乃是张太傅家长子嫡孙,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张君弘。” 听到“二姐姐口中的君弘哥哥”这一说法,林淑真眉头一皱,回过神来,果不其然,林苏卉正面带桃花的围在张君弘身边,不住地说话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只是此举也引得张君弘身边其他年轻男女感到不满,离得最近的就是元大将军家的独女,毫不客气地道:“林二小姐既已打过招呼,便靠边吧,君弘哥哥正与大家讲关于兰草的典故……”只是,她话说到一半,却抬头一瞟,正好看到林菀欣,忽然止语。 张君弘却接话一笑,立即将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继续说回刚才,夫子自卫返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芝兰当为王者香,今独与众草为伍……” 林菀欣也冲元雨馨点头致意,却没有上前,反倒转了方向去园中其他地方。 “哎?……”元雨馨有心想跟林菀欣多说两句,却被身边人群裹挟着继续往前走,眨眼间就失去了林菀欣的踪影。 林淑真却微微犹豫,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林菀欣带着丫鬟凝萃在园中漫步,不得不说,百花园面积着实够大,装点精致,一步一景,一路看下来几乎不重样,如今又是秋日里天气爽朗,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逐渐的,她带着凝萃循着越来越稀少的人声,走到越来越僻静处。 幽静的假山,潺潺的流水,明媚的阳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切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忽然间,一点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真是想不到,许大将军也会有空来参加这次的宴会……”一丛丛花树之间,一个声音圆润清亮饱含笑意的女声,一袭华服头戴凤钗的中年女子。 她的身边,走着一名身材高大挺拔、面容阳刚俊朗、身着黑炎军黑底红色云龙纹官服的男子,无奈笑道:“殿下莫要取笑下官了。” 长公主殿下清朗一笑:“难得啊,你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本宫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姑娘攫走了许大将军的心,巴巴在这时候赶来。本宫还估量着你公事繁忙不会出现。” 许纯之立即道:“殿下相邀,纯之岂敢不到?” “行,就当是这样吧。”长公主殿下满脸揶揄笑意。 林菀欣没想到只是想安静逛个园子,却撞到了长公主殿下和许大将军,她微微犹豫,正想要不要立马转头离开,却听到长公主殿下喊道:“谁在那边?” 长公主一转头,就透过重重树影看到湖边假山旁的嫩黄色身影,见那道身影踌躇似乎要转身离开,她立即开口唤道。 长公主开口,林菀欣必然不能随意离开,只好上前恭敬行礼道:“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微微讶异:“林四姑娘林菀欣?”继而笑逐颜开道,“真巧,本宫与许大将军正谈到你。” “嗯?”林菀欣一怔,她虽听到人声,却听不清具体内容,可这二位怎么会……? 许纯之一顿,知道长公主是在调侃他,但他却也莫名的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不好拂了长公主面子,遂道:“乾单县主深明大义……” “噗嗤!”长公主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她似感慨了一下,目光一转又意有所指地对林菀欣道,“菀欣觉得许大将军如何?” 林菀欣一怔,不由得抬头直视长公主,有些摸不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觉得许大将军如何?她能觉得他如何?她又该觉得如何?而且看长公主殿下与许纯之的关系,看起来似乎不错。 难不成……长公主殿下是那方面的意思?可是她与许大将军之间有着如鸿沟般的身份差距,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那么长公主殿下就是随口说说? 她又下意识看了许纯之一眼,忽然觉得,许大将军真是好相貌,不正像她想要的那类……好看的小郎君? 呃。 林菀欣忽的面色微变,对自己感到有些羞恼,她真是昏了头吧?当着人家大将军的面想人家是个好看又听话的小郎君?怎么可能的事?难不成她还想让人家大名鼎鼎的许大将军入赘不成啊? 一抹尴尬浮现在林菀欣面上,她几乎是用力克制才没让自己下意识后退一步,佯装镇定道:“许大将军乃国之栋梁……” “哈哈……”长公主终是笑开,看着眼前稍显木讷的两人一眼,又笑着摇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随本宫一道入宴席吧。” “是。”二人一同应声道。 跟在长公主身边,林菀欣又下意识多看了她一眼,目中微凝。 她怎么瞧着长公主殿下面上,子女宫有一抹不正常的青黑竖纹?听闻长公主殿下只得一子,端的是极为爱护,难道说……? 她暂且按下这心思,跟随二人来到宴会正殿中。 此时,百花园中受邀的人基本到齐,众人看到长公主殿下到场,俱都齐齐躬身行礼。而林菀欣和许纯之则在入场的瞬间分散开来,并未随长公主一同登上主座。 长公主一身华贵,笑容雍容而温和:“今日难得盛会,诸位无须多礼,便当是与同伴结伴踏青游玩,舍下诸多缠缚规矩,以畅快开怀为要。” “本宫今日见到如此多的年轻小伙子与姑娘们,心中亦十分高兴,年轻人便是国家的未来,你们高兴,国家才会更繁荣昌盛……” 长公主当众简单说了几句,又指明今日赏花会在园中各处都有诗文书画、琴艺武功、政要策论等诸多方面的小型集会,甚至连擂台和赌局都开设了,让各位年轻人不必拘谨、择选各自擅长的参与即可。 说完这些,长公主便离开,算是真正将舞台留给年轻人这一点落到实处。 一众年轻男女虽感到讶异,却也觉得不能拂了长公主的用心,便三三两两结伴散开,有些声名出众者身边更是很快聚集了一群人,开始了各自的小型集会。 林菀欣再度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刚在石桌边坐下,就有不远处守候的丫鬟送上果品和琼浆,端的是十分周到。 园中这样四处穿行的仆从极多,倒也不让人特别担心安危问题。 “小姐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凝萃忽然道。 “什么?” “去瞧瞧元家三公子呀,您不是一早就说要看看他么?” 提到这,林菀欣有些头疼:“不是不看,是看不到。人太多了,元雨馨又一直跟着张君弘,这反倒让人不知道哪个是元三公子了。”毕竟她也没见过真人,总不好到处去问。 “那咱们去找元小姐问问?” 林菀欣瞥她一眼,摇头笑道:“这都八字没一撇呢,我就上赶着要去看人了?” “哪里没一撇,元大将军不是已经送了那元三公子的……”凝萃的音调在林菀欣的注视下越来越低。 “别着急。”林菀欣笑道,“这宴会才刚开始,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 “会发生什么吗?”凝萃露出好奇神色。 “且等着看吧。”林菀欣神秘一笑。 百花园另一侧,宫殿回廊下。 林苏卉左转右转,始终找不到方向,也追丢了人影。 “奇怪了……刚才君弘哥哥明明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怎么会不见了?”她嘀咕道。 方才在政要策论的研讨时,张君弘曾大放光彩,直到他借口方便离开宴席时,众人都意犹未尽。 可林苏卉本来就对这些策论不感兴趣,她听那些无聊的东西只是为了张君弘,一旦张君弘离开,她的身心也跟着飞走,更何况她今天也算有备而来。 “奇怪……难道我走错了?”林苏卉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人,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她要是能在这里将君弘哥哥拿下,或许就能一举进入张家。 娘亲总是想着破坏林菀欣跟元家的婚事,但在她看来,又怎么比得上将她和君弘哥哥凑成一对来得重要? “到底去哪里了?……”林苏卉命身边丫鬟换条路去找,自己则绕过回廊湖泊、假山松林,终于在一片竹林外听到了令她熟悉的声音。 靠近竹林时,林苏卉本能地有些抵抗厌弃,这类地方容易令她想起上次在宁安寺后山竹林照壁处的遭遇,总让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一只大手在游遍周身,令她又羞又恼。 可她现在偏偏又不能将秦雁起如何,还得笑看林绵如风光大嫁。好在今日秦雁起和林绵如都不在受邀之列,她心下稍安,又悄悄朝竹林内走去,惊动了路边的松鼠,她借机躲在一方大石后,不远处的话语声渐渐变得清晰。 是张君弘在与另一名年轻男子交谈。 只听张君弘道:“廷戈兄此言差矣,南方虽气候温暖粮草富足,但在武力军备一道上,向来是北方更为有力,你所说的并非是成事的关键……” 竹林内,石亭中,吕廷戈轻笑一声:“君弘兄乃是文臣,于军事之事不甚通晓,北王至今未敢贸然向南动手,不正是受制于粮草短缺?……” 忽然,吕廷戈目光如电,朝大石处林苏卉所在笔直射来:“谁?!” 第五十六章:又中药了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苏卉登时吓一大跳,被、被发现了? 她下意识掏出怀中的瓶子,紧张令她不假思索,一口气拔开瓶盖。 恰在此时,说话的两名年轻男子已经瞬间来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被称为“廷戈兄”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却满是冰冷杀机,就连一向待人温柔和煦的张君弘都一脸阴霾。 “那、那个……”林苏卉吓了一跳,想开口解释,却没想到吕廷戈一只手朝她脖子掐来,她连尖叫都来不及,直接将手中的瓶子朝他二人扔去。 瓶中粉末瞬间溢出,吕廷戈面色一变,下意识打碎瓷瓶,没想到药粉更是纷纷扬扬。 “阿……阿嚏!”张君弘猛地打了个喷嚏,接连后退几步。吕廷戈也急速后退,鼻息间依旧吸进去不少,“什么东西?” 吕廷戈浑身杀机骤然一涨,一手再度朝惊吓不已的林苏卉抓来,只听得林苏卉惊叫一声“君弘哥哥!”他也突兀地僵在原处。只因他感觉小.腹瞬间腾起一股暖流,灼.热的感觉直冲下.身,将裤子都撑了起来。 一息之间,吕廷戈神色几度变幻,他忽然明白这药肯定不是针对他来的,他这是倒霉得与张君弘一起着了道。 这帝都对他来说……还真是个是非之地。 一抹恼意划过他的眼中,吕廷戈终究没有出手杀掉林苏卉,而是对张君弘沉声道:“这姑娘既来找你,君弘兄还是好生处理,告辞。”他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竹林中。 张君弘却面色一变,暗道不好,他与自小习武的吕廷戈不同,是个地道的文人政客,是以反应力比他更为逊色,吸入的药粉也越多,如今下.身在短短时间内已肿胀起来,极为难受。而为了保持与吕廷戈密探的绝密性,他连书童都未带在身边。 他恼怒地瞥了一眼朝他扑来、目带秋水、妄图与他痴缠的林苏卉,却一把将她推开,面色怒红:“滚!” 林苏卉呼吸一滞,目中流露出心痛之色,眼圈瞬间红了:“君弘哥哥……”她腻着嗓子一叫,又不死心贴上去,委屈道,“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我愿意替你缓解……” 这次她拿来的药与上次对付秦雁起时的截然不同,毕竟谁都知道张君弘是个君子,为确保万一,她特地下足了剂量,力求快准狠。可没想到这样,张君弘竟然还是不想接受她。 张君弘往旁边一避,此时盛怒之下,他感觉浑身发软,头脑都有些迷糊不清,心中甚至感觉到一抹可笑:枉他自诩名士风.流,却栽得这么难看?…… 张君弘神色一冷,提起精神,一脚将再度强行扑来的林苏卉踹倒在地,自己也踉跄得差点摔倒,顾不上太多,慌忙朝竹林外跑去。 竹林外,回廊间。 林淑真带着丫鬟也在九曲回廊地转来转去,方才她看见林苏卉攥着个瓷瓶追张君弘而去,不知怎么的,她也鬼使神差跟了过来。然而行到半路,她却追丢了人影,这附近人烟稀少,她有些踟蹰,是继续往前还是尽早退回去。 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作为林家长房嫡女,她万万没有必要涉险,否则但凡出点什么岔子,自身声名受损不说,还连累家族令父母蒙羞。 想到这里,虽有些不甘心林苏卉可能得到的机缘,她却也在翠竹林前收回脚步,对身边丫鬟道:“回吧。” “是。” 就在这时,一抹白衣身影却从翠竹林中跑了过来。长身玉立,静若雪松动若皎月。 林淑真一回头,就几乎与张君弘撞了个满怀。 “呀!”她惊呼一声。 张君弘吓了一跳,他此时浑身燥.热,脑袋有些迷糊,但长期以来的君子风范早已刻入骨子里,下意识的,他将差点被他撞到的林淑真一拉,使得林淑真直接装入他的怀中。 可下一刻,他又觉得浑身像着了火,触电一般瞬间收回自己的双手,往后退了一步,强撑着精神对眼前还算陌生的女子道:“抱歉,小姐,在下孟浪了。” 林淑真一颗心也在瞬间咚咚直跳,几乎快跳出嗓子眼儿,她自小到大,除了爹爹和家中兄长外,从未与任何男子如此亲近过。方才虽然是意外撞入张君弘怀中,可她却丝毫不感到反感,反而在鼻息间闻到他身上名贵而淡雅的熏香。 况且张君弘如此守礼,只轻轻扶了她一把就迅速放开,还郑重向她道歉,尤其是他面色通红而窘迫,仿佛大.大僭越了她。 蓦地,林淑真心中生出丝许甜意。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谦谦君子、卓尔不群又心性纯至的男子呢?无论是相貌、出身、气度、谈吐、学识无一不好,无一不是人间极品。 她恍然间觉得,自见过张君弘以后,这世间其他男子,再难以入她眼中。 林淑真的心思在瞬间百转,可张君弘却不及与她多说什么,脑子里晕晕乎乎,身体热得难受,尤其下.身肿胀,他怕再待下去就会出丑,更担心林苏卉会追出来,立即匆匆告别,几乎是狼狈离开。 “诶……”林淑真一怔,想搭话却囿于女子的矜持,只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不一会儿,林苏卉也追了出来,后背上全是沾得尘土草叶,她却来不及拍打干净,没想到没见着逃掉的张君弘,却看到了等在这里的林淑真,她登时色变,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淑真听到声音,皱眉回头,却见她形容狼狈,微微讶异:“你这是去做了什么?还有,没人教过你规矩,这是见长姐的态度?” 追丢了张君弘,林苏卉正心情烦躁,见林淑真还要在她面前摆谱,更是不爽,但还是道:“大姐,你刚见过君弘哥哥没有?” 听林苏卉将这四个字叫得如此熟稔,林淑真心下不喜,教训道:“张公子便是张公子,我们家与太傅家从未深交,既不是世交,你这般喊岂不显得我林家教养欠缺?” “你?!”本来与林淑真说话就极为浪费时间,没想到她竟然不答话还教训自己,林苏卉登时气炸,“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你……”她忽然色变,想起什么般,恍然大悟警惕道,“该不是你也对君弘哥哥……?” “我警告你!”林苏卉立即大声道,“君弘哥哥是我的,你别想靠近他!哼!”扔下话,林苏卉再不耽搁,径自往回廊里追去。 被林苏卉一句宣告主权的誓言扔在脸上,林淑真神色难看,半晌气道:“真是没脸没皮,二叔母教出来的好女儿……” 下一刻,她神色一顿,奇怪,刚才张公子神色匆匆离开,难不成……是故意在躲林苏卉? 联想到林苏卉半身脏乱,她不由皱眉:这个林苏卉,到底做了什么? 另一边。 张君弘仓促跑走,下意识就想找到他的书童,毕竟他现在这副模样恐怕再也无法继续在百花园逗留,否则一世英名今日尽毁。 可他头脑昏昏沉沉,口干舌燥,像是一条上岸的鱼,只想找到另一条心悦的鱼儿,与之共赴云雨、共享鱼.水之欢。 他口中唤着自家书童的名字,却渐渐声音越来越弱,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了另一张面容——秋水芙蓉,娴静优雅。 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 湖边,假山外。 林菀欣意外地看着眼前瞪着眼睛盯住她的元雨馨,笑道:“元大小姐,好巧,别来无恙?” “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元雨馨有些不高兴地道,“你还挺会躲,一个人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倒是挺悠闲。” “当然,偷得浮生半日闲。”林菀欣笑了笑。 许是林菀欣的态度太过闲适,元雨馨也受到些许感染,盯着林菀欣瞧了好一会儿后,她嘴里嘟哝着:“算了。”便也在石桌边坐了下来,完全是非请直入的样子。 林菀欣也不在意,反倒让凝萃翻开石桌上倒扣的一个茶杯,替元雨馨倒了一杯茶。 “元小姐找我何事?”林菀欣推了一碟未动过的精致糕点到元雨馨身边。 元雨馨顿了顿,注意到石桌上其他碟子的糕点都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就剩下两小碟还未动,不由得十分无语,瞥她一眼:“我看这满园子里的小姐公子们,也就你是来吃东西的了。” 虽然这么说,但元雨馨也很给面子地拿起一块糕点吃,顺便还喝了茶,让凝萃接着倒。 林菀欣笑了笑:“毕竟民以食为天嘛,美食、香茶、美景,如此心旷神怡的事,何必非要扎进人堆里热闹呢?” “也是,又不是孔雀开屏,比来比去也没什么意思。”元雨馨撇嘴。毕竟对她而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不太擅长,最擅长的武功射箭,又没有哪个姑娘能比得过,更不会有人下场和她比。其他虽有许多男子擅武,却不愿意拉下脸面跟个姑娘比试,可把她憋屈坏了。 更何况,越是这样人多的场合,越有一大堆姑娘卯足了劲往君弘哥哥身边凑,而君弘哥哥也是,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来者不拒,尽显君子之风,但她却越看越生气。 相比之下,还真不如林家四小姐这样找个安静的地方赏景喝茶来得好。 这么一想,她反倒觉得整个园子里最会享受的是眼前的林菀欣。 而这样一个姑娘,就快要嫁进他们元家,当她的三嫂了…… 元雨馨眉头一动,心中顿时纠结起来。她虽然觉得林菀欣不坏,可也没有觉得能好到当她嫂嫂的地步…… “你……”元雨馨微微犹豫,虽然极力想要婉转,却还是脱口而出道,“是不是很想嫁到我们家来?” 林菀欣一怔,失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真是叫人……” 她话未说话,却看见不远处张君弘踉跄着身形、快步朝他们这边跑来。 而她惊讶的神情落在元雨馨的眼中,也让她不由得回过头去,这一看瞪大眼睛:“君弘哥哥……?” 下意识的,元雨馨觉得张君弘的模样有些不对劲,毕竟张君弘向来都风光霁月、如皎月雪松般挺拔秀立,怎么会……这么形色仓促,脸还有些红? “那个……”元雨馨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却没想到张君弘身形偏了一下,绕开了她,而是直接来到林菀欣的身前。 几乎是笼罩般的,张君弘将半个身体的力量压.在坐在石桌边的林菀欣身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另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 一双通红的仿佛能溢出水来的眸子,将林菀欣诧异的双眼锁住。两个人的呼吸只在咫尺之间。 “??”林菀欣略有惊吓,满头雾水。张君弘这是唱得哪一出?他脑子坏掉了吗? 看他满脸通红,连手指都发烫,这是发烧烧糊涂了? 之前没看出他是个病人啊? “你……你做什么?”凝萃吓一大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元雨馨更是如遭雷击,心神俱丧,呆立原处,不知所措。 第五十七章:小事与洒脱 - 相门娇女 - 山林 张君弘直视近在咫尺的林菀欣,他的双眼已经有些模糊,但又极为清晰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发现即使他离得这么近,面前的少女也并未多惊慌,更没有多少羞涩,反倒是惊讶、尴尬、怀疑以及深思。 这种认知让他无来由感到有些挫败,他好像对上林四小姐时从来没有赢过,从始至终,她都客气冷淡和疏远。 不仅如此,她还抢走了他早就看中的柳神医,带着双腿残疾的柳神医莽撞地奔赴安县,最终救了十万人,更让声名直达天听。 如果是他,他大概不会让柳神医冒那么大风险…… 张君弘的神智忽然变得模糊,他觉得指尖的肌肤冰凉而细嫩,而自身却如火燃烧,他有些贪凉,想获得更多,手不自主地抚上林菀欣的脸颊,眼中最后一丝清明终于湮灭。 林菀欣心头一凛,下意识抬手堵住张君弘朝他亲来的嘴唇,将他往外推。 岂料这一推不仅没将他推开,反倒两个人双双摔倒在地。 “哎呀!痛……”林菀欣肩膀坠地,脑袋也磕在地上,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可张君弘却仿佛无知无觉,只压住她继续想朝她脸上亲。 “可恶!”林菀欣真的生气了,不管张君弘是因为什么被谁坑成这样,但作为一个男人,连基本的保护女人不受伤都做不到,这样的人要来何用?真亏林苏卉和林淑真上辈子为了他争得你死我活,眼瞎了吗? 她气得够呛,一边挣扎一边朝另外几个眼瞎的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把他搬开!” 凝萃终于如梦初醒,吓得浑身冒冷汗,赶紧扑过来想拉开张君弘,可张君弘到底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一时半会人她根本拉不动。 元雨馨则直接吓傻了,她从未见过张君弘如此疯狂的模样,整个人好像被情.欲主宰,就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 那个向来温文有礼、气度高雅的君弘哥哥难道是个假象? 她只觉浑身血液顷刻间倒流,脑袋里嗡的一下,竟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进去。 见元雨馨发呆,林菀欣莫名的更是生气,却不敢大声呼喊,怕将远处的人引来,遂告诉凝萃:“去将元小姐推醒……去啊!” 凝萃吓了一跳,咬咬牙用力推了一把元雨馨又将她拉住,元雨馨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怒道:“你做什么?……”可她怒火发到一半,又看到眼前场景,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感觉自己过往长久以来的坚持都变成了笑话。 她心心念念、每日里都放在心尖尖上的君弘哥哥竟然…… 见元雨馨一副泫然欲泣、伤心欲绝的神态,林菀欣内心真是一口老血,怒道:“元雨馨,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没看出来张君弘被人下药了吗?有空伤心还不赶紧来给他一下,让他清净清净?” 元雨馨一怔:“下药?给他一下?”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决堤,却在听到林菀欣的话后硬生生憋回去。 “对啊!你跟他也算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他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他能做出这种疯子才做的混账事吗?”虽然林菀欣在心中对张君弘的人品并没有多看好,但此刻也必须违心夸奖。 “快给他后脑来一下,把他打晕,我知道你功夫好。”林菀欣一边躲着张君弘的胡乱亲吻,一边抽空骂人,自觉累得够呛。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遭这种罪?一不小心还容易惹祸上身,死张君弘,真是坑她!以后见了他一定绕道走! 元雨馨慌张之余,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对,君弘哥哥一定是被人坑害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做下这样的混账事……她的君弘哥哥…… 可下意识的,元雨馨又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刚才君弘哥哥绕过了她而直接奔林菀欣而去? 来不及细想,元雨馨知道多耽搁一分就容易多出一分岔子,下唇微咬,心下一横,立即上前,冲着张君弘的后颈一个手刀下去! 张君弘闷哼一声,软倒下去。世界终于清静了。 “快,帮我把他搬开。”林菀欣心情极为糟糕,要说在刚才那种情况,不慌是绝不可能的,好在她也不算运气太坏,起码有元大小姐在身边与她作证,更何况以元雨馨的功夫,对付一个张君弘绝对绰绰有余。 她很快让凝萃帮她整理衣衫和头饰,连看都没有多看张君弘一眼,而是对元雨馨道:“此地不宜久留,方便的话,你找几个小厮将他抬走,要是不想害了你的君弘哥哥,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懂?” 元雨馨此时将张君弘搬了起来,将他脑袋靠在自己怀中,正六神无主心情复杂间,冷不丁听到林菀欣略带强硬的话,迷茫之余顿时有了方向,昏沉的脑袋一清:“到底是谁害了君弘哥哥?” “这就不知道了,我跟你一直在此。但是,也并非不可查……”林菀欣微微沉吟,既然有人对张君弘下手,想必离得不远,并且一定对张君弘中途逃离感到懊恼不已。 但她却并不想在此守株待兔,她有预感,在此多呆一分,就会多惹上一分麻烦,若是可以,直接甩给元雨馨是再好不过。 “怎么查?”元雨馨立即问道。 林菀欣道:“你要是能调得动这园子里的人,当然可以顺着张君弘来的地方查,这边本就人烟稀少,会溜到这儿来的,都有嫌疑。不过,我还是建立你立即派人把他送走,给他找个由头,说他身体抱恙突然晕倒即可。” 元雨馨神色一沉,看了一眼张君弘来时的方向,又仔细瞧了瞧林菀欣,忽然讶道:“你的脸上……?” 林菀欣下意识朝脸上一摸,顿时色变:“我……竟然还有口水?!到底多恶心?”她几乎是有些鲁莽的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显出十分的嫌恶。她身边的凝萃则有些不安,光顾着替主子清理身上的枯草烂叶,却没注意脸,立即掏出手帕帮忙。 “……”元雨馨有些无语。虽然以前她就觉得林四小姐与一般的姑娘相比有些不同,可今日看来,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太也不同了。 普通姑娘要是有这种亲近张君弘的机会,不说睡着了笑醒了,恐怕也会红霞满面心生甜意,她倒好……嫌弃??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怀里的张君弘也变得不香了。 “你……一点也不在意吗?”元雨馨还是忍不住问道。 林菀欣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决定就此离开,闻言理所当然道:“不然如何?寻死觅活?至于吗?又没怎么样……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又还有谁知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已是很多,有太多需要努力的东西,就不要为这点小事费心劳神了。” 元雨馨一愣,有太多需要努力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姑娘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在经受了此等遭遇后,依旧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所认识的世家贵女,从小不管是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高贵独特,从而找一个更好的夫君。难道女儿家……也有太多要做的事吗? 可这话从林菀欣口中说出来,又万分有说服力。毕竟林菀欣是真真正正在危难之际奔赴安县,于必死之局挣脱出一片天地,更被当今圣上封为县主。 况且据她所知,林菀欣近来一直在忙碌店铺的生意,每日几乎是起早贪黑,以往觉得她有些做作了,哪个姑娘家需要这么拼,这么拼又是给谁看?如今看来,她竟然是真的认为那些都是她该做的? “你……”难道真不打算让君弘哥哥负责?话到嘴边,元雨馨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林菀欣却是笑道:“再说了,我们家这会儿不正跟你们家议亲呢嘛?勉强算是吧,虽然这恐怕只是元伯父的意思,但即便如此,你们家也打从心底里觉得我高攀了对么?” 林菀欣一句话说得元雨馨有些脸红心虚,不由笑了笑:“你看,如果从品级上来说,元伯父是正二品,张太傅是正一品,我们两家还算稍有渊源,依旧会觉得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张家就更不用说了。何必呢?我又不是个待价而沽的货物,没必要让人掂量来去,折了自己锐气。” 林菀欣洒脱一笑:“你也不用想太多,这真是小事。毕竟,我想这天地间,除了生死,也没有什么是大事。” “说得好!”一个清朗的男声,一抹黑底红色祥云纹的身影,飘然落到此间。他目光在昏迷不醒的张君弘身上扫了一眼,又落回林菀欣的身上,眼中的厉色陡转柔和。 林菀欣惊喜道:“大将军?!” 几乎是瞬间,林菀欣的心安定下来。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潜意识里认为只要有许纯之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以往在安县时如此,现在也依然如此。 “嗯。”许纯之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注意到她衣衫上依旧沾染了一抹不明显的泥土印记,目中微凝。 就在他无意识中因怒意散发出些许威压时,身为武者的元雨馨瞬间察觉,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紧张,尤其她怀中现在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张君弘。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张君弘有点像个烫手山芋,可又不能真的这么扔出去。 “你将他放在地上吧。”林菀欣察觉她的窘迫,又冲许纯之扬起笑脸,目光狡黠,问道,“大将军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五十八章:元三公子 - 相门娇女 - 山林 许纯之看了她一眼:“刚到。”其实他并不是刚到,而是在元雨馨诧异提到林菀欣的脸颊时就来了,自然也听到了林菀欣的“口水”之说。 以他的心思,再看看眼前场景,几乎瞬间明了原委。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来,也是想听听,林四小姐对这次的事,到底怎么看,怎么想。 事实是,林四小姐没有让他失望。至于张君弘,他本就从未高看过,如今不过是印象更差。 许纯之瞥了一眼被元雨馨小心放到地上的张君弘,目中一抹杀机闪现,又转瞬而逝。 “噢……刚到啊。”林菀欣故意拖长了音,满眼都是笑意。 许纯之眉头一动,瞥她一眼似乎是暗怪她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但嘴角却略微上扬,道:“这件事你们就不要插手了,我会让黑炎军送他回去。” “好啊。”有人主动揽事,林菀欣当然求之不得。 元雨馨的目光在林菀欣和许纯之之间转了一圈,莫名觉得两人有些奇怪。是因为之前共同在安县处理瘟疫的事,让他们变得比较熟悉吗? 可似乎……也太默契了些?元雨馨下意识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在无形之中,她渐渐接受了洒脱到有些耀眼的林菀欣,在内心里认同她作为自己三嫂,如今见她与别的男子,尤其还是大名鼎鼎的许大将军如此熟稔融洽,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危机感。 “既如此,那就拜托许大将军了。”元雨馨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她和林菀欣都是姑娘家,确实不好跟昏迷的张君弘扯上什么关系。 只可惜,他们耽搁得太久,如意算盘终归落空。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想对君弘哥哥做什么?!”不远处,林苏卉终于追了过来,一看到眼前情景,心中登时一个咯噔。她的身后,林淑真也远远追来,却聪明的没有现身,而是躲在暗处观察。 林苏卉因惊慌而虚张声势的声音极大,惊扰到园内的护卫,很快有人朝这边赶来。 林菀欣微微皱眉,她这个二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遂道:“二姐姐这么惊慌作甚?难不成张太傅家的公子晕倒与你有关?” 林菀欣原本只是随意的一句嘲讽,想提醒林苏卉太过失态,没想到林苏卉面上顿时一僵,越发惊慌和手足无措,这倒让她怀疑加深。 元雨馨同样瞬间起了疑心,毕竟林苏卉从张君弘来时的方向出来,又这么惊慌失措……她神色一沉,怒目而视:“林苏卉,你竟然如此龌蹉?!” 她本是诈林苏卉一下,没想到林苏卉越发忐忑,一双眼睛在她、林菀欣和张君弘身上乱瞟,似乎在观察他们衣衫,更是不停地摇手道:“不不,怎么会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你们弄错了……” 林苏卉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废了半天功夫没能成事,竟还将君弘哥哥送到她最厌恶的人手中,好在他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否则她真是…… “元小姐……”眼见周围围上来的人变多,林菀欣微微提醒。 元雨馨怒发冲冠,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既然她已确定心中所想,以后有的是机会。 许纯之则简单对来人交代说原本几人闲谈间,张君弘突发疾病倒下,紧急施救后,正要将人送回太傅府。 到场的人虽不明情况,但毕竟是许大将军作保,自然不敢有更多异议。 一场风波在悄然间平息。 眼见张君弘被赶来的书童和护卫一同送走,林苏卉万分惋惜,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也不知道下次她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 见林苏卉眼巴巴望着似乎根本没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林菀欣心下厌恶,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未来林苏卉还会因为张君弘做出各种不可理喻的事情,甚至危及家族。 目中一沉,林菀欣走到林苏卉身边,微微靠近,轻声道:“二姐姐此刻是该惋惜的时候吗?怎么不想想,你做了这样的事,以后张公子会怎么看你?还可能待你如初?” 一句话,让林苏卉如坠冰窖。她瞬间瞪大眼睛,目露惊恐:“不,不会的,我这是……”说到一半,她忽然回过神来,林菀欣在诈她!她瞬间神色一变,强自镇定,攥着衣襟揉搓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内心,“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同是林家姐妹,你做什么老是针对我?” “污蔑我这个姐姐就那么让你开心吗?……”林苏卉泫然欲泣,眼泪说来就来。 不等林菀欣反驳,一直关注他们的元雨馨却上前一步,将林菀欣拉到身后护住,冷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二小姐还是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为好。”她可还没忘记,上次林二小姐在她母亲寿宴上妄图推人下水的事,果然,指望这种人品行端正是不可能的。 林苏卉脸色一变,却也怕愣头青似的元雨馨将她坑张君弘的事抖出来,到时候不管如何,她总归是脸上不好看,遂不与她多说,而是掉头匆匆离开。 “哼,真是便宜了她。”元雨馨目中冰冷至极,一抹杀机闪现。 “我们也回去吧。”林菀欣笑道。 “嗯。”元雨馨收回目光,点点头,“那走吧,也没什么热闹好看。” “我的意思是……回家。”林菀欣解释道。 “诶?”元雨馨这下有些惊讶了,“可你还没……”见过我三哥呢? 元雨馨当下四处扫视起来,虽说她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如何让林家四小姐知难而退,但现在她已完全倒戈,这样有趣的姑娘若是能跟他们成为一家人,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趣。 正在元雨馨四处看时,一个身材高挑却有几分纤弱的美少年带着小厮探出头来:“怎么?找我?” 元雨馨顿时目光一亮:“三哥?太好了,你来得正好!” “快过来!”元雨馨快步跑到元桓琅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就将他往林菀欣处拖,笑嘻嘻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林家四小姐林菀欣,菀欣,这是我三哥元桓琅。” 林菀欣还来不及诧异元雨馨对她突然亲近的称呼,就听身边一个男声突然拉近:“元三公子?” 许纯之上下打量几眼元桓琅,见他穿得华贵而花哨,整个人有一股弱质纤纤的美感,心中顿时不喜。 “许将军?”元桓琅原本目光黏在林菀欣声音,听到许纯之开口,顿时移开目光,笑得三分邪气,七分俊美。他本就是一个稍显柔弱的美少年,如今一笑,更是比绝大多数女子还要来得惊艳。 “大名鼎鼎,十分久仰,难得一见,幸会幸会。”元桓琅朝许纯之展颜一笑,不等许纯之回答,目光却又落回林菀欣身上,上下一转,笑道,“林四小姐摔了一跤?” 林菀欣一怔,讶异于元桓琅敏锐的观察力。 元雨馨则略微有些慌,虽说林菀欣不在意刚才张君弘的举动,但她却在意别人误会林菀欣,立即解释道:“她是摔了一跤,但是我推的!” “哦?”元桓琅挑眉。周围更有人奇怪地看向元雨馨,什么意思?元大小姐与林四小姐关系不好? 元雨馨也察觉自己的话有歧义,立即补救道:“我是一不小心,踩到石头差点摔倒,结果绊了她一跤……她是被我连累的,对,没错,就是这样……” “呵……”元桓琅轻笑一声,倒有些高看林菀欣了,他的蠢妹妹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气呼呼,怎么跟林四小姐打了个照面就倒戈了?竟然想尽办法维护她? “原来如此,是受舍妹连累,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要替她给林四小姐赔不是了。”元桓琅笑眯眯,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任何表示。 林菀欣道:“元三公子过虑了,元小姐仗义执言、善良可爱,她是怕我丢脸才这么说,其实被踩到石子摔倒的人是我。” “喂!”突然被夸奖,元雨馨有些羞恼,心中却感到喜悦,嘴上还是不高兴道,“你这样说就不好了,显得我好想是个说谎精似的。” “怎么会?要不是你,我可就摔了个狗啃地,肯定没现在这么从容。救命恩人不可这样妄自菲薄。” “狗啃……”元雨馨睁大眼睛,不可思议,怎么会有姑娘如此形容自己?“你真是……真有你的,这么自污的,独此一份啊。”元雨馨朝她伸出大拇指。 “哈哈。”林菀欣洒然一笑。 元桓琅也勾起唇角,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妹妹改变这么快了,这是个很豁的出去又很聪慧的姑娘。 “对了,三哥,菀欣打算回家了,咱们一起送她回去吧?”元雨馨提议道。 不等元桓琅回答,许纯之却道:“还是我送林四小姐回家吧。” “哦?”元桓琅眉头一挑,在林菀欣和许纯之之间瞧了瞧,“许大将军要送?不知许大将军是以什么身份……” 略带挑衅的话语,并未让许纯之有丝毫转变,他笑道:“我找林四小姐还有事。” “什么事?”元雨馨下意识问道。 许纯之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不曾回答。 元雨馨一噎,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但想想,又有些不甘心。她现在算是觉出味来了,这个许大将军八成对他们菀欣有点意思,不然不会这么紧追着不放。 有事?他一个将军能找个姑娘有什么事?说不准只是接近她的借口,哼。菀欣可是他们元家未来的媳妇,不行,她也得赶紧回家,跟娘确定了这桩婚事,晚了说不定生变。 决定后,元雨馨立即道:“那我们也回家吧,路上一起走一段,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她得意一笑,还故意看了许纯之一眼。 “好。”林菀欣笑着点头。 几人本就是轻装出行,要离开也没什么需要收拾打理的,跟作为主人的长公主打了个招呼,便一齐离开了百花园。 元雨馨故意让林菀欣跟她乘一辆马车,直到回两家路上的岔路口,才依依不舍地同林菀欣一道下车。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元雨馨嘟了嘟嘴,有些烦闷瞥了一眼一直好脾气跟着的许纯之,又冲林菀欣示意警惕这位许大将军,这才准备回马车。 林菀欣却将她袖子一拉,略带严肃地又看了看元雨馨的面色,微微犹豫,道:“雨馨还是尽快回家,路上不要再耽搁了。” “嗯?那当然。”元雨馨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怎么了?不舍得我吗?”她嘻嘻一笑。 林菀欣也笑了笑,却依然有些忧虑。 就在刚才,元雨馨的面相突然发生一丝变化,作为夫妻宫的奸门,突现一抹.红色。但这抹.红色又极为不正,间中夹杂了一丝煞气。 若是不化解,恐怕要为人所伤。 第五十九章:表字青雉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知道元雨馨自恃功夫不错,随行的护卫又是禁军的人,她又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只要报出名头,整个帝都恐怕没几个人敢轻易得罪,故而并不会多将她的担忧放在心上,便转而看向元桓琅。 “时辰不早了,元三公子与雨馨也早点回家,我就不送了。” 只可惜,林菀欣的嘱托终将付诸流水。 元桓琅嘴上笑眯眯地应着,待分开后,却第一时间与元雨馨分道扬镳,他与友人共赴赌场,而元雨馨则到街上闲逛了起来。 “大将军。”街道上,林菀欣看向许纯之。 许纯之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许纯之坐在马上,林菀欣则坐在马车里,有几次,她撩开帘子的一角,看向许纯之,可每次许纯之都会察觉,并回头报以一笑,她又很快将帘子放下来。 这种感觉对林菀欣来说十分奇妙,好像她和许纯之之间存在着常人没有的默契。 下意识的,她想起在园子里见到许纯之时,那瞬间心中升起的念想——许大将军不就是个漂亮的小郎君? 唔……林菀欣微微撇开头,像这样臆想人家可不是件好事情,尤其人还就在外面。 林菀欣瞬间将自己飘远的心思收回来,不由得再度想起元雨馨奸门上那抹.红煞,微微皱眉道:“停车。” “怎么了?”见林菀欣走出来,许纯之也下了马。 “我还是……有点担心雨馨。”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一旦接受对方,距离就会快速拉近。 “大将军能不能……?”林菀欣微微有些犹豫。 “青雉。” “嗯?” “我的字。” 林菀欣一怔,心中忽然涌出一抹喜悦,通常只有特别亲近的朋友、师徒关系才会称表字:“那青雉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好。”许纯之没问,却直接说好,更是让林菀欣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那我们现在回去追雨馨吧?可能是多此一举,但不去看看,我总有点不安心。”林菀欣避开了心中所想,毕竟她和许纯之身份差得太多,或许许纯之只是为人如此,性格热忱,她要是想多了反而不好。 “好,我已经让黑炎军盯着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随着新皇登基时间的延长,帝都的治安也愈来愈趋于平稳。 毕竟只要不打仗,给老百姓一份安稳日子,城内慢慢就会恢复生机。 更何况目前东西南北四条大街早就人满为患,各色各样的物品琳琅满目,早前处于观望状态没来得及买铺子的,如今已经是有价无市。 吕廷戈看着重新富饶起来的帝都,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一个多时辰前在百花园的狼狈出逃,仿佛对他现在没有丝毫影响,只是令他微微有些意外,因为破坏他和张君弘密谈的,竟然又是一个林家小姐,而且阴错阳差搞出那么难看的乌龙。 看来这林家小姐,天生跟他有些犯冲。 他冷峻的眉眼一抬,目光落到不远处带着好奇神色闲逛的元雨馨,又冲自己身前的卖货郎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即交谈起来。 “老板,你这张弓怎么卖?” “小哥,我这张弓可不是随便卖,非武者不卖,非拉满弓者不卖,可不光是要钱,这弓乃是我祖辈传下来的,若不是家中母亲重病如今实在家里揭不开锅,我也不会……您瞧这弓柘木为干,犀牛为角……” 元雨馨原本在一边闲逛转悠,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只是既然出来就不想过早回去,转着转着却听到两个人在谈论弓箭,还说得头头是道,立即凑上前去。 “这弓可以给我试试吗?”元雨馨露出好奇神色,见卖弓人狐疑地看着她,好胜心立即占了上风,“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使弓的好手,你刚不是说不是高手会辱没你的弓,你就不卖么?大不了本小姐现场给你射两箭看看,你就知道厉害了。” “这……”那卖弓人有些犹豫。 一旁吕廷戈见状立即道:“须知这世上有许多姑娘就是巾帼不让须眉,老板也不用太拘泥,说不定这位小姐就是此弓的有缘人呢?” 见吕廷戈替她说话,元雨馨朝他一笑,算是承情。 “那好吧……希望小姐所言不虚。”卖弓人犹豫一番,还是答应了。 元雨馨开心地接过长弓,弓一入手,她瞬间觉得一沉,立即眼睛一亮道:“好弓!” 她伸手拉向弓弦,果不其然,这张弓并不那么容易拉开,可越是如此她越升起挑战心。 就在元雨馨全神贯注拉弓时,吕廷戈朝两旁装作买东西讨价还价的几挫人递了个眼色,自己则走到元雨馨身边,一边放缓了声音笑道:“小姐如果这样拉会更有效……”另一只手直接扬起在她后颈。 然而,就在他落下手刀的千钧一发之际,“雨馨!”一声呼喊遥遥传来。 元雨馨立即听到,抬眼看过去,讶异笑道:“菀欣?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立即将手中弓塞给身边的吕廷戈,匆匆跑向林菀欣,又嫌弃地瞥了许纯之一眼。明明她以前还是挺崇拜许纯之的,可现在怎么看他这么不顺眼呢? “我有些不放心你,就回来了。” 元雨馨开心一笑:“哪里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可厉害了,你还不知道吧?” “是吗?比许大将军还厉害吗?”林菀欣问道。 “呃……”元雨馨一噎,“那是没有。”她撇了撇嘴。 林菀欣偷笑道:“那还是我们先送你回家吧。”说着看向吕廷戈,问道,“这位是……?” “啊,刚一起买弓的小哥,我也不认识。”元雨馨道。 林菀欣却有些狐疑。 眼前的人命格奇特,面相刚毅,竟是克死六亲唯我独尊的孤家寡人之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元雨馨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走在一起?真的是意外碰到吗?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出乎众人意料的,林菀欣上前问道。 吕廷戈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笑意:“在下吕廷戈,吏部侍郎吕嘉勉之子。” “吏部侍郎?”元雨馨讶异,没想到还是官宦子弟。 “二位小姐是……?”吕廷戈回问。 “我是……” 不等元雨馨嘴快回答,林菀欣道:“吕公子真的不知道吗?” 吕廷戈细长的双眸又是一眯,笑道:“依小姐的意思……在下该知道?莫非小姐系出名门,冠绝天下?廷戈洗耳恭听。” “噗嗤。”元雨馨一笑,“好了,你们不要互损了,真是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该不是你们俩是前辈子的仇人吧?” 听到这句话,林菀欣和吕廷戈都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林菀欣又道:“我观吕公子样貌,不似凡人,未来想必会有非凡成就,甚至成为一代霸主也未可知,只是……” “如何?”吕廷戈眼眸微眯。 “霸主”这两个字令许纯之眉头微动。 元雨馨则奇怪地坐看右看,又瞥瞥还在林菀欣身边的许纯之,奇怪,难不成菀欣对这人有兴趣?应该不会啊…… 林菀欣望着吕廷戈与常人相比异常突出的眉骨,道:“吕公子,若是凡事只知进不知退,短期还好,长此以往,必招祸患。” “忠言逆耳,言尽于此。告辞。”林菀欣不再多说,转而催促有些瞠目结舌的元雨馨一同离开。 望着登上马车的林菀欣的背影,吕廷戈双眸眯起,呢喃道:“只知进不知退……我倒是不知道,林四小姐还是我的知音……” “大人。”卖弓人微微靠近,低声等指示。 吕廷戈道:“罢了,回吧。”有许纯之在,就有龙鸣卫在,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林家小姐,这是第三次破坏他的事了…… 马车里。 元雨馨睁大眼睛瞅着林菀欣,觉得她实在太不一样了,主动问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子名字也就罢了,竟然还劈头盖脸将人教训了一顿,关键是,说得好像还有鼻子有眼。 “你果然是……女中豪杰。”元雨馨竖起大拇指。 林菀欣一笑:“胡说什么?我是为你感到不平。” “啊?我?为什么?”元雨馨不解。 林菀欣微微一叹,不由得想起前辈子曾听说元家大小姐意外嫁给一个四品官之子。 彼时元大将军已然长逝,家里主事的乃是将军夫人和两名长兄,谁也不知道元大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下嫁,而且还嫁得如此仓促,所以帝都贵族圈内不乏各种猜测。 只是,几乎在上辈子林家遭逢大难的同一时刻,元家连同元雨馨所嫁的四品官家一同被下狱,并冠上违逆谋反的罪名。 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抄家灭族一途。 如今元大将军平安无事,元雨馨却恰巧在这样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而且身份地位与前世所说的那位极为相似,很难让人不联想…… “因为他靠近你时不怀好意。”林菀欣道。 “嗯?”元雨馨有些懵。 马车外,许纯之突然策马靠近,说道:“那位吕公子在你身后抬起了手刀,若不是林四小姐及时喊你,恐怕已经落下去了。” “什么?!”元雨馨大惊,继而暴怒! 相比林菀欣没有根据的推测,元雨馨更相信许纯之作为武者的直观判断,况且以许纯之的实力与身份地位,也不屑于中伤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元雨馨满面怒气,“不行,我要下去找他评理!” “哎,等等。”林菀欣连忙拉住她,“你可不要莽撞,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见元雨馨一脸懵懂看着她,林菀欣继续道:“你是元大将军的独女,如今大将军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想必一定有很多人都想攀上你们家,结个姻亲的关系?” 不仅如此,元大将军手握兵权,无论帝都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也正是因此才会盯上元家。 元雨馨一顿:“确实如此。”也正是因此,她娘都挑花了眼,这才看不上出身门第不够高贵的林菀欣,“可是……” “其实不光是你哥哥们的婚事,你的婚事,一样有人盯着。”林菀欣道。 元雨馨瞬间睁大眼睛,吃惊道:“你是说……?” “所以他要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想通其中关节,元雨馨越发怒不可遏,“可恶!那混账东西!竟敢这样对我……我,我……姑奶奶下次见到他,一定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爹都认不出来他!” 第六十章:三月后 - 相门娇女 - 山林 将元雨馨安全送到家,林菀欣这才折返,索性不急着回林家,而是去了东大街的铺子那儿,到隔壁茶楼与许纯之坐下喝一杯茶。 茶香袅袅,水雾缭绕,在安静的包厢里唯有茶壶倾倒的水声,对面而坐的两人俱都静静地品茗。 好一会儿,许纯之道:“你很喜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林菀欣抬眼看了看他:“怎么会?不是有青雉在吗?” 许纯之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线,略带冷锐的眉眼也不由得柔和下来:“我不见得能一直都在。” “嗯……”林菀欣歪了歪头,“那以后我会注意的。” 许纯之凝视着林菀欣,有时候他觉得,林四小姐离他极近,但有时候又恍然发现,其实她离得很远。 其实他本不该在意这些事,他要做的事太多太多,儿女情长哪里是他这个时候该做的?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渐渐将这个姑娘放在心中。 她总是会做出人意料的事,总喜欢在自己柔嫩的肩膀上承担太多东西。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帮她一把,然后朝她伸出的手越来越多,就发现自己收不回来了。 “你和元家的婚事……”许纯之顿了顿,终究将缠绕在心间的话问了出来。 林菀欣心中倏地一跳,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快速道:“唔,其实八字没一撇的事,不见得能成,估计成不了,元家夫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受制于人……总之,就是……” 林菀欣下意识有些急,可她自诩向来都算得上冷静淡然,可为什么突然心跳加快,她在担忧?心慌?可是慌什么?她怕许纯之误会? 见林菀欣一瞬间有些慌乱,许纯之的眼里浮现笑意:“你不准备答应这件婚事?” 林菀欣一噎,看着许纯之,问道:“青雉很在意这个?” 这次换到许纯之怔愣,目光下意识移开,脸上不由发烧,耳朵有些红,他轻咳一声:“元三公子,并非良配……” “那谁是我的良配呢?”林菀欣看着他问道。 许纯之一滞,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胸中却有一股莫名冲动,在这股冲动驱使下,他忽然抬首,认真道:“你看我如何?……” 太傅府。 一间古色古香、充满书香气息的雅致屋内,张君弘幽幽转醒。 起初,他还有些许头晕脑胀,在想起之前发生什么后,猛地坐了起来。 他竟然……? 之前在百花园中发生的一幕幕瞬间划过脑海,最后停留在他将林四小姐压在身下轻.薄的那一幕。 他怎么会?…… 张君弘只觉浑身血液瞬间上涌,一张脸通红,两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虽是正襟危坐,但浑身隐隐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下意识的,他回想起唇上少女肌肤的触感,却是猛地精神一震,立刻大步走了出去。 “少爷?”守在外间的书童看见他,立即关切地迎上了去。 “别跟过来。”张君弘冷冷抛下命令,大步来到院落当中。 院子里凉风习习,好一会儿,那股燥.热终于散去,张君弘闭上的双眼睁开,眼中的慌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从前的冷漠自矜。 最终,他勾起唇角,目中的冰冷化作一泓秋水,温和飘荡。 林四小姐,确实很美…… 世人爱美,他亦不能免俗。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比美色更为重要的东西。他不会被其迷惑。 深吸一口气,吐出,林苏卉……张君弘的目光骤然冰冷,同样是林家小姐,真是天差地别。 “格竹。”他唤来书童,“讲一讲,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家。 林菀欣回来时,正好瞧见林苏卉与林淑真在门前下车,二人的关系明显比出门前要糟糕许多。 见林菀欣出现,林苏卉瞪她一眼,却没再继续挑衅,而是匆匆进了门。 林淑真却对林菀欣笑道:“四妹妹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林菀欣道:“去铺子里看了看。” 林淑真认真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明白如今的林菀欣,只不过从山中来到帝都,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那么多吗?但林菀欣的转变又是实实在在的,她不再和寻常姑娘一样急切地想找个如意郎君,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门抛头露面,企图赚更多钱财。 林淑真原以为林菀欣处心积虑获得县主的称号是为了待价而沽,嫁得更好,但现在看来,她或许真的不太一样。但她恐怕还不知道,时间不等人,女人的青春就那么短暂的几年,不抓紧时间嫁个好夫君,即便家财万贯,最后恐怕也是为他人作嫁衣。 可林菀欣如今乐意“犯糊涂”,这不是正好么? 林淑真亲近一笑:“四妹妹为了林家真是辛苦了,可有些人不仅不懂你的付出,还处心积虑地破坏林家声誉,作为姐姐,我也很忧虑。” 林菀欣目光一动,这是在说林苏卉了。以往林淑真从不会轻易对她示好,看来今天林苏卉的言行真的惹恼了林淑真,又或者,他们之间出现了无法逾越的利益冲突。而那个焦点,恐怕就是张君弘。 “大姐严重了。”林菀欣笑道,“菀欣虽是为家族,也更是为自己,所选的路与大姐和二姐不同,恐怕无法给出太多有价值的参考意见。至于破坏林家声誉者,自然会遭受族中惩罚,祖父向来为人公正,必不会姑息。” 林淑真目光一闪,这是在说有事别来麻烦她,去找祖父出头。 “四妹妹说得有理,但我们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该相互照应才是。” “这是自然。”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进了家门。 参加完宴会,林菀欣又回到日常工作中。 只是这一次,不仅是她和大舅李华霖布局帝都的商业,连元雨馨和元桓琅也参与进来,美名其曰“跟着练手”。 自从元雨馨上次听了林菀欣那份“女子也该潇洒走一生”的言论,她也琢磨着将元家产业扩大经营,只不过她打架练功虽是一把好手,但商业这块的敏锐度却远不及元桓琅,本着一石二鸟之计,她将元桓琅也拉了进来。 好在元桓琅对林菀欣广开连锁店的商业模式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德仁堂”这间药铺在帝都连开三家都十分红火,既然林菀欣有意将药铺南移,他也有兴趣替其铺路。 纨绔归纨绔,但若论起人脉来,比之李华霖,他绝对不遑多让。 有趣的是,听到这一消息后,许纯之派了一小队龙鸣卫跟在林菀欣身边打下手,说是也要入一份股去开拓江南市场。 如此忙碌了两三个月,林菀欣虽然人还未去江南,但是江南淮州的铺子在柳向泉与一众龙鸣卫奔赴江南操持下,依旧是开了起来,不仅如此,柳向泉还来信说在江南也新收了几个徒弟,龙鸣卫也不时递回一些有关江南的消息。 令人在意的是,柳向泉虽然递了名帖拜见江南首富李福全,却一直吃了闭门羹。龙鸣卫也传来消息说李府内有重重高手,不利于硬闯。 林菀欣回信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打算来年开春后也亲自去一趟南方,毕竟,她还是皇上亲封的乾单县主,至今连封地都没去过呢。 这期间,林菀欣也曾委托爹爹林敬智带着信物去找元大将军,表明了推脱之意,岂料元大将军拒不接受,说要让两个孩子再合作相处一段时间,将军夫人那边由他说通。 元大将军如此诚意拳拳,林敬智一时间难以拒绝,不仅如此,在与元大将军多次打交道后,逐渐认为元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反倒回来劝说林菀欣。 林菀欣则以年后再议为由,将事情拖了下去。 元家。 将军夫人庄氏一脸喜悦又肉痛地清点着聘礼单子,身边是心早就飞出去却被她娘强行拽住的元雨馨,闷头闷脑跟着看单子。 “行了,娘,您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来,差不多得了,我要出门了。”元雨馨飞快起身。 “站住。”庄氏抬头觑了她一眼,“又想去林菀欣?” “当然,女儿最近忙得很,连练剑的时间都少了。” “练剑练剑,你说说你,都是姑娘家,怎么就一点也没人家陈掌院的孙女来得像样?看看人家陈姑娘,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不仅模样不错又有气度……” “停停!打住!真是受不了了,娘你还让不让人活了?自从您敲定了陈掌院的孙女和大哥的婚事后,陈姑娘一天要被你提八百次,是是,你家闺女哪哪都不好,哪哪都比不上人家,您看着我就心里烦,我走还不成吗?” “哎哟——”庄氏瞥一眼嘟嘴的元雨馨,“还挂起油瓶来了?见贤思齐懂吗?娘这一天天的耳提命面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能嫁个好夫君,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小没良心。” 见元雨馨半分没听进去只想往外溜,庄氏又道:“站住!话没说完呢,你这孩子,对待长辈就这态度?以后还怎么去夫家跟婆婆妯娌相处,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不等元雨馨反驳,厅外传来一声朗笑:“又是什么事,要说我们雨馨?你啊你,成天嘴皮子不闲着,就不能消停会儿?” “爹!”元雨馨立马飞扑上去。 “哈哈,乖。”元焕良伸手摸了摸元雨馨的脑袋,朝她眨眨眼,“行了,去玩吧。” “谢谢爹!”元雨馨一溜烟跑不见。 “哎——”庄氏脸上顿时不悦,连带看元焕良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哼,你就知道宠闺女,她都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以后嫁不出去可好?” “哈哈!”元焕良又是大笑,“放心,我军中儿郎千千万,难道还替雨馨挑不出个夫君?” “嘁。什么眼光?”庄氏撇嘴,满是不屑。 元焕良目光一定:“为了孩子好的眼光。” 庄氏登时听着不顺耳:“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就不为孩子好?合着你觉得我都害他们是吧?就因为我不同意桓琅和林菀欣的婚事?” 第六十一章:帝都四公子 - 相门娇女 - 山林 说到这件事,庄氏就来气:“再说了,这桩婚事本来林家都推拒你了,是你非要上赶着和人家结亲,送到手里来的传家宝都不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元大将军眼睛一瞪,道:“这还不是你?之前对菀欣横挑鼻子竖挑眼,人家姑娘也是爹娘的心肝宝贝,谁乐意把姑娘家送来受气?” “哎哟——还受气了?合着我作为长辈一句话都说不得了是吧?那趁早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省得相看两厌!”庄氏冷哼道。 “你这人真是胡搅蛮缠,难道看不出来,桓琅这孩子近来与菀欣相处极好,连雨馨都被带着开始努力学账目,不说别的,以这个劲头下去,以后去夫家主持中馈肯定没问题。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还看不懂菀欣是个好姑娘?”元大将军叹一口气。 这话说的倒是事实,以前元雨馨对这些细致的账目全无兴趣,成天就是舞刀弄枪,庄氏作为娘亲,却怎么说她都不肯听。但如今竟然能听进去林菀欣的安排,跟她一起开店盘存,学习打理一应事物,并且几个月下来都不嫌腻,也算是奇了。 庄氏嗤道:“哼,一个外人的话,他们那么当真,什么时候听过家里人的话?瞧瞧,这还没进门呢,就将我儿子闺女一起策反了,以后要进门了还得了?” “你……真是妇人之心,小肚鸡肠。”元大将军极为头疼。 提到中馈,庄氏却想到了另一桩,比起夫君总想着让女儿嫁给军中将领,她更倾向于让女儿跟太傅家的嫡孙张君弘结亲,只可惜她几番试探,太傅家的老夫人却一直没松口给个准信,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看不上雨馨,物色了其他姑娘? 想到这里,庄氏脸色一沉,问道:“你说张家那边……” 元大将军立即道:“张家就不要想了。” “为什么?君弘那孩子看着多好,你怎么就一点都见不得咱们孩子好了?”庄氏白他一眼。 元大将军却道:“君弘当然是好,如此年少便是大理寺少卿,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太傅张家规矩实在太多,你以往总同张家老夫人打交道,难道看不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我还有些羡慕呢……”庄氏嘟哝一句,她自己为人泼辣,虽也是钟鸣鼎食,但到底少了些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精致。 “羡慕?呵,那是人家伺候你,你羡慕,换你伺候人家可就嫌弃了。你觉得咱家雨馨是那等能规规矩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伺候人的人?你愿意让雨馨有好好的痛快日子不过,反而去受那种罪?” “这……”庄氏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元大将军道:“你乐意,我还不乐意,连老夫自己都不喜欢多跟张家的人打交道……”说着,话锋一转,“其实,你若是光看品级的话,有个人倒是挺合适。” “谁?” “黑炎军与龙鸣卫的统帅,许纯之!” “她?”庄氏倒从未想过这个人选,但仔细想想,也未尝不可,虽说这位黑炎军统帅没什么出身,但人家一身本领摆在那儿,如今也是正一品大元帅,比她夫君还要高一品,关键是他独身一人,上无公婆需要伺候,若是雨馨嫁过去,不就是家里一应事物她说了算? 庄氏有些动心了,但还是道:“到底还是缺了些底蕴……” 元大将军道:“就人家如今得到的赏赐,已然是一辈子花不完了。不过,也得老夫先去探探口风,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呢……” “那行,总算你想着咱闺女。”庄氏终于露出笑容。 趁热打铁,元大将军立即道:“那你也改天登门一趟林家,把这个误会给我澄清了,这样一来,菀欣和桓琅的婚事……” “行啊。”庄氏突然勾唇一笑,目光一转,又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原本见庄氏答应得这么爽快,元大将军有些讶异,闻言立即道:“什么要求?” “很简单……” 就在这时,管家来到厅中,行了礼道:“夫人,门外来了一对母女,说是夫人娘家的亲戚……” “来得正好。你见见就知道了。”庄氏笑眯眯地起身,目光抚过元大将军,随着管家出门。 元大将军有些纳闷,却是期望不要再闹出更多幺蛾子就好。 东大街上,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林菀欣带着丫鬟凝萃下了马车,打算去铺子里看看近来新制成的药妆,以及挑选几个新花样作为包装盒。 自从德仁堂在帝都打响名声,并接连开了两家分店,林菀欣与柳向泉、大舅李华霖以及新入股一番商量,决意尝试开两家药妆和香枕铺子,摒弃妆容里常用铅粉,改换成具有药学价值的材料,用于护肤。 柳向泉也没觉得这样多委屈他这个神医,反倒是极为感兴趣,召集了一群徒弟多番研究后,成功制作出一系列药妆,护肤的,抗皱的,祛痘的,以及护眼的眼罩、减缓疲劳的香枕等,甚至还配套制作出一批保健产品。 元雨馨和元桓琅在这其中也帮了不少忙,本来德仁堂口碑极佳,又有他们不遗余力地向帝都各贵族以身示范地做宣传,很快药妆店和香枕铺子也红火起来,马上又多开了两家。 这才有了柳向泉带着徒弟和龙鸣卫前去江南淮州开铺子的打算。 “小姐,你真的对近来盛行的帝都四公子没什么兴趣吗?最近真的好多人在讨论的!”一路上,凝萃一直在林菀欣耳边叽叽喳喳,力求改变林菀欣对男人不太感兴趣的事实。 “大家都说他们家世容貌风度谈吐无一不好,真的很有名,你也关注一下嘛!” 林菀欣笑了笑,她长期在外忙碌做生意,自然也在坊间听了许多关于帝都四公子的事。 这四个人分别是长公主之子穆承歆,太傅嫡孙张君弘,元大将军次子元桓宸,以及吏部侍郎之子吕廷戈。 按理来说,吕廷戈的身份比起其他三位要差上一截,然而,最初传出这四人名声的源头,是林菀欣此前参加过的百花园赏花宴。 据说这四人都表现绝佳,领一时风骚,故而被在场的姑娘和学子们放在一块评头品足,又因为四人品貌俱佳尚未成婚,久而久之就传出帝都四公子的称号。 林菀欣微微感叹,果然是饱暖思淫.欲,帝都无战事,时间久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就传了出来,听说连她大伯林敬仁都曾打过主意想与吏部侍郎的公子吕廷戈结亲,只是最后不知为何作罢。 林菀欣倒是有些猜测,恐怕是林淑真心系张君弘,不太乐意,便找了理由推脱。 有趣的是,她曾让跟随她的龙鸣卫注意其他几房的动静,前不久龙鸣卫曾传来消息,说林苏卉私自出门,曾与张君弘在隐秘地会面过几次。 虽然不知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但林苏卉回家后却曾向林敬义打听过两次关于林家祖宅地道的事情,隐约透露出地道里有宝贝的意思…… “张君弘……”林菀欣突然咂嘴。 “嗯嗯?”凝萃目光一亮,欣喜道,“小姐也觉得四人之中太傅嫡孙张公子最好?”太好了,他们家小姐还是个普通姑娘,还是会喜欢谦谦君子而不是只爱钱。 林菀欣却道:“这世上果然只有永远的利益,而没有永远的敌人。”张君弘被林苏卉摆了一道,整得如此难堪,却还能私下里频繁与林苏卉相交,自然是有利可图……呵,谦谦君子? 倒是她,还是需要尽早跟祖父打个招呼,虽不知林家祖宅到底有什么宝贝,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毕竟是能让张君弘都纡尊降贵的东西…… 一进店面,一名身着便装的龙鸣卫飘然来到林菀欣,恭敬道:“小姐。” “进去说。”林菀欣带人进了里间。 听完龙鸣卫的汇报,林菀欣秀眉一动:“粮价有变?” “是,近来帝都出现数个高价收米的米商,不仅是本地商人高价卖出,就连不少老百姓都将家中陈米拿出来卖,几乎是有多少收多少的架势。”此前林菀欣曾交代不同龙鸣卫关注帝都不同门类的重要营生,米面粮油盐醋都紧密关系民生,也未曾放过,一旦有较大的波动持续三日必须上报。 “奇怪……”快入冬了,一般各家都是储粮过冬的,这时候卖粮食并不是个好现象,除非确实价格喜人,但什么人要在这时候大量的高价购粮呢? “入冬……”林菀欣缓缓在屋内踱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上辈子林家好像也是在这年冬天紧缺过粮食?家里似乎还走动过关系,最后是二房的二伯父所提供。 上辈子她是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少女,对外界知之甚少,但是家中当时缺粮一时,她倒是记得,不仅如此,听说整个帝都都有不少平民百姓因此闹饥荒,甚至有些百姓大冬天地上山打猎补贴家用,却遇上雪崩,一连葬送了不少人。 缺粮? 高价购粮? 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关系…… 粮食是民生之本,百姓吃不饱肚子,必然生乱。她记得上辈子好像是说北方粮仓出了问题,才导致大家如此拮据…… 等等,好像也是那个时候,她祖父突然病倒,家中的权利一下落到了大房和二房身上,为此拉开了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林家因无人压制和掌舵,才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走向灭亡。 祖父…… 林菀欣心中一紧,当下决定今晚回去先瞧瞧祖父。 收回心神,林菀欣问道:“查出是什么人在购粮吗?” 那龙鸣卫稍一迟疑,这才道:“若是不出意外,背后有小姐的大舅李华霖的身影……” 林菀欣微微一惊。 第六十二章:你担心我? - 相门娇女 - 山林 茶楼里,林菀欣和李华霖刚刚落座,外人就传来有些吵闹的人声。 林菀欣目光一亮,笑道:“阿七,凝萃,你们俩一起去将东西接过搬上来,这可是我特意为大舅打造的好东西。” 李华霖笑道:“你这孩子,做什么又要破费?” “算不上破费,是侄女一点心意,而且东西挺有趣的,保准大舅用得上。” 见名为阿七的小厮跟着凝萃走远,林菀欣顿时神色一收,压低声音:“大舅,时间不多,菀欣就不拐弯抹角了,是您在帝都高价收米?” 李华霖顿时神色一震,又笑道:“你也发现米价变高了?不错,大舅也注意到这点,便跟在后面一起收了收,倒买倒卖嘛……” “明人不说暗话,否则菀欣特意支走阿七就没有意思了。您放心,这里绝对安全。”林菀欣认真道。 林菀欣一路犹豫许久,终是决定挑明了说,她相信这么长时间相处以来,她对大舅的了解。一个人可以伪装一时,却很难一直伪装下去,甚至连细枝末节、微末的动作都不露出马脚。 她这位大舅不说对外人如何,至少对自己人,那是绝对护短。合作这么久,从未让她吃过亏,甚至让利给她。就连跟在他手底下的人,他也是能护则护,毫不藏私。 她记得娘亲曾也对大舅诸多推崇,说李家有了李华霖,未来几十年依旧不会没落,说不定还能再更进一步。 李华霖眉头一动,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向来胸有丘壑,敢这么说,就是已经有把握了。 他定定看她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瞬息之间,仿佛有一座高山沉沉压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应该说在大舅刚来帝都时,就察觉不对。”微微一顿,林菀欣道,“这下您该告诉我,外祖父和婶婶他们到底如何了吧?我派去的人递上的拜帖全都被挡了回来,若是我没猜错,他们是被囚禁或软禁了?” 李华霖微微色变,一向柔和带笑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染上几抹血腥煞气:“不错。” “那大舅是准备救人?还是替人做事暂保性命,日后再徐徐图之?” 李华霖又是轻叹一口气,这次却笑了出来:“爹若是知道,他的宝贝外孙女成长成如此优秀的女子,定然心中大乐。” 李华霖没有正面回答,但不妨碍林菀欣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我会派人将祖父和婶婶他们救出来,带回帝都。” 李华霖猛地抬头:“当真?”他目中流露出几许震动和惊愕,想要相信却充满怀疑。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李华霖自小就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虽说他们是江南首富,官场上也不是没有自己人,但那已经是从前的朝廷。 如今八年战乱过去,李家能保存自身没有被彻底毁灭,是做出了巨大努力和牺牲。甚至于他独身来到帝都,也是作为江南淮州牧的马前卒。 他若是做得好,李家人或许就能活得久一点,若是出师不利……但好在,他一直做得很好。 林菀欣点了点头:“年后我打算去一趟淮州,之前曾与大舅说过的。” “可是……”之前李华霖以为林菀欣只是去开店,过去顺道看看,可如果她的目标是李家人……很可能将自己也折了进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行!”李华霖瞬间拒绝道,“江南的情形你还不够了解,贸然行事打草惊蛇,会……” “难道就一直什么也不做,被牵着鼻子走,被动等下去?”林菀欣反问。 “我……” “还是大舅真的觉得今上不是真龙天子,还可能被不知名的宵小给拉下来?”林菀欣微微一笑。 李华霖却目光一凝,讶异于林菀欣的大胆,就是再怎么“安全”,这里是帝都,怎可妄议……而且他没猜错的话,这座茶楼背后恐怕跟许大将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至少他曾注意到林菀欣与许纯之在这里喝过两次茶。 林菀欣坦荡地笑道:“今上雄才大略,不是什么人就能随便推倒的,到时犯上作乱者伏诛……舅舅这等曾被胁迫办事者,又该如何自处?李家又该如何?” 李华霖的心,忽然纷乱。这些可能性他当然想过,可是当年的李家在面对绝对的蛮横强权时,又太过孱弱无力。 “所以将外祖父和婶婶他们私下里营救救出来,是最佳策略。大舅若是能帮忙,那再好不过,若是不便,您知晓即可。” “菀欣……”李华霖依旧为难。他不希望他面前活泼灵动的侄女也陷入危险,她根本不明白淮州牧的可怕和险恶! “若是我陷入危险,大舅会救我吗?”林菀欣问道。 “当然!”李华霖毫不犹豫。 林菀欣粲然一笑:“所以外祖父和婶婶他们遇到危险,我也当然要救。” “大舅不要担心,先按兵不动,继续收粮草……” 话未说完,林菀欣与李华霖之间的茶几忽然轻轻震动,几声细微的铃声响起。 林菀欣瞬间闭上嘴巴,又笑着和李华霖闲话家常起来,仿佛刚才的商讨从未存在过。 很快,凝萃与阿七一同带着林菀欣的礼物进门,竟是一张能四面转动、还可放下做躺椅用的椅子,李华霖自是十分喜爱,谁也没有再多谈一句别的。 李华霖离开后不久,许纯之从旁间里走了出来。 “你特地将我喊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个?”许纯之笑问,眉间却有一缕不易察觉的忧色。 林菀欣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问道:“青雉有何想法?”既然龙鸣卫已经查到她大舅身上,许纯之自然也会知道,不如直接开诚公布,反而还可以寻得许纯之的帮助。 许纯之目光温和:“你有什么打算?” “做最坏的打算。”林菀欣道,“我想建议青雉,以最快的速度将北方粮仓转移,留一个虚假的壳子在那儿,迷惑人心,请君入瓮。” “哦?将计就计?”林菀欣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如果不是她身边跟着龙鸣卫,如果不是她执意关注帝都内物价的变化,或许粮价变动这个事不会这么早就被发现,即使发现,也不会轻易查到李华霖的身上。 就算查到了李华霖身上,也绝不会如此迅速就挖掘出令人惊异的真相。 要知道,在很多时候,能够快一分得知真相,便能在布局上快上许多步,救到许多人。 “好主意。”许纯之目光清亮,一扫方才略带沉郁的色彩。 “那么青雉也该说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了吧?”林菀欣又道。 许纯之一顿,略有些无奈:“你果然还是为了这个。” 就在昨天,林菀欣从下朝归家的林敬智那儿得知,原来前日里长公主殿下唯一的儿子小侯爷穆承歆不知所踪,当今皇上震怒,下令京兆尹与龙鸣卫统帅许纯之共同找出凶手,救回小侯爷。 可是接连两日过去,京兆尹与许纯之却一无所获,如此一来,朝中关于他二人的弹劾瞬间如雪片般翻飞,也令皇帝更为恼怒。 毕竟多耽搁一日,便多一分危险。长公主殿下为皇上昔日图谋霸业付出良多,据说还累及身体,落下诸多陈年顽疾,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却还不知所踪,可以想知有多么心急如焚。 林敬智一下朝,回来便对林菀欣提及此事,倒也并非指望林菀欣能做点什么,只是深知他闺女能从安县平安归来,其中多有许大将军助力,虽没有指望,也想商量一二,或许万一能有什么办法。 得知这件事,林菀欣又叫来身边龙鸣卫,仔细盘问了一遍,这才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原来当日小侯爷穆承歆失踪之前,曾与帝都四公子的其他三位一同结伴出游,只是那三位都好好地回了家,唯独小侯爷失踪不见。 林菀欣道:“青雉的事,倒真是藏得严实。” 许纯之微微一顿,品着这句话里的意思,忽然觉得,林菀欣好像有些生气? 他本能地想到上次同林菀欣见面时,他一时冲动嘴快,对她说出“你看我如何?”时,她的讶异和惊楞,那个时候的她,似乎也有些生气。 好在当时林四小姐并未让他为自己的鲁莽懊恼太久,就回答他:“难道大将军是想与小女私相授受?” 他当时及时地反应过来,立即补救:“不,当然是明媒正娶!” 他还记得当时林四小姐突然绽放的明媚笑容,想到这里,不由微微扬起嘴角。 “看来……是我说的话很可笑啊?大将军都笑起来了。”林菀欣略带冷意地道。 许纯之顿时一个激灵,立即道:“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忽然停下,该怎么说?难不成说他想到上次她笑得很好看,他一时心悦才会这样?这也显得他太过痴傻和孟浪,况且她明明还在生气,他这般也显得不太尊重。 许纯之收回笑意,道:“你是在不高兴我没告诉你么?” 虽说林菀欣很满意许纯之很快明了重点,但她却莫名地更加不高兴:“我与大将军是什么关系?大将军又凭什么要告诉我?” 许纯之一顿,这次是真的意识到,林菀欣在生气了。 看着面前少女微鼓的脸颊,许纯之微微一个恍惚,胸中却在刹那间一颤,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温柔,悄然间盈满胸腔,遍及全身。 “你担心我?”他轻声道。 第六十三章:她生气,他高兴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原本在生气,可听到这句话却忽然怔了一怔,只因这话语轻柔,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他意外什么?他又惊喜什么? 担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不管他们是朋友,又或是…… 她微微琢磨了一下他的惊喜,忽然意识到,许纯之是一个人。 他没有双亲,或许也没什么朋友,他有的只是作为上峰的善变多疑的帝王,以及作为下属的忠诚可靠的将士。 他一直以来展现在人们面前都是他的独立和强大,甚至就连她也时常会遗忘,他也是个会受伤会面临困境苦苦挣扎的普通人。 所以,只是担心便会让他感动和惊喜吗? 林菀欣鼻子蓦地一酸,眼睛忽然模糊起来。 许纯之一愣,他怎么莫名其妙把人姑娘给弄哭了?他好像没干什么吧?但他又有些不太肯定,因为姑娘家总和他这种大男人不太一样。 “那个……”许纯之反倒担心起来。 “担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林菀欣露出一抹不赞同的神色。 许纯之一怔,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心也软得像一滩水,“我……”他几度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更合适。 林菀欣继续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什么都会告诉你,而你有事却不愿意告知我?是因为我不可靠吗?” “不是。”许纯之下意识反驳。 “那是什么?” “是……不想拿些许小事烦扰你。”许纯之的目光忽然变得朦胧。 “你的事从来就没有小事,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做不了什么大事。”林菀欣微微撅起嘴唇,几分负气,几分难过。 许纯之目光落在她水润的丰唇上,忽然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下意识移开目光,道:“你可是解救万民的乾单县主,哪有人胆敢小看?” “我只希望……我不是一味对你索取,当你有什么棘手的难题时,会想到,也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何时都愿意倾力相助。我不希望,每一次你的事,我都是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 凝视着那双如秋水般凝聚着认真的眸子,许纯之的心,怦然而动。 “怦怦!” “怦怦!……”愈渐强烈,如擂鼓作响。 好一会儿,他哑声道:“我知道了。” 他的胸腔有一种鼓胀的感觉,发涩发颤,却又无比喜悦。 从前他不论做任何决定,都从不对人任何人有所交代,充其量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对皇上进行汇报,但那是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情感。 可是如今,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会平等地关心和担忧他,倘若他做得不好,还会因此生气。 她在生气,可他却前所未有的感到愉悦。 或许从今日起,他有了可以交代的人,他不再同过去那样是一往无前的孤勇,而是有了可以停靠和商量的地方。 不论是困难还是危及,有人愿意陪他一同度过。 林菀欣又认真看了他几眼,确认他是真的听进去她的话,随即微微一笑:“那我们现在一起想想办法?” 许纯之也凝视她笑道:“好。” 待听完许纯之讲述关于小侯爷失踪案的细节后,林菀欣当着他的面卜了一卦:“从卦象上看,小侯爷在正西酉位。” “西?你的意思是……荣县?”帝都几乎被许纯之的人翻了个底朝天,如果在帝都,不应该找不到。 “不错。官鬼持世为酉,六神为青龙为山,小侯爷应当被抓到荣县的青龙山被囚禁起来。” “青龙山?”若是他所料不错,那地方似乎有个寨子。 “满盘子孙旺盛克官鬼,对小侯爷极为不利,世爻甚至不得日月,小侯爷这局……竟然是个死局。” “什么?”许纯之眉头一皱,“难道他已经……?” “今日恐怕还未必,毕竟卦中还有父母爻克子孙爻遥遥相救,今日正好是子日属水,父母爻得力,但明日为丑,父母爻被克就不见得了……” 林菀欣又重新卜了一卦,专问小侯爷安危,可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虽有微弱的一线生机落在父母爻身上,但毕竟太薄弱,难以成气候。 “到底为什么会是死局?难道暗中抓人者,并不是有所求,而是与之有仇?”林菀欣百思不得其解。 “那我今日就点齐兵马,连夜上荣县青龙山!”许纯之目光一沉,刹那间杀气勃发。 “不忙,在此之前,我想青雉有必要再抓几个人。”林菀欣用手指沾了茶水,立即在桌上写划起来,很快,三个名字落入二人眼中。 许纯之目光一闪:“你怀疑与他们有关?” 林菀欣笑道:“卦中有六神,一兄弟生三子孙,只是这三个人每一个都身份独特,就不知道青雉能不能抓,敢不敢抓?” 许纯之凝视她片刻,也忽然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骤然如火烧,道:“在这帝都之内,除了今上,还没有我不敢抓的人。” 当天下午。 帝都又出现了一桩令朝野震惊之事,不仅是当朝小侯爷穆承歆失踪,就连帝都四公子中其他三位也消失无踪。 这一下非同小可,不仅如雪花般飞到皇帝桌案前的弹劾奏折变多,各色小道消息更是充斥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有说其他三位公子忧心好友安危、联手查案却反被掳走的,也有说帝都四公子声名太旺得罪了阴险小人、故而对他们下手的,甚至还有说是他们得知了什么惊天秘密这才被人各个击破、此刻恐怕已凶多吉少。 更有甚者,将那个秘密说得玄之又玄,甚至与早已消失的前朝和如今并不安定的江南有什么关联。 不仅如此,还有一则消息夹杂其中,说是倘若小侯爷身死,作为他的挚友,其他三人必定也不会独活,硬是将这四人之间渲染得情比金坚、同生共死,反倒惹来诸多姑娘家为之心碎尖叫。 不管如何,林菀欣清楚,那躲藏在暗中观察的人,必然已经得了消息:只要他们胆敢对小侯爷下死手,那么剩下的三人必死无疑。 当天夜里。 晚饭过后,林菀欣原本打算去看看祖父,却得知祖父林虚怀还在外面应酬并未归家,只得作罢,回到听雨轩未及一刻,却听说有人拜访。 正疑惑着怎么会有人晚上拜访,林菀欣来到厅中,待看清来人,顿时一惊:“参见长公主殿下。”说着盈盈下拜。 来人不仅有穿着墨色斗篷的长公主殿下,还有以护卫身份陪同而来的许纯之。两个人俱是轻衣便服,显然是避人耳目而来。 “快别多礼。”长公主刚放下斗篷上的帽檐,立即上前相扶,“本宫今日来得冒昧,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万望林四小姐能够答应。” 长公主年近四十,看起来也差不多这个年岁,并不如帝都中某些贵妇人保养得宜显得年轻,只因多年来跟随今上南征北战、调度粮草后勤,过于操劳所致。 林菀欣也曾听过些许小道消息,说长公主早年过于操劳以至于伤了根本,早就不能生育,如此一来,恐怕更为在意这唯一的子嗣。 上次在百花园,她曾对长公主殿下匆匆一瞥,注意到她眼下子女宫显出一抹青黑,当时心中就微微在意,只是身份地位悬殊又不甚亲近,况又是皇室之人,自然不便多言。 没想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而长公主殿下的子女宫已是一片墨色,光从这一点看,小侯爷危矣。 长公主见林菀欣只是盯着她面色多看了两眼,目中就浮起沉凝之意,心中登时一个咯噔,手心不由攥得更紧,急道:“林四小姐,本宫孩儿,承歆他……?” “殿下稍安勿躁。”许纯之出声提醒,对林菀欣简单说明他与长公主的来意,并告知他已将林菀欣之前的猜测说与长公主听,是以本就焦急万分的长公主再也无法端坐公主府等消息,而是亲自私下里来见林菀欣。 “殿下慈母心切。”林菀欣理解地道,心中倒是有些讶异,原来许纯之跟长公主关系如此密切?竟会将此等无来由也无人能证实的消息说与长公主听,而且长公主竟然相信了还亲自造访。 长公主殿下作为今上唯一的亲姐姐,又劳苦功高,自然对今上有着不小的影响,不管许纯之出了什么岔子,若关键时刻有长公主殿下替他美言几句,总是能化险为夷。 想到这里,林菀欣忽觉脑中一道亮光划过。 不错,此次小侯爷若真的出事,首当其中伤害的自然就是长公主乃至作为亲舅舅的今上,可铺开来看,不也损伤了许纯之的利益?甚至于可能在长公主与许纯之之间割开一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巨大裂缝。 未来在关键时刻,恐怕长公主殿下想起今日许纯之办事不利,害得她儿子身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相助。 若说背后之人没有这样的心思,她绝不相信。 不仅如此,今日是小侯爷之危,前几日是帝都米粮的减少,若是她上辈子没记错,就在今年冬天,帝都曾闹过一次粮食饥荒,北方粮仓曾发过大火。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的缺乏对于整个帝都乃至今上来说,都是个异常严峻的问题。这意味着一旦南方开战,今上能不能有充足的粮草调配,军中将领能不能吃饱肚子再打仗。 一旦缺粮,极易引起兵变。 这背后会无人操纵吗? 林菀欣当然不信。 除此之外,曾经盛行于安县的瘟疫,更早爆发在齐县的匪患,以至于今日小侯爷被囚禁的荣县……帝都外三大重县几乎没有一个落掉,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都像有一只无形的推手。 会是谁呢? “抱歉,殿下。在此之前,臣女有一个推断,想说与殿下和大将军听。”林菀欣道。 提到军中乃至家国大事,长公主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能冷静判断,待听完林菀欣分析,她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这么说来……抓走承歆之人,竟是真的抱有杀他的……” 素来在军中有铁娘子之称的长公主,如今双眼一红,几乎落下泪来,她迅速背过脸去,不想将自己脆弱一面展露人前。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菀欣微微一叹,道:“殿下,此时这么说还为时尚早,臣女以为,至少现在,小侯爷还活着,只是……”停顿一瞬,林菀欣决定还是如实相告,“不知为何,臣女数次卜卦,依旧得出小侯爷危矣的卦象,明明……” 长公主呼吸一滞,闭了闭眼,眼中泪光倏忽退去,又恢复冷静,道:“你让纯之抓了另外三人,是怀疑他们中有奸细?” “他们每个人,都是前朝臣子之子。”林菀欣道。 “但别的不说,其中元大将军次子……罢了,只要有万一的可能,解救我儿,抓便抓吧。”长公主目光微冷,在看向林菀欣时,又转为柔和,“有一件事,除了极少数人以外,无人知晓,就连纯之今日恐怕也是第一次听。” 许纯之微微抬眼,看了过来。 “我儿承歆,有重疾。若是处理不当,恐危及性命。但请能解救安县瘟疫之乱的乾单县主,相救我儿!”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长公主忽然一礼。 第六十四章:内有乾坤 - 相门娇女 - 山林 在帝都各种消息与猜测满天飞的情况下,林菀欣与许纯之乔装打扮五百里奔驰,一日之间来到荣县青龙山山脚下,近了附近一家驿站。 驿站里早有龙鸣卫等候,向许纯之汇报近两日潜伏于青龙山上摸到的情况。 “只要大人一声令下,龙鸣卫便可强攻山寨。” “不急,先上山将人找到。”许纯之道。攻打山寨并不是重点,小侯爷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林菀欣与许纯之各自换了乔装的衣服,林菀欣特地换了男装,一齐装扮成山寨中的兄弟。 许纯之见她白皙脸上特意抹了黑灰,眼底不由划过一抹笑意。 二人沿着小道顺着龙鸣卫独有的印记上山,一路上在各个关卡都有潜伏的龙鸣卫接应,待上到山顶,易容伪装过的一名龙鸣卫十分熟稔地支开附近两个山寨中的大汉,上前道:“大人。” 听他简短汇报,许纯之微微蹙眉:“没找到?” 那易容成三角眼、唇边大痣的龙鸣卫头皮一麻,立即道:“应当在地牢中,但属下未能发现……” 许纯之道:“或许有暗格。” 林菀欣回想之前的那道卦,道:“地牢应当有三层。” “什么?”那龙鸣卫一愣,见许纯之看过来,“属下只探到有两层……” “再探,带我们去入口。”许纯之并不多话,悄然来到地牢入口,击晕守门的两个人,将他们拖到隐秘处藏好,又吩咐易容的龙鸣卫道,“你带人守在四周拖延时间,一旦他们有所察觉,直接强攻山寨。” “是。” 地牢里阴暗潮湿,细微的风吹得呜咽,一路上每隔一段墙壁有一个昏暗的火把燃烧,勉强照亮前路。 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黑炎军统帅许纯之开道,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一路畅通,很快二人下到地下二层。 “没路了。”道路尽头是一堵黑漆漆的土墙。 “应该还有通往下面的地方,我们看看。”林菀欣道。 许纯之抓起墙上火把对着地面虚晃几下,他眼力极好,整个地面一览无遗,都是土石地。 “往东面踏,应该会有地下暗格。”林菀欣提醒。 本着对她的信任,许纯之沿着东墙一路踩过去,忽然“咚”的一声,踩踏声仿若悬空,似乎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就是这里。”许纯之立即蹲下来敲敲打打,推开石板上的浮土,拉起贴在墙壁边的环扣,一把提起数十斤重的石板。 “果然内有乾坤。”石板之下,竟然是一条通往下方的长提,许纯之提醒道,“我先下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 二人走到地下三层,“奇怪,这一层竟然没有火把。”好在许纯之拿了二层的火把,还不至于看不清路。 “没有火把?”林菀欣微微一顿,“糟了!我们快找人,晚了小侯爷就麻烦了!”林菀欣拉着他大步朝前走。 “你小心!”许纯之反手握住林菀欣的手,又晃了晃手中火把,继续探路。 黑暗中,道路的尽头。 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关着一名少年。 那少年在墙角里蜷缩成一团,感觉四周围无比阴冷。 他眼睁睁的看着墙上的火把被一股阴风吹灭,四周围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黑暗。 没有人,没有声,没有光,什么也没有…… 天地间只有他,而他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幽闭的盒子里,就好像,他被关在棺材中一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脏突然地狂跳,一股心悸的抽痛让他歪倒在地。 与此同时,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在瞬间笼罩了他! 呼吸……呼吸……他感觉被什么捂住了口鼻,胸腔压迫到极致,迫使他不断的大口的吸气、喘气,却由于过度呼吸猛地咳喘了起来。 黑暗中,一声细小的仿佛是野兽呜咽又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嘶哑咳喘声吸引了许纯之的注意。 他忽然停了下来:“你听,有动静。” “是小侯爷?”林菀欣呼吸一滞,瞬间明了情况,急道,“快,我们快过去,小侯爷有危险!” 许纯之二话不说,一把拦腰搂住林菀欣,一手抓着火把,在幽暗的地道中飞奔起来,待来到少年所在的牢房外,里面咳喘和吸气声已经极为微弱。 他抽出腰间佩刀,迅猛地划过眼前紧闭的牢门。 “哐当”几声,厚实的圆木坠落在地,露出一个可供人进入的口子。 林菀欣飞快进入,扑到少年身边,许纯之也同时到达,看了一眼,神情凝重:“是小侯爷,我们快带他出去。” “等等!”少年几乎晕过了过去,几乎气若游丝,脉搏也微弱至极,即便如此,他依旧保持着浅薄的急促呼吸状,似乎周围尽成真空,而他是搁浅到海滩上的鱼,即将吐尽腹内最后的泡沫。 这是过呼吸症,还伴有哮喘。在昨夜从长公主殿下那儿听到小侯爷有幽闭症和哮喘后,她就一直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好在她来得还不算迟。 “先不要动他。”林菀欣急速说道,可她知道现在绝不是该慌张的时候,瞬息间,她定下心神,继而两手捂住少年的口鼻,死死压住。 “你做什么?!”许纯之目露惊愕,完全想不到林菀欣竟然在这种危急关头想要害死小侯爷,捂住口鼻,人不就不能呼吸了吗? 难道林家与长公主有仇?这个念头在瞬间划过许纯之的脑海。 就在他下意识抓住林菀欣手臂时,林菀欣快速开口:“过呼吸症,是患者急性焦虑引起的生理反应,发作时会心跳加速、心悸出汗,因为感觉不到呼吸而加快呼吸,导致二氧化碳不断被排出而浓度过低,引起中毒……”最简单的办法是罩住口鼻,减少二氧化碳的流失,提高浓度。 “二氧化碳?”什么二氧化碳?但许纯之听明白了,小侯爷中毒了? 情急之下,林菀欣几乎是背书似的将症状念给许纯之听,只求他不要打断自己,同时,她略带紧张地不断对少年耳边喊道:“不要怕,我们来了,你没事的,睁开眼睛,放缓呼吸,对就是这样……” “青雉,快将火把拿近点!”林菀欣喊道。许纯之立即照办。 就着火光,林菀欣迅速施针,扎在少年几个重要大穴,刺激他的生机。 终于,躺在地上的少年浑身猛地哆嗦了几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感觉面前有朦胧的火光,火光笼罩着他身上的那名少女,将她镀上了一层烈火般的金光。 她好像很着急,但声音却沉静而有力,充满了生命力,仿佛能将人从地狱拔起,重回人间。 他好像……认得她? “我……”少年张了张嘴。 “你要说话?你想说什么?”林菀欣顿时露出惊喜,“没事了,你没事的,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放轻松,我们马上就带你出去,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好吗?” 林菀欣笑着握住他的手。 感觉到冰冷的指尖被一团温软包住,少年略有些昏聩的眼神终于精神了几分,他睁开眼睛,讶异地看着面前的林菀欣,忽然哑声道:“我知道你……” “是吗?那你说说我是谁?”林菀欣笑着诱导,失去意识的人要找回意识,让他进行简单的思考,是最好的方式。 少年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忽然静了下来:“乾单县主,林菀欣。” 入夜。 林家。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外,下车的却是林家老爷子林虚怀。守在门口的金童一见,立即露出几许失望的神色。 林老爷子虽然年纪一大把,眼神却极好,瞅着金童有些不对劲:“你过来,在门口晃荡什么?” 金童原是四老爷林敬智身边的仆从,多少也有些随林敬智的性子,平时虽还稳妥,但一见到老太爷林虚怀就有点跟老鼠见了猫,被林老爷子几句话威吓,就把实情都抖落了出来。 “你说菀欣到这个点还未归家?”林老爷子长眉顿时挑起,怒道,“真是成何体统?她去哪儿了?” “这……小的也不知道。”金童耷拉着脑袋,心道他不小心出卖了小姐,小姐回来该整治他了,他怎么这么倒霉,正好撞上了老太爷还不机灵着点?唉…… “什么都不知道,养你们做什么用的?还不快去找?!”林老爷子喝道,吓得金童立即称是,一溜烟跑了。 “真是混账!”林老爷子今日在外应酬喝了些酒,此时酒劲未过,人还有点晕,虽想将四儿子喊来问话,想想还是作罢,先回了正北院子。 林老爷子虽然回了屋,但他在大门外这个插曲却很快传到了林家其他几房的耳朵里。 齐凤阁。 姜氏听着冯妈妈添油加醋一通汇报,不由得笑出声来:“咯咯,真的?那小妮子到现在都还未归家?该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就忘了家里吧?” “可不就是嘛。”冯妈妈立即接话,捡着姜氏爱听的道,“这四小姐一天天在外抛头露面,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打过照面,就是看中了哪个也未可知。只可惜啊,这人一旦心野了,行为自然就出格了。老太爷之前还总是护着,甚至跟老夫人都过不去,这下要出了岔子,可就难看了。” “哼。”姜氏冷笑一声,原以为婆婆回了帝都,这后宅里的事又回到婆婆手中,没想到林菀欣误打误撞竟撞出个劳什子的县主来,老爷子也跟着凑热闹,惹得婆婆也不好再管。 这女人嘛,本来就是相夫教子打理后宅,哪有跟林菀欣这样天天四处浪荡的,没得带坏了府里姑娘们的名声。 “你说,她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归家?”姜氏问道。 “这奴婢哪知道啊,兴许是会情郎去了呗?”冯妈妈张口就来。 “噗嗤!”姜氏一笑,“我看有谱。要真是这样……比如她一夜未归……不管她后面如何解释,那她跟元家三郎的婚事可都不成了。” 她目光幽幽,忽然做下决定:“来人,找几个人,去四小姐回来的路上看着,若是……” 姜氏交代了一番,命人下去,又问冯妈妈:“苏卉呢?怎么这会儿没见着她?” “二小姐去了大小姐那儿了,近来两个姑娘可好着呢。”冯妈妈笑道。 姜氏嗤道:“跟林淑真好?呵,罢了,怎么说也是林家大房,那丫头我瞅着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苏卉可别吃亏了才好。” 冯妈妈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里的金锭子,笑道:“这哪能啊?以往大小姐也不总爱带着二小姐玩吗?如今小姐们也都大了,有了自己心思了,夫人再跟以往那样当孩子般总看着她可不成了。” “也是。”姜氏微微一叹,“只希望能尽快替苏卉找个好婆家,等她嫁过去了我也就省心了。姑娘家养这么大,不就是为了这一遭?只可惜如今看来看去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与姜氏忧虑的叹息不同,林苏卉此时只能用心花怒放来形容。 她看着眼前盛放的鲜花,与花中长身而立为她作画的年轻俊美男子,羞怯又有些期待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君颜哥哥……” 第六十五章:要得更多 - 相门娇女 - 山林 “此心此情,天地可鉴。”林家大房梧桐苑的偏院中,一名俊秀的青年男子深情凝视着面前的少女,指天发誓。 他的身侧,是刚完成就被林苏卉“偶然”发现的画像。 画像上的少女言笑晏晏、娇美可人,直把林苏卉的娇憨刻画了三分,俏丽刻画了十分,就连林苏卉都深刻感受到画上女子的美好,更深深感动于面前俊秀青年的心意。 这名男子原是大房夫人周氏娘家的一个亲族,战乱初始曾跟随父母回周氏家族的泸州本家,本想避祸,没想到天下大乱到哪儿都不是安定处,一家人几经周折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就剩下周君颜一人,来帝都投奔亲族。 没想到半路上竟被外出上香的大夫人周氏和林淑真给撞上,便直接带了回来。 毕竟新朝初立,科考也要重新恢复,这周君颜来帝都投奔本也是为了寻个方便地好进行明年春天的考试,据说林老爷子也曾好生考验过他的学问,见其不错,这才留了下来。 可是这些都并不是打动林苏卉的原因,真正让她动心的,是周君颜那与张君弘有几分相似的外貌,以及虽然如出一辙温润清和的气度,却截然相反的情真意切。 张君弘虽好,但对她总是不咸不淡,甚至还有几分冷漠,无论她怎么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他也就是微笑的客套地点头说好。 林苏卉始终忘不了上次在竹林里,张君弘都中了药还一脚将她踹开逃掉……她也是人,她也会伤心。 虽说事后她痴心不改,几次三番去求他并解释,甚至把事情都推到林菀欣头上……可张君弘也并未真正回心转意,而是总想从她这儿得知林家祖宅的地下藏宝…… 林苏卉也不知道林家祖宅是否真有什么宝贝,可就算是有,又哪里是她那么容易搞到手的? 就在林苏卉为此苦恼不已时,周君颜恰到好处地出现,瞬间填补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缺失。 就算看不到君弘哥哥,看看君颜哥哥也是一样养眼的……况且君颜哥哥不会对她冷言冷语,更不会拒绝她的靠近。 “君颜哥哥……”想到这里,林苏卉的脸颊灿若桃花,艳丽无比,一双眸子似水做的,忽闪忽闪看着周君颜。 周君颜心领神会,立即上前握住林苏卉的小手,俊秀的容颜上露出宠溺笑意,手一带,便将林苏卉搂入怀中,嘴唇贴着她娇软的耳朵,轻声道:“君颜必不负苏卉妹妹……或者,苏苏妹妹?……”说着,轻柔一吻。 林苏卉登时浑身一颤,身子更是软倒在他怀中,站不起来。 周君颜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一条回廊之隔。 梧桐苑,林家大房。 林淑真临摹完一张当代大儒的小楷,放下紫毫笔,问身边的丫鬟道:“她还在偏院?” “是的,小姐,这都去好久了,也不知道……”丫鬟春砚犹豫道。 “不管她,她爱呆多久呆多久。”林淑真勾唇一笑,“就算真有什么,不也是一段佳话?” 与母亲在城外碰见这人时,她就觉得惊异,世上竟然有与张君弘有六七分相似之人?待母亲疑惑上前一问,竟是周氏族人,而他的母亲来自张氏家族。 太傅张家,这就难怪了。虽是旁支庶女,但怎么也有几分张家的风骨…… 她与眼皮子浅的林苏卉可不同,绝不会有丝毫着眼于一个廉价的西贝货,尤其这个周君颜几乎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除了身上那可怜的几两碎银子,再无其他。 她要的夫君是顶天立地,内外兼修,内有学富五车,外有隆厚亲眷,又怎么会是这种克死双亲的薄命郎?但弄回来骗骗林苏卉,确实不错。 “小姐说的是,她也就配这种。”春砚掩嘴偷笑。 林淑真冷笑一声:“不提她了。”倒是……之前她曾听林苏卉得意地炫耀说漏嘴,提到了林家祖宅的宝藏,可这件事连她爹都不知道,林苏卉又是怎么知道?有机会她还是要再打听一二。 “对了,林菀欣还没回来吧?”林淑真又问道。 “听说是这样,为此老夫人还大发雷霆,传话说等四小姐回来后直接去跪佛堂呢!”春砚幸灾乐祸道。 “哼,她也是个不省心的。可劲儿作吧。” 是夜。 夜渐深了,万籁俱寂,唯有一轮明月渐渐倾斜。 数十骑一路奔驰,到城门口停下。 “什么人?!”城墙上守夜的将士问话。 许纯之与罩着斗篷的林菀欣共乘一匹马,二人身边,一骑策马上前,出示令牌。 看清令牌,那将士面色微变:“来人,开城门!” 数十骑入城内,然而行不多久,前面有三辆马车并排拦路。 见人来,马车上靠着的中年男子立即跳下,拱手行礼:“大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纯之抬眼:“是你。” 来人正是公主府的大管家,唐通。 另一匹马背上裹着斗篷的人也探出头来,音色虚弱:“唐伯……” “小侯……少爷!”唐通立即激动起来,“太好了!少爷没事,谢天谢地。” “大人,还有这位……”唐通看向被裹在许纯之怀中并未露脸的林菀欣,“请移步到府中。如今天色已晚,还请稍作歇息,明日再归家不迟。” 林菀欣微微一动,很快明白这是长公主的意思,毕竟她出门前并未对家里人过多交代,这么不明不白大半夜还在外面晃荡,自然不好交代。若是去公主府住上一晚,一切就都好说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菀欣低声道。 “还请贵人上马车。” 林菀欣、许纯之、穆承歆分别上了三辆马车,由龙鸣卫护送着一同进入公主府。 与此同时,公主府送信之人也已到达林家。 林老爷子在书房醒完酒,正打算入睡,却听说有从公主府来的人,纳闷之余只好去见,没想到来的人是公主府二管家,带着三分歉意说今日路上长公主恰好遇到林四小姐,对其一见如故,不仅邀其入府一叙,更是一同用了晚膳甚至留宿夜话。 二人说得高兴,竟忘了时间,此时才遣人告知。 公主府的管家说得歉意满满,林老爷子却不敢托大真的接下这份歉意,立即说了好些承蒙殿下看得起、是四丫头的福分云云,又以分量不轻的锦囊相送,这才送走二管家。 不多时,公主府的管家所说的话,就传遍了整个林家。 齐凤阁中,姜氏气得又砸了手边五彩瓷瓶,其他各房也暗叹林菀欣不可思议的狗屎运,至于老夫人说的跪佛堂一事,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林老爷子作为一辈子浸淫朝堂之人,直觉这里面有文章,但既然长公主愿意出来“解释”,他也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 林菀欣在公主府中醒来,刚用完早餐,就被请到小侯爷的院子中,再次查看他的伤势。 既是看病,林菀欣自然不会怯场,替小侯爷把着脉,又问了些许问题,便替他开了方子,又说了些日常喜忌,请小侯爷歇息,便重新站了起来。 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她做这一切,十分满意她一眼都没多往她儿子身上看,尽到了一个医者该尽的所有本分。反倒是她儿子,一双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看向林菀欣。 长公主眉头微微一皱,待林菀欣看过来时,又展颜一笑:“县主请。” “殿下折煞臣女了。”林菀欣恭敬道,随着长公主一同离开。 卧榻上,好容易捡回一条小命的小侯爷穆承歆终于抬眼,凝视着林菀欣离去的背影,待看不见了,又收回目光,像一个被遗弃在原地的孩子,良久,才轻叹一口气。 厅中。 “多谢殿下收留臣女一晚,对殿下多有叨扰。”林菀欣又是一礼。 长公主笑得亲切:“你若总是这样多礼,本宫倒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了。你是承歆的救命恩人,也是公主府的恩人,本宫及阖府上下感激你都来不及,你若是再这样,反倒叫人说本宫不知感恩。” “臣女惶恐。”林菀欣立即道,“殿下知晓臣女并无此意。” 长公主又笑了笑,看着林菀欣露出几分满意,胜不骄败不馁,无论何时都不会没了规矩,林家确实教出个好女儿。 “来人。”长公主开口,立即有十数人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端着各色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奇古玩……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林菀欣目光却微微一沉,扫过一眼却垂下目光。 “怎么?不喜欢?还是看不上?”长公主双眸微眯,勾唇一笑。 林菀欣却叫屈:“臣女岂敢?殿下又折煞臣女了。臣女只是觉得,小侯爷一事,并非一人一府之事,而是家国大事。既然是家国大事,那么任何一个大庆子民对此都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实在无需这些珍宝的。” 林菀欣又对长公主诚恳一礼。 长公主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笑道:“罢了,看来是本宫折煞了国之栋梁了。”说道“国之栋梁”,她露出揶揄一笑,林菀欣自是有些羞赧,她哪里当得上这个词? “也是,我儿的命岂是俗物可比?既然你不喜欢,那便撤下去吧。”长公主摆了摆手。 “殿下,时辰不早了,臣女……” 林菀欣才刚开口,长公主道:“行,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待林菀欣离开后,长公主在厅中又坐了片刻,这才感叹似的笑道:“向来不要东西的人,都要得更多呀……” 第六十六章:爷爷是个老顽童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一到家,就被管家请到了正北院书房。 见林老爷子似是刚写完信封好,林菀欣亲昵地叫了声:“爷爷。” “嗯!”林老爷子中气十足,叫来仆从将信送走,对林菀欣上下一打量,“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林菀欣一笑:“托爷爷的福,还算过得去。” “呵!”林老爷子也笑了,“昨晚干嘛去了?老实交代。” 林菀欣眨眨眼,两边看了看,林老爷子瞅她一眼,“还挺神秘,行了,这里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见下人们都离开,林菀欣上前亲近地抱住林老爷子胳膊,不意外看到他有些讶异,因为林老爷子在林家向来说一不二,极具威严,别说是孙子辈,就是儿子辈在他面前也不敢如此放肆。 但林老爷子并没有甩开手更没多说什么,反而对孙女有此胆量有几分欣喜。 “爷爷,老实交代是不能老实交代的……” “嗯?”林老爷子眉头一挑。 “先别急嘛,这事儿还没公布,但只要孙女说一句,想必您就明白了。” “哦?” 林菀欣眯眼一笑,颇有几分小狐狸的味道:“您知道昨夜孙女去了公主府,但您肯定不知道,小侯爷回来了。” “什么?当真?”林老爷子立刻来了精神。 “千真万确。但多余的,孙女就不便多说了,毕竟事情如今还未‘真相大白’。” 林老爷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毕竟这件事牵涉太广,小侯爷失踪,却不光单单是失踪,还有帝都四公子的其他三位也紧跟着失踪,而一旦另外三人也消失了,小侯爷却回来了,这就耐人寻味了。 林老爷子直觉这里面水很深,恐怕他孙女也未必能全部知晓,只是不知道他孙女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行了,算你过关。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四处乱跑。” “哪有,孙女都是在干正事,才不是乱跑。”林菀欣鼓嘴道。 “呵,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都说说最近干了什么正事?除了你那个药店以外。”林老爷子有意想多了解一下孙女,主要是她一次又一次超出他的意料,之前通过安县瘟疫在元大将军那儿有了些许情面,如今竟然因为小侯爷的事搭上了长公主。 他这个小孙女,挺能耐啊。 “爷爷,药店就是我最大的正事了。不过除此之外,倒确实有件事要跟爷爷说,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最近帝都米价波动巨大,有不少老百姓将家里的陈米高价卖给收米的商人。” “有这种事?”林老爷子虽对朝中动向十分敏锐,对民生经济却要差了一些。 “当然。我觉着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咱们家最好别趟这趟浑水,要是可以,多囤些粮食,唔,最好是储存两年以上的粮食量吧。” 林老爷子眉头一皱,眼睛里倏忽闪过一抹亮光,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要打仗?” 林菀欣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没这么说,这是爷爷您自己说的,但多准备着,总没有坏处。” “哼,小狡猾,跟爷爷也不说实话。” “不是不说,一切都是猜测,没有板上钉钉的事,谁敢乱说?不怕被捉了报官啊?”林菀欣调皮一笑。 话到这里,林老爷子已经心中有数,虽说朝中还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但粮食乃民生之本,这么重要的东西在这时候波动,能影响的可就太深远了。 “我记得你说年后要去江南?”林老爷子又道。 “是的,我让柳神医带人去淮州开了分店,毕竟江南富庶,好赚钱嘛。”林菀欣狡黠一笑。 林老爷子哭笑不得:“你这丫头,都钻钱眼里了,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不够用?还是你帝都开的铺子不够多?” “钱嘛,当然多多益善,还有谁嫌钱少的?” “对了,爷爷,手伸出来。”林菀欣眨巴眨巴眼道。 “作甚?”虽这么问,但林老爷子还是伸出手。 “替您把个脉。”林菀欣直接一手搭在林老爷子手腕上。 “呵,你还看出职业病了?”林老爷子笑着摇头,知道孙女是挂念他身体,看向林菀欣的目光不由更慈爱了两分,“如何?” “唔……”把着脉,林菀欣心中猜测落实,目中有了几分凝重。 之前她见林老爷子总是红光满面的模样,猜测他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毕竟年纪大的人不比年轻人,面色宜静不宜动,像林老爷子这样一大把年纪还气色浮动、红光罩头,却不是一个好相。 “爷爷是不是近来睡眠不太好,半夜时常易醒?” “嗯,这倒是。”虽说知道孙女是因为救援安县、辅助平定瘟疫而获得的县主之位,但毕竟是自家孙女,林老爷子一直没太真当她是个名医,如今听孙女一说就中,讶异之余反倒多了些后生可畏的喜悦。 但他还是有些纳闷,他这孙女到底跟谁学的医术? “而且还容易疲劳后产生头疼?尤其冬天会更加剧?”林菀欣又问。 “确实,现在人年纪大了,多办点事就容易头痛,有什么治没?” 听爷爷这么问,轮到林菀欣哭笑不得了,老人家很明显一辈子没得过什么大病,根本没把生病当回事。 “有治,当然有治。”怪不得前世爷爷会突然中风,原来这时候他心脑血管方面就已经比较脆弱,若是得不到及时的缓解和疏通,一次突如其来的冲击就可能令老人家大发雷霆,继而导致中风。 林菀欣眉头微皱,却被林老爷子敲了一下脑袋,“小孩子家家,皱什么眉头?” 林菀欣一笑:“真是的,爷爷,我已经不小了,您还总拿我当小孩。” “嗯?就是七老八十了,在爷爷面前也是个小孩!谁敢说不是?”林老爷子瞪眼。 “是是,您说得都对。”林菀欣笑了笑,“那我给您开个方子,您照方子煎药……” “不吃行不行?”一听说要吃药,林老爷子面色顿时垮下来。 “当然不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再说了,是真爷们就一口闷,多大点事儿?”林菀欣大言不惭。 “嘿!……”林老爷子几度想开口,最终还是没辙,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是真爷们。 “再不然吃点蜜饯嘛?”林菀欣嘻嘻笑。 “不吃。”林老爷子冷哼。 “不吃拉倒。”林菀欣偏头撇嘴。 “嘿你个臭丫头,上房揭瓦了是吧?……”林老爷子做出撸袖子揍人的架势,却惹得林菀欣哈哈大笑,笑得林老爷子也没了脾气。祖孙俩一齐大笑起来。 “对了,您再找个信得过的有几分力气和耐力的仆人,孙女教他一套按摩的法子,平时您要是有个头疼不舒服的,让他给您按按,疏通经络,也对身体有好处。当然,最好的是您自己也能每天早晚打一套拳法,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还延年益寿?活那么久做什么?不招人烦啊?”林老爷子十分开明,笑呵呵道。 “当然不呀!爷爷您可是家中的顶梁柱,更是林家这条船的掌舵人,说句您不爱听的,要是您不在,这家的凝聚力可就差了太多,不知道要给外人多少可趁之机呢?” 林老爷子一顿,觉得他孙女意有所指,但他几个儿子确实各有心思、并不是拧成一股绳,想想也罢了:“你个小精怪,看破不说破,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懂?” “知道了,爷爷,孙女受教。”林菀欣笑道,“爷爷还要注意,不要生气,不要劳神,不要发火更不要受刺激,这天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有难题咱们解决就是了。” “行,照你这么说,老头子成天傻乐就成了。” “就是这样,没错!”林菀欣也乐了。 “对了,爷爷,我上次曾听二姐姐说,咱们家山中老宅地下好像有宝藏,这是真的吗?”林菀欣话锋一转问道。 “嗯?”林老爷子一顿,声音微沉,“苏卉说的?” “对呀。” “她从哪里听来的?” 林菀欣装作没听出林老爷子语调中的沉郁,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但二姐姐应该不止跟我说过,前段时间她好像跟太傅家的张公子来往频繁……” “你这丫头!”林老爷子笑骂一句,听到这里,他哪还不懂这丫头在明目张胆的告状?不过这却确实引起他的注意,林家老宅地下有宝藏这件事按理来说整个林家知道的不该超过两个人,除了作为族长的他,就是看守地下宝库的老兄弟。 这个秘密,林家世代相传相守,每一次都是上任族长告知下任族长,林苏卉又是从何听来?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林老爷子沉声道。 “哦。”林菀欣乖巧应声,“那爷爷您忙,我就先回去啦?” “嗯。” 离开正北院,林菀欣在回廊里踱步,老爷子没否认,就说明林家祖宅确实有宝藏,可到底是什么宝藏,竟会引起太傅张家都瞩目? 可惜爷爷不愿意透露给她,只能再看看了。 事关林家机密,她也不能找龙鸣卫去查,只希望爷爷尽早有所行动才好。 只是……事情真的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吗?她总觉得莫名有些不安。 第六十七章:着实有颜色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婉欣走后,林老爷子在院子里踱步片刻:“来人,去请二小姐过来。” 独自来到正北院书房,林苏卉既新奇又忐忑,只因祖父的书房向来不允许外人靠近,如今竟然单独找她,别说她,连她母亲姜氏都感到好奇,但也不敢多耽搁,催促她赶紧过来。 虽然母亲摸不着头脑,但她倒是隐隐有猜测,能让爷爷单独找她,肯定不会是她个人的婚事,原本一开始她以为是她跟君颜哥哥的事东窗事发,吓一大跳,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事也应该是由祖母去找母亲,若是她没猜错,恐怕跟林家地道传闻中的宝藏有关。 “祖父万福金安。”林苏卉站在林老爷子身前,盈盈一礼,显得知书达礼又姿态优美。 若是从前,林老爷子也没觉得怎么着,但今日有林婉欣亲近的举动在前,一做比较,他下意识内心有所偏斜。 毕竟是当年能做下决定舍弃荣华富贵也要保全家族子弟的人,林老爷子向来最看重的就是家族和睦,互亲互爱。虽然他以前太严厉,使得几个儿子见到他连个响屁都不敢放,但不妨碍他享受孙子孙女的亲近。 如今他二孙女规矩看着不错,就是略有些做作了。林老爷子在内心吹毛求疵。 “嗯。”林老爷子应声,“坐。” “多谢祖父。”林苏卉坐了个椅子边边,力求表现得像个大家闺秀。 “林家祖宅地道的事,你从哪里听说的?”林老爷子开门见山道。 林苏卉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懵懂和好奇:“祖父,咱们家祖宅果然有地道?那也一定有宝贝咯?” 林老爷子凝视她一瞬,目中的压力令林苏卉不由有些躲闪,“祖父怎么这么看着苏卉?” “这件事你还告诉过谁?” “我……”林苏卉一噎,目光瞬间游弋,她告诉的人好像还真不少,张君弘,她爹她娘,她的丫鬟,甚至还在林婉欣和林淑真面前炫耀过,可是…… 林苏卉瞬间反应过来,道:“苏卉哪里知道这些?也就是听人说了一嘴,祖父怎么这么问?” “听谁说?” 林苏卉滞了一滞,心中顿时有些恼怒,祖父这副质问的模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把她当贼防?她连宝贝都还没见过一眼呢! 她下意识想把事情推到林婉欣身上,可林婉欣肯定后面会指认是她说的,这样就扯不清了,所以她换了个说辞:“当初在祖宅的时候,有次在外面玩耍,掉到一个洞里,听到别人在谈,但具体是谁不太清楚。”反正这也接近事实,再问,她就不知道了。 洞里?地洞? 林老爷子刹那间心思百转,已经猜了个**不离十,不论这丫头是跟踪还是偷听,但恐怕是听到了他和老林两人的对话,这个丫头,当时不提,现在拿来与外人说。 林老爷子目光一冷,林苏卉顿时感觉芒刺在背,“苏卉可以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林老爷子想知道的已经知晓,不再多说:“从现在起,将这件事烂在心里。” “祖父放心,事关重大,苏卉定然守口如瓶!” “去吧。” “苏卉告退。” 看着林苏卉匆匆离去的背影,林老爷子摇了摇头,都是他的孙女,怎么一个做事进退有度有理有据,另一个漏洞百出自欺欺人? 至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这么大? 肯定是老二家的教育有问题,赶明儿他得说说,必须让老二多跟他四弟学学! 离开正北院,林苏卉回二房齐凤阁的路上,必然要经过大房梧桐苑,她一路想着到底是谁在祖父面前出卖她,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正在路边等着她的林淑真,眉头立刻一挑。 “果然是你!”林苏卉当即没好脸,冷笑道,“有些人就是嘴巴没把门,喜欢到处说,也不担心会烂掉。” 虽然她也怀疑过林婉欣,可谁叫林淑真恰好在这里等着她?要说林淑真不是听了风声特意过来探听消息,谁信啊? 这一比较,她立即倾向是林淑真害得她。 林淑真也确实是听说老爷子单独喊了林苏卉问话,好奇之余心里略有不平静,索性在院子里转悠,没想到遇到出来的林苏卉,一上来就被骂了个没脸。 林淑真神色一沉:“你胡说什么?一个姑娘家如此没有口德,以后还如何嫁人相夫教子?又有哪个有识之士愿意要你?” 林苏卉面色一变,冷笑道:“这就不劳大姐操心了,您还是管管自己吧。”说着,她目光闪了闪,勾起唇角,笑得妩媚又得意,“哎呀,我怎么忘了?大姐可是一心想着太傅家的君弘哥哥的……只可惜啊,我私下里跟君弘哥哥见过几面,他都始终说对你毫无兴趣,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够了!你再胡说?!”一听到林苏卉说私下里见了张君弘几次,林淑真直觉是对张君弘的侮辱,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怎么可能做私相授受的事? 然而她只恼怒一瞬,就想起上次在百花园中的情景,心境又极快恢复平静,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吗?在你做了那样的事之后?” 林苏卉眉头皱起,果然,上次林淑真就曾破坏她的好事,要不然她早就和君弘哥哥…… 她在心中努力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周君颜对她的各种好,以及以周君颜的才华一定可以科举高中,未来前程不会差,这才勉强平复心绪,冷哼一声:“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咱们走着瞧!” 也不等林淑真回话,林苏卉大步离开,一口气冲到齐凤阁门口才停下,心中兀自琢磨。 不行,就算她现在已经不指望君弘哥哥了,也绝不能便宜了林淑真这个贱人,既然君弘哥哥如此在意林家.宝藏这件事,不如将这件事推到林婉欣身上,反而林婉欣跟元三公子有婚约又跟那个许大将军不清不楚,怎么也不会跟君弘哥哥有什么…… 免得君弘哥哥见几次都找不上她,反倒被林淑真钻了空子。 行,她真是太聪明了,就这么办! 林苏卉勾起唇角,顾不得回复娘亲有关祖父的问话,赶忙回屋去给张君弘写信。 有关林家.宝藏的问话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帝都四公子救援成功这件事上。 因着四人毫发无损地回归,那如雪纷飞般飘散在皇帝案头的弹劾奏折戛然而止,虽也有零星几个疑问的声音,毕竟许大将军抓回来的是荣县青龙山寨子里的匪徒,这些匪徒到底有何能耐能一口气抓走帝都四公子,又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都不够明确。 只因最关键的坐在寨子老大与军师位置的两名匪徒服毒自尽,下面的又都是些听命行事的,这件事虽有所解释,但又成了一宗令人疑惑的“悬”案。 然而无论如何,它总归是结案了,虽然有人质疑,但只要皇帝不表态,其他的质疑便没有了力量。 御书房。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二人:“嗯,胆子挺大,为了救一个人,就先把其他三个都抓了。” “说说,抓了之后发现他们谁是奸细?”皇帝道,“林菀欣,你来说,你不是会算能卜么?” 林菀欣从公主府回到家中,不过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被紧急召入宫中,与许纯之一同面临皇帝的问话。 皇帝会问什么,她早有预料,只是这个问题,依旧不太好回答,她想了想,道:“启禀皇上,臣女认为,他们都有可能。” 皇帝微怔,忽然大笑起来:“你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竟然还来个一网打尽,朕怎么记着,你和元家好像还有婚约?就这么指认未来小叔子,真不怕妯娌关系难处?” 皇帝的语调里尽是揶揄,林菀欣却不敢真当他是开玩笑:“回皇上,只有口头之约,还未定下来。” “哦?”皇帝眸色微微转暗。 “但这并非是臣女指认的原因,臣女刚说的是可能,可能就是猜测,毕竟方术在为证实之前只能看做一种猜测。但是,”林菀欣微微加重语气,“若要在三人之中再做选择,臣女猜测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最为可能。” 皇帝的眉头倏忽一皱,又松开,笑道:“没有证实之前就是猜测……有意思。那朕姑且将猜测当做假设。” 皇帝又将目光转向许纯之:“林四小姐给的是猜测,你给的总该是证据?” 皇帝目光一沉,此次许纯之先斩后奏,先抓了那三人,才禀报他这件事,虽说是为了救援他侄子情有可原,但事情会否真的如林菀欣所说如此紧急?不抓人就保不了小侯爷的命? 他们俩真不是故意设陷阱抓人?况且,他的护国大将军什么时候不听他的命令,改听一个小姑娘的指令了? 许纯之深知自己此次贸然行动已经让皇帝起了疑心,当下道:“微臣查到一点疑处。” “哦?” “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吕廷戈,从前据闻身体不好,养在别苑,除了他幼时在帝都有过踪迹,几乎从未出现在大众眼前,而他第一次重新出现,是在安县爆发瘟疫之时。而那时,照理来说,帝都城防是禁止出入的。” “另外。”许纯之又道,“微臣曾查到,大理寺少卿张君弘曾与其在百花园密谋,此事曾被林家二小姐撞破。” 皇帝道:“既是密谋,如何让外人知晓?” “此事也是一桩意外。”许纯之将林苏卉下药的荒诞经过讲给皇帝听,皇帝大笑不止。 “有意思,这林家的姑娘果真是与众不同?”皇帝看着林菀欣的目光充满戏弄,忽然发觉,因羞恼而有些面色发红的林菀欣,像一株娇艳夺目的海棠,着实有些颜色,怪不得他的大将军会…… 皇帝瞬间收回目光:“行了,既如此,就让那个吕廷戈,不,让所谓四公子,一齐见驾。” 第六十八章:将军夫人登门提亲 - 相门娇女 - 山林 离开皇宫,林菀欣的生活又回复了从前,忙碌于她的生意,除此之外,年关将近,除了要准备过年的一应事宜外,林家还有一件喜事——林绵如与秦雁起的婚事。 毕竟是林家孙子辈的第一桩婚事,林家从上到下都较为重视,好在林菀欣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有大房周氏和二房姜氏两个长辈在,自然没她什么事。 这期间林菀欣也通过龙鸣卫进一步了解淮州牧,据说他年轻时也是一文武全才,只不过浸泡在富甲天下的淮州,且本人天性风流酷爱美色,久而久之,磨了锐气,但到底如今也算得上江南一片的霸主,并且妻妾成群儿女众多。 目前淮州隐隐成为江南诸州之首,与新朝呈并立之势。 林菀欣记得,上辈子好像就在年后不久,南北两方爆发战争,虽不至于波及帝都,但对民生也影响极大,何况林家还在其中风雨飘摇,最后落得惨淡收场。 这一次,有很多事都发生改变,林家的解决也已一定不同。 在林菀欣看来,最关键的就是林家绝不要涉及党派之争,如今爷爷无事,而她又在新皇眼中被打上了许大将军派别的标签,代表的就是站在新皇立场,应该不至于卷入麻烦。 毕竟她一不能在朝为官,二不能上阵杀敌,当务之急,还是继续赚取更多钱财和资源,才更有价值。 唯一让林菀欣有些意外的,是往常惯于跟在她身边晃悠的元雨馨与元桓琅双双消失不见,也不知林家出了什么变故,只听元雨馨遣人送来的书信里提起,似乎元家来了客人,最近她被将军夫人庄氏圈在府中待客。 元家。 一大清早,元大将军照常上朝,临行前对夫人庄氏道:“定好了今日登门林府?” “定好了,定好了,一直催个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将军夫人白他一眼,烦躁地道。 “你可要好好跟人家说清楚,讲明来意,最好今天就能将事情定下来,若是能成,便是吃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元大将军再次嘱托。按他想的,其实他与林敬智二人将婚事定下即可,可林敬智那个死脑筋死活不松口,明里暗里都说他夫人不待见菀欣,虽说这话也是事实…… 想到这里,元大将军也有些烦恼,怎么家里就没个省心人呢?况且他最近瞧着,那住进府中的一对母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直缠着雨馨和桓琅不放,关键是桓琅又确实对人家有亏,唉…… “又叹气,一天到晚叹什么气?是家里日子过得不舒坦了还是下人伺候不周到?真是的,没事也要给你叹出事来。” “你把这件事办好了,我肯定就不叹气。” “行了,去忙吧,我心里有数。”将军夫人赶他。 元大将军摇摇头也出了门。 耳边终于没了烦人的唠叨,将军夫人这才勾唇一笑,吩咐身边丫鬟道:“去,将西妲小姐唤来,我们也该出门了,否则岂不让人空等?” 前两日将军夫人命人给林府下了拜帖,约的正是今日会面。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等着她的,不仅有林家的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竟然还有林老爷子林虚怀与林菀欣的父亲林敬智。 这两人……难不成今日是特地告假在家等着她?只不过一个姑娘家的婚事,他们未必也太重视了? 眼瞅着面前几乎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将军夫人隐约感觉,今日恐怕不得善了。 听雨轩。 林菀欣今日难得的没有出门,不仅是她,连林慎安也理直气壮的借故逃学,说要替姐姐撑个胆气,弄得她哭笑不得。 不过将军夫人庄氏登门造访,这件事确实可大可小,一个女人一生通常只有一次婚姻,当然要慎之又慎,虽然面对爹时她再三表明了拒绝元家的立场,但真正能决定这件事的,其实是老爷子林虚怀。 在林老爷子面前,林敬智的意见只能叫参考。之所以老爷子能让儿子拖这么久,还是想要看看元家的诚意,这不,将军夫人上门了。 倘若今日将军夫人没出什么岔子,恐怕老爷子会越过儿子直接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但事情果真会如此顺利?林菀欣自认以她对将军夫人的了解,恐怕不见得。近来元雨馨与元桓琅甚少出现,就是个直观的信号。 正北院,会客厅。 林老爷子眉头一挑:“哦?庄夫人的意思是,老夫的孙女若想与元三公子结亲,必须要先认下你旁边这位姑娘做妾室?” 被点名的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娇美而羞怯,只是脸颊上有一个不明显的伤疤,被几笔彩绘,反倒别出心裁的绘出一朵娇艳的花钿,映衬得人比桃花红。 听到指认她做妾,那姑娘微微一顿,长睫一颤,却是垂下目光一声不吭。 将军夫人目光一闪,笑了笑:“唉,其实这事也是我们桓琅不对,小时候曾无意中伤到了这位洛小姐,给姑娘家留下一个疤。谁都知道,姑娘家的容貌最是要紧,所以这就……” 说着,将军夫人一叹,低婉地道:“其实之前我一直未曾登门,主要也是考虑的这点,担心林四小姐和诸位会感到介意,可我家将军却说当年这约定是早前就定下的,我这思来想去……” “其实吧,若是我家的姑娘面临这样的情况,我也是为难的,有哪个好人家会愿意……唉。”她又是叹气又是为难,厅间一时极为寂静。 庄氏话已经摆在这里,虽没有说得太死,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要做他们元家的媳妇,首先就要够大度,至于这位洛小姐是元三公子的青梅竹马甚至还有受伤之欠,端看林家和林菀欣能不能容受了。 更何况,若是连这样都要忍,不正说明了林家是高攀,自己心里要有数? 北院正厅外,不远处偷听的林慎安当下沉了脸,咬牙压低声音:“欺人太甚!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不行,我必须……”他说着就要往里冲,却被林菀欣一手拉住,“你别冲动。” “干嘛,她都打脸打上门来了,你还忍她由着她?怎么?你还真想进元家门去受这股子窝囊气啊?你要真这样,就别跟人家说我认识你!”林慎安越说怒气越甚,声音不由得越大,终于惊扰到厅内人。 “何人在外喧哗?进来!”林老爷子喝道。 “放手。”林慎安甩开林菀欣,大步走进厅中。 林菀欣微微犹豫,索性也走进去,姑娘家若是参与议亲,传出去确实名声不太好听,但是她在乎吗? 见进来的是林菀欣姐弟,林敬智顿时有些讶异,“你们……?”虽说于理不合,但有外人在场,林敬智根本不想训斥自己孩子,更何况刚才还有人给了自己孩子没脸,他更不愿让两个孩子难堪,刚一开口就闭上嘴巴。 “哟,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呢?偷听?”姜氏掩嘴一笑,不放过任何可能打击林菀欣姐弟的机会。 果不其然,老夫人听见这话脸色一沉:“放肆,都是多大的人了,这么不懂规矩?看来赶明儿该专门请人来教教你们规矩。” 林老爷子态度却截然不同,他刚才将林慎安的话听得一字不漏,会叫两个孩子进来,就是让人将话再重复一遍:“你刚才在外嘀咕什么?再说一遍。” 林慎安猛地抬头,看了林老爷子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待看向将军夫人时,那笑意转成冷笑。 老夫人登时觉得不好,虽说她刚没听清,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等等,住口,不许乱……” “让他说!”林老子沉声道。 将军夫人面色一冷。 林菀欣神色平静。 林慎安冷笑道:“我说,谁爱受这股子窝囊气谁去受,我们林家绝不奉陪!” “说得好!”在所有人回应之前,林老爷子高声赞道。 同一时刻。 元家。 “奇怪了,怎么今日娘亲和那位洛小姐都不在?难不成又出门了?”元雨馨在府邸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庄氏,连成日里喜欢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洛西妲也不见身影,正巧看到元桓琅又穿成平日那副浪荡贵公子的模样,显然打算出门会朋友。 “三哥,等等!”元雨馨叫住他,问出心中疑惑。 元桓琅摇着折扇,随口道:“还能去哪,出去逛街了呗。” “逛街不待洛夫人,就带洛西妲?哪里不对吧?” “这倒也是。”元桓琅微微沉思,“我记得……最近爹好像一直催促娘亲造访林家……” “什么?难不成娘带着洛姑娘去了林家?她想干什么?该不是疯了吧?”元雨馨大惊。 元桓琅倒是更快明白他娘亲的意图:“倒也不是,她恐怕是……” 听元桓琅一番解释,元雨馨更吃惊了:“娘这不是……恶心人嘛?她干嘛这样啊?她这根本就是存心要破坏这桩婚事嘛!不行,我得去劝劝。” “晚了,这会儿她早到了。”元桓琅倒没有元雨馨反应这么大,毕竟虽然他爹没有什么妾室,但是整个帝都,只要是有名有姓的世家贵族,哪个家里男人没个把妾室?这实在太正常了。 更何况,妾通买卖,说明白点更像是一种调剂的玩物,虽然他元桓琅不会这么没良心,但留洛姑娘在家里给口饭吃供个衣食住行,也算是全了幼时情分,至于林菀欣……他却是真心看重她的,毕竟像林四小姐这么独特有趣又美丽的女子可不常有。 等她嫁过来,他的一应事物都可以交给她打理,她不是喜欢做生意吗?他就把银子和珍宝都交给她,让她尽情打理个畅快! 没想到元雨馨在听了元桓琅的解释后,更是生气:“你够了!你这人真是……你根本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尊重人!我不想跟你说话,让开!” 元雨馨推开他,冲了出去。 “喂!”见元雨馨反应这么大,元桓琅也终于感觉有些不好,皱了皱眉,也追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博弈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府。 正北院会客厅。 将军夫人目光一冷,盯住林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老爷子道:“字面意思,这门亲我们林府不结了,将军夫人请回吧。” “你?!”将军夫人面色一变,全然没想到竟然会被林家下逐客令,她长这么大活了几十年,这还是头一次,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站起身子,怒道:“原来这就是林家的待客之道?”果然是些个惹人厌的小门小户,连维持面上的体面都做不到。 老夫人有些慌,没想到林老爷子竟然如此不留情面,毕竟是元大将军的夫人,元家目前又如日中天,得罪了这样的家族,对林家可没什么好处,说不定将军夫人出去添油加醋一说,以后还有哪个世家贵族敢和林家结亲?老爷子真是太莽撞了! “哎?庄夫人息怒……”老夫人刚要开口,却被林老爷子伸手一挡。 “既然话不投机,那就这样吧,来人,送……”林老爷子的考虑和老夫人完全不同,老夫人只考虑庄夫人会不会出去说林家的是非,可她却没想到,今日若是林家认了这个恶心人的哑巴亏,他日庄夫人还是可以出去说林家小门小户,就是知道攀附权贵,连被人打在脸上还要上赶着过来舔,一点骨气也没有。 通常世家大族嫁女儿,都会要求对方在成亲之前房中无妾,有些规矩重的,甚至会要求对方把通房也给打发了,哪有人登门求亲时还带着替儿子预备好的妾室?如果对方不同意就作罢? 此等行径,已是恶劣至极! 分明丝毫未将林家放在眼中,恐怕这桩婚事正如他儿子所说,只有元大将军一头热,他家里人却是极其反对的。这样的亲事就是结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世家大族与毫无根基的寒门之士不同,重要的是风骨,寒门高中后娶了权贵家的小姐,在别人看来是一桩佳话,是聪明有识,世家大族若是也如此不顾脸面只知道攀附权贵,却会惹人嗤笑,即使一时投机取巧攀了高枝,也难以长久。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朗笑从厅外传来,“哈哈,林老爷子,别来无恙?”元大将军在林家两名家仆的带领下,大步走到厅中,环视一周,略带威严的目光压住将军夫人庄氏,又转向林老爷子,面带笑容道,“我刚好像听到您说要送什么?正巧,今日我也带了礼物过来。” “来人,抬上来。”元大将军吩咐道。 很快,一连十多抬礼物被二十几个小厮稳稳运送进来,俱是佳品,贡品绸缎,翡翠观音,紫珊瑚,珍奇古玩……珠光宝气,应有尽有。 “这是……?”与二夫人姜氏满眼放光、老夫人与大夫人周氏面露讶色不同,林老爷子皱了皱眉,“元大将军何故如此重礼?要知道无功不受禄……” “这,老爷……”将军夫人有些急,没想到元大将军突然大手笔,而且……他莫不是也告了假,所以才这么快跟来? 他到底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而且看样子,有些东西还是她原本打算留着给雨馨做嫁妆用的,这个败家老爷们! 可毕竟是在林家,将军夫人就算肉痛至极,也不好发火,只盯住元大将军瞪了好几眼。 “怎么会无功?”元大将军笑了笑,看向林菀欣,“之前菀欣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是天大之功。” 这是元大将军第一次在林家面前正式承认这一件事,原本他觉得等他们家与林家成为一家人,有很多话便不必说,可连他也没想到,他夫人今日来求亲竟然带上了洛家的小姑娘。 就在刚才,他看到洛家小姑娘时,他就知道,今日这亲事恐怕结不成了。就算他极力挽回,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要说不恼怒,那当然不可能,但元大将军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面上丝毫不显,一派和睦笑意。好在他一开始就准备了厚礼,本来也是要今日送来,若是亲事能成,算做预先的小部分聘礼,若是万一不成,也可以作为赔礼道歉的礼物。 被点到名,林菀欣笑了笑,一礼:“元伯父如此说,就太折煞菀欣了。”她转向林老爷子,“爷爷,这些礼物可以交给菀欣处理吗?” “当然。”林老爷子道。 老夫人和姜氏则皱了皱眉,可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人家摆明了冲着林菀欣来,他们也不好显得多么眼热人家的东西。 “那么,元伯父,很抱歉,菀欣和林家都不能收这份礼物。”林菀欣道。 元大将军也不意外,就是叹了口气,露出为难之色:“你非要如此为难你元伯父?害得元伯父变成一个连送礼都送不出去的可怜人?” 闻言,林老爷子差点一口老血,将军夫人也差点骂出声。 这混账东西,还真是说得出来?! 林菀欣莞尔一笑,也做出一副哀婉的模样道:“那也请元伯父可怜可怜菀欣,菀欣真的不想变成一个挟恩图报、见钱眼开的小人……” 元大将军:“……” 两人对视一眼,行,遇到对手了。 “噗嗤。”林老爷子肩膀抖了抖,面色有些古怪。 林慎安仿佛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这两人。 “??”林敬智在一旁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倒是大夫人周氏意外地多看了林菀欣两眼,神情有些复杂。并不是所有小姑娘都能在富贵与珍宝面前面不改色,还能谈笑风生。 将军夫人眉头一皱,她发现林菀欣还真的不太在意这些珍宝,光看这一点,倒不像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 似乎察觉到身边将军夫人的意动,洛家姑娘长睫微微一颤,忽然上前一步,冲着不远处的林菀欣跪了下来,娇美的面颊上眼泪说来就来,带着哭腔:“县主大人!还请您收容我吧……呜……” 洛家姑娘这一哭,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不免让人想到她悲戚的身世,小小年纪就被人毁了容,又遭逢大难,如今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落脚点,若是元三公子不容他,又有谁能接受她? 这样一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林菀欣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林菀欣目光微凝,在洛家姑娘拜下来的瞬间就侧身避开,面色平静地摇头:“洛姑娘何必如此?我虽是县主,但首先是林家的姑娘,如今不在朝堂之上、正式场合,而是林家,洛姑娘如此称呼,岂非不当?” 这个小姑娘,倒是挺有心机。林菀欣在心中一笑,道:“况且刚才议亲一事早已过去,两家虽做不成亲家,亦可以是朋友,洛姑娘这么不由分说地一跪,显得好似有林家人欺负你,反而将两家陷入对立面,岂不是陷两家于不义?” 林菀欣轻飘飘几句话又将众人神思拉回,看向洛家姑娘的神情立即多了几分深思。 这确实是个可怜的姑娘,但至少不是个心思简单的姑娘。 看来这元三公子日后的后院,是不可能太平了。不同意这门亲事,是正确的。 “不,不是的……我只是……我不想让夫人和将军大人为难,但是我……呜……我该怎么办……”洛家姑娘慌张不已,再度垂泪,想要说话却似口拙、无可辩驳的模样,让人怜惜。 将军夫人皱眉,瞥了一眼身边丫鬟:“还不快将洛小姐扶起来?”洛姑娘刚才一句“县主”立即提醒了她,不管怎样,林菀欣县主的身份已经坐实,她也不想替儿子娶个需要全家人供着的儿媳妇回来。 这么一想,送给礼物也不是不可以,若是能还了这个人情,以后不要再巴上来,也是件好事。 只不过,也实在送得太多了,就凭一个林菀欣,还压不住这种厚礼! 只可惜,元大将军和林菀欣都不这么想。 元大将军自认这么点礼物根本抵不了他们夫妻的性命,更何况林菀欣还不要。 林菀欣本身就不是缺钱缺礼之人,钱可以努力想办法赚,但是人脉资源却并不是那么好积累的,与元家的关系她并不想就此中断。 林菀欣道:“元伯父无须在意,所谓救人之功,皇上早已封赏,更何况,若是每个用过药之人都要因此给菀欣送礼,菀欣恐怕就啥事不干,每日等着人送礼就好?”她笑了笑,“况且,请容菀欣大言不惭一句,菀欣称元伯父一声伯父,本就是将元伯父当成自家人般,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两家话?” 元大将军登时目光一亮,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就算菀欣不能给他做儿媳,大不了他收她做义女,到时候她出嫁时,他也给她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这也是一样的。 “没错,正是这个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元大将军大笑。 “什么一家人、两家人?今个儿还真是热闹,莫非本宫来迟了?”一个威严清润的中年女声从停门传来,进入厅中的,赫然是由许纯之陪同的当朝长公主殿下。 “殿下?” “长公主殿下?!” 在场的人俱是一惊,纷纷起身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众人心中不由得转起一个类似的念头:长公主殿下怎么会突然造访?而且还是不告而来? 第七十章:永世之好 - 相门娇女 - 山林 “今日私下造访,诸位不必多礼。”长公主笑道。 “殿下请上座。”林老爷子道。 长公主落座后,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将军夫人庄氏身边的洛姑娘身上:“这位是?” 见长公主殿下注意到她,洛姑娘微微一动,心中略有些激动,冲长公主一礼,还未开口,就听将军夫人道:“这是我表妹家的女儿。” “哦?庄夫人带着你表侄女上林家来,莫非是相中了林家哪个儿郎?”长公主笑道。 庄氏一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怎么可能看得上林家儿郎?但拜访林家不带着自家女儿却带别人家的女儿,这事着实有些不妥,有心人多想想,也知道里面有问题。 只是她没想到,长公主一来就将这件事揭出来,这似乎……有点来者不善啊。 “这……这孩子平日里甚少出门,我也就是带她多出门走走,见见世面。”庄氏勉强解释了一句。 “嗯,你也算上心,这表姑母也做得不错了。”长公主说道。 庄氏听在耳中,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像是夸赞,反倒像话中有话,可长公主的深意,一时她也看不透,总不会是来给林菀欣找场子的吧?他们之间也八竿子打不着啊? 此前林菀欣辅助许纯之救回小侯爷一事,只有长公主与皇帝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林菀欣目光微动,看了看长公主又看像许纯之,心中也觉得奇怪,他们不像是那种会不告而来的人,但他们又确实这么做了,还特意挑了今天这个时间。 待她再次看向许纯之时,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许纯之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笑意,示意她稍安勿躁。 林菀欣的心,忽的就安定下来,垂下目光,心中莫名地浮现出丝许喜悦。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看着她,露出与平常不同的模样,她就会感到开心。像这样因别人一个细微的举动而牵动心情,这在她以前从未有过,她有些忐忑,却又忍不住雀跃。 “殿下谬赞。”摸不准长公主的心思,庄氏只好再度勉强应话。 长公主笑了笑,倒是没再接话。 元大将军的目光在长公主与许纯之之间转了转,又注意到许纯之特意多看了林菀欣几眼,心中倒是有了一番猜测,越发替他儿子感到遗憾。 “殿下今日……”见长公主与庄氏闲话完,林老爷子开口道。 长公主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本宫也算冒昧前来,只因今个儿一大早,许大将军便登门造访,务必请本宫同他一同来一趟林府,事先未曾递拜帖,还希望林老勿怪。” “殿下严重了。”林老爷子道。 长公主道:“本宫听闻,今日元大将军一家拜访林家,为的是两家的亲事?” 见众人一时沉默,长公主心中有数,却还是笑道:“不知这亲事成了没有?” “这……”林老爷子有些哭笑不得,宿闻长公主殿下昔日跟着今上东征西讨、走南闯北,最是直截了当、雷厉风行,今日一见始知名不虚传。 “可惜,这亲事没有成。”既然长公主如此坦荡,林老爷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道。 长公主一笑,抚掌道:“这敢情好。”还冲她身旁的许纯之笑道,“看来咱们并没有来迟,而是刚刚好。” 听见这话,许纯之有些忍俊不禁。 长公主自然不是真的口无遮拦,而是故意如此调侃,果不其然,庄氏立即脸色一沉,毕竟任谁说“亲事没成”很好,也不是个好听的话。 可偏偏说出这话的是当朝长公主殿下,又有谁敢在这时候开口说不好?否则岂不是说长公主不好?更进一步,岂不就是藐视皇权? 林老爷子算是听出门道来了,长公主殿下这是说他决策英明,没跟元家结亲是个正确抉择,想到这里,他乐得一笑。 元大将军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巴,心中默然叹了一口气。他儿子这下是彻底没指望了,别说老三了,老大老二都不行。 林菀欣也觉得长公主殿下着实有意思,虽说殿下会站在她这边,多半是因为之前她救过小侯爷的缘故,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不在对立面就好。 长公主又笑道:“菀欣,过来。” “是。”林菀欣走到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见她神情宁静柔和,虽议亲失败依旧不骄不躁,甚是满意,执起她一只手,将之交到旁边许纯之的手中。 在场众人顿时神情一变! 将军夫人庄氏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她?……庄氏飞快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却见元大将军似乎早有所料,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哎呀!这真是……庄氏在心中急叹,怎么也没想到想长公主竟然会来这么一出,要知道,她和夫君可是属意将雨馨嫁给许大将军的呀!这样一来,他们家雨馨怎么办? 长公主殿下怎么能乱点鸳鸯谱呢?而且还是今日这个时候!…… 庄氏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坐立不安,想提出告辞又知道此时实在不是时候,可是让她就这么看着林菀欣与许纯之在一起……她感觉如坐针毡。 毕竟,真要比起来,她的三儿子,又哪里比得过权倾朝野、深得皇上器重的黑炎军统帅许纯之? 她刚刚还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林菀欣,却不想人家转头就攀上更高的枝头,高得连她都有些够不着。 不仅是庄氏,在场的其他几位夫人也神色各异。 老夫人面露骇色,惊得有些说不出话,大夫人周氏震惊不语,怎么也没想到林菀欣竟有如此造化,竟能得到许大将军青睐,听长公主这话,还是许大将军亲自去求她来做媒? 放眼整个帝都,又有几个姑娘是长公主殿下亲自做的媒?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从未听过。 这个林菀欣,还真当是与众不同,以前倒是真小看她了。 姜氏则酸得两只手死死攥住手帕,牙关要紧,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酸话冒出,祸从口出,毕竟面对的是长公主殿下,不是旁人,一个降罪下来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这天杀的林菀欣,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被许大将军给看上?! 他到底看上她什么?就那张脸吗?可恶!若是能早点弄花了那张脸,不就没有这档子事了?…… 不,不,说不得是她想多了,就算长公主是为了许纯之和林菀欣前来,又不一定是给他们说亲?说不定是要纳她做妾呢? 想到这里,姜氏微微心安,却也更加紧张。 就连林老爷子和林敬智也面露讶异,好在林老爷子多年养气功夫,瞬间恢复如常,眉眼间露出喜色,他就知道他这孙女不同寻常,果然有非一般造化。 唯独林敬智,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长公主殿下将她闺女和许大将军……难道真是他想的那样?不太可能吧? 不管厅中众人如何惊异,长公主兀自微笑,道:“菀欣是个好孩子,本宫见着她也十分欢喜,也希望她能有一个好归宿。恰好,本宫认识的人中,就有一个这样的好归宿。” “你们说巧吗?”长公主笑问。 长公主发话,众人自然不能不答,纷纷应和道:“殿下的眼光,自然非一般人能及。” “恰巧,也有人跟本宫一样的眼光,觉得这是好孩子,不愿意她明珠蒙尘……”长公主道。 听听,明珠蒙尘。瞧这词用的…… 林老爷子怎么听怎么觉得顺耳,之前被庄氏恶心的一口恶气,当下彻底消散。尤其当她看到庄氏越发难看的神色时,觉得心情舒畅食欲大振,今晚还能多吃两碗饭。 林敬智作为一个有文化懂礼节的文人,自然不好表现得太过,轻咳一声掩饰了唇边笑意,再注意到自己还是吸引了众人眼光后,不由得微微低头。 林菀欣目光转了半圈,见庄氏差点鼻子都气歪了却又不好发作的模样,实在是对长公主气死人的本事拍案叫绝,听听人家的说话水平,她怎么就学不来呢? 恰在这时,许纯之轻轻在她手心捏了一下,灼热的温度令林菀欣倏忽一烫,不由得瞪他一眼。 被瞪之后,许纯之不仅不恼,眼里的笑意反而加深,心中一股异样划过,似乎想要摸索更多,却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敢过于孟浪,只能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菀欣看。 被他这么一瞬不瞬地瞧着,林菀欣感觉脸颊有些发烧,这人……怎么孟浪起来如此孟浪?平时看着挺正经的,难道不知道现场有很多人在看着么? 趁没人注意,她用力在许纯之虎口上掐了一下。殊不知她那点力道对许纯之来说就跟挠痒痒异样,半点不痛,倒也提醒了他,不可太过。 许纯之收回目光,心情大好。尤其是想到今日之后,她会成为自己未婚妻,雀跃的一颗心,几乎要飞到天上,恨不得对天下所有人都公布——林菀欣是他许纯之的了! 见目的达到、该说的也都说了,长公主不再赘言,笑道:“今日本宫前来,便是想替许大将军与林家四姑娘菀欣保一个媒,愿他们能结永世之好,不知林老愿不愿意给本宫这个面子?” 此言一出,姜氏顿时眼前一黑。 永世之好?这是对夫妻之间用的词,竟然不是纳妾,而是娶妻?!凭什么?! 第七十一章:长公主之谋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果然是要替林菀欣和许纯之做媒。 长公主话一说出,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 “好!当然好,长公主做媒,焉能不好?”林老爷子大笑。 自家孙女能与许大将军结亲,这是林老爷子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可偏偏成了现实,叫他如何不欢喜? 不仅是他,林敬智也满面笑意,即便是他人情世故不甚通达,但也知道自家闺女嫁给许大将军有诸多好处,首先一条便是没有公婆需要伺候,嫁过去就可以成为当家做主的主母,其次许大将军深得皇上器重,天子重臣,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能欺辱他的女儿。 唯一就是许大将军常年征战,但如今天下大安,想来也不会和从前那样。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 从前庄氏有多心悦许纯之这个“未来女婿”,如今看到他就有多刺眼。尤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许纯之明显对林菀欣情根深种,一双眼睛都快长在她身上了。 可这件亲事是长公主做的媒,她又偏偏一句讽刺都不能说,憋也将她憋死。她甚至怀疑,许纯之是故意找得长公主,还特地挑了他们元家今日造访的时间,就是想当面打她的脸。 目的为何?当然是为林菀欣这个四处勾引男人的贱丫头找场子! 庄氏心中气得狠了,面上还要勉强维持出附和长公主的笑意,一张脸几乎割裂开。 元大将军则没有想这么多,既然他心中已将林菀欣当做自己义女,那许纯之娶谁都是娶,何况这小子确实不错,年纪尚轻已是飞黄腾达,菀欣嫁给他绝不会吃亏。 这么一想,他似乎该尽快将嫁妆给备出来。 与庄氏一样面笑心冷的,还有二夫人姜氏。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家曾经最不受宠的林菀欣,一朝竟然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她的苏卉……恐怕真的只有嫁给太傅家的张君弘,才能堪堪与之相比。 可是张君弘又哪里是那么好嫁的?更何况近来她几乎没有从女儿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想来她女儿自己都放弃了……姜氏越想越是觉得意难平。 大夫人周氏也是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此时只觉古人所言不虚,怪道人都说姑娘家是娇客,谁也不知道日后会有怎样的前程。现在可不就是?林四姑娘以一介翰林修撰之女的身份,嫁入一品将军的门第,恐怕放眼帝都也算是一段传奇了。 恐怕从今以后,整个林家都会因此发生改变。 虽然依旧不想承认,但她的淑真有了这样一个妯娌,以后挑选夫婿方面倒是有了更多选择。毕竟他们林家可是许大将军的姻亲。 而许大将军与元三公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元三公子,毕竟只是元三公子,还需要依靠家族和亲眷的提携,何况他本人无丝毫品级和官位在身,听闻还是帝都一介有名的纨绔,但许大将军可不同,他一人同时兼任黑炎军与龙鸣卫统帅,真可谓炙手可热、权势滔天。 这样的人,他们平时连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的都没有,甚至真与他接触了,都会感到胆寒。毕竟与黑炎军和龙鸣卫有关的人和事,通常都是绝命之事。 可如今,一切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纯之不过是孤身一人,他若是真心喜爱林菀欣,自然会顾及她的亲族,这样一来,林家能得到的好处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元三公子可比! 当人与人的距离远到无可企及之时,原本的嫉妒就会化为敬畏,此时大夫人周氏便是如此。 当初当她听到林菀欣要与元三公子定亲时,她还会感到愤愤不平,如今她却只想得到这桩亲事带来的种种好处。 想必不仅是她,老夫人和老爷子更加通透这其中的关键。 老夫人也盯住林菀欣不住地瞧,有些纳闷她这孙女怎么会如此好运道,难道真是之前奔赴安县救援十万人、平复瘟疫、积功累德来的大福报? 这真是……泼天的富贵啊。 只要许纯之不出事,未来林菀欣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绝对少不了。她的孩子,也必然前途可期。只要传个几代,帝都必将出现新的强盛的世家大族。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长公主笑道。 “殿下金口玉言,还能有假?”林老爷子也捋胡须笑道。 双方竟然都奇异地略过了交换生辰八字合婚这一节。不过即使要交,许纯之也交不出一个具体的八字,他打小就是孤儿,幼时跟着邻里长大,稍大一些就被卖去给大户人家做奴仆,大约能记得生日,那还是邻里东拼西凑出来的,是否可靠还未可知,时辰就完不知晓了。 但如今这一节也无人在意。难道合婚说不好,就违逆长公主殿下的意思?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对许纯之揶揄道:“也满了你的愿了,还不快回去将聘礼都准备好?是不是还等着本宫给你添砖加瓦?” 闻言,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 虽然知道许纯之能将长公主请来做媒,必然是私交不错,可没想到他们私交竟能好到长公主同他开玩笑添聘礼的地步。 许纯之立即躬身道:“不敢劳烦殿下,下官早已将聘礼准备好。” 长公主笑道:“既如此,那婚礼便定在来年吧。”微微一顿,“来年秋天,正是丰收时节,帝都也该有一场盛大的喜事。诸位以为如何?” “一切由殿下定夺。”众人应道。 长公主笑意加深,对这样的结果也十分满意。本来近来她还略微有些忧虑,因为她发现,她那个向来不通儿女之情的儿子,竟然也写起了伤春悲秋的情爱诗句,被她发现时还急不可耐地藏起来。 不仅如此,儿子身边的小厮来报时曾说,小侯爷还画过女子的画像,看容颜就是府上曾住过一夜的县主…… 虽说她确实觉得林菀欣这姑娘不错,有胆识有魄力,人又聪明,但身份毕竟还是低了些,况且这姑娘看着就不是个能守在家中的,若无强大的男子相配,反倒会为其所制。 她这傻儿子只不过被人家救了就放在心上,若是跟这样的姑娘在一起,以后不知道还要吃多少飞醋。 她作为娘亲,又怎么舍得儿子追着这样一个姑娘跑? 是以许纯之的要求,到正好落在她的心上。这两人都是承歆的救命恩人,这孩子又向来纯善,就算多想想,他都会心中有愧。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了。”长公主起身。 “恭送殿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共同将长公主送至府外。 就在这时,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见一群人出来,立即拉紧缰绳,堪堪停在府外。许纯之则在第一时间将长公主护在身后。 “爹!娘!”元雨馨和元桓琅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元大将军和庄氏,立即跳下马来,待走近了,这才注意到长公主。 “殿下?您怎么也……?”元雨馨一愣,下意识问出声,却被元桓琅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将后面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桓琅见过长公主殿下!”元桓琅立即行礼。元雨馨依样照做。 “两个孩子不必多礼,怎么这会儿过来?瞧着赶的,都是一头汗,可别伤风着凉了才好。”长公主温润一笑,却是雍容华贵。 “我……”元雨馨有心解释,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长公主殿下开口,难不成说是担心娘亲议亲胡来,她来劝说的?可家丑不可外扬…… 元桓琅却是瞬间心思百转,看了看庄氏身边的洛姑娘,又看了看长公主和许纯之,连带着扫过林家人的脸色,最后落在林菀欣身上。 若是元家与林家成功议亲,林菀欣看他的神色不应该如此淡然,即便没有待嫁姑娘的羞怯和期待,也该同从前有所不同才是,可林菀欣只是淡淡看瞥他一眼便移开目光,令他骤然间多出许多失落。 元桓琅盯着林菀欣露出失落之色的模样,自然也落入众人眼中,在场的无不是人精,瞬间明了了元家情况。恐怕元大将军父子俩对这桩亲事都是同意的,唯独将军夫人庄氏心有不满便诸多阻挠。 也挺好,若是没有庄氏这么瞎折腾,哪有后来许大将军之事?或许许大将军今日着急请长公主前来,本身就有抢亲之意。 这饭要抢着吃才更香,东西当然也要抢来的才更宝贝。 顿了一顿,元桓琅调整情绪笑道:“我和小妹是听闻爹娘都来拜访林府,便也跟着过来,毕竟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林四小姐,雨馨近来天天念叨。” “对对!”元雨馨立即点头,“最近我都被缠得脱不开身,”她飞快瞅了一眼庄氏和洛姑娘,“不是故意不去店里找你的。”这句是冲林菀欣说的。 林菀欣笑道:“我知道。我们俩待会儿再说,可不能误了长公主殿下的时辰。” “对对,是的。”元雨馨又点头,“殿下这是要回去了吗?不多呆呆吗?雨馨才看到您……” 长公主笑道:“无妨,下次雨馨来府上玩。” “好呀!”元雨馨笑得灿烂,却被庄氏瞪了一眼。这丫头,真是没眼色,看不出人家只是客套嘛。 长公主上了马车,却特意吩咐许纯之留下来,只命随行的龙鸣卫护卫。 众人送走长公主,互相看了一眼,气氛微微凝滞一瞬,却是林老爷子和元大将军率先笑了起来。 “走走,再进去坐坐,老夫可是很少有机会能与元大将军同席。”林老爷子笑着招呼元大将军,又对许纯之笑了笑,“菀欣,别傻愣着,招呼人。” “知道了。”林菀欣应道,走到许纯之身边,还未开口,却被元雨馨一把抱住了胳膊,“菀欣!好啊你,怎么就知道招呼许大将军,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吃醋了!” 元雨馨心中焦急,她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长公主为什么偏偏将许纯之留下?林老爷子为什么要让林菀欣招呼许纯之?他们……难道……? 那她三哥怎么办? 她下意识看向元桓琅,却见他一脸阴郁地盯着许纯之与林菀欣,发现她看过来,瞬间转换成过于明朗的笑容:“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几乎是以急不可耐的姿势,一脸笑意地翻身上马,招呼也没同庄氏与元大将军多打一个,策马奔腾而去。 在拉起缰绳的瞬间,他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狂奔的愤怒。 “哎!这孩子……”庄氏恼怒,却碍于还有林家人在场,不好多说什么。 庄氏的身边,洛姑娘一双目光牢牢黏在离去的元桓琅身上,她发现,至始至终,元桓琅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辈子,必然要跟这个男人绑在一起了,不是吗? 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磨…… 洛姑娘忽然扬起一抹奇异笑意,又快速收敛垂眸。 第七十二章:两情相悦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老爷子拉着元大将军畅聊,老夫人与大夫人、二夫人自然就想拉着将军夫人闲话家常,只可惜将军夫人早被长公主奚落了个没脸,如今林家又攀上高枝,实在不想再与他们虚与委蛇,便借口不舒服,带着洛姑娘先行离开。 原本她还想带走元雨馨,只可惜元雨馨铁了心跟林菀欣一起,便说与爹爹同回,将军夫人虽恼怒却也不好勉强,只得自己离开。 林菀欣请许纯之到听雨轩稍坐,稍微露出点希望许纯之能带带林慎安教导他的意思,许纯之就点头明白,与林慎安聊了起来。 林慎安向来崇拜武力高强者,何况面前又是大庆朝第一武将许纯之,自然使出浑身解数逢迎,二人也算相谈甚欢。 这期间,林菀欣也给元雨馨解释了今日的来龙去脉。 “我娘也真是的,她真是不懂,她害苦了三哥!她一点也不顾及我们的心意,就只按照自己的意思来!”说着,元雨馨竟然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哭自己三哥没了好亲事,还是哭到手的三嫂不翼而飞,总之,很悲痛! 林菀欣哭笑不得,对她好一通安慰:“这有什么?元、林两家做不成亲家,又不妨碍你我之间感情亲密,难不成就因为这个,你从此以后就不理我了?” “当然不会!”元雨馨泪眼婆娑却坚定地道。 林菀欣笑了笑:“好了,别哭了,我以前可从没看过我们雨馨大小姐哭鼻子,你这可吓坏我了。” “哼,小没良心,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元雨馨嘟嘴。 “是是,我的错,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还是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林菀欣满眼笑意,对于元雨馨,她与之相处得越久,就越是喜欢她爽朗不做作的性子,放眼整个帝都,能与她称得上是闺中密友的,也就这一个姑娘了。 元雨馨顿了顿,想要的……她原先想要成为和爹爹那样的武学高手,后来又想要成为同林菀欣这样独立自主的姑娘,至于现在……她一时竟真的有些迷茫。 再如何独立自主,这婚事不也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也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君会是个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元雨馨微微一叹。 “这又是怎么了?听你这一声三叹的,难不成少女怀春?”林菀欣调笑道。 “好哇,你戏弄我!看打!”元雨馨登时柳眉倒竖。 “行行,我错了,我可经不起你的打,你那一掌下来,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哼哼……知道怕了就好。”元雨馨得意道。 另一边,正北院会客厅,林敬智郑重将当年元大将军交由李氏的信物呈交给他。 元大将军这次没再推迟,接过来在手中把玩一回,叹道:“也是我儿没有这个福气……算了,不提这个了,林老爷子和敬义兄以后但凡有事,元某定义不容辞。对了,还有一事……” 元大将军适时提出想收林菀欣做义女这件事。 没做成儿媳,那就当义女,对此,林老爷子和林敬义当然不会推迟,很快遣人叫了林菀欣来说明情况,一群人自然皆大欢喜。 “那我和菀欣就真的成姐妹了!”元雨馨也感到十分高兴。 午间时分,林老爷子再三挽留元大将军父女留下用膳,但元大将军直言已旷工半日,不能再留,众人也就不再坚持。 待元大将军走后,许纯之也提出告辞,林菀欣立即道:“我送送许将军。” “去吧。”林老爷子笑眯眯点头。 街道上。 林菀欣与许纯之并排走着,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从朋友变成了未婚夫妻。 林菀欣从前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当事实发生,她还是如坠梦中。 许纯之却是知道,如不是有元家三公子的婚事逼得紧,恐怕他还不会这么快做出抉择。 以往,他没想过在天下安定之前娶妻,因为一旦他在这个过程出了任何一个岔子,都是对人家姑娘的极大不负责。 可是林菀欣却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他,她已经及笄,随时都会议亲,就算没有今天的元三公子,恐怕也会有明天、后天的各家公子。他能破坏得了一次,未必能次次都破坏掉,那么,不如将她收入自己的怀中。 就让他自私那么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许纯之忽然停了下来,问道:“你会怪我吗?” 林菀欣微微一怔,怪他?为什么?难道……青雉认为她不愿意? 想到这一点,林菀欣立即摇头,略带羞怯地道:“我没有不愿意,这桩亲事,我也……我也觉得很好。” 林菀欣下意识攥紧手心,脸颊有些发烧,但她到底不是那些真正右玉内宅不得出门的姑娘,虽然害羞,但她还是能认真地抬头与许纯之对视,表达自己这份真切心念。 许纯之目光一亮,眸子里忽然温柔得如同一汪清泉,他目光含笑,忽又有些落寞道:“但天下未定……” 林菀欣有些疑惑,又迅速明白:“那我们互相扶助,一起度过难关,就像在安县时那样。” 许纯之看着她盈盈笑意,原本有些低沉的心,忽然像被抛扬到空中,笑道:“你不怨我?” “怨你什么?被你卷入麻烦之中?”林菀欣眨了眨眼道,“好像之前一直是你被我卷入麻烦?”她一手成拳抵住下巴,“我觉得未来这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反倒是我该问你……怕不怕我这个麻烦精?” “哈哈。”许纯之一笑,“乐意之至。”若是连你都不能保护,当这个大将军又有何用? “对了,还有件事……慎安……”林菀欣才刚开口,许纯之就道,“我刚同慎安聊过,从今往后,让他上午到太学上课,下午到黑炎军报道训练,他已经同意了。” “真的?太好了!” “不仅如此,我与他约定每半个月挑一个时辰检验他所学。” 林菀欣看了看他,忽然笑得灿烂:“青雉办事,果然是让人无话可说。” “嗯。”许纯之点了点头,“得菀欣一次夸奖,着实不易。”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许纯之微微一动,看了一眼林菀欣发间玉钗,忽然道:“这只钗好像有些破损。” “嗯?” 没等林菀欣伸手去取,许纯之已经将之取了下来,反手又从袖子里快速取出另一只雕工精美的金镶玉钗,插入林菀欣发间:“这下就完美了。” 而那只从林菀欣发间抽走的玉钗,已经被许纯之收入袖中,看样子是拿不回来了。 林菀欣眨了眨眼,她这是被套路了? 其实青雉是想送她东西?还是想她送给他东西?她都有些被绕糊涂了。 许纯之有些紧张,他也知道他举动孟浪了,但他想要林菀欣一样东西,却偏偏不好意思开口,左思右想才想到了这么一招,做完之后真是比带兵打仗杀敌十万还要让他心惊肉跳。 该不会生气了?他瞅了瞅林菀欣的神色,却发现她只是有些怔愣,似乎还没想太明白,不由得勾唇一笑,又大着胆子低头凑近道,“就当是定情信物。” “嗯……”这四个字让林菀欣闹了个大红脸,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人谈“情”。心中有些发颤的麻意,又有无限的换喜爱。 原来两情相悦,真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你喜欢的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 “那,那个……”林菀欣忽然有些慌乱,忽然莫名地对许纯之多生出了许多担心,她抬头望着许纯之,凝视着他,目光担忧。 “怎么了?”许纯之有些讶异,“有什么事,都与我说,你说过,有事情我们一起打商量。” 听见这话,林菀欣心中微安,就在刚才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划过太多有关上辈子发生过的事,许纯之出战不利,为人背叛重伤不知所踪,而秦雁起接手了他的龙鸣卫,一手将林家葬送…… 这一次,已经有太多不同,可是来年春天那场战事,是否也……?还有,到底是谁背叛的许纯之? 林菀欣微微犹豫,终究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提醒道:“我知道我说这话,青雉未必相信,也知道这时候提出来或许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可以,青雉多加防备你麾下的秦参将。” “秦雁起?”许纯之反问道。他倒是记得,曾经秦雁起曾打过林菀欣的主意,只不过如今即将迎娶林三小姐。 “不错,此人面生反骨,是个跟随任何人都容易生反心之人。” 许纯之微微沉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是故意要离间你和你的下属……”林菀欣还想解释。 “我知道。”许纯之微微一笑,“你只是担心我。” 许纯之很清楚,或许林菀欣早就想提醒他,却是一直秉持着疏不间亲的原则,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你别担心,你提醒我,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许纯之望着林菀欣,目光中盈满毫不掩饰的喜爱,勾唇一笑,道,“毕竟有哪家的姑娘能跟我许某人的未婚妻这样,未雨绸缪、未卜先知?嗯?” 第七十三张:绑架 - 相门娇女 - 山林 有了亲事在身,林菀欣的生活却还是跟从前一样。 虽说林家人曾经轮番上阵让林菀欣收心,安心在家准备新嫁娘需要准备的一切,最好能自己绣出嫁衣来。但林菀欣却一力推拒,还说术业有专攻,绣娘的手艺那么好,哪里需要她费力? 不过林菀欣也不是什么也没绣,她绣了一对精致小巧的荷包,封了她去宁安寺新求的平安坠,她和许纯之一人一个。自那以后,许纯之每日出行,腰间便多了一个荷包。 黑炎军和龙鸣卫里个个都不是傻子,很快未来女主人给老大绣了荷包的事情传遍全军,无论谁遇到许纯之都要将那个荷包夸上一遍。 许纯之向来不喜欢听人讲废话,偏偏对人家夸他的荷包这件事乐此不疲,有多少好听话他都能接着,一时传为笑谈。 林菀欣则照常工作,该去店里去店里,留一大家子人替她准备亲事的各项安排。她也不担心家中人会不尽心,毕竟但凡婚礼出了一丁点岔子,都是得罪许纯之的事,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闹幺蛾子。 很快临近年底,林菀欣也越发忙碌,今年算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开的店铺也都生意红火,年底的清点盘存与福利分红就成了一件大事。 这天林菀欣照常出门,到了东大街街面上,她特意提前下了车,打算在街边转转,看看最近有什么新玩意,不料却遇到一个她并不想看见的人。 “林四小姐?或者以我们如今的关系,该叫你一声四妹妹?还真是巧,竟然在这儿遇见你,果然一家人就是有缘。”秦雁起略带讶异地看着林菀欣,感觉一段时间不见,林四小姐出落得越发水灵,整个人还有一身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凛然气势。 林菀欣淡淡道:“秦大人,有事?” 秦雁起一笑,一双眸子微微眯起,虽然林菀欣所说的话与以往并没有任何改变,但他敏锐地发现,林菀欣的态度已截然不同。 从前林菀欣面对他时,是小心又谨慎,如今虽然依旧谨慎,却再无那等小心翼翼,而是一派淡然。 呵,果然不愧是跟许大将军订了亲么? 秦雁起的目光突然一狠,许纯之……若不是许纯之,他又怎么会被逼着娶林家三小姐?明明最多不过是当个妾,竟然也攀上他的妻位。 而林四小姐……本来一开始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偏偏许纯之也看上了林菀欣,于他而言,许纯之如同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无论如何也难以掀翻。 想到这里,秦雁起心中有些烦躁,道:“怎么?没事就不配跟林四小姐说话了?” 林菀欣轻笑一声:“秦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有哪个官职在身的大人会无缘无故去找路上遇到的小姑娘说话?传出去不是对大人名声有碍吗?” 秦雁起目光微冷。 就在这时,“小姐!”几名龙鸣卫忽然现身,对林菀欣一礼。这群人原本就一直在暗中护卫。 林菀欣冲他们点了点头,又对秦雁起笑道:“那就不打扰秦大人巡视了,告辞。” 秦雁起盯着被一众龙鸣卫簇拥离开的林菀欣,忽然冷笑一声:“呵!”转身也大步离开。 街边马车中。 原本难得与好友碰头的小侯爷穆承歆,微微收回想出马车替林菀欣解决麻烦的手,露出一抹寂寥神色:事实上,林四小姐确实是不需要他帮什么的…… 他的身边,一同出行的张君弘却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而是撩开帘子的一角,注视着远去的林菀欣背影,心中微叹:假如林苏卉所言是真,林家宝藏的秘密真与林四小姐有关,恐怕想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并非易事……看来,还是要再从林敬义那边入手。 走出几步,秦雁起又下意识回头,重新凝视林菀欣身影,就在这时,顶上忽然掉下一根鸡腿,正中他的脑袋,他伸手一摸,一手的油腻。 秦雁起勃然大怒,抬头一看,就见身边酒楼上二楼有个年轻人,下意识往后一缩,在发现被他注意到,又露出一脸讪笑的害怕神情,在窗口那儿冲他作揖:“老兄,对不住……” “王八羔子!”秦雁起怒骂,怒气勃发,直接大步冲进酒楼之中。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进入酒楼的瞬间,那原本满脸尴尬歉意、带着几分怯弱的少年,微微勾唇,露出一抹阴冷笑意。 秦雁起满脸怒容,一脚踹开一间包厢大门,然而,就在踏入包厢的瞬间,几柄长剑、短刀在同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他的下颌与后背。 他微微一僵,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 大意了。 这是个针对他的圈套! 包厢中,屏风后,缓缓走出一名身材高大桀骜不驯的男子,抱臂笑道:“退下,你们就是这么欢迎秦参将的?” “是你?”秦雁起目露惊诧,来人竟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吕廷戈!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门关上,秦雁起眉头一皱。 吕廷戈却笑道:“我有一桩对大家都好的买卖,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 半月后。 在各家各户都忙着准备年货、应对即将到来的新年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令整个帝都皆惊。 年仅八岁的大皇子被不知名的杀手暗杀,重伤垂危! 皇帝震怒,一时间,帝都人人自危。 而林家也有自己的忧虑,几乎是同一时刻,林家四小姐林菀欣不知所踪,如今已经有两天没有任何消息。 据闻原本潜伏在林菀欣附近的龙鸣卫,死了四名,其他距离较远者,对林菀欣的消失几乎毫无察觉,等反应过来时,早已找不到她的踪影。 一时之间,许纯之一方面联同京畿守军统领元焕良追查凶手,另一方面分神命龙鸣卫暗中追查林菀欣的所在。 林菀欣的消失与大皇子的重伤时间几乎重叠,令人不禁产生疑惑,这两者到底有没有关联? 许纯之希望不会有,可连续两天都没有丝毫关于她的消息,而那名暗杀大皇子的杀手在事成后直接服毒自杀,如此利落的死士,如此干净不留痕迹的举动,只可能是某个势力庞大的世家大族。 又或者……江南淮州。 事实正如许纯之猜想,江南淮州,一座庭院中。 林菀欣悠悠转醒,刚一睁开眼睛,她身边不远处的丫鬟凝萃就喊道:“小姐,您醒了?” “嗯?”林菀欣脑袋里还晕晕乎乎,十分昏沉,她原本想伸手撑住身子,却发现自己两手背后,似乎被绳子捆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下她瞬间清醒。 凝萃哭丧着一张脸,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也才刚醒不久,小姐……咱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菀欣此时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歪倒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想要坐起来却始终不得力,再看凝萃,也是几乎被捆成个粽子,还被扔在床榻边,待遇比她还不如。 到底是什么人抓她们?什么用意?难道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不像,若真是竞争对手,她们都醒来这么久了,竟然还没人过来提出要求……难道是仇家? 可她自问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刻意与谁结仇,何况仇家何必还留她们性命? 床榻这种地方总是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林菀欣竭力想要爬起来,当她好不容易弓起身子勉强跪坐起来时,面前一个紫色腾蛇纹的衣摆令她霎时抬头。 来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笑道:“嗯?林四小姐一见我就行如此大礼,看来想必有所求?” 林菀欣目光一凝:“吕廷戈?竟然是你……” 刹那间,她脑海里划过无数念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吕廷戈的身量极高,肩宽窄腰双腿修长,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双深邃的眸子,高耸的眉骨,他微微挑眉,勾唇一笑:“你猜?” “什么?”这种荒谬的回答,林菀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这里是哪里?”林菀欣问道。 “你猜。”吕廷戈回答。 “你抓我来做什么?”林菀欣眸子微沉。 “你猜?” 林菀欣微微沉默:“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猜呀?” “……”这天没法聊了,林菀欣决定闭嘴。 “呵呵……”吕廷戈轻笑道,细长的眉眼轻轻一挑,显出漫不经心的轻佻和不可一世,“你不是一直都能掐会算、料事如神?怎么?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算不了了?果然医者不自医?” 林菀欣呼吸一滞,她很确定,上次她当面提醒吕廷戈“莫要只知进不知退”,真的惹恼了他。可他难不成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睚眦必报,特意将她绑了过来? 不可能。 就算真要报复,也不会隔了这么久。 到底是什么原因? 林菀欣四意识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陈设风格略有不同,似乎多了不少轻软的幔帐和流苏,帝都并不流行这种装扮,反倒是听说江南…… 林菀欣心中一跳,面上却微微一笑道:“就算要卜算,不也先得将我解开?吕公子何必担心,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从你面前跑掉不成?” 吕廷戈看着林菀欣娇美笑颜,双眸微眯,忽然一手执起林菀欣下颌,猛地拉近距离,二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林菀欣猛地屏住呼吸,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吕廷戈的呼吸喷吐在她脸上,“你……” 看着林菀欣忽然睁大的惊骇双眼,吕廷戈笑意盎然,眸子越发幽深:“怎么?怕了?难不成……你以为我要亲你?” 第七十四章:用强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一怔,心中忽的恼怒。这人怎么如此荤素不忌? 吕廷戈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通常,一句话就能看出一个人很多。虽然从面相上就能看出吕廷戈这人极不好惹,但林菀欣却没发现,他竟然还是个嬉皮笑脸的好.色之徒? 林菀欣最不擅长的就是对付此种人,但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虽无可奈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 “当然不会。”林菀欣很快冷静下来,直视近在咫尺的吕廷戈,道,“我怎么会这么想?人贵有自知之明,似吕公子这样非同一般的青年才俊,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等其貌不扬的女子?” “其貌不扬?”吕廷戈轻笑一声,拉开了与林菀欣的距离,漫不经心道,“林四小姐也未免太过自谦,若是你这样的也叫其貌不扬,那世间好看的女子恐怕没有几个。” 林菀欣有些讶异,全然没想到吕廷戈竟然对她评价挺高,看起来还不像是奚落玩笑。 “那能否劳烦吕公子先将其貌算扬的小女松绑?”林菀欣略带无奈地看向吕廷戈。 吕廷戈“噗嗤”一笑,“你还真是不客气……”他微微偏头又看了看被绑的林菀欣,似是欣赏,终究覆身过来,双手绕到林菀欣背后,几乎以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的姿势替他解绑。 “你……”林菀欣刚开口就闭上嘴巴,虽然这种姿势让她很难受,但她又担心开口阻止会让吕廷戈借坡下驴,索性不给她解绑。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太明白吕廷戈为什么会将她绑来。 可林菀欣不开口,一旁的凝萃却惊喊道:“你!你想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凝萃努力挪动身子朝林菀欣爬来,半途中却扑通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凝萃!”林菀欣有些担心。 “别动。”吕廷戈却低声提醒,又在林菀欣身边磨蹭,似乎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解开了林菀欣的束缚。 甫一解开束缚,林菀欣立即跑到凝萃身边将她扶起来,替她揉了揉磕出大包的脑袋:“痛吗?”又替她解绳子。 吕廷戈倒也没特意反对,而是坐在床边,偏头笑看她施为。 待林菀欣替凝萃解开绳子,吕廷戈摆了摆手:“下去吧。” 凝萃顿时身形一紧。 林菀欣眉头微皱:“吕公子有话不妨直说,凝萃是我的心腹。”言下之意,没什么不能听的。 吕廷戈道:“有她在,不方便说。还是林四小姐就想这么跟我耗着?” 林菀欣总觉得吕廷戈身上有一种逼人的压迫之意,微微犹豫,她让凝萃下去。毕竟这里是吕廷戈的地方,就算她不乐意,若是吕廷戈执意用强,她也毫无办法。 况且既然吕廷戈愿意替她们主仆松绑,总归是有商谈的余地。 凝萃一走,吕廷戈拍了拍身旁的床边:“坐。” 林菀欣目光一沉:“莫非吕公子还要向许大将军寻仇?” 吕廷戈目光微转,明白了她的意思:“林四小姐的想法还真是不纯洁,你就算想给我暖.床,还要看我乐不乐意。怎么?难道想要我这样一直仰视你说话?” 林菀欣没有继续纠.缠为何不去会客厅说,而是直接盘腿席地而坐,如此一来,便比吕廷戈还要矮上许多:“想来吕公子应该更喜欢俯视才对。” “知我者,林菀欣也。”吕廷戈轻笑道,眼中反而对林菀欣有了更多欣赏。这样一个聪慧又美丽的姑娘,关键是还能屈能伸,若是男子,必将能建功立业,但是女子,也一样不错。 出能济世救人、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入能相夫教子、持家有道兴旺发达。 关键是,她似乎总能未卜先知,一次又一次提前破坏掉他的布局,令他功亏一篑。 匪患、瘟疫、元家嫡女、小侯爷失踪、粮荒……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令他对这破局之人痛恨之余,又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的爱护之意。 若是这样的人能为他所用……何愁大业不能兴盛?! 以至于这次他再对大皇子下手前,首先将林四小姐劫走,远离帝都。 此时她身在他的府邸中,又该如何破坏他的事呢? 吕廷戈好奇和玩味的目光让林菀欣略感不适,稍一停顿,便道:“看来吕公子是嫌我碍事。” “哦?说下去。”吕廷戈眼中笑意盎然。 “若是我没猜错,此刻我已不在帝都,更有甚者,或许已身在江南。吕公子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吕廷戈眼中笑意加深:“继续。” 吕廷戈没否认,便极有可能是事实,这是林菀欣所能想到的最坏结果,她竟然被隶属江南的人给绑走,看来吏部侍郎早已与南边勾结?果然南北大战爆发在即,也不知道青雉准备得如何了…… 一直以来,北方没有主动攻打南方,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不足。当今皇帝恐怕想等着撑过来年春天,再有一次收成,或许就有更大把握。 可不仅他这么想,江南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前段时间她大舅李华霖受命于江南,命人操纵粮价,搜刮各地粮商手中的存粮,甚至连老百姓的余粮也没放过。 如此一来,北朝廷无粮草可用,一旦开战,后方局势必然不稳。 这个问题,当今皇帝恐怕还未解决。 此时林菀欣还不知道,宫中大皇子已经遇害,若是知道,恐怕还能想到更多。 林菀欣微微摇头道:“吕公子也未免太看得起我。” “呵呵……林四小姐也未免太过妄自菲薄?能做得出以一件匪患布局三方,同时让许纯之、陈宝荣(齐县县令)和林家三方联合围剿,并因此获利的……只林四小姐一人罢了。”吕廷戈笑得眯起眼睛。 林菀欣微微一顿:“这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我若是真厉害,又怎么会轻易被吕公子所抓?” 对这一点,林菀欣也颇有些自责,自从身边有龙鸣卫护卫,林菀欣便下意识产生依赖心理,认为有龙鸣卫在,又身在帝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以往林菀欣几乎每日都会在出门之前卜上一卦,可后来日渐繁忙又有龙鸣卫相护,这件应做之事她便没有做,没有预先所料,自然无法应对,看来以后,她还是不能偷懒才对。 吕廷戈一笑:“那自然是吕某棋高一着。” 林菀欣微怔,失笑道:“说得也是。” 她本身就生得极美,这么一笑,更是如同繁花盛开、令人美不胜收。吕廷戈顿时有些失神,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早已将林菀欣拉入自己怀中。 “你?放手!”林菀欣吓一大跳,没想到吕廷戈会忽然动手。 可林菀欣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又哪里敌得过自小习武身形高大的吕廷戈? 吕廷戈甫一揽住林菀欣柔软的腰肢,便再也不愿放开,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依旧是混不在意、漫不经心的笑容:“我便不放又如何?” 林菀欣冷了眉眼,一手抵在他胸口:“吕公子既然是抓我而不是杀人,想必也是觉得我有几分用处,又何必如此折辱?” “嗯……说得有道理。可谁叫你笑得那么好看?”吕廷戈忽然逼近,温热的气息吐在林菀欣耳边,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随便对男人笑得好看,就等同于勾.引?” “你?!”这等强词夺理,林菀欣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可她也不想跟他多做口舌之争,“吕公子还是放开我为好,免得大家难看。” “呵呵……林四小姐想怎么与我难看?我倒是很想知道。”吕廷戈越发将她的身体压近自己胸膛,两个人几乎脸颊相贴。 林菀欣恼怒地撇过脑袋,虽然这个吕廷戈长相硬朗俊美,但会强迫女人的男人,本身就令人厌恶。 嗅着林菀欣发间清香,吕廷戈心中却有一抹愉悦。 没错,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又有何必要一直忍耐?反正她早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了不是吗?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差别? 礼法和规矩本就不是他看中的,随心所欲的生活、努力成为人上之人,才是他真正的追求! 在街上遇到林四小姐,听到她评价自己“只知进不知退”的刹那,他就知道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如今既然已经在他面前了,那么…… 吕廷戈的情动令林菀欣忽然一僵,她目中飞快划过一抹羞恼,手在袖中迅速一抹,就在吕廷戈略带痴迷地伸手去解她衣衫的瞬间,她惊叫一声:“你放开我!” 林菀欣双手做出推却的姿势,只可惜她这点力道对吕廷戈来说如同小猫抓痒,毫无威胁。 然而,吕廷戈终究还是小看了林菀欣,就在林菀欣伸手推搡的瞬间,她指尖长针刺出,借着推搡的力道,直接刺入吕廷戈肚脐下二寸——石门穴中。 吕廷戈面色骤变,忽然间,只觉情动的激动如潮水般退却,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朝小.腹下涌,几乎无法克制的倾泻而出。 刹那间,吕廷戈一张脸通红! “你!?……”吕廷戈红着脸,只觉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难堪的时刻,关键是还当着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面前。 而下手之人,正是这位姑娘! “你怎么……你简直……无耻!”吕廷戈憋了又憋,极为难受地骂出这句话,突然夺门而出。 林菀欣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力掀翻在地,摔得有些痛。但她知道,吕廷戈只会比她更痛,不仅身痛,还会心痛,恐怕从此以后,都会对女人产生心理阴影。 不过,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妄图对女人用强的男人,就配有这种下场。 石门穴——倘若用恰当的手法针刺,女人可断孕,男人则可捣毁其精室之门。 当然,她没有对吕廷戈下那么重的手,毕竟她还想活着走出这里,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吕廷戈喝上一壶了。 第七十五章:柔弱而可爱 - 相门娇女 - 山林 自从林菀欣给吕廷戈来了一针后,她的生活水平就急剧下降,和丫鬟凝萃一起被绳索绑了重新关进柴房,断水断粮,如今已经过去两日。 林菀欣没想到吕廷戈一生气还气得挺久,但她也并不太担心,因为她的独门针法,一般人难以解开,最多三日,吕廷戈还要回来找她。 只可惜这次,林菀欣却失算了。 自从情动之时被林菀欣一根银针害得他当场一.泻.千里,吕廷戈这两日每晚都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早上醒来变会发现自己梦,遗,并且精神萎靡,完全无法控制。 这种令人羞耻的事实,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败在一个女人手上,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让他懊恼无比。 他也曾找来城中各方的名医,蒙了对方眼睛让人诊断,但没有一个大夫有把握治好,都说如果没有弄好,反而会让情况更为严重,更有甚者甚至会直接绝精,纷纷推脱。 吕廷戈恼怒至极,此时才终于知道女人也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生物,一个不好也会阴沟里翻船。可让他再度低头去求林菀欣,他自问做不出这样的事,烦恼之际,忽然想到城中还有一个人可能解开他的难题。 当柳向泉蒙着眼睛被人抬着进入淮州牧面积广阔、门庭森严的府邸时,他的心情是有些微妙的。 虽然他向林菀欣自请带人提前来淮州布局,但一直以来,负责搜集与传递消息的都是着便装的龙鸣卫,他则实打实地按照一个大夫的方式在淮州安置店铺、开门营业、治病救人。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被邀请进入淮州牧府邸的机会。 虽然从他店里出发开始,他便被人蒙上双眼,但无人知晓的是,柳向泉自小对方位极其敏锐,又自他双腿残疾后,每到一个新地方,他必然让人抬着他走遍整个大街小巷,唯有如此,他心中方能稍安。 是以,如今虽闭着双眼,甚至对方刻意绕着城中穿来绕去,柳向泉还是通过无数次的轿子倾斜角度,心算出他所在的大致方位——正是从未踏足过的淮州牧府。 这个地方,也一直是龙鸣卫探查的盲点,据说是因为其中暗哨和护卫实力高强、重重围合,几乎让龙鸣卫没有潜入的机会。 一个州牧的府邸,便让帝都精锐中的精锐龙鸣卫都捉襟见肘、无法潜入,如果说对方没有非同一般的野心,任谁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南北早就呈现对立之势,只是双方一直引而不发。 如此一来,他反倒身负了观察府邸内部情况的任务。 厅中。 柳向泉难得的没有被蒙住双眼,只因他主动提出要替病人“悬丝诊脉”,既然悬丝,自然不用相见,吕廷戈便隔着一道屏风任由他诊断。 柳向泉也无愧于神医之名,稍加诊断便发现了吕廷戈的问题,微微斟酌才开口道:“阁下可是夜梦不安,神思颇多,多有梦.遗之症?” 吕廷戈一怔,这还是第一个直接断定“梦.遗”症状的大夫,以往的大夫虽多有看出他睡眠不安、心烦气躁乃至气虚精衰,却从未如此精准判断。 他稍稍坐正,道:“可有医治之法?” “阁下精气流失严重,看起来不像是经年累月所致,反倒是近日为人所伤?”柳向泉道。 “不错。”听到这里,吕廷戈越发来了精神。 “阁下可否告知是如何为人所伤?”柳向泉微微一顿,又道,“又或者,让柳某查看患处再下诊断?” 查看患处? 吕廷戈脸色蓦地一黑,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被人研究自己的私处,况且又不是比大小振雄风,而是治病。 本来他作为淮州牧之子,身份尊贵,绝不能被人知晓他有这方面的问题,更何况柳向泉还来自帝都,认识许纯之,并与林菀欣关系匪浅…… 微微犹豫,吕廷戈便编了一个替人挡刀、被人暗算的故事,只是没想到对方用心竟如此险恶,竟想要他断子绝孙。 “这么说……对方的武器是长针?”柳向泉心中一动,他好像知道失踪的林四小姐在哪里了。 一天前,他收到来自帝都的消息,称宫中大皇子重伤垂危,林四小姐不知所踪,请他帮忙留意,他也奇怪有谁会对林四小姐下手,如今看来,是淮州下的手。 能用长针做武器,精准损伤对手让对方懊恼无比令旁的大夫束手无策,但又不至于真的无法转圜,能做到这一点的,在他认识的人中只有林菀欣。 况且菀欣曾经还与他商量过,当女子面对各方面体能均强于自己的男子,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当时他也曾提及这种方法。两人还曾一通研究。 可这人偏偏被菀欣用长针伤了精室,难不成……? 柳向泉目中微冷,垂下眼眸。 隔着屏风,吕廷戈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柳向泉的异样,微微点头:“不错。” “既知道如何损伤,要治疗就并不困难。”柳向泉道。 “当真?”吕廷戈精神一震,找了快几十个大夫,总算听到他想听的答案。 “辅助于针灸及药石,七日之内必能痊愈。”原本只要三天,但柳向泉想多几日方便查探更多消息,更想看能否救出林菀欣,故而将时间延长。 “七日。”吕廷戈点了点头,“也好。损易补难,也是常理。既如此,这七日,柳大夫便住在府中吧,等某痊愈,必定送柳大夫出府。” “这……”柳向泉微微犹豫。 “放心,定少不了柳大夫酬金。”吕廷戈道,“至于担心店中情况,让人通知一下便好。宿闻柳大夫之徒也是药中圣手,想必店里也不是非柳大夫不可。” 对方话说到这步,柳向泉再拒绝也显得不合时宜,只好点头道:“那便依阁下所言。除此之外,阁下近来不可再近女事,至少三月。” 闻言,吕廷戈一僵,心中暗恼,他就算想,那也要有那个能耐啊,就他现在这种……这种模样…… 忽然,吕廷戈一顿,笑道:“柳大夫对某之病情如此手到擒来,莫不是认识下手之人?” 柳向泉一愣:“阁下何出此言?”接着神色一沉,“若是阁下信不过柳某,还是另请高明吧。” 吕廷戈一噎,心道还挺有脾气,毕竟也是城中近来声名鹊起的名医,他呵呵一笑:“自然不是。”就此揭过。 林菀欣与凝萃被关入柴房中,已是第三日。 原本按照林菀欣的谋算,第三天,不堪忍受的吕廷戈一定会来找她,毕竟她对自己有自信。 可意外的是,吕廷戈并未出现。 “小姐……”凝萃饿得头晕眼花,难不成对方真要将她们活活饿死不成?那还不如趁早一刀结果了她们。 “不对劲。”林菀欣觉得奇怪,按理来说,没人能解开她的手法才对,除非……柳大哥? 林菀欣目光骤亮,如果是柳大哥,那么也就是说,其实她们到了淮州?! 吕廷戈到底是什么身份?恐怕柳大哥也知道她在这里了,只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便会有龙鸣卫前来营救。 在此之前,她可不要先出了什么问题才好。 想到这里,她立即小声吩咐凝萃一番,便自己给自己扎了几针,开始装病。 凝萃立即朝外大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小姐不好了!快来人啊——” 当柳向泉被蒙住眼睛替吕廷戈扎针时,恰好听到吕廷戈的手下来报,说柴房里的小姐病倒了。 吕廷戈一怔,这才想起他几乎将林菀欣主仆扔在柴房里断水断粮了三天,毕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在又冷又饿的情况下会生病也实属正常。 微微一顿,他吩咐道:“给她们松绑,安排个大夫去看看。”既然已经找到大夫治病,吕廷戈的气就消了些许,毕竟林菀欣也是为了自保,算起来还是他先唐突了,这个霉也只能认了。 况且,据柳向泉所说,下手之人并没有真的想毁了他,否则这一针下去,是绝对能做到让他断子绝孙的。 柳向泉微微一顿,话到嘴边却没有提出主动去看病人的要求,毕竟他现在的任务是治疗吕廷戈,若是提出去看别人,岂不坐实了他知道林菀欣在府中? 吕廷戈瞥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没多说。 替吕廷戈施针后,柳向泉又吩咐一些该注意的,嘱咐吕廷戈按时按量吃药,便退回自己所居住的院中。 他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晒了会儿太阳,便心情不错地回屋。 暗中监视他的护院很快将他的行踪报告给吕廷戈知道,吕廷戈点了点头,吃了今日最后一碗药,终于起身。在屋中踱步了两圈,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林菀欣。 毕竟是他费了老大力给弄回来的人,要是就这么没了可就不美。他如此对自己解释道。 而他与护院都不知道的是,柳向泉所呆过的葡萄架下,一串串蚂蚁忽然排成行,一齐努力地往院子的西墙爬去。 与此同时,吕廷戈进了林菀欣休息的屋中。 一见吕廷戈进来,凝萃吓得差点惊叫,却被吕廷戈更快一步,一手击在她后颈,整个人软倒下去。 “……”看了看自己的手,吕廷戈觉得自己确实手太快,不怪林菀欣会评价他“只知进不知退”。 下一刻,吕廷戈的目光落在昏睡的林菀欣面上,只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清减了些、憔悴了些,但这样安静柔弱且不设防地躺在他面前,似乎也更可爱了几分、更贴心了些。 毕竟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向来都是张牙舞爪、神采飞扬。 第七十六章:完整带回她 - 相门娇女 - 山林 淮州牧府邸西墙外。 一连串的白蚁,越聚越多,顺着西墙外两颗白杨树不断啃噬起来。 这等奇景没能吸引来往行人,却引起了一直关注府邸的龙鸣卫的注意。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两棵树被蛀了?两棵树?……双木成林?难不成是柳神医在提醒林四小姐在这儿? 得知消息的龙鸣卫立即退走,要将信息传回帝都。 林四小姐竟然在淮州牧府,这潜在的意思叫人不敢深想,尤其还有帝都大皇子重伤在前。 帝都。 皇帝看着躺在床榻上面如金纸的大皇子,目光沉凝,问跪在身边的御医道:“湛儿如何了?” 御医微微犹豫,有些颤抖地道:“大皇子殿下胸口被贯穿……幸而避开心脏,但凶器淬了毒,情况目下仍不乐观……” 皇帝面色越发阴沉:“好生照料,若是……提头来见!” 御书房内,门窗紧闭,四下无人。 皇帝微微蹙眉:“你要去淮州?” “是。”许纯之单膝跪地,“微臣去替皇上带回一个人。” 皇帝哼笑一声:“怕是你自己想带回来吧。” 许纯之也不反驳,道:“大皇子殿下垂危,宫中御医束手无策……” “你认为林四小姐和柳向泉有办法?”皇帝挑眉。 “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况。”许纯之不紧不慢道。 皇帝微微沉默,知道他说的是安县瘟疫一事。 君臣俩静默片刻,“罢了,你去吧,安排好部署。”皇帝道。 “微臣领命,谢主隆恩!”许纯之起身,道,“微臣会在皇上身边安插一个微臣的替身。” “嗯。”皇帝摆了摆手。 虽说宫中大皇子垂危,但毕竟目前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出,对于老百姓而言,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对于林家来说,同样如此。 原本就定得今日林三小姐林绵如出阁的婚宴,自然也不会因为其他原因随便耽搁。 眼看着吉时到,婚宴热热闹闹地举行,来往迎来送往的都是贺亲的客人,林老爷子林虚怀心中微微感慨,若是菀欣也在就好了。 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到底是谁将菀欣掳走?又是什么目的? 难不成真的跟宫中大皇子遇刺有关? 可菀欣不过是一个姑娘家,谁会在这时候刻意做这样一个局,将她也牵扯其中? 还是说,对方要对付的其实是许大将军?只因许大将军没有弱点,就把主意打到菀欣身上? 若真是如此,那与许大将军结亲,还是件喜忧参半之事。 也不怪林老爷子会如此想,毕竟新皇入主帝都,作为黑炎军和龙鸣卫的统帅,许纯之可以说为其扫平一切障碍,这是件得罪人的工作,有人想对付他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以往许纯之没有家眷,一般人就算想对付也找不到目标,可如今…… 忽然间,人群中骚动起来,“快看!好像是许大将军……” “他怎么来了?”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他与林家四小姐订了亲,会来庆贺也是常理。” “可不是听说如今林四小姐失踪……那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了,毕竟谁愿意娶一个行踪不明、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女子? 可如今许纯之竟然神色如常来参加婚宴,看来并未放弃林四小姐,只是不知道他这份坚持能有多久。 “许大将军!”不管宾客们如何说,林老爷子在看到许纯之出现时,心情顿时明朗不少,他笑着迎上去,亲自将人请入家中。 “林大人。”许纯之笑着让人将礼物抬进来,“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你来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贺礼?”林老爷子笑道,忽然拉近距离,低声说道,“菀欣那边……?” “目前还没有消息。”许纯之也压低声音。 林老爷子目光顿时多了一重忧虑。 “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将菀欣完完整整带回您的面前。”许纯之微笑道。 林老爷子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不介意?” 许纯之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不管发生什么,菀欣都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想过相让,也不会因任何理由相让。” “好!”看着许纯之笃定而明亮的神情,林老爷子心头一颗大石终于落地,他的孙女本就是难得的好姑娘,在他看来,假设菀欣真的出了什么事,让他老头子将孙女在家中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可以。更何况那丫头恐怕还不乐意让他养,她自己就可以挣出一番天地。 但如今许纯之的态度,则打消了他的后顾之忧,他知道面前的年轻人从不轻易承诺任何人任何事,既然他敢打这个包票,就绝不会轻易食言。 “既如此,那老夫就等着了。”林老爷子点了点头,目中满是欣赏,觉得孙女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许纯之来得匆忙,离去也是匆匆,毕竟这里没有林菀欣,而等着他去做的事实在太多。 这一点,林老爷子也十分清楚,但许纯之来这一趟,便是表明他的态度,有了他的态度,其他各世家大族自然也要重新掂量一下对林家的态度。 “敬智兄!”人群中又是一顿热闹,来的人是元大将军元焕良。 与向来独来独往的许纯之不同,元大将军本来在前朝时就在帝都根基深厚、交友广阔,如今进入新朝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虽说此次大皇子遇刺令他也受到惩罚,但树大根深,虽是武将却为人八面玲珑,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从来少不了热闹。 来往的宾客越发讶异,不过是林家一个庶女与从四品秦参将的婚事,竟然一连来了两个重量级人物。秦雁起是许纯之麾下将领,又与林家有婚约在身,会来还有理由,元大将军竟然也亲自道贺,倒令在场不少人深思。 “元兄!”原本林敬智因为女儿失踪闷闷不乐,但林老爷子厌弃他一副死了老娘的晦气模样,偏要踢他出来帮忙迎接宾客,之前匆忙之间没有碰到许纯之,已是让他惋惜不已,此刻看到元焕良,他立即大步上前,开口三句话就离不开自家闺女。 这件事也让元焕良十分挂心,然而他摇了摇头:“实不相瞒,目前我也没有菀欣的消息,能确认的是,她人恐怕早已不在城中。” 说到林菀欣失踪,元焕良还有一件不高兴的事,在听说菀欣失踪的消息后,他家里的婆娘不哀反乐,连着几天都多吃了两碗饭,还说有人就是没有福报,就算有了好亲事也要有那个命去享受,恰恰林菀欣就是没有的。 他不乐意在家跟她为此多加争吵,难得的休沐日子,干脆先来一趟林家。 听到没消息,林敬智的气色肉眼可见衰败下去,元焕良有些不忍,拍了拍他肩头,“别担心,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况且这件事龙鸣卫比我更上心,想来用不多久就会有消息。他们的办事能力,你该心中有数才是。” 林敬智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些许笑意:“劳元兄费心了。” “这话就客气了,菀欣也是我的女儿。”元焕良又好生安慰了一番,便很快回了禁军营中。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还是要在军中。 “敬智!”见元焕良走后,林敬智一个人怅然若失呆在原处,林老爷子暗自摇头,招呼他过去。 “爹,您找我?” “你啊你,总是这么三魂丢了七魄了模样,便是菀欣看到了也会说你。你瞧瞧慎安……嗯?慎安呢?怎么今个儿又没看见他?不是说今日太学也休沐吗?” 林敬智一愣:“想必是在黑炎军训练场。” “哦?”听林敬智一番解释,林老爷子这才知道林慎安上午去太学,下午则跟着黑炎军习武,偶尔许大将军得空了还会指教一二,“这么大的事,怎么今日才告知老夫?”林老爷子有些不满。 “小孩子家家,又没挣出什么名堂……” “糊涂!”林老爷子训道,“罢了,想来也是菀欣叫你不要到处说。” 这话林老爷子倒也没说错,林菀欣确实这么劝说过,毕竟树大招风,在林慎安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藏拙才是最好的方式,这一点父子三人都十分赞同。 “你……”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林老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爹放心,儿子都知道。如今菀欣不知所踪,慎安年纪还小,我作为他们的父亲,是万万不能倒下的,不仅如此,还要比以往做得更好,这样才能让两个孩子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林老爷子静静地看着他说,末了点点头:“不错,终于长大了,有当爹的担当了。”林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臂膀。 林敬智眼圈蓦地一红,多少年他未曾如此直白地感受过来自爹的关怀,而今的一切都弥足珍贵。 林老爷子也明白他的感情,只是父子俩都不是擅长将感情宣之于口的人,二人微微对视,林老子又拍拍他的臂膀,“走吧,进去吧。” 此时,林慎安正被捆绑在黑炎军军营中,滚落在赵小凤的身边,明明身处绝对劣势还一脸不耐、跟个大爷一般地道:“喂,放开我!你够了啊,让大将军知道你这么绑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赵小凤一笑,蹲下身用一根丝茅草在林慎安的耳朵、鼻孔、脖子处挠来挠去,挠得他奇痒无比连打了几个喷嚏,“行啊你小子,功夫没学到位,裙带关系倒攀得挺好,怎么?被我抓回来还想不认罚?” “不认,就是不认!你没事抓我干什么?我可是要去找我姐……” “知道你要去找林四小姐,但可惜,你水平太差,去不成。”赵小凤耸了耸肩,哼笑道,“其实嘛,你小子要是真有水平从我手里逃脱,去便去了,起码那说明你有本事,奈何呀——你还太嫩了。” “可恶!你放开我!”林慎安气得牙痒痒,在地上不停打滚。 “行了,别闹了,这也是老大的意思,别林四小姐还没找回来,你又被人抓了,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到时候要是小姐被救回来,你却不见了,她又要担心你为了你而涉险……这不是白瞎么?” “我哪会那么差劲?”林慎安不服。 “嗤!这话留着你下次逃跑成功时再说吧。”赵小凤懒得跟他多废话,直接拎起人就扔回训练场中,交代一众将士多“照顾”一下他,施施然离开。 将军也另有任务交代他,他可不能在小毛孩身上多费功夫…… 第七十七章:吃软不吃硬 - 相门娇女 - 山林 就在林家举行完婚礼的第二天,帝都突发了一件令人意外之事,吏部侍郎一家子被以通敌叛国罪下了大狱,听说吏部侍郎的公子在外游学,暂时逃出生天,但黑炎军已在全力追捕。 除此之外,林家二爷还因为在酒楼中对大皇子之事“疯言疯语”被皇帝亲自革了职,传闻没有直接下狱是看在与林家有姻亲关系的许纯之的面上。 自从宫中大皇子遇刺,整个皇城的守卫骤然森严数倍,如今又有吏部侍郎一家下狱,朝臣们无不是战战兢兢,唯恐在这时惹了帝王之怒。 元大将军作为皇城守将中的最高将领,自然也无比忙碌,几乎要以军营为家,对自己家中的情况自然放松不少。 自从林菀欣与许纯之订了亲,将军夫人庄氏就对上赶着来投奔的洛家母女冷淡了许多,毕竟洛家姑娘一看就是冲着自己儿子来的,以往有林菀欣在前面比着,相较而言当然是乖巧听话的洛姑娘要顺眼许多,如今没了靶子,她自然对人越来越看不顺眼。 将军夫人态度一变,元雨馨也乐得轻松,她早就不耐烦和洛姑娘玩一些闺中少女的把戏,只是自从林菀欣失踪,她心中也烦闷不已,有心想帮忙找人却不知道从何找起,只每日在家中生闷气。 “三哥,你在干嘛?”元雨馨百无聊赖中,找上三个哥哥中最为悠闲的元桓琅,看着他一副清点家资、要打包远行的模样。 元桓琅一边指使贴身小厮忙得团团转,一边对元雨馨道:“不干嘛,出去一趟。” “去哪?对了,我听说昨日林家举办了婚礼,是林三小姐和秦参将的,爹还去参加过?”元雨馨问道。 “是,走了个过场,大概还安慰了一下林家四爷。” 元雨馨微微沉默:“你说菀欣到底去哪了?” “想知道就自己去找,问我有什么用?” “喂!”元桓琅不客气的口气让她十分不爽,忽然,元雨馨反应过来,“你这到底……是想去哪儿?怎么好像打算出远门不回来了似的?该不会……啊!难道你想去找菀……” 元雨馨忽然惊叫,吓得元桓琅立即捂住她的嘴巴,瞪她一眼:“你鬼叫什么?非要把娘招惹过来吗?” “唔唔!”元雨馨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断比划打包票自己绝不高声叫喊,等元桓琅松开,不可思议地道,“哥你真要去啊?……” “出门转转而已。”元桓琅勾起唇角,满不在乎地道。 “难道……”元雨馨顿了顿,有些担忧地道,“其实三哥你很在意?” “什么?”元桓琅挑眉。 “我是说……其实你很在意之前没能成功和菀欣订婚?其实你也是想和她……” 不等元雨馨说完,元桓琅烦躁地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没事赶紧让开,我要出门了。” “等等!就算你现在去了,你也挽回不了……”元雨馨拉住他。 “啧。”元桓琅咂嘴,“我说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是跟那个洛姑娘呆久了,呆成废物了?” “你?!”元雨馨一愣,恼怒道,“你胡说什么?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要不是因为你,娘怎么会让他们住进……” “打住!”元桓琅有些烦躁,“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要天天挂在嘴边唠叨。其实娘亲根本没必要,眼热咱们家发达,想来打秋风的多了,就算洛家跟咱们有些渊源,给点钱置办个宅子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哪至于要将人安置在府中,还搭上个儿子?” 其实元雨馨也是这么想,但那洛家姑娘毕竟确实是被她三哥伤了脸…… “可她的脸?……” “她很丑吗?”元桓琅反问。 “那倒也不是……”毕竟洛家姑娘虽然脸上有个小疤痕,但她却极其懂得巧妙遮掩,添上花钿后反倒多出几分娇媚风情,光论模样,反而比不少帝都贵女还来得好看。 “那不就结了?又不是嫁不出去,顶多咱们家给她出一份嫁妆便是了。以咱们家的身份地位,给她个小官夫人当当不是难事,难不成她还嫁什么顶级贵公子?” 元雨馨瞥他一眼,人家不就是看上你这尊顶级贵公子么? “不过也是,真想高嫁,只能当妾,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 “管她怎么想的,以前是娘耽误了人家,如今自然要将一切都引导回正轨,这不,我还清点了一些落在我名下的个人资产,干脆就当补偿送给她当嫁妆。” 元雨馨一怔,忽然觉得她三哥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的元桓琅是个标准的帝都贵公子,毕竟家世不凡,爹和兄长都在朝中得力,他就算稀里糊涂玩一辈子,也能过得潇洒无忧。便是不久以前同她跟林菀欣一起做生意,他也还是那副玩世不恭、轻松自如的模样。 但不得不说,她的三哥确实聪慧,于经商之道也极具天赋。不仅如此,其实她三哥在武学上也看似花拳绣腿,实则比日日勤学苦练的她要强上不少。之所以不以此努力为国效命,只不过因为他不感兴趣。 可要说他到底对什么感兴趣,也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他对任何事物都很难保持长久的热忱,通常是研究个一段时间发现不过如此,就立马换一个娱乐方法。诚然,他从出生开始就有了许多人终其一生努力也未必能得到的东西,又有什么必要强迫自己去努力并不喜爱的东西? 原以为他对林菀欣的兴趣也不过如此,为此她还生气了好长时间,可现在看来……或许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 “你……怎么突然那么关心洛姑娘了?”元雨馨欲言又止。以前她三哥一定注意不到这些的,一个姑娘家的人生沉浮,她三哥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元桓琅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以前是我有些混账了,那时候不太明白……唉,我跟你解释这些做甚?也不顶什么用,你还是……” “我跟你一起去吧。”元雨馨忽然道。 “什么?”元桓琅一愣。 “我也关心菀欣的安危,也不想就这么傻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干,而且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到今天都没有用武之地,如果……我真的能为救回菀欣出一点点力的话,也会很开心的!起码说明我这些年都没白练。”元雨馨露出笑容。 “……”元桓琅忽然沉默。 元雨馨看着他,忽然心中有些难过。她的三哥,是真的变了。原来这次议亲失败,对他的打击这么大,以前她为什么没看出来呢? 若不是因为洛家姑娘,或许菀欣跟她三哥的亲事就能成了,但就算三哥现在明白过来,想要打发落姑娘,也已经晚了……还是说,他真以为菀欣如今被人掳走了,他就有了机会?因为许大将军或许会因为在意菀欣的失踪而退亲?他想将菀欣接手过来? 难道他不在意这一点吗? 元雨馨动了动嘴唇,却没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那句话实在太伤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家三哥。 犹豫一刻,元桓琅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的目的地,我要去淮州。” “淮州?菀欣被带去了淮州?”元雨馨一惊,“你怎么知道……” “嘘。”元桓琅让她小点声,“这是我从穆小侯爷那儿知道的,假不了。” “哦……”元雨馨后知后觉地点头,继而坚定道,“那我就更要去了。” 元桓琅看她半晌,忽然笑道:“你可别人没救成,自己倒先被抓了。” “我才不会那么莽撞!”元雨馨恼怒道,微微犹豫,不情愿地道,“大不了出门以后,听你的就是了。” “呵,你可不要食言。” 淮州。 吕廷戈坐在林菀欣的床边,歪着脑袋看着她的睡颜,只觉得她安静的时候既纯且美,虽然醒着时也同样活泼动人,只不过,总归是多了几分杀伤力。 他不由得想到,看来对于林四小姐,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林菀欣悠悠醒来。 在她有动静的瞬间,吕廷戈飞快将手中的她的手扔掉,身体往后一撤,做出一副刚刚才过来、漫不经心好整以暇的模样。 林菀欣睁开眼,眨了眨,看了看他,翻了个身决定继续睡。 “你给我醒来!”吕廷戈瞬间破功,把林菀欣掰过来。 “干嘛?能不能不要对病人这么凶?”林菀欣刻意示弱下,声音显得软软的,表情也十分小可怜。 吕廷戈一噎,不禁狐疑,生病的人都是这样柔弱吗?还是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么一下,他下意识和林菀欣保持了距离,毕竟之前的伤害实在太重了,他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林菀欣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笑意,知道之前把他吓到了,这样正好,省得他真以为她好欺负。 吕廷戈敏锐地捕捉到林菀欣好笑的情绪,心中懊恼,但也没做出再将她关进柴房里的举动,而是道:“你之前把德仁堂和丽妆堂开到淮州,是想来淮州做生意?” 说到生意,林菀欣立即坐了起来,也不嫌这里是卧室,略带兴奋地回话道:“没错,淮州这样富甲天下的地方,只要是生意人怎么能放下这块肥肉,不来掺和一把?” 见她那副馋样,吕廷戈心中觉得好笑,微微琢磨,道:“其实……你要是想在淮州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以。”吕廷戈眼眸微眯,笑了笑。 “嗯?”林菀欣稍稍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在淮州做生意,你可以放了我?又或者说,其实你能够决定我能不能在淮州做得下去生意?” 吕廷戈眼眸倏忽亮了一瞬,这小妮子……脑子真的很好使啊,一句话就能推测到真相。 吕廷戈也没有否认,笑道:“不错,但我也有条件。” “你说!”林菀欣乖乖坐好,十分配合,能不被囚禁还让她做生意,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 “首先,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淮州。” “没问题。”既然来了,她本来也没打算那么快离开,在柴房睡了几天,她可不是什么都没干,该有的蓝图她已经初步规划了出来。 可吕廷戈下一句话,却令她微微一怔。 “其次,我要全面入股你的生意。”吕廷戈勾唇一笑,傲然道。 第七十八章:尹霆尧 - 相门娇女 - 山林 自从吕廷戈说要全面入股她的生意,已经过去三天。 这三天,吕廷戈让林菀欣将她手中所有生意都列出来,包括规模、组成、未来蓝图等,林菀欣也没藏着掖着,他想知道什么,都一一交代清楚,毕竟还想让他放人,起初的诚意不能没有。 当然,林菀欣也不是全部和盘托出,至少,她近些时日规划的有关粮食的生意则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反过来,吕廷戈想要入股林菀欣的生意,依她的意思,也要展露自己的实力,至少,得让她清楚自己到底是跟什么人合作才好。 令林菀欣意外的是,吕廷戈的身份当然有些棘手,吕廷戈不过是一个假名,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吏部侍郎的公子,他真正的身份是淮州牧之子,真名叫尹霆尧。 据说就是今年初,尹霆尧才从备受宠爱的庶子变成了真正的嫡子,而他的母亲也一跃成了淮州牧府的女主人。从前的女主人,据闻得疾病暴毙,就连淮州牧如今身子也不大好。 也就是说,如今尹霆尧的确拥有执掌淮州的权利。 这样一个人,要入股她的生意,意味着从此以后,她林菀欣要与淮州捆绑在一起,甚至可能连累林家也再不受当今皇上信任,尹霆尧确实是打的好算盘。 “尹公子也未免太看得起小女。”费了那么多劲,要将她绑上。 尹霆尧一笑:“当然,我怎么会小看你?你可是不知道破坏了我多少次布置。恐怕你还不知道,就在你失踪的同一天,李泽生的儿子遇刺了吧?” “大皇子?”林菀欣一惊。 当今皇帝李泽生目前总共有三个公主、两个儿子,年纪俱都不大,最大的公主才十岁,大儿子八岁,是当今王皇后所生,小儿子才一岁,是新晋的宠妃何贵妃所生。 一般人不会专门刺杀一个一岁的小孩,毕竟孩子太小,能不能活到长大还是个未知数,但大皇子已经八岁了,又是皇后所生,若是大皇子出事,等同于动摇国本,这对皇帝和今朝来说都是一种打击。 尹霆尧竟然直接派人刺杀大皇子?林菀欣自觉还是低估了他的疯狂程度,这人做事果然激进且不择手段。 也是,妄图将皇帝拉下马、自己坐上去的人,又有什么温和恭良可言? “说是遇刺,也就是说失手了?”林菀欣不动声色问道。 尹霆尧双臂环胸,偏着脑袋:“算不上失手,但总归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好像他每次行事都会差了那么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庆朝的气运还真算绵长。 也就说大皇子可能重伤垂危……林菀欣在心中轻叹,这下她的麻烦又多一重了。不知道青雉……会怎么应对呢?他如今知道她在哪里吗?正在费心思找她吗? 林菀欣的忧思只持续了一瞬,便抬头对尹霆尧笑道:“不知道尹公子能否满足我另一个要求?”反正已经决定踏上尹霆尧这艘贼船,如此自污当然要捞得够本,正好借此机会摸清淮州的财富及民生情况。 天下如此贫富不均,岂不该相互支持和转移一下? 林菀欣笑意加深,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嘛。 看着林菀欣清丽的笑意,尹霆尧心情不错:“你说。”他心中估摸着林菀欣也该要求见见柳向泉了,这几日经过柳向泉的治疗,他的问题已基本解除,如今看林菀欣更是顺眼。 林菀欣笑道:“我想见一见我的祖父李福全。” 李家祖宅掩映在一丛丛花树之中,面前是一汪宽阔碧绿的湖水,湖中种满了高大的荷叶,背后是巍峨的高山,端得是抱水环山的风水宝地。 时值初冬,天气寒凉,李宅也显得萧索和孤冷,往日的门庭若市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戍守在附近的兵士,向来是看守的淮州兵。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家人是被软禁起来了,尹霆尧真是打得好算盘,强占了李家的万贯家财,又逼迫做生意一把好手的李华霖给他打长工赚钱,只要捏着李家一大家子,也不怕李华霖不就范。 在这种情况下,她若想救祖父一家,必须依靠外力,光是在淮州探查情况、辅助柳向泉开店的十多名龙鸣卫根本不够,只希望她在淮州的消息能早一日传回帝都,若是帝都来救…… 可是,皇帝真的会因为这么小的事就派人救援吗?恐怕就连青雉都不一定能过来,戍守帝都、保卫皇城才是他的责任,来的应该是乔装的黑炎军或者龙鸣卫。 毕竟如今南北战事未启,若要开战,粮草先行,这确实个大问题。 林菀欣是由淮州牧府的二管家领着到李宅的,是以一路都畅通无阻。 二管家是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一团和气的中年人,为人风趣健谈,在林菀欣从湖边下了马车说要在周边转转后,便亲自奉陪赏景,还讲了不少与淮州有关的风俗人情。 林菀欣也配合极好,每每点评几句,总是精髓,倒让二管家十分意外。两人相谈甚欢。 林菀欣也是有意如此,若要在淮州畅行无阻,除了搞定一个尹霆尧外,他身边亲近且得力的人也必不可少,这二管家一开口,她就知道这绝非可以小觑的角色,是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待进入李家祖宅,二管家命仆从将准备好的拜访礼物放下后,便十分知趣地道:“小姐自与家人团聚,在下在宅院外等您。” “劳烦唐管家了。”林菀欣谢道。 院子里十分安静,虽有仆人的动静,但来往仆人见她是由二管家领进来的,摸不准她的来意和身份,大多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匆匆回报。 林菀欣也不觉得约束,自行在院中转悠起来。 李家祖宅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小时候四五岁时曾随母亲回过一次,那时候李家祖宅也如今日这般并未有多少人,留守在家打理的是一名老管家,带着十多个仆从。 那时李家众人俱都住在繁华的淮州城中最华贵的地段,祖宅虽是风水宝地又景色秀丽,但终归在郊外近山地带,出门逛街玩乐都不方便。 恐怕当时谁也想不到,如今这块地方竟然成了一个囚牢之地。 不过话说回来,尹霆尧也算对李家人不错了,并未赶尽杀绝,或许他真认为大舅李华霖是个不错的人才吧。 林菀欣正微微感慨着,却见花树的尽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瞪着她,一脸疑惑与敌意:“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李靖守!你在那儿磨蹭什么呢?快过来,这里有好些好东西!晚了你就分不到了!”院子大门处的空地上,摆放了好些由林菀欣做主带来的拜访礼物,此时正有两个十四五岁上下的姑娘并两个中年妇人围着它们打转,喊话的是其中一个年轻姑娘。 “这里有个外人!”男孩尖声叫道。 外人? 李家自从八年前战乱初始被人一锅端了、囚禁至今,极少会有外人来,来的一般都是李华霖,又或是定时送东西的人。 怎么会突然有外人? 喊话的姑娘有些犹豫,分拣东西的速度变慢,却遭到她身边妇人的训斥:“别听你弟弟胡说,能有什么外人?今次送来的绸缎品质可是许久都没有的了,不好好挑选看你过年拿什么做新衣裳?” 听着这样的对话,林菀欣面露异色,慢慢从树影中走出来,待看清几人的模样并与记忆里的模糊身影重叠后,她讶道:“二婶婶?三婶婶?” “嗯?”忽然听到有人这么喊,两名中年妇人双双一愣,“你是……?” 林菀欣一笑:“我是菀欣呀,你们不认识了吗?” “菀欣?……”三婶婶一脸糊涂。她嫁进李家时间较晚,是以与李家的女儿并无多少情分,连带着对林菀欣也不怎么熟悉。 二婶婶却是目光一亮:“你是菀欣?那不就是……李沐桐的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回来的?等等,你怎么进来的?难不成你也……?”她目露惊讶,忽然变得警惕,似乎林菀欣的到来给她带来的将是麻烦。 李老爷子育有三男一女,闺女年纪最小,却最是受宠,当年整个淮州城谁人不知道娶了李大首富的女儿,就等于娶了金山银山?况且李家这个小女儿又容貌清丽、性情温婉,当年求娶的人一度要踏破门槛,可谁也没想到,李福全最后将女儿嫁进了帝都二品尚书令的林家。 虽说只是个庶子,但那也是切切实实的高攀,一时间不知羡煞多少人。 李家三个儿子的几位夫人自然也以此为荣,本想着过几年能沾光去帝都住,谁曾想天下乱得那么快,他们在一日之间变成阶下囚。 二婶成氏已经有很久没有回想当年的情形,这一下见到林菀欣,那风尘依旧的过往似乎如潮水般涌来,一下令她有些眩晕。 她忽然看看自己手中抓得紧紧的绸缎和金饰,再看看林菀欣低调却华贵的衣饰、从容优雅的气度,脸上忽然一阵红一阵白,可她身边的三婶孙氏却毫不在意,趁机又转头挑选了几样精致的物件。 二婶成氏讪笑一声:“这些……是你带来的吧?哎哟,瞧我,在这里跟你干站着说这半天的话,来人,还不将贵客请进去,奉上好茶?”虽说常年不与外界打交道,夫人之间那一套社交还算刻在她的骨子里。 “快别在这儿杵着了,咱们进屋吧?”有了二婶成氏的举动,她女儿李明珠也放下东西,带着弟弟李靖守一同进门,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冲她挑衅的三婶女儿李湘君。 第七十九章:李老爷子 - 相门娇女 - 山林 在得知林菀欣到来后,李家长房媳妇、大舅李华霖的妻子章氏也带着一双儿女匆匆赶来。 章氏与成氏和孙氏不同,作为李家长媳,她嫁得最早,性子柔韧,丈夫又十分出息,可以说经历了李家最为风光的时候,即使如今成为阶下囚,也不会为了些许东西就跟两个妯娌争来争去,没得失了身份,更何况李华霖一直在外打点,李家还不至于真的就缺衣少食,只不过再没从前的辉煌罢了。 可成氏和孙氏却不同,两个人原本都是盼望进李家享福的,谁知道福没享几年,就来了祸事?但他们也很清楚,能在乱世中还有个偏安一隅的地方,已经算是极为不错。 人嘛,既然温饱不是问题,自然就多出了些许其他的心思,只不过左右出不去,这心思便耗在了自己人身上。 见到林菀欣,章氏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几圈,眼圈忽然红了红:“像……真的很像……沐桐,不,你娘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菀欣?” 章氏嫁入李家很早,性子又十分柔韧,便同李家人一样将这个幼妹当成自己妹妹,两个人相处多年,感情也颇深,当初李沐桐远嫁到帝都,除了李华霖这个大哥外,恐怕最担心的就是她了。 提到娘亲,林菀欣目光微微一暗,摇了摇头:“娘身体不好,乱世中奔波吃了不少苦,已然过世了。” “什么?!”章氏忽然睁大双眼,眸子里闪过伤痛,“怎么会?”她立即抬头,看向身旁目露惊讶的成氏,又看向刚进门春风满面的孙氏。 “什么过世了?谁过世了?怎么一来就说这么晦气的事?”孙氏有些不满,但看向给她带来这么多好东西的“财神爷”林菀欣,那份不满又迅速转为笑意,“哎哟?这是菀欣吧?果然是帝都来的人儿,就是水灵有贵气,这通身气度,不一样,真是不一样。” 就在刚才,她终于想起来林菀欣是谁了,不就是她小姑子的闺女?但按理来说,人应该在帝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给他们带东西? “对了,菀欣,你这是……?”孙氏犹豫一瞬,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没什么合适的说法,索性抛开一切直言道,“你该不是也被抓进来了吧?嗯?” 这一点章氏和成氏也极其关心,闻言略带紧张地看向林菀欣。 林菀欣摇了摇头:“放心,我是专门来看婶婶们的,对了,家公他老人家呢?” 林菀欣四五岁时曾随娘亲李沐桐回到淮州见过李家众人,还跟他们一同住了一阵子,小时候她总是缠着娘亲问为什么外祖父要有个外字,祖父就没有。 李沐桐被她这么一缠,也觉得这个“外”字显得太见外,索性就让林菀欣称她的父亲为“家公”,这个称呼得到了李家人一致的喜爱。 “爹爹这会儿大概在后院中小憩。”章氏道。 李家人自从被囚禁在祖宅,就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中轴线,前院由三房各自占了个院子,后院则整个成为李老爷子老夫妻的住所,顶多偶尔年幼的孙子孙女进去玩耍,平时他们这些儿媳很少进入后院,尤其是老夫人过世以后。 孙氏又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地方可有重兵把守,寻常人莫说进来,就是靠近也……对了,我刚听到了不少人声,难不成有人领你进来?” 林菀欣道:“是我拜托尹公子,让唐管家带我过来的。” “哪个尹公子?”一听到尹公子,孙氏立刻来了兴致,眼睛里放出光来,下意识的,她拉来自己身后的闺女道,“我这闺女今年也有十三,明年十四了,该给说亲事了。可是一直都被困在这鬼地方,白白耽误了姑娘们的青春,你要是真跟尹公子关系好,不如帮咱们牵个线……说道说道?” “咳!”章氏轻咳一声,眉头不由皱起,这个孙氏真是不看场合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才哪到哪儿?就要菀欣给她闺女说亲了?恐怕菀欣如今身在淮州,连自己的亲事都没有解决,甚至于,她如今的处境并不如她现在表现的那样轻松。 虽然听到章氏的咳嗽提醒,可孙氏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当回事,反而道:“哎呀,有些人就是喜欢穷讲究,如今咱们家都这样了,就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该放弃,非要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害得也是自己。你自家闺女年纪拖大了嫁不出去,可别害得我的闺女也没人要,活活耗死在这鬼地方,从鲜活的美人儿变成脱了水的腌茄子,可不要太惨!” “噗嗤。”一旁听到孙氏损人的成氏不由得忽然轻笑出声,原本她平常也喜欢这么看热闹看斗嘴,可今天笑出声后才想到还有外人在场,顿时神色一收,略有些尴尬地掩饰道,“怎么这么跟大嫂说话?难道大嫂平日里对你还不够照顾?有什么好东西都紧你先挑,你闺女之前病了,还是大嫂想方设法递消息给大哥……” “她难道不应该吗?那也是她的侄女……”孙氏回嘴道,但到底没再多说些难听的,转而带着些许讨好对林菀欣笑道,“你是不是真的跟尹公子很熟?是跟哪个尹公子熟?对了,淮州牧尹家到底有多少位公子?都说亲了没?要不你去替咱们打听一下?要是……也好给你几个姐妹介绍则个?” “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妹,你可不能自己一个人吃独食,要知道你的姐妹们得了好,不也是你得了好,日后大家相互照应着,说不定你还有求着她们的时候呐……”孙氏笑意加深。 眼见孙氏说得越来越没谱,章氏听得额头青筋露起,干脆一拉林菀欣的手腕:“走,菀欣,我们去后院见见爹,想他老人家这会儿也该起了。” “诶?搞什么?等等!”孙氏一愣,没想到章氏这个平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竟然当面拆台,将她的人带走,正要恼怒地追过去,却被成氏拉住了手臂,“干嘛?你放手!” “你可别闹了,要是真闹到后院去,有你好果子吃的。”成氏瞪她一眼。 孙氏一僵,这才想到确实不能去给李老爷子添事,否则这满园子的仆人,任谁都不会给她行方便,到时候就真麻烦了。 “哼!大哥就知道顾着老爷子,也不知道对咱们多上点心……”孙氏悻悻地嘟哝,终究没敢追上去。 来到后院。 章氏脸上的尴尬总算消退,带着歉意道:“菀欣你也别见怪,这人关在家里久了,总是有些……” “大婶婶放心。”林菀欣笑了笑,“对了,大婶婶,我见过大舅了,还跟大舅一起在帝都合作生意呢。” “真的吗?”章氏瞬间惊喜,她与李华霖虽是夫妻,可是这些年来聚少离多,要不是家里还有老人和儿女守着,她也真想跟着一起去,只可惜,尹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往院中扫洒的仆人那边看了看,目光中流露出警惕之意。 注意到章氏的目光,林菀欣明白这里不是说话之地,点头笑了笑:“大舅如今过得很好,婶婶不要担心。” 章氏的目光却忽然涌起水光,她别过头去,带着哽咽:“他过得好就好,这些年……他真的是太辛苦了……” 林菀欣笑了笑,宁静地道:“放心吧,都会好的。”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外祖父一家在哪儿,那么接下来的谋划就容易许多。 似乎被林菀欣的宁静感染,章氏也平静下来,擦拭眼泪朝她一笑:“我们进去吧。” 二人轻声细步地走到后院的回廊里,刚到大厅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略带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吧。” 章氏一惊,小声道:“是公爹,咱们……”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林菀欣突然绽开笑容,像一阵旋风般扑进厅中。 “家公!”林菀欣笑意盈盈扑到李老爷子的身边,直接一把抱住有些惊愕的李老爷子手臂,笑嘻嘻地道,“总算见到家公了,不枉菀欣心心念念,望穿了月亮!唔……家公看起来精神头还算不错,这真是太好了!”她抱住李老爷子手臂时,下意识便摸了摸他的脉搏,这话却不是作假,李老爷子确实脉象平和、身体不错,她原以为长期被囚禁的人,多半都会跟她几个婶婶那样出现郁结、愤懑之气,但她家公却没有。 不仅如此,他虽然声音嘶哑低沉却中气十足,身体看起来较为瘦弱却算得上强健有力,只是……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她家公恐怕是故意摆出一副较为虚弱的姿态。 林菀欣目光一闪,光是这一点,就让她足够高看自家家公,并不是所有老人都有这样沉稳的心性,李家当年能够富甲天下,果然可见一斑。 李老爷子起初微微错愣,在看到林菀欣扬起的真切的开心笑颜后,不由得也露出笑容,他拍拍林菀欣的脑袋:“好孩子,好孩子……” 他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跟来,心中蓦地就有了猜想:“你娘……” 第八十章:诱饵 - 相门娇女 - 山林 李老爷子一开口,章氏就突然一动,神情紧张起来,她知道老爷子这些年很少动弹,老夫人过世后也不爱多说话,身子一天天看着就虚了下去。她夫君李华霖是老爷子三个儿子中最敬重和关心他的,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也多多上心。 如今老人家这样,还要遭受丧女之痛,这身体可怎么……她微微犹豫,朝林菀欣递了个“暂为隐瞒”的眼色,哪想到一路上看起来都极为沉稳得体的林菀欣忽然露出笑容,朝天看了看道。 “娘在天上照看着咱们呢。” “??”章氏瞬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孩子怎么……也太不懂得关心体贴老人,糟糕,这可怎么办?要是公爹真的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跟夫君交代…… 就在章氏有些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挽回时,只听林菀欣继续道:“娘说,她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生活,一起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家公潇洒一世,到老了也要成为一个快乐的老顽童,还有我和弟弟也是,要快快长大吃嘛嘛香,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见过世间最瑰丽的景色,到时候一家人再团聚!” 林菀欣言笑晏晏,把生死离别说得温柔美好,她的身前,李老爷子瞬间眼睛模糊,却也只是笑了笑,“好,好……到时候再一家人团聚。”他看了看林菀欣,依稀能从她身上看到许多女儿当年的身影。 当初女儿在决意嫁入帝都林家时,也是这样笑得明媚温柔,把未来设想得极其美好。她说:“等女儿到时候在帝都站稳了脚跟,就将爹爹娘娘和哥哥们都接过来,然后让侄子们都去考科举做官,到时候咱们家不就更风光?您就不要担心了!” 李老爷子自问一生做事极少后悔,可对于将女儿远嫁这件事,他却是真的后悔了。 干什么一家人团圆不好呢?要把人送往那么远,就为了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就让他的沐桐去吃本不该吃的苦…… “好孩子。”李老爷子摸了摸林菀欣的脑袋,语调温和,“告诉家公,在帝都生活得好吗?” 李老爷子话问出来,章氏微微一怔,她发现自家公爹好像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脆弱,而且像这样温情流露的模样,她已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了。果然,小姑子的离去一直就是他老人家心中的痛…… 林菀欣点点头:“还挺不错,帝都挺热闹的,人也很多,纷争也多。”她笑了笑,不意外又收到章氏急切的埋怨眼神,更加乐了。 李老爷子也跟着一起乐,对章氏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可是……”章氏有些犹豫,却发现李老爷子再没给她任何一个眼色,不由得无奈点了点头,“那儿媳告退。”又认真多看了林菀欣几眼,示意她悠着点,这才满腹担忧地离开。 “其实纷争多也是个好事嘛。”林菀欣眯眼一笑,“那说明好东西多,大家都想争夺,自然机会也多多。家公放心,林家之前并没有卷入战乱之中,我爷爷,也就是林老爷子,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呢。” 林菀欣快速简单地跟李老爷子讲了林家当年的情况,也说了娘亲是因为舟车劳顿病倒后才去世,一并讲了如今林敬智在朝为官,弟弟林慎安上太学一事。 “那你呢?你的婚事……”李老爷子问道。 “这个嘛……”林菀欣看了一眼旁边留守的仆人,道,“我饿了,去弄点吃的,我要热的,这些点心没意思。” 两名仆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转身退了出去。 林菀欣又对另一人道:“你出去跟唐管家说一声,我还需要他多等一刻。” 提到唐管家,那仆人身形顿时一紧,下意识看向李老爷子,李老爷子微微点头:“下去吧。” 等所有人都离开,李老爷子笑道:“你个小机灵……” “嘻嘻,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林菀欣一笑。 李老爷子也点点头:“看来林敬智把你教得很好。”既然他闺女在外孙女七岁时就过世,后续的教育自然是林敬智的事,只是他决然想不到,自家外孙女会有如此奇遇。 林菀欣也没多解释,直接跟李老爷子说起她目前的情况。 “原来如此……那看来这个尹霆尧对你势在必得。”李老爷子道。 “嗯?”林菀欣有些懵,有势在必得这么夸张吗? “不管是从女子的身份,还是医者或谋士的身份,我的菀欣不都优秀得很?”看出她疑惑,李老爷子笑道,“男人也是要找老婆的,很多人更是打着灯笼在找,毕竟优秀的妻子可以令家族兴旺发达,而反之,则可能毁上三代。” “妻子?”林菀欣的神色越发古怪,尹霆尧那小子还真这么想?虽然她隐约觉得尹霆尧似乎确实对她过于纵容了,但她更多是觉得尹霆尧想用她引出她背后的人,假如青雉真的不顾一切潜入淮州,庆朝可能因此而损失一员大将,这对整个黑炎军的气势都是一种沉重打击。 只不过,她认为青雉不会如此鲁莽才是。更何况,他若离开帝都,对皇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你对那个许纯之怎么看?”李老爷子问道。 林菀欣一怔,忽然有些脸红,家公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感觉好难回答啊……是夸呢?还是不夸呢?夸的话,显得她好不矜持啊,但是不夸,她又不知道说啥好。 毕竟在她看来,许纯之就是优点多多,就连偶尔有些憨憨都是优点!啊,怎么说才比较好…… “哈哈!”看出林菀欣犹豫,李老爷子却忽然大笑,已经不需要林菀欣回答,他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了,“好,好,你能找到真心喜爱的人相伴一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只是如今你被掳走……” “这个家公不必担心,只要消息传出去,就一定会有人来救,到时候……”林菀欣压低声音,将她这连日以来所设想的布置也一并说与李老爷子听。 事关李家众人未来的命运,李老爷子也终于正色,连连点头。 一刻钟的时间不长不短,当二人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双双闭嘴。 是去与唐管家传话的仆从去而复返,一同回来的还有端了热腾腾汤面和小菜的厨娘。 “唐管家说,小姐不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那仆人回道。 林菀欣却笑着站了起来:“唐管家有心了,只是已然答应了一刻钟,便是一刻钟,岂能让人多等?”说着又调皮地冲李老爷子眨眨眼,“家公饿了吗?要不您……” 李老爷子笑了笑,又恢复了从前显得几分虚弱的模样:“这些交给老夫,你回去吧。” “嗯!菀欣会经常来探望您的。”林菀欣笑着离开。 出了李宅,同唐管家一路寒暄,上了马车后,林菀欣面上的笑容消失。 既然家公无事,她心中稍安,李家目前那个模样,恐怕也是家公有意为之。但不难看出,李家下一辈估计是废了,她二舅舅已然去世,三舅舅虽说是读书人,可八年不与外界结交,信息闭塞得可怜,科举可不光考书本上那点东西,时事策论、人脉资源都是重中之重。 即便将李家人救出,恐怕要恢复当年盛景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过她担心这些做什么?李家光是有家公和大舅这两个人,就绝对衰落不了。 想通这些,林菀欣复又露出些许笑意,只是她没想到,家公竟然评价尹霆尧对她有意? 以家公多年走南闯北、识人的能力,即便是听人描述,恐怕判断也不会差得太多,尹霆尧……若真如此,这倒不是件坏事。 同一时间,淮州牧府。 尹霆尧听下人来报,府邸西墙外倒了两棵树,似是被蛀坏了。 “呵,动作还挺快。不用在意。”看来用不多久,许纯之就会得到消息,“林菀欣,还真是不能小觑。” 尹霆尧一方面有些不爽林菀欣还是一心想要离开他,另一方面又惊讶且惊喜于她的手笔。只是他没想到,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林菀欣,而是还在他府中的柳向泉。 不过,既然饵已经布了,那就等着鱼儿上钩,届时收网了。 淮州城最近出了个新神医,据说是德仁堂幕后的大老板,还是一名女神医。 听闻这则消息,城中不少有隐疾的贵妇人与贵女都纷纷下了拜帖,毕竟有些毛病跟男人说总归是多了许多别扭,如今有一个据说声名水准都不亚于柳向泉的女神医,众人自然不会放过。 林菀欣最近也很忙,忙着给人排队看病,她排队的方法也很简单粗暴,谁有钱有权谁是大佬,就从谁开始看起,依次往下排,偶尔也有听说她水准不错跑来插队的,也都是依据身份地位实力来排,其他人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太反感。 虽也有人腹诽林菀欣没有神医风骨,看人下菜,但是再如何,人活在这世上总是免不了要对强权低头。但别说,林菀欣低得还挺开心,毕竟于她而言,如今强权就是助力。 第八十一章:光明正大 - 相门娇女 - 山林 淅沥沥的雨,一直下。 入冬后,天气转冷,如今一场风雨更是将整个淮州城冻了个透,有些体弱的人家甚至开始生起暖炉。 林菀欣原本的身子也不是太好,但这一年来一直忙进忙出,反倒比从前好上许多。 “小姐,这雨好大啊,今日约了要来看病的人,恐怕是不会来了吧?”凝萃替林菀欣将屋子打扫一遍,又端来一碗热乎清粥、几个小菜。 “也未必。”林菀欣道,“再等等,可是累了?” 凝萃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地道:“奴婢最近除了吃就是睡,都有些胖了……” 这话倒是不假,以往在林府,凝萃作为林菀欣一等贴身大丫鬟,几乎管着听雨轩所有下人,连同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宜,她都要过问,如今猛然闲下来,确实不适。 林菀欣一笑:“你这还是个勤劳的小蜜蜂,闲不得了?” 凝萃往林菀欣身边一腻歪,嘟哝道:“有什么办法,天生劳碌命。” “哈哈。”林菀欣大笑,捉起凝萃的手掌看了看,“嗯,平掌,确实很能干。以后给你几个店铺管管,一座城里的店都交到你手上。” “真的呀?”凝萃顿时有了精神。 “不错,你家小姐什么时候骗人了?” “嗯嗯,我都听小姐的,就是……”不知道救咱们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凝萃瞥了一眼旁边垂首待命的丫鬟,那是尹霆尧的人,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差遣说让离开就离开的。 林菀欣明白她的未尽之言,可如今她已经将自己当做一个明晃晃的靶子竖立在这儿,若是黑炎军和龙鸣卫没本事于乱中将她们取走,那也只能暂时继续等待,等那个恰当的时机出现。 在此之前,她们贸然自己行动,打草惊蛇不说,还会断了自己后路。 其实最近林菀欣也不是没有遇到伪装成病人接近她的龙鸣卫,甚至还多次遇到,只是这些人在离开后就完失去了消息,若是她没猜错,恐怕都被尹霆尧派人清理了。 在她将自己当靶子的同时,尹霆尧恐怕也将她当诱饵。 “估计再过一会儿,尹公子又会来接小姐了吧?”虽说十分厌弃尹霆尧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少爷,但凝萃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对自家小姐上心。 “大概。”林菀欣对此倒是有些无奈,毕竟淮州目前的实际掌权人日日与她混在一起,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带她回家,虽然日常来找她看病的贵妇人们不曾多说什么,但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恐怕她们早已将她当做尹霆尧的入幕之宾。 ——还是没有正式名分的那种。 如此一来,日后她想在皇帝面前澄清,倒要多费许多功夫,也不知道青雉得知消息后会怎么想…… 就在林菀欣有些烦躁时,门外来了两名不速之客,在檐下收了雨伞,冲里面喊道:“有人吗?——” “来了!小姐您请进,是看病还是抓药?可有预约?”守在大堂内的药童立即殷勤地迎上去。 虽然柳向泉到淮州不过短短几个月,却连着开了三家店铺,他坐诊的德仁堂为淮州总店,其他两家则是分店,都有他的徒弟坐诊。如今林菀欣过来,便让她坐诊其中一家分店,专做女客的生意,就连守在店里的药童都是当初从帝都带来的一名丫鬟。 然而,进门的女客却是四下里环顾一周,问道:“林菀欣呢?让她出来见我。” “诶?”药童一愣,带上惊讶之色,毕竟自从林菀欣坐镇这家店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人如此不客气过,不管是因为林菀欣高明的医术还是她背后所站的人是尹霆尧,在这淮州城中,几乎无人不给她几分面子。 像这样倨傲的小姐还是第一次遇见……药童不清楚对方身份,也不敢轻易得罪,立即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 没想到的是,林菀欣这时忽然冲了出来,惊喜道:“雨馨?果然是你!”她一把扑上来。 元雨馨也神色一变,欢喜无比,比她更快地飞扑过去,将林菀欣抱了个满怀:“菀欣!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让我担心死了,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听到你的噩耗,你既然在这里,怎么不往家里传个消息?你怎么……你真是……”元雨馨说着眼中泪花上涌,语无伦次,声音因激动而发抖。 “我没事,我很好,不要担心,没给你传消息是我不好……”林菀欣笑着安抚她,“先别在门口杵着了,咱们进屋说。”她拉着元雨馨进门,只简单看了一眼跟在元雨馨身边身形高挑的丫鬟。 一进门,林菀欣就伸手拍了拍守在门后属于尹霆尧麾下的那名丫鬟,那丫鬟一怔,下一刻,眼神忽然迷蒙起来,似乎失去焦点和自我意志。 “去屋外待着。”林菀欣道。 那丫鬟一声不吭,顺从地离开。 元雨馨惊讶地睁大眼。 “时间紧急,元三赶紧过来,有件事只有你能办。”林菀欣道。 “呵。”一声轻笑,不似女子般纤柔,而有男子的低沉,“有意思,你怎么发现的?”本该是元雨馨丫鬟的女子,扯掉假发,撕掉易容,露出男子真容,笑得玩世不恭而又充满意外之喜,不是元桓琅又是谁? “首先,雨馨想不到用这种方式接近我,背后一定有人安排,整个元家,除了你没人能想出这种招数,不仅能联系上龙鸣卫,还将他们用得如此好。”林菀欣道。 林菀欣一提到龙鸣卫,潜藏在暗处的人瞬间现形,“小姐。” “海山,果然是你。”林菀欣精神一震。 早在很早之前,许纯之就曾命一队龙鸣卫跟随护卫过林菀欣,海山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极为少见的女子,不仅如此,她还有一样令所有龙鸣卫都拍案叫绝、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其次嘛,”林菀欣一笑,“我认识海山,她看我的神情与你看我的神情截然不同。” 海山此时的装束与元桓琅之前的装束一模一样,不难看出是打着偷梁换柱的目的,这也正是林菀欣想要的。而且正如元桓琅设想,在四面是埋伏的情况下,只有正大光明表明身份,才是接近她最有利的方式。 元桓琅一怔,脸色忽然有些发红:“好吧,你的聪明我是早有领教的。” 林菀欣道:“先不说这些,你一边换装,一边听我说计划,尹霆尧既然得了雨馨过来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会到。时间不多了。” 正如林菀欣所想,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尹霆尧就匆匆赶来。 此时此刻,林菀欣依旧拉着元雨馨说着姑娘间的体己话,对于尹霆尧的到来,并没有多假以颜色,倒是元雨馨登时面色一变。 尹霆尧来得匆匆,他总觉得这时候元家小姐出现是一个变数,可当他看见林菀欣和元雨馨都好好地待在店里闲聊时,一直悬在半空中不安的心终于放下,露出笑容:“元大小姐?真是稀客,之前盛情请你你不来,怎么现在大老远的自己送上门来?” “你?!”元雨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若说之前心底对林菀欣对尹霆尧的评价还有那么一丝怀疑,如今看尹霆尧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蛋模样,只想拔剑直接砍了他。 林菀欣也有些无语:“照尹公子的意思,是要对我的客人不利了?” 尹霆尧眉头一挑,笑道:“怎么会?既然是菀欣的朋友,自然要多留住几日,才好尽地主之谊。” 菀欣? 元雨馨一愣,没想到尹霆尧竟然对林菀欣称呼如此亲热,她有些惊疑错愣地在林菀欣和尹霆尧之间看了看:“你……你们……?”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元雨馨忽然拔剑,厉喝道:“你这混账,将菀欣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雨馨!”林菀欣一惊,在别人的地盘上冲主人拔剑,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你别担心,我没事,他也不是冲我来的。” “那他为什么要绑架你?”元雨馨下意识想到这个尹霆尧当初也曾起心思绑架她,只不过被林菀欣识破,难道是那时候就对菀欣怀恨在心了? “谁说我不是冲你来的?”尹霆尧一笑,悠悠地道。 林菀欣瞪他一眼,这家伙真是会添乱。 “只不过……你确定要对我动手?”尹霆尧话音未落,屋中瞬间冲进来十多名护卫,将林菀欣和元雨馨等人团团围住。 “你?!”元雨馨气急,可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里动手她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可一想到她最好的朋友菀欣受了莫名欺辱,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甚至觉得,是她害了菀欣。要不是菀欣当初帮她,又怎么可能会被尹霆尧注意到并缠上? “把剑放下。”林菀欣伸出手,覆在元雨馨的手上,她的手同元雨馨常年握剑的手不同,细腻温柔而柔软,即便是元雨馨这样执拗刚硬的姑娘,遇到这双手的主人,也忍不住被其软化,不由慢慢放下了剑。 “我真的没事,倒是你……被我连累了,你不该那么鲁莽来找我的。”林菀欣柔声道。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你!只要知道你在哪里,刀山火海我都会来的!”元雨馨忽然又握紧了剑,坚定说道。 林菀欣忽然绽开笑容:“嗯!那就只能委屈你在这里陪我啦,有你在,我就不会害怕。” 元雨馨飞快点头,将剑收回鞘中:“放心吧,有我在,看谁还敢动你?”她恶狠狠瞪了尹霆尧一眼。 尹霆尧有些失笑,却也觉得,原来世间还真有不相互坑害、而是相互爱护的姐妹?林菀欣总是给他带来意外。 第八十二章:琮岚公主 - 相门娇女 - 山林 尹霆尧挥手让屋中的护卫们重新隐入暗中,只留了两个人退回他的身后。 他目光下意识扫过林菀欣、元雨馨以及他们身边的丫鬟,忽然,目光凝在元雨馨身后那名身材高挑的丫鬟身上。虽然那名丫鬟垂着头,也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但他总觉得有一股奇怪的违和感。 尹霆尧上前两步,手中折扇将那名丫鬟一顶。 “别动手!”林菀欣忽然提醒道,见众人目光看向她,她有些无奈地冲尹霆尧道,“尹公子就如此喜爱戏弄女子吗?连雨馨的丫鬟都不放过?那我可要提醒你一下了,雨馨身边的丫鬟都是学过功夫的,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着,还特地朝尹霆尧下.身看了一眼。 尹霆尧嘴角微微一抽,不由得想起上次被林菀欣折磨的悲惨事迹,心中微恼,却还是一笑,一边用折扇抵住那名丫鬟的喉咙一边挑起丫鬟的下巴,仔细打量丫鬟的面容,却对林菀欣笑道:“怎么?难不成菀欣吃醋了?” 林菀欣心中无语,这个尹霆尧真是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好在海山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对尹霆尧动手,毕竟海山不了解尹霆尧的功夫,她还是知道的,即便没有护卫,他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可能是尹霆尧的对手。 元雨馨柳眉倒竖,喝道:“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她?!”她握紧手中剑,胳膊却被林菀欣抱住,既不想伤了林菀欣,又有点担心被尹霆尧抵住的姑娘。这可不是她的丫鬟,而是代替她三哥伪装成她丫鬟的龙鸣卫,要是让人家有个好歹,她可不好交代…… 好在尹霆尧对着丫鬟左瞧右瞧,只瞧出这丫鬟一张普通面容下的愤怒和不屈,确实会功夫,但其他再多的却看不出来了。 元焕良作为禁卫军统领,又领兵打仗几十年,弄几个会功夫的姑娘来给元雨馨当丫鬟和护卫,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元雨馨真就这么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扑上门找林菀欣? 他总觉得有些怪异。可具体的一时之间又发现不出什么端倪,况且据他了解,元家大小姐确实是这么个不服输又莽撞的性子,之前若不是林菀欣帮忙,他早就将人掳到淮州。 不过如今掳到的是林菀欣,还买一送一,他倒是不亏。 尹霆尧微微一笑,收回折扇,对林菀欣笑道:“别担心,以菀欣的容貌,比你漂亮的姑娘可不多。”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这么看得起我。”林菀欣面无表情。 “喂!你……”元雨馨本能觉得尹霆尧在调.戏她的好姐妹,可人家也确实是夸赞,她有心反驳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挡在林菀欣面前将她护得紧紧的。 尹霆尧微微一怔,以往林菀欣可不会对他说话这么不客气,可看在挡在面前的元雨馨,他偏了偏头,觉得小姑娘真是有趣,还真当元家大小姐能保护她不成?但这副好像突然有了底气的模样,他不讨厌。 “既然你们姐妹重逢,不如到府上相聚,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尹霆尧笑着建议,语气确实不容置疑。 元雨馨看向林菀欣,见她点了点头,便道:“去就去,谁怕你不成?菀欣,我们走!”她拉着林菀欣就往外走。 门口已经有准备好的马车,之前她与元桓琅同乘的那一辆还停放在原处,马车上打盹的马夫一看到他们出来就想迎上来,奈何一队淮州卫直接将他们隔开,冲林菀欣和元雨馨道。 “请小姐上车。” 林菀欣捏了捏元雨馨的手心:“走吧。” “哦……”元雨馨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马车,但什么也没说,跟着一起上了车。 马车在淮州卫的护卫下缓缓地开动,元雨馨知道自己一旦上了这辆车恐怕有很长时间都会和林菀欣一样失去自由,这一点她三哥元桓琅也早有预料,还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又看了看身边宁静柔和总是一脸笑意的林菀欣,忽然道:“我愿意的。” “什么?”林菀欣。 元雨馨抱住林菀欣,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如果可以保护你,如果可以让你不孤单,我愿意的。” 林菀欣微怔,也伸手回抱她:“谢谢你,雨馨。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元桓琅的出现令她惊喜万分,因为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江南的粮草。 想要日后皇帝能不追究她流落江南的“过错”,最好的方式便是替皇帝解决心中忧患,如此才最能表忠心。而最令当今皇上发愁的,莫过于北方贫瘠的土地上,由于连连征战过于稀少的粮食。 有了于商机上天赋卓然的元桓琅,这最关键的一环便能扣上。 由她和元雨馨,甚至是潜伏在暗中伺机救人的龙鸣卫来吸引淮州与尹霆尧的目光,再由元桓琅带着人沿着横贯大庆国的江河,历经沧州、凉州、陆洲直至淮州,挑动粮价分批次分地段收取粮草,一路经运河运往北上,只要进入大庆现阶段的边境,再由黑炎军接应,这一环能成扣成。 以往从帝都来江南如此多的人,一定会引起尹霆尧的警示和重视。但最近水已经被他自己搅浑,而浑水摸鱼,从来都不仅是尹霆尧的专利。 “说什么谢?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让我看见不一样的风景,我则好好保护你的安危!咱们早就说定啦。”元雨馨笑嘻嘻,又嘟哝,“就是觉得我三哥有点惨……” “嗯?” “不是啦,不是说别的,就是,怎么说呢……原本你们俩可以成一对的……”元雨馨撅了撅嘴巴,不由得想起就在刚才,元桓琅离开之前,曾经问过林菀欣。 “你不等着我救你,是不是因为你在等别人?”当时元桓琅见林菀欣怔愣了一下,没等她回答就自嘲失笑道,“也是,你又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改变心意,我也是问得太多余了……” 元雨馨忽然变得失落起来,感觉有些难过,不知道她三哥曾经想过这种结果没有,虽然他心心念念要来救菀欣,但最后菀欣却打发给他一样重要的任务。而那个一直被菀欣所等待来救的人,根本不是他…… “对了,那个……”元雨馨又下意识想问关于许纯之的事,这么长时间许纯之有来救菀欣吗?肯定是没有,他还要顾着朝中的事,还要护卫皇帝和大皇子,哪里顾得上菀欣? 这么一想,她不免对许纯之生出些许埋怨情绪,什么黑炎军和龙鸣卫的统帅,还不如她三哥好呢! 林菀欣见她纠结了又纠结,噗嗤一笑,捏上她的脸颊,捏得她嗷嗷乱叫:“你啊你,脑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闹了一会儿又道,“就算没有许大将军,我和你三哥也不太可能的。” “为什么?!”元雨馨不服。 林菀欣指了指外面,有人偷听,令元雨馨一怔:“因为你娘不喜欢我啊,难道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娘看不上我,这件事便很难成,强行为之,不知道会整出多少幺蛾子。” “这……”元雨馨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被林菀欣这么一提醒,她更在意在外面偷听的人,反倒一时间顾不上接话。 与此同时,一直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尹霆尧,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府中的母亲,是否也会不乐意他和林菀欣在一起,从而做出点什么? 淮州牧府。 西苑。 若说整个淮州牧府,到底什么地方最优美奢华,莫过于富丽堂皇的西苑。 整个西苑雕梁画栋,琉璃为瓦白玉为阶,葡.萄美酒夜光杯,美男侍从琵琶堆,帐幔轻纱飘然若飞,金相玉质琳琅满目,活脱脱一个高雅版的酒池肉林。 在一群年轻俊美的侍从中间,一名衣饰华贵的中年女子,口中叼着俊俏男宠递上来的葡.萄,腿边躺着两名秀气少年替她捶腿揉腰,神色惬意,目光靡靡。 这时,一名青年男子来报:“夫人,唐管家求见。” “唐管家?”说话的正是尹霆尧之母,也是前朝黎朝皇帝与皇后最小的公主,琮岚。 谁也想不到,本该同驸马一同死在公主府一场大火中的琮岚公主,如今竟好端端的在淮州牧府当女主人,更是尹霆尧的亲生母亲。 在琮岚公主并未来到淮州之前,尹霆尧虽是深受淮州牧宠爱的庶子,身份高贵,却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拥有说一不二的身份地位,可自从琮岚公主于乱世中到访,淮州牧之妻在短短时间内得病暴毙,随后淮州牧的嫡子相继死亡,淮州牧也一病不起,整个淮州牧府便落入了母子二人手中。 之所以这对母子能如此顺利,离不开原本作为淮州牧府第一管家的唐管家的支持。 虽然当年唐管家是皇后指派到琮岚公主身边的护卫,但自从琮岚公主游历江南并与当初年轻俊秀的淮州少牧有了露水情缘并生下一子后,她便将唐管家也留在了儿子身边。 毕竟她不可能放弃帝都繁华的世界,更何况公主府中还有驸马和她另外两个儿子,只是她从未料到,当年的放荡不羁竟然也能给她留下后路。 如今黎朝已经作古,公主府的一切也烟消云散,可她还能保有过去奢华的生活,得益于这个她常年遗忘在淮州的儿子尹霆尧,更得益于当年留在淮州并一手把控住淮州牧府权利的唐管家。 虽然如今唐管家已被她降级为府中第二管家,但琮岚公主从不怀疑他的能力和影响力。 虽有些不悦他来打扰,琮岚公主还是摆了摆手,让一众美男侍从都下去,免得她又要听唐管家阴阳怪调的数落。 想到这里,琮岚公主不由有些头疼,当年她会将唐管家扔在淮州,就是因为这家伙仗着自己是母后送来的人,便时刻监督管教她,任她使出浑身解数,这家伙都油盐不进。 唐管家在进门时,正好与退出来的男宠侍从们打了个照面,他眉头微动,目光微沉,走进厅中。 此时琮岚公主已整理好衣衫,恢复平时华丽高贵的模样,笑道:“你来做什么?” “是夫人宣我来。” 是吗?琮岚公主一愣,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是为什么要喊唐尧见她来着?啊,想起来了。 “听说少爷昨日派人北上?”琮岚公主问道。 “不错。” “去哪儿?” “伏击北方粮仓——肃地。” 第八十三章:最相配 - 相门娇女 - 山林 肃地面积辽阔,又是一块巨大的平原,向来都是北方产粮重地。如今北方有一半地区都是依靠肃地的粮食存活,若是少了这里,今年整个北方恐怕难以过去这个冬天。 这一重布置尹霆尧早就安排下,唐管家也不怕琮岚公主知道。而事实上,昨日尹霆尧派军北上,要去的却是暂时不为人瞩目的泰阳山。 若是林菀欣在此,恐怕会对泰阳山印象深刻,只因当初横行千里的泰阳匪患,还是她与许纯之、齐县县令陈宝荣与林家老爷子共同布局拿下。 “肃地……”琮岚公主点了点头,她自小生活在帝都,当然知道肃地对于帝都以及整个北方的重要性,这个地方被破坏了,估计北方有一半的人要挨饿了…… 不过,她轻声一笑,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的生活,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生于皇家,又托生在皇后的肚子里,这天下就算有最后一个人饿死,那个人也绝不会是她。 如今关心南北战事,不过是想看看,她儿子是不是真的天命所归,能不能重新夺回大黎朝天下! 不,一定可以,也必须可以! 琮岚公主眼中光芒一闪,又问道:“我怎么听说,霆尧最近正事不做,老追着一个姑娘后面跑?” 唐管家顿了一顿,简单替琮岚公主介绍了一下林菀欣的来历以及与自家少爷的渊源。 “也就是说这丫头破坏了霆尧的几次布置?”琮岚公主皱起眉头。 “是。” “那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怎么不直接杀了?”琮岚公主挑眉质问。 “……有识之士,若能归少爷所用,则是一大助力。”唐管家道。 “呵!”琮岚公主嘲讽一笑,“有识之士?一个姑娘家?唐尧,你就算再怎么想给这个姑娘脸上贴金,也不至于这样吧?”琮岚公主眉眼尖锐,阴沉地盯住唐尧,这是她第一次从唐尧口中听到他如此夸赞一个姑娘。 从前,虽然唐尧从未说过,但她却清晰知道,唐尧其实是有些看不起她的,觉得她只不过是命好投对了胎,这才能够享尽富贵荣华,若是给她换个身份,或许不知道有多惨。 可就算唐尧不服又如何?她就是天生的金枝玉叶,是皇帝和皇后最年幼的公主,天之骄女,拥有一切!就算是聪明有能力如唐尧,还不是像一条狗一样被她驱策? 可就是这样的唐尧,如今竟然如此欣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琮岚公主眉眼冷凝,她看着唐尧长身而立,眉眼清修,即使如今年近四十,依旧是风.流俊雅,不染凡尘,这样的人,她当初为什么会舍得扔下呢? 对,就是他现在这种淡然冷漠应对一切的模样,不管她多努力,他都不屑于多看她一眼。 “哼。”琮岚公主冷笑一声,“一个小姑娘,便能让霆尧抛下大业被耍得团团转,说是祸水也不为过。既然霆尧舍不得,那就该由我这个母亲出面替他解决。” 唐管家眉头一动,抬眼瞥了她一眼,依旧淡然道:“少爷难得对一名女子上心,夫人这么做,岂不伤了母子和气?” 琮岚公主眉头一拧,她虽是尹霆尧的生母,毕竟从小从未陪伴过他,母子之间情分淡薄,如今尹霆尧纵容她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很重要一点便是她能证明他出身皇室的身份。 只要他有皇室的身份,那么他日登高一呼时,亮出身份,自然代表了黎朝正统,届时天下忠于皇朝的有识之士一定会纷纷响应,共同揭竿而起复辟天下。 这一点,从小浸.淫在宫中的琮岚公主,看得十分清楚。只要有这一点在,尹霆尧无论如何都不敢对她这个母亲不敬。 杀掉林菀欣或许很容易,但怎么杀了她还不让尹霆尧逆反她这个母亲,则要稍稍谋划一二了。 “既如此,你去将霆尧唤来,且让本宫看看,他是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琮岚公主勾唇一笑道。 自从安排了元桓琅带队去运河边上的其他几州去操纵粮价、购买粮草,以及借此机会让他知会龙鸣卫救援李家祖宅里的众人,林菀欣就稳如泰山。 每日里不过是和元雨馨戏耍,再就是坐诊德仁堂替人看病,多收些人情和实惠。 这期间,尹霆尧也曾旁敲侧击元雨馨的打算,但元雨馨咬死了一句话,她就是来找林菀欣并保护她,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对此,尹霆尧虽然依旧怀疑,但既然元雨馨人已经在这里,天然可以对元家形成掣肘,他也就不太在意。 估摸着他派去的人已经抵达帝都,大部队继续绕道泰阳山,这天,尹霆尧心情不错,想到他的布置终于少见的顺利,果然没有了屡屡出人意料的林菀欣,事情便容易不少。 “你心情很好?”当尹霆尧笑着来到林菀欣与元雨馨所住的湘兰苑时,元雨馨一脸嫌弃地挑眉看他,“笑得真恶心,又做成什么坏事,抓了哪家的姑娘回来了?” 尹霆尧轻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目光落到正在独自左手与右手下棋的林菀欣身上,“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我陪你?” 林菀欣轻笑:“尹公子日理万机,也是难得有闲。” “只要是陪你,我总是有闲的。”尹霆尧轻飘飘接了一句。 “看来尹公子真的心情很好。”林菀欣道。 闻言,尹霆尧刚要落下的棋子一顿,他抬眼笑道:“不得不说,你们林家确实独特。” “哦?”林菀欣看了他一眼,如果她没记错,这还是第一次从尹霆尧的口中听到林家。 “怎么?尹公子交友竟如此广泛,跟林家也搭上了?”林菀欣不动声色笑问。 岂料尹霆尧撑着下颌张口就来:“你不就是林家人?我不是早就跟你搭上了吗?” 一旁元雨馨本来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喷了出来:“喂!你这家伙又乱说,你还毁人不倦了,专坏姑娘名节了?……” 尹霆尧大笑:“嗯,果然是跟菀欣待久了,连元大小姐用词都有进步。” “嘿!你这家伙……”元雨馨听出他骂自己没文化,气得又想撸袖子打他。 林菀欣道:“林家如今能称得上独特,恐怕只有山中老宅了。” 尹霆尧一顿,抬眼:“你知道?” 林菀欣心中一沉,笑道:“尹公子这个外人都知道,我作为林家人,又怎么会不知?” 果然,还是跟林家祖宅地下宫殿里的宝藏有关。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引起尹霆尧的兴趣? 只可惜林家祖宅距离帝都路途遥远,短时间来回并不容易,否则她当初真要亲自过去探访一番。如今对此毫无所知,实在是太不利了。 可她之前早就和爷爷明示过有人会打祖宅地下宝藏的主意,难道爷爷并没有做出防范? 难道上一辈子,林家会被卷入通敌叛国的麻烦之中,根源就在于这些宝藏? 若是如此,林家真该早些将这些东西处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没有能力守护宝物,还不如让能者居之,但这个能者,绝不该是尹霆尧! “说起来……”见林菀欣一句话说完不再细谈,尹霆尧反倒被勾起了兴致,笑道,“你爷爷还想将你嫁给我呢。” “什么?”林菀欣还未回答,一旁的元雨馨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怎么会?”尹霆尧如今的身份几乎可以说是乱臣贼子,若是林家真的跟他有牵连,不也就是……?还是说,林老爷子是为了保护林菀欣? “你别听他胡扯。”林菀欣摇头失笑。 “我怎么就是胡扯了?”尹霆尧有些不满。 “我爷爷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可能会将林家的宝藏出卖给你。”林菀欣将话挑明,“若真是有……那与你对话的人,也只可能是我二叔。” 尹霆尧眼眸微眯,虽然他一再认为林菀欣聪慧,可这小妮子……似乎真的太聪明了点。 “为什么说是林敬义?”尹霆尧问道。 “你和我都知道,林家人里最贪婪且最像墙头草的人,是他。”林菀欣道,“我不知道我不在帝都的这段时间里,他出了什么事,但假如……” 尹霆尧沉默一瞬,忽然笑道:“你真是……有点可怕啊,啧。”他咂了咂嘴,“娶了你这样的女人做老婆,恐怕还真不能背叛你,否则瞬间就会被抓到蛛丝马迹,到时候怎么被掀翻的都不知道……” 一旁,元雨馨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她以往每次跟林菀欣玩猜谜时,都输得体无完肤,在饱受打击后决定动脑子的事她都绕道走,直接交给林菀欣,准没错!她负责动手就可以了。 林菀欣莞尔一笑:“尹公子能明白这一点真是太好了。” 尹霆尧却一拍手掌:“可是呢,我这人偏偏就最喜欢挑战,能唾手可得的东西都嗤之以鼻,所以,看来菀欣还只有跟我最相配了?”他将脑袋凑到林菀欣面前,笑眯了眼睛。 “要不要来猜猜?”尹霆尧笑得灿烂,兴味盎然,“刚才差点被你骗过去了,要是你真知道林家祖宅的宝物是什么,就不会这么淡然了……所以,用你聪明的小脑瓜,猜猜看?” “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上心?”尹霆尧勾唇笑道。 “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动心。”林菀欣同时说道。 第八十四章:菀欣,等我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静静地看着眼前灿烂笑颜,不得不说,尹霆尧长得很好,俊朗的面容因为不羁的笑意显得有几分邪气和恣意。 与许纯之从来都将头发一丝不苟收束入冠中不同,他虽然也将头发高高绑起,却总是会落下几缕,飘飘荡荡,显得自由而又随性。 但他又与元桓琅标准的纨绔子弟做派不同,虽然随性却不懒散,反而时刻像一头准备随时捕捉猎物的猎豹,看起来慵懒,却充满了危险。 这样一个能抓住时机获得统领淮州实权的人,现阶段最缺少什么呢? 争霸天下,所需要的不外乎独一无二的领导者、众多优秀各异的人才、良好的兵器、充足的粮食,以及运气和一往无前的气势。 林家的人才很有限,虽然爷爷林虚怀和三叔林敬礼都是难得的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人才,但既然尹霆尧没有走爷爷的路子,这一条不可能。 兵器?既然林家能协助作战,必然还是有一部分的,暂时不做考虑。 粮食,如果林家有海量的粮食,上辈子也不会在寒冬时节帝都缺粮时如此难过。 运气和气势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要真是走运,也不会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 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选项时,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兵器?”林菀欣反问。 尹霆尧的双眸忽的一睁。 看他反应,林菀欣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林家真的会拥有让尹霆尧这等争霸天下的人物也觊觎的兵器吗? 是独特的决胜战场的兵器种类?还是大量的可以用于武装军队的精良武器? 林菀欣心中揪住,林家怎么会私藏这种东西?一旦这件事被揭发出来,任谁也会怀疑林家有不臣之心。 可是,林家为什么会有?他们家难道不是从爷爷这一代一朝高中探花又获得上峰赏识、娶了高门贵女才逐渐发家的吗? “你很疑惑?”尹霆尧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菀欣,觉得既匪夷所思又十分有趣,“你通过推断得出这个结论,却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笑了起来,“你估计确实不知道,因为当我查你们林家的历史时,都感到意外。那要追溯到前朝了。” “黎朝?”林菀欣问道。 “什、什么兵器?怎么林家又跟兵器扯上关系了?”元雨馨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此时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黎朝,是更早的唐朝。”尹霆尧道,“林家在唐朝可不是如今这种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局面,也不是在黎朝时林老爷子一枝独秀、形单影只的模样,反而占了唐朝军方至少半壁江山,麾下门生也算遍天下,甚至达到功高震主的地步。” 林菀欣一震,然没想到这种可能。 可假如这是真的,凭借寥寥数语,她已经能勾画出林家功高震主、被皇帝打落庙堂、林家分支掩藏宝藏、图谋他日东山再起的故事。 也就是说,林家拥有唐朝时期流传下来的兵器和宝物? “兵器谱,兵阵图……相传唐朝时期军事力量和人民富足都曾达到鼎盛,我很好奇,也很期待。”尹霆尧笑道。 林菀欣动了动嘴唇,可一想到,尹霆尧敢同她开口,必然是做了万的准备,说不定此时东西都已经到手,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运回来,她又闭上了嘴巴。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天意,她还不至于自视甚高到以为自己真的能扭转乾坤,改变一切。 见林菀欣不开口,尹霆尧的笑意却是更深。 淮州北,山林中。 许纯之站在一块高地,看着下方广袤的城池,听着身边龙鸣卫汇报淮州军备情况,以及淮州牧府邸及内部成员结构。 “另外,元三公子已将李宅消息传递给下属,指明林四小姐想要救援李家。”那龙鸣卫低声道。 许纯之轻笑,目光落在那篇城池的中央,淮州牧府所在的地方,他的菀欣,目前就在那里。 “元桓琅……这小子倒是挺积极。”许纯之道。 那龙鸣卫张了张嘴,很想说大人您看得没错,这小子摆明就是来撬大人您的墙角,您可得注意了……可他没有这个胆量,只能一声不吭内心腹诽。 忽然,林间起了一阵风。风吹动许纯之衣服的下摆,也吹动他额前碎发,更吹动他早已按耐不住的躁动的心。 菀欣,我来了,再等等我。 同一时刻。 帝都,林府。 “奇怪,竟然半点回应都无。”林老爷子林虚怀在书房中踱步,明明之前已经去信老宅,让他的老兄弟多加谨慎,不放心之下,又专门派人前往严加封锁老宅,可这些人都一去不复返并音讯无。 难道出了事? 可如今他已在朝中做官,若是无事,并不方便请假太久回祖宅查探。若是出事,会是什么事? 林老爷子本能想到林苏卉,以及张太傅家,念头又在与张太傅家接近甚密的二儿子林敬义身上打了个转儿,会跟他们有关吗? 林老爷子命下仆去将二老爷请来,得到的消息却是林敬义还未回府。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又是去哪里应酬?”林老爷子微微皱眉,感觉自从回了帝都,他二儿子就特别热衷于左右逢源拉关系,殊不知脚踏实地做事、做出成就才是出头之要,成日里在人脉资源上用心思,假如没有与之相匹敌的实力,所谓的人脉也不过镜中花水中月,好看却无任何实际用途。 只可惜,林敬义现在是入迷其中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提点了他两次,他却然没放在心上。 林老爷子摇了摇头,如此心神不宁一直到入夜睡下。 夜间。 林老爷子已经熟睡,今夜心神不宁,他并未回屋,直接在书房里歇下。 夜,渐渐深了,林老爷子半夜翻身,微微有些醒,嗅着鼻间似乎有些异样的味道,正迷糊时,口鼻忽然被一张拥有刺鼻味道的帕子捂住! “唔唔!”林老爷子猛地惊醒,却看见两个身着龙鸣卫服饰的年轻男子围在他身边,一个用帕子捂住他口鼻,另一个从门缝里看向外间。 “林老爷子,我们是林四小姐留在府中的暗卫,你差点中了迷香,有人要对你下手,这帕子上是解药。其他人已经倒下了。”捂住林老爷子的龙鸣卫快速低声道。 林老爷子精神一震,也不挣扎了。菀欣留下来的人?虽然还有些狐疑,但毕竟敌强我弱,又离他如此之近,不刺激对方才是正理。 就着气味刺鼻的帕子呼吸了几口,林老爷子很快感觉昏沉的脑袋有些清醒,心中多信了几分。 “有人来了。”守在门边的龙鸣卫出声提醒。 留在林老爷子身边的龙鸣卫道:“林老爷子,等会儿恐怕要得罪了,小姐的命令是一旦出现异状,舍弃其他人,力保护您突围。” 林老爷子目中微震,真有如此严重?菀欣基于什么情况,竟然下达这种命令? “快!快,跟上……”寂静无人的院落中,稍有动静就极为明显,尤其此时书房里安静得可怕,林老爷子几乎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或者,您现在就同我们离开?”龙鸣卫低声问道。 “不。”林老爷子沉声怒道,“老头子倒要看看,是谁什么猖狂,敢在我林家撒野!” 两名龙鸣卫互望了一眼,守在门边的那个点了点头,示意会有人接应,便隐匿到一边,留在林老爷子身边的护卫也松开钳制林老爷子的手,迅速换上府中护院的衣服。 就在这时,大门“哐啷”一声被人踢开。 与此同时,屋中烛火骤然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原本守在外面的林敬义忽然一愣,猛地转头看向身边一名来自淮州的暗卫,神色有些惊慌。他的身边,林慎文也是眉头一紧。 毕竟对于林老爷子的惧怕,深入林家儿郎每个人的心中。若不是林敬义这次有绝对的倚仗,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那暗卫神色一沉:“屋中有人。” 恰在此时,一声厉喝从屋中传来,是林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喝骂:“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林家?” 只可惜,进屋的人并未与林老爷子多废话,在发现他并未昏睡时,领头人直接下令:“打晕他。” “你们……”林老爷子面色一变,他虽然年轻时候也曾习武,到老了也会打拳,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并不是军中行伍之人,骤然面对如此多的敌手,身边还没有趁手武器…… 可事情却不容他多想,领头人身边两名黑衣人迅猛朝林老爷子扑去,可不等林老爷子反应,暗处却射出几道暗箭。 “有埋伏!” “啊!” 屋中瞬间乱成一团,中箭者应声而倒,两名龙鸣卫护着林老爷子飞快翻越窗户来到外间,却正好对上了将屋子团团围住的大批黑衣人,以及站在黑衣人中央的林敬义和林慎文。 “敬义?慎文?!”林老爷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他们站在黑衣人中的姿态太过轻松随意,他甚至以为他们是不是早被抓起来,用于威胁他。 可当他看到他的好儿子和好孙子在见到他时,流露的不是欣喜而是惊恐疑虑,甚至埋怨地看了身边黑衣人一眼,他心中猛然一沉,随即猛地大喝:“敬义!!” 第八十五章:最有利的一环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敬义浑身一抖,深知他爹会这么喊他已然怒到极致,他甚至下意识想道歉,可如今箭在弦上,他已经跨出了这一步,而周边都是来自淮州的暗卫和死士,根本不容许他再退。 何况在这里退了,那他一辈子都要退,他不要活得像一条卑微的狗,他要做人上人!让所有人都羡慕景仰! 见林敬义一副视死如归、死不悔改的模样,林老爷子更是怒急:“臭小子,你想造反吗?!!” 林老爷子没想到的,听到“造反”这个词,林敬义没有像往常那般低下脑袋,反倒像受到刺激般忽然昂头,目光如电! 林老爷子微微一怔,脑海里忽然有什么划过,与林家祖宅失联这件事串联在一起。 “不可能……”林老爷子下意识低声自我反驳,忽又拔高声音怒道,“难道你真的……?” “爹!”林敬义沉声喊道,“情况已经不同了,之前您让整个林家错失机会,但这一次我不会!” 何况他在庆朝已经没有前途了,之前在酒楼里他被人设计,引诱他说出对大皇子不敬的话,而这些话偏偏传进宫中皇帝的耳朵,他因此被革职,即便未来有机会恢复,恐怕也永远难以到达高位。 既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 何况当今皇上不也是造反上位?如果他能扶助前朝皇室后人匡扶天下,重登帝位,那他也将拥有从龙之功。况且,连张太傅家和元大将军家都共同密谋此事,没道理会不成,不,一定会成功! 只要他将林家祖宅地下的兵器、阵图与众多密保献上,他们必然如虎添翼! 南方有天子,黎朝有后人,这才是顺应天命,天命所归! “爹,您也是国朝的中流砥柱,二品尚书令,难道真要屈就如今小小的五品中书舍人吗,被一个乱臣贼子所驱策吗?!”林敬义目光疯狂,音调陡然拔高。 “放肆!!”林老爷子吓一大跳,同时怒到极致,他到底……他到底是怎么养出如此不通事理、满脑肥肠、颠倒是非、愚不可及的儿子?! “你这个混账!你简直,简直……”林老爷子呼吸急促,忽然一口气踹不上来,感觉脑袋里剧痛无比,整个视野骤然天旋地转。 难不成……中风? 他脑海里瞬间划过林菀欣当初对他的忠告,让他一定不要情绪过于激动,大怒大喜都不可,糟了,怎么办?怎么会在这时候…… 一瞬间,林老爷子焦急万分,可这时候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在他身边已换上护院服饰的龙鸣卫一直注意他的情况,见状立即下手击在他后脑,林老爷子晕了过去。 “将他们拿下!”林敬义警惕地盯住护卫在林老爷子身边的两名护卫,知道今日一定不能让他们跑掉,可心中却不由得疑惑,老爷子身边有这样两个高手护卫吗?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只可惜林敬义虽然做了万准备,但龙鸣卫做事也有自己章法,虽然守候在林府值夜的龙鸣卫只有两人,但一旦发现异样,可以调动附近八名巡夜的龙鸣卫,连同作战,而就在他们耽搁的这段时间,人已经赶到。 “不要恋战,走。”龙鸣卫一把将林老爷子扛在肩上,朝外冲去,剩下的同伴则负责善后阻拦。 “追!不要让他们跑了!”林敬义惊叫,又吩咐,“其他人进去搜!找到钥匙!” 不多时,林敬义拿着手中被找到的钥匙,目中射出奇异的亮光,在黑暗的夜中笑了起来。 “爹。”林慎文的腿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大好,只可惜近来一直没机会入职,若是不出意外,本来应该参加明年春闱,可是他原本就打着由家族保举入官的路线,从未在科举一道上多花心思,这条路是否能走通还是个未知数。 如今一场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他也心动不已。 “文儿。”林敬义拍了拍林慎文的臂膀,欣慰道,“走,咱们趁夜离开林家,回祖宅。” “那家中无人主持……”林慎文有些犹豫,“况且母亲也……”他与父亲密谋的这件事瞒住了家中所有人,如今他们父子一走,等于把母亲和妹妹们舍下。 “我已交代好让人封锁林家,但未必能瞒得太久,文儿,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婆婆妈妈可成就不了大事!”林敬义冷了脸。 林慎文目光一闪,低头道:“是,孩儿知道了。”既如此,他也有必要吩咐人招呼一下四房,报当日断腿之仇了。 夜,越来越深。 一众龙鸣卫护着林老爷子逃离追杀,对方既然知道此事与龙鸣卫牵扯关系,不抓到人誓不罢休。奈何龙鸣卫军营距离遥远,恐怕会有更多人埋伏在路上。 就在领头的龙鸣卫犹豫时,林老爷子被颠簸得难受,悠悠转醒,得知情况后立即决定换方向:“去元大将军府上。” 其他人留下断后,两名龙鸣卫终于成功将林老爷子护送到元府。元府内本身就有许多退役的禁军,在听到门外动静后,自发出来接应,元大将军元焕良也第一时间惊醒,看到来人是林老爷子还十分意外。 将人请到厅中后,“您这是……?”元焕良有些迷惑。虽然他派人反扑抓人,但目前还没有结果,可大半夜的朝廷命官在帝都被人追杀,说出去也太骇人听闻了点。 林老爷子微微犹豫,觉得这事还不好说。 要说,就得说出林家数百年来的渊源以及暴.露林家祖宅的宝藏,失去守护的宝物.事小,若是引起当今皇帝的怀疑可就大不利。但若是不说,假若真被林敬义那混账小子带人搬空了林家.宝藏用来对付今上,更会让林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或许黎朝皇室后代也可成事,推翻庆朝光复黎朝?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但是…… 林老爷子身边,两名龙鸣卫都沉默不语,在林老爷子开口前,他们什么也不会说。 “爷爷,你觉得,是国重要还是家重要?”恍然间,林老爷子想起有次林菀欣和他的聊天。 “除非躲在深山老林,否则,无国难以成家。”这是他当时的回答。 “那么,您认为今上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雄才大略,极具野心但也十分谨慎。” “您认为他会成为最终的天下共主吗?” 林老爷子神情忽然一震,刹那间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天下共主! 是,比起一个不知根知底的所谓前朝皇室后裔,他更看好如今这位结束了八年乱世的帝王。 祖宅暴.露,不过是林家失去了退路,但若是国家不宁,天下将有更多人流离失所。 “劳烦元大将军替下官准备一下,”林老爷子抬眼,郑重地道,“老夫要进宫面圣。另外,还请您派兵将林家围起来。” 元焕良微微讶异,笑道:“好。” 宫中。 寅时刚到,皇帝便睁开了眼睛,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每日睡眠时间不过寥寥两个时辰,作为一个帝王,国家百废待兴,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陛下。”服侍皇帝的太监总管立即带人鱼贯而入,一边伺候他穿衣一边道,“中书舍人林虚怀并禁军统领元焕良正在殿外求见。” “林虚怀?”皇帝有些意外,“宣。” 御书房中,林老爷子撩开袍子跪下,沉声泣道:“陛下,老臣死罪!恳请陛下为了安定天下百姓,派兵泰阳山!” 淮州。 当林菀欣听说隔壁州传来粮价波动的消息后,她知道事情离事成不远了。 有龙鸣卫和禁军的人一同跟随和接应,只要元桓琅操作不失误,多半不会出大问题,但这个前提是,他不回淮州。可以林菀欣对他的了解,元桓琅很难不乘胜追击,到淮州也同样来一番,毕竟淮州富甲天下,这样一块肥肉试问又有谁舍得? 不过,他若来淮州,倒是对她有利,恐怕她期待已久的良机,会在这个过程中适时出现! 如今柳向泉已经被偷梁换柱送往帝都救治大皇子,身在淮州还让她牵挂的不过是元家兄妹和李家众人。 再等等,转机很快就会到了。 这天一早,就在林菀欣打算照常去德仁堂坐诊时,一名来自西苑的俊秀少年登门造访,说是夫人请她一叙。 “夫人?”也就是尹霆尧的母亲? 林菀欣知道淮州牧重病,却对这个后来居上的夫人不太了解,找她做什么? 西苑。 林菀欣见礼后,就见所谓的夫人被一众年轻俊秀的男子包围,捶腿的捏肩的伺候茶水的,无一不包,心道:这位夫人倒是过得很惬意。 只不过不知为何,淮州牧夫人以纱巾遮面,让人瞧不清她的容貌。 林菀欣心中有所猜测,又飞快瞧了一眼,发现她额头上虽被脂粉盖过,但还是有不明显的疙瘩,心中已经有数。 林菀欣见礼后,琮岚公主靠在贵妃榻上用挑剔的眉眼上下打量她几眼,哼声一笑:“也难怪,确实有几分姿色。” 林菀欣微微垂眸。 琮岚公主也没让人看座,用慵懒的嗓音道:“听闻你已经许了人家?” “是。”林菀欣应道。 琮岚公主又扫了她几眼,听唐管家的意思,这个林菀欣不仅数次破坏霆尧的布置,自己在帝都和淮州都有产业,更是享誉南北的神医,找她看病千金难求。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的女儿,如此能折腾,可见是个爱作妖的。不过那些个男人就喜欢这种姑娘,没见不仅她儿子折了进去,就连黑炎军的狗贼统帅许纯之都是她裙下之臣么?连婚事都过了明路。 不过若不是真听说她有几分本事,琮岚公主今日也不会抽时间见她。 近来琮岚公主也不知怎么弄的,脸上和身上都起了不少红色疹子,想尽办法也没法祛除,那些个平时被她金山银山供着的所谓神医一个二个只让她病情加重,她一气之下索性将他们砍了。 这才发现变得无人可用,恰好又有侍从跟她推荐了林菀欣,她便见上一见,若是真如传闻中那般有本事,留一条命也无妨,假若是欺世盗名之辈……哼,乱葬岗上也不多这一具尸首。恰好她还可以将救治不利、毁了她容貌身子的罪名安在这林菀欣身上,想来霆尧也就无从怪她了。 “如今看来,你这婚事也是不成了……”琮岚公主漫不经心开口,搭在身侧的胳膊下意识一抬,袖口微滑,露出手腕上一枚金色的精致手环。 林菀欣眼皮一抬,扫过那枚金手环,又垂眸掩藏目中突如其来的惊讶。 那枚金手环的纹路……若是她没看错,那该是黎朝皇室专供公主使用的纹路。 黎朝皇室御用器具规制十分严格,皇帝、皇后、皇子、皇女、后妃等所用物件都有独特的纹路符号,她还曾专门就此请教过爷爷,绝不会错。 为什么淮州牧夫人会有公主制器?这里远离帝都,就算是战乱中流失出来,也不该戴在淮州牧夫人的手上。 除非…… 林菀欣瞳孔一缩,终于找到对她脱离淮州最有帮助的一环! 第八十六章:想不想我?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忽然轻笑,道:“夫人看起来最近睡眠不大好。” “嗯?”琮岚公主微微挑眉,也没拒绝,顺着林菀欣的话头聊起了她的身子和毛病。 这方面林菀欣是长项,更何况琮岚公主是胡乱涂抹了别家的药妆仿制品,这才导致过敏,在这一点上,她和柳向泉早就制作出适当的修复药膏,其他只需要患者在饮食休息上配合治疗、保持心境平稳罢了。 许是见林菀欣一直气度从容,琮岚公主对于她的治疗方式也多了几分期待,再看林菀欣时也少了几分尖锐冷厉。 “既然……”琮岚公主刚要开口,“母亲!”尹霆尧却匆匆赶来,一进屋内,看到完好的林菀欣,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看向琮岚公主。 “哼。”琮岚公主冷笑一声,“还真是儿大不中留了。行了,下去吧。” 离开西苑,林菀欣依旧是那副从容恬淡的模样,反倒是尹霆尧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你?”林菀欣一惊,毕竟从最初那次招惹被震慑后,尹霆尧这么久都没再动手动脚。 “你什么你?刚才你差点小命不保,去鬼门关转了一圈,不知道?”尹霆尧挑眉。 林菀欣抿了抿唇,意外在尹霆尧眼中看到真实的关切以及丝许后怕,他不想她死? 得知这一点,林菀欣略有些别扭地垂眸:“那要多谢尹公子来得及时了。” “嗯。”尹霆尧昂着脑袋点了点,抱臂勾唇笑到,“下一句是不是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哈哈!”见林菀欣瞬间无语,他大笑出声。 当天晚上。 林菀欣照常被元雨馨揪去打拳锻炼后,洗漱完毕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中。 她向来不喜欢有人在屋中守夜,所以不管是尹霆尧扔来监视她的丫鬟还是凝萃,都在外间歇息。 屋子里昏黄一片,只在书桌上点了一盏蜡烛,她已经十分疲劳,也没多想,吹灭桌上蜡烛,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漫步到床边,她穿了一层单衣直直地躺了上去,忽然觉得,她好像压到了什么东西。 嗯?还是温热的? 这个轮廓和触感……有人?! 林菀欣登时吓一大跳,本能想要喊凝萃,却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整个人也被翻过来压.在床上。 “是我。”压低的声音吞.吐着热气,将林菀欣整个包裹起来。如此熟悉的语调和声音却让她整个人忍不住战栗。 近,太近了。 几乎两个人贴在一起。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来人身上灼.热的气息。 许纯之?!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敢在这里?这可是淮州牧府!若是被人发现…… 林菀欣的紧张与瞪视,令许纯之呼吸一滞,逼近的额头也微微停滞,低声呢喃:“别出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林菀欣却瞪他瞪得更厉害了,什么伤害她啊?他现在最该考虑是自己受不受伤害好吗?这人怎么这么乱来啊? 林菀欣不得不承认,在知道是许纯之的瞬间,她心中涌上无限欣喜和愉悦,许纯之宁愿抛下护卫京畿的责任也要来找她,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无比欢欣。 可开心过后,又无限忧虑他的安危,他到底自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啊?单枪匹马也敢闯淮州牧府,他是根本不知道尹霆尧在这里布置了多少陷阱暗卫,就等着他来吧? 然而,与林菀欣的担忧不同,原本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许纯之,在下意识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压.在身.下后,脑子里“嗡”地一下,其他所有东西都无法再思考,满心满眼只有他面前的林菀欣。 她是那么的柔.软娇俏,又是那么柔弱可人,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菀欣……”许纯之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吐出,微微的颤音令林菀欣浑身不由一抖,终于从对许纯之的担忧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 “唔……”林菀欣轻哼一声,想示意许纯之将捂在她嘴唇上的手拿开,却令他的手微微一颤。 许纯之松开手,指尖下意识擦过林菀欣的唇,在黑夜中,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她有些躲闪和慌乱,不敢看他的模样也可爱到了他心底。 “那,那个……”林菀欣忽然有些结巴,想要许纯之从她身上下去,却觉得说这样的话也好让人羞耻,想伸手推他也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欲拒还迎。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的模样,才最是勾人心弦。 许纯之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做什么,否则他今天恐怕真的无法走出这里,所以他哑声道:“你有没有想我?” “嗯?”林菀欣一怔,转头正面对视他,却发现大名鼎鼎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炎军统帅许纯之,似乎在害羞? 在发现林菀欣盯着他看时,许纯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脑袋一偏。 他真的在害羞?! 似乎发现了新大陆般,林菀欣觉得有趣,咬了咬下唇:“你……” 她一开口,许纯之就凝视着她,让她原本还算从容的心态,复又变得忐忑起来,到了嘴边的调笑也瞬间望到九霄云外,只来得及低声说了一句,“有想……” 许纯之的目光骤然明亮! 在黑夜里,灿若星辰,下一刻,他的眼里盛满笑意,低声道:“我也想你……” 林菀欣的脸颊顿时像发烧,好在黑夜中看不太明显,否则许纯之一定会发现她满脸通红。 这个家伙……真是太孟浪了,费力潜入淮州牧府难道就为了与她说这些? 许纯之当然不是只为了说这些,但一见到她,所有的正事全都忘记,此时后知后觉才终于小声对她讲起了与她有关的计划与布置。 林菀欣一边听,一边很想将他推开,他说就说,干嘛非要一直压.在她身上?可又不敢冒然打断他,毕竟时间紧急,许纯之多呆上一会儿就可能多一份危险。 好一会儿,许纯之说完布置,忽然轻声道:“你别喊。” “嗯?”林菀欣一愣。 下一刻,嘴唇上忽然覆上略带干燥的温软触感。 林菀欣猛地睁大眼! 可她还记得许纯之说的“你别喊”,她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让她别喊,这个家伙……他真是……太猛浪也胆子太大了! 这可是在淮州牧府! 林菀欣顿时有些羞恼,紧闭着嘴巴满脸通红地瞪他。 许纯之满眼笑意,松开她,却在林菀欣开口准备低声训斥时又吻了上去,并加深了这个吻。 林菀欣再也难以坚持,被他吻得脑子晕晕,可还记得应该提醒他赶紧离开,否则被人发现他就危矣。 可还没等她出声,许纯之却瞬间点在她的睡穴上。 看着林菀欣安静的睡颜,许纯之微微喘.息,却立即翻身跳下床。 她的反应、她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他怕再看下去就真的欲罢不能。 “好好睡吧,菀欣。” 一夜好梦,不知道梦里会不会梦见他呢? 一阵风吹过,屋子里的人影消失无踪,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二天一大早。 林菀欣如往常很早醒来,眨了眨眼,恍然觉得昨夜仿佛做了个梦,待清晰地想起许纯之所说的计划后,她的脸色不由得又红了红,那个家伙…… 她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衣衫,知道他是自己悄然离去。 虽说她觉得许纯之太过冒险,但他能来淮州亲自主持大局,也确实让她心中安定许多。 有这个人在,她总是能无形中增加希望和勇气,仿佛只要有他支持,她就能做成一切想要的事。 “菀欣!”林菀欣还在洗漱,元雨馨便已经扑了进来,“你今天又慢了哦!快弄完跟我去打拳,只有锻炼出一个好身体才能降妖伏魔,打败姓尹的!” 林菀欣笑了笑,也没反驳,毕竟元雨馨无论何时都精神百倍,连她看着也觉得开心。可若是元雨馨知道其实她早就“打败”过尹霆尧,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二人照常来到院中,却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了。 “唐管家?您何时来的,怎么也没让下人通报一下?抱歉叫您久等了。”林菀欣讶道。 唐管家笑道:“不碍事,也是刚到。正巧府里来了些新鲜荔枝,少爷连西苑都没送,直接命在下给二位小姐送来。” “尹公子有心了。”林菀欣回道,却不太相信这真是尹霆尧吩咐的,那个人虽然心思敏捷却不够细腻,脑子里都是家国大事,绝想不到这么细致的小事上,恐怕还是唐管家借尹霆尧的名头送来的,但她自然不会拆穿。 至于说没送西苑,恐怕只是个客套话。 见林菀欣一副了然的模样,唐管家微微一顿,笑道:“少爷昨日赶去西苑时十分匆忙,连手头的事都顾不上了。在下还从未看过少爷那么慌张的样子。”微微停顿,他又道,“好叫小姐知道,夫人是夫人,少爷是少爷,夫人是做不了少爷的主的。” 与尹霆尧相同,他也觉得林菀欣十分适合做淮州牧府的女主人,这样一个小姑娘年纪虽轻,却已是气度沉稳、思维灵.活,在淮州短短的时日却将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凭借超然的医术与不少达官贵人结交。 这样一个性情温柔又坚韧的女主人,也会得到淮州人的欢迎。 闻言,林菀欣微微一顿,讶然看向他。这位唐管家……竟然明目张胆地说夫人在府里并不是真正管事的? 看来这位唐管家还真是来给尹霆尧刷好感度来了。 她脑海里瞬间划过昨日尹霆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想了想,她点头笑道:“尹公子的好意,菀欣铭感在心,不知道尹公子现下在何处?”正好她有事找他,便借着感恩的名头去吧。 第八十七章:开船回帝都 - 相门娇女 - 山林 就在林菀欣去找尹霆尧时。 帝都。 御书房。 皇帝看着跪在身前的林虚怀、林敬礼两父子,又看看他们呈上来的精妙兵阵图以及诸多盛唐时期留存下来的精弓良弩,龙颜大悦。 “好!林爱卿果不负朕所望。”皇帝笑道。 不久前,林老爷子上禀皇帝,亲自带着儿子林敬礼与禁军副将日夜兼程奔赴林家祖宅,恰好与林敬义所带的人同时赶到,岂料附近竟然埋伏了南方的小股军队,两边展开殊死搏斗,禁军险胜,这才将林家祖宅地下宫殿里的宝物一齐运送回帝都,也破灭了尹霆尧的布置。 不仅如此,这期间北方粮仓还发生大火,好在皇帝早就听从许纯之与林菀欣的建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粮草早已转移至其他地方,只留了个空壳子在那儿吸引目光。 这次大火并未给北方带来致命性的打击。 这两件事摆在眼前,皇帝自觉天命所归,手底下能人辈出,岂能不悦? 就在这时,“皇上,天大的喜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总管太监疾步进入御书房,面上一派喜色。 皇帝知道他这总管太监向来老臣持重,能让他这么高兴的,此事必然非同小可:“哦?说来看看,还有什么喜事?” “是,元焕良大将军与龙鸣卫代首领赵小凤就在殿外,不若皇上传唤他二人来亲自与您说?”总管太监笑道。 “行,宣!” “参见皇上!”元焕良并赵小凤行完礼,快速将元桓琅与林菀欣在淮州相遇,并合作经过沧州、凉州、陆洲挑动粮价波动,购买粮草,走水路运往北上禀告皇帝。 “目前粮草已陆续到达帝都,皇上随时可查验。”元焕良道。 再仔细听过赵小凤汇报粮草数额,皇帝惊喜起身:“果真如此?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真实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帝微微一顿:“购买粮草的银子……?” “启禀皇上,银子乃是李家所出。”赵小凤道。 “李家?”皇帝道。 “就是林四小姐外祖李家。” 皇帝目光微怔,忽然回过神来:“江南首富的李家?” “正是。” “嗯……”皇帝微微点头,“好,既然如今粮草已足,便无需担忧。赵小凤!” “微臣在!” “朕命你即可点齐十万大军,整装出发,挥军南下!”皇帝大手一挥。 “臣,遵旨!”赵小凤精神一震,领命道。终于,他可以去接应老大了! 数日后,淮州。 “小姐,这两天风好大啊,也不下个雨,干冷干冷的。”德仁堂中,凝萃看着外面如黑旋风般的天色,对林菀欣道。 林菀欣瞅了一眼天色:“是啊,正是好时节。” “什么好时节?你们在说什么?这鬼天气很好吗?我怎么不觉得。”元雨馨这时也进了屋,她刚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整个人热气腾腾。 林菀欣笑了笑:“南方难道不比北方暖和?帝都这会儿恐怕家家户户都得围着暖炉和暖炕。” “暖和倒是事实,但总归不是家里,少了些自由。”元雨馨耸了耸肩。 林菀欣笑道:“别着急。”这样的天气来得正好,离自由也不远了。 “对了,我听说明天是什么冬华节,好像是南方特有的节日,据说家家户户都会挂花灯,街上还有很多花灯集市,咱们要去吗?”元雨馨兴奋问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街上人太多了,咱们就不去那个热闹了。” “为什么?去嘛,这么难得的节日,老待在这里多无聊啊,再说了……”元雨馨下意识瞥了一眼守在一边的监视丫鬟,撇了撇嘴。 林菀欣明白她的意思,人多混乱,自然也容易逃跑和生事。但她与许纯之早已布置好,无需他们乱跑。 林菀欣还是摇了摇头,温宁笑道:“雨馨,听话。” “那好吧。”元雨馨嘟起嘴,林菀欣每次这样笑,她都没辙,比她爹娘说一千道一万都有用,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听你的总行了吧?” “嗯,雨馨最好了!”林菀欣笑得灿烂。 第二天一早,冬华节当天。 林菀欣难得不去德仁堂坐诊,带着元雨馨和凝萃、海山在府中也折腾起花灯。 “你说城中粮价有变?”淮州牧府,厅中,尹霆尧听着唐管家的汇报。 “是,之前城中一直有粮食流出到毗邻的陆州,但至少城内并无太大波动,但最近城中也有人开始搅风搅雨,几度挑动粮价波动,高抛低吸,想是有人从中赚差价。”唐管家道。 “也不一定,或许……对方是真的需要粮草。”尹霆尧神色一凝,“查到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没?” “是一伙来自陆州的商人,目前在城南。” “城南,也就是说接近运河。”尹霆尧沉吟道,忽的起身,“点齐人马,跟我走一趟!” 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虽然天气干燥大风吹扬,花灯在屋外乱撞,但丝毫不减游人的兴致,尹霆尧的兵马很快就淹没入人群之中。 淮州牧府内张灯结彩,元雨馨拉着凝萃一起扎花灯,戳着林菀欣画出来的兔子花灯,玩得不亦乐乎。 林菀欣将几包药粉交给已经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的海山,道:“就今天吧。用途你都知道。” 今天这样的日子,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是!”终于可以摆脱丫鬟的身份,恢复成一名龙鸣卫执行任务,海山干脆利落应道,倏忽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嗯?”元雨馨后知后觉地抬头,“奇怪了,海山呢?怎么没看到她?” 林菀欣微微一笑:“我刚吩咐她去厨房办点事。” “哦,你饿了吗?” 林菀欣道:“咱们一直在府里玩花灯,确实感觉少了点什么,要不咱们带点人一起出去玩?” “诶?”元雨馨目光一亮,“好呀好呀!我早就说了嘛,一直在府上玩不到什么的,要玩当然得去集市上!”她张口笑得灿烂,一手拿花灯,一把搂住林菀欣的肩膀。 “好。那咱们跟唐管家报备下。”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街道上人头攒动,到处是吆喝的叫卖的小贩,跑来跑去四处乱窜的孩童,还有诸多约会和相看的青年男女,除此之外,还有正如火如荼追踪要犯的淮州卫队及尹霆尧。 “大人,不出您所料,他们最终还是逃亡运河边上了?”一名淮州卫向街边捏着一枚花灯沉思的尹霆尧道。 “嗯。”尹霆尧放下花灯,“抓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再像老鼠乱窜了。”被这群家伙耍了大半天,尹霆尧耐性告罄。 “是!”淮州卫领命而去。 尹霆尧又拿起那枚画了凤求凰故事的精致花灯,觉得这东西倒是与林菀欣相称,想了想将花灯揣入怀中,吩咐护卫付了钱,转身离去。 然而,不多久,运河边上,就在淮州卫将对方四下围合,即将抓到人之时,几名从淮州牧府方向来的府中护卫惊慌失措找到尹霆尧,声音发抖地道:“少、少爷,不好了!夫人遇刺了!府里走水了!” “什么?”尹霆尧眉头陡然一挑,“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贼人走脱了……” “混账!”尹霆尧大怒,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决定,“你们继续抓人!”便匆匆掉头离开。 他不能赌。 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但是他娘琮岚公主绝不能出事。因为她是证明他身份的最佳人选,少了她,他便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她不能有事,就是出事,也一定要有所交代才行! 尹霆尧带人策马狂奔,心中却不由得想到更深一层:夫人遇刺?那唐管家呢?林菀欣呢?会不会也有事?还是说……? 他下意识怀疑到林菀欣,却又不愿意更深的怀疑她。 他皱起眉头,只把缰绳拉得更紧,“驾!” 淮州牧府此时升起冲天大火。 府中的丫鬟和护院慌乱不已,灭火的、逃窜的,乱成一锅粥。 “来人!来人——你们慌什么?跑什么?唐管家呢?唐管家去哪里了?”府中琮岚公主的嫡系岳管家恼怒不已,他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府里烟火缭绕,吓一大跳,可府里早就乱成一团,几乎没人愿意听他吩咐。 就在岳管家感到有些蹊跷时,府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尹霆尧飞身下马,大步朝府中走来。 “少爷!”岳管家像找到主心骨般立即迎了上去。 “把府里都给我围起来!一只老鼠也不要放出去,违令者斩!”尹霆尧吩咐道,便直逼琮岚公主所在的西苑。 运河边上,林菀欣与元雨馨、凝萃和海山一行人在接应的龙鸣卫护送下,十分顺利地来到船上。 直到上船,元雨馨都感觉云里雾里,仿佛置身梦中。 “等等,咱们真的逃出来了?简直不敢相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菀欣你也太厉害了吧!”元雨馨死命拧了自己一把,惊喜道。 林菀欣笑了笑:“只能说是有惊无险。” 凝萃也如释重负,高兴道:“此时淮州牧府肯定乱糟糟的,毕竟他们的夫人和二管家唐尧都……也该!谁叫他们坏事做尽,还将咱们囚禁起来!” 林菀欣微微感慨,她实在没有想到,最后关头,唐尧竟然会出面保护琮岚公主,并为之而死。 就连出手的海山都为之震动。 她不由得想起当时琮岚公主看着唐管家倒下时那个震惊和心碎的眼神,仿佛一直珍视的美好的东西破灭在自己眼前,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甚至于在最后被海山刺死时,琮岚公主都没有多抬头看一眼,只是抱住唐管家的尸首一动不动…… 微微一顿,林菀欣道:“海山,还有件事必须交给你。” “小姐请吩咐。” 林菀欣压低声音凑到海山耳边:“告诉你家大人,他日得胜之日重入帝都时,务必‘重伤’归来。” 海山目光一凝:“是!”带着任务,她飞快下船离开。 “诶?怎么回事?她怎么下去了?”元雨馨有些意外,这些时候跟海山相处,虽然话不多,但她挺稀罕这个女高手的。 “留她处理些事情,她擅易容,不会有事的。”林菀欣道。 “哦。菀欣你真是越来越叫人猜不透了。”元雨馨嘟了嘟嘴,突然发觉船在晃动,兴奋道,“船开了?太好了!” 林菀欣也笑了笑:“是啊,等了这许久时日,终于开了。” 第八十八章:置办新宅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元雨馨与带粮回帝都的元桓琅虽然起初上的不是一条船,但一路船行来到毗邻帝都的洪州时,却正好碰到了一块。 众人索性一同在洪州下船,由水路转陆路。 然而,在出发之前,林菀欣却提出元雨馨必然单独带人返回帝都。 “为什么啊?”元雨馨有些不解。 元桓琅却点点头:“还是菀欣想得周到。”又对元雨馨道,“虽说你确实是和我一同出门到淮州的,但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其他人不知。菀欣是被掳走的,这件事几乎全帝都都知道,但是你的消失却没几个人知道,要是你们俩一起出现在帝都……” 别的不说,恐怕元雨馨也必定会饱受非议。 元雨馨也回过神来,撇嘴道:“怕什么?我又不在意!正好我还能陪菀欣一起。” 林菀欣牵住元雨馨的手,摇头笑道:“我知道你对姐妹最是义气,但作为你的姐妹,我却不能容忍其他人恶意中伤你。” “可是你也没什么啊,再说了,你就一个人回去的话,那不就更被……”元雨馨十分担忧。 林菀欣道:“到时候就正好请你帮我舌战群雄呀!要是你也被拖下水,自顾尚且不暇,还怎么帮我还手?” “也是。那行!你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舌战群雄我是不指望了,但拳打脚踢还是没问题的。”元雨馨拍着胸脯点头道。 “三哥。”林菀欣也顺着元雨馨的称呼一起喊,看向元桓琅。 元桓琅微怔,可林菀欣跟他小妹拜了把子,这么喊本来也没错,但是…… “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三哥。”林菀欣道,“我打算陪外祖父和李家一家人后你们一步,所以拜托三哥先进帝都,帮我置办一套可容纳一大家子的宅院,并亲自私下里告诉我大舅李华霖有关李家的消息。” 之所以如此慎重,主要是李华霖身边有一批尹霆尧的人,就算届时尹霆尧兵败,这些人何去何从还未可知,何况如今淮州情况还不曾明朗,她更不能打草惊蛇。 元桓琅点了点头:“好。” 既然要提前办事,势必不能再与林菀欣同行,元桓琅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你是否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许纯之?”不管他来不来,结果都是一样? 林菀欣安排元桓琅先走,自然也有意避嫌,毕竟被人知道她是和元三公子一同回帝都,他们又曾议亲在前,总归对二人都不太好看,对许纯之就更加不好。 林菀欣微微一顿:“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不上是否一开始认定。” “所以我就只是比较倒霉?”元桓琅轻笑一声,显出几分落寞。 元雨馨有些看不下去他那样子,立即捶了他一记,毫无意识地落井下石道:“什么倒霉,你是糊涂好吗!” 元桓琅:“……”行,好,你赢了。 事已至此,元桓琅也不多耽搁,“那我这就押送粮草出发,龙鸣卫还是都留给你。”顿了顿,他又勾起唇角,凑近林菀欣邪邪一笑道,“不要忘了,你这次可是欠了我大人情,我随时都会不高兴了前来讨债,嗯?” “哈哈。”林菀欣笑出声来,眸子里也盛满了笑意,“好,我随时恭候。” 送走元雨馨后,元桓琅哼了一声,摆手离开。 林菀欣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不要担心,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姑娘等着你……” 再回首,看着负手而立的李老爷子,林菀欣笑着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家公,咱们也该出发了!” 李老爷子笑眯眯道:“好,好,也有多年没到帝都了。我瞧着刚才那小伙子也挺喜欢你。”他忽然话锋一转道。 林菀欣哭笑不得,又故意昂起下颌:“那是,您闺女的女儿,那必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说的就是。”李老爷子万分赞同。 数天后。 几辆马车缓缓停到了李府的大门口。 这间宅院虽然并不在中心地段,却胜在面积够大。 李华霖也是今日一早被告知“李府”的存在,等进去一看,发现里面一应用具连仆人都俱全,庭院扫洒更是精致无比,而布置这一切的,竟然是元三公子元桓琅。 李华霖顿时百感交集,他之前被迫替尹霆尧做事,生怕暴露他想营救李家人的心思,甚至不敢置办一个较大的李府,如今竟还要别人帮忙张罗。 “元三公子,您说菀欣今日要回来,还布置了这宅子,是……?”李华霖心中已有猜想,但还是不敢确定,再度求问于元桓琅。 一大早,这人就问了好几遍,元桓琅早已厌烦,但想着是林菀欣的大舅只得忍耐,又点点头:“放心吧,他们很快回来……嗯?回来了!”元桓琅精神一震,大步走出宅院,一眼就看到停在门前的马车,那当先下车的可不就是林菀欣? “总算回来了!”元桓琅笑着迎上去。 林菀欣抬头瞧一眼李府的模样,在看看鱼贯而出的两列仆人,伸手冲元桓琅竖起一个大拇指,元桓琅登时大笑,得意道,“我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 “那必须是放心的。”林菀欣也笑,转头去第二辆马车,搀扶正准备下车的李老爷子,“家公,您慢点。” “嗯。”李老爷子稳步下了马车,目光平稳地环视一周,冲元桓琅点头致意,目光落在许久未见的大儿子李华霖身上。 李华霖骤然看到李老爷子,整个人怔愣当场,几乎以为自己做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爹?爹——?!真的是爹?爹……”他一个年近四十的大男人,此刻情绪激动之下,眼睛瞬间模糊,泪水奔涌而出,几步扑到李老爷子面前,却忽然跪下。 “爹,儿子给您磕头了!儿子没用,您受苦了!”李华霖咚咚连磕几个头。 李老爷子伸手拉他,温声道:“好了,好了,这不都过去了吗?以后日子会好起来,你也不要太忧心了。” 李华霖仰起头来,泪沾满面,八年时间,他想的无不是如何将父亲和族人救出来,可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他始终只能想想,光是让李家能安稳地存续,就已经费劲他所有心力。 之前林菀欣提起要去江南淮州救人时,他甚至不报希望,可没想到,如今爹真真切切站在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李华霖转头看向林菀欣,又是长揖到底:“菀欣,大恩不言谢!” 林菀欣侧身避开,笑道:“大舅这话就太严重了,一家人,哪里来那么多谢?大舅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说得正是。”李老爷子点了点头,又对李华霖佯装斥道,“还不快多跟你侄女学学?” “是,是,儿子立马学,立刻学。”祖孙三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就连一边的元桓琅也笑意盈盈。 在场之中,唯一色变者,却是原本跟在李华霖身边一同前来的随从阿七。一直以来,阿七奉尹霆尧之命监督李华霖,从无有差错,今日也如往常般跟随李华霖出行。 在看到李府牌匾时,阿七已觉得事有不对,尤其听到元三公子说林菀欣要回帝都,越发讶异,因为他知道,若是不出意外林菀欣应该在淮州才对,难道其中.出了差错? 可如今看着李家一大家子陆续从马车上下来,他的震惊无以复加。 若是只有林菀欣一人逃脱,或许是事出意外,可若是李家一大家子逃脱,那么淮州一定是出了大问题!少爷……会不会有事?! 阿七身形瞬间一动,却又立即停止,因为在他行动的瞬间,就感受到周围有十七八股视线同时锁定他,那些都是林四小姐身边的龙鸣卫。 可恶!到底淮州出了什么事?若是他能抓住林菀欣,就可以问个清楚,可是…… “先别在门外耽搁了,要叙旧先进了屋再叙。”元桓琅开口笑道。 李老爷子抬头看了看额匾上银钩铁画的“李府”两字:“这两个字写得好,有力而绵长,正是持家之道。”见众人都望着他,他左手搭在李华霖手中,右手搭在林菀欣手中,笑道,“进去吧。” 有元桓琅开道介绍,众人简单转了转院子,便一齐聚到正北的主院中,这里是李老爷子的住所,一行人舟车劳顿许久,林菀欣先让人扶着李老爷子稍作休憩,这才跟李华霖交代安顿婶婶和叔叔们这一大家子,又听元桓琅向他介绍院内的仆从以及结构组成。 李华霖办事,她向来放心,将事情推出去后,林菀欣便和元桓琅出了正厅,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辛苦三哥了。”林菀欣笑道。 “可不?”元桓琅回道,“一回来就累得我跑东跑西的,皇上那边也……”见林菀欣看向他,他压低声音道,“估计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召见你,粮草这功劳太大,有你一半,但是李家那几十万两银子……”估计是拿不回来了。 “我知道。”林菀欣点头,“安危最重要,银子不是事,家公也不会太在意。” “那就好,不过保不准皇上要赏赐也说不定。”元桓琅一笑。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李宅大门处,正准备出去,就看着林老爷子林虚怀和林敬智抬脚走来。 “爷爷?爹?你们怎么也来了?”林菀欣着实讶异,下意识瞥了元桓琅一眼。 元桓琅笑得灿烂:“我只通知了你要回来,上门接人可不是我安排的。” “菀欣!”一见林菀欣,林敬智再也无法维持不紧不慢的矜持,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林菀欣的臂膀,双手隐隐颤抖,目中泪花闪现,嘴上不住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第八十九章:宁妃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好不容易安慰好父亲,又看向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点头笑了笑:“好孩子,回来就好,咱们回家吧。” “是。”林菀欣应道,同元桓琅道别,和父亲与爷爷一同回家,祖孙三人甚至特地在城中转了一圈。 林菀欣心中感动,明白爷爷这是以全然的保护姿态,告诉所有人他的孙女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是他亲自接回,不管外人如何,但至少整个林家绝不会再有人敢对她多有非议。 一路上,林老爷子也和林菀欣聊了聊林家近况:“你二伯父及二哥目前都在死牢中,以通敌卖国的罪名……也算是老头子亲手将他们抓回来……” 林老爷子感慨万千,他实没有想到二儿子竟然会兵行险着,差点就将整个林家一同葬送,即便如今他将功折罪,目前皇帝只是手边事情太多,还来不及处理林家,等南边战事平息,最后大清算时还不知是怎样光景。 “爷爷。”林菀欣道,“说一句话您别怪我冷血,二伯父此事实乃咎由自取,如此罪名,就算林家有天大的功绩,也保不下他,更何况……”假如真的万一保下了林敬义和林慎文,对整个林家而言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灾难。 因为那会让皇帝时不时想起林家还有那么两个人曾经兵行险着、通敌卖国……像这样的不安定因素,越是留存得久,反而越会发酵,会成为皇帝心中一根不舒服的刺,时间一久,倘若林家他日有什么错处再犯到皇帝手中,即便不是大罪,也将是灭顶之灾。 林老爷子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林菀欣知道自家祖父最看重的就是后辈子侄,白发人送黑发人,本身就是人生一大悲痛,但当林敬义选择走这一步时,就该预料到可能有这种后果。 好在祖父这一次没有糊涂,林家也没有轮回上一世的悲剧,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 林菀欣又将这段时间在淮州的见闻和经历一一说过祖父和父亲听。 “看来胜负结果不会很久就见分晓了。”林老爷子叹道。 林菀欣道:“依菀欣看来,最多两个月足以。” 一行人傍晚时分回了家,又一齐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虽说林敬义和林慎文不在,使得二房姜氏和林苏卉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造次,但总得来说,一家人吃得还算尽兴,尤其是匆匆闻讯赶回来的林慎安还当众表演了一番近来在黑炎军的所学,将气氛推到高点。 吃了饭,众人各自回院中,林慎安不顾林菀欣多次强调舟车劳顿需要休息,硬是拉着她饭后消食。 “你最近在太学和黑炎军如何?”沿着小道慢悠悠地走,林菀欣问道。 “太学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倒是黑炎军训练营那边……啧,是我太没用了,我到今天都没能逃出去。如今你都回来了……”林慎安懊恼地看了林菀欣一眼,更加垂头丧气了。 林菀欣感到好笑:“逃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去淮州找我?” “我不能去吗?”林慎安挑眉,很不爽,“但赵老.二实在是太烦人了,非要我超越他的布置才行,他也不看看他是什么水准,我又是……算了,技不如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慎安所说的赵老.二正是赵小凤,如今许纯之不在帝都,龙鸣卫的代首领便是赵小凤,原本他也是黑炎军的将领,如此一来倒真是坐实了“老.二”之称。 林菀欣听出他的意思,反倒越发感谢许纯之的安排,她弟弟慎安虽然聪明是聪明,但因甚少受过什么挫折,为人果敢却缺少沉稳,真让他闹到淮州,说不定这次的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容易就气馁了吗?这可不像我弟弟。”林菀欣笑道。 “谁气馁了?!”林慎安猛地瞪她一眼,“你少激我,当我是傻瓜耍。” “哈哈,不想被当成傻瓜,只有变强一条途径。一军之将不仅需要武力超群,还要有沉着刚毅的品质以及敏捷的奇思妙想与谋略。我想,赵将军能胜你,更多在于他拥有丰富的经验,见识过数不清的手段,而这些需要时间来弥补。现在你虽然败在他的手下,但我相信,以慎安的资质,学东西的速度堪称恐怖,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他。” 林慎安一怔,终于正视林菀欣,他发现他姐真的很擅长说服人,将人心把握到颠毫。 即便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林菀欣的话真是说进他的心里:“哼!有什么了不起,看我将他打败,再把他绑起来也让他尝尝我曾经尝过的滋味!”林慎安眼神瞬间坚定。 两日后。 御书房。 林菀欣对上首的皇帝行礼:“参见皇上。” “嗯。看起来精神不错,这两个月在淮州看来没吃什么苦。”皇帝道。 林菀欣微微一顿,皇上这口气看起来似乎对她有些不满…… “回禀皇上,臣女这段时间在淮州坐诊德仁堂,将淮州重要权贵以及淮州庶务的资料整理了一份,正要呈交皇上。” “哦?”皇帝微有意外,总管太监立时将林菀欣手中的资料取来,皇帝快速地翻阅了一番,眼中逐渐有了笑容,“不错,也算没白去淮州走一趟。” 林菀欣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早料到皇帝会传唤她,却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好在这些东西她平日就在心中有腹稿,回来后日夜加紧写就。 可是,皇上为什么会对她不满?就算她被掳走去淮州,但她联合元桓琅替皇上解决了粮草忧患,即便不嘉奖,也不该太刁难才是。 皇帝看了看下首的林菀欣,她的模样与之前所见并无多少不同,一直都谨慎且恭敬,但这份恭敬又与他身边的许多人有所不同,恭敬而不敬畏,这令她显得很独特。 “纯之很快就会回来了,届时你们也该大婚了。”皇帝忽然道。 林菀欣微微一愣,没明白皇帝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但还是道:“回禀皇上,婚事定在初秋。” “你觉得尹霆尧其人如何?”皇帝又道。 “乱臣贼子,异想天开。”林菀欣稳稳道。 皇帝笑道:“说得好!你跟你祖父一样懂大义。”说着,话锋一转,“这两样东西你可曾见过?” 皇帝目光一斜,总管太监立即命人端来两样摆放在锦缎中的方正玉石。 看形貌,正是前朝黎朝的玉玺。 可怎么会有两枚? “朕记得,你还曾帮忙找过这两样东西,来看看,这两个哪一个是真的?” 林菀欣目光落到两枚玉玺上,也就是说,皇帝不仅找到了,还找着了两枚?但是他却分辨不出来这两枚那一枚是真的? “回禀皇上,臣女看不出来?”林菀欣观摩一翻后,据实回答。 “哦?”皇帝眼眸一眯。 “但那是臣女愚钝,皇上却不是。”林菀欣继续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只要皇上说是,那它不是也是。天子一言九鼎,何况不过是两块玉石头?” 皇帝突然迸发一阵大笑:“好!既如此,你退下吧。” “多谢皇上。”林菀欣退出离开御书房,正回头打算离开,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名满身华贵、秀丽妩媚的宫妃。 这宫妃身后跟着一串的仆从,前呼后拥,并无宣召却敢直闯御书房,一看便知正得盛宠。 林菀欣不想惹事,自然立即后退,连声恭谨道歉。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皇帝的声音传来。 有皇帝介入,那宫妃即便想训斥林菀欣不懂事,也不好当场发作,何况林菀欣只是不小心冲撞了她,却并没有真的撞上她,更何况总管太监立即跟上来,惊叫:“哎哟,是宁妃娘娘来了!” 宁妃微微挑眉,不着痕迹地深深看了林菀欣一眼,便换了笑容走进御书房,娇声笑道:“皇上,您这又是忙得忘了用午膳,臣妾惦记着,可不就来督促您了嘛……” 见宁妃离去,总管太监又冲她使了个眼色,林菀欣自然不会多耽搁,点头致意转身离开,半路上却对带她出宫的公公笑道:“全公公,刚才那位娘娘……?” 这位全公公带林菀欣进宫过几次,也算有些面子缘,见林菀欣精巧地塞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全公公立即满面笑容,压低声音道。 “县主有所不知,刚刚那位是近两年势头正盛的宁妃娘娘,也是当今二皇子殿下的生母。” “哦?”二皇子的殿下的母亲?林菀欣记得,二皇子目前才一岁多,但当今皇上本来就子嗣稀少,总共就三个公主两位皇子。如今宁妃生了二皇子,怕是就算不如生了大皇子的王皇后,也不会差得太多。 毕竟王皇后出身低微,如今虽然父兄被皇帝提拔,但到底根基尚浅,而这位宁妃却据说是两朝老臣工部尚书的嫡女。 相较之下……林菀欣不由得想起了曾经遇刺的大皇子,随后又微微摇头。 皇上如今正直盛年,将将三十岁,听说如今宮里倒是还有两位娘娘怀上孩子,只是还得几个月才能知晓结果。应当是她想多了。 可林菀欣始终觉得,方才宁妃看她的那一眼,似乎颇有深意,甚至还有些敌意。 她与宁妃,又能有过什么过节和龃龉呢?是跟林家有关?还是…… 只可惜如今柳向泉深居宫中医治大皇子,而如今宫闱内护卫重重,她便是想要见一见柳向泉也极其困难,怕还是要再等一段时间了。 第九十章:准备婚事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没想到的是,两天后她又被召见入宫并得到了见到柳向泉的机会。 大皇子寝宫。 柳向泉坐在轮椅中,略带担忧地看着面前虽然睡着却总是说着胡话的大皇子。 “好多水,水……不要!有火,好大的火,父皇……母后,救命!”大皇子挣扎着挥舞手臂,立即有侍奉的宫人按照柳向泉的要求将他压住,尽量让他伤口不至于再度破裂。 大皇子今年不过八岁,小小年纪就遭遇危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依旧不见好。 “他这样说胡话多久了?”林菀欣看着大皇子小小的一团,面色苍白中带着一缕青黑,知道他是身体太弱被魇着了。 “近几天一直如此,偶尔还会发烧,换了几种药,却始终不见好,便向皇上请求让你入宫。”柳向泉道。 “你做了个英明决定。”林菀欣笑道。虽说医道同源,但柳向泉对道术却不甚了解,而林菀欣却恰好是此中高手。 林菀欣吩咐宫女和太监去准备几样东西:“那便开始吧。” 自从递交了一份关于淮州的整理资料,并且协助柳向泉治好了大皇子殿下,林菀欣总算能过上一段时间安稳的日子。 做生意,选址开店,设计新产品,调查用户满意度……一切和从前并没有太大区别,毕竟身为女子她不能科举当官,也对时下世家贵女流行的词会或赏花会毫无兴趣,赚钱则是唯一的人生目标了。 更何况购买粮草一事,不仅外祖父李福全出了几十万两银子,她也搭进去不少,好在大舅李华霖为了感谢她替李家置办了宅院,送来厚礼,银票也有厚厚一沓,否则她可能一时间连周转的钱都没有。 这次她回来,还亲自去了一趟黑炎军的军营,找到赵小凤说明来意,赵小凤当即便带人抓了李华霖身边的一批监视者。如今江南两军交战,双方早已撕破脸,也不用过于担心打草惊蛇。 虽然帝都必然还有不少尹霆尧安插的爪牙,但禁军、龙鸣卫日夜密切巡逻,早把帝都打造得铁桶一般,但凡有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段时间,虽然也时常能听到一些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真正要与她共度一生的,是许纯之。她自信许纯之不会被那些人所扰,反而可能会把他们教训一顿。 “只希望……未来不要出现令人担忧的事啊。”出了店铺,林菀欣轻叹。 “小姐在担忧什么?许大将军吗?”凝萃问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她专门替许纯之卜过一卦,这次南北战役应当有惊无险,结果还是好的,但是未来……就让人看不清了。 果然不出林菀欣所料,前后不过两个多月时间,南北战争结束,许纯之班师回朝,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以尹霆尧为首的一长串淮州及其他几州的官员。所不同的是,淮州官员基本坐在囚车之中,而其他几州的官员是闻风而动,投降称臣后马车随行。 令人惊讶的是,本该接受万众欢呼的大将军许纯之这次却没有坐在高头大马上,而是隐蔽地卧于马车之中,甚至于在面见皇帝时,伤势之重都让皇帝大吃一惊,立即允了他两个月假期养伤。 将军府。 林菀欣坐在卧床养伤的许纯之身边,替他把了脉开了药,吩咐一通后有些埋怨地坐在许纯之身边,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许纯之眨了眨眼,觉得顶着准媳妇儿的责备目光实在有些压力。 “咳。”他轻咳一声,扬了扬手臂,伤口牵扯令他额头出汗,他却浑然不觉一般笑道,“你看,没有多大事,小伤,很快就好。” “你快别作妖了吧。”林菀欣看着他长叹一口气,有些心疼地轻手压下他手臂,又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柔声道,“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剧烈活动,你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恢复能力会比普通人好些,但也容不得你胡来。” “放心,放心。”许纯之连连保证,各处伤口虽痛得要命,却笑得灿烂无比。 林菀欣却有些低落道:“我虽叫你……但你也不用做得这么彻底……” 许纯之知道她说的是让海山带话让他受伤回帝都的事,他多少也理解她的用心,虽然心底里有点不以为然。但一来这事不能作假,二来他切切实实是小觑了尹霆尧,这才让自己重伤。 若不是有赵小凤带人救援,他恐怕还真要折在淮州回不来了。 许纯之将他把李家众人救出来后又回就元桓琅,避开水战带伤杀出重围,遇上赵小凤救援后又反攻尹霆尧,将他逼得逃上运河却落入早已布置好的天罗地网等渊源解释了一番。 林菀欣道:“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考虑得太不周全了。” “怎么会?”许纯之笑道,“要不是我的菀欣用聪明的脑子想办法运回粮草,赵小凤又怎么会那么恰好地领命来淮州,正赶上救我?” “唉,咱家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唯独妄自菲薄这一点绝对不行。”许纯之故作高深地摇头。 林菀欣噗嗤一笑,白他一眼:“谁跟你咱家?” 许纯之盯住她,浑身忍不住战栗了一下,乖乖,好像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菀欣更漂亮了,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不行,他可得把她看牢一点,否则指不定又有哪里的混小子冒出来跟他抢人。 “你啊,就是你,你还想耍赖不成?咱们初秋可就要成亲了。”许纯之笑眯眯道,一双眼睛凝视着林菀欣,好像她就是他整个世界最重要的珍宝。 林菀欣有些受不了他灼热的目光,微微偏移视线,可再度得到他毫不犹豫地直白回应,心中也不由欢喜。 “贫嘴。”她垂眸浅笑。 许纯之却看得呆了。如果可以,他这时候就想起身去咬住她红润的唇,可又怕她说他孟浪。 想起上次在淮州时将她压.在身.下亲吻的娇软触感,许纯之顿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不由得脸一红,别过脸去。 林菀欣见他脸红,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什么,这么一想,自己也不由得脸红起来,顿时有些羞恼:“见你还一副能胡思乱想的模样,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既然如此,那我便走……” “等等!别走……”许纯之吓一大跳,立即要从床上起来。 “你别乱动。”林菀欣眉头一挑,有些着急,伸手去压他,却被他下意识一拉一带,扑到他的身上,正好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就在这时,赵小凤带着两名黑炎军将领进门:“对了,老大,之前那个……”他眼睛登时一瞪,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敬佩的神色看向林菀欣,果然不愧是未来大嫂,就是如此生猛,老大都卧床了都不放过他。 嘴角下意识扬起,可赞叹的话还没说出就感觉浑身一冷。 跟在许纯之身边多年,赵小凤当然不会不知道这股冷意来自何处,下意识跟身边将领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个人同时大声道:“对不起!打扰了!” 三人瞬间夺门而出,跑得没影。 许纯之:“……” 林菀欣:“……” 糟糕,她的风评……这下肯定找不回来了。林菀欣有些无语,只想以手扶额,奈何手还撑在许纯之上方。 “噗!……哈哈哈……”许纯之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伤口都有些抽痛,换来林菀欣好几个眼刀。 林菀欣颇有些生无可恋地翻身下来,好整以暇整理了一下衣襟,再度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许纯之见状笑得更开了,见林菀欣一直幽幽地瞅着他,他立即投降,笑道,“你别在意,我会和他们说清那是个误会的,至于他们相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嘛,被欺负的人可是我耶,传出去都是丢我面子,啊呀!” 许纯之忽然被狠狠捏住鼻子。 “让你乱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脸皮厚呀?”林菀欣气愤地将许纯之的鼻子折磨得通红才放手。 “好嘛好嘛我的错,以后一定注意好吗?” “没有以后了!”一听就知道他毫无悔改之意,林菀欣转身就走。 这次许纯之没有再阻拦,低低地笑了几声,又收敛笑意对外面道:“别躲了,进来吧。” 门外回廊处躲着看好戏的三人立即现身,如三杆标枪一般立在许纯之面前,连号称黑炎军第二人的赵小凤也不例外。 “说说有什么变化。”许纯之不打算在刚才的事情上做多解释。 赵小凤心中一松,立即道:“目前南方各个州的州牧投降称臣,政务上交接颇多,皇上及诸位大臣都十分繁忙,为了显示皇恩,各州牧原定不变,唯独淮州牧的人选待定。” “其中运送粮草回帝都的元家三公子因立了大功被封为正四品户部侍郎,辅佐尚书张大人处理最重要的各州税务。林家老爷子林虚怀被升为正四品尚书右丞,林敬智被升为从四品中大夫,都有了朝议资格。林四小姐……依旧是县主未动。” “嗯。”许纯之微微点头。毕竟是个姑娘家,已经是县主,领乾单县的食邑,若是再封,岂不要封郡主,赐国姓?若是菀欣以后再立上什么功,又如何封赏?是以封林家人是最合适的。 “另外,林敬义与林慎文要于秋后问斩。”赵小凤继续道。 许纯之一顿,这是皇上在体恤他,若是在之前问斩林家人,恐怕于他和菀欣的婚事有影响。想到这一点,许纯之不由觉得林菀欣确实太多心,虽然历来功臣都容易功高震主,但是他不会,他的权利是皇上给的,皇上任何时候想收回都可以。 只是不知道……当他不再是威名赫赫的黑炎军与龙鸣卫统帅时,他的菀欣还会不会后悔嫁给他呢? 许纯之忽然一笑,令在场三人都有些莫名,但赵小凤很快想到他应该是想起了林四小姐,也只有想到林四小姐,老大才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笑意。 真好,南北终于统一,老大身边也有了可以相扶一生的人。 “秦雁起呢?”许纯之忽然道。 “这几个月,他一直跟禁军协同护卫京畿,还抓到了一些乱党,颇受皇上奖赏。”赵小凤道。 许纯之点了点头。若非秦雁起心术不正,倒确实是一员干将。 “行了,去忙吧。” 一个月后。 许纯之伤势已无大碍,回到军中。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与林菀欣的婚事也逐渐逼近。 与大庆朝如今如火如荼的忙碌相同的是,将军府也飞快运转起来,聘礼、宾客邀请帖、宴席、礼程……所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做着准备,别说是他府上的人,就连龙鸣卫都领了双份差事。 就连将军府本身,也在暗地里根据林菀欣的喜好修改布局,就等将军府的女主人他日到临时惊喜的一笑。 那是他和菀欣的婚礼,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它圆满无缺,让整个帝都的姑娘都会因此羡慕她。 与此同时,林府也十分忙碌。 毕竟是与当朝最有权威的许大将军结亲,林府再怎么小门小户,也决不能让嫁妆拿不出手,更何况如今林老爷子和林敬智都是正四品官员,故而在工作之余,两人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给林菀欣的嫁妆添砖加瓦,直看得大房二房都咂舌不已。 如今没了夫君和儿子依靠,姜氏纵然有心出头也没了从前的底气,私下里便总想打大夫人周氏和三夫人梁氏的主意。只可惜周氏对她那点鬼主意心知肚明,根本不予理会,梁氏在吃过两次暗亏、经过夫君指点后也四两拨千斤,气得姜氏无可奈何。 齐凤阁。 “娘,您看看林菀欣的嫁妆,都堆成山了!祖父怎么可以如此偏心,我也是他的孙女啊,娘——!”林苏卉摇着姜氏的胳膊不依不饶。 自从林绵如嫁给秦雁起后,二房还剩下林苏卉和林思瑾两个待嫁的姑娘,如今林苏卉和刚参加科考完毕的周君颜依旧是你侬我侬、羡煞旁人,就等着周君颜一朝高中便来娶她。 林思瑾与娘亲早逝的林绵如不同,还有姨娘帮衬,只可惜如今林敬义已经进了死牢,秋后问斩,两个姑娘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但若是真的等到秋后,父亲亡故,三年不得议亲,到时候岂不活活将年轻姑娘硬拖成老姑娘? 是以姜氏也万分着急,可一来她着实看不上没什么身家背景的周君颜,若是周君颜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以后岂不还要靠他们养着?二来,她拗不过自家闺女催促,几次舍下脸面暗示周君颜提亲,周君颜竟然都以无功名在身、自觉不配推脱。 这臭小子,该不会是打着考取功名就另谋他路的主意吧?毕竟她夫君如今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姜氏又气得心口发堵,那天杀的混蛋,竟然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一下,便带着她的儿子去作死…… “哎呀,娘亲!你在想什么啊?快帮帮我……”见姜氏不理她,林苏卉越发哭闹,忽然间,她感觉腹中传来一阵作呕的酸意,“呕——!” 她猛地扑到旁边,对着盆子吐了起来。 姜氏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莫名地看着她:“怎么了,苏卉?你这是……?” 第九十一章:苏卉有孕 - 相门娇女 - 山林 “我……我也不知……呕——!!”林苏卉突然吐了个天昏地暗,吓得姜氏立即命丫鬟桑枝去请大夫,可桑枝却扭扭捏捏、犹犹豫豫,“夫、夫人……” “你怎么回事?让你去快去啊!”姜氏有点恼。 桑枝吓了一跳,往后直退:“可……但是……” 姜氏这时也察觉不对了,将退到门口处的桑枝喊回来:“你过来!” 桑枝越发吓得肩膀一耸,姜氏眉头一沉,刚才想的是她闺女吃错了东西,吃坏肚子,可女人会突然呕酸水却还有另一种可能…… “跪下!”姜氏喝道,“说,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一时刻,秦府。 自从林绵如嫁给秦雁起,而秦雁起在护卫京畿、抓捕乱党中表现优异,被皇帝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后,林绵如连带着也觉得自己水涨船高,连平时结交的夫人小姐也比以往拉高了一个层次。 毕竟她如今是忠武将军的正室夫人,别看秦雁起只升了半级,但正四品和从四品的差距亦是不小,更何况还是皇帝亲赐封号。可以想见,她的夫君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虽然秦雁起一个月里十有八九都被院子里那些个妖娆的小贱蹄子勾走,不在她房中歇息,但无论如何,能以夫人身份出去外交见客的,永远都是她。 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别人也因为她与如今风头正盛的林菀欣同为林家姐妹而高看她一眼,毕竟林菀欣未来的夫君是许纯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本她以为林菀欣被掳到淮州,与许纯之这门亲事会黄,可没想到堂堂许大将军竟然连这种事都能忍,还要将他与林菀欣的婚事大操大办,这令帝都流传已久的流言蜚语戛然而止。 毕竟谁都不想得罪一统南北、功绩卓然的许大将军。 林绵如此时正在厅中喝茶,身边站了两个秦雁起的小妾服侍着。常言道,妾通买卖,虽说她若是真做主打卖了秦雁起的小妾,秦雁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不过是让小妾到当家主母面前立规矩,这种天经地义的事便是秦雁起也无可奈何。 她心知这些贱蹄子已经不知去秦雁起面前哭过多少次,哼,但哭而已,这种东西谁不会? “夫人,国子祭酒家的小姐来了。”一名丫鬟先行通报,不多时,一个被三名丫鬟簇拥着的美丽少女进了厅中。 林绵如早已放下茶盏热情地迎了上去,娇笑道:“哎哟,今个儿这是怎么了?竟然见着天仙下凡了,该不是我福分到了要走好运了吧?” 少女以帕掩唇,噗嗤一笑,眉眼弯弯煞是好看:“秦夫人又在取笑我了,您再这样我以后可就不来了。” “哎呀,别啊!我就是喜欢看到你,古人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见诚不欺我,否则我怎么会一见着你就心花怒放呢?”林绵如笑着拉住她的手,将人往屋中引,“再者,月蓉,都跟你说了,不要跟我那么客气,叫我绵如就好。” “这不太合礼数,爹爹若是知道了,又该批我了……”南月蓉略带为难地道。她爹作为当朝从三品的国子祭酒,最是讲究礼数,近来若不是她已经到了年纪该说婚事,也经常跟着母亲四处走访,恐怕她连出门都难得。 “那好嘛,只有咱们俩私下里时这样,在外面你还是叫我秦夫人,好吗?”林绵如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鲜活俏丽的姿态哪里有当初在林家二房姜氏手底下讨生活时的拘谨和小心? “这……”林绵如话说到这个地步,南月蓉自觉若是还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点了点头便答应了。 “那今日我们……?”南月蓉秀丽的丹凤眼略带期待地看着林绵如,眼睛里闪烁的纯净而美好的光芒令林绵如都有些嫉妒了。 这便是从小被家族和父母爱护长大又有良好教养的女子,和林苏卉那个被人惯坏只知道耍坏脾气的野丫头完全不同,她怎么就没这种好命,投胎到这样的家里呢? 不过她现在过得也不算差,没见着连国子祭酒家的嫡女也和她交往么? “我们今日去游船,本来我还想约兵部侍郎和太常少卿家的小姐,但想了想还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更自在些,而且……”林绵如拖长了音调,成功引起南月蓉的好奇,却始终不肯告诉她。 “好啦,好啦,反正你今天去了就知道了,我保准你不亏。”林绵如笑的得意。 正当春末时节,暖风吹得游人醉。 帝都东罗湖上风光正好,游船如织,近来科举已过,进帝都赶考的士子们正等着发榜,来往游湖结交朋友的人十分之多。 如此一来,各家小姐也有不少结伴出游,或可遭遇一场美丽的邂逅,先他人一步觅得如意郎君。 林绵如是两个月前认识的南月蓉,当时她受邀去参加国子祭酒家夫人举办的宴席,却注意到南大人家的独女竟然偷偷关注一个俊俏的年轻后生。 那后生乃是国子祭酒大人的弟子之一,长得一表人才,待人接物也令人如沐春风,更关键的是,那后生正是现住在林家的大房夫人的远亲——周君颜! 这一发现令她着实觉得有趣,便三番几次找南月蓉聊天,有意无意多说了一些关于周君颜的话,小姑娘立即被她哄得团团转。 这时,林绵如和南月蓉也在湖中游船,却见不少船只逐渐靠近湖中心一艘雕梁画栋、体积庞大的画舫。 那画舫上似乎正进行着诗词大赛,且不禁男女,只凭本事,不时传来叫好和比拼和哄闹声。 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学子,又有谁不喜欢这样的这样的地方? 南月蓉瞧了一会儿,便有些意动,林绵如虽然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无甚兴趣,但也立即提议:“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更何况,她约的人也该到了,说不定就混在那群人当中。 南月蓉略一犹豫:“好。” 二人所在的船只也不断靠近画舫边上,林绵如眼尖,一眼就看到正四处张望的周君颜,来得正好! “船夫,往那边开。那边人少,在那边接船。”林绵如指着周君颜所在的地方道。 “好嘞!”船夫摇动船只。 南月蓉眼神也极好,顺着林绵如所指看到了周君颜,当时“啊!”的一声,继而羞怒道:“好啊你,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不行,我要回去了!船夫,往回开。” “哎呀,别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我怎么没看到?是有什么你厌恶的人吗?怕什么啊,要是谁敢对你不敬,我帮你教训他!”林绵如拉住她。 林绵如当然不能让她走了,否则还怎么做这个局?好在在林绵如三寸不烂之舌下,好说歹说,南月蓉才不情不愿又有些羞羞答答地来到画舫边上,不敢看周君颜,径直想往画舫上走。 说来也巧,原本她走得十分稳当,旁边又有丫鬟护卫,偏偏这时画舫突然被别的接驳船只撞上,震动一下,吓得几名少女登时摇晃并尖叫起来,“呀!” “小心!”周君颜连忙伸手一拉,正好将站立不稳差点摔下画舫的南月蓉拉入怀中,撞上他胸口。 美人在怀,周君颜自然有些心猿意马,但也知道这里人多嘴杂,趁人不注意立即往后退开,并冲南月蓉行了满是歉意的一礼:“抱歉,小姐,刚太过紧急,小生这厢给你赔罪了。” 南月蓉心中怦怦直跳,这还是她第一次与除了父兄之外的男人靠的这么近,但却莫名的一点也不讨厌,心中甚至还有些欢喜。 她好像……又被周君颜救了一次,第一次见他时,她就因为冒冒失失被他帮忙,那个时候她就下意识记住了这个年轻人,再后来发现他是父亲的学生,并且学业上佳,经常得到父亲夸奖。 父亲曾言,一甲进士必有君颜之名! 她爹从来不会乱说,既然这么说,定然有依据…… 南月蓉脸微微一红,也不答话,还是一边林绵如笑道:“好巧,周公子怎么也在这儿?” 周君颜此时也明白林绵如的用意了,目光从姿容美丽的南月蓉身上移到林绵如这边,行礼道:“秦夫人,小生刚与友人结伴而来,他已去参加诗词赛,小生见这湖光美景,故而多停留了一番,遇到二位确实是巧。” 林绵如笑道:“这便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既然周公子先来一步,想必对画舫上的情况已比较了解,不然带我二人转一转?” 周君颜顿时瞅了一眼南月蓉,见她没直接反对,笑道:“那小生就却之不恭了。” 傍晚时分。 林家,听雨轩。 听完龙鸣卫的汇报,林菀欣微讶:“哦?周君颜和林绵如……呵,这林绵如倒是手伸得够长。” 上辈子林家并没有出现这个周君颜,而林苏卉也一直和林淑真为了张君弘斗个你死我活,是以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林菀欣一直有注意,毕竟人还住在林家,谁也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影响。 如今林绵如竟然替周君颜和国子祭酒的女儿拉皮条……看来是真的很厌恶自己的二姐林苏卉了。 “林苏卉那边如何?”林菀欣问道。 那龙鸣卫微微一顿:“林二小姐今日吐了,然后便被二夫人狠狠训斥一顿,听意思是……有孕。” “什么?”林菀欣一惊。 第九十二章:周君颜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苏卉有孕?周君颜的? 这个周君颜,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菀欣脸色一沉。 虽说林菀欣向来厌恶林苏卉,但到底是林家人,她若是被人弃之如敝履,损伤的也是林家的面子,如今他们祖孙、父子间都十分和睦,林菀欣便也没有再生出要立即分家的念头,如此一来,林家名声不容损伤。 “看来得会会这个周君颜了,否则真有人以为自己要鱼跃龙门了。”林菀欣哼声一笑。 数日后。 会试与殿试已毕,金榜发放,周君颜竟然以第三名的成绩荣登探花郎的位置。 如此殊荣,打马游街,夹道相迎,同门相庆,师门贺喜,无数橄榄枝抛将上来,一时间周君颜忙得脚不沾地,四处结交应酬。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每每回家甚晚且酒醉熏天,但也不碍他高歌吟诗豪情万丈,林家也能理解他乍然高中的无限欢欣,毕竟十年寒窗,如今终于能脱离朝不保夕、寄人篱下的境地,未来是康庄大道、前程万里,怎能不欣喜若狂? 便是林菀欣的父亲林敬智,也是由衷替他感到欢喜,还亲自赠送珍本书卷予以嘉奖。 可有人欢喜也有人发愁,自从知道女儿竟然未婚先孕,姜氏吓得魂飞魄散,更是恨透了周君颜,自家女儿天真浪漫,哪里懂得男女之事?若不是周君颜勾引在先,又怎么会出这档子龌蹉事?! 可恨!太可恨了! 可当周君颜荣登三甲之末,姜氏却又精神一震,既然周君颜能考得如此好,必然能谋个不错的职位,如此一来也不算埋没了苏卉。 然而,姜氏万万没想到,之前就以科考未完、无心婚嫁为理由的周君颜,竟然直接对她避而不见,不是日日出门应酬,便是酒醉熏天回来,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多给她,即便她张上门来,也以约了同窗好友出门为借口推脱。 她可不信,他真不知道她找他作甚,可如今木已成舟,难不成周君颜还真想赖账不成? 而且,她能等,可苏卉的肚子却等不了,一旦被人发现苏卉未婚先孕,别说她的脸面,整个林家的脸面都没处搁! 听雨轩。 “周君颜借了钱准备在外置办宅子?”听龙鸣卫汇报后,林菀欣轻轻一笑,“他倒是使得金蝉脱壳的好计策,还真想甩了林苏卉另攀高枝……想必他的目标就是国子祭酒的独女南月蓉吧?” “是,近来他与国子祭酒走得近,也颇受赏识。” “去,不管他要买哪里,都把价提高三倍。”林菀欣吩咐道。 “是!” 虽然时辰尚早,堪堪不过辰时,但东罗湖畔上的酒楼已来往客人颇多,颇有盛世繁华之感。 周君颜早早来到约定好的包厢,近来他受邀极多,几乎吃流水席一般,虽然寒窗苦读十年,他每每曾幻想一朝高中时的景象,却怎么也没想到,现实会比幻想更加热烈浓厚,让他如在梦中。 他仿佛荡漾在潮水中,一波还有更高的一波浪头,将他冲向高点,俯瞰群生。 这种感觉,极其美妙。 今天他来的比往常还要早上几分,只因实在在林家不堪其扰,二夫人一有机会就逮住他想说林苏卉之事,可他早已与她云泥之别,又怎会将正室之位交给这么一个愚钝痴傻如朽木般的女子? 他的妻子,该是如皓月皎洁,如月中嫦娥,聪慧而美丽,高贵而端庄。 刹那间,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南月蓉那矜持秀丽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痒意。若是能娶到南大小姐为妻,无论是仕途还是前程,都绝对比娶林苏卉更有保障。 毕竟林敬义和林慎文马上要被斩首了,他一届新科探花郎,怎么能有这样不堪的岳父和妻兄? “奇怪,莫不是我来的实在太早了?”周君颜察觉包厢周围十分安静,特意又抬头看了看包厢名——“荣华阁”,没错啊…… 周君颜觉得怪异,但还是踏入包厢之中,一见包厢中所坐的女子,登时心中一紧。 这名女子他也曾见过多次,毕竟同住林家内,可每次见却总能从她那从容的身姿气度上感受到一股无端的慑人压力! ——林菀欣!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这里?她来做什么? “林四小姐……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周君颜无来由的有些紧张,却又觉得自己的紧张来得可笑,难不成面前这位林四小姐还能吃了他不成? 可不知为什么,整个林家,他认为最难相与的便是眼前的林四小姐,因为其他人各有自己目的,并或多或少会对他表现出欣赏或鄙夷。 唯有林四小姐从未没有表现过她的态度,好像他不存在,又或者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景观。 “坐。”林菀欣道。 周君颜微微犹疑。 林菀欣一笑,道:“新科探花郎,连坐下的胆魄都没有?” 周君颜身形一紧:“四小姐说笑了。”周君颜展颜,自如地坐下。 “看来四小姐今日是特地等着在下。”周君颜一笑,想将主控权掌握回来。 “不知道周公子如何看待张君弘其人?”林菀欣问道。 周君颜眉头倏然一皱,又刹那间松开,自从他进入帝都,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他和当朝太傅嫡孙、大理寺少卿张君弘相貌相似之事,他以为让他感觉格外不同的林菀欣不会问出这么俗套且愚蠢的问题,没想到她和其他人没有不同。 周君颜忽然冷笑一声:“四小姐问的问题好奇怪,我与张大人不熟,又如何知道张大人为人如何?” “那周公子自认比之张君弘,自己如何?”林菀欣又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周君颜已经有些恼了,他最厌烦有人拿他和张君弘作比,因为不管他如何优秀,他总归没有张君弘拥有天然的出身优势,太傅嫡孙的身份,又有几人能有? 倘若能给他相似的出身,他自问一定会比张君弘更出彩! “四小姐就对这种问题感兴趣吗?”周君颜声音微沉。 “不敢正面回答,便是自诩比不上还不肯承认,周公子还真是不坦率啊。” “你?!”周君颜顿时色变,猛地站起身,拖动着座椅“哐当”作响。 “如何?莫不是周公子看我们三个弱女子好欺负,便一言不合想动手?”林菀欣惊讶的小手掩口,做出一副“你怎么这样,真是太让人失望了”的模样。 “你!……你……我不跟你一介女子一般计较!”周君颜气得转身欲走,可还没动,他脖子边便出现一柄开刃的剑,吓得他登时脸色一白,虽极力震惊,声音也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难不成四小姐还想谋杀当朝新科探花么?!”周君颜色厉内荏。 “唔……”林菀欣歪了歪头,晃了晃手指让海山挪开阻拦他的剑,“你误会了。我的这名侍女只是脾气比较大,最见不得人怠慢我,我才说了两句话你就要喊打喊杀的,她自然容易受刺激。” 林菀欣叹了口气,似乎颇觉得周君颜没用。 ……到底是谁喊打喊杀?!周君颜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可他一介文人,什么时候真的见过真刀实枪地比着他?何况他乃是新科探花,半点都不容有闪失,只得憋屈地重新坐回去。 “四小姐到底有什么用意,直接说明吧。” 林菀欣道:“我听说,读书人最重品行,若是品行不行,即使高中,也可能被取消考试资格。是这样没错吧?” 周君颜心中登时一个咯噔。她想说什么?难不成她知道他与林苏卉的事了?可是林苏卉不是向来跟其他姐妹不合么?平日里听林苏卉骂过最多的人就是林四小姐了,她不该会为林苏卉出头啊…… “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唉,一个人在世间,若想要当官,无非是走文臣、武将又或是勋贵的路子,要么努力科考,要么贵人提携,但无论哪一种,品行都至关重要,起码前期是这样,就算品行不佳者,装也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来,否则不足以取信于人,爬到高位。” “……” “所以真是有点想不通。”林菀欣摇了摇头,“你说,怎么会有人明明还身居微末,官路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么急不可耐露出狼尾巴疯狂摇摆呢?就不怕一个踏空万劫不复,不仅重新回到尘埃里,不,恐怕这次要陷入泥泞里吧?真是可怜……” 林菀欣轻声一笑:“周公子你说是吧?” “……”周君颜面色越发难看,他现在已经确定,林菀欣定然知道,可他还是想不通…… 微微沉默,周君颜道:“四小姐何必插手不相干的人之事,污了自己的手?” “不相干?哇,好一个狼心狗肺的发言啊,有人在我们林家吃住穿用了这么久,现在竟然说不相干?真是令人心寒。”林菀欣夸张摇头。 “你!……我何曾……”周君颜憋气,“君子行事,当然有恩必报。” “哦?掏出来我看看?报在哪里?” “你……你这是挟恩图报!”周君颜恼羞成怒! “看吧,果然不想报,想抵赖了,对在你危难之时出手相救的林家尚且如此,恐怕日后对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啧啧……如今对你抛出橄榄枝的那些家伙,真是可怜啊……”林菀欣一唱三叹。 “你到底什么意思?!”周君颜怒到极致,也有些害怕这时候会有其他同僚来包厢,若是看到他这样…… 第九十三章:催命符 - 相门娇女 - 山林 “有道是君子言必行行必果,周公子既然做了,就该有个结果才是。”林菀欣道,“若是做什么都不顾后果一味往前冲,连在你微末时对你倾尽全力爱护辅助之人都舍弃,是很容易撞得头破血流的。” “想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以往多么嫌贫爱富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你毫无保留的付出……虽然愚蠢,但并不招人讨厌。”林菀欣轻笑一声道。 “周君颜,一个男人若是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为你、在你贫贱时还不离不弃,这样的人应当珍惜,因为你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一个人越是功成名就,围在他的身边的人,越多虚伪之人,这样一个单纯因为喜欢你而和你在一起的姑娘,难道不该放在后院中好好珍藏?”林菀欣温宁说道。 周君颜微微一动。他向来善于捕捉人心,当然知道这一点。林苏卉确实是个无知愚蠢好骗的姑娘,可无知不也是纯真?她傻乎乎总喜欢拿他跟张君弘比较,说是为了他放弃了那么好的张君弘,他虽然每每听着都十分厌恶,但反过来想不也是事实? 至少他知道,大房的姑娘到如今还自不量力奢望着张君弘。 “她虽然时常说期望你读书有出息,但若是你不出息呢?她也是有想过养着你的……” 周君颜骤然挑眉,神情一冷,逼视林菀欣。他最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没用,说他吃软饭,更加不想待他平步青云时昔日觉得他可怜的那群人还成天在他面前晃,提醒他当年不堪的事实。 “你还不知道吧?苏卉怀孕了。”林菀欣忽然道。 “什么?!”周君颜瞬间如遭雷击,“怎么可能?!不,不……我……”他下意识四处看了看,生怕附近有人潜藏偷听,毕竟这样的消息若是穿了出去,那他还怎么……?可林四小姐应该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怪不得她要出面…… “唔,虽然你如今确实高中探花郎,但你说,要是这件事明天就传遍大街小巷,你这个探花郎的前途……?”林菀欣勾唇一笑。 周君颜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他之前还觉得林四小姐是为了林苏卉出头,如今看来,根本正好相反!只要林菀欣将他和林苏卉的丑事抖出去,林苏卉立即就能身败名裂,连带他近日以来营造的风评也会瞬间扭转,住在别人家却撬了人家的姑娘,还搞大别人的肚子,这种事…… “你到底想要什么?”周君颜咬牙切齿。若说别家的姑娘可能会忌讳家族中的姐妹出丑,怕影响自己婚事,这位林四小姐可是不怕的,没见她被掳到淮州受尽流言后,还能如愿以偿嫁入大将军府,如今婚事操办得如火如荼? 想必若是能让一直厌恶她的林苏卉不痛快,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想到这里,周君颜登时冷汗爬上额头,厉色忽然转为和颜悦色,起身躬身笑道:“是君颜糊涂了,四小姐一心为君颜前途着想,君颜却受他人蛊惑,实不应该……” 林菀欣满意地一笑:“大丈夫能屈能伸,周公子未来想必前途无量。” 林菀欣走后,周君颜又在原地坐了半晌,忽然长出一口气:这就是林四小姐……像这般姿容气度,怪不得能攀上许大将军…… 出了酒楼,林菀欣上了马车,双眸一眯,笑得意味深长。 林如绵……呵,若是连面上的庇护家族都做不到,就不要怪我让你亲自体会一下失去家族庇护的姑娘,活得有多艰难了。 回到林家,林菀欣首先知会了一声林老爷子。 得知这件事,林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自然之理,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有教育好孩子。 林老爷子摇摇头,让林菀欣不要说出去,林菀欣应承了,但还是决定让林苏卉也知道一下。毕竟有些人之所以折腾作妖,纯粹是太闲,若是有个人跟他三五不时地闹腾,想必也没空折腾了。 “你说什么?君颜哥哥曾有意与他人结亲?不可能!若真是,也一定是有哪个小贱人勾引他!”不等林菀欣说完,林苏卉就炸掉,“南月蓉是吧……我这就找她去!” “你傻不傻?闹开了,让周君颜的新科探花郎被取消,你还能当什么官家夫人?况且如今你还有着身子,若是争执中有个什么,岂不得不偿失?”林菀欣不紧不慢道。 林苏卉登时被钉在原处,惊恐道:“你……你怎么会知道?!”可见林菀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没有意愿要去告发她,她咬了咬唇,攥紧拳头有些慌却还是气急,“那你说怎么办?” 顿了顿,她又狐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而且你有那么好心来帮我?” “我怎么知道你就不必管了。”林菀欣一笑,逼近林苏卉略带压迫地道,“再怎么样,你跟我还是都是林家人,难不成还让外人欺负不成?” 林苏卉抿了抿唇。 “要知道,林家人同气连枝,你若倒霉了,我脸上也不好看,反过来同样如此,这一点难道你真不明白?” “我自然是明白的!”林苏卉生硬回道,又不服气地小声说道,“但有些人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他们还想好?……” 若是从前,林苏卉是决计不能和林菀欣这样心平气和地商量说话,但自从她脑子转过弯来,放弃了张君弘,选择周君颜,她忽然意识到,比起追逐天边不可捉摸的冷月,还是近处能够知冷知热的有缘人才更好。 周君颜对她好,她便也愿意回馈相同的好,她也不是真的完全不知好歹。 “其实我确实讨厌你,”林菀欣又道,“但虽然你做了很多让我很厌恶的事,有一件事却让我觉得很顺眼。” “什么?” 林菀欣一笑:“你舍弃了张君弘,选择了周君颜,让我觉得,你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世人都道张君弘龙姿凤章,我却偏偏觉得他心地丑陋……”林菀欣顿了顿,心道,而且当初还妄图轻薄她,“你对他弃之如敝履,这很好。更何况,二伯父为什么会出问题,你真不知道吗?” 林苏卉一怔,立即想到是她曾经和张君弘说了林家可能有宝藏的事,不多久她爹便跑来问她,这么说是张君弘告诉她爹的?是张君弘害了她爹?! 林苏卉神色一紧,头皮顿时有些发麻。归根结底,是她告诉了张君弘…… “宝贝人人都想得到,所以龙姿凤章?也不过是贪婪之辈罢了。”林菀欣笑道。 见林菀欣没有追究,林苏卉松了一口气,又眨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知道,原来林菀欣其实很讨厌张君弘?可是为什么?他们之间不是并无多少交集吗?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却不是个坏消息, “那你知不知道?林淑真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偶遇张君弘好些次了。”林苏卉忽然露出笑容,笑得有些恶质,虽然她早已舍弃张君弘,却也不妨碍她半点也不想便宜了令人讨厌的林淑真。 相比较而言,反倒是林菀欣说话做事更敞亮,只可惜她讨厌张君弘,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哦?”林菀欣微笑,林苏卉这是想祸水东引? “对呀!不仅如此,大夫人周氏据说近来跟娘家来往密切,想借娘家的势将林淑真跟张君弘的婚事敲定下来,最近听说她有事无事往张府跑,或者约张君弘的母亲出行,看起来不知多热络。”林苏卉又酸又厌恶地道。 “你可不能让他们得逞!”末了,林苏卉又补了一句。 林菀欣笑了起来。林淑真的外祖家自前朝就是庞大且旺盛的世家大族,其中元老曾任过太子太师,族中子弟也多有优秀者,分任不同的文武官职。 虽说八年战乱使得周家损伤惨重,但毕竟支撑了过来,如今在庆朝也是一大勋贵。 若是周家出手,未必不能让林淑真与张君弘结亲。 但是张家…… 如今林敬义和林慎文在牢狱中,却没有听闻他们反咬张家之事,倒是有些蹊跷,不过,恐怕就是反咬了,也只会被当成诬告,毕竟张家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一个不查也可能反而祸及林家。 想将林家用作踏脚石、用完即丢,如今还要与林家做亲家,这不是可笑么? “喂,你在想什么?”林苏卉挥了挥手。 林菀欣笑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好生养着吧。” “嗯!”林苏卉点头,又摩拳擦掌咬牙道,“好啊,周君颜最近一定是高中被人捧多了就开始皮痒了,今天就给他好看!” 有关周君颜的风波很快平息,帝都众人的目光近来却被另一件事所吸引。 这件事说来也巧,据说是有次张君弘与中书侍郎家的小姐私下幽会,却被另几个结伴出游的贵族小姐撞破,就此引发了一场有关张君弘的争夺大战。 谁也没想到,向来如皓月皎洁、清风霁月的张君弘,竟然也会有和姑娘家私相授受的时候。 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一定是真爱了吧?更有甚者,说张太傅家会与中书侍郎家结亲,成全两个小辈。 随着这样的流言传出,帝都贵女间一片哗然。若只是跟张君弘私下见面就是真爱,那她们也都是他的真爱了! 很快,不断有姑娘跳出来说自己才是张君弘真爱,早就与张君弘有过约定,更有甚者,家里人直接上张家逼婚,一时间,张太傅家门庭若市。 张君弘也被人戏称为“伪君子”。 得知这些消息时,林淑真气得摔了一屋子东西,原本她与张君弘的婚事已有了眉目,谁知道会牵扯出这档子事。 张君弘真的跟那么多世家贵女都私下接触?难道去找他不只有她? 不过也是,既然她会想到私下里去找他,其他姑娘又怎么会想不到? 可没两天,张君弘在虎啸阁与同伴醉酒时写了一首诗,那篇洋洋洒洒、充满风.流洒脱之气的诗词很快宣扬开来。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这首诗写得实在太好,将一个流连花丛的少年人写得惟妙惟肖。 这首诗一出,原本质疑张君弘伪君子的风向登时一变,也是,年少慕艾本是常情,即便真的风.流些又如何?试问哪家姑娘不爱慕如此少年郎? 帝都的世家贵女们更是为之心醉,毕竟张君弘向来谦恭有礼,即便她们倒贴上去,他也从未与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如此一来,倒不好胡乱抹黑他。 于是一时间,原本跳出来说自己与张君弘“关系匪浅”的姑娘们,又纷纷表示只是私下里崇拜,虽装过偶遇,但君子依旧还是君子的。 林菀欣倒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能被张君弘就这么轻飘飘给圆过去,不得不赞他确实聪慧机变,澄清本无用,何况又是对自己没做过的事澄清? 不如大大方方承认风.流,反而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过这件事一出,张家也表了态,近来不打算谈论张君弘的亲事,也算是达到林菀欣的目标了。 两日后,林菀欣又写了文章让人抄了,送到酒楼,伪装成醉酒文人的玩笑之作,又是惹出无数笑谈。 《张君弘——一个不能成亲的男人》,文章极短,却引经据典,论述张君弘这样的大众情.人,只能远观不能亵.玩,这样的人万万不该走入婚姻,不然破灭多少人的美梦,又给自己造成多少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篇文章在贵女之间广为传颂、经久不衰,这是后话了。 操纵了这一切的林菀欣,此时带着礼物,来到了姑姑林茹霜与姑父张麟宸的家中。 姑侄俩甫一见面便亲热地聊了起来,只是聊着聊着,姑姑林茹霜又露出些许忧愁之色。 “怎么了,姑姑,可是姑父最近有什么难处?”林菀欣观她气色,见她各方面都无甚问题,新出生的小侄子也健康平安,想来就是张麟宸之事了。 林茹霜点点头:“虽然麟宸不肯跟我多说,但想来是皇上交给他的整理多州税务的事受到阻碍。” “阻碍?那几州不配合吗?”林菀欣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据说账面的数目与实际盘点的数目有巨额亏空,而且那些老滑头不配合,各州下面的人就十分懈怠,听说尤以淮州最为严重……” 林菀欣微微沉吟,神色忽然黯淡下去,令林茹霜心中一个咯噔。 “怎么了?难道是有不好?”林茹霜紧张道。 林菀欣立即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就是……若是淮州如此,恐怕对某个人而言,不仅不是救命良药,反而是一张狠毒的催命符啊。” 第九十四章:携手同行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夜,漆黑如墨。 宫中。 烛火摇曳。 昏黄的灯光洒照在一丛花树上,映衬得琼花也在地上剪出斑驳而张扬的倒影。 “如何?”黑暗中,一个清冷的女声。 “小姐放心,黑鹰已经出动,一定能将少爷救出来。”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躬身抱拳行礼。 “那些老家伙呢?” “只要有少爷在,他们不敢乱来。” 那女子在阴暗中蹙了蹙眉,如今这句话并不能让她感到放心,反而平添了几分不安。 若是少爷不在……不,今晚就能将少爷救出来,不会有事的。 那女子微微闭上眼,摆摆手,处在花影中的黑衣人瞬息消失不见。 那女子又在昏黄的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坐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 若是……唐尧大人还在,那就好了。 他们这群人,总不至于会群龙无首。 深夜,地牢中。 到了巡逻守卫换班的时候。 “来了。”前一班守卫对前来替班的人打招呼。 “是啊。”替班的一行人与之进行交接,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后半夜谨慎点。”离开前,之前小队的头领拍了拍接替小队队长的肩膀。 “放心。”那人应道。 就在前一个小队众人离开后,后一个小队队长,立即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小队队员顷刻间分散,两个人去门口附近把守,四个人飞快射出涂抹了致人昏睡药物的长针,将地牢里其他牢房内的囚徒迷晕。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最深处,小队队长极为迅速地打开牢房门锁,一把冲进去,对背对着外面侧躺着的一个浑身囚服长发凌乱的高大年轻人道:“少爷!快跟属下……” 小队队长一把抓住“尹霆尧”的臂膀,却没想到“尹霆尧”猛地转身,朝他一剑刺来! “你?!”小队队长神情一凛,这人哪里是淮州少主人尹霆尧,根本就是一名潜伏在此的暗卫,就是为了等他们! “中计了,走!”小队队长喝道,提醒过道和门边的人,没想到的是,“走?哈哈,太迟了……” 牢房之内,地板顷刻间翻覆过来,数十名龙鸣卫从地下穿透而出,迅猛袭向救人小队,而大门早已被埋伏在外的黑炎军封死。 瓮中捉鳖,血腥屠.杀开始。 不多时,牢房里多了些许断肢残臂,也多了几个晕死过去被拖到刑室之人。 赵小凤摸了摸鼻子,嘀咕:“老大这主意很绝啊,在众所周知最底层的地牢里再挖一层不为人知的暗层,怎么我以前没想到呢?” “不管了,反正人抓了。”恐怕谁也没料到,白天在牢里的尹霆尧,每天晚上都会被转走吧?……嘎嘎。 宫中。 “失败了?怎么会?”得知消息,那女子大吃一惊,“如今打草惊蛇,若是再想救恐怕就难了……废物!”她怒斥,却也无可奈何。 御书房。 “哦?果然有人救尹霆尧?”皇帝勾了勾唇角,手中笔如游龙,瞬间将书法一蹴而就,“泽被天下”四个大字苍劲有力,蜿蜒有情。 皇帝站在桌案前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书法:“青雉,你看看朕这字如何?” 许纯之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赞道:“古人有云,于波涛汹涌的江中船上写下四字‘风平浪静’,江面顷刻间平滑如镜。依微臣看来,皇上这四字一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天降甘霖了。” “哈哈。”皇帝大笑,笑罢说道,“尹霆尧,三日后午时问斩吧。” “是!谨遵御令。” 那日自许纯之说要天降甘霖后不过两个多时辰,帝都确实下了一场大雨,将近一个月来的干燥驱逐一空。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向来干燥水少的帝都竟然连续下了两天多的大雨,反倒令某些低洼处淹水起来,这可是十年难有的奇景。 好在第三天,天气终于放晴,也迎来了尹霆尧于午时在闹市上的公开问斩。 谁也想不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要斩了尹霆尧,原本那些还在观望局势的淮州官员顿时如同被一桶冰水泼下来,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偃旗息鼓,毕竟尹霆尧和唐尧就是淮州的主心骨,若是没有了这两人,淮州可以说是一片散沙、不足为惧。 听说了这天要处斩之前炸毁北方粮仓的罪魁祸首,帝都的百姓都闻风而动,毕竟老百姓不想其他,谁让他们吃不饱饭、睡不安稳,谁就是罪大恶极。 现在这天杀的混账要被砍头了,可不能少了他们凑热闹,有胆子大的,一早就跑到法场去,就等着看坏蛋人头落地的场景,一泄心头之恨。 林菀欣这天也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心中始终有些难以释怀,毕竟尹霆尧虽说当初将她掳走,害得她在帝都名声一直都多有负面,但总的来说,他也并没有太过苛待她,甚至算得上纵容。 如今他要死了,她或许应当去看一看他。 决定之后,林菀欣便带着凝萃和海山在大中午的时候挤进法场里。有海山开道,三个人总算磨磨蹭蹭挤到前面。 似乎为了让帝都百姓能够围观个够,尹霆尧其实比预先的要提前了一个时辰被人绑在法场上,这一举措也确实引来帝都百姓的交口称赞,即便法场被黑炎军和龙鸣卫所控制,百姓们离得远扔不到,也各自拿着果蔬鸡蛋,掂量着自家实力朝里砸。 等林菀欣努力挤到前面,终于能看清法场上的情况时,时间已近正午,监斩官已经开始示意刽子手准备。 就在这时,林菀欣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逼人的灼热之意,让她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一抬眼,就看到跪在法场上的尹霆尧昂起头,直视着她,目光明亮如火烧,仿佛等待已久! 怦怦!林菀欣骤然心跳加快,一股难言的心悸之感攫住了她,让她瞬间呼吸困难。 尹霆尧恨她? 好像并不是……至少不单单是。 她下意识想移开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回视他,看着他忽然对她露出微笑。 尹霆尧跪在法场上,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满脸带笑。 他笑着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却忽然感受到了十多缕杀意,他顿了顿,明白他要是说出来,恐怕不等他说完就会死。 所以他又散了那口气,笑着轻轻用口型缓慢说道:“我、等、你。” 林菀欣虽离得远,但奈何她的眼神实在太好,精神又太过专注,她竟然听懂了他的口型,身形一颤,目光不由得凝重几分。 见她明白,尹霆尧笑意更深,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那个放荡不羁、混不在意的模样。 “行刑!”就在这时,监斩官高声喝道。 刽子手举起了手中屠刀。 林菀欣有些不忍再看,可又有一股无来由的精神支撑,让她难以闭上眼睛。 她莫名的想要送尹霆尧一程,但却不想看到尹霆尧临死的模样,可尹霆尧一直昂着脑袋直视她的模样,又让她不忍舍弃。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捂住了林菀欣的眼睛。 与此同时,“哧!”屠刀落下,“头掉了!头掉了!”“在地上滚了!”“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略带血腥和兴奋的欢呼。 林菀欣被紧紧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在刚刚那个刹那被人翻转了身形,如今脸颊靠着他的胸膛,胸腔又扑通扑通跳动。 只是这种心跳,与刚才截然不同。 “你……怎么也来了?”林菀欣低声问道,在嘈杂的人生中,她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许纯之却听到了,低沉的声音笑道:“我主持的事,当然要来,倒是你,要来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我……我也是突然心血来潮。”林菀欣靠在他的怀中,心中无比的安定。好像这个人有一股魔力,不管再艰难困苦的事,到了他手里,都会变得云淡风轻。 “嗯,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来看他。”许纯之又瞥了一眼法场上那个被人抓着头发捡起的头颅,那张脸上怒目圆睁。 在看到他出现的一瞬间,尹霆尧由笑转怒,尤其在看到他伸出手挡住林菀欣的视线时,那种愤怒转为憎恨。 因为这样,林菀欣便再也不可能永远记住他了。 真是个狡猾的小子,在最后一刻还要给他添麻烦。 “我们回去吧。”林菀欣说道,眼见周围人注意到他们拥抱在一块开始指指点点,她又有些不自在,想起来又道,“不,还是我自己回去吧,你还有事要做。” “不,我陪你。”许纯之笑道,见林菀欣似乎还有些在意她身后的法场,安慰道,“没事,都已经被人清走了,你不回头看就行。” 闻言,林菀欣抬头看了看他,也露出一个轻松些许的神情:“嗯,那走吧。”请原谅她这时候有些软弱,明知许纯之是担心她害怕才要陪她离开,她却任性地任由他这么做。 许纯之没有在意其他人对他们的指指点点,依旧将林菀欣的手牢牢攥在自己手心里,随着逐渐散开的人群一道往外走。 凝萃和海山跟在他们身后,凝萃不时朝海山挤眉弄眼,笑得要多猫腻有多猫腻。 海山微怔,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大人如此温柔且亲昵地对待一名女子,仿佛她比全世界还要重要。 不管许纯之治军严格之余,对待下属多么宽厚温和,以往她始终只能看到大人孤独的背影,现在,他的身边终于有了可以携手同行的人。 第九十五章:大婚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一月后。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夏末初秋,继林苏卉仓促出嫁嫁给新科探花郎周君颜后,也到了林菀欣出嫁的日子。 其时花开正好,艳阳高照,无论是林府内部还是街道巷里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林敬智甚至请了当代大儒翰林院掌院陈启责亲自作画,一系列春夏秋冬六时吉祥喜庆寓意的画作被裱起悬挂,引来无数儒士观赏点评。 林敬智三兄弟一直在门口迎客,看着往来络绎不绝的客人,三人笑得脸都快僵了。 从去年至今年,林家也算出嫁了三个女儿,却没有哪一场婚礼有今日的盛大,毕竟林菀欣所嫁之人乃是当朝黑炎军与龙鸣卫统帅许纯之,无论熟不熟悉,面子上都要过得去。 由于林菀欣娘亲李氏早已去世,大夫人周氏与三夫人梁氏便被林老爷子安排来接待女客。 周氏越看越觉得心惊与心酸,她的淑真何时才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原本看张君弘不错,娘家也愿意帮忙,本来已经有了眉目,偏偏又闹出那档子事。虽说后来有诸多人澄清,但张君弘一个招蜂引蝶的风流名声跑不了,试问谁又想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往后还不知张君弘房中要收多少人,即便他自己不收,都不知有多少女人要往他身上扑,而张太傅家又向来治家严厉、规矩甚多,媳妇儿必须相夫教子、绝不能善妒,她又怎么舍得她的淑真受这种委屈? 也不知林菀欣上辈子是烧了哪柱高香,竟然能入许大将军的眼,都被人掳走不知清白了还愿意娶她…… 周氏绞着手帕,面上还要强装出喜悦之情来迎接客人,梁氏看她脸色不大好,便靠近小声道:“大嫂若是身体不大舒服,可以先歇会儿。” “不必了。”周氏拒绝,看着梁氏这圆圆的脸蛋儿、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面团性子,深感无力,“毕竟是公公交代的事情,可不能怠慢,你也仔细些。” “好的,大嫂。”梁氏笑得开朗。 不同于周氏的纠结,梁氏的喜庆,二房齐凤阁内,姜氏此时正气得团团转。 以往或许还有林苏卉被她绕得眼晕说她几句,如今林苏卉出嫁离开了林府,偌大的二房,竟然只有她和隔壁的姨娘跟庶女林思瑾。 前几日姨娘还曾找她说过林思瑾的婚事,她那日正被公公严令近段时间禁足,不许离开齐凤阁,正在气头上,当时将姨娘大骂了一顿,骂得她哭哭啼啼跑走。 她嫌烦,便连请安都免了,如今齐凤阁清清冷冷,竟只有跟在身边的老妈子和几个丫鬟。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往日里风光得意的二房,如今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没了丈夫和儿子,她后半辈子便没了依靠,就算在林家,也是仰仗别人鼻息过日子,还要日日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他们通敌叛国。 天杀的林敬义,害了她儿子,也害苦了她! 如今连这等喜庆之事,公公都嫌她上不了台面要她禁足,还不知帝都里那些夫人小姐往后要怎么看待她…… 姜氏恨得指甲掐入血肉中,惊得身边的冯妈妈大呼:“夫人,您的手!快来人,还不快去拿药箱过来?动作那么慢,都死了吗?!” 林菀欣此时正在屋中装扮,大红的嫁衣,精致的凤冠,原本秀美的姿容更是被衬得美丽绝伦,让身边的人都惊叹起来。 “我们小姐一定是全帝都最漂亮的新娘!”凝萃笑道。 “可不是!姑爷一定会被小姐迷倒的!”滴石也赞道。 “别瞎说。”林菀欣笑了笑,心跳不由得加快,一想到今日就要成为许纯之的妻子,她恍然如梦,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可事实是,今天真的是她大婚的日子,如果娘亲也在,想必会十分开心吧。 “好了吗?”门外传来大舅妻子章氏的问话,“吉时快到了,新姑爷也快到了!” “来了!”林菀欣盖好盖头,由章氏和丫鬟牵着朝外走。 大街上,人头攒动。 许纯之一身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俊朗的容颜上盛满笑意,他待人向来温和,却从未有任何人胆敢因此轻视他,只因许纯之不动则已,一动则如雷霆奔怒,将敌人一举拿下再无翻身之能。 这样平时看起来如邻家大哥的许纯之,时常被人称作笑面虎,毕竟,能同时执掌黑炎军与龙鸣卫之人,又怎么可能真是一个单纯爱笑的年轻人? 此时街道两边充满欢声笑语,许纯之也神采飞扬,俊美无俦的面容引来路边一大早跑来等着围观百姓的欢呼。 这是大庆国的战神,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平定天下的大将军!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睹他的容颜,只是热闹归热闹,街道上却依旧秩序井然,只因前有黑炎军开道,后有龙鸣卫护送,黑压压一片却又布满喜庆的红绸,直把这一整条街道都占据,一直铺路到林府大门口。 如此浩大的声势自然引来更多人围观,早先到达林府观礼的宾客更是充满艳羡,都道林四小姐这门婚事真是再好不过,真是天赐良缘。 待到林家门外,许纯之翻身下马。 “老大!”来迎接的既不是林敬智三兄弟,更不是林老爷子,而是林菀欣的弟弟林慎安,许纯之的小舅子。 “嘿嘿,从今天起就要叫姐夫了。”林慎安笑道,他最敬重英雄,而当世英雄又有谁能超过许纯之?所以把姐姐嫁给许老大,他是十二万个愿意,“里面请。” “嗯。”许纯之点头一笑,迈步进入林家,来到正北院厅中。 厅内人声鼎沸,四周围站满了人,唯独中间留出了一片空地,首座之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林虚怀,一个是林敬义。林菀欣母亲亡故,由父亲和爷爷暂代为高堂,也无可厚非。 许纯之甫一进入厅中,热闹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不自觉落到他身上,仿佛他整个人就是最耀眼的所在。 无论是探究、审视、疑惑又是惊喜……许纯之对这类目光混不在意,他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将林菀欣娶回家。 就在这时,厅中右侧一抹大红的身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林菀欣盖着盖头,步子走得极慢,可真是因为她走得慢,却仿佛步步踩在了许纯之的心里。 许纯之刹那间怔愣在原处,虽然早已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与林菀欣大婚的场景,可真当她带着红盖头站在他面前时,他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 咚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声却前有未有的清晰。许纯之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喉咙,忽然回过神来,绽开笑容,将手朝林菀欣伸了过去。 林菀欣的心,同样怦怦直跳。她盖着盖头,只能看到脚下方寸之地,然而当她看到一袭红袍出现在自己视线中时,她知道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来到她的身边。 蓦地,她眼圈一红,眼睛忽然模糊起来。 上一世,林家满门抄斩,她在闺中怨天怨地,却独独没想过尽力挣扎,当她离开这个世界时,后悔几乎将她淹没。如今重来一次,她的人生终于不一样了。 从此以后,她便与身边的人命运绑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有人一同打商量,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林菀欣的脸颊骤然飞上红霞,好在红盖头挡住了一切,她的心,忽然变得极为沉静又极其纷乱,耳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刹那间远去,只听到身边的许纯之喊了一声:“菀欣。” 她将手交入许纯之的手中。 “跟着我。”许纯之道,握紧了她的手。 林菀欣心跳越发加快,鼓鼓震动,整个人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仿佛她的紧张传给了许纯之,许纯之身体也微微有些僵硬。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刹那间,两个人同时想起了这句话。 “一拜天地!”司仪唱起了礼程。 “二拜高堂!”林老爷子与林敬智笑着抬手,给他们塞了大红包。 “夫妻对拜!” …… “礼成!” 抬起头时,虽然还盖着盖头,但林菀欣对对面的许纯之露出笑容。 与此同时,许纯之也对她露出笑意。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与心爱的女子结为夫妻,上天对他不薄。 “开始迎亲回将军府了——!”见许纯之看着林菀欣笑着未动,同来迎亲的赵小凤便做主开口。 霎时间,独属于黑炎军的号角声吹响,雄浑低沉的声音振聋发聩,却又带着独特的喜悦。 他们的老大有夫人了!以后他们有大嫂了!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林府出发去大将军府,围观的百姓又再度聚拢,这里头有许多人都曾见过德仁堂的东家林菀欣,更是清楚当初瘟疫横行时,是林家四小姐和柳大神医阻止了那场灾难,救了大家伙的命。 是以如今美人配英雄,帝都的百姓们也由衷感到欢喜,这样的姻缘真乃天作之合! 打马游街,穿行闹市,历时半个时辰才来到将军府。 将军府早已大门展开,宾客云集,比之林府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原本就直奔将军府的客人外,还有部分是从林家观礼后赶来的。 待到许纯之将林菀欣一起迎进府邸,一个尖细嘹亮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第九十六章:变数 - 相门娇女 - 山林 “皇上有赏,大将军许纯之及其妻林氏接旨!”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并一众抬着礼箱入内的宫人,众人立即跪下听赏。 只听总管太监唱道:“皇上赏赐黄金千两,锦缎五十匹,并蒂莲玉如意两对……”一长串的明目以及流水般抬入府内的礼箱,令在场的宾客眼花缭乱,更重要的是,皇帝封赏完毕后,接着是皇后、宁妃、长公主殿下、国舅、三公、三省六部的长官…… 只要是帝都的权贵,几乎一个不落,全都送来丰厚的贺礼,琳琅满目,堆满了将军府,叫人眼热至极。 如此权贵,如此盛大的婚礼,恐怕是大庆建国以来头一份,毕竟皇室的皇子公主都还年幼。 “这位林四小姐还真是好命。”一位官员的夫人叹道。 “是啊,一个姑娘家能得如此荣宠,真是难得。” “这也是得益于许大将军的权势。”一名官员道。 “非也,据说解决困扰皇上已久的粮草问题就是出自这位林四小姐之手。” “如此说来,倒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真真是一对璧人……” 由于许纯之出身孤儿,上午父母,中无兄弟姐妹,既然已在林府拜过堂,仪式也就没再大将军府重复一次。 收了皇上封赏后,许纯之打算亲自将林菀欣先送入屋中,自己再来陪同宾客宴请一番。按照他原本想法,夫妻一体,林菀欣就是出来一同招呼一下在场的夫人也没什么,也免得林菀欣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聊。 只可惜大庆朝还从未有过让新娘子招呼宾客的习俗,未免引来非议,这个念头只在许纯之心中转了转就作罢。 然而,就在许纯之让赵小凤招呼太监总管吃茶时,一名身着劲装的龙鸣卫却突然火急火燎闯了进来,一眼看到许纯之,面色一瞬间露出焦急,可也知道如今正是许纯之大婚的日子,哪里能多打扰。 许纯之也一眼就看见他,毕竟周围所有人不管是不是真心喜悦,但至少都喜气洋洋一团和气,唯有那名龙鸣卫来势冲冲、浑身煞气未收,想不注意都难。 许纯之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即低下头,气势一收。 许纯之又看了不远处回廊檐下一眼,那龙鸣卫立即明白,闪身离开原处。 许纯之又笑着与来往宾客打招呼,亲自将林菀欣送入贴着大红“囍”字的正屋之中。 屋内红绸幔帐,红烛高铸,喜糖喜果铺满大红的被褥,寓意着多子多福。 许纯之摆了摆手,让屋内守候的喜娘和丫鬟妈妈们离开,轻柔拉着林菀欣的手让她在窗边坐下。 林菀欣有些许紧张,不,比较紧张,在听到所有人都慢慢离开后,越发紧张,心砰砰直跳,几乎跳出嗓子眼。 如此响亮的心跳声令许纯之不由一笑:“你再这么紧张,我恐怕也要紧张了。” 听他笑声,林菀欣不由得瞪他一眼,只可惜红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让她没办法直观的情绪传给他。 许纯之却知道她一定瞪了自己一眼,虽然很想第一时间揭开林菀欣的盖头,也知道他的菀欣今天一定美艳不可方物,却还是没有动,反而静静在林菀欣身前蹲下。 林菀欣微微一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家夫人就是敏锐。”许纯之一笑。 林菀欣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手指,自今日起,他们便已是夫妻,她是他的夫人,他是她的夫君。 沉默一瞬,许纯之道:“为夫现在要出门去办点事。我知道在今日这样的日子还跑出去有点不妥,但是……” “你去吧。” “嗯?” “谁叫你是大庆朝百姓口中的英雄?嫁给英雄总是要有所准备的。”林菀欣的声音里充满温柔笑意,“但是,若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夫妻可是一体的。” 许纯之的眼中突然爆出一捧亮光,然后趴在林菀欣的膝头笑了起来:“真是……我真怕自己在娶媳妇这件事上把运气用光了……” “别瞎说,你快去忙吧,家里有我。” “好。”许纯之站起身来,郑重掀开林菀欣的盖头,看着林菀欣明亮好似洒满星光的眸子,“等我回来。” 出了屋子,许纯之浑身气势骤然一变,从柔情变得凌厉。 “你好好招待宾客。” “放心吧,老大。”守在屋外的赵小凤领命。 回廊中,屋檐下,人烟稀少的阴影处。 “说吧。” 那名龙鸣卫单膝跪地:“老大,前几日接连暴雨,地方上救援不及,前日里秦江决堤,冲毁了下游大片村镇,保守估计死伤过十万!” 许纯之眉头一沉,道:“随我入宫面圣。”又一顿,“去请太监总管。” 不久后。 宫中,御书房。 当看到许纯之一身常服与他的太监总管出现在面前时,皇帝微微一怔,他当然没有忘记今日是许纯之大婚的日子,不仅许了他三日假期,还遣了太监总管去送礼。 怎么这许纯之扔下新娘子自己跑回来了? 下一刻,皇帝调侃的神色微微一收,龙鸣卫监察天下,向来任何事都反应更快一步:“说吧,什么事?” “皇上,两日前,秦江决堤了。”许纯之行礼道。 “什么?”皇帝立即放下手中书卷。 秦江横贯东西,这可不是件小事! 大将军府。 正屋内。 许纯之既已离开,林菀欣也向来不是个特别守规矩的人,索性叫了凝萃、滴石来帮自己拆了压死人的凤冠和一身珠串。 二人都是林菀欣的贴身丫鬟,从来只听林菀欣的话,无论一旁的喜娘和妈妈们如何劝解,她们一概不听,三下五除二将林菀欣从中解放了出来。 “总算松快了些,凝萃,端些点心茶水来。”她今日直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可给她饿坏了。 “是。” 吃完点心喝完茶水,林菀欣这才觉得自己复活了,也有了心思琢磨到底是什么让许纯之今日大婚都不得不赶去忙。 照理来说,如今天下平定,其他各州应该没那个胆子再敢叛乱,恐怕是出了别的事情。 她想了想,还是掏出三枚铜板卜了一卦。 初秋申月,亥日,世爻午火羸弱,卦中水旺为官鬼克世,还有财动来助。这一卦倒是极为不利,大水旺盛,水为官…… “去把海山找来。”林菀欣吩咐道。 “夫人。”海山恭敬行礼。 “近来南方降雨如何?”林菀欣问道。 海山一愣,好在这事她还真知道:“据闻近日里接连降雨,冲坏了不少庄稼。” 粮食乃民生之本,自古大旱不行,大涝也不行。 林菀欣眉头一皱:“可有听说发生水灾?” “这……暂时还未曾。”海山道。 暂时没有,不代表一定没有。 若真是与此有关……依这个卦象看,青雉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这件事,毕竟水利工程向来都是兵部的事,但若是灾情严重,救援水灾的任务除了地方军民以外,恐怕还可能落到黑炎军身上。 罢了,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虽然林菀欣行动已经自由,但毕竟今天大婚,外面又到处是宾客,她到底没有出门溜达,直到夜里,人声才渐渐落了下来。 将最后一位宾客送走,赵小凤打了个酒嗝,脚步已经有些晃。饶是他自诩黑炎军千杯不醉第一人,今天也实在喝得太多了些,光是跑茅厕都不知道多少趟。 “对,对了,老大回来没有?”赵小凤有点发晕的问自己身边两名副将。 两名副将也替赵小凤挡了不少酒,他们酒量还不如赵小凤,闻言都是摇头:“没,没看见……” 这时,林菀欣带着丫鬟婆子们走出来。 “来人,去给几位大人将醒酒汤端上来。”林菀欣道。 “咦?是嫂子!喂,兄弟们,大、大嫂出来了……快来迎接!……”看见林菀欣,赵小凤强迫自己清醒了片刻,又有些发晕。 “大嫂好!”一群黑炎军的将领冲林菀欣东倒西歪地行礼。别说,还算是站在三排直线上,可见平时训练早已深入骨髓。 林菀欣笑了笑,还不及说话,就听见一声低喝:“都杵在这做什么?既然喝够了,还不快都滚回去睡觉!” 许纯之大步走来,在月色下挺拔的身姿如行云流水,潇洒而又倜傥。 “是是是,马上走。” “听老大的话,滚回去睡觉了。” “走走走……”一群汉子在听到许纯之声音时,几乎下意识站直,下一刻又变得东倒西歪,勾肩搭背地往回走。 “等等,先把醒酒汤喝了。”瞥眼看到林菀欣命丫鬟端来的醒酒汤,许纯之又道。 好容易看着一群人结伴离开,许纯之又对林菀欣露出笑容,温和道:“我回来了。” “嗯。”林菀欣冲他一笑,“饿了吧?晚上是不是没有吃?小厨房一直给你热着。” 许纯之笑得更开心:“是没有。”他握住林菀欣的手,明明心中有事愁绪万千,可与身边的人并行时,这种愁绪仿佛刹那间烟消云散。 好像只要有她在,便什么事都不是事。 从今往后,他的府邸里终于有人会等他回家,他也终于,有了一个名为家的东西。 林菀欣也陪着许纯之一起吃,两人边吃边聊着今日之事。 “哦?你是说,最好让我避开这件事,不要管?”许纯之微微有些意外。 “是,恐有不利,会引皇上怪罪。”林菀欣道。 许纯之点了点头,心中有数。 又看向林菀欣时,眼睛里却忽然荡漾起一阵奇异的光,仿佛一泓清泉,又仿佛幽深的潭水,能将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菀欣……”许纯之轻轻唤她。 林菀欣原本还想着秦江这件事,猝不及防之下,下颌却轻轻被他挑起。 在明白他的用意后,刹那间,她整张脸红了个透。 第九十七章:性命攸关 - 相门娇女 - 山林 红烛燃烧,扑朔抖动,律动的影子被剪在窗花上,朦胧的灯影映照着贴了大红囍字的屋内,充满了暧昧与温馨。 一声轻吟,红烛扑朔得更厉害了,这摇曳的灯光一直照到将近天明才逐渐熄灭。 第二天一大早。 通常新嫁娘初到夫家,必然要给公婆敬茶,但这里是许纯之的大将军府,反倒没那么多事情。 林菀欣比平时起得要晚一些,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到如今都腰酸背痛。 “小姐醒啦?”滴石听到动静,立马端着洗漱用具过来。 “要叫夫人。”凝萃在旁边提醒道。 夫人……林菀欣微微一怔,是了,她已经嫁给了许纯之,现在是许夫人林氏了。 这称呼让她有些新鲜,笑了一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凝萃道。 “已经辰时了?”林菀欣讶异,“将军上朝去了?” “是的,夫人,将军吩咐不要吵醒夫人。”凝萃道。 他倒是精力旺盛……林菀欣微微撇嘴。 洗漱后换好衣服,林菀欣刚用完早膳,便已有人在厅外候着。 看年纪四五十岁上下,腿似乎有些不灵便,人却看着忠诚宽厚且和蔼。 这是林菀欣第一次见到这人,方才凝萃已告知他是这将军府里的管家,听闻深受许纯之信任。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四名护院和四名婆子。 “老奴万成军,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万管家躬身道,他身后护院和婆子则直接跪了下来,齐声道“夫人万福”。 林菀欣一笑,这万成军恐怕是军中行伍退役:“万管家不必多礼。”她目光落到面前这群护院与婆子身上。 万管家立即道:“夫人,这八人是大人吩咐领来送予夫人用的。这四名护院分别各领一小队负责前院、后院、外出的护卫,以及杂物采买,四名婆子原本分别负责厨房、洗衣、采购、扫洒。” “大人留话:夫人您先看看,有合适的就留用,有不顺意的就直接发卖,府中一应安排全由夫人重新做主。”万管家恭敬行礼道。 原来许纯之是担心她人手不够用,给她送人来了,毕竟以往她在林家只管着听雨轩那一小块地方,来去人手也不过十多个,但在大将军府就不一样了。 不过有多大权力就有多大责任,看来她初到将军府,第一件事是要处理庶务了。 林菀欣点点头:“既如此,这三日日常工作暂且不变,让你们手底下的人依你们排列次序,从左到右带来见我,明白了吗?” “是!”三日时间,那便是要看看大家日常工作做得如何,再决定去留了。所有人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凝萃,准备纸笔来,叫湘竹来记录。”林菀欣又道。 既然管理人,首先对这些人要有所了解,再也没有比统一记录整理更有效的了。 万管家看着林菀欣气度雍容而淡然,心中也是宽慰,这些奴仆过半都是皇帝赐宅时一并赏赐下来的,这一年多以来,他们早已将人的来历摸了个清楚,但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大面积更换。 他们大人虽然精于行军打仗之道,但对家宅管理却多有疏忽,对此也并不太关心,如今有夫人入府,淘汰一批奴仆再自然不过,就不知夫人会如何做了。 几日时间,林菀欣对府中奴仆情况一一明细,什么人有什么特长,适合做什么,具体做得怎么样,都有个初步了解。毕竟也是管理了十多家铺子的人,百来个仆从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她发现这群仆从十分有趣的分为两个阵营,其中小部分人对她极为恭敬,无论吩咐任何事都不怀疑不反驳,另一批人虽然也算得上恭敬,但多少喜欢自己拿主意,从根本上说,并没有真正拿她当主子。 私底下问了问,林菀欣明白症结所在,原来这群人在许纯之入府之前就已经由皇帝安排在打理,怪不得会出现这种情况。 若是普通姑娘家,一听是皇帝的人手,自然不敢乱动,但林菀欣与皇帝打过一些交道,对他也算有一定了解,这些人若是由许纯之来打发,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一定会多想,但是由她来打发,皇帝或许会将此事过过脑子,但却不会太过在意。 是以半个月的时间,林菀欣将一些不够听话又不够有能耐的仆从通通打发,随即换上一批早就调教好的“新人”。 如此一来,林菀欣在府中越发自如顺畅了。 傍晚时分。 林菀欣看看天色,等来了前来汇报的龙鸣卫:“夫人,大人说公务繁忙,无法按时回家,请您不要等他了。” “知道了。”林菀欣微微叹了口气,这些时日,除了三日回门那天许纯之陪她回了林府,其他时候日日都见不着人影,通常回来都很晚。 不仅是许纯之,听说她爷爷林虚怀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毕竟爷爷身在工部,水利之事又是工部的大事,出了秦江决堤这等事,工部难辞其咎,尤其这段时间南方暴雨连绵,秦江上下游数十万军民上阵,始终难以遏制洪水滔天之势。 为此,各色各样的流言满天飞,都说是皇帝无道,才天降洪灾。 夜渐深。 明月高悬。 林菀欣洗漱完毕,换了轻薄衣衫,如今虽已入秋却仍有暑意,好在夜间有凉风,不至于那么难熬。 “已经亥时了,还未回来。”林菀欣摇了摇头,索性提前上床,然而才走到床边,整个身子忽然被人抱住。 她吓了一跳,埋怨道:“你走路无声的呀?” 许纯之笑了笑:“对呀,你才知道?” 林菀欣白他一眼,见他还穿着官服,问道:“饿了吗?厨房……” 不等她说完,许纯之立即道:“饿了。”说着在林菀欣耳朵上咬了一口,哑声道,“饿得都想吃人了。” 林菀欣的脸瞬间发烧。尽管已经成婚半个月,她还是有些不适应,这平时看着挺正经一个人,怎么不正经起来这么不正经? 感觉到环住她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林菀欣义正言辞地抓住:“不行,先吃饭。” 许纯之手一顿:“必须?” “必须。”林菀欣没商量。 “那好吧,看来只能先吃饭再吃你了。”许纯之耸了耸肩。 林菀欣又白他一眼,唤来小厮替他换了家中常服。 陪着许纯之在饭厅吃饭,林菀欣这才注意到许纯之眉间似乎有些忧色,玩笑也比平时开得多,问道:“朝中有什么变故吗?” 许纯之一顿,微微一叹,道:“老爷子今天上.书皇上,自请前往水患前线。” 林菀欣一愣:“工部尚书呢?”按理来说爷爷是工部侍郎,一般不好越过上司直接向皇上请命的。 “据说是提议被工部尚书驳回,他便自行请命了。更何况……这段时间工部一直没能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案,皇上早已对工部尚书感到不满。” “皇上批准了爷爷的请命?”林菀欣问道。 “不错。不仅如此,皇上还命我明日一早衰黑炎军启程去秦江上游,协理水患之事。”许纯之道。 “什么?”林菀欣惊讶之下碰到桌沿边上的被子,“哐当”一声,杯子落地,摔得四分五裂,杯中茶水也都洒了出来。 林菀欣眉头微蹙,见此一幕,心中越发忧虑。 她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许纯之日常同林菀欣在一起,耳濡目染,也对玄学之术有些许了解,在谈到一件未知之事,却突然打碎杯子,水漫溢出,这绝不是什么好征兆,尤其他们说的还是水患之事,就好像…… 他立即笑着宽慰林菀欣道:“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林菀欣下意识点了点头,心中依然忧虑,但木已成舟,皇上已经指派,这件事躲不掉,那能做的就尽力规避风险,有时候是危机但也是机遇。 “你别担心,让我想一想。”林菀欣松开眉头道。 看着面前认真思索的姑娘,许纯之笑得灿烂,这个漂亮又聪慧的姑娘就是他妻子,是他许纯之的而不是别人的,别人就算想要也没机会。 想到这里,许纯之有些许得意。原本心中的忧虑和愁思一瞬间跑到九霄云外,他怎么这么好运气,能遇到他的菀欣? 为了这个,他也要努力想办法平息水患才是。 林菀欣看着地面上碎得四分五裂的杯子,耳边回响地“哐啷”的炸响。 ……炸响? “爷爷提了什么建议?”林菀欣问道。 “老爷子建议炸山取石,运来堵住溃败的河道,同时还要开闸泄洪,开辟新的渠道,将水势泄往下游的村落。” “原来如此,倒是好计谋。” 许纯之微有些意外,其实这项建议今日在朝堂上已经吵翻天,毕竟开闸泄洪这件事影响甚大,涉及数十万百姓的迁徙以及灾后重建,兹事体大,而炸山取石也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后患,但好在皇上最终还是在林老爷子以项上人头作为担保之下,同意了这项建议。 不得不说,他这位岳祖确实非常人,有非同一般的气魄。 林菀欣道:“爷爷的建议很好,但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 “嗯?” “炸药可以炸山取石,同时也能恶意炸毁本该垒好的防洪河道。”林菀欣郑重道。 许纯之眉头一扬:“炸毁河道?”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杯子,以及洒落在地的茶水,终究点了点头。 林菀欣这句话意味着有人从中作梗,而这件事可能关系百万人的生死,在这样的事情上做手脚,那是要了所有人的命。 也正因此,才是真正的性命攸关,重中之重! 若非林菀欣蓄意提醒,恐怕他不会着重在这方面的防范布置,毕竟,在他看来不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除此之外,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如今的位置……以你的年纪来说,太高了……”林菀欣幽幽叹道。 许纯之微微一凛。 第九十八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 相门娇女 - 山林 位极人臣,必然要承受难以想象的重量,不知有多少人都在伺机要将人从位置上拉下来,好让自己上去。 越是身处高处,越要谨小慎微。 许纯之如今年纪不过二十三四,便已是国朝第一大将军,声威一时无二,以武将的身份来说几乎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绝不是件好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上一世到此时林家早已满门抄斩,以后的事林菀欣也无法未卜先知,但是上一世至她身死时,许纯之也已不知所踪。 虽然如今已有很多事被改变,但是不妨变得更多些。 微微犹豫,林菀欣本来想提出同他一起去,但想到若是有个人能在帝都看着局势变化,也是件好事,便没再开口。 顿了顿,许纯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太担心了,我会万事小心。” “与其发愁想这些,不如我们……做些快乐的事?”许纯之忽然话锋一转,尾音还带点儿翘。 林菀欣默默瞪他一眼:“就知道不正经。” 许纯之大小,打横将她抱起。 第二天天刚亮,许纯之就已经整装出发。 林菀欣又睡了个日上三竿,然后得到消息:柳向泉出宫了! 柳府。 “柳大哥你总算出来了!”一听说柳向泉回家,林菀欣立即带人登门拜访。 柳向泉刚回家不久,洗漱了一番,如今头发还有些湿漉漉,但他曾经再难看的模样林菀欣也见过,两人对此都不甚在意。 倒是柳向泉仔细打量了一下林菀欣束起做妇人装扮的头发,微微叹息:“只可惜之前没能参加你的婚礼……” “那是形势所迫嘛,有什么办法,要是真觉得遗憾的话,要不等青雉回来了,我们再办次小型婚礼让柳大哥参加一下一补遗憾?”林菀欣调皮地眨眼。柳向泉人虽未到,但礼却送到,所送的礼还非常丰厚,恐怕也是心中感觉有亏欠。 柳向泉失笑:“你啊你,婚姻大事也如此儿戏……” “有什么关系?”林菀欣笑道,“本来嘛,除生死无大事。” 柳向泉知她开玩笑,但也怕他顺着玩笑应下来,林菀欣真的虎头虎脑这么干,索性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柳大哥,大皇子伤势无碍了?柳大哥后面还去宫中吗?”林菀欣问道。 柳向泉摇了摇头,道:“大皇子后面只需好好休养便是,至于宫中……”他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还是尽量少去吧。” 见他回家里也不由得谨慎小心的模样,林菀欣“噗嗤”笑出声,看来这次在宮里他受到不小的“折磨”。 柳向泉无奈地瞥她一眼:“你还笑。” “柳大哥此次功劳这么大,皇上竟然没封你做太医?”林菀欣笑意更甚。 “少调皮。”柳向泉道,“皇上倒是流露出此意,但我还是以治疗腿疾为由拒了。宫中……唉,我还是受不了那动不动就提头来见的规矩。”柳向泉有些苦脸。 “哈哈。”林菀欣大笑起来。 “只是……”柳向泉微微犹豫,又看向林菀欣,声音越发的低,“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大皇子此次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对身体的损伤还是不小。” 林菀欣眉头一动:“要是这样,王皇后该着急了。” 目前皇帝膝下只有两名皇子,王皇后和宁妃各占其一,若是大皇子身体有损,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虽说皇帝正当壮年,现在考虑这个为时过早,但不保其他人不会这么考虑。 “不错。”柳向泉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在宫中,虽说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救治大皇子,但宁妃和王皇后也曾各自找过他,话里话外都有招揽的意思,他自然不敢接,但也觉得宫中波云诡谲,他只不过浅涉其中便觉波涛汹涌,哪里还敢多呆? 就他本人而言,只是个纯粹的医者,涉及政.治人心非他所长。 “听闻宫中又有两名妃嫔怀孕?”林菀欣问道。 “不错,一昭仪一贵嫔,宮里对这事也十分上心。”柳向泉道。 “那是自然,毕竟皇上子嗣目前还是太少,现下既然大皇子有损,宁妃又势大,恐怕不止太后,连皇后都不得不希望宫中再多出几个皇子,以搅混水打压宁妃了。” “宁妃……”柳向泉犹豫一瞬,还是道,“我曾见过宁妃,虽然没有给她切脉,但十有八九……宁妃也有孕了。” “真的?”林菀欣一惊,但她并不怀疑柳向泉的判断,他敢这么说必是有把握了,可这件事却没有传扬出来,那么宁妃是怀孕日子尚浅自己也不知道?还是早已知道故意按压下来,以便日后作为最有力的手段? 自从上次在御书房外遇见宁妃,林菀欣总是会回想起她当初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压抑的敌意,为什么会这样?按理来说她与宁妃并没有什么龃龉。 “宁妃的父亲是两朝老臣工部尚书,即便此次水患治理不力,因着宁妃的关系,恐怕皇上也不会重责于他。”林菀欣道。 “宁妃其人……你以后还是要注意些。”柳向泉道。这个女人看着他时,每每让他有种不寒而栗之感,仿佛被一条华美的毒蛇所盯上。能在宫中获得盛宠并一举诞下二皇子之人,果然非同一般。 林菀欣道:“其实,若是大皇子出事,理论上最受益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都不多说。 的确,虽说众人皆知此事是尹霆尧的安排,但真正受益的可不就是宁妃?也正是因此,王皇后才会惶恐不安,即便在宫中扶持起其他势力,也要打压宁妃。 后宫。 坤安宫。 王皇后一边拨弄着她钟爱的蝴蝶兰,一边道:“都吩咐下去了?” “是,娘娘。”她身边的嬷嬷恭谨道。 王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也不愿如此,只是情非得已。” 如今南方暴雨连绵,皇帝为此大为懊恼,若是此时再出现哪个怀孕宫妃流产之时,恐怕她即使归为皇后,也难辞其咎。 况且她爹作为太常少卿,如今正负责祭祀宗庙之事,皇帝苦于难以应对水患,已在群臣劝诫之下同意祭天。 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出什么岔子,就算有再多心思,也得暂时摁下来。何况任由宁妃坐大才是真正隐患,若是不借此机会让她们狗咬狗,反倒是她愚痴了。 “娘娘。”这时,一名宫婢走近前,“奴婢刚听闻,陆昭仪去太后宫中请安,忽然动了胎气,太后留她在宫中养胎了。” “哦?”王皇后哼笑一声,“她倒是聪明。”说着又目光一沉,如此一来,岂不显得她这个皇后无能?连宫妃都护不住,这才让人眼巴巴往太后宮里跑。 虽然心中恼怒,但她还是道:“既然太后愿意费这个功夫,那就让剩下的人都护着傅贵嫔,确保万无一失。” 陆昭仪不比傅贵嫔,家中势力更为单薄,想要借太后的庇护,也是常理。 虽说如此,王皇后还是在心中记了她一笔,这等惯会用心计又仗着自己漂亮勾搭皇上的小丫头,最适合与宁妃这贱婢争斗。 “水患过后……”王皇后的眸子忽然幽深,淡淡地道,“宫中也该进新人了……” 翠微宫。 宁妃侧卧在一张精美的贵妃榻上,口中吃着宫婢给她剥好的葡萄,笑道:“哦?陆昭仪去了太后那儿?呵……” 太后身边的人,都是长公主殿下所挑选的,那可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相较而言,太后本人其实颇为和善,并不厉害。毕竟是开国皇帝的母亲,从前也没有多少内宅争斗,活得十分简单。 “娘娘,那咱们……?”她身边的宫婢也个个容貌姣好,言笑间透露出些许媚意与狠劲。 只不过宁妃却是这群人中最美、最温柔、看起来最娇弱的,是以她周围虽然众美环绕,却独独被她压制难以出头,而宁妃却最喜欢这种感受。 她讨厌周围都是些难看的丑东西,她的周围,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美,但她永远都是最美,她拥有这种自信,也无惧任何挑战。 这些年也从未有过任何人让她因此而产生危机感,除了……之前在御书房外她曾惊鸿一瞥的——林菀欣。 在她看来,其实林菀欣并没有她美,可她却总觉得林菀欣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更何况林菀欣也是唯一一个在这大庆朝内除了长公主殿下外,多次从容进出御书房的女人。 似乎每次林菀欣都是因立功而进宫,区区一个女人,却总以为自己似文臣谋士,影响朝堂与局势。 这个人与她所走的路截然不同,显得有些……刺眼。 “无妨。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这宫中妃嫔不多不少,找出个把害人的东西,还是容易的。”王皇后以为她能凭借其他出生的婴孩对她形成威胁,但她不知道的是,没人能形成威胁,只因…… 宁妃抚摸了一下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勾唇冷笑。 “尽力而为,若是不成,也影响不了大局。”宁妃拨弄着自己色彩绚烂的护甲,漫不经心地道。 第九十九章:父子谋 - 相门娇女 - 山林 秦府。 同样挂着秦府的牌匾,却不是忠武将军秦雁起的府邸,而是刑部尚书秦泰勉的府邸。 在这世间,姓秦的人很多,却不是每一个姓秦的人都有关系,但今日,秦雁起却真真切切与刑部尚书秦泰勉坐在同一个屋檐下,像两父子般喝茶闲聊。 “听闻南方连连暴雨,这水患恐怕还真要成大患……”秦尚书似闲谈般说道。 “就连水患这样的事,皇上都派许纯之过去,他又会治理什么水患?皇上还真当他又通天之能?我看是……”自去年秋天起,秦雁起就明显感觉许纯之疏远他,有立功的好机会也都避开他,反而将赵小凤那家伙捧成了黑炎军第二人,他自问能力见识都不输赵小凤,运气却差上许多。 难道他之前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许纯之,否则又怎么会一直百般打压他? 难不成真是为了林菀欣那个女人?什么当朝第一大将军,还不是好色之徒?用强权逼着他娶了林三小姐,自己则将林菀欣抢进门。 秦雁起每次想起这件事就愤恨不平,明明是他先认识的林菀欣。 看着秦雁起阴沉的神色,秦尚书轻哼一声,这一声轻哼立即让秦雁起惊醒。 “是孩儿失言了。”秦雁起立即低头道。 见他明白,秦尚书点了点头:“雁起,越是逆境便越是要沉得住气,胡言乱语自乱阵脚乃是大忌。”他这儿子能力没得说,但是心性还需要再打磨一番。 “是,爹。” 任谁也想不到,秦雁起竟然会是刑部尚书秦泰勉的儿子,就连他们两人本身曾经也从未想过。 若不是数月前秦雁起的娘亲有次上街偶遇秦泰勉,并一眼将之认出来,秦雁起的身份恐怕一辈子都无人知晓。 对出身贵族子弟的秦泰勉来说,这不过是一场在他乡的露水情缘,但对秦雁起的娘亲来说,却是改变一辈子的契机。 未婚先孕的少女在乡间生活无比艰难,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却无论如何也盼不到情郎来接,带着儿子辗转流浪只能以乞讨为生,最终渐渐认命与放弃,若不是儿子有出息,恐怕一辈子都在泥泞中打滚。 对秦尚书来说,这却着实是一件惊喜,他虽家中妻妾兼备,可到底娶了位悍妻,到如今他膝下也只有三个女儿,并无儿子,原本他也熄了这心思,却不想原来他早就有了儿子,如今还被皇上亲封为忠武将军,上天对他不薄。 秦尚书道:“皇上此次派许纯之去治理水患,也不是坏事,毕竟水火无情,哪里是那么好治理的?若是其中.出了点岔子……” 秦雁起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目光一亮,笑了起来。 秦尚书也笑着点头,他这个儿子脾气上虽然有些急,但头脑清楚又有能力,且能屈能伸,假以时日加以打磨,未来必成大器。 只是目前有些事还不方便多说,毕竟虽说是他儿子,但到底也只认回了几个月,具体如何还需要再观察看看。 “那个秦雁起,你曾经与他打过多少交道?”秦尚书问道。 秦雁起一怔,笑道:“在他还是吏部侍郎之子的身份时,曾见过两面,若是算上将吏部侍郎一家下狱,也算是打过交道吧。” 秦雁起自然不会告诉秦尚书他曾经与尹霆尧之间的约定与谋划,毕竟若是尹霆尧赢了,他自然有从龙之功,可他既然人都死了,这件事最好没有任何人知晓,即便有,那也必须是死人。 “那你还是小心些。”秦尚书提醒到。 秦雁起眉头一挑:“爹的意思是,有漏网之鱼蓄意报复?” “我可没这么说。”秦尚书笑了笑,“但唯有小心驶得万年船。”提示已经给了,但能领悟多少,还要看他这儿子的悟性了。 “不要气馁,雁起,天下还大有可为啊。”秦尚书又道。 出了秦府大门,秦雁起脑中还徘徊着秦尚书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总觉得秦泰勉这老东西知道些什么,却不愿跟他明说,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跟尹霆尧有关,还跟许纯之有关。 许纯之……呵! 水患啊水患……确实是个好东西,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秦雁起与秦尚书虽然互认彼此,却十分默契地没有第一时间提认祖归宗的事,但此时,秦雁起不由得想到,若是能在剪除许纯之这件事上得力,他便是认了这宗亲又如何? 数日后。 将军府。 “菀欣!”元雨馨一进门,便朝林菀欣飞扑而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将林菀欣抱了个满怀。 “哎呀!好久没见到你了,真是让我想死了,真是的,娘亲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连你大婚都不让我亲自到场,可恶!让我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嗯?好像没胖也没瘦,什么啊,将军府的水土也太不养人了吧……” 元雨馨抱住林菀欣的胳膊,小嘴巴巴说个不停。 林菀欣笑了笑,她一大早便让厨房做了元雨馨爱吃的糕点,此时将元雨馨往院内引,笑道:“非是水土不养人,是我这体质就这样,不易胖也不易瘦。” 元雨馨愣了愣,去掐林菀欣腰间的肉:“好啊!你好过分,竟然说自己是吃不胖的体质,看招!看你还敢这么嘚瑟……” “哈哈,饶了我吧。”林菀欣与她笑闹了一路。 湖心凉亭。 元雨馨靠在椅中,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皱眉叹道:“近来真是烦死了,也就在你这儿才能得到片刻安宁,唉,长大真是一件让人不太开心的事啊……” “怎么这么说?难道是你娘亲又催你相看了?”林菀欣道。 “可不是嘛!天天就是相看、成亲那点事,烦都烦死了,能不能不嫁人?为什么姑娘家一定要嫁人?不嫁人就活不下去么?”元雨馨懊恼不已。 林菀欣微微一顿,曾几何时,她其实也曾有过这样的感想,若不是她遇见了许纯之,或许她如今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想办法赚钱,而不会像如今这般,做什么都是两个人一同商量着。 其实,有伴的感觉真的很好。 但前提是,那是你真正想要的良人。 林菀欣道:“义父没替你相看吗?” “我爹?也不是没有,但是……”元雨馨嘟了嘟嘴,“他曾经问过我,问我想要什么样的,但是对此,我自己都不太明白……” 曾经,元雨馨最梦寐以求的,便是嫁给似皎月明珠般的君弘哥哥,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好像跟林菀欣关系越好,她就越想不起来张君弘,久而久之,那个人在心中的影子竟是淡了。 她忽然意识到,女孩子其实并不是只有嫁人一途,可是如今,让她产生这种想法的林菀欣已经嫁人,反倒是她陷入迷惘。 “唉,你是要一名男子就好了,那我一定上赶着也要嫁给你。”元雨馨趴在桌子上,脑袋一歪,十分无力。 林菀欣笑了笑:“那你便想想,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什么样的……”元雨馨又支起脑袋,“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我喜欢温文尔雅的,后来我又喜欢实力强大的,现在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有些难办了。林菀欣在心中一叹。毕竟以元大将军的身份,替雨馨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并不难,但是雨馨的性格倒确实…… 林菀欣顿了顿,道:“你觉得小侯爷穆承歆如何?” 元雨馨一愣:“长公主殿下的儿子?” “对。” “怎么会想起他?”元雨馨很意外。 “其实我觉得他很适合你。”如果元雨馨能不介意他身体较为病弱。 “诶?为什么?”元雨馨惊讶不已。 林菀欣笑道:“毕竟是长公主殿下唯一的儿子,从身份上能给你带来庇护,且我曾见过他,是个不错的男子。”即便元家未来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但雨馨若是能有长公主庇护,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唔……能让你称赞不错啊……那我还真是有兴趣见一见呢!”微微思索,元雨馨露出灿烂一笑。 林菀欣也笑了:“那有机会咱们就去见见。” 元雨馨道:“说起来,我二哥要是不出意外,会与工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定亲吧。” “工部尚书?”林菀欣眉头一动。 “嗯,是我娘参加聚会的时候遇上的,说是看那姑娘沉稳,家世也不错,但我不太喜欢她,总觉得看着有点阴沉。”元雨馨撇嘴道。 “那你二哥怎么看?” “他啊,他无所谓的,对这些好像不怎么感兴趣,每次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跟我大哥一样,省心!”元雨馨咧嘴一笑,“恐怕我们家只有我跟三哥会让爹娘操心了。” “我跟你说,我三哥最近老忙了,真叫脚不沾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头鹰还晚,眼看着瘦了一圈,啧啧,果然这皇上的宠幸不好拿。”见林菀欣略带严厉地瞥她一眼,元雨馨吐了吐舌头。 “不过就是这样,爹娘才完全抓不着他,定亲也暂时没他的份,我都有些羡慕了!”元雨馨嘟嘴。 林菀欣道:“嗯……淮州并周围几州的税务,确实不那么容易。”看来,她还是有必要见见元桓琅。 “但你也挺不容易的,才刚新婚,许大将军就率军离开了。”元雨馨道。 林菀欣一笑:“我和青雉总是聚少离多,倒也习惯了,毕竟他有职责在身……” 就在这时,一名仆从快步上前:“夫人,这里有您一张拜帖,说是秦府送来的。” “秦府?”林菀欣微微讶异,打开一看,轻笑一声,“林绵如?有意思。” 第一百章:杀人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绵如?什么情况?”元雨馨将拜帖拿来一看,“邀请你到虎啸阁小聚?怎么,你们很熟?” “不熟。”林菀欣直接道。 元雨馨眨了眨眼:“那她干嘛邀请你?我听说她还挺喜欢聚会的,老是凑上去参加各种夫人们的聚会。” “这就是问题了。”林菀欣笑了笑。 林绵如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邀请她聚会,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连她都不信,毕竟这可是自从出嫁后就一次也没和她联系过的林绵如。 不说现在,就是从前在林家,双方也是各自当对方不存在的,这样的林绵如约她小聚,是她的意思?还是她背后其他人的意思?又有什么目的? “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呗。”元雨馨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无妨,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更何况……她什么时候说要亲自去了? 自黎朝时起,虎啸阁就是帝都一座占地极广的标志性建筑,分为东西南北四座小楼及中间高大的主楼,分别云集来自国朝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特色菜系与风俗民情。 通常人们认为来帝都的人,若是没去过虎啸阁,等于没有真正到过帝都。 但是对于久居帝都的人,若非必要排场时反而不会去虎啸阁,但林绵如偏偏选择了虎啸阁,当然,这也给林菀欣一个信号,她似乎并无恶意,否则不会选择人多眼杂的虎啸阁。 可林菀欣却很清楚,越是人多眼杂才越好行事,况且真出了事也难以最快时间反应找出敌人。 “林菀欣”还是同往常一样,命马夫驾车等在一边,自己带着凝萃与海山进了虎啸阁,但若是有心人便能发现,四周有不下于八名龙鸣卫隐于暗处,密切注视着周遭一切,将所有潜藏的危机扼杀。 林绵如早就等在预先约定好的包厢之中,一个人把玩着手中茶杯。 老实说,其实今天这一趟她并不想来,自从嫁了人,她若有若无地与林家断了来往,毕竟她那个嫡母姜氏一分一毫都不会扶助她这个庶女,反而恐怕会因如今的落魄跑她这儿来打秋风,她有那样的爹已是不堪,又哪里会让这样的嫡母再缠上来? 只是她今天又不得不来,向来对她没有多少好颜色的夫君秦雁起,难得一次好言好语,就是想她出面将林菀欣引出来,她虽不知秦雁起到底想做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林绵如眉头一皱,她曾听闻,秦雁起最初看上的是林菀欣,可如今林菀欣已经嫁人,他自己也已娶妻,总不会……? 可即便是真的又如何?秦雁起向来荒淫,家中小妾通房成堆,她管不了也不耐烦管,只要她还是正室夫人,那些贱人就不能骑到她头上来。 可秦雁起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毕竟林菀欣是他顶头上司许纯之的妻子,他若是敢乱来,恐怕项上人头不保。那么难道是有什么事想要求林菀欣? 想到这里,林绵如越发不爽,不管她怎么挣扎努力,她好像总是逃不开林家人的阴影,以前是林苏卉,现在是林菀欣。 可恨的是,就连林苏卉那个贱人都得偿所愿,嫁给了新晋探花郎,而据她夫君所说,破了她的局,害得她间接得罪南月蓉和国子祭酒的,正是林菀欣! 林菀欣竟然会帮林苏卉?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该不是脑子有病吧? 当海山替“林菀欣”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林绵如倏然抬头的面容,她看起来似乎圆润了一些,想来在秦府的日子要比在林家二房更舒适。 “菀欣?”林绵如顿时绽开笑容,迎了上来,不同于当初在林家的冷漠自持,如今的她显得分外热情。 只可惜林绵如还没能靠近林菀欣,就被海山挡了下来。 林绵如一愣,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冷光,却还是笑道:“你这丫鬟真是好不讲理,难道不知道我是你姐姐,还防贼一样的挡着我。”林绵如眉眼一挑,带着几分讥笑,声音有些拔高,显然想引来周遭隔壁的注意。 “林菀欣”却不甚在意,径直朝里走去,坐下便道:“有什么事,说吧。” 林绵如眉头一皱,却没多想,只觉得林菀欣自嫁给许大将军脾气见长,真是半分颜面都不给她,想到这里,越发恼怒。 “哟,瞧你说的,就好像没事不能找你了似的,咱们毕竟是一家姐妹,什么时候生分到这种地步了?说出去还不惹人笑啊?”林绵如的任务本就是将林菀欣引出来,至于之后秦雁起要怎么做,她并不知情,秦雁起也不会让她知道。 此时林绵如只觉心烦意乱,她按约定将林菀欣约出来了,秦雁起那厮人呢?怎么还不出现? 这时,两名少女端着瓜果茶品进了包厢,一个俊!www-..最快发布!俏的小厮带着菜本摊开在林菀欣的面前,带着迷人的笑容道:“这位夫人,本店最近新上了几道菜,不知夫人喜爱吃甜口还是咸口……?” “你这小子……”林绵如面色一变,自从她成为忠武将军的夫人之后,已经极少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无视她,可这小厮竟然直奔林菀欣,难不成真当林菀欣出身比她高贵不成? 然而,就在林绵如出声的刹那,那俊俏的小厮也同时出手,手掌一番,几枚长针从袖中飞射,直射林菀欣! 如此近的距离,若真是毫无功夫的林菀欣,绝无可能躲过飞针。即便身边有武力高强的护卫,也根本救援不及!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此“林菀欣”并非彼林菀欣,她不仅动了,速度还异常迅速,猛地后仰躲过飞针,整个人更是直接后空翻,双手撑地,借力踢向那俊俏小厮。 俊俏小厮面色一变,露出惊疑之色,在他的所知中,林菀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贵女,又怎么可能有如此俊的功夫? 糟了,上当了! “走!”俊俏小厮立即喝道,既然“林菀欣”是假的,那么来赴宴本身可能就是一个局,就是打算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俊俏小厮判断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准,他身边那两名端瓜果的丫鬟反应也不可谓不迅速,立即攻向她们身边的林绵如和凝萃。 只可惜他们反应速度虽快,林菀欣的准备却更充分,不仅“林菀欣”是假的,就连丫鬟凝萃也是假的,此时“凝萃”速度更快,掌心毒针堪堪交手便刺中对方,对方登时一个晃荡便倒了下去。 也就是林绵如傻傻地看着身边丫鬟拔出匕首朝她刺来,整个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刹那间被不断放大。 有人要杀她? 怎么会是杀她? 不是林菀欣吗?怎么会是她?!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铛——!”只可惜那名丫鬟的匕首最终没能刺入林绵如的胸口,而是被一枚气劲十足的铜钱给打掉,埋伏在四周的龙鸣卫解决了外部敌人,同时迅速制服屋内的杀手,连吞毒自杀的机会都没留给对方。 待身着便服的龙鸣卫将凶手连同林绵如一同扔进虎啸阁不远处一座茶楼里时,林菀欣正一边和茶楼里的掌柜对弈,一边喝着清茶。 “夫人,人抓来了。”龙鸣卫将二十多名埋伏在或明或暗处的凶手扔在地上,他们有轻伤有重伤,血染红了地板,几乎无一例外昏迷过去。 见此一幕,林绵如终于回过神来,目光惊恐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林菀欣,觉得她是那么的熟悉,就如同当初在林府里一样,神色淡然而悠远,可又是无与伦比的陌生,看到此种场景竟然依旧平静淡漠。 这是林菀欣吗?难不成她在做梦?今天的一切都只是个噩梦罢了,她还在梦中? 对了,一定是梦,否则她又怎么可能差点就死掉?这里可是帝都,那是虎啸阁! 是了,是梦,那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荒诞可怕的梦了…… 林绵如的眼中不知不觉盈满泪水,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心中更有一种不敢深想的假设。 是秦雁起要她引林菀欣出来的,这一切都是秦雁起布置的,难道说……秦雁起其实也想杀了她吗? 不,不会的!她可是他的妻子啊! 林菀欣落下手中棋子,抬头看了面前这多人一眼,点点头:“做得不错。”她对面而坐的茶楼掌柜也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觉有任何异样。 毕竟茶楼本就是许纯之的资产,在这里的人本来也是许纯之的人。 不仅茶楼如此,就连帝都享誉盛名的虎啸阁,幕后掌控者也是许纯之,是以当林菀欣得知林绵如及她背后之人要在虎啸阁布局时,不由得觉得实在有意思。 敌在明我在暗,还自动送到她手里来,岂不是十分有趣? 曾经林菀欣吃过被人绑架的亏,如今自然不会再吃第二次。 “嗯……怎么处置他们好呢?”林菀欣又撵起一枚棋子,盯着棋盘琢磨。 “菀……菀欣!我是林绵如啊……我是你三姐,菀欣!”林绵如终于回过神来,立即明白眼前之人才是林菀欣,也是真正拥有生杀大权之人。 “三姐?”林菀欣一笑,露出惊喜之意,“哎呀,真的是你?刚我竟然没看出来,你跟在林家时变了好多。” “怪了,你怎么会跟这些绑匪杀手在一起?”林菀欣一句话问得林绵如一怔,顷刻间哑口无言。 第一百零一章:欺君之罪 - 相门娇女 - 山林 “我……这个……”林绵如下意识想替秦雁起遮掩,毕竟再如何她如今也已是秦雁起的妻子,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不能出卖秦雁起。 “我也不知道……”林绵如瞬间反应过来,惊慌道,“我也差点被杀了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我?我还会买凶杀自己不成?又不是疯了!” 林绵如做出一副被姐妹误会的伤心模样,心中却真的在泣血,她说这样的话,就不得不正视确实有人要杀她这件事,秦雁起竟然真的如此不顾夫妻情意,如此冷血残酷! 她嫁给这样一个人,这一辈子真的能……? 她在林家本就过得艰难,原以为嫁入夫家会不一样…… “看来三姐还有些激动。”林菀欣偏了偏脑袋,对待命的龙鸣卫道,“这样吧,你将这些人和林三小姐都带到京兆尹,顺藤摸瓜找到幕后凶手,顺便也让三姐冷静一下。” “京、京兆尹?”林绵如心中一跳,“为什么我也要去京兆尹?我不去!林菀欣,你看清楚,我是你三姐,你要是敢对我不敬……” “如何?”林菀欣好整以暇地微笑看她,让林绵如威胁的话语尽数吞了进去。 是啊,林菀欣是许纯之的妻子,手中间接控制着黑炎军和龙鸣卫,与之相比,她又算得上什么?别说护卫了,就连秦雁起到底要做什么,她都毫不知情,就算差点被人杀死,也无人会替她出头…… “其实……三姐应该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吧?”林菀欣忽然道。 “我不知道!你胡说什么?”林绵如立即反驳,神色警惕。殊不知她警惕的神色反而出卖了她。 林菀欣又看了看她:“可惜啊……那幕后主使还想杀了你,一点也不顾惜你如今已经怀了身孕。” “什么?”林绵如一怔,忽然拔高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菀欣漫步到林绵如身边,轻轻在她手腕上搭了一下,确认自己的判断:“再说多少次也还是这个结果,以我的医术,这么简单的判断,应该不会有几个人怀疑。” 林绵如愣了愣,的确,林菀欣可是解决了安县瘟疫的人,连宫中太医都对这个毫无办法,听闻还替祖父林虚怀治了病。 这么说她真的怀孕了?她有孩子了?! 可是在这样的时候有孩子……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林绵如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她吞咽了一下喉咙,不,是秦雁起那厮不知道她怀孕了才会这样,若是知道,定然…… 可是这样的话却依旧难以说服她。 “真是可怜啊,你恐怕还不知道……”林菀欣忽然靠近林绵如,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在林绵如骤然睁大眼睛、怒气勃发时又瞬间后退,“行了,带她下去吧。”林菀欣笑着回到桌边,再不看这些人,任由林绵如高声叫嚣谩骂奋力挣扎也毫不理睬,更何况林绵如很快被人用棉布塞住嘴巴,吵闹声顿时息止。 “小姐……”凝萃站在林菀欣的身边,颇有些担心。 #cl-?wχ.(〇Μ# “无妨。”林菀欣笑道,相似知道她要说什么,回答道,“她自小活在警惕与怀疑中,一旦被人背叛,必不会再轻易相信,更何况,恐怕姓秦的不会只有这一次动作。” 即便林绵如什么也没说,这些杀手身上也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印记,但林绵如的出现,早就已经揭示很多问题,这件事必然跟秦雁起脱不了干系。 送往京兆尹,而不是带去黑炎军或龙鸣卫的大牢,自然是希望向第三方力量来寻求“公正”,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许纯之的位置太高了,这种时候若是被参一个“滥用职权”,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只是……对方既然敢对她下手,想必是为了掣肘青雉,恐怕还会有后手,远在南方的青雉,估计也不那么轻松。 南方。 暴雨连绵。 泼天的雨水从天上倾泻而下,仿佛天穹被捅破个窟窿,连绵不断,无休无止。 在这样大雨倾盆的日子里,数十万军民日夜不歇,不停地运送着被藤条捆绑在一起的大石,奋力与时刻要再度决堤的秦江作战。 林老爷子林虚怀带着一队人不断辗转于各个渡口与江边,一边勘测地形与地貌,一边不断修正秦江的地图,规划新的河道,决定泄洪的方位和体量,再将指示不断传达下去。 许纯之站在高台上,时刻关注秦江两岸的局势,不时调度人员和大石,他曾率军夺得万里江山,却对这场天灾深深感觉无力。 就他所知的,死于这场天灾中的百姓有多少?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除却百姓,地方军与黑炎军也有大量伤亡,他们不是被敌人所杀,而是被洪水冲走,尸骨无存。 好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也渐渐摸索出应对水患的方法,现在就是和洪水抢命,和老天争一争谁能撑到最后。 就在这时,一名龙鸣卫带着信来到许纯之身边:“大人。” 许纯之看过信,微微蹙眉,绑架未遂?秦雁起和刑部尚书秦泰勉?……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许纯之问道。 那龙鸣卫立即靠近许纯之身边耳语了几句。 “哦?”名字里带水的人? “大人。”这时,一个身着黑炎军将领服饰的年轻男子大步上前,汇报道,“属下幸不辱命,上游堤坝已基本稳固。” “好。”许纯之目光一亮,赞道。忽然一顿,看着面前满面倦容、双眼却炯炯有神透露出极强意志的年轻人,喊了一声,“冷溯。” “属下在!”冷溯立即回道。 那句“没事,下去吧”在许纯之唇边打了个转,忽然改成:“即刻起,你带队去疏散下游百姓。” 冷溯一愣:“但是堤坝固守的工作……” “我另有安排。”许纯之道。 “是!”冷溯领命,快步离开,心中却不由犹疑,难不成大将军看出了什么?应该不可能……若是那样,不会只是突然将他支开,但或许也已有所怀疑,奇怪,他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不过也无妨,堤坝内的炸药早已安置好,即便他人不在场,只要他一声令下,也能在恰当时间引爆,到时候……呵! 冷溯冷笑一声,快步离开。既然已经被怀疑,那么此地不可久留。 许纯之站在高台之上,微微犹豫:“拿纸和笔来。”他飞快写了一封信交给心腹下属,“带去给赵小凤。” “来人,多叫几队人,重新去上游堤坝排查,务必在三日内,找出埋藏在其中的炸弹!此为机密行动,严禁外泄。”许纯之吩咐道。 许纯之并不知道林菀欣信中所谓炸弹一事是否真有,也不知为何她能在千里之外对这件事如此笃定,但他的菀欣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而秦雁起……竟敢在此时对菀欣下手,恐怕所图不小。 “乱世原来还没有结束……”许纯之一声叹息,飘散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 淮州。 城东一片地势平坦的地区。 一群人领着城防军将这块地带围住,为首的是淮州税务大臣宁向东,以及奉皇帝命令接手和整理淮州并诸州税务仓储情况的户部尚书张麟宸与户部侍郎元桓琅。 “就这儿,没错,就是这块地方,来人,挖!赶紧挖!”税务大臣宁向东指着一块明显是翻新过又重新踏实的泥土地,下令带了工具的城防军挖开这片地。 张麟宸和元桓琅对视一眼,也道:“那就挖吧。”这段时间以来,他与元桓琅充分感受到淮州官员的难缠,之前尹霆尧被囚禁于大牢中是如此,等尹霆尧被当众斩首后依然如此。 淮州人仿佛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偏为人处事又极其圆滑,让你恨得牙痒痒却又抓他不住。 张麟宸早就发现淮州税务账本中有漏洞,实际清点的库银数量与账目上的根本对不上,可宁向东一直诸多推脱使绊子,让他们在查实过程中遇到诸多阻碍。 如今却突然拿着一些沾着泥巴的淮州官银来找他,说是在城东被老百姓挖出来的,其中大有文章,说不定能找到账本中核对不上的丢失的淮州库银。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他和元桓琅跟着来到此处,可怎么想,都感觉这是一个局,只是不知道这个局要套进来的人是谁。 张麟宸心中疑惑,元桓琅却是皱了皱眉头,他私下里看了看,又找人翻出淮州地图琢磨了一下,他们目前所在的这块地方倒是毗邻陆州,他怎么记得这好像是黑炎军借道陆州来淮州时经过驻扎之地? 难道?!…… 元桓琅双眸一睁,恰在此时,人群里爆发一阵欢呼,“找到了!就在这里!” “好多银子!天呐——” “怎么会有这么多?成箱成箱的银子,到底是谁埋在这儿的?” 忽然,宁向东身边一个属官道:“大人,下官记得黑炎军曾在此驻扎过,会不会……?” “黑炎军?”宁向东声音陡然拔高,似乎已经将此事坐实,带着笃定的口吻疑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可是淮州官银,即便是黑炎军也不能随意挪用,遑论藏起来,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宁向东一顶帽子扣下来,四野皆惊,四下里骤然一片安静。 元桓琅暗道不好,原来竟在这儿等着他们! 张麟宸也瞬间明晓,这竟是一场针对黑炎军和许纯之的局?! 欺君之罪……可不就是说,许纯之有不臣之心? 第一百零二章:漏洞 - 相门娇女 - 山林 淮州东部黑炎军曾驻扎过的地方挖出大量官银,这件事很快被呈送到皇帝案前。不仅如此,这笔官银的数目还恰好与淮州账本上亏空的数额接近,这就耐人寻味了。 对此,皇帝并没有任何示下,无论宁向东和张麟宸如何上.书、各执一词,皇帝都留中不发,众人立即明白如今许纯之正在南方治理水患,若不是天大的问题,皇上此时必然不会临阵换将,一切都要等到水患过去后再说。 这件事暂时就这么悄无声息了。 只是以张麟宸对皇帝的了解,恐怕皇帝还是起疑了,毕竟多疑是每个帝王的本性,何况许纯之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就登上一品大将军之位,几乎封无可封,在国朝内与百姓间更是盛威无二,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此次水患若是再治理得力,皇上恐怕更要多生出些想法。 毕竟,一个年轻而又无所不能的臣子,太过惹眼了。可若是此次水患治理不利,皇帝更会降罪,毕竟如此劳民伤财、损失无数若还是治理不好,恐将重罚。 倒是说不清哪种更好了。 帝都。 虎啸阁。 进屋之后,元桓琅放下帷帽,露出那张俊秀容颜。 自从奔赴淮州,一路经历多州购粮、从尹霆尧手下死里逃生运送粮草回帝都并接任户部侍郎一职后,元桓琅得到诸多锻炼,整个人气质比从前沉稳许多,再不见当初的年少轻狂和纨绔之气,只偶尔能在熟识的人面前露出几分调皮。 正如同现在,元桓琅勾起唇角调笑道:“哟,这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呀?一段时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有风骨了,都要不认识了。” 林菀欣噗嗤一笑,为了避开耳目,她今日特地换了男装出行:“又贫嘴,快坐。如今想找元大人出来坐坐可不容易,大忙人,排着队的有邀约。” “那可不?老夫现在也是日理万机,就差长一把胡子了。”元桓琅摸了摸干净的下巴,做出捋胡须的姿势。 “嗯……”林菀欣盯着他的下巴瞧了瞧,摇了摇头,“我看还远着,大人青春年少,顶多能成为少夫。” “哈哈!”元桓琅大笑起来,“行了真不贫了,我真事情多,弄得焦头烂额,和你说会儿就得赶紧开溜了。” “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问吧。”元桓琅正色道。 “我想知道淮州目前税务和库存情况。”林菀欣也不绕弯子。 元桓琅眉头一皱,赞道:“真不愧是你,一下就问到核心问题……” “你放心,你我之言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林菀欣道。 元桓琅稍稍斟酌,还是大致将淮州税务情况说与林菀欣听,并提示了城东挖出官银之事。 “哦?宁向东吗?……”从前在淮州,林菀欣也曾经见过此人几次,虽说没有直接打交道,但既然尹霆尧要入股她的生意,她还是与其属官多有接触,而宁向东此人,向来看不起她这种抛头露面的女流之辈,是以从未给过她什么好脸色,也就是尹霆尧在场时,才稍有顾及。 “这人虽然看起来八面玲珑,圆滑世故,实则眼高于顶,根本没几个人被他放在眼里,不过他对尹霆尧和唐尧到的确是忠心。”林菀欣道。 元桓琅道:“可这两人都已经死了,难不成是为他们报仇?”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否则为何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若是想私吞官银也就罢了,这种嫁祸之事……” 元桓琅顿了顿,嘴唇蠕动却没有说什么。 林菀欣却瞬间反应过来:“你认为,确实有可能是黑炎军埋藏的?” “这……”元桓琅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只认为,许大将军没这么蠢,要藏,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宁向东给找到。” 林菀欣微微沉默。既然连元桓琅都会怀疑,看来皇帝必然更加疑虑,她所担心的事,还是避免不了。 “忠臣……纯臣……”林菀欣摇头笑了笑,“这恐怕只能让时间来证明,高处不胜寒啊。”她微微感慨。 元桓琅对此也颇有感受,以往不曾在朝为官,整日里混迹在一群纨绔之间,他都有此感受,无人能与之比肩,一个人太清醒太突出,便会太寂寞。 但当你真的深入朝堂后,波云诡谲,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更加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过,宁向东给你们的账本,却是假账。真实的亏空数额,远不止这个数。”林菀欣忽然道。宁向东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转移注意力,继而掩饰什么罢了。 “假账?”元桓琅眉头一挑,“不太可能,那么详细的账目,并且多年记录,纸张也新旧不一……” 林菀欣打断他:“那是因为,他们的账目,本来就是真假账本并行而立的,多年如此。” “此话当真?”元桓琅一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元桓琅忽然想到,林菀欣住在淮州牧府中那么久,与尹霆尧几乎朝夕相处,连生意都紧密相连,知道这一点也不为过。 “原本早年,淮州还不在尹霆尧的手上,但宁向东却早就是尹霆尧和唐尧的人。”林菀欣一句话,元桓琅就明白了。 “那皇上……?”元桓琅有些犹豫。 “这件事我刚回帝都时便向皇上上.书过,写明了与尹霆尧的生意往来,也将淮州税务与民生结构一并呈交给皇上。”林菀欣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大的事,皇上却留中不发,连态度都未表明。想来皇上早就发现账本有问题。” 林菀欣继续道:“也未必。皇上向来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但若是差的太远,总归是有人在中间说谎,宁向东这次的安排太露痕迹了。他拿假账的亏空呈交皇上,又将亏空的库银以黑炎军埋藏的方式揭露,殊@醋溜-儿文学首发@不知在真账里,亏空的数额远不止此,以假乱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却想将皇上当猴耍,这恐怕才是皇上万万不能容忍的。” “这个宁向东,有麻烦了。”林菀欣轻笑一声,“你可以再去查查他,他一定有漏洞。” 元桓琅叹了一口气,耸耸肩笑道:“那看来,我又得跟我爹借几个人用用了。” 元桓琅走后,林菀欣也迅速离开,一回将军府,她立即吩咐下去:“以两年为最低限度,往前二十年,查淮州各大钱庄大笔银钱的去向。” 夜。 漆黑如墨。 两天的时间,足以让京兆尹拷问在虎啸阁行凶的凶手,只可惜两日时间过去,不仅林绵如什么答案也没给出,那些被抓住的杀手还相继离奇死去。 对此,京兆尹宋大人极为震怒,加派人手严加封锁牢狱。 在这两日间,忠武将军秦雁起曾来过京兆府两次,都是让京兆尹给他一个说法,毕竟“无故”抓捕并囚禁他的夫人,这令他极为不满,也让京兆尹极为头疼。 龙鸣卫将人送来,说是刺杀许大将军夫人、乾单县主林菀欣的凶手,这其中也包括了林府三小姐、秦夫人林氏林绵如,虽不知一家姐妹缘何会闹得如此难看,不过林家这副模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还有林老爷子林虚怀从中调解,这回林虚怀远在南方治理水患,算是彻底把烂摊子扔给了他。宋大人虽头疼,却也觉得此事极不寻常。 在这种时候刺杀许大将军的夫人,凶手还接连在狱中死亡,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会相信。 “大人!招了!”就在京兆尹发愁时,司法参军大步进入。 “招了?”京兆尹一愣。 “不错,有人受不住刑,便招了。” “什么来路?” “淮州余孽。” 京兆尹一惊:“淮州余孽?……这么说是寻仇?”若是这样,就跟忠武将军的夫人没什么关系,她就是被牵连了。 “既然这样,那放……”话到嘴边,京兆尹又是一顿,“先等等。”他忽然想起,当初龙鸣卫将人送来时,曾私下里要求,无论这群人说了什么,都将他们关上至少三日,三日以后,任凭他做主。 三日……那就再等上一日。 “先不忙,你下去吧。”京兆尹道。 “是。” 是夜。 囚牢中。 林绵如自被抓后,已经关入牢中两个日夜。 整整两天,让她有种人生大起大落之感。 这两天她哭过,闹过,更多的时间是沉静地呆坐一团,双臂抱着膝盖,看着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那天被强行送入京兆府之前,林菀欣曾经对她耳语几句,建议她暂时不要对外说出怀孕之事,这样她可以看到真实。 什么是真实? 她其实有些害怕看到,但内心真正的深处,又渴望看清楚。 她从小到大,都活得清清楚楚好不糊涂,糊涂便不能安稳长大,不清楚则可能随时粉身碎骨。她从不寄希望于好运,她只认清现实,掌握能掌握的一切情况,替自己争取更多的东西。 委曲求全、曲意逢迎姜氏是如此,不哭不闹嫁入秦府是如此,如今有了身孕却能强忍着住在牢中依旧是如此。 林菀欣说秦雁起不会放过她,即便她怀了身孕,还有一个词叫去母留子。 但其实,若她肚子里真有了孩子,又有什么好怕?她夫君是忠武将军,就算真没有了夫君,她还可以依靠儿子过日子。 林绵如的心,被疏忽烫了一下! 这样的想法,在这两日在寂静的牢中,越发清晰凸显。 只要她能安稳的活着,她一定会活得越来越好。 第一百零三章:捐钱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夜,渐深。 暗夜无声,唯有墙壁上昏黄的火把,偶尔烧出细微的噼啪声。 林绵如毕竟是忠武将军的夫人,是以牢房一应布置都不错,她依旧睡在较为柔.软的榻上。 此时她已经睡着。 毕竟只有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应对一切,她向来对自己不错。 就在这时,墙壁上的火把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整个牢房中的阴影恍惚闪烁,巡逻的兵士原本昏昏欲睡,忽然惊醒,只可惜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几道黑影疏忽闪动,巡逻兵士悄无声息地倒下。 然而,即便声音极其细微,林绵如也猛然惊醒,她本就睡得很轻,丝许动静也会让她警觉。 “你们是什么人?”林绵如大声质问,声音发抖,期望吸引更远处的巡逻兵士过来。 发现她醒来,为首的黑衣人微微咂嘴,低声道:“杀了她。” 林绵如猛然睁大眼睛:“你们想干什么?!”她飞快跳下床,只可惜牢房四面围墙,她又能往哪里逃? “来人啊!救命——”林绵如惊叫起来。 恰在此时,距离最近的黑影手一抬,一柄飞刀射出,直射林绵如的胸口。 然而,“铛——!”半途中,飞刀被一枚铜钱挡了下来。 一如之前在虎啸阁,众多龙鸣卫迅速将大牢围了起来。 扔出铜钱的那名龙鸣卫冷声道:“一个都不要放过。” 血腥拼杀,在火光与暗影的牢狱中,在林绵如惊恐睁大的双眼前展开。 第二天一早。 在凶手们供认是淮州死士的前提下,又已将人囚禁满三日,京兆尹认为再无理由将被牵连其中的忠武将军夫人林绵如继续囚禁,便将人放了出来,甚至派人将她护送回秦府。 秦府的大门外,管家早就守在门口,见林绵如下车,立即命两个粗壮的婆子迎了上去。 见此一幕,林绵如心中一冷,面上却忽然露出痛苦之色,捂住腹部哀戚道:“哎哟我的肚子……呕!”甚至做出恶心泛酸水的架势。 如此一来,管家倒有几分疑惑,也多添了几分小心,他想到一种可能,立即变了脸色:“你们注意点,将夫人护送进去,来人,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后。 厅中,大夫给林绵如切完脉,立即笑了起来:“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真的?”虽然早就得知消息,但林绵如还是露出一副刚知道的惊喜模样,“我真的有喜了?我跟夫君有孩子了?”她攥住心口,身子忍不住隐隐颤抖,眼中隐有泪花。 那大夫捋了捋虎须,笑道:“夫人此胎还不到两月,还需要多将养一阵子,将胎坐稳。” 管家在不远处听到消息,立即命人去通知秦雁起,夫人有孕,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就是老夫人知道了,也只会开心等着抱孙子,那么用来应对夫人的那些招数恐怕暂时也用不上了。 竟然在这时候怀孕,还真是好运道。 果不其然,在得知儿媳妇怀孕后,老夫人.大喜,立即命仆从找了好些东西往林绵如屋里送,还拉着她长长短短吩咐了一大通。 毕竟是秦家第一个孙子,又是正室嫡孙,自然尤为重视。 便是向来基本没有多少好脸色的秦雁起,也对林绵如和颜悦色起来,尤其得知她死守秘密并未出卖自己时。 然而,在用完美笑意应付完所有人,并关上卧室门的刹那,林绵如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秦雁起果然派人再度杀她,这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的狗男人。 从前在秦家,无论多么艰难,至少不会随意丢了性命,可嫁给秦雁起,竟是随时可能遭受生命危险。 他敢做这样的事,自然图谋不小,可任何事利益的背后都伴随着极大风险,一招行错满盘皆输,到时候作为他的亲眷,恐怕她也不能幸免。 不,不能这样,她如今都有孩子了,正如林菀欣那丫头所说,只要有家业又有儿子,她未必非要靠着男人。 看来,她以前决意与林家断绝往来的决定,竟是想岔了…… 大将军府。 “小姐,您这么用心对林绵如,她能明白么?”虽说林菀欣已经嫁人,但私下里时,凝萃仍旧时常称林菀欣为小姐,她早已习惯如此,林菀欣也没特意然她改变。 “她会明白的,她是个聪明人。” “真是的,他们老让小姐操心,天天整些幺蛾子。” 林菀欣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人有欲.望,就永远不会停歇。” “也不知道姑爷什么时候才回来。”凝萃叹道。 “下个月吧。”林菀欣道。 “真的?”凝萃惊喜。 “嗯,这雨下了这么久,也该停了,只是灾后重建也不是件容易事……”希望一切都能平安吧。 “这不知这次会有多少人……”凝萃欲言又止,谁都知道水火无情,秦江周边的百姓必然遭殃,“这些年也真是的,打仗那么久,好不容易不打了又整天的天灾人祸,不是瘟疫就是土匪、水患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也就这两年了。”林菀欣道。 “诶?”凝萃讶异。 林菀欣道:“但凡由衰转盛,前几年总是各种折腾,毕竟辞旧迎新,要去除陈腐,就要有阵痛,等这几年过去了,也就渐渐好了。” “嗯!小姐说的准没错!”凝萃又开心起来。 这时,湘竹快步进来:“夫人,有您的请柬。” 林菀欣打开一看,微讶道:“皇后……” “皇后娘娘?”凝萃惊讶,“请小姐去吗?” “嗯,应该还请了不少帝都有头有脸的贵妇,看来皇后要有动静了。”林菀欣笑道。 两日后。 坤安宫。 “今日也是难得,诸位夫人共聚一堂。”王皇后高坐上首,衣饰华贵,笑容雍容而优雅。 “托皇后娘娘洪福。”众人齐声道。 “无须客气,近来北齐进贡了一批鲜荔枝,今日正好叫大家来尝尝鲜。”王皇后笑道,“闵蓉。”她轻唤,名为闵蓉的女官立即吩咐一众宫女将鲜荔枝呈上来,每位夫人身边都摆了一盘各色瓜果组成的水果拼盘。 “哎哟,这瞧着就喜人。”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今天咱们有口福了。” 众位夫人纷纷笑道。 众人一边品着瓜果点心,一边闲聊着交换信息,虽然都知道王皇后请人来必然是有话说,但谁也没有预先开口。 林菀欣作为许大将军的夫人,一品诰命,因身份较高,坐在距离王皇后最近的地方,她的旁边就是元大将军的夫人庄氏,两人因为各种原因也算是“老相识”。 庄氏看着林菀欣姿态从容的喝茶品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丫头年纪跟她闺女一般大小,却因为嫁给了许纯之,品级比她还高,原本这个位置该是她闺女的,却被林菀欣抢了去,害得她现在为了闺女的婚事发愁。 “许夫人应该有一段日子没见着许大将军了吧?”庄氏忽然道。 庄氏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座的贵妇大多都年事已高,突然混了这么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小姑娘,还是一品诰命,自然引得众人关注。她一开口,问的又是这么个问题,周围的声音无意识间便小了许多,显然不少人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林菀欣与许纯之确实是新婚燕尔,只是还没能温存几天,秦江洪水决堤之事就已经摆在皇上案前。 王皇后似乎也对此有兴趣,道:“不独是许大将军,工部侍郎林虚怀也是林氏的祖父,此次自请奔赴秦江边上治理水患,也算我朝官员之典范。” 有王皇后表态,其他夫人也纷纷对林老爷子和许纯之夸赞一番。 林菀欣极为谦逊地笑了笑,有意识地看了王皇后一眼,对众人笑道:“皇后娘娘与诸位夫人都谬赞了,作为国朝的臣子,为皇上和百姓分忧乃是分内之事,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哪里值得多少称赞?便是咱们女子,为国朝尽一份力也是应当。” “说得不错。”王皇后笑道,赞赏得看了林菀欣一眼,“咱们身为女子,也正该如此,如今南方大雨连绵,秦江决堤,数百万军民团结一致共抗洪水,皇上也连连从国库调拨银两物资救援,只叹百姓哀戚,流离失所,本宫每每听皇上提起,也倍感揪心……” 王皇后一番肺腑陈词,也让在座的夫人们为之动容,大家也明白了王皇后的意思,这是让人捐钱来了。 国库不足,目下又无税收补助,可不就打臣子们的主意?然则近来不是正接收淮州并周遭几州的库银和税务么,难道也没能缓解? 众位夫人虽心中疑惑,到底没有问出来。 王皇后又道:“近些年,年年征战,各地民不聊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又遭遇这等灾祸,好在天佑大庆,只要众等同心协力,必然能渡过难关,本宫作为后宫表率,已调度缩减后宫各项开支,预先捐赠十万两……” 十万两? 在座的诸位夫人顿时交换了一下视线,目露惊讶,皇后竟然一口气捐了这么多? 可皇后的态度已经放在这儿了,大家就算有心减少,也不好太少。 可是好端端的让大家捐出几千几万两银子,搁谁也肉痛,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林菀欣微笑开口:“皇后娘娘慈悲仁德,无愧于天下万民之母之称,菀欣不才,也想略尽绵力,便以德仁堂的名义,捐赠八万两吧。” 什么? 八万两? 在场的夫人们顿时一惊。 第一百零四章:宠妃vs命妇 - 相门娇女 - 山林 王皇后微微意外,但德仁堂的名声她也早有耳闻,听说是在安县瘟疫后迅速声名鹊起,背后的东家就是乾单县主林菀欣与神医柳向泉。 柳向泉的医术她深有体会,倒是德仁堂的经营模式让她颇觉有趣,不仅治病救人,还售卖各种保健药品与美容养颜的药妆和饰品,比起卖药,反倒是这些精致又巧妙的东西大受欢迎,在帝都掀起一阵热潮。 如此一来,这位乾单县主确实是不差钱的,但不差钱是一回事,愿意拿出来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还头一个响应。王皇后自然认为林菀欣是故意向她示好,也很乐意接受这种示好,毕竟是许大将军的夫人。 “好,许夫人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不愧为皇上亲封的乾单县主。”王皇后笑着赞道。 “皇后娘娘谬赞了。”林菀欣低头道。其实无需皇后说,她早就让大舅李华霖帮忙操办救援江南之事,也辅助官府施粥、搭建救灾棚,只不过这一切都没有以她和许纯之的名义,而是以李家甚至是其他豪富商人的名义。 毕竟如今许纯之已经够惹眼了,作为他的夫人,此时她若还是强出头获取民心,恐怕皇上不猜忌他们都不行。 有林菀欣开头,其他的夫人就算不乐意也不得不表态,尤其林菀欣还一口气捐了八万两这种有些“不可思议”的数目,其他的夫人一琢磨,不由对她产生了些许埋怨。 毕竟不是谁家都能轻飘飘拿出几万两不当回事就这么捐掉,林菀欣这么做反倒让大家有些难办了。 尤其是元大将军的夫人庄氏,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当年林菀欣的娘亲李氏就是用二十万两银子跟她夫君“买”了一个婚约,还骗走了他们元家的传家宝,如今林菀欣又故技重施,花钱买皇后娘娘的好感,这人怎么就这么…… 真是一身铜臭!就算嫁给了许大将军,还是这么一副暴发户的模样,显摆什么呀? 虽说难办,但这件事也不得不办,毕竟皇后都搬出皇上和百姓,要真没有任何表示,她们也就用不着当什么诰命夫人了。 “许夫人真是高义,只可惜咱们不像许夫人聪明能干,经营着那么多铺子,生意又红火……”说话的是刑部尚书的夫人章氏,她故意在此时停顿一瞬,不意外看到在场不少夫人露出会心一笑,毕竟士农工商,向来商贾都最为人所不齿,而林菀欣的母亲出身商贾人家,就算曾经是江南首富,那也不过是最低贱的商人罢了。 如今林菀欣身为许大将军的夫人,又是一品诰命,不仅不自持身份,竟然还拿自己做生意赚钱的事直接摆到台面上说,不得不让人觉得她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算有钱又如何? 事实上,有钱确实还是让人羡慕的,虽有些夫人不齿林菀欣一掷千金的做派,但也有些夫人羡慕她能眼睛不眨就做主八万两银子的去留,这份豪迈洒脱,在场的夫人里恐怕一个都做不到。 京兆尹夫人龙氏道:“妾身也有意为国朝多尽一份心力,奈何确实无能,唯捐赠两万两。” 两万两?这也不是个小数目。 剩下的夫人们相互对视一眼,反倒都看出些龙氏替林菀欣打圆场的意图。 庄氏也感到疑惑:什么时候林菀欣跟京兆尹夫人关系处的这么好了? “夫人拳拳爱护之心,百姓定能明白。”林菀欣目光一亮,笑道。 京兆尹夫人龙氏也点头致意,原本她夫君就曾受过林家老爷子林虚怀的恩惠,更何况乾单县主的名字她早在安县瘟疫时就如雷贯耳,当初她也曾身染恶疾,若不是乾单县主与柳神医及时施药,恐怕帝都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光是这一点,德仁堂就无愧于它的名字,更何况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费尽心力赚来的,能眼睛都不眨便掏出银子赈灾,本就说明这位乾单县主胸有丘壑,非寻常女子。 那些人嘲笑她母亲是商贾出身的人,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更遑论有些人曾受过她恩惠治病,自认给过银子便毫无感恩之心,这才是眼中只有银钱,心中毫无恩义。 王皇后自然也清楚京兆尹夫人的情况,对于她能出两万两银子已是十分满意,近段时间与宁妃置气产生的郁结之气顿时消减许多,毕竟她才是皇后,她才有资格召集和要求命妇做这些事,宁妃不过就是个妾而已,再受宠爱也以色侍人上不了台面。 有了林菀欣和京兆尹夫人牵头,其他夫人自然不好再扭扭捏捏,都纷纷表态要支持国朝和百姓,你一万两我五千两这么捐赠,气氛也着实热闹。 就在这时,“宁妃娘娘到——”一声通报,宁妃带着丫鬟太监一群人乌泱泱来到坤安宫,顶着一众命妇惊讶的神色,姿态万千地冲王皇后行礼笑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姐姐这儿竟然来了这么多客人?” “宁妃妹妹来了。”王皇后瞬间目光一冷,面上的笑意却加深,这个宁妃竟然不请自来。 “真是的,这么热闹姐姐都不叫上我,实在太让妹妹伤心了。”宁妃笑道。 王皇后笑道:“妹妹来得正好,正巧诸位夫人们正谈论捐银救援为江南水患所苦的百姓们,你作为后宫妃嫔,执掌一宫,受百姓奉养,此时也应尽一份心力。”说着,她掩唇一笑,打趣道,“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宁妃那蕴含水光的眸子忽然一转,惊讶道:“哎呀,那我可还真是来对了!但我跟主持后宫的姐姐可比不了,那就捐五千两吧。”她笑意盈盈道。 五千两…… 王皇后面色不变,笑容和煦,可眸光发冷,皇上平日里也不知道赏赐这妖女多少东西,就拿出区区五千两……但毕竟当朝命妇都集中于此,王皇后也不想做得太难看,让人看了笑话,何况这妖女向来自恃受宠,不将她放在眼中。 王皇后笑道:“就你皮,行了,看座。” 甫一落座,宁妃就将目光落在林菀欣的身上。 此时林菀欣也正好在看宁妃,毕竟自上次在御书房外匆匆一瞥!cl?w-χ.(〇Μ!后,宁妃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来源于她从宁妃身上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刺骨敌意。 如今宁妃一看过来,林菀欣立即勾了勾唇,露出笑意。 宁妃也笑了笑,却是带着几分轻慢的冷笑:“哟,这是谁呀?这么年轻就是一品诰命了,真是羡煞旁人。” 皇后的宫中,宁妃这么赤.裸裸发问,但王皇后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也笑着看向林菀欣,看来是没有替林菀欣介绍的意思了。 林菀欣从王皇后的身上看到“看戏”的意思,心中不由对她减了两分印象,毕竟她是皇后,控场是她该做的事,现在竟然将球踢给她一个命妇,看着命妇和宠妃打擂台,自己却想作壁上观。 林菀欣笑道:“见过宁妃娘娘,此前在御书房外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想来娘娘贵人多忘事……” “噢,你这么说,本宫想起来了。”宁妃忽然打断她,盈盈水光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凌厉之意,笑道,“你是之前被人掳到淮州的乾单县主,是吧?” 此言一出,四下里骤然静了一静。 毕竟谁都知道林菀欣曾经被人掳走,但自从她嫁给许纯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毕竟许大将军都不介意,并且以全帝都最盛大的婚礼迎娶林菀欣,成功让所有的闲言碎语消弭,让所有看笑话的人全部闭嘴。 如今林菀欣不仅是乾单县主,更是一品诰命夫人,更不会有人提这种“无趣”的往事,可宁妃却偏偏提了,还在这种大众场合之下提。 莫非这位宠冠后宫的宁妃,其实与乾单县主林菀欣不和? 可是此前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的消息啊…… 众位夫人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皇后坐在上首,听到宁妃口不择言说出这样的话,不仅不怒,反而欣喜,宁妃越是嘴贱胡说,越能将林菀欣和她背后的许纯之推向她与大皇子这边,何乐而不为? 真是个蠢材,以为有了皇上的宠爱就真的能拥有一切吗?殊不知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到最好。 王皇后眼中的笑意加深,神色却故作冷厉了几分,依旧没有开口。她希望能等林菀欣自己开口向她求救,这样一来,她正好卖给乾单县主一个人情。 只可惜,王皇后打错了主意,虽然林菀欣不知宁妃为何对她处处针对,但也看出宁妃确实对她不喜,但她也不是个怕事的,可以说如今在帝都,除了皇上以外,其他的人她并不多么在意,只要守好规矩和礼节,并不会有多大问题。 唯有皇上才是真正拥有生杀大权之人。 当然,若是宁妃对她不喜,去皇上耳边吹吹风,自然也对她不利。 淮州…… 林菀欣心中略微思量,忽然展露笑颜,意有所指地道:“说起淮州,宁妃娘娘好像对与淮州有关的事尤为上心?” 宁妃微微一顿,目光骤冷。 其他命妇顿时心头一凛。 这个乾单县主,还真是敢说! 第一百零五章:许纯之归来 - 相门娇女 - 山林 宁妃冷笑一声:“瞧这话说的,乾单县主可真是个伶俐人儿,就这小嘴,正的也能说的反的,怪不得能将许大将军迷得将你风光迎进门,就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 “娘娘谬赞了,妾身在淮州时也以医者的身份坐诊淮州德仁堂,往来也给许多夫人小姐们看过病……”这是林菀欣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谈到她在淮州具体做过什么事,是以在场的夫人们都极为好奇,毕竟听外面传得再夸张,哪有听本人亲自讲故事来得动人和有趣? “哦?许夫人竟然在淮州坐诊?”有位三品诰命的夫人奇道。 “怎么会允许你去坐诊呢?许夫人不是……”另一位夫人言语未尽,大家都明白她在问什么,毕竟是被掳走的人,竟然还能堂而皇之上街溜达?这不合常理啊。 林菀欣点头笑道:“也不瞒大家,其实妾身虽也出身世家大族,但自幼对医术颇感兴趣,只可惜世家小姐哪里能出门行医?是以在帝都时,为了维护家父与家族的脸面,从未曾真正出诊过。” “但是到了淮州,恰巧一个因缘,淮州牧夫人及其子,分别各有重疾缠身,广寻名医也未能救治,妾身不才,治好了二位,是以获得在淮州有限的自由。此前柳神医就曾带徒弟去江南淮州开德仁堂分店,一连开了三家,索性我就从中挑了一家分店,专门作为女子看诊的店面,往来的都是淮州有名有份的夫人小姐,倒是为大家提供了不少便利。” “专为女子看诊的店面?”一位夫人奇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店面?” “若是帝都也有一家这样的药店,岂不是更好?……”众夫人纷纷商讨起来。 林菀欣继续笑道:“也就是这样,妾身也对淮州有一定了解,等想方设法联系上大将军时,也能勉强提供些许信息,尽一份心力。” “原来如此,许夫人真是有心了,不仅医术高明,更有护国仁爱之心,实在是令人钦佩,怪不得能得许大将军爱重。”京兆尹夫人笑着赞道。 其他对林菀欣没有交恶过的夫人也纷纷点头,毕竟换她们处在这样的境地,恐怕完全做不到这么好。 宁妃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她是要出言讽刺林菀欣,让她在一众夫人面前出丑,没想到竟然变成林菀欣的个人表演之地,说得一众夫人惊叹连连,这个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王皇后也十分意外,这个林菀欣不仅没向她求助,反而自己三言两语就转变局面和风向,许大将军这位夫人,是个聪明人啊…… 话已至此,王皇后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便笑道:“自古巾帼不让须眉,说的便是许夫人这样的女子了。诸位再来尝尝,这是昨日才从戎国运送来的特产,叫做毛丹,模样怪异却煞是喜人。” 王皇后说着,便有宫女鱼贯而入,端来新的果品,殿内立时又热闹起来。 “这果子真是生得与众不同,通体火红,外面还有毛刺……” “通常越是奇形怪状的果子,内里的果肉味道越是不一般呢……”众夫人笑了起来。 一月后。 大将军府。 “哦?早在大庆朝刚建立时,就有八百万两银子分别从淮州各地钱庄流入帝都?”听完龙鸣卫的汇报,林菀欣微微一叹。 尹霆尧布局果然很早,而在帝都,也曾有多次大笔银钱的动向,分别与太傅张家、大将军元家、刑部侍郎吕家、刑部尚书秦家、工部侍郎宁家、忠武将军秦雁起……甚至是宫中,都有关系。 可吏部侍郎家被抄时也就查封了三十万两,也就是说,还有很多流向其他家族或者势力。 这些却不好找到实际有效的证据。 “行了,我知道了,将这些消息一并送往大将军那儿。”林菀欣吩咐道。 “是!”那龙鸣卫立即恭敬道,顿了顿又道,“夫人,大人让属下带消息给您,他与林老爷子很快就会回来。” “当真?”林菀欣精神一震,“太好了,他们终于要回来了!” 林菀欣微微思量,又压低声音道:“你且告诉他,回来时必须要……” 林菀欣吩咐几句,龙鸣卫迅速离开。 十日后。 正是黑炎军与工部众官员拔营回帝都之时。 好不容易解决了秦江水患,开凿河道,疏散洪水,安置百姓,虽然工程还远未完结,但接下来的事已经交给地方官员和城防军,许纯之与林老爷子便提前回来。 林老爷子曾坚持要继续驻守秦江边上,是许纯之好说歹说,让他先回帝都向皇上复命,再行安排回秦江边上的事宜,林老爷子考虑良久,也觉得此事确实有必要复命,便一道回来。 此时,帝都街道上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毕竟是大军回营,又是治理水患得胜归来,百姓们也感觉欢喜。 然而,在看到大军穿行闹市时,却只感觉一股无言的沉默压迫而来。 整个黑炎军队伍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仿佛经受了巨大磨难、吃了败仗,如今低垂着眉眼,仿佛无颜见父老乡亲。 “奇怪,不是听说水患治理成功了嘛?”街边有百姓问道。 “是啊,不过听说死了好些人,怕至少有个几十万吧。” “这么多?那难怪了……”有人感叹。 “怕是黑炎军本身也损伤惨重吧,这天灾**的,一直没个消停……” 再看向穿行街道的黑压压的大军,百姓们不由得带上几分怜悯,连一向张扬跋扈所向披靡的黑炎军都折磨成这副模样,看来此次秦江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人群中,高楼上,林菀欣也带着丫鬟和护卫靠在窗边,远远地瞧着下方黑炎军的情景,心中不由划过一抹心痛。 这些都是青雉的兵,是他的兄弟,她原本虽然吩咐龙鸣卫提醒青雉回帝都时不要太兴高采烈,但当她看到真实的情景时,才能想象出他们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磨难。 洪水无情,有多少人在此次秦江决堤中永远失去了丈夫、儿子和兄弟呢?又有多少个家庭被拆散…… 林菀欣看着在队伍最前方、骑在马上虽依旧肃挺却显得消沉的许纯之,心中不由默默轻唤:青雉,回来就好…… 恰在此时,仿佛似有感应,许纯之回首看向街边茶楼中的林菀欣。 二人目光相对。 许纯之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既是安抚也是温柔,用口型说道:“我回来了。” 林菀欣的心,怦怦跳动。 宫中。 御书房。 许纯之跪在皇帝面前陈词此次治理水患的情况,伤[[醋溜文学首-发]]亡如何,最终向皇帝请罪。 皇帝看着曾经他麾下最意气风发的大将军许纯之如此消沉的模样,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人力有穷尽时,遇到似洪水这般天灾,再强大的人也感到无力,他的大将军其实也并非无所不能。 许纯之说损失惨重,为之请罪,皇帝自然不可能真的处罚他,便借由功过相抵的由头将此事揭了过去,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这才问道:“淮州城东挖出官银之事,你已知晓了吧?” 许纯之作为龙鸣卫的首领,这样的事自然不会不知道,但他也早有准备:“皇上,微臣此次在秦江边上,毗邻淮州,也将此事再度调查一番。” 他从怀中抽出一封奏折,让总管太监递了上去。 皇帝展开奏折,越看越是目光冷沉,这份奏折并无任何反驳淮州税务大臣宁向东指认黑炎军埋藏官银的话语,反而十分详尽地列出近十年来、尤其是近两年间淮州大额银两的流通变动方向,以及淮州有真假两套账目的事实,不仅如此,真实账本上淮州库银的数量与税务大臣呈交的相去甚远。 按照这个数目来看,淮州库银的亏空远不止宁向东所说的那些,如此看来,这个宁向东将黑炎军和城东埋藏的库银推出来倒是别有用心了。 其实这件事户部尚书张麟宸和户部侍郎元桓琅也曾上.书过,但远没有许纯之如今呈交的详细,看来他的大将军所拥有的才能,依旧还是无人可以替代。 放下奏折,皇帝笑道:“既然爱卿已经顺藤摸瓜,那就将瓜看紧了。八百万两入帝都却无声无息的消失,岂是这么容易之事?” 皇帝哼笑一声,看来尹霆尧的钉子,远不止吏部侍郎一家,他这些看似忠心的臣子也该敲打敲打了。 皇帝也没再追究所谓淮州埋藏官银一事,此事本来蹊跷,许纯之做事向来稳妥,如此轻易被外人找到“证据”并不是他的作风,何况……淮州人不是天然就对许纯之有一份仇恨吗? 然而,皇帝放过此事,许纯之却没有轻易放下它的打算。 “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许纯之道。 “讲。” “微臣恳请皇上允许,审问淮州官员!”许纯之说得铿锵有力。 皇帝眉头疏忽皱起,又迅速散开。 审问…… 他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几下,看来他的大将军对淮州官员很不满啊…… 不过,这倒也并不是件坏事。 敢在这种事上糊弄他并重伤他的大将军,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用付出? 皇帝微微思量,便笑着同意了。 他倒是想看看,他的大将军会做到什么程度。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零六章:选秀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大将军府门外。 许纯之下了马,让随从将马匹牵走,自己则朝大门走去。 见他回来,门房立即恭敬相迎,将紧闭的大门打开。 就在这时,许纯之看见站在门内笑意盈盈看着他的林菀欣。 见他回来,林菀欣笑得温柔:“你回来了。” 许纯之惊讶,随后大步上前,一把将林菀欣抱起来打了个转,欣喜道:“我回来了!” 见四周仆从都露出会心笑意,林菀欣有些不好意思:“快放我下来。” “不放!”许纯之却不依,还笑道,“我在自己家抱自己媳妇儿,谁能说着什么去?”说着,抱着林菀欣就大步朝里走。 林菀欣也不是那等脸皮忒薄的女子,虽然不好意思,但难得许纯之回来也就随他去了,遂搂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看着他。 许纯之也笑看她,二人目光相撞,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到厅中,“快来吃饭。”林菀欣挣了一下,许纯之便有些不舍地放开她。 许纯之也早就饿了,这段时间在秦江边上形成习惯,吃饭速度也十分迅速,林菀欣不停地给他夹菜。 “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吃。”许纯之道。 “我没事,上午吃的到这会儿还没消化呢。”林菀欣看着他,发现他黑了些许,也瘦了不少,一双眼睛虽然有神,眼下却一片青黑,很明显这段时间一直是熬着。 “吃完了就去睡会儿,如今水患也平息了,你也可以放松一下精神。”林菀欣道。 “嗯。”许纯之点头,又道,“对了,等会儿你抽空回一趟林家,见见老爷子,他可倔脾气,一定要盯着开凿河道之事完工,要不是我磨尽了嘴皮子劝他回来,他还不肯走。估摸着他跟皇上汇报完后,还会请命再回秦江边上。” 林菀欣明白爷爷向来做事极为认真,执拗劲头上来谁也拉不回来:“你也辛苦了,等会儿我就回去一趟。” 傍晚时分,林菀欣的马车回了大将军府。 许纯之睡了一觉后也养足精神,笑问:“劝说成了没?” 林菀欣摇了摇头:“老头忒倔,非说这是千秋之功,利益万民,必须亲自盯着。” “这也挺好,老人家有点事做,也不至于无聊。”许纯之道。更何况如今朝堂也不太太平,老爷子人在帝都外,也未必是件坏事。 林菀欣无奈道:“他可精神着,一直强调自己可以再战二十年。” “哈哈,这倒是个事实。” 吃了晚饭,散步消消食,林菀欣被精力旺盛的许纯之拉着做了半晚上的床上运动,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待到下午时分,她就听说上午在朝堂上,有多位官员出言弹劾淮州税务大臣宁向东,列出诸多实证,指证他贪污受贿、欺男霸女、抢占田宅,犯下过累累命案。不仅如此,还在陛下收归淮州时呈交虚假账本,欺君犯上。 一系列证据确凿之下,宁向东迅速被打入牢狱,与此同时,淮州一系的官员也分别接受排查。 此前是许纯之不在帝都,任由帝都鬼哭狼嚎,如今既然已经回来,自然要肃整一番。 很快,朝堂风向为之一变,之前对淮州城东官银案还模棱两可的官员立刻做出“正确”选择,毕竟许纯之能如此顺利大刀阔斧干下去,背后必然少不了皇上的支持。 皇帝对此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他的大将军下手会如此之快,证据如此齐全,就仿佛是早已备齐、早有把握,对许纯之做事的快准狠又有了新的认识。 宫中。 皇帝在元和宫陪宁妃用过午膳,小憩片刻,宁妃用手指轻柔地替他按压头部,舒缓头痛之感。 “爱妃的按摩之法着实管用。”皇帝闭着眼睛笑道。 宁妃娇声软语:“皇上近段时间操劳过度,这才导致头痛,还需要恰当休息才好。” 皇帝轻叹一口气:“近来事情繁多,也不是一会能处理完的。” “可臣妾听说,许大将军不是已经回帝都了吗?”宁妃笑道。 “哦?”皇帝突然睁开眼睛,带着笑意的面容上,一双眸子精光隐现,“怎么突然提到他?” 宁妃笑得无辜且可爱:“臣妾听说许大将军十分厉害,能文能武,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此次连水患都败在他手下,这样的能人回帝都了,皇上不就轻松许多吗?” 宁妃向来不议朝政,偶尔听到什么也会跟献宝一样跑来问皇帝,无所顾忌,反而让皇帝觉得她娇憨可爱,对她少了几分忌惮,就连她时常受了委屈公开跟皇后叫板,都多了几分包容,认为她天真纯美。 是以此时皇帝也并未认为宁妃在他这儿上眼药,反倒有些疑虑,他是不是真的给许纯之太大的权力,否则怎么会连深宫里一介妃子都知道许纯之能力卓越、无所不能,有了许纯之连他这个皇帝都能当得轻松些? 那么是不是说,某一日许纯之要来当这个皇帝,也会轻松自如,水到渠成? 皇帝眸光一暗,再度闭上眼睛享受宁妃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心中却想到。 他的大将军,确实太能干了…… 一个月后。 水患灾情与百姓家园重建之事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新的事情吸引住人们的眼球——后妃大.选。 据说这件事是由王皇后提出,得到了朝臣们大力支.持,毕竟相较于历代其他皇帝,如今的新帝李泽生后宫确实匮乏,更何况如今南北已经统一,皇帝已经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科考已然恢复,后宫遴选也理当如此。 如今皇帝膝下只有两名皇子和三位公主,也着实太少了些。 何况前朝与后宫本为一体,如今看王家与宁家如此得利,其他世家大族也蠢蠢欲动。 眼瞧着下月就要开始正式聘选秀女,各家族都动员起来,争取推选出优秀的秀女,别说是普通官员家想将女儿推出去搏一把,就连元大将军家的夫人庄氏也动过这个心思。 元大将军府。 “不行!你想都别想,后宫那种地方是一般姑娘家能去的?”元大将军元焕良声如洪钟,怒道。 “什么一般姑娘?我们雨馨哪里是一般姑娘?她可是我们的女儿,有她爹爹和哥哥们在,她又能受什么委屈?这万一要是雨馨得到了皇上的喜欢……” “不行,你别想了。”元焕良连连摇头。 “哎呀,你这人怎么就是个死脑筋啊?我们雨馨多独特啊,一般的世家贵女都是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咱们雨馨性格开朗身体倍儿棒,还会武功,说不定能一具得男,恐怕皇帝都没见过这么精神的漂亮姑娘……”庄氏不依不饶还想劝。 “你糊涂!”元焕良越听越不对劲,骂道,“你好歹是孩子娘,你把孩子当什么了?生孩子的工具吗?还妄想让雨馨产下皇子……你简直失心疯了!” “我这也不是为了你着想吗?要是咱们雨馨能诞下皇子,对你仕.途上不也有利,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被这么一骂,庄氏也有些生气了。 “不许!我警告你别折腾这事,咱们雨馨那直肠子,是能在宮里活下来的吗?你也不想想,那是后宫,多少腌臜事在里头……雨馨若是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哎?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干嘛咒自己闺女啊?!”庄氏更来气了。毕竟是母女连心,被元焕良这么一说,庄氏也有些揪心,“不至于吧?好歹你也是当朝二品大将军,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这点面子算个屁!”元焕良爆粗口道,“若想要一个人死,非要明刀明枪杀人吗?想要一个死,方法不还多得是?雨馨有那个脑子,跟人玩那些弯弯绕绕,会有那么谨慎见人就防备人家吗?更何况口蜜腹剑者众,你自己养的闺女几斤几两,自己清楚!” “这……”庄氏也回过味来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可这么大的好处就让别人给占了?” “你得了吧你,少操这些没用的心,咱们家还不到要卖女求荣的地步……” “唉……”庄氏哀声连连。 林府。 “娘,我决定了,我要去参加选秀。”林淑真对大夫人周氏说道。 周氏吓得手一抖,茶盏扑通摔落,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道:“选秀?你要去选秀?这,这不好吧……?” 虽说确实要求帝都世家大族都选出一名秀女去参选,可这人也不是非她的淑真不可呀?这后宫岂是那么好近的? 周氏知道自己闺女一向有主意,既然能说出这话,自然是思量过的,但还是商量道:“女儿,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咱们家目前也就你爷爷是工部侍郎四品官,但实际上还没那么……” “我知道。”林淑真道,“在这件事上,家族给我的帮助可能不够多,或许正如我们所看到的,真正辉煌的永远是少数,但一旦爬起来,就不惧任何人了。” 看着林淑真那认真又骄傲的模样,周氏心中五味繁杂,她头一次对自己以往对女儿的教育方式产生怀疑,虽然她向来告诉闺女她是长房嫡女,身份尊贵,要有自己的傲骨,可却不是要她走极端啊。 “娘,我知道您是不想让我受苦,但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既然我与张君弘无缘,那么,要嫁我就要嫁全世界最尊贵的男人!” 那个人就是皇帝! 想到张君弘,林淑真心中一瞬间卷起滔天恨意! 都是林菀欣,若不是她,她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竟然去后宫里跟无数个女人争一个男人? 若不是林菀欣设计害得张君弘君子声名扫地,她又怎么会无法与之结亲? 既然这样,既然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越过林菀欣去,那她就嫁给皇上!只要她能替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母凭子贵,就算是林菀欣,一品诰命夫人,在她面前又能如何? 林淑真咬牙:“我意已决,娘不必再劝了。”一句话将周氏所有心里话都挡了回去。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零七章:再见小侯爷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与元家和林家有意将女儿送去参选的人家不同,也有些官宦家庭不愿意让女儿去受那份苦,故而刻意在短短时间内将女儿定了亲,以逃避秀女大.选。 国子祭酒南家便是如此。 “唉,太仓促了,如此仓促之下给月蓉安排的婚事,真的好吗?”国子祭酒夫人龙氏一边不住摇头一边整理嫁妆单子。 她夫君南川勉摸着胡须道:“安心,安心,再差能差过去宮里?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但凡是嫁到普通人家,咱们夫妻俩总能照应一二。” “虽说是这个理,但总觉得有些不放心。”龙氏依旧揪心,“只是我们南家各枝也是出了奇,生的都是儿子,除了庶女之外,竟没有一个除咱们月蓉外的嫡出姑娘,也是正赶着了。” “这事好办,到时候选一名庶女给记录在嫡枝送上去也就是了,也未必能选上,皇后娘娘要的也只是各家的一个态度而已。”南大人说道。 “也未必,恐怕那一位还想要几个帮手吧?”龙氏压低声音道。 南川勉摆摆手:“这事就不提了。咱家不掺和那些。” “我也就是说说,唉,希望这仓促的婚事也能平安和顺吧……”龙氏叹息道。 虽说各家各户如今为选秀之事殚精竭虑,但林菀欣和元雨馨却是毫不在意,不仅如此,还结伴出游。 “真是的,自从你嫁人之后,就越发忙得不见人影,想见你一面都难了。”元雨馨嘟嘴埋怨道。 马车在山道中缓缓行走,前后跟了有十多名护卫,这是明面上的,暗中的龙鸣卫更是不少。 “这不一有空就来见你了,独你一份,旁人可没有。”林菀欣笑道。 元雨馨瞬间绽开笑容:“这还差不多!对了,咱们今日这是要去上香?” “对,好长时间也没去了。正好还想着帮我的好姐妹求个姻缘。”林菀欣道。 “好姐妹?谁?”元雨馨狐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好啊,你又趁我不在的时候勾搭谁了?” 林菀欣噗嗤一笑:“你个死脑筋,怎么这么笨?” “诶?”元雨馨一怔,恍然大悟,扑了过去,“好啊,你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教训你!” “哈哈,好了,别闹了。”林菀欣笑着躲开,“再过不久就是太后寿辰了。” “嗯?太后寿辰?”元雨馨眨眨眼,忽然想到林菀欣现在已经是许大将军的夫人,又是一品诰命,这些礼节上的事都要操心,不由得有些烦心,“啧,嫁了人就是麻烦,要折腾这些事,我们家这都是我娘的事。” “你以后嫁人了不也是你的事?” “啧,就不能不嫁人嘛?干嘛一定要嫁人。”元雨馨又在马车中哀嚎,惹得隔壁马车中的凝萃和冬菊都笑了起来。 林菀欣也摇头失笑:“先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兴许去高高兴兴拜完佛之后,你就能遇上自己合适的缘分了呢?” “真的吗?”元雨馨怀疑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凡事总要尝试过才有结果嘛。” “噢!不过你刚才为啥提起太后寿辰?难道来宁安寺拜佛还跟太后寿辰有关?”元雨馨疑道。 “这个嘛……容我先卖个关子,你去了就知道。”林菀欣勾唇一笑。 通往宁安寺的山道上。 穆承歆坐在马车里被一群人护卫着来到山腰处上千级台阶的起始处。 他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面容俊秀而柔美,身形消瘦,带着丝许病弱感,神情却平和坚毅。 他扶着扈从的手下了马车,对于准备在旁的轿夫摆了摆手,用清脆的少年人独有的嗓音道:“我先自己走一段。” “是!”护卫和轿夫们陪着他并行上山。 就在穆承歆上山不多久,另一辆马车也来到半山腰处的平地上,林菀欣和元雨馨下了车,抬头看了看高耸的石阶,又看了看对方,都笑了起来。 “这儿好像是咱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元雨馨说道。 “这也是我们第二次一同来宁安寺了。”林菀欣笑道。 “那要不……咱们再比比?”元雨馨嬉笑一声,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她们第一次在宁安寺山道上,会对对方印象深刻,就在于那场无形的“比试”。 林菀欣很不在乎形象地耸了耸肩,偏了偏脑袋,眼睛里绽放光彩:“也行啊,无可无不可?” “那就来吧!”元雨馨哈哈一笑,快步向石阶奔去。 “耍诈。”林菀欣也不落后,笑着跟上。 跟在她们身后的护卫无奈地看了一眼,也只得跟上。 二人速度都十分快,元雨馨从小习武,林菀欣也一直没放下锻炼身体,姐妹俩笑闹着一路上山,反倒吸引了山路上不少人的目光。 穆承歆也是这时候听到二人笑声,尤其是觉得其中一个女声听来颇觉耳熟,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林菀欣与他错身而过。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林菀欣停了下来:“穆小侯爷?” “林四小姐。”穆承歆也极为讶异,继而转为惊喜,笑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你这是……?”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停步的元雨馨,“和友人一起来朝山吗?” “正是。”林菀欣点头一笑,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婉模样,引得一边的元雨馨撇嘴,几步走下来,问道,“这是你朋友吗?”元雨馨注意到穆承歆称呼林菀欣为林四小姐,至少也应该是林菀欣嫁人之前就很熟悉的人。 “这是穆小侯爷穆承歆,长公主殿下之子。”林菀欣介绍道,又对穆承歆道,“这是我最好的姐妹元雨馨,大将军元焕良之女。” 元雨馨瞬间扬起笑容。 穆承歆也笑了笑,这就是林菀欣,会将他们本身放在前面介绍,而不是依托于其他人其他身份。 元雨馨自从将目光移到穆承歆的身上,整个人便呆住了。 这个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秀美的容颜,温柔的神情,如兰花般幽静的气质,站在那儿与山间古木奇树相得益彰。 他有一种柔弱而又强韧的美感,和她过往以来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柔美得让人想要全心呵护,却又强韧得令人心生信赖。 元雨馨一眨也不眨地盯住穆承歆,这样独特的气质汇聚到一个人身上,令她感觉新奇无比。 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了起来。 对她这副模样,穆承歆倒是没做多想,毕竟喜欢这么看他的小姑娘很多,但落在林菀欣眼中,便是惊讶中带着欣喜了。 她原本就觉得帝都中最配雨馨的人便是穆小侯爷,故而得知今天穆小侯爷会朝山,她才带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就给她碰上了。 看雨馨这样,岂不就是正好? 林菀欣笑意更甚:“若是小侯爷不介意,不如我们一同上山?” 穆承歆目光一亮:“好。” 山道上,林菀欣道:“小侯爷是打算上山住一段时日吗?” “正是。”穆承歆道,“不久便是皇祖母六十大寿,我想上山替皇祖母抄经祈福。” “小侯爷真是纯孝。”林菀欣看着这曾经被抓走关在地牢中命悬一线的少年人,想不到如今会露出如此温柔且毫无芥蒂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元雨馨讶异。 林菀欣笑道:“小侯爷上山不疾不徐,显然是不着急今日下山。” “也是,像咱们俩就火急火燎的。”元雨馨爽朗一笑,忽又收敛,下意识往穆承歆那儿瞅了瞅,见他好像没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想到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不由又有些泄气,这不就说明她一点都不吸引人嘛?不像菀欣,到哪里都是众人焦点。 林菀欣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意加深。 “我是不是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穆承歆有些犹豫。 “没有!”抢在林菀欣之前,元雨馨大声回答,见穆承歆稍微有些受惊又感觉懊恼,哪有世家贵女会突然那么大声音说话啊?今天她怎么老是不在状态?都怪菀欣,也不来帮帮她。 林菀欣收到元雨馨幽怨责怪的小眼神,笑出声来:“小侯爷不要担心,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参拜一番,日落前下山也无碍的。” “是的,就是这样。”元雨馨这次笑得腼腆。 明了元雨馨的心思,后面的聊天中,林菀欣尽量挑起让三个人都能加入的话题,一行人也算相谈甚欢。 到了山顶,元雨馨依依不舍,林菀欣却不再耽搁:“那就不打扰小侯爷抄经了。” “诶?就这样?走了?”元雨馨还有些不情愿,小声建议道,“要不咱们也去抄经好了?” “行了,见好就收,你所想的事不是你我二人能决定的。”林菀欣也压低声音道。 “那谁能决定啊?”元雨馨毫不怀疑林菀欣早已猜中她的心思。 “当然是你爹娘啊。”林菀欣勾唇笑到。 见林菀欣与元雨馨走远,穆承歆一直绷紧的精神终于松懈,整个人忽然一个踉跄。 “少爷!”贴身护卫立即上前撑住他,一脸担忧,“您太勉强自己了……”一路上他曾多次想向少爷提出改乘轿子上山,苦于少爷跟两名女子走在一起,便是碍于少爷的颜面也不好提出,更何况他看得出,少爷确实是少有的开心。 恐怕这股喜悦之情成为他的动力,让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身体负担太重。此时放松下来,身体积攒的疲劳才一股脑上涌。 穆承歆摇了摇头:“无碍。”难得有机会与林四小姐一同上山,只可惜佳人以为他人妇…… 他垂下眸光,又抬头:“走吧,去方丈室。”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零八章:按令击杀 - 相门娇女 - 山林 时间:当天。 地点:宁安寺山脚。 人物:元雨馨和林菀欣。 “啊啊啊,不管了,真是的,我一口气憋到了这里,真的不吐不快了,菀欣你不许拦着我!”元雨馨好似一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脸蛋红扑扑,满脸都是兴奋,眼睛里光芒亮得慑人。 “我决定了,菀欣!穆小侯爷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她笑得龇牙,灿烂无比,好似比山花更热烈,比遒劲的古木更张扬。 林菀欣也由衷地感到开心,嘴上却道:“你说要就要,有那么容易吗?” “唔!”元雨馨瞪她一眼,“的确,我要赶快回去跟爹娘商量一下,真是的,每到这个时候你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她故意指着林菀欣,做出嫌弃的模样。 “是么?不是我这个派不上用场的人,你还遇不到他呢?就算遇到了,恐怕也没机会一起闲聊。”林菀欣无所谓地道。 “啊啊啊可恶,好了,算你赢了啦。”元雨馨有些不爽,又有些别扭道,“你是怎么跟他这么熟悉的啊?” “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可别说出去,小侯爷之前被绑架过,是我和青雉去救的他。” “原来如此……”听到和许大将军一起,元雨馨就放心了。救命之恩,也难怪穆小侯爷态度那么好。 “呕……”冷不丁的,林菀欣忽然一声作呕。 元雨馨还当她故意嘲笑她,咋咋呼呼地嚷嚷:“喂你不是吧?至于这样么?我不就是多问了一句嘛,你……” 忽然,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因为林菀欣的作呕并没有停止,反倒捂住嘴巴神色狐疑。 “怎、怎么了?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元雨馨关切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在吃食上她一向很注意,她伸手把了把自己的脉,露出惊讶且惊喜之色:“或许……” 三日后。 元大将军家。 “什么?竟然真的有了?”元雨馨拿着下人送来的书信,惊诧不已,没想到林菀欣成婚不过几个月,肚子里就有了宝宝,那这样一来以后不是没人陪她玩了? “我还说等她过生日时给她个惊喜呢,要是这样岂不就变成惊吓了,况且她估计后面也很少出门了……”她嘟哝两句,就把纠结抛到脑后,将注意力转到该给林菀欣送什么礼物上来。 林菀欣怀孕的消息也很快传回林家与姑姑林茹霜那里,一时间不停有各色礼物送到大将军府,就连长公主殿下都送来了慰问。 林菀欣本人则被彻底“禁足”,至少在孩子不足三月胎没坐稳前,不许再随意外出。也就是她身体底子好,怀着孕还跟人抢着爬石阶没出什么问题,也正是因此,林菀欣还被许纯之“数落”了一顿,说她还是个孩子,一点当母亲的准备和意识都没有。 这一点林菀欣确实无可辩驳,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当过母亲,突然成为母亲让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真的能做好一个母亲吗?她不由得对此产生怀疑。 数日后。 来自元大将军家的马车,缓缓停在长公主府外,元大将军夫人庄氏衣饰雍容而优雅,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走下马车。 长公主府的大门很快打开,立即有人将她迎了进去。 不远处,换了身男装的元雨馨躲在不远处的街角,暗搓搓看着自家娘亲进了公主府大门,心中的激动无以复加,她在原地转来转去,想离开却又有些舍不得。 万一等会儿穆小侯爷就出门了呢?那她不是正好跟他来个偶遇? 她又快速扫了一眼自身,不行不行,不能以这副模样跟穆小侯爷相见,还是先回去吧。唉,要是这时候菀欣在就好了,一定能给她提出最靠谱的意见。 同一时刻。 刑部大牢。 “啊!啊!……”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幽暗阴森的大牢中,一条条鞭影与摇曳颤动的火光相应,抽打在犯人身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血痕。 “哧哧——”铁烙烫在皮肤上的声响,混杂着一股肉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令这密不透风的大牢更添几分令人作呕的味道。 刑部尚书秦泰勉有些意兴阑珊地扔掉手中铁烙,觉得实在无趣。 作为刑部尚书,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便是在施刑拷问犯人的过程中,观察犯人的痛苦与动摇,一点点将对方心底的秘密掏出来,这让他有莫大的满足。 可自从天下一统、皇帝建立了黑炎军和龙鸣卫后,刑部的工作反而少了许多,能让他提得起兴致的犯人和案子也大为减少,就连审查淮州系官员这样的事,皇帝都交给了许纯之。 不得不说,黑炎军与龙鸣卫的存在实在太碍眼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来到秦泰勉身边,恭敬递给他一封信,信封上无一字,他拆开一看,只得四个字:先剪羽翼。 秦泰勉目光骤亮,忽然在阴森幽暗的大牢里碜人地笑了起来:“呵呵,这才对嘛……” 这样才有意思,一直是一种打法,那就不好玩了。 他招来另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名亲卫立即领命而去。 长公主府外的街道上。 男装的元雨馨又无知无觉地等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日头越来越盛,她像一根晒蔫了的小白菜,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嘴里不停地嘟哝:“没人出门……娘也没出来……到底谈得好还是不好?……小侯爷该不会早就出去了吧……” “要不我去找菀欣商量一下?”元雨馨脚步一顿,眼睛刷的闪亮,下一刻又自行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菀欣现在忙着养胎,不能总是给她添麻烦。” “我也是个人呐,可恶,不能总是不动脑子,那样不就变成猪了么?小侯爷肯定不会喜欢小猪的,我得努力才行。”就这么近乎神经质地叨叨着,一身男装的元雨馨慢悠悠地来到在帝都士子和官员中最负盛名的——虎啸阁。 “怎么走到这里了?”元雨馨有些恍惚,刚打算离开却又停了下来,“小侯爷会不会在这里呢?”她有些别扭地琢磨了一下,既想见又不想见,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犹豫纠结、婆婆妈妈的时候,她可是飒爽利落的大将军之女啊! “算了,不管了,先进去再说!”纠结一番,元雨馨心一横,扭头就朝虎啸阁中走去。 就在这时,“哐当!”虎啸阁中,二楼包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人倒着飞了出来,连带砸得房门破烂。 这一变故顿时引来不少人瞩目。 待人们看清时,这才发现被打飞的人竟然是身着黑炎军的军服,看服饰还是个将领。 而一身酒气被众人围在当中、傲慢不屑地看着他的,正是兵部尚书孙阙游的嫡孙。这小子虽向来喜欢流连花丛,更是虎啸阁的常客,但也身为此次科考中的榜眼,学识渊博,深得兵部尚书喜爱。 黑炎军将领怎么会跟兵部尚书的孙子起了冲突,还闹得这么大? 不仅在场人感到疑惑,连元雨馨也惊讶万分。 “你们在闹什么?”一声怒喝,突然响起在虎啸阁中。 赵小凤原本带人巡视帝都,听闻虎啸阁中传来巨响,立即赶来,进门一看,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他向来律下极严,鲜少有人敢大白天就跑到虎啸阁来喝酒,还与权贵之子产生冲突,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又来一个?”不同于赵小凤的冷静自制,兵部尚书的嫡孙孙嘉禄此时已经喝得有些神志不清,酒壮人胆,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众护卫。 同为跟着皇帝多年来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兵部尚书孙阙游虽居尚书之位,却远不如黑炎军及龙鸣卫来得有地位,这一点在教导子侄后辈中他不免时常带出自己的不满,这导致年纪轻轻却已荣登榜眼并自视甚高的孙嘉禄十分看不惯黑炎军的存在。 更何况自皇帝入帝都以来,黑炎军与龙鸣卫就是众人心中的噩梦,屠尽一切反抗者,在瘟疫期间更是毫无顾忌的行事,若不是后来柳神医和乾单县主研制出救命良药,他们孙家恐怕损失惨重。 而今天这名黑炎军将领竟敢当面挑衅,耻笑他的祖父,是可忍孰不可忍,“来再多也是一样!”孙嘉禄酒气熏天地低喝一声,忽然抽出护卫手中的刀便朝赵小凤冲了过去。 “大人小心!”那被之前踹飞出去的黑炎军将领见此,面色一变,猛地拔刀朝孙嘉禄劈砍过去。 “哧!”孙嘉禄仿佛半途中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突然摔飞出去,好巧不巧,正好用胸口接上了黑炎军将领的长刀,瞬间被扎了个透心凉。 “!!”孙嘉禄登时一愣,一身酒气顷刻间苏醒,剧痛和不敢置信浮上他的面容,“不……不可能……”他口吐鲜血,长着一双眼睛缓慢地倒了下去。 “混蛋!!”赵小凤目眦欲裂,完全没料到兵部尚书的嫡孙竟死在自己面前。 这怎么可能? 他手底下的将领他清楚,不可能会犯这种没有分寸、收刀不及的低级错误的啊…… 他猛地看向那名持刀、几乎跟傻了一般的黑炎军将领。 那黑炎军将领手中的刀沾满鲜血,很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略一犹豫,他忽然朝赵小凤跪倒,沉声道:“大人!这名狂徒企图刺杀大人,属下已按令将其击毙!” 按令?? 赵小凤心中猛然一跳。 按什么令?这混小子在说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前途无量 - 相门娇女 - 山林 那黑炎军将领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孙嘉禄倒在血泊中,四周围满了惊慌失措的护卫,可面对强大的黑炎军,护卫们就是有心将人拦下也没有这种实力。 两相对比,围观的群众心中自然有了倾向,更何况多少双眼睛亲眼看到黑炎军的将领杀人? 元雨馨也惊讶不已,可她自幼习武,与常人的眼力不同,她注意到方才孙嘉禄那仿佛醉酒踉跄般的意外摔飞,并不是被自己绊倒,而是有外力击打,但以她的眼力只能看到有东西击倒孙嘉禄,却没有看清到底是谁出手……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悲剧。 等等,这么多人围着孙嘉禄,岂不是要湮灭他受袭的证据? 赵小凤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他目光冰冷,喝道:“来人,将这恶意杀人之徒绑起来。” “大人!!”那黑炎军将领登时面色一变,露出一脸冤枉之色,急促道,“明明是您下令,您怎么能……?” 赵小凤却不会给机会他多说,厉喝:“竟敢当众击杀朝廷命官,黑炎军没有这等目无法纪的狂徒!将这奸细收押,听候发落!” “慢着!”孙嘉禄的护卫中,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满面怒容,“你们休想就这么便宜的将凶手带走,便是黑炎军又如何?黑炎军就能如此草菅人命吗?连新科榜眼都敢当街杀死,这个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新科榜眼?” “就是孙嘉禄,刚被杀的那个,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孙……” “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四周围围观的人唏嘘不已。 赵小凤眉头皱起:“我必会给出一个交……” “让让!都让让!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一队城防军快速冲进虎啸阁中,为首之人竟是元大将军元焕良的二儿子元桓宸。 他与赵小凤打了个照面,对视一眼,颇有些冤家路窄之感。 毕竟城防军与黑炎军向来是竞争关系,而元家中人最与黑炎军过不去的,便是元桓宸。 赵小凤眉头越紧,怎么会恰巧是元桓宸? “二哥?!”元雨馨吓了一跳,可她早就身体快过脑子,跳到了被杀死的孙嘉禄身边,毕竟要是她没想错,攻击孙嘉禄的东西已经被人趁乱收走,可孙嘉禄身上定然还有痕迹。 但她没有料到,她二哥竟然也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听到声音元桓宸目光扫来,待看到一身男装的元雨馨时,微微讶异,继而皱起眉。这小丫头,又在闹什么乱子?怎么会卷进这件事里来? 只刹那间,元桓宸原本想将事情闹大的心思骤歇:“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元雨馨心中暗道不好,他们家最重规矩的人其实并不是老好人大哥,更不是成天喜欢唠叨的母亲庄氏,而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冰冷的二哥。 “那个,我是……出来转转,对,没错,先不管这些了,这个孙嘉禄死得有些蹊跷,我刚看到有人暗中对他出手将他绊倒了!但是没看……” 不等元雨馨将话说完,赵小凤立即上前,带着意外:“你看到了凶手?” “不,我没看清凶手,但我看到有人攻击他。”元雨馨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赵小凤实力不差,没有注意到凶手的动静恐怕是角度问题,当时周围人太多太乱,他又被突然冲出来的黑炎军将领挡住了去路和视线,没能注意到暗地里的动作很正常。 可恰巧的是,她当时离得不远,还是在孙嘉禄斜后方的位置,从她的角度却发现了端倪:“虽然刚才说不定有人趁乱收走了凶器,但我敢肯定,孙嘉禄的身上还有被人攻击的痕迹!” “对了。”元雨馨目光一亮,“你去将柳神医请来就是了,他肯定能鉴别孙嘉禄身上出现的问题!” “好!”赵小凤顿时精神一震,原本这是一个针对他的局,可就连他自身也没料到,竟然中途会出现元雨馨这个意外,想必幕后黑手也没想到,“来人,去请柳神医和京兆尹!” 恰在这时,那名黑炎军将领动了,可他一动,他身边的守卫者立即卸下他的下巴,点了他穴道,在他愤恨的目光中,从他牙齿间抠出毒药。 “大人……”守卫者将毒药交给赵小凤。 赵小凤看着毒药,目光冷沉,这是死士惯用的伎俩,他早已无数次排查过黑炎军各级将领的出身,竟然还有他人的死士混在其中? 赵小凤心中一沉,看向元桓宸,施了一礼:“还请元少将军一同见证,把控局面。” 元桓宸冷哼一声,又瞥了元雨馨一眼,没有过多理会。 元雨馨顿时心中惴惴,不好,她二哥这副模样竟是生气了,看来回去以后免不了又是一通训斥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想见小侯爷没见到,结果见到凶杀案?唉…… 同一时间。 大将军府。 林菀欣躺在榻上,左手边坐着姑姑林茹霜,右侧站着大丫鬟湘竹和她手底下一串小丫鬟,门外护卫重重,气势不同往常,带着些许凝重紧张,却又有不少喜悦之意。 林茹霜一改以往温柔话少的形象,不住跟林菀欣唠叨:“这女人啊,人生中有两大难关,第一是嫁人,嫁到一个好人家,好比重新投胎,会让人脱胎换骨,从此走向全然不同的生活,这第二关嘛,就是生孩子。” “生了儿子,自然在夫家有了保障,但若是生了闺女也不要气馁,常言道一个闺女半个儿嘛,更何况许多闺女比儿子还争气,闺女也比儿子更贴心,不是说姑娘是娘亲的小棉袄嘛!”林茹霜笑道,“你且放宽心,甭管生什么,只要你们夫妻感情好,大将军肯定不会在意,就算这个是闺女,下次接着生就是了……” 林菀欣实在是哭笑不得,她压根就没考虑生男生女这回事。对她来讲,现在就怀孕确实有些早,她心中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一个新生命的降临,但既然已经有了,她也不会退缩害怕。不管是儿子女儿,都是她和青雉的孩子,他们一定会努力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安稳平顺、能快乐长大的家。 “姑姑放心吧,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努力将生活经营好,现在都是两个人了,相互扶助商量着,日子只会更好。”林菀欣微笑道。 林茹霜心中一动,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林菀欣确实与许大将军感情甚笃,只有绝对的信任才能说出两个人在一起会变得更好这样的话,毕竟这世上痴男怨女、相互拖累消耗的夫妻实在太多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林茹霜笑着点头。 “诠儿如今如何了?”林菀欣问道。诠儿是林茹霜与户部尚书张麟宸的儿子,如今将将满一岁,已是咿呀学语的年纪,夫妻俩三十岁才有此麟儿,对这个儿子是打心眼里疼爱。 谈到诠儿,林茹霜越发笑得开怀,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可别说,那小子最近可调皮了,整日里折腾来折腾去,精力不知道有多旺盛,四五个丫鬟都看不住他……” 就在林菀欣和姑姑正聊得开心时,海山朝屋内探了探头,林菀欣很快注意到她,笑道:“海山,过来,怎么了?” 自从林菀欣怀孕后,海山直接辞去了龙鸣卫的工作,成为林菀欣的专属护卫,但日常还是对接了龙鸣卫的工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及时告知林菀欣。 原本许纯之希望这段时间林菀欣能专心养胎、不问外事,只可惜林菀欣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若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心中反而不安,不利于养胎。 海山微微犹豫,看了一眼林茹霜,见林菀欣没什么反应,便道:“刚传来的消息,兵部尚书嫡孙、新科榜眼孙嘉禄,今日在虎啸阁与黑炎军将领张朝胜发生冲突被杀,赵小凤大人正好在场,还有……夫人的朋友元大小姐,以及闻讯赶来的元少将军元桓宸。目前赵大人请了柳神医和京兆尹宋大人侦查此事。” “雨馨?”林菀欣有些讶异。不过若是雨馨在,至少在这件事上,元家不会是敌人。 林菀欣瞬间明白其中关键:“既如此,随时关注着,有必要的话,请柳大哥进宫对皇上一叙。”鉴于柳向泉救回了大皇子,还替太后治好了头疾,又不愿意进太医院,皇上还是比较信任他的。 兵部尚书的孙子……这可不好办啊。那可是皇上身边的老臣了,到底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第二天一大早。 宫内,朝堂上。 “皇上!请皇上替老臣做主啊……皇上!……”兵部尚书孙阙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殿上陈情,直言黑炎军太过狂妄,竟当众杀害他的嫡孙,可怜他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直说得在场官员感叹不已,不少官员出列上奏,斥责黑炎军目无王法,拿着皇上给的权利为非作歹,更有甚者,参许纯之御下不严,这才酿成大患。 待该跳出来的人跳得差不多了,赵小凤这才出列上奏:“启禀皇上,微臣昨日恰好在附近,没能及时阻止灾祸是微臣的失职,但是此事另有蹊跷……” 赵小凤将元雨馨的指认以及柳向泉查探孙嘉禄的伤口后得出的佐证交给皇帝:“此乃背后有人蓄意制造事端,孙嘉禄身上也有被药物操控迷失神智的痕迹,请皇上明察。” 涉及元雨馨,元家人自然也要表态,立即出列证实赵小凤所言属实。 朝堂中顿时议论了起来。 如果背后有人蓄意安排,那就是要离间兵部尚书与黑炎军了。向来两军交战、粮草先行,从前在八年战乱期间,兵部尚书隶属于长公主的手下,待皇帝入主帝都,长公主交还权利,粮草一事就全权落在了兵部尚书的手里。 离间兵部尚书与黑炎军,便是在动大庆国的武力系统。 到底是谁这么做?如今天下太平,又有必要这么做吗?但元家也没必要替黑炎军撒谎,何况孙嘉禄身上的伤势确有异常。 皇帝看着下方议论纷纷,开口道:“杀人者何在?” “回禀皇上,目前人在京兆府大牢中接受审讯。”京兆尹宋大人立即出列回到。 “继续查,找出真凶。”皇帝道。 皇帝这么说,就是等于相信赵小凤提供的证据了。 朝官们明白这一点,便不再出言,毕竟皇上信任黑炎军与龙鸣卫不是一时一日,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更何况,这次黑炎军与赵小凤实在太走运了,竟然能碰到一个元雨馨替他们作证,若非如此…… 唯有兵部尚书孙阙游一张苍老的面容上泪眼婆娑,眼中依旧写满了仇恨,不论黑炎军如何摘除自己,但如果不是黑炎军向来嚣张,把控不够严格,让奸细混入,又怎么会害死他的孙子? 这件事,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还有真凶,他也一定要找出来将之碎尸万段! 他的长子嫡孙,如此年轻便荣登新科榜眼,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一十章:安于此道 - 相门娇女 - 山林 京兆府。. “你说什么?他死了?”京兆尹宋承德一脸凝重,没想到前脚在朝堂上他对皇帝说犯人还在审讯,后脚回到京兆府就听说张朝胜的死讯,怎么会这么快? “他怎么死的?”京兆尹问道。 “被毒死的。”司法参军梁永吉道。 “毒死?”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什么人能有这本事? 下意识的,京兆尹脑海中浮现起黑炎军与龙鸣卫的身影,不,不单是黑炎军与龙鸣卫有实力,或许是幕后黑手杀人灭口。 但有没有可能,是黑炎军的人动的手呢?这样至少可以彻底将罪名坐实在张朝胜的身上,让他无法再攀咬其他人。 黑炎军军营。 “哦?张朝胜死了?”许纯之微微沉默。 他身边一名亲卫立即不平道:“就知道不能将人交给京兆府,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竟然让人堂而皇之毒杀了张朝胜,真是便宜死那家伙了,要是落在咱们手里,非得……” “任平。”许纯之开口。 “在!”那亲卫立即应声,面上狰狞之色顿收,恭谨道,“大人请吩咐。” “以后收敛点,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已不是乱世了。”许纯之平静地道。 “……是!”任平领命。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战场,才是唯一的护身符。和平盛世,便是要收起獠牙的时候。 许纯之:“传令下去,重整黑炎军及龙鸣卫。”现在时间应该还不算晚,孙嘉禄这件事也不可能真的能动摇黑炎军与龙鸣卫,但是这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他应该再去见见宁向东。 刑部大牢。 许纯之带着亲卫,跟在刑部尚秦泰勉及户部侍郎元桓琅的身边。 秦泰勉与元桓琅相谈甚欢,毕竟两人都是旧朝降臣,相互也算得上旧识,昔年元桓琅作为帝都有名的纨绔,面对任何场面都驾轻就熟,不认识他的人也极少。 如此一来,许纯之走在后面就显得无人理会,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来到关押宁向东的牢房外,刑部尚秦泰勉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等等。秦大人既然都陪着到这来了,不妨再多陪一会儿。”许纯之阻拦道。 方才原本秦泰勉打算命人带这二人来大牢探访,也是许纯之开口要求他亲自引领,元桓琅拉着他半推半就才过来,这会儿还要阻拦他去路……莫非这两人是知道了什么?应该不可能…… “许大将军,下官虽不如许大将军身兼二职、深得皇上信任,却也是深沐皇恩,繁杂之事颇多……”秦泰勉不悦道。 “无妨,虽不知元大人过来所为何事,本将军却只是问几句话就走。秦大人稍待,我与您一同出去。”许纯之笑了笑。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秦泰勉虽不愿多呆却也只能再等等。 “我来自然是为了淮州之事,但说来也是巧,许大将军竟然也在这个时候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大将军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元桓琅笑眯眯道。 许纯之看了看他,笑道:“这应该是个巧合,否则城防军的实力就远不止表现出来的那样了。” 二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 “呵呵呵……”大牢中忽然传来一阵低笑。 “宁大人,别来无恙。”许纯之笑道。 宁向东五十多岁的年纪,高大的身形因为多日受刑而显得佝偻,但铮铮铁骨与沉凝的气势却一如从前,多日的磨难也让之分毫未减。 “呵,好一个别来无恙!”曾经在淮州,宁向东曾与许纯之擦身而过,当时他就觉得此人非同一般,淮州许久未见过如此人物,只可惜当时并不清楚许纯之的身份,若是当时他知道,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了,少主人也绝不会死!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件事想告诉你。”宁向东嘶哑的嗓音道。 许纯之:“哦?”虽说他本来就想跟宁向东确认一件事,但没想到宁向东还有话要对他说? “说吧。”许纯之。 “呵呵……”宁向东低沉一笑,“既然是秘密,就不足为外人听了。”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回避……”秦泰勉刚一开口,许纯之就伸手阻拦,“不必了,大丈夫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宁大人如今成为阶下囚,依旧不改初心,令许某佩服,既然如此,不妨直接说出来。” “……”宁向东微微沉默,阴冷的目光盯住许纯之,腹内突然鼓胀了一下。 “这不太好吧?”秦泰勉尴尬一笑,“既是宁大人与许大将军的秘密……” “等一下!”元桓琅突然出声,眉头皱起,“你这老头……这种脸色……该不会已经中毒了吧?”他曾向林菀欣请教过中毒的各种症状,有些毒药虽然发作得慢,起初不明显,但其实也有迹可循。 元桓琅这么一说,秦泰勉眼角顿时突跳,许纯之双眸一眯,却是让开了一步:“既然是刑部的大牢,就交由刑部尚来判断了。” 这臭小子!还真谨慎……秦泰勉目中煞气闪过,却是笑道:“这说的哪里话?这可是刑部大牢,他身上的东西早就搜查过多遍,怎么可能会中毒?” 然而,宁向东的脸色却迅速衰败了下去。 许纯之面色一变:“来人!将大夫请来!” “什么?请大夫?不用这么麻烦,弄得好像真的似的……”秦泰勉笑着转向宁向东,却在看清他模样的瞬间,笑容凝固。 方才还一脸沉凝气势的宁向东,此刻盘腿在地,口吐鲜血,他消瘦的身形中,不断溢出黑色血液,仿佛要将浑身血液流尽。 “这……怎么会……”秦泰勉一脸震惊,“来人……快来人!把门打开,救人!” 与惊慌的秦泰勉与匆忙开门的狱卒不同,许纯之与元桓琅反而都纷纷后退一步,相互对视一眼,反倒觉得今天对方在场并不是件坏事,这事不管是他们谁,假如单独来见宁向东,恐怕都洗不清暗杀他的嫌疑。 到底是谁对宁向东下手? 会与对孙嘉禄下手的是同一拨人吗? 可是……他今天之所以会来,不正是怀疑对方会是宁向东的手下吗?许纯之有些迷惑,若是如此,对方不应该会暗杀他才对。 可现实却偏偏……还是说,这是宁向东自己设计的苦肉计? “呵呵……太可惜了……”宁向东再度嘶哑地笑出声,“不能将你一起……拖入死亡……但不会多久了,我会在地狱等着你……许!纯!……” 宁向东嘶哑的咆哮戛然而止,双眼骤然突出,再无声息。 “……”许纯之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息道,“你的忠心值得嘉奖,只可惜,你效忠错了对象。” “你……还不快点!”秦泰勉着急催促道。 等狱卒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打开牢门,大夫进去查看时,宁向东已然死亡。 “这……”秦泰勉面色阴沉,人在他的牢房中死了,还当着他的面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混账老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看来我真是来晚一步。”看着淮州系最重要的官员死在眼前,元桓琅也有莫名的遗憾。只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候呢? “走吧。”许纯之开口道,“看来秦尚要开始准备明日的奏折了。” “……”秦泰勉略带忌惮地看了看眼前被称为战场“煞神”的男人,岂止是战场煞神,根本就是活动的灾祸啊。“那就恕下官不多送了。” 与元桓琅一道出了刑部大牢,守候在外的龙鸣卫立即上前汇报。 “张朝胜死了?”许纯之微微沉默。奇怪……事态发展的太奇怪了……到底有谁在背后操控?用这种一步步消耗对手的做法?跟从前尹霆尧的手法太不一样了,还是说……新的敌人? “张朝胜也死了?”元桓琅十分意外,“哼,看来你真是树敌不少啊。”元桓琅略带嘲讽道。 “……彼此彼此。”许纯之。 “??”元桓琅有点疑惑,彼此彼此?这混小子没搞错吧?他们俩是一个级别吗?虽然不愿意承认…… 见元桓琅没明白,许纯之自认好心地提醒道:“在淮州一事上,你的敌人不比我少,若是轻敌,可是会酿成大祸的。” “好自为之吧。”扔下这句话,许纯之带人离开。 第二天朝堂上,谁也没料到的是,不仅刑部尚秦泰勉和京兆尹宋承德纷纷上.牢中重犯中毒死亡,黑炎军麾下秦雁起还上.皇帝,奏明孙嘉禄案的真正原委,暗中杀人者,正是宁向东派出去的淮州死士! 如今宁向东已死,死士已除,淮州一脉终于断绝,以后再不会危害朝廷。 听到秦雁起的汇报,官员一片哗然,就连许纯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皇上竟然专门派遣秦雁起私下里查案?那小子……什么时候走了皇上的路子? 竟还给他“办成了”这样的大案…… 对此,皇帝十分满意,下令封赏秦雁起为正三“云麾大将军”! 不久后,宮里传来了新的消息。 选秀大典结束,各家各户的姑娘被留用的,都分封了不同的级。 林家去参选的长房嫡女林淑真也被留用赐封,成为七婕妤。 当消息传入林菀欣耳朵里时:“是么?还真给她做到了……”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卷,“希望她真能安于此道,只是,会如我所愿吗?” 相门娇女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一十一章:野心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夫人,大小姐进了宫,若是真的……”湘竹在林菀欣身边绣着给即将出世的小主子的衣裳,略带担忧地道。 “那不是正好?若是能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的,林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林菀欣满不在乎地笑道。 “小姐——”湘竹有些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这么无所谓。长房向来跟四房关系不如何,听闻此次是大小姐执意要进宫,说不定还有些别的想法。 林菀欣笑道:“湘竹,皇宫可不是你想那么美好的地方,虽然那里有世上最有权力的男人,但同时还有诸多攀附权利的女人,她们可比你想的可怕多了。大姐若是能韬光养晦还好,若是依着她的性子锋芒毕露,招致的不过是祸患而已。” “那大夫人和大老爷还由着她?”湘竹不解。 “人都有贪欲,许是大姐画的饼太大了,连他们也动心吧。更何况大姐向来‘知书达理、聪慧有余’,他们本就对她寄予厚望。”林菀欣道,“别太担心了,静观其变吧。” 宫中。 暖玉阁。 自选秀中被留了牌子、赐封七品才人,林淑真就住进了暖玉阁中,一同住进来的还有其他三位低位妃嫔,分别是出自工部尚书家的宁美人、兵部尚书家的孙美人以及国子祭酒家旁支的南才人。 五品以下的低位妃嫔都没资格入住单独的宫阙,而是四个人一组杂居在一起。 林淑真由于父亲官位最低,在四人中无形的地位也最差,但她并不以此为意,只要入了宫,就是各凭本事,虽说家族势力确有助益,但真正能决定一切的人是皇上,只要她能得到皇上的喜爱,就能转变一切,就算许大将军再厉害,又怎么比得过皇上? 甚至,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许纯之和林菀欣拥有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 林淑真坐在屋内,看着贴身丫鬟清歌替她描绘的指甲上的精致彩绘,眯眼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管事太监登门:“恭喜林才人,今个儿皇上翻了您的牌子,准备一下吧。” 林淑真的双眸倏地点亮,绽开笑容:“多谢公公.告知,清歌。” 丫鬟清歌立即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打赏锦囊塞入管事太监的手中,管事太监掂了掂分量,笑意更深了。 待管事太监走后,“太好了,小姐!”清歌雀跃道,“您可比南才人更早得到皇上召唤呢。” 林淑真轻哼一声:“这有什么,不还是比孙美人和宁美人更晚吗?且等着看以后吧。” 宁美人……哼,宫中有一个宁妃还不够,竟然还送个美人进来,宁家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宁妃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受宠了,宁家送个美人进来是固宠用的? 不过宁家确实是出美人胚子,那个宁美人倒真长得不错,但女人也不光是靠长相的……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也。 起身的瞬间,林淑真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刻意被自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男子。 君弘哥哥……或许此生,真的不能再与你相见了,不要怪我…… 作为林家长房嫡女,她也有她的骄傲和坚持。 “开始准备吧。”林淑真道。 第二天一大早。 暖玉阁,西厢院。 自昨夜承宠后,林淑真整个人气质发生了极大变化,从原本的清冷转为妩媚,而优雅中也带着些妖娆,一个女子从女孩向女人转变,很多时候只是短短一瞬间。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皇帝,但在见到之后,她整个身心都为之发颤。如今年仅三十岁的皇帝正是一个男人最为鼎盛的时候,充满威严又带着野性的迷人,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开国皇帝,无论是气魄还是才智都远超常人。 在见到他的瞬间,林淑真就感觉到:能委身于这样一个男人,是世上每一个女人的荣幸。 在她心中那些微的遗憾与不情愿,在见到皇帝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稳住局面,步步为营,在这后宫之中一步步逆流而上,攀登高位! “主子。”不等林淑真要求,清歌就改变了对她的称呼,这一点也让林淑真很满意。 林淑真看了看铜镜中自己梳妆打扮好的模样,既端庄优雅,又妩媚娇美,虽亮眼却又不至于太过显眼,最适合现在的她,但她不会一直这样。 带着丫鬟走在御花园的道路中,与其他的妃嫔微笑见礼,再一同去拜见皇后娘娘,这是后妃们的殊荣,也是应尽的义务。 “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偌大的坤安宫中,一群姿色各异的莺莺燕燕盈盈下拜,娇声软语,好不热闹。 王皇后以国母的姿态抬了抬手,笑道:“诸位平身。”目光扫过昨夜侍.寝的林淑真,“好一个标志的林才人,上前让本宫看看。” “是,皇后娘娘。”林淑真恭谨上前,略带羞赧地一笑。 “果然不错。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紫玉手镯是本宫随身之物,以后就留与你把玩吧。”王皇后从手腕上取下手镯,戴在林淑真的手上。 “多谢娘娘赏赐。”林淑真立即行礼道。 “不必客气,以后都是自家姐妹。”王皇后笑道。 在场的各色妃嫔相互对视一眼,俱都明白王皇后这是在借林淑真的身份向许大将军示好,毕竟她的儿子大皇子就是许纯之与林菀欣的好友柳神医治好的,而许纯之也身居高位,执掌黑炎军和龙鸣卫,他的态度很多时候就代表了皇帝的态度,无论付出什么来拉拢,都是值得的。 只是众位妃嫔有些意外,既然王皇后想要拉拢林家和许大将军,为何又只给了林淑真一个七品才人的位置呢?难不成故意如此,想要施恩? “咯咯……”一声娇笑由远及近,响起在众人耳中。 “今个儿这人来得真是齐全……”宁妃在一众宫女和太监的拱卫中姗姗来迟,她一身华美的服饰,带着凌人的盛气,那张令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绝美容颜,令在场第一次见到她的新晋妃嫔们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这个人就是深受皇上宠爱的……宁妃?! 怪不得……若是这样的美人…… 林淑真在见到她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胁,她昨日还寻思着宁妃是不是已经不那么受宠了,这才有了宁美人进宫,可是看宁妃这架势……她分明就是风头无二,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中! 她要与之争锋的,便是这样的人吗? 林淑真一瞬间身形有些隐隐颤抖,继而垂下目光,隐藏起眼中陡然升腾的兴奋。 是以林淑真也不知道,在她垂眸的瞬间,宁妃看向了她。 这个林家来的小姑娘,很有野心嘛……宁妃勾唇一笑。 这就是冠绝后宫的宠妃?她以后也能如此?……林淑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也同样露出笑容。 王皇后端坐在上首,看着下方诸多妃嫔对宁妃又妒又忌、暗流涌动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 只可惜乾单县主不在这里,不然就更有趣了……王皇后笑意加深:“既然来了,就入座吧,本宫近日正好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诸位一起赏玩一二……” 元大将军府。 元雨馨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刻也闲不下来,转得她身边的丫鬟仆从眼睛都晕了。 不仅如此,近日以来大将军元焕良、她大哥元桓绅二哥元桓宸和三哥元桓琅通通借故公事繁忙,“忙得”没空回家,即便回来也通常是常人已经入睡的时候。 无他,实在是元雨馨最近太粘人了。 自从元雨馨回家公布她看上了长公主殿下的独子、穆小侯爷穆承歆后,整个元家都就没有安宁过。她时不时赖到娘亲庄氏那儿,要不就是去找爹和哥哥们说道说道,最关键的是,她又性子急没耐性,即便他们都答应了帮她张罗此事,可她还是一天要跑来问八遍,惹得众人烦不胜烦,只能躲着她走。 从斟酌如何接触长公主殿下,到下帖子到长公主府,再到正式登门拜访,这期间庄氏和元大将军也是绞尽脑汁,毕竟是宝贝闺女的要求,再则这门亲事他们也觉得不错。 虽然听说穆小侯爷身子骨差了些,但他们又不指望女婿打仗,像这样身份高贵却并不多么出彩的皇亲,对他们闺女来说反而最好。 毕竟穆小侯爷身体无论多不好,终归是皇上的亲侄子,长公主殿下的独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今日,正是庄氏去拜见长公主殿下的日子。 然而越是如此,元雨馨就越是坐不住。 “你说娘亲现在如何了?跟长公主殿下谈得还好吗?她不会得罪人了吧?这可关乎着我的婚姻大事,娘亲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元雨馨焦急不已。 “糟了,她要是万一真出了岔子,那怎么办?”元雨馨面色顿时惊慌起来,“不,不行,我得去看看……” “哎?小姐!小姐您悠着点!这您可不能跟着去,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自己去说的?”她身边的丫鬟仆从吓得够呛,连忙拉住她,只可惜他们又哪里拉得住从小习武一身力气的元雨馨? 就在元雨馨挣脱束缚,准备朝外跑时,她身边的侍卫立即喊道:“要不大小姐您去许大将军府中,找许夫人林氏商量一下?” 闻言,元雨馨动作戛然而止,她呆了呆,面色几经变换,犹豫道:“会不会太打扰她了?老是让她为我的事操心……而且连这样的事都找她的话,何况她还在养胎……”她扭捏不已。 那侍卫几时见过元雨馨这种小女儿姿态?连忙低下头道:“属下以为,越是好友,就越是会在关键时刻相助,大小姐这么想就太见外了!” “嗯……你说的也是。那行,我去一趟吧。备车!” 见总算将元雨馨稳住,一众仆从都松了口气,只祈祷林菀欣真能镇住大小姐,他们这些人是真不行了。 许大将军府。 林菀欣看着刚刚回到家换了件衣裳就又被人来请的许纯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她看着许纯之的面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许纯之揽住她一笑,“别担心,去去就回。”他感觉自从林菀欣怀孕后,似乎变得比从前敏感了许多。 林菀欣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因为她忽然注意到,许纯之不知何时起,气色发生了变化,不再如从前那样明亮高照,而是产生了一抹晦暗之色,尤其是奴仆宫,竟然隐约犯起青黑之色,但仔细看却又时有时无。 怎么回事? 他的麾下,要出事?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一十二章:长远布局 - 相门娇女 - 山林 “对了,最近赵小凤如何了?”林菀欣问道。 “小凤?”许纯之想起前段时间赵小凤曾被卷入孙嘉禄案中,笑道,“他没事,那件案子原本就与他无关,你别老是操心这么多了,养好自己的身体为主,嗯?” “嗯……”自从怀孕,许纯之就把她当个小孩一样护着,尽量不给她找事,她感觉继续待下去真要变傻了,人说一孕傻三年还是有道理的,毕竟不做事也不思考处理问题,久而久之可不就变傻? “乖乖等我回来。”许纯之趁林菀欣不注意,快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离开。 在转过身的瞬间,许纯之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逐渐转冷,他最近确实有些烦恼,毕竟近期兵部尚连同与他交好的几大世家很是给他们找了些麻烦,弹劾黑炎军与龙鸣卫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向皇上的桌案,每日里在朝堂上也一再攻伐。 兵部尚孙阙游是皇上的老臣了,又向来忠心耿耿,做事认真且公正,鲜少有差错,这样的臣子他并不愿意对其下死手,只希望他的这波“反击”能尽早停息,否则…… 最近帝都的治安可不怎么好啊…… 摸了摸额头,林菀欣失笑,心中那抹忧虑散开了些许。应该……没事吧?或许是她多心了。 就在许纯之走后不久,仆从来通报,说是元大小姐来了。 “哦?”林菀欣略有意外,想了想,露出笑容,“我知道她的来意了。” 夜,渐深。 元雨馨在林菀欣那儿带了一整天,被安慰得通体舒畅,兴高采烈地上了回家的马车。 林菀欣吩咐龙鸣卫暗中护送,务必看着她进了元大将军府的大门才许回来。 天色越发晚了,一轮明月高悬。 忽然间,一阵大风吹来,天边的月色被大片飘来的云朵遮蔽,整个夜间的帝都忽然笼罩在一层阴暗之中。 就在这时,“哪里跑?”赵小凤目光如电,身形在暗夜中如同一缕闪电,追踪逃跑者。 今夜由他带人巡逻,却突然听到黑夜中传来一声惨叫,等他赶到时,正发现一名夜半打更的更夫被杀,他当即留下两人看守尸体、检查情况,带着剩下的人追踪杀手,却不想杀手速度身法极快,他已觉得不寻常,却不会就此罢手,对下属下令从其他方向包抄,一定要将此人拿下。 “嗖嗖——”杀手极力奔逃,似乎发现左右两边都有人飞奔而来夹击,慌不择路地跳入一座府邸中。 赵小凤犹豫迟疑了一刻,扫了一眼府邸的牌匾——孙府。 孙府?兵部尚孙阙游的府邸?怎么会追到这儿来? 可时间不等人,没等赵小凤来得及下令停止追踪,按照先前指令从左右两边夹击包抄的黑炎军迅速跳入孙府追捕逃亡的杀手。 赵小凤微微犹豫,他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可孙阙游那个臭老头最近跟他极为不对付,不知找了他多少麻烦,参了他多少本,这时候去叫醒孙阙游配合查找杀手恐怕对方不会配合,那便暗中调查算了,反正孙阙游也不会发现到。 可当他真正靠近孙府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进鼻息。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腥味?难不成他的下属与杀手交手受伤了? 就在这时,“大人!”下属短促的声音从府内传来,带着一丝惊意。 赵小凤不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待进入府内,以他极好的夜间视力扫过一圈,却发现原来府中之人尽数被杀。尸体都还是温热的,说明被杀时间不久。 一进院内,那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腔,之前只不过处在上风的方向闻到了少数。 “不好!”赵小凤面色一变。 中计了! “走!” 然而,不等赵小凤下令,“哐当!”孙府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闯进来的正是以元桓宸为首的城防军。 而领着他进门的,是一名浑身浴血、满脸哭丧惊惶的护院,指着赵小凤等人愤怒大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大人、夫人和公子们!这群屠夫!!见人就杀,他们杀光了所有人——!!” 那护院一身鲜血,涕泪横流,痛苦大喊的模样令在场所有人怔忪。 但更令人震撼的,是兵部尚孙阙游府中满地的尸体,以及带着武器进入孙府的赵小凤等人。 赵小凤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这绝对是一场针对他和黑炎军的恶意设计,但最可恨的是,对方为了完成这项设计,竟然真的杀害孙尚家满门! 或许从一开始孙嘉禄之案,就已经布置下这一切。他就说怎么会那么轻描淡写给秦雁起找到了凶手,恐怕连这个都是对方设计中的一环,为的就是麻痹他们的反应力! 元桓宸心中一声冷笑,觉得实在太有趣了,原来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可更有趣的是,竟然每次都是他带人巡逻时撞见……这到底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还是偶然为之? 不过这结果,他并不讨厌。 他虽然本能感知到此事必有蹊跷,但却下意识配合那吼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周围所有人吵醒的护院道:“赵将军,人证物证俱在,束手就擒吧。” “不是我!”赵小凤立即道,怒发冲冠,“我是追着杀手来到这儿,这是有人设局陷害!” “很抱歉,我没法听信你一面之词,有什么要辩驳的,到皇上面前说吧。”元桓宸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阴冷,“来人,拿下他们。” “你们敢?!”赵小凤怒道。 “怎么?黑炎军难道还想将我们也杀了灭口不成?”元桓宸阴冷一笑。 赵小凤神色越发凝重,元桓宸代表着守卫皇城的城防军立场,若是对方真认定他是杀人者,他越反抗,罪名反而越重,可是让他就这么束手就擒……他不甘心! 元桓宸却道:“我知道黑炎军不是吃素的……恰巧,我也不是。”他神色骤冷,森然道,“看来今日,可以领教一下赵将军的武功了。” 第二天一大早。 当兵部尚孙阙游满门被杀之事传出来时,整个帝都为之震动。 如今天下太平,竟然还有朝中重臣一家被害,简直耸人听闻。 一时间,帝都人人自危,不少大臣甚至起了暗中招募私兵的念头,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一夕之间,满门被杀,在此之前,甚至毫无动静。 杀人者竟然就是原本该护卫京畿和百姓安危的黑炎军与赵将军,这简直…… 为此,皇帝震怒,由于黑炎军及赵小凤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杀人,甚至在赵小凤的随行者中,有一个人留下血、痛斥上司赵小凤下达惨无人道的命令,致使他们不得不杀害朝廷忠良后自杀谢罪。 如此一来,“铁证如山”,皇帝下令即刻将赵小凤及一干人等打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对此,许纯之虽昨夜就接到消息,只可惜在他之前,元大将军元焕良就已经赶到现场并控制住局面,而赵小凤所说的那两名看守尸体的黑炎军也消失无踪,连同他口中所说的“更夫的尸首”。 虽然黑炎军失踪两人是个疑点,但所谓的更夫却根本不存在,因为当日当值的更夫完好无损,在那个时间点在城中另一片地方打更,也就是说,如果此人存在,那也不过是个引诱他们上钩的诱饵。 他们彻底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由于这段时间兵部尚孙大人针对黑炎军与赵小凤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对付,是以当听说是赵小凤痛下杀手,竟有不少人觉得此事有可能。 毕竟黑炎军在众人眼中原本就残酷嗜杀,更何况还有孙府中逃走的护院以及黑炎军中自己人的血为证,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就连皇帝都产生了怀疑,或许是他给了黑炎军太大的权利,才让他们如此无法无天。 第一时间,皇帝下令许纯之不许插手此事,此事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处理。 这件事,无论许纯之多么不想扰乱林菀欣,她还是很快知道了。 大将军府中,林菀欣神情沉静:“是么?赵小凤还是被设计进去了,这个局,布得可真长远啊……” “在宁向东死后,你觉得会是谁布置这样一个针对黑炎军的局呢?”林菀欣道。 许纯之:“会不会就是宁向东本人?” “临死反扑吗?如果是这样,那说明他死后,淮州死士并未真正全部捕获,之前抓的可能是一批替死鬼吧。而剩下的这些才是真正精锐,但是,他们不可能没有首领。”林菀欣道。 “你在淮州时,还有见过什么能承担这一身份之人?”许纯之问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却又微微一顿:“或许还有个人……” “谁?” “尹霆尧的暗卫首领。” “哦?” “但那个人我也没见过。时常跟在他身边护卫的,据说只是武功高强的贴身亲卫。暗卫首领具体如何,就连亲卫本身都不是确切知晓。” 许纯之惊讶:“还有这等事?” 林菀欣点了点头:“我曾与他身边护卫聊过,略知一二,毕竟他母亲是前朝公主,本身也深受前朝皇帝的宠爱,自身又是那副性子,所埋下的棋子、铺开的络绵密且广博。就是今朝……也说不准官员中还有没有对方的暗子,只是我们没发现。” “不一定是淮州,还要考虑琮岚公主的势力吗……”许纯之忽然有了方向。 相门娇女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一十三章:添一把火 - 相门娇女 - 山林 元大将军家。 “不会吧,赵小凤带黑炎军杀了兵部尚书孙阙游满门?为什么呀?”听到这个消息,元雨馨大吃一惊。 元大将军元焕良摇了摇头:“这事为父也觉得蹊跷。” 元桓宸却道:“或许是恼怒于孙阙游找茬,暴起杀人?” “不像。”元焕良摇了摇头,“为父跟赵将军打过多次交道,他向来为人谨慎,与人和气交往……” 不等他说完,元桓宸却道:“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这只是爹的猜测罢了。” 闻言,元焕良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三个儿子之中,老大性情宽厚,老三玩世不恭,只有元桓宸最是嫉恶如仇又讲规矩,相对而言也就不那么讲情面,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元焕良:“不过是朝廷上的党争罢了,若是动不动就杀人全家,也就无所谓争斗。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要用心去看。” “……”元桓宸微微犹豫,最终只说了一句“爹说的是”。于他而言,能有机会打击黑炎军让城防军出头是再好不过的事,只可惜爹收了林菀欣那个女人为义女,就连带着对许纯之这个义女婿也多了几分关照。 爹做人做事还是太温吞了,殊不知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有时候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更何况,他能感觉到,自战争结束以后,属于黑炎军的时代正在渐渐过去,很快就该是他们的时代了。 刑部尚书,秦府。 夜渐深。 秦雁起与秦泰勉对面而坐,父子俩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闲聊。 自秦雁起与秦泰勉私底下见面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秦泰勉喝酒,虽说不多,但足以看出秦泰勉确实心情不错。 这次不同从前,是真真切切可以将赵小凤至于死局,任黑炎军手眼通天也是无用。 毕竟,皇上亲自下令,禁止许纯之及黑炎军、龙鸣卫参与,而是下令让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府协同审理此案。 这无异于将屠刀交到了他们手中,虽说京兆尹宋承德与他们不是一路,但宋承德独木难支,更何况宋承德自己手中的案子都办不完了,会不会费力趟这趟浑水还未可知。 酒过三巡,秦泰勉微笑举杯道:“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只是不能贪杯……”他看了看这个自己唯一的儿子,深知他儿子此前有段时间在黑炎军十分不得志。 不知为何,许纯之突然开始防备起秦雁起,仿佛未卜先知似的知道秦雁起一定会背叛他,但那也没用,大势不是一个人、一件事可以挽回的。 他想了想,决定趁着高兴稍微给秦雁起透露一丝口风,“雁起啊,如今你也算是皇上跟前的人了,你以后还有无线可能,但你知道人在这世间,最重要的是什么么?” “是什么?”秦雁起问道。 “就是不能选错路!”秦泰勉说得铿锵有力。 “常言道,宁可千日不动,不可一日错路,一旦路选错了,事倍功半,会离目标越来越远,稍有不慎甚至会万劫不复!”秦泰勉目中闪现一抹精光。 秦雁起笑道:“哦?孩儿倒是想请教父亲,何为正确的道路?”在这段父子关系里,虽然秦泰勉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让他认祖归宗,但若是能得到好处,别说一个“爹”而已,就是让他认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宁妃……”秦泰勉的口中突然吐出这个名字,立即又一饮而尽,仿佛刚才只是口误般,说起其他的话题来。 点到为止,是他们的处世之道,至于秦雁起能悟到多少,就是他的造化了,毕竟对于这个儿子,他还需要再考察一二。 宁妃? 秦雁起酒杯一顿,怎么会是宁妃?奇怪……难不成秦泰勉这么早就选择了站队?是不是站的也太早了?二皇子才不过是个婴儿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变数。 还是说……宁妃这个人有什么独特之处?给了秦泰勉诸多好处? “喝酒,喝酒……”秦泰勉笑着又倒了一杯。 秦雁起也同样笑着一饮而尽,仰头的瞬间他目光一冷:这臭老头,肯定有很多私下里的交易没告诉他! 数日后。 大将军府。 “刑部与大理寺都认定了灭门凶手就是赵小凤和黑炎军?”林菀欣道。 “不错。”由于近日皇帝下了命令让许纯之避嫌,不许插手此时,许纯之便听林菀欣劝告,专程进了皇宫一趟,向皇帝陈情,已对黑炎军与龙鸣卫同时下令,严令黑炎军和龙鸣卫在军营和岗位待命,禁止离开。 但凡违抗命令者,一律被视为叛徒。 不仅如此,许纯之还祈请皇帝准许他被“软禁”在宫中,毕竟他麾下出了这么大问题,给大庆国和皇上带来诸多麻烦,他作为统帅难辞其咎,即便皇上因此撤了他的职务,他也毫无怨言。 既然要避嫌,那就避个彻底,不如被控制在宫中,至少确保没有任何命令从他手中“传出”。 然而皇帝只是稍加考虑就拒绝了这道请命,毕竟他的大将军并无大错,此事牵连其中的也不过是赵小凤而已,若真要因此而软禁许纯之,倒要有人说他过于不公了。 不过许纯之请罪的态度还是让皇帝心情稍缓,君臣之间心照不宣,为此,许纯之待在家中的时间就变得多了起来。 许纯之不出门,黑炎军和龙鸣卫守卫营地不出,整个帝都在无形中,压力骤减。 毕竟从前龙鸣卫负责监察天下,如今龙鸣卫蛰伏不动,这意味着那些暗中之人又将蠢蠢欲动,皇上的耳目变得迟钝起来。 林菀欣之所以有此建议,一来是让皇上放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许纯之也不过是凡人而已;二来彻底将许纯之摘出去,毕竟黑炎军和龙鸣卫中有许多人都是八年战乱中揽收的孤儿,这些人中极易混入地方暗子,平时不动则已,一动则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已经严令不许动,但凡有动,则是不打自招了。 “不过京兆尹宋大人还未下定结论。”许纯之道。虽说黑炎军与龙鸣卫不能动,但许纯之经营多年,手底下能用的又岂止是这两者? 至少,经过林菀欣之手去雇佣的,就有几个知名的镖局和坊间的乞丐混混,这些人平时隐于龙鸣卫之下,却是打听消息的关键好手。 “这里面,元桓宸的态度倒是十分暧昧。”林菀欣道。 “他向来不喜黑炎军,若是有机会重伤黑炎军,他不会放过的。”许纯之道。 “原来如此……”她此前只匆匆见过元桓宸一面,对此人倒不甚了解,看来也算是元家的异类了。 元桓宸……若是她没记错,上辈子元家的覆灭好像就与他有关? “也就是说,失踪的那两名黑炎军和曾经他们看守的尸首反而变成了此案的关键?”形势对他们太不利了,“也不知赵小凤他们现在如何了……” 刑部大牢。 纵横交错的鞭影,琳琅满目的血淋淋的刑具,以及凄厉刺耳的惨叫。 一具又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影被拖出刑房。 “还没有人招?”刑部尚书秦泰勉不久前还甚为美妙的心情,如今非常不美好。 原本以为重刑之下,这些平日里无法无天的黑炎军一定很快就会受不住招供,没想到即使昏死了这么多人,这群人依旧咬死毫不知情,除了最先用自杀和血书的形式攀咬赵小凤的那名黑炎军,其他人倒都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对秦泰勉来说,要这些汉子有什么用?他要的是置赵小凤于死地!要将黑炎军和龙鸣卫笼罩的这天掀翻过来!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让他们不得不招。”活人可以按手印,死人一样也可以。 这个案子最好不要拖得太久,迟则生变啊。 同一时间。 韩府。 “是吗?宋大人还未定案。看来还缺了一把火,那就添上吧。”一个浑身书卷气、面容十分俊秀的年轻人微微一笑,道。 “是!”他的下方,一名暗卫面无表情领命离开。 若是林菀欣在此处,定能认出此人正是昔日跟在尹霆尧身边的两大护卫之一,只可惜,她并不能真正的“未卜先知”。 一大清早。 长公主府大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林菀欣的身孕已足三月,胎也坐得很稳,这才在长公主殿下的邀请下,被许纯之特许出门拜访长公主府。 等到了府内,林菀欣这才知道,原来是小侯爷穆承歆在府中无故发烧,梦里说了好几天胡话,还时常会叫林菀欣的名字。 长公主殿下无计可施,这才在柳向泉的建议下,将林菀欣请了过来。 将儿子的心思一览无遗摊在林菀欣面前,对长公主来说是极为难受的,但此时她也顾不了太多,毕竟儿子的身体重要。 林菀欣倒是丝毫不见外,还笑着解围道:“人们常在危难之际,会想起曾经救过自己性命之人,下意识会认为其还能再救自己。殿下不要过于担忧,小侯爷不会有事的。” “如此便好了。”此时此刻,长公主李元慧反而有些后悔,当初若是能顺了儿子的心意,将林菀欣娶回来,是不是能少了许多麻烦?毕竟身份地位相较于身体而言,其实都是次要的,当时是她想岔了。 不过事到如今,后悔这些也无甚益处,“麻烦你了,有了身子还累你跑一趟。”长公主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元雨馨之死 - 相门娇女 - 山林 元大将军府。 “唉,好无聊啊……”元雨馨趴在湖边的回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撕扯着手中的花瓣,脑海里浮现出娘亲庄氏前段时间说的话。 “这门亲事我已跟长公主殿下说过了,她当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这也正常,谁家说亲不是一二来去多考量几次?只要没有一口回绝,就有得商量,距离同意就不远了嘛。我儿近来再乖巧些,兴许长公主殿下一打听啊,觉得我儿知书达理,是她准儿媳妇了呢?过段日子,娘亲再去拜访一下长公主殿下,你先别着急。” 虽然心知娘亲说的没错,可还是着急啊……会不会她的亲事也会像三哥那样,拖来拖去最后就不成功了呢? 像大哥和二哥的亲事就订得比较容易,不久后就到了大哥成婚的日子了。在那之前她能顺利和小侯爷定亲呢? 穆小侯爷对他们之间的事是怎么看的呢?啊……好烦!要是她能亲自去问问他就好了。 为什么婚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双方亲自问问对方呢? 元雨馨的身后,两名贴身丫鬟看了看对方,都有些担忧,近段日子小姐变得越来越不像小姐了,曾经那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难道爱上另一个人后,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那还不如不要爱上别人好了,起码还可以做自己。 两个不识情爱滋味的丫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其中一人上前问道:“小姐要不要吃点点心,府中刚进了一批葡萄。” “葡萄?从西域来的吗?”元雨馨回过头。 “正是,听说是西域那边听说咱们大庆朝一统天下了,恢复了中断十年的进贡。这是新到的,数量不多,但皇上赏赐了咱们大将军府,夫人和将军都舍不得吃,直接送到小姐这儿来了呢。”那丫鬟笑道。 闻言,元雨馨越发低落了。她当然知道爹娘对她的疼爱,可她这会儿满脑子只有穆小侯爷的事,不知道穆小侯爷……会不会不喜欢她?听说了这门亲事后会出声阻拦吗? 还是说……其实他喜欢林菀欣那样的?当初虽然不觉得,但此时想来,穆小侯爷看向菀欣的神情和看向她时,完全不同。 好像更加温柔,充满笑意,而面对她时,只是比较客气而有礼罢了……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竟然会嫉妒菀欣,真是太难看了。 元雨馨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越发显得消沉。 两名丫鬟一时有些纳闷,怎么回事?怎么小姐听到有她从前最喜爱的葡萄后,更不高兴了呢?难道爱情还能让人改变喜好和口味?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你们说菀欣现在在干嘛?”元雨馨埋着脑袋瓮声瓮气道。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小姐这是想许夫人了?也是,向来也只有许夫人林氏能安慰得住小姐。 “小姐,要不咱们去找许夫人玩儿?”其中一名丫鬟笑着提议,另一名丫鬟立即瞪了她一眼。 “小姐,咱们还是在家玩儿吧,夫人说近期正是长公主殿下考察小姐的阶段,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考察?”元雨馨嘟起嘴吧,抬起头,有心想反驳几句可又没有那气势,万一要是能嫁给穆小侯爷,那长公主殿下就是她的婆婆,她不小心奉承巴结着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跟在家里一样使性子想怎样就怎样? 长公主殿下和穆小侯爷可是皇亲国戚,就算是爹娘也不敢对他们有丝毫不敬。 这都怪林菀欣,干嘛要拉她去宁安寺上香嘛?要是没去上香求姻缘,就不会遇到穆小侯爷,她也不会这么纠结与煎熬了。 可是她真的后悔认识穆小侯爷吗?…… “啊啊,不管了!我必须去找菀欣!就现在去!你们谁都不许劝。” “这……”两名丫鬟对视一眼,知道但凡元雨馨决定的事情,其他人很难更改,索性只是去拜访许夫人,应该不会很严重。 然而这个时候,元雨馨并不知道林菀欣不在家,而是去了长公主府探访。 长公主府。 “小侯爷已经吃过药睡下了,这药中有安神的作用,吃个四五日应当就无碍了。”林菀欣道。 “那就好,给你添麻烦了。”长公主松了一口气。 “殿下太客气了。”林菀欣笑了笑。 长公主看着神色温柔、笑意嫣然的林菀欣,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林菀欣确实很美,怀了身子之后,不仅丝毫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多添了一份柔和,如果是她,以后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母亲吧? 方才林菀欣在屋内与发烧的穆承歆闲聊,长公主就站在屋外听着他们聊天。林菀欣仿佛哄小孩一般陪穆承歆聊天,替他开解心结,哄他乖乖吃饭吃药,没有丝毫不耐烦。 以往她总认为许纯之一心求取林菀欣是自折身价,明明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娶一位门户相当的妻子,却偏偏看上了小家族出身的林菀欣。 可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夫妻之间,最要紧的就是互爱互助,好的妻子可以让家族兴旺发达,也能让一时失意的夫君重新振作、东山再起。如今许纯之正处于困局之中,可有这样的妻子在他身边,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奋力脱困。 可惜了。 林菀欣又笑着与长公主闲聊了几句,便提出告辞。 长公主知道她有着身子还挂念家里,便也不多挽留,刚准备答应,管家却带着一名模样英姿飒爽的侍女匆匆赶来。 “海山?”林菀欣有些讶异,不久前她让海山脱离了龙鸣卫,成为她专属护卫侍女,不过海山平日里事情繁多,不是必要不会现身,何况是堂而皇之出现在长公主府?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林菀欣眉头一动。 “夫人……”海山跪倒在地,刚一开口却又卡壳,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林菀欣越发讶异,是什么事竟然让海山失了分寸,不是行侍女礼而是行龙鸣卫之礼? “怎么了?说吧,别着急。”林菀欣道。 或许是林菀欣的温和让海山找回了勇气,她微微犹豫,沉声道:“奴婢刚听说,元大小姐元雨馨在去咱们将军府的路上,被人伏击……身亡……” “什么?!”林菀欣猛地站起身来,身形晃了一下,被湘竹一把扶住,“夫人小心!” 林菀欣脑袋里“嗡”的一下,一瞬间感觉有些听不清,周围仿佛突然多了许多杂音,嘈杂哄闹,她看着海山的嘴唇开开合合,但就是听不到海山说了些什么。 “夫人!夫人……”直到湘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不断轻抚她后背,用茶水沾了沾她的嘴唇,林菀欣这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林菀欣怔忪地看向海山。 海山心中一沉,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元大小姐在夫人心中的地位,竟会对她如此打击……她果然不该告诉夫人的,可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大将军府,那位元大小姐又是去找夫人的,这件事也根本瞒不住…… “回禀夫人,元大小姐已经遇刺身亡了,尸首已被赶来的元家人带回去。” “确定?”林菀欣一张脸变得苍白,顷刻间失了血色,声音也隐隐有些发抖。 “是。”海山抬头看向她。 “……我知道了。”海山不可能会开这种玩笑,林菀欣很清楚。但雨馨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对雨馨下手?说不通啊…… 是为了对付她吗?还是对付青雉?又或者是元家的仇人?义父他该……多伤心啊…… 泪水啪嗒掉落在地,而林菀欣无知无觉,这让近在她身旁的长公主殿下心中叹息。 本来她也觉得元家的大小姐可为承歆良配的,看来还是有缘无分啊……长公主望着林菀欣伤心到有些失神的模样,心中那抹猜测反倒越发坐实,承歆说那日他是偶然在上山途中遇到林菀欣与元雨馨的,看来这门亲事也是林菀欣有意促成。 谁能想,在这当口出了这样的事?…… “夫人……您当心身子……”湘竹忧虑地看着林菀欣。 林菀欣木木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稳稳地站了起来,稳稳地朝长公主行礼。 “哎?快别,你这孩子……”长公主也有些无奈,林菀欣却道,“礼不可废。殿下,菀欣不能再在府上多呆了……” “好了,你这孩子,去忙吧,也注意着自己点。”长公主打断她。 “海山备车。”林菀欣举步朝外走,目中的惊惶逐渐沉淀,透出一抹逼人的冷意。 不管是谁对雨馨下手,她一定会叫那个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在进入马车的瞬间,林菀欣下达了数个指令。 随后,她微微犹豫,并没有选择立即去往元大将军府,而是先回家。 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准备,也无法回答元家人任何问题,她需要了解更多,这样才能配合义父将凶手找出来。 雨馨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到底是谁那么狠心,连这么可爱又充满活力的姑娘都能下得去手? 而且,为什么是对雨馨下手?这到底能达成什么目的? 她的脑袋依旧纷乱,但她不得不强行努力的冷静下来思考。 第一百一十五章:彩头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天色阴沉沉的,下着淅沥沥的雨,一如林菀欣乌云密布的低沉内心,仿佛才刚落过雨。 她从马车中下来,抬眼看向被灰白之色笼罩的元家,这才愿意真正相信,元雨馨已经不在了。 那个活泼又充满干劲、为了穆小侯爷纠结又欣喜的她最好的朋友与姐妹,真的不在这世上了。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一起欢声笑语地畅想未来…… 正当林菀欣迈步要进入大门时,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 “你来作什么?”元桓宸一脸冰冷,尖锐的眉眼中带着一缕杀意,刺得林菀欣身边的海山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这使得元桓宸冷笑一声。 “你还有脸来?”元桓宸杀意更甚,惹得元府的护卫也紧张起来。 林菀欣呼吸一滞。她知道元府的人会埋怨她,她当然知道,毕竟雨馨是去找她的路上才…… “住手!”元焕良低沉的喊声从院内传来,他扫过林菀欣,目光落在元桓宸身上,“堵在大门口作什么?还不下去做自己的事?” “……”元桓宸微微犹豫,还是没有出声反驳,掉头就走。 元焕良也没有多看林菀欣,转身道:“跟我来吧。” 望着元焕良的背影,林菀欣视线有些模糊,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慢步跟上。 许府。 “大人,让夫人一个人去元家,这样好吗?”许纯之的亲卫见他今日处理事务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出声问道。 许纯之一顿,叹气摇了摇头:“按我的期望,她又怀着身子,最好是不去这样的场合……可那是她的朋友,我也无法阻止。” 而如果他去了,事情的争端恐怕会更严重,况且也不利于在皇上那儿营造他不过问外事的形象。 他也不想让菀欣一个人去面对,但菀欣却坚持如此,有时候在固执上,他甚至比不过菀欣。 元府。 元家的每一个人都在当场,夫人庄氏哭得撕心裂肺几欲昏厥,大哥元桓绅照顾来往祭拜的客人,二哥元桓宸负责府中护卫之事,三哥元桓琅则站在母亲身边,一动不动看着堂中最醒目的棺木。 在一切的祭拜流程走完后,林菀欣被允许走到棺木旁边,看一眼躺在那儿的元雨馨。 她就仿佛是睡着了,神情是那么的安静,可林菀欣知道,雨馨睡觉向来是张牙舞爪的,又何时有过如此安静老实的睡颜?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个恶作剧?只要去喊一声元雨馨,她就会又和以前那样又笑又叫地跳起来,打破这一切荒谬的景象? 可是,已经在心里喊了雨馨无数次了啊…… 雨馨……雨馨…… 她是真的不在了,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林菀欣的心,像一张破了口子的窗户,外面狂风暴雨不断洒进,冻得她浑身瑟瑟发抖。 她不舍地看了元雨馨一遍又一遍,直到不断被人催促离开。 离开祭奠的大厅,林菀欣沉默不语。 元焕良看着她这副消沉的模样,皱了皱眉,动了动嘴唇,最重还是沉声说道:“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菀欣,振作点。” 林菀欣双目一震,抬眼看向面前身材高大的元焕良,泪水忽然决堤。 无声的眼泪忽然落下,她毫无声息地垂下目光,看了看旁边一张椅子,沉静地走过去坐下,泪水还不断落下。 元焕良长叹一口气,原本他心里是有些怪他这个义女的,虽然他明知与林菀欣无关,可当他看到林菀欣悲痛得无声无息却还努力保持理智冷静的模样,心中再有埋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否则,他就太差劲了,连个姑娘家都不如。 连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不能随意任由情绪将自己淹没,而是直面问题去处理,这个家终究还需要他来支撑,他不能在精神上先倒下。 元焕良也坐了下来,叫人上了茶,看着沉默不语却已经停止了泪水的林菀欣,道:“说说吧,有哪些发现?” 距离元雨馨出殡已经过去了几天。 整个帝都看起来一片祥和,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就连原本着急定罪的赵小凤一案都在长公主殿下的提议下搁置了下来。 无他,这个月底乃是太后六十大寿生辰,为替太后祈福,不宜问斩罪人。 皇帝为了主持这场盛会,特许秦雁起暂领龙鸣卫首领,与明面上的城防军相应,在暗中护持帝都安全,许纯之依旧“按兵不动”。 对这一安排,黑炎军与龙鸣卫内部有诸多“不满”,但许纯之和林菀欣却没什么想法,不仅如此,许纯之严令龙鸣卫听命于秦雁起,并自行到皇帝面前,从即刻起卸任龙鸣卫首领一职。 此事令朝野震惊,皇帝半推半就也同意了这件事,越发令人不可思议。但朝臣们很快也回过神来,看来……许大将军这是失了盛宠。 即便赵小凤现在没死,但太后寿辰一过,恐怕也无力回天。 赵小凤正是许纯之左右手一般的存在,皇上这么做,是要孤立许纯之,去掉其羽翼,看来许纯之也逃不过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的定律啊。 皇帝一动,整个朝廷为之震动,连带后宫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王皇后一心拉拢许纯之和林菀欣,如今却有些后悔这样的行为,不知道在皇上心中到底对她与大皇子作何想?但无论如何她是皇上发妻,是国母,又没有犯过什么重大过错,应当不会有事…… 这个许纯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整个帝都,恐怕对此最悠闲、最不在乎的,就是许纯之、林菀欣夫妇了。 自从与元焕良聊过,明白他的想法后,林菀欣便与他订立了额外的联系方式,当场二人便以让所有人震惊的姿态进行决裂。 元焕良当众斥责林菀欣胡言乱语,并与她断绝义父女关系。 林菀欣随之晕倒,被侍女和仆从匆匆送回许府,连夜请了不少医生,外界纷纷猜测她动了胎气。 不久后,有隐秘的消息从元家传了出来,原来是因为林菀欣毫无证据地指责是刑部尚书与张太傅与淮州罪臣有勾结,甚至还指认了元家二郎元桓宸,这才惹得元大将军勃然大怒。 虽然元雨馨这件案子未必与兵部尚书灭门惨案有直接关系,但不少人或多或少还是认为它们有所关联,如此一来,一些怀有恶意者便频频与元家人接触,话里话外都是说黑炎军故意伏杀元雨馨,就是为了报之前元家将赵小凤置于死地之仇。 元家人与城防军也数次与黑炎军发生冲突,只不过这一次黑炎军被许纯之严令不许擅离职守,即便被骂缩头乌龟也岿然不动,那偶尔忍受不住发生冲突者,都被严厉的军法处置,并很快从黑炎军内消失。 如此一来,整个黑炎军笼罩在一层压迫而死寂的氛围中,许纯之的声名也降至最低点。 可对此,许纯之依旧不出面也不在意,这令所有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有林菀欣知道,他在等,等对方先按耐不住露出马脚,可同时,对方也在等他先给出把柄,如今许纯之停下一切举动,仿佛缩头乌龟,倒叫人不知道该攀咬何处。 此时,是耐力和心力的比拼。 许纯之只要一日不动,一日便是大庆朝的大将军,对方能容忍这个情况多久呢? 从“那个人”急不可耐对元雨馨下杀手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是个耐性十足之人,或许只要稍加撩拨,就能原形毕露。 府中,许纯之陪着娇妻下棋,两人周围仆从成群,瓜果点心摆了一堆,也算难得惬意。 很快,一名护院上前:“大人,有宫中来的请帖。” 许纯之拆开一看,笑了笑递给林菀欣。 林菀欣此时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又哪里有小产迹象? “哦?也是,该到太后的寿辰了。”林菀欣道。 “去吗?”许纯之。 “当然去,这不两份请帖嘛,许大将军和乾单县主,太后老人家都指定喊我去了,也是有意思。” “唔……被那位老人家觉得有意思,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啊……”许纯之感叹似的道。 “嗯?” 许纯之哂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太后六十大寿生辰,当日。 皇宫里张灯结彩,不仅是建筑装饰华丽而绚烂,就连宫中婢女与护卫们的服饰,都清一色的喜庆颜色,而宫外也是喜气洋洋,各色舞龙舞狮的队伍游走在大街小巷,引来诸多老少围观,真真是天下万民普天同庆。 太后作为此次宴会的主人,与皇帝并列坐在首座主位上,看着文武百官、满朝命妇,笑得雍容而有几分狡黠。 林菀欣由于品级较高,离得近,感觉太后的目光似乎还恰好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太后端起酒盏,说了祝酒词,听着满朝文武祝贺她千岁千岁千千岁,笑得眯起眼睛:“哀家干了这杯,众卿随意。” 嗯? 似乎画风有点不对? 听着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太后这么一句话,众人心中有点纳闷,但既然太后干杯了,众人自然没有不一饮而尽的道理。 太后的坐席对面,皇帝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办法,今天他娘生日,就随她高兴吧。 下一刻,无数宫女鱼贯而入,将一碗碗精致小巧的可爱汤圆端到每一位宴会中人的桌案上。 太后在上首越发笑眯了眼:“今日难得诸位都在,乃是团圆之日,这汤圆也不是简单吃着的,其中有‘彩’,端看谁能吃中这‘彩头’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林菀欣vs宁妃 - 相门娇女 - 山林 太后做寿,要添彩头,众人自然不会不应。. 包括皇帝和后妃在内,所有在场的官员和命妇们都将碗中汤圆吃了个遍。 “下面有请新一届预备役‘福、禄、寿’六星上殿!”总管太监在堂上高声唱道。 在汤圆中吃到“金福珠”、“官禄印”、“玉寿牌”的一共有六个人,要从这六个人中角逐出真正的“福、禄、寿”三星,所以这六人目前还只是预备役。 光是听这三个名字,就知道背后必然少不了赏赐,但这六人虽有运气脱颖而出,但真正能不能夺得赏赐归,还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等众人看到出现在殿上两两相对的“福、禄、寿”三星时,气氛霎时间热闹起来。 站在“福星”牌匾处相对的,是乾单县主林菀欣与当朝宠妃宁妃,这二人一个出身小家族却一飞冲天嫁给许大将军,另一个入宫不久便成为皇帝宠妃荣宠不衰,可不正是有福? 站在“禄星”牌匾处相对的,是户部侍郎元桓琅与云麾将军兼现任龙鸣卫首领秦雁起,这两个都是年纪轻轻便荣登高位,未来在仕途上更是前途不可限量,不正可谓禄星高照? 站在“寿星”牌匾处相对的,是长公主之子穆小侯爷穆承歆与怀化大将军元桓宸,只要是帝都的勋贵,无人不知穆小侯爷穆承歆天生身子骨不大好,偏偏他吃到了“玉寿牌”,这倒是件有趣的事,元家的人同时有两人上殿,恐怕于情于理都至少该下去一人。 如此一来,这到底真的运气绝佳,还是有人暗中有意安排,在场的人倒有些捉摸不透了。 “好,好,都是好孩子……”太后坐在上首,笑得一脸和煦,感叹得道,“就是有点可惜啊,状元郎和探花郎都没被选上,我记得那两个孩子都长得不错来着。” “但没事,哀家瞅着这几个娃娃也好看,怪道运气不错。”太后认真地以貌取人道。 看着眼前一幕,皇帝与长公主对视一眼,都觉得太后的安排似乎别有用心。从前就是这般,很多时候他们未注意到的事,太后都会以别的方式呈现在他们面前,多年来,太后用这种方式提点过他们许多次。 只是太后又偏偏是个不喜欢大权在握而喜欢悠闲玩乐的人,否则多年积累下来,帝都真正的掌权者是谁还未可知。 “两个女娃娃先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太后摆了摆手。 “太后万福金安。”林菀欣与宁妃一同朝太后行礼。 林菀欣怀着身孕,此时虽然还不太明显,但帝都几乎无人不晓此事。她一登台,林老爷子林虚怀与她爹林敬智都有些担心,许纯之虽还是一脸笑意,肌肉却无形中绷紧不少。 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太后寿辰,理应不会有不长眼胡来之人,但明面上没有不代表暗地里没有,在没有回到将军府之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这一点林菀欣也很清楚,所以她才特意出来当诱饵。 “好,好,两个小女娃长得都这么可人,只可惜今日这福星只能是其中一位,你们俩较量一下?”太后笑呵呵说道。 较量? 林菀欣看了宁妃一眼,这是要比拼的意思? 宁妃眨了眨眼睛却道:“太后难道是要臣妾与乾单县主厮杀?可是……跟出入淮州却安然无恙的乾单县主不同,臣妾不擅长打架啊……” 听见这话,林菀欣眉头一动,脑袋里却自动将这句话反过来听,看来这个宁妃也会些拳脚功夫?毕竟一般姑娘家听到较量,只会是才艺上的比拼,又怎么会想到动手? 以往的情报中倒是没有提到这点。 林菀欣道:“回禀太后,宁妃娘娘乃一宫之主,臣妾岂敢……” 太后打断她,挥手笑道:“呵呵……想打架哀家也不反对,想必两个漂亮的女娃娃打起来也很是漂亮,无妨,今日只有胜负输赢,没有地位尊卑,哀家说了算。无论是谁,想比什么,只要是赢了,就是哀家的福星。” “……”原来太后是这样的性格?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林菀欣也不多说,拱手为礼,“遵命。” “不知宁妃娘娘想比什么?”林菀欣问道。虽不知成为福星有什么赏赐,但她向来不是喜欢输的人。 “你会什么?”宁妃的嗓音温柔而缱绻,不管男女,听在耳朵中都让人不由升起一种痒意,想要多听她说上几句。 “我会弹琴。”如果说一般淑女的琴棋画四艺,林菀欣以琴艺最为高超,也最适合如今之景。 “正好,本宫善舞,那便以你之琴与我之舞,来较量一番如何。”宁妃宽袍大袖,笑得温柔和让人迷醉。之前说厮杀,当然是开个玩笑,林菀欣怀着身孕,想必也不可能应下。 “多谢宁妃娘娘体恤。”林菀欣施礼,便在宫女的引领下坐在琴桌边,不由得想起当日在元大将军府上抚琴的场景,当时为她伴舞的人是林苏卉,而惹出这一遭来的人,正是元雨馨。 那大约是她与雨馨的第一次相见吧。 第一次见面,雨馨就替她作证洗去污水,而后又一同上宁安寺,一起做生意开店,一起面对面对诸多困难,更是在她被路走后远赴千里之外的淮州保护她、救助她,不断鼓励她。 她受了雨馨这么多照顾,感受到那么多飒爽欢快下流淌的温柔,她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白白死去。 那躲藏在幕后的敌人啊,请洗干净你的脖子,愉快而又悄无声息地等死吧! 林菀欣的琴声从起初的轻柔清越,逐渐变得激昂热烈,热烈中又夹杂着无限欢快和喜悦,喜悦中又潜藏着动人心弦的哀伤,最后转为坚定温柔的一剑,刺破所有迷蒙和黯淡,还这天下一个光明无暇。 与之相对的,宁妃的舞蹈优美而绚烂,竟随着这复杂多变的曲子跳出或快或慢、或温柔缱绻或激烈昂.扬的舞姿,完美与琴声相应,竟似两人合作已久,天衣无缝。 曲尽舞收,在场的人却久久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无人发现宁妃是何时离开,耳畔却一直缭绕着那既欢快又哀伤还充满了天下光明之意的曲子。 忽然,“啪,啪啪……”掌声从上首的太后那儿传来,在场的人顿时醒悟,俱都喝彩起来。 多数人是赞美宁妃舞姿优美,完美再现了琴曲的意境,也有少部分人赞叹林菀欣琴艺高超,意境浑然天成,但宁妃作为帝王的宠妃,即便太后说此次无尊卑之别,依然会受到更多称颂。 等众人的赞美之词落尽,太后说道:“哀家倒是觉得,这琴与舞,水平差不离嘛。” 呃。 太后此话一出,方才那些极力称赞宁妃超越林菀欣之人,立场便有些尴尬。 听到这样的评价,宁妃眉头微动,似乎有些不悦,林菀欣倒是一直保持笑容。 太后又道:“弹琴的感情饱满,跳舞的技艺高超,相比较就差不多了。” 四周围静了一瞬。 这言下之意,岂不是弹琴的技艺不够,跳舞的没有感情? 真不愧是太后,这话恐怕也只有太后敢说了。 “多谢太后赞赏。”林菀欣行礼道谢。 “嗯,你这娃娃倒是个性情中人,但是重感情的人往往容易被感情蒙蔽而误事,为人,还是要稍加无情才好。”太后点评道。 林菀欣微微一怔。 世人皆道有情好,恐怕也只有太后才能堂而皇之地说无情妙。但这说的又岂不是金玉良言? 林菀欣瞬间明了太后的用意,立即深深一礼:“多谢太后指点。” “罢了罢了,小姑娘家家,可不就是喜欢用情?这样才招人疼么?”太后笑眯眯道。 “不过这福星只能有一个,你们俩又差不多,同样的表演哀家也没兴趣再看第二次,就这样吧,来人,将属于福星的宝物呈上来。”太后拍了拍手掌。 两名宫女很快呈上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色箱子。 太后道:“这宝物只有一样,其中有个箱子是空的,通常实力解决不了的问题,运气都可以解决。” “选吧。”太后笑眯眯道。 林菀欣与宁妃对视一眼,笑道:“还请宁妃娘娘先选。” 宁妃轻柔一笑:“许夫人真是聪慧又大度,嗯?” 若是由她先选,选中了是她的运气,选不中也该她倒霉,不关人家林菀欣什么事,无论怎样,林菀欣都会立于不败之地。毕竟到目前为止,太后都并没有说这礼盒中到底是何物,所谓彩头,也不过就是个彩头而已。 她身为皇上宠妃,如果只是物件,她还没什么没见过。 但即便如此,宁妃也没有轻易做出选择,她有一种感觉,太后仿佛是在拿这个试探着什么。 可到底试探什么,她一时还有些拿不准。 这位身为皇上与长公主的生母,却甚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连皇后,皇上都不允许她多去打扰。 那么这个一脸讨厌笑意的老太婆,到底有什么用意? 相门娇女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一十八章:福禄寿 - 相门娇女 - 山林 宁妃柔柔一笑,瞥向林菀欣。 林菀欣也微笑有礼地冲她点头,又看了一眼左边托盘上的红色箱子。 宁妃目光一动,林菀欣这是暗示她该选左边那个红箱子?她想到林菀欣最负盛名的便是她能掐会算这个能力,传闻她曾多次凭借这点破了淮州的设计…… 所以她该选左边的红箱子吗? 宁妃勾唇一笑,目光深处却微微一冷,林菀欣真的会有这么好心?或者这只不过是个陷阱…… 但不管是不是,她宁亭薇也绝不是受人摆布之人。 “那本宫居先,就先选右边的红箱子了。”宁妃柔媚一笑。 由于宁妃做出选择,宫女自然先替她打开右边的红箱子,只可惜,箱子里空无一物,宁妃选错了。 得知这一点,在场的官员和命妇们神色不一。 谁曾想,“福星”竟落到了乾单县主林菀欣的头上?这可是太后寿辰,这个林菀欣也太走运了吧? 宁妃目光中冷意更甚,却是笑了起来:“乾单县主真是深谙人心。” 林菀欣道:“宁妃娘娘谬赞了。”原来这一位并不是那种会按照别人意愿想法去办事的人。 “嗯……看来哀家的福星已经有人了。”太后在上首笑了笑,看起来对这结果倒是挺满意。 待林菀欣身边的宫女将另一个红箱子打开后,里面竟是一个翡翠雕塑得栩栩如生的福娃抱着金珠,看起来颇为喜气洋洋。 “多谢太后赏赐。”林菀欣施礼道。 太后大笑:“说起来,乾单县主那儿可不就是有个福娃要降生?正是应景,正是应景。” 一句话说得殿中人都笑了起来,倒让林菀欣有些不好意思:“臣妾谢太后金口玉言。” 在林菀欣领了赏赐下去后,再登台的则是元桓琅和秦雁起。 按照“惯例”,两人也来比试一番。 秦雁起可不会收钱看账本,所以理所当然提出了比武,毕竟元桓琅虽然不是武将出身,但毕竟是名将之后。 对这个不怎么“公平”的比试,元桓琅也没拒绝,他也的确无愧于名将之后这个称号,虽不是武将,却和秦雁起打了百多个回合,将秦雁起逼得招数用尽这才险胜一局。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倒是许纯之发现秦雁起到后面所用的招数有几招不像是本土的武功,倒像是西域的招数。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西域的路数? 决出胜负后,元桓琅爽快地下台,秦雁起得到了太后命人用纯金铸就的大印,上书——御用禄星。 这枚大印不伦不类,倒让人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秦雁起却以十分与有荣焉的姿态接受了赏赐。 随后是穆承歆与元桓宸的比拼。 元桓宸是武将,穆承歆却是未领任何实职的小侯爷,又是长公主殿下唯一的儿子,更是帝都里出了名的身子骨不太好。 对此,元桓宸倒是有些棘手,不想穆承歆率先开口:“久闻元将军不仅武功了得,战术运用比其父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将军作为武将,若是比试脱离了这一范畴,倒也不美。” “不如……将军屈尊,与本侯来一场军棋阵演?”穆承歆笑得柔弱却有礼,颇能赢得好感。 军棋阵演,乃是大庆国武将和兵士之间极为流行的一种沙盘下棋法,有固定的将士数目和阵法类型,根据个人排兵布阵的方法不同,进行较量。 通常意义上,对战术和战场了解越透彻的人,军棋阵演的手法就更高明。 穆小侯爷提出跟元桓宸比这个,所有人都不免带上几分看好戏的心思,毕竟元桓宸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早已是知名的武将,穆小侯爷却是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 “你觉得谁会赢?”林菀欣问身边的许纯之。 听她这么问,许纯之稍稍一顿:“怎么,难道你觉得穆小侯爷有机会?” “真的上战场那不知道,不过只是军棋阵演嘛……”林菀欣勾了勾唇角,“你看就知道了。”至少就她知道的,穆小侯爷经常会自己跟自己下棋,说是军棋痴也不为过。 但凡能成为“痴”,都是因其在这一块有过人之处。元桓宸若是太小看他,恐怕会输得很难看。 果不其然,穆小侯爷的作风同他的人一样,起初给人以柔弱之感,但在相处过程中逐渐感受他的柔韧坚毅,最后被一张绵密的网所包围。 元桓宸原本势头大好,忽然之间就发现自己兵败如山倒,输得稀里糊涂,他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的,他开口道:“三局两胜。”甚至没有征求在场其他人的意见。 穆小侯爷快速应道:“好啊,干脆九局五胜吧。” “……”元桓宸此次严阵以待,然而不管他如何认真缜密的布局,最终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输掉。 谁也想不到,穆承歆竟然一口气连赢五局。 殿上不知何时彻底安静了下来,元桓宸额上冷汗滑落,就在穆小侯爷要求再来一次时,他站起身:“不来了。小侯爷棋艺高超,桓宸不如。” 一声口哨忽然在席间响起,吹口哨的人乃是元桓琅。他正笑出一口大白牙,看到他二哥吃瘪,似乎特别开心。 他的身边,元桓绅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但也不得不承认,能让元桓宸这么骄傲的人在军棋阵演上甘拜下风,这有多么不容易。 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好!好,哈哈……”太后当即乐不可支。长公主殿下也露出笑容,就连皇帝也十分意外,他这个侄子向来身体不好,不想竟有军师之才? “来,将寿星的礼物呈上。”太后笑道。 “多谢皇祖母赏赐。”穆承歆行礼道。 “福、禄、寿上前听封!”皇帝突然开口。 林菀欣、秦雁起、穆承歆一同高喊吾皇万岁。 “方才是太后赏赐,现在是朕的赏赐,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向朕提一个要求。说说吧,都想要些什么?”皇帝笑道。 林菀欣作为为首的“福星”,自然得到最多关注。 “启禀皇上,什么要求都可以吗?”林菀欣问道。 皇帝保持着笑容,眼中的笑意却变淡:“当然要不违背礼法。”所以要是替赵小凤求情之类,则可免了。 林菀欣倒真没有想过求情,她笑道:“臣妾初为人母,想来想去最想要的还是皇上能赐福这个孩子,还请皇上届时在孩子出世后为其赐名。” “赐名?准了。”皇帝面上的笑意骤然加深,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林氏竟然要求这么简单的事,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台下较远处,林苏卉跟着探花郎夫君周君颜身边,闻言不由低声埋怨:“哎呀,怎么会是赐名,怎么要这些没用的?” “嘘!你小心说话。”周君颜斥道。他反倒觉得林菀欣“示弱”示得非常好,她再厉害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的母亲,无欲无求,唯一想的便是孩子平安吉祥。 在如今波云诡谲的局势下,不是力争上游,而是退一步,也未尝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与林苏卉抱有同样想法、觉得林菀欣愚蠢的人还有许多,反倒是林老爷子微微点头,他孙女还是有分寸的,要真是要实际的,反倒落了下层了。 “你呢?”皇帝笑着看向秦雁起,对这个他近来提拔上来的得力干将,他保留了充分的欣赏。 “启禀皇上,微臣……”秦雁起微微一犹豫,最终心一横,“恳请皇上允许微臣扩招龙鸣卫,更好的为皇上效力。” 自接管龙鸣卫以来,秦雁起虽得意但也同时感觉诸多掣肘,毕竟龙鸣卫中都是许纯之昔日的部下,是许纯之一手带起来的人,即便其中有少许不和之声,但绝大多数的龙鸣卫都对许纯之有着非同一般的忠诚,这种忠诚并没有随着明面上的首领发生改变而变。 现在,龙鸣卫之所以听命于他,是因为他们被许纯之下令听命于他,秦雁起甚至觉得,哪天许纯之兴致一起,下令龙鸣卫暗杀他,龙鸣卫十有八九都会执行。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太糟糕了,他急需改变乃至替换掉现在的龙鸣卫,但龙鸣卫本身就只有三千编制。每一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帝都无战事的情况下,想要轻易动龙鸣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得皇上提出赏赐,这个要求也并非太过分…… 对皇帝来说,这个要求确实不太过分,秦雁起接管龙鸣卫会面临的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正是因此,皇帝认为他的这道命令下的十分正确。 龙鸣卫的主人只能是皇帝,而不能是许纯之。从前他与许纯之之间在“共用”龙鸣卫时,几乎共享一切消息。 但在皇帝成为皇帝,入主帝都之后,这种“共享”则像被“觊觎”。龙鸣卫有多强大,皇帝心中自然清楚,所以他决不能让他们有第二个主人。 不过,他大抵还是对秦雁起有点失望的,没想到秦雁起果然还是走了这条路子:“行,朕准了。” 秦雁起精神一震:“微臣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歆呢?”皇帝问道。 “咱们承歆该求的,该是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了吧?”太后打趣笑道。 穆承歆瞬间红了脸,眼神下意识朝旁边林菀欣所在飘忽了一下,有点结巴道:“这个……皇祖母……还是别取笑……孙儿了吧……” 穆承歆窘迫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人生在世,开心二字,小承歆要明白,这才是长寿的秘诀。想要什么就去争取,皇祖母定然支持。”太后道。 “是,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行了,都下去吧。”太后摆摆手。 林菀欣等人依次退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宫女突然崴了一下,将走得稳稳当当的林菀欣一撞,林菀欣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朝旁倾倒。 菀欣! 许纯之立即站了起来,只是他离得远,一时竟来不及。 糟了! 竟然真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生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美人芳华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也吓了一跳,本能先将手伸了出去,即使摔倒也能有个缓冲。m.jznzt. 可就在林菀欣将手伸出去的瞬间,一个人影飞快靠近,一把接住她。 原本穆承歆就十分留意林菀欣,一见出了乱子,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堪堪接住扑倒的林菀欣,将她抱了个满怀。 “哐当!”那名崴脚宫女盘中的水晶杯摔落在地,酒水洒到了林菀欣与穆小侯爷的身上。 许纯之终于赶到,心中长舒一口气,扶住林菀欣:“穆小侯爷,多谢。” “对对……对不起!”穆承歆反倒先道起歉来,“刚才事急从权,所以我……”他满脸通红,没想到自己竟当众与林菀欣抱在一起,这于林菀欣来说,实在有损她的名誉…… 况且秦雁起比他距离林菀欣更近,秦雁起没来得及救下林菀欣,却是他救了人,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纯之倒没有多想,毕竟从前林菀欣曾救过穆小侯爷的命,他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穆承歆是如此脸皮薄的少年,反倒是林菀欣大方一笑,行礼道:“多谢小侯爷出手相救,果然我这肚子里的娃娃是个福星,关键时总有贵人相助。” 林菀欣一句话将穆承歆救人之事转到是心善照顾孕妇上,自然就不会有人多想,也替双方解围,并且还暗讽了面对孕妇也无动于衷的秦雁起一把。 秦雁起当然听明白这一点,目中微冷,那又不是他的孩子,他操心个什么劲?倒是这个宫女的举动,别有深意…… 穆承歆低了低头,有些腼腆地接受了她的谢意,在林菀欣夫妇转身的同时自己也转身,虽然脸上也是一如往常的笑着,但极其了解儿子心思的长公主心中却蓦地一痛,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 既然衣裳被酒水弄湿,林菀欣自然不会一直穿着湿衣服,很快有宫女奉太后之命来牵引她去殿中换衣服。 一同从其他方向离去的还有穆承歆与秦雁起,似乎太后还吩咐了宫女去接引秦雁起。 林菀欣没再注意更多,只冲许纯之点了点头,而他已经被带着部下前来敬酒的刑部尚缠住,难以脱身。 这是林菀欣和许纯之曾经预料假设过的情况,所以她并没有过于忧心,反倒是许纯之多朝林菀欣离去的方向看了两眼,神情中藏不住忧虑。 ——拿菀欣来做诱饵,引敌人献身,这么做还是太冒险了。 可此时此刻想要阻止这一点,也太迟了。当初他还是不该同意这个计划,宫中险境重重,他真的有把握护住她的安全吗? 就在刚才,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了,若不是有穆小侯爷,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许纯之虽然这么想,林菀欣却不这么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又想万无一失又想与虎谋皮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他们布置得足够巧妙,一定可以在被老虎咬死之前,先发制人。 亭台楼阁,九曲回绕,宫中雕梁画壁一步一景,林菀欣随意地看了看四处景色,并没有因为身处宫中就过于紧张守礼。 当她将目光落于宫中一处兰花上并多停留一刻时,引领她的宫女开口道:“乾单县主也喜欢兰花?” 林菀欣摇了摇头:“世人皆爱兰花雅致高洁,尤其是这株,它是天逸荷吧?这可是稀有又名贵的种。” “乾单县主真是好眼力,能从那么多花中一眼看到天逸荷。”那宫女笑赞道。 “算不上眼力,就觉得挺有趣的,是谁将这么多级不一的花放在一起,真是有意思啊……”林菀欣笑了笑,又道,“不过我个人倒是更喜欢随处可见太阳花,朝气蓬勃又十分讨喜的小玩意。” “噗嗤。”那宫女突然笑出声,立即道歉,“抱歉,县主,奴婢失礼了。”可她一抬头却对林菀欣露出一抹亲近之色,“实在是县主的这句评价让奴婢想起了曾有人也这么说过……” “哦?”林菀欣却没有问那人是谁,心中却已有了猜测。能堂而皇之将众多花卉“杂居”在一起的,这宫中除了皇帝便是太后了。宫女这一笑,几乎已经揭露了谜底。 就在这时,“四五姑姑。”一声清脆的喊声,几名迎面而来的宫女先朝林菀欣身边的宫女行礼,而后退向一边。 毕竟林菀欣身穿一诰命的服饰,虽不是宫中贵人,但能由四五姑姑亲自引领,身份自然不一般。 林菀欣也没多耽搁,与四五姑姑迈步离开,边走边笑道:“四五姑姑?看来四五姑姑很博学啊。” “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四五姑姑无奈一笑,忽然觉得这位乾单县主确实与那位有两分相似,无怪乎那位会对她感兴趣了。 不过,刚才那几个宫女是今天当值吗?四五姑姑下意识起了个疑惑,虽说她是太后宮里新晋的管事姑姑,而慈宁宫向来独来独往,但她之所以能以如此年纪便晋级成为三大管事姑姑之一,便是因她有过目不忘的分析整理能力。 若是她没记错,今天会在这条路上遇到的应该是“辛紫”几人,是临时换人了? 这种与“记忆”和“安排”中不符合的情况,让四五姑姑下意识感觉有些不舒服,林菀欣很快发觉她这点。 “怎么了,刚才那几个宫女有不妥吗?”林菀欣问道。 四五姑姑心中一跳,却是笑道:“非也,已经到了,需要奴婢服侍您更衣吗?” 林菀欣想了想:“有劳了。” 四五姑姑微微一怔,忽然笑了起来:“荣幸之至。”通常宫外来的贵人在明知对方是太后身边管事姑姑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多“麻烦”对方,以免给太后留下不敬的印象,这位却反其道而行之,这下不仅是太后,连她都要觉得这位乾单县主有趣起来。 林菀欣会同意四五姑姑近身服侍,一来这里是宫中,但凡有任何动静,四五姑姑都会成为见证者,二来,既然四五姑姑觉得那几名宫女的出现有些意外,她就更不能等闲视之了。 虽然她早有布置,但多一重附身符又有何不好? 进入屋内,林菀欣将外面的衣裳脱下来,等四五姑姑展开新的服饰时,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这是……?” 这套服饰上绣了金线百福,大大小小的福字串连成朱雀腾飞的模样,实在巧夺天工,不仅衣服如此,连头上的装饰也与之搭配,穿戴这一套,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福娃了。 林菀欣失笑道:“莫非太后一早就命人做好了这些?那么寿星和禄星也有咯?” “可不是嘛,男女福禄寿星各做了一套服饰,准备可周全了。”四五姑姑也打趣笑道。看得出来,他们身处慈宁宫,在拥有无可挑剔的规矩仪态的同时,又拥有相当的自由,才能养出这么活泼的性子。 就在林菀欣准备换上新的服饰时,屋子的大门无风自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林菀欣与四五姑姑都是警觉之人,“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四五姑姑立即低喝道,颇具威严。 “呵呵……”一声娇笑,突然在林菀欣与四五姑姑的身边响起,带着一丝粘滑之感,仿佛蛇吐信,在空寂的屋子里显得阴森冰冷。 四五姑姑身形一僵,顿觉脖子边多了一柄匕首,神色却冷了下来:“夏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虽是疑问句,语气中却充满了肯定。 她背后蒙面黑衣人微微一震,继而冷笑道:“真不愧是四五姑姑,声音变成这样你都听得出来?” “每个人身上的香味都不同,即使你用了别的熏香,也不是那么容易盖住的。”四五姑姑道。 “是吗?既如此,你就非死不可了……”就在蒙面人直刺四五姑姑时,一枚碎银子凌空射来,击掉蒙面人手中匕首。 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不同方向,以迅猛之势朝林菀欣直攻而来! 大殿中依旧是歌舞升平,各色精妙的表演,夹杂着在场宾客间的欢声笑语,一片和乐景象。 不久前离席的秦雁起与穆承歆也陆续回到席间,身上独特的禄星和寿星的服饰吸引了全场注意,也让太后十分高兴。 好看的衣服就是要穿在好看的人身上,不过这秦雁起的长相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刚才那个元家三子倒是长得不错。 这大概是太后唯一的遗憾。 既然禄星和寿星有独特的衣饰,想必福星也由,况且福星又是三人中唯一的女子,便引得不少人抱有期待,只可惜等了又等,也没见林菀欣出现,便连太后也去命人催促了。 许纯之心中虽十分焦急,但此时依旧有人缠着他,更何况只要他不动,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枚“定心丸”的存在,况且只有他不动,对方或许才敢动手。 越是如此,许纯之就越觉得之前判断错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孤家寡人,不应该再和从前那样总是拿命去搏胜负。 最糟糕的是,他的菀欣在得知最好的朋友被伏杀后,选择了和他从前一样的道路…… 不行,以后他绝不允许菀欣再如此冒险了。 就在这时,一名在宫中巡防的将领来到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 皇帝眉头一动,笑意陡然冷了下来:“人都抓到了?” “两个死了,两个还活着,据四五姑姑说,都是各宫的宫女。”那将领低声道。 “哼,宫女……”皇帝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查。” “是。”那将领领命下去。 不久后,奉太后之命去催促的宫女带着已装扮好的林菀欣和四五姑姑回到殿中。 果不其然,虽然众人早就料到原本就十分美貌的林菀欣盛装之后必然更美,可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光彩夺目,那丝丝缕缕的金线绣福仿佛万千光华照耀于一身,璀璨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尤其是她的容貌本就清婉中带着几分艳丽,如今略加妆容,反倒衬出十分的气场,这金线绣福不仅没将她自身压下去,反而衬得她宛若天仙降世,让在场的许多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见此一幕,原本就对自己输了内心不平的宁妃,越发不爽起来,她林菀欣凭什么总是众人的焦点?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眼见宁妃神色不愉,王皇后心里乐开了花,虽说厌弃许纯之身为大将军竟然失势,但他们若是能让宁妃不痛快,就还算是有用的。 “好,好,这才是哀家的福星,就是要漂亮才行……”太后大乐。 敢情太后选福星是按照长相去的?怪不得候选人是宁妃和林菀欣……在场众人不由得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 相门娇女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二十章:微妙变化 - 相门娇女 - 山林 御花园后方,空阔的殿外。m.jsjmr. 元大将军元焕良站在抓到刺客的回廊处,吩咐宫中守卫继续严密监视各处。 “将军,那刺客……?”一名守卫问道。 一般来说,城防军抓的人,通常送往刑部,但这一次,元焕良道:“让我们的人,先拷问一遍。” “是!”守卫带着重伤昏迷的刺客离开。 元焕良站在原处,对已经恢复宁静的屋子又看了一眼,那里早已没有林菀欣的身影。 但好在,他这次成功地保护了另一个女儿…… “唉……”想到林菀欣当时明明遭遇刺杀、危在旦夕却面不改色的从容,元焕良长叹一口气,耳边再度回响起她略带冷意的话语。 “尸体会说话,您可千万不要放过了。” 菀欣,终究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在她主动跟他提起这个计划时,他就深深察觉。 大殿里,依旧热闹非凡。 在福禄寿三星重新上殿后,这种热闹又更上一个层次。 林菀欣安然无恙回到许纯之身边,这令他绷紧已久的精神好不容易微微放松。 “我没事,一点也没伤着,你放心。”林菀欣冲他笑得温柔。 许纯之轻吐一口气,确认她确实无碍:“没事就好。” “鱼已经上钩了。”林菀欣眼线弯弯,对方竟然选择在这时候动手,宫中必然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幕后关联者是谁。 但只要对方动手,皇帝必然会多想一层,毕竟对方要对付的不仅是许纯之,还有她。 淮州余孽定然还未清除,秦雁起的工作做得并不彻底。 最关键的是,皇宫并不是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能用来刺杀她林菀欣,他日也可以刺杀皇帝,更遑论之前已经有大皇子被刺这件事发生,恐怕从今往后,皇宫的守卫会空前绝后的森严。 对方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但是难得她离开重重保护的大将军府,对方未必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她赌的就是这点,看来她赌赢了。 看着林菀欣心情不错,许纯之心中反而愈加忧虑,菀欣太想复仇了,以至于将自己的安危都置之度外,她哪里需要这样?但她现在有些一意孤行的味道,他若是强行阻止,反而容易让她心情郁结。 说来说去,还是他之前太不谨慎了,才会让他们陷入被动的境地。这种机会,以后绝不会有。 “不过这次他们没能成功,必定还有下次,不久以后,就该是六十甲子一次的秦山大典了。”林菀欣道。 “你是说……?” “毕竟皇上也要离开帝都,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你可要小心了。”林菀欣关切地看向许纯之。 许纯之心中一暖,碍于还在殿内没有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只是握住林菀欣的手:“你啊,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一个小脑瓜,成天操心这么多。” “嘁。”林菀欣撇嘴,“不要以为你头大就真的比我更聪明。”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台之上,皇帝注意到许纯之夫妻间那默契无间的举动,又看了一眼身边虽笑着目中却并未有多少情感的王皇后,心中不免有些微感慨,怪道自古帝王称“寡人”。 宴会散席后,宫中暖玉阁。 西厢里,林淑真听到消息:“什么?乾单县主在宫中遇刺?” “是的,但乾单县主人没事,大约只是受了惊……”说话的宫女知道林才人和乾单县主是同出一族的姐妹,立即补救道,没想到林才人反倒冷笑一声。 “她倒是好运气。不过怎么会有人在宫中刺杀她?”林淑真微微蹙眉,刺杀也就罢了,竟然还给她逃了,这刺客也未免太无用了? “这个……奴婢不知。”那宫女低头道。 “再下去打探。”林淑真摆手。只可惜她的级不够,无缘参加太后的寿辰宴会,否则福星怎么也轮不到林菀欣来当。 这个林菀欣,到底还要爬在她头上多久?就连林苏卉那个贱人,都因着周君颜的关系去了宴会,难道说她当初选择进宫来真的是错了? 不,不会。 现在林苏卉再怎么风光,又怎么比得过嫁给许纯之的林菀欣?要想成为林家当之无愧的骄傲,唯有成为皇上的宠妃,并且诞下皇子。 她可不能再将时间耗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必须尽早做准备才行,待皇上下次临幸她时,就要一举怀上! 一日后。 皇帝看着下方恭敬而立的元焕良:“你是说,那两个还活着的刺客都说是宁妃派来的?” 元焕良沉声道:“是。她们说是宁妃娘娘不忿被乾单县主夺走福星之位,这才派人……”虽然听到这话时也觉得匪夷所思,一介宠妃怎么可能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还做出如此愚蠢可笑的举动?但至少手底下人报来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呵……”皇帝轻笑一声,“可是御用坊的人来报说,她们曾经都是从皇后宮里被贬谪出来的。” “……”两个刺客而已,却同时牵扯出了后宫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这反而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且不可信。 可以说,事情查到这一步,反而没法查下去,此事的疑点实在太多,但这个结果也是林菀欣曾经告诉过元焕良的。这次的安排,不是为了找出真凶,而是为了确定真凶是否与宫中有关,从而才能更好的调整与应对。 是以元焕良并不觉得可惜:“一切请皇上定夺。” 皇帝微微思量:“此案便以淮州余孽定论,下去吧。加强宫中守卫。” “是!” 顿了顿,皇帝又吩咐:“来人,去请云麾将军。” 很快,秦雁起来到御房,拜倒在地:“微臣参见皇上!” “你来的正好,既然要扩建龙鸣卫,那便将淮州一系彻底连根拔起,连根鸡毛都不要留下。”皇帝声音冷沉,显然,淮州余孽连番活动早已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 有些人,就不应该对他们怜悯。 “……是,属下定不辱命!” 两个月后。 时间过得飞快,林菀欣的肚子在过了四月后一天天鼓了起来,让她终于有了自己确实做了母亲的感觉。 然而在精神与精力上,她与寻常孕妇变得比往常衰弱不同,她反倒越发有精神,甚至可以说有无穷的精力,以往一次干两三件事就觉疲累,现在反而神采奕奕,除了几乎不怎么出门,做的事反而比从前多了许多。 就连许纯之都认为她反常,反倒是她自己拍着肚皮道:“这说明我的宝贝有福气,这才带着母亲也吃好睡好精神好呀。” 逻辑完美,让所有人反驳不能。 常言道,这孩子有来讨债的,也有来报恩的。 讨债的孩子通常在母亲肚子里就开始折腾,闹得母亲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身体消瘦,来报恩的孩子则会让母亲十分省事,怀胎十月也轻松愉悦。 见林菀欣一副嘚瑟模样,其他人还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夫人。”海山这时候进了门。 “如何?”林菀欣放下手中卷,笑问。 “宫中传来消息,王皇后近来蓄意拉拢秦雁起,宁妃与林才人走得较近,不仅如此,她手底下有采买宫女与刑部尚秦泰勉府上的小厮有来往。” “哦?这真是个有趣的消息。”自从两个月前在宫中遇刺,林菀欣便命宫中线人全力注意王皇后和宁妃的动静。 这世上,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往往越是可能。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两名刺客是胡乱攀咬,但林菀欣却认为,能被咬的人,通常也不太干净,不然为何不咬别人专咬你?还不是因为你身上腥? “另外,赵将军……依旧在牢中。”海山犹豫了一下又道。 林菀欣微微一动,以往她并未察觉海山对赵小凤的心思,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龙鸣卫,从前又几乎不与赵小凤打交道,待到赵小凤出事后,她这才觉出来。 “别担心,他不会死在牢中的。”林菀欣道,“但是,他也必然少不了折磨。” 林菀欣敢打包票赵小凤不会死在刑部大牢,是因为前段时间刑部尚府上接连死了几名小妾,甚至有一位小妾正是睡死在刑部尚秦泰勉的身边的。 如此悄无声息的死法,秦泰勉自然不敢张扬,但也足够他清醒,至少在皇帝没有表态前,不敢轻易下杀手。 而自从宫中.出了刺杀事件,也对皇帝敲了一个警钟,这件事中的确另有蹊跷,在事情还没有绝对水落石出之前,不宜下令。 恐怕幕后黑手并没料到皇帝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在群臣多次上要求处决赵小凤时,依然拖延不予理会。 毕竟赵小凤乃是军中一员猛将,又是出了名的用兵神速,如果被不明不白的人暗算死,那就太可惜了。 当皇帝改变了以往的思路,重新看待这件事,有了与以往全然不同的判断。 赵小凤是他的臣子,而不是许纯之的下属,赵小凤的生死几乎只在他一念之间,许纯之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举措,而是全然接受。 无形之中,皇帝的心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相门娇女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二十一章:在我身后 - 相门娇女 - 山林 半月后。 六十甲子一次秦山大典即将到来。 皇帝率众出行,前往秦山举行封天大典,留下长公主殿下监国,大将军元焕良坐镇帝都组织军事防护。 秦山封天大典,向来六十年举行一次,不论哪朝哪代,从无空落。 李泽生作为大庆朝的开国君主,这等宣扬皇威之事自然不会错过,只是如今他的大皇子才九岁,二皇子也不过两岁,除此之外便是两个即将临盆的妃子。 此次出行,安危亦是重中之重。他带上了领龙鸣卫首领一职的秦雁起、黑炎军统帅许纯之,以及元家二郎元桓宸。 众人皆知,元家大郎与二郎分别承袭其父不同作风,元桓绅善守,元桓宸善攻。 此次守卫工作由黑炎军与龙鸣卫负责,若万一有小股战事,由元桓宸领人作为前锋部队。这便是皇帝的布置。 除此之外,皇帝还带上了不少年轻文官随行,除了小侯爷穆承歆之外,一行人中最得圣心的,乃是新科状元韩琦亮。 韩琦亮作为此次新科状元,不仅文采斐然,自身模样也好,极善口才,原本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地跋山涉水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然而有了韩琦亮,这一路却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听闻韩琦亮曾在少年时带着书童出游,游历过大江南北,是以这一路的风俗人情都较为了解,不管皇帝想听什么,他都能张口就来,说得绘声绘色,故而得到皇帝调侃般的评价,说他一张嘴能说得天花乱坠。 “停!”作为前锋部队,元桓宸向来是走在最前面,也承担了选营安置的任务,虽然同样承担这一任务的,还有龙鸣卫。 但城防军向来与龙鸣卫关系不和,这一点并未因为龙鸣卫换了一任长官就有所不同,毕竟秦雁起本身就是“许纯之一脉”的人,不管他自身是否愿意,他早就被打上了烙印,只能说后来的秦雁起另攀高枝,攀上了皇上,想要越过从前的“主子”罢了。 “就在这儿安置,通知后续部队。”元桓宸下令道。 不同于秦雁起一门心思守着皇帝,想在皇帝面前挣表现,怕被新科状元抢了他的风头,元桓宸对这些东西根本毫不在意,他本就是将门出身,系出名门,自身实力卓绝,他不需要额外的逢迎拍马,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正是因此,在此次行军进程中,反倒一直是城防军稳稳压住了龙鸣卫,这一点让城防军大为爽快,也让不少龙鸣卫旧部心中窝着火。 若是从前由许大将军率领的龙鸣卫,什么时候被区区城防军压制过?偏偏是皇上识人不明,被只会虚溜拍马钻营的小人给钻了空子。 不仅如此,如今的龙鸣卫已经不是从前的龙鸣卫,原本配合默契的小队全被打散,分散在各个队伍中,不说战力因此大减,就连打探消息都因接头人员不熟悉,比以前慢了不少。偏偏这些事情,他们又没有直接上报皇上,更不能求助于许大将军。 龙鸣卫旧部都十分憋屈,此时的龙鸣卫更多是面上好看,实际的能力连从前一半都不到,不仅他们自身这么想,就连城防军中这么想的都大有人在。 这一点,许纯之作为龙鸣卫曾经的统领,心知肚明,唯一跟心腹明示过的,依旧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忍。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敌在暗,我在明。 只有“我们”越乱,敌人才会越放心,继而露出马脚,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还赵小凤将军和整个黑炎军、龙鸣卫们一个公道! “哦?安营了?”当传令兵将消息告知皇帝时,他正与新科状元韩琦亮、小侯爷穆承歆相谈甚欢。 以往皇帝对穆承歆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个身体不大好、甚少出门的孩子,没想到多接触以后,发现他竟是个博学多才的少年。 若说韩琦亮是走南闯北阅历丰富,穆承歆则是真正学富五车,不独是学四书五经、儒家教典,各种杂家杂学多有涉猎,就连如何制作马车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实在大出皇帝意料。 唯一的就是这孩子身子弱了些,皇帝有些感慨,不过穆承歆这身子倒也弱得极妙…… 既然安营,穆承歆和韩琦亮自然不便再多打扰,纷纷起身告辞。 皇帝点了点头,这时,马车外响起秦雁起的声音。 “皇上,有帝都加急送来的包裹。” “呈上来。”皇帝道。 “是。” 皇帝打开包裹,是一叠经过长公主批示过的奏折,以及王皇后和宁妃的“思念”书信。 此次秦山大典,既然封天,便要求赤诚,是以皇帝并未带妃子出行,以示身净心静,为此宁妃还跟他闹过好一阵子。 奏折也并非是所有的都会送来,他与长公主姐弟自幼相伴到大,早已对对方熟悉并信任到骨子里,能被长公主送来的奏折,必然是极为重要、让她觉得需要他知道并作出判断的东西。 皇帝一一批示,等他做完这些,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总管太监也已多次请示用晚膳。 “皇上……”总管太监再度开口。 “行了,用膳。”皇帝摆手道,起身展了展身子,忽然觉得,自己到底是过了三十岁,换作从前,有再多的事要处理也觉得精力无穷,如今竟偶尔也觉得乏了。 还是说,果然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呢? 忽然间,外面的喧闹引起皇帝注意。 “什么事这么吵?”皇帝问道。 “哎哟,皇上,这些小崽子真是精力无穷,都走了一天了,这晚上竟然还闹起什么比武来。”总管太监知道皇上但凡专心做事,很少能注意到外面动静,故而立即解释。 “哦?比武?”皇帝失笑道,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他忽然想到,当年长达八年战乱期间,偶尔在战争间歇时候,军中将领们也喜欢较量比试,也是在这期间,让他发现了许纯之这样璀璨的一颗星,也让他逐渐成为自己最信赖最能将安危交托的臣子。 现在,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皇帝在心中微叹,很快又将这种感性的情绪抛诸脑后。 他是皇帝,皇帝是不能被情感左右的,他必须绝对理性、睿智,这天下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欲望,而皇帝是一个汇聚、承载了全天下欲望和目的的最高的位置。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匆匆用了晚膳,“朕也去看看。”皇帝还是没按耐住兴趣,走出了营帐。 “参见……”很快就有人注意到皇上出现,想要行礼却被他摆手制止,就这么一路安静地来到比武现场。 “哦?韩琦亮和秦雁起?”皇帝失笑,“这倒是个有趣的组合,他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皇帝身边的将领立马机灵地回道:“回禀皇上,本来秦将军自恃身份是不下场的,最开始比试的就是些低级将士,大家闹着玩罢了,结果谁也没料到新科状元竟然也下场比试,而且连赢了十几个人,几乎把咱们城防军、黑炎军、龙鸣卫打了个遍,这还了得?” 这将领说着就拔高声音,情绪激动起来:“三军的将领们都对他产生兴趣,纷纷围了上来,哪知道这小子不仅读书厉害,打架也是把好手,这下秦将军就坐不住了,非要下场杀杀他的威风,皇上您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哈哈……呃!” 这将领嘴里噼里啪啦蹦豆子似的把话说完,心中正乐着,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他身边的这位好像是皇上?他这种口气跟皇上他老人家说话合适吗?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这将领已经不知道了,皇帝只是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他立即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掉。此生唯一一次距离皇帝这么近,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足够后半辈子跟兄弟们吹嘘了。 “嗯……”皇帝抱臂瞅了瞅场中韩琦亮和秦雁起的比武,“呵,还有点棋逢对手的架势?”他自身便是武学高手,小时候许纯之的功夫还得过他的指点,只不过许纯之那种怪物级别的小鬼,学东西跟海绵吸水一般恐怖,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后,他就再没和许纯之打过练习战。 无他,太伤人。 皇帝顿了一顿,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有些奇怪,怎么老想起从前跟许纯之的那些事? 皇帝下意识扫了一眼人群中,却在自身后方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看到了许纯之,他还是同往常一样,对热闹喧嚣的场面不怎么关注,而是站在离他身后不远处的安静角落里,时刻留意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既谨慎又专注。 ——一如从前。 皇帝感觉眼前的火光飘忽了一下,有些朦胧,回过头来又看着韩琦亮和秦雁起比武,忽然觉得少了许多趣味。 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得出来,秦雁起对上许纯之,必败无疑。 韩琦亮作为新科状元,能和云麾将军秦雁起打成这样,真可以说是文武全才。 可是他的身边,早就有这样一个更恐怖的文武双全的怪物,只不过那个家伙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 只不过无论多么低调,都掩盖不了那耀眼到灼伤人眼的光华…… “哇哦——!!!”人群中忽然迸发出一阵欢呼。 好像是韩琦亮输了,而秦雁起险胜一招。 皇帝也随着众将士一同鼓了鼓掌,说了几句嘉奖勉励的话,便在众将士热切的目光中,带着笑容心中却意兴阑珊地转身离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大风起 - 相门娇女 - 山林 就在皇帝离开时,许纯之的身影也随之而动。 不管皇上如今如何想,许纯之的心都一如既往。或许曾经也有过埋怨和不解,但每当这时,他都会想起林菀欣的话。 “因为他现在是皇上呀,以前他只是你的上司……好嘛,是将你整个人生都改变的重要的人,但他现在是天下共主,他要承担的压力,他要考虑的东西,远超从前。会有无数居心叵测之人去左右他的想法,而他虽然是皇帝,但同时也是人。” “是人,就会犯错,就会怀疑,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所以,既然他对你来说是如此重要的人,那么包容和理解他,不也是你该做的事?不管他如何,既然你认为是他给了你全新的生命,那么护卫他,就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更何况,他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也值得我们去护卫。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不要着急呀!” 林菀欣说这话时的笑颜时常浮现在他眼前,许纯之微微垂眸,再一次觉得,上苍对他实在是太照顾了,先是将皇上派到他面前,将他从命运的泥潭中拉出来,后又将林菀欣送到他的身边,让他灰色冰冷的天空充满了绚烂色彩。 有这两个人,他想,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能坚定不气馁地朝前走。 在看到许纯之离开后,新科状元韩琦亮的目光也闪了闪。他在周围人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眼受伤爬起来的秦雁起,也装作自己受了伤。 毕竟是龙鸣卫现任的首领,若真是输给了他,就太难看了。 但是,经此一战,龙鸣卫、黑炎军、城防军的实力他也摸得差不多了,唯一的就是许纯之……这个号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名不副实呢? 至少通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以来,此人极其低调,甚至不注意去找,都未必能找到他的存在,这样的人,不像是个在人前接受万人欢呼的大将军,倒有几分像暗卫或者刺客。 也真是个怪人。 同一时刻。 帝都。 宫中的生活一如往常,百官们每日照常上朝,只不过坐在上首处理政务的,是当朝长公主李元慧。 对于皇帝如此放心将监国大任交到长公主手中,不少官员不太理解,尤其是前朝遗臣,毕竟从未听说过有哪朝是让长公主监国的,只可惜本朝上位立太子,大皇子也还年幼。 即便如此,通常在此种情况,也是委任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代为处理政事。 然而,当长公主坐镇朝中一周后,这种声音便彻底消失。 甚至有许多人生出一种若是不看着上方坐着的女子身影、不听到她身为女子的声音,会误以为就是皇帝本人在处理政务。 这对姐弟俩的处事手法简直如出一辙,若说有什么差异,那便是长公主更怀柔三分,而皇上更强硬两分。 有长公主这样的能人在,国朝自然无忧。 当然,也有些官员品出了明明小侯爷穆承歆身子骨不太好,皇上也要将他带在身边的用意了。果然是天家。 前朝有长公主坐镇,后方自然也有太后在。 事实上,在大庆朝的后宫,明面上执掌后宫的人是王皇后,包括她本人也是如此认为,实际上,真正把控全局的是太后。 这一点,皇帝和长公主心中门清。有太后在,后宫乱不了,怕就怕……太后不想管。 是以在临行前,皇帝特意去拜访了太后,委托其在他不在帝都这段时间看着点宫中动静。 太后虽然嫌麻烦,但也勉为其难地答应。 如此一来,长公主认为至少在皇帝离开帝都的一个月内,帝都无大事。 慈宁宫。 “诶?啊啊啊,完了完了,要翻船了……” “不行!啊——怎么办?” “天啊,又翻了,为什么啊?” 一群宫女围在一个曲水流觞的大的环绕型假山边上,看着上面循环的流水或急或缓不断流淌,其上波动的小纸船不停摇曳,再接连一个个翻掉。 宫女们个个一脸激动又一脸纠结,缠着中间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叽叽喳喳:“到底为什么啊?就只有太后您老人家折的船不翻,奴婢们的都翻了……” “就是说啊,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太后的小船里另有乾坤?” “瞧不出什么不一样啊,奇了怪了,咱们折的小船也很精巧啊……” 太后笑呵呵地被一群年轻漂亮小姑娘缠着,觉得这才是人生,闻言点了点头又道:“小四五来看看其中诀窍?” 四五姑姑端着新鲜的葡萄与荔枝走近前,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太后的小船底下设置了银箔吧?” “银箔?”几个宫女眨了眨眼,“啊!”其中一个突然叫了起来,“好狡猾啊。” “噗嗤,”另一个宫女一笑,点了点她脑袋,“你傻啊?这叫什么狡猾,这叫聪明好吗?咱们事先有说过不能放银箔吗?” “那倒没有。”那有些憨憨的宫女摇了摇头,“但也没说可以啊!” “所以呢,太后这是在教咱们,做事要敢于突破限制,但又在规则之中。”那宫女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吗?太后。” “嗯!说的有几分道理,几个娃娃玩个折纸也能悟出人生道理来,有前途!”太后赞道。 四周围静了一静,猛然迸发出一阵欢笑。 四五姑姑无奈地笑着摇头:“太后,该到午休的时间咯。” “说的也是,快扶哀家起来。哎呀,老咯,玩不动咯……”太后感叹道。 一众宫女立即道:“您才不老。” “太后永远年轻。” “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行行,都乖,就你们嘴甜……”太后乐呵呵。 待进了屋子,四五姑姑例行汇报,说着各宫主子的动向,都接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异样。 四五姑姑道:“皇后娘娘今日接见了族中的二伯娘和三婶……” 太后道:“她还真是不闲着,有这个空拉拢这个那个的,还不如给哀家多生几个孙子,可就是脑子轴,听不进去又不知道想法子,哎哟怎一个笨字了得。” 四五姑姑:“宁妃娘娘今日在皇后宫中请安时,发作了傅贵嫔……” “傅贵嫔?可是那个怀着身子的孩子?” 四五姑姑:“正是,好在有皇后娘娘出面安抚,但听说傅贵嫔回去后也哭了一阵子。” “啧,这个宁妃不太安稳啊……也是,宫中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还伤了身子,叫人多盯着她点。咱们宮里头还有个陆昭仪,你也多看着点。” 四五姑姑:“是,奴婢遵命。” “行吧,左右皇帝就出门一个月,要真是久了哀家还不得烦死?成天整这些个叽叽歪歪的没个消停。” “乏了,睡吧。”太后摆了摆手。 许大将军府。 林菀欣靠在贵妃榻上,吃着湘竹给她剥好的水果,算着日子道:“再过两天也该到了,有没有事也就在这前后五天里了。希望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夫人不是会卜卦嘛,咱们算算看?”湘竹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不能算得太过,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尽力而为即可。” 湘竹十分意外,这还是夫人第一次直接拒绝卜算,难道这次去秦山真有那么凶险?夫人是担心算出不好的结果吗? 两天后。 秦山脚下。 “今夜就先在此扎营,明日一早上山。”皇帝下令道。 与此同时,在黑炎军、龙鸣卫、城防军三军将领都得到各自长官的命令,连夜上山探明情况,与此前提前来到秦山的各军将领做好交接,再次确保一应布置万无一失,等待皇上明日上山。 这一路上,许纯之每日都会收到黑炎军斥候的回报,重复确认秦山上的布置,是否清理山中猛兽,是否排查完暗桩,是否设置哨点等诸多问题。 明日就是封天大典,决不能出现差错。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元桓宸和秦雁起。 元桓宸赌的是元家名将家族的名声,既然皇上选择了他,他就必须不能辜负期待。 秦雁起更是现今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皇上,若是失去了皇上的信赖与赏识,恐怕军中再无他任何立足之地。是以秦雁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存了与许纯之和元桓宸较量的心思,下令龙鸣卫撒开了网去排查秦山情况。 休养一夜。 第二天一早,皇帝精神百倍率众开拔上山。 就连前几日已显现出精神不济的小侯爷穆承歆也精神抖擞,异常郑重地跟着上山。 毕竟六十年一次的秦山封天大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遇到。 徒步爬山了近三个时辰,时辰将近正午,众人终于到达秦山山顶。 果不其然,秦山确实如同文人诗歌里所描述的那样,是一座高耸而稳固的大山,在山顶上有一片面积广阔的平台,留下了历代王朝在秦山顶上封天的大阵,是为龙穴在顶。 它的四周,绵延出八条山脉,牢牢扎根在地表,仿佛八条极为有力遒劲的枝干,稳固地托着这座在一千多米高的“天空之城”。 四方拱卫,八方来朝。 正是天下帝王的格局! 此时,秦山之上,竖立满了大庆朝的三军将士,威风凛凛。 大风起,旗帜招扬,庄严肃穆。 第一百二十三章:生死一线 - 相门娇女 - 山林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封天大典正式开始!”主持祭祀典礼的正是王皇后的父亲王宏昀。dcig. 数千人守卫着这座秦山之顶,最中央有一座——通天台,建造了数百级台阶,一路往上。 通天台的四周有四根百米高的柱子,顶端绑有地火水风四面纹饰古老的旗帜,柱子间两两被符文相连,交叉相对的中间被红绳扎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结界。 结界东北角有一块巨石,上“通天印”,是一块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的巨石,方圆要好几十人才能合抱,虽有棱角,但通体光润,既是一块宝石,也是一块奇玉,自古以来受到护佑。 台上早已备好各种用于祭天的贡,一路数百级台阶两侧站满了精神饱满的守卫,由祭司引着皇帝拾级而上。 高台上,是元桓宸早已领命守卫等待,而皇帝的身后,是小侯爷穆承歆与新科状元韩琦亮跟随,其后更有秦雁起与许纯之两人护卫。 原本按照皇帝的安排,让秦雁起跟随,许纯之负责在台下守卫,但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在最后的时候又补上了一句:“纯之也跟上来吧。” 他此时还不知道,正是他这种鬼使神差,奇迹般救了自己一命。 沉默、冷肃、无言的寂静。 唯一的声响就是高台上不断传来的极有节律的鼓声与号角,催动人心。 皇帝宽袍大袖,黑红与金线相间的庄严外袍,高冠束发,稳稳地一步一步朝上走。 其后许纯之与秦雁起同样跟着往上,一路护卫皇帝。 许纯之的神情很淡,很冷静,秦雁起同样显得十分冷淡,却又隐隐透露出几分激动,像这样万众瞩目的封天大典,六十年才只有一次,而他跟在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身边,举例最高处不过一步之遥。 这种只要一步便可登天的感觉,让秦雁起有种如坠梦幻、飘在云端般的感受。 许纯之的感受却与他完全不同,他早已深刻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越是高位,越是险峻,何况是在秦山如此“高”的高度。 他越是谨慎,就越显得冷静、清澈得过分,四周围一切风吹草动都前所未有的清晰,任何异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终于,皇帝登顶。 顺着大红的地毯,徒步走到封天大阵之中。 整个高台无比洁净,除了负责祭祀的人员以及数百名守卫外,无一外人。 是以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的高台上竟然还会存在危险,还会出现危机。 然而,恰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在皇帝在祭祀的引领单独上前焚香祭天时。 大地忽然震动。 “轰隆——!!”结界内东北角上上“通天印”的巨石忽然间爆炸开来,大块石头乱飞,砸得附近守卫的将士头破血流。 伴随着一阵飘忽的迷雾,无数人影从震动的地面飞出,急速朝皇帝射杀而来! 甚至有一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眨眼之间,堪堪距离皇帝三步,手中长剑极力直刺! “糟了,皇上!”元桓宸大喝一声,想要赶来,却被身边突然传出来的杀手阻拦去路,不得不与之缠斗。 “铛——!”一柄长剑挑开那柄剑,许纯之的身影比任何人都更快,仿佛鬼魅般飘忽而至,悄无声息却又迅猛快捷,低喝道,“龙蛇阵,护卫皇上!”他一剑结果了那名刺客,又飞身封喉两名凌空而来的刺客,同时一柄匕首飞射挡掉皇帝身后袭来的冷箭,最终退回皇帝身前。 此时皇帝也已拔剑自卫,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周围近距离的威胁都已被许纯之挡了下来,他心中一松,无比感谢自己当时将许纯之带在身边的决定。 直到此时,秦雁起才反应过来,赶到皇帝身边,强烈的对比让他心中无来由生出些许恐惧。原本他以为自己距离许纯之已经不远,甚至近段时间以来风头大盛,让他下意识认为自己甚至超越了许纯之。 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看到二人之间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论实力,恐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许纯之!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有他这种想法的不仅是他,还有距离皇帝最近的新科状元韩琦亮,原本他才是最有可能保护皇帝的人,他的实力也绝不亚于秦雁起,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感觉身边飘过一阵凌厉的带有杀意的风,下意识的,他出手防备,可等他反应过来,那道风的杀意却只是略过了他,冲向皇帝的身边。 仅仅只是面对这道看似无差别的杀意,韩琦亮就感觉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后背心冷汗直冒。 这才是大庆朝最强武将的本事,所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许纯之?呵……果真是名不虚传。 就在这时,“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令所有人怔了一怔,烟尘在刹那间四起,无数彩色迷雾迷了将士们的眼睛,一时间难以辨别敌我。 就在这迷雾中,不断传来的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声,令所有人心头笼罩上一层阴影。 对方这绝对早就有备而来,可他们到底是怎么提前布置的?为什么厮杀声竟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皇帝的身边,不断有黑衣人和冷箭直刺,许纯之几乎贴在他的身边,将进入皇帝三步内的敌人全部斩杀,在他们的外围,秦雁起与敌人厮杀起来,新科状元韩琦亮也捡了一柄刀与敌厮杀,并时刻注意许纯之的动静。 小侯爷穆承歆不善武功,早就躺在地上抱了个被杀的老兄,往自己身上也抹了血装尸体,一时间也没有性命之忧。 面对迷雾重重,许纯之忽然高喊了一声:“杀!!” 与此同时,几乎呈一条游龙状的,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了近百人的呼应:“杀——!!” 声如洪钟,气魄雄浑,坚定且充满力量,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仿佛迷雾中的一抹光,骤然点亮人心中的黑暗,让原本慌张的将士们心神一震,渐渐冷静下来。 “龙蛇变腾龟!三军听令,五人一组,遇叛皆杀!”许纯之高声下令。 一瞬间,近百人同时呼应高喊:“统帅有令:龙蛇变腾龟!三军听令,五人一组,遇叛皆杀!” 一人的命令在乱军和爆破中难以传达到在场每一个将士的耳中,难以形成有效的指挥,但若是百人一同呼喊呢?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龙鸣卫、黑炎军还是城防军,几乎下意识地遵守了所谓“统帅”的命令,因为这位统帅即便不是自己现在的长官,但他对全大庆所有的武将而言,都是难以超越的强大存在,是结束了八年战乱、一统天下的战神——许纯之! 除了他,不会有人以“统帅”二字简称。 除了他,也不会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人产生信念和力量! 统帅有令:五人一组,遇叛皆杀!!! 就在这时,高台上忽然一阵狂风起,倏忽间吹散了盘旋的迷雾,露出通天台此时的真容。 通往通天台顶端的台阶已经被人炸毁,近千名将士听到爆炸声朝顶上奔袭,可半途中却被阻拦,一时间难以逾越。 而高台之上,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积累了数百条尸体,以城防军死伤最为惨重,龙鸣卫次之,黑炎军再次。 可高台之上,依旧还有数百名敌人,不断朝皇帝冲杀,并不断有人从地面的石阶内部冲出。 竟然有人从秦山内部挖了地道,直通通天台?! 如此大手笔的埋伏,到底是何人所为? 恰在此时,跟在秦雁起身边护卫皇帝与敌人厮杀的龙鸣卫,忽然转身而来,将刀刺向皇帝! “铛——!”皇帝猝不及防之下,举剑相迎,带着丝许不可置信,仿佛有些不理解一向听命于自己的龙鸣卫怎么会反叛。 可有一个人比他速度更快,许纯之一剑杀掉那名身着龙鸣卫服饰的叛乱者,毫不犹豫,同时下令:“腾龟护驾!其他退!违令皆杀!” 腾龟护驾? 在场的将士们俱都愣了一愣,只见近百名黑炎军整齐划一地撕掉外层的黑炎军服饰,露出胸口的腾龟龙纹,摆出战阵,靠拢皇帝。 与此同时,明白这道命令的龙鸣卫旧部第一时间带着敌人朝外拼杀而去,少量的城防军也跟着动作,反倒有部分龙鸣卫并不听命,反而高喊:“我们只受命于秦将军!”继续朝皇帝冲来。 秦雁起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些龙鸣卫有问题?恐怕是前段时间扩招时被对方趁机塞入暗子。可恶! 眼见身边“腾龟卫”经过时那杀气腾腾的模样,秦雁起毫不怀疑他继续待在皇帝附近,甚至也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一咬牙,秦雁起斩杀了两个举刀朝皇帝刺去的龙鸣卫,事已至此,唯有补救! “新科状元,请吧。”许纯之面无表情地道。 此时还留守在皇帝身边的,除了许纯之以外,还有韩琦亮。 这个韩琦亮动作迅速,下手快准狠,一心护卫在皇帝身边,许纯之在左边时,他便在右边,许纯之在右时,他就在左边,始终不离皇帝左右,一时间,让皇帝也产生了一种“左右手”都很安全的错觉。 可此时许纯之“清场”竟然要将韩琦亮也清走,这便让皇帝产生丝许不悦。 “皇上请信微臣!”许纯之忽然转身,两手握剑,朝皇帝行礼。如此举动,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托大,等于将后背面向敌人。尤其是他还低头,等于是面前的视野也全部放弃。 若是在此时,韩琦亮忽然动手……以距离皇帝如此近的距离,很难说不会成功。 韩琦亮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许纯之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慑人杀意!逼迫得韩琦亮身形一滞,呼吸在刹那间变得紊乱,冷汗霎时间湿透全身,竟然堪堪错过了这唯一的难得的良机。 自此,韩琦亮知道,他这个作为最后刺杀皇帝的——真正的杀招,已然失去作用。 只要有许纯之在皇帝身边,他就没有这个机会。 许纯之不愧是是许纯之,竟然还未动手,光凭气势,就能让对手感到胆寒。 他刚才那抹杀意,恐怕全然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吧? 许纯之不信任他? 为什么?他自认为并没有露出过马脚,许纯之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他? 还是说……真如许纯之自己所说,只要不是他信赖的人,所有人都是敌人?他其实是将这高台上除了“腾龟卫”以外的人,都当做敌人来设想? 难不成他真以为凭借着百名腾龟卫就足以护卫皇帝?! 在韩琦亮沉默纠结之时,皇帝心中也百感交集,在这喧嚣肆虐的战场上,恍然间让他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那时候连连征战,到处都是焦土,他也无数次死里逃生,有多少次他都身陷险境,是许纯之带着几百将士誓死护卫,告诉他:“大人,请信我。” 只不过那句话如今换成了……“皇上,请信微臣。” 是啊,为什么不信呢?这就是他的大将军,就是他的战将啊! 他的许纯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当之无愧的战神!没有人能击败!他有什么不理由不信? “准!”皇帝突然开口。 许纯之胸口一震,忽然露出笑容,抬头一剑斩断朝皇帝射来的冷箭:“腾龟收缩,护星阵——海底捞月!” 在听到皇帝命令后,韩琦亮神色一沉,知道自己再待在皇帝身边寻求机会,恐怕真的会成为腾龟卫的目标,不得以朝后退去,并不断朝后退,一双眼睛却始终锁定在许纯之的身上。 许纯之自然知道他的痛恨,但此等小事而已,无需理会。 早在爆破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当初的疑虑真的成真。 此前虽然许纯之并未来过秦山,更不知晓秦山上面的情况,但据下属来报,对整个秦山做过摸底考察,此次封天大典理应不会出现问题。 唯一可能性的疏漏,便是那块自古以来承载无数传说的巨石。 是巨石,也是宝玉,更是所谓通天的大印。 这样一块石头,即便是许纯之,也轻易动它不得。 但无论会出现怎样的情形,许纯之也早已有过安排。 此时他顾不得其他,早在爆破开始的瞬间,他就知道这个传承了数千年的通天台,恐怕会在今日毁于一旦。 他所要做的,便是竭尽全力保护皇上安危。 如果地面道路被炸毁不能走,那便从天上走! “腾龟收缩,护星阵——海底捞月!”百名腾龟卫再度重复了许纯之的命令,喊声震天,更让敌我之间都有些迷惑。 什么是海底捞月? 韩琦亮同样迷惑,但对他来说,今日无论如何,皇帝都是插翅难飞,即便要让所有人陪葬,他也必须把皇帝留在这里! “嗖!”一枚烟火炮在众人不注意时,被韩琦亮扔在地上,陡然间,那枚烟火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开。 所有人都知道这必然是一种信号弹,可知道这枚信号弹所代表的意思的人却并不太多。 “通天印”炸毁所在地,乃是地道的出口,原本炸毁通天印时就死伤了一批死士,如今这枚信号的意思是:开启埋藏在内部的所有炸药。 炸毁通天台!自然就能炸死皇帝。 这是两败俱伤的招数,但施行者却毫不犹豫。 他们这些人,原本本身就没有什么人生可言,是少主给了他们活下来的机会和尊严,为少主报仇并为之付出生命,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了。 “爆破。”守在通道口的人下令道。 “轰!轰轰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从通天台各个地方响起。 所有在厮杀的将士们全都猝不及防,有些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当成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很快有将士反应过来,想要向四方奔逃。只是通天台三面悬崖,一面道路早已被炸毁,又能向哪里逃? 而这一点,也在许纯之的计算当中。 在他下令组阵的瞬间,腾龟卫就三分为一护卫皇帝,三分为一奔向通天台的四根百米大柱,在行进之中,更是相互间抛接钢索衔接在一起,更衔接在通天台柱上,另外三分则在半空中接住钢索奔向被炸毁的道路,要重新连接一条从空中游走的铁索之路! 无数死士扑杀上去,可腾龟卫如同绞肉机般来者不拒,倒下一人,另一人接替上去,誓死完成任务! “皇上,微臣得罪了!”就在满地高台爆破的瞬间,许纯之接住下属抛来的钢索,直接缠绕在皇帝身上,喝道,“拉!” 皇帝一愣,身形陡然腾飞,堪堪避开高台上的爆破。 可就在他这么一愣间,却发现爆破已经淹没了许纯之的身影。 “纯之……纯之!!”皇帝大喊,人已被拉至半空。 “放箭!!”死士中有人下令。 “杀!!”腾龟卫齐声大喝,除了护卫在皇帝身边的三成腾龟卫外,其他腾龟卫冲入爆破的高台之中,在炸得纷飞的乱石中击杀敌人。 许纯之依旧还在混乱的高台中,他将皇帝交托给腾龟卫后,第一时间捞起一直在地上装尸体的小侯爷穆承歆, 堪堪避开了最初的爆炸,并在第一时间跳下悬崖。 他很清楚,从空中走的想法只能一不能再,将皇帝送出去恐怕已经竭尽全力,其他人还想从这样的境地生还,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跳下悬崖的瞬间,小侯爷穆承歆拉了他一下。 “害怕?”许纯之道。 穆承歆犹豫一瞬。 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他已经被迫和许纯之一起跳了下去。 穆承歆:“……”怕不怕都得跳,这条命看来只能交到许大将军手里了…… 通天台上,爆破四起。 有死士注意到四根台柱上的钢索情况,以及由十多名腾龟卫护卫在前后正从钢索一路向山下滑行的皇帝,在多次射箭依旧射杀不能的情况下,“炸掉台柱!!” “护驾!”余下在通天台上的腾龟卫誓死拼杀,台柱一根根炸倒,但都在腾龟卫的努力下倒向中央高台,只要还有一根台柱在,就不会有事,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就足以将皇上送到安全的地方! 腾龟卫,就是为此而存在! 近了,更近了。 从半空中顺着钢索向下滑行的皇帝与护卫他的腾龟卫也一直默数着距离,而下方早已涌上来数千将士焦急地等待。 可不知为何,皇帝身在半空中,心也是空落落的,他没想到许纯之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更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绝望的险境。 他甚至下意识觉得,即便落到安全的地方又如何?下方几千将士中又有多少是敌人的暗子?就如同高台之上的时候? 他以为的可靠之人,给他带来诸多危险,而一直极力提防者,却在关键时刻救了性命。 皇帝脑子里有些乱,直到他看到自己的总管太监忽然身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黑炎军将拥挤在一堆的几千将士驱散开,迎出一片空地等待他。 他的心,倏忽烫了一下。 他的总管太监有七年之久不曾身披铠甲,他甚至早已忘记这个贴心的奴仆从前也是战场上一员良将,更是早年真正教导许纯之武功的师父。 这也是许纯之的安排? 皇帝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堵,胸腔里一片酸胀之感。 是,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会百分之百信任谁,莫过于眼前的总管太监杨天宝! “皇上!皇上!……”一阵惊慌声从下方传来。 皇帝一愣,忽然感觉手中的钢索不再受力,身形更是不断下坠。 “皇上,得罪了。”恰在同时,皇帝身后的腾龟卫猛地将他身上缠绕的钢索一拉一扯,竟将皇帝本人斜甩向杨天宝所在方向。 “护驾!!”杨天宝大喝一声,周围黑炎军顿时分两层,一列同时腾空而起,朝皇帝迎去,另一列持刀对外,任何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轰隆!隆隆——……”四根通天台柱炸毁,整个高台付之一炬,变得四分五裂。 在那上面的人,恐怕再无人能生还。 皇帝终于落回地面,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就听到后方动静,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来人……搜,全力入山搜索!找到许将军……”皇帝微微一顿,又道,“还有小侯爷、秦将军、元将军以及韩琦亮、王宏昀等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相门娇女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二十四章:敌明我暗 - 相门娇女 - 山林 帝都。 大将军府。 林菀欣原本在看书,下意识地去拿桌上的茶杯,结果却不小心将杯子碰落在地,“哐当”碎了一地。 闻声赶来的湘竹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查看:“夫人,伤着了吗?” 林菀欣摇了摇头,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琢磨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对许纯之的安危卜了一卦,结果是——大难不死,有惊无险。 “呼——”她重重吐了一口气,发现湘竹和不知何时进门的滴石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怎么了?”林菀欣。 湘竹有些忐忑笑了笑:“没有大问题,是吗?夫人?” 林菀欣一笑:“是,不要担心,将军一定会按时回来。” “哇!太好了!”湘竹和滴石都欢呼起来。 滴石立即眨着大眼睛道:“那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准备?” 林菀欣:“准备什么?” 滴石大声道:“准备迎接将军回来呀!比如把院子里多打扫几遍,然后布置些红灯笼幔帐之类的,看着多喜庆?” 林菀欣摇头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等青雉回来了,多准备几桌好酒好菜才是正理。” “得令!”滴石立即道,“别的奴婢不成,吃喝绝对没问题!” “你呀,就知道吃。”湘竹斜了她一眼,滴石嘚瑟地耸肩,“羡慕死你,嫉妒死你,吃了不胖啦啦啦。” 林菀欣看着两个丫鬟笑闹,心中的忧虑却并没有减少。 大难不死……看来此次秦山封天大典,确实凶险啊。 宫中。 慈宁宫。 太后难得地正身坐在榻上:“大皇子落水了?” “是,这会儿正发着高烧,皇后娘娘着急,已经将柳神医请入宫中,坤安宫这会儿正忙得团团转。”四五姑姑道。 “怎么会突然落水?”太后问道。 “这……原本大皇子有内侍随身,但内侍被大皇子打发去替他拿球,结果一个没注意,等回头时就发现有宫女将殿下推入湖中。” “是傅贵嫔的宫女?”太后哼笑一声。 “……正是。”四五姑姑低头道。 “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这个皇后,也是个没用的,自己锅里的东西糊成这样,还成天想着心思在外面搅风搅雨,这下炸锅了,可就没得玩了。”太后冷脸道。 “听闻皇后娘娘哭成泪人,若不是宮里嬷嬷拦着,就要去罚跪傅贵嫔了。”四五姑姑道。 “哼,她还有脸?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太后微微一顿,“哀家倒还是小瞧了这个宁妃,一个前朝的工部尚书,竟有这样的能耐?” 历来世家大族都会在宫中有自己的布置多年的暗子,这不足为怪,但宫中之人身份本就经过多重筛查,偶有一些暗子乃是正常,但执掌后宫的权利依旧在皇后手中,宁妃并无宫权,想要将人手恰好安排到傅贵嫔身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非……宫中有女官或者上了品级的太监,乃是宁妃的接应。 太后这话是直接将罪名定在宁妃身上了,虽然毫无证据,但四五姑姑并不怀疑太后的判断,因为过往已有无数次“猜谜”活动,他们从未赢过太后,太后拥有在繁杂细碎的线索中一眼找出真相的能力,让人叹服不已。 “只可惜了哀家的孙儿,这身子骨几经折腾,怕是落下病根,养不回来了……罢了,将西域新进贡的葡萄送一串去坤安宫,叫皇后记着吃了,自己身子也要紧。”太后说道。 坤安宫。 此时宫中一片愁云惨淡,王皇后好不容易被贴身的宫女嬷嬷劝住没去找傅贵嫔麻烦,却听傅贵嫔自己吓得面色惨白跑来告罪喊冤枉。 到底是皇后,想明白其中厉害,知道她们可能中了别人一石二鸟之计后,王皇后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太畅快,竟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安慰了几句,还让傅贵嫔放心生产,这件事必有猫腻,她作为后宫之主一定会查明白云云。 好悬让傅贵嫔千恩万谢地哭着回去了,王皇后差点气得晕过去,吓得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手忙脚乱,等缓过气来,又扑倒儿子的卧室哭了一场,倒让柳向泉不胜其扰,反而先给王皇后扎了几针,又开了副安神汤药,让宫女给她煎服。 正当王皇后喝药时,贴身的宫女立即禀报:“娘娘,太后宮里的四五姑姑来了。” “哦?请她进来。”王皇后道。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四五姑姑一丝不苟地行礼。 “四五姑姑不必客气。”王皇后微笑道,“可是母后有什么诶诶吩咐?” “太后吩咐奴婢给您送来西域进宫的葡萄,劝您不要太过哀伤,您是后宫之主,千金之体,也要注意着自己身子。”传递完太后的意思,四五姑姑谢绝了王皇后挽留吃茶的邀请,就此离开。 王皇后在原地怔了怔,忽然叹道:“葡萄……多子多福……母后这是让本宫再多替皇上添几个子嗣,那我的诚儿……”眼泪从她眼中挣脱,就算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依旧是一个爱护孩子的母亲。 是她太无能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 不,她以后绝不会这样! 太后的意思是,子嗣才是这宫中女人最重要的,没有子嗣,她将无处依托,若她的皇儿真的出了什么事,最开心的自然是宁妃! 宁妃…… 是了,她之前想岔了,老想着替她的皇儿拉扯助力,但实际上,若是不能平安长大,助力又有何用?! 哼,宁妃的孩子如今不过才两岁而已,她的皇儿受如此多的苦痛,难道宁妃的儿子还想独善其身?做梦! 宁妃难道真以为傅贵嫔因此获罪,就算生了儿子也是罪女之子,翻不起大浪,可她别忘了,陆昭仪还在太后那儿呢,就算陆昭仪父亲身份低微,但这种事又有谁知道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家走着瞧! 两日后。 千里加急的急信送入帝都,长公主得知皇帝在秦山通天台遇刺的消息,顿时满朝皆惊。 风起云涌,暗流涌动,大皇子高烧危在旦夕,二皇子才是两岁稚儿,这消息只说遇刺,却没说结果如何,一时间帝都里人心惶惶。 在长公主接到这封加急信的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图,毕竟是合作多年的亲姐弟,就将信原封不动公布出来。 果不其然,大臣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些性急者甚至当场就提到立储君的意思。而大皇子恰巧在这样的时候落水,高烧不退,不能不叫人多想一分。 理论上,皇帝不在帝都,但凡有任何问题,最好秘而不宣,以免引发京畿混乱,可皇帝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为的就是引出朝中的祸根。 他已经腻烦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发掘”出叛乱者的事情,就算这么做有潜在危机,但长痛不如短痛。 至于他的安危,皇帝既然能发出这封信,自然是无虑了。朝臣们或许想不到,但长公主却确信无比。唯一让长公主有点担心的便是通过腾龟卫传来的信息,说许纯之和小侯爷暂且下落不明。 故意不表明态度,任由朝堂乱成一锅粥的长公主下朝后,心中不免染上忧虑,但既然承歆可能与纯之在一起,或许还是可以绝境逢生吧…… 腾龟卫传来的消息要比皇帝传来的详细许多,简要讲述了在通天台上发生的事情,只凭想象,她也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凶险,在那样的情况下想要活下来无异于难于登天。 但是许纯之却从未让他们失望过,过往有多少次绝境,他最后不都成功了? 所以这一次,也一定会是这样。 一定要是这样啊…… 长公主望着天边飘动不定的浮云,不由长叹一口气。 同一时刻,皇帝遇刺的消息也传到了王皇后、宁妃以及太后那儿。 对此,太后就一句话:“死没死?没说死了那就是没死,无须在意。”令一众宫人面面相觑,怕是没见过哪个母亲能像她这般听到儿子出事能如此淡定。 王皇后则又是一重打击,在这种关键时刻皇帝遇刺了,而她的儿子生死不知,倘若出点什么岔子,那新的皇位不就落在…… 王皇后顾不得太多,连夜召了自己哥哥一同商议。 宁妃则有些拿捏不准,但第二天一大早,朝中已有人提出立皇储一事,只不过全被长公主一力弹压下来,宫中守卫骤然增多,大将军元焕良甚至住在了营中,形成极大威慑。 朝臣见长公主殿下手握兵符,自然不敢乱动,一场可能的波动在无形中被压制。 秦山脚下。 皇帝安营扎寨停留了两天,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开拔回帝都,一来出了通天台刺杀事件,不宜太过急躁,容易出错,二来他也想等待搜山的结果。 他给自己等待的时间就是两天,好在第二天下午,许纯之就带着穆承歆回到了营地中,他虽然受了伤,但精神不错,穆承歆也有些轻伤,但无大碍。 皇帝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如果他的战神陨落在这样一个地方,那就太可惜了。穆承歆没事,他也能对皇姐有个交代。 不仅是许纯之和穆承歆活着,在搜山过程中,还发现了断了一条腿的秦雁起、炸断了胳膊血肉模糊还剩一口气的元桓宸,以及受了轻伤的新科状元韩琦亮。 除此之外,还有少数的黑炎军与龙鸣卫,都是在爆炸时选择跳崖,在山崖下找到的,伤残居多,但也有极少数功夫绝佳又带了登山攀岩利器的只是有些轻伤。 这样的结果已是极大地抚慰了皇帝,毕竟浩浩荡荡的队伍去秦山封天,结果却是炸了通天台,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若是他手底下的名将真的一股脑损耗在此,那才真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回来就好,该养伤的都去养伤吧。”皇帝心中有千言万语,但还是一句话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许纯之和穆承歆的臂膀,让他们去休息。 许纯之出了皇帝营帐,便有下属来报此次军中伤亡情况,一百名腾龟卫只余三成,许纯之虽然心痛,但也无可奈何。 这些腾龟卫是他亲自训练的亲卫,每一个都是好手中的高手,每一个人都是绝对忠诚,只要是他的命令,即使让他们当场拔剑自刎,他们都会二话不说照办。 平时他轻易不会动用,许纯之沉声道:“好好安葬他们,找不到尸体的,就做衣冠冢吧。” “是。”汇报的腾龟卫并未离开,而是又看了许纯之一眼,许纯之摆摆手,让其他人下去,这名腾龟卫才低声道,“大人,最后爆破的信号弹,是韩大人放的,属下亲眼所见。” 早在去往秦山之前,许纯之就与林菀欣曾讨论过,此次路上最该注意谁,最后林菀欣建议了一种十分大胆而荒谬的“一人盯一人”的战术。 取绝对忠诚且实力高强之人,单独将所有不能排除嫌疑的所有人都盯上,每一个人的目标都各自不同,且相互之间并不知晓其他人的目标,甚至不知道其他人的任务,以此杜绝被钻了空子。 只有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才不至于会漏掉真正的敌人。 但这么做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盯梢者死亡,就难以传回有效信息。可假设盯梢者死亡,也极大的增加了被盯梢目标的威胁性与可能性,以后定为重点目标。 现在看来,幸运之神无疑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新科状元吗?……呵,真是能人辈出啊……下去吧。” 许纯之忽然想起,韩琦亮当时始终不肯离开皇上身边,恐怕不是为了表忠心护卫,而是……他才是真正的杀招,是刺杀皇上的关键! 其他人,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 现在,敌在明,我在暗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回到帝都 - 相门娇女 - 山林 皇帝的营帐外。 许纯之带着从帝都来的加急包裹匆匆赶来,迎面遇到刚从营帐内出来的韩琦亮。 “许大将军。”韩琦亮拱手为礼,面带笑容。 “韩大人。”许纯之回礼,没有丝毫倨傲,十分轻松平常,仿佛二人之间并没有多少品级差距。 韩琦亮早就觉得许纯之为人十分奇特,一般人做官做到他这个地步,多多少少会看人下菜,但许纯之对任何人都十分周到有礼,但实际上,他又从未将任何人多放在心上,给予同样的尊重也给予同样的漠视。 很早以前,韩琦亮便将许纯之定为自己的敌人,是一定要战胜的对方,此前一直没有机会近距离较量,但这一次秦山封天大典,也算是二人间接的较量了,事情的结果果然不如人意…… 果然,对他而言,真正的敌人并不是皇帝,而是许纯之! 若是没能杀了许纯之,即使杀掉皇帝,也并不能达成他的目的。 就在许纯之要与他错身而过时,韩琦亮笑道:“许大将军果然不愧是大庆朝军中第一人。” 许纯之微微一顿:“过奖。韩大人文武双全,叫人佩服。” 二人对视一笑,各自离开。 进了皇帝营帐,许纯之看到皇帝似乎正深思着什么,在见他进来的一瞬间换成满面春风般的笑意。 他目光一动,凭他对皇上的了解,恐怕皇上刚才在想的事,正好与他有关,恐怕还是负面的相关…… 韩琦亮对皇上说了他什么? 皇帝笑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许纯之将包裹递交皇帝:“刚微臣还在营帐外看到韩大人。” 皇帝笑意加深:“他可是在朕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夸你战神转世,神勇无匹,简直要夸出一朵花来。” 不仅如此,让皇帝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吾皇有许大将军这样智勇无双的能者护卫,实乃可以高枕无忧,皇上身边有这样的人,实是百姓之福! 许纯之……是百姓之福。不过此次秦山之危,确实让皇帝看清许纯之的实力,与之相比,秦雁起、元桓宸之流虽也是得力干将,但差之甚远。有许纯之在身边,他确实再安稳不过,但前期是许纯之永远忠诚。 倘若有一天,许纯之也生出了别样心思,那于他而言,恐怕是……灭顶之灾! 他就好比一柄可以刺破一切的利剑,却是一柄双刃剑。 一个人,如何能永葆忠诚呢? 许纯之已经是武将中的第一人,倘若某一天他想再前进一步…… 皇帝突然觉得,许纯之有了妻儿这件事,确实万分重要。 听皇帝这么说,许纯之却面露惭愧:“微臣惭愧,正要向皇上请罪,若是微臣真如韩大人说得那么好,此次必不会让皇上轻涉险地……是微臣疏忽,这才……” 许纯之说着,拜倒在地,却被皇帝亲自扶了起来。 “纯之这么说就太苛求自己了,你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又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毫无疏忽?能做到这样,已然是不错。”皇帝心念回转,打开包裹中的书信,脸色一变,冷哼一声。 “哼,倒是挺会趁朕不在时生事。” 是长公主的书信:大皇子落水,高烧不退,请皇上速回。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加速行军。”皇帝道。 十天后。 皇帝临朝。 百官看见精神饱满、无病无伤的皇帝,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一副心安的模样。 此次封天大典虽然出了如此大的岔子,但大庆国立国本就不靠这些,若是有,便是锦上添花,即便没有,也无伤大雅。毕竟几十万大军摆在那儿,天下国泰民安,谁也不会闲言碎语给自己徒增麻烦。 下了朝,皇帝第一时间赶去探望了大皇子。 对自己第一个儿子,皇帝自然不会没有感情,可就是这个孩子,三番几次生命受到威胁,对事事要强的皇帝而言,这是他十分不能忍受之事,连带着对无法保护孩子的王皇后也产生几分怨言。 此时王皇后看着十分憔悴,毕竟父亲身死儿子病危,无论是作为女儿还是一个母亲,她都快支撑不住,皇帝也不好再苛责,恰逢今日初一,他便歇在了皇后这儿。 自从上次经太后明示,又与兄长商议过后,王皇后也想开了,她确实需要多几个孩子傍身,如今父亲已然逝世,虽说多有追封补偿,可到底身后的依靠少了不少,一个大皇子万万不够,何况柳神医也曾言,大皇子此前遇刺伤了身子,又接连受惊,身心受损,日后怕是精力不济。 在这些考虑之下,王皇后放弃了以往的坚持和过于自傲的端庄,小意温存地讨好皇帝。毕竟是发妻,皇帝对她也有几分感情,一番撩拨之下,二人成了事。 第二天一早,皇后亲自侍奉皇帝更衣,一边柔柔地将大皇子出事的来龙去脉讲给皇帝听,末了说道:“臣妾认为傅贵嫔不是那等愚昧的妒妇,故而此事臣妾暂且压了下来,等皇上回来定夺。” “嗯,这么做不错。”毕竟傅贵嫔肚子里还怀有龙种,即便要如何也要等生了孩子之后再说。皇后虽然保护大皇子不利,但协理后宫从未出过大问题。 “你安心照顾着皇儿,其他事情无需忧虑。”皇帝安慰道。 “是……有皇上在,臣妾就有了主心骨了。”王皇后依恋地看了皇帝一眼,夫妻二人用了早膳,皇帝照常上朝。 许是有大皇子身体不好这件事在,皇帝一连几日都宿在皇后宫中,这样反常的举动倒让宫中其他人多出了些许心思。 宁妃宫中。 宫女们看着宁妃一脸没事人的模样,不觉都有些担心。 “娘娘,这皇上……” 宁妃摆摆手,宫女们又不得以闭上嘴巴。 “用不着担心,皇上这是敲打本宫呢。”她轻笑一声,毕竟以当时的情况,皇帝在秦山遇刺,宫中大皇子落水,若是真有个万一,最有可能得到好处的就是她和二皇子,皇帝会因此对她产生些许怀疑和不悦,也是常事。 但是在这件事上,皇上也没有任何证据,所谓怀疑也不过是怀疑而已。 只可惜啊,皇后当时竟然没有失去理智废了傅贵嫔…… 不过算了,就算傅贵嫔真的生下孩子又如何? 指不定是个公主,就算真是生了个皇子,也未必能活着长大。想要对她的灏儿形成威胁,还远得很呢…… 元大将军府。 “夫君……呜……怎么会这样?只不过去了一趟秦山,宸儿竟然就成了这副模样,这以后可怎么办……还有他的婚事,我听说那头都有悔婚的意愿了……”庄氏伏在元焕良的怀中,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对此,元大将军也只能一声叹息。身为武将,随时为皇上赴死,是他们生命的意义,能保护皇上平安无事,便是他们最大的责任。 “宸儿……他做得很好,皇上也十分嘉奖他。咱们的宸儿不会缺妻子的。”元大将军安抚着妻子,却不想她哭得更凶了。 “如何不缺?他如今一条手臂都被炸掉,面部也被炸伤,就算行走能恢复成常人,但终究与常人不同,便是娶妻,也绝不可能娶到门当户对的妻子,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只有我们的宸儿……” 庄氏痛哭不止,越发对许纯之夫妻感到痛恨,听闻许纯之不过轻伤而已,秦雁起虽然断了一条腿但只要接骨即可,新科状元韩琦亮更是没多少损伤,怎么只有他们的宸儿这么倒霉?难不成那些人故意合谋坑害宸儿?毕竟只有宸儿率领的城防军,和他们不是一个体系…… “唉……你这就想多了,夫妻重要的是感情好,相互信任和扶持,是不是门当户对并不那么要紧,你若是一直这样,就不要去见宸儿了,免得影响孩子。”元焕良有些不悦了。虽然他们的宸儿一条手臂被炸掉,此生与仕途无缘,但皇帝也因此给了很多补偿与赏赐,还封了爵位,至少后半辈子无忧了。 如今关键的便是让宸儿重新振作起来,少了一条手臂不要紧,依旧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是为了保护皇上而受伤,这充满荣耀,无需因此自卑! 庄氏哭得更厉害了。 屋内,药味浓重。 元桓宸正在养伤。 他的身体很虚弱,但他的精神很顽强。 与庄氏和元焕良担心的不同,他丝毫没有气馁,反倒斗志高昂。他也不认为失去一条手臂就是废人,相反,他能做到的事还有许多。 早在很早之前,他就曾与尹霆尧联系过,对于淮州,他比他的父亲元焕良,以及去过淮州的三弟元桓琅甚至还要了解许多。 尹霆尧是个有趣的家伙,只可惜运气太差了,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尹霆尧的旧部将他设计损伤至此,既然敢这么做,那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大将军府。 用过晚饭,林菀欣靠在许纯之的怀中,难得腻歪在一起。 “虽说只去了秦山一个月,但却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许纯之将脑袋埋在林菀欣颈窝,低声道。 “是吗?我感觉好像弹指一挥间呢。”林菀欣故意笑道。 许纯之轻哼,弹了一下林菀欣的额头,“调皮。” “哼。”林菀欣故作负气,摸着肚子道,“宝宝,娘亲伤心了,你爹打我,嘤嘤嘤,快点出来帮娘揍你爹。” 许纯之捏了一把她的脸:“什么快点出来?别听你娘胡说,还有两三个月呢,老实待着,等长得足够壮实了再出来,要不然可揍不了你爹我。” 听完,林菀欣乐不可支,反问道:“姑娘也要那么壮实吗?” “当然,姑娘家也得精力旺盛才好治男人。”许纯之理所当然。 林菀欣噗嗤一笑:“真要是个女儿,估计得给你教坏了。” “那怕什么?不还有你吗?”许纯之又轻轻收拢了些许怀抱,“不过你最近也要乖一点,嗯?” 林菀欣笑而不语。自从许纯之要当爹以后感觉就变得紧张兮兮,她才不要变得和他一样。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二十六章:解心结 - 相门娇女 - 山林 “对了,韩琦亮的祖籍确实是淮州,只不过从他父亲那一辈就搬到了安县,他还是安县县令陈宝荣的得意门生。此人确实年少就出门游学,几乎走遍全国,但后来去了哪里则无人知晓,回来后就参加了此前的科举,并一举高中状元。”许纯之说道。 “你早就注意到他是习武之人?”林菀欣问道。 “不错,他脚步极轻,一般只有两种人会有这么轻的脚步,高手或者暗卫。” “哦?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暗卫首领?”林菀欣一笑。 许纯之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夫妻所见略同。” “若真是他,秦山这件事恐怕是早就安排好的,或许在尹霆尧还活着的时候就……” 许纯之道:“这倒是个有意思的猜想,毕竟尹霆尧确实布置长远。”他撇了撇嘴。 林菀欣噗嗤一笑:“行了,你别酸了,再厉害不还是被你抓了?” 许纯之煞有介事的点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惹得林菀欣摇头失笑不已。 许纯之又道:“他肯定还会再出手,但下次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长公主府。 用完晚膳后,小侯爷穆承歆放下碗筷,开口道:“爹,娘,我打算入仕。” 驸马微微一惊,和长公主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由得同时露出笑容。 长公主笑道:“我儿愿意为国朝效力,这自然再好不过,不过怎么突然有此决定?”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他向来不喜欢受到拘束,喜欢钻研其他人眼中的“旁门左道”,并且一旦喜欢什么就全副身心扑上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虽然身子弱,人却异常执着,这也是为什么当她发现儿子恋慕林菀欣时毫无规劝,毕竟劝说也无用,他嘴上应承,心中却不会放下,一切还需要他自己想通。 穆承歆道:“我想能为这天下做一点事,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驸马面露惊讶,长公主却有些欣喜,儿子的聪明她自然清楚,只是他一直以来身子骨不好,她从不对他过多要求,可如果他自己有意愿,那当然再好不过。 长公主笑道:“我儿向来聪慧绝伦,自然是有用之人。” 穆承歆摇了摇头,道:“以前我并不这么认为,我总觉得,人生在世,开心二字。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当我在秦山上坠崖濒死的那一刻……” 他一句话,就让长公主和驸马的心不由揪起来。 “我忽然感觉有些遗憾,不,是莫大的遗憾吧。”穆承歆忽然笑了起来,少年秀丽的面庞好似放光一般,“竟然会莫名其妙的跟自己的情敌死在一起……这未免也太难看了。”他摇头有些失笑。 长公主微微一怔,驸马则整个呆住了。 什么情敌?什么在一起? 听起来怎么好像是说许大将军?要是许大将军是承歆的情敌,那岂不是说……乾单县主?? 驸马一脸懵地看先长公主,见她微微点头示意,犹自觉得不可思议,儿子怎么会看上许大将军的妻子呢?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噢,对了,乾单县主此前曾救过承歆的命,难道是那时候……? 那不是很久了?要真是这样,早一点提亲的话,可不就……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驸马心中暗叹,他儿子可是个倔的,难得喜欢个姑娘,他却还不知道,白白错过。 “好在最后我活了下来。”穆承歆笑道,“而许大将军却为了不让我受伤,害得自己受了伤……”他低了低头,不由有些失落,声音也低了下去,“这让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长公主目光一颤,嘴唇微动,却还是没有做声,驸马将手覆到她手上,神情温柔,轻轻安抚。 他们的儿子,他们心里清楚,若是儿子愿意坦荡荡的说出来,反倒不必太在意了,而越是深藏心里,却越会如陈年旧酒一样发酵,最后越陷越深。 儿子愿意说,这是好事。他们所要做的,就只是静静聆听,默默支持。若真是有所偏颇,再加以引导。 为人父母,不外如是。 “许大将军……真的好厉害。”穆承歆轻声叹道,“他替舅舅建功立业,打下万里江山,又能在绝境危难之时,力挽狂澜,不仅救了天下之主,还救了不太有用的我……” “承歆……”长公主不由出声,手心却被驸马捏了一下,见驸马冲她轻轻摇头,不由得又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穆承歆继续道:“所以我想,或许我也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是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不要让别人冒着生命危险白白救了我,让自己立在这天地之间也有自己的意义和价值。爹和娘觉得如何?” “好,当然是好,我儿有此想法,再好不过了。”长公主一叠声地道,笑得温柔,目光闪亮。若是说从前她是感谢许纯之将她的儿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如今她更是感谢他对她的儿子有再造之恩。 似承歆这等看似柔弱实则万分执拗的孩子,若是没有强大的外力干预,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而许纯之对承歆的影响又是如此正面,她如何能不开心? “不过,承歆也不要忘了,人力有穷尽时,做人努力奋进自然理所应当,但也不可太勉强自己。人首先要清晰地认识自己,然后才能更好地认识他人和世界,看向别人的时候也切不可忘记看清自己。”长公主又道。 穆承歆点了点头,知道娘亲是担心他的身体,但确实,人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很多人就是因为看不清自己,才让自己陷入困境和险境,最终万劫不复。 “我输了。”穆承歆忽然道。 长公主讶异地看着他。 穆承歆低下头:“我喜欢的姑娘嫁了个很厉害的男人……其实以前我一直很不服的。”他挠了挠脑袋,却让长公主目光一暗。 “但是现在,我觉得她的选择很正确,这样我就放心了。”穆承歆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 长公主的目中隐有泪花闪现。 “我儿长大了。”驸马欣慰地笑道。男儿顶天立地,却不是不会伤痛,但男儿勇于将伤口揭露于人前,再看着它好起来,然后不断继续朝前走。 “看来这一趟去秦山,我儿收获颇多。”驸马点了点头。 “确实,古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孩儿不信,如今看来确有道理。”穆承歆笑得灿烂。 半月后。 刑部大牢外。 赵小凤一身骨瘦嶙峋的模样,脸上带着纵横的深可见骨的伤痕,步伐虽慢却稳地从中走了出来,见到外面久违的刺眼阳光,不由眯了眯眼睛。 下一刻,就注意到一直在外面等着的许纯之。 他目光骤亮,“老大!”几步赶上去,只是看着有些瘸。 以赵小凤这样铮铮铁骨的汉子,非重伤不足以令他如此,许纯之眼神微冷,笑容却令人如沐春风,“小凤。”他一把揽住赵小凤的肩膀,拍了拍,“你受苦了。” “没事。”赵小凤咧嘴一笑,露出些许阴冷的味道,“只要小爷出来了,这都不是事,就是秦泰勉那个老东西……”他目中骤然迸发出肆虐的杀意。 许纯之点了点头:“想怎么做都随你。” “真的?”赵小凤忽然惊喜。 “嗯。”此次秦山一事爆发,许纯之埋伏已久的黑炎军探子才抓到机会,抓住了对方一些人,严刑拷打下逼问出有关诬陷赵小凤之事。 皇帝本来早有怀疑,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将赵小凤无罪释放,还加封一级以示安抚。 虽然在牢狱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赵小凤到底是活着出来了。 感受到许纯之隐忍的杀意,赵小凤顿时心情大好,老大跟他们这群急性子不同,忍得越久,爆发越是恐怖,嘎嘎,看来那群狗东西真的有麻烦了。 “对了,有关淮州的消息……”赵小凤问道。 许纯之道:“已经替你整理好了,正好有一个人,还想交到你手里。” 新科状元韩琦亮! “边走边说吧。”许纯之翻身上马。 自皇帝回到帝都执掌大权,一切重新恢复正轨。 秦雁起因此次秦山一事负伤在家,虽没有因办事不利被问责,但龙鸣卫首领一职再度回到赵小凤的手中。 赵小凤以雷霆手段重整龙鸣卫,皇帝“耳目一新”,从前那种如臂使指的感觉又回来,感叹重要的事还是得交到对的人手中。 大将军元焕良也挺拔了下属接管二儿子元桓宸的位置,巩固了帝都的城防军事,将整个帝都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 不仅前朝如此,后宫中王皇后也难得认真,还去虚心请教了太后和长公主治理之道,把后宫也把控的极为严格。如此一来,再有人想要对皇帝动手就更难了。 两个月后。 宫中传来消息,傅贵嫔和陆昭仪接连生产,并且两个人都好运气地生了儿子,宫中的皇子一下又多出两个,满朝上下都喜气洋洋。 皇帝也心情不错,不仅如此,由于大庆朝南北统一、地位越来越稳固,周边小国也闻风而动,不少国家陆续赶来朝礼,就连久不来往的西域也前来进贡,据说已有大部队出动,还说有公主随行,看样子是有与大庆朝联姻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七章:毒杀 - 相门娇女 - 山林 后宫。 暖玉阁。 自打从秦山回来,又几乎将淮州一系的官员连根拔起,整个朝堂上再也没有不和谐因素,皇帝近来心情不错,连来后宫的次数都比往常要多。 借着这个机会,沉寂许久的林淑真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让皇帝到她那儿来了两次。只不过单单两次未必能让她怀上龙种,只要是进了这后宫的女人,无不是指望着有朝一日怀上孩子,后半辈子能够有所依靠。 帝王的宠爱,能够靠得了一时,恐怕靠不了一世。 自进宫以来,林淑真也算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抱皇后大腿,毕竟跟着皇后混就要守规矩、慢慢熬,恐怕十年内都别想盖过林菀欣的风头。况且想投靠皇后的低位妃嫔实在太多,而王皇后如今膝下大皇子已然不好,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数。 更何况,就算在王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她真的怀了龙子,可后宫不能干政,她又能对林菀欣和许纯之如何? 但若是走宁妃的路子就不同了。 宁妃作为宠妃,向来嚣张跋扈,不把王皇后看在眼里,顶多也就面上不那么难看,但皇帝也并未多加制止,这说明皇上要么喜欢这个调调,要么就是对皇后有所不满,刻意借宁妃敲打她。 是以在宁妃朝她伸出橄榄枝时,林淑真并未犹豫就接了上去。不管宁妃是将她看成林家的代表,亦或是觉得她本人有用,这些都无关紧要。她所要的,只是更深入了解宁妃到底有些什么招数,得以成为如今的宠妃。 “皇上驾到!” 正拿着书卷陷入思索的林淑真听见声音,立马放下书,朝外间迎了出来,惊喜地道:“皇上!” “嗯。”皇帝微微点头,自从秦山大典被许纯之所救,皇帝自然少不了赏赐,只不过许纯之早就封无可封,再进一步真就只有封王一途了,他可没有这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想法,是以封赏与许纯之有姻亲的林家,以及多宠爱两分林家出身的妃嫔,也是一种方式。 更何况这个林才人向来机敏乖巧,也不惹事,他也乐得多爱护两分。只不过爱护归爱护,他并没有这么早就让林才人怀上孩子的打算,是以每每事后,他都会安排御膳房以补汤的名义给林才人送一份避子汤。 皇帝在堂间坐下,由着林淑真和宫女伺候他净手用膳,只是二人才刚坐下用膳,外间就有人通报:“宁妃驾到!” 宁妃? 林淑真面色微变,宁妃可从来没来纡尊降贵来过她这个小院,这是冲皇上来的?还是还对她示威的? 不管如何想,林淑真第一时间扬起温柔的笑容起身相迎,毕竟皇帝可以不动,她却不行,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才人而已。 一念及此,林淑真越发想要尽快攀登高位,而最快的方法就是尽快怀上龙子,没看陆昭仪和傅贵嫔都因为生了儿子晋级么? “宁妃娘娘。”林淑真到门口恭迎行礼。 宁妃微笑着点头示意,便蹁跹来到皇帝身边,笑道:“真巧,本宫正想着探望林才人,不想皇上竟然也在这儿,难道这就是常人所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 皇帝轻笑一声:“都坐。你这张嘴啊,向来不肯饶人,朕要说不是,你铁定不依,朕若说是,你又置林才人于何地?” 宁妃目光一闪,瞥了林淑真一眼:“好啊,皇上果然有了新人忘旧人,这么快就只顾着护住林才人,不理臣妾了。” 皇帝也瞅了一眼林淑真,见林淑真仍旧一脸柔婉地笑着,并不反驳也不着急,心中不禁满意。爱折腾闹事的“宠妃”有一个就够了,若是人人都这样,他这后宫该乌烟瘴气了。 聪明人就应该找准自己的位置,扮演好自己应有的角色。 “就你贫嘴。”皇帝笑着将话题接过。 “喵。”刚刚坐下,宁妃怀中的猫便叫了两声。 “嗯?怎么了?这么乱动不老实,难道想下地?”宁妃抚摸了两下怀中毛色亮泽的猫咪,“那可不行哦,要乖一点。” “娘娘。”立即有宫女从宁妃手中接过猫咪安抚,不打扰皇帝用膳。 很快有宫女太监传唤午膳,一道道美味佳肴上桌,皇帝左右两边又有佳人相伴,心情着实不错。 待到一道制作精美的点心端上来时,林淑真立即道:“皇上,这是臣妾家乡的一道餐点,好事成双,不论是寓意还是味道都是上品,皇上尝尝?” “哦?”皇帝看着眼前竹节两头各自“开花”、带着沁人香味的点心,来了些许兴致,刚要准备尝尝,旁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呀!” 原本在宫女怀中老实待着的猫咪忽然一跃扑下,被桌上精美又香气诱人的糕点吸引,叼了一块在口中。 “!!”林淑真面色一顿,心中顿时有些恼怒,却不好发作。 “哎呀。”宁妃却露出两分带着娇嗔的埋怨,“宝咪不可以乱吃东西,快把它捉下来。” 皇帝摇头一笑,筷子也放了下来。 原本这一幕虽然混乱但也算有趣,可下一刻,所有人面色一变。 “宝咪!”宁妃起身惊呼,毛色雪白的猫咪忽然腿一蹬倒在了桌案上,丝缕鲜血从嘴中溢出。 “来人!请太医——”这显然的中毒征兆,让皇帝立即警惕起来,宫中侍卫也瞬时出动,将暖玉阁围了起来。 “这,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林淑真有些惊慌,无论再如何聪慧,毕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在面对拥有生杀大权的皇权之时,本身只会感到恐惧。 “皇上!我没有,不是我……臣妾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您……”林淑真急于解释,却忽然注意到宁妃抱着死去的猫咪尸首,悲伤的容颜仿佛似虚似幻,似乎隐隐还流露出一抹笑意。 是宁妃!……一定是宁妃害了她!林淑真的心中陡然升起这样的念头,可不等她理清思路,皇帝却已得到太医的初步检验结果,是糕点中下了毒,如果没有猫替他挡了一劫,中毒的人就会是他。 微微静默片刻,皇帝沉声下令:“封锁一切消息,将林才人打入冷宫。” “不!——不是的,皇上!不是我!是宁妃,肯定是宁妃害我,是那只猫有问题,不是臣妾啊皇上——唔唔……”林淑真很快被侍卫捂住口鼻拖走。 “皇上……”宁妃一脸担忧地看向他,目中泪光点点,有难过有委屈,更多的则是后怕,毕竟皇帝差一点就在她眼前…… “没事。”皇帝轻拍她的后背,稍作安抚,又吩咐安排一通,便带人离开。 一场毒杀皇帝的惊天大案,竟然就在皇帝的安排中悄无声息的平息,甚至没有流传出去。 回到宫中,宁妃一脸不爽,她怎么要没想到,这么大的事,皇帝竟然只是将林淑真打入冷宫,按理来说,应该要问责林家才对,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林淑真敢对皇上下毒,林家难辞其咎。 “难道说……真是看在许纯之和林菀欣的面子?这不像是皇上的作风……还是说为了不久后的西域来访?”宁妃略一思索,暂时无果便抛诸脑后,一个林淑真还不值得她费多少心思。 御书房。 “皇上……”总管太监替皇帝端来茶盏,觑着皇帝的脸色。 既然封了口,皇帝自然也不担心自己贴身的太监会透露出去,他只是觉得,林淑真不该有这么蠢,而且林家也没有理由要对他动手。可问题是,淮州一系的人基本连根拔起,又会是谁要对付他? 可这个节骨眼,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一旦传扬出去,又是满城风雨,西域进贡的队伍几天就到,至少也要等到那之后…… 手指轻敲,皇帝端起茶盏:“传大理寺少卿张君弘,还有龙鸣卫首领赵小凤。”接着翻阅起奏折来。 大将军府。 林菀欣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府中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紧张,闹得林菀欣既无奈也好笑,训斥多次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些人好像比她这个生产的更紧张。 为此,她下令下去,但凡有人控制不了面部表情和紧张情绪的,一律不许到她面前来,免得影响她的情绪,反而不利于生产。 自那以后,府中所有人态度瞬间为之变换,每个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傻乐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戏园子。 对此,林菀欣也懒得再调整,该准备的已经一切就绪,现在就等再过三个月,安稳生产了。 “对了,西域朝贡的队伍也快到帝都了吧?”林菀欣问道。 海山道:“是的,夫人,恐怕就这几天了。” “嗯,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大庆国内部如今总算真正统一和安定下来,如今西域的来访就显得格外重要,毕竟四周各边陲国家都眼巴巴看着,唯有大庆国坐稳了这次西域朝贡,重新以天朝上国的姿态与西域恢复邦交,才能重回从前的荣光。 这其中是出不得岔子的,想必皇帝也会万分重视。 那么青雉恐怕又要很忙了。 林菀欣轻叹一口气,摇头笑了笑。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二十八章:二合一章节 - 相门娇女 - 山林 数日后。 西域朝贡的队伍进入帝都,一路上游街过市,奇装异服唱跳俱佳,引得无数百姓围观,端得是热闹非凡。 最关键的是,队伍之中还有一辆打扮十分华美的象车,重重守卫,幔帐飘飘,若隐若现,其中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美人,光是排场就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想必是一位绝世美人。 西域王族进贡的队伍里有这样的美人,想必身份颇高,甚至可能是一位公主,光是这一点就引得帝都百姓们热议,茶余饭后免不了谈论西域公主最后花落谁家。 只不过当今皇帝不过而立之年,最大的儿子也才十岁,如果不出意外,或许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宫中。 气象辉煌,禁军森严,文武百官列队,中路有西域使者和公主姿态万千地上殿朝拜,并奉上一件又一件珍宝。 皇帝龙颜大悦,命属官好生招待西域来使,整个宫中顿时一片歌舞升平,数不清的美酒佳肴,让人眼花缭乱的杂技舞蹈,丝竹之声管弦之乐……尽显泱泱大国气派。 忽然,西域使者出列,请求皇帝举办比武助兴。 皇帝欣然答应,毕竟西域向来喜欢以勇武断高低,对这类人,只有把他们打趴下了,对方才会真的臣服,否则越是繁华富庶,他们反而越是眼红且蠢蠢欲动。 在演武场搭好台后,皇帝邀众人一同前往演武场。 皇帝坐在上首,文武百官与西域来使及公主坐在下首,就连长公主都被请来,共同观看这比武盛会。 很快双方第一队武士登台,大庆国登台的是禁军中的一员,西域则是一名身材健硕的武者。 司仪唱道:“比武开始!”铜锣敲响,不问手段,只要获胜。 禁军将士拔剑前冲,那名武者持枪直射,速度不可谓不快,力量不可谓不勇武,只不过禁军将士功夫更胜一筹,毕竟是首次出战,禁军不会派出无用之人来打大庆国的脸。 虽是一番险斗,但禁军将士最终获得胜利,朝跌落在地受伤的对手抱拳:“承让了。” 那武者冷哼一声,一瘸一拐地下了台。 皇帝面上露出笑容。 “下一战,开始!”待西域选出新的武士后,比武再度开始,此前战胜者依旧在台上,此番比武采用车轮战,直到一方落败或弃权为止。 很显然,禁军选出的将士实力高强,西域一连输了三场,皇帝的神情也越发满意。 看台上不时传来叫好声,但也有不满的声音,主要来自那位容貌艳丽的西域公主。 “喂!你们这群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平时父汗都是白养你们的了,一场都赢不了,简直丢我们大戎的脸面,可恶,不许再输了,再输都把你们宰了喂狼!”公主气势汹汹朝武士们发难,她的身边,同来的最高使臣富尔察则笑眯眯安慰。 “公主不要着急,庆国的武士要是连这点水准都没有,也不可能称霸中原这么多年,更何况跟咱们的勇武不同,他们更讲究技巧和兵法。” 公主恼怒,用戎国的语言低声骂了一句。 “但接下来就不会了,只要巴扎出马,对付他们就轻而易举。”使臣富尔察说道。 公主目光一亮:“真的?”又有些犹豫,“但是这么快就让第一武士巴扎出马吗?……” 使臣富尔察道:“一个强大的武士可以抵十个普通武士,先后次序并不重要,更何况现在也需要杀杀他们的威风。” “也是,那就让巴扎出马,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公主道。 名为巴扎的武士一出现,整个大戎国的气势骤然一变,原本的萎靡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热烈,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面对西域大戎国的气势高涨,大庆国这边自然也有所防备,但台上的禁军将士既然连赢三场,也断没有现在让人下场的理由,只不过…… 巴扎的身形确实令人吃惊,高大壮硕,光看他肌肉的线条就知道此人勇武不凡,恐怕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那名禁军将士自然也知道自己恐怕遇上难缠的对手,严阵以待。 “你不用兵器?”禁军将士皱眉道。 “对付你,还用不着兵器。”巴扎狂傲道。 “嚣张!”禁军将士大怒,持剑冲上去。在他看来,巴扎的身形如此壮硕,虽然力量有余但恐怕灵巧不足,他完全可以以速度取胜。 只可惜禁军将士失算了,有道是一力破十会,巨大的实力差距并不是技巧能缩小的,禁军将士与巴扎甫一接触就感觉一股巨力传来,手中兵器当啷落地,一条手臂在瞬间硬生生被巴扎扯了下来,场面无比血腥。 当巴扎还想冲上去给惨叫的禁军将士致命一击时,一枚石子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眼睛射来,巴扎立时后退,喝道:“谁?!” 许纯之看着巴扎怒不可遏的模样,并没有理会,反而挥了挥手,叫人上台将那名禁军将士抬了下去,并命人去请柳向泉,或许能救此人一命。 见状,巴扎也没有多纠缠,而是在台上大吼了一声,吼声震天,势如洪钟,大戎国的武士们都在顷刻间长啸。 文官中有些人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不由脸色有些难看,小侯爷穆承歆自从在朝中任职,屡次提出有利的政策,又本身勋贵出身,晋升极快,如今看着巴扎如此草菅人命,不由冷了脸色:“果真是野蛮人。”就连戎国的公主也毫无威仪,甚至连街边小摊帮忙父母照顾生意的小女孩都不如。 他的旁边,长公主殿下说道:“可也正是他们,年年进犯我们中原,闹得边疆从未安定,此次国朝内乱,他们没有趁虚而入也是因为他们正陷入内斗之中,给了我朝喘息时间,否则以戎国的勇武,趁你病要你命,可就麻烦了。” 穆承歆道:“我记得黎朝之前的唐朝曾打得四方匍匐、八方来朝,也是因此才奠定中原大国的地位,如今舅舅登基,朝中又能人强将倍出,或许可以再现昔年荣光。” 长公主温和一笑:“希望如此吧,只是攘外必先安内,虽说如今已经大一统,但真正安定下来还需要时间,我儿莫急,你们这一代,想必能看到那个时候。”只要他不陷入内斗和党争之中,一直保持冷静和清醒。 穆承歆点了点头。 首座之上,皇帝的脸色也冷了几分,很快,禁军又派出一名将领与巴扎对战,只可惜接下来两场比武接连失利,戎国武士一派喜气洋洋,大庆国的官员则神色难看,甚至有不少急脾气的文官公开埋怨武将。 “皇上,微臣恳请出战!”首座之下,秦雁起肃穆请战。 自重伤愈后,这是秦雁起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众人眼中,他迫不及待地到皇帝面前求表现,不过他会这么做也理所当然,毕竟此前秦山大典他的表现实在不堪,若不是见他重伤,皇帝必有重罚,然而即便如此,也摘了他龙鸣卫首领的职务。 难得现在伤愈,又正好碰到此等情况,若不趁机立功,就太可惜了。虽然秦雁起也知道巴扎不好对付,但在他看来,巴扎虽然体型庞大力量强,速度也不慢,但也正因此,若是他能打败巴扎,名声必然大涨,将功补过犹未为晚。 富贵险中求。 “好。”皇帝看了一眼秦雁起,“去吧,务必将巴扎拿下。” “是!”秦雁起领命。 只可惜,秦雁起实在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巴扎,在台下观看比武和在台上亲自领教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当正面面对巴扎庞大的体型时,他只觉得面前有一堵高山,压迫得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在短暂交手后,秦雁起只想逃离这座高台,可他很清楚,现在文武百官都看着,倘若他敢在此时临阵退缩,他这辈子就完了,无论如何,他必须撑下去,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赢! 然而,这只不过是秦雁起的幻想。 巴扎在交手不多时,就发觉面前的家伙根本不堪一击,只不过跟一只老鼠似的东窜西窜,台下那群庆国官员竟然还呐喊叫好,简直可笑! 但巴扎对这种所谓的“速度”类型并不在意,他并不是速度不快,而是不需要快,一般人对上他,直接用力量碾压即可,当需要速度时,他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吼——!!”巴扎在台上忽然大吼一声,猛地前倾,蓄势飞奔,如一颗流星锤般激射,直接扑到秦雁起的面前。 秦雁起只觉面前秦山压顶,让他无路可逃,当初在秦山上的绝望之感再次出现,“不,不——”他挥舞着长剑,企图刺杀巴扎,可巴扎的身形在半空一偏,脑袋躲开长剑的瞬间,一把用手臂夹住剑身,同时一拳轰击到秦雁起的脸上。 顷刻间,秦雁起鼻骨断裂,一张脸被打得血肉模糊,如一块烂肉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喉咙里似乎想痛呼却似被血水堵住怎么也喊不出来。 在场的文官不由惊呼,即便是武将也不由深深皱起眉头,毕竟秦雁起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实力是绝对有的,可即便是他也如此轻易被这个巴扎干掉……形势不容乐观。 “吼——!!!”巴扎一击废掉秦雁起,又在台上大吼,整个戎国武士几乎跟疯了般呐喊助威,声势震天,尤其是戎国公主更是跳起来叫好,反衬大庆国这边的愁云惨淡。 不少官员偷偷觑着皇帝的脸色,果不其然,皇帝面上一片阴霾。 “巴扎!巴扎!巴扎!……”巴扎的名字很快传遍了整个演舞台,甚至整个皇宫,皇帝冷着脸,下意识朝许纯之看去,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在他心里,最认可实力的人,或许还是许纯之。 但是大庆国却不是只有许纯之! 皇帝目中一沉,反而有些懊恼自己这种反应,目光掠过依旧神色淡然且冷静自持的许纯之,随即扫向其他武将。 武将们神色凝重,不乏愤怒地想要上前者,却有大半都被身边的人拦下来,毕竟巴扎的实力确实强大,连秦雁起都吃瘪,其他人贸然应战不过是送死罢了,即便不死,弄个重度伤残还颜面大失,实在得不偿失。 “元焕良呢?让你们的大将军元焕良出来!”巴扎忽然大吼一声。 “元焕良!元焕良!元焕良!……”戎国武士中的呼声此起彼伏,相较于近些年随着皇帝南征北战、一统天下闯出名声的许纯之来说,元焕良从前朝开始就是国朝的武将柱石,每有外敌入侵,总是他抗战在最前线,替天子守国门。 是以对于西域来说,元焕良才是真正声威鼎盛之人,才是无数次将戎国铁蹄阻挡在过门外的猛将。 既然要战败大庆国,打垮元焕良自然是重中之重。 被人如此叫阵,元焕良自然不惧,然而,当他刚要踏步而出时,却被长子元桓绅拦住。 “父亲稍等。”元桓绅持枪走出,“此战由儿子代为领教。” “绅儿……”元焕良有些担忧,虽然元桓绅武艺出众,但为人还是太过谦和了些,智谋有余,勇武不足,对上巴扎这种力量型的对手,未必能讨得了好。 元桓绅却坚持道:“若是凡事都需要父亲上场,岂不显得大庆国无人?” “……”元焕良微微犹豫,还是答应了,毕竟元桓绅说得有道理,对方一叫阵,主将就出马,若是赢了还好说,一旦输阵,对大庆国来说必将是一场重大的打击。 皇帝注意到出战的人是元桓绅,也微微点头,元家父子四人,除开当了户部侍郎的元桓琅,其他三人都是武将中的高手,虽然元桓宸废了一条腿,但元桓绅却颇有乃父的稳健之风,只是…… 虽说有些担忧,但皇帝也并未阻止。元焕良父子考虑的问题,也是他所考虑的,大将军元焕良是国之柱石,是禁军统领,他不能败! “你是谁?”虽然看到元桓绅和元焕良之间的交接,但巴扎并不认识元桓绅。 “大庆国忠勇将军元桓绅!前来拜会!”元桓绅提枪跃上高台,姿态潇洒,温润儒雅。 “你姓元?”巴扎上下打量他,“你是元焕良的儿子?” “正是。”元桓绅道。 巴扎又狐疑地瞅了瞅他,摆手摇头:“你不行,你看起来跟个白斩鸡似的,根本承受不了我一巴掌。” “休要胡说,看招!”元桓绅虽是儒将,却也不容许人如此污蔑,一反常态主动出击。只不过虽是主动进攻,但他方才对巴扎也早有判断,知道此人力大无穷,速度也十分迅猛,采取的是即战即走的方式,打得巴扎火冒三丈。 他与秦雁起的慌张和投机不同,虽然面对巴扎压力巨大,但惯常沉稳的性格让他每每能在危急时刻做出正确判断,是以在台上竟是和巴扎较量起来。 巴扎也发觉这个元桓绅不简单,屡屡想要进攻抓他,却总是抓他不到,反倒被对方借力打力,十成力道泄了个七八,不由得万分恼火。 他一声大喝,操起比武台上备好的重型兵器就朝元桓绅捶去。 元桓绅虽想过巴扎可能用武器,可仓促之下来不及反应,更何况巴扎的力量远甚于他,元桓绅虽然举枪格挡,却整个枪尖都被巴扎锤弯,一柄武器竟然就这么直接废掉了。 “绅儿小心!”台下元焕良大惊,在面对一个各方面机能都远超自己的对手还丢失了武器,这绝对是大忌。 元桓绅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可在面对铁锤砸来的瞬间,他那种可怕的冷静再次救了他,他猛地身形一矮一缩,从铁锤之下绝路逃生,更是揪住巴扎的臂膀,整个人后空翻起,一跃坐到了巴扎的脖子上,抡起拳头朝他猛砸! “好!”首座之上,皇帝一声叫好。 只要是武将,看过巴扎刚才的比武就不会怀疑,此刻若是奔逃去取比武台边上的武器,半途中一定会被巴扎追上,到时候必然难以逃脱,可谁也没想到元桓绅在这样绝命的瞬间也能看透这一点,没有选择逃脱,而是克服丧命的恐惧迎难而上,直接攻击巴扎的脑袋。 一个人再如何强大,也会有一些弱点。 只不过元桓绅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刚才那一下若是直取巴扎的眼睛,让他变成瞎子,或许这场比武已经胜利了。 但是同样作为武者,元桓绅知道这无异于毁掉一个人的一生,以他的性格做不出如此残酷的事,可以杀掉对方,却不愿折辱对方。 皇帝心中一叹,不由得瞥了一眼元焕良,还是元大将军家的家教太好,武风太正,若是换成许纯之以及他的黑炎军……胜利才是最重要的事。 “好,太好了!”看台上,小侯爷穆承歆也不由得攥紧拳头,兴奋得身体有些隐隐发抖,正要是热血男儿,谁能在看到此等场面还不热血沸腾?只可惜自己身体不好,天生走不了武将的路子,不然马革裹尸也是男儿热血夙愿! 长公主在一旁看他一眼,目中有些欣慰,又接着看向比武场,希望元桓绅能借此机会绝地翻盘。 只可惜,虽然这是很多大庆国人的愿望,但这个愿望这次依旧落空。 巴扎在起初的晕头转向后,很快回过神来,开始在剧痛之下痛嚎,并伸手捶打元桓绅,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只捶打了两下又改变主意,将被痛击得吐血的元桓绅直接一把抓下,扔出了比武场。 如此一来,元桓绅直接输了。他愣愣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吐出两口鲜血,神情复杂,转而朝皇帝跪下请罪。 场间一时竟默无声。 下一刻,“巴扎!巴扎!巴扎!……”戎国武士中又响起欢呼呐喊声,这一次,疯狂程度超越了任何时候,毕竟武将元家就是中原的招牌,能打败元家的少将军,即便不是元大将军本人,也足够戎国武士兴奋雀跃。 戎国公主却感到万分惋惜:“哎呀,巴扎真是的,干嘛就那样放过他?应该跟之前一样将对手撕烂才对!” 使臣富尔察道:“那是因为之前对手没有趁机对他下死手,巴扎大人便还一个人情。” “是这样吗?”戎国公主有些不爽,“什么啊,比武还讲究这些?难道不是该趁你病要你命?都是一群妇人之仁的家伙。”话虽如此,但巴扎没有被打败,她还是很高兴的。 “那下一个对手是谁?”她笑道。 “或许这次该真正的元大将军出场了吧?”使臣富尔察说道,“不过……” 就在这时,“哈!”一声整齐划一的呼喝,一串抽刀而出的金属撞击之声,冷厉无比而又肃杀无比,清晰地响起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种充满杀意的凛冽之意,如冬日里冰封的寒风般掠过每个人的心头,冻得令人遍体生寒。而那声整齐的呼喝更是直接超越了戎国武士的呐喊声。 顷刻间,场面寂静如死,就连戎国武士也噤若寒蝉。 ——越是勇武之人,越能敏锐感受对方的强大。 一直驻守在一边保护场地的黑炎军突然如此动作,让所有人意想不到,却让所有大庆文武百官感到安心,方才的惊慌和压力在顷刻间消散。 对啊,他们还有黑炎军,还有龙鸣卫,还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许纯之! 而事实也是如此,三千黑炎军一齐拔刀,仅是呼喝一声,便能震慑得戎国武士不敢妄动,所有的目光一时间全都聚集在那三千黑炎军身上。 就连戎国使臣富尔察也不由得面色凝重,戎国公主更是吓了够呛,拍拍胸脯:“我的天,这帮人……就是二皇兄麾下号称最强的鹰杀武士也未必有这个水准……他们……” “黑色云龙纹,这想必就是大庆国的黑炎军,他们的首领就是号称战神的许纯之了。”富尔察沉声道。 “战神?”在来大庆国之前,戎国公主也曾被迫恶补了一点关于大庆国如今朝局的基础知识,知道许纯之的名号,不由好奇问道,“都说许纯之未尝败绩,他真的那么厉害吗?难道……不元大将军还要厉害?” 富尔察说道:“既然同为武将,元焕良和许纯之自然不会自相残杀,况且中原前朝末年风雨飘摇,元焕良戍守边疆一直得不到补给,兵马短缺,后来又被当今皇帝收服,是以他们之间也没来得及对阵,所以到底谁更厉害,这还不好说。” “对啊,就是说嘛。”公主道。 “但是禁军刚才的实力和气势你也看到了,比之你现在注意到的黑炎军如何?”富尔察问道。 “这……之前那些黑黢黢的家伙挺不引人注意的,感觉就像一根根木头杵在那儿,现在嘛……好像是出鞘的兵器,寒光碜人,确实不是禁军可比的。”公主目光一亮,“你的意思是,从治军就可以看出,其实许纯之更厉害?” 富尔察笑道:“公主聪慧。不过臣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具体还要再看,毕竟有的人可能治军很有一套,但若论自身单体实力,未必很强,昊忽军师大人不就是如此吗?” “嗯……”公主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顺着富尔察的指引,看向许纯之,目光骤然爆出一捧惊喜,竟然有些结巴道,“这个……这个人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脸色不由得腾的红了。 富尔察讶异,又看了看许纯之,微微思索,不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另一边,元桓绅虽然输了,但虽败犹荣,虽是请罪,但皇帝并不怪罪于他,反倒是鼓励一番便让他退下。 而黑炎军这一番震慑,他也是满意居多,毕竟若不来这么一下杀杀戎国的威风,恐怕第二天大街小巷就要飘满不利于大庆国的流言。 皇帝很清楚,既然许纯之这么做,就是打算自己出手了,而一旦许纯之出手,不知为何,他心中再无半分担忧。 他的战神,绝不是浪得虚名! 果不其然,许纯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他一动,黑炎军中忽然响起了号角—— 轰鸣的号角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下一刻,“杀——!!!”三千黑炎军一齐出声,低沉有力,雄浑壮阔,震得比武台都晃动了一下。 巴扎站在台上,心中也没来由升起几分凝重,他是戎国的第一武士,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对于黑炎军的气势自然也感受最深。 至少,在他看来,像这样勇武的将士再来三万以上,攻打大庆国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他下意识看向使臣富尔察,富尔察朝他微微点头,示意稍安勿躁。 “这一战便由我来吧。”许纯之淡淡开口,元焕良朝他点头,就在他一跃而上比武台的瞬间,轰鸣的号角声戛然而止,整个场间恢复安静。 可这骤然如死寂般的安静,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即便只是气势,巴扎也从许纯之身上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强大。 沉稳,有力,静谧,蓄势而发,毫无破绽。 巴扎头一次从中原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力的强大,可他身前的男子并不是寻常意义上肌肉虬结的汉子,这样的人…… “请。”巴扎第一次用尊重的态度应对对手。 许纯之并未回应,只是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起手式,便如清风如冷月般静默。 巴扎皱眉等了等,不见许纯之出手,更不见他带任何兵器,这使得他感觉自己手中紧握的铁锤显得有些可笑。 “咚!”微微犹豫,巴扎扔掉了手中铁锤,砸得比武台一声重响,地面更是裂开些许,石屑飞溅。 巴扎一声大吼,朝许纯之冲去,速度劲猛,一拳抡起直砸许纯之的面门。 巴扎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几乎如一颗流星般坠落砸向许纯之,宁在场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可许纯之的速度却更快,更轻巧,他只是微微一偏便躲开了巴扎的攻击,整个人的速度几乎快成残影,接连不断躲开、挡开、拍开巴扎告诉挥舞的拳头。 在短短的几息之间,文官们几乎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武将,也只有少数人的眼睛能够追上二人的速度,并判断出巴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出了几百拳。 而这几百拳,全都落空。 以如此高速挥拳,对人的体力消耗巨大,在第一场速度和力量的较量之中,许纯之毫不落下风,甚至相比停下来喘息休息、浑身大汗的巴扎而言,显得如闲庭信步,连一丝汗都没有留下。 一阵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好!”看台之上,大庆国这边叫好声一片。 那郁结在文武百官胸口的浊气,终于得以吐出。 第一百二十九章:戎国公主的求婚 - 相门娇女 - 山林 “好!”戎国看台上,西域的公主也不由欢呼起来,相较于戎国武士们的一片寂静,她的欢呼显得尤为显眼,吸引了不少武士们的注视和怒目,公主不由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站起来叉腰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啊?难道那个许纯之不厉害吗?见到厉害的人,叫一声好有错吗?这才符合咱们戎国的尚武之风!” 众武士:“……”你是公主你说了算,这总行了吧? 面对众武士的无语,公主得意洋洋地转回头,一脸好奇地看向许纯之,那凝视的目光甚至带上些许痴迷之色。 戎国的男人尚武,戎国的女人自然也慕强,尤其是这种长得好看又强大的男人,会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更何况,这恐怕是她见过的最好看又最强大的男人了。 虽然许纯之和巴扎只不过一个回合的较量,但明眼人已经看出,巴扎并不是许纯之的对手。 毕竟对于一个打不着的对手,你就算有秦山之力,又能如何?而许纯之空手尚且如此厉害,武器在手恐怕更加不凡,毕竟借用兵器之力,这是中原人最擅长的东西。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凡。 “轰隆!咚咚咚咚咚……”一连串密集的鼓声,震动人心。 “战无不胜!”三千黑炎军齐声大吼,震得比武台上旗帜飘摇,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再次深刻感受到黑炎军之威。 这是一队能冲破一切阻碍的铁甲军队! 比武台上,巴扎的神色越发凝重,死死盯住许纯之,神情专注无比,忽然,他被鼓声所扰,原本蓄积的气势再度泄掉,思维也被打断,整个人心中蓦地升起一抹烦躁,怒喝一声,索性捡起他厚重的铁锤。 与此同时,许纯之眉头一挑,他可没让人击鼓,这么干的人必然是赵小凤,真是个不嫌事大的小子。 他一扬手,鼓声骤停,喊声骤歇,整个喧嚣的场面骤然如死寂,安静得甚至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什么叫令行禁止?恐怕这就是。 何况许纯之一句话未说,只不过扬了扬手,三千黑炎军就无一人出错。 使臣富尔察一直如白玉般洁净的面庞上,此时终于皱了皱眉,这个许纯之以及他所率领的黑炎军,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勇武之人或许遍地都是,但勇武且将一支军队变得无坚不摧、如臂使指,这就极为恐怖了。 恐怕有许纯之在,他们的计划未必能那么顺利。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端看大庆宫中的接应情况了。 然而,下一刻,富尔察就发现一个令他觉得有趣的现象。 黑炎军如此威猛,许纯之实力强大,作为大庆国当之无愧的战神,坐在上首的皇帝却似乎并不觉得开怀。 在注意到许纯之对黑炎军绝对的控制后,皇帝却瞬间蹙了蹙眉,只是很快舒展开来,极少有人发觉。 但一直观察皇帝的富尔察却注意到这点,看来…… 富尔察又看了身边的公主一眼,公主正一刻不停地凝视着许纯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皇帝,公主,许纯之……这倒是个有趣的组合。 黑炎军中,赵小凤一脸兴奋,咂嘴道:“乖乖,我觉得这个巴扎也太可怜了,好像是什么戎国第一武士?就这么遇到咱们老大?啧啧,从此人生改写,认知尽毁,自信丧失,老大真是毁人不倦啊。” “可不就是?”他身边一名将领道,“好久没见过老大出手了,还是那么让人酸爽,等着吧,这个巴扎马上就恨不得改名叫眨巴了。” 比武台上。 见巴扎捡起武器铁锤,他也顺手从旁边抽了一柄长剑,又冲巴扎勾了勾指头。 “可恶!”见许纯之挑衅,巴扎大怒冲上去。 “啧啧,看来老大玩得挺高兴啊。”看台上,赵小凤咂嘴道,“也算这个巴扎有本事了。” 毕竟无敌的人向来寂寞,能有巴扎这样力量、速度都远超常人的对手,对站在顶峰太久的人来说,也是一种乐趣。 比武场上的巴扎此时就向一颗巨大的流星锤,速度劲猛,抡得铁锤虎虎生风,只可惜许纯之依旧仿佛闲庭信步,对于巴扎的生猛毫不动摇,在短暂地以剑像试,却发现剑被卷了边以后,摇了摇头,选择避其锋芒。 毕竟他不怕巴扎的铁锤,可这柄剑却不太行。 看台之上,众人只见许纯之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佛驯兽师在驯服一头野兽般,偶尔借机直刺“野兽”,不多时,巴扎身上剑伤累累,可他却始终不想放弃。 许纯之却并不打算和他多耗:“下一剑我不会留手,只要刺,必是重伤,我给你再试三剑的机会,再往后,便是一击毙命。” 许纯之淡然说道。 “狂妄!!”巴扎怒吼,作为第一武士的荣耀不容战败,他再度冲向许纯之。更何况,他并不相信自己努力避开重伤的结果是许纯之留手所赐,而认为他是在说大话。 然而。 “一剑。”刺透腹部。 “两剑。”刺穿大腿。 “三剑……”不等许纯之扎穿他的手腕,巴扎忽然跪倒在地,“我认输!”他汗如雨下,血流如注,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继续下去,就只有身死一条路而已,但他还不想死,他还有阿妈和妹妹需要照顾! 若是没了他,她们还不知道要被如何欺凌。所以即便战死才是他们戎国的一贯传统,巴扎依旧选择忍辱偷生。 “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说完这句话,许纯之跳下比武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句奚落对手的话也没说。 戎国那边鸦雀无声。 巴扎的实力他们自然清楚,可能够如耍猴戏般和巴扎对战的许纯之,又强到了什么程度? 这一战,几乎在所有戎国武士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皇帝拍手叫好,既然已经打败第一武士,这场比武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戎国使臣富尔察也是这个意思。 正当皇帝下令摆驾回殿中,一直沉默的戎国公主却忽然起身:“等一下!” 她推开身边婢女的拉扯,一阵小跑来到皇帝和许纯之的附近,却被禁军的人拦住。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公主却一直叫着皇帝。 皇帝摆摆手,禁军护卫让路,公主一路冲到临近他们身边才停下,忽然朝皇帝行礼,“尊敬的皇帝陛下。” 随即,她看向许纯之,脸上飘起一抹.红晕:“尊敬的大将军阁下。” 许纯之眉头微动,在这种场合戎国公主朝自己行礼,于理不合。是以许纯之再度后退一步,只以护卫的姿态跟在皇帝的身后,他的这一举动让皇帝心中的不悦稍稍平复。 可见他理都不理自己,公主却显见的十分失落。难道是她不够美吗?为什么许大将军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理她? 戎国公主的失落全都落在皇帝眼里,让他眉头一挑:“公主有事?” “嗯?”公主这才仿佛注意到皇帝,目光一亮,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贵国的勇武和强大已经深深印在我的心里,让我觉得,能来贵国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此次父汗和阿兄派我来贵国,也有着与贵国和亲之意……” 公主此话一出,周围的文武官员都十分诧异,毕竟大庆礼仪之邦,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自己来说亲事的? 即便是两国和亲,也由国主来定,她这个被和亲的公主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 可是刚才比武之时,戎国公主的表现被所有人看在心里,想必这位戎国公主在本国地位很高,对着武士大呼小叫也无人训斥,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也可以理解。 然而,官员们还是小看了这位戎国公主的出格程度。 “我想,既然是和亲,最好还是能让大家都感到满意。我很愿意来到贵国,但和亲的对象我希望能有所选择。”公主笑道,眼神偷偷地朝许纯之瞟去。 见状,皇帝目光一冷,心中冷笑,道:“哦?不知公主看上和人?” 皇帝身边,总管太监和诸多大臣听到此言,皆不由得浑身一抖,皇上这副模样必然是生气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戎国公主,还是不要再触皇上逆鳞了。 “咳咳!”为首的元大将军轻咳一声,想要阻拦天真烂漫的戎国公主继续说下去。 可戎国公主毫无所觉,又或者并不在意,继续道:“我想跟你们的许大将军和亲,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这句话仿佛有回声般,砸在所有在场的官员耳中,不断重复。不少人错愣地看着眼前容貌艳丽张扬的戎国公主,怀疑戎国此次的和亲提议是不是来搞笑? 否则不向皇上进献公主,反倒跟个大臣和亲,这是和的哪门子的亲? 关键是,许大将军还早已有了妻室! 这戎国公主如此行径,简直是……简直太也不将皇上和大庆国放在眼中了! “荒唐!”一名大臣怒道。 “胡闹!”另一名大臣几乎同时喝道。 皇帝却摆了摆手,声音微凉,似笑非笑,盯住公主:“你想和许纯之和亲?” “对啊!”公主应道,又瞥向许纯之,带着些许看心上人的羞涩。 “呵。”皇帝轻笑,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拖长了音继续道,“只可惜朕不知道许大将军愿不愿意娶你……” “诶?”公主一怔,立即反驳,“为什么不愿意娶我?我哪里不好吗?” ??? 听到这句话的文臣武将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不好,这位戎国公主还问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好?你倒是说说看自己除了公主这个身份以外还有哪里好?难不成戎国是故意这样的? 说是和亲,其实根本就是来折辱大庆国?这个看上去冒傻气的公主也是别有用心? 但看起来是真傻啊。 而且这许大将军也真是无妄之灾,只不过登台打了场比赛,招来一身骚。 皇帝又是一声笑,转头问道:“这就要看许大将军怎么说了……” 许纯之也心道麻烦,怀疑这公主是不是装傻,但皇上已经表了态,他必须开口:“公主戏言……” 可他才开口就被公主怼了回来:“什么戏言?说我是唱戏的吗?我才不是,我是真心实意的!” “……”许纯之。 沉默一瞬,许纯之才道:“微臣已有妻室……” 然而依旧是他刚开口,公主就接话:“那有什么关系?你让她们做小,让我做大就行了。” 这一次,许纯之有些恼怒了,直接冷冷道:“胡言乱语。” 公主一滞,有些委屈:“我怎么胡说了,我……” “公主看来病了,需要请太医了。”许纯之继续冷冷道。 其他未开口的众位大臣内心不断点头:没错,病的不轻。 皇帝挑了挑眉,笑道:“你看,并不是朕不乐意……” 公主待在原处,整个人怔怔的,她没想过会被许纯之拒绝,以她的身份地位,她想嫁给任何男人,按理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只不过她这么多年从未真正喜欢过那个男人。 如今她终于第一次喜欢一个男子,那个人却当众冷言冷语,忽然间,她只觉得四周围都是奚落嘲笑,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嘲讽。 “你,你们……”公主的眼中涌起泪花,浑身隐隐颤抖,忽然掉头离开。 禁军将士还想阻拦,皇帝却摆了摆手,虽然闹出这么一场难看的闹剧,但皇帝也算明了一件事:西域戎国并没有真意和亲,恐怕这不过是个幌子,否则对公主必然千叮咛万嘱咐,又怎么会出现这种岔子? 御书房。 皇帝坐在龙椅中神情自如地批阅奏折,下方许纯之站着默然不语。 好一会儿,“知道朕让你来的意思吗?”皇帝开口。 “微臣愚钝,应该与戎国有关。”许纯之回道。 皇帝轻笑:“怎么样?干脆满了戎国公主的愿望,也让你享享齐人之福?” 许纯之有些无奈:“皇上莫要再打趣微臣了,否则微臣今晚回去真要跪搓衣板了。” 皇帝大笑:“对,朕还差点忘了,你这小子还是个妻管严。” “戎国这次出使,你如何看?”皇帝又道。 许纯之道:“和亲为假,探虚实为真,甚至……戎国已准备好要对我大庆动手。” 皇帝点了点头:“既如此,就不必跟这群戎国使者浪费时间了,让他们玩几天就滚蛋。”毕竟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是表达“交好”的意思,真要如此也不利于大庆与其他国家互通有无。 “是。”许纯之道。 皇帝又看了看许纯之,不得不说,他的这位战神将军确实是丰神俊朗,文武双全,这世上不喜欢他的女子,恐怕极少。 况且,以许纯之的实力……皇帝下意识想起秦山上的事,在那样的绝境中,许纯之依旧能够保护他并让自己全身而退……这样的臣子,若是可以信赖,实乃大庆之福。 可若是万一他起了二心……也对这个位置有了想法…… 皇帝微微闭眼,不,如果青雉要这么做,只要秦山上不救他即可,谁也说不了什么。 皇帝排除脑中不断浮起的怀疑,摆摆手:“下去吧。” “是。”许纯之转身离开。他知道,戎国公主的这场闹剧,还是在皇上心中投了暗影,可那个暗影本来就存在,这些东西只是让那暗影越来越大而已,到底如何……才能让皇上相信他确实无二心?…… 戎国来使所居住的偏殿中。 使臣富尔察苦口婆心,好不容易劝好了公主让她不要再哭,语重心长道:“公主今日太鲁莽了,您该跟臣事先商量一下的。” “跟你商量就能嫁给许大将军了吗?”公主不高兴地道。 富尔察一笑:“至少绝不会是今日的结局,何况,让一个男人娶你的方法有很多,这里毕竟不是我们戎国,而是大庆,大王的影响力在这里也有限,大庆的皇帝显然也不会是个会轻易听话的。” “那就打到他们听话。”公主神色一冷,待情绪冷静下来后,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了,都没搞清楚许纯之的情况,“许大将军原来是有妻子的?” “正是。”富尔察道。 “那有儿子吗?”公主问道。 “听说他的妻子如今正身怀六甲。” “那就是还没生出来?”公主目光一冷。 富尔察笑了笑:“不错。公主有意动作?”对于戎国的贵族女子而言,打击竞争对手,弄掉对方的孩子这也是经常的事,甚至可以说,如果无力保护自己的子女,也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及其母族无能。 “还要看看将军府的情况如何了。”这一次公主没有那么莽撞,毕竟富尔察说的对,这里不是戎国,何况黑炎军还那么厉害,真惹恼了许纯之,说不定杀了他们都有可能,那就和她的初衷不同了。 “不过,我没有跟皇帝和亲,而是选了许大将军……会有影响吗?”作为戎国国王唯一的女儿,公主受尽宠爱,向来都横冲直闯,这一次来和亲,也是她自己有意出来玩,据说中原十分富庶繁华,和戎国的荒漠极为不同,这次来后,她确实觉得如果能在这个地方住下,也是件不错的事,但是大庆国的后妃据说只能关在皇宫里不能出来,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事。 原本她就打算搅黄这次的和亲,遇到许纯之是意外之喜。她怎么样才能让许纯之娶了自己呢? 见公主一脸发愁,使臣富尔察安抚道:“公主无需忧心,只要是公主想要的,臣一定竭尽所能替您得到。” “真的?” “那是自然,臣什么时候骗过您?至于没有选中大庆国皇帝……”这不是不好,简直太好了。就算公主想要选择大庆皇帝,他也会说服不要这么选,“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真的?那阿兄和父汗的交代……?”公主有一点为难。她与大王子、三王子一母同胞,而戎国国王近几年一直缠绵病榻,这使得一众王子蠢蠢欲动。这其中,大王子之前狩猎时意外摔断了腿还被野兽咬伤,基本退出了王位争夺,三王子则一意主和,想要跟中原交好发展贸易。 二王子是第二夫人的儿子,却和大王子一样十分好战,主张攻打大庆国。好在父汗在这件事上支持了三王子,才有了此次的出使大庆。 “只要你和许大将军结为连理,不也算是和亲成功?毕竟许大将军在大庆国地位极高哦,就算是大庆皇帝都会买他几分面子。”富尔察笑道。 “有道理,确实是,许大将军这么厉害,只要他想,我觉得就算是大庆国的皇位也……”公主颇为心动。 富尔察看着她意动的神色,笑意越深。 “那你快说说,有什么计划?” “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烈女怕缠郎,这件事反过来用在男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许大将军府。 作为许府的主人,林菀欣手底下自然有一批探听消息的高手,这群人在长久以来的观察下,早就发现夫人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有钱又漂亮,聪明且能干,将军虽然号称是大庆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未尝一败的战神,但根本干不过夫人。 所以别人听到这句话或许会充满艳羡地看向许纯之,但长期跟在林菀欣身边的这群人对此是极为不屑的,毕竟大将军在面对夫人时,是一再败北、输得一塌糊涂。 在这种情况下,抱大腿就一定不能抱错了方向,毕竟得罪了大将军还有夫人替他们撑场子,得罪了夫人就等于完蛋了。 所以虽然许纯之下了禁令,但今日在比武场上发生的事,尤其是某国公主向大将军求婚一事,依旧以第一时间传回大将军府里养胎的林菀欣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其他丫鬟们都义愤填膺,纷纷骂戎国公主不懂事,骂大将军招蜂引蝶,她们为夫人感到不平云云,唯独林菀欣没有多少反应,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哦?” 这一个“哦?”让丫鬟们有些看不懂了。 “夫人,您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啊?”湘竹不由得问道。 “有什么必要担心吗?”林菀欣反问,“夫人我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房有房,要店有店,背后还有家族兄弟,上赶着倒插门的男人都排成行了,需要很担心?还是说你们担心夫人我养不起你们?” 丫鬟们:“……” 丫鬟们一齐摇头:“不用不用,威武威武。” 护卫们:“……” 行了,夫人,算您狠。 这么一想,一群人反而觉得大将军有点可怜了,不仅什么也没得到,可能回来还有一顿板栗要吃。 傍晚时分。 许纯之一回到家,就感觉家中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微微一联想,大概知道是什么问题导致的了。那群吃里扒外的家伙,找机会非拆了他们骨头不可。 许纯之吸了口气,调整一下状态,然后笑容温和地走进内院。 一进院门,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竟然是在讨论“假如夫人自立门户”? 嗯…… 许纯之觉得这个话题十分不友好,不由得失笑和头疼,知道这关恐怕不好过了。 院内。 湘竹道:“其实奴婢觉得夫人若是真能自立门户,也挺好的,我上次看过一个十分劲爆的话本,叫做《千娇百媚的郎君们》,讲的就是一个异国的贵族女子,因为有身份有地位又有钱,豢养了好多特质各异的男宠,每天都有不同的乐趣……” “真的吗?真的吗?哇,好厉害啊。”一名丫鬟应道。 “该是好羡慕才对!”另一个丫鬟说道。 “你们想看的话,回头我找出来给你们……”这是死期将至尤不知晓的湘竹。 “咳!”一声轻咳传来,原本眉飞色舞的湘竹登时色变,转头时还差点摔了一跤,“大大大……大将军?!” “嗯。”许纯之淡淡道。 “您您您……您回来的太是时候了,夫人正想您呢!”湘竹求生欲极强。 “是吗?不是想千娇百媚的男宠?”许纯之反问。 湘竹小脸一呆。 “噗嗤。”林菀欣一笑,软软地道,“怎么?就允许你想戎国的公主,不允许我想千娇百媚的男宠了?” “……”许纯之一噎。得,这真是自己找回来的小祖宗,跪着也得宠完。 “我什么时候想戎国公主了?就她那张看着觉得很模糊的脸,连我娘子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许纯之的求生欲也很强。 “噢——”一群丫鬟齐声应道。 许纯之眉头一挑,不等他开口,丫鬟们又是齐齐一缩,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对这群被林菀欣宠得无法无天的丫鬟,许纯之也很是无语,有心教训一下,她们又屡屡跑得比豹子还快。 “唔,我怎么听说戎国公主长得很艳丽来着?”林菀欣问道。 “那都是以讹传讹,就是有个异国公主的身份在那里,实际上他们戎国人都长得一个样。”许纯之继续道。 “原来如此,那青雉被这样的人求婚,真是个不太好的体验。” “说得就是,差点没给我难受坏了,这不事情做完我马上回来看娘子,这样才能松一口气。” 许纯之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模样,逗得林菀欣又是一笑,“呸,就吹吧你。” “没吹,没吹,说的都是事实。再说了,连我都要靠夫人养,哪里敢胡说八道,一不小心还不被夫人踹了,让其他千娇百媚的男宠们抢占了地方?” “哈哈哈……”林菀欣终是被逗乐,伸手捏了捏许纯之的俊脸,“放心,比你丑的都没机会。” 许纯之顿时做出一颗心终于落地的表情,点头道:“那确实是不用担心了,比我好看的还真没几个,看来头顶草色青青的危机暂时可以解除了。” 林菀欣大笑出声,和许纯之笑闹一团,吓得许纯之连声道“小心点,小心点,你还有身子。” “不过这么一来,皇上恐怕又会多想了。”吃完晚饭后,林菀欣由许纯之陪着在院中散步,不由叹道。 “是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是急不来的事。”许纯之稳稳地道。 “哎呀!”林菀欣一声惊呼。 “怎么了?”许纯之略微带点慌张,“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就要将林菀欣打横抱起,却被她阻拦。 “没事,没事,就是宝宝在肚子里踢我。” 许纯之松了一口气,不由摇头笑了笑,对着林菀欣的肚子道:“你这个小调皮,你想吓死你爹啊?”说着覆手上去,“好像还挺闹腾。会很痛吗?”他担忧问道。 “有时候会有一点,但一般还好,你别担心。” 可许纯之的担忧依旧不减:“女人生孩子也太遭罪了。” 林菀欣点点头:“要是能给你生就好了,反正你体能那么好。” 许纯之也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一齐笑出声来。 第二天一大早。 许纯之照常上朝,林菀欣照常养胎散步。 就在她吃着燕窝,听着丫鬟说故事时,门外传来消息。 西域戎国的公主登门造访了。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 "易" 很简单! ( = ) 第一百三十章:公主吃亏 - 相门娇女 - 山林 “戎国公主?”林菀欣轻声一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什么鬼戎国公主,竟然敢上咱们将军府来?”湘竹柳眉倒竖。 “就是说啊,还敢见夫人,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夫人一定要好好教训她!那个,教训一国公主应该没事吧?……” “肯定没事,夫人一定有办法!再说了,这里是将军府,夫人说不见她还敢闯进来?” “也是,要不咱们就不见了吧,夫人?免得影响心情和食欲,将军不是说戎国公主长得很模糊,跟他们的武士一个样吗?” 丫鬟们纷纷义愤填膺。 林菀欣噗嗤一笑:“青雉的话你们也信。”略一思考,笑道,“还是让她进来吧,不过不要请她,要好好招待她……去让海山他们布置一下,千万不要让戎国公主觉得咱们将军府是好相与的地方。”毕竟这次就算将戎国公主挡在门外,恐怕下次她还会以别的法子进来,与其费那么多事,不如直接见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也好应付。 “噢——”丫鬟们顿时心领神会,“好,好,这个主意好!” 有好戏看了!丫鬟们纷纷窃笑。 将军府大门外。 戎国公主带着婢女和侍卫在门口不耐烦地等着,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公主双臂抱胸来回踱步,显得三分焦虑、三分忧愁和四分狠厉:“啧,真是烦死了,要换成戎国我早就直接冲进去了,在这里还要通报。她凭什么?不就是许大将军的一个妻子罢了,还摆什么谱?本公主愿意来是给她天大的恩惠了!” 昨日比武之后,公主就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接近许纯之,也打听了不少有关许纯之的事迹,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其中竟然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许纯之的夫人林菀欣的事,这二人竟然还一同挽救了安县瘟疫,又同去淮州平乱,夫妻俩在民间竟都很有威望,不知多少人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就让公主很不忿了。 不是说大庆国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这个林菀欣凭什么到处嘚瑟,还收买人心,一听就知道是个能折腾的。 不行,她必须见见林菀欣,中原人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毕竟以后她是要嫁进将军府的,免不了要和这个林菀欣打交道,在此之前她必须对对手要有所了解,最好能趁此机会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没了孩子,林菀欣必然就得不到许大将军太多怜惜,到时候她要入府成为女主人就容易许多了。 再者,听说见过林菀欣的人都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她也要看看到底美成什么样?难不成还真能有她美?她可是戎国第一美人! 不管怎样,许大将军她是要定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通传?”见门房进去通报后就没了消息,公主越等越不耐烦,再次上前问道。 然而守在门口的护卫只是道:“稍待,已经去通传了。” 又过了一会儿,公主再次逼问,得到的答复是:“夫人正休息。” “她在休息?开什么玩笑,外面有客人等着,她在休息?该不是她根本就不敢见我吧?”公主怒道。 闻言,那护卫眼中倏忽闪过一抹暗光,公主身边的武士顿时身形一紧,警惕地踏前一步。 注意到他的动作,公主越发不爽,冷笑道:“怎么?难不成还想跟我动手?你配吗?你敢吗?” 公主怒气冲冲地上前去推那护卫,却推了个空,那护卫身法很快,瞬息间后退几步。 公主扑了个空,差点自己摔倒在地,还是身边的武士一把扶住了她。 “可恶,滚开!”自觉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公主一把推开武士,盯着退到门后的将军府护卫,冷哼道,“不想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拦着我!” “公主!”一旁的婢女见状不由得更加担忧,还想劝阻,却被公主冷冷一瞪,吓得噤若寒蝉,只得勉强跟着往前走,而当武士也要跟上时,却被护卫阻拦,以谁也料想不到的速度卸下了他的武器。 武士顿时心中一凛,虽说有他大意的成分在其中,但将军府护卫的身手厉害也是不争的事实,刹那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这次硬闯大将军府可能会很麻烦,但想到公主那执拗的无法无天的性子,他也感到无可奈何。不过公主毕竟是大戎国的公主,想来也没人敢真的对她怎么样。这么一想,也就没有再出声阻拦。 而公主在看到护卫的动作后,反倒升起欣赏之意,赞道:“好俊的身手。”顿了顿又笑得七分灿烂,三分羞涩,“不愧是许大将军的家仆……”以后也会是她的家仆,而且这名护卫也挺好看的。 公主不怒反喜,朝护卫抛了个媚眼,便毫无阻碍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殊不知背后那名护卫一脸关怀智障的眼神瞅着她,这种货色竟然也自己钻到夫人的网中,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皇宫,御书房。 原本许纯之正与皇帝商议朝政,结果有龙鸣卫来报,说是戎国公主去了许大将军的府上。 许纯之眉头一动,没想到这个聒噪的戎国公主竟会直接去打扰菀欣,但却没有额外吩咐什么。 皇帝笑道:“看来这个戎国公主对你倒是死心塌地。” 许纯之无奈道:“皇上莫要取笑微臣了,在微臣看来,她是不坑死微臣不罢休才对。” 皇帝道:“到也未必,说不定你夫人和她一见如故呢?” 许纯之也笑了:“这个微臣倒是不担心,多半戎国公主此去会有点惨,还要事先跟皇上告罪,祈请皇上原谅臣妻年幼无知,体谅她身怀六甲。” 有点惨…… 皇帝体味着这三个字的感觉,不由得大笑起来:“这确实是林四干得出来的事。不过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收尾,跟朕可没什么关系。” 想起林菀欣的脾气性格,皇帝莫名有点乐,越发觉得这门婚事深得他心,林菀欣就好比许纯之这头猛虎身上的缰绳与束缚,是他精心呵护的娇花,也必然成为他的弱点,甚好。 有了皇帝这句话,许纯之也不担心了,毕竟他的菀欣他清楚,虽然调皮了些,但行事却极有分寸。 许大将军府。 戎国公主想也没想,一头冲进府中,很快发觉这特么哪里是将军府,这简直就是龙潭虎穴! 数不清的各色各样的陷阱和攻击,才一个照面,她的婢女便陷落被一根横空飞来的柱子砸得晕倒在地,而武士也在几轮保护她的过程中中招昏迷,就剩她东躲西逃。 好在她也从小习武,功夫不错,大的危险被武士挡了,这些小的也就…… “扑通!”好不容易来到湖边的回廊里,公主又莫名踩中了一片珠子摔了个底朝天,可就在她即将落地时,不知何处抛来的一张网将她兜住,整个人抛飞到廊外湖中,成为一个落汤鸡。 不过公主识水性这一点倒是出人意料,她没靠任何人的帮助,骂骂咧咧地从湖里自己爬了出来,沾惹一身水草,整个人狼狈至极,精心装扮的妆容也糊成一团,比起公主,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个女鬼。 关键是,自她进入将军府,她真连一个鬼影都没见着,更别说是人了。 这偌大的将军府没有下人吗?还是这是那个叫林菀欣的贱女人故意想出来的招整她的? “啊啊啊气死我了!!!”公主气得在湖边大叫,落水湿.身后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更何况她为了要用美色镇住林菀欣,本就穿得异域风情,稍显暴露,这下一来,更是像个惹火的妖精般,说她是时下最红的倚鸾院里的异族头牌姑娘都有人信。 若是普通的女孩子,此时自知吃亏恐怕就会退却了,可戎国公主却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比起藏起自己的美貌与身材相比,她更喜欢那些男人看她看得直眼、流口水的痴傻模样。 “哼,林菀欣那个贱人,要是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那就错了,我还以为她能怎么样,也不过就是这些小把戏而已,真敢对我下死手吗?”公主恨恨说道,执拗地继续朝前走,却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的刹那间,浑身打了个寒颤。 “谁?!谁在那里?!”就在刚才,她感觉四周围猛烈爆发出多缕杀机,却又在一声轻咳之中瞬间消失殆尽,到底是谁?是在暗中一直观察她吗? 想杀她? 此时此刻,公主才终于感到有些害怕,刚才那些杀机并不是警告和震慑,而是切切实实的杀意。 一瞬间,她感觉仿佛有数十柄刀剑直插.她的胸膛,让她有种刺骨的寒意,冰冷肃杀。 是再进一步?还是先行离开? 公主有些犹豫了。 可下一刻,公主咬了咬嘴唇,神情执拗,不,她不能退,她是大戎国最尊贵的公主,凭什么退?要退也是那个林菀欣退。 如果在这里退了,她还怎么跟林菀欣抢男人?何况林菀欣那个贱人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要她知难而退! 公主就这么一身湿漉漉的在将军府中乱窜,这一次,她倒是撞见了很多人,无论是丫鬟还是侍女都一脸诡异地看着她,她揪住一个路过的丫鬟,却被那丫鬟的惊叫和挣扎弄得摔倒在地,连带着丫鬟手中端着的餐盘也摔落,倒扣在她身上。 “……”公主爬起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林菀欣!!!你给我出来——!!!”她在府中大喊起来。 又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有人带她去见林菀欣,可一进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只见厅内陈设奢华,中间一名美人被一大群俊俏的小厮和丫鬟们围着,可尽管群芳璀璨,依旧压不住中间那名女子的美貌,反而像是众星拱月般,只更显得那女子美得独特且热烈,叫人一看而不能忘怀。 公主盯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脑海里全都是大将军金屋藏娇的想法,等注意到她的肚子这才反应过来,“你就是林菀欣?”心中也不由得冒酸水了,怪不得许纯之提起妻子就一副柔情的模样,原来真的是如此美人…… “大胆!竟敢直呼夫人名讳!”湘竹冷眼斥道。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林菀欣说话,你也配插嘴?信不信本公主立即就拔了你舌头!”戎国公主怒道。 然而,她话音刚落,四周忽然以迅捷速度射来四根绸缎,分别绑住戎国公主的四肢,直接将她吊在半空,她顿时慌张起来:“你们……混账!还不快放我下来,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是戎国公主,你们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父汗一定会发兵将你们全都杀掉,再鞭尸一月!” “公主戾气好重啊。”众星拱月中,林菀欣微笑开口,声音灵动而动听,一下让原本笑闹的厅中安静下来,“动不动就拔人舌头,看来在戎国的时候没少做?” “哼,关你什么事,快把我放下来!” “看来是没错了,不然也不至于到了我大庆国还如此嚣张,上来就想残害我将军府的丫鬟,完全将我大庆国子民的性命不当回事,就算是告到皇上面前,也是公主无理。”林菀欣柔柔笑道。 “什么?”公主有点懵,没想到林菀欣竟然倒打一耙、颠倒黑白,“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这个贱人……啊!”公主突然惨叫一声。 隐在暗处的护卫扯动了一下手段,毕竟四肢被束缚拉扯,稍稍增加一分力也是痛彻心扉,更何况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惧,让人生不起多少反抗之心。 即便是向来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戎国公主,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咬了咬嘴唇,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不能硬来,立即又软了口吻道:“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我作为戎国公主好心好意来拜访,你们大庆国的人就是这种恶劣又荒唐的待客之道吗?” “你这么对我,真的不怕给大庆国带来灾祸吗?” “哦?”林菀欣又笑了,“这么说公主打算回去告诉戎国国王来攻打大庆了?那敢情好,不用和什么亲了,而且我夫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戎国反而可能有危机了。” “你!!”公主一噎,发现林菀欣说的竟然有几分道理,可难不成就让她吃了这个硬亏不成?她又感觉十分不甘心。 “何况闯进来的人怎么能叫客?我们将军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来的,想通过非正常渠道进来拜会主人,通过点小小试练也是理所应当。” “……”戎国公主觉得这女人实在太会狡辩了,关键是她现在身家性命在对方手上,逞一时之能,要是万一真的交代在这儿了,她就太划不来了。 不等戎国公主开口,林菀欣又道:“不过既然公主已经闯进来了,不让你表明来意也说不过去,那就给你个机会,说三句话如何?” “你!你这个女人不要太嚣张了,我告诉你……”戎国公主大怒,向来只有她这么对别人说话,什么时候也有人敢对她这样? 只可惜她还没说完,林菀欣就抬起一根手指:“第一句。” “你……你不要以为这里是你的地方你就能这样对我,我……” “第二句。” “……可恶,我告诉你,许纯之是我的!你想都别……”形势比人强,饶是公主够蛮横也不得不按照对方的游戏规则,急冲冲喊出她认为最重要的一句话。 “行了,送客。”林菀欣一脸无聊地摆摆手,“小姑娘家家真是太吵了。” 林菀欣话音刚落,公主就被隐在暗处的四名护卫一拉一拽,直接消失在厅内,再出现时,就是从大门口抛飞而出。 “公主!”那名昏迷后被扔出来的武士此时已经清醒,立即飞奔而至接住公主,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公主见对方一脸痴迷地盯住自己白花花还留着水珠的胸口,气不打一处来:“混账!还不快放我下来?!” 武士如梦初醒,有些不舍的将公主放下。 此时戎国公主这一身湿漉漉的模样实在太有杀伤力,来往行人有不少都驻足停留偷看,越发让公主不高兴,毕竟她这么狼狈的模样传出去只会让她更加丢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公主气得大吼,吓得周围围观的群众齐齐后退,转身跳上马车,“回府!”一进马车又看到还未苏醒的婢女,气得一脚踹上去,“睡睡睡,跟头猪一样!” “嗯?发生什么事了?公主呢?还好吗?”婢女如梦初醒,“哎呀,公主,您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您……” 眼看着婢女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公主烦不胜烦:“闭嘴!烦死了!赶紧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大将军府中。 此时一片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我就说嘛,敢跟咱们夫人叫板的家伙,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没错,那个什么戎国公主最后脸色真是精彩,一下红一下白一下黑的,哈哈,快赶上唱戏的了。” “但她回去真的不会告状吗?”一名丫鬟略有些担心地问道,其他人也都看向林菀欣。 林菀欣道:“放心,这件事的关键在于皇上的态度,戎国公主根本是次要的。”对他们而言,其实欺负戎国公主越狠,许纯之才会越安全,要是他们真的对那个戎国公主以礼相待,恐怕第二天就要传出将军府勾结西域戎国意图不轨的流言了。 皇帝本来就极为忌惮青雉,是以青雉在朝中从不与人结党营私,现在面对西域,更是要慎而又重,宁可得罪,绝不可交好,毕竟对于青雉的想法,她再了解不过。 他只想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教导之恩,从未想过犯上谋反。既然如此,她作为妻子,当然要竭尽全力帮他完成心愿。 “都别杵在这了,戏看完了,该干嘛干嘛去了。”林菀欣道。 一众丫鬟和护卫这才四下里散开。 宫中。 自从听说戎国公主去拜访大将军府,皇帝就一直命人关注着大将军府的动向,是以戎国公主被人扔出将军府的事一出,很快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呵……林四这丫头……”皇帝有些好笑,但又觉得这确实是林菀欣这种大胆的丫头能做得出来的事,只要是惹了她,公主也给你照扔不误。 皇帝不由又想起此前太后寿辰时她要求自己给她未出世的孩子取名一事,“这个丫头,倒确实是个聪明人。” “她敢这么做,就必然是不担心两国因此交战……”皇帝微微沉吟,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大庆和戎国之间必有一场交战,此前不过一直都各自陷入权利的斗争和更迭之中。 现在休养生息也恢复得足够,也是时候做个分晓了,只不过目前相互间还处在试探过程中,毕竟这么久没有往来,对手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还未可知。 正好借此机会,让军队扮成商队护送公主返回戎国,也好进入戎国内部探寻一番。 皇帝虽然想的很好,但他没料到的是,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西域使者的居住地。 “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林菀欣那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到时候让她跪着哭着求我!!”公主一回到府中,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屋中的陈设砸了个遍,最后砸到没东西可砸自己也累得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时,使臣富尔察才悄然走了进来。 “公主何必生气呢?只不过是许大将军其中一个妻子给您的下马威,对付您的招数罢了,您完全可以想办法再对付回去,让她知道您的厉害。” “可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恶!笑得有多恶劣!我琪琪塔长到这么大从没受过这种侮辱!我要杀了她,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再拿去喂狗!中原这个地方,真的讨厌!” “那公主不想嫁给许纯之了?”富尔察一句话掐中公主的死穴。 公主呼吸一滞,气势矮了下来,扁嘴道:“这跟那怎么能一样嘛?许大将军当然是好的,但是那个林菀欣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小人得志,再说她的母族实力也不强,许纯之娶她太亏了。” 虽说如此,可今日林菀欣依旧给她很强的震撼,至少林菀欣确实长得很美,而且还很嚣张,不行,等林菀欣落到她手里,她一定要划烂了那张脸,再把她扔到毒蛇堆里,看她变成丑八怪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还有,你出的这个主意根本就是个馊主意,还什么会会林菀欣,了解一下将军府的结构,哼,害我丢脸死了。”公主埋怨道。 富尔察笑着认错:“确实是臣的疏忽,臣没想到林菀欣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公主动手,她真的不担心造成两国战乱吗?可想而知,之前我们听到的所谓贤明的名声都是人为制造的,一个真正贤德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对公主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说的也是,她要真是有那么好,反倒不好对付了。”公主点头道,“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富尔察道:“既然林菀欣那边没法和公主好好相处,那么咱们还是要从许纯之身上动手。” “是吗?怎么做?”公主目光一亮,她早就想这样了,可富尔察偏偏要她去探听什么将军府虚实,白白浪费她许多时间。 “大庆国是一个十分讲究女子贞洁的地方,一般来说,只要一个男人动了女人,那就必须将她娶回家。”富尔察道。 “你是说?……”公主目中瞬间爆出一捧惊喜,然而期待中又带着几分羞涩,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男人,虽然戎国十分流行抢婚,只要路上遇到自己看中的女子,抢了回去成为妻子的事情比比皆是,但公主毕竟是公主,谁都知道她高贵的身份,何况她的身边不乏护卫,而她的暴脾气也让戎国武士望而却步。 可自从来到大庆,见到许纯之轻描淡写地击败戎国第一武士巴扎,她就觉得自己恋爱了,天地间再也没有任何男人比得过许纯之,也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令自己心动,就连他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冷淡模样,都充满了性.感和禁欲的魅力,让她一再地想要靠近和触碰。 如果能和他一度春.宵,一定会是十分销.魂的感觉。 琪琪塔公主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心如擂鼓,连后面富尔察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能把许纯之扑倒。 直到富尔察说道:“只要将许纯之变成公主的男人,依大庆国的传统,他就不得不将公主娶进门,而以公主的出身高贵,林菀欣又怎么能与您相比?必然只能屈居您之下,公主您认为呢?……” “好,就这么干了!”琪琪塔公主跃跃欲试。 富尔察勾唇一笑,轻声道:“那咱们就来策划一下,该如何与许大将军……” “啊啊不许说!不要卖关子,快说重点!”琪琪塔公主满脸通红,兴奋不已。 还在找"相门娇女"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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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第一百三十一章:危机降临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一连几天,许纯之都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管是回家路上、上朝路上、办公路上还是会友路上,总是少不了琪琪塔公主的身影,她仿佛就是个牛皮糖,一不小心沾上了就怎么也甩不脱。 不管他多么冷淡的无视,对方总是能找各种理由上前搭话,即便他毫不理会,甚至有护卫驱逐,她也能当街大呼小叫说黑炎军殴打或者非礼她,闹得沸沸扬扬。 对于这种恶心人的行径,林菀欣出了一招,直接让龙鸣卫暗中潜伏,只要注意到琪琪塔公主的行踪,立即趁人不备打晕了扔回使臣居住的府邸里,见一回扔一回,别让这东西进入视线范围内即可。 这一招顿时让许纯之清爽了许多,却让琪琪塔公主恨得牙痒痒。 由于许纯之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护卫和暗卫,本身警觉性也奇高,所以一直以来别说拿下他了,就连靠近的机会,除了一开始的两次搭讪,就再也没有过了。 她每次只要出门就会莫名其妙晕倒,醒来就已经在使臣府邸了,这还让她怎么进行自己的大计? 可想归想,不管如何让富尔察设计,她就是接近不了许纯之,甚至于她已经渐渐沦为帝都的笑柄,是个人都喜欢拿她来调侃许纯之。 虽然她一点也不介意这点,反而感到很开心,但总体来说她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而且最近越来越流传出许纯之其实是个妻管严、怕老婆的男人这种传言,这却是她很不喜的。 “你到底行不行啊?”琪琪塔公主逮住富尔察质问道。 “许大将军手底下的人都很专业,而且隐藏很深,分批次有不同级别,臣正在试他到底有多少重布置。”富尔察微笑道。 “??什么多少重布置?你们在较量吗?” “不错,公主每次出门的方式,带的人数已经暗中布置都完全不同,可对方却像未卜先知一般每次都将公主找出来,整个帝都仿佛都被他布了一张网。臣正在找这张网的漏洞,一旦找到,就能将他抓来了,到时候不就任由公主了?”富尔察道。 “有道理!那你快找,这么久还没找到是人手不够吗?” 富尔察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许大将军手底下的人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对付这样的人要废更多功夫,但臣已经渐渐摸索到他们的能力上限已经活动习惯了。” “好吧,反正要在咱们离开之前抓到他,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去蹲守他了?”公主又问。 “当然不是,公主要继续这么干,臣才方便行事,否则臣一旦有任何异动,可能被抓的就是臣了。”打着公主的幌子才是最好行事的。 “那好吧,你快点,我可没那么多耐性。” 福尔到道:“公主放心,对了,公主近期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虎啸阁坐一坐解闷,那里汇集四国风情,各色美人和娱乐云集,公主若是去了,一定不会后悔。” 琪琪塔公主:“知道了。” 自从西域戎国来了位琪琪塔公主痴缠大将军许纯之这件事传遍帝都后,大多数的人都是看笑话,毕竟连皇帝都默许了这件事,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反对。 随后有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传出公主被许大将军的夫人派人从府中扔了出来,这一下可就有意思了,虽然对此事许大将军极力否认,但也渐渐传出他惧内的流言。 有趣的是,对惧内这件事,许大将军倒是供认不讳。 虽说大将军府的人对许纯之“惧内”几乎成为了一种“习惯”,但是其他人却并不清楚其中虚实,只要是和林菀欣关系亲近的,都轮流来找理由拜访林菀欣,进行一番亲切“提点”。 弟弟林慎安:“姐你不要怕,要是姐夫敢欺负你,咱就休了他再找一个,虽然质量上可能很难找到那么好的,但是咱们可以从数量上凑啊!” 姑姑林茹霜:“菀欣啊,这女人还是不能太强势的,这样于夫妻关系上容易不和,至于那个戎国公主,我想大将军应该不是那种背弃妻子之人……” 爹爹林敬智:“咳,原本做爹的不该说这话,只可惜你娘去世得早,唉……”此时开始啰啰嗦嗦几万字缅怀去世的娘亲,最后道,“你和纯之两个人要好好的,莫要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夫妻之间相互扶持,经历些风雨也是常有的事,但每携手共度难关一次,你们都会更梗信任和爱护彼此,珍之重之。” 爷爷林虚怀:“听说你把那劳什子戎国公主扔出去了?这事是不是真的?是真的?太好了哈哈哈!干得好,不愧是我的孙女!不用怕,和戎国迟早有一战,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回头林菀欣还将这些复述给许纯之听,弄得他哭笑不得。 “不过倒是有件怪事。”许纯之说道,“最近林才人在宫中好像没有什么动静。” “哦?”林菀欣记得不久前宮里传来消息,说林才人病了,可这都病很久了还没动静,总不可能悄无声息就死了? 按理来说,林才人是她的堂姐,皇帝不会这样对她才是,除非中间出过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皇帝亲自封的口? 但假如林才人出了问题,必然会影响到林家,此时皇帝没有发作林家,可能和西域戎国来使有关,他不想在这时候还横生枝节,那一旦戎国的出使队伍离开,恐怕就要开始算账了。 可区区一个林才人又能做些什么?与宫妃勾心斗角谋财害命?但这样的事自然有皇后处理,皇帝又怎么会牵涉其中?除非这件事涉及皇帝自身。 总不可能……林淑真脑子糊涂了对皇上不利吧? 林菀欣将自己的分析说与许纯之听,许纯之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可要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林淑真应该不会自己对皇上动手,或许是有人嫁祸,这么说来,她好像跟宁妃走得很近?” 许纯之目光一顿,宁妃……这个女人他总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肆意张扬却总觉得不满足,时常与王皇后打擂台但又不像是真的对皇后的位置很感兴趣,还有之前大皇子的事情,收益之人必然是宁妃和二皇子。 许纯之和林菀欣对视一眼,林菀欣猜测道:“难不成……宁妃想要做的其实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她话未说完,就被许纯之用食指贴住了耳朵。 “这样的话不可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即便是被他经营得如铁桶般的大将军府,也未必能完全防范得住皇上的探听,小心驶得万年船。 如果是这样,宁妃的野心可就真的有些大了。 “对了,今日皇上主动提出要派商队护送戎国使臣和公主回去,还问了他们的归期。”许纯之笑道。 “可把你美的。”林菀欣白他一眼,但皇帝也这是公开赶人,不耐烦他们每日的花式作妖了。毕竟许纯之会将戎国公主及其下属每日出现在城中的地点和准备报告给皇帝,在富尔察探查帝都和黑炎军实力的时候,许纯之和皇帝也在观察他们。 谁也不会相信戎国公主真有那么天真烂漫,每天想方设法追着男人跑,就算是真的,那些布置也绝不是出自“愚蠢”的公主之手,背后目的昭然若揭。 可以说,正是戎国人这段时间的折腾,反倒让皇帝对许纯之减少了些许怀疑。 不过林菀欣还是感兴趣的问道:“他们说了什么走吗?” 许纯之闷笑一声,招来林菀欣的白眼,立即投降:“这个月月底离开。” “那就没几天了,也好,赖在咱们大庆已经很久了,除了耗费人力物力应付他们,真是什么也没做成,这么忽悠人也太没将大庆放在眼里了。” “确实。” 然而,林菀欣和许纯之都没想到,在他们说完这话踩过两天,事情就又发生变化。 谁也没想到,去虎啸阁中游玩的琪琪塔公主竟然会和小侯爷穆承歆撞到一起,两个人还起了冲突,公主竟然还从楼上摔了下去,要不是许纯之恰好路过救了公主,恐怕这件事真的会导致两国立即开战。 但许纯之救了公主这件事,却同时瞬间得罪了小侯爷穆承歆与当今皇帝。 穆承歆早就看不惯琪琪塔公主每日疯疯癫癫惹是生非的模样,只不过懒得理会,这次犯到他手里,他本来就打算教训她一番,即便公主掉了下去,他也有所准备,不会让事情不能收拾,谁知道许纯之突然跳出来救人,还以一副为了大局着想的姿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本来帝都对于许纯之和琪琪塔公主的流言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一直不太相信,可是如今一看,这传言也并非都是虚的,当时穆小侯爷就甩了许纯之脸色,叫他好自为之,带着人离开。 许纯之当即觉得不好,怀疑自己掉入旁人所设的局中,穆小侯爷为人光明磊落、性情正直,不会干这样的事,但是琪琪塔公主和使臣富尔察却说不好了,他原本是担心穆小侯爷落入对方圈套,现在看来失手的是他。 是以对于琪琪塔公主娇羞和欢欣雀跃的投怀送抱,许纯之也再无耐性应付,将人一推,交给下属应付,也迅速离开,如果他没料错,这件事必然会有人拿来做文章。 许纯之想的不错,这件事第一时间传到了皇帝那里,还是穆小侯爷亲自去说。 原本穆小侯爷认为林菀欣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可是近来许纯之和戎国公主的事却挑战了他的认知,在他看来,以许纯之的能力,想要压制这样的流言轻而易举,他却任凭这些流言传下去,还日日上演公主投怀送抱的闹剧,这其中的心思真是叫人深思。 若是如此,还不如他当初…… 得知这个消息,皇帝也有些不悦,觉得许纯之确实多管闲事,尤其是帝都突然传出许纯之要去西域当驸马的传言,虽然很快被压制下去,但有心人还是想了许多。 可以说,要不是许纯之家中早已有妻子身怀六甲,这个流言恐怕会有不少人相信,即便是如今,也有人刻意在背后推波助澜。 自此许纯之越发慎重,使得富尔察和琪琪塔公主在离开帝都前都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月底。 终于到了戎国使臣和公主归国的日子,皇帝十分大度的放行,还给他们的队伍里添了不少人手。 公主依依不舍,却在送行队伍里连许纯之的影子都没找到,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对富尔察发了一通脾气,只能暂且离开,反正富尔察做不到的她父汗肯定能做到,分别也不过是暂时的。 然而,令公主想不到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龙鸣卫就传来加急消息,戎国的军队异动,有二十万大军朝大庆国进军而来! 朝堂之上,皇帝冷笑一声:“朕还没动手,他们倒先动手了。”这也说明,出使跟和亲都不过是个幌子,之前的所作所为恐怕只是为了麻痹他们。 不过戎国进攻得如此之早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如果可以,这场战事他希望能再晚两年,毕竟大庆国内部连连征战,颇有入不敷出的架势,这场与戎国的战争若是能速战速决还好,倘若是个持久战,对大庆国来说必将对民生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何人应战?”皇帝问道。 第一时间,元桓绅出列:“臣请战!”自从与巴扎对战输了之后,元桓绅一直不服气,想要一雪前耻,虽然巴扎已经被许纯之打败,但若是能在战场上打败戎国军队,效果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从前一直都是他们元家在抵御西域的入侵,这项任务怎么也不该落到旁人手中,坠了他们元家的威风。他爹元焕良如今是禁军统领,自然不能随意离开帝都,但是他不同,唯一担心的就是皇上以为他年纪小难以服众,但许纯之也不过比他大两岁罢了,如今已是一军统帅。 皇帝微微沉吟,就在这时,赵小凤也出列:“禀皇上,臣也请战。” “哦?”皇帝一挑眉。 “臣此前也与边境来犯的西域游兵较量过,对他们有些了解,况且若是为了速战速决,臣与元大人可以兵分两路,一路正面迎击,另一路抄他们后路,确保万无一失。”赵小凤微笑道。 “元爱卿意下如何?”皇帝看向元焕良说道。 元焕良点点头:“虽说大军忌讳一军有两位统帅,但若是分兵行动也未尝不可,只是这领兵数目……” “臣请五万军队即可。”赵小凤笑道。 “哦?”皇帝眯了眯眼睛,五万对二十万,这个赵小凤竟然如此有把握?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许纯之,只见他神色淡淡,竟似这些事与他毫无关系。 “许爱卿以为呢?”皇帝道。 许纯之道:“臣以为二位大人所言并无不妥。赵大人善用奇兵,剑走偏锋,而元大人用兵稳健,兵法刚正,二者正好补对方之不足。不过二位也需多关注对方才是。” 许纯之开口,无人不服,毕竟这天下能打下来,他的功劳至少占了一半,用兵也是最让人捉摸不透。按理来说,他若请战,势必无人可挡。可许纯之偏偏不开口。 不过在场的人多半也能猜到理由,毕竟有了戎国公主这件事,许大将军也想避嫌。但若是许纯之不出手,这中间似乎会出岔子? 不知何时,就连文武百官都下意识觉得,只要许纯之出手,此战必胜,若是换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种气氛如此明显,皇帝自然也十分清楚,可大庆泱泱大国,难不成就只有许纯之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才?他偏不信这个邪。 “好,既然二位爱卿请战,朕准了,元爱卿领兵十万,赵爱卿领兵五万,即刻出发!”皇帝下令道。 “臣领命!”赵小凤应道。 “……臣领命!”元桓绅应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皇上直接给了他翻倍的军力,似在觉得他实力不能与赵小凤匹敌似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皇上的命令,他自然不能违背,况且十万军队也是他想要的数目。只要这次他打败戎国军队,也就没有赵小凤什么事了。 戎国使节团此时已经出了帝都一路向西。 一路上,公主都有些闷闷不乐,毕竟离开大庆就有很长时间见不到许纯之,若是久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忘了自己。 无聊之下,她从象车上跳下去,禁止武士和护卫们传递消息,悄悄跑到富尔察的车上,想要给他个惊喜,吓得玩一下。 没想到的是,她刚靠近就听到里面的谈话,说的竟然是西域戎国进军来犯的事情。 “什么?!二哥已经派兵攻打大庆了?那我三哥呢?难道出事了?”公主大惊失色,掀开帘子气势冲冲地道。 富尔察微微蹙眉却又很快放开,摆手让幕僚下去,好脾气地笑道:“公主在说什么?” “你不要再糊弄我了,这事是不是真的?等回去了我一样会知道!”公主怒道。 富尔察点了点头:“不过,二王子殿下已经领兵进攻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是来和亲了吗?” “可公主不是没有和亲成功吗?”富尔察笑容淡了几分,毕竟公主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实际上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没多少用处。而他也早就和该联系的人联系上,原本以为这次与他会面的人会是淮州牧尹霆尧,没想到他已经死了,权力场上果然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如此有趣,不是吗? 公主一噎,这句话让她无从反驳,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必须完成的,她受尽了所有宠爱,即便她做不成功,周围的人也只会夸奖她,说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事情只需要由别人来做即可,她从未得到过任何责备。 富尔察所说的,这是第一次。 “难道是我错了吗?”公主下意识反驳! 若是以往,周围的人一定会立即反驳,因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怎么可能会错? 可富尔察却一脸好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什么?”琪琪塔公主又愣了一愣,整个人呆住了。 是她错了?是她害得三哥输了?是她让二王子进攻大庆的?那还可能和亲吗?她跟许纯之不就没有希望了吗? “你早知道?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琪琪塔公主一把上前想揪住富尔察的衣领。 可那个向来温文尔雅对她十分温和且听话的富尔察却猛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眼神盯着她,声音冷寒:“我的公主,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 “什、什么意思?”琪琪塔公主的嘴唇下意识发抖,止不住的发抖。 “公主自小生在王家,应该看多了权力更替的结果,难道还需要臣说吗?”富尔察一把甩开她,她撞到了车壁上,明明很痛,却感觉很木。 是啊,她看多了权力更替,那些大臣家的子女,那些曾经陪伴在她身边供她消遣的玩伴换了一批又一批,而那些消失的人的下场……她怎么会不知道? 就算听也听了太多了……只不过那些事情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从未在意过啊。 富尔察冷哼一声:“兔死尚且狐悲,公主却是个没有心的人。” “什么?”琪琪塔公主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那些曾经打耳边过的各种家族败落后各家子女的传言,不断划过脑海,斗争失败会有什么结果?当然是非常凄惨的结果。 被卖给年迈的拥有特殊癖好的首领手中,受尽折磨而死的人,难道还少吗? 难道她也会?……不,不可能,就算三哥输了,还有父汗,父汗不会让她过得不好的! 一定会给他选择一个好夫婿!或者,或者她就留在大庆国,不要回戎国,那样也不会有事的。 “我……我要回去了。”公主转身就往车外跑。这……这个消息她也要告诉许纯之才行……如果……如果看在她告诉这个消息的份上,他会不会愿意收留她?她不想回去,她不要落到那些凄惨的下场。 富尔察撩起帘子,对车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让人跟上去将她严加看管起来。 怎么说也是戎国“最尊贵”的公主,卖个好价钱也是理所应当,要是真这么跑了,就太对不起这些年浪费在她身上的那些东西了。 另一边。 大军出城,兵分两路。 在元桓绅整装待发打算出城时,传来消息说赵小凤已经领兵绝尘而去,行军速度超乎寻常的快。 这个消息顿时令元桓绅心情不太爽快,但黑炎军的令行禁止和行军神速是他早有领教,在这一点上,元家所领的军队确实比不过。他们元家一系的军队一直都是擅守不擅攻,机动能力确实相对缺乏。 “知道了,我们也出发吧。”元桓绅别过父亲元焕良,也开拔出征。 元焕良看着长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声叹息,看来儿子的磨炼还是太少了,只是因为败给巴扎就一直耿耿于怀,但也正常,年轻人谁不喜欢争强好胜?此次他与赵大人一同出征,倒也是个好机会,让他多见识一下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别以为天下武将只他们元家一家。 只不过如今城防军已经出兵十万,黑炎军出兵五万,留守帝都的军队还剩下二十五万,虽说这个数目也足够了,但前提不能再出其他的岔子,否则必将捉襟见肘,但如今天下安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但他总觉得,戎国这一战来得有些蹊跷,前后的行为十分割裂,就好像有什么隐藏目的似的,希望只是他多心了。 只可惜,元焕良的担忧不过两天就成了真。 朝堂之上,十万火急。 在位于西边的戎国发动攻击后,位于东边的云国竟然也发兵攻打大庆,仿佛两边早已约定好了似的,同一时刻左右夹击。 如此一来,大庆就十分不利了。 殿中,许纯之出列:“臣请战。” 皇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批准,并准许他带十万黑炎军出征。 离开帝都前,许纯之特地找了元焕良:“义父。”由于林菀欣认了元焕良做义父,在私事而非公事时,许纯之也会如此称呼。 “此次云国与戎国来势凶猛,帝都安危尤为重要,一应重担都在您身上……” 元焕良知道许纯之不会无的放矢,直接道:“纯之有话但说无妨。” 许纯之点头道:“菀欣说,此次帝都恐怕局势凶险。” 元焕良一惊:“她是说可能有人趁机作乱?” “不错。”毕竟此时帝都只剩下十五万军队,有人蠢蠢欲动也是正常。 “可谁会作乱?”都已经天下一统,此时作乱又有什么意义?待到许纯之和赵小凤、元桓绅领兵回帝都,不就可以平乱?还是说,对方早已布局,认为可以把二十五万大军都埋骨他乡? “现在还未有定数。”许纯之虽是如此说,目光却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元焕良瞬间心领神会,心头骇然不止,宫中有乱?! 宫中怎么会有人作乱?可他知道许纯之绝不是胡言乱语之人,会这么暗示他,必然是有根源的。 难道有人要趁此机会对皇上下手?宫中……这是后妃?宫女?侍卫?太监? 元焕良一瞬间想了许多,心中有数,点了点头,有了这个提示,他戍守京畿至少也有了方向,若果真如此,这项提点太重要了。可许纯之又是哪里来的消息?是观察还是猜测? 许纯之当然知道元焕良的疑惑,但此时不便解释太多,更何况在敌人没有露出马脚之前不宜打草惊蛇。如果可以,其实他更愿意此时元大将军出征,他来戍守京畿,可他也很清楚,皇上不会同意这样的建议,毕竟从内心里皇上还对他有疑虑。 只要这份怀疑一天不打消,戍守京畿的人就永远不会是他。 但是皇上也不敢太让他轻易领兵,此次是情况危急,不得不如此。 元焕良拍拍许纯之的臂膀,笑道:“放心吧,为父就等着你得胜归来了。” 许纯之目光一怔,虽然他曾几次顺着林菀欣的身份私下里称呼元焕良为义父,但元焕良以父亲的身份回称却是第一次。 他自小是个孤儿,从未有过父亲关爱,此时此刻竟然感受到了些许有父亲关爱的子女的感受。 沉默一瞬,许纯之也笑了:“是,义父。” 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时间,大庆国腹背受敌,整个国家高速运转。 皇帝也时常彻夜忙碌,短短的时间人便清瘦了一圈,急得总管太监成天想办法提醒皇帝多吃点补身子,再就是提醒他活动一下,人老这么坐在案前对身子可不好。 皇帝也算是总管太监从小孩时期就带大了,他自己一辈子不能结婚也没有孩子,虽说是皇帝,其实在他心中私心里也当成半个孩子看到大,见皇帝如此劳碌,颇有当初打天下紧急时的模样,他是焦急又心疼。 谁能想到即便是登基称帝,也没有片刻闲暇的时候?这皇帝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了的。 眼瞅着皇帝在灯下似乎有些眼花,正在揉眼睛,总管太监赶忙上前:“皇上歇歇吧,这么长时间批奏折,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何况还熬眼睛,您就算不考虑别的,也得让眼睛休息会儿。老奴以前曾听说长时间看近处,也需要间歇看看远处,这样眼睛的视力才能保持长久。” 皇帝一笑:“你这话是从林四那丫头那儿听来的吧?” 总管太监嘿嘿一笑:“可不?也就是那丫头喜欢说这些,可您还别说,有些话还挺有道理。” 皇帝不由想起第一次林菀欣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时,就是林菀欣说:“您是天子,一言九鼎,您说的话就是真理,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必须变成真的。” 皇帝摇头笑了笑:“得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出去走走。” “好嘞!皇上就是英明。”总管太监笑呵呵陪着出门,还命人给皇帝批了个斗篷,怕他夜里受风。 “马屁精。” 一出御书房,屋外冷风扑面。 “天气凉了。”皇帝开口道。 “可不是?就这几天,一下就冷了许多。”总管太监应道。 “出征的将士们要受冻了。”皇帝叹道。 总管太监:“有皇上在这儿日夜替他们操劳着,将士们的心是暖的。” 皇帝失笑:“就你会说话,倒是确实要赶紧将棉衣补上,早点运送过去,出征在外,这些都是紧缺不得的,否则容易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总管太监点头,立即吩咐跟着的小太监记下来。 皇帝一路走,偶尔停下来思索,也没看到底走到何处,总管太监知道他又开始想奏折的事情也就没多打扰。 这里是皇宫内,戒备森严,二人也没想过会在皇宫中遇到什么问题。 是以当皇帝走进御花园中的荷花池一角时,谁也没有多准备什么,更想不到这里暗中竟躲着一名手持匕首的女子。 危机,悄然降临。 第一百三十二章:爱妃美,天下乱 - 相门娇女 - 山林 荷花池边,一株枝干虬结的老树下,一名黑衣女子此时身体隐隐发抖。 她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她只知道有人给了她一柄匕首,一身黑衣,喂了她一粒毒药,要求她在三日内必须刺杀皇帝,否则肠穿肚烂而死,死相极其难看凄惨。 那枚毒药也让她发不出声音,她想叫喊,却无人应答,她想写字却没有笔墨。 冷宫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地方,更何况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早就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饥一餐饱一顿,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不会有人往这里投来哪怕一个眼神。 她出不去了。 她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皇上恐怕早就忘了她,林家恐怕也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 她会像史书里很多后宫中的女子一样,以不知名的原因“暴病”而死。 她好怕…… 林淑真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皇帝的特赦,却等来了不知名的黑衣人,以及毒药和匕首。 黑衣人说,只要她成功刺杀皇帝,她便是第一功臣,对方必然会趁乱救她走,她会拥有新的从龙之功。 这些话换成以前她决然不会相信,可她在冷宫呆得太久了,一个人在一日之间从天堂掉落地狱,况且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皇帝连问都不问直接给她定罪,这样昏庸无道的皇帝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况且,她的人生已经完了。 只要是这位皇帝当政,她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若是搏一把,或许还能有一个泼天的富贵。 她动心了。所以她出现在这个地方。 可当她真的看到皇帝在月下的一抹身影时,忽然又产生了许多迷茫。 真的要杀了这个人吗?那是她生命里唯一一个男人,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折服,能待在他的身边让她感到无尚荣光。 可如今不是他死就是她亡,她还有选择吗? 奇怪的是,在没有见到皇帝时,她心中的埋怨与恨意像疯草般狂涨,更在黑衣人找到她时没多久就答应对方的条件。 可当她此时看到皇帝,如雪花般纷乱的内心竟然忽然安静下来。 时光如此静谧,黑夜如此宁静,她躲在老树后面,呆呆地看着湖边拢着披风散步的皇帝,看他安宁的眉眼,看他偶尔蹙眉沉思,又偶尔舒展眉头,似乎又解决了一个盘绕心中许久的难题。 这样的人是天下共主,是她的男人。 林淑真忽然站了起来,从老树后面走出,她与皇帝的距离不过是几步。 是以即使是在黑夜中,皇帝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露出意外之色。 林氏? 怎么会在这儿?不该是在冷宫……? 不好! 皇帝下意识感觉到危机,与此同时,“嗖嗖嗖——”十多根冷箭从黑暗中四面八方猛然射来! “皇上!”林淑真惊叫一声,朝皇帝扑了过去,手中匕首想也不想朝他抛去! 皇帝此时正是手无寸铁之际,虽意外林淑真怎么会扔来匕首,但他本就身手不错,立时接住,拔出匕首,挥舞阻挡冷箭。 可冷箭的数目实在太多,又岂是他瞬间能全部挡下的? “皇上!哎哟!护驾——!!皇……”总管太监吓了一跳,护卫的本能让他朝皇帝身前挡去,却不想反倒阻碍了皇帝的视线,被皇帝一脚踹开栽倒在地。 好在总管太监扑过来时,耳边划过皇帝的低声“装死”,所以被踹倒在地后他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 然而皇帝挡得了身前却注意不到身后,等他反应过来时,林淑真早已扑倒到他身后,用身体替他挡住射来的冷箭。 “噗噗噗!”三枚冷箭直射入林淑真的胸口,她瞳孔骤然一缩,撕心裂肺的痛楚令她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皇帝回身一接,将软倒下去的林淑真搂在怀中,同时大喝,“护驾——!!!” 不等皇帝多反击,已有十多名近处的侍卫赶到,将皇帝围了起来护在其中,皇帝下意识心中一轻,不由得看向怀中的林淑真,目中惊疑不定。 他没想过林淑真会在这时候出现,可既然林淑真出现了,又穿着一身黑衣,必然与刺客少不了关系。 但他没想到的是,林淑真竟然没有选择刺杀他,而是将匕首扔给他自卫,并且用身体替他挡住危机。 他看着林淑真口吐鲜血,胸前也被三枚冷箭穿透,其中一枚刺破胸口脏腑,是以她不断吐血,呼吸急促却似乎怎么也喘不过气。 若说不震动……那一定是假的。 原本在暖玉阁遇到毒杀时,不管是不是林淑真做的,他都下意识认为她排除不了干系,或许他打从心底里怀疑一切跟许纯之和林家有关的人。 恰逢西域来使进贡,他不想节外生枝便直接将人打入冷宫,原本想等朝贡一事后再行解决毒杀一案,却没想到云国和戎国同时来犯,让他焦头烂额,就将这事搁置下来。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再见林淑真时,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原本他一意怀疑的人,愿意付出生命来保护他! 这让他的认知在一瞬间有些混乱,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从前的想法是不是根本就错了。 “皇上……皇……上……”林淑真口吐鲜血,呼吸不畅导致眼泪横流,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努力地看清他,看清楚这个全天下最尊贵又最强大的男人。 林淑真微弱的喊声将皇帝的思绪拉回来,“朕在。”他一只手握着匕首自卫,另一只手捏了捏林淑真的臂膀作为回应。 可皇帝没想到的是,已经必死无疑的林淑真此时忽然笑了一下,咳血艰难地问道:“臣妾现在……是、是不是……很丑?……” 皇帝愣了一愣。 丑? 他没想过这些东西,刹那间他甚至有些失笑,到这时候还管自己丑不丑吗? 可一瞬间,他似乎又理解了林淑真问话的意图,他摇了摇头,肯定地道:“不丑。” 微微一顿,又道:“爱妃甚美。” 林淑真骤然露出笑容,眼睛因这个笑容而闭上,口中鲜血不断溢出。 一代伊人溘然长逝。 皇帝放下她,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四周围的情况已不容乐观,赶来救驾的侍卫只有近处的侍卫,远处似乎并无太多动静,按理来说,皇宫里有三千禁军,不可能会没有动静,总不可能这些人都被人在暗中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还是其他地方也出了岔子? 眼见身边的护卫死的死、倒的倒,皇帝心急如焚,索性趁乱脱掉外袍,换上一件已死的侍卫的衣服。 就在此时,“走水了!走水了——”皇宫中突然传来一阵呼喝,远远地看着,竟然有三四处宫殿都着了火,其中就包含他的寝宫。 怎么回事? 皇帝心中一跳,这场刺杀……绝不是突然为之,必定是预谋已久,他需要更小心才行。 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这样的事……? 难不成其实云国和戎国的进犯也是有意为之,里应外合?到底是谁这么做? 元大将军家。 元焕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临近亥时才回家,刚脱了铠甲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夫人庄氏就端着燕窝粥过来。 “夜里是不是又没来得及吃饭?”庄氏有些心疼地问道。 元焕良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公事繁忙。”自从许纯之提醒他,他就对宫中异变极为上心,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岔子,虽然暂时放心了些,但到底还是不能太放松。至少在许纯之和他长子元桓绅回来之前,他都不能出错。 “再忙也要吃点儿啊,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喏,一直给你热着燕窝粥,就等你回来吃呢。”庄氏将碟子又推近了些。 “还是夫人关心为夫。”元焕良也笑了笑,端起燕窝粥尝了一口,“嗯,这味道不错。” 庄氏笑了:“不错就多吃点,还有很多,都是给你留的,这里还有一些小菜,你也就着吃点。” 说着,庄氏又突然露出愁绪之色:“也不知绅儿现在怎么样了?……”自从闺女元雨馨被刺杀身死,二子元桓宸受伤瘸腿后,庄氏就不如往常那边任何时候都神采飞扬甚至趾高气昂,毕竟她所有的荣光都是夫君和儿子一点一滴挣回来的。 那都是出生入死拿命挣的。 何况她也一把年纪了,再也不想遇到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是以元桓绅出征一事让她极为揪心。 “你说绅儿会不会也……?”庄氏忧心忡忡,几乎有些魔怔了。 “宽心,宽心,他此次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有赵将军在。”元焕良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臂膀。 “赵将军顶个什么用?又不是咱们城防军的人?再说了,黑炎军向来跟咱们不对付,不下黑手使绊子都不错了,你还指望人家?而且他也只有五万人,能起什么作用?……”庄氏唠唠叨叨。 元焕良听着她唠叨,起初是有些好笑,继而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知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好像有些嗡鸣,夫人的话好像有些听不清了。 是他耳朵出问题了吗?还是夫人的唠叨声变小了? 元焕良一脸疑惑地看向庄氏,抬手朝庄氏伸去,可一向轻巧的手臂如今却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夫……夫君!”庄氏唠叨了半天,在元焕良伸手时这才看向他,这一下吓了大跳,整个人也结巴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流这么多血?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庄氏扶到坐着的元焕良身边,接住了他差点倒下去的身子,谁都知道元焕良是个身形彪悍的大汉,庄氏虽不瘦弱却也差点被他带着一起摔倒。 勉强将元焕良扶住,庄氏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不住尖叫了:“来人!快来人——夫君,夫君……”庄氏的眼泪不断落下,打落到元焕良的微微仰起的脸上,让他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胸口不知何时已被鲜血染尽,他的口中不断吐出鲜血,麻痹的神经此时才终于有些知觉,察觉到腹中绞痛的现状。 “我……”他中毒了? 他怎么会在自家中毒?是刚才那碗燕窝粥里有毒? “有……毒。”元焕良的知觉依旧十分迟钝,他勉强抬起手朝燕窝粥指去,却将庄氏吓了一跳。 他的本意是提醒庄氏和其他人千万不要喝那份燕窝粥,却没想到庄氏瞬间理解成是元焕良怀疑她在粥里下毒。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毒?!我不可能对你下毒的,快来人,快快——”庄氏慌乱的声音自然惊扰了众多的丫鬟和护卫,一众丫鬟围了上来,可个个都吓得不敢上前,毕竟大将军中毒这件事,任何沾边的人恐怕都要死。 好在丫鬟们手足无措,护卫们却管不了那么多:“将军!” “将军中毒了!” “把东西收起来,把将军府的大门关紧了,人都看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护卫首领怒发冲冠,将军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自己的家中被人下毒?这还得了? “快,派人去请太医!”管家也匆匆赶来,立即吩咐道。 “太医?”这个词像一道光一样划过庄氏的脑海,让她昏沉的脑袋一个激灵,“对对对,快请太医,必须请太医。不会有事的,将军不会有事的,夫君你再等等,你没事的!” “兵……符……”作为当朝禁军统领,元大将军即使是这种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依旧是宫中皇上的安危,既然有人对他下毒,必然是忌惮他护卫京畿,让宵小之徒难以行事。 那恐怕皇上现在已然危矣!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夫君?夫君!呜呜……”元焕良此时的声音本就十分模糊和低微,再加上庄氏这么一哭一闹,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元焕良急得火冒三丈,偏偏自己行动和感知无限缓慢。 “快……快……”元焕良伸手去掏自己怀中兵符,原本想交给自己身边护卫,领兵前去营救皇帝,可没想到管家忽然带来了一群郎中,一把将他团团围住,连护卫都不得不被驱离身边。 元焕良手中未拿稳的兵符因此滑落,掉到管家手中,被他手一收,便收入袖中。 元焕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可是他的喉咙却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扼住,让他难以再发出声音,手臂仿佛灌了铁水一般沉凝,再也抬不起来,眼前蓦地一黑,栽倒下去。 “夫君!!”庄氏凄叫一声,人也晕了过去,整个将军府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你们这群庸医!”见郎中来了不仅没有转好,形势还变得越发糟糕,府中护卫恼怒不已,他们万万想不到,只是稍微的一个耽搁与无措的后退,便错过了元大将军的托付,也让宫内的皇帝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在宫外的人却毫无所觉。 许大将军府。 自从怀孕后,林菀欣便很少有在这个时候还未睡觉的,但是今日,她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自从许纯之领兵前去攻打云国来犯的军队起,她每日清晨都会卜上两卦,一卦关于许纯之今日安危,一卦关于皇帝今日安危。 这么长时间以来日日如此,也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差错。可是今天早上,皇帝的卦却出现异样,一连两次卜卦都是如此。一般卜卦,除非不确定才会追卦,她已经追问过,再卜毫无意义。 一大清早,她便命人再去军中提醒元大将军元焕良,希望避开危险。可她没想到的是,元焕良一整天巡查下来,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却在晚上归家之后为人所害。 到了晚上,林菀欣越发觉得不安宁,本能地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她的不安也传递到四周丫鬟们身上。 “夫人,现在时辰已经有些晚了,要不咱安歇吧?”湘竹问道。自从夫人嫁给许大将军,凝萃就成了专职的店掌柜,手底下掌管好几个店,而凝萃从前的工作就落到她身上,是以整个大将军府,她是最大的丫鬟,也是夫人最得力和贴身的助手。 “您别担心,将军肯定会得胜归来的,您现在已经是有八个月身子的人了,可不能不先紧着自个儿。” 林菀欣摆了摆手,再度拿出铜钱卜了一卦,一般夜里她甚少卜卦,但此时却顾及不了那么多。 卦落成之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中踱了几步,招来海山:“我让你们去打听的宫中情况如何了?有回应了吗?” 海山神色严峻,道:“夫人,刚得到消息,宫门已全部关闭,城墙上守卫与平时人手安排不同,问过说是换班了。” “换班……”会一个队的人都换吗?恐怕这只是对外的一个幌子,林菀欣道,“今夜想必宫中有变。” “宫中有变?”湘竹有点懵。能有什么变?总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变”吧? 林菀欣又道:“目前宫中只有三千禁军和几百龙鸣卫,其中禁军若是再被有心人替换一下……” “不、不可能吧?谁、谁有那么大胆子?……”湘竹觉得这说法简直匪夷所思。 林菀欣又看向海山:“咱们手里有多少人?” 海山道:“所有人手加起来,两千人。但如果夫人愿意动用……” “不行,黑炎军万万不可动。”黑炎军一旦无诏自行行动,不管初衷是什么,即便最终救了皇帝,也一定难以有好的结果,毕竟没有兵符便能自行活动的军队,这岂不是一只可怕的军队? 在朝臣看来,黑炎军此举无异于逼宫,即便他们的目的是救驾,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在皇帝看来,黑炎军也会从保护国家的军队变成许纯之个人的私兵,否则怎么会连他的妻子都能随意驱动? 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 “两千就两千吧。”虽然不保险,但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 “带上人手,我们夜探皇宫。”林菀欣道。 “什么?!”湘竹大惊。 海山毫不犹豫:“是。” “等等!等等……”眼见连林菀欣都跟着去,湘竹有些晕了,抓住林菀欣不放,“夫、夫人也要去吗?那可不行,您可是怀着身子的人,哪能乱跑?再说了,按照您说的,这皇宫这会儿不就是龙潭虎穴吗?一般人躲都来不及了,您怎么还能往里闯呢?这是绝对不行的,要是将军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啊?” 湘竹急得语无伦次。 林菀欣有些失笑,这丫头连青雉都搬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海山:“把她拉开。” “诶?!夫、夫人!您不能这样!您怎么能……”湘竹真急了,可是面对海山,她连功夫都不会,怎么敌得过? “你们安心在家等,门窗关好,除非是我回来,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林菀欣吩咐道,便同海山一行人乔装,更从不同的地道,各自离开府中,再到皇宫城门外汇聚。 这些地道早已准备好,有通往皇城边上的,也有通往帝都城外的,虽是为了不时之需,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 两千人手,原本是许纯之留下来护卫林菀欣的人手,只要不出现大型的军队叛变,足以护卫,即便出现军队哗变,也有五万黑炎军留在城中,随机应变。 说一句狂傲的话,在许纯之看来,五万黑炎军对阵十万城防军,足以。 但恐怕许纯之自己都没想到,原本留给林菀欣保护自己的人,竟会被她用于入宫护驾。 此时,城墙之上,不引人注目之处,一连串的人影悄无声息顺着绳索爬上城楼,然后将半路上遇到的巡逻兵一个不留全都干趴下,再大摇大摆地下城楼。 林菀欣大着肚子也混在其中,被海山抱着高速移动,心中虽然紧张,但身体状态却十分良好。 本来她自怀孕以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不仅没有多少孕吐,整个人反而比没怀孕时精神了不少,成天都像有无穷的精力想要散发,让她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 偏偏周围的人铁了心认为孕妇必然精神不济、五体不勤,害得她想运动都没有机会,顶多能在院子里散散步,根本连伸展开来的机会都没有。 天知道她已经窝在府里大半年了,现在能出来透透气,实在感觉不错,如果不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就更好了。 虽说湘竹等人担心不已,但他们不知道,就算她派人入宫去接应皇上护驾,恐怕也得不到腹背受敌的皇上的信任,除非她本人.大着肚子的到场。 没错,这还亏得她是个大着八个月肚子的孕妇,才能够取信于皇上,否则换成平时的她,一样会遭到怀疑。 毕竟对于最为重视子嗣的大庆国人来说,一般不会有人拿自己孩子开玩笑,更何况她还是许大将军的夫人,这一胎更是受万众瞩目,甚至亲自向皇上求了旨意为孩子赐名。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不是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她绝不会亲自犯险。 而她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来救驾,也绝不会是欺骗。 林菀欣衷心希望,现在时间还不晚…… 数天前。 大庆国南部。 自与云国开站以来,已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许纯之与对手以交手多次,每一次对手都布置了充足的陷阱,然而许纯之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对所有的陷阱有料得先机,不仅避开陷阱,甚至将计就计,反攻对手,在对方麻痹大意之时一举将对方击倒。 云国大将龙知吾对此痛恨不已。他早就听说大庆国的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直以为是吹嘘居多,真真交手以后才发现此人极为冷静狡猾,十分善于把握对手弱点,战场上的机会瞬息万变,他却像是游走其中,享受其中一般,总能做出最精准且最致命的判断。 与他交手这么长时间,龙知吾损兵折将,要不是一开始戎国就许诺了巨额财宝,他恐怕早就退回云国。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如此进犯大庆显得有些冒险,如今是大庆面对云国和戎国双线作战,腹背受敌,国都内部听说还有人里应外合犯上作乱。 倘若真是一举将大庆击垮,那自然高枕无忧,但如若一旦让大庆抓准机会熬了过来,再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可就是祸水东引,害了本国了。 只可惜国君被戎国使臣进献的宝物和许诺的城池所惑,执意参战。 但此番他和许纯之交手看来,大庆国有如此精兵良将,气数未尽,国都内部的叛乱能否成功也还是两说…… 此时他所希望的,就是将许纯之再拖上一拖,至少不能让他回国都救援,其他的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许纯之也早就发现龙知吾的目的是将他拖在这里,龙知吾越是如此,许纯之越觉得帝都恐将有祸事,此地不宜久留。 好在他的布置今夜就将完成,龙知吾能将他拖到现在也算是有本事了。 是夜。 云国.军队遭到奇兵突袭,烽火连天,整个营地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乱中,军中将士四处逃窜,死伤大半,自此,云国.军队退出这次的角逐,回国休养生息。 许纯之连夜带兵彻夜兼程往帝都奔袭。 第一百三十三章:天命所归 - 相门娇女 - 山林 另一边。 大庆国与西域戎国的接壤边境。 戎国的军队由他们的军师昊忽率领,在元桓绅率军刚到边境时,就在城内埋伏,将元桓绅打了个措手不及。 元桓绅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戎国军队竟然已经入侵进入大庆的国境内,并且兵不血刃地夺走了城池,城中百姓看起来依旧如往常般生活,这也给了他错误的信号,导致他率军长驱直.入城中,反而给对手来了个瓮中捉鳖的机会。 好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戎国军队收拢阵型打算歼灭被围困在中央的元桓绅和城防军时,赵小凤领兵奇袭救援,击溃了戎国的军队,将他们逼出城外,更落入他早就布置下的陷阱中。 赵小凤日夜兼程,比元桓绅早来边境城边几日,他早就发觉城中情况不对,却按兵不动,大胆的将兵力四散开来,伪装成百姓入城。 有趣的是,他发现戎国的军师昊忽并不是戎国人的长相,看起来反倒像他们大庆人。或许是因此,昊忽拿下城池后才没有主张烧杀抢掠,而是以此城作为根据地,再徐徐图之。 只可惜,昊忽的慈心要为他做嫁衣了。 在将元桓绅救出来后,二人重新整军,而戎国军队也退出城外,与他们形成对峙之势。 元桓绅信誓旦旦此次必将拿下戎军,却不料差点反被歼灭,一腔热血冷了个透,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大意了,更要承认以往爹对他和二弟的判断,他擅守,二弟擅攻。 “嘿!”撩开帘子,赵小凤进入书房中,元桓绅正一个人盯着沙盘看。 “做什么呢?”赵小凤笑意盈盈。 元桓绅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显得轻松随意的人,好像别人的努力显得十分愚蠢。 见元桓绅不做声,赵小凤也不在意,继续道:“明天我有个行动,需要你配合一下帮个忙。” 元桓绅微微犹豫:“什么行动?”再怎么不喜欢赵小凤这个人,但对战戎国是国家大事,他不会在这上面拖后腿耍花招。 赵小凤神秘一笑:“先容我卖个关子,你明日就知道了。”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元桓绅道。 赵小凤:“很简单,领兵出战。” “……”元桓绅微微沉默,按照他一贯的作风,他绝不会才出战失利就又紧接着出战,起码要退回来重整旗鼓,休养两天,也恢复一下士气。 赵小凤:“士气问题你不用担心,将士们刚来边境就被人涮了,此时正窝着火,只要煽动他们一下,保准个个以一当十。” 元桓绅又沉默了一瞬,忽然道:“今天,多谢。” “什么?”赵小凤仿佛没听到又或是没听懂,凑过耳朵,“你在说什么?” 元桓绅眉头一挑:“我说,我代表整个城防军全体出征将士,对你们的来援表示……” “你说什么?什么?再大声点?”赵小凤夸张的将手放到耳边做成喇叭状。 “……”元桓绅气得额头突跳,这家伙真的很讨人厌,而他们竟然被这种嬉皮赖脸的家伙救了,真是丢脸……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谢不谢的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大庆国人,不互相帮助难不成还跟戎国沆瀣一气啊?要是换成我陷入困境,元将军一定会二话不说就来救人对不对?”赵小凤笑得很好看。说实话,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元桓绅会这么郑重的道谢,怪不得老大总说元家家风很正。 元桓绅呼吸一滞,对,他确实会救人,但恐怕脸色一定不会套好看,觉得他们拖后腿,而不会像赵小凤一样,跟个没事人似的,根本不在乎。 不管别的如何,赵小凤至少在战斗力上以及对时局的把握上确实有独到见解,配合他一把也不是不行。 “明日何时出兵?”元桓绅问道。 “夜半子时。” 元桓绅惊讶:“莫非你想趁乱去截烧他们的粮草?” “嘘!”赵小凤一只手指贴上元桓绅的嘴唇,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元桓绅吓了一跳,这小子……动作也太快了点,他一把拽开赵小凤的手,面色有些红:“不要成天玩这种小把戏,成何体统?”目光看向沙盘,懒得再理他。 赵小凤轻声一笑:“那我就不打扰元将军看沙盘了。” 时间回到现在。 大庆国,皇宫中。 皇帝趁乱换上了侍卫服饰,在黑夜中摸进了一座偏殿。 他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怀疑,按理说有大将军元焕良把持禁军,不应该出现禁军里有叛贼导致禁军内部互相残杀、敌我不分的情况。 况且如今宫内乱成这样,元焕良却没有第一时间赶来,甚至连他身边的副手都未出现,这一点也透露着不寻常,难不成元焕良被收买了背叛他? 他将许纯之派出去其实是错的?毕竟相较于许纯之这类从小跟在他身边成长的将领来说,元焕良这等半路出家拜他为君上的人自然不会那么可信。 可他之前偏偏一直忌惮许纯之,而对元焕良多有信任,现在想来,甚至有几分可笑。 而他一介帝王竟然在皇宫里被叛贼追得抱头鼠窜,也是奇闻了…… “吱呀——”漆黑的偏殿中,即便皇帝十分谨慎小心,开门的声音在黑暗里依旧显得有些明显,他动作顿了一顿,并未听到有什么异动,这才放心下来,闪身进入殿中。 可没想到的是,一进入殿中就猛然遭到杀手刺杀! “锵——!”皇帝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下意识举剑格挡,削飞射来的匕首,又挡住对手的剑!不料对方的剑竟然是柄软剑,贴着他的剑身绕了过去,直取他的咽喉。 皇帝猛地后退几步躲开,冷汗瞬间打湿了衣裳。 只不过短短一个交手,他就判断出对方是个关于暗杀的高手,看身形似乎还是个女子。 此时殿中依旧一片黑暗,偶有月光射入殿内,让皇帝捕捉到对手些许身影。 虽说近两年皇帝已经不大动手,但多年习武的水准还在,尤其早年也时常被人暗杀,和这身影竟然一时间斗了个不相上下。 可越是贴身搏斗,皇帝就越觉得眼前蒙面之人让他有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此人个子不高,但是身形灵巧,隐隐约约还透来一股淡淡的梨花香。 梨花香? 皇帝的脑海中一瞬间划过什么,恰好他总算且战且退,来到偏殿一角,手一伸拍动角落里的铜灯盏,殿内机关启动,暗门打开,突然亮堂起来。 原本皇帝会退到这个偏殿就是因为此地有暗道,方便躲藏与出逃,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杀手埋伏。 但很显然杀手并不知道此处有暗道,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直接被光照到,虽然蒙着面,但皇帝依旧第一时间透过那双冰冷的、无情中却有透着有情的眼睛,认出了她。 “宁妃?!”皇帝一言道破。 可那道身影在听见他的话语时却连片刻停顿也没有,冷箭直射,直取他的胸膛。 皇帝顿时恼怒起来,是宁妃,绝对是她!可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她已经成为他的宠妃,除了不是皇后,拥有了所有的荣宠,根本没必要背叛他! 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是个杀手?是别人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子?! 世界上最可笑的事,莫过于自己悉心宠爱的枕边人竟是敌人的暗子,这数百个日日夜夜,恐怕对方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怎么杀掉自己,看他岂不是都在跟看个笑话一样? 对于自尊心极强的皇帝而言,这让他感到莫大的屈辱。 况且在被他发现身份后,宁妃也毫不犹豫,自然只能说明,宁妃对他毫无感情。 作为一个男人,他虽然三妻四妾、三宫六院,但哪个男人又不希望这些个莺莺燕燕对自己温柔又多情?何况他是个极其自负之人,宁妃的行为无异于当场打了他一巴掌。 可现在也不是跟宁妃对峙的时候,皇帝知道时间万分紧急,他当下也不多耽搁,转身就想逃往暗道之中。 “站住!狗皇帝受死!”宁妃一声暗哨,数十名黑衣人从偏殿的各个窗户口破窗而入,冷箭倏忽射来,拦住了皇帝去路。 只片刻的耽搁,皇帝就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杀!!!”宁妃站在黑衣人中,依旧是蒙着面,上挑的凤眼冰冷无情,凝视皇帝的眼眸充满痛恨,下令道。 然而,就在这时,偏殿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冷风呼啸灌入。 伴随着一句“杀杀杀,杀什么杀?你们这些人啊,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杀杀,殊不知和平友爱才是天下正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今天我杀你明天你杀我,往复循环啥时候才是个头?” 林菀欣被一群护卫簇拥着,踏入偏殿,环视一周,笑了笑:“哟,今个很是热闹,这是搭台唱戏呢?还是排练演出呢?人还真不少,真是挤破了头才挤到这前排的位置,啧啧,这么有趣的事又怎么能少了我?” “哎呀?皇上竟然也在这儿?臣妾可终于找到您了,臣妾太不容易了,月黑风高的,到处都是火灾和杀手,臣妾在宮里一通乱窜,心急如焚,可算把您给找到了。”林菀欣一副哎呀妈我太不容易了的表情,把皇帝弄得有点愣。 待看清楚林菀欣的模样,好家伙……这丫头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在宮里乱窜?她怎么不上天呢?! 可林菀欣的话也让他明白这丫头就是专门进宫救驾的,他属意的元大将军没有来,来的却是这个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 “林菀欣?呵呵呵……”宁妃突然冷笑一声,目中迸出精光,“很好,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废一边功夫去把你找出来了。你自己登门送死,真是再好不过了。” 林菀欣摇了摇头,十分无奈道:“喏,你看,你又来了,成天将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多晦气啊,宁妃娘娘,您就是因为这样,才一直都是输家。” “我是输家?哈哈哈——”宁妃忽然大笑了起来,这一次终于不再用黑布蒙面,而是一把扯下面罩,露出那种颠倒众生的精致面庞,此时她的脸上不施粉黛,但依旧柔媚,只是柔媚中多了几分肃杀,肃杀中多了几分疲惫和即将报仇的快意。 “林菀欣,你真以为自己能够一直赢下去吗?不要太可笑了,你之前能赢,那是因为大人一直不忍心,一直对你处处留情!”宁妃厉色道。 “嗯……大人?哪个大人?这话说得很模糊不清啊,照你这么说的,难道还有个人暗恋我?我怎么不知道?”林菀欣故意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再配上她叉腰挺着肚子的模样,顿时气得宁妃心火翻腾。 “呵,贱人!”宁妃骂道。 “嗖嗖嗖——!”数枚冷箭毫无征兆地朝宁妃射去! 宁妃色变,动作极快,飞身躲过两枚,“铛铛”举剑挑开三枚。 然而,就在宁妃不再想跟她废话,打算下令总攻时,林菀欣却再度开口,并喊出了一个名字。 “尹霆尧!你说的是他吧?”林菀欣淡然道。 “住口!不许你说大人的名字!!”宁妃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极为怨毒。 尹霆尧?! 皇帝一怔,没有想到宁妃竟然是尹霆尧的人?而且看宁妃这副模样,似乎和尹霆尧…… 皇帝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若说枕边人是敌人派来的暗子让他感到屈辱,那么枕边人其实心中深藏着另一个人就更加令他无法容忍了。 见皇帝脸色难看,林菀欣心中也不免有些惴惴,可不提这茬也不行,宁妃太过狡猾,此前也隐藏得太深,若不是宁妃亲口承认,恐怕皇帝很难相信宁妃背后的人就是尹霆尧。 即便如今尹霆尧已经身死,皇帝也决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宁妃在被林菀欣一激之下失态,间接承认了这点,心中对林菀欣更是痛恨。这样一个女人,根本就没将大人放在眼中的女人,大人为什么要看重她呢?到底是喜欢上她哪一点? 难道就喜欢她的不喜欢自己吗?! 宁妃心中翻腾不已,愁肠百结,她自年少时第一次见到大人起便恋慕上大人,只要他要她做的事,无论是什么她一定会去完成。 即便他让她进入大庆国皇帝的后宫,她也二话不说照做,并极力成为皇帝的宠妃,替大人铺路。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从大人遇上了林菀欣,好像一切事物都脱离轨道,林菀欣一次又一次毁坏大人的布置,可大人却像是飞蛾扑火般,一次又一次留下她的性命,甚至还入股她的生意,妄图她能逐步接受自己…… 就是这一次次的心软,一次次的留情,最终将大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如果林菀欣真的对大人有情,或许她还会忍受一二,可林菀欣从头到尾对大人只有利用和恶意!大人为什么就想不明白,看不透呢?…… “如今尹霆尧已死,你就算做这些事也没有意义。”林菀欣继续道。 “闭嘴!不许你再说出那个名字,否则……”宁妃眉眼深沉,冰冷杀机直射林菀欣,却被海山挡下。 林菀欣又从海山身后露出半个头:“真是个急性子,让我把话说完嘛。” “得了,我感觉你们已经蠢蠢欲动,就想进行原始的拳拳到肉的搏杀了,真是一群野蛮人,我也不多耽误时间了,隐藏在暗处的新科状元郎韩琦亮大人,还请不要再躲了。”林菀欣朗声道。 韩琦亮?! 皇帝心中又是一震。 连新科状元韩琦亮都是尹霆尧的人?淮州一系的人到底还有多少隐匿朝中?! 既然已经被林菀欣叫破,在皇帝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何况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暗中的韩琦亮也就不再隐藏,而是一脸好奇地走出来,问道:“林四小姐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林菀欣笑眯眯。 韩琦亮:“……” 皇帝:“……” 行,这也能诈。 “不要再跟她多废话了!”宁妃皱眉道。她注意到韩琦亮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兴味,某种程度上,韩琦亮是大人的暗卫首领,他的言行和思想一定程度最贴近于大人。 他们都会觉得林菀欣着实有趣,即便那种有趣可能很快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韩琦亮笑道:“也罢,今日林四小姐能出现在此,也是缘分,正好死在这里,那个孽种也就不能出生。至少黄泉路上去见大人时,还能孑然一身。” 他的语调飘渺而又温柔,带着些许笑意,却让人打从心底里升起寒意。 海山瞬间握紧手中刀,越发用自己身形挡住林菀欣。 林菀欣知道,这是海山在面对高手时才会有的反应,看来这个韩琦亮很难对付。 不过再如何难对付,今日也必须将这些人留下,他们仿佛疯子一样,一心只有仇恨,甚至不惜联合外地来坑害自己国家,根本不把天下万民的性命和福祉放在眼中。 倘若皇上真的死在这些人手里,天下必然再度陷入混乱。 而这种时候,除了以杀止杀,别无他法。 “杀敌。”林菀欣轻轻说道。 “杀!!”一众护卫再不犹豫,投身于战局之中。 很快,林菀欣由护卫带着来到皇帝身边,皇帝也没有再执意躲入暗道中,何况就在刚才,已有不少黑衣人潜入暗道,此时恐怕已经触发不少机关。 整个殿中以及殿外,不断传来厮杀之声,混乱而又让人热血上头,可皇帝依旧十分冷静,他注意到林菀欣带来的人并不多,恐怕顶多也两千人左右,应该是个人训练的私兵与护卫。 蓦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林菀欣,见她坐在一张皮毛之上,双手抱膝,脑袋低垂着,眼睛看着地上,似乎在出神,又似乎是不愿意看到眼前厮杀的场景。 顿了顿,皇帝道:“辛苦了,你……不该这样来到这里。” 无论多么古灵精怪,终究是个柔弱的女子,更何况还是孕期,大着肚子到处跑,但不得不说,林菀欣的出现给他减轻了太大压力,只不过也让她自己以身犯险。 是以皇帝在不知不觉中,下意识也以护卫的姿态守在林菀欣身边,至少,不应该让这个傻乎乎瞎折腾的小丫头真的死在她的前面…… 刀光剑影,厮杀震天。 暗箭难防,血肉横飞。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偏殿中的暗道似乎被黑衣人打通并借用,皇宫中竟然出现了与在秦山时一样的场景,数不尽的黑衣人从暗道中涌出,加入厮杀的队伍。 而林菀欣与皇帝这边却渐渐捉襟见肘,左支右绌,包围圈缩得越来越小。 林菀欣也终于抬头,寻找新的生机。 “抱歉,连累你了。”皇帝手执长剑,没有看林菀欣,却是对她说道。 林菀欣怔了一怔,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是这样的性子…… 她笑了笑:“能听到天子说抱歉,感觉自己真是赚了。” “……”皇帝摇头一笑,叹道,“我若真是天的儿子,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可未必。”林菀欣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皇上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又怎么能轻言放弃?” 想了想,林菀欣道:“皇上刚才应该也听出来了,宁妃和状元郎都认为,尹霆尧之所以会失败,和女色误人有很大关系。但实际上这是错的。” “败就是败,不会因为没有哪一个人,就会不败。即使没有从前臣妾阴错阳差的几次捣蛋,尹霆尧最终还是会败在皇上手中,因为皇上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是被上天护佑之人,尹霆尧再怎么折腾也必败无疑。” “他对于您来说,不过是一种磨难,是让您成为天下共主、英明君王的磨刀石。仅此而已。” “直到今日此时,臣妾也依然这么认为,如果要说臣妾错了,那就让上天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错了。如果臣妾的看法没有错,事情到最后一定会出现新的转机。” 林菀欣微微一笑,调皮地道:“人们都说英才会择明主而栖,臣妾虽不才,但皇上却是明主,您可不要怀疑这一点。您可以受百般挫折,但百折不挠,绝不言败。” “好一个绝不言败!”皇帝原本冰冷的心又逐渐回暖,胸中忽然豪气万千,“好,那就让朕来看看,朕是不是这天下共主,天命所归。” “只是……”林菀欣又道,“我义父到现在还未出现,只怕真的凶多吉少。”当时情况紧急,林菀欣也来不及再到元大将军府上查探。 皇帝微微静默,林菀欣的意思是,元焕良不曾背叛他,没有出现必然是已经落入敌人陷阱。可是什么情况下,才可以让一个手握十万大军的将军被困住? “义父可能遭到身边的人背叛或者毒杀……”林菀欣道。 “先不说这个了,他们越逼越紧,你要小心。”皇帝道。 “是!” 形势越来越危机,林菀欣与皇帝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不得以,皇帝再度加入战局,他甫一加入,围到他身边的人就暴增。 “保护皇上!”林菀欣立即道。 原本护卫在林菀欣身边的人不得不分一部分救援皇帝,如此一来,林菀欣的危险也增加许多。 皇帝发现这一点,又迅速退了回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林菀欣要亲身赶来的原因,兵分两路被各个击破,不如合而为一,或可一搏。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围的护卫数目骤减,即便能再支撑个一时半会儿,也扭转不了战局。 难道上天的护佑真的不在他身上? 皇帝握紧了手中剑,这种被动的陷入绝境的感觉他已经有太久不曾体会过。 当身边的护卫少到不足十人时,皇帝再不犹豫,“你们守在丫头身边,”说罢冲入战局之中。 他是皇帝,他是天子,但在此之前,他也是常胜将军,武艺高强。 既然已经到了这步局面,不如能杀敌一人是一人,黄泉路上也多几个人作伴! “皇上……”林菀欣看着冲入战局中仿若入无人之境、肆意杀敌的皇帝,有种心惊动魄之感。 然而,再强的高手也怕人堆,一个人可以杀十人,杀百人,但是当对手以千人计数时,量变转为质变。 很快,围上皇帝的人越来越多,宁妃和韩琦亮同时站在人堆之外,似乎都不急于冲上去亲自结果皇帝。 陡然间,宁妃将视线转向林菀欣,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她的脸上因为杀戮沾染鲜血,此时一笑仿佛黑夜中行走的修罗。 “呵呵呵……”宁妃缓步朝林菀欣走来,却在走来的过程中突然加速,猛地撞上举剑抵挡的海山。 可与一直游刃有余的宁妃相比,海山早已消耗太多体力和精力,此时手臂巨震,一是不察,竟被对方的毒针刺中。 “哼。”宁妃冷笑一声,“本来是给林菀欣准备的,不过送给你也不错……” 海山的瞳孔一瞬间有些涣散,整个人扑通倒地。 林菀欣的肩膀颤动了一下,如果是中毒,她很想第一时间扑过去查看是否能解毒,但她却不能妄动,否则身边剩下的护卫只会更早落入敌手。 此时此刻,她倒是有些懊悔自己从前怎么没学点拳脚功夫,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任人宰割的局面,即便宁妃想杀她,她趁机反制还是有机会的…… 可现如今,如果她没想错的话,宁妃恐怕满脑子都是想将她剖腹取子、看她流血流尽而死的惨状吧。 “呵呵呵……林菀欣,你从来没想过今天吧?只可惜你今天必死无疑了。”宁妃手中剑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林菀欣。 然而,“铛——!”一声脆响,一枚箭羽以谁都想不到的恐怖速度直射宁妃手腕。 宁妃连反应都不及,手腕直接被箭羽射穿,手中长剑立即当啷落地,整个人更是被那枚箭羽的巨大力道带得扑倒在一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第一百三十四章:满月宴 - 相门娇女 - 山林 宁妃大惊:“谁?!到底是谁?”怎么可能此时还有人来援?不会的! “一个都不要放过。”一个沉稳中带着肃杀的男声响起在大殿里。 “杀——!!!”黑炎军如雷震吼的冲杀之声骤然充斥了整座大殿,几乎掀翻穹顶。 “青雉?!”皇帝忽然跌坐在地,厮杀得已经发麻的手臂几乎要握不住剑,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许纯之来得再晚一刻,他必然交代在这里。 可是丫头说得不错,绝境中迎来峰回路转,他确实是天命所归! “青雉!”林菀欣扬起笑脸,眼睛在一瞬间有些模糊,不管她多么努力镇定,多么费力压制自己的恐惧,但事实上她就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小毛丫头。 在前一刻她还能勉励自己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在看到许纯之出现的那一刹那,泪水决堤,若是可以,她更希望自己能被心爱之人保护起来,不要受这些常人不会经受的折磨与苦痛。 许纯之目光掠过皇帝和林菀欣,第一时间却是直接对上韩琦亮,阻挡他骤然暴起冲杀向皇帝的身影,而距离林菀欣最近的宁妃,则是直接被他的副官捆绑起来,搜刮身上所有利器,扔进角落。 “呵,与你对战,算得上是荣幸吗?”韩琦亮微微一笑。许纯之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尹霆尧的身影,忽然,他发现这两人似乎真有两分想象,一抹猜测划过他的脑海。 只可惜,有许纯之在的战场,从来都毫无悬念。 纵然韩琦亮一直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却依旧难伤许纯之分毫,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胜负已分。 “把他绑了。”许纯之对身边副官吩咐道。 “呵……我可没打算就这样被绑……死士……自然失败了就要死。”韩琦亮口中鲜血溢出,忽然栽倒在地,他睁着眼睛,看向林菀欣所在的方向,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眼底的光渐渐散去。 许纯之微微蹙眉,这才意识到他在看什么方向,心中莫名感到不爽。 有了黑炎军回帝都救援,反叛很快被压制下来。 总管太监第一时间从尸体恢复成原样,屁颠屁颠跑进殿中,大喊着“皇上”就扑了过去。 皇帝也从地上爬起来,简单整理了仪容,听着许纯之汇报帝都及皇宫里各处情况,一旁林菀欣由着一群出身黑炎军的大老爷们端茶送水、打风扇扇子,伺候得不知道多殷勤。 关键是林菀欣记性极好,遇到眼熟的几乎都能说出对方姓名,甚至连家里情况都能询问上几句,自然更是让这群大老爷们开心不已,各个上前抢答。 皇帝对这群画风显然不同的人实在嘴角抽搐,咳嗽一声,引起众人注意。 “参见皇上。”以林菀欣为首,一群人行礼。 “也折腾一夜了,丫头赶紧回府休息,朕还等着给孩子赐名呢。”皇帝摆手道。 林菀欣目光一亮,笑得灿烂:“是!恭喜皇上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 皇帝嗤笑一声,但她这么一说,到底是心情不错:“行了,赶紧的回去吧,难不成赖着等朕赏赐呢?” “遵命,皇上!”林菀欣乐呵呵地准备回去,外面马车已经备好。 许纯之倒是有些意外,似乎皇上和菀欣处得挺不错??还跟她开起玩笑来了……他两边看了一眼,终究是没有多问。 就在这时,宫殿的一角忽然响起孩童的哭声。 众人愣了一愣,这才在柜子里找到了目前才一岁多的二皇子。 “二皇子殿下?!” “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怎么一直没有声音?” 众人吓了一跳,赶忙将二皇子抱了出来,送到皇帝和许纯之的面前。 皇帝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此时看着哭成小哭包的二皇子,再无往日慈父般的温和,反倒是猜忌和嫌恶。 毕竟宁妃是这样的出身,又有这样的过往,谁能保证眼前的二皇子真的是他的血脉? 许纯之一眼就猜出皇帝所想,但还是道:“二皇子殿下看起来有些怔忪,似是久睡才醒,恐怕之前是被人下了药放在柜子里,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是他母亲。” 众人这才想起一直被看守在角落里的宁妃。 “将宁妃带上来。”皇帝道。 宁妃的手脚都被绑住,口中也被塞了棉布,昔日容光四射的娇媚面庞如今只剩下冷漠和刻毒的仇恨,一代宠妃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是令人唏嘘。 “给她松绑,把孩子给她。”皇帝吩咐道。 “是。”黑炎军将士立即照办。 宁妃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余下的也不过是严刑拷打罢了,她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就不惧任何后果,可她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把二皇子召来。 是了,她差点忘记了,是她给二皇子的粥里下了药,将他放入柜子里,这一战若是胜了,二皇子就会成为新的天下共主,她会成为皇太后,坐拥一切权利,大人曾经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她都要替大人做到。 可若是万一输了,她们娘俩也该黄泉路上有个伴,她怎么能忘了呢?…… 宁妃再是心硬如铁,在看到自己孩子的刹那,还是流露出一瞬间的软弱。 只片刻间,她大概就理解了皇帝的意思。 毕竟是她成日里费尽心思琢磨的男人,此时会有什么想法,她几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好……她本来就不想生这个孩子,只不过母凭子贵,没有这个孩子,她不会这么容易就登上宠妃之路。 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又有什么不好? 出乎众人意料的,宁妃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林菀欣呢?” 皇帝眉头一挑:“你找她做什么?” 宁妃勾唇一笑:“反叛一事,林菀欣才是背后主谋,臣妾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 皇帝:“……” 许纯之:“……” 黑炎军众:“???”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啥吗?皇上不会真的相信吧? 若是林菀欣没有大着肚子前来救驾,或许皇帝真会将宁妃这句胡言乱语听进去几句,只可惜,丫头选择了最聪明的方式自证。 可正因为如此,皇帝不由反思,难道在这群人的眼中,朕真的是个疑心重重、不分黑白之人?否则怎么能张口就挑拨离间?从前朕又有多少次上当受骗?…… 皇帝在心中一叹,向来自负的他,头一次在心中认为自己也有些许愚昧。 而许纯之,皇帝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同往常那般,并不急于解释,还是沉静且沉默。 是觉得他这个皇帝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还是如此荒谬的谎言根本不屑于解释? 见皇帝的模样,宁妃就知道恐怕再说什么都没用,林菀欣实在是她意想不到的对手,她怎么算也没算到,林菀欣会大着肚子带着所有护卫前来救驾。 只这一件事,恐怕永远都会留在皇帝心里。 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她的孩子却要落到这样的下场呢?明明她的孩子该成为天下之主的…… 宁妃看着眼前不再哭泣、一个劲往她怀里钻、有些害怕却依旧甜甜地喊她母妃的二皇子,尽管脸色木然,眼神中却透露出几许复杂。 “天命所归。”她忽然低声说道,“呵……”这世上真的有天命吗?……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在他们这边? 难道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吗? 他们的角色只不过是好笑的磨刀石,等用尽了就要退场?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 她的命运,再如何跌宕起伏,终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吗? “我的孩子……可惜你找错了父亲,投错了胎啊……”宁妃笑了起来,突然唱起了摇篮曲。 二皇子的眼皮慢慢合上,整个人仿佛睡了过去,可有眼力的人却能发现,他睡得未免太过安详了些,胸口连起伏都没有。 许纯之眉头一动。他没想到宁妃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且无声无息之下就……但他却大概知道宁妃为什么会如此做,二皇子的身份立场实在太尴尬,就算现在强行求皇上恩典留他的性命,过后恐怕也会因为别的原因…… 她应该是不想二皇子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质疑他的出身,欺负他凌辱他。 以宁妃好强的性格,那样还不如去死! 可每个人的本性都不一样,若是菀欣,或许会竭尽全力保下孩子性命,至少有命在才可能有将来,即便诸多折磨,但或许通过努力也会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那一日。 这个念头一起,许纯之不由在心中骂自己胡思乱想,以菀欣的性格,又怎么会将自己逼到宁妃的地步? 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漠地注视着宁妃所做的一切,最后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带下去,彻查。”皇帝道。 “是!” 然而就在这时,宁妃却突然扑向身边的黑炎军,想要去抽他腰间的佩刀,却不想半途中身形软倒在地,她露出惊骇之色,明白恐怕在刚才已经有人对她下了类似十香软筋散的毒,只是她竟没发现。 事已至此,她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揭过去。 许纯之跟在皇帝身后护送他回太极殿。 太极殿是处理朝政的地方,由于今夜御书房和皇帝寝宫都被大火焚毁,而皇帝也不想去任何后妃处借宿,便索性来到太极殿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宽阔空荡荡的大殿,不由陷入深思。 今夜折腾了一夜,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大庆国风雨飘摇的一夜,好在最终都平复下来。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直沉默得仿佛没有存在感的许纯之,见他风尘仆仆,可以想见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云国那边……” “大军已退。”许纯之应道。 皇帝点了点头,许纯之若说退,那便是真的退了,具体的情况稍后在奏折里自然会有。 “若是无事,你也去休息吧。”皇帝感觉今日极为疲惫,而日夜兼程赶来的许纯之恐怕只会更疲惫,“还有,回家去看看也好。”丫头今日恐怕也吓得够呛。 “很快就要早朝了。”许纯之应道。 皇帝一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是么?这么快就要早朝了…… “那就陪朕一块儿坐坐。”皇帝索性从龙椅上起身,走了几步,坐在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拍了拍身边,“坐。” 皇帝有命,许纯之自然不会不从,况且他已经有很久不曾跟皇帝两个人这样坐着聊天了。 可虽说坐下,皇帝却没有再开口。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疲惫,或许是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无从开口,总之他并没有说话。 许纯之也没有说话,他本就不是话多之人,更何况连连征战又日夜兼程的赶路,他确实也有些疲惫。 默然间,许纯之闭上了眼睛。 皇帝怔了怔,他发现眼前之人竟然坐着睡着了…… 刹那间,皇帝一直冰冷的面容回暖了几分。 一日之中,他失去了宠妃和宠爱的二皇子,也失去了一直坚信不疑的信念,可上天确实待他不薄,让他始终没有失去许纯之这个重要的臣子。 即便经历他诸多的猜疑,却依旧不改初心。 一直到清晨时分,派去元家查探的人终于传回消息。 大将军元焕良于昨夜在家中被毒害,目前已毒发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长叹一声:“终究是被丫头说中了。” “罢了,该上朝了。” 大庆国二年底,淮州余孽反叛失败。 龙颜大怒,彻查余党,牵连过万。 许大将军府。 “快生了吧?”城中风雨一过,姑姑林茹霜再次来探望。 “嗯,是快了。”林菀欣点点头。 “紧张吗?”林茹霜问道,问完之后立即道,“你别怕,不会有事的,你向来身子骨强健,一定会顺利的!” “嗯,我也觉得。”林菀欣继续点头。 林茹霜:“……”她噗嗤一笑,“得了,我看这事上你周围的人都紧张,也就是你,成天跟个没事人一样。” 林菀欣耸肩:“本来就是,紧张与不紧张都是这么过,紧张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该吃吃该睡睡。” 林茹霜笑道:“理是这么个理,但能做到的人却不多。” 见姑姑似乎有些感慨,林菀欣道:“姑父最近是不是又很忙?” “是的,毕竟户部侍郎家出了那样的事,他自己也受了伤,这担子可不就落在……”说到一半,林茹霜忽然想起林菀欣似乎跟户部侍郎元桓琅私交不错,尤其元大将军元焕良还出了那样的事,那可是她认的义父…… 她真是……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不成真是人们说的一孕傻三年? 闻言,林菀欣也是一叹,谁能想到义父最终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就连庄氏都因此有些疯疯癫癫,据说时常会在埋怨自己和为自己开脱之间徘徊,元桓琅如何安慰都没有用。 那天晚上,元桓宸其实在家,不过也被人下药迷晕,元桓琅更是在外面与友人应酬时被刺,整个元家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白白错过了对大将军的施救时机。 听闻前两日元桓绅也回帝都了,听到这个噩耗就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冲到爹的墓前,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会是这个结果,还是元桓琅带着酒去劝他,两个人在父亲的墓前痛哭了一场。 眼见林菀欣有些消沉,林茹霜立即道:“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即将出世的小侄孙,他的衣物等一应用具你都给他准备好了没?可别漏掉什么东西。” 林菀欣笑道:“姑姑怎么就知道是小侄孙,说不定是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也好,像你一样漂亮,但姑姑猜这胎是个男孩,常言道酸儿辣女,看你这么喜欢吃酸的,多半是个男孩没准了。” 姑侄俩说笑间,林菀欣忽然顿住不动。 “怎么了?”林茹霜有些讶异,“不舒服吗?” 林菀欣也是头一回生孩子,有些拿捏不准:“我好像是要生了??” “什么?!”林茹霜大惊,立即叫道,“快来人,你们夫人要生了,丫鬟婆子们都准备着了!” 整个将军府瞬间运作起来,就连在宮里的柳向泉都被匆匆请来。 可就在柳向泉前脚踏入将军府的大门,后脚就有人告诉他,林菀欣已经生了。 “生了???”饶是向来镇定如柳向泉,也不由有些懵。 难道是他来得太晚了?可他听到消息跟太后告了假就立马赶来了,前后顶多半个时辰,这就生了?? 虽说他也曾听说有些体质好的女子生孩子十分顺畅,可这也太快了。 不过柳向泉很快反应过来:“生了好,生了好,菀欣呢?没什么事吧?” 原本打算接着跟他说生了个小将军的管家闻言一噎,点了点头,立即回过神来:“大人放心,夫人安好。”毕竟柳神医是夫人的义兄,他差点忘了还有这层关系。 “那就好,带我去看看夫人和孩子。” 来到主院,林菀欣已经清理过身子躺在床上,精神头竟然还不错,她的身边除了姑姑林茹霜以外就是丫鬟湘竹和两个看着孩子的婆子。 柳向泉暗中点头,菀欣还是很有见的,知道此时不宜人多扎堆,否则影响产妇也容易影响孩子。 林菀欣一见到柳向泉,立即笑了:“柳大哥来得好快。”她的身边,林茹霜也朝柳向泉见礼。 柳向泉微微还礼,冲林菀欣失笑道:“你没事就好。”他朝林菀欣伸手,林菀欣十分配合地把手腕给他。 把了把脉,柳向泉道:“看来你平时的好动还是很有用的,也不用吃多少汤药,只要饮食上多注意补补调理即可。” “那太好啦!我最讨厌喝药了,所以非常注意锻炼身体。怎么样?女子虽说以雅静为贵,但必要的运动还是要有,否则体质不行,干什么都费力。”林菀欣得意一笑。 “行,算你厉害,小皮猴。”林茹霜笑道,连她都没想到林菀欣竟会那么快就生完孩子,在得知林菀欣发动时,她都快吓得六神无主了,结果这丫头倒好,稳稳地坐在榻上发号司令,把府里的人指挥得团团转。 一屋子丫鬟婆子原本慌张,见主人如此镇定,也就渐渐安稳了下来。 生产的过程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她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做着急,孩子就已经出来了,弄得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要知道她当初生润哥儿可是折腾了一天一夜,这人和人可真是没法比。 柳向泉也道:“嗯,总算给你调皮找到好借口了。” 说到这儿,柳向泉才想起问道:“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林菀欣道:“是个男孩。” “我就说吧,一定是男孩。”姑姑林茹霜喜上眉梢,这女人生一次孩子就遭罪一次,能一举得男自然是件好事。 柳向泉点了点头,看了看孩子,刚出生的孩子通常皱巴巴的:“这孩子胎发倒是长得好。”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宫去了。 等许纯之下朝回来后,更是有种大变天的感觉,早晨出门时媳妇还揣着个球,晚上回来就已经生了,而且母子平安,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许纯之抱着儿子亲了几口,被林菀欣嫌弃地驱离:“去,去,你手脚没轻没重的,别伤着了孩子。”周围其他人则是敢怒不敢言,但盯着许纯之的模样活像要吃了他。 许纯之:“……”儿子才刚出世,他就感觉到自己在家中地位不保的危机。 洗漱完毕,许纯之躺到床上,替林菀欣掖好被子。 林菀欣白天睡了好长一觉,晚上这会儿倒不是很困。 “菀欣。” “嗯?” “以后咱们不生孩子了。” “嗯??”林菀欣有些纳闷地看向许纯之,这人倒是少见,一般男人都喜欢多子多福的。 许纯之道:“生一个孩子太费力了,怀胎十月,身体吃力不说,你也被禁足这么长时间,憋得我都看着难受。” “那你还不让我出门?”林菀欣斜眼看他。 许纯之道:“我这不是为了保证安全。” “有一个孩子咱们悉心培养就挺好的,我也不想你再受罪。”许纯之撑着脑袋看她。 林菀欣勾起唇角:“好话都让你说尽了,你怎么就这么能呢?” 许纯之笑了:“不然怎么娶到了菀欣?” “切。” 一月后,满月宴。 宾客云集,热闹喧嚣。 满帝都无人不知许大将军双喜临门,不仅大败云国.军队,风驰电掣般回帝都救驾成功,还又得了个机灵健壮的小子,况且这孩子在还未出世时就得了皇帝金口玉言,说要给孩子赐名。 可以想见,这孩子未来必然也是前途无量。 是以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更何况平时里许纯之为了避嫌,甚少与人结交,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攀交情,大家自然不会错过。 林家老爷子林虚怀更是一大早就直接登门,抱住他的重外孙乐得不肯放手。 “这孩子好,看着就虎头虎脑,眼珠子机灵地到处乱看,还有这大脑门哈哈。” 一旁林敬智当然也想抱抱外孙,奈何在他爹旁边转来转去,愣是一次上手的机会都没有。 与林老爷子同来的还有大房林敬仁夫妇和二房夫人姜氏,以及三房夫妻俩还带着儿子、女儿一同过来。 两个多月前,大夫人周氏在听说宮里传来噩耗,她的独女林淑真为救圣驾而身亡,整个人仿佛晴天霹雳,当场就晕了过去。她一辈子要强,又是长媳,是林家几个媳妇的表率,费心费力将女儿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原本还指望着她飞上枝头,即便成不了凤凰,能一生顺遂平安,那也是好的。 可现在竟然落得流落身死的下场,她连去收尸的机会都没有……毕竟进了皇宫,那就是皇家的人,如何处置也都是皇家的事,虽说事后大夫人被允许去扫墓,但香花已经陨落,扫墓也不过更是让人愁肠寸断。 据闻大夫人哭着险些晕死过去,虽说是因此得了不少赏赐,但回去后终究是大病了一场,最近才缓过神来,人也看着清减了许多,整个人透露着暮气沉沉之色,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该将女儿培养成事事都要争最强的性子。 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偏要与林菀欣争,一口咬定非要进宫去当宠妃,只可惜这宠妃没有做成,人却是没了。 然而与大夫人周氏心灰意冷的模样不同,大伯父林敬仁却似乎觉得占了便宜,女儿为救驾而死,皇帝自然要多照拂他们一家些,无形中替他和儿子铺了不少路,他这个女儿倒也不是白死。 对此,林菀欣和许纯之都有些感慨,其实皇帝在看到林淑真身上的黑衣时便明白一切,但林淑真最后的抉择依旧让他决定隐瞒下这些,以一个荣光的身份下葬。或许也是皇上对自己看错的一个补偿吧。 另一边,二夫人姜氏自从儿子和夫君犯了里通外敌之罪被问斩后,整个人也收了心思,不再狂妄,一门心思都寄托在出嫁的女儿林苏卉身上。好在林苏卉嫁给心爱之人后,竟似转了性子,愿意为了郎君改变以往的骄纵任性,被他引导着不断朝知书达理的方向改变。 虽然实质上恐怕还是个草包,但到底从面上看不出来了,可以想见为了夫君的面子,林苏卉下的功夫有多大。更遑论探花郎周君颜为了借由林苏卉攀上林菀欣和许纯之这两根高枝,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渐渐的竟也将这个榆木脑袋说通了,知道该与人交好了。 是以这次满月宴,林苏卉夫妻也早早来到,甚至还带来了已经一岁多的女儿来看弟弟,小姑娘打扮得不知道多喜庆,惹了不少人的疼爱。 “什么嘛,祖父就知道抱林菀欣的儿子,也不知道看看咱们家的小珊君。”见林虚怀那么喜爱林菀欣的儿子,林苏卉又开始肚子里泛酸水,哼,肯定是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儿,所以祖父才不希望。 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她现在肚子里又揣了一个,这一胎肯定是儿子,看哪个长舌妇再敢说她生不出儿子。 “娘子别担心,祖父不会厚此薄彼,不过今日毕竟是小侄子的满月宴,祖父若是抱着其他孩子不放,不就太不合适了嘛?”周君颜依旧是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只不过目光一直游走,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看是否有他插足的余地。 “也是。哎呀,夫君你就是人太好了,总是替他们找理由。”林苏卉又腻歪在周君颜身边,满心满眼都是恋慕与幸福。 周君颜笑了笑,脑海里不由划过当初林菀欣逼她娶林苏卉的那句话:人这一生能有一个真心爱慕自己、不为钱财名誉所动,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是非常难得的,若不好好珍惜,连上天都不会放过他。 也罢,其实现在的日子也不错,苏卉虽然醋劲大了些,太活泼好动了些,但好在听他的话又真心喜爱他,这就十分不易了。 林敬礼见林敬智围着父亲转却抱不到外孙,觉得那模样也太可怜了点,索性将他拉到一边,跟在场的官员们寒暄应酬起来,他的妻子则带着一双儿女去见林菀欣。 儿子女儿如今也大了,女儿更是已经年十六,该是找人家的时候,夫妻俩相看了一圈,也没有觉得特别合适的,此次带儿女出来也有找林菀欣帮忙相看相看的意思。若是林菀欣愿意帮忙,他们能找到的亲家水准自然会高上一截。 不多时,姑姑林茹霜一家也到场,场面越发热闹,因为林茹霜跟其他人不同,不肯相让林老爷子半分,再说林茹霜这一个月恨不得有十天都在将军府腻着,孩子也对她更为熟悉。 这不,老爷子没抢过,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忽然间,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第一百三十五章:大结局 - 相门娇女 - 山林 一声“皇上驾到”,府中骤然安静了下来,下一刻,所有人都停下手中事物,寒暄的也不寒暄了,干活也不干活了,所有人自发按照品级先后排序,将许纯之、林菀欣夫妇拱卫在最前面,一起去前厅迎接皇帝。 “恭迎圣上。”一群人齐声行礼道。 一边行礼,一边有不少官员相互交换眼色。 乖乖,竟然连皇上都亲自来参加大将军府的满月宴,这份殊荣可是大庆国以来头一份,足见皇上有多重视这一家。 “今日私宴,众人无需多礼。”皇帝摆摆手。 林菀欣立即接过孩子,抱着朝皇帝行礼,笑得灿烂:“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一笑:“瞧这刚进门就有活等着朕了。” 林菀欣嘟嘴:“皇上怎么这么说,臣妾可是带着孩子第一个给您请安呢。”说着笑道,“皇上请,臣妾和青雉可是专门给您备了一桌宴席。” “哦?这么说你是算准了朕今日会来咯?”皇帝边走边道。 “话不能这么说,不管皇上来不来,您的宴席臣妾必须准备好,您来,臣妾家里自然是蓬荜生辉,您不来……臣妾虽然很伤心很难过但还是能勉强过,没事,这次努力不成只能下次继续……”林菀欣说着还假做伤心的模样,惹得皇帝大笑。 “你啊你,都做娘亲的人了,还是个小丫头脾性。” 四周围离得近的听到皇帝和林菀欣的对话都不由得有些惊异,怎么感觉……皇上对许大将军的夫人似乎比对许大将军还要好?都允许她开玩笑了? 而且看许大将军对此还似乎见怪不怪,这真是奇了。更有的人还注意到比起许纯之,反倒是林菀欣先一步朝皇上搭话,但他们三人都无人觉得奇怪。 见此一幕,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人下定决心要抱好这对夫妻的大腿,尤其是林菀欣。毕竟许大将军虽然不结党营私,但是没关系,夫人之间的交往又无碍,只不过是绕个弯子而已,皆大欢喜嘛。 随着皇帝进门,司仪也唱起了来自.宫中的赏赐,一件件珍贵古玩字画玉器金银流水般进入将军府,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水里藏的,各种令人惊叹的奇珍异宝,等唱完皇帝的赏赐,接着还有太后和王皇后的一连串赏赐,端得是琳琅满目,排成长龙,足足赚够所有人眼球。 皇帝和太后、皇后都如此重礼,其他官员自然觉得之前送礼还是显得太寒碜,不少人立即命随从回府再备更厚重的礼来,毕竟帝后的态度都在前面了,他们至少也不能太失了礼数。 皇帝到来,自然坐在首席,下首两边是林菀欣夫妻与林老爷子,其他宴席也是按照品级排列,好在将军府的丫鬟护卫们个个能干,宴席中倒也没出现什么差错。 酒过三巡,场面便真正热闹起来。 皇帝放下手中酒盏,看着林菀欣身边乳母怀中的孩子,笑道:“将孩子抱过来给朕看看。” 出乎众人的意料的是,皇帝不仅是看了看,还直接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 眼见皇帝这双向来只看奏折的手,竟然亲自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所有人不由得睁大眼睛。 让人意外的是,皇帝竟然还请教了身边丫鬟该如何抱孩子,孩子才会更舒服。 关键是,皇帝以前怎么没显露出他是个抱孩子好手,只用丫鬟简单一说,立马就找到诀窍,抱得十分稳妥。 “嗯?”皇帝看着怀中的孩子,想要逗一逗他,却发现有点不太清楚平时大家都是怎么逗孩子的,毕竟对自己儿子,他以往向来也是严厉居多。 毕竟在他看来,已经有缘生在帝王之家,倘若还不严格对待,极易养成穷奢极欲、被宫人吹捧得自以为是的废物。若还没个人在上面压着,让他们怕着,这些孩子都会废掉。就比如他的大皇子,听说在自己宮里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可到了他面前就变成个鹌鹑一样。 想起大皇子,皇上心头掠过一丝不喜,不知是不是此前受过伤、伤了元气,现在到他面前越发显得胆小懦弱,越是想要讨好他反而越是捉襟见肘,好好的一个孩子也被王皇后弄得不成样子。 他也曾听闻王皇后对大皇子诸多要求,可那些要求无非是如何讨他的欢心,真正该教孩子如何作为一个皇子立世的东西,却都没有。而那孩子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他说十句,恐怕有八句他都吓得没听进去,其他两句只要回宫见了王皇后,很快就会被洗了个干净。 可若真是下令让王皇后不要乱教孩子,恐怕后宫又要动荡了。 对此皇帝也是极为头疼,好在三皇子和四皇子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三皇子的母亲陆昭仪是个拎得清的,傅贵嫔虽然笨了点,但至少母族会帮衬着。 以往打天下时,皇帝考虑的只有平衡朝堂势力以及诸方补给,没想到那句老话说得实在在理:“清官难断家务事。”处理起自家的家事来,才是真的让人头疼。何况帝王家的家事,本就是天下事。 可是此时看着林菀欣和许纯之的孩子,却又有种不一样的感受。 这小子……似乎不怕他? 皇帝自己清楚自己天然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寻常小孩莫说如此接近,恐怕靠近他都会哭闹得厉害,这一点他已经从三皇子和四皇子那儿认识到了,屡屡弄得陆昭仪和傅贵嫔尴尬不已,原本想拿孩子争宠的心思都歇了。 下一刻,让皇帝意外的是,他怀中的小孩不仅没哭,甚至直接对他笑了,似乎见到他极为开心的样子。 见此,皇帝也不由得一笑,道:“这孩子倒是个好性子的,见谁都笑。” 或许真是跟他有缘,还在娘胎里就与他一同经历生死,这个小东西怕也是颇有胆色…… “乐生……就叫许乐生吧。”只要你乖乖的,朕许你余生平安快乐。 林菀欣目光一亮,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即行礼道:“臣妾多谢皇上赐名。” 她的身边,许纯之也行礼道:“微臣替乐生谢皇上赐名。” 许乐生则在皇帝的怀中,乐得不停地笑。 见状,皇帝目中也温暖了几分,用手指轻戳了一下乐生的小脸蛋:“以后长大了要给朕好好当国之栋梁,知道了吗?” 闻言,林菀欣眨了眨眼,保持微笑。 许纯之:“……”看来他们父子俩是注定要为皇上当牛做马跑不了了。 “咳。”皇帝也发现自己对个小婴儿说要对方当国之栋梁的举动有些幼稚,今日人家才满月呢。他轻咳一声,示意旁边丫鬟靠近,“好了,把孩子抱回去。” 林菀欣顺手将孩子接了过来,抓着小乐生的小手捏了捏:“小乐生?哦,好乖哦?你有名字啦?开心吧?” 小乐生不停地笑,果真是应了皇帝那句话,见人就乐,也不知道这孩子随谁的?不哭不闹,只要逗一逗,他就会乐,简直是个天生的小乐天派。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朕也有些乏了,就不多呆了,你们好好宴请宾客,别一直让孩子在外面陪着,让它早些回去休息。” “是,多谢皇上。”林菀欣笑道。 “恭送皇上。”一群人又乌央乌央地送皇帝出门,等着他的马车和护卫队几乎在街道尽头看不见了,这才回来继续吃酒,不免都对这个由皇帝亲自取名的孩子生出几分艳羡。 瞧瞧人家,才刚出世就有皇帝关心着担心他累着。 这人生在世,还是要会投胎才行啊。 不过比起官员们打定主意要与许纯之夫妻交好,他们的夫人却惦记得更多,虽说许乐生才只是个襁褓中的娃娃吧,但未来前途无量是注定了的,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地督促自家媳妇赶紧多生几个漂亮姑娘?这以后说不定就能飞上高枝,荣耀家族的。 毕竟比起巴结宫中的皇子来说,还是结交世家公子要稳妥一些。皇子们总免不了夺嫡那道坎,站队的风险实在太高,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最高的位置总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挤得头破血流者比比皆是,动则甚至祸及全族,实在太难了。 但世家公子顶多闹闹风.流韵事,试问哪个男儿不爱娇?皇子多妻多妾,你除了笑着捧着别无他法,世家公子这么干,若是你家族势力强大,还能冲冠一怒教训两下。 这么一比较,在场已有不少夫人动心,决意回去提早准备和物色着。 夜半时分。 宾客尽散。 许纯之揽着林菀欣的肩头在月下散步。 明明忙碌了一天,两个人却出奇的一点也不累,也许开心的事就是会让人精力充沛吧。 小乐生倒是早已被乳娘哄得睡着,鼻子里还冒着小泡泡。 夜风微凉,树影摇曳,许纯之命人拿来斗篷替林菀欣裹上:“小心着凉。” “嗯。”林菀欣牵着许纯之热乎乎的大手,越发衬托得她手心冰凉,不满道,“哼,就你是火炉,凭什么?上天真是太欺负人了,要造出你这么个铁打的糙汉子来反衬我的羸弱。” 许纯之一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少贫嘴,我还要埋怨上天怎么造出你这么个娇弱的小姑娘来折磨我这个糙汉子呢。” “嗯?我怎么折磨你了?你说,我哪个地方折磨你了?”林菀欣气势汹汹。 许纯之顿时感觉自己矮了一截,可还真的不好说……难不成他要说菀欣太柔弱了以至于他在那方面总是特别压抑自己,生怕伤了她?估计说出来要被揍了,虽然她那点拳头根本跟挠痒一般。 是以他迅速转换话题:“我觉得以后咱们得给小乐生多加些护卫,今天那群人看他的眼光有些不太好。” 果然事关儿子,林菀欣决定暂时放他一马:“哪里不好?” “似乎在打歪主意。不过也正常,如今将军府也算是烈火烹油之势,有人想要火上浇油或者趁机作乱也是常理。”许纯之道。 林菀欣想了想:“你是觉得,他们看小乐生的模样,恨不得吃了他?” 许纯之点了点头。 林菀欣噗嗤一笑:“这个嘛……我倒是有不同看法。” “愿闻其详。” “怎么说呢,不怀好意者自然是有,所以咱们增加小乐生的护卫也没错,但是多数人之所以别有眼色地看小乐生,倒可能有别的目的。你恐怕没有注意到,夫人们比他们的夫君更多注意小乐生。” “哦?” “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吗?他们都想着给你儿子物色老婆呢!”林菀欣哈哈大笑。 许纯之:“……” 许纯之:“???” 许纯之一脸匪夷所思:“不是……这才刚出世多久……”至于么? “这很正常嘛,好东西大家都想要,既然这么多人抢,当然要早打算,说不定以后小乐生上学路上经常会偶遇各种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说到一半,林菀欣顿住,我去,这不就跟张君弘那个花蝴蝶一样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她在儿子的教育上得多上点心,这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个渣男啊。 林菀欣显然不属于那种不允许老公出去乱搞、但是允许儿子出去乱搞的女人。毕竟乱搞都是有代价的,越是高位者,其一言一行越有许多人盯着,捧得太多了最后一定会变成捧杀。 攀登顶峰是一种乐趣,但若是从高处摔下来可就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了。 才出世就获得了皇上关注,以那一位的疑心之重,小乐生以后恐怕需要特别会拿捏度才行。 不能没有用,但也不能太有用。 无用就不配做许纯之的儿子,但若是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上就该担心了。 十分努力,却有七分游戏人间,只有这种态度,才是应对之道。 林菀欣话只说了到一半,许纯之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他之前想的严厉程度还是太轻,以后得对这小子更严苛才行。 小乐生,才一个月,已经被爹娘决定了之后二十年的“悲惨”人生。 过了一会儿,许纯之又道:“菀欣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嗯?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意思,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呢?” “……” 林菀欣嘻嘻一笑:“噢……我的青雉也察觉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不过没事,我替你兜着。”换来许纯之朝天白眼。 “不过说起来,以前我确实没想过自己会嫁人生子……”林菀欣也看向高远漆黑的夜空。 夜空无限晴朗,满天繁星飘舞,一轮银盘高悬。浩瀚的苍穹总是让人感叹自己的渺小,那些曾经的过去与之相比,显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从没?”许纯之有些意外。 “嗯。”林菀欣点了点头,“或许是战乱给人的影响太大了吧,虽然我们林家避居山中,但是……以前的我可能比较消极悲观吧。”尤其是上一辈子是那样满门抄斩的结局,此时想来,就仿佛是一场梦,若不是太过惨烈,或许她真的会忘记。 许纯之顿了顿,对于林菀欣的过往,他确实了解不多,能查到的那个她,和现在他面前的她有诸多不同。据闻从前的林四小姐在老家时是非常内向敏.感的姑娘,可是自从来到帝都后,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整个人变得无比鲜活且大胆,这是藏拙吗? 或许未必。 但许纯之也不会过于探究,每个人都有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何况神秘本就最吸引人。 许纯之揽住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想要的,我们都可以努力去实现……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要说我想去的地方那可就太多了,重点是,你能走得开吗?”林菀欣斜眼看他。 许纯之摸了摸鼻子:“现在估计不行,等过几年……” 林菀欣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总觉得许纯之确实和他认识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明明身居高位,竟然还会有四处游历的想法?难道不担心他一旦离开,所有的权利都烟消云散么? “你就不怕你离开之后……” 许纯之知道她要问什么,笑道:“我不喜欢打无把握之仗,所以还需要过几年。” 林菀欣想了想,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他,如果许纯之真有这个打算,必然会有很多前期铺垫,能动身的时候必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好的时候。 “行,那我就等着了。”她笑道。 一年后。 当朝张太傅以及刑部尚书秦泰勉及其子秦雁起被查出通敌叛国的证据,阖家上下数百口一夕之间被打入死牢,最后男丁被判斩首,女子都被发配流放。 秦雁起与巴扎一战失败后,整个手臂都废掉,再也无法正常当值,终日喝酒度日,听说在府中多次朝妻妾动手,最后林绵如求到林家,这才勉强与之和离。 好在这里,林绵如也算是躲过一劫。 除此之外,昔年声名显赫的白玉公子张君弘也在其中,据说他死前有不少帝都的贵女闻风前去看他,他却没有给任何人任何一个眼神,整个人也依旧如同白玉般干净,他的死,不知有多少贵女为此芳心碎尽。 对此,林菀欣也颇有些感慨,但有些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了,必然会留下痕迹,在关键时刻被对手打击不可避免。何况张君弘从来都是个不甘寂寞的性子,也就是不了解的人才真以为他白璧无瑕。 林菀欣感慨是感慨了,却并没有前去法场,这一点倒是让许纯之心情不错。 两年后。 又经历了两年时间的休养生息,由皇帝亲自在几大州规划出大面积种植粮草的地带,此时终于粮草充足,精兵强将。 大庆国决意一雪前耻,先后派出许纯之、赵小凤和元桓绅出兵攻打云国和戎国,占领城池三十余座,打得对方至少二十年不敢再犯,报了此前被围攻之仇。 大庆的版图因此扩大,并派兵长期驻守,一时间民间应征入伍的人极多。 一辆马车停在排队报名的长龙不远处。 “真是麻烦,养军队可是很费钱的,现在还一下来这么多?武器是钱,装备是钱,粮饷是钱,这帮烧钱的家伙都是吞金兽!”马车里,跟着许纯之来到边境考察经济民生情况的林菀欣,颇有些不爽。 自从张太傅倒台后,朝中再也没有人反对皇帝授予林菀欣户部的职位。 从此林菀欣成为“在职不在编”的官员,管着很多事也拿着俸禄,只不过没有对外公开身份,平日里也不上朝,有事直接上禀皇帝,除非特殊且必要情况下,她才会出现在朝中。 对此,其他官员从难以接受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到渐渐习惯,毕竟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是会受到尊重的。 在成功反制云国和戎国后,大庆边境安定,自然可以全力发展,对于此等功绩,按理来说已无任何封赏的可能性,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回来以后许纯之竟然将兵符还交给皇帝,还说至少十年内,四海升平,再无战事。 皇帝也破天荒地竟然直接给许纯之封了个异姓王,号称“瑞王”。端得是君臣相宜。 如今的瑞王府地点还是原来的大将军府,只不过占地面积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充了许多,没办法,皇帝下令,将军府周边宅邸拆迁,重新在其他地点还赐新宅邸。 对于帝都这位炙手可热的新贵,其他人自觉惹不起,纷纷满面笑容地让位。 短短几个月时间,全新的瑞王府落成,雅致优美,一处一景,能工巧匠更将各地景致打造得浑然天成。 瑞王府。 许纯之携手林菀欣在园中游逛:“咳,王妃觉得如何?”为了打造这座园子,许纯之也废了不少心力,虽说真正的规划都是林菀欣一手打造,他出的也就是个人力物力,统称跑腿的,连财力都是林菀欣大手一挥解决。 林菀欣噗嗤一笑,又做出正经模样:“嗯,尚可吧,王爷。” 两个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也不玩这套假正经了。什么王爷王妃的,耍耍还可以,当真了却没必要。 许纯之拉着她直接跃上假山,假山上有个凉亭,亭子里早已摆好了瓜果茶点。 许纯之一边倒茶一边笑道:“接下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咱们可以将出游行程搬上日程。” “哦?”林菀欣好奇地看着他,没想到两年前的约定他记得很清楚,“这么快就可以出游了吗?话说你真的不留恋啊?” 许纯之道:“天天打仗,打了几十年,干的事情不是杀人就是抓人,有什么好留念的。” “那倒也是,也行,放心吧,我早就已经规划好咱们的出行路线了,只可惜乐生还小,只能委屈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这个无妨,家里丫鬟婆子一大堆,照顾他应该不在话下。更何况出门期间我打算把赵小凤提溜到府中来,看着他,这样有个长辈在,谅那小子也没胆子翻天。” 这对无良父母对视一笑,都露出些奸诈的味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会有咱们想的这么顺利啊……”过了一会儿,林菀欣又琢磨道。 许纯之一顿:“小乌鸦嘴,可别被你说中了才好。” 然而悲剧的是,第二天上朝,许纯之就接到了新任太傅的认命,皇帝还专门把他提溜到御书房,对他进行了长达几万字的批评教育,说他自从扔了兵符以后就越发没个正形,天天瞎晃悠,白拿俸禄啥事也不干。 关键是,此时许纯之既没任龙鸣卫首领,也卸任了黑炎军统帅,确实是个闲散王爷。 对此,许纯之义正言辞:“启奏皇上,微臣无事可干。”是您老自己给我撸了个干净,怪我咯? 皇帝:“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眼里有活,看事干事?”混蛋!明明是你臭小子自己上交的兵符,如今怪朕咯? 许纯之:“但是皇上,微臣冒然插手其他人之事,只怕引起恐慌。”现在兵符是交了,但是余威还在,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随便动一下,下面的人都以为他有大动作了,这么点事皇上您能不知道? 皇帝:“……滚蛋!”你是皇上我是皇上?说一句顶一句,臭小子翻天了你。 皇帝这么一合计,不行,许纯之这小子这么能干活,朕脑子有病了把他闲置?再说了,不领兵打仗没问题啊,现在又没地方可以打,但是完全可以把他当文臣啊,这小子从政也是一把好手,看起来沉默寡言一点也不圆滑,实际上滑不留手,一般人还没有他这种不露形色的功力。 没错,必须给他找个事干,更何况他都打听到许纯之夫妻准备跑路出去玩了,这还得了?朕都没功夫出去玩,他们俩还想溜出去? 没门! 等领着就任的圣旨回到家门时,许纯之的表情是沉痛的,他对皇上这种死道友也死贫道的险恶用心深恶痛绝,然而无论他怎么乞骸骨,皇上就是不放任,甚至还怒道:“放屁!你小子才二十几岁乞个屁的骸骨!再过三十年再说!” 不错,今年许纯之实岁二十八,虚岁二十九,总之没到三十,可不就是二十几岁? 等他回到家将圣旨摔到桌案上时,林菀欣嫌弃地看了一眼,吩咐丫鬟:“去,去,拿到一边去,别放在这儿碍眼。” 湘竹看了一眼林菀欣,为“虎落平阳”的圣旨默哀了一刻,乖巧收走。 许纯之:“……你昨天就料到了?” “差不多吧,总觉得皇上没这么容易放你走,换我我也不会这么白白浪费一个趁手的劳动力啊,按照正常的理论来说,上峰对于这样的人才都可劲的压榨,你说是不是?” 许纯之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培养出几个劳动力来,替换掉自己。” “没错!”林菀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有不担心自己地位被取代还主动培养别人取代自己的人,实在是有趣,他难道真以为自己有强到那种地步? 其实只要离开朝局两年时间,朝局就会脱离掌控,到时候再想掌控回来,不知要费多少力。不过这家伙现在已经封王了,就是不干活也有食邑可享,钱财方面倒是无忧,地位上也有天然的地位,如果太努力,保不准哪天皇帝被周围的人怂恿多了,又开始东想西想。 这么说,他是为了让皇上彻底放心?其实他并没有多重的权力欲? 以退为进,倒也不是不可。 “唔……其实我觉得,就算到时候皇上同意你出游了,多半还会给你别的任务,比如给你一柄尚方宝剑之类的,四处晃荡监斩邪佞?”林菀欣一笑。 “……”许纯之无语,“你就想不得我好是吧?” “没有啊,这不是能者多劳嘛。你看皇上将太傅位置空了两年,现在想起来就扔到你头上了,未来会怎么样还真说不好。” 许纯之道:“走一步看一部吧,反正不管未来怎样,我的身边总有你。” “嗯?嗯……大概吧。”林菀欣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 “嗯??怎么很不肯定的语气?” “哈哈!” 番外:许乐生记事 我叫许乐生,今年八岁,是瑞王许纯之和乾单县主林菀欣的儿子,也是这座瑞王府唯一的主人。 没错,现在爹娘都不在家,用娘亲的话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虽然爹临走的时候弄了赵小鸟来我们家,企图看着我,但赵小鸟现在也已经被我收服,跟我穿一条裤子,我往东他绝不往西。 现在哥想横着走,绝对没有人会让我竖着来。 我跟你们讲,其实我也一点也不在乎爹娘扔下我一个人在家偷偷跑出去玩的事,毫不在乎!真的! 有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出去玩,我长大了以后也可以!到时候别说是带老婆了,我还要带上兄弟一起!嗯,连兄弟们的老婆也带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爹娘这两个吃独食的家伙,最讨厌! 在家的时候就天天撒狗粮,现在终于离开家去荼毒外面的人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哼! 啊啊啊为什么不带我出去玩!!! 娘比爹更可恶,竟然说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才能为所欲为,说只有我超越了他们才能变得一样潇洒,你们说说看这是一个当娘的该说的话吗? ……虽说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不过要说到惨,我还不是最惨的。 毕竟虽说我爹十分严厉,但好在我娘逗比啊,屡屡当我爹说的无比严肃时,我娘都会冒出截然不同却十分有理的歪理邪说,让我爹哑口无言。 所以在我们家,真正厉害的其实不是武功盖世的爹,而是嘴皮子利索的娘,但我娘也说了,枪杆子里出政权,既然这个社会是男人掌权,那说明战斗力强大才是掌握权力的根本,我必须好好习武又嘴皮子很利索,才能掌握应有的权利。 不说这个了,说说我那个很惨的兄弟。 也就是隔壁元三叔——元桓琅的儿子。 这小子是我的跟班,由于调皮捣蛋,日常被他爹揍,听说他爹年轻的时候曾经差点娶了我娘,还好没有,就他爹那样的,动不动就揍孩子,像话吗? 哪像我爹,不动手只是彪杀气。 我娘说了,我爹这是为了锻炼我的勇气,而且高手根本不惧我爹的杀气,什么时候我不再害怕我爹的杀气了,我就初学有成了。 我还有一个跟班,是我姑姑林苏卉的儿子,这小子也是一朵奇葩,简直蠢得跟头猪一样。明明他爹是探花郎,结果他读书习字万分艰难,每天被他娘揪着耳朵罚跪哭得嗷嗷叫,愣是学不进去。 我娘说,这是因为他被姑姑拉低了他的平均智商,惨,真是惨,看来以后我找老婆得找个聪明的才行,要不然小孩是笨蛋就麻烦了。 前不久我去参加了一次科举考试,虽然周围的人都建议我不要去,但是我娘力排众议,一定要让我去参加,果不其然我没考上,回来还遭到我娘无情的嘲笑,还说历史上有个叫甘罗的孩子十二岁就当上了宰相,我都八岁了还连个科举都考不上。 但我是不会因此而自我怀疑的,一定都是因为我考前没有去庙里烧香,神仙们把我搞忘了,所以出榜以后我立即去宁安寺上香了,祈求神仙让我下次考中。 这次去寺里烧香我还遇到了穆叔叔,就是长公主的儿子。 我发觉他还挺喜欢我的,不仅带我玩还送给我东西,还带我去见了寺里的方丈主持和长老们,让我莫名多了好多佛珠手串、护身符之类的。 我也很豪爽的,给他们捐了好多香油钱,足足八千两,都有我半辈子的零花钱那么多。 都怪我娘,说什么做人出门不能不带钱,走路不用钱,到处招人嫌。我一年零花钱才两千两,唉,下次出门不这样了。 但我还挺开心的,因为穆叔叔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十分温柔,看着我的眼神特别柔和,我感觉他真的很喜欢我,至今他还是单身呢! 只可惜是个男的,不然把他娶来做老婆。 不过我记得我娘身边的大丫鬟湘竹曾经悄悄跟我说,其实穆叔叔以前也喜欢我娘,奈何我娘嫁给我爹了。 啧啧,我娘真是个罪恶的女人,一生欠下多少情债。 哦,想起来了,我还有个比我大一岁多的舅舅,是娘亲的姑姑林茹霜和户部尚书张麟宸的儿子,啧,这小子太讨厌了,明明只比我大一岁,辈分却比我高了一大截。 每次看见他,他都让我喊舅舅,我偏不喊,所以我们的关系十分水深火.热,但没事,哥不仅脑子好用,武力值还高,谁叫那小子打不过我?哇哈哈哈! 好了,感觉废话了很多,我要出去玩了,今天的日记就到此为止。 ——难得爹娘出门了,难道他们以为只有他们会出去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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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番外:眼中的她 - 相门娇女 - 山林 穆承歆今年已经三十岁,依旧独身。 前些年父母还会时常催促他娶妻生子,替他相看各色各样的女孩,只可惜他都无甚兴趣,还恳求父母一定不要枉顾他的意愿将不相识的女孩迎入家中,否则不过是世间多一对怨偶。 长公主夫妇也没想到儿子明明之前看开了,为何又始终不愿真正放下,进入一段新的感情,问他,他也只是说:“孩儿只是觉得,既然我连如此重要的感情都能这样放下,不正如佛家所言,情爱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虚无而已。” 谁也没想到,穆小侯爷竟然就这么看破红尘了,长公主夫妇也觉得十分无奈,好在他们夫妻俩向来与许纯之、林菀欣夫妻关系不错,又在林菀欣和柳向泉的调理之下,长公主慢慢将养好了此前在战乱时熬坏的身子,竟然在四十岁“高龄”情况又怀上了第二胎。 这样一来,长公主更加顾不上儿子的婚事了。等生了小儿子,夫妻俩的心思又放到小儿子的教育和成长上,穆承歆也落得轻松。 直到他三十岁生日这天,蓦然发觉,自从他第一次见到林菀欣起,一晃竟然已经过去十五年。 其实这些年穆承歆一直过得很清减,除了上朝办公就是偶尔闲暇时去寺里坐坐,抄抄经坐坐禅,竟也觉出了许多趣味。 只是偶尔静下来时,还是会想到当初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尤其是帝都里时不时就会有她的传闻,说她写了什么书,在闺阁女子之间广为流传,又说她开了什么店,或是救了什么人,总之一直都过得热闹喧嚣。 偏偏他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温和安静的,仿佛外界喧嚣并不能多么打扰她,即使身处其中,心中也永远有一片净土。 这一点一直都是他想达到的境界,这两年渐渐也做到了,不会为朝堂中的争斗动怒动心。 世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说来说去不过是人心和贪欲而已,是他从前太容易被那些所累,弄得身心疲惫。 在这个上面他反而有点羡慕许纯之,或许真的是他从前被保护得太好,十七岁才经历风雨,而许纯之从小就在风雨之中,长得顶天立地,坚韧不拔。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认识林菀欣,再早一点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和不足就好了。 想要的东西唯有争取才能得到,这件事直到进入朝堂后两年,他才真正理解,以往他要什么都唾手可得,等独当一面才知道父母替自己遮风避雨了太多。 往后的余生,他恐怕也做不到青灯古佛,毕竟他做不到真正的心中无波,所以他也不会亵渎佛祖,而是在世间继续徘徊,做他能做到的事。 如此,足矣。 穆承歆独自漫步在去往宁安寺路上的山间小道上,来往行人众多,热闹喧嚣,他终是体会到了人在热闹中心却静到极致的感受。 忽然,大步上山的元桓琅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又猛地回头:“穆大人?您怎么一个人?” 穆承歆看了看他身边,笑道:“元大人不也是一个人?” 元桓琅犹豫了一下:“今日休沐,索性上山走走,就当锻炼身体了。穆大人也是?” 穆承歆:“相差无几。” 元桓琅笑了:“那便一同上山吧。” 元桓琅是个性格开朗、善于言谈之人,他若是与人蓄意结交,自然不会冷场,况且穆承歆身份尊贵为人又清正,虽说他与之并无多少交情,但对穆承歆的感官还是不错,尤其他知道穆承歆竟然真的十几年未娶,越发觉得当初那个传言属实。 与之相比,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倒是早早按照家里原先的安排娶妻。 在父亲元焕良过世以后,他感觉头顶的天空瞬间坍塌,现实逼迫他迅速成长。好在他已经入朝为官,也打下一些基础,家中也算世代为武将,大哥元桓绅也能继续在军中支撑,不至于整个元家的担子一下子落到他身上。 好在大哥与嫂嫂在爹还在的时候就成婚了,否则大哥的婚事恐怕还要再拖三年。 如今十多年过去,他也算是儿女双全,操心起孩子的功课起来,对于曾经的感情不再记忆犹新,顶多偶尔醉酒时会想起当年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奔袭淮州的事,感叹年少轻狂,每每想起倒也是乐事。 反观穆承歆,倒如今依旧是孑然一身,整个人有种遗世独.立、随时都会羽化成仙的洒脱之感。这个人正直高洁,游走于朝堂上的斗争,竟然始终不真正深陷其中,也是十分独特。 元桓琅一直觉得,似穆承歆这类人,说不定终有一天会皈依佛门。 想了想,他说道:“说起来,菀欣前段时间还来过元家,将她那个混世魔王的儿子揪回去,那小子赖在我家教训我儿子跟训孙子一样,偏偏我家那个臭小子谁的话都不听还就听他的。” 穆承歆微微沉默,然后道:“乐生其实小孩子脾气,性子也十分爽利简单,赖在你们家肯定有别的原因,菀欣对孩子还是太严厉了些。”说话间竟然带上了些许笑意,仿佛寒冰初破,雨后天晴,原本平静的湖水骤起波澜,看他的样子竟是真心喜爱许乐生,说话间竟然不由分说便带着几分维护。 这下轮到元桓琅惊讶了,他愣了一愣笑道:“可不是?他是躲他老子的,听说瑞王非要送他从军,他死活不肯,还闹离家出走。” 果不其然,提到许纯之,穆承歆的神色便淡了几分,没再说话,神情显得异常悠远,还带了些淡淡的愁绪与深思。 元桓琅瞅着他那模样,竟似要替许乐生想办法似的,看来传闻说穆承歆和许乐生关系好,这话真的不假,想了想他笑着又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 有意思的是,他们这次朝山之行似乎注定了不会是二人行,走不多久,竟然遇上了林家二房的三姐妹——林苏卉、林绵如、林思瑾三人。 见到他们,林苏卉率先打招呼:“哎呀,真是稀客啊,竟然能在这儿碰见穆大人和元大人。”林苏卉自嫁给周君颜,三年抱俩,第二胎生了个儿子,在夫家自然站稳了脚跟,虽说儿子顽劣但也深得夫妻俩喜爱,日子过得十分和美,平日里虽然也爱装大方得体的贵妇人,但偶尔遇到特殊情况也会下意识忘了,今天这情况就是。 她没想到一向没听说有什么来往的穆承歆和元桓琅竟然会一同登山,这可真是稀奇了,难道两个人是要密谋什么?哎呀,这她回去可得跟夫君好好说道说道。 看林苏卉一脸发现不得了秘闻的表情,元桓琅只觉用脚想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也是觉得出奇了,菀欣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笨成这样的堂姐,也真是奇了。 不过要说,林家二房这三姐妹也是有意思,今日竟然一起出门朝山,她记得林苏卉一向看不起和离回家的林绵如,遇见了就多有讽刺,倒是对嫁的还可以的林思瑾有几个好脸色,这还是看在她这份姻缘是林菀欣做的媒的份上。 不过既然遇到了,对方还先打招呼,他自然没有不理会的道理,元桓琅笑了笑:“今天真是难得,不仅在路上遇到穆大人,还遇到了周夫人和二位夫人。”若说林苏卉他还打过几次交道,自和离后就甚少出门的林绵如和本就不爱社交的林思瑾,他几乎只是远远见过两面罢了。 林绵如和林思瑾也知道这点,虽然她们对元桓琅和穆承歆的名字是如雷贯耳,这帝都还几乎没有不知道他们的,她们一起朝二人点头示意,林思瑾还是如从前那般有几分腼腆,而林绵如却显出几分寡淡之色,似乎自从和离回家开始,她原本炽.热得想要争上游的心也死了,以往在作为忠武将军夫人的那份八面玲珑的劲儿全都消失。 不过也是,现在即便出门,周围人也是奚落嘲讽居多,间或有些怜悯,谁叫她嫁给了秦雁起那等通敌叛国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货色呢?她还是和离才救了自己一命。 林苏卉听出他的意思,说和穆大人一起是偶遇,可是不是偶遇谁知道呢?总不可能次次都那么巧,况且一来就着急解释,其中肯定有鬼。 但林苏卉自觉聪明地不揭穿,而是笑道:“是呀,二位大人也是去朝山礼佛?咱们相遇便是有缘,不如一同上山?” 一旁林思瑾觉得有些不妥,哪有妇道人家随随便便邀请外男一起爬山的?便是他们是一群人也有些怪异,可她知道自己这位二姐向来张扬跋扈,说一不二,况且二姐夫周君颜这些年青云直上,更是助长了二姐许多气焰,也就只有在面对四姐林菀欣的时候才会改变态度。 想了想,林思瑾没有开口,既然开口注定要被训斥,说不定还要挨一通数落,说她小家子气,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听到林苏卉的建议,穆承歆也眉头微蹙,刚要开口:“我便不……”却被林苏卉截了话头。 “想必以穆大人的高风亮节,也不会容许我们几个弱女子独自上山,遇到不可知的危险受人欺负吧?回头叫乐生知道你们连他姑姑都不帮忙照看一二,该多伤心啊。”林苏卉说道。 穆承歆:“……” 元桓琅:“……”好家伙,这林苏卉还真懂怎么拿捏他的短处,看来穆承歆爱护许乐生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这是直接将心上人的儿子当成自己儿子看待么? “周夫人都这么说了,不照看也是不行的了,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三位夫人请。”元桓琅笑着伸手,既然人家女子都不怕,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 穆承歆微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做声,继续朝上走,只是避开了三人些许。 元桓琅一笑,看来之前是他担心太多了,一个有牵挂的人是不可能出家的,不过还真没想到,许乐生竟然会是他的死穴。 或许……这是因为无法对菀欣表达的爱意,便倾注在孩子身上? 忽然间,元桓琅也有几分意兴阑珊之感。 一行五人继续上山,原本元桓琅就是个健谈的,此时还有了林苏卉这个雀儿嘴叽叽喳喳,场面自然热闹非凡。 林苏卉道:“说起来,咱们待会儿还要去庙里给大姐也上上香,她可是因为救驾才死,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林思瑾觑了旁边元桓琅和穆承歆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勉强一笑:“自然是要替大姐上香的。” 林绵如却似根本没听到一般理都不理,让林苏卉又赏了她一枚眼刀子。 元桓琅看得有趣,也不知道这三个性格迥异的女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就是常人说的三个女人一台戏? 可林苏卉却似乎特地让元桓琅不好过似的,直接问道:“元大人应该也要给你们家小妹上香吧?我记得她好像是叫……” “咳咳!”林思瑾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 可已经晚了,元桓琅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小妹元雨馨之死在元家几乎是禁忌,寻常谁也不会提起,何况如今三兄弟各自成家,虽说还顾忌着兄弟情和方便照顾娘亲住在一起,但都十分默契。 元桓琅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听到别人谈起他那个莫名其妙死于非命的小妹,就连林菀欣也只是每年在小妹忌日时默默去坟前清扫上香,甚至从未约过他一起,这个林苏卉……呵!也就是好命当了菀欣的二姐,否则能有命嫁给周君颜? 元桓琅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咱们不都是要死的?香不香的,死了之后又有谁知道?只不过活着的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嘿……这个元桓琅!怎么说话如此晦气?!林苏卉有些不爽了,但大概也知道是她提起元雨馨惹到了他,可元雨馨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连说都不让人说一句了? 林苏卉心里不高兴,便也不开口。 元桓琅觉得无趣,又找穆承歆聊天。 穆承歆在心中又是暗叹一声,以后出门还是要看看黄历,菀欣喜欢看日子这个习惯还是很好用的。 只是逝者已逝,存留在人们心中的,大多不过是两句言谈,但他们尚且还有人能记着去祭奠,而等他百年之后,恐怕不会再有人…… 忽然,穆承歆又想起乐生这孩子童言无忌的话:“放心吧,穆叔,等你老了就换我来养你,谁敢跟我说个不字我就揍谁!” 穆承歆无意间勾了勾唇角,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 元桓琅:“??”他刚说的话很好笑吗?又看了穆承歆一眼,得,这一位根本没听他说话,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呢。 头一次,元桓琅也觉得今日出门真是有点不利。 好在剩下的路也不长,一行人很快到了山顶。 元桓琅松了口气:“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参拜吧。” 林苏卉等三人当然不会不应,打了招呼便直接离开。 元桓琅看向穆承歆:“穆大人……” 穆承歆道:“我去禅房坐一会儿,元大人还请自便。” 元桓琅:“……”得了,不能说话还不能动的地方,他肯定是坐不住的。 “穆大人请。”元桓琅笑笑。 元桓琅一个人在寺里乱转,本来他也只是来爬山顺便拜拜佛的,其心不诚,自然呆不了多久,然而出乎意料的,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在大门外正好撞见打算进门的林菀欣。 “菀欣?!”元桓琅有些惊喜,随即下意识看向她身后,很好,没有许纯之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跟着,他心中越发高兴了几分。 “好巧,竟然在这儿遇到你,你是来拜佛的?”元桓琅笑问,十几年过去,林菀欣也是三十出头,但依旧光鲜亮丽,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眼中依旧带着几分过去的狡黠之气,却又多了几分当家贵妇人的沉稳气度。 笑起来依旧同当年那般甜美,元桓琅心道,穆承歆可没这个好运气,让他就知道参禅打坐。 林菀欣见到元桓琅也十分高兴:“是的,明日是六月十九观世音菩萨成道日,但估摸着人会特别多,所以我便提前一天来参拜。唔……三哥是来爬山的?” 元桓琅看着林菀欣的眼睛笑成月牙儿,心情也飞了起来:“知我者莫若菀欣也。” “你这是要回去了?”林菀欣又问。 元桓琅道:“本来是要回去的,但既然你来了,当然就不着急走了。” 元桓琅这话一出,林菀欣身边的丫鬟和护卫齐齐翻了个白眼,在与夫人熟识的一众男子中,只有这位元大人是瑞王殿下最讨厌的,不出现则以,一出现必然像个牛皮糖一般粘着夫人,赶都赶不走。 偏偏这家伙的儿子元羽崇还跟他们家小王爷许乐生关系极好,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对这人如何,也顶多只能给他几枚眼刀,让他知道自己多么不招人待见。 奈何元桓琅铁打的身子骨,城墙厚的脸皮,对除了林菀欣以外的人,根本视而不见。 林菀欣笑道:“那我们便一起进去拜拜吧,想你平时也不会认真拜佛。” 元桓琅一笑:“哈哈,没事,你来了,我便要认真拜了,走吧,先进天王殿,再进大雄宝殿,等会儿还可以去拜访一下方丈,我也很久没跟那老头打机锋了。” “人方丈那么德高望重之人……”林菀欣刚要开口,元桓琅立即接话,“是是,但是呢,他嘴皮子功夫也不是一般厉害,跟他说话我都讨不到好,不能怪我越挫越勇。” 林菀欣被他这话逗笑,两人一起去拜佛,几个主殿拜了一圈下来,心情都十分轻松,穿过回廊跟方丈和尚身边的侍者打了个招呼通传一下,就被人迎了进去。 一进门却发现,林家二房的三姐妹竟然都到齐了。 林菀欣讶异心道:今个儿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三人凑一堆了? “菀欣?”林苏卉也十分惊讶,立即起身,万分热情地笑着迎接,“哎呀真是说到你你就来了,是不是听到了我的想念就马不停蹄赶过来?” 林菀欣笑了笑:“难怪我整日打喷嚏呢,原来是你在念叨我?” “那是,可惜只有我在想你,你却不想我,明明到哪儿都听到你的事儿,偏偏就是总不见你人影,最近难不成又跟瑞王出去玩了不成?” “不久前才回来。先不说这个了,毕竟是师父的地方,凡俗杂事扰人清静。”林菀欣对方丈合十,恭称师父。信佛的居士对于出家人,一律称师父,到并不是因为拜此人为师。 方丈笑着念声佛号。 林苏卉知道林菀欣信佛,便也不多言。 好不容易撑到午间去用午斋,林苏卉拉住林菀欣笑道:“对了,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谁?”林菀欣问。 “你猜嘛!”林苏卉不依,“不是都说你聪明嘛,你肯定能猜到的。” 林菀欣失笑,她与林苏卉共同认识的人实在太多,可能让林苏卉一脸揶揄之色看着她的却并不多。 想到这里是宁安寺,林菀欣心中一动:“莫不是穆侯爷?” “哎呀!你还真是,人家说你聪明还真不是白说,怎么一猜就中?该不会平时就想着他的吧?”林苏卉张口就来。 林菀欣白她一眼:“别瞎说,小心我回头给周大人送几个美人。” “哎,别别,真是服了你了,动不动就扎人死穴,真是怕了你了。”林苏卉撇嘴。 “……”林菀欣有时候真想将林苏卉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元桓琅却还接话道:“周夫人这说的不对,菀欣平日里就算想也该是想我,怎么会想别人?” 林绵如:“……” 林思瑾:“……”感觉这群人脑子都不太对劲,四姐姐平时跟这帮脑子有坑的人在一起,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菀欣瞥他一眼:“是么?照这么说的话,下次我得跟小蔷薇好好聊聊了。”小蔷薇是元桓琅的妻子,她母亲特别喜欢蔷薇花,便以宋薇薇做了女儿名字,哪知这女儿长大了还真是一朵带刺的蔷薇,性格泼辣,等闲不饶人,偏又特别有理有据,让人头疼不已。 不过别人对着宋薇薇头疼,林菀欣却与她一见如故,十分喜欢她爽利的性子,索性给她娶了个外号叫小蔷薇。 元桓琅自觉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个老婆都能跟林菀欣关系好,关键还是个悍妇,两个女人联手,简直让他无路可走。 “……我惹不起你总行了吧?还请菀欣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元桓琅也是十分厚脸皮,当场就做出一副被欺负得快哭出来的模样。 “嗯,乖。”林菀欣就差上手撸狗毛了。 这头元桓琅被按下去了,那头林苏卉又来神了:“菀欣不打算见见穆大人吗?他好像去禅房了。” “既是去禅房,自然是想清静,咱们这乌泱泱一大片的人,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了。”林菀欣道。 “哦……”林苏卉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对了,菀欣,说起来你们家那个小子也有十三四岁了,过两年是不是也该给他娶媳妇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林菀欣身上。 林菀欣顿了一顿:“这么说也是,岁月催人老啊。” “你还老?开玩笑吧?你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林苏卉愤愤不平。 林思瑾也接话道:“就是,四姐姐看起来年轻又漂亮。” 林菀欣道:“二姐姐家的女儿也快及笄了?” 林苏卉:“是啊,再有几个月就及笄了,我这会儿也着急呢,到处给她物色如意郎君,可偏偏周君颜却不着急,稳得跟什么似的,说他的闺女绝对不缺对象。真是的,也不想想,全帝都这么多贵女要嫁人,一旦遇到个好男儿,还不都抢得打架?就他老自以为是。” 抢得打架…… 这话说的…… 林思瑾都替她感到尴尬了。 林苏卉道:“要不菀欣你也帮我看看吧?” 林菀欣道:“让我看,不如让姑姑帮你看。” “嗯?为什么?”林苏卉讶异,姑姑自然是说林茹霜,可她平日都不怎么跟林茹霜来往,毕竟中间隔着一层,何况她感觉得出来林茹霜并不喜欢她,她也不爱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林菀欣道:“姑姑的儿子正好比你们家筱悠大一岁,虽说跟咱们是一辈的,但是他的同窗却是跟他同年级的,必然相互之间很是了解,比咱们四处瞎打听不是更好?” 林苏卉琢磨了一下:“也有道理。”毕竟他爹也是正二品的尚书令了,他结交的朋友肯定不会差,“那你有空时去跟姑姑打个招呼呗。” 林菀欣笑道:“什么事都让别人干了,你这个娘还怎么当?以姑姑的性子,此事还需你亲自登门,无妨,到时候我陪你去就是了。” “真的呀?”林苏卉顿时欢欣雀跃,似一名少女般一把扑向林菀欣,抱住她的手臂,像只雀儿叽叽喳喳个不停,“太好了,菀欣!哎呀,你怎么这么好,我可怎么谢你才好?”高兴的模样几乎能感染所有人。 林思瑾不由有些羡慕,她虽然也想跟林菀欣这么亲密,却始终做不到像林苏卉这么热情和自然,有时候真的觉得,没脑子也挺好的…… 林绵如神色却有点黯淡,曾经林菀欣也曾提过要帮她牵线搭桥再说一门亲事,却是她自己碍于面子拒绝了,从此以后林菀欣再未提过。要是她也能有林苏卉半分不要脸,或许她能拉下脸来重新求一求,只可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林菀欣被林苏卉摇手臂摇得头晕:“行了,快放开,在寺庙里拉拉扯扯作甚?你给我少惹点麻烦就是了。” “嘻嘻,一定的!”林苏卉笑得灿烂。比起她夫君周君颜,在这事上她还是觉得林菀欣更靠谱,毕竟林菀欣看人很准。 “啧,想不到我们也到了该给儿女忧心婚事的年纪了。”元桓琅忽然叹道。虽然一个人身处.女人堆中,他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十分享受。 林苏卉道:“过几年你还要抱孙子呢,然后再过个十几年你又要忧心孙子孙女的婚事了。” 元桓琅:“……”这女人也是个神人,不管什么话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街边的烂白菜,也不知周君颜到底是怎么忍受得了她的。 忽然间,林思瑾露出讶色,甚至有点结巴,脸一下就红了,不由得垂下眼帘:“瑞、瑞王殿下?……” 林菀欣转头,见到许纯之,灿然一笑,“你来了。” “嗯。”许纯之今年三十八,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依旧是丰神俊朗,身姿挺拔有力,一袭深蓝色袍子华贵优雅。 站在他的身边,原本身量在女子里算是高挑修长的林菀欣一下就显得小鸟依人,尤其是男的俊俏女的秀美,两个人在一起就像一对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林思瑾忽然觉得觉得面前的一幕无限悠远,有些人天生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瞩目,是上天宠爱之人,而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哇,你们也太腻歪了吧?都一把年纪了还老是黏在一起,太过分了。”林苏卉嘟嘴道。 元桓琅也笑了笑,神色间沉稳了许多:“瑞王殿下来接夫人回去?” 许纯之点了点头:“不错。”说着目光扫了一圈,“今天倒是热闹得很。” 林苏卉道:“可不就是?我都很意外会碰上这么多人。今天来烧香的也很多,听说明天是菩萨生日,所以很多人赶着过来求平安呢。” 许纯之又看向林菀欣:“拜好了?” 林菀欣道:“嗯,也是该回去了。” 林菀欣与许纯之牵着手,那自如的动作仿佛两个人本该如此,他们向众人道别,便说笑着一道离开。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所有人竟然默契地安静了一刻。 半晌,林苏卉道:“世上真有神仙眷侣,以前我是不信的……不过现在好像不信也不行了。”毕竟男人皆好色,三妻四妾实属寻常,但是许纯之却真的只守着林菀欣一个人过,明明有那么多美人都曾想投怀送抱。 元桓琅道:“男人如果不敢好色,必然是家中有悍妇。”说着大笑。因为他自家便是如此,但即便他不在家中纳妾,但出去喝花酒却是从来少不了的。对此,小蔷薇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她来讲,只要不在家里恶心她给她惹麻烦就行。 林苏卉却笑个不停:“好啊,你敢说菀欣是悍妇,看她怎么收拾你。”话一出口,品了一下,收拾……这不就是说菀欣很厉害吗?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元桓琅耸了耸肩。 只不过菀欣对人从来都是温温柔柔,就连发火都是有礼有节,呛得你火冒三丈,她看起来却还是淡然从容,让人深感无力罢了。 这样的女人真的娶回家,一旦男人真有什么别的心思,恐怕真得斗智斗勇。 噢,不对,恐怕她立时就会踹了你另找其他。毕竟在这帝都之中,爱慕她的世家公子大有人在,而她从来不是一个真正依附于某个男人过活的女人。 这么想想,其实小蔷薇也不错了,至少小蔷薇不会让他那么有危机感。 “好了,天色不早,也该回去了。”元桓琅道。 “我们也回去。”林苏卉立即道。 元桓琅失笑:“那看来元某这护花使者还要再当一会儿。” 在林苏卉、元桓琅等人离开后不久,穆承歆从禅房里出来,漫步到湖边看水中的游鱼。 忽然一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番外:林菀欣娶亲 - 相门娇女 - 山林 林菀欣曾经想过,她会不会有一天再次穿越,毕竟她都穿了两次,再来一次似乎也不奇怪。 没想到在她二十五岁生日这一天,这件神奇的事真的再次降临到她身上。 原本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落水,等她从水里爬起来以后,四周围的景象瞬间变换,巨大的巍峨的宫殿,服饰精致身材健硕的守卫,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 有趣的是,竟然听得懂这里的语言。 “殿下!殿下您还好吗?” 一个侍从模样的秀丽女子带着一群人高马大的守卫匆匆赶来,等离得近了,林菀欣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些人高马大的守卫个个身材健硕肌肉虬结,但是胸肌是不是也太发达了点?怎么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群女人? 是女人吗??? 她到底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殿下?您怎么样?”秀丽女子连忙把林菀欣扶了起来,检查她的身体。 殿下?说的是她吗? 嘶!感觉有点头疼,难道刚才在湖里撞到石头了? 林菀欣摸了摸脑袋,真的有血…… “天啊!”秀丽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快来人啊——宣太医!” 等林菀欣在侍从的服侍下有点懵的换了一身衣裳,又被一名女太医给把脉以后,她终于感觉那里不对劲了。 理论上没有哪个会这么无聊花费这么大的代价给她弄出这么个地方来戏弄她,更何况在这个宫殿里来来去去的都是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女汉子,偶尔有男人经过,大多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修长模样,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嗯……难不成她真的穿越了?而且还是个“反穿越”? “殿下是撞了脑袋,臣已经给您包扎好了,休息几日应该就无大碍了,这两日殿下的脑袋万不能沾水,其他并无太多忌讳。您现在还有何处不适吗?”太医问道。 林菀欣:“头晕得厉害。”顺便问她身边的侍从,“你叫什么来着?” 侍从一怔:“奴是紫星啊,殿下,您不记得了吗?” “紫星?” “那刘太医呢?您认识吗?”紫星又道。 林菀欣犹豫一瞬,摇了摇头。既然都撞头了,就伪装失忆到底吧。 紫星和太医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忧虑。 打发太医离开后,紫星焦急的将林菀欣周边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好家伙,原来她的身份竟然是什么龙炎国的二皇女殿下,而且龙炎国竟然是个女人当皇帝的国家。 而二皇女殿下之所以会落水,是因为最近女皇给二皇女赐了两门婚,让她娶两个两男人,她不愿意,甩开侍从跑了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落水。 林菀欣:奇了怪了,为什么不愿意?一口气娶两个男人啊,这等好事!她有什么不乐意的?难不成是那两个男人长得丑? 林菀欣这么问了。 紫星有些犹豫:“这个……奴觉得两位未过门的夫人也算不上是丑,就是长得有点太高大了些,不似寻常男子柔美。殿下您以前喜爱的余欢公子就是帝都里难得的美人,可惜女皇将人赐给了大皇女。” 林菀欣:“……”原来是审美差异,那不要紧,她可以! “什么时候成婚?”林菀欣问道。 紫星有些讶异,殿下这是认命了?“就是两日后了。” “好,我知道了。你去弄些吃的过来。”林菀欣摆摆手。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道那什么二殿下落水去了何处,看样子他们至少是觉得她长得和二殿下非常相似,不过……不会过两天就水里出现什么浮尸吧?到时候伪装二殿下的事就要露陷了。 等紫星叫人送来食物,林菀欣又道:“你派人去湖里再搜索一下,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 “是,殿下。” 吃了东西,林菀欣又让紫星领着去宫殿里转了一圈。 宫殿占地面积极广,参天古木和奇花异石比比皆是,一处一景雅致优美,林菀欣越看越觉得这么大手笔的皇家园林,不可能是什么人的玩笑了,她真的穿越了。 估摸着可能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个地方,林菀欣决定先了解清楚周围的环境,没想到光是逛一圈整个园林,还不提具体去拜访者宫中的什么人,都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此时夜幕降临,原本白日里气温还很宜人,入夜太阳落下去就感觉凉风阵阵,并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这奇特的气候也十分不一样。 “殿下快回屋,屋子里有天然地暖,免得受凉,您今日刚受了伤,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紫星极为担忧,毕竟她作为二殿下的专属侍从,照顾殿下生活起居,一身荣辱都系于殿下身上,殿下好她便好,若是背叛殿下,别的不说,光是“噬心蛊”就足够她生不如死。 每一位皇女都有自己的专属侍从,基本都由能力才华都十分出众的女子担任,偶尔也会出现男性侍从,不过男性这种生物在龙炎国,即使再优秀也会遭受排挤,是以天然有诸多不便。 林菀欣当然也不想受冻,很快回到殿内。果不其然,一进殿中就感觉春回大地,和外面的寒冷刺骨截然不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既然夜里不方便行动,林菀欣索性就让人送来两本历史书,权当看看打发时间,没想到这龙炎国历史还挺长。 第二天一大早,没想到女皇降旨,要求林菀欣在家休养,好迎接后日的大婚。 这下林菀欣更加没有机会出宫,好在她命人去湖里搜索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暂且就冒领了人家的身份,一整日都听着紫星的唠叨,给她说大婚之中的各项礼节,力求不能出丑。 好在林菀欣虽然伤了脑袋,到底有头发遮着,看起来也无大碍。 林菀欣听得昏昏欲睡却也无奈,毕竟真搞砸了对她继续伪装也十分不利,更何况据说女皇听说她落水大怒,要是再出点岔子,她真怕一个不查露了马脚脑袋不保。 大婚当日,林菀欣老老实实走完流程,犹豫伤了脑袋这件事已经到女皇那儿报备过,文武百官也都知道,所以林菀欣只不过遭到皇姐的嘲讽,其他刁难倒是很少,好不容易回到殿中,这才想起那两个跟自己拜堂成亲的皇夫。 乖乖,龙炎国的民风果然彪悍,皇女娶夫都是一次娶俩,据说女皇不仅赐了婚,还赏赐了两个千娇百媚的侍君,看起来像是安慰心上人被抢、内心受伤的二皇女。 从紫星的嘴里套出来的话中得知,这位二皇女最喜欢娇媚的风情万种的美男子,对于高大英俊那类的则十分嫌弃。 也是,毕竟二皇女本身身量不算太高,长相又偏柔美,在整个龙炎国训练有素、高大强健的女军队伍里,看起来就像个弱鸡。 再娶个身材高大的皇夫,这内心创伤确实不止一星半点儿。 林菀欣深表同情。 进了殿内,紫星服饰林菀欣脱去外袍,喝了醒酒汤。 紫星道:“殿下,该歇息了,两位皇夫都等着您呢。” “哦,嗯??两位?一起等吗?”林菀欣有点懵。 紫星点了点头:“这一点奴也十分无奈,因为两位皇夫出身地位相当,是以安排谁先侍.寝都有些为难,索性让殿下您来挑,看您喜欢谁就让谁侍.寝。” “当然,若是殿下想两个都要,一起上,也是没问题的……”紫星窃笑一声,见林菀欣无语地看着她,继续道,“您可以先掀开盖头看看,哪一位更符合您的审美,拉着他的手去您寝宫即可,他们二位现在都正在偏殿中呢。” “对了,还有两位侍君……这两位奴先安排在侧殿中住下了,毕竟今日您大婚第一日,不适合去侍君那儿,所以……”紫星有些为难。 林菀欣立马道:“我知道了。”我的天,为什么感觉在紫星眼里,她的二殿下就是个疯狂色.魔? “行吧,先带路吧。”估计今日不去掀盖头也不行了,娶都娶回来了,希望那位真正的二殿下不要太在意,毕竟这两个皇夫你都不喜欢到要跳湖了,她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应该问题不大。 一进侧殿,整个殿内都被布置成了喜庆的大红色,到处都是帷帐和垂纱,红烛摇曳,显得暧昧而又唯美。 一张极大的圆形大床被红色的帷帐笼罩住,圆形大床的两侧,背对着坐着两名身着喜服的男子。 没错,端看身形,确实是属于身形修长一类,其中还有一名男子身量极高,看着体型就知道其人锻炼有素。 另一名男子也身形修长,却多了几分柔和的美。 林菀欣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紫星,按理来说,二殿下应该会喜欢柔弱的,她朝那名看起来更柔和的男子走去,来到他身边,停顿了一刻,手竟然微微有些抖。 我去,竟然有些紧张是怎么回事? 原来娶夫掀盖头是这么紧张刺激的事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一把掀开了男子的盖头。 令她惊讶的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秀美的脸庞,眉若远山目若秋水,秀挺的鼻梁,温润的红唇,白皙的面庞肌肤盛雪,整个人装扮简单却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精致,只因这副五官实在长得太好。 ??? 这就是二殿下不喜欢的长相?她审美是不是有问题啊?难不成就因为对方比她高就不行么? 林菀欣看他看得有些发呆,忽然间,发现他的脸色也红了起来,仿佛有些承受不住她炽.热的目光,不由得垂下眼帘。 呃……糟糕,不会被认为是什么登徒子吧,不过这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下意识的,林菀欣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抬起,对他道:“看着我。” 男人低垂的眼帘抬起,如秋水般的眸子映入林菀欣的眼中。 那双眼睛清澈而又惹人怜爱,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青涩的少年眉眼。 一身鲜红的嫁衣,一副任人蹂.躏的顺从模样。 看得人好想…… 不行,忍住忍住,她是正人君子,不可以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顶多占点便宜过过手瘾得了。 林菀欣内心邪恶的小心思作祟,捏着男子的下巴,一只手指抚,摸过他温润的唇,肌肤如瓷的脸颊,温柔的眉眼。 越是抚.摸,越觉得手感实在太好,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把吻上对方的唇,灵巧的舌头入侵,直将他吻得晕头转向躺倒在床上才肯罢休。 “乖乖等我。”林菀欣轻拍他的脸颊,起身朝另一名坐在对侧的红衣男子走去。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掀开盖头后看到的竟然是清清楚楚的许纯之的脸。 ??? 什么鬼? 林菀欣更没想到的是,“许纯之”怒发冲冠,将她打横抱起。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度睁开眼睛时。 “醒了?”一个熟悉的清晰的男声近在咫尺。 “外面凉,不能在这儿睡,我正打算抱你回去,把你吵醒了。”院落里,许纯之抱着林菀欣穿越回廊笑道。 这…… 林菀欣莫名有些心虚。 嗯,好像有点尴尬。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