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真是没想到来自己坟前祭奠的会是这些人。 生身父母不曾来,贴身婢女不曾来,闺中好友不曾来。 反倒是她那个瞧不上眼的未婚夫,被她抛在脑后的慈幼庄朋友,以及还有她恨了大半辈子的祈月来了。 祈月,真是意想不到。 祈星觉得,她应该恨自己的。 毕竟祈星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用了一大半的时间去痛恨她,仇视她,企图颠覆她的人生。 “对不起。”粉衣女子容貌秀美温婉,只是一双弯眉紧紧蹙着,十分哀伤。 此处除了墓碑和一个不知为何被困在此的亡魂外,并没有别人,她实在无须做戏。 祈星错愕的看着她哭泣,虽然祈月不止一次的向她表达过善意,但祈星总是觉得她虚伪至极。 是啊,祈月享受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人生,也许她是真心愧疚的。 死后,祈星对于情绪的感知薄弱了很多,她不再一门心思的陷入对祈月的痛恨中。 她平静的想,这跟祈月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祈月害得她与家人失散吗?不是的。 难道没有祈月,祈月嫡女的位置,就会替祈星保留着吗?不会的。 祈家无非就要想要一个嫡出的女儿,可以用来履行与定北侯的婚约。 祈月虽然是从人市里挑回来的孤女,可她的过往被抹杀得干净,而她自己又生得美丽,性子沉静聪慧,比祈星适合太多。 哪怕是祈星最后在定北侯面前捅破了这件事,定北侯也根本不为所动。 定北侯的暗卫将祈星按进水里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湖面上的属于自己倒影。 面容因惊惧而扭曲,而满头珠翠浓烈妆点,又显得她这张单薄的面孔分外滑稽。 一点也比不上祈月,难怪从父母到夫君,没有一人是喜爱她的。 她从小在慈幼庄长大,学得一身市井做派,粗鄙庸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十一岁那年,祈夫人带着祈月来慈幼庄布施,看见了她额头上的那颗黑色痦子。 祈夫人大惊失色,却强作镇定,并没有要认下她的意思。 她觉得奇怪,偷听到祈家的婢女窃窃私语,说她长得有些像祈尚书,再加上那颗痦子,肯定她是祈家早年间丢失的女儿。 祈星以为上天垂怜,她压根没去想祈夫人为何不是抱着她痛哭流涕,而是装作无事逃避。 在祈夫人带着祈月享受众人盛赞后准备离去时,祈星害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美丽的妇人,她的生母,于是扑通一声跪地,抱着祈夫人喊起娘来。 祈夫人那时候震惊的眼神,不是惊喜,而是厌恶。 后来祈家对外说是与祈星有缘,收为义女。 祈星起初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了,也没发觉那个婢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祈月陆陆续续的来过四五次,每次都会给祈星烧一些纸钱,还有一些她生前喜欢的花缎子之类的。 她也会说一些自己苦恼困扰的事情,比如定北侯寡言冷性,心机深重,琢磨他的心思很疲累,时常畏惧。 再比如,她生了两个女儿,使婆母不喜,定北侯不纳妾室,虽是好事,却也让她压力更重。 祈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个死人说这个,人人都说祈月嫁得好,定北侯眼里压根容不得第二人。 从祈月的言语中,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定北侯授意杀害的,怎么会怕他? 再者祈月不是一向很好人缘吗?难道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那么祈夫人呢?她虽不喜欢自己,待祈月总是很亲近的。 这些话同娘说,不是正合适吗? 作为魂魄,祈星对时间没什么感知,她的意识只在有人拜祭时才会苏醒,等人一走,她也渐渐睡去。 不过祈星感知到,她似乎快要离去了。 树叶无风而动,哗啦啦作响,祈月抬头看了一眼,透过朦胧的泪眼,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就在这一刻,祈月只看见灰蒙蒙的云与阴暗的天空,并没有看见坐在墓碑上的那个魂魄渐渐消散,转而消亡。 祈星感受到了一阵风,将她的意识温柔的卷了起来,抚她沉睡。 只是祈星没想到她还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见那只悬着蛛丝近在咫尺的小蜘蛛,祈星叹了口气,心道,‘前世不修德行,哪里投生的了什么好人家。’ 她置身所在的地方,有种熟悉的破败感。 大通铺,烂被子,一股酸腐臭气,还好眼下是冬日,这股味道也并不明显。 祈星浑身像在醋里泡过一样,酸软得厉害。 她看了看胸口盖着的被子,棉花基本都要跑没影了,难怪盖在身上,半点都不暖和。 祈星挣扎的挪起身,靠在墙上,看着那张斑斑驳驳的木桌,她恍惚间看见自己伏在桌前穿珠子的背影。 她扯了扯嘴角,似哭似笑,道:“老天爷,真有你的。” 祈星不知愣了多久,忽然伸手朝右侧的枕头,从下边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铜镜来。 这是阿晴的镜子,也是当年随着她的襁褓一起被放在慈幼庄门口的。 阿晴的一条腿分外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被遗弃。 在祈星死后,阿雯与阿晴不知是怎么找到她这个孤坟的,阿晴腿脚不便,几乎是被阿雯拖上来的。 一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阿晴和阿雯,祈星觉得再活一回也不全是坏事,只是不知,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她稍稍翻转手里的铜镜,镜里还是那张单薄的脸,飞扬纤细的眉,窄窄的双眼皮,眼珠子颜色浅淡的像一杯茶,瞧着冷淡得很,弯弓一样的薄唇,鼻子长得还不错,只是鼻梁有节,看着不亲近人。 她还是她,十一岁时的样子,分毫不变。 祈星将镜子侧了侧,照出她额头上的那一粒黑色痦子。 这粒痦子只绿豆大小,黑得醒目。 前世祈星就是靠着这一粒点眼的痦子才被认了回去,她该宝贝得紧才是。 但如今…… “好难看。”薄唇里轻蔑的吐出三个字。 第二章 痦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东江的冬日倒不似北地残忍,一年也就三四回冻死人的事。 可湿漉漉的冰冷水汽像一把薄且利的小刀,专门往人的骨头缝里挑。 整个慈幼庄上,只有莫姨和婴孩的房间里有炭盆。 阿雯从厨房里提来一桶米汤,来给婴孩们喂食。 “咦?阿星你怎么起来了?今天的活我帮你干,你去休息吧。” 她看着蹲在炭盆前祈星的背影,道。 阿雯说着,熟稔的捞起嗷嗷待哺婴孩,将米汤一勺勺的喂给她。 她喂得速度飞快,孩子却吞咽的更快。 “阿晴呢?我借她的镜子用一下。” 祈星看着没在猩红炭灰里的小刀,克制住想马上回头的冲动,故作淡定的问。 “阿晴交绣品去了,她的手帕卖得很好,莫大虫带她去交货了。放心啦,别人面前,莫大虫不会对阿晴怎么样的。” “嘻嘻,莫大虫。”说话的这个小女孩叫艾草,可能已经四、五岁了,是这屋里最大的小孩,也很机灵。 她正拿着一把勺子,往自己嘴里喂一勺米汤,又往一个还不会走的小婴孩嘴里喂一勺。 “你这丫头!她跟前可不许说,不然又要挨打!”阿雯赶紧说。 艾草嘻嘻笑着,点点头。 见祈星蹲在炭盆前头不肯挪步,阿雯道: “阿星,这都是昨天的炭渣了,今天早上莫姨只分了一碗碎炭来,我还没使,怕撑不过一个晚上。” 阿雯忙着喂孩子,也没空看祈星。 等祈星走到她跟前,也拿起一把勺子喂孩子时,她扫了祈星一眼,惊叫道:“阿星,你,你怎么了?你额头在流血啊!” 祈星已经抹了一把炭灰在伤处,但血还是滑下来一行。 她信手抹去,浑不在意,道:“你不觉得那颗痦子太难看了吗?我给割了。” 阿雯不仅人长得粗疏,大手大脚,性子也是如此。 听祈星说得如此随便,她就也不当一回事起来。 “嗯,是难看,没了痦子你肯定好看。”她傻呵呵的笑着,肉圆的塌鼻头皱在一起,实在不美。 也正因如此,没人领走她当女使,在庄子里一直待着。 幸好她很能干活,莫姨虽然成日的嫌弃她,暂时还没有赶她走。 而阿晴则是腿脚不便,也没人要,但她女红很好,能换钱,莫姨也舍不得她这颗摇钱树。 至于祈星,她如果不是今年遇上祈夫人,回了祈府,至多再过两年,她也该有去处了。 是给人领去当小媳妇,还是当女使,又或者黑心一些,骗去隔壁州县,再卖去腌臜的地界。 “阿星姐,那是小花的鼻子,不是嘴。”艾草笑话她。 祈星忙回神,将米汤喂进小花嘴里。 还回祈府吗?祈星不愿意了。 那本是她的家,她却不曾从那里获得过半分温暖。 她在祈家变得越来越丑恶,变得连她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一桶米汤很快见底,可大多数孩子都没吃饱,但是他们都没怎么哭,将小拳头塞进嘴里,或是抓着一根稻草,津津有味的嚼着。 小花咂了咂嘴,朝祈星伸出手。 祈星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见她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像个小花猫似得,就用帕子沾了点屋檐下的雨水,一点点的给她擦脸。 “洗干净了一会还得脏。”阿雯不解的说。 她们是从来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的。 “擦干净些,若有好人家来挑女儿,我们小花这么可爱,能被瞧上就好了。” 看着小花皲红的脸蛋,祈星微微一笑。 阿雯闻言,也学着祈星的样子,将艾草拉过来擦了个脸。 她手劲大,幸好艾草也皮实,她擦,她躲,倒是玩了起来。 艾草咯咯的笑着,笑声总是让人开心的。 “笑笑笑!知道你娘死了?笑得这么开心?!” 莫嫂的声音隔着门从庭院里传过来,大家一下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子,门被推开,方才还活泼的艾草赶紧藏到了阿雯身后。 走进来的人容貌清秀,可是走路的姿势却十分怪异,腋下还架着一根拐杖。 大家都松了口气。 阿雯指了指阿晴身后,这意思,莫大虫呢? 阿晴道:“她回屋歇去了。” 她表情并不很好,低着头走进来,依着祈星坐下来。 “一文钱没给你?”祈星扭过脸问她,就算没有前世那些模糊的记忆,祈星也能知道莫姨的行径。 阿晴刚要说话,立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额头那处黑乎乎的血污,一时忘却心中愤懑,道: “你,你,怎么把那个痦子去了?不是指着那个,希望你家里人认出你吗?” “白日做梦的是事情不提了,那痦子太难看了。”祈星轻描淡写的说。 阿晴看着她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愤愤不平的道: “她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拢共卖了一百五十文,她半个子都没给我,我还盼着能给孩子们买点板糕泡糊糊吃呢。” 艾草认真的听着几个大姐姐说话,听到板糕糊糊几个字,她眼睛一亮。 祈星没有完全退烧,她头还有点疼,艾草这个亮晶晶的眼神,突然叫祈星想起前世的事情。 “你不准去莫姨屋里偷钱!”她忽然很严厉的说,声音尖利,吓了孩子们一跳。 艾草更甚,整个人一颤。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阿晴伸手去抹祈星的额头,果然还是滚烫的。” 祈星抓住她的,看着艾草,一字一顿的说:“今天晚上,你跟阿晴睡一个被窝,她睡觉轻,你别再打什么鬼主意!” 艾草躲到阿雯身后,黑溜溜的一双眼睛瞧着祈星,眼神有点不服气。 阿晴见状狐疑的说:“艾草,你真想着偷钱呢?不许!被发现了,是要被打死的。” 祈星紧紧皱起眉头,她的太阳穴传来尖利的痛感,阿晴的这番话,印证在前世。 “张嫂子上午是不是没来。”祈星抬起埋在掌心的脑袋,忽然说。 阿雯道:“她好些日子没来全了,本来说好一日喂三回,现在一日两回都够呛的,麦草和麦穗今早上就没吃到奶,我兑薄了自己的粥喂了她们的。” 小婴孩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胸膛轻轻起伏着,睡觉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祈星心里一阵发酸。 她几乎都要不记得这两个孩子存在过了。 第三章 哺乳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莫姨也不管管。”阿雯说。 祈星冷笑道:“她吃人家的鸡蛋吃的嘴软,怎么会管。” 说着她下定了决心,起身拿起包被和绑带,道:“阿雯帮我把麦穗捆到上。” 阿晴似乎猜到一点,连忙问:“你要干嘛?” “她贵人事忙,我就送去请她喂!左右这一路都是人家,我借道屋里头过,不会冻着孩子。” 祈星记忆里很久没抱过孩子了,但是那襁褓一上手,她就很自然的将孩子倒近自己的臂弯里,动作娴熟。 “阿星。”阿晴觉得不大好,祈星却管不得许多,她记得前一世的事情,没办法视若无睹。 慈幼庄在东江城西,这里大半的人家都姓张,不但是街坊邻里,还是亲族。 人家前后院门通常的虚掩着,方便串门借根葱,匀半碗面,说几句闲话家常之类的。 每一间屋里的妇人十个有八个是张嫂子,祈星长得不讨喜,但是一张笑脸,把她面相的冷淡都抵消了。 “囡囡,你脑门怎么了?” “不小心磕着了。” “囡,大冷天的带着娃娃出来干嘛?”热心肠的妇人问。 “启明哥家的嫂子这几日忙,我送孩子过去让她奶。”祈星自然的说,似乎也没觉得人家这样有什么不对。 这一路问,一路答,祈星宣扬了个遍,等到张启明的婶子将祈星领进他家门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启明家的,你既拿了慈幼庄的工钱,这奶总要给人家喂了啊!害得个娃娃带着两个小娃娃来寻你!” 张嫂子在吃汤面,赶紧放下筷子抹抹嘴,对着张婶子赔笑,道:“婶子哩。我是打算吃完就去的,这丫头太心急了。” 祈星傻兮兮认下,“是我心急,只是觉得娃娃饿狠了,哭都没力气,心疼。” 张嫂子粗鲁的将乳塞进麦穗嘴里,同时狠狠的剜了祈星一眼。 祈星浑然未觉一般。 她听着麦穗咕咚咕咚的咽下乳汁,反倒解了她的渴。 张嫂子家的汤面就是清汤加了点咸菜沫,不过祈星闻出点猪油香来,这点子猪油香简直钩子似的往她鼻子里钻。 “嫂子,给口水喝吧。”她厚着脸皮高声的问。 张嫂子嫌恶的看着她,不打算理会的,可对门的婶子听见了,道:“囡,我这还有个饼,叫你吃了吧?” 张嫂子要脸面,忙高声说给婶子听,道:“水壶里有水,你喝吧!喝吧!” 祈星没有客气的资格,她早上应该压根就没吃过东西,飞快的去婶子拿了饼。 饼是东江最常见的梅菜饼,没肉没油,烙得干硬。 不过祈星就着热水吃了一半,热食下肚,浑身熨帖。 余下的半个饼,祈星小心翼翼的塞进麦穗的襁褓里。 张嫂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另一只乳给麦草吃,麦草月份大一些,嘬奶的力道更大 张嫂子骂了一句,还偷偷的拧了麦草一把,麦草叼着乳,哼都没哼一声。 “我自家娃都没得吃了!” “不是已经两岁多了吗?可以吃粥饭面了。”祈星说,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拿钱不做事的女人。 “你个丫头懂个屁!男娃娇贵,喂到七八岁也是有的。女娃贱命赖养。” 她说着,鄙夷的看了眼怀里的麦草,视线顺便扫过抱着麦穗的祈星。 三条贱命。 张嫂子喂好奶,看都不想这个上门来的瘟神。 “明天早上这顿,是我来还是嫂子来。”祈星好像在跟张嫂子打商量似的,好声好气的问她。 张嫂子又剜她一眼,骂道:“催催催,你怎么不催你祖宗去?!你别再来了!” 祈星笑着说:“那劳烦嫂子上庄子来一趟了。” 张嫂子不是没见过祈星,素日里十分阴郁的一个丫头,瞧不出什么特别的。今天怎么总是笑,还笑得人浑身不自在。 “嫂子把鸡蛋给我装上吧。”祈星道。 张嫂子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祈星理所应当的重复一遍,道:“给莫姨的鸡蛋啊。” 她又微微一笑,道:“刚来时瞧见嫂子的弟妹了,她也快生了,那胸脯可真大啊。” “她那中看不中用的!给男人使行,给娃娃使…… 到底是觉得这话露骨了些,张嫂子没再说下去,皱着眉将三个鸡蛋塞进了祈星。 祈星拿着鸡蛋带着麦草和麦穗回了慈幼庄,一进门,就见阿晴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冲自己挤眉弄眼的。 祈星朝右边瞥了一眼,看见一个挂着脸的严肃妇人——莫姨。 莫姨长得颇男相,吊眼高颧骨,一巴掌扇下去都手疼。 她外头那件罩衫料子普通,可脖颈处的领子却透出一抹刺目的白来。 雪白的细棉布里衣,不知又要花销多少银子。 可她多得是赚银子的门路,冬日的炭火,四季的衣裳,三餐的口粮。 祈星前世回到祈家时,提了一个要求,要求将莫姨换走。 但是后来听说并没有,人家依旧在这个位置上好好的,莫姨是祈老太太生前的婢女。 一个死人的婢女也比祈星有权势。 祈星对慈幼庄这段往事避之如蛇蝎,便也不再理会。 “莫姨,您醒了。”祈星主动朝莫姨走去,阿晴惊愕的张大了眼。 “我从张嫂子家顺便拿了您的鸡蛋,我做个桂圆打蛋给您吃,您刚睡醒,这天气又寒气昭昭,吃这个最舒服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莫姨红艳的指甲几乎要戳在祈星脸上。 祈星低着头抿抿嘴,压住心底扑腾的火气,谄媚笑道: “莫姨别生气,我是觉得张嫂子太得意了,您瞧着边上想这份工的人多少呀。她舍几个鸡蛋,就想把得牢这笔工钱,也太便宜她了!” 这话很不像祈星素日里能说出口的,莫姨垂着眼皮睨着她。 慈幼庄的女孩没有挺直的脊梁,她们通常都蜷着身子,缩着脖子,将自己矮化成一粒小小的稗草。 祈星也是如此,似乎依旧卑微而瑟缩。 过了一会,莫姨才收起打量的目光,冷冷地说:“病了一场,倒把你的嘴巴给病利索了!滚去厨房!” “诶。”祈星像没事人一样,把麦穗和麦草交给了阿晴。 她将阿晴的手隔着襁褓按在那半个饼子上,冲她眨了眨眼。 第四章 蔡水萍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做菜不错,因为没有阿晴的女红技艺,也没有阿雯力气大,她就被指使来厨房干些烧水做菜的活计。 孩子们一道吃的大锅饭有长人嫂来做,祈星通常只准备奶娃娃的米粥糊糊,还有莫姨的单餐。 “水萍姐,我要给莫姨做点心,用到桂圆和红糖。” 蔡水萍是这慈幼庄上最大的一个女孩,祈星觉得,她是莫姨的伥鬼,除了莫姨的话之外,谁都不听。 蔡水萍从灶台后露出半张脸来,鸡蛋大小的胎记烙在她颧骨上,叫人压根没法去注意她的五官,只一眼就看见这块青黑。 “你额头怎么了?”蔡水萍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忽然冒出一点诡异的光芒。 她从身上取下钥匙,打开橱柜,摸出几个桂圆和两勺红糖来。 做这一串动作时,她的眼睛始终不离开祈星的额头。 “不小心把痦子磕破了。”祈星捏碎桂圆,剥壳取肉,扔进沸腾的水里。 蔡水萍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脏兮兮的黄牙来,笃定的说:“肯定还会长回来的,你那痦子。” 桂圆煮得滚圆,又加了红糖,两个荷包蛋也成型了。 祈星知道蔡水萍在想什么,她自己脸上胎记除不掉,也不希望别人能去掉痦子。 “也许吧。”祈星端起桂圆打蛋,淡淡的说。 “肯定会长回来!说不定还会变大!”她的声音黏着祈星离开厨房的背影。 祈星没理会她,而是端起碗大喝了一口,红糖的甜蜜,桂圆的香气,让她顿感满足。 莫姨却没在房里,祈星端着汤碗去寻她,到大门口时,发现她正在同一个男人说话。 祈星看清那男人的长相吃了一惊,赶紧缩回身子躲到墙后头。 “祈旺?他怎么在这?难道是来商议祈家来慈幼庄布施的事情吗?” 祈星心里想着,虽说祈家是腊月十五来的慈幼庄,提前一个月派二管事来叮嘱些事情倒也说得过去。 “对了,二夫人问起那丫头来。” “活蹦乱跳着呢。”莫姨说完,沉默了一会子。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祈旺问。 “哦,没,没有。”莫姨虽这样说,语气听起来却有些迟疑。 躲在墙后的祈星心想,‘二夫人?邱氏吗?她是在打听谁?’ 二夫人姚氏是祈星的叔母,祈星只从她那里得到过一些好脸色,所以对她印象还不错。 听到祈旺说自己要走了,祈星赶紧往后头走了几步,听到莫姨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她这才从拐角迎上去。 “莫姨,吃甜汤了。” 莫姨一见她便劈头盖脸的问:“你脑门上的痦子怎么掉了?” 祈星有点奇怪,莫姨是从来不理会这些的,哪怕是她们忽然少了一只眼珠子,她也只是讥讽两句,让她们拾一块砖头撞死了事,省些米粮。 “跌了一跤,磕掉了。”祈星还是用的这个说辞。 莫姨没好气的端过她手里的碗,说:“早不跌死你!” 她又道:“结了痂都扣掉,让痦子长回来。” 祈星真是更加奇怪了,莫姨见她满脸不解,视线略躲了躲,不耐烦的说:“不是还指望你爹娘靠这个痦子认你吗?” 祈星垂下眸子,道:“是。” 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除了这个痦子。 祈星回到后院时,见阿雯领着大孩子们往学堂里去,也跟上。 慈幼庄里每日有一课,由养济院中断文识字的老人来教课。 今日来的人是陈老头,祈星看见他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孔,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手抚过她的胸口,令她毛骨悚然,胃里顿感一阵反胃。 阿雯见她突然的干呕起来,着急的说:“阿星,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祈星抱着院里的枯枝矮树,重重揩去嘴角边的口涎,道: “没事,你帮我把干豆拿来,我就在这剥,顺便也听一听讲课。” 陈老头说是个秀才,可教的永远都是几句三字经,连千字文都没讲过。 阿雯觉得祈星今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可她是个极没有主见的,祈星这样说了,她就顺从的帮她拿来了干豆荚和一把小杌子。 祈星就靠在门边,一脚踏在门槛上,随手剥着豆子。 陈老头先是夸耀了自己一番,一个秀才来给她们一群贱民的女娃上课,她们应该多么多么荣幸才是。 孩子们木讷惯了,没什么反应,他就莫名其妙的开始训斥这一群懵懂女娃不晓得尊师重道。 陈老头逞了一通威风,又点人起来背三字经,被点起来的女孩叫巾儿,五官是这一波孩子里最端正的一个。 祈星依稀记得,她没等到春日就投井了。 巾儿背出了好些,但后边‘三才者天地人’的陈老头只教过一遍,巾儿就卡住了。 “自己去禁室面壁思过。”陈老头捋着胡子说,他微微的眯起眼,眼神里似乎带着点迫不及待的笑容。 祈星从前只觉得他这个笑容恶心,并不明白其背后的深意。 直到后来她回了祈家后,听说陈老头欺辱慈幼庄的女孩,被人当场捉住了。 把这个消息传到她跟前来的人是祈夫人的亲外甥女,也就是她的表姐林风荷。 她一边嗑着瓜子,将这个事儿像个笑话似的轻轻巧巧的说出口,一边又斜眼睨着祈星。 祈星想起某一次陈老头从她胸口揽过,抽起她那张写的歪七扭八的大字训斥她。 这段回忆让那时的祈星觉得自己肮脏,顿时羞恼得脸通红,急忙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林风荷吃惊的捂住了嘴,目光中明目张胆的讥笑和鄙夷,道: “妹妹呀,这样的话怎么能挂在嘴边上。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你怎么就往自己身上想了呢?” 祈星觉得这话也不是味,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来辩驳。 祈月在旁道:“这是表姐的不是,这种腌臜的事情,本就不该由你一个闺阁小姐传来传去的,与那些碎嘴的三姑六婆有什么分别?” 林风荷哼了声,却不再多言。 祈星那时虽不喜林风荷,但却更讨厌祈月。 后来祈月追上来想安慰她,她却用力的推了祈月一把,对着她大叫,“我不用你装好人!” 第五章 巾儿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椅子腿与地面摩挲,发出一声刺耳的响。 祈星顿时睁开眼睛,祈月痛心又无力的面孔从她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亦趋亦步,万分不情愿往禁室走去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是巾儿,曾经,也是阿晴。 祈星想起许多事,想起阿晴睡觉时蜷缩的样子。 旁人轻轻一动,她就惊醒,那眸子里的惊惧,像是刚从一个永远难挣脱的噩梦中醒来一般。 祈星竟然还觉得阿雯性子粗疏,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回了祈家之后,她更是迫不及待的将在慈幼庄上的回忆全部尘封。 禁室就是学堂后边的一个小杂物间,祈星把干豆放回厨房,不紧不慢的往学堂走。 她已经想起陈老头一贯的习惯了,他此时定然是领着孩子们读一会书,再吩咐她们自读,不可离开。 然后他自己再晃晃悠悠的去禁室。 祈星藏在禁室边上的大树后,她个子不矮,却很瘦弱,像一根竹竿,完美的被树干隐藏。 陈老头果然出现了,他从胸口摸出一把钥匙开了禁室的锁,皱巴巴的面皮像一块被搓洗了很多遍的抹布。 等他走进去,祈星顺手抄起了大树底下的一块石头,朝禁室走去。 她在门口略停了停,这片刻的犹豫,门里就影影绰绰传来女孩被捂着口鼻后,所发出的呼救声。 若不是祈星就站在门口,真是半点都听不见。 她立即踹门进去,抄起大石就往陈老头后脑狠拍了一记。 陈老头软下去的身子后,露出巾儿不敢置信的脸,她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惶惑的看着祈星。 祈星用破布堵着陈老头后脑的血窟窿,费力将陈老头拖了出去。 巾儿愣了片刻,也赶紧帮忙抬脚。 “你回禁室去。”祈星飞快说。 巾儿不解看着她。 祈星一边重重把陈老头的后脑磕在台阶上,把他的身子摆成失足摔到的姿态,一边道: “方才的事情都忘掉,你压根没出过禁室,我会把门锁上,把钥匙放回他身上。你记着,你被关在禁室里,自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等别人把你放出来的时候,你才知道陈先生不小心摔倒了。” 没听到巾儿的回答,祈星抬起头皱眉看着她。 巾儿像是被响锣敲了一记,骤然回过神来,重重点头,往禁室奔去。 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巾儿跌坐在稻草堆里,禁室寒冷潮湿,可她原本冰凉的指尖却一点点的回了温。 秸秆上染了一点血滴,是祈星方才没察看到的地方,巾儿赶紧扯了下来,塞进嘴里吞嚼了。 一想到这是陈老头的血,她觉得有点恶心,却又莫名畅快。 巾儿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听到外头有声音。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莫姨很烦躁的说:“这些老不死的东西!非在这时候给我找事!怎么不触你娘的霉头去!” 她不敢叫莫姨给她开门,只好抱着膝盖等。 等到天都黑透了,万籁俱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祈星端着一盏光亮如豆的小油灯站在门口,无奈的看着她,道:“你也太老实了吧?我差点跑去漏泽园挖钥匙。” 巾儿扑上去将她抱了个满怀,祈星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子。 “他死了?”听到漏泽园三个字,巾儿颤抖的声音从祈星胸口处传来。 过了一会,巾儿听见这个奇异淡定的大姐姐道: “那倒没有,我去养济院的时候,他好像有点要醒的意思,不过大夫说,这个年纪的老人最怕摔,他又摔得这样惨,只怕会中风。” 虽然她是猜测,但巾儿却莫名笃信。 隔了两日,辗转从芦先生口中得知,陈老头中风瘫痪在床,口不能言,饭都喂不进去,一个劲的流口涎。 自己不能照料自己的老人,在养济院那种地方,只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祈星回来随口说了这个消息,她手上在给小花编辫子,眼睛却偷偷的睃了阿晴一眼。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看似漠不关心,但手上拿捏着的针却迟迟没有穿过绣绷。 芦先生是慈幼庄上的孩子们都很喜欢的一位女先生。 她为人和善,见识广博,轮到她上课的日子,庄上的大孩子小孩子都要来听。 因为她不讲一些干巴巴的经书道理,她讲故事。 讲穆桂英挂帅,讲卓文君的白头吟,讲花木兰替父从军 其实芦先生讲的这些,祈星前世都听不大懂,只觉得有趣、新鲜,像是替她在慈幼庄上空四四方方的天上,又开了一扇窗。 过了几年千金小姐的日子,祈星可是下过苦功夫学的,再听芦先生的这些故事,她就轻车熟路多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前世为什么莫姨不喜欢她来慈幼庄上讲课。 “讲得什么课!一堆的花花肠子,她自己不安分,还要把庄子上的姑娘讲得心思都活泛起来,要我怎么管!?” 祈星记得莫姨这样对人抱怨过。 “芦先生,讲得口干,吃口茶吧。” 正讲到‘辕门外层层甲士列成阵,虎帐前片片鱼鳞耀眼明’时,祈星很不合时宜的开了口。 芦先生循声看向祈星,见到一双清冷的笑眼。 她也回以一个笑容,端起手边的茶盏吃了一口,虽叫做茶,其实不过只是茶叶沫子泡水。 芦先生搁下茶盏,恰见莫姨从门口经过。 只见她睃了芦先生一眼,目光探究,随即又恶狠狠的看向祈星,只见她迅疾的一伸手,把祈星额上刚结好的痂给扣去了。 祈星痛却一声不吭,芦先生吃了一惊,站起身道:“莫管事,你这是做什么。” 莫姨斜了她一眼,并没理会,径直走了。 巾儿赶紧用自己的衣袖按在祈星正在流血的额头,道:“星姐姐,疼不疼?” 祈星摇了摇头,咬牙道:“蚊子叮一口罢了。” 芦先生看了祈星一眼,这女孩此时轻轻拿开巾儿的手,一行鲜血缓缓滑下,舔舐着她的眉间。 她正沉默的看着莫姨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第六章 陈归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敷一些紫草在这里,痦子就不会长回来。” 下课后,祈月靠在树旁搓麻绳,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身侧说。 一抬头,就见到芦先生像日光一样耀目的银发。 “就是后院那种叶子椭圆,紫红色的小草吗?”祈星坐直了身子问。 芦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离去。 看着她不疾不徐的背影,祈星忽然意识到芦先生每一步的大小都是趋近的,能拥有这样端庄的步态,她的出身必定不差。 她眼下没工夫多想这个,赶紧去后院挖了紫草敷在额头。 离祈夫人和祈月来东江慈幼庄,还有一个多月。 东江是个小县城,祈尚书的老家就在东江,再往上就是临京城。 天子南渡后,临京就成了都城。 祈星听下人说,自己就是在三岁那年,随着祈家南迁时与之失散的。 那时候水匪横行,大家虽心有警惕,但眼见着就要到临江了,就也松懈了几分,给贼寇可乘之机。 祈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慈幼庄的了,她唯一清晰记得的就是自己名字,还有便是自己从前住着大宅子,有丫鬟,有奶妈。 今世再想想,临京到东江也不远,更可笑的是这间慈幼庄除了东江官府占了个名头外,内里的开销都是由祈家和另外几户官宦人家一起出资。 祈家占了七成的大头,说是祈家的庄子绝对不为过。 这是东江人都知晓的,祈家也是为了求一个好名声。 祈家在东江是独姓,独姓总是要受排挤的,若不是老太爷奋力考了出去,哪里会有今日的造化呢? 当年被相邻看不起的怨气,如今扬眉吐气,要找补回来,祈姓就算是独姓,也要狠压着大姓! 祈星仔细想想,祈家当初不肯认自己,虽有李代桃僵,蒙骗定北侯的罪过,但同时也是觉得太没面子了吧? 丢失的嫡女就在自家庄子上,这么些年了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说明祈家对这庄子也压根不上心啊! 祈家的脸面丢不得,特别是在东江! 夜里思绪分迭,祈星总是睡不着。 她轻轻的推了推阿雯,说:“阿雯,时间差不多了,该你去替阿晴吧。” 回答祈星的是如雷的鼾声。 祈星有点羡慕阿雯睡得香,也不叫她了,自己起身穿了棉衣去婴孩房。 慈幼庄的婴孩不怎么会哭,也许是她们知晓,哭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无用的。 这屋里只比外头暖上一点点,炭盆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更像一个摆设。 阿晴坐在一昏暗的油灯旁,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哄着,小婴孩哼哼唧唧,她就轻轻的晃两下,手上的针线走得飞快。 前世,阿晴只给祈星上过一回坟,没再来过。 祈星起初以为是阿晴腿脚不好,后来阿雯说,买了阿晴做针线女使的林家管束颇严,阿晴出不来,她都很久没见过阿晴了。 林家,就是祈星表姐林凤荷的林家。 又不知过了多久,阿雯说,阿晴死了,自己投河死的,熬坏了眼睛,林家不要她了。 祈星想到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别绣了,绣再多也是给她绣。” 阿晴没抬头,固执的道:“这是上回我故意绣坏了的帕子,改一改是一样的,我用这法子余了两条帕子,莫大虫不知道。” “怎么卖呢?咱们这些人去绣庄,转眼绣庄老板就得把咱们给卖了。” 前一世,阿晴已经试过了,然后就被打得另一条腿也有点不灵便了。 阿晴似乎也没了法子,针线缓缓从帕子中扯出,针尖险些扎到她自己。 “你醒醒神,先去睡吧。我来想法子。” 祈星把婴孩抱到自己怀里,这个婴孩初来时皮肤极黄,所以叫做小橘。 “什么法子?”阿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却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她是个忧思很重的人,不似阿雯没心没肺,这样的人活在这种地方,更清醒,更痛苦。 祈星明白她,在她身侧的稻草堆上坐下,轻声道: “我想,出去寻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让他拿了你的帕子去别处卖,这样就不会撞在莫大虫跟前了。” “哪有货郎啊?” “我记得东巷口有一个,听别人叫他陈归,莫大虫同他买过一瓶头油。” 祈星其实是前世回了祈家之后才认识他的。 回了祈家的第二年,陈归担着只有东江才有的酸米浆来叫卖。 祈星很久没尝过这个味道了,可她自尊心作祟,不想让婢女知道,就自己悄悄去后门买。 陈归远远的见过祈星,认得她额头上的痦子,两人攀谈了几句,才知道陈归也是东江的。 祈星提着心买了一碗酸米浆,还没喝就被祈尚书一掌拍翻在地。 祈尚书看着她,不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反倒像是在看一条令人作呕的蛆虫。 陈归见她跪下来喊爹,心里也有点打鼓,可祈尚书又扇了祈星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出门外去了。 门也关上了,祈星记得自己那时跪在门口痛哭,陈归想走又不好意思走,在她耳边胡说八道的安慰她。 “你爹不也是东江人吗?嘁!酸米浆是穷人的玩意,我猜他自己小时候也喝过,不然这么大反应干什么,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看你爹可不这样想!他没看好你,害得你一个千金小姐吃了这么些年苦,他还有理了!” 陈归这些话祈星如今想起来觉得气顺,那时却觉得刺耳得很! 她把陈归赶走了,自己门外蹲了足有半个时辰,才被婢女接了回去。 当年这件事让祈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可笑。 尤其是陈归的那一番话,极对!极可笑! 莫大虫午后总要小睡一会,祈星就用这个空档出去寻陈归。 陈归比祈星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干了好些年货郎营生,虽是一张娃娃脸,却学得油嘴滑舌。 幸好祈星躯壳里的灵魂也成熟,不与他计较口舌,认真与他论起生意来,还挤了几滴眼泪博取同情。 陈归竟然很吃这套,细细端详着手上的帕子。 这一支并蒂莲虽简单,却透出一股子清雅之气,绣这绢帕的姑娘必定也是心灵手巧的。 他是个俗人,不懂好与不好,只知道能卖! “你们也不容易。”陈归鬼使神差般多给了祈星一文钱,道:“以后有帕子就都给我,一条四文。” 三文钱不多,但阿晴又托陈归买白帕子与丝线,可以多绣一些,半月来就得了十文。 阿晴又托陈归买米糊糊,祈星则盯着张嫂子与其他乳母每日的喂养,若还有婴孩不够吃的,就用这些米糊糊偷偷的喂饱。 祈星看着小花日渐圆润的脸庞,笃信她们都能顺利的度过这个冬日。 第七章 大驾光临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七章 今日的早膳出奇的丰盛,粥不再稀薄如水,腌菜竟大方的给了一盆,每个人甚至还分得了一个咸蛋。 巾儿高兴得掐了自己好几把,举着咸蛋说:“星姐姐,给你吃黄。” 祈星摇了摇头,摸了摸巾儿的小脸,道:“等会还有你高兴的事儿呢。” 一人一套新衣服,一人一双新棉鞋,脸上还可以抹一点骨油膏。 只因祈家的大夫人和嫡小姐要来了! 蔡水萍似乎急于展现自己元老的身份,故意装得漫不经心,咬着指甲道:“有什么稀奇,我刚到庄子上那年,大夫人也来过啊!” 祈星闻言顿生古怪之感,就好奇的问:“水萍姐,你是哪年来的?” “在你前头一年吧。”蔡水萍入慈幼庄的时候已经六岁了,她记得清楚。 祈星更是闹不明白了,难道自己不是一走失被慈幼庄收留的吗? 依着蔡水萍的话,她是三岁走失,四岁才被收留的? 中间那一年祈夫人甚至来过慈幼庄,可偏偏她却还没被收留! 祈星费劲的想了想,但一个三岁的小孩能记住多少东西呢?她实在想不起来。 她正思索着,忽然被一片阴霾笼罩了,莫姨来到了祈星跟前,依旧是皱着眉,一副欠她良多的样子。 莫姨死死盯着祈星额上原本该有个痦子的地方,如今是却只是一块粉色的嫩肉。 祈星不知她想干什么,如常般畏惧地低下头。 过了良久,莫姨走开了,留下祈星满腹狐疑。 这些时日,她很紧盯着祈星额上的痦子,甚至吩咐蔡水萍看着她。 祈星的痂撕了又愈合,撕了又愈合,她夜里总会偷偷的敷上紫草,终于长出了嫩肉,莫姨也没办法折腾她了。 祈星想不明白莫姨为什么这样在意她这个痦子,难道……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祈家的女儿!? 而且她似乎也是想让祈家人认出自己来。 为什么呢?! “星姐姐,星姐姐。”巾儿忍着痛推了祈星几下,祈星回过神来,忙松开手。 巾儿小小的手由白变红,她没有抱怨,立刻关切地道:“你怎么了?” 祈星摇摇头,额上有细细不可见的冷汗,“没事,走神了。” 前世祈夫人和祈月来的那一日下了雪,这一世也是一样。 细细碎碎的雪子和着雨点落下来,没积起来就消融了。 雪边落边化,这样的天气最寒。 “幸好莫大虫为了装样子,今日的炭给的足。” 但是这炭也远好不到哪里去,房间里虽暖了,却弥漫着一股怪味。 祈星皱着眉将窗户捅开,叮嘱阿雯,道:“窗户一定一定不能关,留着口子通风。” 前世隔壁县的养济院就出过一桩惨事,冬日里烧炭没通风,闷死了一屋子的老人。 阿雯最是听话,她也不问为什么就点头。 见祈星要出去了,她有些艳羡的瞧着,道:“不知道会不会分东西吃呢?” 祈星用一席残破的棉被将阿晴的病腿裹好,哄着阿雯道:“有的话我都带回来给你吃。” 五岁上的孩子们穿着新衣新鞋,在这样的雨雪天气候在慈幼庄门口,足等了有一个时辰。 终于,高大的马车稳稳的停在了慈幼庄的门口,莫姨大手一挥,孩子们自动向两旁分去,留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祈夫人和祈月从马车上下来的样子,祈星一直记得很清楚,就像九天仙女从云端施施然的落下,连头发都散发着光华。 此时再见祈月袅袅婷婷走来时,祈星内心复杂,却没有想象中的紧张了。 她得以细细的看每一个人,祈月,她的生母,祈夫人吴氏。 她还是那一张端庄的面庞,祈月看见她时,脑海里却冒出她一巴掌扇过来时那狰狞的面孔。 “你哪里配当我的女儿?你跟我有半点相似吗?貌丑而愚不可及!”吴氏睚眦欲裂的喊着。 女孩们虽好奇,可更多是畏惧,并不敢如何盯着祈家人看。 所以祈星那一双清亮又透彻的眼睛,就显得格外出众一些。 祈月一双大大的杏眼对上了祈星的眼睛,祈星对她不卑不亢的对她笑了笑,祈月一愣,也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呀,这丫头的眼睛好灵啊。瞧着倒有些面善呢。” 这人祈月也是熟悉的,笑眼阔嘴,显得爽朗可亲,就是祈家的二夫人,姚氏。 祈星前世只是依稀记得她似乎也来了慈幼庄,但是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姚氏大约就是这么一个亲和的性子,说这些话也很平常。 也许是因为祈星额上没了那一粒点眼的痦子,即便是听见了姚氏的话,吴氏连头都没回一下,倒是祈月又回眸瞧了祈星一眼。 祈家来了不只一辆马车,余下还有好几辆,装着棉衣、棉被,还有吴氏和祈月亲手做的吃食。 祈星特意带着巾儿去排祈月施粥的那一队,她落落大方的说:“烦请祈姑娘多给一些,我还有两个姊妹不便出来见贵人。” 听见她的谈吐,祈月又是一愣,吴氏也瞥了祈星一眼。 瞧着祈星眉眼的薄冷,她忽然想起丈夫漠然的侧脸来。 她厌恶的蹙眉,不再看祈星。 祈月稍稍歪头,带出她这个年纪的一点天真来。 “她们是身子不爽利吗?” 莫姨原本恭顺的眼神瞬间转为一把尖刀,向祈星刺来。 祈月微微侧目又收回,好似没看见的样子。 “噢,只是腿脚不大方便,娘胎里带来的。”祈星赶紧解释,露出一点点慌张来。 祈月不再追问,只对身侧的婢女道:“秋儿,拿块干净帕子给这位姑娘多包几个,粥也换一个大碗来。” 祈月费劲的用大勺在底下搅了搅,底下的粥水更稠。 祈星将一包袱的包子绑在胳膊上,又端过那一碗满得都要溢出来的粥,低声道谢。 棉衣、棉被由姚氏分发。 其实祈星前世与姚氏的关系还不错,甚至比吴氏还要亲近些。 姚氏不是当家主母,身上没有吴氏那股子隐隐威严的气势,她更柔和可亲,像一位母亲。 “呀,你额上是破了吗?” 姚氏将衣裳递给祈星,像是忽然看见她额上的粉色的嫩肉,就十分关切的问。 第八章 姚氏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若说这伤处还血流如注,又或是溃烂成脓,她这一问都不奇怪。 可这是一块已经愈合的伤疤。 即便是人前做戏,姚氏似乎显得太过关心了一些。 贵人施恩,从来都是带一点居高临下的。 想起姚氏起初说的那一句‘面善’,祈星不禁多想了几分,还未清理头绪,便先垂下眸子,道:“不小心弄伤了,已经好了。” 姚氏似乎还想问什么,但祈星已经走了。 巾儿已经带了吃食回后院,阿雯没忍住,先喝了几口粥。 见祈星回来了,她雀跃的说:“阿星,快来吃吧!” 暖衣饱食,对她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孤女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祈星拿着包子一口一口的咬着,思绪分迭。 前世祈月和吴氏本打算在东江的祈家老宅上过一夜,可管家来报,说是老宅上鼠患严重,恐惊着夫人和小姐,因此在慈幼庄上留宿一夜是不得已而为之。 祈星今时今日一想,更觉得蹊跷。 老宅里有仆人留守,又不是年久失修,加之女眷出行本就慎之又慎,提前好些时日就吩咐打扫老宅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冒出鼠患来呢? 慈幼庄上打扫了几间客房供祈家女眷临时休息,前院要充门面,屋舍其实很看得过去,半点不见这后院深处的破败。 果然,午后听见几个素日里爱传闲话的女孩说,祈家小姐要在庄子上住一夜。 她们嘴里谈论的都是祈月,用的都是相似的口吻,艳羡的,嫉妒的,向往的。 差不多的年纪,截然不同的人生。 祈星记得自己前世的心境也是这般,所以在听到自己可能是祈家真正的女儿之后,才会那样的按捺不住。 大一些的女孩是要干活的,祈星自然是不例外。 一如前世那样,蔡水萍不知打哪弄来了一大筐的长梗菜,要祈星腌成咸菜。 这不是个轻便的活计,祈星拖着不怎么乐意的步伐朝厨房走去。 因为今日大家伙都吃饱了,没人往这来,可祈星偏偏却在拐角处遇上两个祈家的婢女。 “你瞧见了吗?” “瞧见什么?” “就那个女孩啊!像不像老爷?” “对!是像得很,而且听说她脑门上原本还有一粒痦子?只是不小心被磕破了!” “我觉得她没准就是早些年丢得那个真小姐!” “是又怎么样?小姐身子丫鬟命,明明有粒痦子能作证,还偏就给弄没了!” “话不能这样说,真凤凰就是真凤凰!不是还有人能作证吗?再说了,她跟老爷那样像。” 这些话与前世有些微的出入,大差不差。 祈星饶有兴致的听着,确信这后头有人弄鬼。 两个婢女还在说着,无非就是祈月撞大运,而祈星就是个倒霉蛋,若是她能回去,保管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祈星听得有点厌烦了,斜眼瞧见脚边有根枯树枝,就一脚踩了上去。 那两人听见响动,瞥见一片衣角从墙缝边溜走,彼此对视一眼,这才离去。 祈星想起姚氏总是温柔的鼓励她去做祈家真正的嫡长女,其实也就是要她去争去抢,而是吴氏嫌她粗陋,并不愿她出现在人前。 所以祈星心里很偏向姚氏,甚至在她们两人一次争权中帮了姚氏一把,使得吴氏失了掌家之权。 “她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想起前世的愚蠢,祈星苦笑着靠在墙上,看着雪雨将地面弄得满是泥泞,轻声自语。 祈星想见吴氏,她想还吴氏一点东西,也算弥补她上辈子给吴氏带来的麻烦。 她知道有点难,但她也知道,有人会帮她促成。 祈星端着碗自己做的甜酒酿一路走走停停,犹豫不决的来到前院,在门口不出意外的被看门的嬷嬷拦下了。 “我是庄子上的,自,自己做的酒酿,想,想谢谢夫人大恩大德。” 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磕磕巴巴,祈星自己听了都难受。 嬷嬷们有些动容,打算把酒酿接过来,虽不会给夫人吃,但也算成全了祈星的心意。 但这时却听有一道笑盈盈的声音说:“这丫头倒是个知恩的,进来吧。” 姚氏,果不其然。 原先还有一分不肯定,此刻也已经消散。 祈星露出一副见到救星的样子,泫然欲泣的望着姚氏。 姚氏引着她走了进来,笑道:“巧了,我也要去大嫂屋里呢。” 祈星低着头,看着她裙摆摇曳,想起吴氏前世私下里骂她走路的样子像窑姐儿,嘴角忍不住稍提了一瞬。 祈星一迈进吴氏房里,就觉得房中气氛顿冷,连屋里火热的炭盆似乎也在这一瞬间丧失了作用。 姚氏在称赞着祈星,多少好话不要钱似得推给她。 祈星颤颤巍巍的将甜酒酿奉给了婢女,胆怯又饱含万分期待的抬眸觑了吴氏一眼。 但也就是一眼,她便低下了头,道:“那小人告退了。” 姚氏明显一噎,忙道:“不急,你不是还有好些话要说吗?” 祈星露出纠结的神色来,半晌才道:“那,能不能只同大夫人一人讲?” 姚氏自然是不愿意这样的,她笑道:“哎呀呀,你身上的袄子还是我发的呢?怎么?我听不得?” 吴氏却终于开了口,道:“好。” 她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看向姚氏,道:“弟妹先请吧。” 姚氏深吸一口气,呼出时已面无异色,她笑道:“好。” “那娘亲,我也先回屋了。”祈月走过祈星身边的时候,脚步有不易觉察的停顿。 她走后,祈星依旧低着头,直到吴氏问:“你要说什么? 祈星缓慢的抬起头,她挺直了背脊,注视着吴氏。 其实她同吴氏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她们的皮肤都很白净,只是祈星没怎么吃饱过,面上总有黄气。 她身边站着良嬷嬷,还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审视的看着祈星。 “我听祈家的两个婢女嚼舌根,我说可能是祈家早年间走失的女儿,所以想问一问夫人。” 她点了点自己额头,道:“这里原本有一粒痦子。” 吴氏看着这个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女孩,冷笑一声,道:“无稽之谈。” 第九章 巧姑姑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的心不由一坠,她自嘲的想,‘我还在期盼什么?’ “我想也是。”祈星飞快的眨眨眼,扇掉她眼眸里的一点湿意,道: “不过那两人莫名出现在慈幼庄后院,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夫人要小心身边人的盘算。慈幼庄的管事莫姨和府上的一位管家先生好像也与之有关,但我并没有证据。” 吴氏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情绪,太快了,祈星根本无法辨别那是什么。 祈星忽然重重朝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她紧紧的闭着眼,两滴眼泪没入地砖,无人看见。 祈星也没看见,良嬷嬷眼中的痛心和吴氏的惊愕。 “小人告退了。”她爬起身就往外走。 “站住!”祈星站定,不解的回头看着吴氏。 吴氏似乎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喊住她之后也没想到该说什么。 倒是良嬷嬷道:“你叫什么?” 吴氏皱了皱眉,但也没阻止。 “祈星。”看着吴氏愈发狐疑的目光,祈星无奈的说:“不知是礻(示)斤,还是齐桓公的齐。” “你几岁入慈幼庄?竟还记得姓名。”吴氏上下打量着祈星。 “总是三四岁年纪吧。庄子上有记簿,大约是我嘴里念叨着姓名,贵府又是东江最有名望的,所以就沾光记成祈姓了,夫人若介怀,我可以改。” 听得祈星说话如此硬气,吴氏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笃定的问:“你想要什么?” 祈星觉得吴氏真是一个很难取悦的人,前世今生都一样,哪怕是她以活了两辈子的心境来面对她,都有些无力。 “夫人既问我,那我便说一样。请夫人再派一位管事来吧。” “莫姨在慈幼庄上一人独大,她随意克扣炭火吃食,对待乳母短工又疏于管理,只要有好处就行,在她之上竟无人能管,我们的日子实在艰难。” “慈幼庄名是官府属下,但东江人都知道只祈家出钱,祈家打理,若真有些什么,祈家面上也不好看。” 祈星说完,吴氏又等了一会,并没等到祈星别的要求。 “只这样?” 祈星还有点纳闷,道:“夫人能答应我这一样就已经很好了,我本就蒙受祈家大恩,哪里还有别的要求。” 吴氏沉默着,看着她的神色仿佛要将她看透,良久才见她侧首同良嬷嬷说了句什么。 良嬷嬷点点头,又看向祈星,对她轻轻颔首。 她的神态有点恭敬,祈星心里微讶,并未表露。 “拿点银子给她。”吴氏道。 祈星想了想,说:“给我五个铜板买些酒酿回来就好,水萍姐用尺子比过坛子,少了一点她都知道。” 听她用不客气的口气讨要五个铜板,吴氏都有点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 良嬷嬷拿了一袋碎银子给她,祈星挑挑拣拣拿了一粒最小的。 “多谢夫人。”看着转身就走的祈星,良嬷嬷看向吴氏,嚅嗫着唇不知说了句什么。 吴氏冷笑道:“随她去。” “夫人,要不要老奴去查…… “查什么!”吴氏斥道。 “不论是与不是,她都不是!你还是费心思治一治姚素琴吧!几天没收拾她,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良嬷嬷知道吴氏素来心冷,便也不好多言。 只是看着那碗酒酿如雪悬于水中而不化,又缀了些许糖桂花,甚是美味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道:“您不尝一尝吗?” “我看你今日是有些失智了。”吴氏扫了一眼,道:“还不倒了!” 祈星她做了她觉得应该做的事情,但也没想给自己惹上麻烦,还是把戏做足,在姚氏跟前蒙混过关要紧,她还得在庄子上待一段时日呢。 她一出门,就做出一副被吓得魂不附体,同时又伤心欲绝的样子来,跌跌撞撞的险些撞到一个婢女,抬头一看,正是姚氏身边的。 “姑娘怎么了?”对方关切的问。 祈星‘呜呜’哀哭几声,没回答就赶紧跑了。 一气跑回后院,她慢慢调整呼吸,回屋的时候,已经神态如常,谈笑自若了。 吴氏和祈月用过早膳就要出发回临京了,早些时候祈星去灶膛边上烤火,烤得脸都有些烫手,说是自己有些发热。 阿雯有些替祈星可惜,祈星在床上躺了半晌,最后还是去前院瞧了一眼。 挨挨挤挤的人堆里头,她艰难的垫着脚尖,确保姚氏看见自己之后,她才重新矮下去。 祈月掀开车帘,在人群中掠了一眼,看见祈星黯然离去的背影,祈月心里酸涩难当,胸口像塞了一团湿布般难受。 大多数人都去了前院,后院显得安静寂寥。 祈星演完了戏,带着巾儿用墙头瓦片上的积雪练字,也想着心思。 慈幼庄早年间就是由祈家老夫人打理着的,自她去后,权柄下移,大半都给了莫姨。 祈家老夫人偏宠幼子,莫姨算是爱屋及乌,所以才会替姚氏办事。 以吴氏的性子,即便祈星没有要求,有人这样设计要她出丑跌份,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祈家回程后的第五日,慈幼庄上来了一位新管事,可巧,祈星也认得她。 她是良嬷嬷的女儿,也是祈星前世入府后的教养姑姑,祈星一直叫她巧姑姑。 “大家可以叫我巧姑姑。” 巧姑姑生得比莫姨要顺眼得多,她偶尔也会笑一笑,不似莫姨那样终年冻雪不化。 但孩子们还是惶恐多一些,一个莫姨已让她们畏惧如虎,再来一个,不知该如何应对。 巧姑姑慢慢的扫视众人,目光并未在祈星身上过多停留。 她是忽然到庄子上的,孩子们身上虽还穿着新衣,但炭火的不足和吃食的简陋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巧姑姑没有向莫姨发难,而是直接掏了银子补足了。 她和莫姨分管了事情,莫姨管人情交际,她管杂务琐事。 简单来说就是风头莫姨出,苦头巧姑姑受。 但是也因如此,巧姑姑对这庄子上的事项抓得更牢一些。 祈星了解莫姨的性子,虽古怪难辨,但大体上是贪权享乐,睚眦必报的。 时日长久,莫姨发觉权力流失的滋味不好受,势必会有动作。 第十章 冬菜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三餐的份例也抬了起来,蔡水萍有点不知所措,她是只知道克扣的。 费了银子,菜色里面却只见了点油星子,巧姑姑不满意了。 “瞧你是年岁最大的,倒不怎么中用!莫管事好心收留你,可是心思活泛了,想上外头谋生路?这我也不拦着。” 蔡水萍哆哆嗦嗦,连话都忘了该怎么说。 这是这些天以来,巧姑姑唯一说过的重话,大家都幸灾乐祸的盯着蔡水萍看,没有人出言帮她。 巧姑姑又去看过婴孩的米粥糊糊,见浓稠了不少,祈星还变着花样做了南瓜糊糊,山芋糊糊。 巧姑姑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个好,你倒是个机灵的。来厨房掌事儿做吧,再挑几个人打下手。” 一时间祈星炙手可热,许多人赶着来巴结她,但祈星只挑了阿雯和一个叫做小鱼,蔡水萍成了个烧灶膛的。 祈星这活计并不清闲,每日要去集市采买,但能出门比什么都强。 还好阿雯力气大,肩上扛一麻袋的菜都不觉累,难怪前世她说自己要去码头扛包。 祈星愈发觉得她的能干,比那些娇娇弱弱的女孩都要厉害。 那大锅饭这差事还得是长人嫂和她儿媳妇的,只是由祈星来管。 她拟的菜单子花样多,人家做起来麻烦,自然不乐意。 祈星一进门就道:“长人嫂,今的鲫鱼不错,熬一锅鱼汤豆腐吧。你余两条回家吃去吧。那冬笋子不必你烦了,我会腌成芥辣笋子,你拿些吃去。” 长人嫂笑得像是见了财神爷一样,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妨事的,您劳累了。”祈星道。 她儿媳妇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红糖姜汤,道:“星姑娘喝一碗吧。外头寒气重。” 祈星喝了两口,转手递给阿雯,听她咕咚两大口就饮尽了。 阿雯跟她回房,一路上嘀嘀咕咕道:“多少好东西啊,就这样白给她了?” “但我要她每日做三素,一半荤,一大荤,一汤,比之往日她随便熬点粥,煮一锅糊烂面,或是炖几个大锅菜要麻烦许多。她是莫姨请来的人,咱们又不好加她工钱。这也只是变相加她一些工钱罢了。” 阿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阿星,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正好到房门口了,祈星顺势推门,没有回答阿雯的话。 “陈归的买卖不错,他还嫌五条帕子少了。这是上回七条帕子,有两条花样复杂些,我抬了价,一共是三十文,我跟他商量好了,以后每条帕子由咱们定价。” 祈星将拢在方巾里的钱递给阿晴,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冬菜一下冒进来,眼睛盯着祈星的动作。 她也是住这个屋的,当年被丢在慈幼庄门口的时候,襁褓边上还摆了一颗冬菜,所以就叫冬菜。 阿晴顿时有点紧张,赶紧把钱塞进胸口,阿雯更是叫起来,“你干嘛!” 祈星无语抚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好笑,我住这屋,怎么不能进来?”冬菜插着腰走进来,睨了阿晴胸口一眼,道:“藏什么?” 阿雯推搡了她一把,道:“关你屁事!” 祈星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冬菜一屁股墩摔在地上,阿雯的力气是大,但冬菜也有‘顺势为之’的嫌疑。 “打人啦!你打人!哎呦,哎呦,疼死了。你等着进禁室吧!”她假惺惺的叫疼,后头一句却是中气十足的。 阿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手足无措的看着祈星。 祈星倾身看着地上耍无赖的冬菜,慢悠悠的道:“真的很疼吗?你这样疼,高才哥更是心疼了。” 其实这是她前世就发现了的事情,只是她那时候不知道这男女凑在一块卿卿我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如今长了些年岁,才明白这两人之间说难听些叫苟且,说好听点叫情意。 “行了。”看冬菜一副吓傻了样子,祈星噗嗤一笑。“你不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也不说出你的。” 冬菜拍拍屁股起身,忌惮狐疑的看着祈星,祈星任由她打量。 “你们,是不是卖帕子挣钱?”冬菜迟疑的说,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点讨好和卑微。 其实同住一屋,有心观察总会留意到的。 阿雯紧张兮兮的看着祈星,阿晴也咬着唇。 “是。”祈星却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她垂眸看着冬菜衣角绣补着的一只燕子,笑问冬菜,“怎么,你也想挣钱吗?手艺还行。” 冬菜被祈星笑得尴尬,她也是个直性子,索性道:“是,能不能带我一块。” “行啊,帕子本来就不够卖的,多一个人也好。”祈星道。 阿晴和阿雯都听她的,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你的手艺不知道能卖几个钱。不论卖几个钱,你每赚得五文钱,我都要抽一文钱。彩线和白帕你若有门路就自己买,没有要从我这买,这个我不挣钱,平进平出给你。” 祈星这是把丑话都说在前头了。 冬菜有点不乐意,就道:“你也抽得太狠了些。” “那你交给莫大虫去,她给你全卖了,一个子都不给你!还不知你斤两呢,嫌贵就自己卖吧!” 阿晴听不得她这样说祈星,就将藏在桌下的绣绷‘啪’一声放到桌上。 冬菜就见那半副绣上是一丛腊梅,虽是用最普通的白线绣花瓣,一点黄蕊罢了,却是说不出的灵秀清雅。 她知道自己的手艺差得远了,胆怯起来,道:“啊,你绣得真好。” 被人夸赞总是欢喜的,阿晴消了一半气,道:“你偷摸绣的那对水鸭也不错,我瞧见了的。” ‘人家那是鸳鸯!’ 祈星抿着嘴笑,冬菜更是涨红了脸。 阿晴见祈星对自己点了点头,就抽出一张白帕子和几股丝线,对冬菜道:“那你试试吧。” 冬菜刚要伸手拿,祈星便道:“赊给你的。” 她这样斤斤计较,冬菜反倒有些惯了,老实的说:“好。” 祈星瞧她顺眼了一些,没忍住好管闲事的提醒了她一句,道: “在别人眼里,咱们都是没人要的贱命,可咱不能轻慢了自己。” 前世慈幼庄上有个女孩怀了身子,被赶出了慈幼庄,走投无路时投了河,浮尸肿胀,在东江的清河上飘了好一段,受尽人言。 这消息是姚氏的女儿祈柔特意说来奚落祈星的,祈星揣测这女孩就是冬菜。 冬菜的脸色霎时变得难堪又难看,祈星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第十一章 米面与谷壳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十一章 一冬过去,庄子上的女孩们有些都变了样,抽条了,圆润了,从爬到走又能跑了。 头一个孩子踉跄着跌倒在祈星怀里,后边几个就跟叠罗汉似得也摔了进来。 阿晴靠在稻草堆上绣帕子,看着祈星被一群孩子淹没,抿着嘴角微微笑。 开春就有人家来挑女孩,会来庄子上挑儿媳妇的人家也好不到哪去,再加上慈幼庄上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倒有许多人不愿去。 挨个被莫姨骂了一通,只好抹着眼泪,收拾着扁扁的包袱随着‘婆婆’回家了。 好些个所谓‘好生养’样貌的女孩都被挑拣了去,同屋住着的就有一个。 她相貌敦厚老实,头一个就被人挑中了,眼下正抱着阿晴一直哭。 “嫁人又不是让你去死,至于吗?” 冬菜撇撇嘴,张高才说自己会让娘来庄子上带冬菜走,可是张家并没来人,她只得咳了大半天,把自己装成个病秧子 阿晴跛足,阿雯貌陋,而小鱼多了一根小指。 祈星臭着一张脸,对着每个打量她的人翻白眼。 所以她们都留了下来。 冬菜将心里的郁闷都发泄在帕子上,她一针针的刺在帕子上,勾出一株迎春来。 “这是你的。”祈星数出十个铜板来给冬菜。 冬菜眼睛一亮,方才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祈星瞥了她一眼,随口道:“男人哪有银子贴心。” 冬菜瞧了祈星一眼,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纤细。 这天一暖和,她又减了衣裳,穿着件素色的旧衫,更显得瘦削。 “你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她小声嘟囔着,并不敢说得太重。 祈星没理她,过了会子,冬菜又小心翼翼的说:“厨房里开春要人摘野菜吧?我能去吗?” 祈星知道她想出去跟张高才见面,就道:“这都是小女孩的活计,你抢来做什么?” 张高才是庄子上送炭的短工,东江的寒冬短,一开春哪里还用得着炭,难怪冬菜着急了。 “阿星,磨坊的人来了,巧姑姑今天不在,要不你去过称吧。” 祈星听了这话起身就往外去,没留意冬菜欲言又止的神情。 慈幼庄因是借着官府的名,磨坊在这里的利钱很薄,所以来人一贯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这米粉的颜色怎么这么暗呀。”阿雯心直口快的说。 “你们给的是陈米!还想跟新米似的雪白白?” 那人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祈家供给浮云寺的米面倒都是上佳的,嘁,想吃好米?当尼姑去啊!” 他嘴碎又毒,却长了双少见的大眼睛,皮肤白净,穿着细布衣裳,实在不像个伙计,倒像个少爷。 祈星正掂量着山芋粉的斤两不足,闻言怔愣片刻,反问那人,“浮云寺的米面都是上佳的?” 那怎么自己前世去吃的时候,一口米有半口谷壳,她的婢女玉萧还说是寺庙崇尚节俭,菩萨跟前不好铺张浪费。 后来再有去浮云寺的机会,她也并不热衷,有好几次都没去。 “废话!你给菩萨吃次的?还求保佑?” 那人见祈星在发呆,正要斥她浪费自己的时间,就见她忽得抬头道:“山芋粉少了几斤。” 他又‘嘁’一声,不屑的说:“收你几个铜子,还挑三拣四的。” “几个铜子也是钱,给你们工费虽比市面上便宜了一半,可我们是长久的往来,再说你们磨坊借着这一事项,总比旁的店家在府衙里得脸些。” 慈幼庄上的孤女怎么敢这样说话?而且说得句句在理,那人着实没想到。 “嘁。”他挠挠脑袋,说:“牙尖嘴利的顶什么用,生下来就没人要的女娃子!” 祈星不跟他打嘴仗,道:“这山芋粉我记收一半,剩下的你今天不给我拿来,明天也得给我拿来。” 那人听得好笑,祈星并不觉得自己没底气,而是一脸正色道: “我们这一庄子都是没人要的孤女,可花销嚼用都是贵人出的,而且名下也有官田,少的一袋山芋粉不是我的,是贵人的,是官家的!回去同你们老板说,看得愿不愿意为了一袋粉而冒险。” 那人被她说傻了,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单子,就见她不似寻常人那样是落指印,而是写了自己的名字,铿锵有力的‘祈星’二字! 女子闺名大多不外泄,也只有这些野丫头才这么不知羞耻,连名带姓都写给男人看! 那人心想着,又眺望着祈星的背影,骂道:“该死的野丫头!” 祈星刚拐过墙角,就见长人嫂站在那里对她招手,堆起一脸讨好的笑。 祈星心里还想着浮云寺的事情,面上只淡淡的。 “你那芥辣笋子是怎么做的?可能教教我?” 她张口倒是很不客气,祈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咳,我是想啊,你能不能多做些给我。我出钱买。” 祈星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实则她动这个念头比长人嫂还要早,已经做了几坛子托陈归去卖,每一坛子能有六文的净利。 长人嫂道:“这样,每一坛子你卖我十二文,怎么样?” 这是刚够本多那么一点点。 祈星敷衍一笑,扭脸就要走,被长人嫂抱着胳膊拖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呆,我给个价你不满意,你出价就是了呀!” “那你出料,我出工,每坛子我收你五文钱,但只说是你托我做的,我可不想莫姨寻我麻烦。” 还能替她与陈归的买卖打掩护。 长人嫂喜滋滋的应了,小鱼在门边站着,留意着蔡水萍,她小声问:“咱们这样已经赚了好些,还要冒险吗?” “那么一点钱够用什么的。”祈星不以为意的说。 刚开春那会子,乍暖还寒,庄子上病了不少孩子,小花格外严重些,瞧了大夫也不见好。 祈星知道庄子上的大夫开的药只求便宜,效用则很难说了,直接拿了攒下的钱让大夫换药方,这才保住小花的一条命。 她的积蓄马上就空了,阿晴直接将自己的钱都给了祈星。 小鱼交了一半,连冬菜也拿了一些出来。 祈星沉吟半晌,道:“钱,我先收着,账我也给你们记着,你们放心,以后钱能生钱,不会只少不多的。” 小鱼想起祈星那时笃定的样子,她果然说到做到。 小鱼崇敬的看着她,道:“阿星,你真厉害。” 祈星一时间不知道小鱼此言为何,她只不过想力所能及的,给她们这些没人要的女孩们多一条的生路。 这念头其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可祈星本就是重活一世的,索性不去想前路困难,走一步算一步。 第十二章 芥辣笋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夏日煎熬,女孩们连上芦先生的课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祈星来给芦先生送陈皮水,被巾儿拽住。 “星姐姐,今日午膳吃什么呀?”巾儿悄悄的问。 祈星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专心听芦先生讲课。 女孩们安静得很,尽可能的专注,给予芦先生最大的尊重,这都是祈星耳提面命过的。 所以外头的喧闹声就透过长长的庭院,直接传到了学堂里来。 芦先生讲课的声音也停住了,她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慈幼庄上虽都是孤女,可在官府名下,又有祈家庇护,一般不会有人滋事。 祈星也是一头雾水,说:“先生稍安,我瞧瞧去。” 只是她还没走出学堂门口的大院,就见莫姨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指着祈星骂道:“钻钱眼子里了!?怎么淹不死你!” 芦先生一向不喜莫姨做派,只是她若开口劝阻,只会火上浇油。 “莫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祈星谨慎的问,避免自己暴露自己。 “你的腌菜吃死人了!”蔡水萍忽然大声说。 祈星这才发现她就站在莫姨身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祈星不再多言,立即快步朝喧闹声处走去,身后跟着一串人。 门口的人里边没有陈归,只有长人嫂披头散发的瘫软在门边,应该是跟人狠狠厮打过一番了。 显而易见,是她这里出了差错。 大脑袋方脸的男子鼓着一双吓人的虎目,呵道:“就是你腌的笋子?” 祈星缓缓的点了点头,对方一双蒲扇大的手就要扇过来,祈星忙道:“打也好骂也好,总得让我知道缘故,死也死个明白。” “死个明白?!”对方恶狠狠的重复一遍,道:“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说着他快步走到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妪身边,道:“我娘吃了你的笋子,眼下命都快断送了!” 祈星惊愕的看了长人嫂一眼,道:“最后一坛笋子我是上个月给您腌的,这婆婆如今才吃,这样热的天,笋子早坏了吧?” 男子吼道:“放屁!我娘昨个才买的!一家子吃了就上吐下泻,我们年轻扛得住,你看看我娘!” 那老妪的确是面如金纸,祈星都辨不明她是否还在呼吸了。 祈星赶在长人嫂张口之前喊道:“那便不是我腌的笋子了!上月初三我给庄子上腌了最后几坛笋子,帮你也腌了两坛,庄子上三天就吃完了,再没有了。” “长人嫂,是你自家腌的笋子?还是你请别人腌的笋子?还是你笋子没卖完,舍不得扔坏笋子,又用卤汁盖了味,又给卖了?” 她一气把所有可能都说完了,总之,跟自己是没有关系了。 长人嫂刚跟那家的媳妇厮打了一番,腰酸背痛的靠在门便。 虽然是侥幸想着腌菜虽闻着有些异味,但卖出去了就是银子,于是就洗了洗,她还弄了些辣卤子又盖了味。 长人嫂是不肯认错的,眼见祈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哪里肯呢? 登时提着口气站起来,指着祈星道:“你拿了我好些钱,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没这么简单的事,笋子是你腌的,就是你的错处!” “照您这么说,我早上出门买了个包子,一时吃得着急将自己噎死了,岂不是能化作厉鬼,找那卖包子的索命?” 祈星并不退让,仰起头与长人嫂对峙。 方才门口就满是看热闹的人,此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来,笑得长人嫂面无人色。 “那笋子难道不是你做的吗?你难道没收银子吗?”她儿媳妇一个健步冲上来,又接替长人嫂继续开战。 祈星苦笑着伸出一双手,这双手瘦长,又黄又紫,还有点红。 “白笋的笋衣难剥,剥过的人都知道,弄得一手都是小口子。腌笋子又要一层层按实在,芥辣汁渍进伤口里比盐水还疼。长人嫂,我收你五文钱,赚个头花钱,难道要跟你一起赔命吗?” 这话说得是卖惨了些,但很有用,尤其是些心软妇人,已经有人在替祈星说话了。 连那家男人也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祈星一眼,他晓得这个瘦弱的孤女身上榨不出油水来,索性集中火力攻击长人嫂,长人嫂没法子,答应赔他五两银子。 男子并不满足,转而对巧姑姑道:“你们慈幼庄上的丫头还能做买卖?” 祈星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事难以善了了。 巧姑姑不疾不徐的说:“五文钱的买卖,你想我如何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祈家来送黄豆的几个庄农走了过来。 这几个是卖力气的壮汉,胳膊比腰还粗,就见他们客客气气的对巧姑姑说:“巧姑姑。我们差事办妥了。” 男子不敢说话,巧姑姑又问了他一遍,他嚅嗫着摇摇脑袋。 巧姑姑赏了几个白面馒头给壮汉,道:“天亮好赶路,你们回去吧。顺便帮我送客人。” 男子连忙说不敢,带着老娘赶紧走人了,连着围观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祈星正要向巧姑姑道谢,就见她斜了自己一眼,道: “行了,若不是你自己嘴皮子还算利索,我也不能强压别人。明眼人都看出来是他得寸进尺,而不是我祈家仗势欺人。” 祈星还是道了谢,巧姑姑却轻叹一声,道:“你谢早了。” 莫姨站在幽深的门洞里,正盯着祈星。 方才她一直没说话,祈星都差点把她忘了。 “你别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算了,要不是顾忌主家颜面,我这就把你送到官府去!收拾收拾滚蛋吧。庄子上养你到现在,也是够意思了!” 莫姨这话是对着祈星说的,却看着巧姑姑,那意思,你有何见教? 巧姑姑张了张口,没说话,莫姨冷笑一声,转身离去的步伐中透露出一抹得意来。 “姑姑可知道,莫姨为什么这样恨我?” 巧姑姑看向她,就见祈星一脸困惑。 她眼神微微躲闪,搪塞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行事又点眼,还想她轻放过你?” 第十三章 被赶出庄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巧姑姑不肯说,祈星却是知道的。 有一日祈星做了道酥炸溪鱼,巧姑姑来了酒瘾,喝了两壶酒。 酒后有些失言,同祈星说起莫姨的往事来。 莫姨是祈老夫人临死前最贴心的婢女,合该在府里荣养的,可吴氏说她尚算年轻,硬是把她嫁给了一个年过五旬的鳏夫,虽是个七品小官,家中现银还比不得莫姨的嫁妆多。 莫姨嫁过去没几年就成了寡妇,只得再回祈家。 这一番折腾下来,嫁妆也没了,原本在府里的尊重和地位也没了。 莫姨,肯定很恨吴氏。 她清楚知道祈星就是吴氏的女儿,巴不得祈星回府给吴氏找不痛快。 祈星眼下回不去了,她也不愿吴氏的女儿好过。 “姑姑觉得我厨房管得如何?” 巧姑姑想了想,客观的说:“不错,饶是我自己,也不敢说做的比你更好。” 账目明晰,开销有度,再看庄子上的女孩们对祈星的喜爱,就知道她做得很好。 “那姑姑就请我做工吧。长人嫂这样,自然也不可能再在庄子上做事了。”祈星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巧姑姑闻言意味深长笑了笑,“你这是要我跟她打擂台啊。” 慈幼庄看着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可平日里祈家在东江施粥做善事,也都是莫姨经手的。 这是很大的一块肥肉,只消过一遍手,就全沾满了油水。 巧姑姑是个聪明人,祈星记得她有三个儿子,实在需要银钱养家。 她思量了半晌才道:“那你上外头住哪?” 阿晴和阿雯也替祈星忧心这个问题,“莫大虫她怎能这样!” “不错了。只是放了我,没有卖了我。”祈星还挺庆幸的,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可卖了你,你毕竟有个去处啊。” “陈归他有间破屋存货,我原来送腌菜的时候去过一趟,我向他借屋子来住些时日。” 阿晴看着祈星一脸淡定,心里很不放心。 第二日送她到门口时,恰见陈归在探头探脑的在门外。 “晴姑娘,你做的那帕子简直绝了!你知道吗?我拿去临京卖给林家,十两,我卖了十两!” 饶是他从临京匆匆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也没浇灭陈归的兴奋。 阿晴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正想说是祈星描的样子,琢磨出来的绣法。 “你安静点,林家?林主事家?”祈星看着上蹿下跳的陈归皱眉道。 陈归被她问得一愣,道:“什么林主事,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个官就是了!就在西街口的红瓦弄堂里。咳,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连临京都没去过吧?” 那里就是林家,前世阿晴最后入的也是林家,在林家熬坏了眼睛,被林家无情的扫地出门。 祈星知道林凤荷一向以自己的女红自傲,不知从这乡下货郎手里高价买了帕子的是不是她。 “她有没有问你这帕子是谁绣的?”祈星思量着问。 陈归觉得祈星是越发神了,道:“问了!我没说,她还使了好大的银子想让我说。” 看着祈星不相信的目光,陈归委屈的要命,道:“我就糊弄过去了!真没说出你们去!” “好了。”祈星眉眼松缓下来,道:“我知道你不是鼠目寸光的人,把眼光放长远些,大钱还在后头呢。” 她这一世绝不会让阿晴再重蹈覆辙。 陈归老老实实的点头,不知不觉间,他对祈星这个人已经很是信服了。 听了祈星想借小屋暂住的请求,陈归干脆的说:“行啊。你可是我的财神爷,这小事有什么不行的。” “不过我那屋子都是用木板钉了的,夏天里住着,闷得很。” “阿星。这不行。”阿晴拽了拽她的衣摆,道:“闷出毛病来怎么办?” “我这几日都在卖冰,每日都有些碎冰余下,只是脏了吃不得,搁屋子里凉快凉快还成。” 祈星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只是阿晴苦着一张脸,好似她出门就要风藏露宿了一样。 陈归置物的屋子是他租来的,为着走街串巷买卖方便,其实位置很不错,在城中主街后头一条弄堂里,是一个老妪宅院的门房。 看着陈归又开始挠头,祈星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我一时忘了,那老婆子是个厉害的,不知她肯不肯呢。” 人都已经出来了,也只能先去问一问。 这弄堂口种了一株茂密的榕树,气根繁茂从树上垂下,从树下走过冷不丁被搔了头,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归有点忐忑的叩门,门缝里露出一只浑浊的眼。 祈星被这一只眼睛看得也是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上前道:“奶奶,我能借陈大哥租的这间屋子住几日吗?” 这只眼一眨不眨,门后也无声息,祈星都要以为门后只有这一只眼悬在半空了。 “哪来的野丫头!没半点规矩!”老妪的声音粗哑难听,但只要她开口了,就有希望。 “我是慈幼庄上的,我是不懂规矩,但我可以学,奶奶有什么规矩要我守,我都能遵守。” 不知是祈星的哪一句话打动了老妪,门缓缓地打开了。 祈星一见那老妪,头皮都要炸开来了。 陈归更加夸张,连连后退摔了个屁股墩,嘴里还大嚷着,“鬼,鬼啊!” 门后的老妪矮瘦的像根枯树枝,面皮皱得像核桃,眼珠子混沌却暗含精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穿了一身极考究的衣裳。 祈星咽了口唾沫,站着没动,眼睛不自觉的盯着老妪身上的衣服看。 那是寿衣。 “奶奶近来是有些不舒服吗?怎,怎么,把寿衣穿上了?” 陈归是难得听到祈星紧张的有点结巴,可这场面她还只是些许紧张,也非常人了。 “哼。”老妪看着祈星,竟笑了起来,道:“压箱底儿的料子,怕遭虫蛀了,寻出来给自己做身好衣裳,眼睛不行了,只能穿上试试,一点点改。” 祈星松了口气,细细看老妪身上的衣服,的确是有点不合身,下摆袖口还没花样。 她蹲下身,比了比需缝进去的尺寸,道:“奶奶若不嫌弃,我有个姐姐女红还不错,我让她帮您做。” “哼,寿衣,她肯做?” 老妪没听到祈星回话,正要讥讽,才听她道:“她大约肯的,只是她天生跛足,奶奶是否介意?” 第十四章 杜婆婆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陈归见老妪脸上难得的缓和了几分,但还是硬声硬气的说:“这有什么。” “那好,我请她帮您做。”祈星起身,看着老妪笑道。 老妪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道:“被慈幼庄上赶出来,你也是个不安分的,可别给我惹什么祸。” 祈星连连点头,陈归去给她开门,就见是个黑洞洞的小屋子,东西杂七杂八的摆了一地,陈归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忙在那胡乱的收拾。 身后传来关门声,祈星道:“你别弄了,我自己来。” 陈归悻悻然道:“我还以为你跟她聊得好,你又是女孩,让你上屋里住几日也好啊。她一个人住个一进的宅子,也不嫌冷清。” “这不是得寸进尺吗?已经很好了。”祈星心满意足的在稻草堆上坐下,拨弄着手边的一个拨浪鼓。 陈归佩服的看着她,忽然道:“我觉得你日后肯定能赚大钱。” 在拨浪鼓的脆响里,祈星跟陈归挥手告别,说:“共勉啊。” 这间小屋里有两扇门,一扇门冲大门外,陈归有钥匙,一扇小门直通内宅,那一头上了锁,锁死了。 祈星摆弄了两下就没理会了,屋里实在闷热,她寻了把破蒲扇出来,爬到弄堂口的榕树低枝上乘凉了。 此处阴凉,有微风阵阵,祈星想着明日的菜色,意识渐渐迷离。 忽得手里一空,她猛地惊醒,就听见有人轻轻的‘咦’了一声。 原来是蒲扇砸到了人,祈星急忙从树上跃下,道:“对不住。” 她拾起蒲扇一抬眼,就见一个清俊的男子正好奇的看着她。 竟是他! 祈星没想过自己会再见到易随云,但是一想有又合理,他去临京任职之前,的确是在东江做了几年的小县令。 前世只觉得他寡言少语,长得虽还不错,但也是一张挂霜脸。 可她从来没这么近的看过易随云,近得能看见他浓长的眼睫和眼尾的一粒乌痣,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在祈星走神的时候,忽然觉察到有胳膊要挥过来,她急忙倒退抱头,跌坐在地上。 做完这动作后,祈星才尴尬的发现,易随云好像只是想伸手把她扶起来。 易随云也难得有点不知所措,这个猫一样轻灵的少女从树梢上一跃而下,乌发就用根木筷子随意的束在脑后。 若不是她扬起脸来,露出那双微微飞扬的琉璃猫儿眼,脸庞窄小,下巴弧度细腻,他简直要以为她就是个刚出茅庐的小道士。 一个,有点眼熟的小道士。 “大人对不住。”祈星真是难为情,猫着腰一溜烟的跑走了。 等她跑回屋子里,躺在稻草堆上喘气时,又见易随云身边的小随从墨心从门后冒了半个脑袋出来,道:“姑娘,你是杜婆婆什么人?” 祈星一下蹦起来,心道,‘瘟神啊!怎么就躲不过他去!’ “她老人家好心借我暂住几日的,我与她素昧平生。”祈星谨慎的站在门边,道。 易随云蹙了蹙眉,道:“你若无家可归,可以去慈幼庄。” 饶是祈星此刻一个头两个大,也没忍住笑了一声,道:“大人,我就是被慈幼庄赶出来的。” 墨心喊门喊得甚是熟络,像是来过多次了。 “滚!”杜婆婆愤懑的喊道。 墨心无语的说:“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老太婆。” 他见祈星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赞同,就道: “她儿子伤了人,判了流放,还得罚钱,现银不够,家产来填,她自家田产记载不清,私藏了好些。大人来了好几趟了,也就是我家大人脾气好,心肠软,换了别人,早让衙役封了这宅子,哪里还容得她猖狂。” “聒噪。”易随云蹙眉道。 祈星偷偷觑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郁闷,就知道杜婆婆这事儿的确让他有点烦心。 做东江的芝麻小官,政绩如何也许并不要紧,是不是一个体察民情的父母好官也不要紧,要紧得是账务不能错,该上缴的罚款税款,是一文也不能少。 “罢了,使人去乡下打探吧。”易随云似乎还有别的事情,来这一趟只是顺路。 看着他离去背影,祈星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些前尘旧事。 她那时自矜身份,觉得易随云攀附权贵,不是良人,狠狠为难过他几次,如今再想起来,祈星只觉自己可笑,连面皮都一阵阵发烫。 再度回慈幼庄的时候,祈星一下就被女孩们都围住了。 蔡水萍从人堆后溜走了,祈星看见了,没说话,该来的总要来。 今日的午膳是两个半荤一个素一个汤,鸡蛋炒木耳,荤油茄子,干煮豆腐丝和一个丝瓜汤。 一顿午膳还没吃完,莫姨就来了。 巧姑姑和莫姨的菜是祈星单独起了灶做的,更精致可口一些。 “莫姨吃完了?可是有什么不合胃口的?”祈星笑盈盈的问她。 其余人只怕被迁怒,捧着饭碗,捏着筷子,嘴里含着饭也不敢咀嚼,鸦雀无声。 “王巧手呢!她这是要跟我唱反调啊!你也是够厚脸皮的,还巴巴的回来。” 祈星将一双湿漉漉的手往腰裙上揩了揩,道:“莫姨误会了,巧姑姑哪有这心思。她只是觉得我合算罢了。” “合算?”莫姨皱眉打量着祈星。 祈星道:“是啊,管这一个厨房,一日两餐,我又不需银钱,只要顺便跟灶上吃一些便成了。莫姨也瞧过我上个月的账吧。您若不喜欢我,我只在厨房待着,到了时辰便走,您就拿我当个趁手合用的物件。” 这番话将自己贬低到泥地里去了,祈星从莫姨微松的眉头看出来,她听到这些话时是愉悦的。 她是仆,却过得像主,她本是主,却过得比仆还惨。 再者,祈星的确有许多省钱的法子。 她专去乡下菜农那卖菜,相熟了也便宜许多,还爱买大棒子骨,先刮了肉沫下来炒素菜,又用骨头汤煮豆腐,一锅子浓香飘出来,吃庄子上下都满意。 莫姨想着这些切实的好处,只恨蔡水萍性子瑟缩不中用,可若不是这样的性子,哪里又能对她唯命是从呢? 祈星到底是留了下来,莫姨刚转身离去,祈星就被大家一下包围了。 巾儿后怕的说:“我真怕星姐姐你留不下来。” 阿晴泪涟涟的看着她,“吓死我了。” 祈星四下看了一圈,道:“冬菜呢?怎么不见她来吃饭。” “她肚子有些不舒服,最近都吃不下什么,吃了也会吐。阿星,等会你弄点孩子们吃的米糊给她吃吧。”阿晴说。 闻言,祈星拭汗的动作骤然顿住。 第十五章 有孕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给孩子的米糊斤两是有数的,祈星小气的挖了两勺,想了想,又往里头抖了一点点白糖。 阿雯咽了咽唾沫,道:“阿星,我能舔勺子吗?” 祈星无奈道:“你不用舔勺子,我给你买敲糖吃。” “真的呀!”阿雯把祈星黏得更紧了。 这样热的天,冬菜却蒙头盖着被子,听见有人进来,被子捂得更紧了。 祈星一把掀开被子,露出一颗湿淋淋,汗津津的脑袋来。 冬菜脸色绯红,被祈星拽出被窝,整个人凉下来之后,面色又成了不正常的惨白。 祈星盯着她一勺勺的吃米糊,眼帘垂下,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冬菜嘴里的米糊就跟沙子似的,咽都咽不下去,“你,你干嘛呢。” 祈星一副发呆刚回神的样子,见冬菜神色紧张,她挑了挑眉,道:“你见过张高才了?” 冬菜紧紧的捧着碗,道:“没,没有。” 祈星看着她藏在被子下的一张帕子,那是绣了一半的双燕,道:“你委身于他了?” “什,什么?”冬菜有点明白她的意思,又有点听不明白她的说辞。 祈星皱眉瞥向冬菜的肚子,冬菜顿时一个激灵,道:“你,你别乱说,我,我没有。” 她不停的重复着,已有哭腔。 祈星有点厌烦的皱皱眉,她真想用锣鼓把冬菜敲醒。 “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张高才长得像个树桩子成了精,有什么好的!?” 祈星既生气,又要压着声音不被外头听了去,声音哑得吓人。 “他待我好,他,他…… 除此之外,竟再说不出半点好处来。 “好个屁!他既待你好,如今人呢?他可知道你有了?” 阿雯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傻乎乎的问:“有什么了?” 冬菜没心思理会她,苍白的辩解道:“天热了他没再来送炭,我一时,一时寻不到他。” 她忽然像看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祈星的胳膊,道:“你能出去,你帮我带口信吧!” 祈星无可奈何的看着冬菜,半晌动了动唇,道:“他家住哪里?” 张高才的家住在城东的杀猪巷里,因早前住了几家屠户,所以叫了这个名儿。 祈星嗅着磨坊飘出来的麦香拐进弄堂里,才往里进了几步,就嗅到一股子极难闻的气味。 猪血与猪屎味道混在一处,又偏偏有人家炖了咸菜猪杂,说不清是香是丑,令人作呕。 有个妇人出来泼水,险些溅到祈星,她抬抬眼皮,转身就要走。 “阿姐,可知道张高才家住哪?” 那妇人插着手看她,道:“你找他作甚?” “我是慈幼庄上的,寻他有事。” 祈星见妇人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就从荷包里拿了个酸梅子递给她。 妇人还是一张不耐烦的脸,倒是扭脸喊了句,“老二?!老二!慈幼庄上的丫头片子找你!” 张高才从屋门后伸出头来,眯起眼打量着了一下,见是祈星,摸着脑袋一脸困惑的走了过来。 祈星看着他的神色动作,皮笑肉不笑的说:“高才哥,你怕来的人是谁呀?” “丫头瞎说什么呢?”张高才笑得憨傻,倒很能蛊惑人。 祈星宁愿冬菜是被个油嘴滑舌的小白脸给骗了,起码脸蛋做不得假。 “冬菜有了。”她单刀直入的说。 张高才脸色一僵,装傻道:“有什么了?” 祈星气笑了,瞧了瞧他身后那间挨挨挤挤的院子,道:“冬菜有什么不好,如今还揣了个孩子,你为甚不肯带她走。” 张高才谨慎的往院里觑了一眼,为难的说:“我娘瞧不上冬菜,想要我娶张屠夫家的哩!” 他努努嘴,就是那户飘了炖猪杂气味的屋舍。 “人家要多少彩礼?”祈星问,“你给得起?入赘都不要你!” “嘿!你这嘴皮子功夫渐长,身板怎么不见长?”张高才觑着祈星笑,他有点露出本性了。 祈星觉得恶心,皱眉道:“你不想娶冬菜,明日自己同她说清楚,这话我不能传。” “你告诉她便罢了!我也没亏待了她,她使了我不少银子呐。她这样随便的女人,我也不能往回娶啊。” 张高才本就长得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此时说起这些话来更显可恶,祈星一时间被他气昏了头,跳起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刮子。 “你这死丫头,敢打我?!”张高才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就要打祈星。 祈星拔腿就跑,谁料一扭身又碰见个‘仇人’,是磨坊的伙计。 张高才顿住脚,又慢慢的缩回扬起的手,赔着笑道:“舟少爷,您怎么来了?” ‘果然不只是伙计。’祈星心里想。 张舟没理会张高才,睨着祈星,嘴角翘着,道:“死丫头,跑我地盘上来干嘛?” 张高才发觉两人有仇,大喜道:“这丫头是被慈幼庄上赶出来的,来我这闹事呢!” “你就是个送炭的,我找你闹什么事儿?”祈星冷冷的反问他。 张高才一时语塞,见祈星似乎并不在乎冬菜的名节,就狞笑着道:“她姐妹丢了丑,她想栽…… “张高才,你再胡说八道,府衙和阎王殿,你选一个见吧。”她说话口气决绝,全然不似在玩笑。 张舟饶有兴致的看着祈星,他家叔伯兄长一堆,聊起天来荤素不忌,哪怕张高才只说了半句,张舟也能猜到是什么事儿。 “你给我安分些。”张舟说这话,还真不只是为了祈星。 “新调来的小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正在头上烤呢!你没看这几日祠堂天天开大会,族老的胡子都白了好些吗?” 这话是张舟他爹刚训过他的,照搬到张高才身上也恰好。 祈星有些意外的看着张舟,趁着两人不注意,像一尾鱼似的,飞快地溜走了。 张舟只堪堪抓着她一点衣角,在家门口追着女孩跑,这种寻骂的行径他才不会做。 “嘿!放狠话放完就跑啊!?”张舟好笑的冲着祈星的背影喊。 张高才小心翼翼的问他:“舟少爷,您跟这个丫头…… 张舟白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窝囊壳子花花肚肠?提着点裤子吧!” 第十六章 孤女和老婆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冬菜不肯信祈星的话。一直在说,“不会的,不会的。” 祈星静静的看了她一会,转首对满脸愁容的阿晴道:“上回的叠绣你教给大家伙了吗?” 阿晴一愣,下意识回答祈星的话,“教了。只是这个针法有些难,还得练练。” 祈星点点头,道:“不妨事,若是练好了,我让陈归试试卖到临京城里去。价钱就不只是翻番了。” 她坐到阿晴身侧,取出自己新画的花样,“这里得绣上两层,而且要用银线托底,不能用单色绣。” 祈星的女红其实还行,但她自己不喜欢做。而且用祈家内宅绣娘的经验来教她们几个,真是足足够用了。 冬菜愣愣的看着两人,掩面痛哭起来。 阿晴有点不忍,祈星却恍若未闻,见阿晴无心与她讨论,便道:“我先回去了。” 她说到做到,真的就这样走了。 冬菜觉得祈星冷酷,祈星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一边恨冬菜不自爱,但她同时又明白,在慈幼院里长大的女孩,总觉得自己都是没人要的,只要有人肯对她好一点,哪怕是虚伪的,她就愿意将自己的性命都交出去。 她心神恍惚的走回杜婆婆家,杜婆婆难得开了门,正在院里摇着蒲扇纳凉。 祈星毕竟是借住,就笑着打招呼道:“奶奶。” 杜婆婆掠她一眼,问,“会不会做饭?” 腊肉煸炒出香,肥肉渐渐变得透明,一下冲入热水,汤就泛白了。 一碗简简单单的面片汤,杜婆婆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做就不是这个味。 杜婆婆看得出祈星饿了,但吃相却依旧很斯文,吞咽的时候也安安静静的,汤匙在瓷碗里搅动,没有半点声响。 “你真是慈幼庄上长大的?瞧着不像。”杜婆婆眯着眼道。 祈星干笑几声,上辈子被戒尺打得刻骨铭心,有些举止做派真是回不去了。 杜婆婆让祈星给她做饭,其实祈星并不方便,但还是答应了。 夏日里闷热,杜婆婆从井里提上几根绿油油的刺瓜和一个小西瓜,正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她朝门口的方向张望着,嘀咕道:“怎么还不回来。” 杜婆婆悄悄走从门洞向外看,没过多久就见到一个瘦高个的少女飞奔回来,到了门口却缓了步子,喘匀气了才走进来。 “奶奶。”祈星见杜婆婆在前院等着,就道:“饿了吧。我马上做饭。” 杜婆婆没说话,她养的小黑猫黏着祈星的脚边撒娇。 刺瓜凉拌,淋上麻油和香醋,祈星蒸了一道梅菜肉饼和一条小黄鱼,紧够两人吃了。 祈星把小黄鱼去了骨刺,照例推到杜婆婆手边,“奶奶吃鱼。” 杜婆婆‘嗯’了声,忽然道:“胎打下来了吗?” 祈星没拿稳筷子,掉了一只。 杜婆婆帮她拾起筷子,道:“我也不是故意翻捡药渣的,本想弄点做花肥。” 祈星默了一会,摇摇头,道:“她不肯喝,还盼着能借这个孩子让人家认他做儿媳呢。” 药是祈星请陈归去邻县请郎中开的,药性缓和,也很贵,陈归都替祈星心疼。 祈星还巴巴的熬好了装在汤罐子里给冬菜送去,却被她一掌打翻。 “你也是个好管闲事的,别人的命数,你改得了吗?” “尽我所能,帮不了就算了,我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呢。” 季夏至,莲蓬肥硕,孕着许多饱满而甜脆的莲子。 祈星买了莲子去了莲芯,裹缠上绵白糖做成莲子糖,又让陈归走街串巷的去卖,瞧着利钱薄,可短短几日,却也赚了不少。 杜婆婆瞧着她数钱数得尾巴都蹿上天了,说:“你这丫头真是鬼灵精,这糖果子是贵人私厨的手艺,你从哪知道呢?” 祈星瞪圆了一双猫眼,道:“奶奶你又是哪知道的?” 杜婆婆一噎,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陈归卖不掉的荷花堆了半人高,满院的荷花香气清幽,叫人心旷神怡。 偏此刻有人叩门,祈星和杜婆婆对视一眼,已过戌时,只有孤女和老婆子自然要谨慎再三。 可叩门声还不肯停,急急如催命。 “阿星,阿星你在吗?” 闻声,祈星就觉头疼,是冬菜。 她不欲给杜婆婆招惹麻烦,就从院里的小门进了小屋。 “做什么?你别吵着老人家休息。” 祈星打开小屋的门,看着狼狈不堪倚靠在门边的冬菜,漠然的眼神后,也有痛心。 她的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怎么瞒得过去。 今日她是被巧姑姑赶出来,祈星半点不意外,巧姑姑是来掌事的,又不是来包庇的。 冬菜像见了救星似的爬过来,揪着祈星的裙角,却也说不出半个请她帮忙的字来。 “行,我就当多个丫鬟使吧。” 杜婆婆嘴硬心软。 冬菜倒也勤快,趁着身子还不算笨重,洒扫洗衣,样样都干,只是做饭这一样,杜婆婆还是只肯吃祈星做的。 她闲时便发了狠似的绣帕子,替人家缝补,零零碎碎的,也让她攒下些钱。 只是夏日过去,夜长日短,庄子上又不给灯油,姑娘们的绣活短了许多,倒是被赶出门的冬菜挺着渐大的肚子,绣工日益精湛。 她们日也绣,夜也绣,其实是瞒不住的。 于是就各抽一成利给了巧姑姑,她便当做瞧不见了。 平素里,大家是很躲着蔡水萍的,可蔡水萍纵使不聪明,也不是个傻的。 “眼下日头短了,你们赶工都得在酉时前,太惹眼了。”祈星想了想,对大家说:“还是歇一歇。” 大家嘴上答应了,背地里有些不情愿。 阿晴很听祈星的话,祈星平日也常说要她保养好眼睛,不许她在昏沉沉的地方做绣活,所以这几日只在白日闲时偶然拿一下针线。 “莫姨,就是她跟祈星打头的,我,我只是随便做了几件。” 门忽然被破开,阿晴吓了一跳,就见秋雁摔在地上,正慌乱的用手指着她。 莫姨缓步走了进来,冷冷的看向阿晴。 阿晴刚从小娃那里回来,喂了米糊又洗了尿布,正要歇一歇,手里捧着杯橘子皮水,还没喝一口。 见阿晴没在做绣活,秋雁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掀她的被褥枕头,去翻她的柜子箱笼。 “手帕呢!?你做的那个绣屏呢?”秋雁有些疯魔的说。 第十七章 买卖败露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阿晴看见秋雁衣裳被皮鞭子抽的破了口,正渗着血。 她咽了口唾沫,困惑的看着莫姨道:“莫姨,前不是刚交了几条帕子吗?张掌柜催要了?” “不是的!你少装模作样,莫姨,莫姨,她,就数她做的最多,卖的价钱又高!一条卖出去就是七八文的价钱,给你的那些都是别人替她做的。” 阿晴是不会说谎的人,她躲闪的眼神和畏惧的神色是最好的佐证。 那一鞭子劈空抽过来,阿晴背脊被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像裂开一样疼。 “贱人!小贱人!贱人生的都是贱人!敢抢我的生意?你的命都是靠着我的!敢背地里给我下绊子!贱人!” 莫姨骂的话阿晴有些听不懂,但她听得出莫姨的恼恨。 做绣活的姐妹们被秋雁一个个指认出来,大家虽然都低着头跪在院子里,没人看她,可秋雁仍然有芒刺在背之感。 “莫姨,祈星那个贱人怎么办?她可赚的最多!”蔡水萍把秋雁挤一边去,道:“你也跪着去!” “她赚的最多吗?”莫姨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一旁的巧姑姑。 巧姑姑稳坐泰山不动,看着院子里的姑娘们,痛心疾首的道: “主家养着你们,没叫你们拿针拿线的赚银子,你们自家瞒着我们做这些,倒是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传出去叫人家怎么想呢?” 其实别地的慈幼庄上,女孩接活计做的并不少见,只是祈家要面子,名义上又是府衙管着的,觉得传出去不好听。 可这东江慈幼庄上雇人少,都是使年长的女孩来照顾年幼的,劈柴打水一应的杂事更是不必说。 女孩到了年岁,领了人牙子来,说是给寻个好去处,卖身钱让女孩自己拿着,实际上只给了一身粗布的新衫,说是值五钱。 所以说,慈幼庄是善事,也是买卖。 既是买卖,就没有赔本的,光听吆喝是不作数的。 祈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莫姨没有让女孩们跪上一整夜,毕竟卖牲口也要有卖相,总不能让人瞧着病恹恹的,卖不上价钱。 黄牙婆是慈幼庄上的熟客了,每年总要来上一两趟的,像是果子到了时候成熟,要来摘了。 “就这俩还行,瞧着算讨喜。”她指着一对孪生姐妹花。 姐妹花在洗衣房做事,借着给巧姑姑和莫姨熨衣裳的空档,帮着整烫帕子,每十条也得一文钱,就这样也被秋雁给供了出来。 祈星来到时,阿雯正被黄牙婆捏着下巴打量牙口。 “当个粗使倒是能行。” 祈星‘噔噔噔’的大步跑进来,黄牙婆也扭脸看了她一眼。 “莫姨何必这样呢?我以后再不做这生意就是了,您照样供给张掌柜,岂不是现成的买卖?” 她说话还喘着气,却并不惊慌失措。 莫姨最讨厌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一个三餐不继,寄人篱下的孤女凭什么如此有底气。 她应该战战兢兢,痛哭流涕,磕头认错才对! “你算个什么东西?贱种也配来教我做事?” 祈星被骂却笑了起来,她牙齿长得很好,一粒粒白如碎玉,即便是讨好的笑容也不叫人觉得谄媚。 “莫姨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呢?” 一记长长的鞭子抽到祈星眼前,祈星本想生受了,可手却下意识的一抓,紧紧将鞭子扯住了。 莫姨恶狠狠得要将鞭子拽回去,祈星便松手,没想到她过分用力,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出了大丑。 没人敢笑,但心里是痛快的。 莫姨气急败坏,反手又是一鞭,一鞭子抽在阿晴的脖颈上,她整个人痛得大叫,直接倒在了地上。 祈星急忙挡在阿晴身前,道:“要打就打我!” 黄牙婆叫唤得最厉害,“哎呦!您当心着点,这丫头可就这双手值点钱,您可别伤着!” 阿晴在祈星怀里轻轻颤,她看向黄牙婆,问:“她值多少钱?” 黄牙婆瞥了阿晴一眼,她已经看过被搜出来绣品,笑道:“她倒还值些银子,其他那些个我顺便包圆了,给您这个数。” 黄牙婆冲莫姨比了个手势,这是一些不大正派的行当里比划数的动作,祈星本不懂,前世还是丫鬟玉箫教给她的。 “我出双倍。”祈星斩钉截铁的对莫姨道。 黄牙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祈星,道:“这丫头疯了吧。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二十五两,双倍就是五十两。”祈星一字一顿的说。 莫姨眯起眼来看着祈星,总算是气顺了几分。 “我为何要卖给你?” “银子是好东西,莫姨作甚不要?” 莫姨嘴边的皱纹重峦叠嶂,她讥诮的反问:“你有五十两?” “我可以立下欠据。” 闻言,黄牙婆笑得连最里面的金牙都闪闪发光。 “小丫头,你打量着蒙莫管事呢?多得不如现得的道理,难道她还不懂?” “可以算利息,若是还不了,送我见官。” 祈星说着,就见莫姨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的光。 巧姑姑惊愕的看了她一眼,不安的变换了一下坐姿,正要说点什么来挽回,就听莫姨道:“好。” “你想买,可人家不一定想跟着你啊,你如今自身难保,有什么余力呢?” 巧姑姑赶紧说,对着祈星使眼色。 祈星没多看她,转脸看着跪着的众人,道:“你们有谁愿意跟我走?” 阿晴往祈星怀里靠了靠,阿雯也蹲在了祈星身边,除她们之外,还有四个姑娘愿意跟祈星走。 祈星问黄牙婆,道:“这又是什么价?” 除了阿晴以外,这几个姑娘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足,口吃、貌陋、体弱,黄牙婆其实都看不打上眼,心里就有点窃喜。 “这还问什么?唯一一个有点手艺的都走了,那就便宜些,给个三十两,但这也不是小数目啊!”她故意往高了报。 莫姨打量着祈星,不知在琢磨什么,半晌道:“签字画押,三分利钱。” 巧姑姑强笑道:“这利钱有些高了吧?” 已经赶上高利贷了,利滚利可不是寻常人能吃得消的。 莫姨阴恻恻的说:“是吗?那还是请黄牙婆一并给寻个去处吧?” 祈星咬了咬牙,正要一口应下,忽听有人道:“我本来以为,慈幼庄上的女孩可以自行选择去处。” 第十八章 贵步临贱地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这声音好生熟悉,众人皆循声回头,就看见易随云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常服站在庄子门口,身后跟着墨心。 莫姨动了一下,似乎是下意识要起身,但又生生坐住了,甚至还略向后仰了仰。 “易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贵步临贱地。” “循例检视罢了。”易随云的目光在祈星这群人身上停了停,并没刻意去看祈星,“没想到也能遇上这等事。” 慈幼庄也是官家名头,易随云这话是有理的,莫姨驳斥不得。 “这等事?哪等事?这些不过是我慈幼庄上的寻常事,姑娘们长大了,我总不能养上一辈子吧?” 莫姨言谈间有刻意为之的傲慢,果然是狗仗人势,不可一世。 易随云的个头很高,睨着人的时候,威压自来。 莫姨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 墨心随之开口,“这几日咱们大人正敲掉了几个放款子的,方才听莫管事说什么三分利钱,难道也有线索?” 莫姨一噎,道:“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没有最好。”墨心一边说着,一边还将黄牙婆的椅子给易随云挪了过来。 易随云坐定,看着众人都干瞪着眼,就冷冷淡淡的吐出二字,“继续。” 黄牙婆的脑袋已经快缩进脖子里去了,莫姨道:“大人倒是清闲。” “怎么莫管事觉得本官来慈幼庄上是多管闲事?难道是祈大人有所示下?” 祈星低头忍笑,没想到易随云嘴皮子还挺利索的。 这庄子上祈家与府衙出资七三开,可并不意味着权力的分配也是如此。 若是莫姨应了这话,就有祈家盖过官府名头之嫌了。 有心之人将此事放大做文章,参祈仁笃一本也是够够的。 “自然不是。”莫姨咬牙切齿的道。 祈星左右瞧了瞧,道:“莫姨,那这欠据还签不签?” 莫姨看着她的眼神里都能喷出火了。 “什么欠据?”易随云果然很上道的问。 听祈星三言两语讲清楚了,易随云皱眉看向莫姨,道:“慈幼庄本就是做善事,她们自行离开,为何要自赎?” “她们吃住都在慈幼庄,还私下里卖绣品做买卖,把慈幼庄的名声败得一大糊涂,只罚这一笔款子,算是很宽纵了!” 易随云幽幽的看了祈星一眼,道:“原来如此,那要罚多少?” 饶是莫姨自诩背靠祈家,也不好在易随云跟前说三十两三分利,只道:“三十两。” 易随云挑眉道:“她们生意做得这样大?本官的月钱也不过十五两,如此惩戒,可有先例?” “既是罚,自然要多些。”莫姨道:“前些年也有偷偷替人缝补的,也罚了些钱。” “莫管事可说清楚些,是何年月?为何我不曾在慈幼庄上交的记账簿上瞧见这‘罚款’一项呢?” 易随云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寂静。 片刻后,巧姑姑强笑道:“那笔罚得小,许是漏记了,又许是与坏账抵消了。” 易随云看向她,道:“这位管事初来乍到的,倒是能解答本官的疑惑。” 祈星有点想笑了,易随云的意思是,你们别以为自己关起门来办道场,其实也瞒不过他去。 巧姑姑的姿态放得比莫姨低许多,不论易随云言语如何刁钻,她都好言好语的应对过去了,最后又绕到祈星这件事情上来。 巧姑姑本想说免除罚款,莫姨却厉声道:“此事若无惩戒,日后如何管束!?既然大人开口了,那就二十两吧。” 易随云没说话,似乎还是觉得有点贵。 祈星觑了莫姨一眼,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心道,‘这老虔婆素来记仇,我一时间还离不了东江,也不能将她逼得太狠了。’ “好。”祈星答允了,又道:“还请巧姑姑做个见证。” 巧姑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你还要我给你做中人?” 祈星点点头,巧姑姑气笑了,道: “你怎么养活这一大帮的人?吃什么,住哪里?一帮姑娘家难道去要饭不成?” 她看了莫姨一眼,用易随云听不见的声音道:“若是她们流落街头,毕竟有损主家颜面。” 莫姨恍若未闻。 黄牙婆很怕易随云,急着想走,三两下写好欠据,塞到祈星手里,见祈星还要看,就道:“你认字吗?按手印吧。呶,就这。” 黄牙婆抓起祈星的拇指就要往上摁,祈星将手挣脱出来,一目十行的掠过,确定无差错之后,才道:“我写姓名。” 易随云见她站在肥壮的黄牙婆身边,纤纤瘦瘦的一人,眼睫微垂,掩住一抹心思流动。 墨心上前同易随云耳语几句,似乎是到时候办别的事情了,易随云临走前,眼神在祈星身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巧姑姑再三阻止无果,有些急躁,莫姨见她这般,心情更加舒爽,立马开始赶人,一件东西都不许她们带走,走之前还要搜身。 莫姨许诺秋雁,让黄牙婆给她找个好人家,她就又把大家伙给卖了一遍。 墙根底下埋着,树洞里头藏着,砖石底下压着,枕头里缝着。 零零总总的,搜出了好几钱的银子。 “她们几个的,我没找到。”秋雁指着祈星那一拨人。 祈星道:“小花生病吃药,是我们几个凑的钱,所以都没攒下。莫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孙大夫。” 莫姨自然是不信她的,让蔡水萍和秋雁去搜身。 她们两人的手都伸到别人胸脯里了,但除了阿雯荷包里的几粒花生,其他什么也没找到,只好作罢。 小鱼大腿上的嫩肉被蔡水萍狠掐了一把,疼得厉害,她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祈星冷冷的瞥了秋雁和蔡水萍一眼,秋雁瑟缩的低下了头,不敢跟祈星对视。 祈星打头,阿雯背着阿晴,她们这七人在众人或讥讽或冷漠或悲悯的目光中走出慈幼庄。 外头天空湛蓝,正午阳光热烈,这都让女孩们很不习惯。 但多走几步,又觉得视线开阔,耳目一新。 大家有些不安,更多,是窃喜。 “阿星,还好都我们把钱都存你那了。”小鱼悄声说。 她被一鞭子抽在脚踝上,此时像断了一样疼,大半个人都靠在祈星身上。 可眼镜却是亮晶晶的,嘴角也含着笑。 阿晴伏在阿雯背上,对祈星道:“你把我的那份也拿上,咱们先还她一些吧。我一想那价钱就害怕,还好易大人凑巧来了,否则利滚利也太黑心了。” 祈星道:“这样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我们赚了好些钱,她还能这样轻易放过我?” 阿晴一愣,后怕的说:“还好我刚才没有开口说自赎。” 小鱼庆幸又不解的说:“东江的县令从没来过慈幼庄,今怎么来了,真是天可怜见。” 祈星略略抿唇,心道,‘该不是因为我说自己是被慈幼庄逐出的缘故吧?’ 第十九章 养济院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陈归远远的在慈幼庄边上的主街上等着,见祈星带着阿晴她们出来的,他长松了一口气。 等一车姑娘在他的驴车上坐定之后,陈归往小毛驴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驴车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祈星急匆匆的出门就碰见了陈归,路上只说了慈幼庄要发卖人,还不知道他来寻她做什么。 陈归不敢回头,愧疚的道:“今日的事,大约是我闹出来的。” 他赁了一间小门面,倒不直接卖货给散客,而是批给别的货郎。 虽然已经很谨慎了,但到底是抢了别人的生意。 他忐忑的等着姑娘们说话,就听祈星平静的问:“张掌柜吗?怎么走漏出去的。” 这语气很平静,好像在她意料之内。 想起祈星早早就叮嘱要他闷声发财,小心行事。 陈归忍不住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道:“喝了点酒,说漏了嘴。还是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呢!他娘的!” “行了,吃一堑长一智,其实慈幼庄上也是漏洞百出,瞒不了多久的。” 祈星不喜欢事后才来懊恼自责,又有什么用呢。 “帮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算是弥补了。” 这一车的人拉到杜婆婆家里,都在小屋的稻草堆上坐着。 祈星去取银子,打算出去赁一间屋子。 陈归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像个跟屁虫似的黏着祈星碎碎叨叨。 “我一定给你们寻一间好的,我有相熟的牙人,银钱方面你们别担心。我出!” “你要搬走?”杜婆婆的声音忽然响起。 祈星抱着钱匣子转身,见她神色不悦,就道: “奶奶,我还会来给您做饭的。只是庄子上姊妹被赶出来了,我要给她们寻个落脚的地方,我身上又背了债,得好好计一计了。” 杜婆婆虎着脸瞪了半晌的眼,凶狠狠的道:“就住这吧!” 祈星有点犹豫,她觉得这样太占杜婆婆便宜了。 “菜钱我就不再给你了!日后洗衣烧水的活计,你们也一应做了。” 杜婆婆知道祈星的性子,飞快的说,像是怕祈星不肯答应。 祈星张了张嘴,被陈归捅了一胳膊肘。 “好。奶奶,真不知要怎么谢谢您。” “把我老婆子伺候好就成了!”杜婆婆挥挥手,掩饰她的不好意思。 杜家并不很大,杜婆婆自己住一间主屋,东厢房原来是给了祈星和冬菜住的,还有一间西厢房也可以分给几个姑娘。 床是不够的,姑娘们这头一夜都挤在祈星屋子里打地铺,虽然身上痛得厉害,却是兴奋得睡不着觉。 “东江的买卖是做不成了,莫姨在东江的人脉广,她不会叫咱们好赚钱的。” 祈星靠在床柱上,瞧着夜空中的一轮皎皎圆月,道: “陈归今日也说了,他的店铺被张掌柜使了阴招,开不下去了,腌菜零嘴还好说,绣品这一项,只能卖到临京去了。” “临京的人见多了好东西,只有阿晴的绣品卖得出去,你们接下来要磨好一针一线,宁愿绣得慢些,也好过绣了卖不出去。咱们有些积蓄,所以不急,你们好好练练。” “凭着咱们自己个,也能挣出一番好日子来!若是攒够了十足的本钱,到时候把庄子上的愿意跟着咱的孩子们都接出来,不叫她们为奴为婢,囫囵嫁人,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只有阿雯没心没肺的睡着了,阿晴靠在祈星肩头,冬菜、小鱼、菱角、带娣和燕子都抱着被褥,认真的听她说话。 她说话的时候眉头时而轻蹙时而舒展,眼神中不见迷惘,有的只是笃定与自信,叫人心里不由自主的也生出无限的憧憬和动力来。 夜深了,大家渐渐沉睡。 阿晴却睡不着,她尽量不翻动身子,免得弄醒祈星。 忽然,有双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头,“我想法子把你的镜子弄出来。” “没,没事的,一面镜子罢了。”阿晴连忙说。 “睡觉吧。”祈星不置可否,只伸手捂住阿晴的眼睛,道:“不止是镜子。” 听阿雯说,阿晴前世死的时候,镜子不在身上,也许是遗失在临京的脉河里了吧。 祈星那时候压根没留意过阿晴的镜子,但如今一想,那镜子虽然满是铜绿,瞧着破烂无奇,但细看样式与花纹,却很是古朴雅致,不似俗物。 不管这镜子来历如何,都是阿晴能牵扯身世的唯一蛛丝,必须要寻回来。 祈星想到了一个能帮她的人。 “镜子?什么样的?” 芦先生温和的声音一下把祈星拽了回来,她方才被芦先生这简陋不堪的屋子给惊住了,一时失神。 “呃,就是一个铜镜,巴掌大小,旧兮兮的,阿晴平日里都放在她自己的枕头底下,只是那日搜屋,眼下不知在哪呢。” 祈星说着,眼睛还瞧着芦先生手边那一个缺口的瓷杯。 芦先生觉得这姑娘实在奇怪,自己也是个可怜人,却对旁人的境遇目露悲悯。 “我不大方便找,这样吧。你给我几个信得过的名字,我让她们留意着。” 祈星觉得可行,连忙道:“好。” 这事说定之后,两人间一时无话。 祈星看着芦先生床榻上的席子,道:“立秋了,先生还睡席子?养济院怎么不换?” 芦先生淡笑道:“你们慈幼庄上入了冬的炭火也是拖拖拉拉,有时得到年节才发下来一点,有什么奇怪的?” 祈星轻笑了声,展开膝上的小包袱,道: “这是我做的腌菜,卖的不错,给先生尝尝。先生,入了秋,我做了腌萝卜来,也给您捎来。我会常来看您的。” 养济院里的老人,也分三六九等。 有些子女尚在,只是因延医用药方便而入住养济院的老人是第一等。 子女不赡养而自有些积蓄的老人是第二等。 无人赡养,也无积蓄的老人是第三等。 而那些被遗弃在养济院门口,没有自理能力的就是第四等了。 第四等老人并不常见,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变作花肥了。 芦先生算是介于二等与三等之间的老人,她虽无积蓄,好歹还有一些学识才华,平日里代写书信与慈幼庄上教书,也算有些价值。 第二十章 锦绣阁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秋凉时,祈星让陈归摘了好几大筐子的野山梨。 “这梨子又小又硬,没什么吃头,你拿来做什么?”陈归累得直喘气。 冬菜给陈归倒水,陈归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连忙接过。 “夏日里腌得梅子太酸咸了,倒了又可惜,不如做梅子梨了。” 她前世毫无所长,玉箫指点她去习厨艺,可以以此孝敬长辈,拉近关系。 祈星很听她的话,每天在厨房里忙得灰头土脸。 赔着笑脸将一样样吃食送上父亲的书房,母亲的茶几,表妹的生辰宴…… 可是,谁家的千金以厨艺见长?那世家还养厨子做什么? 别人讥讽的夸她,祈星还沾沾自喜,难怪吴氏的脸色难看成那样,也是她愚蠢不堪。 祈星摇摇头,抛开这些前世的回忆,低头继续洗梨子。 祈星将小梨一个个洗干净,将脏水一瓢瓢的泼向菜圃。 水泼完了,她胸中的污闷之气也纾解了些。 院子里摆着好些绣架,阿晴绣了一个时辰就被祈星喊起来歇歇眼睛,她慢慢的踱步过去,指点别人的绣活。 陈归早出晚归的往临京跑,累得厉害,正靠在门槛上补眠。 祈星将腌梅和梨子一道焖进锅子炖煮,随后走到陈归身边,道:“明儿我跟你一道去临京。” 陈归一听这话,就像是听见财神爷在叫他,立马就精神了起来。 “做甚?” “找几家卖绣品的铺子,把咱们的绣件批给他们。你这么一日日的卖不是事儿,钱没几个,身子还累倒了。” 陈归琢磨了一会,道:“只怕价钱压得低。” “不会的。”祈星笃定地道。 临京早不是好几年前的临京了,天子迁都至此,贵人云集,自然是气象一新。 陈归偷偷留意着祈星,局促、忐忑、畏惧、瑟缩,这些神色在祈星脸上都看不到。 “吃炸糕吗?”祈星扭脸问陈归,就像是在自家门口的小摊上买东西,而不是站在富春楼的门口。 “这,这是富春楼,哪来的炸糕?” 祈星一愣,她忘了,富春楼里有炸糕,可一般人不知道。 门口小二瞧了祈星一眼,见她淡定自若的递来一粒银子,道:“烦请您,两块炸糕带走。” 许是哪家的小娘子乔装出门玩来了呢,小二想到这,客客气气的送了两块炸糕出来。 陈归捧着炸糕都不敢动口,这油纸上还盖着富春楼的红戳呢! 路上路过好几间绣品铺子,祈星都没进去,直到了锦绣阁楼的门口,祈星才止步,掸了掸衣裳,正要抬步,就被陈归拽住了。 “这是锦绣阁!”陈归说。 临京有三间绣铺最有名,千丝铺的绣品丰俭由人,最多人光顾。 锦绣阁、茉香斋价高但质优,茉香楼的绣品华美大气,精致无双,锦绣阁的绣品偏好典雅古朴,越灵气越好。 祈星觉得锦绣阁会喜欢阿晴的手艺,或者说贵妃娘娘会喜欢。 她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找的就是锦绣阁。” 坊间传言,锦绣阁背后是贵妃娘娘,不过祈星知道,这不只是传言。 贵妃娘娘原本是宫中绣娘,女红天下无双,对擅绣者也青眼有加。 前世林凤荷就是如此,先以一副春意图夺得青睐,后又以一副秋雨落荷的绣屏深得贵妃娘娘欢心,还被收为义女,出嫁时还有贵妃亲赐的嫁妆,简直是风光无限。 锦绣阁的招待和掌事都是女子,往来衣袂飘飘,陈归不好入内,眼睁睁见祈星镇定自若的走了进去。 “您好,我找秦掌柜,想与他谈一谈寄卖一事。” 女管事抬眸见到祈星穿着普通,但双眸清亮,说话落落大方,一时琢磨不透她的身份。 “你认得我们大掌柜?” 前世倒是见过,还很不长眼的得罪了一番。 祈星浅笑着摇摇头,道:“耳闻而已,未曾有幸得见。” 女管事的笑容有些不易觉察的敷衍,祈星从怀里掏出几块帕子来,她还挑了挑,捡了一块递给女管事,余下的又藏回怀里去。 女管事垂眸一看,花竟是色白的茉莉。 鲜少有人绣白花,因在帕子上不点眼,可这茉莉的白不知是怎么弄得,竟有浓淡之别。 女管事日日不知要看多少绣活,很快就看出来是劈了极细的丝线,与浅黄浅蓝丝线渗了,然后再绣的。 她虽看明白了技艺,但也知道这配丝线的活不好干,简单来说,不是手熟就行的,要天分。 女管事笑容不由得真挚些许,道:“姑娘好手艺。只是能进锦绣阁的都是好手艺。” 祈星点点头,眉眼间的矜持与清高并不惹人厌烦,道:“这个自然,不然我也不来了。” 女管事想了片刻,道:“您跟我来吧。” 祈星随她上了锦绣阁的三楼,女管事让她在远处稍后,自己去通禀。 很快,她又折返回来引祈星进屋。 秦锥貌丑,生得大鼻小眼,满脸的疙瘩,一张阔嘴,满口豁牙,简直像开玩笑。 可少有人知晓,他是贵妃娘娘的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祈星那时与玉箫私下玩笑,说他貌丑被秦锥听见,后来又被贵妃娘娘知晓,年年遍邀各家闺秀,就是没有祈星。 祈星觉得是自己活该。 一般人见到秦锥都要愣一愣,祈星却像是老熟人般展开笑容,道:“秦掌柜好。” 秦锥被她的自来熟弄得有点莫名其妙,抖了抖手里的帕子,道:“你绣的?” 祈星摇头,秦锥了然的一笑,道:“原来你是二道贩子。” “倒也不是,我姊妹绣的,她善绣不善语,我则反之,所以两人分工。” 秦锥挑了下眉,道:“这帕子有些意思,可就这一块…… 他话没说完,祈星又飞快的掏出几块,一一铺平在秦锥眼前。 这几样帕子可谓是各有千秋,有的是花样新鲜,有的是灵气逼人,有的是技艺出挑,但都能看出来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都是你姊妹绣的?”秦锥有点惊艳了。 祈星颔首,花样都是她设计的,不过这也不必详说。 “每月能出几条?” 祈星沉吟片刻,道:“还有其他的生意,所以…… “你别来这套,我包圆了,都给我就是了。” 祈星抿嘴笑了起来,道:“最多七条,最少五条,看花样的难易。” 秦锥点点头,睨了祈星一眼,道: “我瞧你是个精明的,我也就不玩虚的了。手艺还算不错,也有灵气,就是嫩点。每条许你四钱银子,只一样,这个人的手艺,不许流到别家去。若叫我发现了,叫你的买卖在临京混不下去!” 第二十一章 浮云寺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他说得凶狠,祈星却对他笑弯了眼睛,“我都靠着最粗的大树了,何必再寻别家。” 秦锥稍愣,马屁嘛,自然没有人不愿意听的。 “别的姊妹绣件卖别家无妨吧?” 祈星将小鱼她们几个的绣件拿了出来,落在最上头的是冬菜的帕子,秦锥扫了一眼就摆了摆手,道:“这满大街都是俗气玩意,你拿去千丝铺试试吧。” 他刚起身要去拟文书,又有点嫌弃的将小鱼和带娣的绣帕拎了起来,道:“这两人的还凑合,能卖个七八文的。” 祈星的眼睛笑眯了起来,秦锥算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也不缺笑脸相迎的姑娘。 只是这姑娘年纪小小的,一张嘴都是心眼,看着冷冷的,一笑起来就很是可爱。 很有些特别。 祈星留下了阿晴的绣品,拿着钱和契约心满意足的走出了锦绣阁。 陈归赶紧迎上来,难得见祈星眼眸里都是笑意,他欣喜道:“成了?” 见祈星点头,他也跟着兴奋不已。 等祈星再谈妥了千丝铺的买卖,陈归的喜悦中就有点忐忑了。 祈星看出了陈归的低落,就道:“锦绣阁的买卖我来打理,千丝铺就归你。日后这样的生意会越来越多,我吃食也打算卖进临江来,你不会没事做的。” 陈归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就是年轻些沉不住气,但他早经受了张掌柜这一次教训,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闻言,陈归顿时喜笑颜开。 祈星一回东江,没有立即回杜家,而是去了府衙。 陈归是越发看不懂祈星这个人了,都说生不入官门,她倒好,跟回自己家一样。 祈星心里其实也有点发虚,但是没办法,阿晴她们的户籍前些时候她就来办过了,只是张主簿哼哼唧唧,推三阻四的要‘打点’。 祈星身上那几个铜子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但动用积蓄,阿晴又有些不舍得,只恐她们赚不到银钱还债,祈星要倒大霉。 今得了秦锥的定钱,祈星才又来碰一碰那位张主簿。 刚进府衙的偏门,迎面就见到易随云穿着绯红的官袍走了出来,衬得他面如冠玉,清冽如红梅顶上雪。 祈星赶紧低下头避让,心里没由来的想,其实吴氏将她嫁给易随云倒也并不算得很差,只是自己脑子糊涂,竟还瞧不上哩!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猛地摇了摇头,‘我这是在胡想什么!?’ “怎么了?”干净又沉稳的男声响在祈星头顶,她顺着那抹绯红向上看,就见易随云眉头习惯性的微蹙着,道:“你寻我?” 祈星下意识摇头,道:“我找张主簿,如今我和几个姊妹都已经出来谋事了,不知原本在慈幼庄上的户籍是不是要变更。” 易随云有些意外祈星会想到这一茬,他想了想,道: “孤女本无去处,若是嫁人就另当别论,只是离了庄子自己谋生的话,只需在原有的册子上注明即可了。” 祈星点点头,以为易随云说完这话就要走了,岂料他侧首对墨心道:“你去帮她办一下吧。若请张主簿动笔,只怕她付不起润笔费。” 东江张氏势大,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易随云这个父母官的确是不好当。 祈星难掩讶色的看着易随云,墨心唤她,她才动身跟着墨心去办事了。 这一件喜事让姑娘们信心倍增,小鱼和带娣有了千丝铺的长期收购,更是干劲十足。 只是冬菜得的价钱不高,有些郁闷,她的身子日渐笨重,又容易疲累,很多时候力不从心。 “大约是腊月的时候生。”杜婆婆仔仔细细的摸了摸冬菜的肚子,问过了行房的日子。 冬菜脸涨成茄子,一脸惭愧痛恨,咬着牙说了。 杜婆婆算了算,道:“初七前后吧。” 腊月初七,祈星听见这个日子,只觉十分熟悉。 这日祈月的生日,或者说,是祈星的生日。 想起前世的那一日,可真是有点荒诞。 假寿星出了一脸的红疹子,真寿星没有半点拿得出手的技艺,被姚氏拱着上台弹了一首曲子贻笑大方。 倒是姚氏的女儿祈柔又是吟诗又是当场作画,大出风头。 若不是祈月后来戴着面纱清弹了一曲,曲音如空谷幽兰,衬得祈柔无比俗气,这寿宴也不知是给谁办的。 祈星前世恨毒了祈月,祈柔只是被她衬得俗气了,而她也是弹琴,更被她比得低入尘埃了。 如今她脑子清明了,想着祈月脸上红疹的蹊跷,还有姚氏的不住地怂恿,也能揣测到是谁的手笔。 她倒是想提点祈月,却不知该用什么法子。 “阿,阿星。”冬菜见祈星忽然沉了脸不言语,以为有什么不妥,吓得脸又变白了。 祈星回过神来,道:“得寻摸个靠谱的稳婆了。” 她两辈子都没有这方面的人脉与见识,只得看向杜婆婆。 杜婆婆撇撇嘴,道:“从前同我打交道的都是黑稳婆,那不是接生的菩萨,是送命的阎王。” 于是祈星就请陈归帮着打听,名声好资历老的,价钱自然也水涨船高,冬菜没好意思让大家给她一起出钱,就选了个凑合的。 如今,正是秋凉时分,西山浮云寺的枫叶正好。 前世的这个时候,祈星满心雀跃与忐忑,跟着吴氏及祈月一道去了浮云寺小住。 “这是什么?”一位带着孩子的女香客停住脚步,问。 祈星瞥了眼不远处祈家的马车,笑着答道:“是梅子梨。” 一粒粒杏子大小的野山梨泡在梅子汁水里,散发着清新而甜蜜的气味,她这摊上是独一份的,旁人家都没有。 祈星用竹签戳了一个请对方品尝,虽是梨子,入口却是一股咸甜的梅子味,但又水份充盈,十分爽口润喉,很能舒缓秋燥。 女香客吃得满意,很大方的买了两包,对身边小儿道:“吃这个吧。敲糖上火。” 客人一走开,祈星就见到祈月正站在马车边看着自己,眼神惊诧又惋惜。 祈星笑了起来,对她点点头。 她身后跟着好些婢女,祈星一一看去,都是熟脸。 其中有一人面孔更为熟悉,毕竟也是朝夕相处过的。 一张微长的圆脸,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难怪前世总有人说她们两个,丫鬟像主子,主子像丫鬟。 “玉箫,把小姐的披风拿下来。” 玉箫闻言赶紧爬上马车去拿,当初她被调到祈星身边,立马就是一等的丫鬟。 因为能讨得祈星欢心,在她院里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有时候祈星还要听她的指派。 如今见她被指使着团团转,祈星有点想笑。 第二十二章 梨子梅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暮色渐沉,浮云寺外的热闹也冷却下来,祈星收拾着东西,也打算回去了。 “祈姑娘,还有梨子梅吗?” 祈月的声音温和动听,祈星本打算着多摆几日摊,不知能不能遇上祈月身边的婢女,岂料祈月自己来了。 “还有一份。您叫我阿星吧。省得混淆拗口。” 祈月眼神微动,笑道:“你的生意还挺好的。”她原还想着帮祈星包圆了呢。 “托佛祖的福。”祈星道。 祈月掩口轻笑,道:“也是你手艺好。” 祈星熟稔的用细麻绳捆扎,一边似论家常般说:道:“咱们泗水一带秋日燥,冬日潮。我瞧着祈姑娘面白口淡,像是脾胃弱些,天气渐冷,少吃冷酒鱼脍,若是吃得多了,只怕湿气积蓄,哪日大荤之物一激,就要冒湿疹了。” 她说得恳切细致,祈月眸中动容。 只是听着听着,祈月眼中又滑过一道思虑,她笑容稍敛又垂眸轻笑,道:“祈,阿星姑娘难道学过医术?眼力甚佳,我近来的确是有些贪杯。” 祈星不好解释,只好故作高深的笑了笑,道:“我要赶渡头的船,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拎起一个空桶,跟只细脚伶仃的小鹿似的,轻轻巧巧的走了。 祈月在原地站了会,被婢女催着回浮云寺后头的女眷厢房了。 梨子梅生津润燥,祈月吃了一枚又拿一枚,渐渐凝神,不知在思量什么,良久才道:“她好生聪颖能干,很用不着我帮衬。” “哪呢?今是十五人多,明儿就没这么好生意了。”婢女道。 祈月本想着明日早点帮祈星把吃食买空了,她也能早点得了银子回去,可谁料想,明日、后日、大后日,祈星都没来。 祈月有点怅然若失。 临京的果脯行收了祈星的梨子梅,祈星不必再摆摊零卖了,她留了一些,用小钵装好了,打算送人。 “给易大人?我不去。” 陈归把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捧着给秦锥那份就跑了。 祈星觉得易随云挺和气的,就是性子冷淡些,也不知道陈归为什么那么怕她。 没办法,易随云帮了她很大一个忙,总不能不去谢他。 一坛梨子梅显得有点单薄,恰好杜婆婆想吃豌豆塌饼,祈星打算多做点,顺便给易随云。 “多做点也好,反正天气冷存得住。” 杜婆婆闲着没事逛了过来,见满满一锅的塌饼,就道。 祈星有点羞愧的低下头,翻弄着饼,杜婆婆奇怪道:“怎么了?” “奶奶,上回的事,易大人帮了我们,这饼想给他送去些。” 杜婆婆‘哼’了声,道:“送就送呗。我说你一脸做贼心虚的样,以为我记恨那小县令?” 祈星还记易随云那一回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杜婆婆说出藏匿的田产,不过易随云也没有逼迫就是了。 杜婆婆轻叹口气,看着锅里塌饼焦黄的恰好,豆子与草头的香气一阵阵的往鼻子里钻。 “我儿子的官司,原也不关他什么事,他来任职的时候,案子早就判下来了。” 杜姓在东江是外来姓,在杜家住了这些时日,祈星虽没刻意打听,但架不住左邻右舍的碎嘴闲话,总有些飘进了耳朵里。 她也猜出了杜婆婆的身份,一个从良的妓女,杜婆婆也从不遮掩这一点,翘着脚晒太阳时哼唱的小曲儿,旖旎糜丽,只把祈星听得耳根发烫。 她的夫君是一个薄有家产的商贾,两人年轻时大约很恩爱,杜婆婆屋里有一个佛龛供着夫君的牌位,每日都要供最新鲜的吃食。 至于杜婆婆的那个独子,祈星也有听闻,说是打伤了一个张家人,其中有些隐情,而且那人伤得也不重,现如今已经活蹦乱跳了。 这种伤势原本只要赔钱至多关上半年,可对方却借着在府衙中的势力,把她儿子判成了流放还需赔偿重金。 这案子是前任县令办过的最后一个案子,等易随云来时,已经尘埃落定。 “那狗官借着这个案子,怕是赚够养老的本钱了。”杜婆婆冷笑着说,祈星看见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我的岩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是北境苦寒之地,也奈何不了他!”她背过身去拭泪,恨恨道。 杜婆婆的泪让祈星心里很不舒服,站在府衙外头等通传时,她还出神想着这事。 “你怎么在这?”有人语气傲慢的说。 祈星抬眸就瞧见张舟眨着一双大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他身后很快又走出一个长相古板肃穆的八字胡老头,张舟霎时把脸拧了回来,老老实实的跟在那老头后边。 “祈姑娘,你可以进来了。”墨心唤她。 老头和张舟齐齐回头看着祈星,一个打量,一个疑惑。 老头只瞅了一眼,又扭脸走了。 “爹,你早不该让三叔瞎折腾了,这事办得也太小气了。” 张舟一脸的嫌弃,碎碎叨叨。 “给人养济院捐银子,完了又把族里的老头挂上去领回银子来,上赶着给易大人送把柄呢!” “我能不知道吗?!” 张族长刚在易随云那吃了一肚子的气,抬手就狠狠往张舟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你三叔就是个眼皮子浅的玩意!你六大伯还夸他能搂银子呢!我呸!我看这回得把吃的都吐出去,还不够!” 祈星远远见着张舟挨了一计,忍不住一笑。 墨心见她盯着两人看,就道:“那就是张氏族长和他儿子。” 祈星随口道:“这是怎么了?父子俩上府衙闹腾个什么呀?” 本也没想得到回答,但墨心像是心情不错,道: “大人暗中去查养济院的明细账目,发现上边有许多张姓老人,张氏一族族中义田足有百亩,居然还把族中孤寡挂在养济院里吃官家的,被大人查出来了又说自家年年给养济院送钱粮,这不过是变相奉养,依旧是他们张家出钱罢了。” 祈星有些不屑的道:“一码归一码,怎能混为一谈?这张氏门风真不够正派,既做善事,怎得又变相把钱给套了回来?既设义田,怎么不令族人亲侍奉孤寡?” 第二十三章 茧圆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字字句句说到墨心心坎里去了,他连连点头。 见他如此喜悦,祈星想了想,好奇的问: “养济院跟慈幼院一个样,都是挂着官府名,一个祈家出资,一个张家出资,大人是想要整顿养济院吗?里边的管事大多都是张氏或其亲眷,本难插手,这事倒是个破绽。” 墨心惊异的说:“祈姑娘怎么跟我家大人说得一模一样。” 易随云的书案上堆积如山,他埋首其中,几乎瞧不见身影。 祈星把塌饼和梅子梨放在茶几上,想了想,还是道: “大人若有胃口,还请尝一尝我的手艺,凉了滋味就差些。”说完她就要走。 “等一等。”易随云从书案后站起,发丝微乱,眼圈稍红,显得他较平日里可亲几分。 “大人?”祈星站定回眸,不解的问。 “杜婆婆哪日得空,可来一趟?” 祈星犹疑的说:“敢问何事?大人,那案子您是知道的,实属判重了些。老人家就一个儿子…… “她的田产我已经找到了。” 易随云抽出一张契书来,道: “这是衙门留底的文书,张主簿偷藏了,上半年佃农的租金和收成都交到张三家去了,要回来只怕难。” “她有无子侄?或是别的可信之人。得去乡下走一趟,把田产理清楚才是,不然名义上是她的,实际上租子收不到手里,瞒着我又有何意义?” 祈星怔在原地,道:“大人,不充公吗?” “你也说那案子判得重了,我看过案卷,其实上面并未说明要多少田产银钱。” 易随云拍了拍手边的椅背,道:“这位置上的人说够了就是够了,不够就是不够。” 祈星明白了,她上前一步,对易随云福了福,道:“我代杜林氏谢过大人。” 她说得郑重,易随云略有几分不自在的摆了摆手。 这消息是好消息,但随之而来的也是烦恼。 祈星让陈归帮着在街面上找了几个机灵的帮闲,让他们去乡下打探仔细,然后才将此事告知杜婆婆。 “难怪不曾进城来找我。”杜婆婆愕然又愤然的说:“我还以为是帮我隐瞒官府呢!” 这大半年的租子和该给的收成,约莫也有十几两银子,白白的就没了。 “我得出趟城。”杜婆婆有点坐不住了,道:“帮我雇车。” “就您一个人去?哪怕是我们几个都陪着您去了,也得给人啃成渣了。” 替杜婆婆守着这份私产的人是杜家远房的一个外甥,原只是个管事加庄农,如今已俨然一副庄主的样子,张家还借打手给他管束佃农,关系匪浅。 吃绝户的事儿杜婆婆不是没见过,她方才也是一时脑热,被祈星这样一说,颓然的坐了回来。 “那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了?” 祈星递上一杯晾得正好的茶,道:“奶奶愿不愿意损失一些?” “怎么说?”杜婆婆迫不及待的问。 “让官府出面收回田产,令一半田产充入养济院名下官田,另一半就能自己拿着了。” 杜婆婆思量半晌,似乎也只能用这个折中的法子了,只是她觉得奇怪,“为何是养济院名下官田?” 祈星道:“成人之美罢了,易大人正为养济院经费头疼呢。” 杜婆婆‘哼’了声,既无奈又悲伤的道:“家中没有男人撑门面,也只能如此了。我什么都留不住。” 祈星握住杜婆婆的手,道:“等我攒足了钱,帮您把主街的铺面赎回来,您不是说,那是您的嫁妆吗?” 杜婆婆撇撇嘴角,笑了起来,道: “那铺子可要三十两,而且位置绝佳,张老三肖想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怎么会再出手?” “也未可知呢。”祈星道。 易随云的动作快得惊人,祈星只把话一传,没两日的功夫,那个管事就灰头土脸的来杜家送银子了,那些收成且不论,足十两的租子,只多不少,倒是意外之喜。 易随云并没占便宜,记档上是以杜家的名义捐赠,给足了杜家脸面。 “大人说了,还可以给安排个管事的职位,月银二钱,捐献田亩的收成专人专管,您可有人选?”祈星问。 杜婆婆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杜家哪还有什么人呐。可是回了我又不甘心!恶心恶心张家人也是好的!” 说着,她看向祈星,道:“丫头,你去当吧?” 话音刚落,阿雯冒冒失失的跑进来,见两人面对面在说话,想起祈星的叮嘱,又傻兮兮的退了回去,探了个脑袋进来。 “阿星,糯米团我揉足时辰了,已经不粘手了。” “好,你让带娣先去包,豆沙馅已经炒好在锅里,芝麻花生的我等下就去磨。” 祈星真的很忙,每日都忙得团团转。 杜婆婆不再说话,祈星却道:“我想到一个还不错的人选,就在养济院里住着,也算是知根知底,我先去探探口风,看看她乐不乐意。” 祈星想到的这个人就是芦先生。 “我当管事?”芦先生听祈星说了来意,惊讶的问。 祈星解释了来龙去脉,芦先生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钦佩,道:“你也真是够果断的。” “那么,芦先生肯做这个管事吗?” “天降美事,如何不肯?” “先生,养济院始终是张家的人多,这差事难做。”祈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芦先生嘴角微翕,道:“所以如此失衡,有不平不公也无可奈何。” 祈星听出芦先生的盘算,道:“那先生就尽量去做吧。我相信先生有这个能耐。” 两人就此说定。 芦先生看着桌上那碟状如蚕茧的糯米点心,道:“这是茧圆吗?” 茧圆是泗水一带冬节的点心,多以糯米和南瓜泥制成,不过祈星又包裹了馅料,还撒了一层黄豆面。 “是,这是我做的,在临京的蜜食铺里寄卖,卖得很好。” “你的买卖怎么都得跑临京这么远呀,一来一回的,需一整日呢。冬天日头短,眼下年节将至,偷儿盗匪也多起来了,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要分外要小心些。” 芦先生有些忧虑的说。 “谢谢芦先生。”除了杜婆婆外,祈星鲜少被长辈关怀,心里暖洋洋的。 第二十四章 张三娘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这几趟祈星从临京回来时,天都黑透了,阿晴和阿雯经常打着灯笼去路口等她,陈归也让祈星不要一道去了。 可祈星若不去,他一个人跑好几家店铺忙不过来,临京住宿又贵,有些舍不得。 “驴车太慢了,买个马车吧。”祈星道。 姑娘们赚的钱自留六成,余下都是放到一处的,所以要问过大家的意见。 众人没有不同意的,只是陈归去打听了一番,年节将近,就连马桶的价钱都涨了,更何况马匹。 “早些买吧。”阿晴道。 她实在担心祈星路上奔波,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她们这一帮人都没了主心骨。 “贵一两呢。”冬菜捧着肚子,小声嘀咕着。 她快生了,整日焦躁,怕自己攒的银子不够使,也怕有个万一,祈星不舍得给她使银子。 “那就等开了春再买吧。”祈星看破她的心思但不说破,就道。 陈归撇撇嘴,等大家忙活自己的事儿后,才悄声对祈星道: “西街的张记点心铺子找到我了,就是杜婆婆原本的那间嫁妆铺子,应该是蜜食坊那走漏的消息。” 有了布铺的张掌柜的事情,祈星脑中顿时警铃大作,道:“他们张家人又想做什么?” “也想卖咱们的茧圆呗。”陈归说:“我给拒了,不过张三娘子瞧着不死心的样子,只怕要找你说道说道。” “张三娘子?”祈星觉得有点可笑,“她还能上杜家门来?” “怎么不能,赚钱嘛。再说了,张三如今没事人一个。”陈归道。 祈星有点不信,可第二天开门瞧见笑盈盈站在门口的张三娘子时,她还是低估了某些人能屈能伸的能力。 “这就是祈姑娘吧。”她热络的握住祈星的手,就要迈进来。 祈星一脚踏在门槛上,堵住她的去路,道:“您有话说话,我毕竟是是寄人篱下,这是杜家,我不好放您进来。” “那老婆子运气还不错,没了儿子,倒多了一帮能干活能赚钱的孙女呢。” 张三娘子是打听过的,祈星不动声色的看她,道:“运气好的人是我,遇见了她老人家。” 张三娘子的面皮抽了抽,那是一个强忍怒意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祈星还是捕捉到了。 她很恨杜婆婆,可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事过境迁的样子来呢? “咳,不说这事儿了。我今儿是来跟你谈买卖的,你真不让我进去?” 祈星没动弹,她的五官偏小偏利,不笑的时候,总显得冷淡。 用陈归的话来说,‘一副猫儿没吃饱要挠人的样子。’ 张三娘子的笑容僵了僵,还是道:“在这说也成吧。你那茧圆日日送去临京也辛苦,不如放在我家铺子里寄卖,蜜食坊给多少,我就给多少,绝不少你一文,如何?” 祈星摇了摇头,也懒得解释,关门谢客。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门缝中,张三娘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可怖。 祈星瞧见她这个神色,心里就像水开,咕噜噜的冒着泡,很是不安,总觉得她还有后招。 张三若是已经无恙,杜家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何必还要这样不依不饶呢? 祈星想不通。 茧圆是很简单好做的吃食,泗水一带没人家不会的。 张三娘子也做了多次,一样的馅料,一样撒上黄豆面,可就不是祈星的那个滋味。 祈星做出来的茧圆,放上三两日还是依旧软糯,甚至能拉出如白绸般的丝。 而张三娘子做的茧圆和那些普通的一样,得现做现吃,冷了就发硬,重新蒸一下就稀烂,压根没有销路。 “你这个废物,我娶你有什么用!?她一个野丫头都能琢磨出来的门道,你就做不出来!” 张三痛打了她一顿,自己累得直喘气。 张三娘子狼狈的瘫在地上,捂着脸哀哀哭泣,显得十分可怜,与方才的面对祈星时的做派又是截然不同了。 他那双三角眼死死的盯着张三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又狠狠踹了她一脚,咬着牙道:“还不把我的药端来!” 那药汁浓黑腥臭,张三娘子闻着都觉得恶心,张三却一饮而尽,碗中还有几滴,他都要滴进嘴里,道:“还剩几副?” “还有三副。”张三娘子赶紧道:“我明儿就去临京城里配。” 张三斜了她一眼,张三娘子知道他的意思,忙不迭的道:“我会小心的。” 她蹲下身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几个茧圆和碎瓷片,心里发恨,却又不敢朝张三发泄,就道: “爷,都是因为那老婆子给野丫头住处,野丫头向着老婆子,她连卖茧圆给咱也不肯,更别说卖方子了!爷,若不想个法子狠狠治一治她,她还不知道东江是姓张的!” “我要你说?”张三冷哼一声,道:“不知好歹的贱丫头!我要让她狠狠尝尝苦头!替她爹娘教教她天高地厚!” 入了腊月,茧圆卖的越发好了,蜜食坊嫌祈星一日一送不够卖,甚至使人一日两趟的来取。 因为茧圆的利钱大,菱角和燕子也先搁下手里的活计,帮着做茧圆。 祈星给她们折算工钱,比她们绣东西来钱快多了。 姑娘们都是无话不谈的,冬菜很快也知道了两人的收入见涨,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菱角见冬菜总是挺着个肚子在厨房门口张望,很是眼馋,就道:“你就好好歇着吧。离生没几日了。” 冬菜刚想说什么,就见祈星匆匆忙忙的从自己身边擦过,对厨房里忙活着的众人道: “这一批茧圆好了吗?我和陈归要去锦绣阁,先带去了。” “好了好了。”坐在一旁矮桌边帮着装茧圆的杜婆婆道。 包装用的木盒子和油纸都是蜜食坊自家的,上头都盖了或者烙了蜜食坊的店招红印。 阿雯一趟就把几十份茧圆装上了小驴车,她站在车边挠挠头,一向心里不装事的她,此时忽然有点说不上的异样。 “阿星,你早点回来啊。” 祈星冲她展颜一笑。 第二十五章 遇袭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二十五章 祈星觉得自己也算谨慎,虽然从东江到临京有许多条路,有些路荒僻些,但是近很多,祈星也从不冒险,她总是走最稳妥的官道。 今儿的确是有些晚了,道旁人影稀疏,从东江一路过来,才见了一个挑担的老农。 陈归闲着没事瞎聊天,说: “阿晴较起真来也是真较真,那凤凰的眼睛绣了七天,把秦掌柜都给等上火了。他不是说,那是一位贵客定做的,怠慢不得吗?” “阿晴比他道理更大,既是贵客自然要认真做,才叫不怠慢。”祈星笑道。 现如今终于绣好了,怎么着也得给秦锥送过来,不然他急得脸上长红包,于他的相貌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晚上就在临京住一日吧。别赶夜路。”祈星道。 陈归自然说好。 今日刮西风,又冷又劲,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祈星背风,略好一些,陈归可就惨了,整张脸都要冻得僵掉了。 他这驴子喂养的好,虽比不得马,但也不慢,算是稳当。 忽然,十分猝然的,祈星只觉得整个人都颠了起来,然后又重重落下,车子也偏了,祈星从车上滚下,摔在地上,浑身都疼。 她看见小毛驴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蹄子上流着血。 ‘有人存心设计的。’祈星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她侧脸贴在地上,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来不及逃了。 祈星将手伸进怀里,蜷缩起身子来。 很快,有人粗鲁的将她的身子掰过来,狞笑着道:“小贱蹄子,听说你狂得很,怎么害羞…… 龌龊的话还没说完,女孩那双紧闭着的长眸蓦地睁开,一道冷冷的银光随即闪耀,他的脸像裂开一样疼! “啊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让落在陈归身上的拳脚一顿,血色的视线里,他就瞧见一个单薄的身影从地上飞快的爬起,拼命的往前头跑。 这里离临京还有好几里地,可是离临京越近越热闹,能碰到人的几率就高了。 “快些快些跑。”陈归吃力的说。 他脸上又狠狠挨了一记,陈归拼命抱住身边人的大腿,希望能给祈星争取到一线生机。 但是那个被祈星一刀子划伤了脸的匪徒,已经追去了。 祈星不知道自己跑得快不快,她只知道自己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陈归那张血糊糊的脸一直在她眼前,那令人作呕的狞笑声也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却听见背后传来恶鬼的怒吼,“贱人!我要杀了你!” 那声音!近在咫尺! 祈星猛地朝一棵大树撞去,眼见着要撞到的时候,她折住了身子,往边上一侧,步子一点也没敢停。 后头传来‘砰’的一声,方才那一刀伤了那匪徒一只眼,他本就看不清,加上太痛令他不是很清明,反应不及祈星快速,他重重的撞到了树上。 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祈星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她可以用意志力无视喉咙口的腥甜和胸腔的疼痛,可她真的快要力竭。 就在此时,一身绯红的官袍像太阳一样,照亮了这个昏沉黯淡的时候。 “易,易随云?”祈星不可置信的呢喃着。 易随云一见是她已经十分意外,他一脚将那贼人踩在地上,见她瘫软在地上,飞快的封了贼人穴道,又焦急的俯下身察看她的情况。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易随云好看的桃花眼微睁,眸里充满疑惑,道:“你怎知我姓名?” 祈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也有些发慌,胸口堵着的气没有上来,半真半假一歪脑袋,昏昏睡去。 原是带着几分佯装的,大约是方才跑得太累,她竟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如在水上舟,轻摇微晃,祈星竟然睡得极为香甜。 祈星是被孩子的哭声弄醒的,她刚睁开眼,就听见阿晴狂喜的声音,“醒了,醒了,阿星醒了!” 意识回拢的瞬间,疼痛也随之裹挟全身。 “水。”祈星费劲的说。 “好好好。”阿晴一瘸一拐的起身,却速度极快的给她喂下了水。 “孩子,孩子,你可算醒了。”杜婆婆也是大松一口气。 “陈归呢?” “他没事。”阿晴擦了擦腮帮子上的眼泪,道:“贴了两副膏药急忙忙的去临京跟锦绣铺还有蜜食坊的掌柜解释了。” “易大人呢?”祈星又问。 “易大人忙着去审贼人,去衙门了。”阿晴转首对阿雯道:“你去告诉易大人吧,说阿星醒了。”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磨磨蹭蹭的,你就不会赶着去送货,才不会碰到这种事。” 阿晴的情绪刚缓和一些,又崩溃痛哭起来。 “我倒觉得不是倒霉遇上的,是有人故意埋伏的。” 祈星见阿晴如此自责,赶紧道。 阿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祈星皱眉回忆着,一字一句的说: “那人说‘小贱人,听说你很狂。’那么,他是听谁说的?” 阿晴止住哭,愣愣的问:“那是谁呢?莫姨?” “也不好说,腊月里莫姨忙得很,会挑这个时候吗?” 祈星冷静的说,还努了努嘴,阿晴赶紧给她喂了一口面。 鸡汤煨的香浓,细面软滑,吃了半碗,比药还灵。 祈星又听见婴孩的啼哭,她不解的问:“怎么有孩子在哭呀?” 阿晴这才想起这茬来,就道:“冬菜生了,男孩。” 生孩子本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可阿雯去请稳婆时,一开门却见祈星被易随云抱了进来, 她双眸紧闭,手垂下来,无意识的轻晃着。 阿晴只觉得天塌地陷,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冬菜,一应事由都是燕子在张罗。 冬菜生产颇为凶险,燕子吓得整个人恍惚了好几日,直说自己以后绝不嫁人生孩子了。 好在,最后是母子平安了。 听说冬菜都生了,祈星顿生恍如隔世之感,“孩子呢,我瞧瞧去。” “你别动,小鱼,你去抱来给阿星瞧瞧吧。” 小鱼抹了把脸,就往对面冬菜的屋子里去了。 第二十六章 镜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冬菜正在坐月子,屋里炭火足,又闷又热。 眼下人都在阿星的屋子里,冬菜又在哺乳,孩子也不哭了,她这里便静悄悄的。 小鱼搬了个团凳坐在冬菜床边,冬菜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孩子衔着乳,吃得很是卖力,渐渐不吮了,睡着了。 冬菜把乳一拔,就势躺下合上眼。 “阿星醒了,我把孩子抱给她瞧瞧。”小鱼说着,就要伸手去搂孩子。 冬菜搭在襁褓上的手紧了紧,道:“大冷天的,不好叫孩子出去。” 一个小院,两步路的功夫,襁褓一裹,半点风都吹不进去。 不过,冬菜刚生完孩子,紧张点也很正常,猫娘还护崽呢! 小鱼有点尴尬的缩回手,想了想,道: “也是。那等阿星能下床了再来看孩子。她两个膝盖肿得厉害,得歇上好几日呢。” 冬菜脸上表情不大自在,含含糊糊的说了句,“这样啊。” 小鱼接不下去话,道:“那你先休息吧。今吃鸡汤面,过会给你也送一碗来。” “鸡汤面是给阿星煮的吧?我吃不太好。” 小鱼已经走到门口,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呀。你们一起吃呗。”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冬菜闭眼躺着,心想,‘还得承她的情才能吃点鸡汤。’ 她倒是全然不记得从前的苦日子了,这几日吃的黄豆猪蹄,鲫鱼豆腐也不记得滋味了,只觉得这些都比不得鸡汤金贵。 祈星的伤都在要害处,行动受限。 不过茧圆的糯米团是她教阿雯做的,馅料简单一些,只要多提点几句,菱角和燕子都能胜任,也不会太耽误蜜食坊年节礼的生意。 易随云来的时候,祈星借了阿晴的拐杖,正缓慢的挪去厨房。 杜婆婆引易随云进来,见她这滑稽样,心疼的斥责道:“一刻也闲不住,劳碌命!” 祈星尴尬的停在院子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易大人来了,你先别忙活了!”杜婆婆说着,四下张望找人把祈星架回去。 可祈星本就是趁着大家都在忙活,偷跑出来的,杜婆婆一时寻不到人,就看向易随云。 祈星和易随云都一愣,“不,不用,就三两步路。” 易随云足尖微动,就见阿雯甩着手过来,高声说: “阿星,我揉完了,让菱角和燕子去包了,你解不解手啊,我背你去。” 祈星只觉得脑袋‘嗡’一声,脸就像烧着一样烫。 易随云垂下眼,仿佛突然对青砖石上的苔藓产生了极浓重的兴趣。 阿雯把祈星架回去之后,就被杜婆婆拉去说教了。 祈星的脸还烫着,她尽量的忽视,道:“那个人呢。你捉住他了,对吧?” 易随云点点头,见祈星脸红得像个寿桃,他有些想笑,但眼下实在不合时宜,只能辛苦忍着。 “可他是被人从坳北鬼市雇佣来的,只管拿银子办事,其他一概不知。另一人见事不妙,也跑了。” 祈星失望的叹了口气,道:“那岂不是线索全断。” “你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易随云问。 “莫姨就不提了。” 祈星探头瞧了瞧,确认杜婆婆不在门外,就将张三娘子的事情说了。 “只可惜并无证据。”她越想越觉得可惜,但口说无凭。 易随云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道:“也不必颓然,还有坳北鬼市这条线索,我去查查。” 祈星前世也曾去过鬼市,为了查祈月的身世,祈月当初就是被祈家从鬼市上的人市买回来的。 “大人要小心,那里龙蛇混杂,乌烟瘴气的,没有银子是撬不开口的,官差也枉然。” 易随云眸色幽暗,道:“你倒是很懂。” 祈星早想好了说辞,道:“芦先生说过。” 芦先生的确提过鬼市,不过是说了一个关于鬼市的半真半假的故事。 易随云轻轻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祈星。 祈星赶紧打岔,问他茧圆好不好吃。 她给去临京那日,还给易随云送去了一份,也不知他尝了没有。 易随云其实并不喜欢吃甜食,不过祈星给他送来的这几样味道都很出众,就道:“软糯甜蜜,很好吃。你那一车茧圆可惜了。” “不可惜。” 那一车茧圆虽然有大半都还好好的,但搁了两日,即便味还是一样,但祈星心里膈应,觉得不好再卖。 于是就掐算着莫姨去临京祈家张罗冬节施粥事项的时候,让小鱼她们都送到慈幼庄上了。 巧姑姑还算好说话,小鱼和阿雯又是送东西来的,就让女孩们都出来挨个领茧圆吃。 蔡水萍也在一旁,警惕的看着她们俩。 “星姐姐怎么不来?”孩子们都在问这个问题。 “阿星腿疼,连路都走不了。”阿雯说。 巾儿失落的眼神叫人心疼,“啊,星姐姐摔着了吗?” 祈星叮嘱过,不叫孩子们知道实情。 阿雯挠挠脑袋,囫囵点点头。 巾儿的手从过长的衣袖伸出半截来,阿雯递给她一个豆沙馅的茧圆,没碰到柔软的掌心,而是碰到了硬硬的东西。 阿雯一双豆大的小眼,瞪大了也难看出情绪。 蔡水萍幽魂似的在她附近荡来荡去,巾儿紧张的收回了手。 阿雯记得巾儿是祈星的小跟屁虫,又挑出一个芝麻花生馅的给她。 巾儿迟疑着去接,就觉掌心藏的东西被阿雯的大手搂了过去,她大松一口气,欢欢喜喜的吃起茧圆来。 蔡水萍狐疑的凑过来,道:“你干嘛多给她一个?” “这你也管?” 阿雯是很不喜欢蔡水萍的,小鱼不欲她们起冲突,给蔡水萍塞了两个茧圆。 阿雯嘟嘟囔囔的说:“你也配吃!在临京里卖十文一个呢!” 蔡水萍‘嗤’一声,道:“吹牛!这么赚钱,怎么早不还了欠莫姨的钱。” 阿雯要还口,被小鱼踩了一脚,不理蔡水萍了。 “阿晴,阿星。”阿雯乐颠颠的回来了,祈星正在屋子里陪着阿晴绣帕子。 “你瞧!巾儿给我的,你的镜子!”阿雯将镜子递给阿晴。 阿晴喜出望外的接过来,道:“巾儿怎么找到的?上回芦先生不是说,孩子们都没找到吗?” 第二十七章 坐月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蔡水萍盯着,巾儿也没办法跟我说清楚,她偷偷给我的。” “偷偷给你的?”祈星思忖片刻,道:“难道是被别人拿去的,巾儿发现拿回来了,所以只能偷摸给你。” 阿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小鱼将阿雯把茧圆价钱透露给蔡水萍的事情说了,祈星道: “没事,本就是瞒不住的。蜜食坊前些日子一天两趟的来,连芦先生都问我了,莫姨哪会不知道。” 祈星让她们把茧圆送到慈幼庄,一则不想浪费好东西,二则也是要激一激莫姨,瞧瞧她的反应。 几人在屋里正说着话,忽然传来十分粗鲁的砸门声,阿晴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祈星。 阿雯傻大胆,就道:“我去看看。” 祈星赶紧道:“你背我去,别开门,先开门洞。” 门洞后头,居然是一张熟悉又令人厌恶的面庞。 “张高才?你来干嘛?”祈星虽开口问,可已经猜到几分。 “嘿嘿,嘿嘿。”张高才觍着脸,笑得叫人恶心,“我这不是来看看孩子吗?是男孩吧!?我听说是男孩!有七斤八两?” “男孩女孩跟你有关系吗?”祈星嫌恶的说:“不去当你那杀猪匠家的上门女婿,你来这干嘛?滚远些!” 张高才的面皮抽了抽,憨厚的脸上挤出些凶恶的纹路,咬牙道:“贱丫头,你还真是欠抽!打死你才好!生下来就没人要的玩意!” 这种骂人的路数祈星实在是从小听到大,耳朵不带痒一下。 她把小门洞上的板子拨下来,叮嘱阿雯道: “冬菜如今在月子里,别让这些事儿恶心了她。” 张高才在门口骂了一好阵才安静下来,杜家并不大,冬菜隐隐约约也听见了,只是分辨不出是张高才的声音。 她问燕子,“谁啊?吵什么呢?” 燕子背过身去收拾碗筷,并不在意的道:“我从厨房来,不晓得,你别管了,阿星会处理好的。” 祈星略微能动弹就来看冬菜了,冬菜躺在床上欠了欠身,就说了句,“来了。” 祈星还给孩子包了一个红封,冬菜摸了摸,一两是足足的了,她心里满意几分,也多了些笑意。 祈星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阿晴劝她,“冬菜生产受了些苦楚,性子有些别着,出了月子,人灵便了舒服了就好了。” 祈星听劝,也就不在放在心上。 冬菜这一胎比杜婆婆估计的略早了几日,祈星浑身难受,也没记日子,等她忆起来的时候,腊月初七已经到了。 蜜食坊的二掌柜亲自来取了年前的最后一趟货,大年初一到初三不开门,谁家都得歇一歇。 “有个瞧着跟个狮子狗似的老女人上店里打听你的茧圆,还说了些颇难听的话,说你们不干净,又得罪了祈家什么的。大掌柜的虽没信她,毕竟心里留了个疙瘩,你给解释解释?”二掌柜说。 祈星一听见‘狮子狗’这个形容就开始笑,笑得停不下来。 粗粗将自己如何欠下莫姨钱的是由说了,二掌柜扫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挺讲义气的,行了,这我就放心了。” 东江的雪总是和雨一起下,落在地上也积不起来,但下了雪,总是新鲜些。 祈星送走二掌柜,回屋琢磨了一幅新的鸳鸯交颈花样,还在想改不改姿态,就听有人在她身后道: “哎呀呀,姑娘家画这个,真是不害臊。” 杜婆婆故作惊讶的说,祈星知道她在玩笑,也笑道: “秦掌柜说这个卖的好,迎春楼的姑娘也是锦绣阁的一大主顾呢。” 只是不摆在台面上卖,直接送到迎春楼去让她们选。 一海碗的面被搁在了祈星桌上,猪骨浓汤,鸡蛋金黄,香气扑鼻。 “午膳吃面吗?这也太多了。你们一道吃吧。” “这是长寿面。”阿晴对她眨了眨眼,道:“你得一个人吃完。” 祈星怔愣住,阿雯道:“没事,你要是吃不完,我帮你吃!” 杜婆婆和阿晴各踩住她的一只脚,阿雯一张脸皱成腌酸菜,忙不迭的道:“我不吃,你吃,你吃。” 祈星真不敢相信自己吃完了这一海碗的面,吃完简直动弹不得,只得仰在躺椅上消食。 想起前世自己对着席面上的山珍海味如坐针毡,倒还不如这一碗面。 阿雯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儿干了就爱出去溜达,祈星给她几个铜子,她出去一趟就能全花完了。 “阿星,吃,吃芋子。”阿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将怀里热乎的芋子扔给祈星。 祈星哪里还吃得下! 阿晴嫌她挡光,把她推到一旁,道:“整天只晓得花钱,要不是阿星替你存着,你不知还能攒下几个钱!” 阿雯理直气壮,声音洪亮的道: “没花钱!我瞧见张家少爷就在主街上发呢!不要钱,大家都去拿。他们还说明天会分腊八粥,我看咱们也别煮了,我和小鱼、燕子去张家拿一趟,再去衙门口拿一趟,不就好了?” 能省钱自然是好的,阿晴不说话了,过了会才道:“这不是打擂台吗?” 腊八是大节,祈家循例是要回东江施粥放粮行善事的,年年都在衙门口施粥。 这事儿一贯是由莫姨打点,前世祈星因为在生辰宴上出丑,心情沮丧,根本没回东江,但事后又被玉箫三言两语说得后悔没跟去。 等吴氏回来的时候,她赶紧去送糕点拍马屁讨好,却恰好成了吴氏的出气筒。 不知道是因为出了什么差错,吴氏非常生气,甚至指着祈星破口大骂。 祈星那时在府里没什么威信,吴氏又刻意封锁过消息,所以她压根打听不出来。 隔了好些日子,才从姚氏貌似说漏的话语中得知,吴氏施粥时被一个容貌可怖的流民吓得尖叫失态,祈月为了护着她,也弄脏了衣裙,受了点伤。 最后施粥便由祈柔和姚氏代劳,她们二人还替吴氏向百姓们致歉,端是沉稳持重,尊贵又亲切。 祈仁笃虽然身居高位,可东江毕竟张家的祖居地,张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同日施粥,虽有比较之嫌,但都是做善事,别人又怎会指摘。 第二十八章 施粥惊变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阿星,你说好不好?”阿雯见她不说话,于是又问。 “可奶奶早就备好豆子粮食了,她说自己是熬腊八粥的好手,总得给她老人家捧场呀。” 祈星说着,看向一旁噼啪轻响的炭盆,道: “今年冬天来得早,又冷,雪也落了好几场,十月底的时候又刮了回颱风,收成比往年少,饥民更多。咱们如今境遇好了些,也别去跟他们抢食儿了。” 她并不是故意躲着祈家人,她又不欠祈家,有什么好躲的。 阿雯很听话,就是脸上有点失落。 祈星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想去瞧热闹就去吧。只是那日人多,小心些。” 祈星说是不去的,可一想到那日莫姨也在,祈家人也在,又觉得机会难得。 张家和祈家施粥的地方相隔并不远,先拿了这家的,再去拿那家的。 粥的稠薄,馒头里白面的分量,那都是顺理成章拿来比较的。 祈星吃着干货铺买来的烤榛子,嚼得满口生香。 “这真好吃,可也好贵啊。二十文钱能买一兜子的花生了!”阿雯边吃边说。 今年冬天东江街面上的流民乞丐明显多了,杜婆婆打了把极沉的铁锁挂在门上,后门都给封死了,唯恐有人生乱。 衙门其实已经施过三次粥了,只是稀汤寡水,充饥都勉强。 今日祈张两家施粥,集市上还有耍把式的,可谓是人头攒动,平头百姓来得也多。 小孩们手里捧着里海碗,跟瞧大戏似得往热闹人堆里挤,急得阿娘跟在身后喊:“慢些!叫拍花子的把你拐了去!” 祈星看着人潮朝祈家的粥棚挤过去,流民和乞儿自然干净不到哪去,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 可若说能把吴氏吓得花容失色,乃至于在人前失态,祈星觉得很不可能。 吴氏并不是那样软弱的性子。 想着想着,祈星又随手给了阿雯半钱银子,道:“再去买些烤榛子,带回去给大家一起尝尝。” 阿雯兴高采烈的捧着银子去了,没留意祈星瞬间凝住的目光。 祈星盯着看的大概是个女人,裹在一件宽大而破烂的袄子里,看不出身段。 这没什么出奇,很多流民都是这样的打扮。 只是她抬头的一瞬间,祈星看见她脸上隆起纠葛的疤痕,从下巴至右面颊,猛地一看,的确有些可怕。 但让祈星感到意外的是,那女人额角眉梢上有一粒绿豆大小的黑色痦子。 跟祈星原本额上那一粒位置不同,大小差不多。 那女人只抬首张望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随着人流往上涌。 祈月、吴氏跟前各有一支施粥的队伍,祈星看那女人是往吴氏那边去的。 祈星也没太往心里去,难道这女人的痣跟她不是一个位置,年纪也对不上,吴氏总不至于以为这是自己的亲女儿吧。 莫姨正在分发馒头,听到人人对她称赞道谢,好不得意。 易随云恰好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身边衙役围绕,倒有些威风气势。 祈星瞧了阿雯一眼,因为买的多,掌柜的觉得她是大主顾,正在请她试吃店里的果干,阿雯不亦乐乎。 祈星动身就朝莫姨的队伍走去,馒头比腊八粥分得快,她很快到了莫姨跟前,拿了她两个馒头之后,没走,就站在她身侧,道: “莫姨,我给您送钱来了,借条什么时候方便给我?” 莫姨转脸狠狠白了她一眼,低声咬牙道:“滚!” 祈星眨巴眨巴眼,道:“什么?您说什么?” 她演技不甚精湛,险些笑出来,她都觉得自己烦人得很。 莫姨焦急的斜了身边的小厮一眼,示意他们把祈星打发走。 祈星淡定自若的嚼着馒头,道: “多一天都多一天的利钱,我可吃不住,莫姨,您现在忙着,我就交给易大人,等下您记得去大人那拿。借条可千万记得给我送来呀。” 她转身要去易随云那,两个小厮刚好挡在她跟前,祈星对着他们挑了挑眉,喊了一句,“大人。” 小厮对视一眼,只得散开。 易随云耳朵尖,又离得不远,早听见了,他有点无奈的说:“怎得偏生挑在今日。” “今人齐,祈家人要施粥三日,她若想使什么绊子,我也好有个拿捏。” 祈星皱起鼻子对易随云笑,“这么多流民,我不能再揣着钱回去了。” 易随云稍稍蹙眉,道:“原来你也想得到这一点。” 祈星又讨好的笑出两颗虎牙,易随云对墨心摆摆手,墨心刚把银票和碎银收到怀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祈星惊讶的望过去,就见祈月和吴氏那边乱作一团。 她心里掠过一丝闪念,同易随云两人赶紧朝那边走过去。 与此同时,那张有疤痕和痦子的面孔没入人海,踪迹难寻。 吴氏跌坐在地上,实在是狼狈,祈月正弯腰去搀扶她。 众人都要看热闹,一个劲的往前头挤。 祈星看着那半人高的粥桶摇摇欲坠,终于明白祈月上辈子是怎么受的伤! “小心。”祈星赶紧护着祈月往后躲。 没等祈月‘星姑娘’三个字喊出口,粥桶已经倾覆下来。 吴氏跟前没了人挡着,自然遭殃。 幸好天冷,粥也不算滚热,她的衣裳层层叠叠,即便泼了一些在她的小腿和裙踞上,也只是烫人,不至于烫伤罢了。 “娘亲!”祈月赶忙将吴氏扶起,命人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这是怎么了?”易随云问。 吴氏斩钉截铁的说:“没事!一时有些晕眩没站稳。” 她还有些发怔,良嬷嬷瞧见祈星,疑惑的打量着她,道:“你怎么在这?” 吴氏闻言看向祈星,眉宇间满是鄙夷厌恶之情。 祈星不明白,她又没有死皮赖脸硬要做她的女儿,为什么她还是看自己这么的不顺眼。 “找莫姨还钱。”祈星移开目光,不再看吴氏,淡淡的说。 祈星的态度似乎是火上浇油了,吴氏的眉头皱得愈发紧,正此时,姚氏和祈柔闻讯而至。 “呀呀,这是怎么了?大嫂受惊了吧?” 吴氏的注意力瞬间从祈星身上移开,她衣裙上皆是粥水,自然不可能这个样子继续施粥。 第二十九章 玉箫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麻烦婶婶送娘亲回去更衣。”祈月反应极快的说,“这桶粥泼了,麻烦阿柔去衙门后厨催一催。” 姚氏的话梗在喉咙里,她还想说什么,吴氏已经向她伸出了手,示意搀扶。 “你这儿一人怕是忙不过来,让阿柔…… 姚氏的话未说完,祈月便一把拽过祈星道: “不会的,这位慈幼庄上的星姑娘很是能干,她能帮我。阿柔平素少见外人,今日人多繁杂,恐她不安,玉筝,你陪二姑娘去后厨管事吧。” 吴氏锐利的目光顿时睃了过来,但她什么都没说,很快又看向姚氏和祈柔。 祈星被祈月紧搂着,诧异的看了祈月一眼。 她知道这时候祈柔还没露出她那贪婪伪善的面孔,祈月与祈柔纵使不算姐妹情深,也算得上相处和谐,为何半点机会都不给祈柔呢? 只能是祈月知道,吴氏不会乐见此景。 祈星知道祈月生性聪敏,但纳罕在这瞬息之间,她能对于吴氏心思把握的如此精准,又实行的这样到位。 不知为何,祈星觉得这母女俩之间的关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祈柔和姚氏就这样不甘愿的被分派两处,人群中已有些好生事的人刻意高喊,“还分不分了?不分我去张家那边!人家的腊八粥里有桂圆!” 祈月搂着祈星胳膊的手顿时一紧,祈星笑着道: “几粒桂圆,味都尝不出来吧!我们这可是有莲子、薏米和红芸豆的!” 阿雯到底是没忍住,去张家那讨了一碗来喝,又尝了祈家的粥,还品评了一番,“张家的甜些,祈家的稠些。” 新粥很快又来了一桶,祈星抄起铜勺一敲木桶上的铁圈,道: “要吃的排好队!这样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要我找官爷帮你们认一认位置吗!?” 祈月虽有头脑,可毕竟养在深闺,说不出祈星这样的话。 她感激的看着祈星,眼眸深处却有藏着一丝愧疚。 莫姨在旁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了,她倒是很嫉妒祈星得了这份差事,可祈星却不这么想。 她被贼人追杀那天,手肘处有伤,本以为好全了,盛了几碗粥,渐渐有些发疼了。 铜勺沉重,人又络绎不绝,祈星其实有点吃力。 “祈姑娘,我来吧。” 祈星和祈月一齐看向说话人,是墨心。 墨心没看祈月,而是认真的看着祈星,还接过她手上的铜勺。 祈星本就不想接这个差事,顺势就退了下来,祈月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不自觉的跟着祈星飘了一段。 墨心以为她不乐意了,就替祈星解释,“祈姑娘受了点伤,不太方便。” “啊?”祈月想仔细问问祈星的,但是又走不开,回首瞧了一眼,就见祈星正在跟易随云说话。 这个知县大人祈月也见过几回,样貌不错,但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冰霜模样,给祈仁笃行礼问好时也不见半分谄媚之色。 此时见他垂下眸子同祈星说话,虽也没笑,但神色似乎柔和许多。 她忙了一阵,又瞅了个空回头看看,祈星已经不见了。 祈星带着阿雯回家去了,她可不知道祈月这样留意自己。 有祈家在这,又有易随云代劳,祈星觉得莫姨在欠款上是打不了什么鬼主意的。 但她没想到,给她送欠条来的会是玉箫。 “您就是星姑娘吧。这是我们姑娘让我给您送来的。”玉箫笑盈盈的站在门外,双手递上欠据。 应该是祈月打听了昨天她的来意,做了个顺水人情。 祈星乍一见玉箫,心绪复杂,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扫了她一眼,垂下眸子仔细的核对欠据。 在祈星移开视线的一刹那,玉箫抿了抿嘴角,深呼吸了一口,很是不满她这轻慢的态度。 “星姑娘姓杜吗?”玉箫打量着杜家的门匾,笑道。 祈星比了比自己的指印,又看了纸角她刻意留下的撕口,确认无误后,就当着玉箫的面撕碎,抛在脚边搁伞的木桶里了。 “不是。”祈星假笑了笑,就要关门。 玉箫赶紧抬了抬手,好像是下意识想抵着门。 祈星动作一顿,道:“还有什么事?” “我家姑娘昨个听说星姑娘前些日子受了伤,今日让我来,也想慰问一番。” 祈月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若是真心慰问,不会让个二等婢女空着手来,这绝不是她的做派。 所以,不是祈月要问,而是玉箫想打听。 忆起往昔种种,玉箫实在居心不良。 “既是慰问,总要有所表示,我看你两手空空,难道是带了银子充作礼物?” 祈星勾起唇角,弯起眸子,像一个十足贪财的市井小民。 玉萧脸上终于也还是露出了一丝鄙夷,祈星盯着她,细究她的神色。 她僵了一会,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正要从荷包里数银子。 祈星一把拿过来,颠了颠,道:“二两?也行吧。替我谢谢祈姑娘了,告诉她,我好得很。” 说完,她一把将门关上,随后悄悄将门上的小门洞支开了一点缝。 就见站在门外的玉箫脸上难看到了极点,紧紧攥着拳,胸口起伏急促。 半晌,她才平复下来,咬牙低声骂了句什么。 祈星没怎么听清楚,只觉得玉箫恨得要命,却不知,她具体到底在恨些什么。 祈星满腹疑虑,但见玉箫吃瘪,心情还挺不错的。 回房用小秤称了称银子,足有二两二钱,实在是是天上掉下来的。 阿晴来她房间里拿绣样,见她笑眯眯的像得了什么美事,就走了过来。 见她桌上随手扔着玉箫的荷包,就顺手拿了起来,看上头的那丛红花。 “阿晴,白得的银子,我与你分吧。”祈星说笑,半天不见阿晴吭声,就见她捧着荷包看个没完。 “怎么了?” “这哪来的?” “祈姑娘身边的玉箫给我送银子来,这是她的荷包,怎么了?” 阿晴又仔细的看了看,迟疑道:“只是觉得跟莫姨的荷包绣工好像。” “莫姨的荷包是什么样子?” “不是常见的花样,是一只兔子。所以我记得明白。” 祈星蓦地想到,玉箫属兔! 有什么东西好似呼之欲出,祈星正要细想,大门口传来小鱼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第三十章 登门夺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阿晴吓了一跳,荷包也落在地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祈星已经跑出去了,阿晴也赶紧一瘸一拐的跟上。 张高才带着几个人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小鱼被一个麻脸男人抓着头发,还有人扯着她的衣襟,小鱼护不住自己,哭得厉害。 滚烫的血一下就往祈星脸上涌,她拿起搁在墙角的花锄就冲上前去。 阿晴跑不动路,远远在回廊上瞧见了,高声往后院大喊,“阿雯,阿雯!大家快来帮忙啊!” 张高才他们是趁着小鱼用钥匙开偏门挂锁的时候冲进来的,正得意着,就见祈星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飞跃过来,张牙舞爪的要挠人。 抓着小鱼的两个男人下意识的往后躲,肩头肚腹各自挨了祈星一记锄头。 虽是小花锄的背面,可也够他们喝一壶了,躺在地上‘哎呦’呼痛的嘴脸看起来顺眼多了。 小鱼把眼泪一抹,躲在祈星身后骂道:“张高才!不披你那窝囊皮子了?还敢上门来了?!” 这时阿雯提着壶滚烫的开水冲了出来,张高才见势赶紧躲到柱子后头去,声音也矮下去。 “你们讲不讲理啊!扣着我儿子!我要上官府告你们去!” “我们不讲理?”祈星怒极反笑,冷冷道:“张高才,你凭什么说是你的种?” “嘿!”张高才也有点恼怒,道:“不要脸,我不跟你说这个,你把冬菜喊出来,冬菜,冬菜!” “闭嘴!张高才!你要有点良心就别打搅冬菜坐月子!” 张高才才不理祈星,一个劲的叫着。 “你原是很瞧不上冬菜的,至于孩子么,你以后结婚了总会有的,何必来抢这个孩子?”杜婆婆佯装惊讶,忽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高声道:“难道你是遭了什么难,落下什么隐疾不成!?” 在这时刻,众人还得忍笑。 祈星也不是没打听,她嗤笑一声,道: “听说张家年后又要分田地了,这若是个女娃,我瞧着你也不会来打听一句。” 张高才被她们说得只差窜到房顶上去,怒骂道:“你这老不死的放瞎屁…… 他话没说完,阿雯将滚水泼过去,他赶紧躲过,却趁机往里边跑,一路喊着,“冬菜冬菜!” 阿雯搁下水壶,跑得比他更快,几步路就抓住了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高,高才,你怎么来了。” 冬菜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的从墙后走出。 “冬菜你快回去,见风了不得了的!”阿晴赶紧道。 祈星看着冬菜迟疑的神色,慢慢皱起眉头。 “冬菜,冬菜。我,我来看看你跟孩子。”张高才又堆起一脸憨笑,对冬菜说。 冬菜站着没动,看了祈星一眼,又看向张高才,道:“不用。” 张高才上前几步,阿雯挡住他,冬菜偏了偏身子,好像还从阿雯身后让出来一点。 “冬菜,你就跟我回去吧。娘在家里给你备了好多东西,纱面、老姜、红糖,这些都是坐月子要吃的,你可吃了?”张高才关切的问。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没说话,冬菜自然也感觉到这诡异的安静,道:“吃了,大家伙待我都很好的。” 张高才有点不屑的道:“好能好到哪去?再好这也不是家啊,你不跟我回去,那孩子出生姓什么?跟你姓?可你连个姓都没有。难道要孩子也跟着没姓?” 这话狠狠戳中了除了祈星外的其他人,祈星有姓,也知道自己的来处,她如今也不稀罕祈姓了。 可她们不一样。 阿晴、阿雯、小鱼、燕子、菱角,都没有姓氏,不知自己来自何方。 冬菜显然动容了,张高才又岂会看不出来,他趁热打铁,道:“跟我回去吧。我保证给你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你那芝麻绿豆大点的地方,难道还想摆三宫六院的排场?” 冬菜闻言抿抿唇,她觉得祈星有点太咄咄逼人了。 张高才脸皮子抽了抽,干笑道:“哪能呢?我保证对冬菜好。” 他没说让冬菜做正妻。 祈星刚想说什么,见冬菜那个抬眸望着张高才的眼神,她一下闭了口,立刻转身走掉。 大家都意外的看着祈星,只有阿晴叹了口气,道:“冬菜,你脑子清楚些,如今这日子有什么不好?” “哼。”杜婆婆冷哼一声,道:“狗改不了吃屎!”便也走了。 冬菜尴尬的站在那,只得对张高才道:“你先回去吧。” 张高才是个奸猾的,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道: “好,我明儿再来,总得回家一道过年啊。儿子的满月礼不还得置办吗?” 冬菜没说话,低着头推了张高才一把。 那力度柔得很,张高才笑得得意,招呼着两个喊着要祈星陪汤药费的同族回去了。 冬菜和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小鱼直叹气。 阿晴是说不出什么难听话的,只又对冬菜道:“我劝你别吃回头草。” 冬菜含含糊糊的应了句,阿雯早跑去找祈星了,见她坐在窗边发呆,没心没肺的说: “阿星,冬菜要是跟着张高才回去了,咱们这屋里就宽敞多了,嘻嘻,还是咱们仨睡一个屋。” 她真是快乐的纯粹,祈星心里的烦闷也淡了些,笑道:“你一个人睡吧。人人都受不了你的呼噜声。” 除了祈星和阿雯,大家都挨个的去找冬菜说话,翻来覆去无非是几句劝她的话。 冬菜有点听倦了,有一搭没一塔的拍着怀里的孩子,心道,‘到底是没经事儿,还都是孩子,一堆女人聚在一块过日子,哪里是个正理儿。’ 不过冬菜也承认在这里住着的好处,就道:“我不回去,只怕委屈了孩子。不过我还是能回来上工的呀,一起赚银子嘛。” 乍一听,似乎是条十全十美的路子。 冬菜有点自鸣得意,等了一晚不见祈星来找她,只好第二日主动去找祈星了。 祈星正坐在门槛上,跟前摊着三堆红豆,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见冬菜来了,晓得她有话要说,就掸掸手抬头看着她。 冬菜扶着门框也在祈星身边坐下,把昨天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祈星用指甲掐开一粒红花豆,平静的问:“你有没有想过旁人,譬如奶奶?” 第三十一章 红豆千层糕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大家都跟着祈星喊杜婆婆奶奶,原是为了显得亲近,但如今她们一帮孤女,也是真心把杜婆婆当做奶奶了。 “你明知道她跟张三有仇怨,张三可是张高才同支的叔叔,也不是什么族叔。” “这也就罢了,可她收留你,你怀孕、生产、坐月子,咱们都是借她的地儿,张高才几次三番闹哄哄的上门,今日还带了打手,差点欺负了小鱼,待奶奶半分礼数也没有,你真觉得他是良人?” 冬菜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来,她嚅嗫着道:“是他想不周到了。我,我让他来给奶奶道歉。” 祈星认真的看着她,道:“你觉得自己能劝得动他?” 也不知这话触到了冬菜什么,她忽带着怒气,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能?可你总是觉得自己事事都能啊!那天还不是被吓得昏过去了!你不知道她们先给你找的大夫,然后才给我找的稳婆!” 冬菜说着说着,连眼圈都红了。 “难道不是因为阿雯脚程快些的缘故吗?”祈星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那她脚程快些,为什么不去帮我喊稳婆!生孩子是阎王殿走一遭,这都不知道吗?!” “阿雯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哪会想这么多,只是她依赖我惯了,下意识就更担心我一些。” “说来说去,还是你的命金贵,哼,毕竟这一大帮的人都靠你养,不是吗?”冬菜阴阳怪气的说。 祈星简直无语,索性道:“是啊。你有骨气,你别靠我。” “不靠就不靠!以为自己多本事!”冬菜大步迈开走了半路,又折返回来,向祈星一摊手,道:“把我的钱还给我。” 在她一停下脚步的那瞬间,祈星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见祈星转身回了屋,冬菜急忙跟上,在她身后嚷嚷,“你这人就是这么霸道,我自己一针一绣出来的,凭什么…… 她话没说完,一包碎银子就被扔在了脚边,跟块没人要的小石子一样。 祈星显然是早知道她会来讨要,冬菜有点难堪。 荷包一捡起来,她就觉得分量不对,原本矮祈星一截的气势又涨起来,道:“哪里只这点!?我可是记了账的。” 祈星坐在桌边喝茶不理她,冬菜以为她要赖账,大喊大叫把众人都吸引来了。 来到杜家是这么些人,眼下还是这么些人。 大家都劝冬菜适可而止,冬菜却像是大家都欺负了她,愈发的不肯罢休。 祈星道:“把你的账报来听一听。” 冬菜偏要跟她赌这一口气,道:“你别欺负我不识字,一笔一笔我都记了的,我总共给了你一两八钱银子!” 祈星点点头,道:“数倒是不错的。” 冬菜见她认了,急急道:“你是想咬死不认了?” 祈星没理她,看向小鱼,道:“你把厨房的账也报给大家听一听吧。” 小鱼点点头,很快取了账本回来。 “从九月算起到上个月,咱们七个人加上杜婆婆在吃食上的开销是七两四钱银子,除了杜婆婆,每人要分担一两多些的银子。” 小鱼将账本递给冬菜,难掩鄙夷的道: “算上请稳婆的工钱和汤药,加上你月子里的开销和孩子的衣裳,你把剩下这八钱银子还给阿星了也不够。” “还有,你可是比大家都早来杜家好些日子的,那几个月你养胎,日日不敢断了鸡蛋,敢算一算这笔账吗?” 祈星眼下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斗米恩升米仇,她看着冬菜,心里无尽厌恶。 燕子嘀咕了一句,“还有大家伙给孩子的红包,独阿星一人就给了一两。” “闭嘴!”冬菜恼羞成怒的说:“都还你们!都还你们!” 她倒是说到做到,连她们给孩子做的几件小衣裳都没带走,收拾了一个包袱,抱着裹着孩子的襁褓,就这么跟着张高才走了。 大家看着小衣裳旁边的一把碎银子,阿晴道:“真都还给咱们了。” 带娣道:“那她没点私房钱傍身,怎么能行?” 小鱼一把抓过那些钱,打算计入公账,道:“怎么没有,不是还攒了点吗?” 她管着家中一应开销账目,最是清楚不过,冬菜的额外开销都是祈星自己的赚头里出的,她竟还咄咄逼人的要钱。 “真是不要脸,随她去!”小鱼扭身走了。 菱角顿了顿,也道:“厨房还坐着水呢,燕子,咱们走吧。” 阿晴也挽着祈星走了,阿雯兴冲冲的抱着自己的铺盖来了,菱角睡得沉,燕子也打呼噜,两人不介意跟她睡一间。 她乐呵乐呵的将铺盖换上,美滋滋的哼着小曲。 冬菜的离开所带来的阴霾,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阿星,你又琢磨什么吃食呢?”阿雯抱臂蹲在祈星身边,不解的看着满地的豆子,道。 “红豆千层糕。”祈星道。 “我知道红豆糕、千层糕,什么是红豆千层糕?”阿雯好奇的问。 祈星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也试了几次,就道:“说起来麻烦,做来给你吃一吃。” 阿雯欢呼。 原本过了年,吃茧圆的人就少。但是祈星所做的茧圆因为久放不硬,馅料甜香,直到现在都卖的很好。 不过掌柜的也说了,等过了二月,每日茧圆的数量就要削半。 祈星不愿见银子变少,但冬末的时候,没什么新鲜的,只能在干货上动脑筋。 红豆、红花豆、红芸豆这三种豆子大小不一,煮的时间和火候也不同。 这跟寻常做豆沙不一样,祈星琢磨的糕点需要豆子煮到软而不烂,颗颗分明,还要将白糖研磨成粉,与米粉混合均匀。 菱角看着祈星一锅锅的煮豆子,再滚上糖粉,放进模子里一层一层的筛粉,然后再蒸,感慨道:“真是麻烦啊。” “值得的。”祈星道。 这红豆千层糕又得了蜜食坊青眼,付了祈星定钱,看着她走远后,掌柜的脸上笑容慢慢收起,他瞄了眼桌上的三大匣子糕点,皱眉道: “拿下去让大师傅尝尝,无非就是几种红豆摞在一块嘛!我就不信咱们琢磨不出来。” 二掌柜捧了一匣往后头去了,嘀咕着,“先头那茧圆也是这么说的。” 第三十二章 林凤荷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蜜食坊的红豆千层糕一直预定到了三月,想来蜜食坊的大厨也没琢磨出关窍来。 虽然神韵难仿,但是这糕点是容易做的。 张三家的点心铺子很快也有了红豆千层糕,他向来是以蜜食坊为标杆的,只是把花豆换成了赤小豆。 明明是赤小豆便宜,却偏要说赤小豆行气补血、健脾去湿,比蜜食坊的还要好吃。 可只要尝过的人都知道,蜜食坊的糕点软糯却需得一嚼,甜蜜均衡,口感丰富,而张三的糕点就过于软烂了,几样豆子也尝不出各自的风味。 “我瞧着也有不少人买呢!”小鱼有点愤慨的说。 她今日去街上买白帕彩丝,凑巧被张三娘子撞见了,缠了她许诺了十分诱人的价钱。 只是小鱼怎么也不肯说,临走时还被她唾了一口。 “咱们是临京的买卖又不是东江的买卖,他赚他的呗。”祈星并不在意的说。 她赚钱,并不是为着让别人没得赚。 “是啊。咱们的红豆千层糕卖的真不错,我去送糕点的时候,见到祈家人也买来吃呢!”陈归美滋滋的说。 “你怎么知道,你瞧见了?”祈星虽开口问,也没什么大动作,依旧懒洋洋的蜷在圈椅里。 “是啊,一个丫头捧着一匣子红豆糕上了马车,马车上挂着祈家的旗子呢!我又不是没见过祈家的旗子。” 这匣子红豆糕是祈月买的,她知道祈星在蜜食坊里有生意,使人悄悄打听了出来。 冬雪凝不成,天空便又落起了小雨。 朗月轩里垂着晶莹剔透的珠帘,像是雨珠凝在了这一片。 玉琴吊了小钵在煮茶汤,茶香清幽,白雾袅袅。 祈月轻咳了一声,玉箫就在等这个时机,赶忙道:“姑娘,小心寒气侵体,咱们进屋去吧。” 祈月没理会她,玉筝从屋里出来,睃了她一眼,将一条羊毛薄毯盖在祈月膝上,道:“莫要多嘴!当好你差事。” 玉琴打开匣子,取了两方出来搁在小碟上递给祈月。 “这位星姑娘的手艺还真是不错,都是寻常糕点,偏她做的格外有滋味些。我听掌柜的说,除了桃酥和白糖糕外,这是卖的最好的,价钱也不便宜。” 祈月尝了一口,淡淡道:“真好吃。” 明明在品尝好吃的东西,她却兴味寡淡。 玉琴和玉筝对视一眼,满目担忧。 脚步声匆匆而至,“姑娘,夫人叫您去呢。说是林家小姐来了。” 祈月垂下眸子,连身形都颓然了几分。 片刻后,她仰头起身,身姿矜贵一如平常。 林凤荷是吴氏亲妹的女儿,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娘,却同吴氏有三四分的相似。 最像就是薄唇一张,吐出的话刻薄而尖利,总是不肯饶人。 “三月十五是贵妃娘娘的生辰,也是蚕娘娘的生日。娘娘打算办一场绣艺大赛,评出的三甲皆有赏,头名更是得一盏金莲花灯呢!” 林凤荷接过吴氏给剥好的榛子,得意的对祈月说:“我一得了这个消息就来告诉你了,旁人还都不知道呢。” 祈月唯一比不得林凤荷的便是绣技,贵妃娘娘办的若是什么品诗大会,林凤荷绝不会这样兴冲冲的来告诉她。 祈月知道她想听什么话,顺从的说:“是么?那我要提前恭喜表姐了。” 林凤荷对吴氏撒娇,“姨母,这榛子真好吃。”又睨着祈月道:“月妹妹也参加吧?” “我就不去丢丑了。”祈月说,林凤荷却不依不饶。 “知道丢丑就好好练!让绣娘指点指点不就成了?”吴氏这是要她作弊的意思了。 林凤荷‘咯咯’的笑了起来,道:“绣娘的手艺是匠气了些,但不至于太跌份。” 祈月跟着笑,面上瞧不出半点委屈。 贵妃娘娘的意思,秦锥比林凤荷知晓的还要早。 “也是允许民间百姓参加的,你那小姐妹要不要试一试?” 秦锥转动着手里的一把团扇,团扇上杨柳依依,无风而动,正是东江阳春之景,飘逸又明媚。 “越发灵气了。”他的眼神都没离开过扇面,呢喃的样子像对情人低语。 祈星知道阿晴的绣技是灵气出尘,可秦锥这模样也太迷怔了。 她抵唇假咳一声,道:“那价钱能给的高些吗?” 秦锥对她翻了个白眼,道:“真扫兴!俗不可耐!” 祈星对着团扇扬了扬下巴,道: “前些日子带着她去昌溪上泛舟,她见了这景,才有这绣。她腿脚不好,出行坐马车,光马就买了我二两银子,日日草料不断。泛舟又要给船工钱,游玩吃喝也要钱…… “行了行了!”秦锥不胜其扰,指了指团扇道:“若都能有这个气韵,我给你抬到二两银子!” 祈星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猫,笑得眼弯唇翘。 临走时,秦锥又叮嘱了一遍,道:“这几日的绣品先放一放,你让她绣副春景来,拿到我这,我有路数送进宫去参赛,抓紧时间啊。” 祈星点头,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劝阿晴去参赛。 阿晴是不愿掺和这些事情的,秦锥曾提过自己想见一见她,可阿晴说自己是残缺之人,怕给祈星丢脸所以不愿意去,祈星怎么劝说也无用。 秦锥还以为是祈星怕他挖角,所以拘着阿晴不让她去,真是冤枉极了。 “有位贵人要一副春景图,秦锥给了极高价钱。”祈星说一半,藏一半。 阿晴果然上心,只是央祈星给她想样子。 “贵人要的定然不是俗物,阿星,你帮我想想吧。” 祈星思量片刻,提笔在绢纸上勾了几笔,又摇摇头,道:“这太难绣了。” 她正要撕去,阿晴连忙道:“我能绣,让我试试吧。” 祈星本想说时间有限,可见阿晴兴致盎然的样子,就只点了点头。 说到绣品,祈星又想起莫姨和玉箫来,她相信阿晴的眼力,这两人定然有关系。 前世玉箫在她身边伺候,也是她愚蠢惶惑,被玉箫引诱唆使着做了不少错事。 那日去找定北侯揭破祈月身世时,从来与她形影不离的玉箫却十分凑巧的生了病。 后来听祈月在她坟前说,玉箫出府了,嫁了个很不错的富户。 “倒是过得顺心。”祈星喃喃道。 第三十三章 家徽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三十三章 东江三月里街面上最常见的小食是青团和红藕,杜婆婆庄上有一亩水田,去岁秋日的老藕极好,存了一冬口感更加绵密。 杜婆婆想吃红糖蜜藕,就让祈星做了些吃,还有些富余,就送给了易随云一份,给了芦先生一份。 “听说前段时候养济院的账房往先生身上泼脏水,先生是不是很为难?” 祈星瞧了瞧芦先生的神色,倒比前些日子还好些。 芦先生笑道:“我做姑娘时跟阿娘学了不少掌家的本事,一本假账还诬不到我身上,他自己丢脸倒霉!” 祈星这才放下心来,提起脚边的一个大竹篮。 “先生去慈幼庄时,帮我把这个带给巾儿、小花那几个小姑娘吧。” 芦先生掀开盖布一看,满满一篮子光洁可爱的青团子。 “没嵌红豆的是雪菜肉沫馅。”祈星道。 “你自己怎么不去。”芦先生不解的问。 说起这个,就见祈星眉宇一肃,整张削薄的面孔顿时透出几分戾气。 “莫姨吩咐人,将我拒之门外了,说不让我教坏庄子上的姑娘。” 芦先生鄙夷的轻嗤一声,又安慰祈星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有巧管事在,孩子们的日子总比从前好过。” “哦,对了。”芦先生道:“镜子的事儿我问清楚了,巾儿说是她偷摸从蔡水萍那里拿来的,蔡水萍找了一阵,以为丢了也就没理会了。” “她是最贪小便宜的。” 祈星今日倒也带了那枚镜子,她心想着芦先生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说出几分门道来。 “先生替我看看,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呢。” 芦先生拿过那枚镜子,细细的看了看,道: “这镜子有些意思,这个图案花纹我虽未曾见过,但看起来很像是家徽。” 芦先生指的是镜子背面的一个圆形的图案。 祈家的家徽是一把锋利的刀斧,大约是取势如破竹的意思,祈家发家之后,又觉这个家徽的含义太张扬了些,鲜少使用。 祈星也是回到祈家很久之后,才在祈仁笃的一件常服腰带上发现的。 听芦先生说可能是家徽,有点东西飞快的从祈星脑海中掠过。 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瞧见过,但是又完全想不起来。 阿晴听祈星说了镜子上的家徽后,不甚感兴趣的说: “阿星,别在这上头费心力了,就算被你查出我的身世又怎样。当初既扔了我,难道现在还肯要我?” 阿晴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残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的腿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祈星见她颓然,忙道:“不说这个了,你绣得怎么样?” 阿晴掀开蒙布,祈星眉头一挑,道:“这个好,叫人耳目一新。” “是你画得妙。”阿晴笑道。 祈星前世练废了不知多少绣品,知道从画到绣之间的不容易,就道:“画容易,绣难。” 她说着,想起前世林凤荷那一件得了贵妃青眼的绣品。 那副春景图祈星只远远的看了一眼,记忆久远,她也记得不甚明了,如今想来,觉得似乎隐隐有阿晴的风格。 这个念头一出,祈星心中狐疑顿生,虽无实证,可却很像林凤荷能干出来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阿晴前世瞎眼后投河是否还有什么隐情呢? 看着如今自在逍遥,尽情挥洒技艺的阿晴,祈星抿了抿嘴,按捺下千般情绪。 阿晴只将这作品当做一件要紧的活计来做,秦锥可比她上心多了,祈星进城买丝帕被他遇上,张口便问进度。 “差不离了,我过两日就带给你。”祈星抿了抿白帕,总觉还不够细腻丝滑。 “切莫误了时候。”秦锥叮嘱,见祈星的动作,笑道:“怎么,瞧不上?” 祈星点头,道:“总觉得差一些。” 布庄的老板有点不痛快,碍于秦锥的面子,压着脾气道: “我这也有上好的滑丝帕子,可惜您这价出不起啊。” 祈星坦率承认,道:“是,滑丝帕子一两一条,我索性不必赚了。” 阿晴的绣品都是锦绣阁专供的白帕,祈星揣测是内造,比滑丝还要好上一点,祈星是来找给小鱼绣的白帕。 “千丝铺都是平价生意,你使这么好的白帕做什么?” 祈星一愣,随即自嘲的笑道: “也是,唉,我是跟着秦掌柜好东西看多了,真是‘由奢入俭难’,我钻牛角尖了。” 祈星买了一叠寻常的白帕,同秦锥一道走出布铺。 两人又站在门口说了会子话,秦锥说她这月的赚头又涨了些,问她攒没攒够钱来临京,他可以帮着赁房子。 祈星总疑心他是想见阿晴,笑道:“临京油米盐贵,还是等些时候吧。” 她没瞧见一辆驶过的马车上,有一道惊讶的目光一掠而过。 风吹起窗帘,祈月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看见祈星的面庞在阳光下莹润明媚,笑容狡黠戏谑,如此生机勃勃。 她坐直了身子想探出脑袋去看,忽觉芒刺在背,侧眸一看,原本在假寐的吴氏睁开了眼,正不满的看着她。 “你瞧什么呢?伸脖探颈的!这是嫡女该有的做派吗?!” “娘亲,我错了。下次不会了。”祈月赶忙说。 吴氏冷冷瞥她一眼,重新闭上眼睛。 祈月垂下眼帘,只盯着自己轻握成拳的双手。 朗月阁依水建成,春晴阳光灿烂时,水汽阴霾驱散殆尽,十分爽朗美好。 只不过当有不速之客来临时,这晴朗的天空也好似多了一抹阴霾。 “表姑娘怎么跟住在咱们府上了一样。”玉筝嘀咕道。 玉琴飞快的皱了皱眉,说:“噤声!” 说话间,就见林凤荷走了过来,瞥了两人一眼,就往里走。 玉琴急忙跟上,道:“表姑娘,我们姑娘正在学绣,您且等等。” 林凤荷不屑的说:“又不是考状元写卷子,不能打搅吗?” 说着,她已经不大客气的走了进去,绣架前的两人齐齐回头。 “月妹绣得怎么样了?只剩下三日了。” 林凤荷走到绣架旁,原本一副看好戏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僵。 第三十四章 绣品赛事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林凤荷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对绣娘道: “我记得你是姑母陪嫁来的吧?这是你绣的?” 绣娘忙道:“小人只是略指点了姑娘几句,是姑娘自己绣的。” “月妹,跟姐姐我还装相可就没意思了,你这又不如我绣的,何必呢。” 祈月苦练多日,这才得了眼前这副稍满意些的,绣娘虽替绣了几处紧要的,但大多还是祈月自己绣的。 这种赛事,本就是给大家闺秀们镀金的,只要不太离谱就成。 “反正魁首定然是表姐无疑,何必在意拙作呢。”祈月不见半点怒色,淡淡的道。 林凤荷得意一笑,道:“也是。” 她这样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祈月随手放在边上的一盏茶。 “妹妹这里从来不缺好茶,今日这又是什么茶。” 祈月飞快的说:“茶凉了。” 玉琴立刻会意,端起茶盏要去换茶,道:“是岁山毛尖,奴给表姑娘也沏一杯来。” 从小到大,这样的戏码实在屡见不鲜,假装不留神踩了祈月裙摆害她跌倒,随意调弄她的古筝害她走音。 连玉筝这种没什么心眼的,都能看出林凤荷想做什么。 见无法得逞,她悻悻然收回手,阴阳怪气的道:“岁山毛尖,真是好茶。” 林家虽也不差,毕竟输祈家一截,吃穿用度上都能看出来。 林凤荷总喜欢赖在这里,除了吴氏对她好以外,也是真享受祈家的吃喝。 在祈月这里碰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林凤荷不悦的离开了。 “表姑娘总是见不得咱们姑娘有好东西。”玉筝不忿的说。 她不明白,但祈月知道原因。 因为林凤荷知道她是假冒的,碍于吴氏不能说破罢了。 她看着眼前这副春江水鸭图,虚假的令她自己感到恶心。 到底,她最后还是交了这副绣品。 祈月心想着,‘我这个人都是假的,绣品假不假,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绣品交上去之后,由贵妃娘娘亲自品赏,需得十几日吧。 林凤荷就住在了祈家,央着吴氏给她置办了好些衣裳首饰,只等着那日去宫里封赏的时候能艳压群芳。 吴氏在这方面是从不苛待祈月的,林凤荷有的,祈月都有。 “姨母果然是偏心月妹的,难道觉得她的绣品会胜过我?”林凤荷撒着娇问。 吴氏微笑道:“哪有人会在绣艺上胜过你?你此番若得了贵妃青眼,对你日后的婚事大有助益。” 林凤荷佯装羞涩一笑,眼中却是精光迸现,尽显贪婪之色。 祈月瞧见了,默默不语。 她更挂念玉琴新买回来的青团和酸梅,说是祈星新供给蜜食坊的。 每回祈星一送新的吃食来,蜜食坊的糕点师傅都要挨上一顿骂。 今个几人也算是发了狠了,试了几锅的笋丁肉沫,就是没有祈星做的那个味,只能做了伙计们的午膳。 “辣口的?滋味很是独特,你是放了韭菜?可韭菜有这么辣吗?” 看着易随云好奇的拿着青团打量的样子,难得有些稚气,祈星忍不住笑。 “是韭菜花汁。”她悄声说,同时对易随云比了个‘嘘’的动作。“要保密哦。” 易随云好像不大能吃辣,祈星见他脸都有点红了,还是吃得很欢畅。 他吃得正舒心,就听见有个男声雀跃的说:“喂!祈丫头!” 易随云就见祈星转过脸去,朝着那辆大而华丽的马车小跑而去。 马车上的那个男人相貌不大好,但还算有些气场,看起来还挺富贵,待祈星也十分熟悉的样子。 没一会,祈星快步跑了回来,眉飞色舞的对易随云道: “大人,我先回去了!您记得吃粒酸梅清一清口,韭菜有些气味呢。” “哦。”易随云没什么表情的说。 祈星已经跑到马车前,被秦锥拽着衣袖提上了马车。 可在易随云看来,似乎是抓了她的腕子。 “阿晴,阿晴。”祈星快乐的寻找着阿晴,要赶紧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这儿呢。” 阿晴的声音从后院天井里传过来,她正在看水缸里的金鱼游动,祈星每日要她练一刻钟的。 秦锥跟着祈星走,就见她身前有个清秀姑娘笑盈盈的望了过来,眉眼温柔,气质如兰。 “阿晴!你的绣品被贵妃娘娘评了一甲!三日后要入宫听赏呢!” ‘这难道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吗?’ 看着这位阿晴姑娘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秦锥陷入了自我怀疑。 阿晴心里像吞了一只兔子,活蹦乱踢的挤着她的五脏六腑。 又见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瞧着自己,她吓得后退一步,跛足支持不住,一下坐在了地上。 真是尴尬狼狈。 “你不必这样害怕,这是天大的好事,一步登天的美事,贵妃娘娘虽说脾性不大好,可她心底不坏,她极喜欢你的绣品,想见见你呢。” 祈星还没听过秦锥用这样柔和的声音说话呢,而且还不小心说了些大不敬之语,她诧异的瞅了他一眼。 见阿晴还是满脸的惶恐,祈星故意将自己的欣喜提高了八度,道: “阿晴!咱们终于熬出头了!多亏了你,日后不但是咱们,以后慈幼庄上的姑娘,谁敢瞧不上呢!” 阿晴这才抬头看着祈星,她苦思良久,才道:“好。我去见贵妃娘娘。可,可阿星,你陪我去好不好?” 祈星看向秦锥,本以为是件难事,秦锥却忙不迭的点头,道:“行啊。我午后让裁缝来给你们做两件衣裳。” “啊。我们有衣裳,再说也来不及吧。不是说三日后就去吗?” 阿晴下意识的回秦锥的话,一对上他的目光,又立刻低下头。 “来得及。”秦锥道。 祈星这才意识道自己没给阿晴介绍秦锥,就道:“这就是锦绣阁的秦掌柜。” 阿晴怯怯的向他问好。 她想进屋去,但在秦锥跟前又有点迈不开腿。 平素里,她也不曾这样在意自己的残腿。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秦锥十分自然的说,像是真有事。 可祈星刚听他说过,今日得闲,这才来跑一趟腿的。 对上祈星有点不解的目光,秦锥使了个眼色给她,又对阿晴笑一笑,施施然离去。 第三十五章 二人进宫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三十五章 知道自己要进宫面见贵妃,阿晴一晚上没睡着。 奇得是她人也不困,精神的要命,心跳得整个人都有些发麻,手臂也酥软的使不上劲。 祈星去医馆抓了一剂安神药给她吃,这才在第二日的中午睡着了。 替祈星和阿晴制好的新衣准时送到,还依着衣裳给配了首饰。 “这个秦掌柜倒是很有些眼光,这衣裳首饰都很衬你们二人。”杜婆婆道。 祈星这一套衣裙是浅浅的青莲色,裁剪合身,将她整个人衬托的修长而挺拔。 耳边银色花苞轻晃,带出一抹少女的灵动,好似一丛长在野地的紫菀,优雅而鲜活。 阿晴还不大会穿那种层层叠叠的衣裳,祈星熟稔的帮她穿好,拉着她的手来天井的鱼缸前。 游弋着的红鱼边上映出一张羞涩而惊讶的面孔,淡淡的藕荷色将阿晴的气色映衬的极好。 她不习惯的拨弄了一下腮边的水滴玉坠子,嘴角微微抿起。 两人的衣裳款式截然不同,但又有种相同的素雅,站在一块就知道是好姐妹。 原本祈星是想自己带着阿晴去临京的,反正她也买了马匹和马车。 但秦锥却坚持要自己来接她们,不过他很体贴的带了两辆马车,她们的马车上还有一个伺候的婢女。 阿晴想要跟秦锥道谢,几次鼓起勇气都没张得开口,错过了上车的机会,又错过了下车的机会。 进了宫门她更是吓得噤若寒蝉,呼吸又是轻而又轻,哪里敢说话。 她抬眸看了祈星一眼,就见她面色平静的走着,就跟走在东江的巷道上没什么分别。 阿晴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自己也跟着淡定了些。 长长的宫道上是安静的,走着走着,隐隐约约就听见了一点热闹的人声。 秦锥停下脚步,道:“过了这个门就是内宫,我不能进去,这位公公会引你们进去,你们带好自己的腰牌,听见‘锦绣阁选送’的时候,你们跟着进去就是了,问什么便答什么,不必害怕。” 最后四个字,他是对着阿晴说的。 秦锥也很奇怪,祈星这人怎么进个宫还比不上进菜市来得激动。 祈星正在心里腹诽秦锥,‘这世上为数不多几个能进内宫的男人,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前世她说秦锥貌丑没被捅到贵妃娘娘跟前时,祈星也进过两次内宫。 谁让这位贵妃娘娘是个极闲不住的主儿,可惜又不出去,只能喊人进宫来。 众人等候的花园敞厅祈星前世也曾来过,各色的藤花绕着廊柱,一年之中能开三季。 阿晴虽揣着满心的惶恐但也被这美景吸引,看得专注,以致于没发现逐渐向她们聚来的人群。 刚才她们进来的时候,太监已经通传过来,是锦绣阁选送的。 虽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阻挡,可左边是民女,右边是贵女,两者之间泾渭分明,像是隔了一道天堑。 这些民女只清楚自己是第几甲,并不清楚别个的名次,故而对两人的到来没什么反应。 可贵女们却早早的打听清楚了,此次绣品一甲头名是一个普通女子所作的名为萌芽的春意图,这个绣娘除了是由锦绣阁选送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瞧着林凤荷和几个自视绣艺出众的贵女朝这厢走来,民女们畏惧的让开了一条路,直通到祈星和阿晴跟前。 林凤荷倨傲的目光从阿晴身上掠过,盯着祈星,薄唇讥笑一声,道:“你就是一甲头名?” 阿晴抖了一下,祈星目不斜视的看着林凤荷,心里略有几分浮动,她淡道:“不是,我阿姐才是。” 林凤荷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可置信,她瞥了阿晴一眼,瞧见她宽大斗篷下掩着的拐杖,又轻蔑了笑了声,道: “不是吧?考科举还要剔个天残地缺的,锦绣阁的人这样办事,不怕贵妃娘娘瞧见这等货色后发怒吗?” 阿晴已经哭了,只是咬着唇不出声,祈星挡在她身上,不让林凤荷看她。 “今日,选的是绣女,可不是秀女。各凭本事罢了,你没必要说话这么难听。” 祈星沉着脸,掷地有声的说。 她的神色与周遭民女们截然不同,半点不见瑟缩与讨好。 林凤荷的表情难看起来,这时祈月匆忙从身后赶了过来,她今日与定北侯的妹妹撞了衣裳,方才是去换过了。 一看这场景,祈月便明白了,她飞快的对林凤荷耳语几句。 林凤荷鼻翼微翕,也是忍了下来,谁也不是傻子,敢在贵妃眼皮子底下闹事。 “死瘸子。”林凤荷用只有祈星和阿晴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祈星目光瞬间一寒,嘴角却翘了起来,也如法炮制轻声道:“姑娘使得什么香囊?怎么香臭香臭的?” 林凤荷顿时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瞪着祈星。 祈星笑容更盛,用纤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区区不才,鼻子灵得很。” 她嗅觉的确不错,但如今天不热,林凤荷又是通身的香粉香囊,她压根闻不出来。 她之所以知晓,是因为前世夏日的某一天,林凤荷贪吃烤炉鸭流了些汗,虽然她很快去沐浴了,但祈星还是闻见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气味。 后来在她留心观察,发觉林凤荷格外克制出汗,这才敢肯定。 “使的都是我娘亲赏下的洛神香,我也是。”祈月睃了林凤荷一眼,她素来敏锐细致,定然也清楚。 祈星知道祈月是不想她把事情闹大,也知自己无权无势,若把林凤荷弄得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所以也就不再理会林凤荷,转身扶着阿晴来到廊柱边上的长凳处,道:“坐下歇歇吧。” 不必看也知道,林凤荷此刻的脸色定然是难看到了极点的。 贵妃娘娘自然不是乌央乌央一群人涌去见的,拿着名帖的老太监打量了祈星一眼,道:“无关人等在此等候。” 祈星行了个漂亮的礼,不似旁的民女东倒西歪,不伦不类。 “这个给公公您解嘴闷吧。”她掏出一个纸包,道:“是蜜食坊的姜皮酸梅。” 那老太监仔仔细细的瞅了祈星一眼,纳罕道:“蜜食坊的姜皮酸梅坊不是卖完了吗?” 第三十六章 姜皮酸梅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姜皮酸梅是我供给蜜食坊的,我那还留了一坛自己吃。”祈星笑盈盈的解释着。 老太监又瞥了眼她双手奉上的纸包,指尖微动。 林凤荷状似不经意从旁经过,拿了个荷包出来,道:“请公公吃茶。” 岂料老太监没拿她的荷包,而是侧了侧首就走了,他身后的小徒弟机灵跟上时,顺手拿过了淮月手上的酸梅。 林凤荷呆愣当场,祈星好笑的斜了她一眼,回茶桌旁等着了。 这老太监祈星前世就想笼络了,因为每回贵妃娘娘请贵女进宫都是他来拟的名单。 老太监喜欢吃酸梅还是前世祈柔透露给祈星的,只不过那时她换了个叫法,反反复复对祈星说,老太监喜欢吃腌梅,是腌梅。 于是祈星费了老大功夫搜集了各种口味的腌梅来,求到这老太监跟前,然后一个一口‘腌’梅的。 在阉人跟前说‘腌’,又是这种敏感记仇的太监,祈星哪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祈柔这人的才情不高,容貌也不过只是尚可,通身似乎并无所长,柔柔弱弱的像一朵菟丝花。 可祈星前世就看出来了,她是一朵嗜血的花。 与其说祈柔是要对付祈星,不如说她是想利用祈星来对付祈月,从而一举击溃两人,得以上位履行祈家与定北侯的婚约。 祈星正想着祈柔从前做过的桩桩件件恶事,忽就见到方才那个拿了酸梅的小太监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她一招手。 祈星知道不妙,连忙起身过去。 “你阿姐绣件的花样不是她自己画的?” “不是,是我画的。” “这也好办些,林侍郎家的姑娘正揪着这点不不依不饶呢。” “鸡蛋里挑骨头,从画到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几句话的功夫,祈星已经一脚踏进厅门了。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祈星目不斜视,崇敬的看了眼高座上雍容华贵的那个美人一眼,行礼跪下。 阿晴跪在地上,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祸,几乎软成一滩泥巴。 听罢林凤荷含沙射影的质问,祈星也不见任何惧色,而是从怀里掏出自己信笔所画的花样,道: “本以为在场都是擅绣之人,该不会有此一问。” 一句话就叫林凤荷气得咬牙,她将纸呈了上去,道:“娘娘一看就知道了。” 祈星的画只有寥寥几笔,看得那双长长的美眸微微眯起。 粗粝的纸张上勾画了枯枝曲折,绿芽一点,远山顶染白,寒意萧萧,却也压不住春意涌动。 能看得出绣作《萌芽》是脱胎于此,但绝不是一比一对着仿下来的。 因为这画得实在太简单了,若不是先看了绣作,乍一眼还看不懂呢! 不过么,画与绣一样,灵气都溢出来了。 “你若不是心虚,怎么会早有准备?”林凤荷浅笑着问,好像真的只是简单的疑惑。 “未雨绸缪,难道有错?”祈星看都没看林凤荷这张假脸,道。 全贵妃勾唇轻笑,小声道:“这个姑娘有趣。” “行了!人家腿脚不好,你还让她跪个没完了!都说了是林家的那个寻事了!” 秦锥在厚重的帷幔后,有点急切的道。 “好了,都赐座吧。”全贵妃慢条斯理的对祈星道:“既然这绣作有你一份功,那你也坐吧。” 这一回的座次没按着各位姑娘的身份来排,而是按着名次。 祈星与阿晴坐在首位,见阿晴佝偻着背,就道:“阿晴,你是名正言顺坐在这的,背打直。” 阿晴一点点直起身来,头还是低着的。 绣品也做屏风,将姑娘们一位位隔开来。 所以林凤荷的左侧就是阿晴的《萌芽》,白、灰、绿三色,简简单单,清明澄澈。 林凤荷揣摩全贵妃喜好多年,知道这种空灵的意境就是她最中意的,点为首名也是情理之中。 她只恨,为什么这副作品不是自己所作! 这人不过是个死瘸子,这样的才情技艺给了她也是浪费! 她脑子里无法自控的冒出这些念头来,连太监宣她上前领赏也不曾听见。 “姑娘,姑娘!” 林凤荷猛地回神,慌张起身时踩到自己的裙摆,差点把牙摔碎。 虽没人笑,可林凤荷知道,她们都憋着乐呢! 她连自己拿了什么赏都没留意,只见祈星扶着阿晴上前听封。 全贵妃对她们二人似乎很感兴趣,问了她们两个的身世。 祈星回说都是父母不明的孤儿。 祈月眸光闪动,沉默不语。 谈及自幼被慈幼庄收留,林凤荷忽然出言,“是祈家资助的那间慈幼庄吧?是吧,月妹?” 她又扯上祈月。 众目睽睽之下,祈月只好道:“仰赖圣上慈悲,祈家只是略出薄资。” “噢?祈家懂得回馈故里,果然是品性高洁,家风甚好。” 全贵妃说着,眸子盯着祈星和阿晴。 祈星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扯了扯,似乎压下了一个嘲弄的笑。 阿晴则更外露一些,她局促不安的表情消失了片刻,叹了口气,咂了咂嘴,想说什么,又完全不敢说。 “民女铭感五内,不敢忘怀祈家恩情。” 祈星沉默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但这话还是说得很漂亮的。 “可是,慈幼庄没给你们找好出路吗?怎么是自己出来做活呢?” 听全贵妃问出这话来,祈星笃定秦锥必定将自己的来历交了个底儿透。 她到底想听自己说什么呢?控诉祈家? 太露骨太无礼了些,全贵妃能爬到这位置上来,她的心计没这么浅薄。 那么,隐晦些? “说起来都是民女的不是,私自买卖绣品,惹得管事不悦。” “原来你这么不安分!”林凤荷做掩口状,吃惊的说:“这可不好,庄子上有吃有喝的,你还卖绣品,不是下人家的脸面吗?” “是啊,莫管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就罚了民女二十两,但她也同意让民女带走了五个私卖绣品的姊妹,算是,算是民女买了她们。” 饶是有‘罚款’作为遮羞布,众人也能听出画外音来。 祈家治下,慈幼庄竟跟烟花之地一般,出庄还得自赎。 林凤荷闭嘴了,她没蠢到那份上。 全贵妃笑了起来,“噢?还真是,治理的颇为严格呀。” 祈月额上冷汗涔涔,她盼着祈星别再说了,全贵妃也别再问了。 第三十七章 恩逾慈母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能养出你们两个这样灵巧的姑娘,慈幼庄看来是有大功的,本宫赐它个立碑可好?” 阿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祈星滞了滞,道:“好。” “那么你觉得什么字好呢?” 祈星觉得全贵妃好像在逗弄自己,又没办法,想了想,破罐子破摔的讽刺道:“恩逾慈母。” 大恩大德,胜过生母。 祈月只觉得眼皮发热又刺痛,她抓起茶盏大喝一口,才渐渐平静下来。 “好,就这个。” 秦锥斜着白眼见全贵妃捂着嘴笑了好一阵才说的。 他在帷帐后愤愤道:“你也太会往人家心窝子上戳刀子了!这是作甚啊?” 全贵妃挑挑眉,道:“宫里太无趣了,好不容易遇见个好玩的。” “行了,你得了,晴姑娘都快被你吓晕了。” 全贵妃看了看阿晴,落座之后,这姑娘紧张的半口茶水都没沾过。 “你从小就这样,一窝兔子,偏只捡最小最瘦的养。” 她一摆手,太监就开始宣读一串长长的赏赐,除了赏银外,其余大多是名贵的丝线布匹。 阿晴听见滑丝白绢一百尺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神色来。 因为有全贵妃的宫人专门给祈星和阿晴送这些赏赐,林凤荷只能远远瞧着她们两人走远。 她在回程的马车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祈月听得头疼,反复吐纳几次,勉强平心静气的说: “这位晴姑娘已经在贵妃跟前挂上号了,表姐还是搁下不该有的心思吧。以免因小失大。” 林凤荷觑了祈月一眼,道:“你是不是认得那个叫祈星的。” “是,跟娘亲去慈幼庄上时,见过几面,后来施粥又得她帮衬过一回。” “嗤。怪不得替她说话呢。” 偌大的马车上,林凤荷偏偏一翘脚,给了祈月一下。 玉琴忍着气弯腰给祈月擦裙摆。 “呦,我没留意。”林凤荷阴阳怪气的说:“不过这是件替换的衣裳,也什么紧要吧。月妹你也真够倒霉的,定北侯那妹子最在意就是穿衣打扮,你偏生和她对上,若不是她明岁就要出阁,你过两年嫁过去,得吃上些苦头呢。” 后边几句话的语气,有那么点遗憾的意思。 祈月没接茬,车子颠晃得她有点恶心。 林凤荷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家直接就往西后院去了。 西后院里灯火微弱,只有西厢房的内室还点着灯。 林凤荷一脚就踹了进去,抓着坐在绣架前女人的乌发就往后拽。 “你是不是成心的?!绣得连个乡下野丫头都比不过!” 女人似乎逆来顺受惯了,散发盖着脸庞,只蜷在地上不做声。 等林凤荷骂过了瘾,摔门离去,她才在婢女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她要是别绣那几针,说不定还能拿头名。”小婢女小声埋怨。 女人用一根竹筷子飞快的挽了个低髻,露出带了点岁月痕迹的清秀侧脸。 她抚了抚绣架上黄雀的眼,道:“她虽有天分,也算肯下苦工,但总是少几分灵气。” “姨娘还说她好话,有个什么天分呀,她那点天分,哪个绣娘没有?” 主仆俩低低的碎语几句,而后女人在婢女的催促下熄了烛火,院落陷入一贯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全贵妃做事很是爽直,赏赐自然也不会拖拖拉拉的,没几日,连立碑带丝绢就备齐全了。 四月午后的阳光已有些微热,墨心额上都是汗星子,远远见有华丽的车队驶来,兴奋的往回跑。 快到易随云近旁,他喊道:“大人,贵妃的赏赐车队来了!” “去请星姑娘和晴姑娘出来。”易随云说。 阿晴腿脚不好,不宜久站,易随云让阿星带着她在府衙里歇脚。 几人随着赏赐一道去慈幼庄上,一路上尾随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 小鱼她们几个陪杜婆婆坐了小轿子,也远远的站在人堆里。 “小鱼,你看,那是不是冬菜?”燕子轻轻的碰了碰小鱼的胳膊。 小鱼和杜婆婆不约而同的朝那个方向瞥了眼,就见真是冬菜。 不过她整个人黄黑了好些,半点没有在杜家坐月子时的丰腴白嫩。 杜婆婆哼了声,本想讽刺一句,但见祈星和阿晴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走了。 慈幼庄门口,巧姑姑和莫姨早早等候在门口。 巧姑姑倒是笑呵呵的,极热络的将阿晴和祈星迎过去,挽着她们道:“真是姑姑的好孩子。” 可莫姨脸上的笑,看得人十分别扭,像是鼻子下塞了一只粪桶。 阿晴和其他几个姑娘比她还不乐意,她们怄得要命,连杜婆婆都说,“怎么偏生给她弄了个褒奖!” 见此,莫姨高兴了几分。 原本那石碑是要被竖在前院正中最显眼的地方,莫姨道:“让大家都瞧瞧贵妃娘娘的赏赐吧。” 于是,就在门口揭碑。 一人高的石碑,红布一揭,‘恩逾慈母’四个大字叫巧姑姑笑容一僵,随后又看向右下角的两个落款。 祈星,秀晴。 莫姨脸上那点得意全没了。 “谁是秀晴?”蔡水萍尖叫着问。 “贵妃娘娘赐阿晴姑娘秀姓,取其擅绣,又秀丽之意。” 说话的是押送赏赐的太监一开口,蔡水萍像是被割了舌头,不敢再吭声了。 小鱼闻言瞥了不远处的冬菜一眼,见她整个人瞪大着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原来不必靠夫家,还能这样得一个体面又尊贵的姓。 这个赏赐,其实是祈星算计来的。 她先前故意在秦锥跟前感慨阿晴身世不明,没有姓氏。 果然,秦锥去向全贵妃求了这个赏赐。 这件事阿晴还不知道,她眼圈都红了,忍了半晌,还是趴在祈星肩头喜极而泣。 “贵妃娘娘还赏了些糕点,天渐热了存不住,我们打算分给庄子上的妹妹们。” 祈星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莫姨还能不许吗? 时隔多日,她又看见了巾儿、艾草和小花她们几个。 “这是果子油酥,这是雪乳糕,这是千红糖。”祈星每样都拣了好些,让她们几个吃。 巾儿已经有点少女模样,吃相斯文,艾草狼吞虎咽的,小花吃得满嘴都是碎末渣渣。 祈星的眼睛都看在她们身上,没发现莫姨那阴冷含笑的目光。 第三十八章 薄荷杨梅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东江的夏总是早到晚退,赶走了晚春,又霸占了早秋。 北地来的贵人们怕热,早早就用上了冰,一时间冰价飞涨,有钱也难买。 冰饮的买卖是做不成了,祈星垂眸瞧着陈归弄来的时令果子,托腮琢磨着。 “要不你就歇一阵,反正红豆千层糕卖得也好。” 小鱼盘好账,反手拿给祈星过目。 全贵妃赏赐的银两祈星和阿晴各留了一成,余下八成都在公账上,的确是不愁吃穿的。 “我瞧今年夏天会热,你拨银子给奶奶做两身绸衣,咱们自己做两身细布的。” 祈星一边说,小《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三十八章 薄荷杨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闲来一嚼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陈归感慨祈星的果决,当日就签了契,中人问要不要介绍婆子替她打扫一番。 祈星婉拒了,扭脸就拐进深深的弄堂里,找了间门上对联残破的人家,敲开门问有没有人肯做一份洒扫的短工。 那家的女人二话没说就带着大女儿一道来了,干得极为卖力。 祈星购置了些二手的桌椅板凳回来时,铺子里已经是恍然一新了。 祈星工钱也给的干脆,对方千恩万谢的走了,比让中人抽成不知实惠多少。 “临京的铺子真是贵,方才我听见他报的价钱,还以为是年租,没想到居然是月租啊!这门面才寻常的一《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三十九章 闲来一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颱风将临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四十章 荷包鼓,腰杆粗,不论在哪里,这句话都是真理。 芦先生可谓是体会良多,养济院里那几个张家人虽看她不顺眼,百般排挤,可面上总要客客气气的。 毕竟每一季的开销,芦先生手里是切实捏着银子的。 今日一进门,芦先生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味,那几个张家人似乎都等着看她的好戏。 她一时想不明白,就想坐了下来,听了账目,核了账目。 这几日暑热,祛暑汤开销很大,芦先生也摊到一部分。 芦先生拿个小秤秤了九两银子,道:“请张管事过称。” 第四十一章 鸡汤烀饼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四十一章 易随云把衙役们都派出去帮沿东江的百姓们了,陈大娘发了面做包子,等下还要送去。 祈星本就带了只肥肥老母鸡来,此时在锅里煨出一层的黄油,香气扑鼻。 她信手揪了一块发好的面团,按成两块饼子贴在锅边沿上,又重新把锅盖闷上,等着汤气将饼子烀熟。 陈大娘像得了什么法宝似的,惊喜道:“这偷懒的法子好,一锅子汤肉菜饼都齐全了。” 易随云站在厨房门边,看着祈星做饭的动作娴熟利索,叫人赏心悦目,一日奔波积攒的疲惫也消散了些。 听见陈大娘这话《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一章 鸡汤烀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张氏祠堂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众人的运气不错,刚到揽月楼,风雨转瞬变得骤急。 风直接把把大雨直接吹成水雾,一幕一幕的从祈星眼前刮过。 颱风每年都会光临东江,临京因有呷山作为天然的屏障,通常只得凉风细雨,较少领略颱风的狂暴。 所以此景叫揽月楼的伙计都有点讶异了,“这回的颱风好大。”他说。 众人的晚膳就是在揽月楼里用的,一桌小席面近二两银子。 价钱很贵,但这是临京最大最好也最牢固的客栈,便也不觉得贵了。 若是放在从前,阿晴定然心疼不已,如今倒也有些放开手脚了。 第四十三章 风雨将歇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易随云素日里虽然颇有威势,但大多来自言语和气势,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乃至于要动刀剑的地步。 张舟急忙挡在父亲跟前,急急道:“大人明鉴,岸之巷不是我父亲去接人的,是我三叔去接的,我和父亲去的跳鱼儿和八角螃蟹那两处地方,是全都接出来了的,全都接出来了!” 张舟一下想不起那些人是谁了,他重重的拍拍脑袋,大喊道:“刘家婶子,你出来做个见证啊!” 半晌,从墙根处站起一个满脸愁容的妇人,两个孩子揪着她的衣角也站了起来,小手都快整只塞进嘴里了。 张舟只觉臊得慌,道:《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三章 风雨将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朱氏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这是我侄子侄女,我堂哥去的早,留了一窝孩子,没教好。” 陈归不好意思极了,抓耳挠腮的说:“那天风雨太大了,我回去看他们的时候,我堂嫂一家人都爬到房顶上去了。没办法,才给他们接了过来。” 说话间,厨房里走出一个妇人来,便是陈归口中的堂嫂陈朱氏,三十开外的年纪,倒是徐娘半老,风情犹存。 “呀呀,主人家回来了。”她不伦不类的福了福,看得杜婆婆眼皮直抽。 “这几个皮猴子,看我不打他们!我煮了些面,大家一路上饿了吧,赏光吃些吧。” 大家其实并不饿,虽《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四章 朱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嘉许与腌萝卜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朝廷的赈灾物资随军而下,还有对易随云的褒奖及对张氏一族的嘉许。 祈星站在人堆里听得目瞪口呆,易随云让张家帮忙,竟帮了他们一把吗? 祈星心里感觉怪怪的,救了人命是好事,可张氏一族日后会不会更加猖狂呢? 说来也怪,听了嘉许之后,这张存良和张舟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古怪了。 祈星边上正站了个张氏族人,只听他不屑道:“什么也没有,就一句话?好歹给张圣旨,还能在祠堂里供一供呢!” 是啊,这嘉许也有些简薄了。 揣着满腹狐疑,祈星等人群散去后,正要《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五章 嘉许与腌萝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油墩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教女孩刺绣,阿晴是很轻车熟路的。 庄子上的巾儿如今还在通过芦先生偷偷跟阿晴学绣,每月让芦先生把帕子带出来,阿晴指点瑕疵不足,再告诉巾儿改正。 巾儿如今的绣技已经十分出挑了,不过她并不敢展露,只怕又成了莫姨的招财树。 不过阿晴和祈星也很清楚,不是人人都能跟巾儿一样的,艾草和小花也学了一阵,就是不行。 阿晴端坐在廊下,瞧着院里的女孩们拿着绣绷,真是神态各异。 有人认真,有人散漫,有人抓耳挠腮,有人紧张小心。 一个时辰到,统统都收上来,一《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六章 油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常来食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陈归的老宅离杜家就一盏茶的脚程,也近。 “朱氏也来?”祈星自觉小气得很,不肯给自己招不自在。 陈归这人看着滑,本性却是厚道的,但他却摇摇头,道:“我给几个孩子弄点零嘴,就不叫她来了。” 他面色有异,祈星便多问了句,“怎么了?” 陈归抓耳挠腮的,很是难受的样子,道:“就,我搬走了,她不痛快,啰嗦得很!” 祈星语气古怪的道:“把你当孩子爹使唤惯了?离了你不顺心了?” 小鱼抬头往这边瞧了眼,陈归一下蹦起来,道:“别胡说,什么啊!我可没有那《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七章 常来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两家争锋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常来食’和张记糕点铺子在一条街上,即便张舟不是很介意,也不代表别人都不介意。 更何况,‘常来食’的糕点花样翻新,还有随时新鲜热乎的各种炸糕卖,在这秋寒愈浓的时节里,生意自然要好过张记许多。 瑟瑟秋雨之中,小鱼撑着油伞走了过来,她走进屋檐下,收好伞,脸上的神色却不大好,像是撞见了什么晦气。 “怎么了?”雨日客稀,阿雯去送客人的订货了,祈星难得偷个闲,抱着本闲书在看。 小鱼在她身侧坐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到时候不只她不高兴,祈星也要不痛快了。《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八章 两家争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丹桂与金桂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她这话太滑稽了,祈星轻嗤了一声,有点可怜她。 冬菜循声怒视着祈星,咬牙道:“你好毒的心思啊。” “这是何意?” 祈星微微歪头做不解状,她缓步走向冬菜,也走向那些大半都姓张,或与之沾亲带故的百姓们。 “你这瞎嚷嚷一通,我倒也听懂了。你以为我是故意搜集桂花来误导你,你跟在我屁股后边做桂花糕,结果没成,就跑来怪我了?” “做买卖就做买卖,怎么有那么多贼心思。”张六婶掩藏在人群后,高声说了句。 祈星掠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继续道:“大家明鉴,《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四十九章 丹桂与金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身世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玉琴,她在店里转了一圈,有些不满的道:“从前你们店里总有些新鲜小食,怎么近来都是些吃腻味了的。” 伙计道:“您瞧瞧着水玉糕,是新鲜的。” 玉琴瞥了眼,道:“你打量着蒙我呢?不就是琼脂糕里弄点白芸豆么。从前做红豆千层糕的那位大师傅就没点新鲜的。” 伙计敷衍的笑笑,含糊了一句。 玉琴朝他招招手,扔了一粒碎银子给他。 伙计四下看看,飞快的对玉琴耳语了几句。 玉琴听罢,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马车又驶了几步路,在里弄《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章 身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定北侯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迎亲送亲的仪仗总算是过去了,天却陡然昏沉了下来。 雪丸下得愈发密集,打在脸上生疼,祈星下意识又往易随云臂弯里藏了藏。 人群如水入油锅,躁动不安起来,人人争前恐后的往屋檐下避,往自家去,四下逃窜。 “咿咿!”马儿嘶鸣声吸引祈星和易随云转首看去。 就见那马儿被惊得高高扬蹄,拉着马车在闹市狂奔起来。 眼见着就要伤着人了,易随云拾起墙头一块碎石击去,正中马儿脖下三寸,马儿哀鸣一声,随即倒地不起。 易随云并没上前揽功的打算,他刚准备对祈星说‘《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一章 定北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孙婆婆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孙婆婆灶上只有杂粥一锅,看得人心酸。 祈星和易随云去集市上买了些食材,回来做饭。 孙婆婆诚惶诚恐的站在厨房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家的铁锅许久不曾沾过荤腥了,肥油肉贴上去,被吸得牢牢,铲都铲不动。 红烧肉炖的酥烂,一筷子夹起来,颤颤巍巍的,油光肥润。 祈星还煮了锅海米豆腐,又闷了一锅子米饭。 祈星怕孙婆婆乍吃过油腻的食物会肠胃不适,先让她喝了些豆腐汤,又拣了些半肥瘦的肉给她吃。 “您说,是你的外甥女托你养我的?”《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二章 孙婆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鬼市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被人点到了,她似乎是初来乍到,相比起其他同伴的呆滞和漠然,她脸上的表情更为丰富,悲愤、苦痛和绝望。 她不肯脱去衣裳,就被强行撕掉,且不许她再穿上。 易随云忍不住皱眉,他想伸手替祈星遮眼,却见她不闪不避的盯着看,只是满目悲怆,万般的怜悯。 两人视线交汇,祈星还未开口,就听易随云道:“不可。”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买她。” “为何不可?” “那你为何要买她?她才来几日,可边上那些人在这待得总比她久,受得《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三章 鬼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身世浮云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易随云蹲下身,他长得高大,半蹲着的样子颇为憋屈,也显得意外乖顺。 他这两日都与衙门的人周旋,替孙婆婆的身后事忙前忙后,原本纹丝不乱的翩翩谪仙模样,也多了几分落入凡尘的烟火气。 “你信不信我?” “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祈星垂眸看着自己凌乱的掌纹,道:“我在鬼市中问你,那是不是真的人脑,你如何回答?” 易随云一顿,道:“无知是福。” “是啊。无知是福。”祈星手掌伸到他眼下,道:“我身世波折,你知晓了也会沾染麻烦。” 易随云将自己的手《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四章 身世浮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死胡同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地涌金莲绚烂如阳,祈星却没有心思欣赏。 虽然前世去的不多,但祈星一贯善于认路,也还记得祈家住的那个院子,还有一个偏门。 从这个门一进去,就是祈月住的屋子了。 祈星决定碰碰运气,她直接伸手叩门,连着叩了十几下,才听见门闩松动的声音。 “谁啊?”开门的居然是玉箫,她看见祈星惊愕又嫌恶的睁大了眼,“你在这干嘛?” 运气不大好。 祈星定了定神,道:“我与祈姑娘有约。” 她说着就要往里走,玉箫伸手拦住,嗤笑道:“你说有约就有约?” 第五十六章 媒婆登门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爬出来,站起身,垂下眸子不看她,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同情与怜悯只会显得古怪又别扭。 但她又做不到什么都不说,半天憋出一句道:“我倒庆幸了。” 祈月却笑道:“我能得了你的身份,已经是万幸了,要知道,我本可能沦落到各种脏地去的,娘亲于我有大恩。” 祈星满脸复杂的看着祈月,但想起在人市上所见所闻,却又不得不承认,祈月说得没错。 吴氏或许将她当成一个工具来调教,但也的的确确给了她优越的生活。 “罢了,今日是我滋扰你了。我且回去了。” 看《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六章 媒婆登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张姝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媒婆压低了声音,殷切的说:“嫁妆多多很嘞!” 墨心勾着嘴角笑,道:“所以说,你是张家派来探口风的。” 媒婆尴尬的笑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合拍,成了美事,也是功德一件啊。” 墨心摆摆手,道:“不必说了,我家大人的缘分不在张家。” “可那五姑娘…… “再好的样貌也没用,我家大人不喜欢一刀刀修剪出来的花,只能养在暖房里,有个什么趣儿?” 媒婆眼见着买卖做不成,嘟囔道:“真是怪人!” 她把话往张家一传,就说易随云看不上五《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七章 张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点心席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的首饰并不很多,她并不是因为节俭而不买的,只是她因喜好冷僻,没多少瞧得上眼的。 今日头上戴着的这根玉簪就是祈星自己买的玉料,自己画的图样。 玉料是在鬼市上买的,鬼市上现成的首饰可不敢买,只怕来路不正。 那块玉料乳白如凝脂,只是有一处紫斑,祈星就请工匠将那处紫斑雕成了一朵鸢尾,再无其他纹饰。 细润的簪身没入乌发,只留鸢尾静默的开放。 “哪样点心卖的最好呢?” 祈星正在盘账,忽听有人问。 璎珞觉得这个大姐姐好生奇怪,自己明《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五十八章 点心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祈汝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这一觉睡足,又得了好消息,自然是容光焕发的。 严竹到底是一院之长,昨日虽是一场闲局,做客的人也大多颇有身份,其中还有几位很是面善的,祈星并不记得他们家门,只知道是官位颇高的。 虽也不乏有人挑剔,但最后都被祈星的巧思所折服。 菱角将自己记下的名录递给祈星,祈星细细看过,许多都是昨日诗会上的人家。 她的视线随着那一溜的名字往下,忽然凝住——祈少卿府上,暂定四月初五。 祈少卿,大理寺少卿祈汝,祈仁笃和吴氏的嫡长子,也算是,她的亲生哥哥吧。 第六十章 祈府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这些时日忙得是脚不沾地,连带着小鱼、阿雯、璎珞几个人都从‘常来食’里消失不见了。 易随云几次路过‘常来食’都只能看见带娣与珍珠,偶尔还能瞧见从陈归和端阳,瞧着也是忙得很,只是抽了空来填个肚子。 虽然易随云也不清闲,但每每从‘常来食’门口经过,而不见那抹清丽的身影,他也很有些怅然若失的滋味。 这一日,‘常来食’瞧着却有些热闹,不是生意上门,而是吵吵嚷嚷的,似有些麻烦。 他刚睃了一眼,就有个一身粉裙的姑娘跑了过来,像是早就守着他了。 “大人!《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章 祈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棋局点心席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也亏了泗水一带水系丰沛,东江虽是小城,可也有码头南北贯通,连接东西,除了本地土产之外,还可以买到许多外地的特产。 岑捕头家中兄长在曲卢经商,生意遍布泗水一带,祈星也借岑捕快的人脉,向岑家阿兄订了许多新奇少见的食材。 这一日又有她的货物到,陈归带着端阳运了个一大车回来,祈星点了点东西,松口气,道:“总算是赶上了。” 祈汝许的银钱多,祈星虽对他印象冷淡,但也不想在生意上亏待了他,毕竟这还关切着她自己的名声呢。 左右祈汝在外院设宴,这内院的一概女眷,不想见的《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一章 棋局点心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六指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被祈汝这么一耽搁,往小鱼那边走时,林凤荷已经大惊小怪的嚷嚷起来了。 “她是个六指儿!怎么让这样的人来做吃食,可不恶心坏了!” 小鱼手指上捆着的丝缎被林凤荷的婢女扯掉了,她死死捂着自己的手,几乎要将头埋到脖子里去。 “六指怎么了?前朝的金刀王爷赵倚也是六指,祝允明大才子也是六指,照样活得好好的,又没比别人差在哪!” 祈星大跨步挡到小鱼跟前,面对着林凤荷,道。 林凤荷见她出头,更是嚣张恼怒,扯了林有举来为自己撑腰。 “要是没什么的话《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二章 六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接姐妹们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接下来这半月里不再接点心席了,她把两间铺子和绣件的事情也都搁下了,打算着接了庄子里的姐妹们出来,给她们好好安排归置一番。 祈星早与巧姑姑打过招呼,不论是把姑娘们送出去还是卖出去,她这里都能收,比市面上要价高些也无妨。 巧姑姑与祈星无怨无恨的,时常还得些好处与助益,自然乐得清闲,这一日就喊了祈星去。 阿晴刚赶往一批锦绣阁的绣件,祈星让她歇歇眼,带了她与小鱼同去。 因为莫姨不乐意祈星来,总有理由将她拒之门外,所以这院里站着的姑娘她并不是全都认得,有些模《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三章 接姐妹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春风阁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她匆匆跟杜婆婆解释了一番,抱着钱就要出门。 杜婆婆一把将她拽住,道:“我也去!” 祈星急得不行,道:“您去做什么?” 杜婆婆生怕祈星一溜烟自己跑了,紧紧攥着她的手,道:“春风阁对吧?那是我老家!走,一起去!” 祈星有点发愣,反倒被杜婆婆推了一把,带着阿雯一道出发去曲卢。 去曲卢,水路要快上许多。 端阳将几人送到码头,想了想还是道:“祈姐姐,我找个地方存马车,我同你们一道去吧。” 杜婆婆对祈星道:“让他一道来吧。毛头小子也是《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四章 春风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粽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奶奶!”祈星赶紧上前想要扶起杜婆婆,要求要跪也该她来才是! 蒋红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很不自在的说:“演这套干嘛!” 杜婆婆推开祈星,依旧额头贴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 蒋红抠抠指甲,道:“怨什么?我怨天怨地怨爹娘都好,怨你个认来的姐姐做什么?” “我不是没跟妈妈谈过价钱,可那个大官对你着了迷,妈妈不肯也不敢舍你给我。后来他误以为我夫君是与他相争的客人,还派人暗算,也亏得他命大逃过一劫。” 蒋红的神色微微有些触动,她别过脸去,闷声道:“《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五章 粽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望湖新铺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张舟那张娃娃脸露在光亮下,显得很不自在,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啊。” 他手里的匣子一闪而过,被掩藏在身后,易随云还是看见了蕊芳斋的字样。 蕊芳斋是临京很有名的首饰铺子,张舟买首饰,总不可能是自己用的。 易随云微微侧首,站在张舟的角度,此处正好能看见对面‘常来食’里,祈星正掐了一朵茉莉簪在珍珠发上。 “窥伺他人,非君子所为。” 张舟有些怵易随云,但又不甘退让,道:“我不是君子,大人你呢?” 易随云眼眸微眯,道:“何意?”《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六章 望湖新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前世密友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端午这几日,望湖‘闲来嚼’门口悬了好些玲珑小巧的香包,只要是十岁下的孩童来了,皆可以免费领一个。 这些香包是姑娘们自己做的,里边塞了艾草、菖蒲、樟脑和冰片,一股子凉凉的淡香。 “端午节这几日热闹,孩子整日的疯玩,夜里容易惊梦,这个香包安神。孩子用不着了,还可以给老人家,也能助眠。” 祈星细细的解释着。 有人不好意思白拿,买了些小食。也有人爱占便宜,轮着叫孩子来拿。 “嗯?你还没有吗?可姐姐看你额上已经有点过的雄黄了呀。” 还是个用章《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七章 前世密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泼粪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噢?怎会呢?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您一看就是求之不得的贵客,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祈星嘴角虽扬着,可眼里并没笑意,但敷衍一下,也是够了。 茹娘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祈星伸手托了她一把,笑道:“这位贵客订了什么?” 茹娘颤声道:“六月廿一点心席,一半都要酥油点心。” 六月廿一是马金韵的生辰。 祈星露出个半真半假的恍然神色来,笑道: “这是她们心疼我呢,姑娘可别怪她们,而且我们点心席都排到秋日里了,而且酥油点心实在…… “双倍价《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八章 泼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赏赐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和阿晴问了安,全贵妃第一句就是,“这屏风里的素色部分是用什么线绣的?” 祈星双手奉上一小捆丝线,由宫女转交到全贵妃手中,她看了半晌,道:“认不出。” 祈星自然也不会当着全贵妃的面卖关子,就干脆利落的道:“是藕丝。” 全贵妃再瞧,果然是藕丝。 蛛丝般轻盈的藕丝,百根碾在一处,才得一缕。 “你如何想到用藕丝为绣?” “倒也不是民女首创,偶遇一妇人贩卖,要价奇高,本以为工艺繁复,对方却半点不肯透露,见我询问,甚至加以驱赶。有人点醒我,《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六十九章 赏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做酥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看祈星做吃食,不折不扣是种享受。 她手生得修长细美,将一枚油酥剂子包入面皮,压扁后用小擀棒擀成长长的椭圆,又推着卷拢后折叠,然后再擀开。 祈星擀的很长很薄,几乎透光。 易随云几乎能想象面片变得焦黄之后,那颤颤巍巍,酥松至极的感觉。 夏日里熟成的果子多,桃子、杏子、葡萄、李子、杨梅,但是易随云没见过那么多果子做成的果酱摆在一处,黄澄如琥珀,紫透如晶玉,碧如翠叶新。 祈星又不知何时变化出一盆蓬如棉,白如云的东西来。 易随云惊讶的说:“这《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章 做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贵妃一品酥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这点心看着倒是精致,你做的?”马侍郎问。 马金韵素日里倒也喜欢做些吃食,她犹豫了一下,道:“是。” 祈星极轻的哼笑了一声,易随云眸光微动,落到她身上。 而马金韵的目光也终于舍得从易随云身上离开,这才看见了被假山和婢女全然挡住的祈星。 马金韵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她似乎又笃定祈星不敢揭破,警告的睨了她一眼。 祈星接住她的目光,回以一个鄙夷轻蔑的浅笑。 马金韵似乎被她的胆大包天给弄得愣了愣,随即便是怒意上涌。 “闲杂人等《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一章 贵妃一品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搬家变故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忙过这阵,祈星紧着要回去一趟。 每每回东江,马车便没有空过。 一车车的零嘴吃食,除了自家铺子里的,还买了别家好些。 家里的女孩们一瞧见祈星的马车回来的,各个高兴的像过年。 祈姐姐、星姐姐的乱叫一气,叫得祈星头疼,总得过上一盏茶的功夫,她们的兴奋才能平息一些。 但祈星是得不了片刻清净的。 背上挂着一个,腿上抱着两个,怀里还坐着一个,真是半点不夸张。 巾儿只恨自己年岁大了些,实在舍不下脸去同妹妹们相争,就端了个小杌子挨着祈星坐《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二章 搬家变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毒杀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女孩们一个个被抱进房里睡了,艾草没睡着,被阿雯带走时,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墨心。 墨心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道:“若是他没做,大人肯定也不会冤枉了他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三他怎么就忽然死了,怎么死的?”杜婆婆开口问。 “仵作初步验尸,说是被毒死的。”墨心显然熬了一夜没睡,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呵欠。 祈星让珍珠沏了一杯浓茶来,他喝了口,继续道:“审过陈归了,他说昨个回家路上遇见张三,本没想着起冲突,可张三吃醉酒了,不依不饶的要打陈归。陈归见他身《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三章 毒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验身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瞧瞧!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快把陈归放了!”小鱼立即道。 祈星却想,这不算十足的证据,张家没那么容易松口。 果然张存良道:“那毒许发作的没有那么快,老三回家吃了壮阳药,行了房事之后,再毒发身亡,也未可知啊。” “什么毒药,吃下去还能行了房事再死?” 祈星抓住张存良的疏漏,马上道:“不管真相如何,只一点,这与张三娘子交代的内容不同,张三娘子无疑说了谎!” 易随云赞赏的看了祈星一眼,张姝却愤怒的要冲过来撕扯祈星,被小鱼眼疾手快,一把推搡到地上。 第七十五章 举家迁居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七十五章 “是吗?”祈星只是淡淡的道,不怎么热络。 冬菜以为自己筹码不够,便道:“那天喝酒,我相公也去了,那酪卷,他…… 她故意就不说,祈星问:“他也吃了?” 冬菜扬着下巴点点头,道:“如今还好好的,这便说明陈归无辜,是吧? “嗯。”祈星道:“他肯帮忙?” “你那时候那样开罪了他,他怎么肯?”冬菜一脸埋怨的说。 祈星差点气笑了,原来都是她的不是。 冬菜未觉她的怒意,自顾自道:“而且帮你们做了证,我们在东江怎么混《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五章 举家迁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新家第一夜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夏夜的望湖畔微风阵阵,清爽宜人,祈星路过‘闲来嚼’时,还见有小娘子挑了灯笼在看门上的张贴。 “说是家中有喜,停两日呢。后日就重新开门了,那就后日再来买吧。” 能叫客人念念不忘,也是本事。 马车堪堪能过家门口的弄堂,珍珠翘首以盼,见到了马车,赶紧用长线香去点悬在门口的鞭炮。 一通热闹过后,在火药硝石和一地红纸中,这所宅院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们。 东江的秋西瓜比夏西瓜更好吃,眼下快立秋了,头一波秋西瓜上市,菱角就买了两个。 黑籽红脆瓤的,一《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六章 新家第一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失火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四个鸡蛋敲在小汤罐里,搅散,又放了两勺糖。 祈星用汤勺舀起沸水高高的冲进去,就成了东江寻常百姓家用来待客的糖蛋茶。 陈归在旁等着,他同墨心一样,嘴是不肯闲着的。 “昨个真被大人说准了,是有人家失火了,我听那卖包子的说,是什么祈尚书家,好像失火的还是内院。” 祈星的动作都不带停的,她淡淡道:“是吗?” “嗯。”陈归也就是扯了句闲谈,还记挂着墨心和易随云饿着肚子,抱着钵子就走了。 众人这一日都歇在家中,整理带来的行李,谈天说地,好不轻松《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七章 失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星辰璀璨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不清楚易随云在户部得了个什么官,但也知道以他年纪和资历来说,算是升得很快了。 易随云不比祈汝,朝中有个尚书亲爹。但祈星觉得也没什么,易随云就像是榕树,独木也可成林。 “送去了?”祈星胡乱想着,就见珍珠蹦蹦跳跳的回来了,问。 “嗯,月饼和汤都交给墨心了,他说易大人难得休沐一天,睡前喝了点安神茶,眼下刚醒,我没见着,墨心说婆子还没寻到合适的,问能不能去咱们家蹭晚膳。” “行。”祈星笑道:“大人每回口福都这样好,陈归弄了些野石斛回来,晚膳可滋补了。” 第七十九章 公主新衫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这头祈星的点心席在临京小娘子中间越发的有了名气,可不是谁都能有银子买得起这样一桌精美的点心,而且祈星也不可能日日都做。 不过,城北的闲来嚼也是她教出来的手艺,生意也连带着愈发好了。 那头阿晴带着一帮姑娘刺绣,祈星从来舍得拨银子给她们‘糟践’,藕丝也能拿来练手,花样天马行空,还引得别家绣庄竞相模仿。 家蓄养的绣娘们即便每日做上十二个时辰的绣活,也不过手熟而已,又要依照主家喜好,绣艺未必比她们出挑。 一幅幅绣品总与别个不同,锦绣阁索性全包了出品,一根丝也没《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七十九章 公主新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蓝蝴蝶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做完点心,依旧是女官带路,祈星随在她后头。 “愿愿,来吃点心了。”唤着女儿的小名,全贵妃一贯慵懒的声调里也多了些许慈爱。 小公主就连雀跃的样子都很规矩,想来方才的扑蝶,已经是她所能展现的最为还欢快的样子了。 见小公主走了,林凤荷松了口气,小孩子精力足,绕了这么大半个时辰,她真是有些吃力了。 抿着团扇细细的竹柄,林凤荷不出所料的往阿晴那边走去,祈月也顺势起身,随着林凤荷去看阿晴刺绣。 祈星正留意着,就听小公主道:“真好吃,比桂姑姑做的还要好吃。《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章 蓝蝴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方姨娘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这事儿祈星没有同阿晴说,怕她空欢喜,只与杜婆婆提了句。 杜婆婆听说林凤荷也是擅于刺绣之人,又从头一回见面起就处处针对阿晴。 “这世间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线索都送到你眼跟前来了,岂有不查的道理?” 祈星自然不可能不查,那天在僻静处她就与祈月说了这件事,说自己想去林府。 她对林凤荷手上的匣子如此在意,说出此话也不令祈月意外。 祈月道:“这个简单,你可知道我阿兄很想吃你的点心席,辗转来向我打听过多次,林凤荷对我阿兄有意,要是请你去做点心席,我阿《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一章方姨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妻与母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星镇定自若的从院里走出来,绕过花厅,再往厨房去。 一路上都顺当得很,即便有人见到她也没生疑。 就在她要走出门洞时,忽有人冷哼一声,道:“十足的骗子!” 祈星回头,就见祈汝正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板着脸看她。 “不是说不喜欢林氏吗?何故还要做这笔买卖?” “你们男人为五斗米折腰的事儿都多了去了。我一个小娘子,也不丢人。” 祈星扔下一句,转身要走,就听祈汝似乎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道:“你怎么是从人家内院出来的?” 祈星心里《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二章 妻与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弃婴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今冬有些冷,幸好祈星夏日里就买了好些皮子,做了几件斗篷。 阿晴此时就裹了件鹅黄的,静默的坐在后院廊下,望着杜婆婆侍弄的那几盆花花草草。 易随云握住祈星的腕子,她停住脚,不解的看着易随云,就见秦锥忙不迭的朝阿晴跑去。 “让他们自己聊吧。”易随云简短的解释了一下秦锥的那一位妻室。 阿晴有些慌张无措的避着秦锥,秦锥怕她走路不稳定,又不敢追,不知说了什么,让阿晴站住了脚,犹疑的回身看他。 “走吧。”祈星道。 对于秦锥的妻室,易随云只知其一不《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三章 弃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筹钱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墨心和珍珠端了松仁茶来,易随云将桌上的一册卷宗收起,以免弄污。 祈星瞥了一眼,不解道:“大理寺的卷宗能拿出来吗?” 易随云扬了扬书卷,道:“已经是十年前的了,我想要借阅,也不是什么难事。” 祈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以史为鉴么,可你在户部公务繁忙,还有工夫研究卷宗?” 易随云解释道:“正是因为手头上的一桩差事,涉及十年前的一个村落的湮灭,恰是个命案,这才去借来看的。” 祈星有些好奇,就问:“我能看看吗?” 易随云有点迟疑,祈星忙《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四章 筹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酥胸与酥点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祈汝的钱祈星本来不想收,她这亲大哥这一世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总是让她感觉怪怪的。 不过么,也没送回去的机会,祈月不肯代劳,难道要祈星送到大理寺去。 “要不,你替我还给他?” 祈星忽然转脸看向一旁的易随云,易随云大约是把她这铺子当成茶寮了,但凡得空些,就会来坐一坐。 易随云的杯子正举到半空,他慢条斯理的戳了口茶,道:“倒也不是不可,不过,你为什么嫌钱多?” 祈星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笑道:“易大人也不是明如镜清如水嘛。” 易随云道:“《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五章 酥胸与酥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向门慈幼庄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向门的慈幼庄已经修缮好了,这宅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七八个了。 除了原先就跟过来的小花她们几个外,余下的孩子都要挪过去。 苗苗被提拔成庄子上的管事,去向门相看了几个乳母和婆子,已经在庄子里候着了。 这一日送孩子出门,两辆大马车在门口停着,苗苗带了乳母们来,抱着孩子们去向门。 “莹莹能坐了,不必你们抱他,马车里铺了垫子,让她自己坐着玩。你们看着点。” 苗苗细细的叮嘱着,扭脸就见到个妇人正慌张的看着自己。 她瞧着有些面熟,似乎是曾经来见工而被《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六章 向门慈幼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林坚人 - 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 - 十鹿 第八十七章 林夫人还有些警惕,吩咐人把方姨娘带出来认一认人。 方姨娘十分困惑的来见自己的侄女,见到祈星对自己轻缓的眨了眨眼,菱角又热络的说:“您就是姑母吧。您的眼睛同阿爹真像。” 方姨娘的演技不佳,但也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对素未谋面侄女的陌生感,顺着往下说: “你,你生得倒也,也像你父亲。” 认了亲,接下来便要谈价码了。 方姨娘又被带了下去,菱角听着林夫人的报价蹙眉。 “这个价…… “这个价已经是看在你孤女一个的份《真千金只想搞事业(重生)》第八十七章 林坚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