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尘 - 瞻彼洛矣 - 浅茶 这是哪儿?我是谁? 入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没有尽头。 她好像一个人走了很久,久到她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忘记了自己的平生,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萧洛泱……萧……洛泱……” 是谁?谁在说话?萧……洛泱?是谁?是在叫我吗? 哦!她想起来了!她叫萧洛泱,是大萧的十一公主!她的母妃刚刚病逝,这里……是天上吗?刚刚是母妃在叫她吗? “母妃?是你吗?母妃!”她一边叫一边疯狂的奔跑,想要追上那个声音,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追不上。 一时情急,竟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结实,手掌疼的很,膝盖也疼,她抬起自己的手想看看是不是擦破了皮,才惊觉自己的手原来这么小吗? 这是一双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手,娇嫩的很。 原来我竟只有五六岁吗?可是为什么却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好久,久到好像忘记什么很重要的事。 萧洛泱皱着眉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到底是什么事? 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萧洛泱……萧洛泱……”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就在她身后。 她猛地回头。 “啊——”寒毛炸起,她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那里,衣衫破烂,似乎是被人故意扯坏的,依稀能从破烂衣服的空隙中看得出好像受到过侵犯。 脸上也肿得很高,双手的手指尖不停的向下滴落着鲜血,好像受过非人的虐待。 都说十指连心,可她好像不知道疼一般,用她那麻木的眼神盯着她,嘴里不停的不停的叫着‘萧洛泱’三个字。 萧洛泱定了定神,咽了一下口水,问道,“你……你是谁啊?是人是鬼?” 她见那人不回答,又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听了这话,那人总算动了动,麻木的眼眸看向了她。 “……是……萧洛泱……”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嗓子眼儿里撒了一把沙子,叫人听不清。 “什么?”萧洛泱壮着胆子凑近了些,想要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我……是……萧洛泱,我是……萧洛泱!”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是萧洛泱!”她有些生气,觉得这人大约是在捉弄她。 心想,这人都这么惨了,居然还有心思捉弄她,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不欲再理会此人,转身就打算离开。 “我是萧洛泱。”那人又说到。 “你烦不烦啊?你是萧洛泱,那我是谁啊?”萧洛泱有些不耐烦,但是又离不开这,只能继续和她说话。 “你也是萧洛泱。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可能!我好歹是大萧的十一公主,怎么会变成你这样……”萧洛泱极力否认,可说着说着又觉得这样揭别人的伤疤不太好,声音不由得越来越低。 可那人好像还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神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一边怒吼,一边用力摇晃,似乎想要让她清醒过来。 “你忘了?你忘了!你怎么能忘!不可以!你必须记起来!你忘了你为什么要回来吗?你要报仇!要报仇,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她的嗓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显得既恐怖又难听。 “你,你放开!你这个疯子!”萧洛泱被她晃的头晕,忍不住骂道。 那人顿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疯子?哈哈哈,我就是你啊!萧洛泱,我是疯子,难道你就不是吗?你只不过是忘了前尘往事,我会让你记起来的,你必须记起来!” 她用手固定着萧洛泱的头,不让她乱动,将额头抵上了萧洛泱的头。 萧洛泱突然就觉得头疼得要死,仿佛要炸开了一般,在她没有发现的地方,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人拉长了一样,迅速长大,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等等,这是……金銮殿?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还跪在地上。我刚才不是被那个疯女人抓住了吗? 身体……好像动不了了。 她看着她撑在地上的手,这明显不是一双五六岁小女孩儿该有的手,这双手的主人应当有十五六岁了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求皇上收回成命!” 有人在说话,等等,这个声音……好像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她明显感觉得到这是她的身体,可偏偏却控制不了这副身体,就像是傀儡一般。 “萧洛泱,皇兄可是皇上,金口一开,哪有收回的道理?你以为你是什么贵重的身份不成!” 那说话之人走了过来,挑起‘萧洛泱’的下巴,以一种十分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可是仔细看来,又能从中发现一丝嫉妒。 这时萧洛泱才看清这人的相貌,这人长的倒是不错,柳叶眉,樱桃嘴。 只不过神色娇纵的几乎刻薄,实在没什么美感,平白浪费了一副好相貌。 说来奇怪,在她的记忆里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她就是知道她是安阳公主萧漾。 而此时坐在龙椅上的,就是四皇子萧渊。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奇怪,和她的记忆根本对不上号,可她偏偏又认得这些长大后的人。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母妃刚刚病逝,而她也才六岁,父皇尚且健在,更别说还有太子在,怎么也轮不到四皇子坐上龙椅,更何况年龄也对不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安阳公主就直接恶狠狠的甩开她的下巴,力道大的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萧渊从龙椅上下来,走到萧洛泱面前,面含笑意的说道。 “小十一,这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的,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一味的反抗,也不过是徒增笑料,你也该认命了,和亲匈奴一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萧洛泱’抬头看着他,她听见自己说。 “呵呵,认命?我认了十六年的命,却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吗?” “你也别怪朕,谁叫你犯了安阳的忌讳呢?” ‘萧洛泱’又看向萧漾,只见萧漾面带嘲讽的看着她。 “皇上所谓的忌讳,就是她看不惯十一的这番容貌吗?哈哈哈哈,实在是可笑至极!萧漾,难道你能杀尽天下好容貌的人吗?你这副嫉妒的嘴脸实在是可笑可悲……啊!” 萧洛泱感觉自己刚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安阳公主一巴掌扇倒在地。 她还欲上前在打几巴掌,却被萧渊拦住了。 “皇兄!你做什么拦我!看我不打烂她的嘴!” 萧渊隔开萧漾,俯身看着萧洛泱,说道。 “你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想借安阳的手毁容?呵~你以为朕会让你得逞?” 随即萧渊又唤来宫婢,“来人,将十一公主带下去,好生照料,用最好的药材,如若她的脸有任何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是。”宫婢答道。 第2章 往事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渊虽说是在吩咐宫婢,眼神却一直都盯着‘萧洛泱’,看到‘萧洛泱’气的发抖,便又愉悦的笑了。 “皇兄!你做什么护着她!”萧漾气愤的跺了跺脚。 萧渊斜睨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怒其不争。 “安阳,朕同你说过多少次,凡事都要思虑周全,莫要被旁人牵着鼻子走。你要知道,容貌过甚的女子在大萧是锦上添花,可在匈奴,那就是催命符。” 萧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西北的匈奴一族生性残暴,族中文化更是与大萧大有不同了,他们有的共用一妻,甚至有的上位者还会将身边的女子赏给下属玩弄,女子在他们眼里无疑是轻贱的。 因此,容貌越是上乘的女子,可能过的越凄惨。 萧洛泱感觉自己这具身体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似乎不只是这具身体在颤抖,连灵魂好像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以前就听说这安阳公主嫉妒心强,却没想到长大后更为恶毒!还有这四皇子,旁人皆是称赞他温润如玉,不争不抢,没想到这人的芯子也坏透了。 还没等萧洛泱在心里多骂几句,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像是流沙一样消散,然后又聚集起来。 却是又换了个场景,看这破败的宫殿,似乎是在冷宫外。 “孔书,我只有你了,我打算明日就出宫,去哪里都好,便是做个庶民,也好过被那兄妹二人送去匈奴和亲。你……愿意同我一道吗?”‘萧洛泱’有些忐忑。 那孔书皱了皱眉,问道,“皇宫戒备森严,你怎么出得去?” “你不用担心,我认识林嫔身边的赵嬷嬷,曾经对她有恩,她答应会带我出宫,她们这些嬷嬷有时会为主子出宫办事,我明日便办成随行的宫女混出去。” 这种事情怎么能大大咧咧的告诉别人?萧洛泱简直恨不得飘出来扇这个壳子几巴掌!把她抽醒! 她一看这个孔书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这边同他一说,他转头就告密去了。 而萧洛泱的这个壳子却还陷在爱情里不可自拔。 她见孔书不回答她,有些失落,却还是强自镇定的说到。 “如果你不愿同我一起也无事,毕竟此行凶险,前路未知……” “你别多想,你明日就在城外盘龙寺的那片桃林等我,等我去找你。” ‘萧洛泱’很是感动,同孔书商量好细节便回宫了。 事情果然不出萧洛泱所料。 第二日,‘萧洛泱’成功混出了皇宫,来到了盘龙寺的桃林,可是她最终等来的却不是孔书,而是萧渊和萧漾…… 再后来,‘萧洛泱’最终也没能逃脱和亲的命运。 而萧洛泱的灵魂也一直被拘在这个壳子里,这些年她看到了许多她在深宫中见不到的事情。 她几乎和这副躯体融为一体,但她还是控制不了这副身体,就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只是每当情绪失控,她也会感同身受,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几乎有些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外来者。 她就这样一直作为一个正真意义上的感同身受的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萧洛泱’在匈奴艰难的活着,直到她三十一岁那年…… 她终于知道当初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说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种话,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记起那些前尘往事,她的确不该忘记!大仇还未得报,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大萧元明十六年,也就是‘萧洛泱’和亲匈奴的第十五个年头。 北凉国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并了周边一众小国,颇有一统天下的气势。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匈奴。 匈奴王呼延赞是个自负大于能力的人,他并不打算臣服于北凉,于是御驾亲征,却不想连连溃败。 人有时候大约就是这样,自己没有能力,往往还最是容易迁怒身边人。 呼延赞连败几战,面子里子都过不去,便听从小人谗言,说萧洛泱是个灾星。 其实呼延赞也知道这个说法毫无道理,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不过一个女人,自然舍弃了就舍弃了。 萧洛泱这些年虽然在匈奴过的不好,可到底没有像其他匈奴女子一般同时服侍多人,这种事情,萧洛泱是绝对不会做的,如果当真走到那一步,她宁可死! 她虽三十有一,可她底子好,即便上了年纪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这些年觊觎她的人还真不少。 她先前吃过几次亏,差点让人得逞,便长了记性,每次都能堪堪避过灾祸。 可这一次,却不是她凭借一些小聪明就能够逃脱得了的了。 因为这一次——她被呼延赞亲自下令贬为了军妓! 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五雷轰顶,不亚于当初被孔书背叛,不,甚至可以说是更胜一筹。 她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她不过就是想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好好活着,为什么连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愿望都不能实现! 她本想自尽,却被喂了软筋散,药下得重,让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人鱼肉。 连她身边最后的一个侍女,为了护住她,也惨遭杀害。 她感受着那些恶心的匈奴人一寸一寸抚摸她的肌肤,恶心得恨不能现下手里有一把刀,同这些人同归于尽! 泪水早已流干,连哭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说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这稻草未免有些过重了。 她的眸子里早已没了光,只剩下一片麻木,还有刻骨的恨意,连心脏都像是被仇恨的双手攥紧,在一步步被肆虐的恨意吞噬。 她突然就想起了她的母妃,那个永远心胸阔达的女人,好似别人做什么都不会怨恨。 虽然她对她母妃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可有一句话她一直记着,那是她临死前说的话,她说,“阿泱,永远不要让仇恨来成为你活下去的动力,否则你的人生未免太可悲了,别让自己成为复仇的刀刃。” 她一直记着,所以她母妃死的时候,她没有恨,被下旨和亲匈奴时,她也没有恨,甚至孔书背叛时,她亦不曾恨过……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人老老实实的活着,却抵不过旁人一句谗言!凭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而坏人却可以遗害千年!凭什么世道不公她还要忍气吞声!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她不甘心!若有机会……她定要化为厉鬼,将这些恶人一起带入十八层地狱! 营帐里的油灯烧尽了最后一滴,灯光逐渐暗了下去,这大约就是世人所说的……油尽灯枯吧! 第3章 重来 - 瞻彼洛矣 - 浅茶 呵~原来如此……她全都记起来了!桩桩件件,她怎么敢忘!怎么忘得了! 萧洛泱的身体现在就像是沉入了海底,身体被海水反复挤压,让她的意识十分清醒,可眼皮却沉重得很,怎么也睁不开。 四周寂静的可怕,唯有海浪声,声声不息,从海面传来。 这就是人死后的世界吗?她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吗?她是不是永远也报不了仇了?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 “南无阿弥陀佛。” 在萧洛泱意识彻底消散之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还伴随着梵音。 海底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一阵失重感袭来,一股强有力的吸力将她带去了未知的地方。 …… “啊!”外面一阵震耳欲聋的惊雷响起,把萧洛泱从梦中唤醒。 屋外妖风阵阵,吹得树叶都发出凄厉的惨叫,“啪”的一声将萧洛泱寝殿的窗户给吹开了。 带来一室的凉意,叫萧洛泱好不清醒,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她的侍女们听见动静,以为自家公主被这声惊雷吓到了,赶紧进来查看。 只见萧洛泱呆坐在床上,妖风吹着她的发丝飞扬,在她身边张牙舞爪,竟无端让侍女们害怕起来,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倒是萧洛泱先转过头来,那双眸子里是和那个疯女人“萧洛泱”一样的麻木。 看得侍女们身子一僵。 萧洛泱开口道,“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把窗户关上。” “是,公主。”春柳毕竟十二岁了,她是三个侍女中最年长的,自然要做出表率来。 春柳上前关上了窗户,殿内总算暖和了些。 她看向萧洛泱,才发现自家公主满脸是汗,连额前的发丝都被打湿了,估计身上的寝衣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雨,秋叶,你们赶紧去烧些热水来让公主沐浴,今日夜里凉的很,一会万一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待夏雨和秋叶走后,春柳替萧洛泱端了杯茶水,低声问道。 “公主,方才可是做噩梦了?” “是啊,做了个很长的噩梦,大约有一辈子那么长,足矣让人记上两辈子了。”萧洛泱捏着手中的茶杯,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春柳有些不明白萧洛泱的意思,就感觉自家公主好像做了一个噩梦醒来,整个人都不太一样,都不像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了。 “公主是想岑贵人了吗?公主别怕,岑贵人一定会在天上保佑公主的。” 春柳还以为是萧洛泱想母妃了,才会做噩梦,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她也只能做些徒劳无功的安慰。 “人死了都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保佑别人?死人是靠不住的,人生在世唯有依靠自己方是上策。” “公主……”春柳还想说些什么,夏雨和秋叶就进来了。 “公主,已经准备好,可以沐浴了。” “嗯。” …… 第二日春柳一进寝殿就看着萧洛泱坐在铜镜前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连她进来了也没察觉。 刚想问公主怎么起得这样早,就看见萧洛泱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剪刀向自己的脸上划去。 她顿时吓得手中的面盆都掉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可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冲上去抓住了萧洛泱的手。 可是即便她跑得再快,萧洛泱脸上还是留下来一道的伤痕,不过好在伤口比较浅,用些祛疤的药应当也不会留疤。 可春柳还是心疼得不行,死死拉住萧洛泱的手。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重要,做什么要拿自己的脸出气啊!” “我现在没有能力护住自己,这张脸便是累赘,与其让他人利用,倒不如我自己先将它毁了。” 夏雨和秋叶也听到动静赶来,看到萧洛泱脸上的伤痕和手里拿着的剪刀也吓了一跳。 “公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岑贵人在天上看到了该有多心疼啊!” “是啊,公主!戚嬷嬷今日也该回来了,她若是看见公主这样,指不定该多自责呢!” 戚嬷嬷是萧洛泱母妃岑贵人从江南带过来的侍女,从小便跟着岑贵人,虽在江南成了家,可她婆家都是顶好的人,也同意让她继续跟着岑贵人来皇宫。 不过她每年都会回去探亲,也不算同家里太生分,后来又成了萧洛泱的奶母,一直照顾萧洛泱。 这个时间,刚好是她每年回家探亲的时候。 而岑贵人也就在这段时间没了,她听闻这个消息,忙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算来今日也该回来了。 “公主!” 说到就到,这边刚说到戚嬷嬷,殿外传来了戚嬷嬷的声音,接着她人才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戚嬷嬷有些发福,人也不高,看起来倒像是个有福气的面相,许是跑的太快,有些气喘吁吁的。 “嬷嬷……”萧洛泱轻声唤道。 上一世戚嬷嬷为了护住她,被萧漾以以下犯上的罪名乱棍打死,时至今日,萧洛泱还能记起那满地的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啊?”戚嬷嬷一进来就瞧见殿中的场景,吓了一跳。 “嬷嬷,你快劝劝公主吧!公主不知怎么回事,非要毁了自己的容貌啊!”春柳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戚嬷嬷一听,这哪里了得,赶紧上前夺下了萧洛泱手里的剪刀。 “公主这是做什么?是谁欺负公主了?嬷嬷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一定为公主讨回公道。” “嬷嬷……”萧洛泱看着戚嬷嬷,看着看着,泪水就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诶……公主,怎么了?您受了委屈就同嬷嬷说,好不好?别伤着自己,不值当。” 戚嬷嬷将萧洛泱搂在怀里,让萧洛泱放肆的哭出来。 有些事,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我……我只是,只是太想嬷嬷了……”萧洛泱哭的一抽一抽的。 “哎呦,我的傻公主啊!嬷嬷又不是不回来了,疼不疼啊?”戚嬷嬷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小公主,轻轻碰了碰萧洛泱脸上的划痕,那叫一个心疼啊。 “疼……特别疼……”萧洛泱确实觉得疼,只不过不是伤口疼,而是心中疼痛难忍,这一哭,像是要把上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不哭了不哭了,就算贵人不在了,也有奴婢们护着您呢!公主别怕啊!” 戚嬷嬷她们大约只是觉得她一朝丧母,又实在年幼,在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心里害怕,所以行迹奇怪。 萧洛泱从戚嬷嬷怀里退出来,整理了一下仪容。 “嬷嬷舟车劳顿,先去休息吧!我不会做傻事了。” 戚嬷嬷还想留下来陪她一会儿,却还是拗不过萧洛泱,只得退下。 “你们也下去吧!”萧洛泱又将春柳她们遣了出去。 “是。” 待她们都走后,萧洛泱看着自己脸上那道浅浅的划痕,因着被泪水沾染了,发出阵阵刺痛。 方才她脑子是进水了吗?怎会想出这么不妥帖的法子来,无论如何,也不该伤及自己。 这一世,她既掌握先机,便不着急,也用不着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萧渊,萧漾,还有……所有伤害过我的人。 这一次,我必定不会让你们再有伤害我身边之人的机会! 前世的仇,咱们慢慢算! 大萧太初三十二年,十一公主萧洛泱自噩梦中醒来,才终于算是浴火重生…… 第4章 报仇 - 瞻彼洛矣 - 浅茶 太初四十三年春,太初帝崩,由于前太子无德,一年前被废黜,如今帝王已崩,尚未来得及立新储君,以至京都一片乱像。 各位皇子终于打破桎梏,为了皇位刀剑相向!一时间,京都血流成河,百姓苦不堪言。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各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远在边疆的十二皇子早在乱像之前便已调兵遣将回京都。 以强有力的武力压制了这场为期数月的动荡。 百姓无不对这位结束动荡的十二皇子感激涕零!一时间民心所向! 诸位尚且活着且参与叛乱的皇子,皆被以叛党之名收押进天牢,择日问斩! 十二皇子以雷霆之力清除异己。虽年仅十六,却已有帝王之像。 虽处先帝驾崩守孝期,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结束动荡后,萧恒灵前即位,大权在握。 二十七日后,守孝期满,十二皇子萧恒登基继位。 天牢中—— 一男子闭眼靠墙坐着,左腿弯曲,右腿伸直,还将左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虚虚点着空气,嘴里哼着曲调,很是悠闲。 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身陷囹圄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夺嫡失败的四皇子萧渊。 “四皇兄当真悠闲,即便身陷囹圄,也半点看不出落魄来。” 萧渊听见牢房外的动静,抬眼望去,皱了皱眉,他不记得见过此人,但既叫他皇兄,应当也是皇室子嗣。 不过看她这副容貌,他若见过,定不会没有印象。 皇嗣中,只有那久居深宫,从不露面的十一公主萧洛泱了。 “十一?” “四皇兄记得我?” “不记得,只不过我没有印象的皇嗣,只有你罢了,太好猜了。”萧渊收回目光,连看也不愿意再看一眼萧洛泱。 “呵呵。”萧洛泱用手帕捂着嘴笑了笑,继而道,“四皇兄总是这般心思缜密,十一实在佩服。不过皇兄当真健忘,七年前淑妃的重华殿外,我们曾是见过的。” 七年前? 哦,他想起来了,当时他母妃要他与三皇子萧寄那个蠢货交好,可他一向是看不上萧寄的。 那日萧寄被萧恒打了一顿,他虽心里痛快,却又不得不去重华殿看他。 在重华殿外刚巧碰上了在雪地里罚跪的萧洛泱。 他当时被迫来看萧寄那个蠢货,心里本就不痛快,便拿萧洛泱出气,命人撤了殿外的炭盆。 “怎么?你是来报复的?如今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羞辱本皇子了?萧恒就这点本事?” 在萧渊看来,这不过是萧恒羞辱他的手段罢了。 否则萧洛泱怎么可能进的来守备森严的天牢? 不过如果萧恒就这点手段,那他还真是高看他了。 “哈哈,四皇兄以为是萧恒派十一来的?”谁知萧洛泱被人说成啊是阿猫阿狗也丝毫不动怒,甚至还笑出声来。 萧渊转过头来看着她,眼底带着审视。 方才萧洛泱叫萧恒本名,如今萧恒登基为帝,直呼其本名可谓是大不敬了。 这萧洛泱……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皇上了日理万机,哪里会管这些事。十一不过是听闻明日四皇兄就要上断头台了,今日怎么着,也该来送送皇兄。” 萧洛泱看着萧渊,手指轻点了着下颌。 “不过今日看来,四皇兄却是一点也不像明日就要上断头台的人,究竟是打算放弃抵抗,任人宰割,还是觉得自己……有所倚仗呢?” 萧洛泱最后几个字咬的清楚,带了些莫名的暗示意味。 萧渊一听到‘有所倚仗’这四个字,身子就不由僵硬了一下。 虽然动作细微,可萧洛泱还是看到了,于是她笑得更欢了。 “你什么意思?”萧渊的眼神凶狠的看着萧洛泱,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牢房中冲出来拧断萧洛泱的脖梗。 萧洛泱不答,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月前十一去盘龙寺时,不想却迷了路,走到翡翠山去了,大约是佛祖保佑,才叫十一得以找到出路。不过机缘巧合之下,竟叫我发现一桩了不得的事。” “萧洛泱!”萧渊听到翡翠山时终于不再淡定,冲到栅栏那对着萧洛泱无能狂怒。 “啊~看来皇兄也知道这桩事了?”萧洛泱看着萧渊笑得倒是十分开心。 “不过皇兄在狱中,大约不知道此事后续。皇兄想知道吗?不妨让十一告诉你如何?” “萧洛泱!你做了什么?!”萧渊恨毒了萧洛泱,眼神几乎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十一一届弱女子,哪里能做的了什么呢?不过有人竟胆大到在翡翠山深处豢养私兵,此事十一既瞧见了,总不能瞒而不报啊!”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私兵自然是被萧恒派人尽数拿下。 “皇兄,这便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 萧洛泱突然收起了笑意,隔着牢房门同萧渊相望。 萧渊不知为何竟从心底蔓延出一股寒意来。 翡翠山深处的军队,确实是他养的私兵,可是他一直掩藏的很好,连夺嫡之时都为曾用过他们,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一直不慌不忙,也是因为知道他的私兵明日便会来救他。 可如今却被萧洛泱发现了! 不,不对,如果是她一个月前就发现了此事,那前几日给他传递消息说一定会救他的人又是谁的人? “皇兄是在想前几日给你送信之人吗?” “是你!”萧渊捏紧了栏杆,恨不能把它当成是萧洛泱。 “不错!让人看见希望之后,再叫人绝望,不是更为诛心吗?这是当年你教我的啊!皇兄觉得十一学的怎么样?” 上一世萧渊不也正是这样对待她的吗?先让她以为可以和孔书双宿双飞,却又给她当头一击! “皇兄,十一谋划多年,皆是为了今日!江山已定,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一味的反抗,也不过是徒增笑料,你也该认命了!” “小十一,这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的,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一味的反抗,也不过是徒增笑料,你也该认命了!” 一别经年,萧洛泱终于将这句话还给了萧渊。 “萧、洛、泱!不过是当初撤了你的炭盆,你便如此睚眦必报,当真是蛇蝎心肠!你不得好死!你……” 萧渊完全不知道萧洛泱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此人当真是个小人! “我当然会不得好死!我早就不得好死了!我回来……就是来拖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的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洛泱打断萧渊说的话,笑得几乎疯魔,眼角都笑出了点点泪意…… 第5章 受封 - 瞻彼洛矣 - 浅茶 次年,大萧改年号为“晟和”。 晟和元年秋,新帝大肆改动政令,皆利于民生,百姓交口称赞,大臣心悦诚服。 同年,封十一公主为长公主,赐封号昭阳。 众人皆知,十一公主乃是岑贵人所出,这岑贵人是先皇微服出巡时从江南带回来的。 据说容貌一绝,奈何没有个家室一般,在当地被恶霸欺凌时被先帝所救。 先帝将她带回宫中后,这岑贵人很是得宠了一段时间。 奈何这岑贵人是个福薄命短的,在十一公主六岁时就撒手人寰,留下个小女儿在宫中苦苦挣扎。 至于到底是真的福薄命浅,还是他人所害,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她所生的十一公主,大臣们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总而言之,是个半点没有存在感的公主,众位大臣皆猜不透为何新帝要册封这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公主为长公主。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 “臣有本启奏。”最终还是冯御史站了出来。 “冯御史请讲。” “臣以为,自古以来,长公主皆为皇帝嫡女或有功的皇女皇姊妹与皇姑,十一公主虽贵为公主,但她毕竟并非嫡女,且无功无德,还请陛下三思啊!”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一时间附议之声一片。 “哦?那冯御史以为如何才算有功?如何才算有德?”萧恒却是不急不缓。 “这……” “拥立之功也算不得功吗?”见冯御史答不上来,萧恒又冷不丁的投了一个炸弹下来,将朝臣们炸开了锅。 “这,拥立之功从何而来啊?” “十一公主竟有拥立之功?” “倘若真是拥立之功,那这个长公主之位也是当得的。” “不错不错。” “敢问皇上,这拥立之功,功从何来?” 虽然这个炸弹在朝臣们中炸开了巨大的水花,朝臣们也并没有因此而丧失了理智,立刻就有人发出疑问。 “倘若不是皇姐为朕传递消息,朕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京都,平息叛乱?这也算不得拥立之功吗?况且发现萧渊余党,也是皇姐的功劳!” “再者,说皇姐无德,更是无稽之谈!朕自记事起,母妃便以失德之罪名被先皇贬入冷宫,朕当年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连与众位兄长一同受太傅教导的资格都没有,朕今日所学皆乃皇姐所授。听冯尚书的意思,是在说朕无德?!”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可没人敢接。 “臣惶恐!”大臣们跪了一片。 “惶恐?朕看你们倒是敢得很!”萧恒一拍书案,大臣们皆是禁若寒蝉,只有左相左卿站了出来。 “微臣以为,倘若真如皇上所言,那想必十一公主自然是德才兼备,如今又有拥立之功,这长公主的名分倒也是担得的。” 这左相乃是太初二十年,被太初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别看他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当年他可是连中三元又被太初帝所看重,亲封的宰相。 这样看来,虽然他年纪轻轻,但实在是当得上“两朝老臣”这样的说辞了。 因此,他说的话在朝臣当中也有一定的重量。 再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左相这是在给他们递台阶,以免惹得圣上发怒,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个搭好的梯子。 于是乎,十一公主被封为长公主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十一公主萧洛泱,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又念其有拥立之功,着即册封其为长公主,赐字昭阳,另赐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岫玉如意一柄,铜质蜡扦一对……钦此! 等那公公念完了一长串的礼单之后,地下跪着的人都将腿跪麻了,足以可见赏赐之多。 “哎呦喂,长公主殿下,您可快起来吧,陛下特意吩咐老奴让您不用跪了,可您偏要跪,瞧这腿都跪麻了吧?”李公公一宣读完圣旨,就赶紧将萧洛泱扶了起来,深怕有半点儿怠慢。 “公公说笑了,礼制不可废。”萧洛泱笑着道。 说完又给身旁的春柳递了一个眼神。 春柳便十分上道的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一看就份量不轻,递给了掌事的李公公。 “公公辛苦了,今日长公主殿下得了陛下这么多的赏赐,公公也沾些喜气。” “哎呦喂,长公主殿下您可真是太客气了,为陛下办事,哪里有辛苦一说。” “公公不必同本宫客气,本宫这青华殿离陛下的御书房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这暑天儿还要麻烦公公跑这一趟,想必也不容易,这些银子权当本宫请公公喝些凉茶。” 话虽这般说,但喝茶哪需要这么多银子呢?不过是宫里默认的规矩罢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公公自然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那就多谢长公主殿下体恤奴才了。”说着便恭敬的接过来春柳手中的荷包。 “春柳,替本宫送送李公公。” “是,公主。” 等李公公一行人走后,萧洛泱身旁的戚嬷嬷才开口说话。 戚嬷嬷身为萧洛泱的奶母,自幼便跟着萧洛泱,一直很得萧洛泱看重,因此格外敢于在萧洛泱面前直言不讳。 “现如今可算是安定下来了,皇上登基,又封了您为昭阳长公主,外边儿百姓都说您是我们大萧的福星呢!” “什么福星不福星的,想来不过是阿恒让人放出去的消息罢了,为的就是给我搏个好名声,毕竟我身为女子,沾手朝堂之事在朝臣眼里到底不妥,如果我得到百姓尊崇,那些迂腐的御史们总要顾及天下悠悠众口。” “虽是如此,可也足矣见得陛下对您的恩宠呢,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公主如今也不必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的,收敛锋芒,总是好的。”夏雨说道。 公主自从太初三十二年岑贵人逝世后,似乎就变得很不一样,看人待事通透不说,更是插手朝堂之事。 虽行事小心,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总归还是太大胆了些。 这些年所做之事更是和招兵买马没什么两样,不过所幸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是啊,咱们公主如今也十八了,京都里如公主这般年纪的女子大多都嫁人了,公主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嫁人的事了呢。”秋叶说到。 “瞎说什么呢?!公主这般好的女子,谁能配得上?谁有那个资格娶咱们公主?我看啊!倒不如招个驸马!”冬雪不服气的说道。 “看来平日里是本宫太惯着你们了,都敢拿本宫寻消遣了?”萧洛泱喝了口茶笑骂到。 眼底却是没什么暖意,嫁人?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然和亲匈奴,连春柳她们都没能护住,被那些匈奴人糟蹋了。 这一世……她断然不会让自己和她们落得那个下场。 第6章 萧恒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正想着,殿外便传来带笑的声音。 “朕倒是要瞧瞧,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消遣朕的阿姐?” 众人往殿外一瞧,那穿着金色龙袍的人,不正是当今圣上萧恒嘛!连忙行礼。 “皇上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萧洛泱站起身来,刚要行礼就被萧恒扶了起来。 “这殿内都是阿姐信得过的人,阿姐何必待我如此生分?还是同以前一样唤我阿恒便好,日后见着我,也不必行礼。” 在萧恒看来,他和萧洛泱虽不是同一个母妃所出,但却胜似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在皇家,便是亲兄弟,也有自相残杀的一天,像他们这般好的感情更是难能可贵,所以萧恒还是更喜欢唤萧洛泱“阿姐”,对着她也总是自称“我”,而不是彰显身份的“朕”,就像平常百姓家的姐弟一样。 “你如今是皇帝,我哪里还能同以前一样唤你?” “我知道阿姐重礼数,怕旁人说我有损天子威仪,可你膝盖以前受过伤,总是行礼,对身子也不好。我明日便遣太医院的人来给阿姐瞧瞧,让他们开些进补的药材,好好将养一下身子。” 至于萧洛泱这膝盖上受的伤,还要从他们幼时说起。 幼时萧恒母妃被萧淑妃废,母家被牵连,他便成了无可依靠之人,在后宫之中举步维艰,甚至总是受宫人欺负。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萧洛泱,萧洛泱教他读书习字,还千方百计为他请武师傅教授武艺防身。 她告诉他万事都需小心谨慎,不可让旁人查出端倪来。 但他当年到底也才九岁,即便是再小心翼翼,那么小的孩子,难免也会出些差错。 少时萧恒争一时意气,同当时母家力量最为雄厚的小三皇子起了争执。 当时的萧恒已经跟着萧洛泱替他寻来的武师傅学了一年多了,三皇子从小娇养,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三皇子吃了亏,便告到了他的母妃那里去,他的母妃淑妃一听,这还了得? 寻了个由头便要罚萧恒,左右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罚也便罚了,皇上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于她。 萧洛泱没办法,为了护住萧恒,使了些手段叫淑妃以为是她受了三皇子侮辱,心有不甘才教唆不受宠的十二皇子去替她报复三皇子。 好在三皇子年幼时却然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淑妃并未因此而怀疑,只是想着如何将这件事盖过去,保住三皇子的名声。 因此只得轻拿轻放,罚萧洛泱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京都的冬日很是严寒,那么小的孩子,在雪地跪一夜,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身子差点的,说不定当场就没了。 更何况,事后淑妃还不让太医院的人为她诊治,若不是萧洛泱当时已经十岁,有了些保命的法子,恐怕当真活不到这般年纪。 萧洛泱膝盖处的陈年旧伤便是当年代萧恒受过留下来的。 自那以后,萧洛泱便一直称病不再出宫,不过这也恰好合了萧洛泱的意,她本也不想旁人将目光过多的放在她身上。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萧恒一边说一边拉着萧洛泱坐下,又转头对戚嬷嬷说到。 “戚嬷嬷,你可得替朕看着点阿姐,她怕苦,可别让她偷偷把药给倒了。” “是,皇上。”戚嬷嬷笑着应了下来。 萧洛泱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萧恒的头,一下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两人初遇时的场景。 那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冷宫外,年仅六岁的萧洛泱摸着萧恒的头,对着比她还要小上一岁的萧恒说到 。 “别怕,以后我照顾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因着这句话,萧洛泱照顾了萧恒十一年,一步步将他推上帝位,终于完成了她对他的承诺,真的叫谁也不能再欺负他了。 “阿恒果真是长大了,了有自己的想法,都能使唤我身边的人替你办事了。”萧洛泱嗔怪的说了他一句。 “你们先下去准备午膳吧,朕今日午膳在青华殿用,让小厨房的厨子做些朕爱吃的菜。” “是,奴婢告退。”众人一听,便知道他们姐弟有话要说,便应声退下。 “将她们支开,可是有什么要事紧要与我说?” “哪有什么要事啊?不过是想放松一下,自从坐上这龙椅,走到哪里都是要端着架子的,也只有在阿姐这儿,才难得放松一下,虽说戚嬷嬷她们是自己人,但到底不好让她们瞧见我这不成体统的样子。” 萧洛泱看着萧恒瘫坐在贵妃椅上,拿了块糕点就往嘴里塞,也只有这时候,才会显出些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来。 加之又在边关同将士们待了两年,自然同在京都的少爷们不同。 萧恒这样的性格,其实还是更适合做个闲散王爷,叫他一直端着架子也着实是为难他了。 只是萧洛泱别无选择,如果不想重复上辈子的悲剧,就只能走这一条独木桥。 况且当年的情况,她也只有萧恒一个选择罢了。 萧恒半天没听见自家阿姐说话,一抬头便瞧见萧洛泱在那神游,便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 “阿姐!” “嗯?”萧洛泱猛地回过神来。 萧恒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他这个阿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到大都心思过重,显得整个人都过分老成。 “你莫要胡思乱想,我不后悔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还记得三年前你劝我去平息西北的匈奴之乱吗?当时你告诉我,凡事有舍有得,如今也是这个道理,我既然选择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龙椅,难免就要受些桎梏。” “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觉得有些亏欠于你。” 这九五至尊的位置,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结果到了他们这儿,反倒像是被嫌弃得不行。 要是被他们那些抢破了头,甚至最后还因此断送性命的皇兄们知道了,只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从前不是时常告诉我,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嘛!如今倒是你自己看不开了?别整天活的那么老气横秋的,你也就比我大了一岁,就算我是你带大的,你也不必真把自己当我母妃吧?” “没大没小!”萧洛泱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用指背敲了敲萧恒的额头。 萧恒就揉着被她敲过的地方冲她笑。 萧洛泱也被他这副卖乖的样子逗笑了。 “这就对了嘛!阿姐就该多笑一笑,才不枉费你母妃给你生的这张脸。” 第7章 再遇 - 瞻彼洛矣 - 浅茶 这话倒是不假,岑贵人当年的容貌在江南是一绝,萧洛泱为她所出,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先皇生的也不差,萧洛泱几乎就是两人容貌的结合体。 年幼时尚未长开还好,可是年龄稍大一些,那抹丽色便怎么也掩不住。 只能韬光养晦,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叫宫中的贵人们不要注意到她这过分出色的容颜。 毕竟对于大计未成的她来说,过分出挑的容貌只会变成催命符,就如同上一世一样。 更别说萧洛泱还得防着那个既得宠,又嫉妒心极强的安阳公主。 如今萧恒登基,那些个皇子们该杀的杀,该封王的封王,公主们也都嫁人了。 他们这一辈的皇嗣,现下还在宫中的,竟只剩下萧恒和萧洛泱两人,自然不必再韬光养晦。 “对了,户部的人说公主府已经建好了,只等礼部选个好日子就能乔迁了。” “嗯,我知道了。” “唉,等阿姐也搬出宫去,这宫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胡说什么呢?便是我搬出去了,不也还能进宫来看你?总不至于因为这点距离就生分了去。”萧洛泱斜睨了一眼萧恒,有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说到。 “太后四十大寿快到了吧?届时各国都会派使者来贺,虽说是打着贺寿的名头,但谁都知道他们必是来探听大萧国力虚实的,切记万不可出错。” “嗯,我已经让礼部的人着手准备了,只是如今我还未立后,母妃身子也不好,许多事情,还需阿姐帮衬一二。” “这是当然,只是你才登基不久,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皇后的人选也需得早日考虑才行,偏生今年又是太后四十大寿,倒是给了各国前来打探虚实的机会。” 大萧自来便看重孝道,无论什么人家,每逢族中长辈满十大寿,必是得要大办一场的,更别说皇家了。 “无妨,他们想来探我们的虚实,我也正好了解一下对手。” …… 自从萧恒和萧洛泱那一日谈话后,两人便一直没再见过。 两人都陷入了冗杂的事务之中,萧洛泱搬去了新建好的公主府,府中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再加上半个月后便是太后寿辰,各国使臣已陆陆续续来到京都,她既然答应了萧恒要看顾这件事,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子时的铜锣声响起,周遭皆是寂静,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公主府的书房还点着一盏灯。 墙壁上映着一只飞进灯罩的飞蛾,上窜下跳,很是活泼,不一会儿,就扑向灯芯,在一声噼啪声响起后化为灰烬。 而这丝毫未曾惊扰到书案前垂首批阅礼部白日里送来的关于太后寿宴折子的长公主萧洛泱。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萧洛泱抬头一看,原来是戚嬷嬷。 “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不休息?” “公主不也未曾休息,老奴看着这书房的灯一直未灭,想着公主许是在处理白日里礼部送来的折子,怕公主夜里饿着,便做了些送糕点过来。”戚嬷嬷一边说,一边将茶点放在书案旁。 “夜里寒凉,这些事情让春柳她们做便好,哪里用得着劳动嬷嬷?” “公主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让别人照顾,老奴总怕她们照顾的不尽心。” 萧洛泱无奈的笑了笑,她自幼丧母,是嬷嬷将她带大,对她百般照顾,待她视如己出,在她眼里,戚嬷嬷便是她的第二个母亲。 “本宫哪有这般娇气?嬷嬷收拾完就快去休息吧!” “公主自小便有主意,但也要早些休息,莫要累着自己。” “嗯,本宫知道了。” 翌日一早,萧洛泱便叫夏雨为她备了一辆马车,她是去礼部送昨夜批阅好的折子的。 本来这事她也不用亲自去,只是她恰好要去巡视一下名下产业,便顺便去了。 行至途中,秋风轻轻荡开马车的窗帘,街上正是开市之时,热闹非凡。 冬雪最是闹腾,又不常出府,一下就被外面的繁华所吸引,扒拉着马车窗往外瞧。 “瞧你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出去可别给公主府丢人!”秋叶几乎是日常嘲笑冬雪。 “才不会呢!”冬雪反驳道。 萧洛泱就看着她们打闹,也不过多约束她们,大约是心疼她们上辈子因她遭罪,对她们倒是没有那么严厉。 突然,她眼神一定,撩起窗帘看向马车外。 “是他……”孔书…… “公主,怎么了?”春柳看着萧洛泱这一举动,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并未看到什么人。 萧洛泱收回目光,“无事。” “刘大人。” 萧洛泱刚跨进礼部的大门,就瞧见这礼部尚书行色匆匆。 刘尚书恍惚听见有人叫他,一扭头就瞧见了院中站着的萧洛泱,赶忙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长公主,长公主,您怎么来了?” “本宫来送昨日你遣人送过来的折子。” “这些事情,只管吩咐下人去做便是,哪里需要劳动长公主大驾。” “不妨事,本宫刚巧想出来逛逛。本宫瞧着刘大人的神色,似乎……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大人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到大人。” 刘尚书想了想,这长公主既能将当初不受宠的十二皇子推上皇位,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 “长公主果真敏锐,请上座。” 刘尚书将萧洛泱领着就坐,又命人斟好茶,上了点心,才道。 “长公主可知此次西戎国的所派使臣是何人?” “哦?愿闻其详。” 看来西戎的使臣已经到了,这事儿她确实不知,最近在府中处理寿宴的事,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有时间去打听这些杂事。 萧洛泱浅尝了一口茶,  嗯?上好的君山银针。 萧洛泱心底发笑,看来这刘尚书当真是个老狐狸,在这等着她呢! 她喜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宫中的人精都知道,只不过此茶贵重,只有皇室多一些。 一般的官宦人家,多是将它拿来收藏,或者等到遇到贵人才会从库房了拿出来招待。 可她刚来不久,这茶泡的也快,显然不是从库房里拿出来的,而是一早就备好的。 第8章 设局 - 瞻彼洛矣 - 浅茶 刘尚书大约还不知道只是一杯茶就被萧 洛泱看出来端倪,还在继续说。 “此次来的,乃是西戎大皇子与那最为受宠的玉骄皇女。” “哦?竟是他们。”萧洛泱虽上辈子同西戎国无甚交集,却也听过一些西戎国一些事。 “公主也知道?” “对大皇子倒是无甚印象,不过对这玉骄皇女的事却是略有耳闻。” 西戎国与大萧不同,皇嗣中女子皆以皇女所称,但大多都是按照排行称几皇女,即便再受宠,也不会被封为公主。 但倘若被赐了字,就如同“玉骄”二字一般,便是无上尊荣,这地位自然也就与普通皇女不同了。 听闻这玉骄皇女自七岁便被赐了字,从小便是娇养着长大的。 单看这“玉骄”二字,便知道这位皇女也是个娇纵的主儿,只怕比起当年的萧漾来,也不遑多让。 “来者是客,大人派人好生接待便是,又为何愁眉不展?” “这……唉,下官确有派人好好接待,只是这玉骄皇女真是无愧于她这“玉骄”二字,为人甚是娇纵,派了好几个经验老道的大臣接待,皆是被遣了回来,如今……当真是无人可用啊!”刘尚书仍是愁眉不展。 “本宫听闻这玉骄皇女在西戎国行事荒唐,府中更是收了好几位容貌上乘的面首。” “这……公主这是何意?”刘尚书一时不太明白长公主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皇女既然将人遣了回来,想必是不满意人选,既如此,大人投其所好便是。” “下官愿闻其详。” 萧洛泱顿了顿,才说道。 “本宫听闻孔大人家的长子容貌甚佳,性情温和,为人处世很有一套,想来……定能与皇女相处得很好,刘大人以为呢?” 刘尚书看向萧洛泱,不确定的问道。 “长公主说的……可是孔振明孔大人家的长子孔书?” 孔姓在朝臣中并不多见,因此刘尚书很快就明白了萧洛泱指的是谁,只是不明白为何堂堂长公主会关注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 “正是。”萧洛泱点头。 “这孔大人最是疼爱长子,岂会同意?” 玉骄皇女行事荒唐,倘若她真看中了孔书,说不定会将他带回西戎国做面首。 无论是何等身份的男子,去给女子做面首,在外人看来皆是自甘堕落。 更何况孔家一直自诩书香世家,虽如今落寞,可倘若孔书当真去给人做了面首,也无异于是让祖宗蒙羞。 也不知这孔家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长公主,当真可怜…… 萧洛泱撇了撇杯中的浮沫,浅浅的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盏,与桌案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她抬头看向刘尚书,道。 “如何让孔大人同意,那便是刘大人的事了,本宫已替你做了这个恶人,刘大人总不至于还事事都要本宫来教,倘若如此,那你这礼部尚书的位置……只怕是做到头了。” 刘尚书连忙低头称是,却再不敢与她对视,刘尚书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心想,这长公主果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既然如此,东西也已经送到,本宫便不再多留。” “恭送长公主殿下!” 萧洛泱走到门口,却突然回过头来。 “刘大人。” 刘尚书一愣,“公主还有何吩咐?” 萧洛泱笑了笑,说到,“只是想夸一夸刘大人,戏演的不错,胆子也大。” 刘尚书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可还不等他说什么,萧洛泱就已经上了马车。 马车上—— “刘大人与我们平素并无交情,公主为何帮他?此番岂不是平白为自己树敌?那孔振明虽是个七品官员,可祖上也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手底下到底还有些学生,众口铄金,公主不怕那些文人责难于您吗?”春柳忧心忡忡的说到。 “树敌?呵~你以为他孔振明是傻子吗?他可比你们精明得多。” 萧洛泱有些嘲讽的说到。 “他从前依附太子,太子被废后,虽然旁人以为他并未投入某位皇子的门下,可暗地里却又依附于风头无俩的三皇子,先皇驾崩后,又改投到四皇子麾下,虽是勉强保全了孔家,可这般墙头草的行径,任谁都不会再重用于他。本宫如今都将机会递到他面前了,他难道还会拒绝吗?只怕他感谢本宫还来不及呢!” “可是那孔书到底是孔振明最为器重的儿子,他当真舍得?”秋叶问道。 “在孔家人眼里,再没有什么比恢复家族荣誉更为重要的了,区区一个长子,便能换来家族的荣耀,在孔振明眼里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当然会舍得下。再说,孔书自己,也未必不愿。” “可即便是孔书去接待玉骄皇女,也不一定就能受到重用吧?”冬雪最是头脑简单,看事情总是浮于表面,但有时却也通透。 “这便要看刘大人的能耐了。” “刘大人?”冬雪不明白这又关刘大人什么事。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不成?他未尝没有想过本宫这个法子,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也不愿做这个恶人罢了。如今本宫替他担了这个恶人的名头,他自然乐得轻松,只要将所有事情都推到本宫头上,让孔振明以为本宫有意重用于孔书,他自然会对刘尚书言听计从。” “什么?!这刘尚书好大的胆子!竟敢拿公主作筏子?”冬雪一听立刻不乐意了。 “不必同他计较这些,他以为他在利用本宫,焉知本宫不是在利用他?”萧洛泱笑了笑,显出几分薄凉来。 “公主似乎……对这孔家十分不喜。”春柳是萧洛泱手下四个婢女中最为聪颖的一个,萧洛泱也乐得栽培她一二。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看不惯他们那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家风罢了。从前的孔家可是簪缨世家,家风板正,如今传到孔振明手中,竟成了这般模样。” 萧洛泱有些唏嘘,世事易变,人心……同样易变。 “你们四个且记住,人固然向往权欲,可倘若有一日变成孔振明他们那般,还不若死了痛快,免得污了先祖的名声!” 四人皆齐声应是,不敢多言。 饶是冬雪这般粗神经的人也意识到了公主对孔家的不喜。 公主虽嘴上不承认,可这种厌恶仿佛刻入了骨髓。 但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公主为何会对孔家如此厌恶。 她们自幼跟着公主,对公主寸步不离,自然知道这些年来公主与孔家并无来往。 到底是什么原因,公主竟如此讨厌孔家,甚至还特意做了个局来框孔家。 第9章 初见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自然不会告诉她们前世的事,之前她去天牢看萧渊,也是避开了她们的。 毕竟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们说前世的事,也不想再将伤疤反复揭开。 戚嬷嬷她们总说她老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的年岁同戚嬷嬷差不多一般大,且戚嬷嬷一辈子都在宫里,接触到最残酷的,也就是后宫之中的宫斗。 可萧洛泱不一样,她上辈子被迫和亲北匈奴,见识过人性最丑恶的嘴脸,也见过战争的残酷,更知道北匈奴一族有多残暴。 即便是重来一次,也成为了她夜深人静时逃不脱、避不开的梦魇。 孔书,这个给了他希望,又将她推入深渊的小人。 枉费她当初那般信任他,却不想他转头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孔振明,他明明知道他父亲当时为了谋求圣宠什么都做的出来。 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他当初就算不愿意同她一起浪迹天涯,但凡还记得些他们的情谊,也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不是去找萧恒告密。 孔书!是你负我,是你们将我置于如此境地!那就该承受代价! 马车突然晃了晃,将萧洛泱从沉重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 “回长公主的话,咱们的马车好像撞到人了。”马车外传来车夫为难的回答,其中还混杂了一个妇人扯着嗓子的呻吟。 萧洛泱掀开帘子,由着春柳夏雨将她扶下马车。 昨夜里京都下了一场细雨,虽然不大,却很是绵长,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今早方停,街道都被雨水浸透了。 萧洛泱的腿在这种天气时常泛起酸疼,下马车时,差点摔倒,所幸身边有春柳夏雨扶着,才并未出丑。 不过她今日穿了一袭茶白花笼裙,经刚才那一遭,裙摆下方被蹭上了泥水,萧洛泱看着那污渍皱了皱眉。 “公主,这些事情交给奴婢来处理就好,昨夜下了一场雨,您还是快回马车上吧!” “不必,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们并不赶时间,因此公主府的马车行进得并不快,更别说此处还是闹市,马车就走得更慢了些。 可萧洛泱听着那妇人的呻吟,倒像是有些无病呻吟的意思。 果不其然,周遭马上集聚了一群百姓,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与此同时,一旁醉仙居的三楼雅间有人也有人在看着这场闹剧。 “看来这大萧的民风也不怎么样嘛!”说话之人一袭白衣,手持折扇,是时下最为你风靡的贵公子扮相。 “你怎么知是民风如此?”另一人与他对坐,穿的一身玄青色长袍,腰间坠着一块玉佩,通身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这可是大萧的京都,都能养出这种刁民,更何论其他地方?”那白衣公子继续说道。 “是吗?我却觉得不过是个拙略的陷害罢了。”那人笑着晃了晃酒杯。 “陷害?怎么说?” “严亓,你那双招子是摆设吗?你仔细看看她们那辆马车。” “祁三,说话就说话,骂人就是你不对了啊!这马车有什么不同?等等,那是什么?车辕上雕刻的是……梅花?原来如此!”严亓茅塞顿开。 梅花是大萧皇家的标志,倘若是寻常骗子讹人钱财,大多会选择一些官宦或富商,他们可不敢招惹皇室。 这样看来,便只能是旁人指使了,并且幕后之人地位也不低。 “好好的一个美人,不知是哪个遭天谴的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派了这么个货色来败坏人家声誉。” “她是个聪明人,吃不了亏的。” “祁三,看不出来啊你,才见了人家姑娘一面,就知道人家是个聪明人了?莫非你还会看面相不成?” 严亓难得看到祁翊会对旁人称赞有加,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姑娘了,忍不住嘴贱想要调笑一下他。 祁翊斜睨了他一眼。 “确实会一些,比如我现在看你,觉得你恐怕不只是那双招子是个摆设,连脑子也要换一换才行。” “你……” “你以为她是何人?如今这大萧皇室的女眷,如她这般年纪的,恐怕只有那从未露面的昭阳长公主了。” 严亓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都要离家出走,指着窗外的人说话都结巴了。 “你说,你说她是……是那个,那个心机深沉的昭阳长公主?!” “不错。”祁翊倒是淡定得很。 “不会吧?长的这么好看,不像是那般心机深沉的人啊!不都说面由心生么?祁翊,你是不是判断错了啊?”严亓摸着下巴沉思。 此次出行前,祁翊收到大萧暗桩传来大萧皇帝亲封十一公主为长公主的消息时,便说这位长公主恐怕不简单。 可现在看到这萧洛泱本人,严亓对祁翊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改你那看脸的毛病?”祁翊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这萧洛泱年幼丧母,你瞧她这般相貌,能在深宫之中长大,本就说明她是个有本事的人,又能让萧恒在登基后力排众议封她为长公主,且从暗桩处传来的消息来看,萧恒对她这位不同母的皇姐十分尊敬,这本身就不同寻常。” “可是……”严亓还想说什么,却被楼下妇人的嚎叫打断。 “哎呦喂!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有人仗势欺人啊!不给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活路啊!撞了人也不给个交代!” 冬雪一听这话,气个半死,她是四个婢女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又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当即冲到那妇人面前,指着她鼻子臭骂。 “放肆!长公主也是你能污蔑的?!方才我们车夫说了,根本没有撞到你!是你自己冲过来倒在我们马车前面的!” “冬雪!住口!”春柳想要制止冬雪,却已经来不及了。 人群之中一开始还无人敢说什么,可是突然有人说了句“长公主了不起啊?长公主就能草菅人命吗?”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人们仿佛突然感同身受了一般,指责声纷至沓来。 甚至有人怀疑之前坊间传言长公主是大萧福星的话,不过是长公主自己自导自演。 人就是这样,旁观别人时也许还能冷眼旁观,可一旦牵扯到自己,便会像被人踩着尾巴一样。 可是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引起骚动的人已经悄声离开。 只是……当真没有人注意到吗? 第9章 初见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自然不会告诉她们前世的事,之前她去天牢看萧渊,也是避开了她们的。 毕竟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们说前世的事,也不想再将伤疤反复揭开。 戚嬷嬷她们总说她老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的年岁同戚嬷嬷差不多一般大,且戚嬷嬷一辈子都在宫里,接触到最残酷的,也就是后宫之中的宫斗。 可萧洛泱不一样,她上辈子被迫和亲北匈奴,见识过人性最丑恶的嘴脸,也见过战争的残酷,更知道北匈奴一族有多残暴。 即便是重来一次,也成为了她夜深人静时逃不脱、避不开的梦魇。 孔书,这个给了他希望,又将她推入深渊的小人。 枉费她当初那般信任他,却不想他转头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孔振明,他明明知道他父亲当时为了谋求圣宠什么都做的出来。 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他当初就算不愿意同她一起浪迹天涯,但凡还记得些他们的情谊,也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不是去找萧恒告密。 孔书!是你负我,是你们将我置于如此境地!那就该承受代价! 马车突然晃了晃,将萧洛泱从沉重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 “回长公主的话,咱们的马车好像撞到人了。”马车外传来车夫为难的回答,其中还混杂了一个妇人扯着嗓子的呻吟。 萧洛泱掀开帘子,由着春柳夏雨将她扶下马车。 昨夜里京都下了一场细雨,虽然不大,却很是绵长,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今早方停,街道都被雨水浸透了。 萧洛泱的腿在这种天气时常泛起酸疼,下马车时,差点摔倒,所幸身边有春柳夏雨扶着,才并未出丑。 不过她今日穿了一袭茶白花笼裙,经刚才那一遭,裙摆下方被蹭上了泥水,萧洛泱看着那污渍皱了皱眉。 “公主,这些事情交给奴婢来处理就好,昨夜下了一场雨,您还是快回马车上吧!” “不必,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们并不赶时间,因此公主府的马车行进得并不快,更别说此处还是闹市,马车就走得更慢了些。 可萧洛泱听着那妇人的呻吟,倒像是有些无病呻吟的意思。 果不其然,周遭马上集聚了一群百姓,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与此同时,一旁醉仙居的三楼雅间有人也有人在看着这场闹剧。 “看来这大萧的民风也不怎么样嘛!”说话之人一袭白衣,手持折扇,是时下最为你风靡的贵公子扮相。 “你怎么知是民风如此?”另一人与他对坐,穿的一身玄青色长袍,腰间坠着一块玉佩,通身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这可是大萧的京都,都能养出这种刁民,更何论其他地方?”那白衣公子继续说道。 “是吗?我却觉得不过是个拙略的陷害罢了。”那人笑着晃了晃酒杯。 “陷害?怎么说?” “严亓,你那双招子是摆设吗?你仔细看看她们那辆马车。” “祁三,说话就说话,骂人就是你不对了啊!这马车有什么不同?等等,那是什么?车辕上雕刻的是……梅花?原来如此!”严亓茅塞顿开。 梅花是大萧皇家的标志,倘若是寻常骗子讹人钱财,大多会选择一些官宦或富商,他们可不敢招惹皇室。 这样看来,便只能是旁人指使了,并且幕后之人地位也不低。 “好好的一个美人,不知是哪个遭天谴的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派了这么个货色来败坏人家声誉。” “她是个聪明人,吃不了亏的。” “祁三,看不出来啊你,才见了人家姑娘一面,就知道人家是个聪明人了?莫非你还会看面相不成?” 严亓难得看到祁翊会对旁人称赞有加,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姑娘了,忍不住嘴贱想要调笑一下他。 祁翊斜睨了他一眼。 “确实会一些,比如我现在看你,觉得你恐怕不只是那双招子是个摆设,连脑子也要换一换才行。” “你……” “你以为她是何人?如今这大萧皇室的女眷,如她这般年纪的,恐怕只有那从未露面的昭阳长公主了。” 严亓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都要离家出走,指着窗外的人说话都结巴了。 “你说,你说她是……是那个,那个心机深沉的昭阳长公主?!” “不错。”祁翊倒是淡定得很。 “不会吧?长的这么好看,不像是那般心机深沉的人啊!不都说面由心生么?祁翊,你是不是判断错了啊?”严亓摸着下巴沉思。 此次出行前,祁翊收到大萧暗桩传来大萧皇帝亲封十一公主为长公主的消息时,便说这位长公主恐怕不简单。 可现在看到这萧洛泱本人,严亓对祁翊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改你那看脸的毛病?”祁翊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这萧洛泱年幼丧母,你瞧她这般相貌,能在深宫之中长大,本就说明她是个有本事的人,又能让萧恒在登基后力排众议封她为长公主,且从暗桩处传来的消息来看,萧恒对她这位不同母的皇姐十分尊敬,这本身就不同寻常。” “可是……”严亓还想说什么,却被楼下妇人的嚎叫打断。 “哎呦喂!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有人仗势欺人啊!不给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活路啊!撞了人也不给个交代!” 冬雪一听这话,气个半死,她是四个婢女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又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当即冲到那妇人面前,指着她鼻子臭骂。 “放肆!长公主也是你能污蔑的?!方才我们车夫说了,根本没有撞到你!是你自己冲过来倒在我们马车前面的!” “冬雪!住口!”春柳想要制止冬雪,却已经来不及了。 人群之中一开始还无人敢说什么,可是突然有人说了句“长公主了不起啊?长公主就能草菅人命吗?”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人们仿佛突然感同身受了一般,指责声纷至沓来。 甚至有人怀疑之前坊间传言长公主是大萧福星的话,不过是长公主自己自导自演。 人就是这样,旁观别人时也许还能冷眼旁观,可一旦牵扯到自己,便会像被人踩着尾巴一样。 可是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引起骚动的人已经悄声离开。 只是……当真没有人注意到吗? 第10章 恶妇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随即又召来护卫,低声对他吩咐了几句什么。 “是,属下领命!”那侍卫说完就循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祁翊和严亓眼中。 人群仍旧骚动不止,颇有一种今日不给出个交代不罢休的意思。 “诸位,大萧律法有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既身为大萧的长公主,自当以身作则,今日,倘若当真是公主府的马车伤了这位夫人,本宫自会负责,可倘若有人故意陷害,本宫也绝不轻饶!” 萧洛泱说到最后一句时,突然回头,看向醉仙居三楼的窗口。 这一回头倒是把严亓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不过比起他来,显然有人比他更紧张。 只听隔壁厢房传来一阵杯碗被碰碎的声音。 祁翊与严亓对视一眼。 “看来……这幕后之人也和我们一样,在这里看热闹呢!”严亓笑到。 “这般沉不住气,成不了大事。”祁翊摇了摇头。 “不过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这你就要去问她了。” …… 此时祁翊隔壁厢房。 萧漾被一众侍女从地上扶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六公主安阳公主。 原来,她刚才竟被萧洛泱一个眼神吓得碰翻了桌子,此时地上一片狼藉,也不怪萧洛泱说她上不得台面。 “废物东西!”萧漾刚被扶起来就直接扇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侍女一巴掌。 那侍女虽觉得委屈,心想明明是你自己无用,却平白将气撒到我身上,可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 其他侍女也噤若寒蝉,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到这位主子的霉头。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她们却觉得,她们服侍的这位主子才真是喜怒无常。 “萧、洛、泱!”萧漾握紧了手,指节咔咔做响,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可即便她再怎么不甘心,到底也是斗不过萧洛泱的。 再说萧洛泱这边。 “这位夫人,本宫瞧你从方才起就一直捂着胸口,可是刚才被伤着了?” “是……是啊!”那妇人大约是没想到长公主会亲自问她,颇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那你可否告知本宫,是怎样受的伤?”萧洛泱又继续问道。 “就是我刚才站在路上,也没注意,这马车就直愣愣的朝我冲了过来,我一时不察,被这马的马蹄一脚踢倒在地……大概就是这样。” “哦?踹到你哪里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胸口!”那妇人觉得这小姑娘大约是脑子不太好,明明看到了还问,可是为了那人承诺的报酬,也只得把戏演下去。 “那就好,夏雨,去将人按住。” “是!”夏雨平日里话不多,沉默寡言的,可是却是一众侍女中唯一一个一直同萧恒一起向武师傅学武艺的,甚至在这方面天赋甚佳。 “干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别以为你是长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唔!呜呜……” 那妇人被夏雨制住,却犹不肯罢休,止不住的叫嚷,委实吵闹得很,夏雨直接将人的嘴给捂住了。 萧洛泱赞赏的瞧了夏雨一眼。 “不必着急,倘若你是无辜之人,本宫当然不会伤你,本宫只是想要取证一下,未免破坏现场,说本宫污蔑你,才出此下策,为了证明你我的清白,就请夫人先委屈一下吧!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萧洛泱一边说一边走向那马儿,她摸了摸那马儿的鬃毛,那马儿便乖顺的在她的手上蹭了蹭。 这马儿通灵性的很,当初萧洛泱就是看中它十分有灵性,才挑中了它。 萧洛泱将它的前蹄抬了起来,又从怀中取了一方手帕,在马蹄上印了印,一个马蹄印便呈现在这方洁白的手帕上。 众人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这一系列的举动,便听到她接下来说到。 “昨夜下了一场雨,这街上的泥水脏的很,一不小心就沾在身上了,诸位瞧本宫手上这方手帕上这马蹄印是不是扎眼的很?” 有人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喊到“你莫要左顾而言它,现下是在解决你将这位夫人撞到的事!你却在这里扯什么泥水、什么马蹄印!” 萧洛泱并不理会他,她在等……等一个聪明人! 果不其然,到底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萧洛泱的意思。 “原来如此!”说话之人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身青衫,看那青衫都洗的发白了,约莫是个穷苦的读书人。 众人听他这么说,目光立刻就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那书生倒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萧洛泱也看向他,鼓励道,“先生但说无妨!” 那人冲她行了一礼,旋即说到。 “这位夫人方才说长公主府上的马用马蹄踢中了她的胸口处,可你们瞧她的胸口处,竟是一点泥印也没留下,昨夜里下了一场雨,而马车走在街上,马蹄上根本不可能一尘不染,由此可见,是她在说谎!”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人狗胆包天,竟想要污蔑长公主! 一时之间,唾骂这妇人的声音有之,称赞昭阳长公主聪颖的声音也有之。 那妇人也反应过来,连忙求饶,将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然而萧洛泱看也不看她一眼。 “夏雨,将人送去衙门,叫京兆尹好生‘招待’。” 萧洛泱将‘招待’两个字的发音咬的极重,夏雨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办,直接叫侍卫将人扭送去衙门,将原话转达给了京兆尹。 倒是把京兆尹吓得不轻,连连承诺会好生  ‘招待’,毕竟谁都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惹这位祖宗。 围观的百姓见事情了解,就都散了,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秋叶。”萧洛泱虽嘴上叫的是秋叶,可是看向的却是那位书生的背影。 秋叶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奴婢明白!”秋叶向来都是管理萧洛泱手底下招揽的人才的。 许多时候萧洛泱不方便出面,大多都是由秋叶出面。 萧洛泱将秋叶留下后就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南,去的正是京都最受官家小姐和富家女们欢迎的璞玉楼。 第11章 野心 - 瞻彼洛矣 - 浅茶 醉仙居三楼。 “这昭阳长公主果真聪慧啊!可惜是大萧的人,要不然说不定我还能将人八抬大轿的娶回去做个美娇妻。” 这边严亓还在感叹,就见萧洛泱对自己的一个侍女说了什么,就将她留下,自己却走了。 “嗯?这人都散了,她为何把自己的侍女留下?” 祁翊也看向楼下,看着秋叶跟着那书生走进了对面茶馆。 “她野心倒是不小。” 祁翊大约是觉得她收集人才,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做无冕之王。 这要是被萧洛泱知道,可能会先惊叹一番这人对她的了解,之后大约又会觉得冤枉。 从某种方面来说,祁翊的却是挺了解萧洛泱的,可却也不完全了解。 她的确有野心,因为她知道只有权利,才是最让人心安的东西,可她也不会不自量力的去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比如说皇位。 “你想娶,她就一定会嫁吗?再说,这等心机深沉的女子你也敢娶?看不出来你口味儿还挺重!管别人的事之前你不妨先管好自己的事,总对旁人那般感兴趣做甚?总归她与你也无甚关系,回去之后,说不定你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世事玄妙,这大约就是世人所说的缘分吧!谁能想到当初说这话的人,以后会与萧洛泱产生那般深的交集呢! 马车上。 “公主好像对那位书生很感兴趣。”春柳瞧见秋叶不在,便知是公主让她去拉拢那书生去了。 “只是觉得他是个聪明人,不该浪费了他的才能。与其让他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如何入仕上,倒不如直接给他个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 “公主总是这般惜才。”春柳说到。 “也不全是,方才那种情形,便是我处于下风,他也并未落井下石,可见此人是个有主见的,况且最后也算是帮了我,此番也算是我还他的人情。” “公主在那种情形也能注意这么多?要是我,当时都要被气死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啊!”冬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所以说你还有好多要学啊!你啊你,你知不知道方才闯了多大的祸?”春柳拿手指戳了戳冬雪的头。 冬雪也知道自己方才太冲动了,倘若公主摆不平这件事,难免要落个以权压人的名声。 “对不起啊公主,奴婢又给您添麻烦了。”冬雪低着头,颇为自责。 在冬雪看来,诸位姐姐都各有各的能耐,都能帮到公主,只有她是最没用的,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总是给公主添麻烦。 “不妨事,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日后你自己也还是要注意谨言慎行,今日是有我护着你,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该如何自处?” “知道了,公主。”冬雪吐了吐舌头,倒是有些俏皮可爱。 “你就仗着公主宠你吧!” 春柳这话却是不假,四个婢女中公主最为偏心的便是冬雪。 她们三个皆是宫里的奴才,可冬雪不同,她是公主特意让戚嬷嬷去边关来的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 虽然她们并不知道公主为何要大费周章的买个奴才回来,可公主的决定,也不是她们能够置喙的。 冬雪确实是萧洛泱费尽心思才买回来的,她当然也不可能告诉她们原因。 因为这冬雪,乃是她上辈子的一位故人——她是萧洛泱在和亲匈奴后侍奉她的婢女。 当时春柳她们相继被匈奴人折磨而死,她一个人在匈奴孤立无援,连随便的一个侍女都能欺辱她,只有冬雪是真心待她,倘若没有冬雪,她大约也熬不到三十二岁。 重生后萧洛泱想起之前冬雪曾同她说起她原是大萧人士,是被人牙子拐卖到匈奴的,于是便在那之前将人给买了回来。 因着上辈子承了她的情,所以她对冬雪总是格外宽容。 “公主,璞玉楼到了。”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春柳她们便扶着萧洛泱下了马车,走进了璞玉楼。 这璞玉楼是京都最大的首饰铺,来这里的大多都是这官家贵女,每月盈利十分可观,是萧洛泱最大的一处产业,因此每月其他铺子的账本皆是送到这里。 萧洛泱今日,便是来这里查收账本的,虽说其中有些小插曲,但到底无伤大雅,在萧洛泱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 ……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这半个月来发生了许多事情。 比如璞玉楼因着各国使臣来贺寿的事,日进斗金。萧洛泱每日除了要处理寿宴的事,还要花时间去看账本,一时间忙的昏天暗地。 又比如说,那日萧洛泱拆穿那妇人的计谋,反将一军的事,在短短几天之内便传遍了整的京都,已经成为了酒楼里说书先生们的新宠。 关于‘昭阳长公主智斗恶妇’的故事,现下已流传了八百个版本。 皆是在夸赞她聪慧过人,差点就没替她安上第二个脑子了。 连萧洛泱本人听了都不得不惊叹于百姓们的想象力。 再比如说,刘大人最终还是说服了孔家让孔书去接待玉骄皇女。可谁知刚去见了一面,那玉骄皇女便看上了孔书,非要收他做面首。 孔书自然是不肯的,可为了家族也还是要继续接待玉骄皇女。谁料到这玉骄皇女见人不从居然直接给人下药了,等孔书清醒时已然是生米煮成了熟饭。 这大萧的律法确有男子强奸女子该如何处罚的条例,可是却没有女子强奸男子的处罚条例。 大约是老祖宗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般荒唐事出现吧! 总而言之,孔家很是鸡飞狗跳了一段时日,最后不得不妥协时,才发现这件事早已经成为了人们的饭后谈资。 听闻孔振明直接被此事气的吐血了,之后更是干脆一病不起了。 冬雪知道她们公主对孔家很是看不惯,便每日都将这件事的进展说与她听。 萧洛泱每日忙的不行,但是每每听到这些事情,却也还是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倒是难得的放松。 第12章 结交 - 瞻彼洛矣 - 浅茶 公主府门外—— “东西可都准备好了?”萧洛泱问。 “公主放心,都备着呢!同往年一样,只多不少。”春柳回答道。 “那便好,我离府这三日,府中事宜,便劳烦嬷嬷多看顾着些。”萧洛泱转头对着来送行的戚嬷嬷交代道。 “公主放心,路上也小心些。”戚嬷嬷看着萧洛泱上了马车,又对春柳她们说道。 “你们小心照顾公主,公主腿上有旧疾,走山路时切记小心照顾。” “嬷嬷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公主的。”夏雨说到。 “嗯,走吧!” 马车内—— “近日阴雨连绵,山路又难走,不若让奴婢们替您去上香,您就在山脚等我们便是。”冬雪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说到。 “哪有去寺里烧香还让旁人代劳的?那心就不诚了,佛祖又岂会保佑你?” “公主每年一有时间就去,佛祖都该记住您了,不会同您计较的!” 原来萧洛泱一行人是要去京都外蟠龙山上的盘龙寺。 这盘龙寺,上一世萧洛泱也去过,不过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 这些年,她时常会去寺里上香,尤其是每年七月十五那天,她是一定要去的。 因为十二年前的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那天,也是她涅槃重生的那天。 “师父,岑施主来了。”一个小和尚走到明空大师的禅房外说到。 “知道了。”房内传来回答,声音淡雅如水,旁人听了就觉得心旷神怡。 禅房内。 “祁施主还是请回吧!你便是守在这寺里,贫僧也只能告诉施主,释空师兄早已云游去了。” 明空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祁翊。 “那他何时回来?”祁翊问。 “释空师兄向来随心而为,贫僧也不知归期。” “这老和尚,跑的到快!”玄冥有些气愤的说到。 毕竟他们不远千里跑来,结果又是一场空,估计任谁都会感到烦闷。 “玄冥!”祁翊虽不信佛,但他的母后却是佛教信徒。 若不是当初他母后交代,他也根本不会踏足寺庙。 “既然明空大师有事要忙,便先去吧!” “那贫僧就先去见岑施主了,祁施主自便。” “大师自便。” 待明空走后,玄青皱了皱眉开口道,“释空大师不在盘龙寺,我们不远千里跑来,竟白跑了一趟。” “这秃驴也忒能跑,这些年我们循着线索找了他这么久,竟被他牵着鼻子走!” 玄冥自来不信佛,更是觉得这些和尚天天张口施主闭口施主的,烦人的很,正事不做,只知道逃避,所以他即便在佛祖的地盘上也丝毫不收敛。 祁翊眼眸深黑,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既然人不在,多逗留也无意,先回别院吧!” “是!”玄冥玄青答到。 几人路过寺庙前院时看到了先前那小和尚口中的‘岑施主’。 一开始听他们熟稔的语气,想来应当是常来这寺庙的老人了,可现下一看,才发现竟是个不大姑娘。 虽然蒙着面纱,可从那曼妙的身姿来看,想来必定是个大美人。 玄冥不由觉得可惜,好好的姑娘,偏生喜欢和这些秃驴打交道。 今日寺里格外冷清,大约是中元节的缘故,大萧人在今天都要祭祖。 据说今天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可与逝去的亲人相聚。 因着人少,再加上他们又是习武之人,听力比一般人自然好得多。 所以这位‘岑施主’和明空大师的对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岑施主近日气色好了不少,可是内心烦忧之事有所缓解?” “也许吧!”那‘岑施主’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过头看向来人。 那双凤眸明亮清澈,却原来是今早从公主府出发的萧洛泱。 只因下了雨,山路又难走,从城内出来,又经爬山,不知不觉竟到了未时。 她每次来这寺里都是自称岑浅,又缚着面纱,所以这些人都不知道她竟是近来名动京都的昭阳长公主萧洛泱。 “岑施主自幼便信仰我佛,我佛自会保佑施主。”明空说到。 “我自知罪孽深重,佛祖不怪我玷污他的地方便是宽容,哪里能奢求那么多呢?”萧洛泱自嘲的笑了笑。 “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造。”明空手持佛珠,面不改色的给萧洛泱灌着心灵鸡汤。 “大师不必说这些宽我的心,我所做之事,即便世人不解,都认为我是错,我也会做。我也不怕死后下地狱,只怕黄泉路寂寞,无人伴我左右。” “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明空摇了摇头。 “哈~苦?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八苦我唯有一苦不曾受过,这世间,只怕没有人比我更不怕苦的人了。” 院外的祁翊挑了挑眉,看着那个几乎自我放逐的人,明明年纪不大,却显得格外老成。 更是说出‘我所做之事,即便世人不解,都认为我是错,我也会做。我也不怕死后下地狱,只怕黄泉路寂寞,无人伴我左右。’这样的话来。 他倒是有些欣赏她,甚至生出了些想要结交的心思,这次大萧之行,看来也不是全无收获。 只是对方到底是个姑娘,这般贸然结交显然是不行的。 不过看她同明空还挺熟稔,倒是可以从明空下手。 而院内,萧洛泱已被带去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厢房。 祁翊看人走了,才带着两个属下踏入院内。 “明空大师。” “祁施主?”明空还以为祁翊已经走了呢! 毕竟祁翊一行人没有一个信仰佛教,来此只为寻人,如今人也不在这里,却还在这里逗留,实在稀奇。 “方才无意中听到明空大师同那位岑姑娘的对话,觉得这位岑姑娘很是有趣,大师不妨为我引荐一二?” “祁施主对岑施主感兴趣?” “只是觉得能说出那番话的人,眼界开阔,只可惜生了个女儿身,受世俗桎梏,不过也值得结交一二。” “只是岑施主只怕不愿与旁人过多牵扯。此事贫僧还得先行问过才行。” “那就麻烦大师了。” “不麻烦,只是岑施主……她同普通的世俗之人有所不同……” “哦?有何不同?我也想问,她说人生八苦她只一苦未经历过,她这个年纪,便是再不幸,至少也得有两苦未曾经历过吧?” “这便是她与世俗之人的不同之处,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贫僧只能说,佛度有缘人。” 明空说完也不管祁翊反应如何,离开了院内,只留祁翊一人陷入沉思。 第13章 太后 - 瞻彼洛矣 - 浅茶 “事情可都安排好了?明日决计不能出差错!”萧洛泱坐在铜镜前,由着春柳替她梳洗。 距离萧洛泱从盘龙寺回府已有两日,明日便是太后寿辰。 按理说,她负责太后寿宴一事,临近寿辰本不该乱跑,但是每年七月十五是她固定必须要去寺庙的日子。 再加上她手底下也有靠谱的人才,她临走前又将事情吩咐得清楚,所以也并未出什么乱子。 “公主放心,奴婢都命人看着呢!绝对出不了差错。” 春柳一边回话,一边替萧洛泱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又在首饰匣子里挑了半天, 才挑中一套云鬓花颜金步摇替她戴上,又选了一对飞燕重珠耳坠戴上,才算完事儿。 “公主,前些日子我们在绣衣坊定做的衣裳送到了,您快来看看今日穿哪件?”冬雪抱着一堆衣服进来。 “就这件吧!”萧洛泱懒得将时间浪费在纠结挑选衣服的事上,便随便指了一件芙蓉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 待萧洛泱换好衣裳,又迎来了侍女们的一阵吹捧,各种溢美之词都往她身上套,让她不由得发笑。 想着即便她们不跟着她了,去当个说书先生许是也能混得不错。 “好了,莫要在胡说八道了。夏雨,马车可备好了?”萧洛泱制止了她们越说越夸张的举动,转头问夏雨。 “回公主的话,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嗯,那便走吧!” 马车一路向北,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皇宫的宫门。 宫里是不允许马车进入的,到这里,即便是公主也只能步行进去。 萧洛泱刚下马车就看到李公公带着一众奴才候在那里。 “李公公这是……” 李公公先是带着众人对萧洛泱行了礼,才回答到。 “回长公主的话,奴才已恭候您多时了,皇上知您今日要进宫,便让奴才送了步撵过来,好来接您呢!” 从李公公的这番话中,就可以看出皇上对长公主的恩宠,下人们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着这位主子需得好生伺候,半点怠慢不得。 萧洛泱心中也很是熨帖。 “那便劳烦李公公送本宫去太后的长乐宫了。” “是。” “起驾!摆驾长乐宫!”随着李公公尖细又绵长的嗓音响起,众人又浩浩荡荡的去往了长乐宫。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步撵才停下来。 萧洛泱下了步撵,长乐宫的宫女已然是认得她的,立刻上前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还请长公主稍等片刻,容奴婢进去禀报一二。” “嗯。” 此时长乐宫内。 “太后娘娘,该喝药了。”姚姑姑端了一碗药过来,顿时整的宫殿仿佛都被浸泡在药坛子里。 “不喝了,喝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还不 如不喝。”太后摆了摆手,用手撑着头,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大约是在冷宫待过,眉宇间多了一份看破红尘的淡然,倒是显得有些高不可攀。 “娘娘,您这病根是在冷宫里时落下的,需得慢慢调养才是。” “喝了这么多年,不也还是老样子?” “也不是全无用处啊!奴婢瞧娘娘晚上睡得比以前好多了,娘娘,怎么说也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啊!”姚姑姑又将药往前递了递 太后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了。 姚姑姑赶紧拿了颗蜜饯给太后压了压嘴里的苦味,太后紧皱的眉头才松泛一些。 此时宫人来报。 “启禀太后娘娘,长公主求见。” “阿泱来了?快请她进来!” “是。” 不一会儿,宫女便领着萧洛泱进来了。 “昭阳给太后娘娘请安,望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阿泱,快过来,好好给哀家看看。” “是。”萧洛泱走到太后面前,由着太后打量。 “许久未见,阿泱真是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你平日里也不说来看看哀家,哀家在这长乐宫里,无聊的紧。”太后拉着萧洛泱的手坐下。 “是昭阳考虑不周了,以后昭阳定常来陪太后娘娘说话。”萧洛泱笑到 “哀家知你平日里忙得很,倒也不必常来,只在你得空的时候,想起哀家这个老人家了,就来看看哀家。” “太后说的是哪里话,昭阳前阵子不过是在忙太后寿宴的事,太后四十大寿,如今皇上后宫之中又尚未立后,此事昭阳自然要尽心尽力。今日一过,便也没往日那般忙了,自然是有时间来陪太后的。” 太后听她说了这话,也不知信没信,只看着她笑了笑道。 “哀家怎么觉着……阿泱同哀家生分了不少?” 萧洛泱一愣,忙道,“太后说的是哪里话?昭阳……” “你也不必急着否认,是与不是,哀家相信你心中自有定论,哀家从前便知道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你又一向有分寸,所以你不必担心哀家会忌惮你,从前你对哀家和恒儿的恩情,哀家一直记着,你到底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也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断没有母亲怀疑女儿的道理,你说是与不是?” 当初她遭人陷害,被贬入冷宫,她也曾失意过、心碎过、绝望过,甚至想过一死了之…… 可她到底还有个孩子,人都说为母则刚,为着这个孩子,她也必须活下去。 她母家遭她牵连,儿子也不受宠,可她想着……恒儿好歹也是个皇子,宫婢们大约也不会太为难他。 可叹她当时怎么就忘了,这皇宫就是这么个看菜下碟的地儿了呢? 她一直都不知道萧恒在外过的不好,还是有一次萧恒偷摸来看她,她无意中碰到他的手臂,撩开一看,发现竟全是青紫。 没有人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她心疼的眼泪直掉,却也毫无办法,毕竟她身在冷宫,自己都自顾不暇。 此后她便夜夜忧思,常常夜不能寐,冷宫环境恶劣,她从前也是个娇小姐,哪里受得住?没过多久便病倒了。 彼时只有姚姑姑还跟着她,在她身旁照料。 可是病了不吃药,哪里好得了?冷宫又哪里有药呢?便也只能就这么熬着,现如今她身子不好,就是当年落下的病根。 后来还是熬到萧恒再来看她,发现不对,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第二天就送了药过来。 第14章 亏欠 - 瞻彼洛矣 - 浅茶 她担心他受了委屈,便一直追问,萧恒被磨的不行,最后才说,有个姐姐对他很是照顾,教他读书识字,还给他请了武师傅,药材也是她想办法弄来的。 可她还是担心,在这个皇宫之中,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又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你好呢? 于是她便让萧恒想办法把这个姐姐带来她看看,说是要感谢她,当时的萧恒还很是天真,当天回去就同萧洛泱说了这件事。 萧洛泱猜到了她的目的,可也没有拆穿,第二日还是同萧恒一起去了冷宫。 她现在还记得那时的场景,当时她话还没问出口,萧洛泱就对她说了一番话。 她说:“我要扶持萧恒坐上龙椅。”还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又继续说道。 “我母妃没了,现下就是个孤家寡人,以我这样的身份,及笄以后……大约会被送去某个贫苦的地方去和亲。而萧恒,倘若他顺利长大,如果能碰上个仁慈的君王,大约也能做个闲散的王爷,可若是碰上个多疑的君王,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贤妃娘娘,您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想要自己不被他人左右,就要有足够的能力去左右他人。” 即便已经过了好多年,这些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她十六岁入宫为妃,也见识过不少贵人,就是后位上的那位皇后也没有那样的气势。 更何况萧洛泱当时也不过才八岁,那时候她便知道,此女定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准确的说这风云兴许就是她搅起来的。 自那以后,萧洛泱便对她颇为照顾,时常派人给冷宫送东西,好教她在冷宫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更是每月都送来药材,给她调养身体。 后来更是为萧恒受过,伤了底子,虽然她一直知道萧洛泱有自己的目的,可这些恩情和陪伴不假,他们母子俩总是亏欠她良多的。 “太后娘娘……”萧洛泱也有些动容,她确实有所顾虑,上辈子信错了人,结果竟是活的那般艰难,这辈子她确实再没有办法将全部信任都交付出去。 毕竟没有谁会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太后见过她的心机,知道她的野心,就难免会对她有所忌惮。 “哀家同你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哀家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哀家和恒儿,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好了,不说这些了,快来帮哀家看看明日穿哪件衣裳好看!” 太后说完就自然而然的岔开了话题,萧洛泱也识趣的没再提起此事。 事后,又陪太后在长乐宫用了午膳,下午也一直留在长乐宫陪着太后说话,直到晚上才回到青华殿。 因着明日太后寿宴,为了方便,她今日便暂住在宫中,虽说她已离开这青华殿半月有余,但萧恒依然一直派人仔细打扫,可见她这个弟弟当真是个仔细又妥帖的人。 萧洛泱虽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泛着丝丝的甜意。 翌日,南街的一处别院中。 “主子,太子出了驿站,现下正要去大萧皇宫。” “知道了。”祁翊不紧不慢的又拿起一支箭,绷紧弓弦,只听“嗖”的一声,那支箭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了靶子,正中靶心。 祁翊当日在盘龙寺到底还是没有去打扰萧洛泱。 虽说萧洛泱当时那番话十分合他的心意,但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家,后来听了明空的一番话又觉得到底不妥,便没有打扰。 玄冥一直在等自家主子的指示,可等了半响也没有动静,便迟疑的问道。 “主子,我们……不阻止太子吗?” 祁翊挑了挑眉,看向玄冥,“我为什么要去阻止祁晋?” “此次我们来大萧,难道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阻止太子与大萧皇室联合吗?” 祁翊将弓箭递给站在一旁的玄青,吩咐到。 “玄青,去醉仙居订一份山药炖猪脑,给玄冥加餐。” 玄冥:“……”倒也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来讽刺他脑子不好。 他家主子什么都好,  就是总爱不动声色讽刺人。 这样不好!恐怕会孤独终老! 玄青闻言,笑了笑,回答道“是,属下一会儿就去订。” 又嘲笑玄冥说,“玄冥,这可是主子的拳拳爱护之心啊!你是得好好补一补!”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完就跟着祁翊走了,徒留玄冥一人傻站在那里。 祁翊当然不会阻止祁晋,因为他知道祁晋不可能成功和大萧皇室联合。 联合无非两种形式,要么割地以示诚意,要么联姻,前者不可能,后者……就更不可能了。 祁晋此次前来大萧并未带帝姬前来,想来是不愿意将帝姬嫁到大萧。 那么他打的主意就必然是要娶大萧的公主,可是如今大萧只有一位长公主尚且待字闺中。 祁翊想起那个空有一张美人皮,皮下却是颗十足黑心肝的女人,不由笑了笑。 且不说祁晋能不能消受得了这美人福,就是那位长公主……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主儿! 再者,看大萧的新帝对他皇姐那般尊敬,想必也不会愿意将皇姐远嫁! 祁晋的如意算盘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件事怎么说呢?大约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 祁翊大约怎么也没想到,正是自己这种放任的姿态,才导致了原本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的人,紧紧的绑在了一块儿。 “主子其实不必亲自来大萧,如今太子不在琼都,许是个可以乘虚而入的机会。”玄青跟上来说到。 琼都便是北凉的皇城了。 “你也太看不起祁晋了,你当他是傻子吗?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回不了琼都,却还是来了,说明他已经留了足够的后手,倘若我此时动手,就算赢了,只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 “原来如此。”玄青恍然大悟,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要亲自跑到大萧来。 大萧的京都距离北凉的琼都路途遥远,便是快马加鞭,也需两月余。 “再者,琼都还有皇帝和皇后。此时动手到底不妥,与其在琼都被他们挑出错处来,倒不如我自己寻个由头出来晃悠,反正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不务正业的闲散王爷罢了。” 他们看他如眼中钉肉中刺,难道他就好受吗?只能说彼此彼此罢了。 总有一日,他要把这根在他喉咙里卡了十多年的刺连根拔起! 第15章 寿宴 - 瞻彼洛矣 - 浅茶 此时的皇宫,萧洛泱正打算去给太后祝寿。 按照大萧的习俗,长辈过寿辰,家中小辈需得一大早前去祝寿,之后再是亲朋好友送礼,然后再开宴。 萧洛泱今日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了,虽说打扮的精致,可让人看着也不会觉得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今日是她第一次在群臣面前亮相,自然马虎不得,可今天毕竟是太后的寿辰。 萧洛泱带着春柳和夏雨刚走到长乐宫,便有婢女来领她进去。 “参见长公主殿下!”那婢女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看到您,不用禀报,直接带您进去即可,宫里的各位娘娘们也都到了。” “知道了。” 虽说萧恒如今没有皇后,但是妃子却是不少的。 自古以来,皇家都是极其看重皇嗣的,所以即便是萧恒这一年里忙的恨不得连夜里也宿在御书房,那些个大臣们也能找到机会给他送一堆的秀女进宫。 简直恨不得马上诞下皇嗣以稳固江山。 “启禀太后娘娘,长公主到了。” 随着宫女这句话,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那些妃子们齐齐对她行了一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复而她自己又对太后行了一礼。 “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后笑了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到“快些起来吧!阿泱坐哀家这儿来。” 萧洛泱依言上前坐了下来。 此时萧恒的众位妃子们才认真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来。 为什么说是传说中的呢?因为之前几个月她们虽同住皇宫,可是当时的萧洛泱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十一公主,后位悬空,她们忙着争宠都来不及呢?哪里有空去管什么十一公主? 可谁曾想这萧洛泱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圣宠正浓的昭阳长公主,等她们反应过来时,人家已经搬去长公主府了,丝毫不给她们巴结的机会。 如今看太后这个态度,明显对这个昭阳长公主也是疼宠得很,否则也不会唤她“阿泱”。 今次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 如今一看,不由心生庆幸,还好这萧洛泱是皇上的皇姐,若是旁人,这等姿色,万一入了宫,哪里还有她们的事? 难怪都传言长公主的母妃岑贵人是江南一绝。 最后还是慧妃先打破沉默,笑道。 “前阵子就听人传言,长公主蕙质兰心,不曾想今日一见,相貌竟也这般出色,妾身今日才算明白什么叫六宫粉黛无颜色。” 如今这殿中坐着的,皆是明里暗里斗过许多次的“老朋友”,都知道彼此是个什么人,其他妃嫔一听就知道这慧妃是想靠上长公主这颗大树。 可萧洛泱却是连这殿里谁是谁也分不清。 许是多活了一世,萧洛泱的眼界终归与她们不同,每日想的都是朝堂政事,想的是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对男女之事可以称得上是淡漠。 自然不会去管萧恒后宫里那一档子事,实不相瞒,这宫中的诸位……她一个也不认识。 最后还是身旁的春柳小声的告诉她这位是兵部李尚书的嫡女,如今的慧妃,是现下后宫中最得宠的一位。 她虽不认得这些妃子,却也大抵知道她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况且这位慧妃打的主意,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慧妃过誉了,我瞧着再坐诸位皆是各有各的美色,倒是有些叫本宫看花了眼,又岂会没有颜色?” 萧洛泱一贯是不爱应付这种场合的,她上辈子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一直到和亲,都是一个弃子一样的存在,从未受过旁人这般吹捧,倒是叫她有些不习惯。 太后许是看出来萧洛泱的不自在,便又说了几句话,就让一众妃子们先回去了。 “怎么不见皇上过来?”萧洛泱等了一会儿也没瞧见萧恒过来给太后祝寿,便问道。 “他一早就过来了,现下估计在接待那些使臣,哀家听说这次各国派来的使臣皆是不凡,你一向聪明,可知道……他们此次的目的……”太后忧心道。 “太后不必为此忧心,今日是您的寿辰,您只需要接受旁人的祝贺便好,其余事情,皇上自会处理好的。”萧洛泱安抚道。 …… “皇上,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他们三人缓步走入了紫宸殿。 “微臣参见皇上,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萧的大臣们赶紧行礼。呼声震天,倒是颇有气势。 这紫宸殿是大萧历来举办国宴的地方。 此时殿中各国使臣皆是入了坐,大萧的臣子们也都到齐了。 萧洛泱轻轻扫了一眼殿中的人,发现西戎国的位置上,果然坐着西戎大皇子和玉骄皇女,而那玉骄皇女的身后坐着的竟然是孔书! 像这般大摇大摆把面首带出来的,倒是坦荡,不过从这处也能看出这位玉骄皇女当真是娇纵得很,竟然将男宠带到国宴上来。 虽说孔书名义上还是接待西戎使臣的官员,可明眼人都知道他早已经是玉骄皇女的男宠了。 孔书自个儿心里也憋屈得很,本来他这一生,虽然家族败落,可到底也是个世家公子哥儿,如今却沦落到这步田地。 今日他本想去大萧臣子的席位上去,却被玉骄皇女强硬的留在了这处,在孔书眼里,这无异于在故意给他难堪! 可惜这玉骄皇女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她向来随心所欲,她才懒得管孔书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这里,萧洛泱心情都不自觉的变好了。 她再将目光投到北凉使臣的席位上去,发现那北凉使臣的位置上坐的竟然是北凉太子! 这倒是十分出乎萧洛泱的意料,毕竟北凉国力强盛,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值得北凉太子千里迢迢的跑到大萧来。 难道就是为了给一个什么都不如北凉的大萧的太后贺寿?萧洛泱显然是不信的。 其他各国但是中规中矩,派来的都是些臣子官员。 第16章 无耻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恒落座在大殿的上首,太后与他并排坐下,而萧洛泱则是坐在她们二人的左下方,然后才是后宫的诸位妃嫔。 “诸位爱卿平身!”待大臣们都落座后,便有掌事公公出来唱礼。 所谓“唱礼”,就是将各国使臣和大臣们所送的贺寿礼念出来,好叫大家都知道。 这“唱礼”已是多少年的旧俗了,沿用至今。 不仅仅是国宴这种大场合需要唱礼,就是那寻常百姓家举办宴会,收到贺礼,也是要唱礼的,还有女子定亲时所收的聘礼等等,都需要唱礼。 每每这“唱礼”环节都是争奇斗艳的,谁也不想自家被比了下去,好似送的贺礼最好的那位马上就能受到重用了一般。 萧洛泱送的是她前段时间命夏雨替她搜罗的名贵药材,这些药材,便是太医院也是没有的,且都是给太后调理身体的药材,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送些金银器物反倒是没甚新意,再者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是不如送这些药材来的实在。 果不其然,待掌事公公唱到萧洛泱送的礼时,太后便知道了萧洛泱的用意。 都说久病成医,太后自然知道这些药材的难得之处。 “阿泱有心了!”太后轻声对萧洛泱说道。 “太后喜欢就好。”萧洛泱回到。 终于……唱礼环节结束了。 “今逢朕母后四十大寿,特设此宴,望宾主尽欢!开宴!” 宫婢们便陆陆续续将菜肴摆了上来。 萧恒看菜肴都上的差不多了,又说到。 “今日母后才是主角儿,诸位也不必拘束,只当普通宴会便好。” 话虽这般说,可谁又放松的下来呢?倘若今日只大萧人在,倒也不必如此端着姿态。 可现如今各国使臣都在,还有那西戎国的大皇子、玉骄皇女和北凉国的太子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千里迢迢的亲自跑来给他们大萧的太后贺寿! 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于是大臣们更不敢松懈了,各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出一点差错,丢了大萧的脸面。 “微臣恭祝太后娘娘四十大寿,祝太后娘娘万事安康,福寿绵长!”左相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到。 有了左相起这个头,大臣们皆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太后敬酒,齐声道。 “臣等恭祝太后娘娘四十大寿,祝太后娘娘万事安康,福寿绵长!” 之后又是各国使臣都说了些贺词,连玉骄皇女都主动站了起来说了些讨喜的话。 可是萧洛泱注意到这玉骄皇女虽嘴里说着为太后贺寿的话,眼珠子却几乎粘在了萧恒身上。 萧恒不适的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萧洛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皱了皱眉头。 但好在这玉骄皇女大约也还有点廉耻心,并未在这种大场合做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再之后便是萧洛泱提前安排好的歌舞了,寿宴明明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可萧洛泱却不知为何,心里总不踏实,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的预兆一般。 萧洛泱皱了皱眉,强行按耐住心底的不安,现下西戎和北凉皆是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也只能静观其变。 她能将萧恒推上皇位,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比旁人多活了一世,知道许多事情发生的时间,也知道许多人的秘密,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现在。 可是现如今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叫她极度不适应,甚至生出了些迷茫的情绪来,她竟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她真的能改变自己上一世的结局么…… “公主?您怎么了?奴婢看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春柳瞧着自家公主不知怎的突然脸色就不太对劲起来,连忙上前询问。 萧洛泱回过神来,“无事,你且退下吧!” 不!她是萧洛泱!是大萧最尊贵的的长公主!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就连出宫都需要去求旁人帮助的十一公主萧洛泱。 她既然能让大萧的皇帝改朝换代,难道还会屈服于区区命运吗?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本皇子瞧着这宴会安排的甚是妥帖,不知道是贤武帝的哪位贤内助操持的?倒是叫本皇子好生羡慕!”这西戎大皇子果真不会安分到底。 这“贤武帝”便是萧恒的尊号了。 “大皇子喜欢就好,此次寿宴乃是朕的皇姐负责操持,并非是朕后宫的妃子。” “哦?原来如此!在我们西戎国,像这样的国宴一般都是由本皇子的母后操持,没想到大萧竟是与我们不同。” 这孙博远乃是西戎的嫡长子,他的母后——自然就是西戎国的皇后了。 “大皇子有所不知,此事本应朕的皇后来操持,只是朕刚继位不久,皇后的人选自得再三斟酌,这一拖竟拖了这么久,可母后的寿宴朕又岂能马虎,只能劳烦皇姐帮衬一二了。”萧恒回答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在大萧的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百姓问他,他也是知道当今圣上并未立后,萧恒不相信孙博远不知道。 只是萧恒不明白这种众所周知的事,大皇子为何要装傻来问他。 倒是萧洛泱皱了皱眉,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哦?这般说……本皇子这妹妹也还是有机会的?” 萧洛泱一听这话,看向孙博远的眼中有些凶光,她微微眯了眯眼,他还真敢提! 萧恒听完这话,也沉默下来,倒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左相也忍无可忍的皱了皱眉,群臣更是气愤不已! 这人好生不要脸,他这妹妹是个什么德行,他自己不知道吗?竟然还敢觊觎大萧皇后的位置,当真是厚颜无耻的很。 别说他们了,连北凉太子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显而易见,这位玉骄皇女的事迹不止他们知道,连北凉国内也有她的传说。 能将皇女做到这种地步,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孙博远自己也知道自己皇妹这个德行,倘若从前旁人只是听说她在西戎国境内做的荒唐是,大约也还能抵赖一二,可是偏生前阵子又出了孔书的事,叫人传的满城风雨。 他知道他的皇妹一向娇纵,可却没料到她居然还给人做出下药的事情来,等他想要封锁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17章 选后 - 瞻彼洛矣 - 浅茶 不过在他眼里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大萧的国力从前便是不及他们西戎的。 如今又经内乱,北边更是有北凉虎视眈眈,西北的匈奴三年前虽被当时的十二皇子击退,可也难保不会再卷土重来,如此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大萧又岂敢公然与西戎作对。 大萧众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方面,更是敢怒不敢言。 “哀家听闻玉骄皇女自来便是娇养着长大的,奈何哀家生了个不开窍的儿子,再者大萧与西戎相距甚远,怎好叫皇女受委屈?”这便是婉拒了。 “玉骄不觉得委屈,玉骄很是喜欢大萧……也很是欣赏皇上……”难为这玉骄皇女竟还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实在叫人看了作呕。 倘若真让萧恒娶了玉骄皇女为后,只怕自此以后大萧就要成为诸国的笑话了。 萧洛泱虽不要求萧恒成为流芳千古的盛世明君,可也不能任由旁人这般糟践他! 以玉骄皇女这个性子,哪里担得起皇后的位置,大萧历代皇后,无一不是贤良淑德,端庄典雅。 可这玉骄皇女当真是和这两个词毫无干系! “实不相瞒,本皇子此次前来贺寿,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却不想被玉骄知道了,她听说了大萧新皇的事迹,心中很是仰慕,非要跟来,本皇子便只好带着我这皇妹来开阔一下眼界了。” “大皇子说笑了,西戎境内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哪里……” 这边太后还在和这厚颜无耻的两兄妹来回拉扯,看得大臣们心焦不已。 另一边,萧洛泱也有了动作。 “春柳,你去找左相,同他说……”萧洛泱低声对春柳吩咐道。 “是,奴婢马上去办。”春柳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说完就退下了。 继而又对夏雨吩咐道。 “夏雨,你去找……” 待春柳和夏雨再次回到萧洛泱身边时,对她点了点头,她便知道是事情办妥了。 她向坐在百官之首的左相看去,左卿便端起桌上的酒杯遥敬了萧洛泱一杯酒,萧洛泱也回敬了一杯,掩袖饮下后又看向萧恒,正巧撞上萧恒看过了的目光,便对他颔了颔首。 “实不相瞒,朕后宫之中虽尚未立后,可是早已有心悦之人,决心想要立她为后,只是怕唐突了佳人,才一直未提。” “不错,这事本宫也是知道的,一直在为皇上筹划,本宫自幼看着皇上长大,难得瞧见他这般动心,自是想要安排得更为妥帖一些,不想竟拖到了现在,倒是要辜负皇女的美意了。” “本皇女不信!我们在大萧的京都呆了半月有余,从未听说皇上有什么心悦之人,怎的就偏生今日就有了?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太后皱了皱眉,这玉骄皇女当真是没规矩,这般不顾场合的大吵大闹,如此行径,和那闹市里的泼妇也无甚差别。 “本皇子倒也是从未听说过。”西戎大皇子也附和道。 那双眼睛从萧恒身上划到萧洛泱身上,眼神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萧洛泱却是不怕的,只是笑着看着大皇子,直视着他的目光。 “大皇子说的是哪里的话,皇上和本宫难道还会合起伙儿来特意胡编乱造一个人来欺骗于你们吗?” 玉骄皇女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那这便是不信了。 不止是孙博远兄妹不信,就连大萧的臣子们也都一头雾水,不知道皇上和长公主卖的是什么关子。 不过幸好萧洛泱早有准备。 “既如此,皇上不若就在今日宣旨吧!既全了皇上的心愿,也好为大皇子和皇女解惑。皇上虽打算在七夕给左姑娘一个惊喜,可今日这般场合,到也不算慢待了她。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当然,毕竟是太后的寿宴,自然还是要询问一下她老人家的意见的。 萧洛泱这番话说的讨巧,既说了“左姑娘”,便是表明身份,并非是子虚乌有的一个人。 又话里话外表明了皇上对这位左姑娘的喜爱,生怕慢待了人家。 最后更是表明本来是计划好要在七夕宣旨,给人家姑娘一个惊喜,却因着西戎国的这二位,不得不提前宣旨,此等罪孽,简直和破坏人家姻缘也相差不多了。 “嗯。”太后虽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却也知道这玉骄皇女是娶不得的,否则也不会配合他们演戏。 “既然如此,就依皇姐的意思吧!”萧恒看太后都点头了,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春柳。”萧洛泱唤道。 “是。”春柳去取了圣旨过来便要宣读。 这本该是皇上身边掌事的李公公该做的事,可李公公看着皇上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便也不敢多言。 不过这不合礼制的做法到底还是引得一众御史连连皱眉。 可他们最终也还是什么也没说,毕竟他们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长公主和皇上究竟要干什么,若贸然打断,坏了他们的计划,那罪过可就真是百死难赎了。 毕竟……比起要立劣迹斑斑的玉骄皇女为后来说,立这位只出现在长公主口中的“左姑娘”为后这个结果,好似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萧洛泱扫了扫下首的诸位御史,没有一个人提出指责来,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这些御史有些眼力见儿。 这样就算是其他国家的人看出这种行为异常,却看到大萧的御史无动于衷,也只会以为是各国的礼制不同罢了。 毕竟……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御史都不可能对罔顾礼法的举动无动于衷。 春柳开始宣读圣旨,下面便又跪了乌泱泱的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惇典。咨尔左氏,乃左相左卿之姊妹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此——” 第18章 暗度 - 瞻彼洛矣 - 浅茶 “左相大人,接旨吧!”念完之后春柳笑眯眯的将圣旨合上递给了左相。 左相双手接过,“微臣代臣妹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左姑娘”竟是左相的妹妹。 不过左相对这位妹妹自来疼爱得很,保护得很好,谈及此人,一时之间竟无人知道她到底长的怎么样? 也不知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才将陛下的心绑的这样牢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皇后已定,总归没那个玉骄皇女什么事了。 “大皇子,这般,您还满意吗?”偏生萧洛泱还要故意去问一句。 “哼!”孙博远不答,看着萧洛泱道,“长公主当真好手段!” 若是他们直接拒绝,他倒也能给他们强硬的安一个藐视西戎皇女的罪名,趁机给他们找点麻烦逼他们同意。 可如今这般情形,分明是他们要坏人家姻缘,他们再发难总是说不过去的。 “过奖。”萧洛泱垂了垂眸,语气居然还很是谦逊。 那玉骄皇女也气的眼眶通红,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全然不记得究竟是谁先厚颜无耻的。 她看向萧洛泱的目光中带着屈辱的恨意,大约是从小到大过的太过顺遂,突然在萧洛泱这里载了一个大跟头,她那娇弱的小心脏估计都快气炸了。 不过萧洛泱却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左右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众人落座,歌舞继续。 在萧恒旁边伺候的李公公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方才站在皇上旁边伺候,本就比长公主的座位高出一截,春柳宣读圣旨时,他那个角度刚巧可以看见圣旨。 他在跪下去时无意间看到了那份圣旨,那圣旨——居然是份空白圣旨! 且不说没盖大印,那上面分明是连个墨点儿也没有。 而长公主身边的春柳居然能在那种情况下脸不红心不跳的“读”出圣旨来,他确实是佩服不已。 难怪不让他来宣读圣旨,他可没有这般能耐。 同时心里又不禁感慨——不愧是长公主啊!还是长公主有法子! 那么短的时间内,萧洛泱当然没有办法去弄一份写好的圣旨来。 再者,皇帝不在御书房,大印当然也不能随便乱用。 多亏以前教导萧恒时,也让婢女们学习一二。 春柳又向来机灵,夏雨办事也稳妥,这些事情交给她们,她也放心,总算不负所托。 萧洛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萧洛泱看着殿内的歌舞,却没发现有一个人一直在盯着她。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左相! 左卿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在想,他们的这位长公主果真不一般。 当时情况混乱,西戎大皇子咄咄逼人,他也在思考到底该怎样避开这件事的同时,又能不引起两国争端。 可到底没有想出什么万全的法子来。 这时,他发现替他倒酒的宫婢似乎换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发现竟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 他还没询问,那婢女就小声同他说到,“奴婢受长公主之命,来给左相传句话。” “长公主有何吩咐?”左相看向春柳。 “长公主说,一会儿还望左相配合公主做一场戏,为皇上定下皇后人选,其中涉及令妹,公主知道您向来疼爱她,左相也不必忧心,大人将令妹保护得很好,无人知道令妹的长相,倘若左相与令妹不愿意,届时偷梁换柱便可,皇上也不会怪罪于左家。” 左卿是个聪明人,也懂得审时度势,现下这般境况,想要不受西戎胁迫,也只能如此了。 “本相知道了。” “左相深明大义,实在叫奴婢佩服,那奴婢这便去回长公主的话了,奴婢告退。” 春柳得到回复,立刻就回到了长公主身边。 春柳动作小心谨慎,这点小动作也不会引起贵人们的注意,毕竟谁会没事盯着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呢? 萧洛泱注意到左相看他的目光,向他颔了颔首,便又看向歌舞,眼波流转之间,凤眸中的流光竟然无端摄人心魄。 左卿才注意到原来萧洛泱长的竟这般勾人心魄,先前她刚进入时好像并未注意到。 大约是她将长公主的姿态端的太稳,旁人一看,就觉得不可冒犯,也不敢这般肆意打量。 左相心中的这番思量萧洛泱却是不知道的。 她心里还想着如何回敬这两兄妹,她向来不是个好脾气子的人,泥菩萨尚且有三分脾气,这玉骄皇女兄妹二人,还真当她是吃素的了? 她看向玉骄皇女,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皇女在京都可还习惯?” 方才玉骄皇女在萧洛泱这里受了气,本不愿答她的话,只是这种大场合由不得他任性,孙博远瞪了玉骄皇女一眼,她才不情不愿的回到。 “尚可。”语气很是不好,不过萧洛泱倒是丝毫不介意,甚至好脾气的笑了笑。 两者相比之下,更显得玉骄皇女没有容人之量了。 “那便好,先前本宫听闻礼部的刘尚书说,玉骄皇女将他派去接待的人都遣了回来,还生怕招待不周。本宫想着同龄人之间总是有话聊的,便给刘大人提了个小小的建议,现下看来……倒是不错。” 萧洛泱这番话可真是算得上是毒辣了,既点明了玉骄皇女的刁钻之处,又将礼部的刘尚书拉下了水。 毕竟,她也不能白被人利用一把,且言语中又暗示了孔书的存在,让人想起她前阵子与孔书的荒唐事。 “你……”玉骄皇女感受到旁人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一时气急,却又无可奈何,萧洛泱言辞毫无漏洞,仿佛真的是全心全意在为她着想一般。 不待玉骄皇女把话说完,萧洛泱又仿佛十分纠结的说道。 “不过前两日本宫听闻了民间传的一桩事,说得很是难听,居然说……说孔家长子孔书他……他勾引皇女……此事实在骇人听闻,本宫印象中孔家一直是书香世家,祖上也曾是簪缨世家,哪里会做出这等事来?今日一瞧,果真是误会,原是两情相悦,竟被他们传的如此不堪,实在叫人气愤。” 第19章 婚事 - 瞻彼洛矣 - 浅茶 关于玉骄皇女的这桩事,在坐的诸位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些,只是原本传着的是说玉骄皇女见孔书不从,就给他下了药。 可是不知怎么,传着传着竟又变了风向,说是孔书胆大包天,勾引了玉骄皇女。 大家都是老狐狸,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不过是大皇子的手笔罢了,只不过没人想要得罪西戎大皇子,也就没人提起这件事。 如今却被长公主这般堂而皇之的提出来,无异于是在人死了之后还要将人拉出来反复鞭尸。 众人看着玉骄皇女兄妹二人的眼神或同情或鄙夷。 孔书也是面色苍白,虽说长公主这话好似是帮了他,为他正名,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萧洛泱自然不可能那般好心的为孔书做打算。 自从风向变了后,孔振明当真是当断则断,竟直接将他逐出族谱。 他现在寄人篱下,玉骄皇女脾气又琢磨不定,难免回去要拿他出气。 只是孔书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长公主,可惜他这个疑问注定没有人能为他解答了。 萧洛泱见玉骄皇女被她堵的说不出话,心里总算是痛快了些。 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踩孔家两脚。 “本宫听闻前两日孔大人将长子逐出了家门,瞧着委实糊涂,如此不辨是非,实在难当大用,真是委屈孔家那孩子了。” 萧洛泱状似抱怨的说道,但架不住有人配合她啊! “皇姐说的在理。”这话的意思便是赞同了,看来这孔家想要出头怕是难了。 随后萧恒话头一转,“朕今日高兴,不若做个喜事,将孔家这长子赐给皇女,皇女不也喜欢大萧嘛……” “不必!玉骄的婚事自有本皇子的父皇母妃做主,就不必劳烦贤武帝了!”孙博远终究是坐不住了,打断道。 萧洛泱看着这兄妹二人难看的脸色,心里阵阵发笑。 萧恒也见好就收,不再提及此事。 殿内又恢复了平静,不再如方才那般暗潮涌动。 可这平静也并未维持多久。 “本宫初到大萧京都时,便听大萧百姓对长公主颇为称赞,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是一桩‘长公主智斗恶妇’的事,皆是说长公主聪明睿智,倒是叫本宫刮目相看。”北凉太子说到。 “太子谬赞,不过是些坊间传闻,真真假假,当不得真。”萧洛泱道。 “是这个道理,不过我瞧今日这宴会,办的井然有序,又听闻贤武帝说是长公主操办的,心下是真心觉得长公主厉害,才华与美貌齐头并进,想着,日后不知是谁有那么好的运道,才能娶长公主入家门。” 大约是萧洛泱上辈子吃过这方面的亏,这辈子在这方面也格外警醒。 几乎是一听到祁晋说这句话就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白玉杯盏,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它捏碎一般,看向祁晋的眼神中也藏着警惕。 祁晋见萧洛泱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长公主应该也有十八了,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并无。”萧洛泱只能如实回答,萧恒可以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编出一个心仪的“左姑娘”,可是萧洛泱却不行。 倘若她说有心仪之人,那难免就要担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 虽说大萧民风开化,可是若是普通人私相授受也没甚稀奇的,但萧洛泱是大萧的长公主,代表的是大萧的颜面。 今日别说她如今确实没有心仪的人,便是有,也只能说没有! 萧恒也皱了皱眉,觉得这位太子约莫上辈子是个癞蛤蟆,居然想吃她阿姐这块天鹅肉!心里将整个北凉皇室的祖宗们‘友好’的问候了一遍。 毕竟祁晋早已有了太子妃,如今对阿姐的婚事这般关心,难不成是想将阿姐娶回去做侧妃不成?! 那萧恒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就算阿姐当真眼瞎,看上了这只癞蛤蟆,心甘情愿给人左侧妃,他也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 就是绑,也要把阿姐绑在大萧! 祁晋是不知道萧恒这发散性的思维的,他还在继续说道。 “本宫看大萧女子中如同长公主这般年纪的妙龄少女们皆是成家了,长公主也该为自己着想一下了。” 祁晋这话说得好似十分关心萧洛泱的婚事。 萧恒黑着脸说道,“不必劳烦太子殿下,朕近日已在为皇姐物色京中的青年才俊了,皇姐的婚事,朕应当比太子殿下上心得多!” 这话里话外,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朕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不过这祁晋竟也是个脸皮厚的,好似一点也没察觉出萧恒和萧洛泱的不快,仍旧对此事表现出出奇的兴致。 萧恒觉得他今日大约是没看黄历,才这么倒霉。 早知道就不该对西戎那兄妹俩冷嘲热讽了,这不,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可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倘若不是她心仪之人,嫁给京都任何一位世家公子,都只能算是下嫁,皇上不觉得委屈长公主吗?” 虽然祁晋说的是实话,不过这下子可算是将大萧的贵公子们都得罪了个干净,但是他也不在乎这些,毕竟他是北凉太子。 他得罪世家公子无事,可世家公子是却是不敢得罪他的。 虽然萧恒也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现在这北凉太子明显不怀好意。 不下嫁,难道嫁给你当侧妃?想的美!萧恒心想。 “太子此言差矣,哀家倒是觉得,阿泱也不一定要嫁给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只一个要求,真心待她好,哀家只这么一个女儿,虽不是亲生女儿,却也胜似亲生女儿,哀家不希望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太后说道。 众人一听,便知道太后是极其看重昭阳长公主的。 若是萧漾在这宴会上,只怕会气个半死。 毕竟从前她才是整个皇宫中最受宠的,而萧洛泱当时是几位公主中最不起眼的,可如今却获得了如此尊荣,甚至还如此被皇上和太后看重!这是她最见不得的。 不过好在她不在,因着前阵子她找了那个妇人妄想污蔑萧洛泱,萧洛泱特地交代要好好‘招待’那妇人,那妇人是个胆小的,刚进牢房就全招了。 第20章 和亲 - 瞻彼洛矣 - 浅茶 京兆尹是个聪明人,在现在正得宠的长公主和过去得宠的安阳公主之间,毫无疑问,他选择了萧洛泱。 不过到底安阳还是她的皇姐,虽说她根本没有将她当做过她的皇姐,安阳大约也从未把她当做过皇妹。 即便如此,在外人面前,也是要做做样子的,便罚了安阳禁足一个月。 虽说只是禁足,可是萧洛泱特意透了口风,派人告诉了萧漾婆家,让他们知道萧漾竟得罪了长公主,那些族人心里皆是又怕又气。 想来这一个月她过的也不会太好,毕竟她早已不是那个有四皇子萧渊撑腰的安阳公主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能参加这次寿宴。 “太后说笑了,像长公主这般的妙人儿,谁会不捧在心尖上宠着呢?依本宫看,长公主若要嫁,也得嫁那后院中干干净净的世家公子才是。”祁晋开玩笑一般的说道。 若说要萧洛泱在世家公子中找个姑且算是配得上她的,且真的能全心全意待她好的已是不易,那要找一个后院中干干净净的只怕就更难了。 毕竟世家都是极其看重子嗣的,许多世家公子还未及弱冠便先收了几个通房丫头,更别提姨娘了。 照北凉太子这个说法,萧洛泱觉得自己大约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不过萧洛泱总觉得这北凉太子是有备而来,可是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对她的亲事这般感兴趣?总不至于是真的想娶她。 萧洛泱虽对北凉的事不太了解,可到底也是知道北凉这位太子殿下两年前便娶了太子妃的,他总不会天真到会以为她会心甘情愿的跟他去北凉做他的侧妃。 看北凉太子这拐弯抹角的劲儿,也不像是那么天真的人,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太子实在是说笑了,照您这个说法,本宫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萧洛泱觉得和这人说话真是费劲,存着心思想要试探一下。 “实不相瞒,本宫有一皇弟,瞧着倒是与长公主绝配,他已二十有一,后院中却没有个主事的人,便是连个小妾也没有,父皇甚为忧心,刚巧大萧国宴,便让本宫来大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以结两国秦*之好。”祁晋也终于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果真如此! 萧洛泱攥紧了那白玉杯盏,将情绪都发泄在了手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殿中大臣们窃窃私语,大约都是觉得此桩联姻大萧不亏,毕竟北凉国力强盛,既能震慑外患,说不定还能帮大萧回到巅峰。 从前大萧,北凉,西戎几乎是三足鼎立,可是近十年来,北凉国力越发强盛,大萧和西戎本就落了下乘。 而现如今,大萧又刚经历内忧外患,自然而然就在这几个国家中成了第三位。 大臣们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升国力,如今有这种捷径,哪有不走的道理。 可是没有人问过萧洛泱愿不愿意远赴北凉去和亲,没有人!就如同上一世一样! 这个噩耗像是一股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她的脖子,萧洛泱连呼吸都沉重了些。 身后的春柳和夏雨担忧的看着她,她们是最清楚自家公主的志向的,因此也更加心疼。 太后也担忧的看向萧洛泱,毕竟,她是知道萧洛泱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去和亲的,甚至有种莫名的抵触。 当初也正是为了摆脱这种命运,才那么努力,可是如今,却还是逃不开命运吗? 左相也朝萧洛泱看了过来,他素来细致,一眼就看出来萧洛泱的不同,她虽面上不显,可是那捏着杯盏的手指,几乎泛白。她果真是不愿的。 就连西戎国的大皇子也皱着眉头看向萧洛泱,生怕她答应,毕竟倘若大萧和北凉联姻,最危险的就是西戎。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了萧洛泱身上,或期待,或同情,或警惕…… 甚至有大臣在这时上奏,想要皇上立刻同意,好似生怕下一秒北凉就不和他们联姻了一样。 萧恒听完那大臣的话,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也不说话,就瞪着那大臣,一时间殿内安静的可怕,连歌舞都停了下来。 那大臣见皇上一直没动静,便也一直不敢动,感觉气氛不对。 抬眼一瞧,看见皇上那脸黑如炭的神色,差点没给吓撅过去,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惹怒了皇上。 萧洛泱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将杯子放在桌上,在这般安静的情况下,杯盏与桌案的碰撞声大的吓人,无人看见那上好的白玉杯盏裂开了一条缝…… 萧洛泱扯出一抹笑,正要说话,“本宫……” “太子,这是哀家的四十寿宴,哀家就这一儿一女常伴左右,皇上还每日忙于政事,也没空陪哀家,也只有阿泱陪着哀家了,你如今若将哀家的阿泱拐去了北凉,岂不是要让哀家做个孤家寡人?” 太后虽带着笑意说了这番话,却特意提起这是她的寿宴,便是给了北凉太子压力。 这毕竟是老人家的寿宴,总不至于在寿宴上让她不开心。 萧洛泱看向太后,太后拉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突然就想起昨日太后说的话:“哀家和恒儿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知怎的,她眼眶突然有点酸涩,想起上一世,如果那时候……也有人这样拉她一把,事情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 萧洛泱压下眼底的酸涩,自嘲一笑,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不错,再说京都距琼都路途遥远,皇姐身子不好,只怕不适合远嫁,便是嫁在大萧,离皇城太远,朕也是不放心的,更别说去北凉了,还望太子见谅。”萧恒也说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和太后是不愿意长公主去和亲的。 大多数的大臣都想不明白,这种双赢的买卖为何不做?他们当然不明白,因为损害的不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刀没有落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大约永远不知道疼! 第21章 求娶 - 瞻彼洛矣 - 浅茶 祁晋也不在意,只是笑笑对萧洛泱说道,  “公主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本宫会考虑的。”萧洛泱虽说嘴上答应了,可脑子里想的还是怎样避开这件事。 要让她去和亲,她是万万不愿意的,只是现下实在是没有万全的法子拒绝,只能先用缓兵之计稳住北凉太子。 孙博远也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大萧和北凉联手来对付西戎,那西戎的处境就危险了。 本来他带着任务来,结果没办成就算了,倘若还让北凉与大萧结了姻亲,那他就算回去,只怕处境也很艰难了。 不过好在萧恒和大萧的太后都十分宠爱萧洛泱,看样子是不可能让她远嫁到北凉的。 这一顿午宴吃的着实令人心惊胆颤,不过还好,总算是接近尾声了。 接下来就是去御花园看戏,萧洛泱特地请了京都最有名的戏班子来演出,不过因着午宴时的事情,她到底是没什么心情看这些了。 晚上的晚宴倒是再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许是该说的今日午宴时分全说了个干净,到了晚宴,倒也无甚可说的了。 晚宴结束后,大臣们陆陆续续的都要离开了,各国的使臣也要回驿站了。 因着天色已晚,皇上和太后都不太放心萧洛泱一个人回去,便让她在青华殿再宿一夜。 萧洛泱心里藏着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想着现下回去确实不太方便,便答应了。 刚出紫宸殿,就遇上了祁晋。 她其实不太想搭理他,便假装没看到,没曾想这人居然还厚脸皮的追了上来。 “长公主。” 这都指名点姓的叫她了,在装傻也不太好,扯出一抹假笑。 “太子还有其他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长公主,今日午宴时本宫说的那件事,长公主别忘记了才好,长公主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毕竟怎么看都是双赢呢!这件事……几乎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啊!” 祁晋说的话好似在暗示什么,众望所归?凭什么拿她做砝码就成了众望所归?有问过她的意见吗?她同意了吗?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本宫会好好考虑的。”她当然会好好考虑,考虑怎样推掉这桩事! “若太子殿下没有旁的事,本宫就先回去了。”萧洛泱对祁晋虚虚行了一礼,也不待他回答,就转身往青华殿的方向走去。 她几乎是转过身的瞬间,就将笑容撤了下去,相反的,面上好似蒙了一层阴霾。 结果刚走没多久,又遇上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左相左卿。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左相?平身吧!左相是在等本宫?” 一开始萧洛泱确实有些惊诧,毕竟晚宴都结束了,左相此时应当在回府的路上了才对,可本该离宫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此处昏暗,又人迹罕至,却是她从紫辰殿到青华殿的必经之路。 “正是。” “左相费尽心思来拦本宫,是想要做什么?也是来劝本宫去和亲的吗?”萧洛泱看着左卿笑了笑,笑容中带了几分凉意。 “长公主误会了,微臣只是看长公主好似不愿和亲北凉,特来献计。” 萧洛泱倒是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足够好了。不过想了一想,这毕竟是当年连中三元,又一路坐上左相之位的左卿,怎么会没有些本事呢?所以她也愿意听一听他的计策。 “哦?愿闻其详。” “只要长公主立时找一个人将自己许配出去便可。” “你以为本宫没想过吗?可是祁晋在殿上那般说,本宫上哪里去找一个符合要求的人出嫁?倘若我随意找一个世家公子嫁了,岂不是打祁晋的脸?届时只怕不止北凉会找麻烦,大萧的朝臣也会对本宫颇有微词。” “并非全无人选!”左卿看着萧洛泱说道,清澈目光很是坚定,仿佛做了一个不会让他后悔的决定一般。 “本宫倒是不知这京都还有这样的人。” “微臣斗胆,想要求娶长公主殿下!” 萧洛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春柳和夏雨都震惊了,齐齐看着左相,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萧洛泱大约是今天晚上多饮了几杯酒,行为举止都要更为大胆一些,她眯了眯眸子,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是贴着左卿了,这大约是一个被御史看到都要指责伤风败俗的距离。 左卿也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显的有些滑稽,倒是没有方才说要求娶长公主那般大胆了。 春柳和夏雨连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生怕被人看到长公主这不成体统的样子。 萧洛泱在左卿脖梗处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她却没有发现,左卿的身子更僵硬了。 萧洛泱呼出的气体都喷洒在左卿的脖颈处,带着暖意,仿佛丝丝地沁去皮肤中去了。 “左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微臣知道。” “那你可知,你此举,无异于是在与祁晋作对,本宫瞧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你就不怕他吗?” “能帮到长公主便好。” 萧洛泱看着左卿的眼睛,似乎是想要把这个人看透,她问道,“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左卿,你喜欢本宫吗?” 左卿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直视萧洛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许是今夜真的喝多了,又或许……是不愿看着这个好像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的女子臣服于命运,他下意识的想要帮她一把,就如同当年也有人这样将他拉出泥潭一样。 “微臣只想帮长公主,别无他想。” “本宫知道了,看来左相在夜宴上确实喝了不少。夏雨,左相醉了,你送左相出宫吧!再晚一点,宫门就该关了。” “是。” 萧洛泱吩咐完便带着春柳走了,徒留左相和夏雨在原地。 “左相?奴婢带您出宫吧!”夏雨唤了唤还在看着萧洛泱背影的左卿。 “……好。” …… 第22章 算计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刚回到青华殿,秋叶和冬雪便迎了上来。 冬雪性子跳脱,刚想抱怨一下公主去参加宴会只带春柳和夏雨,不带她们,就瞧见公主脸色不太对劲。 便向公主身后的春柳投去询问的目光,春柳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先别问,一会儿再告诉她们。 “你们都先下去吧!不用伺候了。”萧洛泱吩咐道。 “公主……”春柳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萧洛泱现下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下去!”她厉声道。 “是。”众人不敢在多说什么,只能退了下去。 萧洛泱揉了揉眉心,今日发生的事情令她有些头疼,她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来和祁晋博弈。 使臣驿站—— 此时祁晋刚带着属下回到驿站。 “太子,属下看那昭阳长公主好似不愿意嫁给三皇子,且这大萧皇帝和太后皆是疼宠她得很,估计也不愿意让她和亲。”祁晋身边的属下忧心道。 “她不愿意,就能不嫁了吗?这世间……多的是委曲求全。”祁晋却是不以为意。 “可属下看那长公主,却像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再怎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像是只被人拎着耳朵的兔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太子的意思是说……”那属下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明日去办一件事,你这样……”祁晋一番交代后,那属下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在到佩服,就如同川剧变脸一般。 “太子好计谋,如此,那昭阳长公主便是想推脱也推脱不得了。” …… “不……不要,不要!滚开!都给我滚开!别过来……不……” 夜里萧洛泱一直反反复复做着噩梦,大约是今日被人反复提起和亲的缘故,总让她想起之前被送去匈奴和亲的日子。 今夜是春柳和夏雨守夜,她们听到里屋的动静,赶紧进来,发现公主好像被魇住了,赶紧将她叫醒。 “公主,公主?公主快醒醒!” 萧洛泱像是在梦境和现实里反复拉扯,一边是侍女一直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是梦里那些恶心的人,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梦境。 到底是现在的她在被前世的事所负累着,还是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她死后的黄粱一梦?究竟哪个才是现实? “公主?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春柳看公主睁开眼,赶紧将她扶起来,接过夏雨递过来的茶水,给萧洛泱定神。 萧洛泱一把抓住春柳的手臂,差点将水撒到被子上。 “你是真的春柳吗?还是我幻想出来的?”萧洛泱直愣愣的看着春柳,竟显出些茫然来,这是春柳和夏雨不曾见到过的公主,那么无助,那么脆弱,好像一碰就碎一样。 可这个场景,又莫名旁人感到熟悉。 哦!对了! 十二年前的七月半那天晚上,不也是这样吗? 也就是从那天起,公主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公主?您在说什么呢?奴婢当然是春柳啊!” 萧洛泱松开了春柳的手,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夜间的凉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几乎要将寝衣打湿透了。 春柳也发现了,赶紧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萧洛泱的身子,以免着凉。 如今已经入秋,虽说白日里天气还是闷热,可最近总下夜雨,晚间还是寒凉的得很。 “夏雨,你去叫人烧些热水来,好让公主沐浴,夜里寒凉,可不能让公主着凉了。” “好。”夏雨应完就去叫人了。 “公主别怕,只是噩梦而已,当不得真的,奴婢以前听老人说梦都是相反的。” 萧洛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不错,只是梦罢了……”这一刻,她好像又披上了铠甲,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仿佛之前看到的脆弱都是她们的错觉一般。 可是春柳明显感觉到公主好像在惧怕着什么,到底是怎样的梦,才能让一向运筹帷幄的公主害怕成这样? …… 翌日一早,萧洛泱去给太后请完安后,便带着婢女们打道回府了。 萧洛泱直觉祁晋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想想该如何应对。 昨日左卿说的事她不是没考虑过,可是到底还是不太妥当,她也不想牵连左卿,更不想无端欠旁人人情。 如果不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没有法子的时候,她是不会选择这个方法的。 可是萧洛泱却没料到祁晋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快到她都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处于了被动的地位。 “公主,老奴听说您要去北凉和亲?”戚嬷嬷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回来,跑的气喘吁吁的。 此时的萧洛泱还在书房练字,她每次遇到难题,心情燥郁时,就喜欢练练字,可以让她快速冷静下来。 她刚一听到戚嬷嬷的话,手颤了颤,上好的一副字就这样毁了。 她放下笔,问道,“嬷嬷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萧洛泱确信自己没有告诉过戚嬷嬷,前两日她去宫中时将戚嬷嬷留在了公主府打理府上事务。 回府后怕戚嬷嬷担心,也并没有告诉过戚嬷嬷皇宫里发生的事,甚至命令春柳她们也不许多话。 那么戚嬷嬷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还如此笃定。 便是昨日在宴会上对于和亲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说她一定要去和亲,可如今听外边传言的意思,怎么像是她已经同意了? “老奴听今日去采买的圆丫头说的,她说外边儿如今都在传这件事,老奴原是不信的,就自己出去打听了一番,确实如此。” 萧洛泱手指紧了紧,眉头也皱了起来。吩咐正在磨墨的冬雪道,“冬雪,叫上春柳她们,本宫要出去一趟。” “是!”冬雪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戚嬷嬷一脸担忧的问到。 “嬷嬷不必担心,本宫去去就回,待本宫回来再同您解释。”萧洛泱快速收拾了一下,一边收拾一边安抚戚嬷嬷。 第23章 死局 - 瞻彼洛矣 - 浅茶 马车上—— “公主,现在咱们去哪儿啊?”冬雪问道。 “醉仙居。” “去那儿干嘛啊?吃饭吗?”冬雪尚且搞不明白情况。 “你是猪脑子吗?就知道吃?”秋叶看不下去了,戳了戳她的脑门。 “好了,别闹了,别吵着公主!”最后还是春柳看萧洛泱的眉头紧皱,忍不住呵斥了二人。 若是往日,萧洛泱也许还会同她们笑闹一番,可眼下这种情况,她却是笑不出来的。 任谁被这般算计,估计都笑不出来。 毫无疑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祁晋的手笔,难怪他昨日说这件事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只是这祁晋下手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不过才过了半日,京都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这下,事情恐怕就棘手了。 她需得去看看这传言都是怎么传的,兴许能找到一些突破口。 与萧洛泱这边沉重的氛围相比起来,这个和亲故事的另一位主角这边,倒是轻松的多。 祁翊刚练完一套剑法,就看见两个下属在那你推我,我推你,好不‘浓情蜜意’。 “要断袖去别处断去,少来我眼前碍眼。” 两人一听,立刻不乱动了,站的笔直,活像那院中练武用的的梅花桩。 最后还是玄青比较老奸巨猾,趁玄冥不注意,狠狠将他往前推了一把,并附言道,“你说!” 也不知是玄冥太轻,还是玄青推的太用力了,玄冥直接一个踉跄差点扑到祁翊怀里,还好及时刹停,要不然估计他俩都得在今天提前去面见先祖。 不过就算及时停住了脚,距离却也还是太近了些,玄冥明显感觉到他家主子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一个激灵,直接后退了一大步,正所谓一步之大,差点扯蛋。 玄青扶额,这个蠢货! 祁翊也皱了皱眉,不由深思起来,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选中这两个人的?难不成是看脸?祁翊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等玄冥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终于想起正事儿来了。 “咳咳,那什么,主子……就是那个……”但是玄冥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儿。 这难道就是虽然我不在江湖,但是江湖却有我的传说吗? 祁翊看他吞吞吐吐,话也说不清楚,忍不住开启嘲讽模式。 “怎么?你的脑袋是挂在裤裆上的,方才扯住了?话也不会说了?” 玄冥抽了抽嘴角,干脆破罐子破摔。 “就是今早属下出门的时候听见外面都在传大萧的昭阳长公主要和我们北凉和亲。” 祁翊皱了皱眉,“大萧的皇帝同意了?她好好一个长公主不当,竟自甘堕落要当祁晋的侧妃?脑子坏掉了吗?” “那个……不是侧妃……” “正妃?丞相家那位会同意?”祁晋娶的太子妃正是北凉丞相的嫡女,想一想,人家也不可能退位让贤。 “额……也不是……啊!” 还没等玄冥憋出下一句话来,玄青就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听你说话费老大劲儿,回主子的话,外面都在传是您要和昭阳长公主联姻。”玄青先是怼了玄冥,才回话道。 祁翊眯了眯眸子,“我?联姻?我怎么不知道?” 这大约是有史以来最离谱的联姻,女主角死活不愿意和亲,而男主角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联姻。 “据说是昨日在大萧太后的寿宴上,太子为您求的这桩婚事,不过属下在听闻这件事后去了听风楼,根据咱们的线报看,大萧的皇帝和太后是没有同意这桩婚事的,就连长公主本人好像也挺抵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这桩事就传的满城风雨,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皆是说这桩婚事已成定局。”玄青说到。 “这一看就是祁晋的手笔,想来是大萧皇室那边不好入手,就只能从这里入手了。不过我倒是没料到,他倒是对我的亲事关心的很,先前竟是低估了他,还以为他自己想要求娶这位长公主。” “也许不止太子关心,皇上估计也是这个意思,想让您娶这位昭阳长公主,可是为什么?他们一向忌惮您,就不怕您娶了这位长公主,得了大萧的助力?”玄青不解。 “他们当然不怕,一来他们先前一直对我有所怀疑,想要借此试探我罢了;二来,到底远水解不了近渴,大萧与北凉相聚甚远,平日里书信往来也是不便。再者,他们有一件事十分笃定,那就是我钟情于青竹姑娘,毕竟整个北凉都知道我为她挡过刀,如若我娶了这长公主,是必然不能如普通夫妻一般和她琴瑟和鸣的。大萧皇室最为疼宠的长公主,却在我这儿受尽委屈,你觉得大萧还会帮我吗?这样他们不仅能试探我究竟是不是在韬光养晦,又能防止我娶一个对我有所帮助的妻子,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祁翊倒是看得通透,他还能不知道皇帝他们在想什么吗? “那如今这种场面该如何收场?太子是打定了主意要逼昭阳长公主就范,主子,我们要不要阻止他?”玄冥问道。 “不必,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彻底打消他们怀疑的机会。” “可是主子先前不是说这长公主狡诈如狐?她既存心不想嫁给主子,只怕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不过她到底是慢了祁晋一步,棋差一招,便是满盘皆输。如今却是由不得她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她既然做了大萧的长公主,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如今她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早已退无可退。” 萧洛泱现下确实是毫无办法,她此时正在醉仙居的大堂坐着,戴着帷帽,将自己遮了个严实,怕是萧恒在这儿,估计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四个婢女也皆是带了面纱。 大萧民风开放,后宅女子也是可以出门的,倒也不必只拘在小小的后宅,如她们这般装扮的女子很是普遍,因此也不会太过扎眼。 第24章 迷雾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一行人坐在大堂,听着众人讨论着和亲一事,那些路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故事主角本尊就在他们身边。 就在萧洛泱旁边的一桌现下就讨论的热火朝天。 “诶,听说咱们要和北凉和亲。”其中一个书生说道。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书生问。 “啧,外边儿都在传啊!”那先说话的那个书生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谁和谁啊?”那人又问。 “好像是长公主和北凉太子,他不是还来咱们大萧给太后贺寿呢嘛!”这书生大约也是听旁人说的,只是一知半解,就迫不及待的来聊八卦了。 “瞎说什么呢?分明是长公主和北凉的三皇子!”另一个同他们一道的人听不下去了,纠正道。 “哎呀,不都一样嘛,反正都是北凉人。”那最开始说话的书生脸一红,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要说这长公主她自个儿愿意嘛?毕竟是远嫁,在北凉又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我,我就不去。”那问话的人大致了解了情况,便说到。 “这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她便是嫁过去,也是三皇子妃,而且我听说这三皇子已经封王了,那她嫁过去也是王妃啊!谁还能怠慢了她不成?” “陈兄此言差矣,长公主嫁到北凉,虽是三王妃,可这北凉的太子还未继位,指不定还会有一场乱局,长公主现下嫁过去,万一那三皇子是个有野心的,只怕也不太平,倒不如在大萧继续做她的长公主,至少在大萧,除了皇上和太后谁也大不过她去。” “嘶,说的也对,要是我,我肯定是不愿意嫁的。”那陈兄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行了,长公主岂会和你们一般贪图这一时享乐?大萧皇室如今只这一位适龄待嫁的公主,倘若不能和北凉联姻便会叫咱们大萧腹背受敌,长公主一向顾全大局,又深明大义,岂会因一己私利就置大萧于危难处境?” 第三个书生觉得他们未免眼界太过狭窄,长公主岂会是他们说的这般自私自利? 最后这三位仁兄得出结论:长公主当真是舍己为人,无私奉献啊! 然而他们口中舍己为人的长公主丝毫不想这般无私,她甚至想要自己再自私一些,是不是就能不去和亲? 可是她好像不能,她其实知道自己并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伟大,她也不过是想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的过完一生罢了。 可即便如此简单的要求,老天爷也不能她如愿,大约是能重活一世已花光了她全部的运气。 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她大可以不管不顾,管他什么北凉西戎,管他内忧外患。 便是被朝臣怒骂指责也无所谓,她甘愿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佞臣,凭什么要牺牲她自己来成全所有人? 可是她却偏偏不是只有她自己,她还有阿恒,还有太后…… 这人啊!果然不能有软肋,一旦有了软肋,就等于褪下了铠甲,不再无坚不摧。 “公主?你没事吧?”虽说萧洛泱带着帷帽,但是春柳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自家公主情绪不对劲。 “无事,走吧!回府。”帷帽中传来了萧洛泱毫无波动的声线。 四个婢女对视一眼,不敢多言,跟着萧洛泱出了醉仙居。 春柳有些担心,她总觉得公主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儿,害怕她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 因此即便回了府,她也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萧洛泱。 “公主,如何?” 萧洛泱刚回府,戚嬷嬷就迎了上来。 萧洛泱摘下帷帽,递给下人,众人才看清她的脸色,几乎白的吓人。 “公主……您这是……” “嬷嬷不必忧心,此事本宫心中自有计较,你们都先退下吧!” “可是您脸色实在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萧洛泱摇了摇头,“许是累了,休息一会儿便好。” 众人只能退下,倒是春柳还未动。 “怎么?”萧洛泱问。 “公主,奴婢留下来照顾您,万一身体不适,也好有人照看。”春柳目光透着坚定,显然不会让公主独处。 萧洛泱看了她一眼,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就直接走进内室了。 春柳见公主没有拒绝,便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萧洛泱大约也能猜出春柳的心思,毕竟四个侍女中她是最为聪慧的一个。 只是她今日大约真的累了,整个人都厌厌的提不起精神。 今日的长公主府安静异常,下人们小心翼翼,生怕惹主子不快。就连那院外树上往日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鸟儿好像也察觉到了今日气氛不同,也安静下来。 春柳一直跟着自家公主,直到到了晚上看着自家公主就寝才退下。 “公主怎么样了?”戚嬷嬷问道。 春柳一出门就看见戚嬷嬷和其他三人候在门外。 面对戚嬷嬷的询问,她怕吵到公主,摇了摇头,示意出去说。 待出了院子,冬雪就着急的问,“春柳姐姐你倒是说啊!公主今日到底怎么了?” “许是和亲一事让公主伤神,但此事关乎大萧,我们人微力薄,也左右不了眼下的局面。” “那公主……”夏雨平日最是寡言,却也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公主究竟如何,但又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 好在春柳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今日一直跟着公主,并无异样,公主同往常一样自己对弈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书,用完晚膳梳洗后就歇下了。” 春柳沉思了一会儿,说到。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今夜我来守夜,人多了也添乱。嬷嬷先回去休息,夜里凉,万一感染了风寒,公主该怪罪于我们了。”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儿,虽然心中担心,但还是依春柳所说的做了。 今夜的月色倒是不若前几日那般明亮,似乎有一层迷雾将其笼罩其中,给屋外的景色都增添了一丝隐秘感。 大约是立秋了的缘故,屋外连蝉鸣声也没有了,倒是显出几分寂寞来。 萧洛泱此时就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手微微抵住头侧,开着窗,由着那朦胧的月色侵扰她一身风华。 凉风习习,轻佻的挑起萧洛泱的一缕发丝,扬起又落下,可即便是这样也丝毫引起不了其主人的注意。 第25章 雾散 - 瞻彼洛矣 - 浅茶 春柳偷偷进来看公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自家公主仿佛那月下仙人一般,似乎稍有动静,就会惊扰得她乘风归去。 她今夜怎么也睡不着,便想着来看一下公主,却不想原来公主竟也未入睡。 不过公主大约还在想和亲的事,连她进来也并未察觉。 “公主?”春柳轻声唤道,仿佛深怕惊扰到她一般。 萧洛泱听到春柳叫她,才回过神来,看向春柳,眼中竟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迷茫,不过稍纵即逝,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公主怎么夜里还开着窗?该着凉了。” 春柳并未提及两人深夜都睡不着的事,只是上前替萧洛泱将窗户关上,将那月色和凉风都锁在了窗外。 屋内并未掌灯,春柳怕公主磕着,又赶紧点了蜡烛。 “这风吹着怪舒服的。”没了凉风吹着,萧洛泱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春柳责怪的看了自家公主一眼,一边给萧洛泱倒了杯热水暖手,一边又忍不住絮絮叨叨。 “公主不该贪凉,近来正是最易感染风寒的季节,奴婢瞧着外边儿那些医馆,每日都人满为患,公主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可不行,真该给公主找个驸马来照顾公主……” 春柳近来越发啰嗦了,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了出去,后悔也晚了。 一时间室内又安静下来,连一室的暖意似乎都被抽走了。 “公主还是早些……”春柳张了张嘴,想要把这个话题略过去,却被萧洛泱打断。 “春柳。” “……” “你说,人真的可以逆天改命吗?本宫筹谋半生,皆是为了抗争‘命运’二字,然而到头来,却发现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如山一样沉重,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本宫要认命。” 萧洛泱握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水波纹一圈一圈的荡开又消散,再荡起,再消失…… “公主……公主平素不是最不认命的吗?怎么如今反倒是动摇了?古人常说人定胜天,这话也不无道理啊!” 春柳见公主毫无反应,俯身蹲在萧洛泱面前,仰头看着她继续说道。 “再者,公主如今为和亲一事忧愁,可是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您必须要和亲北凉,咱们也不是无路可走啊!当年公主年幼,尚且能带着我们从大萧皇宫中杀出一条出路来,如今更是今非昔比,您是大萧最为尊贵的长公主,便是到了北凉,他们难道还会为难公主吗?” “今非昔比……”萧洛泱喃喃道,咀嚼着这四个字。 北凉皇室会不会为难于她,萧洛泱暂时还不知道。 不过春柳有一句话说得对,今非昔比,她如今是大萧最为尊贵的长公主,受大萧皇帝和太后的宠爱。 她不再是上一世那个任人鱼肉的十一公主萧洛泱,这件事,她本在太后寿宴上就想通了。 大约是被祁晋这一招打乱了计划,倒是又让她陷入了死胡同。 春柳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并非无路可走。 现如今只怕只有她和亲北凉才能平息事态,只是北凉皇室现如今形势不明,许多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萧洛泱深吸一口气,看着桌上的棋局,突然伸手将它打乱。 “公主?”春柳看向萧洛泱,不明白公主此举何意。 萧洛泱执起一颗黑子,看向春柳。 “反正闲来无事,陪本宫对弈一局。” 春柳张了张嘴,想说夜已深了,不过看着公主颇有兴致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翌日。 春柳醒来时,府中众人都起了,春柳向来勤勉,这样的事可是头一回出现,众人皆是觉得稀奇。 “春柳姐姐,你怎么这么困的样子啊?还起的比往日晚了许多,昨夜是去做贼去了吗?” 冬雪看着春柳困顿的样子,不由得疑惑起来。 春柳张了张嘴,却唯有苦笑。 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昨夜公主虽看来了和亲一事,却仿佛对下棋有了极高的兴致,拖着她下了大半夜的棋。 后来还是看她实在困得不行,才叫她不必守夜,回去睡了。 戚嬷嬷还想问什么,这时候萧洛泱却从房间出来了。 春柳看着自家公主神清气爽的样子,不由得产生以我怀疑起来。 为什么同样是熬了大半宿,公主却看不出丝毫劳累的样子?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萧洛泱问。 转头就看到春柳困得不行还要强打精神的样子,笑了笑说到。 “夏雨去命人准备马车,本宫要去皇宫一趟,嬷嬷和夏雨陪本宫去一趟,春柳就在府里休息一天吧!不必跟着本宫去皇宫了。” 其他人虽不明白春柳为何白得了一天休息时间,却也不好明目张胆的问。 倒是冬雪,不停的偷瞄春柳,看起来很好奇的样子。 其他人不知,春柳可是知道的,为了公主的体贴而感动。 “是!” 御书房内。 萧恒看着御案上的奏折,脸色一片漆黑,阴沉得可怕。 看到其中一份时,忍不住拍桌而起。 “李福泉!” “奴才在!”李公公吓得一哆嗦,赶紧应道。 “朕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奴才不敢欺瞒,此事咱们的人实在无力回天,之前让人放出消息,给长公主殿下造势,眼下那些名声却成了束缚长公主的枷锁,而且还有北凉太子从中作梗,要扭转局面,实在困难。” 萧恒本就被那些大臣们气的不行,连民间流言也控制不住,当真是诸事不顺! 他一挥手,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都扫落在地,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祁、晋!” 话音还未落下,叫听见“吱呀”一声,御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没有通传便擅自进入御书房,萧恒刚想呵斥大胆,就看清了来人是谁——不是萧洛泱还能有谁。 “是谁这般大胆,竟将皇上气成这样?”萧洛泱缓步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萧恒赶紧敛了敛眉宇间的戾气,“皇姐怎么来了?” “你们先下去吧,本宫和皇上有要事相商。” “是!”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只有长公主才能安抚盛怒之下的皇上。 第26章 定局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捡起脚边的一份奏折打开。 【 臣冯刚启, 今北凉太子以诚求娶昭阳长公主,以结两国秦*之好。臣以为此法甚妥,今大萧国力衰微,又有虎狼在侧,不敢酣眠,臣等夙夜忧思。私以为与北凉结亲,借北凉之势,恢复我大萧国力,方为上策。叩请圣裁! 御史大夫冯刚。】 这冯刚便是当时第一个跳出来阻止萧恒立萧洛泱为长公主的那位冯御史,印象中,似乎是位刚正不阿的大人。 “阿姐别看!”萧恒看到萧洛泱竟还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看,赶紧上前抢了过来,不想让她看。 “看完了。”萧洛泱淡淡的说到。 “……”萧恒背对着她,捏紧了手中的奏折,手背上青筋暴起。 萧洛泱叹了口气,上前将那份可怜的奏折从萧恒手中解救出来。 “冯御史说的不无道理。” “阿姐!他们都想把你送去北凉和亲!你还帮着他!”萧恒瞪着她,一脸怒其不争。 “我并无偏颇,只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冯御史说得在理。” 萧洛泱不顾萧恒越来越黑的脸色,继续说道。 “冯刚此人,虽为人古板,可是却是个正经的纯臣,所做之事,皆为江山社稷,是个可用之人,你日后也莫要因为这件事去为难人家。” 萧恒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却仍不甘心的问道。 “阿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洛泱看着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我同意去北凉和亲。” “什么?!朕不同意!” 萧洛泱听到他自称“朕”,看来当真是气的不轻。 “此事由不得你不同意,眼下这种局面,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 萧洛泱见萧恒说不出话来,继续说道,“你没有,我亦没有。” “可是阿姐你不是最是不愿意去和亲的吗?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了,阿恒,我从前教过你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先前让人替我造势,现在在百姓眼里,我就是大萧的福星,我该是为大萧付出的。” “都怪我,早知道……”萧恒皱紧了眉头。 “此事不怪你,这天下之事,哪能样样尽如你所愿?你本是好意,只怪那祁晋横生枝节。” 萧洛泱眼中带着狠意,“此次对局,是我棋差一招,遭人算计,不过他不会次次好运,我总是要讨回来的。” “可是如今北凉皇室局势不明,阿姐你嫁过去我实在担心。”萧恒心中还是放不下,恨不得把祁晋拖出来打死又鞭尸。 “好了,不必担心,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便是吃了亏,我也总有法子讨回来的。”萧洛泱安慰道。 “倒是你,叫我不太放心,你年纪尚浅,又狠不下心来,许多朝中之事,还要虚心向那些老臣们请教,届时我会给你把每位我认为可用的人列出来,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你需得自己斟酌。” 萧洛泱自己前程未知,可是心中却放心不下萧恒,处处为他考虑。 她看着萧恒,心中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她摸了摸萧恒的头道。 “该教你的,我从前都教过了,你向来聪明,想来会做的很好,又有我放心的人辅佐,我相信你日后会把大萧带向盛世……” 萧洛泱同萧恒聊了许久才离开御书房,而后又去了太后的长乐宫,又待了许久才离宫。 翌日,萧恒在朝会上宣布同意与北凉和亲,举朝震动。 当然,大多都是在称赞皇上圣明,长公主大义的。 不过萧恒心里还是不太爽,以至于接见祁晋时,对人也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祁晋到也不在乎这些小事情,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此事就算是定了下来,不过两国和亲乃是大事,许多事情还需准备,所以北凉使臣回国的日子定在了一月后。 届时,萧洛泱会和他们一起去北凉。 对于萧洛泱来说,这大约还算是个好消息,毕竟她还需要好好了解一下北凉皇室的情况。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夏雨。”萧洛泱唤道。 “公主有何吩咐?” “今晚本宫要去浔欢苑,你去吩咐春柳随本宫一起去吧!” 浔欢苑,听名字大约就能猜出是个什么地方了,不错,这正是个寻花问柳的地儿。 “公主……您亲自去?”夏雨欲言又止,公主从前都是吩咐她去的,怎么这次却要自己去?而且还不带她。 “怎么?有问题?”萧洛泱抬起头来看着她。 “您千金贵体,出入那种地方到底不妥,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办便是。” 萧洛泱看着夏雨那副为难的样子,不由发笑。 “本宫虽去浔欢苑,又不是当真去寻欢作乐的,再者,本宫难道会以昭阳长公主的身份去吗?你不必担心,本宫自有分寸。” 萧洛泱说着,便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一点一点将眼尾的那颗泪痣点成红色。 毕竟她这颗泪痣实在有点显眼,总要做些伪装,就如同她每次去盘龙寺都会装扮一番,才确保让人认不出来。 这次的装扮倒是还是和盘龙寺那日一般无二。 “再者,你是听风楼的熟客,那里的主事估计认得你,本宫从前叫你买的皆是大萧官员的消息,如今本宫要买的却是北凉皇室的消息,如若你跟着去,只怕会暴露身份。” “是,公主。” 夏雨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下去通知春柳准备去了。 待到了晚间,最热闹的便是浔欢苑所在的这条街了,放眼望去,一片灯红柳绿,是那些浪荡公子哥的第二个居所。 而浔欢苑就是整个京都最大的秦楼楚馆,不过这浔欢苑虽表面做的是皮肉生意,可暗地里做的却是买卖消息的生意,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听风楼! 萧洛泱脸上缚着面纱,站在浔欢苑前看着眼前的景色,丝毫不带脸红的,带着同样伪装了一番的春柳就跨进了浔欢苑的大门。 大厅中许多男男女女抱在一起,若是宫中御史在此处,大约会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不成体统。 不过这里是秦楼楚馆,没有外面那么多规矩。 第27章 相识 - 瞻彼洛矣 - 浅茶 “诶~这位姑娘,奴家这个地儿,可不兴女子来啊~呵呵~妹妹还是快些打哪来回哪儿去吧!” 大厅中的一位女子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两人,看这模样倒像是官家小姐,怕不是走错地儿了。 萧洛泱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她说话间将手中的绣帕挥来挥去,带起一阵香风。 萧洛泱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压了压嗓子,将音色变了变,“我要见你们管事的。” “哎呦喂,妹妹,妈妈忙着呢!哪里有空来啊!”那女子嗔怪的看了萧洛泱一眼,眼中含水,好不勾人。 不过萧洛泱也是个女的,且并没有磨镜之好,她毫无波动。 春柳立即上道的给了一锭银子给那姑娘,那姑娘笑着眯了眯眼,转头就去寻人去了。 不一会儿,这浔欢苑的赵妈妈就来了。 “听闻姑娘想要见我?” 虽说她已年近四十,可看着也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 一颦一笑之间都仿佛带着钩子一般,想来年轻时当是这里的花魁。 萧洛泱懒得废话,直接单刀直入进入主题,从怀里拿出一块镶金令牌,正面刻着‘听风’的字样,背面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 “未看月下婆娑舞,且听风前嘹唳声。” 赵妈妈脸色变了变,接过令牌看了看,随即又笑到,“原来是熟客,姑娘这边请。” 说完把令牌还给萧洛泱,便带着她向后院走去。 “姑娘是熟人介绍来的吧?我们这儿啊,倒是少有姑娘来的,底下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那令牌就是听风楼的听风令了,是只有熟客才能有的,象征着听风楼贵客的身份。 而要成为熟客,就必须得在听风楼消费一定的银钱。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得花不少银子,所以这种将令牌给相熟的人使用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萧洛泱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 三人穿过大厅,又经过长廊,才终于走到一处水榭。 这处倒是别有洞天,外面乌烟瘴气,这水榭倒是有些清新淡雅的。 此时水榭旁的阁楼上。 “诶?那不是当初在盘龙寺的那个岑姑娘嘛!”玄冥一转头,无意之间看到窗外之人,不由得说了出来。 祁翊顺着玄冥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是她! 不过她一个佛教信徒,来这种地方做甚? “下去看看。” “啊?哦!”玄冥和玄青对视一眼,达成共识,看来他家主子果真对这位姑娘有兴趣得很。 “等等。”祁翊突然停了下来。 “主子,怎么了?”玄青问道。 “去将新做的人*面具取来。” “……是。” “姑娘这边请。”赵妈妈将人带到水榭,“我们便在这里谈买卖吧!姑娘请坐。” 赵妈妈又与萧洛泱寒暄了一番才进入正题。 “不知姑娘要买的,是什么消息?” “北凉皇室。” 赵妈妈闻言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看向萧洛泱,随即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萧洛泱行了一礼。 萧洛泱先是一愣,马上便反应过来,这不是对她行礼呢! 她回过头一看,果不其然,有三人站在她身后。 萧洛泱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大萧的诸位皇子公主皆是生的不错,再加上萧洛泱自己本身也是其中翘楚,眼光自然就养得挑剔了一些。 倒是少有能叫她惊艳的人了,嗯……眼前这个除外。 来人昂藏七尺,端的是面如冠玉,目光如剑,挺鼻如峰,五官皆是如被上天亲吻过的一般。 让人觉得大约是当初女娲造人时,对此人格外用心。 玄冥羡慕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他家主子自来都是个注重形象的,便是如今戴人*面具,也是做了个极其貌美的皮囊。 瞧!这不,把这位岑姑娘都给迷住了。 他也想做个英俊一点的面具,可惜手艺不行。 不过萧洛泱也只是一瞬的惊艳,惊艳过后就是提防,能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此人只怕武功不低。萧洛泱脑子飞速的运转。 她久居深宫,之所以知道听风楼,还是因着上辈子的记忆。 先前萧恒还未登基,萧洛泱事事筹谋,她便派夏雨来这听风楼买大萧各种官员皇子的消息。 可那时夏雨接触到的皆是这位赵妈妈,眼前此人,夏雨从未提到过,想必是未曾遇到过。 看赵妈妈对他的态度,估摸着这便是这听风楼背后的主子了。 她之前看赵妈妈时,便知道此人不是这听风楼真正的主人,不过她也不在乎,只要能买到她想要的消息即可。 只是……这听风楼背后的主子为何会见她? “在下与岑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像是看出来萧洛泱的疑惑,祁翊开口说到。 听了这话,萧洛泱更疑惑了,她当然不会以为此人是认出来她的身份,否则就不会称呼她为“岑姑娘”了。 难道是见过她扮作岑浅的样子?可是她少有会做这副装扮。 再者,如他这般人物,她倘若见了,定不会没有丝毫印象。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萧祈。” “萧?在大萧,萧可是皇姓,公子莫非是皇室中人?”萧洛泱挑了挑眉。 “非也,我虽姓萧,可却并非是大萧人士。” “原是如此。” 萧洛泱听他说自己姓萧时,先是惊诧,而后也想过这个答案,她那一问,确实是有试探的意思,因此得到这个结果,她也并未有太大的惊讶。 随即她又想起他方才说见过她一面的事。 “萧公子说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可我却是不记得何时见过公子。” “几日前,在下曾去盘龙寺寻一位故人,得幸见过岑姑娘一面,无意中听到了岑姑娘与大师的对话,觉得姑娘是个心中有丘壑之人,今日又遇上,觉得有缘,便想着认识一二。” 萧洛泱抬起眸子,看向祁翊,眼中带着审视。 萧洛泱回想了一下当日的对话,应当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才放下心来。 “方才听姑娘说,要买的是北凉皇室的消息,可在下看岑姑娘原是个土生土长的大萧人,为何要买北凉皇室的消息?” 北凉与大萧到底不同,大萧的女子眉目生的婉约一些,而北凉倒是更为凌厉一些。 因此这人能看出来她是大萧人,萧洛泱也并不觉得奇怪。 第28章 买卖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闻言笑了笑,“我也未曾问萧公子去盘龙寺寻的是哪位故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去寻故人与她无关,她自然不会问。那么,她要买北凉皇室的消息,也同他无关,他更不该问。 “再者,我听说听风楼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只听风声,不问来客。’难道不是楼主定下的规矩吗?” 两人视线相交,眼中互相试探的意味十分浓烈。 就连春柳和玄青他们都察觉到了周遭空气的凝滞,最终还是赵妈妈打破沉默。 “既然主子与姑娘见过,这笔生意不妨就由主子同这位岑姑娘谈吧!” 赵妈妈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自然不会是年轻时的美貌。 她自然是看出了主子对这位岑姑娘的不同。 主子入大萧京都也已半月有余,平日里无事时也会来这水榭坐坐,这大半月听风楼接过不少生意,主子却是一个也未曾过问。 如今这位岑姑娘一来,主子竟亲自见她,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主子对她的兴趣。 再者,方才主子还提到曾与岑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便是想要同这位姑娘套近乎了。 她久居风月场所,看多了男女之事,有些时候,兴趣……往往是情字的开端。 只不过如今外面都在盛传她家主子要和大萧的长公主联姻,倘若如今她家主子和这位岑姑娘当真成了,只怕也只能委屈这位姑娘屈居人下了…… 祁翊不知道他手下的人想法如此丰富,直接替他俩想到了日后成亲一事。 他坐在萧洛泱对侧开口道,“你既知在下是这听风楼的楼主,还敢这般同在下说话,胆子倒是大的很,就不怕在下不将消息卖给你?” “楼主这买卖做的大,我听闻各国皆有听风楼的据点和暗桩,若是今日因着我不愿说明自己的来意,便不同我做这笔买卖,想来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是真心实意想要同听风楼做这笔买卖,只是不知楼主为何独独为难我?” 祁翊看着萧洛泱,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笑到。 “说什么为难?在下不是说了,只是想同姑娘认识一二。” 萧洛泱可不吃这一套。 “那楼主这结交的法子倒是与我们正常人不同。” 萧洛泱特意加重了“正常人”这三个字的发音。 玄冥和玄青嘴角抽了抽,这不就是在骂他们主子脑子不正常,多半有病嘛! 别说!这岑姑娘跟他们家主子还真是登对,都喜欢拐弯抹角的讽刺别人。 “哈哈哈,有意思!”祁翊被萧洛泱骂了不正常也不生气,反到笑了出来。 “你要买北凉皇室的消息,北凉皇室的人可多了去了,具体是谁?” “所有。”萧洛泱声音淡淡的。 祁翊挑了挑眉,手指轻敲桌面。 “所有?那这价格可不低啊!” 萧洛泱招了招手,春柳立即上前,将一个檀木匣子放在桌上。 萧洛泱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沓面额万两的银票,估摸着大约有十万两左右。 “本……咳……”萧洛泱差点没收住她长公主的气势,一句“本宫”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刹车。 “我既然要买,自然买得起。这是定金,消息到手后,我会付完剩下的十万两。” “呵,你倒是大方。银票我收下了,你要的消息太多了,待我们整理好,三日后你再来取吧!” 这是听风楼的规矩,往常都是买卖后一日,便可来取消息。 只是萧洛泱今次要买的确实繁多,需要多整理几日也能理解。 “那我便等着楼主的好消息了,告辞。” “奴家送送姑娘。” 萧洛泱说完便不再多做停留,由着赵妈妈替她领路,带着她和春柳出去。 待萧洛泱她们走后,玄青才开口问到。 “主子为何要答应她做这笔生意,我们尚且不知她的身份,也不知她会对北凉皇室做什么,贸然将消息卖给她,也不知是好是坏。” “将我的信息改一改,其余原封不动的给她我既收了她的银子,若不办事,她估计会气得把我这听风楼给拆了。” “主子莫不是当真看上这岑姑娘了?这般纵着她。”玄冥努了努嘴说到。 祁翊见了他一眼,玄冥立即上道的闭嘴了。 “她若是有那个能力,我倒是希望她能给祁晋他们找些麻烦,把北凉皇室搅得越乱越好。” …… “公……姑娘为何一口气买下北凉皇室所有人的消息,便是咱们有银子,也不能这般花啊!到了北凉咱们还需四处打点呢!到处都得花钱。” 春柳看着自家公主花钱似流水,心里那个愁啊! 虽然公主会挣钱,可是这花钱速度未免也太快了,日后到了北凉可怎么办? “我若是指向明确,独独买三王爷和祁晋的消息,岂非太过明显?再说,你怎知我买的消息对我们无用?到了北凉,要面对的可不止祁晋跟祁翊两人。” 萧洛泱抽出之前放在马车上的兵书,打算用它来打发一下时间,随意翻了翻,目光停了下来。 指着书上一处对春柳笑到,“瞧,兵书上不也写了吗?” 春柳倾身去瞧,只见萧洛泱指着的那处写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三日时间过的倒是快,萧洛泱再次来到这浔欢苑时,都还觉得有些恍惚。 这次她倒是没有被拦在门口,而是一早有人在等着了。 “姑娘可算来了,主子已等候您多时了。” 赵妈妈热情得不像话,搞得像是萧洛泱是常来这里的大主顾一般。 不对,她确实是这里的大主顾,只不过不是浔欢苑的大主顾,而是这背后的听风楼的大主顾。 萧洛泱隐约觉得赵妈妈待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赵妈妈是拿她当女主人来对待。 萧洛泱随着赵妈妈又来到了那个水榭,果不其然,那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大约是听到脚步声,将目光移了过来,阳光撒在他身上,让本就好看的皮囊更是美的发光了一般。 “岑姑娘可叫在下好等,平日里也这般不守时?” 第29章 遇袭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个人,偏生长了一张嘴。 “我也未叫楼主等我,这等小事,赵妈妈也能同我交接。况且,我好像也并未逾期吧!” “如岑姑娘这般狡诈如狐的性子,在下实在不放心,毕竟……在下的属下都比较单纯。” 赵妈妈和玄青玄冥他们听了这话,皆是一副牙疼的表情,不知该作何想法。 萧洛泱瞪着他,半响,坐了下来,口中吐出四个字来,“小人之心。” “呵。” “我要的东西呢?” 祁翊将一个盒子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看看。 萧洛泱打开盒子,只见其中有许多信封,每一个信封上都写了北凉皇室之人的名字。 她打开第一个信封看了看,又将盒子合上。 “绿芜。” 绿芜就是春柳的化名。 “是,姑娘。”春柳上前,将装着尾款的匣子交给了赵妈妈,又将祁翊推过来的盒子收好。 萧洛泱站了起来,“既然交易已成,那我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慢着!” “楼主还有何事?”萧洛泱转身问。 祁翊笑了笑,也站了起来,走到萧洛泱跟前。 萧洛泱看着他,觉得他这张脸配上这个笑,让她想起一种动物——狐狸。 笑得不怀好意,甚至还有点……欠揍!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起后院中的昙花正是盛开的季节,在下想邀姑娘一起赏花,就是不知姑娘肯不肯赏脸?” 果然很欠扁啊! “呵~楼主莫不是把我当傻子?昙花都在夜间绽放,大萧虽民风开放,却也没开放到夜间私会男子的地步。” “哈哈哈,那确实是在下唐突了。不过……” “我这听风楼大多都是江湖人士造访,岑姑娘倒是奇怪的很,虽说言辞间似乎是有些江湖儿女的侠情,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又十分恪守礼仪,端庄大方,不似江湖女子那般不羁,倒像是……官家女儿!” 萧洛泱眯了眯眼,果然是只老狐狸! 什么想邀请她赏花?都是借口!就是想试探她的身份! “楼主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心中也有些疑虑,不知各位可否为我解惑。每位来听风楼的客人都要被如此猜忌一番吗?” 这后半句却是看着赵妈妈他们说的。 萧洛泱眼神扫过去时,赵妈妈赶紧摇头。 “原来如此,看来只有我有这种待遇,楼主……莫不是看上我了?” 萧洛泱拉住祁翊的领口,猛然下拽,两人只见的距离顿时缩小到一个礼法不容的程度,连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玄青玄冥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受地心引力影响砸到地上,与脑袋彻底分家。 赵妈妈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则是捂嘴偷笑。 “公……” 而春柳大约是最着急的,抱着盒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差点脱口而出“公主”二字,所幸其他人没注意到她,否则自家公主的努力就白费了。 可是她站在那里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当真煎熬。 连祁翊的心都悸动了一下,呼吸都乱了节奏。 不过好在只一瞬,萧洛泱就放开了他,因此大约也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罢了,随楼主怎么想吧!你觉得我是官家女儿也好,江湖儿女也罢。总归我要的东西也都到手了,希望与楼主再也不见!” “春……绿芜,我们走!” 说完就快速的带着春柳离去,不再多做片刻停留。 “主,主子。”过了好一会儿,玄冥总算是缓过劲来,勉强捡回了掉在地上的下巴。 其余人也皆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心中很是震惊,他们家主子这是被调戏了吧?是吧?是吧! 不可思议! “咳!” 祁翊的一声咳将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 “派人跟着她,看看她去何处。” “是!”玄青玄冥应到。 待玄青走后,赵妈妈才走上前来说到,“主子,您这般……可追不到姑娘!” 祁翊斜睨了她一眼,她立马懂事的闭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属下告退。” 如此,水榭便只剩他一人,他才慢慢将手覆在心口处,感受着那里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跳动节律。 …… 这边萧洛泱到了马车上,才长舒一口气,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耳根都红了。 可见,方才那一幕对她也并不是毫无影响。 她虽做的痛快,可到底骨子里还是那个恪守礼仪的萧洛泱,否则也不会差点将春柳的真名叫出来。 “走吧!”萧洛泱吩咐车夫道。 “是,姑娘。” “姑娘方才实在不该那样,姑娘一个女儿家,怎能……怎能……”春柳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方才公主的行为太过不妥。 “如若不那样,怎么扰乱他的注意力?此人心性狡诈,字字句句皆是试探,同他待在一起,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他套出话来。” “可是……” 春柳还想说什么,却被萧洛泱打断。 “好了!总归不会再见,也无需记得此事!” “好吧……”春柳见公主明显不想再提及此事,也只好闭口不谈。 “那我们现在……” 春柳本还想问现在是不是直接回公主府,却被萧洛泱抬手制止。 “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们。” “什么?”春柳伸出去想掀开帘子往外看,手刚伸出去就被拽住了。 “别掀车帘。” 春柳也反应过来,立刻收回了手。 “难道是听风楼的人?奴婢看那个楼主对姑娘不怀好意。” “不知道……” 萧洛泱话音未落,就察觉出右边有一股杀气,她赶紧拉着春柳身体往后倾了一下,堪堪避过一把长刀。 只见那刀锋一转,向她们划来,萧洛泱又扯着春柳弯腰。 不过她们虽是避过了,可这马车却是遭殃了。 这不过是在街上租的马车,用材一般,自是比不得公主府的马车的,只一刀,就差点卸下这马车的半壁江山。 “公主!”外面传来车夫担忧的声音。 “看来果真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萧洛泱喃喃道。 “公主,奴婢替你拖住他们,您先走!” “你什么也不会,而他们却来势汹汹,你拿什么拖住他们?命吗?” “奴婢……”春柳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她不会武艺,虽然幼时也同皇上一起同武师傅学过一些,可是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若是夏雨陪着公主就好了,至少还能护住公主。 第30章 救美 - 瞻彼洛矣 - 浅茶 “先出去!一会儿出去后你就趁乱逃跑。” “奴婢怎么能把公主一个人留在这?要走也是公主先走!”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在哪儿,他们就在哪,你拿着这个。” 萧洛泱快速吩咐到,并把一块玉佩交到她手中,这是萧洛泱私下养的暗卫,除了身边人,谁也不知道,更不会由此看穿她的身份。 春柳看到这块玉佩便知道了萧洛泱的打算。 可是来得及吗?公主府离这里毕竟还有些距离…… 可是现下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她思考这些了。 萧洛泱一把将她推出去,低声命令到,“跑!” 外面一片乱局,到处都是四散而逃的百姓,春柳只能咬牙混在人群中逃跑。 那些蒙面人大约也看到了春柳,但是有车夫给她做掩护,倒是叫她成功脱身了。 这车夫叫尤忠,也是萧洛泱从暗卫中挑出来的,身手不错,但也架不住被这么多人围攻,因此被打的得节节败退。 萧洛泱刚出马车,就见尤忠被一个蒙面人一掌击飞,刚好退到萧洛泱面前。 萧洛泱伸出手抵住车夫的后背,才叫他连连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 “噗!”车夫吐出一口血来,“咳……姑娘……属下无能。” “你先退下吧!” 现在硬拼确实没有突破口,尤忠只能退到萧洛泱身旁,可依旧一刻也不敢放松,防着这些人暗中放冷箭。 相比起他来,萧洛泱这个被刺杀的主角却轻松的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她扫了一眼形成包围圈的十几个刺客,甚至还能气定神闲的同他们谈话。 “是我什么时候无意中冒犯了谁吗?竟派这么多人来取我性命,我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派这么多人来,未免有些太高看我了吧?” 那为首的蒙面刺客上下打量了一下萧洛泱,那种放肆的眼光让人恶心。 尤忠皱了皱眉,身子挪了挪,挡住了那放肆的目光,萧洛泱眼底也多了一丝冷意,可还是耐着性子同他们周旋。 “我看诸位武功路数像是江湖人士,这样吧!无论对方给你们出的什么价格,我出三倍!如何?” “姑娘,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们既然先接了杀你的单子,就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怪只怪你命不好,挡了贵人的路,认命吧!” “认命……”萧洛泱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冷笑一声,看着那领头人道。 “上一个劝我认命的人,坟头草约莫也有你这般高了。” 那人大约是觉得受到了挑衅,在同伴面前失了面子,几乎是恶狠狠的看着萧洛泱,“哼!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我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若死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那人看着萧洛泱不说话,也不知信是不信。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你们倒是胆子大,敢在天子脚下动手。” “那又如何?杀你易如反掌,还没等京兆尹带兵前来,你就已经死在我手上了,到时候谁知道是我们杀的?” “这是当然,这天底下多的是冤假错案,倘若京兆尹查不出来,把这种事压下来也是常有的事。” 萧洛泱竟还同意了他的说法,不过很快她就话锋一转。 “不过如今太后寿宴刚过,各国使臣都还在京都,你们让上面那位在各国使臣面前丢人,让诸国以为他治理无方,无异于是在拂他的面子,他岂能让人轻轻松松就揭过去?” “这种身后事就不必你来替我们担忧了,我们自有法子逃脱。” 那人大约也看出了她的目的,不欲再与她多做纠缠,提刀就要上。 包围圈逐渐缩小,硬碰硬萧洛泱他们绝对没有丝毫胜算。 “慢着!” “有什么遗言留着跟阎王爷说去吧!” 那人不为所动,显然不想给萧洛泱再拖延时间的机会。 “你们可知我是谁,杀了我,不只是你们,就连你们背后之人,都逃不掉。天涯海角,萧恒也一定会为我报仇!”萧洛泱快速说到。 听到“萧恒”二字,所有刺客都停下了逼近的脚步,神色有些动摇。 毕竟,谁都知道萧恒是当今圣上的名讳,可眼前这人竟直接直呼其名,且神色坦然,丝毫不慌,说的也不像是假话。 “不信?怎么?买通你们的人就没告诉你我是什么身份?”萧洛泱见他们声色松动,又加了一把火。 “……” 那人确实没有告诉他们要杀之人的身份,只是通知他们在什么时候出来拦截何人,其余一概不知。 “你究竟是谁?” 那领头人也有些举棋不定了,毕竟,如果当真杀了当今圣上珍视之人,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 “呵,你说呢?”萧洛泱心中估摸着时间,算准春柳应该也快带人来了,她反倒是不急了。 那领头人眯了眯眼,“装神弄鬼!” 他突然一刀挑向萧洛泱的面纱。 好在萧洛泱一直防备着他,一侧头,避过他这一击。 “姑娘!”尤忠虽然想护住萧洛泱,但是却有心无力,被其他刺客缠得毫无办法。 “如此气急败坏,可就不好看了。”萧洛泱一边躲避,一边用言语刺激刺客头目。 她虽脚下步子目无章法,可大约运气不错,每每都能被她避过去,倒是叫对手有些气急败坏。 武学一道,最忌心浮气躁,越是心绪不宁,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虽说这样确实可以拖延时间,可是一味的躲避到底不是办法,更何况是在被围攻得情况下。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些人武功不弱。萧洛泱躲避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眼看刀剑逼近,前后左右皆是被围了个结实,这一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躲避过去了。 萧洛泱皱了皱眉,眼中一片沉郁之色,可还不等她做出应对之策,突然有一股力道卷住了她的腰。 她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段很长的布帛,像是染坊里时常晾晒着的那种。 是了,这旁边确实是一处染坊。 “啊!” 还不等萧洛泱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道拖着离开了包围圈。 “姑娘!” 第31章 狂妄 - 瞻彼洛矣 - 浅茶 萧洛泱大约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打脸这么快的时候,明明才同春柳说了以后不会和萧祈有交集,可如今,她却是直接被拖到他怀里去了。 在这种境况下,她竟还有闲心想着,还好春柳不在,否则看到眼前这一幕大约又要着急上火了。 萧洛泱看着祁翊身边的两人冲进人群中,将尤忠也给救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 还不等萧洛泱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就被祁翊的动作打断。 祁翊靠近萧洛泱,两人本就抱在一起,经祁翊这一动作,便更近了些,比起之前在水榭更是不成体统。 美色当前,饶是萧洛泱神色也不由得神色恍惚了一下。 不过这人素来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只一句话,就能将萧洛泱的神志唤回来。 “在我的地盘上时,你倒是伶牙俐齿,半点亏也不肯吃,怎么如今却叫这些人欺负成这般可怜见的模样?” 萧洛泱如今这副模样确实算不上体面,毕竟被那么多江湖高手围攻,但她身上除了衣裙被划了好几道口子,竟是没有一处见血的伤口。 “呵,我自比不得楼主,若改日楼主被这般围攻,定然没有我这般狼狈,届时,我一定给楼主加油助威。” 萧洛泱被祁翊所救,心中记下了这个人情,嘴上却仍是不肯饶人。 “你这小丫头,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倒也不必这般咒我吧?” 萧洛泱过了上下两辈子,倒是头一遭被人叫小丫头,叫她愣了好一会儿。不过一想到是从萧祈口中说出来的,竟也觉得正常,倒也不是那么讨厌。 “你怎知我遇袭?”萧洛泱缓过劲来,从他怀中退出来,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 萧洛泱想了想,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抬头瞪着他,“……你派人跟踪我?” “咳……”祁翊有些无奈,“小丫头莫要不识好歹,如若不是我派人跟着你,只怕现在你脑袋与身子都分家了。” 一盏茶之前。 玄青和玄冥受自家主子之命跟着这岑姑娘的马车,却不料这岑姑娘看着老实,却招惹了一帮杀手。 但她毕竟得了自家主子青眼,可不能让人给杀了。 “玄冥,你去禀报主子,我在此处看着。” “好!” 玄冥应完就飞身而去,而玄青则是留在暗处看顾着,但是他到底不好出手,若是出手了,主子那边估计就难以交代了。 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是不会出手的,这等英雄救美之事,自然是要等着主子来做,他一个做属下的,怎么能抢主子的戏呢? 玄青在心中默默自我肯定,我可真是太懂事了,上哪里去找他这般懂事的属下呢? 玄冥赶到浔欢苑时,看到自家主子还是一个人在水榭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出事了!” 祁翊回过神来,“何事?” “岑姑娘遇袭,现在……” 还不等玄冥将话说完,水榭就只剩他一人,“诶,属下话还没说完呢!啧,猴急。” 再后来,便是祁翊赶到之时,看到萧洛泱被围攻,直接就地取材,拿了染坊的一条布帛,就将人给扯到怀里了。 方才他看她刚被救出就想质问他,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但她实在是太聪明了,绕着绕着竟又给绕回来了。 “呵呵,这么说我该叩谢楼主的救命之恩了?” “你知道便好。”祁翊面不改色。 萧洛泱心中一阵唏嘘,这人脸皮当真不是一般的厚啊!只怕那些刺客的大刀砍在他脸上,都能把那刀震出个豁口来。 萧洛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顾仪态的翻出个白眼来,好在多年以来锻炼出来的隐忍叫她忍住这种冲动。 “阁下是何人?为何挡我等财路?” 那刺客的头目眼见讨不着好,来人虽然只有三个人,方才同这人的两个属下交手,那两人武功皆属上乘。 而那站在对面房顶的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你问我为何挡你的财路?你要杀的是我最大的主顾,你说我为何挡你财路?” 祁翊抬眼扫了他们一眼,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却坚定的表示了:人,他护定了! “看来阁下是执意要与我等为敌了。” “呵,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为敌?” “狂妄小儿!” 可不是吗?萧洛泱在一旁默默点头。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说上一个让她认命的人坟头草都长的如他这般高了这句话时,姿态好像更为狂妄一些。 这样看来,两人倒还挺般配。 “你是在赞同他的话?”祁翊余光看到了萧洛泱的举动,转头问道。 “怎么会?”萧洛泱摇了摇头,眼神一片真诚。 如果不是他方才看到她点头,他几乎就要信了。 “你猜我信是不信?”祁翊微笑着说,虽然这笑有点假。 “……” “果然狂妄!”两军对垒,这人竟还把他们晾在一旁,同女人调情,刺客头领实在被气的不轻。 “便是狂妄,你又能如何?你还能杀了他不成?你打的过他吗?” 萧洛泱简直是光明正大的给祁翊招了一波仇恨,而祁翊竟也不阻止,就现在一旁面带笑意的看着萧洛泱。 他大约自己都没发现,他看萧洛泱的眼神带了一些宠溺的意味。 玄青玄冥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默默摇头,主子这是要朝着为博美人一笑,不顾天下死活的昏君的方向发展啊! “你……” 不待刺客头领继续发表意见,周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局势立刻反转,现在被包围的人,变成了这些刺客。 萧洛泱勾了勾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由着尤忠带她下了房顶。 “姑娘!” 春柳见到自家公主安然无恙,心中的悬着的石头才算落地,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又看到萧洛泱衣裳上刀剑划出来的口子,好在没有见血,她赶紧取来披风给萧洛泱披上。 “你一直都在拖延时间!” “是啊!那又如何?你即便心里知道,却也只能看着我拖延时间不是吗?” “……”此话不假,他们心中有顾虑,特别是她提到萧恒,眼中毫无敬意,说的话也不像是假话。 “你究竟是何人?我告诉你幕后之人,你让我死个明白如何?” “可惜了,我恰巧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至于我是谁嘛!这个问题等你下去找阎王爷问去吧!” 萧洛泱转身,薄唇轻启,带着杀伐果决,吐出四个字,“一个不留。” 第32章 心动 - 瞻彼洛矣 - 浅茶 身后传来一阵利器割破喉咙的声音,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萧洛泱一直背对着,垂下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某些人可真是……嘴上说着信仰真佛,行事却实在心狠手辣啊!” 祁翊在尸骸中如闲庭散步一般向萧洛泱走来。 萧洛泱听到祁翊的声音,抬起头来,看着他,顿了好一会才道,“佛不渡我。” 不过这几个字她说的轻,祁翊未曾听见。 只有站在萧洛泱身边的春柳听见了。 她默默的看了自家公主一眼,心中有些心疼,公主这些年为达目的,威逼利诱的手段有之,下令杀人亦有之,是因为这个,公主才会觉得佛祖不会渡她吗? 可是这世间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罢了。 “他们方才那么多人围攻我一介弱质女流,难道就不心狠手辣吗?我不过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罢了。” 春柳公主对听风楼楼主说的这些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公主虽嘴上说着这些话,可心里到底是介意的。 “你倒是挺会自我排遣。” “实事求是而已。”萧洛泱似乎突然就像是精力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但她还记得祁翊帮了他,便强打起精神来同他说话。 “今日楼主的救命之恩,岑浅记下了,日后楼主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且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我一定不会推辞。” “我看也不必等日后,眼下就有一件事,岑姑娘绝对做得到。” “何事?”萧洛泱疑惑道。 “摘掉你的面纱,让在下一睹真容如何?” “放肆!” 萧洛泱还未说话,她的暗卫们皆是不乐意了,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 “退下。”萧洛泱呵退众人,才对着祁翊淡淡道。 “此事不行。” “机会难得,楼主再想撞见我这般狼狈的时候,恐怕就难了,所以你还是好生考虑一下提什么要求吧!若是想到了,可遣人去盘龙寺告知明空大师,届时我自会知晓。” “行。”祁翊本也没想过她会同意,只是和她在一块儿时总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 不过他也不着急,欠了人情,就总还有接触的机会。 “不过你今日将人全部杀了当真无事?” 萧洛泱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觉得把人全杀了,就不知道幕后黑手了,她又不是傻的,如若真的不知幕后之人,怎么可能将人全杀了。 “自然,我大约也能猜出是谁派来的人,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 萧洛泱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愣住了,她这话说的顺口,可她们二人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见了三面,却好像是多年老友一般,这种感觉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有道理。”祁翊自然而然的接过话题,结束了两人的沉默。 他目送着萧洛泱被众人护送到新牵来的马车上,却瞧见她在马车前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 “萧祈。” “怎么?” “……多谢。” 一时间万籁俱寂,世间好像只剩下岑浅和他,微风轻扬她的面纱,却又犹抱琵琶半遮面,每次只扬起一点,让人窥见一点轮廓,又轻轻放下,勾的人心痒。 就连眼角的那颗泪痣也好像隐隐发着光。 祁翊低笑一声,轻声道,“不客气。” “主子?主子!”玄冥这大嗓门当真提神醒脑的很。 祁翊太阳穴跳了跳,压制住想要掐死玄冥的手。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玄冥嘟囔道。 “我没聋,能听见,嗓门这么大,在我身边当真屈才了,要不回去之后,派你去练兵?” 祁翊说完转身就走,徒留玄冥一脸无措。 “啊?不是,主子,属下又犯什么错了啊?”玄冥觉得自己实在无辜的很。 “啧,你可长点心吧!”玄青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不是……人确实走远了嘛!我提醒一下也有错吗?” “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玄青恨铁不成钢。 …… “公主,快让奴婢看看,您没受伤吧?”春柳把萧洛泱上上下下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才终于放下心来。 萧洛泱也由着她折腾,今日确实把春柳吓坏了。 这些年她们虽跟着萧洛泱在皇宫风里来雨里去,可到底没有见识过真刀真枪,被吓到也实属正常,到现在脸色都还一片惨白。 春柳见自家公主出了有些疲惫,似乎并不害怕,不由有些奇怪,“公主,您都不害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本宫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活下来,自然无需害怕。” 春柳心中还是奇怪,虽说公主说她是因为有把握能活下来才没有感到害怕,这其实十分附和公主运筹帷幄的性子。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是不相信,总觉得公主好像有些过于看的开,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般。 这样可怎么行? 春柳忧心得不行,又想起一个更要紧的事。 “公主是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了吗?” “孙博远。” “西戎大皇子?可是我们同大皇子并无积怨,他为何要派人来刺杀公主?” “自然是因为本宫挡了他的路。” “此话怎讲?” “先前太后寿宴,他想将玉骄皇女嫁到大萧,却不想被本宫破坏了。” “可即便如此,他怎么敢在京都对公主出手?他就不怕挑起两国纷争吗?” “他自然不怕,此人自负,料定了大萧如今国力不盛,不敢开战。再者,本宫如今可不单单只是大萧的长公主。” “原来如此。”春柳恍然大悟。 公主如今不仅是大萧的昭阳长公主,更是北凉未来的三王妃,他是怕公主嫁到北凉,大萧同北凉联姻,如今这种三国鼎立的局面,如若大萧和北凉联姻,就意味着他们西戎将孤立无援,只怕处境就危险了,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如今北凉形势未明,如果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大萧和西戎的关系僵化,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谁说本宫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本宫的字典里,从没有吃亏二字。” “公主打算如何做?” “兵法有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他如今得西戎皇看重,难道就会一直被看重吗?如他这般自负之人,让他与皇位无缘,应当比杀了他更为痛苦一些。” …… 第33章 嫁衣 - 瞻彼洛矣 - 浅茶 未免被人跟踪,马车绕了远路,又在一处别院来了个金蝉脱壳,才终于回到公主府。 萧洛泱每次用岑浅的身份出门时,都是这般麻烦的,可是即便这般小心,却还是被孙博远的人发现了,倒是有些本事,不过也就止步于此了。 萧洛泱一回府,就被众人团团围住。 “方才看春柳带着公主的玉佩匆匆调了许多暗卫,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吗?” 夏雨本在院子里练剑,无意中看到春柳匆匆而回,可是公主却没回来,且她的脸色几乎煞白,就猜测可能出事了。 可是没有公主的吩咐,她便是再着急,也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只能在府里等消息。 戚嬷嬷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便问她,她只好将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也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众人七嘴八舌问,乱糟糟的,最后还是戚嬷嬷发话,“春柳,你来说。” 春柳只能又给她们复述了一遍,众人听完,皆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好似她们也经历了一场逃杀。 “还好公主无事,可担心死我们了。”秋叶说道。 “好了,都散了吧!此事就烂在肚里,切记不可让皇上和太后知道。” “什么事情不能让朕和母后知道?”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皇上怎么来了?怎么也没人通禀一声?”萧洛泱皱了皱眉,想起身上的衣裙还未换,手指紧紧了身上的披风。 “皇姐莫怪他们,是朕不让他们说的。” “你们都先下去吧!” 萧洛泱将下人都遣了下去,他们姐弟二人在一处时,总是不喜欢有下人在一侧的。 “把东西放下,都退下吧!”萧恒也吩咐道。 萧洛泱这时才注意到,萧恒带来的侍女和小太监们或捧或抬,把有大有小的箱子摆在萧洛泱房里。 萧洛泱面露疑惑,不明白萧恒这是何意。 “你这是……” “阿姐打开看看?”下人一走,萧恒就立刻恢复本性,也不叫皇姐,也不自称朕了。 萧洛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上前将最大的衣箱打开。 “这是……我的嫁衣?” 萧洛泱的手轻轻拂过衣箱中的衣物。 “嗯。我知道阿姐不喜欢闷在屋里做女红,就让宫里的绣娘给你做的,不过领口还有一处刺绣没做,这得阿姐亲自绣,你看看其他地方喜不喜欢,如若不喜欢,我再让人改。” 大萧女子们嫁人时的嫁衣大多都是由自己绣的,不过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除非是遇到自己十分心悦的人,才会亲自动手绣完整的嫁衣,否则大多都是请绣娘帮忙绣,自己在上面绣一处聊表心意便是。 嫁衣啊!她前世也有过,而且有过两身嫁衣。 第一件嫁衣,是她当初以为自己可以如愿以偿嫁给孔书,亲自绣的,从未假手于他人,那时她困在宫中,左右也无事,整日都在绣,绣了足有一个月,才勉强完工,只不过后来被她亲手烧了。 第二件嫁衣,是在她和亲匈奴时萧渊命人给她准备的…… “这么快就赶制好了?这才不过几日,宫里的绣娘们何时这般有效率了?” “哪里快了?这嫁衣可是一年前就在准备了。” 一年前? 那不就是他刚继位就在准备了?倒是难为他在那么繁忙的情况下,还能替她考虑。 “大到衣料的选材,小到上面的珍珠配饰,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本是想等到阿姐找到心仪之人,要给阿姐一个惊喜的,只是现在……到底有些委屈阿姐了。” 萧洛泱摸了摸萧恒的头。 “不委屈,我有一个这样时时刻刻为我着想的弟弟,怎么会觉得委屈,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好了,快来给我看看,好看吗?” 萧洛泱将嫁衣拿起来,走到铜镜面前,拿着嫁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好看,特别好看!阿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呵~今日嘴巴怎么这么甜?”萧洛泱笑他。 “实话。”萧恒倒不觉得是他嘴甜,因为他说的就是实话。 确实好看,比她上辈子的两套嫁衣都好看。 上辈子,一套嫁衣是她自己做的,她那时又不受宠,虽已尽力要做到最好,但比起这一套来,差了不知道多少。 另一套,当时萧渊只是想把她嫁去和亲,嫁衣是宫中绣娘准备的,她们大约也知道她不受宠,所以很是敷衍。 而这一世的这件嫁衣,用的是上好的云绫锦,这种料子,出自于大萧的一个边境小国——灵绣国,虽然国土面积小,但是其国人善织造,每年都会把最为贵重的云绫锦进贡给皇室。 但是这种布料工艺复杂,极难出产,每年进贡的也少,毕竟,他们这种小国,不止需要讨好一个邻国,谁叫他们处在北凉,大萧和西戎的交界处呢! 而这嫁衣上的刺绣,用的是近来最为盛行的仿真绣,据说是从海外仙岛传来的,所绣之物栩栩如生,据她所知,宫中的绣娘们可不会这个绣法,全京都大约也没有几个会的,只有绣衣坊的坊主精通此法,其他的大多都是照猫画虎,难为他能请动这位不畏权势的老坊主了。 甚至细致到每一处的绣线,足以见得这件嫁衣的制作有多用心。 单是这一件嫁衣,只怕就造价不菲,更别说还有凤冠,嫁妆等等。 “你为我婚嫁一事,只怕花费不少,如此兴师动众,不怕御史上折子说你骄奢淫逸?” “说便说吧,女子一生就一回的事,我是阿姐的家人,自然要看重一些。阿姐嫁的虽不是自己心仪之人,但也不能委屈自己,穿着这件嫁衣去北凉,我也能放心一些。” 此话不无道理,毕竟无论是用材还是工艺上,都能看出用心之处,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北凉,她在大萧是备受看重的。 虽说大萧如今没有北凉强盛,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如今还有一个势头正猛的新皇,但凡是个明事理、为民着想的君王,都不会想要与一个有潜力的国家为敌,自然也会善待萧洛泱一些。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