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是牛郎 - 知寒 - 林亮 1 四年前。 转过繁华的中环广场,是一条阴暗寂静的小路,再往前数百米,歌声渐起,眼前世界,灯红酒绿起来。 这是京宁市有名的酒吧会所一条街,灯箱密布,霓虹闪烁,时不时从门内泄露出来的舞曲音乐,震耳欲聋reads();。 姜瑶穿着整洁如新的校服站在长街入口。 乌黑柔顺的长发,熨帖乖顺的领结,刚好及膝的校服裙摆,红底镶金边的校徽,使她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身边经过的寻欢酒徒,落魄浪子,都会对她多看几眼,有大胆的,还会挑着眉毛,对她吹声口哨,流里流气地喊“小妹妹,你也来这里玩啊”。 姜瑶一概不理,她来这里是要干大事的。 姜瑶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从小到大,出门车接车送,活动范围也被父亲牢牢限制在家与学校之间。 平常接触的,除了亲人、下属、老师、同学,就是父亲为她挑选好的未婚夫林子凡了。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脱离家人的管控,独自出门,而且还是来这种地方。 这是一个她从未触及过的世界,一个与她的粉色公主房,精致小洋装完全不同的、真实的世界。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 “小妹妹,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啊?”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年轻酒保蹲在门口,拿眼睛觑她。 这娇嫩嫩的小姑娘已经在会所门口站好久了,一看就是个雏,啥也不懂,瞎凑热闹。 姜瑶梗了一下,手指勒紧书包带,不示弱地盯住他,下巴高抬,保持着傲人的风度:“要,当然要。”说着,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噗,这小碎步迈的。 酒保斜挑嘴唇无声地笑了一下,目光再往上移,看到一对水葱似的嫩白的小细腿,啧,清纯里还带着勾人的劲儿。 他收回视线,扬声问:“几位?” 姜瑶目不斜视经过他身旁:“我一个人。” “哦,”酒保推开门,回头,对接待的服务生说,“一位。” 服务生上前迎住人,伸手为姜瑶指引,把人带往角落。 在门外还不明显,走进来以后发现里面的音乐声浪很大。 乒乒乓乓,比敲锣还猛烈,穿过鼓膜,顺着耳管传进身体,一下一下,像钝物重重砸在胸口,让人胸闷气短。 姜瑶不适地皱起眉头。 她跟着服务生坐到角落的卡座,服务生把酒水单递过去,她略略浏览一眼,为了不显得太过稚嫩,直接点了主打的招牌。 服务生应着请稍等,退了下去。 姜瑶这才松懈双肩,把书包取下来,放到旁边,回头打量周围。 周围处处都是穿着紧身短裙、留着波浪大卷发的俏女郎,她们浓妆艳抹,妖娆美丽,扭着水蛇腰在红男绿女间穿行。 “来嘛~喝一杯嘛~” “张总,你这样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你这小妖精,就会哄我花钱。” 女人吊着嗓子娇媚地尖利地笑:“张总你说什么呢呵呵呵呵呵~” 听得脑仁疼reads();。 姜瑶揉了揉太阳穴,视线继续在烟雾环绕、霓虹闪烁的大厅里搜寻。 今天,她是来破处的。 姜瑶很早就被订下婚事,从小到大,基本没有什么男性朋友。 她逼不得已,只好听从好朋友崔佳佳的馊主意,到酒吧找牛郎,破处。 酒吧音乐震天响,迷离暧昧的气氛里,姜瑶习惯性地双腿并拢坐正,腰杆挺得笔直,像在品茶般小口品啜一杯金黄色的鸡尾酒。 辛辣酒体从舌尖烫到喉咙,一路烧进胃,无比刺激,姜瑶咧咧嘴, 一抬头,看到对面吧台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腰肢纤细的长发女人,她姿态妩媚,裙身窄小,两条长腿交叠,大腿缝隙之间隐隐约约露出内裤一角,极其诱人。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坐得太正经了,于是把腰带往里窝,将裙身提了提,双腿有样学样地交叠,上半身歪斜地往后倚。 再看看女人,又不甘心地学着她把裙身再往上提,一直到白花花的腿面都露了出来,再往上提就该齐逼了,这才满意地继续慵懒地向后倚靠。 是这样吧? 姜瑶在心里给自己肯定,再抬头,发现那女人身边多了个体格高大的年轻男人。 她眯起眼睛打量,脑袋里响起好友崔佳佳教她的“火眼金睛看穿牛郎三*则”。 “首先,身材要好,个子要高!” 姜瑶目测,那个男人,至少有一米八五,身材健硕,后背宽阔。 “然后,看肌肉!肌肉一定要大,蓬蓬的,鼓鼓的,摸起来才有质感!” 男人转身倚靠吧台,偏头和女人说话。 他身材高大,说话时,身体微微弓着,腰腹处的衬衫略微鼓起,缝隙之间露出小腹肌肉,沟壑处蒙一层光影,肌肉凹凸有致,紧致结实。 “最后,脸一定要好看,人一定要够骚,这样才能勾起那些基佬富婆们的兴趣!” 姜瑶等啊等,男人终于转了过来―― 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够帅! 男人似乎察觉到视线,突然转头瞥了过来。 姜瑶来不及收起放肆的眼神和放肆的笑容,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吓得一口酒冲上鼻腔,急忙弯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诶,那边客人好像有事,你过去看看。” 同事用手肘推沈知寒,他神色淡淡地看过去,又转回来:“知道了。”不耐烦地耸开同事,随手抓起酒水菜单往角落的卡座走了过去。 “咳咳咳咳――”少女还低着头,一阵猛咳。 沈知寒走到她面前,低头弯腰,没什么笑意地问:“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姜瑶扶着桌子埋头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敢抬起来,慌张地摇了摇头。 “小姐……” 她又加紧否认地摆了摆手reads();。 沈知寒摸不着头脑地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仍没有抬头的意思,道声“有什么需要请再叫我”便要离开,衣角却意外被人拽住。 他回头,顺着纤白手臂望过去,看到一张白里透粉的巴掌小脸。 少女的脸蛋生得美,此刻一双小鹿眼氤氲着一层水汽,又落着迷离碎光,十分透亮。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沈知寒顿了顿,说:“阿荣。” 在这种地方工作,大家都有自己的化名,但化名往往很土,比如他这个,就是古惑仔影视剧里用烂的名字,俗气得不要不要的。 对方没有回话,沈知寒又等了一会儿,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个,是……”姜瑶红着脸,对吧台女人的方向示意了下,忸怩地问,“是那个,服务吗?” 沈知寒顺着望过去,看到李晶晶窈窕的背影,明白她的意思,答:“是。” 他上下打量姜瑶,黑长直,高档校服,锃亮的小皮鞋,气质脱俗,不像是需要从事“那种工作”的人,不过谁知道这幅派头是不是装出来的呢。 而且,她很漂亮,沈知寒想着,眯起眼,意味深长地问:“难道你想要――” 姜瑶的脸蹭一下就红了起来,鲜艳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她急忙摇头摆手,用全身表示拒绝:“不需要不需要,暂时,暂时不需要。” 沈知寒对她这种忸怩作态习以为常,第一次么,害羞抗拒是正常的,可这人一旦动了念头,想走赚钱的捷径,就很难停下来了。 他再次仔细打量她,犀利的眼神让人无处遁形:“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引见……” “咳咳咳咳――”姜瑶的脸更红了,活像个番茄,她慌张堵住对方的话头,“不,不,不用了!” 她猛地把手收回来,随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小沓百元大钞丢在桌上,蹭一下笔直地站起来,“不用找了,剩下的都是小费!”说完拎起书包就跑。 落荒而逃。 沈知寒愣在原地,注视着那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然后,没有表情地扯动了下唇角。 他低头把桌上的粉色钞票收起来,又弯腰拾起几张掉落在地的,转头招呼同为服务生的张超来收拾桌面。 沈知寒回到吧台,一旁的李晶晶眯着猫一样的眸子,斜眼看他:“那女的是谁啊?” “不认识。” “不认识还一直盯着你看?” 沈知寒听不得她这种醋意满满又带着质问意味的话,眉头蹙了一秒,舒展开,挑起嘲讽的笑:“不都这样。” “就是,你们女人不都这样,见着荣哥就走不动道!”张超把空酒杯递给后勤的人,回头撑着吧台,吊儿郎当地附和。 “说什么屁话呢,”李晶晶不悦地瞪他一眼,目光转回沈知寒,变柔和几分,“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沈知寒拎起一个酒杯,慢条斯理地晃了晃,黄色液体摇动,几颗气泡覆上了杯壁,他扯动嘴角笑笑,“就是给了点小费。” 给得还不少。 第2章 及时行乐 - 知寒 - 林亮 2 “靠,又给你小费!”张超往他肩上砸一拳,忿忿地说,“你他妈靠这张脸骗了多少小费!这些女的怎么就吃你这套?老子得赶快攒钱去整整容,像阿晶那样。” 话音还没落,被提到的人秀眉一拧,狠狠掐住了他的脸:“放你妈的屁,谁说我是整容的,我妈生我就是这张脸,哪个臭婊|子羡慕嫉妒恨背后玩造谣呢?!” “哎哟卧槽,疼疼疼――”张超龇牙抽气,一个劲讨饶,“姑奶奶,我瞎说的瞎说的,你快放开我!” 李晶晶狠狠剐他一眼,把人一甩,松了手。 “靠,下这么狠的手。”张超活动五官,用手松松脸。 李晶晶不理他,揪着沈知寒的话头问:“她那桌又不是你负责,给你小费干嘛?” “不是去帮忙么,”沈知寒蹙起了眉,“李晶晶,你烦不烦?” 他这一恼,李晶晶倒不敢闹了,她收了脾气,闷闷地说:“我看那小姑娘挺好看的reads();。” 沈知寒点头:“是。” 她扬起了细长的眉,尖声质问:“你说她好看?” “实话实说而已。”沈知寒懒得理睬她的无理取闹。 张超接过话茬,笑眯眯:“那姑娘,一看就是个新手,没怎么来过这地方吧,看那穿着那气质,像有钱人家的。” “有钱人家的姑娘来这地方?”李晶晶哼哼,“谁知道到底是哪路货色。” 沈知寒正低头整理衬衫下半部分的纽扣,听到这话,也不抬头,直接掀起眼皮往上瞧,额头挤出三道浅纹,似笑非笑地说:“还真是,搞不好以后,跟你同行。” 李晶晶惊讶:“她?!” 沈知寒“嗯”一声:“她问我来着。” “看来是抢饭碗的,”张超调侃,“阿晶,你可抢不过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要开花没开花的,清纯里带着媚,你比不了。” 他想起刚才那姑娘,又补了一句,“你肯定比不了。” 李晶晶不服:“我卸了妆也才二十。” 张超嗤笑:“上了妆说他么三十都有人信。” 李晶晶踹一脚过去:“我去你的!” 一回头,发现沈知寒不见了。 再次生气地踹一脚椅子,臭男人,长得骚,去哪里都不让人放心。 太野! “荣哥又不是你男人,你管那么紧干嘛?”张超一只手拿抹布,一只手转酒杯,沿着杯壁仔细地擦,“再说了,就你,根本管不住他,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他服过谁的管。” 李晶晶斜眼:“你才认识他多久。” “三年,”张超说,“至少比你久吧?” 李晶晶梗着脖子:“我不一样。” 张超讳莫如深:“怎么不一样?” 李晶晶恼火,嘴硬着:“反正就是不一样。” “屁,”张超不屑地说,“你们女人啊,个个都以为自己不一样,天天做终结浪子的梦,到头来,都一样,都是一场空,花了青春花了感情,最后啥也没捞着。” 李晶晶不说话:“……” 张超:“我劝你,趁早死了这颗心,荣哥不是你能勾搭上的,他心里的事情,深着呢。” 张超把最后一个酒杯擦好,和干净的酒杯并排放置,像欣赏一件艺术品,满意地来回看看,然后折叠抹布。 他见身旁的人没了声息,又苦口婆心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荣哥,根本就对女人不感兴趣,你还是趁早换一个人吧。” 对女人不感兴趣的荣哥,此刻刚走到酒吧仓库reads();。 仓库后门停着一辆大货车,后面满满当当地载满了箱子。 经理老张在一旁站着,指点他和其他服务生,把箱子一一卸下来,又一一搬进仓库货架。 沈知寒劲大,动作快,来来回回几趟,比别人搬得都多。 老张很满意,拍拍肩膀,以示鼓励。 沈知寒没什么反应,把东西弄好后,便回到更衣室,脱下工作服,换上便装,收工回家。 京宁市很大,这几年发展迅猛,以市中心的地标建筑向外辐射扩散。 沈知寒工作的地方离市中心不远,也算繁华的商业街区,周围的房子很贵,他租不起。 于是在三环边上,一个暂时被政府遗忘的老区里,跟别人合租了一个几平方米的小房间。 房东李阿姨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凭着一份祖传地产,收收房租,开开小吃店,日子过得比他们这些北漂小年轻好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毕竟机会都被那些聪明勤奋的外地人抢去了么。 沈知寒回到家的时候,房东李阿姨的小吃店还没关门,一楼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人,顶上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正放着家里长短的电视剧。 他跟李阿姨打声招呼,后者一门心思在电视剧上,头也没回,不给回应。 沈知寒纳闷,抬脚往楼上走。 楼梯窄小,天花板也低,他走几步,就得弓起身子,免得撞到头。 二楼本是两个大房间,被李阿姨隔成好几间,分别租出去,每个房间里又都是上下铺,这又可以分开租。 总之,商亦有道,赚钱的法子多着呢。 沈知寒在房间里换了背心短裤,往肩上挂一条毛巾,手里端着脸盆,去公共卫生间洗澡。 狭窄逼仄的浴室,墙体斑驳脱落,水龙头管道的晃动半径比原来宽一倍,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沈知寒脱了衣服,在泛黄的白色塑料花洒下淋浴。 昏黄灯光下,他仰头,任流水冲刷。 混着白色泡沫的水流,从额顶到挺直的鼻梁,再沿着性感滑动的喉结往下,顺着皮肤的肌理,蜿蜒流淌,一条条,勾勒出健壮美好的*,最后汇聚进茂密的黑色丛林。 沈知寒洗完头,正要往手上挤沐浴露,花洒水流抖了抖,热水突然变成了凉水。 靠,又来。 他在心里暗骂,就着透心凉的冷水,把身体洗完。 一星期能坏三四次的热水器,真的很烦,要是有钱,他一定换个地方住。 沈知寒洗完澡,推门出去,走廊狭而窄长,他没走几步,听到楼下传来李晶晶和房东阿姨的吵骂声,紧接着,咚咚咚,李晶晶怒气冲冲地跑了上来。 看到一身工字背心,鬓角还凝着水珠的沈知寒,李晶晶愣了一下,满面怒气顿时熄火,迈着骚气的步子,向他走了过来。 沈知寒蹙眉,侧身,让她过去,但李晶晶停在他面前,不走了。 走廊太窄,他们之间仅有一臂宽,她稍微挺挺胸脯,就把他逼退到了墙面,沈知寒愠怒,压低声音:“你干嘛reads();。” 楼下还有李阿姨的骂声,叫叫嚷嚷地,责怪李晶晶不找个正经工作,天天玩到后半夜才回家。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根本不是玩到后半夜,而是“正正经经”地工作到后半夜,这才从别的男人的床上爬下来,回家。 像她这种,明明能在酒店过一夜,却偏偏完事后就坚持回家的小姐,不多。 李晶晶觉得自己,正经着哩。 当然,她回家的理由,多半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今天那人,太粗暴,我疼,”李晶晶一手拦住沈知寒去路,一手往下掀裙子,撩着底裤往里探,娇言软语地撒娇,“你给我揉揉。” 说着,饱满丰腴的胸脯往前压。 沈知寒猛推一把,把她撞到对面墙上,眸色深暗地警告:“滚开。” 李晶晶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疼痛弥散,脾气也上来:“沈知寒,你装什么纯呢?” 沈知寒不想理她,收了手要走,“你别走!”李晶晶伸臂拦人,却被对方一把攥住手腕,扭着反扣在身后,她被迫靠近对方,低吼,“卧槽你玛,疼!” 沈知寒鼻腔里冷哼,低头,锋利的鼻尖顶住她,温热气息扑面:“我跟你说过,别来惹我。” 李晶晶不服:“你早就出过台了,跟我摆什么谱!” “谁跟你说的。” “你敢做不敢认?” “……”沈知寒犀利的眼神锁住她,在黄色廊灯下泛着幽暗寒光,嘴角嘲讽勾起,笑容冰冷。 李晶晶心虚,但依然顶嘴:“怎么,都是做活的,你还比我高贵了不成?” “反正没你贱。” “……”李晶晶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沈知寒见她乖了,手一松,将她放开,收敛情绪,沉声说:“早点休息。”转身要走,李晶晶又一步挡在他面前:“等等。” 他的耐心真的要到头了。 “我对你也没多少真心,就是想跟你玩玩。”李晶晶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骚的,就喜欢和男人玩。 说实话,她家境虽差,但也不至于穷到干这种工作,但她喜欢床上那档子事。 不过她也没打算一辈子干这个,这工作主要是钱来得快,捷径多,遇到贵人的可能性也高,没准干着干着就进娱乐圈了。 实在不行,年纪大了还能找个老实肯干的男人当接盘侠。 反正处处是活路,她只需要及时行乐就好。 “沈知寒,你是不是不敢碰我?那些男人……” “那些男人碰不碰你,怎么碰你,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不想碰你。”沈知寒说得认真。 李晶晶有点疑惑:“为什么。” 沈知寒眼皮一掀:“因为你妈。” 第3章 金钱至上 - 知寒 - 林亮 3 沈知寒说得没错,因为她妈妈――李阿姨,他不会碰李晶晶。 沈知寒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 母亲出轨远走他乡,父亲嗜赌嗜酒,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跑了。 他没钱读书,高中毕业就辍学,被债主追着赶着,逃到了京宁市reads();。 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千里迢迢,单枪匹马,从温暖的沿海小镇来到冰封的北国,身上一件单薄皮夹克,冻得脸红手红,但心里仍带着热烘烘的希望。 他左右打听,找到老乡,本想求对方帮自己谋一份工作,踏实干活,慢慢把钱还上。 没想到老乡是个骗人的货色,当天晚上满口答应,跟他称兄道弟,第二天就卷了他身上所有的钱财,不见了。 那场骗局就发生在李阿姨的小吃店里。 沈知寒醒来以后,绝望无助,身无分文,在小店旁边的土垛堆里枯冷地坐了三天三夜。 后来李阿姨收留他,让他赊了几个月的房租,他这才熬过最困苦的日子。 沈知寒自认不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但李阿姨的情,他记在心里。 他再浑,也不会去碰她的女儿。 沈知寒应付完李晶晶,回到房里,合租的伙伴还没回来。 他从床底下抽出一个废纸箱,里面整齐塞满了老旧的二手书,他从里面找出《期货交易策略》,靠着床板,看了起来。 沈知寒身量高,在不足一米八的单人床上半躺着,修长的腿超出床身,压在床尾几本凌乱摆放的旧书上――《微观经济学》《国际金融》……那些都是他早就看完的专业书籍。 ** 早上,阳光透过光秃秃的窗户漫进来,几根电线横过将天幕分割,灰蒙蒙的小麻雀立在电线上,扭动着小脑袋,吱吱叫唤。 沈知寒摸摸短茬茬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摊在腹部的书本掉落在地。 他光脚踩在地面,拎起裤子,套进去,站起来,抖了抖,把腰带扣上,然后弯腰,把沾了灰的书本拾起拍拍,丢到床尾。 上铺的舍友清早才回来,现在正合衣睡死在床上,呼噜震天响。 沈知寒裸着上身在简易衣柜里翻了翻,没衣服穿,想起前天把t恤放在洗衣机里还没洗,于是推门出去,到水房,掀开洗衣机盖一看,空的。 他低头洗想了会儿,把洗衣机盖盖上,抬脚往阳台走,果然,长长的架杆上挂着他的干净的t恤。 是李阿姨洗的。 沈知寒取下t恤,手伸进去,往脖子上一套,再揪住下摆一扯,轻轻松松套上衣服。 衣服上一股干燥的肥皂清香,他深吸一口气,把这股清香都灌进肺叶,然后回屋换鞋,下楼。 李阿姨的小吃店总是开到后半夜,所以早上不开张,但她一般都会早起,准备下午到晚上的食材,顺便再给沈知寒塞一份带肉夹馍的早餐。 但她今天早上没起来。 这一栋房子死气沉沉的三层小楼,只有他起来了。 沈知寒在昏暗窄破的小店里环视一圈,拿起桌上那个已经凉了的肉夹馍,一边塞嘴里,一边拉开门。 出去上班。 周围都是待拆的建筑,街上也没什么人,稀稀拉拉,偶尔一辆浑身都在响的自行车骑过去,扬起一片灰尘。 繁华的大都市,高楼林立,攻城掠地般围住了这个破败的老区,就像蓬松精致的奶油面包上被蛆腐蚀了一个洞,刺眼,也碍眼reads();。 早晚要被剜除。 沈知寒现在心里还有理想,他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这里。 去上流社会。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幻想着某些遥不可及的事情,但是心里就是莫名地,有一种预感。 一种自己能办成大事的谜之预感。 ** 城西中山,一栋坐落在半山腰的小别墅里。 布满粉色墙纸的房间,全是做作的欧式家具,卷草纹的雕花床头摆放一排正版的定制芭比娃娃。 璀璨的水晶吊灯旁垂下一顶繁复梦幻的纯白纱帐,遮住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 桌上,挂着圣诞铃铛的手机欢叫起来。 一只细白的手从纱帐里探出来,拿手机。 姜瑶埋在柔软的大床上,把手机抵在耳边,一边揉眼睛,一边应:“喂。” “昨晚怎么样?挑到人了吗?”崔佳佳兴奋的声音传过来。 姜瑶反应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她像咸鱼一样把自己翻过来,盯着头顶的纱帐:“没挑。” “你……” “但是看见了一个不错的人。” “噫!!怎么样!!”崔佳佳激动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手拢住话筒,压低声音,“问名字了吗?谁啊?pc肌大不大?” “还行吧――” “那一定很猛!” “我忘记他叫什么了。” 崔佳佳急失望:“靠,不是吧,有没有搞错啊。” “没关系,记得脸。”那张被光影雕铸的脸,太英俊,根本忘不掉。 “那你什么时候去搞他?” 姜瑶被好友大胆的用词吓了一跳,嘟囔:“什么搞不搞的。” “啊呀,”崔佳佳不耐烦,“那就,你什么时候去完成人生的重要仪式?” “……”姜瑶在脑袋里算了一下,上午练书法,下午要去医院看爸爸,晚上去琴行练钢琴,“今天不行,没时间。” “嗳~明天学校要排练华尔兹,后天又是一天的成人礼,大后天――林子凡要回来了吧?”崔佳佳急切,“你再不抓紧,就真的要错过最后的机会了!” 姜瑶被她说得一个头两个大,焦躁地应付了几句“我再想想再想想”,把电话挂了。 房间里重归寂静,窗外,楼下的庭院里,园艺工人剃草的声音格外明显。 她掀开被子,脚伸出纱帐,踩在地上,蹭来蹭去,摸索拖鞋,未果,干脆掀开纱帘,光脚踩在实木地板,往落地窗前灿烂的阳光里一站,伸懒腰,舒展四肢。 门外传来温柔的女音,关怀地询问她:“瑶瑶,起来了吗?” 姜瑶沉默了几秒,应道“嗯”reads();。 门推开,郑希音走进来。 郑希音是她父亲不知道第几任的情妇,年轻漂亮,比她没大几岁。 听说当年,她父亲去郑希音的学校办参加校友讲座,郑希音作为接待,服务得十分周到,最后不知怎么,就服务到床上去了。 姜瑶第一次见郑希音时,就觉得她天生是做狐狸精的料,一颦一笑,柔中带媚,媚里藏蛊,很勾人。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后来郑希音不仅把父亲的其他情妇都挤掉,还成功上位成了正房,成了一只法律盖章认证的狐狸精。 郑希音看到她棉质露脐的吊带背心配短裤,坦坦荡荡站在一片金色暖阳里,急忙上前为她披衣服。 顺势把人拉回来,娇声斥责:“怎么穿成这样站在窗户前,万一被拍到就不好了,子凡肯定会生气的。” 姜瑶披一件到膝盖的柔色外套,坐在床沿,懒洋洋耷着长腿,问:“记者还没走吗?” “明面上是走了,但谁知道有没有躲在哪个角落偷窥,”郑希音一边拉窗帘,一边叹气,“希望子凡快点回来,现在你爸爸昏迷不醒,公司的董事们都蠢蠢欲动呢。” 姜瑶摆弄着自己的脚趾头,无话可说。 郑希音拉着两片帘子,打量她神色:“张律师说下午跟我们一起去医院,遗嘱的事……” “我爸还活着。”姜瑶打断她,抬起头。 窗帘已经被郑希音拉上,两片帘子被窗缝里的风吹动,露一点缝隙,一束阳光挤进来,抖抖擞擞,落在姜瑶白皙稚嫩的脸蛋上。 这张脸尚有一些婴儿肥,小巧的下巴初露雏形。 少女才刚刚长大,还站在成人世界的门口,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把她往里推。 郑希音往左迈一小步,用身体挡住最后一束光,阴影瞬间吞没了少女:“我也不希望他死,没人希望他死。瑶瑶,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不希望你爸爸死,那个人一定是我。” 她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然后半跪在姜瑶面前,一只手虔诚地抚上她脸颊,满目柔光,像在欣赏触碰一件圣洁无比的艺术品,“我跟你不一样,你爸走了,你还可以依靠林子凡,可我不行,我什么都没有。” 姜瑶被她摸得害怕,浑身战栗起来:“可我不想嫁给林子凡……” “嘘――”郑希音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眉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桩婚事不是我定的,是你爸爸定的,你要听话。” “……”姜瑶没说话。 郑希音轻柔抚摸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你必须听话,你得嫁给子凡,他能帮我们保住公司,他能让我们继续过现在这种生活。” “你穿过一百块的衣服吗,住过几平米的小房子吗,见过爬满蟑螂的厨房吗,吃过街边的小摊吗……你受不了的,相信我,瑶瑶,那样的生活,你受不了的,你生来就是公主,没见过那样肮脏的生活。” 金钱会把人惯坏,养一身娇贵的皮囊。 你说那样的生活肮脏,可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才最肮脏。 姜瑶想。 第4章 点名要你 - 知寒 - 林亮 4 从医院出来时,日已西山,漫天都是深不可测的红reads();。 姜瑶坐在车后座,把头偏向窗外,静看风景。 平心而论,父亲虽然常年忙碌,生活作风也有些不太检点,但对她却是很宠爱的。 记得那时候,母亲去世,她还很小,父亲怕她承受不了,瞒了她整整三年,直到她自己发现真相,父亲才敢承认。 后来,父亲虽然频繁更换情人,但从不会让那些女人在家里过夜,唯一一个就是现在的郑希音,因为她待她很好很好,好到父亲终于满意,这才把人生的第二任妻子定下。 姜瑶记得,不久前,她曾和父亲说过,她不想嫁给林子凡。父亲听后,手掌慈爱地抚摸她头发,含笑说,行,我们瑶瑶说不嫁就不嫁,这个不喜欢就换一个,爸爸让你自己选。 多好的爸爸啊,可是为什么活不长呢。 她爱的人,为什么都活不长呢。 姜瑶无声地叹一口气,手指在膝头反反复复打圈。 如果父亲不是突发脑中风,她就不用嫁给林子凡了吧;如果父亲没有昏迷不醒,郑希音就不敢这样逼迫她了吧。 可是郑希音哪来的胆子,竟然敢逼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难道她就不害怕父亲醒来以后,责罚她吗。 父亲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还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到了。”一声温柔的女音把姜瑶的思绪拉回来,她回过神,发现车已经停在琴行门口。 姜瑶提上小提琴盒,对郑希音及副驾驶座的张律师道一声谢,就要推门下去。 “等等。”郑希音喊住她,姜瑶疑惑地停住脚步:“?” “丝巾没有系好。”她柔声提醒,把姜瑶的肩膀板正,帮她整理围在衬衫方领下的亮色丝巾。 这是一条难得的由姜瑶自己选择的丝巾,几何图案,色彩鲜亮,靓丽中略带点成熟,和郑希音为她选择的那些粉嫩系公主饰品完全不同,正合她含苞待放的年纪。 姜瑶时常觉得,郑希音虽然待她很好,却总像对待床头那一排芭比娃娃一样。 房间的装饰由郑希音决定,她穿的衣服,由郑希音决定,甚至连手机上的挂坠都随郑希音喜好。 她像精致的瓷器,像停留在八岁的小女孩,没有灵魂,没有选择,任人打扮。而这个人,总是带着一张温柔蛊惑的脸,笑着对她说,瑶瑶,我是为你好,瑶瑶,我是这世上除了你爸爸之外,最爱你的人。 “做事马马虎虎,这么着急干嘛?”郑希音温柔责怪,把她领口竖起,重新整理丝巾,再绕到前面打一个漂亮的领结,最后把白衬衫的方领按下,抚平尖角,满意道,“乖,我们的小公主,去练琴吧。” 姜瑶颔一下首,重新推门走下去。 她穿过马路,走到琴行门口,大门半阖,轻轻一推就开,姜瑶回头,越过马路,对面的街边还安稳地停着那辆黑色轿车。 车窗一直开着,郑希音感受到她的视线,笑着点了下头,像这世间所有称职的母亲那样,慈爱,专注。 姜瑶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穿过绿草如茵的甬道,走进屋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边布着几个宽敞的琴房reads();。 每一扇门后,都传来来自不同乐器的、悠扬的乐章。 姜瑶提着小提琴,走进属于她的那间练琴房,和等待许久的俞老师打过招呼,二人开始上课。 俞老师授完课,起身出去办事,姜瑶独自在房中练习。 练琴练到一半,窗户突然传来一声石子敲击的声音,她的手顿了一下,琴音一止,随即又响起来。 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人在外面拉开,穿着裙子的崔佳佳翻了进来。 她一跃跳到地上,几步跑到姜瑶面前,高兴地说:“搞定了!幸亏你想起那个人的名字!” 姜瑶怕琴音停下,会引来俞老师的注意,只能一边继续练琴,一边压着声音问:“你去过那家会所了?” 崔佳佳手背在后,一脸得意:“我打电话问的,定了今晚。” 一首悠扬婉转的《西班牙小夜曲》在升调时卡了一卡,扯出一个尴尬的变调,姜瑶的小怂胆颤颤的:“今晚啊――” 崔佳佳双指夹一张房卡,骚里骚气地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插|进她前襟口袋:“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了。” 姜瑶硬着头皮答应,对崔佳佳示意:“过来帮忙。” 崔佳佳接过她的琴弓和提琴,替她留在这里继续练琴。 姜瑶则拎起外套,从窗户翻了出去。 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疏朗星辰渐渐爬上天穹。 ** 会所里,沈知寒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摸了下额头和嘴角的淤青,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现在有两份工作,一份在晚上,这家会所里。 另一份在白天,一家安防公司里,那地方他刚应聘成功,正处于培训阶段――练习挨打和打人。 今天的警卫培训是一对一实战pk,他刚学散打没多久,不幸地撞上老队员,被打惨了。 真倒霉。 沈知寒从兜里捞出一个创可贴,这是前台的女招待献殷勤递给他的。 那女的一看到他脸上挂彩,大呼小叫得好像他要死了一样,整个人趴上来,恨不得用嘴给他舔伤口。 沈知寒把包装撕开,对着镜子,把创可贴贴在额角,然后拧开水龙头,用凉水冲冲脸,提一提精神。 再抬头,晶莹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有一滴凝在鼻尖,要坠不坠的,他用力甩了甩头,用手抹一把脸,转身出去。 经理正在外面找他,见到人,刚喜气洋洋地叫了声“阿荣”,下一瞬,脸色就变了:“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摔的。”他懒得多做解释。 “那你可真够不小心点,摔成这样,得是脸着地吧?”经理觑他。 沈知寒迁就对方高度,低着头,没说话,几滴水珠滚落埋进他乌黑浓密的剑眉,然后又往下流淌,陷进深邃的眼窝里。 经理继续笑眯眯地说:“又有生意了,今晚有人点你――点名要你reads();!” 他顿了一下,说:“我受伤了。” 经理听了这话,做一副“你少糊弄我”的表情:“伤的是脸,又不是那玩意儿。再说了,我们阿荣就算脸上挂彩,也比那些外面那些人强。” 沈知寒不说话。 经理见他没有表态,语气变冷几分,不善地说:“阿荣呐,你可别忘了,你跟我这预支了大半年的薪水,这钱要是搁外头放贷,我能赚不少钱呢。” 一提到钱,沈知寒周身锐气散了去,他辨不清情绪地说:“一次,你答应过我就一次,我已经做到了。” 经理神色一凛,不悦:“你这是要跟我明算账是不是?那行,我们就来算计算计,我给你的钱到底值你为我卖命多久!” 走廊这头背着光,沈知寒站在阴影里,听经理声色俱厉数落着自己对他有多照顾,他有多不识好歹云云。 他一动不动地听着,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 第一次做这种事是什么时候。 大概三个月前。 他在vip包厢工作,被某个富婆盯上,经理好说歹说,他不肯,最后就被下了药,送进楼上的房间里。 后来不是没有人看上他,而是他谨慎了许多,没有再给经理钻到空子。 沈知寒忽然抬手,用力撕了额头上的创口贴,呲啦一声,狠狠丢在地上。 经理吓了一跳,迭声质问“你想干嘛你想干嘛你要造反是不是?!” “多少钱?”他哑着嗓子问,经理愣了一下,沈知寒不耐烦地蹙眉,“你刚才不是说这单客户大,给的钱多吗?多少钱?嗯?” 经理见他终于动摇,顿时喜上眉梢,凑上来,用手比了个数,沈知寒眉头一跳:“怎么样,多吧?而且啊,我跟你说,这次的客户是个年轻姑娘,长得特~漂亮,比,呃,比咱那晶晶还漂亮,你不亏的……” “真的这么多?”沈知寒打断他的废话。 “嗯!真这么多!” “好,我干。” “乖乖乖,真听话,来,这是房卡。”经理一双鼠眼乐呵成了一条缝,把房卡交到沈知寒手里,再三叮嘱,“到时间记得上去啊,别让人家等急了,对客人的要求要尽量满足,别摆谱。” 想了想,又不放心,“你这回,才算是真正的正儿八经接活,要不,去杨姐那里补补课?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叫她……” “就这一次,”经理愣了一下,沈知寒说,“这是最后一次,下个月,我就辞职。” 刚长成的摇钱树就要这么没了,经理仿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不爽:“辞职去哪?你欠那么多钱,能去哪?” 沈知寒皱紧眉头,不耐烦:“你别管。”说完,掉头就走。 矮胖的经理怔在原地,看那个高大背影渐渐远去,忿忿地急跺脚,恨老天爷没给自己那样的身材;恨男人浪费英俊的皮囊;恨自己不能爬上富婆们的床,用几声卖力讨好换一个挥金如土的生活。 最后,他恨恨地想,今晚的这单生意,你一分钱都别想拿走! 第5章 文明和谐 - 知寒 - 林亮 5 沈知寒走到会所后门,现在才晚上八点,会所还没正式开门营业,会所后门挤一堆吊儿郎当的男男女女,都是服务生。 他们围拢在一起,抽烟调笑,打打闹闹,满口脏话地讲黄段子。 沈知寒避开他们,走到巷口,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取出打火机,弓着背,点火reads();。 眯着眼抽一口,呼出去,白烟缭绕,遮住了黑漆漆的眼眸。 手机突然震动,他一手捞出手机放在耳边,一手夹下烟管,抖了抖。 听筒里传来李阿姨谨慎的声音,说小店今晚要提早关门,问他几点回去。 沈知寒有些疑惑,李阿姨很少提前关门,更极少给他打电话。 想了想,说:“今晚不回去了。” 那头似乎松了一口气,迭声叮嘱他工作完早点休息。 沈知寒应着,挂断了电话,回头看看后巷里那一群人,没有李晶晶。 他抽一口烟,看了下手机屏幕,然后把烟掷在地上,踩一脚,踏着满地香烟尸体,走了进去。 会所的庭院深处有一栋超大别墅,那里是vip的地盘,从氛围到装潢都换了模样,连侍应生的制服都不同。 沈知寒绕过前厅,乘电梯上楼,电梯是玻璃房,从这里可以俯瞰整栋别墅。 中央的露天舞场正在办一场泳池party,香槟倒进泳池,*纠缠在一起,男男女女,吻得情|欲涌动,连比基尼都嫌穿得太多。 沈知寒踏出电梯,走到预定的房间门口,刷房卡,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昏暗,散发着酒店特有的香氛味,窗外隐约传来露天舞场的喧嚣吵闹。 他在黑暗里适应了几秒,刚要抬手开灯,“别动。”伴随一声低弱的警告,一柄尖锐的金属硬物抵在了他的后腰,“跪下。” 沈知寒愣了一下,特殊情趣? “我说,跪下。”客人再次重复,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尾音还有些颤。 虚张声势。 沈知寒低头,抿唇,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坏笑。 “听见了吗!”客人不爽地用膝盖顶了下他的腿窝。 但那力量太小,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不过沈知寒还是很给面子地跪下一条腿,然后慢慢跪下另一条腿:“我……” “别说话。” “……”他闻言,安静地闭上嘴。 身后有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响动,然后一条轻薄的丝巾掉落在他视线。 女人用柔软顺滑的丝巾蒙住他眼睛,然后在脑后绑了一个结。 他视觉被关闭,其他感知便变得异常敏锐清晰。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那是高档香水的味道,但在清甜的香水味背后,藏着一股天然的、无法掩饰的奶香。 那是少女的肉|体的味道。 姜瑶小心翼翼地把瑞士军刀收进口袋,绕到沈知寒面前。 她已经适应昏暗的环境,透过一点点光,看丝巾下挺起的一管笔直的鼻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沈知寒感觉到姜瑶的靠近,伸手握住了细软的腰,姜瑶的身体在他宽大粗糙的手掌下颤动了一下reads();。 “……”好生疏的嫖|客。 他想笑,嘴唇刚扯动,就被一个温软的唇吻住了。 这回轮到沈知寒颤动。 嫖客不吻“小姐”,这是行内规矩。 她不知道? 黑暗里,姜瑶捧着男人的脸,抚过短小坚硬的胡渣,她凭常识摸索,用自己的唇触碰他的唇,蜻蜓点水地舔舐,认真地、温柔地,将他唇上粗粝的烟味染进自己的舌尖。 男人似乎动了一下,柔软湿滑的舌头突然突破她齿关,蛮横地冲了进来,“唔!”姜瑶大惊,身体却被固住。 沈知寒手掌移到她身下,起立,把人抬了起来,姜瑶下意识得像只树袋熊似的缠住了他劲瘦的腰…… 嘶——她惊得瞪大了眼睛,脑袋连连后退,沈知寒却不许她逃,咚一下把她压在了墙上,炽热鼻息喷在她耳边,喘着气问:“第一次?嗯?” “……”姜瑶慌张地点头,随后意识到他被蒙着眼睛,根本看不到,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这声“嗯”一出来她就傻了,她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缠绵? 沈知寒闭着眼,轻笑一声,手指插|进她柔顺的发,按着脑袋,再一次吻了上去。 ……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气息不稳,恍惚中,眯着眼睛艰难回忆崔佳佳给她补的那些课。 什么……言语挑逗?上下其手?……不行啊,她被这个男人全方位压制,根本使不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招数。 沈知寒手一动,姜瑶瞬间回过神来,惊呼一声撑着他肩膀要往上躲,他顺势托起她臀部,把人翻在肩上,凭感觉往里走。 “等等等下——”姜瑶慌乱地踢腿,沈知寒没有理会,膝盖刚磕到床沿,就把人甩上去,姜瑶身体颠簸了几下还未稳住,就被对方欺身压了上来,他咬她的耳朵,哑声问:“等什么?你不就想要这个吗?” 姜瑶隐约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了复杂意味,来不及分辨其中情绪,身体就被另一波凶猛的攻势淹没,她撑着床往上逃,怒气也上涌:“你走开!我说了放开我!”手仓皇一挥,“啪”地一声,重重地、清脆地打在了男人的脸颊上。 两个人都是一滞,屋内安静了一瞬。 沈知寒没有设防,那一巴掌压在先前的淤青上,一片麻痹的痛在脸颊蔓延,脑袋里也嗡嗡作响。 他偏着头,舌尖在嘴里顶了顶那处的口腔内壁,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姜瑶着急地往后退:“对,对不起啊呜——!”脚被人猛地往下一扯,她滑进他双臂支起的牢笼,嘴巴被烟草味浓重的手掌捂住,她慌张地睁大眼睛、再睁大眼睛……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窗外突然腾起巨大的欢呼声浪,池水声啪啪作响,将她渺小惊呼统统淹没。 紧接着,一束束烟火尖叫着蹿上天空,在漆黑天幕绚烂成璀璨的蘑菇云。 姜瑶眼前脑海都是烟花,一片片,零零落落,模糊成扭曲的、上下摆动的七彩幻影。 …… 沈知寒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的理智像窗外的烟火一样渐渐黯淡下去reads();。 姜瑶难耐地仰起脖子,眼睛被激出生理性的泪。 …… 他刚被极致的快乐高高抛起,下一秒就被尖锐的疼痛狠狠激醒—— 姜瑶泪眼婆娑,握着一柄尖刀,用力插|进了他的肩膀。 沈知寒吃痛地闷哼一声,骤然冷静,在黑暗里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这是你自找的!” 他喷着气,弓着背,像一头猎豹,准确地钳住了自己的猎物。 姜瑶先是呆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一只小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拧眉,沉默地与他对峙。 沈知寒呼吸沉重,怒气汹涌。 姜瑶等了一会儿,待他平静稍许,自己的泪意也干涸,才哑声而冷静地说:“是,我自找的。这一刀,也是你自找的。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现在,请你放开我。” 沈知寒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就在姜瑶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忽然阴冷地挑起一边嘴角,笑了:“你还是个处。” 在沈知寒的认知里,大多数女人都对自己的第一次十分看重,其中有不少人,甚至还秉持着一生只爱这一个人的观念。 然而,身下的这个女人说:“所以我要感谢你,给了我一次这么完美的初夜体验。你刚才很卖力,活不错,钱会按时打到你账上。” “……”沈知寒扼在她细脖颈上的手指暗自收紧了一下,姜瑶下意识地仰起了头:“怎么?你想要加钱?就因为我是处女?没想到性工作者对我们处女是有歧视的,害怕我们赖上你么?” 她淡漠地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视处|女|膜为稀世珍宝的女人,以后也绝对不会纠缠你——当然,如果你继续做这行,我可能会考虑一下你的业务能力……咳咳!” 她被骤然收紧的力道掐得一阵咳嗽。 “……”牙尖嘴利。 沈知寒恨恨地松了手,上身虽往后退,却依然跨坐在她身上,两个人保持着很亲密的接触状态。 姜瑶咳嗽完了,喊:“喂,你走开。”得不到回应,她要去推他,一动,却感觉到什么东西再次烫了起来,抵到了她那里。 姜瑶:“……” 沈知寒:“……” 两个人都是一愣,沈知寒抢占先机说:“看来,你还想再来一次。” 姜瑶先是脸蛋一红,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急声反驳:“明明是你还想再来一次!我可什么反应都没有!” 沈知寒忽然倾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唔唔!”姜瑶吓得乱扑腾,刚才他们就是这样开始的! “别乱动,”他压在她面前,恼羞成怒地低声警告,“你知道那些女人点这个服务一般都要几次吗?你想要试试吗?” 姜瑶乖巧了,盯着丝巾上的两个方形图案,无辜地摇了摇头。 “……” 沈知寒突然沉重地喘息一声,把手放开,一翻身躺到她旁边,顺势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第6章 囚徒困境 - 知寒 - 林亮 6 姜瑶低头,看到那处的小帐篷支得老高,震惊,她的身体刚才吃进了这么大的东西? 她迅速爬起来,借着月光看到雪白床单上一片嫣红血迹,脚一落地,腿心传来一股强烈的拉扯感,抓着她的后脑神经,痛痛痛! 她抽着气,去地上找凌乱的衣服,一路扒拉,套到自己身上。 床上的人安静地听着动静,一声不吭,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 姜瑶穿好衣服,走到浴室,打开灯,在黄色大灯下整理仪容。 裙子被拉扯得好皱,简直不能看,幸好她提前准备了一件风衣外套,不然这个样子,真是出不了门。 姜瑶照着镜子把自己的头发梳好,然后拎起东西,推门出去。 暖黄色的光从玄关边的浴室探出来,被眼前的丝巾滤过后,只剩一点,模糊地盖在视野上。 沈知寒把手伸进被子里,很快,被子有节奏地动了起来。 他一边弄,一边不着调地回想,口鼻,指尖,都是少女的味道和触感。 空寂半昧的房间里,仍有一丝淫|靡的血腥味,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哼,沈知寒终于放松地瘫软在床上。 倦意袭来,他翻了个身,把被子盖好,手掌不小心触到那一摊濡湿。 睡前的最后一秒,他想起经理说的话:“这女的比晶晶还漂亮,你不亏的……” 沈知寒想,漂不漂亮他不知道,但这一回,他真的不亏,这女的,太紧了。 她叫什么来着,好像姓崔…… 姜瑶走会所的vip通道,一路都有侍应生恭送,她裹紧衣服,忍住腿心痛意,尽量走得正常些,刚出侧门,便接到了崔佳佳的电话。 “怎么样啊?爽不爽?” 姜瑶:“……” 姜瑶:“跟被强|奸了似的,你说爽不爽?” “怎么,我听你这个语气不太满意啊?” 姜瑶回想了下,其实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除了刚开始有点疼,后来真的蛮爽的,但是:“太粗暴了,那个男的。” “s|m啊?!”崔佳佳兴奋地手舞足蹈,“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第一次就玩这么刺激的!” “是,我还捅了他一刀。” “*!太刺激了!我真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路货色,难怪你不喜欢林子凡,他一个正经的青年精英,肯定不会跟你玩s|m!呜呜,我可怜的姜姜宝贝,下半辈子的性福要毁在他手里了……” “停――”崔佳佳戏精上身,说起来没完没了,姜瑶头疼地打断她,“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崔佳佳:“呃……” 她话音未落,姜瑶就明白了,因为她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马路边上停了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轿车reads();。 “我跟林子凡说你在那边的cbd逛街,他应该快到了,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这个人,怎么提前回国了。 姜瑶挂断电话,左右看看来往车辆,往人行横道走去。 车门被推开,一双锃亮的皮鞋先露出来,林子凡一身当代精英的标准装扮,走了下来。 街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车流辉映成海。 他的视线越过人流与车流,准确地捕捉到少女,然后就再也移不开,头也不回地,将身后的车门关上。 眯眼,静静等他的女孩自己走过来。 晚风拂过,她的发丝被吹动,一缕缕挡在脸颊,她伸手轻轻一勾,别在脑后,圆润光洁的脸庞显露无疑,衬着一对小巧可爱的耳朵,像夏日荷塘里,一朵清涟涟的荷花。 林子凡满意地想,他肖像了十年的女孩,果然是最美的。 姜瑶穿过马路,走到林子凡面前:“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他笑得宠溺,侧身,打开车门,十分绅士地说:“姜小姐,请上车。” 姜瑶迟疑了一下,弯腰钻了进去。 林子凡紧跟着坐进去,轻轻一声把门扣上,是落锁的声音。 姜瑶坐进车里才发现,前排的挡板已经竖起来,她和林子凡坐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瑶瑶,我这么久才回来,你有没有想我?” “你才去美国三天……” “可是见不到你,我度日如年啊。” 林子凡张手把人拉进了怀里,姜瑶立时僵住,抬手推他:“你干什么?” 以前爸爸在的时候,他虽然也常对她心怀不轨,但却从没真正地上过手,姜瑶有些慌,“你放开我。” “我想你了。”他不理会,痴迷地搂紧她,鼻尖触到柔软发丝,动情地蹭了蹭,然后嘴唇往下移,用舌头勾住她耳垂,来回舔舐,湿润的口液匝匝作响。 姜瑶吓了一跳,用力推他:“林子凡,你放开我!” 他却死死困住她,陶醉地说:“我不放。”如果不是在外面,他真想就地办了她;这么多年,他早就在梦里无数次这样对待她了。 不,不只是这样,他还有更多花样,想要跟她玩。 不急不急,慢慢来,林子凡脸往下移,埋在她窝颈,张口,用力地咬了下她的锁骨。 真软,真香,比梦里甜上一百倍。 姜瑶浑身鸡皮疙瘩顿起,她使出蛮力,用力一抵,将他推开:“林子凡,你不要太……” “你身上,怎么会有男人的味道?”她一凛,话语停在半空,而他清晰捕捉到她身上脸上的每一丝变化,连鬓角少的那根头发都不能逃出他的掌控,“姜瑶,你身上,怎么会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她是他的东西,他的圣果,必须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属于他,就算被别的男人碰了一根手指头,他也不能允许reads();。 “姜瑶,你今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林子凡一瞬间变脸,面罩寒霜,逼近,一只手用力地捏住她下巴,也不管她喊疼,猛地抬起,强迫她与他对视,“嗯?” “……”姜瑶看着他眼底放出的危险信号,把心一横,说,“我今晚,和别人……” ** 第二天早上,沈知寒在床上醒来,他懒懒地动了下身体,这才察觉不对劲,抬手把蒙在眼前的丝巾扯了下来,顺手绕在手腕。 屋内一片狼藉,嫣红的血,掉落的刀,凌乱的衣服,全都在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一切。 沈知寒起身,勾起地上的裤子,脚伸进去,颠了颠,把裤子穿上,扣好,然后站起来,一边活络筋骨,一边走过去捞沙发上的衣服。 右臂别住左臂,一抻,肩膀上强烈的痛感提醒他,昨晚那个女的下手有多狠。 他走到浴室,洗漱完,对着镜子照,额头的淤青不仅没见好,反而颜色更深了。 破相。 抬手按掉浴室顶灯,穿上鞋,推门走了出去。 今天仍有一系列工作,既然决定要把会所的工作辞掉,那就要更加认真地对待新公司的任务。 沈知寒乘上公交,默默计算自己这个月赚了多少钱,存了多少钱,又还了多少钱。 世道艰难,他是万千小人物中的一员,被生活无情地撞过腰,却仍然满怀希冀地苦苦求生。 愿上帝睁睁眼,善待每一个努力而执着的人。 傍晚下班,沈知寒乘公交回家,下车,走在僻静的小巷。 这里的住户越来越少,大家都奔着好日子去了。 李阿姨隔壁曾住一个卖早餐的老邻居,邻居的儿子长大成人,找了份好工作,把两口子接走,说要把旧楼翻新,结果楼拆一半,听到政府那里有风声,急忙散了工人,等待政策,生怕错过这一波福利。 那一堆零零落落的钢管、水泥就丢在了路边,无人问津。 沈知寒转过路口,听到前面吵吵闹闹的,他再走几步,听清了,有人到李阿姨店里闹事,是找他讨债的人。 沈知寒抬脚冲进去,正看到李阿姨被人揪着头推搡到地上,他急切地叫了一声,李阿姨抬起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那么深的印记,不是刚留下的。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李阿姨的正面了。 往后的事情,沈知寒就记得不那么真切了,他只知道狰狞的打手呼啦啦涌上来,身上各处都是痛,然后白光一晃,直剌剌地刺进眼底,李阿姨的头好像被人按在了桌上。 眼前影像虚浮,他身体摇晃,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钢管,然后钢管就脱出他的手,朝着为首的那人飞了过去。 “砰――”地一声,脑浆迸溅,头骨碎裂,铺天盖地的血漫进了猩红发狂的眼reads();。 红蓝闪爆灯将往日寂静的小店照成人间炼狱,笛音长鸣,宣布这里有一个杀人的怪物,然后更多人包围上来。 沈知寒被无数双手,无数个人,狠狠地按在地上。 他的脸压在地面,看到染血的丝巾,缓缓地、缓缓地坠落在地,他眼底的光,全都灭了。 醒醒吧,上帝不会睁眼,不如你自己睁开眼,看清这个吃人的世界。 ** 城西中山,半山别墅。 “砰――”地一声,姜瑶被狠狠掀翻在地,撞落一桌瓷杯银盏。 尖锐的碎渣刺进了娇嫩的肌肤,她紧抿着唇,不呼喊,不求救,只是撑着地板站起来,将乱发抚平,强自镇定,露出通红的双眼和脸蛋:“林子凡,我不想嫁给你。” 她的声音在抖,但不是哽咽,“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不要嫁给你,你不能逼我……” “啪――”又是一声,少女的脸重重倒向一侧,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辣的痛在脸上灼烧,她吸一吸鼻子,把被疼痛激出来的眼泪逼回去,然后继续固执地说:“你这个变态,我不要嫁给你,我死也不要嫁给你。” “你说什么?”林子凡步步逼近,诡谲声音像带毒的吐丝,缓缓缠上她双脚,又爬上她后背,逼迫着她,快点认错,快点认错我就原谅你,让你还能享受一掷千金不愁吃穿的傀儡生活。 但她只是步步倒退,直到被他逼退至角落,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墙面,依然一句服软也没有。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他用力抵住她肩膀,好像要把她骨头捏碎,成灰,糊进粉色的墙面里,“姜瑶,你为了不嫁给我,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他荒唐地冷哼一声,想起那件事,嫌恶地皱起了鼻子,拎起她的身体,就像拎住了一个泛着恶臭的垃圾袋,咬着牙咒骂,“你真脏。” 姜瑶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嫌脏,那你就不要娶我。” “不娶你?不娶你怎么行,不娶你不就如了你的愿?”林子凡迫近,疯狂的鼻息压着她,“不就是养一条狗?我林子凡难道养不起吗?” 他靠得这样近,近得可以看清她脸上一颗小小的可爱的痘痘,这样白皙完美的脸蛋,他的眼神又变得痴迷起来,姜瑶吓得别过脸。 他瞬间便被激怒,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把人贴着墙壁举了起来,姜瑶大惊失色,踢着腿要挣脱:“你,你这是,杀人……咳咳!咳咳!” 林子凡阴狠地看着她,狰狞的脸上除了疯狂,还是疯狂,他猛地扯下她裙子,“兹拉”一声布料碎裂的声音,惊得她更剧烈地挣扎,脸蛋因缺氧而通红,“你,放,放开――” “是这里吗?”他双指并排,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裤布料,贴在她的娇嫩,令人战栗的温热感传来,姜瑶害怕得失去了挣扎,“是这里吗,是这里吗?!那个男人是这样干你的吗?!” 手指往里一按,他怒吼,“你别想逃,姜瑶,就算我得不到你,你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想要了十年的身体,就算从此不碰,也不能送到别人手里! 姜瑶,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 第7章 情趣怪癖 - 知寒 - 林亮 7 隔天,京宁市的当地电视台播报新闻:“昨夜,东丰区某小吃店内发生了一起恶性斗殴案件,一名42岁外地男子当场死亡。本案涉案人数众多,目前犯罪嫌疑人已经被警方控制……” 几天后,京宁日报不起眼的一角低调地刊登一则新闻:“近日,林启敬之子林子凡宣布已与相恋多年的北安集团千金姜瑶注册结婚,婚礼将在下个月举办。此次两家联姻,受益最大的当属北安集团……” 一个月后,京宁电视台播报,“昨日深夜10时许,京歧高速公路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事故,两辆私家轿车相撞,位于副驾驶座的姜某伤势惨重……” 七个月后的某一天,京宁电视台播报,“今日,京宁市高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东丰小吃店杀人一案,被告人李桂花犯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四年后reads();。 夜晚,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 离京宁市一家名叫翡翠明珠的高级会所几条街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高大的黑色suv,车内窗帘紧闭。 窸窸窣窣。 “寒哥,这衣服行吗,我怎么穿着觉得怪怪的,”小八浑身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这套阿玛尼西装价值上千,可他穿在身上,却觉得像穿了一件囚服,不,这还没囚服自在呢,“真别扭。” 驾驶座上的张超吹着口哨调笑他:“是不行,比咱们寒哥差远了。你这小身板,还得练,看看寒哥,穿什么都撑得起来。”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没理他,从脚边提一个高档包装袋,侧身递过来,“拿着”,车顶灯照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是男人刀削般凌厉的侧脸。 “嗳。”小八听话地应着,恭敬地双手接过包装袋,有点沉,他把包装袋放在脚边,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全是粉红色的钞票! “哥,这个……” 小八第一次出任务,不知道规矩。 张超解释:“不多,八万现金而已,这是主顾提供的,来这的人花钱大手大脚,咱帮忙做事,总不能花自己的钱,你拿着,待会儿进去大胆花,想给小姐多少给多少,”见小八仍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他不耐烦地补了一句,“赶紧给我收了你那怂样,小东西,待会可别穿帮了。” 小八唯唯诺诺应下,见张超又要瞪眼,忙挺直了身板,大声应道:“是!” 沈知寒回过头,淡淡瞟一眼,说:“进门以后,老板会领一群小姐在门口迎宾,你随便看看,记住自己喜欢的,到包厢以后把她们的号码报上去就行。要抓的内线可能是小姐,也可能是服务生,你要小心,探测仪戴在身上了吗?” “带上了!” “嗯。”沈知寒点点头,靠回座位,不说话,小八等了会儿,见没有别的交代,摸到门推开,就要下去。 “等等,”沈知寒推开门,长腿迈了出去,“做戏做全套,你现在是梁老板,张超是你司机,送你进去,我下车。” 老大这么贴心,小八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头,回头看向驾驶座,业务娴熟的老司机只是吊儿郎当地笑了下,对沈知寒喊:“那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啊,我们可就不管你了。” 沈知寒手插裤兜,应一声“嗯”,向后倒退一步,失意他们可以走了。 “寒哥,那,那我们走了啊。” “你这个……”沈知寒盯着他喉结,突然不满意地偏头皱了皱眉头,小八被他盯得紧张,喉头上下滑动,手抓在领口:“怎,么了。” “领带,系好。”他上前一步,一边抓住领带,一边抓住领结,一推,冰凉的关节骨不经意蹭过小八的喉头。老大亲自帮他整理仪容!小八紧张得一个激灵,“现在可以了。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在细节上出纰漏。” 沈知寒眼眸漆黑,声音凉凉的。但小八早就高兴得飘飘然了,一个劲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张超看着,哼笑:“跟你寒哥学着点,装上流人士,没人比他更在行reads();。” 沈知寒没回话,重新手插裤兜,退后,一偏头,示意他们走吧。 “砰”一声,车门关上。 “嗳哟我的小兔崽子,你给我轻点关门,你以为这是你家金杯呢?”张超一边脚上踩油门,一边嘴上不忘教训,“这车可是你寒哥刚送我的,你要是给我搞坏了,我可不会跟你讲情面,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啊。” 小八乖乖答:“知道了,”目光瞟到后视镜里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奇怪地问,“寒哥这是要去哪啊?”看起来不像是要走,而像是要进会所。 张超开着车,抽空看一眼,嗤笑:“你还真以为他会回家呐?准是去找女人了。” “啊?寒哥有女朋友?” “你瞧他那样儿,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吗?”张超笑。 “像——又不像。”以沈知寒的条件,肯定不会是单身,可他想不到,什么样的女的能收服这样一个男人。 “你说对了,像又不像,”张超说戏似的,“这小白脸,往他身上扑的女人多着呢,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可那些女的爱得死去活来也挺惨的,那怎么办?——不如干脆都收了呗,你寒哥心肠好,只好慈悲为怀,雨露均沾了。” 小八:“……” “别灰心,我看你这样貌,也算有你寒哥当年的半点风采,多出去玩玩,估计也能有他一半业绩。” 小八:“……”这是夸我吗? “虽然不能像他似的连女明星都搞到手,但搞几个小姑娘,应该没问题。” “女明星?” “你不知道?” “……不知道。” 张超呵一声:“你寒哥,可是个身无分文都能睡到女明星的男人。” “这么厉害!”小八震惊了,转念又想沈知寒的身材,样貌——最重要的是那股啥也不放在眼里的劲儿,他觉得,自己要是个女的,肯定也得爱死了这个男人,“我能理解那些女的。” 张超听笑话似的从后视镜里觑他一眼,沈知寒这男的真他么妖孽,怎么就男女通吃了呢? 再一琢磨,自己不也是么,莫名其妙就死心塌地得跟了他六年,还无怨无悔的。 车开进会所大门,停在大堂门口,穿制服的门童套着白手套恭敬地走上前,张超最后嘱咐一句“轻松点”,门开了,小八像换了个人似的,器宇轩昂地走下车。 张超又重新启动汽车,顺着指引往停车场开。 四年前,沈知寒带他进了一家安保公司,沈知寒身体素质好,半路出家也能混进警卫部门;他则进入安防部门,专门给人探测、拆除窃听器、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后来沈知寒说这个技能他也需要,跟着他进进出出完成了好几趟任务,最终从小小的警卫混成了私人保镖,虽然工作时累,但总体来说,钱多活少。 张超不得不佩服,沈知寒确实有想法,而且心志坚韧,为了赚钱,多难的事都肯做。 ** 沈知寒搭乘电梯来到位于会所高层的空中酒店。 走廊装潢精致,铺着毛茸茸的毯子,隔几十米便放置着一个骨瓷瓶,气质优雅reads();。 沈知寒按照号码找到房间,敲了敲。 里面娇嗔:“谁啊~”还未等他回答,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一张妖艳的巴掌小脸露出来,女记者夏薇薇风情万种的眉眼一挑,睨他:“怎么才来。”说着,就伸小手把人拉进来,“等你好久了。” 沈知寒笑笑,随她进去,门刚关上,就被一阵浓烈的香气扑在了墙上。 夏薇薇穿得少,一条丝绸睡裙,里面什么也没有,隔着薄薄布料,柔软的胸脯压在他胸膛。 沈知寒低头,捧住她的脸,粗粝的手掌蹭过娇嫩的肌肤,带来酥酥麻麻的战栗,她浑身更软,娇喘吁吁地攀着他,攀着他,像一只藤蔓,绞住了赖以生存的乔木。 他被挤得胸闷,却没有拒绝,有女人自愿为他纾解,没有什么不好。 “知寒,我想你,好想你……” “是吗。”他捏着削尖的下巴,低头含住了那两片红润柔软的唇。 吻技太好,女人酥软得像水,小手胡乱扯他外套,把衬衫从腰际拨弄出来……沈知寒仍留有余念,一抬手,将房间内的所有灯光按灭。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沈知寒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从窗外漫进来,给他沐浴了一层轻飘飘的暖意。 他是被桌上震动不停的手机吵醒的。 沈知寒闭着眼,手一捞,把听筒放耳边:“什么事。” “你怎么不在家?又在外面过夜?睡哪个女人呢。”李晶晶尖利的嗓音刺进来,他不耐烦地皱眉头:“什么事?” “出大事了,我快要被气死了,气死了!有人跟我抢男人,居然有人敢跟我李晶晶抢男人!”李晶晶焦躁地来回踱步,脚上一双十厘米高的细高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发挥,“你必须得帮我搞定这个女人!我要她立刻,马上,离开我男人!” 沈知寒嘲讽:“你男人?”又是哪个金主吧。 “我不管,这回可是条大鱼,要是能拴住他,我下半辈子都不用演戏了,你必须给我搞定她,到时候我养你,你也不用干活了。” 沈知寒对她的条件不感兴趣,但却对能惹到她的女人感兴趣,于是懒洋洋地问:“那人谁啊。” “林子凡。” “我说那女的。” “哦,一个神经病,”李晶晶加重语气,“还是一个,腿瘸了的,神经病。” “……” “叫……姜瑶,对,叫姜瑶。” 沈知寒感觉到身后的人醒了,于是动了动,夏薇薇立刻便从后拥住他,不让他走。 “这么早,谁的电话啊。” 她娇柔地埋怨,顺手扯掉男人眼上的丝巾,“怎么还蒙着眼睛呢。”不高兴地往旁边一甩。 第一次做|爱的时候,她以为他蒙眼睛是一种情趣,后来她才发现—— 这他妈就是一个怪癖! 第8章 gv表情包 - 知寒 - 林亮 8 夏薇薇是明星记者。 作为记者,她不是业务能力最强的;作为明星,她不是名利场中最美貌的,但是,当记者与美女这两种头衔合二为一的时候,她就奇怪地成了观众们热捧的对象――一个以犀利与美貌并称的才女。 大家都说她是娱乐圈中的一股清流。 此刻,这股清流正衣衫半褪地躺在床上,单手支棱脑袋,看男人起身洗漱、换衣。 “你要走了?”她问。 “有点事情。”沈知寒应着,将白色衬衫套在身上,一颗一颗系上纽扣reads();。 夏薇薇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被白色衬衫遮住的坚实肌肉,不高兴地怨了一声:“有工作?你不是辞职了吗?我包你啊。” 沈知寒淡笑一声,随口敷衍几句,仍在穿衣服。 夏薇薇被他的无动于衷激怒,拿一个枕头想砸过去却又不敢,抱在怀里恨恨地瞪:“沈知寒,你到底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客栈吗?” 这话让沈知寒打领带的手一顿,他失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未来老公吗?” “我……”夏薇薇瞪着一对大眼睛,语塞。 “夏薇薇,都是成年人,分清楚利弊,别做没有意义的事。”沈知寒最后看她一眼,推门而出。 “你别走,沈知寒,喂,喂!”等门关上,手里的枕头才敢掷出,失了准头地掉在地上,夏薇薇怒而坐了起来。 他叫她分清楚利弊,她当然早就算清,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她好歹也算半个明星,差距悬殊,可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从他在摇摇欲坠的施工电梯上把她救下来,保护她完成整场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他了。 可是她爱他有什么用,这个男人,她根本拴不住! 不过,夏薇薇想,她对他来说一定是特别的,至少她是他交往的女人中,时间最久的。 她早晚能拿下他。 ** 沈知寒回到家里,看看电视,睡睡觉,一不小心,时间就溜到了晚上。 大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他起床,也不看是谁,直接按下开门按钮。 门一开,果不其然是李晶晶。 李晶晶踩着细高跟,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人还在玄关处脱鞋,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地闯进来:“沈知寒,我给你的资料,你看了吗?” “嗯。”沈知寒穿着松垮绵软的居家服,靠坐在沙发,一双长腿优雅地交叠着放在茶几上,脚下垫着一张a4纸。 “怎么样?”李晶晶迫不及待地坐到他旁边,看到他竟然垫着自己给的资料,一拍他腿,把文件抽出来,又问,“我说的事,怎么样?” 沈知寒双手枕在脑后,想起那资料上的照片,说:“挺漂亮的。” 李晶晶眼皮上烟熏似的眼影还没卸掉,听到这话,本就画大了一倍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倍:“谁叫你说这个?!” “那说什么。”沈知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我说,你把这女的绑了,带出来给我见见,怎么样!” 他皱了皱眉,觉得这事有些不可理喻:“李晶晶,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嗬――”李晶晶惊讶地发出一个长音,然后用尖利的嗓音大叫,“我才不叫李晶晶,我叫李诗桐,李诗桐!你要是敢在我粉丝面前这样叫我,我非把你剁了不可!” 沈知寒:“……” 李晶――李诗桐喊够了,又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不放弃地问:“什么时候动手,快说!”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沈知寒收了腿,手肘枕在膝盖上,认真地表达自己的不耐烦,“你想解|决|情|敌,就自己去找她谈,让我把人绑过来是怎么回事?我是私人保镖,不是绑匪reads();。” “你以为我不想吗,”李诗桐恼,“可我根本就见不到她。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神秘,子凡从来不把她带出来,也不许别人提她,就跟没有这人似的。” “……” “而且,她一个人住在锦山别墅,又是个瘫痪的,平时不出门,就算出个门,身边也总有人跟着,全方位保护,根本接触不到。”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囚禁。 “再说了,我去找她,如果被子凡知道了,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我的大金主没了,你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沈知寒捞出一包烟盒,斜着盒身,在桌上敲,一根烟从里面扭扭捏捏地探了出来,他拿起,抿着唇夹住,一边在桌上翻找打火机,一边含混地问:“所以,你要我把她劫出来?” “是。” “我把她劫出来,你想干什么。” “跟她谈判!”李诗桐说,“既然她和子凡之间没有感情,那就应该快点滚蛋,把那个正牌夫人的位置让出来。” 沈知寒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李诗桐见他态度松动,忙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奉上打火机,谄媚地讨好:“沈大爷,求求你了,拜托你发发善心,帮我这一回吧。” 我帮你的,还不够多吗。 沈知寒想着,叮一声打开打火机,靠在烟头,待那处起了火星,才把打火机按灭,扔在桌上,偏头看她,问:“我要是不干呢。”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个回答,李诗桐瞬间瞪大了牛眼,气势汹汹地警告:“沈知寒,你不能这么对我!” “嗯?”他呼出一口烟,问,“我怎么对你?逼你杀人了,还是逼你放火了?” 她最见不得他这副轻飘飘,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火气一下就涌上来:“对,你没逼我杀人,所以我妈还在局里蹲着呢!” 他被戳到痛处,瞳孔骤缩,一只手夹烟,一只手猛地钳住了她的下颌,叫她痛得龇牙咧嘴不得说话:“沈……沈知寒……你……” 他镇定稍许,一口灰白的浓烟吹到了她脸上:“李晶晶,你这嘴里每天都吃的什么东西,这么臭。”说完,一甩手,放开了她。 李晶晶捶着胸口猛一阵咳嗽,咳得肺都快出来了,才缓和下来。 头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可以把她带出来,但你不可以伤害她,别让我背了罪名。”她锤着胸口点头:“知道了。” 沈知寒短促地皱了下眉头,从兜里捞出手机,给张超打电话。 小八的潜伏任务还在继续,张超正躺在车上打瞌睡,含糊地应:“嗯,我在翡翠明珠的地下车库里。” …… “你找我什么事?” …… “什么?!”张超一下子醒了,身子蹭地一下坐直,沈知寒要去劫人? 这得是多漂亮的小仙女,才能让寒哥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挂断电话后,张超抖抖索索地点开手机屏幕,一看,我靠,还真挺漂亮reads();! ** 锦山林木青翠,流水淙淙,深深山林里,坐卧着一栋格局开阔的独栋别墅。 别墅只有一层,中间一个绿色草坪,所有房间环草坪而建,将*空间压缩到最小。 姜瑶推动轮椅,穿过草坪,通过无障碍设施,进入自己的房间。 进屋后,按一下按钮,两片落地窗自动合上,将秋末的凉风阻挡在外。 床头小柜上的电话准时响起,她接起来,是身居国外的好友崔佳佳。 崔佳佳自从去了国外,就沾染了些奇奇怪怪的语言习惯,比如开口不叫名字,改称“哈尼”了,活像姜瑶结婚时遇见的那个翘着兰花指、穿着紧身裤的理发师总监tony。 “什么事。”姜瑶笑着问。 “来找你聊聊天,”崔佳佳心情很好,“你猜我现在在哪里happy?” “你现在应该在哪里shopping吧。” “呀!你怎么知道!”崔佳佳嘎嘎直笑,“我前两天交了一个新男友,小提琴师,他说他在为艺术流浪,我就跟他一起跑到了法国,怎么样,浪漫吧?这次肯定是truelove!” “你每次都这样讲。” “这次绝对是真的!我跟你讲,我只要一看到他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就浑身酥麻,软得不行!” 姜瑶:“……” “所以我打算在法国常住下来,陪他完成他的事业。” “你出钱?” “你怎么这么庸俗,真爱是无价的,艺术更是无价的,他两个都占了,那就是无价中的无价之宝。” 姜瑶:“……” 恋爱中的女人,无法沟通;为爱情飞蛾扑火的女人,更无法沟通。 姜瑶:“你没救了。” “我愿意为了真爱病入膏肓!” 姜瑶扶额:“之前追你的意大利老男人呢,你不是说他热情似火,你都要扛不住了吗。” 崔佳佳在吃东西,吧唧吧唧地嚼着,顺便舔了舔自己沾了奶油的白嫩手指:“哦,那个没用的老家伙啊,三两下就被我吓走了。” 姜瑶:“吓走了?” 崔佳佳清脆地应一声:“嗯,我给他发了个表情包,吓得他直接删了我的k好友,你说这男人,怂不怂?” 姜瑶奇怪:“什么表情包?” 崔佳佳:“我珍藏多年的gv表情包。” 姜瑶被一口水呛住:“你说什么?” ……不打你就不错了! 崔佳佳追问:“真的超实用的,你要不要?龟|头很大!” 姜瑶:“……………………” 第9章 不速之客 - 知寒 - 林亮 9 姜瑶受不了崔佳佳的跳脱劲儿,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电话那头的人想起什么,关心地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去医院例行检查。” 崔佳佳苦恼地叹一口气:“我说,你这个腿……唉,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脊髓损伤,后果本来就难以预测,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你不用太担心。” 本该是她安慰病人,结果倒变成病人安慰自己了,崔佳佳觉得自己特没用:“要不,你跟林子凡说说,到国外治病吧?我带我的法国哈尼去照顾你。” 姜瑶扑哧一声笑了,好天真的想法,林子凡怎么可能放她走。 “不用了,医生说积极配合复建治疗,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暴躁的“哐哐哐”的砸门声,还夹杂着几声呼喝。 崔佳佳听见了,不高兴地问:“谁啊,这么没教养reads();。” 应该是,“林子千。” 林家的千金大小姐。 “我说谁呢,敢在你家这么大胆,我懒得理她,挂了啊。” 林子千是林子凡的妹妹,在家中很受宠,性格骄纵乖戾,从小就跟姜瑶不对付。 姜瑶嫁进林家之后,两个人关系更加恶劣。 房门砸到第五声,外面的人发现门没锁,嘭一下把门推开了。 一身高腰连衣公主裙的林子千大步走了进来,蓬松的卷发随着她走路的幅度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林子千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正中的绒布沙发上,不高兴地问:“敲门敲了那么久,怎么不懂开啊,难道下肢瘫痪也会传染耳朵的么,明天要不要顺便给你查查耳科啊,姜,瑶,姐,姐――” “听见了,”姜瑶推轮椅转向她,冷淡地回答,“懒得给你开门而已。” 好大的胆子,好正当的理由―― 林子千翻了个白眼,姿势不雅地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今晚我不回去了,住这里,明天跟你一起去医院。” “为什么,梁姨带我就可以。” “当然是因为我人美心善啦,梁姨是外人,哪有我照顾得周到,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我法律意义上的嫂子不是?” 姜瑶觉得好笑,然后就真的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林子千脑袋一僵,目光不善地转过来,视线由上到下打量她,最后定格在那双没有知觉的腿上,轻蔑地呵呵两声:“真应该让我哥看看你这尖酸刻薄,又残疾废物的样子。” 见姜瑶愣了一下,她收到预期的效果,愉悦地收敛了眉目,似乎漫不经心地问,“明天是周医生给你检查吧?” 原来如此,姜瑶点头:“是。” 林子千闻言,微不可见地偷笑了一下,然后拍拍裙子站起身,正色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别迟到了。”说完,就要往外走。 “不过,听说周医生的妻子明天也要去医院,我听说他结婚了。” 林子千的脚步顿了一顿,转过来,脸蛋瞬间便涨得通红,“你怎么知道?” 姜瑶慢悠悠地回答:“上次去医院的时候,护士告诉我的,”她抬起眼皮,“你不会是对周医生有意思吧?” “谁,谁说我对他有意思了!”不过是刚成年的少女,耍狠说谎的能力还未成熟,一开口就破了功,于是只能恼羞成怒地跺脚,再加一个没有力道的警告,“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对面的人只是气定神闲地回答:“没有就好,他可是有妇之夫,小心你哥哥打断你的腿,”语气微妙地顿了一下,“就像弄断我的腿一样。” 林子千沉浸在秘密被戳穿的羞愤中,根本无暇顾及对方说了什么,只管骂:“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上了年纪的变态长舌妇!”说完,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去。 ** 第二天早上,姜瑶很早就被林子千吵醒,她在梁姨的帮助下换好衣服,吃完饭,林大小姐才终于戴着一个夸张的宽檐帽,娉婷袅娜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张嫩得能滴出水来的年轻脸蛋,硬是学大人浓妆艳抹,大红唇,烟熏眼,触到姜瑶震惊的面孔,还威胁地瞪了下黑漆漆的眼睛:“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reads();!” 姜瑶:“……” 梁姨叫吃饭,林子千喊着吃饭会花妆,死活不吃,等梁姨给姜瑶换好衣服,立刻抢过轮椅,推着姜瑶往外走:“快走快走,动作慢吞吞的,烦死了。” “等下。”姜瑶推着轮椅到衣架前,取下一条印染着木马波点图腾的丝巾。 “什么东西,”林子千好奇地看了看,触到对方的目光,故作不感兴趣地撇撇嘴,“丑不拉几的。” 姜瑶没理她,折了几折,塞进大衣口袋里:“走吧。” 林子千推着人出去,穿过草坪后,一身黑色西装的警卫才如同幽灵般出现,默默跟在她们身后。 门口停着一辆高大的suv,无障碍通道已经设好,警卫上前,接过林子千手里的轮椅,将姜瑶推上去。 不远处的拐角,停着另一辆体型高大的suv,窗帘依旧紧闭。 张超头压在方向盘上,往外看,对耳机另一头的人说:“出发了,米色大衣,羊绒长裙,看样子――没怎么化妆。” 沈知寒想了想,好像不大好认啊。 “没事,她旁边那个好认,浓妆艳抹大红裙,跟只花蝴蝶似的。”张超“啧”了一声,这年头的小姑娘,骚起来真不要命,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勇士,真是勇士。 张超问:“你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沈知寒站在街边,透过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车流,眯着眸子,遥望四七医院的大门,说,“你别跟在他们后面,省得被发现,直接去医院西侧的小门等我。” 他提前去踩过点,知道医院西边有一片家属楼,楼房矮小,挤挤挨挨,一栋连着一栋,简直是为他逃跑而建的。 “别太大意了啊。”张超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才挂断电话。 沈知寒把手机放进口袋,鹤立鸡群地站在街边的人群最后。 马路对面的红灯闪烁不停,终于,在十几秒后变成了一个停滞的绿灯。 横向的车流戛然而止。 这边的人群瞬间移动起来,蚂蚁搬家似的往对面涌,一道颀长的藏蓝色身影汇入人流,像水滴落入河海,无声无息地消失。 医院,特级病房里。 周医生正在给姜瑶做sci关键肌检查,姜瑶躺在床上,听从医生的指挥摆弄自己的手臂,到了腿部,就一动不动做不出反应了。 还是没知觉的。 周医生温柔地笑了笑,安慰她:“没事,慢慢来。” 一直站在窗户边,让上午的阳光正好打在自己侧脸上、执着地凹着造型的林子千急忙娇滴滴地奉承:“周医生的医术真好,姜――我嫂子多亏你了。” “哪里,病人也配合得很好,”周医生俯身,手臂垫在姜瑶身后,把她扶起来,问,“要不要去康复室?小陈今天刚好在。” 姜瑶似笑非笑地看林子千一眼,双手握住周医生的手臂,往他身上靠近:“嗯,麻烦周医生送我过去。” 这一靠近,林子千的眼睛都直了reads();。 窗户不靠了,造型也不凹了,摘了宽檐帽就走过来:“我来我来,我来带嫂子去康复室。”伸手就要扶她。 姜瑶巧妙地一避,正正地倒进周医生的怀里,周医生忙把人扶稳,问:“没事吧?” “没事,”姜瑶环着他的腰靠了好几秒,才脱出身,微笑着说,“千千不用担心,我没事。”再抬头看林家大小姐,已经气得眼如铜铃,七窍生烟了。 她终于肯发慈悲,放开周医生,对林子千说:“子千,帮我拿一杯茶过来。” 林子千生怕她再兴致一起就往周医生怀里倒,急忙到茶几边倒一杯茶,乖乖巧巧地走过去,双手递上:“嫂子。” 姜瑶刚要接,却突然手一滑,那杯茶全扑到了周医生的白大褂上,深色污迹立刻晕开,在白色的制服上,显得格外刺眼。 姜瑶惊呼一声急忙道歉,林子千愣愣地,反应后才大恼,急忙扑到周医生衣服那,刚要发火,就听姜瑶说,“子千,还不快陪周医生换衣服去。” 林子千一愣,这是,给她制造机会? 周医生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去找小陈……” “周医生,我帮你洗吧!” 周医生一愣:“你……” 林子千变脸飞快,从善如流地扯住他衣角,巧笑倩兮:“我在家里就经常干家务活,这点小污迹,难不倒我,稍微洗一洗,拿吹风机吹一下就好了。” 姜瑶:“……” 她听见了什么鬼话。 “林小姐,这……” “很快的,别担心,刚才都怪我笨手笨脚,还是让我自己善后吧,就不用麻烦别的护士姐姐了。来吧来吧――” 周医生的推推拒拒抵不住林子千热情到近乎无赖的请求,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出去了。 待林子千甜到发腻的声音终于消失,姜瑶才松一口气。 她低头,带着神秘的笑容,缓缓摊开掌心―― 这是一张,她靠在周医生怀里时偷出来的门禁卡。 姜瑶站起来,把床上的被子盖好,然后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只从口袋里取出那条染着木马波点图腾的丝巾,带在身上。 既然要逃跑,还是轻装上阵的好。 姜瑶坐在轮椅上,打开门,推着轮椅离开了病房。 ** 另一边,vip楼的通道口,刚通过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位身形英挺的男医生双手插在白色大褂的口袋里,悠悠然地跟着人群走进电梯。 电梯轿门缓慢合上,银色钢板上,映出男人斯斯文文的脸。 他脸部线条虽然硬朗,但鼻上架着的那副金丝边眼镜,却使整个人的气质都文雅柔和了起来。 电梯叮地一声响,轿门徐徐打开。 “男医生”沈知寒抿一丝微笑,抬脚走了出去。 第10章 终于重逢 - 知寒 - 林亮 10 姜瑶推着轮椅出去,面上镇定,神色不改,对路上遇到的认识她的护士小姐,都给予冷淡的点头招呼。 姜瑶在这家医院风评不好,属于“反应比较激烈,不太配合”的那一类病人,因此不得护士们的喜爱。 确切地说,其实她在生活中,也不得人喜爱。 刚入院的时候,姜瑶的精神创伤比*创伤更严重,天天歇斯底里地跟林子凡闹,也不配合治疗,和医护人员相处得很僵。 后来她想通了,冷静下来了,却发现这个治疗,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好。 于是索性摆出放弃的姿态,性情也大变,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成功地成为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后来,林子凡就不怎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她的病房、她的别墅,都成了精致的囚笼,他是遥远的逗鸟人,他要她孤立无援,要她痛苦寂寞,她做到了,他也就放心了。 精明的商人么,时间很宝贵的,不是交给金钱,就是交给性|爱,哪有时间理睬一个二者都不能给他的女人。 这是亏本的买卖,她是没有价值的人,林子凡很清楚。 姜瑶推着轮椅,来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只轻叩一声就打开门,推着轮椅进去,低声问:“请问,张护士在吗?” 现在正是医院最忙碌的时间点,休息室里只有一位刚值完夜班的小护士。 小护士靠在皮椅上休息,听到动静,头也没回,疲惫地应了句“不在”。 姜瑶忙道歉,一边后退一边顺手拿走门边衣架上的一件护士服reads();。 她当然知道张护士不在,周医生不是说了么,张护士在康复室里呀。 姜瑶推轮椅在走廊尽头拐弯,转角后是一条只有她轮椅那么宽的死路,连着医院机房,除了工作人员,很少有人会过来。 她迅速丢弃轮椅,把头发梳成髻固定在后,穿上护士服和口罩,然后深呼吸几下,才走出去。 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迅速后退几步,抬脚,狠狠地把轮椅往里揣了揣,轮椅蹭着地面,哀怨地发出呜咽,她这才感觉神清气爽,继续出发。 这里是七楼,特级中的特级病房,医护人员比病人还多,且大都认识她,她不能乘坐电梯,必须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通过楼梯下去。 这一路上,不知会遇到多少人。 姜瑶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低头,快步往前走。 拿着病历本的护士不时从她身边经过。 姜瑶镇定自若。 …… 脚步太快,不小心撞到右边病房里出来的一个撑着辅助行走器的男人,他“哎哟”一声,回过神,看到姜瑶,忙喊:“护士小姐,我的导尿管好像出问题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姜瑶理也不理,只点一下头聊表歉意便径直往前走。 “欸,护士小姐,护士小姐!那个,我说……”姜瑶的身影看不见了,男人奇怪地嘟囔,“这什么vip病房,护士怎么不理人呢……” 一低头,看到地上掉了一张工位卡,想弯腰去捡却根本没有这个行动能力,男人顿了顿,又喊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护士。 “请问,有什么事吗?”护士温柔地询问。 这个护士态度倒是亲切,男人努嘴示意地面:“护士小姐,你同事的工位卡掉了。” ** 姜瑶耳边终于清静了,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没走几步,一颗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前面突然出现了嘈杂的响动,脚步声凌乱,像在寻人,一片白蓝的病号服中,隐约出现几个黑西装白衬衫打扮的男人。 “找到人了吗?” “没有!” “继续!” “我往那边!你走这边!” …… 姜瑶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疾走到通道门口,手放在门把,一推,猛地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什么情况?! 下一秒,她就被男人连手带人拉拽了进去,后脑和后背“咚”一声重重撞在墙上,疼痛在四肢百骸弥散,她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被男人低声喝止:“先别闹。” 姜瑶:我闹了?! 男人莫名地低笑了一声,突然靠近,手臂卡在她喉咙,将她钳制,又温柔低哄:“乖一点reads();。” 姜瑶瞪眼:我很乖好不好! “乖,来,我们先做个比对,”姜瑶猛地抬腿,却被男人轻松压制,他屈膝抵住她的腿,将她钉在墙上,面上平静如水,根本不把她的逃生把戏放在眼里,他晃了晃发光的手机屏幕,问,“这个人,是你吧。” 姜瑶眯眼想要看清,口罩忽然被他一挑,掉了。 男人冰冷的手指蹭过她耳廓,令她打了个寒战,姜瑶决定耍赖:“不是我。” 男人蹙眉,看看她,又看看手机,屏幕上那道光在逼仄昏暗的廊道里摇晃,她觉得碍眼极了,身上的这个男人,也碍眼极了。 “你们长得很像。” “像又怎么样,你没查过资料吗,这女的是个瘸子,我不是。”她眼神向下示意,表明她下肢功能健全。 男人默不作声,姜瑶觉得他应该是信了,松一口气,那口气吹在男人的脸上,令他眼里的碎光轻轻摇曳闪烁。 门外突然又响起喧哗,提醒她情况紧急! 姜瑶呼吸屏住,脊背僵硬,神色戒备。 “这边查过了吗?” “没有。” “去通道看看。” 脚步声立刻逼过来。 姜瑶迅速勾住男人的脖颈,柔软的手臂蹭过男人脑后的硬刺,酥酥麻麻,她压低声音:“搂我!” “……”男人似在深思。 通道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姜瑶把男人的头往自己面前一按,仰头吻了上去。 光线从门缝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照亮了这一对在黑暗里苟且的“医生”和“护士”,脸红心跳的喘息呻|吟丝丝缕缕地撩人,空气里的温度都有些烧。 西装男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刚想多看几眼,就触到男医生转过来的锐利目光。 小心肝抖了一下,他急忙点头哈腰“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说着,就退出去把门关上,还贴心地替他们扫除阻碍——对跑来的同事喊“快滚快滚,这里没人”。 …… 门外的脚步声终于远了。 姜瑶松一口气,感觉到额角覆着一层温热的呼吸,她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还很近,于是很礼貌地松开男人说:“谢谢。” 男人不接,意味深长地评价道:“刚才叫得不错。” 姜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刚才,确实呻|吟得有些过于卖力了。 她清了清嗓子,避开男人的视线:“情况比较特殊,不好意思——唔!” 男人突然扼住她下颌,凶狠的舌头闯了进来,在她的口腔里搅动,往里深深地探入,她不敢喊,手也被攥住,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 那条有力的舌头卷起她的,不断追逐,勾引,玩弄,直到她口角流出津液,他才终于放开她。 姜瑶气息微喘。 男人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嘴角,她难受地皱了眉,听到对方很淡定地说:“有借有还reads();。” 然后,他又很淡定地把那一滩口水蹭在了她的脸颊上,粗鲁的力道就像拿树皮刮过她的脸。 姜瑶细白的皮肤现出粉嫩的绯色来。 “你脸红了?” “没有。”姜瑶假作生气,用力推开他,男人踉跄几步,稳住后,果然没有再上前。 她再接再厉,冷冷地说:“刚才谢谢你的帮助了,我们有借有还也算扯平了。现在,我还有事要做,再见。” 说着,就要往下走,然而下一瞬间,她就被男人再次拽过来撞到了墙上。 “嘶——”她吃痛。 “你当我是傻子吗?”男人在昏暗里压迫她。 “……”她不接招,静观其变。 男人犀利的眼眸眯起来,盯着她看半晌。 没等来她的就范,他偏头牵扯嘴角,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眉骨,极痞地嗤笑了一声,说:“姜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我不是姜……” “你就是。”他语气笃定,看她的眼神深不可测,令她忽然不敢再狡辩。 “……要干嘛。” “我朋友想见你,”他说,“只是见一面。” “呵,这不就是绑架吗……” “这不是。” “可是我的安全……” “我保证,”男人说,“姜瑶,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 姜瑶的心脏重跳了一下。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他每一句都接得极快,漆黑的眼眸如同漩涡,好像要把她吸进去。 姜瑶和他对峙,男人温热的、夹着烟草味的呼吸不断扫过她的脸颊、发梢、耳根,像一只无形的手,挑弄着她的敏感地带。 姜瑶终于松口:“好,我跟你走。” 男人没有就此放开她,而是忽然倾身,脸凑在她面前,打量,笑意盎然:“小算盘打得很好,你放心,只要你听话,结束后我不会再把你送回来。” 他放开她,她松了一口气,“你是自由的,这一点,我保证。” 姜瑶只管抚顺呼吸,没有接话。 男人手插裤兜,懒懒地后退,颀长身型慢慢进入门玻璃上射进来的光亮里。 从修长的腿到硬朗的下颌角,英俊的轮廓一点点清晰,直到棱角分明的脸终于完全显现。 姜瑶突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个人,这个人—— 她见过! 第11章 你有我啊 - 知寒 - 林亮 11 姜瑶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沈知寒,但这张脸,她肯定见过。 沈知寒上下扫她一眼,问:“你原本打算怎么逃跑?” 姜瑶被他的用词梗了一下,索性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光明正大出去。”言下之意,好像他不是光明正大似的。 姜瑶说着,手假作不经意地往口袋里捞,沈知寒的视线随着她的手臂往下,却看到那双白净的手探进去后,莫名顿了一下。 姜瑶的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淡下来,她镇定自若地双手插兜,问:“你定好路线了吧。” 姜瑶在判断,门禁卡是沈知寒偷的,还是自己不小心掉的。 如果是后者,那她就还有在这个男人面前逞强的底气;但如果是前者,她就真的是按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不过无论是哪个,现在都不能露怯。 “狡猾。”沈知寒用洞悉一切的语气突然说。 姜瑶还没来得及反击,楼上就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安全通道里,从上到下的电灯都随着凌乱的步伐依次亮了起来。 沈知寒刚转过去,一个橙色的人影就从楼梯上扑下来,撞进了他的怀里。 是个女人。 女人穿着高跟鞋,跑得太快,跳下来的时候脚步不稳,崴了一下,一张小脸痛苦得皱在一起。 “夏薇薇?”沈知寒惊讶。 夏薇薇抬起头,皱巴巴的小脸瞬间舒展开,惊喜地呼唤一声“知寒”就又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就像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reads();。 “你怎么在这里。”沈知寒任她抱着,双臂却悬在空中,没有碰她,姿态神情,都很疏远。 姜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个人。 夏薇薇终于从找到救星的喜悦中醒过来,直起身解释:“我接到线人的消息,说这家医院……”话语突然戛然而止,她看到了一旁的姜瑶,内|幕消息,独家新闻,不能轻易外泄,她有职业警惕。 夏薇薇生硬地转了个话头,求助道:“总之我被院方发现了,他们正派人追我,你快带我出去。” 姜瑶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群人不是来抓她的,她就知道林子千怎么可能那么快发现呢。 姜瑶在心里暗骂一声,刚才那个吻,真是亏大了。 沈知寒抬眸时正好撞上姜瑶难看的脸色。 他看着姜瑶,却是对夏薇薇说:“等着。”然后,几步走到姜瑶面前。 姜瑶被他的影子压住,向后退,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沈知寒没说话,只是兴致勃勃地锁着她的眼睛,双手往她兜里探,姜瑶不安地后退:“……你要干嘛?”后背退无可退地抵在了墙上。 “找东西。”沈知寒双手一捞口袋,空的,又隔着护士服摸她身体,从肩膀到屁股,都过了一遍,就差往大腿中间挤了。 “?!”姜瑶及时地夹住了他的手,不可理喻地瞪着他。 沈知寒这才收回手,慢悠悠往自己口袋里一捞,掏出门禁卡,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扔:“拿去。”夏薇薇急忙接住。 他明明有,却在她身上找,这是故意惹她,姜瑶气得说不出话,沈知寒却神情懒散与她对视。 “那个……”后面传来夏薇薇谨小慎微的声音,“衣服……” 你还敢要衣服? 姜瑶觉得自己要杀人了,然而她怒意刚起,身体就被制住。 沈知寒动作奇快,拽着她两边领口,野蛮地往自己怀里一拉,姜瑶踉跄了一下撞进他胸膛,他一只手臂绕过她后颈箍住人,另只手用力一扯,护士服就被他这么粗鲁地扒拉了下来。 姜瑶觉得,自己真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死鱼。 “谢谢啊。”夏薇薇拿到衣服,整个人就像被按了快进键,刚才的柔弱求助统统不见,动作敏捷快速地换衣服,藏东西,这时才显出一个记者的必备技能——花式换装,花式逃跑。 狭窄的空间都是她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瑶还贴着“砧板”,闷声问了句:“那我呢。” 我的装备都没了,我怎么办?难道我不是比她更容易被发现吗。 沈知寒终于松开她,姜瑶抚弄乱发刚站稳,踉跄了一下就被一件白大褂包住了。 沈知寒用自己的外套裹着她,手臂绕着纤细的脖颈,把人怀里一揽,再次制住,呼吸落在她耳后:“你有我。” 姜瑶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不小心箍死自己,然后反应过来—— 哦,她这条死鱼被翻了一个面reads();。 “谢谢你啊。”夏薇薇收拾好自己,再次对姜瑶表达感谢。 姜瑶刚想咬着牙说“不客气”,就看到夏薇薇忽然抬手抠着自己的头皮一扯,一个长发发套被她变戏法似的拉了下来。 姜瑶:“……” 夏薇薇一身清爽地甩了甩自己的短发,把那团黑溜溜、张牙舞爪的假发掷在地上,再抬头,对沈知寒说了声“谢谢”。 刚才那个落魄可怜的小模样全没了。 姜瑶:“……” 夏薇薇走后,沈知寒终于放开姜瑶,可是姜瑶的呼吸还没顺畅,就又被他挟着肩膀快步带了出去。 她脚步凌乱,几乎腾空着被他夹在身侧。 这里是七楼,沈知寒打算带姜瑶去三楼从阳台逃出去。 刚才夏薇薇出现在安全通道,说明楼梯很快就会不安全,他们只能乘坐电梯下行。 电梯到达七层,沈知寒“扶着”姜瑶跟随人群走进去,警惕地站到最里面,贴着轿壁。 怀里的人很安静,他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这个女人很狡猾,他得小心一点。 但姜瑶只是很乖地、低着头,伏在他胸前。 电梯轿门刚要关上,外面忙不迭传来“等一下等一下”的呼喊,有人好心按开了开门按钮。 林子千抱着一件半湿的,污迹依然很明显、甚至还氤氲扩大了的白色外套走进来。 “三楼,谢谢!” 熟悉的声音令姜瑶的心猛地提起来,她屏息,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透过几颗后脑勺望出去,那团火焰般的裙子一下烧尽了她的视网膜,然后一道黑影突然压了下来—— 沈知寒按着她的后脑把人压回了自己的胸膛。 准确地说,应该是护。 他的大掌护在她脑后,把她的脸完全挡住,几秒后,那只手开始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像在安抚。 姜瑶没由来地想起那句郑重其事的承诺。 他说,“姜瑶,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 电梯“叮”一声到达三层,林子千踩着高跟鞋,踏踏踏地走出去。 刚走没几步,手机就在口袋里跳动,她把白色制服换一只手,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紧接着,方圆十几米的医患们都听见了一声嘹亮的惊呼:“什么?!又不见了?!” …… 地面警卫全部出动,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上上下下地跑,整栋楼都陷在了莫名的骚乱之中。 不明情况的病人望来望去,慌张地抓住人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这群突然闯入的男人个个都身材高大、凶神恶煞。 “到底怎么了啊?” “你们干什么reads();!” …… vip楼里一片混乱,通道闸门被锁,楼里楼外,都挤满了慌张无措的人。 保安在门口维持秩序,一手电棍,一手无线电对讲机,一边跟人群喊“都往后退往后退!”一边跟对讲机另一头的人汇报“没有找到,她没从这里通过”。 “找到了吗?”周医生赶到四楼时,林子千都快急哭了,姜瑶要是不见了,哥哥肯定第一个找她算账。 周医生忙安慰:“别急别急,她坐着轮椅,不可能走远。” “哇哇哇——” 天花板上的火警警报器突然尖锐地响起来,像巨鹰的翅膀可怖地在大楼上空张开,盘旋。 所有人都是一怔,随后彻底慌乱起来,如果说刚才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么现在所有人都懂了—— 着火了!!快逃啊!! 骚动、喧哗、呼喊,山呼海啸般袭来,林子千被逃生的人群一撞,险些掀翻在地。 消防喷淋系统自动触发,水闸嘭地一下打开,强大的水流从头顶喷洒,像鞭子抽打在身上,模糊了视野里的所有景象。 无数双脚、无数个人从眼前掠过,尖叫踩踏一声高过一声,都在逃命,都在疯狂。 整栋大楼如同一条摇摆沉沦的大船,风暴不止,大船将倾。 一楼的通道闸门自动打开,病人们像泄了闸的洪水,蜂拥而出。 “镇定!都镇定!大楼没有着火!” ……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人肯定就在里面!” “我操他妈娘的!” 对讲机被狠狠砸在地上,哐的一声,四分五裂。 砰砰砰——是肉身拥挤相撞的声音。 …… “别担心,我们先出去。”周医生一边温柔地安抚,一边扶着林子千慢慢走。 人差不多跑尽,整条走廊被水淹没,如注的水流还在哗哗地喷洒。 头顶灯光闪闪烁烁,滋一声宣告报废,接二连三地灭了下去。 整条走廊陷入昏暗,只余尽头阳台漫进来的大片阳光。 林子千脚踝一痛,“啊”一声叫出来,周医生忙低头,温柔询问:“没事吧?” “没,事。” 她眼前花白,恍恍惚惚地应着,抬起头,漫天刺眼的白光里忽然闯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流光碎影在他身上浮动,他像跨越了一个世纪的风尘,优雅,沉稳,慢慢地穿过重重雨幕,缓缓走进人间。 他的怀里,抱着浑身湿透的姜瑶。 第12章 同居啦啦 - 知寒 - 林亮 12 沈知寒洗完澡出来,双层的复式公寓里已经被浓浓的火锅味占领,空气里尽是油腻的、腥臊的味道。 他站在二楼的莨苕纹的黑色铁制栏杆边,穿着居家的常服,一边用毛巾搓头发一边问:“你们是要把我这房子烧了么?”说着,拿遥控器摁开了房里的新风系统,把毛巾随意地一扔,走下了楼梯。 张超正和小八热火朝天地往火锅里扔竹荪,白嫩弹滑的竹荪一入锅,就被滚滚白水包围,挣扎着沉了下去reads();。 “毛病。”张超嘟囔了一句,不理他。 但小八初来乍到,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来寒哥的房子,没想到寒哥的房子这么好,近二百坪的复式公寓,装潢简约大气,一看就很有品味。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奔头了,以后他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吧。 “寒哥真有钱。”小八羡慕地说了一句。 张超还在往锅里扔东西,听到这话,说:“你寒哥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见钱眼开,听过那句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是鬼,”说着,拈个兰花指比划了一下,娘里娘气地,“――死鬼。” 沈知寒:“……” 沈知寒插着兜,凑过去闻了闻,觉得味道好像还行。 “还行个蛋。”张超咒骂了一声,清汤寡水的,连点辣都不让放,真不知道吃个什么劲儿。 张超觉得沈知寒毛病特多,洁癖,强迫症,口味清淡,定期素食,整一个修道的苦行僧――除了偶尔破破色戒。 “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收了你,可得让她好好治治你。”张超不满地嘀咕。 沈知寒毫不在意地挑了下眉,坐到沙发上,双腿悠闲地交叠,等开锅。 张超把筷子伸在锅里涮了涮,想起什么,又回头问他:“嗳,上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动静那么大,搞得整栋医院都差点被封了,最后居然颠颠地把人送了回去,他着实不能理解这位大仙的想法。 沈知寒的眉心短暂地皱了一下:“这你得问李晶晶。”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铃突然急促地叫了起来,听频率和敲门的音量,李晶晶无疑。 张超用膝关节撞了下小八,小八急忙放下东西,跑出去开门。 “晶――诗桐姐好!”小八被李晶晶的吊梢眼瞪得慌忙改了口,等人进去,蹲下来,乖乖把她脱得乱飞的高跟鞋捡起来,放到鞋架上,这才回到屋里。 客厅里凝滞着一股不祥的闷热,小八不安地扭了扭的领带,琢磨着,寒哥这国外的新风系统,好像也没那么好使。 “沈知寒……”李晶晶的火还没发出去,就被沈知寒淡淡的一眼封住了,他站起来说:“跟我进来。” 小八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悄悄问张超:“没事吧?” 张超淡定地从桌子下面端出来一盘偷藏已久的虾滑,看一眼闭上的书房大门,称心如意地往锅里划拉,喜上眉梢,说:“应该没事。” 小八刚要说“这虾滑,不会被寒哥骂吧?”,里面就传来“咚”一声,他浑身一颤,紧张兮兮地探问:“寒哥,不打女人吧?” “一般情况下不打。” 小八缓一口气。 “不过李晶晶在他眼里不算女人。” 小八:“……” …… 书房里,李晶晶把她刚才不小心碰倒的高尔夫球杆放好。 “李晶晶,你行啊,瞒了我这么久,”沈知寒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一只腿看她,“你那个金主,是北安集团的吧?”难怪他当时觉得耳熟reads();。 “……” “那女的,是姜北安的女儿吧?” 他一字一句都带着笑,声音却很冷,像湖里捞出来的冰块,兜头都浇到了她心里,李晶晶有些怯,平日里的泼蛮劲全没了,唯诺道:“我,我觉得,这没什么……” “是没什么,”沈知寒稳稳地接过话头,“但你得告诉我。” “我这人,不爱管闲事,但你求我做事,就得跟我坦诚,”他拈着两根指头来回搓,像在搓掉上面的烟灰,只是最后什么也没搓出来,他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把她送回去了。” 李晶晶大气都不敢喘,等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问为什么。 “因为她想逃出来。” 他偏不如她的愿。 最后,李晶晶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了,她只知道,出来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着姜瑶的那张脸,暗下决定,这条路行不通,那就换条路! ** 那天医院发生的事情,除了使当天随行的警卫被开除,她又被关了几天禁闭外,并没有对姜瑶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 相比之下,林子千倒是比较惨。 那么浪的一个小姑娘,连着数日都没有出现,姜瑶不难猜出,她也被关禁闭了。 关禁闭,对林子千来说应该是很大的惩罚,尤其现在是寒假,她本该和狐朋狗友们有一堆娱乐活动,结果被姜瑶这么一折腾,整个假期都要泡汤了。 真是无辜。 早上,姜瑶一个人推着轮椅坐在庭院中央发呆。 深冬的京宁,寒意料峭,高墙上蔓延过一片苍白的天,偶有群鸟掠过,从她这里望,就像流水从光秃秃的枝桠间穿过,时间就这样从罅隙里钻了出去。 又是一年。 眼界里是苍茫,心里也是苍茫。 姜瑶把手放在盖在腿面的毛毯里,一动不动,在干冷的冬日里,坐成了孤零零的雕塑。 偌大的别墅,冷清寂静,就像只有她一个人。 也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梁姨住在主宅后面的一栋配楼里,每天只在做饭和她需要帮助时才出现,轮班的警卫就像隐形人,悄无声息地待在别墅里。 她好像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可却又分明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近乎于废物的无力感,才是林子凡最想给她的。 对于意志坚定的人,那就摧毁他的意志; 对于心中有梦想的人,那就剥夺他的梦想; 对于向往自由的人,那就掠走他的自由; 真正想要打倒一个人,从来不是从外部进入,而是让他自发地、由内而外地崩溃。 这种精神层面的溃败,才是真正的溃败reads();。 林子凡深谙其理,并且熟练地运用在了姜瑶的身上。 …… 中午吃完饭,姜瑶接到了陈助的电话。 陈助在电话里告诉她,新的安保人员已经在来的路上,叫她不需要担心。 言辞之间,除了责怪先前的安保人员外,绝口不提医院那场由她引起的骚乱。 姜瑶经常为他们这种睁眼说瞎话、选择性失明的本领折服,一个人究竟该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商场上纵横驰骋,无往不利吧。 下午,姜瑶靠着轮椅小憩,睁开眼没多久,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新的警卫来了。 梁姨先带人在别墅里转了一圈,絮絮地嘱咐各项事宜。 男人不怎么回答,只是简短地应一两声,但那一两声,已足以使姜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姜小姐性子冷,脾气差,不喜欢和人接触,平时没事不要出现,尤其是庭院和书房,那是她最常去的地方。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自己会按铃,一般时候都是找我,你不用担心。” …… “每天早上八点,姜小姐会在周边一带散步,那时候人少,比较清静,你得陪着,也不用理她,就远远地跟在后面就行。” …… “不是那种散步,就是推着轮椅自己在山路上逛逛,这片山区风景好,她喜欢看景,也不知道有啥好看,还带着那两条残腿,够让人看笑话的。” …… “还有啊,姜小姐这人平时行为有些古怪,你要是听到她房里出了什么怪声,也不用太稀奇,习惯了就好。至于监控的事,他们都跟你交代完了吧?” …… “对了,我就住在后面的配楼,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 “那行吧,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吧。” 两个人往里走,梁姨一路絮叨,到了门前自觉噤了声,神色收敛几分,恭谨地抬起手,刚要敲下去,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姜瑶面色淡漠,推着轮椅直接就出来了。 梁姨愣了一下,恭敬地低头:“姜小姐。”再偷偷给旁边的人一个眼风,看吧,我就说她特古怪了。 姜瑶略过她,直接转向她身旁的人,伸出一只手,神色倨傲地说:“你好。” 男人身量高,撑起一件剪裁良好的巴尔玛大衣,像t台上的模特,深色领子因为天气寒冷而立起,衬得神色淡漠生冷。 他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眉峰,把轻便的行李箱交换到左手,然后才回礼握住她:“你好,姜小姐,我叫沈知寒。” 他的双手很冷,像今年冬天,京宁市久久不下的第一场雪,握住她,就把轻飘飘,白茫茫的八角雪花撒进了她心里。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 第13章 听得爽吗 - 知寒 - 林亮 13 姜瑶和沈知寒打过招呼,就推着轮椅绕过他们,到吧台边接水喝。 梁姨余光瞟着她,一刻也不想久留,和沈知寒打过招呼后便匆匆离开。 沈知寒提着方形的皮质行李箱,靠在墙边审视她。 姜瑶喝完水,推着轮椅去客厅,经过他身边时,神色平寂,眼波无澜,仿佛屋里并没有多一个人。 别墅里所有的设施都是无障碍的,姜瑶很顺利地转到电视机前,按下遥控器。 鞭炮、欢笑、各种与新年有关的吉祥语,一时充斥客厅。 与电视机前的冷寂凄清隔着一堵鲜明的墙。 墙外的人安静地看着墙内的人,从表情到动作,平静得像被人摄走了魂。 沈知寒看了会儿,转身通过走廊,往自己的房间去,转弯的时候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凉凉的笑声,像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似的,幽幽的,带着莫名的寒意。 他步履不停,回头扫了一眼,视线被玻璃门的门框阻挡,只看到光滑锃亮的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一团孤零零的影子。 这女的,确实些怪,沈知寒想。 姜瑶等了会儿,见转角那边已经没人,便任由电视机的喧闹霸占客厅,推着轮椅回到房间。 她轻手轻脚地把门锁上,又推轮椅到落地窗前,把两片窗帘都拉上,这才稍微放松警惕。 她站起来,开始四处翻找起来,书桌和衣柜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她又贴着墙面一点点摸索,绕过灯盏,往下,伏在地面检查。 没有发现窃听或者监控设备的痕迹。 姜瑶站起来,咬着手来回踱步,忽然灵光一现,快步走到床边,拿起电话拨给林子千。 电话刚嘟没几声就被那头接起来。 “喂,”有气无力,哀怨满满,“我说了我这几天出不去了,你们自己玩,别老打电话烦我。” “那真是辛苦你了。” 这声音令林子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不敢置信地拿开手机,仔细看屏幕上的字,再三确定真是姜瑶这个万恶的始作俑者,憋一口气大吼:“你还敢打电话来!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惨了!……” 林子千像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顿炸响,从喋喋不休的怒骂到“我好心带你去检查,你居然这样对我”的凄怨指责,一个人唱足了五分钟的戏。 姜瑶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握着电话,仔细分辨,确定自己听到了类似于静电和摩擦的背景杂音。 没错,她的电话被窃听了。 姜瑶不用手机,平时只靠这部电话与友人联络。 现在,这部电话被窃听了reads();。 那头的戏还没结束,姜瑶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林子千在一连串“你还敢回嘴你居然还敢回嘴”的震惊中被人挂断了电话。 终于清静了。 姜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以示安抚,坐到桌边把电脑打开,点开软件,插上耳机,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 姜瑶松懈后颈,靠在椅背。 她早有防备,早就在沈知寒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微型的,二十厘米外用肉眼绝对不会被发现。 这样想着,姜瑶心情愉悦地把手放在桌面敲点。 沈知寒似乎一直在整理东西,耳机里不断传来哐哐砰砰的大动静。 一会儿是拿着书本砸桌面,一会儿是敲着锤子撞墙壁,姜瑶觉得那一声声都像敲打在她的太阳穴上,一跳一跳的,让她的脑袋都快炸开了。 没多久,动静终于小了。 姜瑶刚舒一口气,就听到耳机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还和着男人愉悦婉转的口哨,然后是男人拎裤子的声音。 “……”姜瑶僵住了。 她的脸被一层从后颈漫上来的红霞晕染,白细的皮肤透出羞赧的粉。 刚才的声音太真切,她几乎可以想象出男人在自己面前脱裤子的模样。 姜瑶及时地打住了自己强大的音画联想能力,从桌上捞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留意耳机里的动静。 …… 手机铃声响了,姜瑶警惕地听。 似乎是朋友,沈知寒不耐烦地回应几句就挂了。 没多久,又响了。 这回可能是女人,沈知寒连敷衍都不敷衍,直接按掉了电话。 耳机里重归寂静,半天都没有声音,姜瑶听得困意袭来,于是抱着电脑躺到床上。 很突然的,一道呼吸落进了耳朵,姜瑶一惊,醒过来,均匀的呼吸十分真切,像轻盈的浪一阵阵扑打上岸,在耳蜗里撞起轻柔的浪花。 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脑海中一瞬间涌出无数个欲盖弥彰的借口,然而等了很久,那边的男人都没有什么动静。 只有那道呼吸,温柔绵长,久久不散地萦绕在耳际。 姜瑶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和对方陷进了同一个节拍。 他们好像并排躺在一张床上,韵律同步,呼吸相闻,近得那么真切。 …… 姜瑶不小心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耳机不小心掉落在旁边,她拉过来听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于是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坐着轮椅出去了。 客厅那边依然在放着电视广告,姜瑶刚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沈知寒。 她手一顿,又视若无睹地穿过去,径直前往餐厅reads();。 身后的人紧跟着站起来,电视被关闭了,别墅里一时陷入安静。 梁姨早就准备好饭菜离开。 姜瑶掀开食物罩时,沈知寒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她手一顿,把食物罩换到另一只手,放到旁边。 男人很淡地笑了一声,姜瑶听出了点嘲讽的意思,压了压眉,忍住怒气。 虽说她不该信任一个只认识了十几分钟的人,但在医院的那天,她确实对他产生了期待。 她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结果却换来一场背叛。 多么卑微可笑。 姜瑶很努力地把那场失败怪在自己身上,是自己太弱小,才会无端对别人生出期盼,才会忘了每个人能依赖的只有自己;可是她又很难抑压对沈知寒的怨气。 说到底,她是恨透了自己的无能和卑微。 姜瑶突然觉得很烦躁,手一挥,想把筷子扔在桌上,手腕却被男人准确地攥住。 冰凉的手掌没有使她这股邪火退下,她眉心重跳,怒视过去。 沈知寒神色如常,左手攥着她的手腕,右手依然在给自己夹菜,看都没有看过来。 姜瑶也不说话,不爽地等了一会儿,他才把她的手慢慢放回桌上。 “吃饭。”他说。 姜瑶忍不住了,嘴角轻蔑地一抬,说:“陈助请你来,不是让你管我吃不吃饭的。” 沈知寒没接话,淡定地给自己夹了一根青菜。 “还有,我从来没和警卫员一起吃过饭,他们没告诉你吗?” “他们没说不可以。” “你说什么?” 沈知寒抬起眼皮:“他们没说不可以,那就是随我的便,”他的眼睛锁着她,脚一抬,把她的轮椅勾过来,她的膝盖撞到了他的腿,他毫不讲理地说,“所以,我想怎么管你,就怎么管你。” 这完全是强盗逻辑,姜瑶第一次遇见这么嚣张的警卫,嘴巴气得张得老大,却只说出一个字:“你……” 沈知寒筷子一捅,塞了块五花肉进去。 姜瑶:“……” 那是他用过的筷子,姜瑶想把肉吐出来,但沈知寒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立刻掐住她脸颊,虎口封住了她双唇。 “吞下去。”他说。 姜瑶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在他的眼神威胁加动作压制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咀嚼那块肉,然后咽了下去。 沈知寒满意地放开她,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悦色,转过去一边继续吃饭,一边说:“姜小姐,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这个开场就已经很不愉快。 姜瑶神色冷冷的,驱动轮椅想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轮椅依然被他勾着。 “我要回去了。”她说。 他巍然不动地吃着饭。 姜瑶忍无可忍地拿脚踹了一下他,沈知寒立刻把脚放开,似笑非笑地看她,阴阳怪气地说:“原来,不是瘸子啊reads();。” 他这是在提醒她,他还握着她的把柄。 姜瑶的脸色极其难看,理也不理他,驱动轮椅转身回屋。 这顿饭,吃得太晦气。 沈知寒先是用冷淡的无视表明对她的毫不畏惧,再用行动告诉她,他对她的绝对压制,最后用一场无声的威胁令她失去反抗。 她连对方的到刀刃都没看到,就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这个男人,不简单。 姜瑶想,现在她有把柄落在他手里,那就只能暂时乖乖听话,但是她也握有武器。 每个人都有秘密,沈知寒的秘密,迟早会通过她布置的窃听器传过来的。 ** 晚上,天空疏星淡月,夜色深重,呼啸的北风一阵一阵,透过层层冬衣凉进肌骨;市区万家灯火,车水马龙,近郊的山却被夜色包裹,陷在浓墨般的阴影里。 星星点点的灯光,像碎钻,零零落落,盘山而上。 房间里。 姜瑶眼皮上的光,亮了灭,灭了又亮,反反复复,一刻不停。 她已经听了一个晚上了,什么也没听到,沈知寒如同死人,进屋以后除了几声脚步就再没发出别的声音了。 她简直要怀疑他才是真的残疾。 上个厕所也好? 姜瑶终于按灭台灯,决定睡觉。 刚要摘掉耳机,一声娇弱的喘息猝不及防地传了过来。 她浑身一凛。 “嗯啊……啊……” 喘息声渐起,愈发清晰,也愈发……撩人。 姜瑶腾一下坐起来,脸迅速地烧了起来,屁股像被烤着,坐立难安。 她只是想听秘密,却没想到会撞到对方的性|事。 耳机那头,女人叫得愈发急促*,放浪的淫|叫一声高过一声,男人压抑的喘气紧接着盖下来,呼吸沉重,一下一下,撞进她的鼓膜。 “嗯啊疼……不要,不要……嗯……” “啊啊啊……不,不要……嗯啊嗯……” 沈知寒竟然敢把女人带进来,还做这种事。 姜瑶迅速地思考,该如何拿这段音频当筹码跟他谈判。 这时候,门忽然被推开,沈知寒就站在门口,斜睨她,轻飘飘笑盈盈,胜券在握地地问:“听得爽吗。” “……” 姜瑶完全愣住了,耳机里分明还有声音,可他,却站在她面前。 而且还头发潮湿,只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胸前袒露大片春光? 第14章 你担心我 - 知寒 - 林亮 14 几分钟前。 沈知寒洗完澡,拿着毛巾站在镜子前擦拭头发,手机屏幕忽地亮起,是张超把他要的视频发过来了。 还附带了一句:【哟吼~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玩意儿了?】 他没回,把毛巾扔到一旁,从挂钩上取下白色浴袍,往身上一套,遮住了左边肩膀上的一小块刺眼疤痕。 这块疤痕已经有四年了。 沈知寒把浴袍系上,一边往床角走,一边滑开手机,点视频,他坐到床边,俯身把手机放在墙底的插座旁边。 然后坐在床边等了会儿,一直等到扬声器里的女人叫得上气不接下气,娇喘得随时要晕厥的时候,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别墅里很暗,只有幽淡的月光。 姜瑶的房间门没锁,他索性也不敲,直接推开。 屋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的水晶灯,姜瑶盘着腿,正襟危坐在床尾,表情认真地插着耳机。 发觉有人,她反应迟钝地看过来。 沈知寒抱着手倚在门边,笑盈盈地问:“听得爽吗。” “……” 姜瑶像被人按下了快慢键,摘掉耳机,摇了摇头。 “……” 沈知寒早就发现了她的窃听器; 沈知寒故意耍弄了她; 沈知寒表情不善、衣着暴露地出现在门口…… 她脑子里想法太多,各种情绪一锅粥似的搅在一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就这么傻傻地呆住了。 “姜瑶。”他压着嗓子提醒她。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窃听被抓个正着,她强撑一张冷脸,质问对方。 他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女人怎么就不知道乖,不知道服软呢? 一定是父母去世得太早,没有人管教,那他就好好替他们管教管教吧。 沈知寒勾脚把门带上,喀哒一声,上了锁,“你想干嘛。”姜瑶警惕地后退。 他不回答,只在阴影里兀自微笑,一步一步走近,她急忙翻身去抢电话,“你确定,要打电话?”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的脚踝就被男人握住往下一扯,身体拖着被子床单直直跌坐在地reads();。 咚地一声巨响,疼痛迅速从尾椎骨蔓延到神经,姜瑶痛得直抽气,大骂:“我的脊柱受过伤,你动作轻点!” 头顶阴云罩顶,没有回答。 “这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他们雇你来是让你保护我的,不是让你来伤害我的!” “你受伤了吗?” 姜瑶想说没,话到嘴边忽然改口:“脊髓损伤如果不好好保健,很容易引起并发症,这点常识,你不知道吗?” 她借题发挥,小题大做,指着他,从脊髓损伤是多么严重的病到二次残疾很有可能发生,越说越严重,越说越可怕。 沈知寒蹙眉,静静听她声情并茂的指责。 她说得渐渐动情,声音慢慢低下去,还夹杂着哽咽,断断续续,控诉他太过分,倾诉自己好可怜,小小的身体在摇曳的灯光下颤抖,脸色愈发苍白,我见犹怜。 沈知寒沉默,嘴线渐渐放松。 姜瑶哽咽停顿说完最后一个字,像只落水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瘪着嘴抬起头,圆圆的小鹿眼湿漉漉的。 男人用力量,女人靠美貌,她在下套。 “……” 他没说话,她猜测窃听器的事就这么混过去了,刚缓一口气,一道阴影压下来。 “姜瑶,”沈知寒蹲着,攥住她的小下巴,把人拉近,“你就这么喜欢跟我玩小心思吗?” “……” 姜瑶没空回答,因为她的视线已经被他的下|体吸引。 沈知寒蹲着,浴袍的下摆很自然地分开,里面除了一件深色内裤外什么也没有,而深色内裤里,很明显地盘着一条巨龙。 姜瑶:“……” 姜瑶眼光闪烁一下,故作镇定地往上移,对上他。 沈知寒颇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一系列小动作,以及慢慢烧起来的脸颊。 被圈养的富家千金,看起来张牙舞爪,实际上干净简单得像一张白纸,任他涂抹。 沈知寒捏着她的下巴,倾身靠近,脸颊轻轻地蹭过她,姜瑶颤栗了一下,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紧张。 “别着急,我愿意陪你玩。”他慢慢地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滑腻粘稠,贴着她的皮肤,将她缠住。 夜色啊,好像更深了。 ** 早上,阳光清清爽爽地撒满房间,淡蓝色的窗帘被窗缝里挤进来的一缕冷风吹得飘飘荡荡。 姜瑶昨晚睡得不踏实,下床时还有些虚浮,走了几步才稳住身体。 把窗帘拉开,舒展身体,懒腰伸到一半,忽然发现旁边的落地窗前靠着一个修长的身体。 沈知寒端着一个白色马克杯,斜倚墙边,透过玻璃悠然自得对着她,毫不避讳地打量她袒露小腹以及两条光滑长腿reads();。 两个人视线相撞,他愉悦地扬了下眉峰。 姜瑶飞快地收回目光,冷脸转身进了浴室。 洗漱完,姜瑶在衣帽间找衣服,梁姨在门外有节奏地敲击三声再离开。 她兀自换衣服。 在腿没好以前,她就已经开始自己换衣服,虽然每次都要穿上很久,时常还会搞得狼狈不堪,但她愿意。 梁姨只当这人脾气古怪,除了又多一个谈资外,并没有多管。 没有受过重挫的人当然不能明白,这些生活中方方面面的细微琐事,在姜瑶看来,都关乎尊严。 姜瑶是个*感很强的人,占地划圈,不喜欢别人入侵自己的私人领地。 这样一个从前在家里单独拥有一整层楼,连上卫生间都要锁两重门的人,在发生车祸的头两年里,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 除了吃喝拉撒,日常行动,要靠人帮助外,她还得忍受身体被人扒着看,屎尿失禁拉在床上,像个小孩一样被人当众责骂……车祸撞掉的不止是健全的心智和身体,还剥夺掉了她作为“人”的属性。 她从此成为一个多余的物件,由内到外失去了秘密。 从前高高在上的骄傲和自尊,现在像一团面团似的被人攥在手里狠狠地蹂|躏,那些人揉烂了还会扔在地上,反复地碾磨,用狰狞丑恶的嘴脸提醒她,把倾天覆地的耻辱感,一刀一刀地楔刻进她的骨头里。 她像被人抽掉了一根肋骨,脊梁从此再也直不起来。 因为已经生无尊严。 ** 姜瑶吃完早饭,驱动轮椅出门。 锦山很大,景色优美,环境宜人,是京宁市有名的风景区。 当地人经常来这里爬山,夏天到秋天那一阵人尤其多,漫山遍野的花开满后,再慢慢凋落,凋落了还有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像燃烧的毯子盖在山上,一直到入冬,爬山的人才渐渐少了。 她沿着如袖带般盘山而上的公路慢行。 沈知寒隔着几米,手插兜,踱步跟在身后。 别墅区的住户陆续上班,开着豪车姿态嚣张,擦着人肩膀就过去。 沈知寒心有余悸地停顿脚步,不爽地擦了擦鼻尖,暗骂,不要命了,顺便抬眼看了看前面的人。 姜瑶倒是很淡定,车不理人,人不理车,自顾自“散步”。 隔几分钟,又来一辆私家轿车,在别墅区的山路里开得又快又猛,强势的车风把沈知寒的大衣下摆兜起。 …… 姜瑶看着汽车留下的黑色尾气在空中盘旋,那股烟尘还未消尽,她被一股蛮力狠狠往里一推。 头顶一个阴测测的嗓音响起:“怎么,你想死啊?” “……” 姜瑶淡了几秒的脸,忽然露出一抹微笑,“怎么,你担心我啊?” 第15章 你讨人厌 - 知寒 - 林亮 15 姜瑶其实并没有想死,只是也没多渴望活罢了。 这种“不要命”的散步方式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游戏,她幻想了一个平行世界,按照自己的轨迹去行走,不管身前身后有谁,也不管会不会被撞到,反正大家各走各的,撞到了是命,撞不到也是命。 这种无意义的游戏,已经在她脑袋里演绎很久了。 毕竟她活得太无聊了嘛。 “怎么,你担心我啊?”姜瑶问。 “……” 沈知寒不得不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被抓了起来reads();。 姜瑶说:“这下我们扯平了。” 无论沈知寒对她表现得有多对强硬,她终究是他的当事人,他受到雇佣,就必须得保证她的安全。 她终于找到了他的把柄,姜瑶洋洋得意地抿了抿唇:“没想到,你最在意的东西,竟然是我的命。” 散步结束后回到家,姜瑶驱动轮椅去书房。 书房三面高墙都是书架,剩下一面挂着一张幕布。 姜瑶喜欢看纪录片,每天泡在书房里,不是看书就是看各种纪录片。 发觉沈知寒也要跟进来,她转了个弯,横在他面前,奇怪地问:“怎么,你真的怕我死啊,这也要跟?” “……” 沈知寒无声地耵她几秒,转身就走。 姜瑶刚要把门关上,一只手忽然握住了门边,她愣了一下。 是沈知寒又走回来了,他单手握在门边,毫不费力地往里一推,就把她带得直后退,沈知寒脚一勾,把她的轮椅拦住,痞痞地挑起嘴角:“你说对了,我就是怕你死。” 姜瑶:“……” “雇主出的钱很多,我可不希望丢工作,”他插着兜进门,“而且,如果你出意外,我是需要赔偿的。” 沈知寒握住她单边扶手往里一旋,姜瑶只觉眼前刚一晃,她的轮椅就调转方向,他推人,走了进去。 鼠标在屏幕上移动,上面的一排排名字,都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姜瑶随手点开一个,目不转睛地看起来,他不感兴趣,视线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落回她身上。 虽然这唯一的活物也很无趣,但在这个闷得要死的大别墅里,她或许勉强算得上是最有意思的了。 沈知寒忽然放下双腿,倾靠过去,带茧的手指揉捏了下她柔软白嫩的耳垂,姜瑶肩膀猛地一缩,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在干嘛?” 这反应令沈知寒忽然想到什么,他站起来,睥睨她,一只手按在她左肩,踱到身后,又按住另一边,压得她不能逃脱。 “沈知寒,你要干什么……”他“嘘”一声制止她,抚弄着她两边耳垂,然后顺着往下,揉捏在脖颈,纤细的脖颈握在手里,仿佛一掐就能断。 姜瑶僵硬得像块石头,浑身汗毛直竖,她怕极了这感觉。 “姜瑶,”他弯腰,贴在她耳边,“你有心理障碍,你害怕别人这样碰你,是吗?” “……” 姜瑶的拳头不自觉地攥住,她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全身都被一根弦绷得死紧,即刻就能断裂……一只手忽然在她眼前滑过,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沈知寒神情轻松,奸计得逞:“看来我猜对了。” 纪录片里正在上演非洲大草原的野兽争霸,姜瑶真希望自己能像那只猎豹一样,狠狠地扑上去,把沈知寒的脖颈咬断。 “你这个女人,毛病还真多,”沈知寒绕到她面前,在案几上坐下,“难怪他们给我这么多钱reads();。” 他语带微薄的笑意,她用力地瞪他,恨不能自己的目光变成两把钩子,狠狠地扎进他眼里。 沈知寒还想说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笑容淡去,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姜瑶,这才把门掩上。 沈知寒拿着手机,一直走到别墅后面无人的花园,才按下通话键。 那头传来砰砰砰的踹门声,李晶晶问:“你不在家?” “门坏了你赔。” 李晶晶收了腿,又问:“你在哪呢?” 这几年,虽然他身边女人不断,但那些女人来来去去没有一个能在他身边久留,李晶晶就一直以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自居,明里暗里管他不少事,沈知寒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关你什么事。” 她如果不联系他,他就不会主动找她,李晶晶心里也有些不爽,但她顾及到上次自己撒谎的事,只好忍着火气绕到别的话题,拿张超他们打温情牌:“快过节了,你不打算和我们过啊。” “过节?” “再过十几天就是新年了。” 沈知寒恍然想起来,春节是要到了,在这个了无人气的别墅里待着,他过得像与世隔绝了似的。 “知道了。” “那你什么时候……” 声音被掐断,他把手机插回口袋里,在光秃秃的树干旁站了会儿。 从前觉得自己挺惨,父母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喊打喊骂,没有一天能安宁,后来父母接二连三地走了,他就连个家也没了。 什么过节、生日,就没有正经过过。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至少别墅里还有一个人,跟他过得差不多么。 姜瑶还在看纪录片,听到门外脚步,投了一眼又收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在书房里踱步,那些晦涩难懂的大部头,从名字开始就绕口,看得烦躁,转到正面的书桌,发现桌上立着一个相框。 是姜瑶以前的照片,她穿着校服,笑容灿烂地搂着一个中年男人,两个人长得很像,应该是她的爸爸。 沈知寒盯着照片,觉得照片上的小姑娘有些眼熟。 正巧姜瑶转过来,看到他拿着自己的照片发呆:“别动我的东西。” 他回过神,把照片归位:“你变丑了。” 姜瑶斜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谢谢夸奖。” 沈知寒似笑非笑地扬了一下眉,又走到她面前的案几坐下,把轮椅卡住:“你以前就这么讨人厌吗。” 她敷衍地回答:“嗯。” “姜瑶,在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好好说话。” 他又摆出威胁的语气,她不爽地蹙眉:“你更讨厌。” 他想也不想:“嗯。” 姜瑶眯起眼,平心而论,沈知寒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男人都英俊,尤其是他身上那股邪气,大部分女人都难以抵挡reads();。 她下结论:“你一定是被女人宠坏了。” “我没有宠过女人。”他忽然说。 锐利的眉眼弯起来,反射出冰雪初融的柔光。 姜瑶的心不可抑制地重跳了一下,自他们相遇以来,他就没怎么对她好好说话过。 他暴躁易怒,脾气古怪,就像:“你就像它一样。” 姜瑶手指前方,屏幕上,一头北美灰狼正在山巅上嚎叫,凶狠的爪牙在午夜里反射着阴森森的光。 “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 “明明是你先惹我。” “嗯?”他挑了下眉。 “说好了合作,你出尔反尔。” 她对那天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如果不是误信他,她可能早就逃出去。 沈知寒忽然眉头一蹙,不悦地站起来:“你说得对,我就是骗了你。”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出去。 姜瑶愣在原地,明明是她占理,他却说变脸就变脸。 这个男人,真的得好好教训一下。 ** 晚上,姜瑶等梁姨走后,换上衣服溜出去,蹑手蹑脚到沈知寒的房门口,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有隐隐约约淅淅沥沥的水声,然后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沈知寒正在浴室洗澡,一团洗发露在头上揉开,泡沫还没冲尽,水突然停了。 他愣了一下,来回抬按好几下开关,又把花洒拿下来甩了甩,毫无反应。 停水了? ――不可能。 紧接着,头顶的大灯也罢工。 …… 姜瑶把落地窗和房门锁上,来回检查了好几遍,这才放心地躺上床。 她又想起那天差点就离开医院的事。 敲门声突然响起,沈知寒在门口。 姜瑶料定他进不来,打死不应。 沈知寒又唤了几声,开始用力摇晃门把,威胁:“你不开门,我自己进来了。” “我锁门了,”姜瑶坐起来,“你不准……” 话音未落,门嘎哒一声开了。 “……”这个门锁是摆设的吗?! 姜瑶惊得蹭一下爬起来,连连后退:“你怎么进来的?” 墨黑的头发滴着水,沿鬓角滚落,沈知寒上身光裸,下身随意地穿着一条西装裤。 他向她走近,手里攥着一根粗长的绳子,不爽地问:“你以为,这道门防得住我?” 第16章 把我解开 - 知寒 - 林亮 16 开锁对沈知寒来说是必备技能,这些门锁在他眼里,没有开不开得掉的问题,只有时间长短的区别。 姜瑶的房门是a级锁芯,十几秒就够。 沈知寒闯进去,一把把姜瑶捞起来。 姜瑶拼命挣扎,“你最好别闹。”他压着嗓子警告,她只犹豫一下,就被他抓住机会套牢。 沈知寒三下五除二把人捆住,扔到床上。 姜瑶大怒,明明是他做错事在先,她一次次挑衅只是想要一个道歉,他却不断用蛮力压制她,把她当成驯服的对象! “沈知寒,你王八蛋!” 这句话六分怒意,三分恼意,剩下一分是带着怨恨的委屈。 沈知寒对上她气红的眼眶,眉头皱了一秒又上手抓人,姜瑶在床上躲滚拿脚踹他,他顺势抓住双腿,拉人reads();。 姜瑶差点又要跌下床,危急之时,他把人横腰一拦,抱了起来。 转身,顺手放在空置的轮椅上。 姜瑶还没坐稳,就听到“啪嗒”一声皮带扣打开,她浑身一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这时才发现他上身赤|裸,裤子穿得极低,劲瘦的小腹就袒露在她面前,这身材――真适合去做牛郎。 沈知寒抬眉看她一眼,毫不犹豫抽皮带,蹲下身,顾不得她迭声的“你要干嘛”,十分利落地扯住脚腕子就捆。 姜瑶:“……” 人终于安静了。 沈知寒抬眉:“你以为我要干嘛?” “……” 姜瑶撇过头。 沈知寒站起身,从桌上拿了本书扔在她腿上。 “你让我这样看书?”姜瑶示意自己被别在身后的没有自由的双手。 “那你就看我洗澡。” 沈知寒把她轮椅一转,正对上浴室的大门。 姜瑶当他开玩笑,撇了撇嘴,轻蔑地冷哼一声。 谁知道沈知寒并没有开玩笑,当真走进她的浴室,还打开花洒,试了试水温。 姜瑶急了,别说是浴室,就连客厅她都不愿意跟别人共用,那可是她的私人空间。 “你给我出来。” 浴室很干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像她身上的味道,沈知寒打开柜子检查,确定有新的浴巾。 “沈知寒!” 他一抬脚,把柜门扣上,顺便转身把浴室的门也关上。 门外只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厉害的闹腾,轮椅被不安分的人撞得砰砰作响。 沈知寒置若罔闻,脱衣服,洗澡。 刚才只洗到一半,泡沫都没冲干净,身上莫名有股粘腻感,虽然知道是心理作用,但他很不爽,必须得冲干净。 沈知寒洗完澡,站在镜子前擦脸,一偏头,看到旁边一排架子密密麻麻摆满了女士用品,他稍微一瞥,就看到了很私密的东西。 难怪不让他进来。 沈知寒推开门,就看到姜瑶一张臭脸,跟被屎糊了似的。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他一边擦头一边悠然说,“这叫自作自受。” 姜瑶不服气地飞了一个眼刀过来。 沈知寒把毛巾挂脖子上,伸手推她的轮椅,她肩膀一躲,大骂,叫他走开。 沈知寒耐心有限,也要忍到极致了,掐住她的脸,不爽:“你应该好好洗洗你这上面这张嘴,而不是下面。” 姜瑶一怔,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你翻我东西,你这个……唔reads();!”沈知寒手掌稍一用力,就把她的话掐断了。 姜瑶两边脸颊的肌肉被捏着,又酸又痛,眼泪被刺激出来。 沈知寒见她哭了,松开手,皱眉头碎碎念:“哭什么。”像个玻璃娃娃。 把轮椅推到了床边。 他坐在床边擦头,她被五花大绑放在轮椅上,两个人对面而坐,她被他的湿发甩了一脸水。 他视若无睹,还恶意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姜瑶冷脸撇开,又用力地瞪过来,他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你打算跟我闹多久。”沈知寒问。 姜瑶板着脸,不回答。 “不想说话?” “……” “姜瑶。” “……” 她不说话,他自然有办法让她说话。 沈知寒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姜瑶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眼眸里满是得意。 “把我解开,”她说,“我要睡觉。” 还不是开口了。 沈知寒走回去,把她身上的绳子一一解开,姜瑶的手刚解放,就朝他身上挥去,他敏捷地攥住,往肩头一放,把人抱起来,摔到床上。 姜瑶不受控制地在床上颠了颠,后背被撞得疼痛,四肢还有些麻痹,她揉着手腕,撑着上身坐起来。 他压下来,双臂和胸膛变作牢笼将她禁锢,警告:“你最好不要再跟我闹。” “……”她往后一躺,滚进被子里,“我要睡了。” 这变脸的速度。 沈知寒松怔一秒,勾唇,拉灭床头台灯。 ** 第二天上午散步,姜瑶又恢复冷冰冰的样子,淡着脸,对沈知寒视若无睹。 她终于消停,他乐得轻松。 可没走多久又看见她不怕死地往马路中间走,气得他拦住人就要骂。 差点没命的姜小姐只当没听见,冷冰冰看他一眼,掉头回家。 沈知寒青筋直跳,不言不语地跟上去。 梁姨在收衣服,正巧遇到他们一前一后气压极低地走回来,忙对前面的姜瑶半鞠一个躬:“姜小姐。”姜瑶面无表情地经过。 梁姨抬头看到沈知寒,对着他不满地瞟了下姜瑶,那意思,又是在挤对姜瑶。 沈知寒没有表情地对她颔首,只当打过招呼。 往前走几步,想起什么,停下来,问梁姨为什么叫她姜小姐。 梁姨抱着衣服筐,嘴脸恶毒:“不叫姜小姐,难道叫林夫人啊?她配吗?” 沈知寒碾下了脚底的石子,不说话reads();。 “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事,成天这副鬼样子,活得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梁姨说着,嘴巴努了下前面,“你看,我说这话她也没反应。” 沈知寒抬头,姜瑶刚好进屋,消失在门后。 真的没有反应。 “她一直都这样么。” “她一直都这副死样子,我就没她笑过几次,”梁姨想起从前,改口道,“以前也不是这么静,我刚来那阵儿,她可闹腾了,都快把医院给炸了。” “刚来那阵?” “就出车祸没多久那阵儿,天天闹着要出去,三天两头进急救,把医护人员都给吓坏了。后来搬到这就好些了。估计是认命了,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梁姨把舌头弹得啧啧作响,“一个啥也不会的千金大小姐,就这么瘫了,除了认命还能怎么着,她要是真跑出去,指不定饿死在哪条街上呢。” 转了个语调,叹一口气说:“这林先生呐,也是心善才娶了这么个老婆,不然以他的条件,何必养着她?” 沈知寒随意地提:“可林先生都没来过。” “哎哟,哪能来呐!你是没见过以前,他一来姜小姐就闹,两个人整得跟仇人似的,我觉得这姜小姐,脑子肯定有毛病。” 梁姨满脸八卦,“林先生虽然没来,可心在这啊,你不就是他派来保护姜小姐的吗?” 沈知寒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算是保护么,那天他在电话里收到的指示是――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脱离掌控。 在掌控内是第一条。 第二条,才是活着。 梁姨像打开了话匣子,对着沈知寒猛倒苦水,抱怨姜瑶有多难伺候,自己的工作有多辛苦:“幸好没跟她住一块,我要是跟她住一块,肯定得憋死,呕死!” “是吗。” “那可不,成天跟吊着一缕魂儿似的,多吓人啊。” 沈知寒觉得她嘴里的姜瑶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好像不是一个人。 在他们眼里,姜瑶是死的;可在他眼里,姜瑶是活的。 她会蹦会跳,会哭会闹,厉害起来还会在他头上点火。 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这个差别,他从来没有思考过。 梁姨牢骚完了,抱着东西喜滋滋地回自己的小配楼,下午她还要去好姐妹家打麻将哩。 贪婪成性的小人物,根本忘了正是因为女主人的恩惠,她才可以一边领着高额薪水,一边悠闲地过着小日子,在其他同行干得满手老茧的时候,还可以高调地炫耀自己又给大宝孙打了一对金锁链。 人心古怪,看不见你的好,却总记得你的坏。 沈知寒目送梁姨走远,才抬脚往回走。 穿过走廊,忽然瞥到中庭的池塘边停着一辆空荡荡的轮椅。 姜瑶不见了。 第17章 有意思吗 - 知寒 - 林亮 17 沈知寒心一紧,推开窗门就跑出去,池面上漂浮一件熟悉的衣服,是姜瑶今天上午穿的。 他没有多想,脱了外套一头扎进池塘。 …… “扑通”一声。 姜瑶在房间里听到池塘的声音,淡定地扶着墙边的横杆,继续做自己的复健运动。 没多久,中庭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是落水狗上岸了。 紧接着窗户传来咚咚咚的敲击,沈知寒在外面狂打玻璃,还抓着手柄使劲拧了好几下,动静之大,好像要把玻璃拍碎。 幸好她早就把落地窗关严实,连窗帘都拉上了。 姜瑶继续活动脚腕。 这套复健运动,她从医院回到这个家后就一直在偷偷在。 因为不能配合物理治疗,也没有他人的帮助,所以她恢复得异常缓慢,也异常艰辛,坚持了快两年,才恢复到现在的行走水平。 虽然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好多了,但她从来不敢怠慢,依旧坚持锻炼下肢力量,因为失去过,所以知道有多珍贵reads();。 正门响起哐哐的拍门声,沈知寒穿过走廊,绕到她门口,大力砸门,声音隐忍:“姜瑶,开门。” 她已经把防盗链挂上,即使沈知寒撬开门锁也进不来,但他的声音却令她没由来地感到不安,姜瑶一边拿着颈上的毛巾擦汗,一边谨慎地走到门边。 屋外的人暴躁地砸门怒吼:“我劝你最好开门,不要逼我动手。” 姜瑶原本只是想气一气沈知寒,他拿她的腿做威胁,她就用她的命威胁回去,可没想到沈知寒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你想干嘛?”姜瑶底气不足地问。 “开门。”他不想跟她废话。 姜瑶紧张地攥紧了毛巾的两头:“是你先惹我的。” 他现在根本无心跟她掰扯是非先后,他只希望她快点把这道该死的门打开! 沈知寒哐哐哐又开始猛砸门,门板不安地剧烈晃动。 “好,我可以开门,但你得好好说话。”她已经受够了他的各种身体暴力,他粗鲁起来就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野兽,根本没有理智。 屋外安静了,过了一会儿,响起两声清脆的叩门声。 姜瑶知道这是回答,他的情绪已经缓和许多,于是手握住门把,慢慢地、慢慢地打开。 沈知寒一推,防盗链顿时绷直,门与墙之间只开出一道小缝,她迅速藏到门后。 幸好还有防盗链!暗自庆幸。 “你出来。”他说。 “……不要。”她背在门外,不敢妄动。 “这个东西根本拦不住我。”沈知寒弹了下紧绷的铁链。 姜瑶惴惴不安地说:“沈知寒,你得讲道理……” “那就面对面讲。” 哐当一声响,门被撞开,防盗链悲壮地震荡,姜瑶被蛮力一带,栽倒在地上。 她迅速翻身,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知寒把一把长近半米的手钳“砰”一下摔在地上。 “你……”他早就做好准备,诱她开门。 “这样玩,有意思吗?” 他揪着她脖颈的毛巾,把人猛拽过来,姜瑶失去重心,狼狈地跪扑到他面前,扶住地面,才把身体稳住,麻痹的痛感从膝盖骨传来,她低头咬着牙,一言不发。 沈知寒抓着毛巾往上提,逼她把头抬起来,又咬牙切齿地问了一遍:“装死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他全身燃着怒火,她不敢讲话。 “嗯?姜瑶?你回答我?” 他晃着她的身体逼问,高挺的鼻尖几乎要顶到她的,姜瑶一直垂着的眼皮终于抬起,颤颤地露出两个发红的眼:“没意思。” 她咬着牙,极力憋住情绪,与他对视,睫毛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这样的生活没有意思,她的人生更没有意思reads();。 辛辛苦苦锻炼两年,才能换回一双腿; 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才遇上一次逃脱的机会; 别人轻易就能拥有的健康,她却要花百倍才能得到; 她把所有幻想和赌注押在那场逃亡上,却撞上他这么一个巨大的意外。 ok,算她倒霉,她认栽,可他呢? 他凭什么把她丢在医院却又突然出现,他凭什么用一句轻飘飘的“我就是骗了你”就敷衍她所有不甘。 他,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在他们眼里,她可以是破碎的布娃娃,可以是废弃的垃圾桶,可以是街边一棵干枯的老树,可以是生活中任意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物品,却唯独不会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毁掉了她怎样的希望,他根本就不明白那些他们轻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多么得遥不可及。 所以他才可以肆意地威胁她恐吓她,把她重重摔在地上,再狠狠地提起来。 她不会碎,也不能碎,因为他还会继续暴戾地对待她。 “你想打我吗?”姜瑶被他攥着,气息不稳,“你想打我吗?” 沈知寒的手顿了顿,凶狠的眼神依然攫着她,怒气汹涌地逼问:“你在说什么?” 姜瑶咬着牙藏住怯懦,语气强硬:“你是不是想动手?” 她的身体可以被人摔在地上,但她的自尊绝对不可以,就算被欺被侮,她也不会让自己摆出弱者的姿态。 大不了就是这样,反正都已经这样,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更糟。 沈知寒却诧异:“他们打你?” 陈助理给的合同里确实没有约束他太多,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这是一份和以往差别很大的委托,他现在才明白。 沈知寒有些不敢置信:“那些保安,对你动过手?” “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差不多。”她的目光一寸寸下滑,定在他攥得青筋暴起的拳头上。 “你比他们还多一层虚伪。” 这句明显的挑衅令他瞳孔骤缩,猛地提近她的身体,语气警告:“姜瑶。” 她没有瑟缩,与他四目相对。 气氛剑拔弩张,即将绷弦的一刻,他猛地松手将她甩开,姜瑶没有预料地往旁边翻倒,跪在地上的膝盖却没有移动,她默默地按住了自己的膝头。 沈知寒呼吸沉重地钉着她,像要把她的身体钉穿。 头发被推搡得有些凌乱,姜瑶等膝盖的刺痛消失,才撑着地面坐正,她一言不发地抚顺头发,把鬓角碎发妥帖地别在耳后,然后双手捂在眼睛冷静了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再放开时,发红的眼眶恢复如常:“你出去吧。” …… 沈知寒的目光从震怒,到困惑再慢慢变成古怪。 她的喜怒哀乐不受他的控制,她的骄傲自尊竖起了铜墙铁壁reads();。 他竟有挫败感。 气氛凝滞,沉默无边地绵延,急促铃声乍然响起,打破二人之间的僵局。 有客人。 **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银色卡宴。 郑希音穿着一身红色的刺绣斜纹软呢套装,站在别墅大门前,身旁的随从不厌其烦地按着门铃。 山上的气温比较低,冷风穿衣而来,她的衣服不御寒,郑希音低头给自己的手呵了一口气。 门突然开了,一个英俊的男人走出来,他先看到西装打扮的随从,然后才看向衣着端庄得体的郑希音,神色不耐里透着冷意:“找谁?” 呵出的白气还没散开,郑希音在白雾后温柔地笑了笑:“我找姜瑶。” “你是?” “我是她的母亲。” 男人不甚客气:“有什么证明。” 他的生硬令郑希音意外,她拿出手机给陈助理打电话,说了几句,把手机交给他。 沈知寒接过电话,听完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她,打开门:“请进。” 他为郑希音让开路,却把跟在后面的随从挡住,两个人对峙上,目光戒备不善。 郑希音挥了挥手,叫随从把手上的东西留下,出去等候,沈知寒瞥了那人一眼,把他手里的几个高级包装袋接过来,然后严谨地把大门关上。 郑希音把他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 两个人一起穿过庭院的甬道,他落后她半步距离,很专业也很谨慎的距离。 她似不经意地说:“上次过年来这里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警卫?” 沈知寒敏锐地捕捉到信息,身患残疾的女儿,一年只来一次的母亲。 郑希音笑:“谢谢你对姜瑶的照顾,看得出来,你很细心。” 到达别墅门口,他上前为她开门。 郑希音一边脱鞋一边问:“姜瑶在哪?” “书房。” 她颔了一下首,指着他手里的袋子吩咐:“把这些送到她房间吧,”走了几步又改变主意说,“还是送到书房吧。” 沈知寒跟她一起走书房门口,说了句稍等,然后上前敲门后才推开,郑希音又不露痕迹地看了他几眼。 姜瑶坐对窗户,听到动静,偏头望过来,目光平静地从沈知寒手上的包装袋滑到郑希音的面上。 后者指了下墙角:“把东西放在这里吧。” 沈知寒俯身把包装袋放下,转身出去时多看了一眼姜瑶,才把门带上。 郑希音的视线随着那道门合上而收回来,一投向姜瑶,嘴角便像融化般温柔地弯了起来:“瑶瑶……” 姜瑶冷冷打断:“你来干什么?” 第18章 一朵小花 - 知寒 - 林亮 18 “我来看看你啊,”郑希音优雅地把外套脱下,放在沙发背上,向她走去。 “我们已经一年没见了,你想我了吗?”说着,她伸出手。 “别碰我。”姜瑶头一偏躲开,迅速调转轮椅朝向她,就像一把上了膛的枪必须对准自己的敌人,她弓着背,警惕地对着她。 郑希音的手在空中扑了个空,她笑笑,继续向她走去:“干嘛这么怕我?”姜瑶退无可退,被她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她很紧张,在面对郑希音的时候,她心里有一股天然的、有内而外生发出的紧张,这种不安与害怕交织出的恐慌,就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身体里。 所以面对郑希音,她是失去了防御的刺猬。 姜瑶也不知道这份恐惧是何时种下的,或许是在郑希音逼她嫁给林子凡的时候,或许是她看到她在医院里对卧床的父亲冷言冷语的时候,又或许更早,在她看到父亲的真心喜爱而昧心接纳她的时候。 总之恐惧很早就以萌芽的状态在她心里生根,然后日后种种,都成了它开出的花结成的果。 姜瑶很后悔,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过去她任性一点,父亲现在会不会还好好的。 可是来不及,来不及了。 郑希音蹲在姜瑶面前,温柔地说:“我给你买了好多衣服,你记得要穿。我最喜欢看我们瑶瑶穿得漂漂亮亮的了。” 手勾起姜瑶鬓角一根碎发,缠在指尖绕了绕,别到她耳后,然后轻轻地捏了下耳垂,姜瑶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震动了一下。 “对了,你知道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过年礼物吗?” “是你爸爸。你是不是好久没见过他了?你肯定很想他,来,我们一起看看他。” “你看,他现在还是那么英俊呢,我们瑶瑶都快要长皱纹了,他还是这么英俊一点都没变呢。” “瑶瑶,你看看啊,快,你过来……” “你别碰我。”姜瑶忍无可忍一推,郑希音猝不及防倒退着踉跄,手臂撞到桌面,相框台灯还有她手里的东西跟着翻倒…… 哗啦啦一阵混乱大响,她刚站稳,门立刻被人从外推开,沈知寒出现在门口。 目光从凌乱的地面移到两个女人,他迅速从姜瑶眼里捕捉到无措与求助,来不及思考身体自发采取行动reads();。 快步插|进二人之间,挡住郑希音的视线,把姜瑶的轮椅偏转方向,护住她,不客气道:“姜夫人,你现在应该离开了,我刚才给陈助理打过电话,他说……” “我知道了,”郑希音的目光转到他脸上,神情倨傲,冷冰冰地说,“我知道时间到了,我现在就走。” 沈知寒偏头看了眼只留侧脸的姜瑶:“我送你出去。” 郑希音目光来回逡巡,定在沈知寒脸上,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容,转身拾起沙发背上的外套,昂首走了出去。 送完她,沈知寒转身往回走。 从大门到别墅,短短几十米的甬道,却仿佛一段漫漫遥远的崎岖山路。 他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终于气喘吁到达山巅,看到的却不是山河辽阔,壮丽日落,而是悬崖峭壁上一朵开在石缝间的小小花朵。 鬼使神差地,他想伸手,以掌为障,绕成围墙,将小花护在掌心。 ** “你这个工作真不错,还有轮班制度。”张超左右手各两瓶啤酒,单脚踹关上冰箱的门,坐回客厅沙发,把酒瓶放到正双手枕在脑后神游天外的沈知寒面前。 沈知寒抽空看了眼桌上的酒瓶,说:“你自己都喝了,别指望我。” 张超拿起一瓶,卡啦一声打开拉环丢到垃圾桶里,仰头往喉咙里灌,咕咚咕咚的,好几大口,喝爽了,放下来打了个肆无忌惮的嗝,再说他:“你这一整天发呆的,都在想什么呢?” “……” 张超盯着他,看了几秒,摇头晃脑道:“不正常,不正常,我觉得你今天回来就不正常,在那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委托人特难对付?” 沈知寒瞟他一眼。 “不然……你又被委托人看上了?我早说过了嘛,你根本没必要工作,直接靠这张小白脸……哎哟,疼!”张超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被踹了一脚的小腿,又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啊。” 一抬头,看到沈知寒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腿,摆了个手刀在膝盖处下方比划,电视里正好有人在吼“再胡乱说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张超一哆嗦,“啪”一下拍开他的手,把双腿收回去规矩地并拢。 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又不依不饶地凑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知寒视线放低,落在他的腿上:“你说,人不能走路是什么感觉啊。” 张超:“……” 沈知寒:“以前天天活蹦乱跳嘻嘻哈哈的人,突然瘸了,是不是容易变得沉默寡言?” 张超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沈知寒追着他的眼睛问:“你见过这种人吗?” 张超:“……” 妈妈哟,我不烦你了还不行吗…… 张超抓起桌上剩下的酒,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下去。 沈知寒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转台,其实他也不知道看什么,只是手上不断地机械化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罢了reads();。 转台转到cctv9,屏幕上恰好在放一个bbc的纪录片,沈知寒手指一顿,停了下来。 他把遥控器扔到桌上,往后仰靠,慵懒地交叠双腿,认真看。 这个是,“??” 张超喝得七荤八素,迷朦着眼睛看看电视屏幕,只觉得视野里有四五只花栗鼠在飞,转头又看到沙发上有四五个沈知寒在晃。 心想,不得了不得了,寒哥这回肯定是出大事了,不然这大半夜的他不找女人睡个觉,看一只老鼠吃果子是怎么回事? ** 屋外的风冷戚戚的,刮着庭院里一棵瘦小树苗起起伏伏。 姜瑶躺在床上,思绪被床边的台灯照得暖烘烘的,双手抬起来,大拇指勾缠,手掌翻飞,光影憧憧的墙面上一会儿是翱翔的老鹰,一会儿是奔逃的兔子,一会儿是迎风呼号的孤狼。 她莫名想起沈知寒,那个像狼一样的男人。 门上的锁和防盗链都已经修好,是他修的。 下午,她在房间里看书,沈知寒突然拿着一个工具箱进来,吓了她一跳。 “修门。”他看她一眼,单膝跪地,把工具箱放下,一手握着门柄,一手从工具箱里挑出螺丝刀,熟练地转了几下,两颗锁钉就掉落,沈知寒敏捷地接住面板,放到地上。 姜瑶在看书的间隙里抬头,看到他拆完面板,又开始拆锁芯帽,动作从容,神态认真,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视线,沈知寒偏头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她故作淡定地说:“毁的时候容易,修的时候麻烦吧。” 沈知寒捡起一个在地上旋转不停的螺丝钉按进洞里,说:“不麻烦,反正我会。” 他面色平淡,姜瑶怀疑自己听出的那点夸耀的意味是她想多了,又看沈知寒确实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于是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傍晚,换班的保安来了,姜瑶在房间里隐约听到外面有细弱的谈话声,刚等她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外面的声音便消失了。 沈知寒用一句简单的“没什么异常”概括了这几天的情况,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临走前,他站在庭院门口回头看,姜瑶房间的落地窗紧闭,连窗帘都拉严实了。 玻璃反射着凄冷的院景,只有门边一盆假盆栽绿油油地泛着勃勃生机,与冷调的极简主义风格格格不入。 落地窗后的浅蓝色窗帘摇了摇,沈知寒转身离开。 看完纪录片时,夜色已深,沈知寒站起来,拿脚踹了踹手里抱着一个空易拉罐,腿下枕着一个空拉罐的张超。 醉鬼吧唧吧唧地嘟囔嘴,埋怨了句别吵,翻身“噗嗤”一声又压瘪了一个空易拉罐,继续睡觉。 沈知寒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刚要回房间,手机在桌上嗡嗡振动。 他拿起来一看,是夏薇薇,想也没想就按掉,下一个电话立刻追来,他直截了当地按下关机键。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沈知寒往房间走,忽然想起来,姜瑶好像没有手机。 第19章 没有自由 - 知寒 - 林亮 19 第二天中午,张超四仰八叉地躺在毛绒地毯上,在一片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中悠悠醒来,昏昏沉沉地揉了揉脑袋,他刚坐起,就看到沈知寒穿着宽松的棉质t恤盘腿坐在沙发上,修―― 一个相框的腿架子? 他的头发松软地耷拉着,硬朗的骨骼线条被阳光无限柔化reads();。 张超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寒哥,你在干嘛呢?” 沈知寒听到声音,抬起眉头瞄了他一眼,冷冷的声音一出,绕在身上的柔光自动退散:“修东西,没看到么?” 张超嘿嘿笑了两声,凑上去,看他反面压着相框粘合腿架,好奇地低头,想要掀开正面一探究竟,手刚碰上去,沈知寒“啧”一声躲开:“去卫生间洗洗你那脏脸先。” 嘁,张超不满地哼唧,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腿架黏合完毕,沈知寒把相框放在案几上架好试试平衡度。 暖融融的阳光射进来,刷亮照片,和照片上的人。 沈知寒看了会儿,把相框盖下来收好腿架,放进行李袋。 俯身在行李袋里翻了翻,摸到一个异物,奇怪地拿出来。 这是他昨天整理书房时,在地上捡到的录像带黑盒。 拿在手里看了看,他把录像带放进抽屉。 张超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嘴里不满地埋怨:“这个卫生间没浴缸,洗澡不舒服,你让我用一下你的卫生间会死啊,真小气,越有钱越小气。” 沈知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扔给他,张超忙接住,问:“这什么?” “门禁卡。” 这可是独家特权至尊荣耀啊! 张超嘴脸一变,谄媚地笑眯眯地凑上去,感动道:“寒哥,没想到你这么爱我,连这套房子都愿意送给我。” 沈知寒嫌弃地推开他的头,这段时间他会经常住在姜瑶那里,房子无人打理,需要张超时不时来看看。 什么送给他? “你想得美。” 张超“噢”一声失望地把卡揣兜里,沈知寒想起什么,问他:“小八呢?” “去休息了吧。他刚帮翡翠那赵老板揪出内线,得了一大笔钱呢。那小子能力挺强,平时看起来蔫蔫的胆子小,真上阵干活,”张超顿了顿,对沈知寒竖起一个大拇指,“有你的风采。” 沈知寒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笑。 “不过我看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怎么。” “好像是奶奶又病了。他家里那情况,你不是知道么。” 张超咂了咂嘴,小八的父母早就没了,家里只剩一个年迈体弱,精神状况不太好的奶奶,比他和沈知寒没好到哪里去。 至少他们俩走到哪里都无牵无挂,小八不一样,带着个拖油瓶,总惦记着独自在家的奶奶是不是渴了饿了,有没有按时吃饭。 沈知寒没怎么体会过这种时刻惦记着别人,也被别人惦记着的感觉,有一次他问小八这是什么感觉。 小八说,就像心上穿了一根线,线的那头被人攥着,扯一扯,他就知道该回家。 沈知寒想,心上穿了一根线,那不是应该很疼么reads();。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不管疼不疼,都想被那人穿针引线,牵在手里。 ** 张超煮完面,盛了两碗端到客厅,递一双筷子给沈知寒,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雾气蒙蒙的清汤挂面上只摆了几根水煮的青菜,沈知寒颇为嫌弃地捡起一根,看了看才塞进嘴里,张超一边换台,一边瞟他:“凑活吃得了,没有我你又得吃外卖了,外面东西脏,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地沟油,都是地沟油知道吗,还不快感谢我。” 沈知寒想起什么,从脚边行李袋里掏出一盘带子,丢给张超。 张超堪堪接住:“这什么。” “录像。” “什么录像?” 沈知寒没告诉他这是姜家的监控录像带,只命令:“把东西消了。” 至于为什么要消了,他没想明白。 张超更是不敢多问,只噢一声便把东西收好。 转而拿上遥控器换台,正好撞上一出有趣的娱乐新闻。 “新晋花旦李诗桐被爆已有神秘男友。近日,自出道以来便绯闻不断的小花旦李诗桐被人拍到出现在长青酒店,有知情人士爆料称,她深夜出现在此,是为了密会已交往多时的神秘男友,某集团……” 张超嗤笑:“李晶晶这又在耍什么花招呢,逼婚吗。” 沈知寒没理,低头看了眼手表,把遥控器抢过来,直接换到cctv9。 还是昨晚那个纪录片。 “寒哥,你看这鬼东西干什么?”张超奇怪。 拓展新业务? “你不会是要去热带丛林捉松鼠吧?” 沈知寒白了他一眼:“看着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 张超跟着看了几分钟,评价道,“真无聊。”过了一会儿,旁边传来:“你也觉得无聊?” 他真诚地回答:“真的挺无聊的。” 有时间研究两只花栗鼠怎么抢果子,还不如去找几个女的玩玩呢,等等,张超反应过来:“你觉得无聊还看什么劲儿啊。” 后者没有回答,继续认真地盯着屏幕,张超吃完面,顺便收走了两个人的空碗,起身去厨房洗碗,再出来时,电视上纪录片还在放着,沈知寒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 张超:“……呵呵。” 装什么文化人呢。 ** 客厅的电视机在大声地播报着新闻。 “……据知情人士称,李诗桐的神秘男友为某集团高管,年纪轻轻便身家上亿,曾多次投资筹拍影视剧……二人交往多时,感情甚笃……截至目前为止,李诗桐的经纪公司尚未对外作出回应……” 姜瑶吃完饭,转着轮椅回到房间,保安在窗外一闪而过,她到落地窗前,把窗帘拉上reads();。 然后转身坐在书桌前,找出笔和纸,开始抄琴谱。 日子太长,她能做的太少,于是总是这样做各种无意义的事情消磨时间。 姜瑶一边抄,一边在心里想象自己架着小提琴把这些抽象的音符变成一首首流畅悦耳的曲调。 舒缓的前奏一起,窗外吹起沙沙簌簌的风,风没有声音,但万物都在替它回响,于是她没有琴弓,也可以奏起自己的乐章。 电话铃声猝不及防地打断思绪,姜瑶转身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听筒里却没有回应。 “……” 打错电话了? 两厢沉默之中,电话被监听而产生的静电杂音异常明显,姜瑶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应。 她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没多久,别墅的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响。 对面房间的保安推开门走出去,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闯了进来:“她在里面吗?” 姜瑶惊讶。 ** 门铃响起,沈知寒拿上烟盒走了出去。 小八正站在门外,风从领口丝溜丝溜地钻进去,凉意渗进骨缝,看到沈知寒出来,他牵动冻僵的嘴角露出微笑,把刚才经过超市顺路买的吃的递了过去,叫:“寒哥。” 浓浓白雾溢散,在路灯下一圈圈淡开,沁凉的寒意,像夜色一样无孔不入。 沈知寒接过东西,粗粝的大掌在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头上按了按,问道:“不进去?” “不了,等下就回家,我奶奶在家等我呢。” 小八笑着搓手和他道别,正要转身出去,沈知寒突然叫住他,“怎么了,寒哥?”他回头,手上被人塞了个厚厚的信封。 小八一愣,要往回推,沈知寒黑漆漆的眸子投过来,他顿时瑟缩。 看到他把钱收好了,沈知寒绷着的表情柔和几分,朝他挥了挥手。 小八揣着那个厚厚的信封,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心里暖融融的,好像前方那一盏盏明亮的路灯,都照进了他心里。 寒风瑟瑟,沈知寒佝偻着背站在墙边,风把碎发撩拨得凌乱,他偏着头,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按开打火机,点燃。 头顶明月皎皎,星辰暗淡。 他忽然明白姜瑶为什么喜欢看那些囊括世界各地风土人情的纪录片―― 因为她去不了。 因为她哪里也去不了,所以只能用双眼丈量世界,通过别人的镜头了解她踏足不了却又心生向往的土地,她的心原本应该是很自由的。 传说世界上有一种叫作极乐鸟的物种,它们没有脚,注定一生远行,不停地飞翔,唯一停下来的时候,就是它们死去的瞬间。 那么人呢,有没有一种人,是不能没有自由的。 第20章 他回来了 - 知寒 - 林亮 20 姜瑶不知道林子千找了个什么理由跑出来,总之她不止来了,还带了一大堆行李,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小住一阵。 姜瑶有些头疼。 “那个人呢?”早上,林子千刚起床就探头探脑满屋子找人,把外面一排房间都翻了个遍,吓得衣服换到一半的保安小哥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裆部,慌张地摇头。 “不是说人已经来了吗,怎么不见了。”林子千插着腰站在走廊里嘀嘀咕咕。 “你找谁?”姜瑶打开房门。 林子千见她出来,小眼神一飞:“就是医院里那个,把你抓――回来的大帅哥。我听说他已经来这里上班了,还是我把他推荐给陈助理的呢!他人呢?跑哪去了?不会又被你气走了吧?” “他今天休息。” “休息?”林子千跟在姜瑶后面走进餐厅,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给切片面包沾果酱,急不可耐地凑上去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姜瑶把两片面包盖上,想了想说:“你不是喜欢周医生吗?” 林子千脸一红,忙摆手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有妇之夫。” 她之前确实喜欢周医生,但是自从那天在医院里看到从雨雾里走出来的沈知寒,便周医生抛到脑后了。 林子千年龄小,心性不定,看到帅哥就花痴,在感情上一向喜新厌旧,换人如换衣,姜瑶从来没把她的所谓喜欢当真,不过就是小孩子找到心爱玩具的三分钟热度罢了。 “你的新玩具今晚就来。”她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把面包吃完,拿餐布拭了拭手,推轮椅出去。 林子千是被人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在家有爸爸妈妈哥哥宠,在外面有姐姐妹妹朋友爱,在她眼里,没有满脸堆笑巴结她,就已经很出格了,胆敢出言反抗那就更是活得不耐烦。 姜瑶这种不咸不淡介于两者之间的态度,她坚决忍不了。 “你说什么呢?”林子千一下横在姜瑶面前,扬着眉气势汹汹地教训她,“你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还敢这样对我?” 姜瑶一头雾水地问:“我怎么对你了reads();。” 当一个人看另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那个人的呼吸落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林子千对姜瑶就是如此,她看姜瑶不顺眼,就是想找她茬。 大小姐很不爽,大小姐必须要发泄! “姜瑶,别总摆着这副清高的架子,我哥不说你,那是他宽容大度对你好,别以为我能忍得了你!” 姜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哪句话触到了这位大小姐的燃点:“你想说什么?” “又是这张事不关己的无辜嘴脸,啧啧,我哥当年就是这样被你骗了吧?长得清纯无公害,其实内里心机深着呢。” “……”姜瑶觉得很无语,推着轮椅要绕过她。 “嗳!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你不准走……啊!”林子千赶过去要抓她,脚底却被不明物一绊,“嘭”地一下正面摔趴在地上。 “嘶――” 地上的人痛得直抽气。 姜瑶往下瞟,淡淡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默默把脚收进毯子里,不动声色地绕开“横尸”推门而出。 天空阴沉得厉害,惨白灰暗,远山如黛,连绵起伏。 冬意越来越重,寒风嗖嗖地往骨头里钻。 姜瑶推轮椅绕山路散步,经过几栋半遮半掩的独栋别墅,看到喜气洋洋的春联,倒贴的“福”字,才觉得春节真的近了。 防雨檐上挂着的红色灯笼微微晃荡,姜瑶想起以前的趣事。 有一年老爸因为工作原因要去南方的一个沿海小镇出差,于是干脆把她带上在当地过年。 新年第一天,住地旁边的一户小哥哥受爸爸的指示带她出去玩,两个人走在田间小路上,意外地遇见一个牛棚。 小哥哥贪玩,非要拿草料去逗牛,她那年的新衣服刚好是大红色的,于是小小的人儿躲在墙后不敢上前,憋了好久,终于害怕得哇哇大哭起来,惊动了一群大人。 后来她才知道牛其实是色盲,根本看不到红色,可惜那时候,小哥哥可怜的白屁股已经在鞭条下开花了。 ** 继续绕山路,一辆轿车从旁边刮过,迅疾的车风一带,她险些被掀翻,扶住一棵树才稳住了椅身。 粗糙的树皮把娇嫩的皮肤蹭破了一块,她拍拍手,把碎渣抹掉,有几根极细的小树枝扎在肉里,怎么挑弄也拔不出来,无奈,只好放弃。 事不关己的保安只远远看着跟着。 姜瑶回到家里时,林子千已经收拾好自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哭成一团,她抱着瓜子磕巴磕巴地吃,听到动静,不关心地扫一眼过来。 姜瑶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兀自回房。 她和林子千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照理来说应该关系不错,事实上小时候,她们确实关系不错过。 那时候林子千经常会穿得像个布娃娃似的跟林子凡来家里做客,姜瑶会带着林子千在房间里玩,从讲故事慢慢到过家家;她是老师,林子千就是学生;她是王母娘娘,林子千就是小仙女…… 后来她渐渐大了,忙于自己的学业,能接待林子千的时间就少了,等到某一天她偶然在学校里遇见林子千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甜甜地叫她“姐姐”的小娃娃了reads();。 长大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背着一个包,一边盲目地往前走,一边拼命往包里塞东西,你以为自己丰盛了,却在中途休息时,发现包底早已漏了一个洞,那么多的人和事就在不经意间从包底漏了出去。 你未曾察觉,甚至来不及懊悔惋惜,总之丢了,就是丢了。 然后你还得继续上路。 掌心依旧刺刺麻麻地痛,姜瑶在房间里洗完手,低头认真地拔那几根硬刺,但细小的硬刺就像在肉里扎根了似的,怎么也拔不出来,周围一圈皮肤被挤弄得红肿。 屋外传来梁姨的声音,她来做午饭,看到客厅的林子千,热情地叫着“林小姐”,走上去打招呼:“您怎么突然来了?” 林子千昨天来得很突然,她们并没有打上照面,梁姨生怕自己怠慢了对方,上去嘘寒问暖的:“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子千一边嗑瓜子一边答:“我可能要在这里过小年。” 梁姨诧异,好好的自己家不住,跑这么冷清的地方来过小年,有钱人就是爱瞎闹腾。 她往姜瑶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问道:“是因为里面那位吗?” 林子千专心看电视剧,敷衍地点了点头。 梁姨露出一脸“果然如此,我早就看透了”的表情,说:“听说上回在医院她又闹出事了,把那么大一个医院搞得人仰马翻的,说是差点报警了都!” “嗯。”林子千心不在焉地应着,继续磕掉一个瓜子。 “哎哟,真是作孽啊,我说林先生真是个好人,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梁姨说得苦口婆心,好似自己为他们操碎了心,“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人还特地弄个大房子供着养着,真是赔钱的买卖。我听说,现在不是有那种专门接收这种残疾人的机构吗,要我说,干脆直接送进去得了,多省心!” 林子千的手顿了下,“呸”一声把磕掉的瓜子壳吐在手上,皱着眉头刚要瞟向梁姨,余光看见姜瑶推着轮椅从走廊走过来。 她表情立刻一变,笑眯眯地说:“您说得对,我也觉得,都怪我有了那么个圣父心的哥哥,才会养着不知好歹的人。” 不知好歹的人面无表情地从她们面前滑过。 姜瑶出来找镊子,听到这一番对话,不甚在意,找到东西,又转弯出去。 这种刻薄话如果句句都听到心里去,那人就没什么活头了,她心胸宽广,才不在意无谓者的冷眼碎语。 拿着镊子到走廊的玻璃边,就着明亮的光线挑刺,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整块肉都夹了起来,痛得龇牙咧嘴。 别墅大门的铃声猝然响起,保安从房里出去,按掉刺耳铃声,穿过庭院的甬道。 “嘭”一声铁门打开,结实的脚步声落了进来,踩在细嫩的草茎上,发出极细的咔嚓轻响。 风穿过金黄色的阳光,漏过料峭的枝桠,把低沉稳重的男低音送进庭院。 姜瑶抬起头,她和林子千都听见了,是沈知寒回来了。 第21章 你要干嘛 - 知寒 - 林亮 21 沈知寒提着简单的行李袋穿过庭院入口。 客厅传来踏踏的脚步声reads();。 姜瑶抬头,不期然和他对上眼,他顿住脚步,眸色淡漠地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去自己房中。 姜瑶余光瞟到镜面里反射出的鬼鬼祟祟扒在墙后偷看的林子千,林子千也从镜子里看到她,两个人目光相遇,她不客气地嗤一声扬头走掉。 姜瑶懒得理睬,继续和手上的硬刺做斗争,走廊里安静了一会儿,一片阴影突然盖过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罩下:“你在干什么?” 沈知寒迎着她疑惑的目光,面无表情地俯视。 没等到回应,他直接握住她并拢的四指指尖,掰着掌心往上抬,又问:“受伤了?” 被寒意滤过的呼吸凉凉的,像羽毛一样轻柔地刷过她的掌心。 姜瑶点点头:“嗯。” 大拇指从掌心那块红肿上抚过,粗粝的指腹使动作显得生硬疏离,他说:“你等一下。” 姜瑶握着自己的手腕,听话地等着。 沈知寒不知从哪里找了卷透明胶带,扯一块胶布咬断,把胶带卷扔在地上,叫她把手抬高。 她听话地照做,他拿着胶布两边要往上贴,却觉得她的手晃啊晃的很不稳,忍不住说了句别动,腾一只手覆在她手背后,把手捧高,细致地将胶布轻轻贴上去。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她刚好可以看到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在眼睑下方投下一排阴影,斑驳地盖在皮肤上。 视线再往下,能从他松垮的领口探到平坦结实的胸腹,一览无余。 沈知寒贴好胶布,从裤兜里捞出一个打火机,手指刚按在机盖上,姜瑶蹭一下抽回手,吓得不轻:“你要干嘛?” 难得的宁静被破坏,他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说话,只把她那只手再捉回来。 姜瑶还要抽手,他加重力道握得更紧,再用力一拉,连带着把人扯到胸前,轮椅不安地动荡。 “别闹。” 姜瑶被他制着,不敢反抗,只好咬牙眼睁睁看他点燃打火机。 隔着薄薄一层透明胶布烘烤患处,幽蓝的火苗离肌肤只有几毫米远的距离,他目光专注,神情认真,手部动作十分稳当。 她渐渐放下心。 烤了一会儿,沈知寒收起打火机,抓住胶布两边一撕,硬刺就被撕下来了。 迎面吹来一道呼吸,他抬起眼皮,撞见姜瑶凑得极近的谨慎面孔。 “……” 她也抬起眼皮,只对视一秒,沈知寒松开她站起来。 姜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停在原地,他这次回来,好像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和平共处更令她感到疑惑,他像变了个人,不再随时随地出现,不再对她挑衅,大多时候都锁在房中。 姜瑶按捺住心思,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可林子千就苦了,变着花样地穿着漂亮衣服在庭院里散步赏景,却等不到那人从房间里出来一趟。 光秃秃的树枝,凋败的花,这些景没有什么可赏的,只能让她的两条长腿冻得更加通红reads();。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林子千的房门大敞着,姜瑶经过她房间时,听到她拿着电话直跳脚,“他根本就不出来,穿得再好看他也看不到啊,我怎么办嘛……” 她推门进书房,把少女聒噪的心事隔绝在外,打开投影仪和电脑,设备启动时,一边调整轮椅的角度,一边意识到什么,抬头,遥遥望向墙角的摄像头。 …… 姜瑶点开片单挑选影片,鼠标停顿在某一点,疑惑,怎么多出了她不知道的片子? 于是点开,内容竟意外地有趣。 纪录片是从微观视角讲述小动物们如何在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里生存的。 非洲的桑吉鼠、美洲的食蝗鼠、北美的花栗鼠、婆罗洲雨林的树鼠……它们体型瘦小,力量薄弱,在庞大的动物世界不堪一。 一头大象,甚至只是一头蟒蛇经过,都能令它们的世界抖三抖。 姜瑶渐渐看得入迷。 年幼的食蝗鼠刚从一头“巨型”眼镜蛇蛇口逃生,就遭遇了一场难得一遇的“倾盆大雨“。 狭窄干涸的河床对它们来说是峡谷,涓涓细流在它们眼里成了海啸般的存在,一场没有防备的小雨可能令它们直接冻死…… 姜瑶的心被小老鼠紧紧牵动。 刚躲过两场灾难的幼鼠哥哥刚喘一口气,又遇上最致命的天敌栗翅鹰。 三头庞大的栗翅鹰从四面八方飞来,追击、围困、将它堵死在风干的动物尸骨中。栗翅鹰们分工协作,一头负责驱赶,其余的负责伏击,只要它出来,必死无疑。 这里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也没有戏剧化的神灵护体,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幼鼠哥哥命悬一线…… 姜瑶不敢再往下看,幼鼠的死亡几乎可以预见。 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才重新按下播放键。 动物尸骨被栗翅鹰剧烈摇晃,幼鼠躲不过,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正面突围,然而其他的栗翅鹰已经埋伏在周围,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在这时候,转机发生了,一头蜥蜴突然出现,吸引了围猎者们的注意力,栗翅鹰们纷纷调转目标,小幼鼠借此机会奋力一跃,勇敢出逃! …… 夜里,一轮明晃晃的满月照耀美洲大地,小食蝗鼠昂首挺立于尖石犹如站在悬崖山巅,对着圆月呼嚎,弱小身体发出巨大的如狼般的嚎叫,悲壮而圆满。 这就是幼鼠的生活,短短一天,跌宕起伏,数次死里逃生,多活一分钟都是挣来的恩赐。 姜瑶怔坐在椅上,巨大的无名的情绪像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潮席卷她冲刷她。 一股强大力量,在心底拔地而起。 片尾的旁白响起―― “说实话,我们在生命中追求的东西,并非总是我们需要的,所以到了某个时间,每只幼鼠都要面对一个艰巨的选择,轻松的生活,还是独立自主,世界充满危险,可没有挑战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生活充满艰辛……正如人们所说的,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加强大reads();。” ** 沈知寒在屋里看监控,听到敲门应声开门。 一身俏丽装扮的林子千站在门口对他眨了眨眼睛:“你好!我叫林子千,是林子凡的妹妹。” 他略过她伸出的手,点了点头:“你好。” “那天我们在医院见过的,你记得吗?我本来想要感谢你把嫂子送过来的,没想到你就那样走了。” 沈知寒微微蹙了下眉头。 “幸好我记得你的名字,是我把你推荐给哥哥的。” “你介绍的?” “是,”她脸蛋蓦地一红,“啊,你不要误会……”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误会什么。” 林子千的脑袋腾一下炸开,被他这个似笑非笑的问话弄得语无伦次:“我,我觉得你身手很好,业务能力很强,就,就……哥哥最听我的话了,我拜托他请你来,你不要误会啊……我就是想感谢你,那天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可能早就完蛋了……” “嗯?” 林子千腿软,话更说不清了,稀里糊涂地解释:“如果,如果嫂子不见了,哥哥肯定会骂死我的。你别担心,这里的薪水很高的,只要不出错,哥哥绝对不会亏待你……” “谢谢。”沈知寒不想和她周旋,打算关门,林子千忙问:“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 林子千干笑两声,沮丧地收回扒在门板上的手,小心道:“那,那你好好工作……咦?那是监控器?” 沈知寒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屏幕上,姜瑶在书房里正拿着修好的相框发呆。 “你在看监控吗” “嗯。” 林子千的目光在他毫无缝隙的脸上流连,找不到再赖着不走的理由,只好说:“二十四小时这样盯着很累吧,辛苦你了。” “不累。” “啊?” “不累。”他又说了一遍,黢黑的瞳仁深邃平静。 林子千蓦地笑起来:“我果然没看错人,你的业务能力很强嘛!” 他扯了扯嘴角,权作笑过。 “那,那我先走了,再见。” 林子千向他摆了摆手,试探地走了几步,没听到挽留,心里懊悔,难道今天穿得还不够美? 这条裙子不是他的菜? 那下次……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转回去。 “林小姐。” 她懊恼得太过投入以致于没有听到男人的呼唤,他攥着她的手臂,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点急切:“林小姐,等一下。” 林子千的心脏砰砰直跳,惊喜得简直要跳出咽喉:“什,什么事?” 第22章 南瓜马车 - 知寒 - 林亮 22 姜瑶回到房间关上门,一转身被落地窗外的情景吓了一跳,沈知寒竟然和林子千一起蹲在她的窗户前移植一棵盆栽reads();。 月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并排蹲着,配合默契,十分和谐,再搭上那一大束星星点点、幽白如雪的满天星,画面唯美得如同浪漫纯情的偶像剧。 娇俏的富家千金,冷峻的贴身保安,连姜瑶都忍不住在心里给他们配对。 只是走近后,女主角的不情不愿一览无余。 大冬天穿连衣裙露大腿,她很努力,他却未必配合,一心一意摆弄盆栽,一眼都没瞧过去―― 女主角气煞了。 沈知寒把新盆栽移植完毕,起身,不期然撞见一玻璃之隔的姜瑶。 姜瑶神情古怪,目光停驻在那束新栽的满天星。 他满手是土,就这么等着,直到她终于提起视线望向他,才解冻般挑起嘴唇,颔了一下首。 姜瑶想出去看看,手刚落在门柄,便看见林子千娇嗔地凑到他面前。 本来想问他没事为什么要摆弄那棵盆栽,但现在答案似乎近在眼前―― 沈知寒抬手揩掉林子千脸颊边一小块泥土,小姑娘的脸蛋瞬间红成了一颗番茄。 姜瑶恍惚想起,他的变化,好像是发生在林子千来之后。 似乎是印证她的猜想,第二天早上一出房门,姜瑶就看见沈知寒和林子千一起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沈知寒垂眸喝粥,林子千则面若桃花,时不时偷偷瞄他几眼,整一个陷入热恋的小少女,连对姜瑶翻白眼都顾不上。 姜瑶被林子千仿佛黏在沈知寒身上的眼神肉麻得不轻,深觉自己这个电灯泡又大又亮,快速地吃了几口就要撤退,可手刚搭上扶手,轮椅踏板就被一只脚勾住。 “?” 她疑惑地朝脚主人看去,后者扫了一眼她没吃几口的饭,慢悠悠地把抬起眼皮看向她。 管得真宽,姜瑶看一眼他旁边的人,若无其事地抬脚狠踩下去,沈知寒猝不及防,她趁机逃离餐桌。 “……” 这女人。 沈知寒默默地、不爽地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口腔内壁。 到了散步时间,姜瑶回房间取外套,手没抓稳,厚实的外套落在地上,口袋里木马波点图腾的丝巾掉了出来,房门没关,她不敢站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俯身把外套拉回,又伸长手臂去够丝巾。 距离有点远,伸了好几次手都没够到,只好绕过小柜子,再把丝巾抓起来。 刚把丝巾塞进大衣口袋,门口准时响起叩击声,姜瑶回头,看到沈知寒倚在门边等着她,她默不作声,把大衣披上,推轮椅出去。 今天是小年夜,路过的几户人家过节气氛浓重,隔着庭院都能听到孩童们在房子里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的声音,院子里还有卖力干活的佣人,帮主人家把陈年积垢和一年的晦气都扫地出门。 小时候过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天,因为妈妈大清早就会带着佣人闯进她的房间,乒乒乓乓一阵打扫,扰得她瞌睡全无,她要是敢埋怨一句,准会被妈妈以“大过年的还赖床”为理由拎起来。 小姜瑶不服,大过年的不赖床,那什么时候赖床? 可说不过妈妈只好强闭着眼睛,硬撑到佣人走后再睡个回笼觉reads();。 沈知寒走在马路外侧,低头就能看到姜瑶略微上扬的唇角,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从一幅幅春联掠过,又投射到遥远灰淡的山体。 十几年前的某个年节,家里曾来过一个漂亮的小娃娃。 那是外地来的大老板的女儿,众星捧月,倍受宠爱。 那次过年,他家最有春节气氛的一次,也是迄今为止的唯一一次。 姜瑶转过山路,看见熟悉的红灯笼,刚有兴致和沈知寒聊天,后面便插|进林子千的呼喊。 她笑容收敛,复又沉默。 一趟环山散步,简直要被林子千蜜里调油的嗓音腻死,她急需看几集纪录片洗洗耳朵,于是马不停蹄回家把自己关进书房,不想听那两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也不管莫名不顺的心情。 今天是小年夜,梁姨把一整天的饭做好放在冰箱后就告假离开,林子千拉着沈知寒坐在客厅看电视,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趣事,时不时用几声清脆的笑声做伴奏。 “嗯”“哦”“好”“是吗”“呵呵”,沈知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听得心不在焉。 “今天晚上我们出去玩吧?”林子千忽然问。 沈知寒终于动容,偏头露出一丝微笑:“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子千把头点得像个啄木鸟,讨好道,“我跟哥哥说,只要我求求他,保证不出事,肯定可以的!” “好,听你的。”沈知寒抿唇宠溺地笑着,把一缕碎发别到她耳后,林子千被这个笑容迷得七荤八素,无数颗烟花在眼前炸开,她晕晕乎乎地凑近他,想着这人的睫毛怎么这么浓密啊。 书房大门突然打开,来人和林子千皆是一愣。 林子千欲行不轨被抓包,脸蛋腾一下烧起,忙退到旁边坐好,冷静下来后心里气得直痒痒,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把他拿下了! 这样想着,狠狠地飞了一个眼刀给姜瑶,恨不能把她来回捅穿。 姜瑶没去探究沈知寒的表情,目不斜视推进厨房,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刚镇定心神,一只手突然从她背后伸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热水在这里。”沈知寒把水壶放在她面前,然后绕到旁边靠在流理台边缘,耐人寻味地打量她。 姜瑶这才感到喉间凉意,接过热水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暖暖的液体入喉,通体舒畅,她道了一声谢,转身出去,沈知寒短暂地蹙了一下眉。 想要拦她,却又忍住,摸摸鼻子,跟着走出去。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娱乐新闻节目,当红花旦李晶晶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热热闹闹。 林子千有些不爽,这女人她知道,算是哥哥身边难得待得久的玩物。 可玩物归玩物,要是想借机上位,那可就逾越规矩了,别说哥哥什么态度,她林子千第一个就不同意。 姜瑶再不济,也不是这个妖艳的小戏子能比的。 林子千这边刚不忿,那边瞟到姜瑶出来,立刻止住换台的念头,假装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reads();。 姜瑶只当没听见,在播报员聒噪的声音中穿过客厅,回房间休息。 ** 这一趟午觉睡得沉,醒来时夕阳半落,遥遥地挂在山脚,金色余晖洒满房间,窗外洁白如雪的满天星也被染成了暖融融的金黄色。 外面很安静,林子千似乎不在了。 姜瑶想起来,下午睡觉时,她模模糊糊地听到沈知寒和林子千一起出门的声音。 原来勾搭雇主的妹妹,就能拥有玩忽职守的特权。 整栋别墅只剩她一个人,姜瑶披上棉衣推开而出。 庭院里环绕着空旷的风声,满天星在风中颤抖着簌簌作响。 四野宁静,她忽然感到寂寥。 听说今晚会下雪,幸好还有雪花肯陪她。 姜瑶吸了吸鼻子,身上骤然一暖,一件外套落在肩头。 “换衣服,出门。” 姜瑶错愕地回头,呼出的白雾模糊视线,但她清楚地看到了沈知寒。 他又说一遍:“换衣服,我们出门。”伸手把愣怔的她带进屋里。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套上围巾。 一圈一圈,慢慢缠上,他双手落回裤兜说:“已经得到允许了,你可以出门。” 午夜十二点的南瓜马车不会来,但小保安出卖色相得到的小特权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这个下雪的小年夜,他打算让她不孤单。 23 走到车旁,沈知寒并没有直接把她推上后排,而是打开前门,把她抱上了副驾驶座,然后把轮椅折叠放到后备箱。 姜瑶摸不清他意图,谨慎地把半张脸埋进围巾。 正安静地垂着眸,一只手突然横到面前,男人温热的胸膛压过来,呼吸从脸颊一路掠到耳后,她条件反射地往后贴,蹭着皮革发出类似放屁的摩擦音――“噗呲”一声,静谧的车间气氛凝固。 她当即窘迫解释:“不是我放……” “难道是我?”沈知寒逗弄她,戏谑地扬眉,再把她的安全带拉到身侧“咔哒”一声扣上,然后坐回驾驶座,发动汽车。 车开出一段距离,她才后知后觉地问:“去哪里?” 手放在方向盘上,修长手指敲击节拍,他懒懒答:“盛鑫商场。” 那是全市最繁华的商业区。 姜瑶好久没有出门,短暂的局促不安褪去后,她开始流露出对这趟出行的憧憬,趴在流光溢彩的玻璃后欣赏沿途风景。 五彩斑斓的霓虹光影飞快地从窗边掠过,树木与路灯不断倒退,把她的喜悦拉得无限漫长。 沈知寒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看住她,注意到她红彤彤的脸颊,伸手把人拉转过来:“不热吗?”她的围巾都快堵到眼皮子底下了reads();。 姜瑶迎着他,圆圆的眼睛倒映着五光十色的影,她把围巾拉到下巴,开心地摇了摇头:“不热。” 一摇头,围巾就脱出下巴往上跑一下子遮住了她的嘴,沈知寒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伸过来,指头一勾把围巾拉下来,在她脸颊划出一道轻柔触感。 姜瑶正发愣,耳边传来“滋――”的声音,沁凉寒风挤进缝隙,猝不及防地吹了她一脸,她吓一跳,怒瞪始作俑者,后者却神情自若地专注开车。 姜瑶不计较,重新趴到窗边,把窗户开得再大一些。 寒风呼呼地灌进来,令脸颊降温,也把她吹得眯缝起眼睛,车流灯海,树影行人,应和着冷风,在视网膜上扭曲迷离成印象派的抽象画符。 她忽然想起什么,偏头问:“林子千呢。” 不是说三人行吗,怎么就他们俩。 “她说要回趟家,等下在盛鑫等我们。” 肯定是特地跑回去梳妆打扮了。 “笑什么。”沈知寒不明其意。 “没什么。”姜瑶舒适地靠回椅背,虽然变成了电灯泡,但是能出门就很好,她很满足,“等下我可以自己逛逛。” 沈知寒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姜瑶正好低头摸索中控台的调频,没看到他这意味不明的一眼。 他的嘴动了动,什么音也没发出来。 他对她只是难得发一场善心,没什么好解释的。 到达盛鑫商场附近时,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因为今晚有活动而围满不少人。 停在路口等绿灯,沈知寒透过车窗遥遥望见汹涌人潮,这是林子千选的地方,适合约会,却不适合带个酱油瓶。 姜瑶好久没有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兴奋之余有些紧张,正等停车,却见绿灯一亮,沈知寒驱车,笔直地开了过去。 “不是这条路吧?”她指后面,“盛鑫在那边。” 沈知寒想也没想:“改地点了。” ** 把车开进中环广场。 停车库满满当当都是车,他们绕了好几圈才勉强找到一个停车位。 沈知寒一边看后面,一边单手打方向盘,把车停稳当。 下车绕到她这边,姜瑶等他拿轮椅,他却打开车门示意她直接下车。 今晚让她走路? 姜瑶稍显局促,环视周围。 suv的底盘比一般轿车高,沈知寒伸手,姜瑶扶住往下一跳。 腿太久不用难免失灵,她脚尖刚点地,肌肉蓦然一酸直软到膝盖骨,上身失衡地往前倾,脸颊迎面撞向他,和结实的胸膛来了个亲密接触。 身体顿时弯成一个很蠢的姿势。 “……” “……” “谢谢reads();。”姜瑶尴尬地直起身,把静了一脸电的碎发抚弄到耳后。 沈知寒看她故作镇静,没安好心地问:“可以走路?” ……当然可以! ** 这片商业区姜瑶以前来过,转过中环广场就是著名的酒吧会所一条街,灯红酒绿,奢靡又放浪。 走出广场,迎面便被雪花拍个正着,纷纷扬扬的雪片像棉絮一样飘洒,地面转瞬便积了一层纯白的雪。 姜瑶踩一脚,雪面印出一个浅浅的深色轮廓。 她心情好,便不拘谨,也不讨厌沈知寒了,扯扯他,有点孩子气:“看,脚印。” 沈知寒敷衍地低头瞄一眼。 比起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雪景,她强烈的反应才更稀奇,真像土包子进城,看什么都新鲜。 口袋里手机震动,沈知寒掏出来看了看,按掉声音扔回去。 姜瑶一脚一脚认真地踩雪,印出一排整齐脚印,像塑造作品般容不得干扰,把沈知寒往旁边推:“你站过去一点。” 沈知寒:“……” 怎么出来一趟,整个人都幼稚了十岁? 他撇撇嘴,走过去毫不留情地飞踢一脚,雪片夹着冰晶和水花溅了姜瑶一身。 完美的脚印队形被破坏,姜瑶怒得抬腿也是一脚,雪片冰晶,全力回馈。 “姜瑶。”沈知寒警告。 她预感不妙,刚要退就被他一把揪住围巾尾巴,姜瑶委屈:“是你先弄我的!” 沈知寒才不跟她讲理,扯住围巾把人猛地往后拉,姜瑶后背撞进他怀里,还没稳住身体,脸颊连着脖颈猝然一凉,冷得顿时瑟缩脖子。 沈知寒竟然把冰凉的手伸进了她的围巾里! 她猛一跺脚后脚跟用力踩他脚面,企图趁机脱掉围巾,奈何沈知寒丝毫不上当,不仅巍然不动,而且伸出另一边手臂双面夹击,另只冰凉凉的手也毫不留情地挤进她围巾取暖。 “沈知寒!!”她无可奈何地大吼。 “嗯?”他箍着人,促狭地笑。 “你出来!” “我不出来。” “你快给我出来!我冷!” 他突然顿了一下,在她耳后暧昧不明地问:“出来哪里?” “……” 她要爆炸了! 她想骂人了! 沈知寒毫无预兆地放开她,姜瑶猛一挣顿时失去平衡,双手乱舞着跪进了雪地。 “这可是你自己摔的。” 姜瑶:“……” 两个人闹了一阵,姜瑶累得气喘吁吁,极目搜寻休憩的地方,周围人不少,三三两两的情侣搂抱在一起reads();。 她穿越人障看到广场中央有一圈花坛,只有那里没有被情侣占领。 沈知寒去买水,姜瑶头也不回地往花坛走。 口袋里手机又震动,沈知寒不耐烦地拿出来,这次不是林子千,换成张超小八李晶晶夺命连环call。 他压了压眉骨。 小八在电话里问:“寒哥,你在哪呢?” “在外面。” “我们一直在找你呢,今晚不一起吃饭吗?” “不了。” 小八手围在话筒边,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你不接电话,晶晶姐特别不高兴,我看你最好过来。” 沈知寒好笑,他的事要那个女人管? “你们现在在哪?” 小八以为他要过来,急喜:“就在你家附近,我叫超哥去接你?” “不用了,”沈知寒冷冷地说,“叫他把李晶晶看好了。”说完便挂断电话。 一抬头,姜瑶坐在花坛边,远远地对他挥舞双臂,嘴巴夸张地做着嘴形:水呢?我的水呢? 沈知寒锋利的眉眼柔和几分,灯光下竟显出一丝温柔意味。 这若是被张超小八看到,定要怀疑自家老大被鬼上身。 正对视着,沈知寒神情一凛,忽然朝姜瑶疾步过去。 姜瑶还在对他挥手,正疑惑他为什么不买水就跑过来,无数道水柱突然冲天而起,五彩斑斓的灯光直射夜空,也把落汤鸡的脸蛋照出了五种颜色。 姜瑶:“……” 她终于明白花坛边为什么没有情侣了―― 这里是一个喷泉景点啊! 沈知寒冲进水幕拉她,迅速脱下外套把她罩住,紧紧揽着人往停车场走。 姜瑶一路连打喷嚏,头都抬不起来,刚坐上车,他就上手解她外套,一直到第三粒纽扣她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这是干嘛?” “脱衣服,”他毫不含糊地说,“你的外套湿了。”容易着凉。 “我自己来……”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断,她的外套就被沈知寒扒了下来。 姜瑶:“……” 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他扒衣服了。 车开上不知名的街道,姜瑶穿着沈知寒的外套,看看他冷峻的侧脸,又看看窗外,双手握了无数次又松开无数次,终于忍不住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这么被她搞砸了,晚饭都还没吃。 “我不想,就这么回去。”姜瑶盯着自己的掌心。 毕竟是她自己搞砸的,不能怨他,但她却对他莫名地存了期待reads();。 没有回应。 姜瑶反复揉弄掌心,告诫自己,不能这样依赖别人,没人有义务照顾她的情绪,能出来一趟本身就是他的好意。 一个红灯把车拦在十字路口,沈知寒盯着车前流动的人群,眸色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绿灯终于亮起,他忽然急打方向盘,高大的suv在川流不息的路口急转三百六十度,快速蛮横地□□另一条车道。 姜瑶惊魂未定地抓着安全带,好半天才讷讷地问:“这是去哪?” 沈知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叩了三下,说:“我家。” 24 姜瑶裹着沈知寒的衣服,一路打着喷嚏走进大门。 沈知寒的家和她想的不一样,双层的连排公寓,配套一个小型庭院,虽然知道他的薪水很高,但和职业比起来,他的家仍然显得有些豪华。 公寓大门“滴滴”两声自动打开,他俯身从鞋柜拿出一双毛绒拖鞋放到她面前。 女士毛绒拖鞋,而且是穿过的,看来这个家是有女主人的。 从小的教养令姜瑶一进别人家门就有了做客的拘谨感,她双手规矩地放在身前跟在沈知寒后面,礼貌地问:“我坐哪里?” 沈知寒把她领进卧室:“你先洗澡。” 在这里洗澡? 姜瑶不自觉地裹紧外套,条件反射地小小后退了一步。 沈知寒眯眸扫她,蹲下来在衣橱里翻找,这是客房,李晶晶住过,先前她不顾他的反对硬是留了几套衣服在这里,没想到现在能用上。 沈知寒从柜橱里抽出贴身的衣服递给她,姜瑶没接。 他看看她,她看看他,僵持着。 她说:“这是穿过的。”这时候还挑剔,“我不要别人穿过的衣服。” 他沉默数秒,不知是忍住怒火,还是在思索对策,终于:“过来。”领她去自己房间。 姜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套被搁置在床上的女士内衣,扭头跟出。 他在衣帽间里翻出新的贴身内衣和家居罩衫,姜瑶接过,见他要出去,忙问:“外套呢?” “等下叫人买,你先换洗。”他低头看表的空档,手机忽然又震动,接起来,关门出去。 姜瑶确定自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她抱上衣服去了浴室。 沈知寒接着电话走到后院,听筒里,夏薇薇对他纠缠不断,非要他就两个人分手的原因说清楚。 他觉得烦,没有在一起哪来的分手,说好了床伴就是床伴,床上床下的事情,他向来分得很清楚。 “沈知寒,你真的不打算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吗?” 夏薇薇气恼,相处这么久,她早就摸清他的异性关系,他虽然看起来乱,但身边除了李晶晶便再没有别的女人。 他太冷情,但也因为这份冷情,让他的女人关系十分简单,夏薇薇真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 公寓前院,大门“咔哒”一声打开reads();。 张超对小八说:“你在这里等我。” 刷开公寓大门,他刚走到玄关,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二楼的廊灯怎么亮着?好像有人。 张超循着光线,听到沈知寒房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沈知寒的房间从不给别人使用,看来是他回来了。 张超轻轻叩了叩门,叫着“寒哥”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无一人,沙发上整齐地叠着沈知寒换洗的衣物,橘黄色灯光从浴室大门上镶嵌着的磨砂玻璃透露出来,将门前一小块地板渡上金灿灿的颜色。 张超敲门,又低唤一声“寒哥”。 淅沥沥的水声依旧响亮,浴室里的人没有回应他,他奇怪地握住门柄,发现竟然没锁,于是顺手一拧,推开―― 沈知寒正打电话,二楼突然传来凄厉惨叫,他一惊,挂断电话便奔回。 冲进来房间时正好看到张超捂着一只眼睛惨叫连连,后退栽倒在床上,他面前,是湿漉漉的只裹着一条浴巾的姜瑶。 她一手捂胸,一手仍然是握拳的戒备状态。 看到沈知寒,姜瑶拳头松开,双手捂在胸口,解释:“他突然进来,我就……” 沈知寒没理睬她,一个俯身单腿把正要爬起来的张超制住,从口袋里急抽出丝巾压着把他眼睛蒙住,紧紧地一系,张超痛得惊呼:“我靠,你干嘛?!” 沈知寒迅速回身把浴室的门关上,轻呼一口气:“没干嘛,”他顿了顿,语气很不友好,“是你要干嘛。” 我他妈能干嘛! 张超坐在客厅,一边拿鸡蛋揉着眼睛一边恨恨地想,六年的感情都喂狗吃了,没想到沈知寒竟然为了个女人绑她! 小八在旁边不无担忧地问:“超哥,你没事吧?” “没事,”他冷冷地,“你让那女人朝眼睛打一拳试试?” 话音刚落,沈知寒沉着脸从二楼走下来,后面跟着穿着宽大的男士罩衫的姜瑶。 等人到跟前,张超一甩手把烦人的丝巾扔了过去,轻飘飘的丝巾掉落在地,沈知寒俯身捡起塞回口袋,问他们:“你们来干嘛?” 张超闹脾气,哼一声撇过头不理他。 小八急忙打圆场:“我们本来打算去超市买吃的,超哥说他东西落在这了,就回来取,”沈知寒点点头没说话,小八察看二人脸色,忙接着问,“寒哥,你们吃饭了吗?” “没。” “那咱们一起吃吧,我们买点东西做火锅吃,小年夜,吃火锅有气氛也热闹。”他挤着笑容提议,征询地望向身后的姜瑶,“这位……也一起吧?” 姜瑶看了看浑身写满不爽的张超,觉得自己很有义务挺身而出修补关系,于是用力点头:“吃。” 四人同乘一辆车去超市采购食材,空气有些凝固,刚开始小八还打着哈哈活跃气氛,后来就大爷太难伺候爱咋地咋地了reads();。 姜瑶想着等下要找机会缓和缓和气氛,毕竟这个局面是她一拳打出来的。 到达超市的停车场,大家纷纷下车,姜瑶撑着扶手要起来,腿蓦地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沈知寒从外打开姜瑶的车门,听见她尴尬地不情不愿地说:“我可能,需要轮椅。” 他看了一眼她的腿,转身到后备箱取轮椅。 常年不用的老机器确实不经用,姜瑶坐上轮椅,心情便有些低落。 张超在超市入口拿了一辆推车,看到沈知寒推着姜瑶出来,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这个格外眼熟死活想不起来的女人是谁――不就是上次要绑出来的人吗! 这下,他看姜瑶的眼光便更复杂了。 沈知寒和姜瑶都属于生活经验匮乏,坐享其成全等吃的那种类型,四个人一起逛超市,他们俩既给不了意见,又频频挡路,在拥挤的食鲜区成为碍眼的物障。 张超受不了,挥挥手,打发他们去零食区自己逛。 于是,沈知寒一脸高冷地推着姜瑶从一众满面红光疯狂抢购食材的大叔大妈大伯大婶的白眼埋怨中挤出去,来到混迹着吵吵闹闹的小屁孩的零食区。 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浪味仙和乐事薯片哪个更好吃,郑重其事得仿佛在开五国会议。 沈知寒听到讨论,低头问姜瑶要吃什么,姜瑶摇头表示不知。 她很少吃零食,对这些东西不熟悉。 沈知寒索性把零食都收入购物筐中,一转身,五国元首全都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顶着韩国欧巴造型的小男孩咽了咽口水,代表众人发言:“哥哥,你好有钱哦,我也想当你的女朋友。” “………………” ** 沈知寒和姜瑶不知道需要买什么,随便逛了逛就结账出门,他一手拎着鼓鼓囊囊的零食袋,一手推着轮椅。 姜瑶裹着他的外套,手缩在长长的袖管里,看超市广场的夜景。 她有些不着调地想,和沈知寒生活在一起,好像还不错。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沈知寒穿得单薄,身体强健不觉得冷,但细薄的面部皮肤不御寒,呈现出微微的粉色。 姜瑶忽然对他勾了勾手指:“沈知寒,你过来一下。” “嗯?”沈知寒摸不着头脑,一低头,脸颊被两片温柔的手掌覆上,姜瑶含着温和笑意的月牙眼近在咫尺,她捧着他的脸,轻轻抚了抚说:“给你加热。” “……”他怔怔地望进那双蕴着清泉的眼眸,心脏突然剧烈震跳,一股不熟悉的感觉充斥了胸腔。 手机大叫,把他从忪怔中拉回,他接电话,陡然变色。 “怎么了?”姜瑶疑惑。 “你在这里等我。” 他转身就要走,衣角突然被人拉住,回头,她说:“我也要去。” “沈知寒,我陪你过去。” 第25章 - 知寒 - 林亮 25 沈知寒和姜瑶赶到停车场时,小八和张超已经和对方的十几个人扭打成一团。 姜瑶攥着他的手机,极自觉地把轮椅推到旁边,指了指角落里可以护身的消防栓:“你放心,等下如果形势不对我就直接打110。” 开玩笑,只是十几个小喽啰,怎么可能搞不定。 沈知寒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抬手摸了摸她发顶,生疏的动作,比起抚摸更像按压。 姜瑶推他:“你快去吧。”他们都快被人打成人肉沙袋了。 小八没练过,被对方众人你一拳我一脚得围剿脸上早就挂了彩,张超勉强能应付,混乱之中瞄到沈知寒赶来,心中刚一喜,就看到后者从口袋里抽出一根丝巾,给姜瑶绑上。 ……我靠,这时候还有这兴致,神他么重色轻友! 张超被人当脸一拳,击趴在地reads();。 “嗯?……” 姜瑶摸着蒙眼的丝巾。 沈知寒按住她的手,低声嘱咐:“别看,在这里等着。” 她听话地等在黑暗中,又担心自己成为累赘,手茫然地往旁边摸索,摸到消防栓,谨慎握住手柄,这才稍稍安心。 对面随即传来惨烈呼号,她心一抖,手握得更紧。 空旷的停车场不断回荡着肉身搏击的砸打以及陌生的惨叫、肮脏的怒骂。 很快,怒骂斥责变成哀求,然后凌乱动荡的脚步声向远方逃离。 伴随着几声沉稳的脚步,丝巾被人轻轻一抽,掉落。 姜瑶揉眼睛,适应光线。 这就好了? 沈知寒毫发无伤:“走吧。” 回程的路上,三个男人很有默契地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斗殴事件绝口不提。 姜瑶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只是余光瞟到他手背关节上的一小处擦伤,于是拉他。 沈知寒回过神,她把他手捧放到腿面,撕扯一个创口贴,贴上。 “打打杀杀,”她笑,“这就是你的生活么。” 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笑,一瞬间刺穿他自尊心。 是的,打打杀杀,就是他的混乱生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有更混乱的过往。 到达家门口,张超和小八先下车,沈知寒刚推开门,就听到张超在前面低呼一声:“坏了!” 一抬头,夏薇薇正站在门口。 沈知寒敲了敲张超的肩膀,下巴后扬示意他去接姜瑶,然后不善地扫一眼夏薇薇,忽略她径直走过去。 小八和张超面面相觑。 小八卸食材,一手好几袋地往屋里拎。 张超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把姜瑶抱上去,正要推,手被人按住。 她看着他新伤覆盖旧伤的熊猫眼说:“对不起。”这句道歉,她酝酿很久。 张超受宠若惊:“没什么。” 推她走几步,善意提醒:“寒哥好像心情不太好。” “嗯。” 莫名其妙就不理她了。 “他那个臭脾气,有点不顺心就给人脸色看,真不懂这些女的喜欢他哪儿。” 可能是活好吧。 姜瑶无意打探他*,缄默不语。 进屋后,客厅里亮堂,姜瑶看清夏薇薇的脸,想起这就是那天在医院狭路相逢的变装女人。 夏薇薇也认出她,正惊讶着,姜瑶先对她颔首露出一个礼貌微笑,她急忙回礼。 张超把姜瑶送到客厅,跟小八躲进了厨房reads();。 “超哥,”小八一边拆鱼丸,一边拿手臂撞了撞张超,往客厅努嘴,“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沈知寒的女人那么多,他哪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姜瑶情况不同,他还是能隐约察觉的。 客厅里,沈知寒双腿交叠,一手懒散地搭在沙发背上,一手随意地调换频道。 夏薇薇盯着他,一言不发。 两个人像斗法,你自巍然不动,我自镇定如山。 姜瑶看出气氛不对,自己多余,如坐针毡。 身体一动,沙发便有反应,两个人当即向她投射目光。 姜瑶不敢动了:“……” 夏薇薇瞟到姜瑶,看出她身上的衣服是男士的。 目光便深了,带着探究。 转念想到刚才,好像是张超抱她进来。 正巧张超从厨房出来,姜瑶听到动静忙喊他:“我想喝水。” 听起来关系亲近,夏薇薇目光柔和了。 沈知寒却陡然锐利,刀尖似的,从姜瑶的脸上剐到张超的脸上。 张超把一杯热水递给姜瑶,视线触到沈知寒,笑脸陡然一颤,妈哟,伸出去的手急忙收回。 “等等。”姜瑶抓住他手腕,把水杯拿过来。 沈知寒的刀尖又剐到了张超的手腕子。 “……” 张超急着要撤。 姜瑶却拽住他:“我去厨房帮忙吧,给你打下手。” 沈知寒钉着他。 张超惊悚,哈哈干笑:“不用不用,我和小八能搞定,你们在这里等着就行,看看晚会,看看晚会。” 姜瑶失望,直目送他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才转头,沈知寒下巴颏咬紧。 什么眼光? 电视上正在播放热闹的小年夜晚会,姜瑶看看仍在对峙的两个人,试图缓和气氛:“这个演员的小品挺好笑的,我经常看他的作品……” 沈知寒换台。 “……” 另一档歌舞晚会进行,歌声嘹亮高亢。 姜瑶:“这首歌挺喜庆的,每年的晚会都会放……” 沈知寒又换台。 “……” 姜瑶尝试跟夏薇薇聊天:“夏小姐?” 夏薇薇转过来。 “上次在医院太匆忙,没认出你,你和……” 嘈杂的广告音乐瞬间变大,盖过所有声音reads();。 姜瑶:“……” 这天,没法聊。 小八被音乐震得脑仁疼,战战兢兢:“超哥,寒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客厅不会炸了吧?” 张超摇摇头,他倒是有可能被沈知寒炸了。 当一个友善的客人,太难,姜瑶彻底放弃活跃气氛这项艰苦卓绝的工作。 就让脾气暴躁的家伙自己哄女朋友去吧。 幸好火锅简单,很快就做好,小八端着锅出来。 姜瑶接过张超递过来的碗筷,心情别样愉悦。 这么热闹的场面,不知道多久没有过了。 沈知寒表情也缓和几分。 伸筷子在锅里捞了捞,姜瑶奇怪:“怎么没有肉?” 张超偷眼瞄人,见沈知寒没什么表示,立刻福至心灵,高兴地应:“有有有,在厨房,我去拿。” 小八惊讶地看着张超去拿肉,又惊讶地看着他往锅里加一堆荤菜,心里感叹,过大年就是不一样,寒哥都善解人意了。 急忙感动涕淋捞几块肉。 夏薇薇不知何时坐到二人之间,姜瑶礼貌退让。 张超急忙避嫌退让,姜瑶又往他那里腾挪,还礼貌道:“谢谢。” 张超退无可退,抬头就看到寒哥转过来的比锅底还黑的脸色。 “……” 一顿火锅,几个人,有人煎熬,有人享受。 小八吃得最无忧,拍拍肚子:“超哥,嗝,吃得爽吗——嗝,我好像,还没吃饱。” 张超:“……” 都嗝成打鸣的公鸡了还没饱。 姜瑶吃完,找个理由躲到二楼。 张超和小八洗碗善后。 沈知寒刚起身,就被夏薇薇一把抓住。 现在人少,她终于可以进入正题:“我们俩谈谈。” 沈知寒不懂还要谈什么,不耐烦:“三分钟。” 就给她三分钟。 多一秒,他都嫌烦。 夏薇薇刚要开口,门铃突然响,张超探出脑袋,跑到玄关一看。 “?!” 李晶晶居然来了! 怎么都赶巧今天出现,别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李晶晶一个人,也能唱一出惊天动地的大戏。 张超颤颤巍巍按下开门键——“滴滴”两声, 门开了。 第26章 - 知寒 - 林亮 26 李晶晶和夏薇薇的工作有交集,两个人早就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场合见过面。 说起来,在名利场上也算对手――在这种圈子里,不是朋友,自然便是对手。 李晶晶进屋后就熟门熟路地从冰箱拿酒喝,往沙发一坐,十足的女主人派头。 小酌一口,还对沈知寒撒娇道:“怎么没有上次的好喝了?” 夏薇薇面色不悦。 再转过来,似乎终于想起这号人物:“夏小姐,你怎么在知寒这里?” 她一手举杯,一手在男人的肩膀划圈,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再明显不过的示威。 姜瑶本来在屋里,听到楼下传来女人的争执,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推开一道小缝,躲在门后偷听。 女人最难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大抵就是她现在看到的,为男人撕逼。 “夏薇薇,你说清楚,什么叫清清白白的女人?你以为自己就很干净?你不过是一只多识了几个字的鸡reads();!”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浮油的新闻,南镇的爆破案,长溪的郑市长……这些独家内|幕,你都是怎么拿到的?” “你……” “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你自己最清楚,照片录音视频,我这里统统都有,你想不想看一看?” “……” “哈~不知道我们尊敬的夏大记者有没有看过自己的视频呢,那小模样,小身材,啧啧,不愧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文化人,我在床上都没你灵活呢,知寒,你说对吗?” “……”夏薇薇面色煞白。 “夏大记者,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以为你那些不入流的肮脏勾没人知道。” “你说我不干净也就算了,可你一边骂我是婊|子一边给自己立贞洁牌坊,那我可就看不下去了,做人呐,还是诚实点好,不然小心阴沟里翻船,把自己浪死。” “再说了,我和知寒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模样他不清楚吗,需要你瞎叨逼充当审判长吗?我告诉你,我脏不脏和他爱不爱我没关系,就算我再落魄,他也不会离开我,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跟我比?” “你不就是花钱雇他保护过你几次吗?你以为这就是真爱了?没想到我们身经百战的夏记者竟然也这么傻,明明是笔金钱交易,却玩起真心话大冒险,你也不问问,没了那些钱,他还保不保护你?” “夏小姐,我劝你实际一点,一把年纪粉都盖不住褶子,就别幻想什么十几岁的纯真爱情了。” 先抓住把柄攻破防线,再高举真爱旗帜大举入侵,李晶晶包抄围剿,消灭敌人最后一丝希望。 “嘭”一声重响,是夏薇薇摔门而去。 客厅陡然安静,酒杯平稳放在桌上,一双涂抹蔻丹的手爬上他肩头:“怎么样,我干得漂亮吧?” 沈知寒头疼,这种场面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些伤人的话,也不是他想听到的。 “那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李晶晶把照片收进文件袋,得意洋洋:“你管我。” 在娱乐圈里混,没点情报和手段怎么行,尤其是她这种,心思不正尽想走捷径的人。 沈知寒抬手要拿,她躲开:“诶诶,你干嘛。” 他翻而站起,屈腿把她压制,夺下文件袋就走。 “靠,你想干嘛!”扑上去要抢,下一秒就火烫到,沈知寒把燃着的文件袋往垃圾桶里一丢,倚着墙,嘎达嘎达地按打火机。 幽蓝火苗,明灭起落,一下一下,照亮他半张深沉的脸。 “李晶晶,做事不要太过分。” “我哪儿过分了,今天我不搞婊|子,明天婊|子就给我立墓碑。你懂个屁!” 尖利的嗓子加粗俗的话,沈知寒听得眉头直跳,突然想念起姜瑶,连生气都和平会谈,礼貌用语,从没见她歇斯底里。 “说吧,你来干嘛reads();。” “什么我来干嘛,这也算我家,我凭什么不能来。” 沈知寒嘲讽一笑,看她盛装打扮的模样:“刚从酒会上下来?” “是,”目光拐了几道弯,终于说出实话,“我要你帮我搞一个人。” 果然没好事。 “喂,你听见没,我叫你帮我搞一个人。” 踹几脚:“你说话啊,沈知寒。” “沈知寒,你别忘了,我妈可为了你在牢里待着呢,你答应过她什么?你得好好照顾我!你得听我的话!” 最卑劣不过如此,踩着别人的良心,掐住了对方的七寸,所以可以随意利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他,还不得不听从。 ** 姜瑶从卫生间出来,估摸着沈知寒还在和他的某一位情人纠缠,正思索今晚该在哪里睡的问题,忽然瞧见窗外阳台上闪烁着一点小火星。 寒风吹面,男人的碎发被扬高,露出棱角分明的额头,英俊的眉宇间却有股道不清的情绪。 姜瑶还是第一次看到沈知寒露出这么迷茫的表情。 她走到他身后,轻轻把阳台的门掩上,问:“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刚才。” 烟头烧了一截灰,他抖了抖,在灰烬消散于风的时候转过来,“上来抽支烟。” “你心情不好?” 沈知寒避而不谈,只道:“看晚会么,张超他们在楼下看着呢。” “你那个情人也在?” “什么情人。” 姜瑶摇头:“我不想看。” 他想起什么,戏谑:“吃饭时候不还说小品好看么。” “现在觉得不好看了。” 沈知寒打量她,笑意莫名:“心变得真快。” “没你快。” 这语气。 他眯起眸子,把烟放在唇上,嘬了一口,轻轻吐出:“你要不要跟我出去一趟。” 这想法很突然,说出口他自己都有点惊讶,来不及收回,对面的女人点了点头。 “去。”非常利落的回答。 等姜瑶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风驰电掣地冲上公路了。 揉揉发麻的腿,刚才从二楼阳台跳下来,她都忘了自己还算半个伤残人员,这冲动的一下,差点没要她小命。 好好的正门不走,学他玩跳楼,幸好腿没折,阿弥陀佛。 理清思路,她问旁边的男人:“我们去哪?” 沈知寒衔着烟转过来,面上是诡异的隐而不发的兴奋,看得她心里发虚reads();。 “杀人。” “……” ……更虚了。 转过金碧辉煌的酒店正门,沈知寒把车开进昏暗发臭的小巷。 酒店的后门大敞,浓烟和喧哗被亮堂的灯火送出来,空气里是油烟和泔水的恶臭,路边还有汩汩流淌的乌黑废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听到了老鼠叽叽喳喳的叫声。 “你去哪,”姜瑶拉住沈知寒的袖子,“不带我去?” 沈知寒瞄一眼她行动力薄弱的腿:“杀人带你干嘛,待着。”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你不怕我跑了啊?”她趴到窗边。 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比了比她,他边说着,边往后退,不以为意:“你跑不掉的。” 姜瑶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人声鼎沸之处,回头,打量起这辆车。 车上有浓烈的香水味,坐垫也是毛绒绒的卡通图案,连方向盘都戴了花花绿绿的套,明显是一辆女人车。 不用多想,应该是今天那个以三寸不烂之舌打败敌人的正牌女友的车。 她摸索中控台想放音乐,忽然瞄到驾驶座下有什么东西。 于是辛苦地翻过扶手箱,爬到驾驶座,从底下捞,竟然是一张照片。 姜瑶打开头顶车灯,仔细辨认,想起这是谁了。 沈知寒在医院要带她见的人,今晚客厅那个眼熟的背影,最近新闻炒作不停的绯闻女主角……一瞬间都串联起来。 他的女朋友,竟然是林子凡的小情人――大明星李诗桐。 这巨大的信息量,令她一时忪怔,难以消化。 沈知寒开门冲上来的时候,姜瑶正握着方向盘发呆,他急喊:“快开车!” 姜瑶回过神,听到后面追来凌乱的脚步声,慌得也不知道踩的是哪只脚,汽车轰一声就冲出去。 骂骂咧咧的叫嚣丢在身后。 汽车笔直地开上大路。 沈知寒回头看了眼后面,放松地舒一口气,仰靠在椅背。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唇上,把车窗降下来,寒风扑面得刺骨,这才镇定一些。 “沈知寒……” “嗯?” 他胳膊撑着窗户,把烟探出去。 旁边传来战战兢兢的: “刹车,是哪边?我―― 我不会开车。” 烟一抖,被风掠走。 他惊诧:“……你说什么?” 第27章 - 知寒 - 林亮 27 “先踩离合器……” “离合器是哪边?!” “左边,再踩刹车,刹车在右边……” “树!树!前面有树!!” “制动!快点制动!” “嘭――!” 寂静马路划过一声刺耳的利响,一辆红色轿车凶猛地擦过粗壮大树,堪堪停住,车头汩汩冒烟。 姜瑶惊魂不定地眨了眨眼:“……” 午夜飙车很刺激,午夜不会飙车强行飙车更刺激。 小脸吓得惨白,她僵硬地扭头看身旁的人,沈知寒一双剑眉怒气冲冲地拧着,脸色黑得像锅底――他们俩倒凑成了一对黑白无常。 小心翼翼:“你没事吧?” 沈知寒抬起一只手在眉心揉了揉,压抑怒火,语气很冲:“没事个鬼,你不要命了?” 姜瑶委屈:“是你叫我开车的。” “废话,谁叫你跑到驾驶座的!” “……” 待脑后被震荡得那股劲儿过去,沈知寒撑着坐直,凶巴巴道:“过来。” “……干嘛?” “干你啊干嘛,”他骂骂咧咧倾靠过去,检查她身体各处,“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顿了顿,“你说话真粗鲁。” 鬼门关走一遭,命都要没了,哪里还管得上文不文雅。 他懒得接茬,手指移到膝盖,捏了捏,她咬唇倒吸一口凉气,他忙问:“撞疼了?这里受伤了?” 说话间就靠过去要把她腿抬起,姜瑶压着他的手,泪花闪烁地摇了摇头:“没撞疼……是你,捏疼的。” “……”干脆用力地捏住。 “嘶――沈知寒你混蛋!”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愉悦地扬起了唇角,退回去重新靠着椅背。 一颗心终于落地,休息一会儿。 虽然骨头没被撞到,但刚才随着惯性狠狠地往前冲地那一下,胸口被安全带勒得又痛又麻。 姜瑶看了看枕着一只手闭目养神的沈知寒,悄悄背过去,揉了揉胸口。 那股震荡的余波似乎还在身体里盘旋,胸口闷得慌。 “在干嘛reads();。”沈知寒抓着她一边肩膀,把人拧了回来。 “……”姜瑶单手覆在左胸,尴尬,“……没干嘛。” 看清她动作,他露出促狭的笑:“胸口痛?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 揉你妹哦。 姜瑶耸开他手臂,也往后靠。 窗外圆月高悬,车厢里静谧一阵儿。 姜瑶说:“我们这,算不算共患难过啊。” 沈知寒无语地瞟了她一眼,下车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能自己走么?” 姜瑶的腿部肌肉力量薄弱,今晚又难得用了好几次,再加上刚才那一撞,小腿以下筋脉微不可见地抽搐。 但她不想丢脸:“能,我自己走。” 沈知寒没给她逞强的机会,抓住她的手腕扶人下来,半蹲在她面前:“上来。” “……” 好吧,那就不管丢不丢脸了。 姜瑶“勉为其难”地趴了上去。 月朗星稀,长街寂静空旷,一排笔直的路灯将前路蔓延得无限遥远。 他脚步沉稳,后背宽阔有力,她揽着他的脖子,脸蛋扎在短刺的头发上,痒痒的硬硬的,无法忽略的触感。 开口叫他。 他不是很想讲话,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车怎么办,就放在那里?” “嗯。” “不会引来警察么。” “会。”但那辆车是李晶晶的,他才不管。 后颈吹来一阵阵鼻息,热一会儿凉一会儿,还夹着淡淡的香气,沈知寒动了动,把她抬得更高些,姜瑶在失衡里搂紧他,待安定下来,又把脸埋进了他后颈。 “……” 那股鼻息又一阵阵地撩来,吹得他身体各处都痒。 还热。 “你刚才去干嘛了?” “都说了,杀人。” 她不接他这明显胡诌的话茬:“那群人干嘛追你,你打他们了?为什么打他们?” 沈知寒不想回答,李晶晶叫他搞人,一开始他还会问清原因,挣扎抗拒,到后来基本都是上去就是干。 夜路走太久,难免模糊善恶的界限,是他变了。 所以他早就不跟这个世界争什么是非黑白,因为有钱有权,才掌握是非黑白。 而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才说是杀人么―― 只是这个“人”,杀的是他自己。 到家时已经很晚,姜瑶揽着沈知寒的脖子,迷迷糊糊,半醒半睡间被放上柔软的床垫reads();。 他在床边挣扎了会儿,低头,慢慢去解她外套,床上的人不规矩地翻身,长发绞进拉链。 他凑近去解,闻到她身上淡淡清香,又看到一截雪白的脖颈,只觉那股头发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叫他费力。 深深呼吸一口气,沈知寒起身,出去寻剪刀。 窗外的远天,突然炸起耀眼璀璨的烟火,绚烂了半边天幕,也吵醒床上的人。 姜瑶在轰炸般的闹声中醒来,房间里只有烟火和月光,从薄如蝉翼的纱帘穿透而来,直铺到脚边。 她刚坐起来,门轻轻地开了。 沈知寒拿着一把粗大的可以夺人性命的剪刀进来,找了个半天,只找到这个尺寸。 姜瑶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沈知寒径直走到她面前,姜瑶要躲,被他抓着衣襟扯到胸前,凶巴巴地警告:“不要乱动。” “?!” 咔嚓一剪子下去,她的一缕头发跟主人宣告分离。 “……” “你以为我想干嘛?”沈知寒把剪刀丢到旁边,嘲笑她,“姜瑶,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她一本正经地皱眉:“沈知寒,你这样不对。” “嗯?”他戏谑挑眉。 “你做事不跟人沟通的,”她说,“你这样不清不楚,谁知道你是好意恶意,谁能理解你?” 他硬邦邦道:“我做事,不需要人理解。” “那早晚会吃亏。” “嗯。”他无所谓地耸肩。 破罐子破摔? 她被噎得说不下去,干瞪眼。 窗外的烟火终于灭下去,天空恢复平静,夜色夺回领地。 男人的大半身体被黑暗吞没,他的脸隐在阴影里,辨不出情绪。 姜瑶问:“晚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跑?” 虽然她的腿不好使,但大脑还是很好使的,要真有心逃跑,真不一定能不能溜走。 沈知寒胸有成竹:“车上有定位。” “我又不开车。” 他好笑地摸了摸眉骨,悠然道:“你身上也有定位。” 她吃惊:“你说什么?” 一片阴影罩过来,是沈知寒身体前倾,他的手顺着衣领摸到后颈,指尖擦过她肌肤,在衣领内侧一挑,一个很小的电子设备被他摘了下来,置于掌心,提醒道:“这是我的衣服。” 是的,她还穿着他的外套呢。 柔软衣料贴着肌肤,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姜瑶认输:“知道了reads();。” “不要耍花样。” 最后一声温柔的警告,像无边的夜色染进她心里。 黑暗把她也吞没了。 ** 第二天早上,李晶晶从客房出来,听到楼上隐约有女人的声音,心里升起一丝狐疑,又看到玄关处有女鞋,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昨晚这里除了夏薇薇,还有一个女的。 揪住眯蒙着眼睛从面前走过去的张超,她厉声问:“楼上那是谁?” 张超正迷糊着:“什么谁?” “我说楼上,那女的!” 他猛地清醒过来,装傻:“什么女的不女的,我不知道你说谁。” “行,跟我装傻是不是!” 李晶晶扬着嗓门喊人,沈知寒没出来,倒是顶着一头乱草的小八无辜地揉着肩膀从隔壁走了出来。 “超哥,晶――诗桐姐,早上好,”踢踏着拖鞋,他皱着一张小脸走到张超身边,戳了戳他,“超哥,这是怎么了?” 大清早跟吃了枪药似的,比昨晚的烟花还闹腾。 “小八,来,”李晶晶捏住了软柿子,“我问你,楼上那是谁?” “啊?什么谁?”反应过来,心虚地挠了挠头,看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张超,装傻,“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刚要发威,沈知寒穿着宽松的罩衫,从房间里出来。 他刚起没多久,居家服宽宽松松,慵懒里带着惬意,靠在黑色铁皮栏杆,居高临下地睥睨:“李晶晶,你吵够了吗。” “呵,起床啦,睡够啦?”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沈知寒不悦蹙眉,说得没头没脑:“她想见你。” “谁啊。”哪来的浪蹄子,架子摆得这么大,她倒要看看,是哪路货色。 李晶晶抬脚便往楼上走。 他目光追随她,转身,向后靠住栏杆,淡淡道:“姜瑶。” 李晶晶脚步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怎么在这里?” 随即反应过来:“你的雇主是她?!” “嗯哼。”他懒懒的,眉尾一抹笑。 咬牙切齿,这笔帐有得算了。 李晶晶怒气汹涌往里走,他横插一脚挡住,提醒道:“你注意点。” “什么?” “别伤害她。” 李晶晶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他倚靠栏杆,压着自己的眉峰,慢慢地、不经意地,自有一股逼人气势:“我说,你别伤害她。” “她是姜瑶。” 第28章 - 知寒 - 林亮 28 被一个女人同时夺走两个男人是什么心情,按照李晶晶的性格,大概会想拿刀砍人,但现在,她只能抱着手臂,冷眼斜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 姜瑶披着沈知寒的外套,把手缩进袖管抵御寒气,淡淡打招呼:“你好,李小姐。” “不用客气了,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是你找我,”姜瑶提醒,“上次在医院,是你想见我。” “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上次是我想见你。可没想到竟然让你钻了空子,你和沈知寒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姜瑶语焉不详,暧昧地试探。 李晶晶果然恼火,嚣张地说:“原来沈知寒现在是在为你工作。昨晚的事你也看到了吧,知寒工作一向尽职尽责,希望你不要产生什么多余的误会,不然下场会很惨。” 姜瑶意味深长:“我以为你想见我,是因为林子凡。” 李晶晶随即洋洋得意起来:“你知道我们的事了。” “我看到新闻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希望我给你们贺喜吗?” 姜瑶浅笑,“新闻闹得这么大,你在逼林子凡就犯?李小姐,你的做法很不明智,林子凡不是会接受威胁的人,你这样逼他,最后砖头只会砸到你自己脚上。” 这是句中肯的实话,李晶晶思索地咬住了唇:“……” “如果你想见我,就是因为这件事,那么我无能为力。林子凡的事情我从来无权干涉,你们俩的阻碍也不是我,我帮不了你。”   李晶晶戒备地打量她,想从她诚恳的表情中找出缝隙,但没有,姜瑶的语气神情滴水不漏,她全程保持着一股淡然:“如果你没有别的请求,现在能换我问你一件事吗?”   “我想知道,你和沈知寒是什么关系?” 李晶晶拍手大笑,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什么关系?” 鲜艳的红唇妖娆如蛇蝎,缓缓吐纳:“我知道他做|爱时,喜欢蒙着眼睛――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姜瑶没有意料中的惊讶,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很贪心,既想要他,又想要林子凡,”她抬起头,目光清明,“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你最好小心点reads();。” 李晶晶一愣,她这种淡漠客观的姿态令她无从发泄,每一针刺过去,都被化为无形。 她有些暴躁了:“你最好不要纠缠他们。” “我没有纠缠他们。” “那你和沈知寒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受林子凡的雇佣来看着我。” 李晶晶冷笑:“呵,我希望你也能离开阿凡。” “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走,”姜瑶无奈摊手,“是他不让我走。” 他们三个一环扣着一环,是一个死结,没有她的位置,李晶晶怒:“你想怎么样?” 姜瑶悠悠的:“别问我,李小姐,一开始我就问过你,你找我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你想怎么样?” “……”李晶晶疑惑地沉默。 “你最好仔细想想,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你希望我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 “如果你只是想说几句无谓的警告,那么你已经做到了。” “……” “如果你希望我离开他们,那么对不起,我一个人无法办到,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残疾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残疾人。” 姜瑶的声音像藏了蛊,李晶晶的思路被迷惑,被牵引,脑袋里好像有一只向外逃窜的小飞虫,在曲折丛林里穿行,避开一个又一个屏障,然后一缕阳光透过密翳枝叶打开一个光亮的泉眼,她的世界豁然开朗。 李晶晶脱口而出:“我希望你离开,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姜瑶露出见面以来最真诚的微笑:“谢谢你,李小姐,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互利共赢。” ** 沈知寒进屋的时候,姜瑶正在发呆,听到动静,她若有所思地转过来,目光仍有些呆滞,他捏着她的下巴把脸抬起:“在想什么。” “在想你。” 他没想到:“嗯?” 拿开他的手,她说:“觉得你有点惨。” 为李晶晶出生入死,却只是人家的垫脚石,对方脚踏两条船,他也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踏着,这已经不是绿帽子,而是头顶一片绿油油的西部大草原了reads();。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奉献精神。”姜瑶撑着下颌,目光幽幽地睨着他。 沈知寒不明白她在讲什么,蹙了蹙眉:“你和她聊了什么。” 哟,这就打探上了。 姜瑶往他心口上捅刀:“聊了林子凡。”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知寒眉头蹙得更紧。 “她叫我离开林子凡,我跟她说,”姜瑶顿了顿,“做不到,我死也不离开林子凡。” 沈知寒面色骤冷,突兀地站起来,拿起挂钩上已经干好的外套,粗鲁地往后丢,姜瑶劈头就被一团衣服盖上,还没反应过来,门口硬邦邦甩来一句:“把衣服换上,回去。” “……”莫名其妙。 姜瑶把衣服拉下来。 回去路上也没好脸色,沈知寒一直黑着脸直到把她送回家。 大门一开,林子千便闻风跑出来,目光从神色紧绷的沈知寒转到轮椅上的姜瑶,语气很不友善:“终于回来了。” “……” 两个人都没理她,径直穿过甬道,各回各屋,各找各妈。 这?! 林子千被冷落,站在庭院的岔路口,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把腰一插,追着沈知寒去了。 把门一踹,她跟进去,厉声质问:“昨晚怎么回事,我等了你们一宿!” 沈知寒十分自然地脱衣服,把外套往椅背一披,背转过去,活动着脖子,开始解衬衫。 林子千大怒,她可是林家捧在掌心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你们昨晚去哪了,我要告诉我哥!你竟敢私自把姜瑶带出去!” 沈知寒这才肯赏她一眼,转过来,衬衫解了一半,结实紧致的胸膛裸|露,林子千眼神闪烁了一下,他问:“你真的等了一夜?” 林子千卡壳,她当然不会傻等一夜,玩不到这一趴,就跑去下一趴呗,社交女王怎么会让自己寂寞空虚苦守一晚。 但她不能说漏嘴,她必须要这个男人的道歉:“当然了,昨晚那么冷,还下雪了,我在雪地里等了你好久,你电话为什么不接,你把姜瑶带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你私自把姜瑶带出去,我要是告诉我哥你就完了!你最好马上……” “私自?”沈知寒像听到笑话,“明明是你同意的。你敢告诉他?” 林子凡嚣张的气焰灭下去几分:“我……” “你最好不要告诉林子凡。” 她当然不敢说,这件事要是捅出去,第一个捞不着好的就是她,但她旋即拧起秀眉,很不满地说:“你算老几,竟然敢直呼我哥的名字!” 在林子千心中,她第一,她哥哥第二,其他男人再帅再好,也不能跟哥哥比。 冲动的好感退去,她的脑袋瞬间清醒:“你利用我!” 沈知寒毫不否认。 她恨恨地直跺脚:“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被我抓到把柄reads();!” 沈知寒极自然地应道:“好的。” 这副无赖嘴脸,把林子千气得够呛:“姜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她做事!她这次出去干嘛,又想逃跑吗!” 这话一出,沈知寒的面色陡然冻结,他突然伸手把林子千抓近,气息灼热地警告:“她不会逃走,她说了,她不会离开。你最好别乱说话。” 林子千吓得不敢说话。 姜瑶回到房间不久就接到崔佳佳的跨洋电话,崔佳佳四年前就移民,不知道她和林子凡的真实状况,在电话里把林子凡好一通骂,什么奸夫淫|妇都用上了。 “你是不是因为要依靠他,所以对他在外面拈花惹草的风流事一概不过问?我听说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全职太太很容易在夫家受欺负的,他是不是一直这么欺负你?” 崔佳佳脑补得愈发心疼,“瑶瑶,你别害怕,伯父不在我就是你的靠山,你来法国吧,林子凡不养你我养你,我才不要你在负心汉家里受气呢。” 姜瑶失笑,连着安慰了好久,这才把电话那头的好友安抚下来。 “总之,他如果欺负你,你马上给我买机票来法国,我养你!”崔佳佳豪气万丈地说完,这才安心地挂断电话。 随着电话的挂断,大门外也传来重重的“嘭”地一声巨响。 林子千收拾行李,负气离开。 姜瑶懒得探究,手往口袋里捞,糟糕,她把写有李晶晶手机号码的纸条弄丢了。 把几件衣服里里外外摸了个遍,确定没有,她终于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思索了一会儿,一个计谋应运而生。 沈知寒在房间里小憩一会儿,醒来看见监控里,姜瑶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活。 想了想,边披外套边往外走。 “你在干嘛?” 姜瑶应声回头,脸上手上,都是白花花的奶油,有些狼狈:“我在做蛋糕。” 沈知寒疑惑地靠着流离台。 “听说你生日快到了。” 他怔了一下:“你哪里听说的。” 她不答,只催问:“到底是不是啊?” 沈知寒喉头动了一下,嗓音有点低:“嗯。” “那就行了,这个蛋糕,做完给你吃。” 他目光深深的:“我现在就想吃。” “啊,等会儿,蛋糕还没烤好呢,大概……”她眯眼算了下,“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吧。” 沈知寒固执地说:“我现在就想吃。” 姜瑶被他这股莫名的执拗搞得糊涂,还没反应过来,沈知寒已经压下来,湿润的舌头一舔,勾走她鼻尖一块白嫩的奶油,有些无赖:“我现在就想吃。” 姜瑶正忪怔,手被他抬起,温软的唇把指尖包住,他刷走顶上一小块奶油,轻轻含住,含糊不清地说:“这样吃,好像也不错。” 第29章 - 知寒 - 林亮 29 “……” 追不到李晶晶就随便发情,真把她当成外面那些女人了。 姜瑶卯足劲就要往里捅,沈知寒眼风一扫,及时地咬住她手指,姜瑶“嘶”一声痛呼:“疼!” 他嘴一张松开,好笑地插着兜绕到烤箱前,弯腰抬眼往里看,额上挤出三条抬头纹:“二十分钟就能好?” 姜瑶不满地拿毛巾把手指上的唾液擦掉,然后揉了揉痛处:“是。”费了她好大一番功夫呢。 眼睛瞟到裤兜,手机凸出隐约的轮廓。 姜瑶推着轮椅跟过去,和他并排往烤箱里看:“你几岁了?家里好像只有十二支蜡烛了,就当十二岁好了。怎么样?” 一转头,撞进沈知寒深如黑潭的眼,他盯着她,鼻尖快要碰在一起,呼吸相闻。 “……” 沈知寒站了起来:“你才是十二岁的毛头小子,”他沿着流离台慢慢踱步,走到打蛋器旁边,勾了一块奶油往嘴里塞。 甜得发腻。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张超他们说的。” “他们主动告诉你?” 姜瑶再次跟过去,指着被他挡住的杯子:“把水给我。” 沈知寒回头,把水杯拿过去,狐疑地盯着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视线略微往下,探见她身体前倾不小心露出的锁骨及胸前一小片地方,皮肤白皙细腻的,引人遐想。 他还没看到什么,姜瑶手一晃,那杯水全洒到他裤子上。 沈知寒被淋了这么一下,醒过来,手伸出来的同时,顺便把手机也掏出来,放在旁边。 姜瑶忙说着“对不起”道歉,拿起纸巾往他裤子上压,余光瞄到那台手机,继续拿纸巾擦水,沿水渍轨迹擦拭,从裤兜延伸到…… 手停在半空,她僵硬地抬起头,沈知寒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擦啊,怎么不继续擦了。” 她坐正,把纸团住往桌上一丢:“自己换裤子去。” 沈知寒轻笑一声,交叠的长腿分开,人懒洋洋地站直了:“蛋糕给我留着reads();。” 姜瑶点头:“嗯。” 目光不敢偏离一寸,生怕引他想起桌上的手机。 沈知寒心情不错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捋狗毛:“乖。” 姜瑶忍着不去甩他,他笑笑,往回走。 她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追着那抹身影,眼见着他就要转过拐角,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转角的背影和这边的人都是一愣,姜瑶浑身都僵住了。 沈知寒这才想起手机还在桌上,退回来,捡起后在手掌灵活地转了一圈,瞄见不知在发什么呆的姜瑶,深深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抬眼瞧见烤箱的提示灯亮了,拍了拍她:“喏,东西好了。” 姜瑶不知发什么疯,甩开他的手,抬眼恨恨地瞪过来,凶巴巴道:“知道了。” “……”变得太快。 他无辜地摸摸鼻子,拿着手机走了。 走过转角,玩世不恭的眉眼陡变犀利,沈知寒接起电话,沉声问:“查到了吗?” 张超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超市那场无端斗殴是因小八在翡翠明珠的一场卧底工作而起,他伪装成商界名流进入会所,帮助会所的程老板抓到了居心不良、以偷拍来威胁客人的侍应生。 小八成功揪出心怀不轨的侍应生,却因对方手机里无故丢失的一段视频而被卷入纷争。 虽然程老板相信小八清白,但被拍对象显然不信,频频找上小八的麻烦。 最棘手的是,除了隐在暗处的当事人,没有人知道那段音频到底是什么内容,也就是说,程老板、小八,以及那个糊里糊涂的侍应生,都不知道一直在跟踪小八的人到底是谁。 沈知寒昨天才刚知道这件事,理不清头绪,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段音频应该没有桃色内容,不然贪婪的侍应生应该早就拿去威胁当事人,而不是放置不管了。 他一边换裤子,一边问:“就丢了那一段视频?” 张超烦恼得很:“对,你说巧不巧,就丢那么一段,还刚好踢到铁板上了!” “那个侍应生没说什么吗?” “他能说什么,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拍到了什么,蠢!” 把皮带扣上,沈知寒吩咐:“去查翡翠近期的客户记录。” 他补充,“从vip级别开始筛选。” 从那群打手的架势来看,雇主应该是个大人物。 张超犹豫:“咱们自己找出那个人?” “对,找出来。” 与其被动地变成靶子,不如主动出击成为一把枪,进攻,击毙,永绝后患,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 张超一一应下他的话,要挂电话时,突然多嘴问了一句:“寒哥……你和姜瑶,是怎么回事啊?你不会,不会忘了你妈的事吧?” 沈知寒默了一瞬,再开口,声音冷冷的:“没忘。” “那你们?” 他和她不过是一纸合约下的金钱关系,他谨记着reads();。 “雇主给的酬劳很高,我只是看着她。” 接到这单生意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犹豫,但细微的犹豫不足以打倒他对金钱的惯性追逐。 他穷过,所以深知钱的好处,那时签下合同,纯粹是为了高额的雇佣金。 张超语气怀疑:“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 挂断电话,沈知寒刚要开电脑,走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姜瑶的惊呼划破宁静。 他急忙出去,看见姜瑶狼狈地摔倒在地,轮椅滑出几米远,歪斜地摔倒,半边轮胎脱落,晃晃悠悠地滚到脚边,无力垂倒。 一只手扒住墙面,姜瑶挣扎着坐起。 刺痛从尾椎骨一路蔓延到脑后,她的脸皱成一团,这一场自导自演的摔跤,惨烈得远超她想象。 偷偷把掉落的瑞士军刀藏起,姜瑶痛得又“嘶――”了一声。 沈知寒这才走过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无辜得很,“轮胎突然松了。” 按理来说,保养工人定期会来检查轮椅,不应该出现这种纰漏。 沈知寒奇怪地蹲在半残的轮椅面前,简单地检查了下:“是轴承上的螺丝脱落了。” 只是,怎么会突然脱落呢。 “我打电话叫人来。” 居然不先来检查她的伤口,姜瑶闷闷地“哦”了一声。 沈知寒依然不解:“螺丝松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之前没感觉到吗。” “没有。” 沈知寒终于听出她的不满,转头看过来,疑惑:“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 盯住她鼓鼓的脸蛋看了会儿,他突然轻笑:“姜瑶,你在生气?” “没有。” 他终于走过来,一手搂腰,一手抄膝盖,把人抱了起来,斜睨着问:“你在生气什么?” 姜瑶不动声色答:“我脚崴了。” 沈知寒看了眼露出来的一小截腿腕子,好像没什么异常,倒是小腿蹭破了一块皮,青色的伤口上渗出几滴嫣红饱满的血珠,在光洁的小腿上异常明显。 他刚要动身,她便及时地、善意地提醒:“我房间没有急救箱。” 言下之意,他房间有。 沈知寒终于可疑地眯起了眼眸,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调转方向,把人往自己房间抱。 走了几步,下身突然一僵,他低声唤了句:“姜瑶。” 怀里的人一惊:“啊?” “受伤的是你的腿,你摸我口袋干嘛?” 第30章 - 知寒 - 林亮 30 沈知寒膝盖顶开房门,把人放在床边。 趁他去急救箱的时间,姜瑶偷偷打量起房间,黑白灰三色撑起简洁的家居布置,白的是墙壁地板,灰的是床单被褥,黑的是桌子,以及上面的监控器。 沈知寒把急救箱放在旁边,单膝跪地,将她的裤腿卷起。 捏住柔软的小腿肚,他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地往伤口涂抹药水,姜瑶刚才毛手毛脚被发现,这会儿正心虚,不敢叫,只能干受着。 好不容易捱过去,沈知寒把急救箱盖上,姜瑶刚要站起,被他捉住手心,指尖微红,他暧昧不明地揉捏了下,松开,眼神有些深:“蛋糕做好了吗?” 她点头:“做好了,可以吃了。” ** 两次手脚都没成功,还把自己的腿搭进去,姜瑶依然没有放弃。 做大事者,就应该有不屈不挠的精神。 晚上,她躺在床上等了会儿,估摸着快到沈知寒洗澡的时间,披上一件针织外袍,溜了出去。 浴室水声哗哗,暖黄色的灯光透出门缝。 姜瑶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床头书桌抽屉,都没有手机的身影,她又借着昏黄的光摸到衣架,依然没有。 极目搜索,屋内陈设简单,没有特殊的藏东西的地方。 这下真不知道该在哪里找了,姜瑶失望,一屁股坐到床边,硌到硬物,她猛地反应过来,手探进被单,果然摸出手机reads();。 来不及喜悦,她急忙点开屏幕,这时水声突然停了,门后人影浮动。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不可耐地打开通讯录,寥寥几人,李晶晶赫然在列。 刚点开名字―― 浴室门柄转动,热气腾腾的沈知寒走了出来。 姜瑶浑身一凛,双手背后。 沈知寒也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浴袍大敞,里面只穿了一条内裤。 姜瑶悄悄把手机往袖口里推,硬着头皮故作镇定:“来找你。” 沈知寒看着她轻薄外袍下裸|露出来的两条长腿,眉心皱了又松开,停在她面前,身体靠近,悠然问:“找我干什么。” 男人裹挟着沐浴露的芬芳逼近,姜瑶被迫后仰,腰部力量不够,一下躺倒在床。 “………………” 这副模样,仿佛在迎接他。 她刚要撑起,沈知寒把人一推,姜瑶再次躺倒。 “………………” 手部动作看似随意,力气却大得不容她抗拒,他分开她双腿,跪上来,伏在她身上,语气诡异温柔:“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手一动不敢动,她跟他周旋:“你猜。” 沈知寒俯视着,自上而下打量她,从漂亮的脸蛋到匀称的长腿,喉头微妙滑动:“姜瑶,不要太过分。” 两颗晶莹水珠从他湿润的发梢掉落,凝在她嘴角,饱满圆润,欲坠不坠。 姜瑶露出微笑,那颗水珠便在灯影下摇曳颤动。 他眼神也跟着摇曳颤动:“你在勾引我。” 蛋糕、轮椅、潜入他房间,她的小动作足够多。 “我哪有。” “为什么做蛋糕。” “碰巧知道你的生日。” “碰巧?”他眯起眼睛,“那轮椅是怎么回事。” “坏了。” 他慢悠悠的:“怎么坏的。” “……我哪知道。” 他捞起她的腿,握住脚掌往上一压,把人摆弄出一个很羞耻的姿势,姜瑶外袍顿时翻开,真丝睡裙轻巧滑落,内|裤毫无悬念地袒露在二人面前。 沈知寒又笑:“轮椅是你故意弄坏的。” 他下午检查过她的手,“你没怎么用过螺丝刀吧。” “……” 伏在她耳边轻轻地嗅,他声音暗哑压抑:“还要嘴硬吗?嗯?” “……”被拆穿到这一步,她已经找不出理由reads();。 手指在脚掌心轻轻划拳,他嗓音诱哄:“这么晚,来我房间干嘛?” “还穿成这样,”视线饶有兴致地往下游走,他轻轻一扯,便解开她外袍,口中不忘徐徐警告,“姜瑶,我不是正人君子,你不要试探我。” “我没有试探你,”反正找不出别的理由,不如就顺着他给的杆子爬,姜瑶抬腿勾住他后腰,直截了当,“我就是在勾引你。” “你不要后悔。” 低头含住那颗勾人已久的水珠,她是垂涎已久的清甜香果。 埋首在馨香的肩颈细细啃吻,手指燃起蹿动的火苗,身体从深处开始发热,抚上那一团绵软,滚烫,热烈,把理智揉碎。 她有些迷离,狂乱的气息侵略身体,是他将她拖起,送进颠簸的情|欲,浮浮沉沉,理智崩到极限,炸成漫天繁星。 “沈,沈知寒,”她迷乱又压抑地唤他,他无暇应和,着急的手指已探进海水,身体化作贝壳,他是娴熟的渔夫,抚摸,拨弄,按压,吞吐丰富的汁水,她慌张,急急夹紧,“慢,慢一点!” “嗯?”他抬起头,看她潮红脸蛋,迷朦泪眼,声音已经被火烤哑,不放过地啃咬唇瓣,“怎么?” 她不情愿地承认:“……你慢一点,我没有经验。” 沈知寒一愣,埋进她窝颈,闷闷笑出声。 姜瑶下颌被他头发扎着,不满地压了一下:“别笑了。” 他带着笑意模糊地应了一声。 “别笑了,”她又压一下,锁骨随即传来痛楚,是他张口咬她,痛得大呼,“你是小狗吗?” 他拿鼻尖顶她,舌头轻轻舔舐,从耳后到脖颈,湿润细腻的痒,再抬起头,考验她:“你知道人和狗的区别是什么吗。” 身下那根藤蔓又开始蠢蠢欲动,她被粘稠湿滑的触感包裹,无心思考。 他揭晓无聊谜底:“狗靠撒尿宣誓所有权,人靠唾液。”湿润缠绵的深吻瞬间盖来,唇齿纠缠,津液勾兑。 顶着上颚不断向内探索,勾住舌根,用力吮吸,逼她呜咽,逼她求饶,逼她记住这一刻,他是她的主宰。 许久许久,终于放开。 姜瑶胸脯起伏,大口地呼吸,沈知寒嘲笑:“果然没有经验。” 话音刚落,就被姜瑶手脚并用缠住,她利落地一翻,把他反攻在身下。 胸口依然起伏,她气喘吁吁:“现在换我。” “你不是问,我和李晶晶聊什么吗―― 我们,聊这个。” 她伸手蒙住他双眼,吐气如兰:“她说,你做|爱的时候,喜欢蒙着眼睛。” 鼻尖都是她掌心芬芳,他心情愉悦,在黑暗里迎接她的身体。 这感觉像迷雾行船,惊险刺激,他吸食致命的罂粟,一口,就够*荡漾,然而下一秒,航船撞击冰山―― 手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突兀响起。 姜瑶浑身一僵。 第31章 - 知寒 - 林亮 31 沈知寒动了下,姜瑶压住他的手,他要挣,她贴在他耳边吹着风问:“你确定现在接电话?” 沈知寒只犹豫了一秒就坚持把她的手推开,姜瑶收腿往旁边坐,冷眼看他伸手从被子里翻出手机。 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他这才按下接听键reads();。 听筒里传出女人的声音,他一怔,姜瑶毫不犹豫地站起,一边走,一边系上外袍,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不轻不重的一声关门,带出一阵风。 她回到房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脖颈胸前一片暧昧的红痕。 打开浴室花洒,把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她换掉衣服,躺上床,这才重新找回顺畅的呼吸。 第二天早上起来,窗外簌簌落着雪,铺天盖地,都是灰蒙蒙的白。 她想起小时候,在霞屿镇过的那个春节,她淘气,跟着邻居家的小哥哥出去玩。 那是霞屿镇难得一遇的下雪天,他们爬上近郊的小山,她手短腿短不灵活,一不小心把手摔脱臼了。 小哥哥害怕地把她带回家,父亲吓白了脸,抱起她,顶着风雪往医院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气喘吁吁流着汗,头上积了一层白白的雪。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慌张的模样,狼狈得不像个高高在上的董事长。 关心则乱,在爱人面前,人们总是容易自乱阵脚。 沈知寒敲了敲门便推开,姜瑶刚换完衣服,看到她的高领毛衣,他说:“梁姨叫人来修你的轮椅了。” “知道了。”姜瑶一边点头,一边把衣领抬高些。 “没遮住。”他视线在她脖颈停留,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姜瑶看过来:“?” 沈知寒走过去,指尖划过覆着吻痕的脖颈,将她高领一扯,直拉下巴,这才把那些星星点点的印记都盖住。 姜瑶离开他的手,他停在半空,眯了眯眼。 “还是再加条围巾吧。”她说着,往衣帽间走,他几步跟过来,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 姜瑶脚底一空,失衡地揽住他,稳定后想挣脱,沈知寒低声在她耳边说:“梁姨就在外面,你小声点。” 怀里的人安静了,他满意地把人抱到餐厅。 梁姨在门口那处督促保养工人修轮椅,沈知寒在餐厅这处盯着她:“吃饭。” 姜瑶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边心虚地把领口又拉高了一点,一边不大爽快地吃着早餐。 沈知寒眯眼注视着她,猜不透,猜不透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心血来潮地勾引他,莫名其妙就甩脸子,真是我行我素有脾气的大小姐。 她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抬头看他,那意思是要他抱她回去。 沈知寒不为所动地抱着手:“吃完。” 这高高在上的教训姿态让她看起来像个听从管束的小孩子,姜瑶气闷,可看看他,又看看门外的身影,却只能拿起筷子继续吃。 沈知寒盯着她半低的侧脸,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手指在桌面轻轻地敲:“姜瑶,你脾气怎么这么差呢。” 这句话说得诚恳,倒像是真心发问。 姜瑶没理他,继续吃饭。 沈知寒凑近,掐小鸡仔似的掐住了她后颈,把人提转过来:“别吃了,说话reads();。” 姜瑶从善如流,张口把粥一股脑儿全吐进了碗里,他嫌弃地蹙了蹙眉,放开她。 这时候梁姨刚好走进来,推着修好的轮椅,恭恭敬敬地停在她面前:“姜小姐,东西修好了。” 沈知寒把人抱上轮椅,梁姨絮絮叨叨地说着工人说的注意事项,姜瑶懒得多听,自己推动轮椅,走了。 沈知寒也要跟上,梁姨把他拉住,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他不解。 “我看她最近好像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喜事么?”梁姨自己瞎琢磨,“不该啊,林先生跟那个大明星的绯闻闹得那么沸沸扬扬的,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 姜瑶回到房间便把门锁上,凭昨晚的记忆,拨出号码。 电话嘟了好久,她紧张地勾住话绳,屏息等待。 “喂?你找哪位?”一个陌生的娘气十足的男人。 “我找李诗桐。” 男人嗓音吊得老高:“什么?你谁啊?我们家桐桐现在不接受采访。” “不是采访,我找她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能请她接电话吗……” 新人记者吧,演技这么拙劣,男人嗤笑着打断她:“她现在很忙,正在拍摄呢,没空接你电话,挂了啊挂了啊,绯闻的事等我们开记者发布会再说,这会儿还不到时候呢。” “等下――” 男人不耐烦了:“有完没完,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烦呢,电话都打到私人号码上来了,滚滚滚――” 姜瑶也不爽了,嗓子沉着:“你告诉李晶晶,有个姓林的人找她。” 男人听到“李晶晶”时已经有几分错愕,再听到“姓林的”,忙变客气,拢着话筒小声说:“你稍等一下,桐桐在化妆,我马上把电话给她。” 手机很快被转到女人耳边:“喂――” 女人的声音三分慵懒,七分尖利,像刀片划过玻璃,让她没由来得觉得不适,姜瑶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李小姐,我是姜瑶。” 过几天就是父亲的忌日,那是她可以出门的时间,如果她想逃出去,就需要李晶晶在那天帮助她转移林子凡的注意力。 李晶晶似在思索,沉吟道:“后天吧,后天我开始行动。” 两个人大致交流好计划,姜瑶把电话放下。 转头看了眼窗外,雪已渐小,只剩零落积雪从树梢坠落,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庭院角落一盆满天星,清雅高洁,亭亭玉立。 等梁姨的动静没了,姜瑶裹上外套,走到玄关拿走上面一把车钥匙,到院旁的车库。 拉开车库铁门,声音很大,沈知寒没一会儿就走进来,绕开打闪的车灯,他敲了敲车门,扶着车窗往里看:“你在干什么?” 姜瑶弯腰在底下摸索什么,听到声音,坐起来:“找个东西。” 他皱眉:“什么东西reads();。” 她没有回答,自顾自低下头继续摸索,沈知寒站在车门外等着,等得不耐烦,看了看表,她最近行为越发古怪。 “沈知寒,”车里传来好奇的声音,姜瑶的头出现在窗边,她问,“你有没有试过在车里?” 他没明白:“什么?” 姜瑶环顾了下对两个人来说空间略显不足的车厢,说得更清楚些:“你有没有试过,在车里做?” 沈知寒愣了一下,不耐烦地上前开车门,作势要拉她下来,姜瑶一只手背在身后:“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 “你想不想看一下,”她躲开他,伸出那只手,摊开掌心,露出一个小小方方的铝制包装袋,姜瑶意味不明地笑,“你还在这车上干过呢?” 这不可能,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事,更不可能在这辆车上。 姜瑶啧啧两声:“你是不是女人特别多啊?” “……” “我去你家一晚就遇见两个,这么高的命中率,别的地方是不是还藏着好几个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解释:“已经没了。” “你说没了就没了?”她把手掌往前一伸,抵在他胸口,“那这是什么?” “……”他回答不出,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悠悠然地追问:“怎么不说话了。” 沈知寒突然抓住她手腕往背后一拧,包装袋滚落在地,姜瑶瞬间便被他制住在椅背上,他说:“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有些事情本应该界限清晰,谁都不能越界,他现在还能分得清楚,但不代表能忍受她的次次越线。 “……” 极近的距离里,她盯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呼吸安静平稳。 在被吸进去之前,姜瑶及时地转头:“我就是随便问问,”推了推他,口吻命令,“把我放开。” “……”沈知寒松开手。 姜瑶在他的沉默中把车熄火,拔掉钥匙,然后下车,弯腰把地上的小包装袋捡起来揣进口袋,理了理头发,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知寒的视线一直跟着她,姜瑶走了几步,停在车库前,雪已经彻底停了。 她看了眼天空,突然回头喊他。 他把车门关上,听到她问:“沈知寒,油门在右边,对么?” ** 接下来一整天都相安无事,姜瑶锁在房间里再没有出来。 傍晚,有人来换班,沈知寒把监控录像带处理清楚,以一句简单的“没什么异常”交接了工作。 来换班的小保安很高兴,心情愉悦地跟他道别,站在大门口美滋滋地心想,这工作真好,简直就是人傻钱多速来―― 可得好好守住! 第32章 - 知寒 - 林亮 32 隔天――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大街上细雪漫天,张灯结彩,再凛冽的风雪也吹不散浓郁的节日气氛reads();。 一条爆炸性娱乐新闻横空出世,有网友凭借照片扒出,当红花旦李诗桐的绯闻男友正是林氏企业太子爷,现任北安集团董事会主席林子凡。 新闻一出,相关字眼迅速登顶新浪微博热搜、各大门户网站紧跟着头条推送;网络世界如同沸水炸锅,一时间真真假假的“扒一扒”铺天盖地涌现。 低调的林子凡及其背后所代表的神秘的北安集团成为聚焦对象,网上流传着一张他多年前参加林氏企业年会时的私拍照片。 高糊的画质,刁钻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出青年才俊的无上风华。 很快,帅气、多金、年轻有为、天之骄子,成为林子凡的标签,关于他在国外留学的种种传奇事迹也被各路“同学”、“校友”相继爆出。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庞大虚拟世界的小小角落里,一则关于四年前他与姜氏千金结婚的新闻被人悄然抹去。 “把热搜给我稳住,至少挂八个小时,我要最好的时段,钱不是问题,重点是要效果,要爆炸性的效果。” 李晶晶的经纪人阿ken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对着手机谆谆教导,“还有营销号别忘了,把直发文案给他们,统统给我跟上……什么?天涯发帖?小芳啊,你跟我多久了,这点事都不知道?豆瓣,兔区,天涯,知乎都要联动,尤其是知乎,这次是跟财经人士挂上钩了,逼格高高的,必须得趁机炒一把,炒热了!我们家桐桐不传绯闻就当清清白白的小莲花,要传就得跟最牛逼的人传!” 交代完注意事项,阿ken满意地挂断电话,眼风扫过正站在镜子前补妆的李晶晶,忙上前,“哎呀,别补太浓了,你现在应该是绯闻缠身憔悴的白莲花,不是什么妖艳贱货,画什么大浓妆!”说着毫不留情抽走她手中的眼影盒。 李晶晶风情万种地睨他一眼,起身换上化妆小妹刚送来的素色衣服。 阿ken坐在宽敞的沙发一边对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一边问:“阿桐啊,我问你,虽然林先生对你确实比别人特别点,但他如果还是不承认你怎么办。这事你有把握吗?” 李晶晶把裙子套在身上,如实回答:“半成吧。” 阿ken急了:“你这是赌啊,万一逼急了他对你下手怎么办,北安加林氏,这势力可不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李晶晶满不在乎,颇有深意地说:“没事,他现在可不敢动我。” 阿ken不放心道:“姑奶奶,你可给我悠着点啊,我还靠你嫁进豪门拉我一把呢。” “你?”李晶晶揶揄,“哪家富二代敢娶一个男人回家啊。” “我去你的。”阿ken嗔怒地甩了一件衣服过去。 “走了走了,衣服换好了。”李晶晶扯平皱褶,随手从桌上拿起超大蛤|蟆镜戴上,顿时遮住大半张脸。 阿ken扭着小腰上前给她调整眼镜角度,满意地看了看,赞许道:“不错不错,我家桐桐就是好看,那姓林的真是瞎了眼,这么美都看不上,也不知道那双狗眼子能看上谁。” 李晶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人都准备好了吧?” “走吧走吧,保镖呢?――保镖reads();!” 电视台楼下,各路媒体如约而至,架着长|枪短炮围堵在门口; 群众演员、粉丝后援会,声势浩大地挥舞横幅呐喊口号。 不明真相的路人被这架势吸引,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渐渐将这一处围得水泄不通。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喊了声,人群瞬间沸腾,众人蜂拥向前,挤成一团。 ** “今天下午,小花旦李诗桐自绯闻发生后首次亮相,面对媒体的齐齐逼问,她始终不言一辞,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屏幕画面上,李晶晶在众人的推搡中艰难前行,她头顶棒球帽,眼戴宽大墨镜,一张脸遮去三分之二,只露出紧抿成一条线的倔强嘴唇。 姜瑶正看着,忽然瞧见人群中的一个熟悉身影,瞳孔骤然收缩,滴一声暗灭屏幕。 “为什么关了。” 冷冽嗓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姜瑶吓了一跳,黑憧憧的电视屏幕映出那个人修长清癯的身形。 “新闻看完了?”男人西装革履,气质清隽,眉宇间透露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的傲慢。 她转过去,低眉顺目:“嗯。” “好看吗?” 在等待回答的空隙里,林子凡微微抬头,视线在房间游走一圈,定在床边的电话机,略微弓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话筒上摸索,像在擦掉上面的灰尘,抬手,搓了搓,吹掉一口,再看向姜瑶:“嗯?” “你怎么来了。” 他笑得漫不经心:“明天你要出门,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你,省得出错么。”他话音刚落,门口扬起一声高亮的“哥”! 林子千欢蹦乱跳地出现,锋利的眉目顿时变得柔和,林子凡对她招了招手,声音宠溺:“进来。” 林子千本要跟朋友玩耍,出门前得知林子凡要来这里,又见仆人整理了一批新衣服,这才想起明天是姜瑶去扫墓的日子,于是便跟着哥哥过来。 指挥梁姨把衣服推进屋里,她突然来了兴致,要把那些新衣服一一试了,还要把姜瑶拉上,林子凡没有反对。 没事干的时间不能浪费,陈助理递上一叠文件,顺便跟他汇报着李诗桐的新闻进度,他坐在沙发,专注地听着,衣帽间里时不时传来的动静也没能使他动一下眼皮。 听完工作汇报又开始看文件,工作狂一刻不停歇。 衣帽间大门推开,林子千走出来,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瞧见自家哥哥又在工作,撒娇地嚷他几句非要他看自己:“怎么样?这件衣服好看吗?” 这批新款她都没挑过,怎么直接就给送过来了,真是偏心。 见林子凡没有反应,走过去非要他看自己:“给点评价嘛~~”林子凡敷衍地夸几句,又换一份文件。 没过一会儿,梁姨推着姜瑶出来,她被摆弄得有些狼狈,头发凌乱,脸颊闷出红晕,衣衫也没拨弄平整。 真是任人摆布的破娃娃。 这回倒是不需要提醒,林子凡自发就抬头,盯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眸色深深。 “这件不好看reads();。”林子千站在前面评头论足,指挥梁姨把人推进去再换一件,姜瑶沉默地抿着唇。 正往回走,林子凡的声音突然响起:“等一下。” “??” 他站起来,把文件交给陈助理,走到林子千身边,温柔道:“你先出去。” “可是……”她还没玩够呢! “乖,”视线转到姜瑶,语气森然,“我们还有事要谈。” ** 傍晚霞光满天,火球似的太阳沉至山脚,勾勒出苍翠青山的起伏轮廓。 沈知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正常的换班时间,小保安急得不得了,在大门口来回转悠,在这多待一会儿又没有加班费,他可不愿意! 终于看到人,凑上去急不可耐地叫:“哥,你总算来了,我可等好久了!” 沈知寒压着后颈活动了下脖子:“你可以走了。” 小保安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擦伤,关心道:“哎哟,这是怎么了,快去里面处理下。” 沈知寒道声“没事”,径直往里面去。 嗨唷,还不领情!小保安撇撇嘴,拎着行李袋把大门一关,走了。 沈知寒走进庭院,看到墙角一个身影。 “姜瑶?”女人背对他,正一铲一铲地把那束满天星挖出来,沈知寒看清楚了,上前攥住她手腕,“你干嘛?” 她抬起头,看清是他,目光有些幽怨:“挖坟,没看到啊。” 这盆栽是他和林子千一起种下的,说不清是对谁不满,反正她就是要给铲了。 一不小心看到他手背上的擦伤,语气更毒,“英雄救美回来了?” 沈知寒被她呛得一头雾水:“你吃枪药了?” 姜瑶撇过头,又恨恨地一铲下去。 “别弄了。我说别弄了……姜瑶!”抓紧手腕,一把将人扯起来,“你闹什么呢?” 姜瑶手一软,小铁锹掉在地上。 沈知寒受不了她这莫名其妙的模样,不顾她挣扎,把人往轮椅上一压,强势地推进屋里。 进屋后觉得房间里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你在这好好待着。”正要出去,被人叫住。 “沈知寒,”她平静下来了,“我就是心情不好,随便发泄一下。” “……”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真是小公主。 可问起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她又把轮椅一转,一副不配合回答的模样。 沈知寒没多纠缠,把落地窗关上,走到庭院,将满天星重新栽好,再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终于坐到监控器前,调出这两天的视频,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地检查。 看着看着,沈知寒把手收回来坐直,摄像头只能捕捉到客厅的画面,再往房间走就什么也拍不到,可他已经猜到姜瑶这股邪火是从哪儿来的了。 第33章 - 知寒 - 林亮 33 晚上,伺候姜瑶洗完澡,梁姨收拾上换洗的衣物就走了,姜瑶坐在轮椅上吹头发,没注意到门后的动静,等她把吹风机放下,抬头便看见玻璃上的映出个人影,吓了一跳。 沈知寒走到她身后,没什么情绪地说:“没吹干。” 五成干的发梢还沾着水,沿着后颈线贴服出流畅优美的弧度。 他取下毛巾,顺手盖在她头上,压着头擦起来。 眼睛被白色布料遮盖,纤维摩擦在耳边窸窣作响,姜瑶懵了一会儿,才在昏暗中攥住那只手:“你怎么了?” 大晚上莫名品出点温柔味道,怪让人不安的。 “……” 沈知寒垂眸,撩开柔顺的长发,沿脖颈看下去,视线停在锁骨,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再反捉住那只手,捏在手里揉了揉看了看,确定后丢回去,把毛巾一扯,露出那张被水雾浸染过的柔和脸庞,还带着被热气蒸出的粉嫩。 姜瑶瞟一眼他,把毛巾抓过来,自顾自擦头。 “明天出门,他们会派人来。” 她的手顿了一下,大致能猜到,明天林子凡会派几个人手过来,可他来告诉她这个做什么,透过玻璃,高高的身材微弓,偏头一言不发看她,这样子,倒有点像是没话找话。 ** 第二天早上,树梢挂积雪,屋角结冰霜,冬天特有的苍茫席卷大地。 锦山别墅区的一条马路,停了三辆黑色轿车,其中一辆是体型较大的suv,沈知寒把人推上后座,看了看前后两辆车,以及车旁西装革履的随行人员,然后才绕到驾驶座上车。 两名随从人员表情严谨,也各自走上驾驶座。 一辆车开路,一辆车断后,三辆车齐齐发动,沉默地开出锦山,前往静安墓园。 静安墓园位于四环外的近郊地带,边上就是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往南是出城方向,往东是庆桂园度假酒店,地理位置优越。 市区往外本就人烟稀少,进入寸土寸金的墓园,更是看不见几个人影。 车停在山脚的露天停车库,沈知寒把人接下车,嘱咐那两个随从就在这里等着。 姜瑶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戴着款式简单的宽檐帽,沉默得仿佛与葱葱树林融为一体,只有在通过b出口时,她的眼皮才稍微动了动reads();。 对着高速公路的道边,停着一辆年代久远的破旧不堪的二手本田,银色车体斑斑驳驳,更显残败。 这就是李晶晶给她准备好的“救命车”,真是抠门得紧。 昨晚她和李晶晶通过电话,李晶晶已经按照要求给她准备好新的身份证,存折,一叠现金,变装用品,以及飞往摩尔曼斯克的机票。 姜瑶定了定心神,把视线收回。 出了停车场,进入墓地,那两个讨厌的随从人员消失在视野里,她这才放松,找回轻松语调跟他聊天。 “沈知寒,你去过南方吗?”不待回答,她自顾自往下说,“我小时候跟我爸去过一次南边,一个叫霞屿镇的小地方,那里特别偏僻。” 没有被旅游风潮入侵的世外小镇,保持着最原始古朴的气息,连人都比外面好,善良简单,笑容纯粹。 絮絮地讲了一会儿,她说累了,仰起脸:“我口渴,想喝水。” 听到这明显带点撒娇意味的话,沈知寒顿了下,才张望四周:“早不说。”都到这里了,去哪儿给她弄水。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小白楼:“喏,那里面有。” 那是墓地的办公大楼。 他看了看不近的距离,有些犹豫,又禁不住她的催促,交代几句别乱跑就去了。 走几步,莫名不安地回头看几眼,那人听话地坐在椅上,看见他回头,还催促地挥了挥手。 心下稍安。 向侍者要水,拒绝对方过分殷勤的招呼后,沈知寒独自往回走。 这一处墓园,环境清幽,草野广袤,林立的碑石错落有致,庄严肃穆之外,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味。 据说墓地背后便是一片茂密树林,野生天然,受政府保护。 走到坡底往上望,蓝天碧草的那条线,落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样遥远的距离,姜瑶的背影看起来很脆弱,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毕竟在爱人的面前,人总是会不自觉变得渺小软弱。 不需要多问他也能感觉到,姜瑶对父亲感情是很深的,否则为什么偌大冷清的别墅里,只有书桌上那一张父女二人的合影关乎她的过去。 她把过去抛弃得很彻底,只有父亲,只有这份亲情令她眷恋怀念。 姜瑶的世界其实很简单,抛开某些时候的那么一点小聪明,她实际上很单纯,无论在哪方面,都如同一张白纸,他也是走进后才发现。 发现后,某些心思就像藤蔓一样无法遏制地缠绕生长。 这过程就如同途经一片荒原,你无从知晓风从哪个方向吹来种子,直到你驻足回头,才猛然发现,荒原不知何时已广袤如林。 沈知寒又看了一眼姜瑶,把那个瘦弱的身影深深望进眼底,这才收回视线,身体调个方向背对风,从裤兜掏出一根烟,衔在嘴上,低头点烟。 火星卷起白色蕉麻,灰黑的碎末随风而逝。 缓缓吐出一口浓烟reads();。 思绪跟着翻飞。 他其实不能理解这种浓厚的亲情,毕竟他从未感受过所谓亲情,父亲嗜赌如命,母亲不知检点,几平方米的生活日常以干架为主,吵架为辅,没有他表达诉求的空间。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家和别人不同,从小伙伴嘲笑的态度,从邻居看热闹的嘴脸,他都知道,他的家不正常。 但即使不正常,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散。 那是一个寒冷的傍晚,他如往常一样背书包回家,走过小巷,路过田埂,看见邻居怪异的眼神,听到大人奇怪的闲言碎语。 没到家门口就听见父亲愤怒的咆哮,害怕得不敢进去,调头跑到窗边,蹬着石灰墙往里窥探,屋里一片狼藉,杯盘碎了满地,母亲的一切东西都没了,墙上的大幅结婚照被人撕去一半。 那一天,夕阳如血,轰轰烈烈地烧红半边天,他迷茫地沿着田埂乱走,不知何去何从,一直走到累得无法动弹,才终于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跌坐在地,看天边最后一丝红光被山峦吞没,他知道,黑夜降临了。 不知抽了几支烟,沈知寒把烟头掷在地上,抬脚碾灭,这才回头。 这一回头,整个人愣了一下,四野极望,终于反应过来,呼吸骤停,血液凝固—— 姜瑶不见了! 连人带椅不见了! 心脏狂跳,沈知寒狂奔上山坡,空旷的草野上除了风声应和,只剩沉默的墓碑。 他来回地奔寻,不停地呼喊,那个噩梦般的傍晚卷土重来,猩红的夕阳烧进了眼底。 茫然,无措,心像被掏空,他丢了重要的东西,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热汗滚滚而下,脚步重得像灌了铅,腿一软,脆弱地栽倒在地。 手探进口袋,忽然一滞! 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李晶晶的手机号。 上次穿这件衣服的人是—— 是姜瑶! 李晶晶正乘车带领大批记者前往发布会现场,接起电话便听到那头的凶恶咆哮:“人呢!她人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背着我做了什么!李晶晶,你最好不要作死!” 男人愤怒得失去理智,如果近在咫尺,分分钟就能要了她的命。 李晶晶冷冷道:“姜瑶啊,她现在——”拿开手机瞄了一眼时间,“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心里咯噔一下,沉沉地往下坠。 “我给她准备了一辆车,那辆破车,刹车是坏的,”寒冷的嗓音阴毒至骨,“她说她想去南边,你现在往南追,应该还赶得上送她一程。” 送她一程黄泉路。 沈知寒转头拔足狂奔。 停车场不见随从人员,路边的二车本田也不知所踪,他踩下油门疯子般冲出。 工作人员的呼喊,狂烈的风声,都被丢在脑后,窗外路标,树木,极速后退,漆黑发亮的suv风驰电掣,在无人的高速路上开成一道飞掠的黑色流光。 漆黑瞳仁紧盯前方,敏捷地打一下方向盘,一个快速超车,将碍事车辆通通抛在车后reads();。 码数已经飙上200km/h,仪表盘指针还在向右攀爬,颤抖得如同筛糠,再下去迟早爆表。 想也没想,咬紧牙关,又是一个激进的加速! 一开始接这份工作只是为了钱,而这一刻不要命的奔袭是为了什么? 他明明刚从贫穷的困境中逃脱,却又一脚踩进另一个深渊? 扪心的自问没有回答,心灵的震颤却久久不止。 混乱的思绪缠成一股粗长的绳,绞得他鲜血淋漓地疼。 当所有情绪被一个人引燃,他成为失去理智的野兽,随本能行动,任*燃烧,银色本田闯进视线,眼前世界就随仪表盘爆炸—— 根本没有犹豫,右上超车,极速转弯,甩出一个火星四溅的漂移,以自杀式姿态撞挡向本田。 嘭——啪——! 震天巨响撕裂天空,滚滚浓烟翻腾而起。 强烈气流将意识狠狠掀翻,身体撞向坚硬物体,痛感在体内各处炸开,知觉仿被四分五裂。 …… 呼——呼——耳边只剩喘喘奄奄的人息。 他趴倒在安全气囊之上,身体僵痛,长久无法动弹。 窗外浓烟滚滚,火光乍起,灼灼火舌,张狂地扑卷。 呛人的汽油与烟尘扑进口鼻,刺激浑浑的大脑。 他已不能动,却还不能放弃,因为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在那辆车里等他来救。 沈知寒小拇指弯曲颤颤颠颠,凭借最后一寸顽强意志挣扎着把身体从被殷红鲜血浸染的气囊上撑起。 猩红的眼里看什么都是血色。 没有浪漫,唯剩恐惧。 他呼吸压抑,艰难急促。 这一场胜负赌局,是生是死,全凭命。 感谢上帝圣主,留他一条残破的狗命。 然而,当他艰难地推开如芦苇般无力摇摆的车门,摇摇晃晃,一步一踉跄,心怀虔诚荣光朝向圣地时,才发现所谓的生死赌局不过是一场恶意的玩笑。 而玩笑的主人,是她—— 车上没有人。 车上根本没有人……劫后余生的喜悦后是迟来的愤怒,他怒极反笑,心上捅了一把刀。 她算计了所有人,包括他。 而他差点赔上命。 这才是压死巨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知寒神志一溃,双腿一软,跌跪在地。 被风扬卷的火舌狂乱蹿高,几次差点吞住倒地不起的人。 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夕阳,也是这火焰般的颜色吧。 第34章 - 知寒 - 林亮 34 “昨天下午一点左右,李诗桐与北安集团董事会主席林子凡共同发表记者发布会,发布会上,意外出现的神秘嘉宾使绯闻事件发生了惊人转折。” “原来狗仔拍到的所谓酒店夜会不过是一场朋友聚会,李诗桐的聚会对象正是林子凡之妻,北安集团创始人独女姜瑶。” “据悉,林子凡与姜瑶乃青梅竹马,相恋十年有余,四年前便已结婚,二人感情一直很好。而李诗桐则是姜瑶的闺蜜好友,之前参演的电视剧也多是靠她牵线搭桥。” “此次事件真相大白使无良狗仔再次陷入网友的群起讨伐之中,李诗桐的粉丝纷纷骂其‘没有道德’‘看图说故事’‘不如趁早转行做编剧’,而李诗桐本人自发布会后便再没有对外发表任何言论,看起来似乎很希望这件乌龙事件快点过去。” “小编在这里也想奉劝各位同行,做人做事,要有良心……” 新闻播报戛然而止,李晶晶关闭电视,面色铁青。 昨天中午她带着各大媒体气势汹汹赶往庆桂园,原本想杀林子凡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对方鸿门宴都摆好,就等她上钩。 姜瑶也是个当婊|子的料,一边勾引她合作,一边来个计中计。 这一个大套子下去,拴得她赔了夫人又折兵,进退两难。 “我说,”阿ken紧张兮兮,“你摆了林老板这么一大道,他没拿你怎么样么?” 李晶晶怒从心起:“这他妈到底谁摆谁一道!” 手中的电视遥控器飞出去,身先士卒地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阿ken吓得脖子一缩,等她气息稍稳,才又壮起胆子提醒:“……再怎么说,也是你先不厚道要搞人家……” 她一个眼刀过来,他立马噤声不语。 李晶晶急火攻心,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暴走。 她这样摆了林子凡一道,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幸好,幸好她手里还有把柄,思及此,李晶晶心下稍安。 ** 高速公路上的惊魂一刻以“追尾”事故处理,由于当事人一人轻伤,一人平安无事,并未造成重大伤害,最终以轻微交通事故定性,事后双方态度友好,并共同决定以私下和解方式圆满完结此案reads();。 警察同志很高兴,两边事主也很满意。 磋商结束后,“当事人”陈助理与另一个当事人“律师代表”一起从交警大队出来,彼此微笑寒暄后,分道扬镳。 陈助理转头乘坐公司商务车,前往北安集团大厦。 “民政局登记完成后,离婚协议书将正式生效,林先生和林――姜小姐就算是解除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了,”律师一边收拢文件,一边认真地传达协议事项,保证不会将这件事透露给媒体,然后带着公式化的祝福离开。 林子凡坐在老板椅,漆黑的眸子盯着宽大的实木会议桌,面色冷得像从冰窟里捞出来。 李晶晶明面上发动舆论攻势,暗地里手握把柄迫使他坐以待毙,如果没有姜瑶的帮助,这场陷阱他早就陷入被动。 屋里静谧了一阵儿,这才响起阴冷压抑的声音:“姜瑶,如你所愿,现在你‘自由’了。” 她用被窃听的电话和李晶晶联系,无非是想引他出现,然后利用李晶晶布的局与他合作――她用公开身份帮他挡下流言,护住他以及北安集团的名声;而她得到的奖励是,与他脱离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姜瑶坐在长长实木会议桌的另一头,轻松和喜悦小心翼翼地泄露,慢慢涌上心头,她目光失神,有些漂浮的不真实感。 漫漫长征,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虽然没有完全自由,但至少摘掉了“林夫人”这顶帽子。 以后,以后总有一天能彻底脱离这个恶魔。 “你以为一份离婚协议就能让你逃出我的掌心?”林子凡绕着会议桌,慢慢踱步到她身后,捏着纤薄圆润的双肩,倾身压在她耳边,“你也太天真了点。” 手指顺着光滑的后颈抚摸,像蛇一样冰凉可怕,“我说过,你是我的――就算你残了,死了,也是我的。” 极近的距离里,看到那个小巧饱满的耳垂,忍不住狠狠咬一口上去,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被她吓得挣开。 “不要碰我。”姜瑶退开轮椅,受惊地捂着耳朵。 舌尖一丝血腥味,他没有笑意地咧开嘴,舔了舔上颚,这时门推开,陈助理走进来,对姜瑶颔首示意后,向林子凡一板一眼地交代媒体的采访搬上日程,车祸事故也已经处理干净。 林子凡听着他的回报,走进玻璃墙漫进来的大片阳光里,墙外便是湛蓝天空,他俯视城市上空,眯着眼思索:“处理干净了?” “那个……那个叫什么的,受伤的保安呢?” 目光扫过姜瑶,她平静无波,只是盯着地面一处发呆。 “伤势不重,正在医院治疗。” 林子凡盯着地面的车流问:“他为什么撞车?” 陈助理蹙眉思忖了下:“他不知道发布会的计划……” “所以他是去截人?” “……应该,是。” 林子凡低低地嗤笑一声:“工作这么认真?”眼风扫过姜瑶,“还留这个人吗?” 陈助理自知不是问自己,便看向姜瑶。 姜瑶没有情绪地回答:“随便reads();。” 林子凡慢慢收拢眼底的锋利,重新看向陈助理,漫不经心地说:“剩下的事,你看着处理吧。” 接下来的几天,姜瑶作为林子凡的妻子,密集地参加了几场采访,林子凡不怎么出现,但陈助理次次都来盯梢。 采访的问题和答案都是提前定好,她只需要在镜头前微笑背书,为林子凡和北安集团维持良好形象就可。 杂志出报道后,硕大的标题大多围绕“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不离不弃的爱情”、“成功的企业家”之类庸常又吸睛的标题,戳中女性g点的故事,反响很好。 大年夜转眼就要到,今天是最后一场采访。 地点定在酒店高层的总统套间,林子千带姜瑶过去时,杂志方的人已经到场。 姜瑶正准备着,一抬头,看到一头干练短发的夏薇薇走了进来。 两个人目光对上,姜瑶惊讶,夏薇薇却显得平静。 背完稿,采访很快开始。 内容无趣,依然是对林子凡的歌功颂德,姜瑶机械化地对答如流,偶有停顿,状似认真思考,演技精湛自然。 正采访着,套间的门无声打开,白色衬衫,黑直的西裤,林子凡一出现便吸引众多工作人员的目光。 他也察觉自己是焦点人物,傲慢又不失礼貌地略作颔首,心无旁骛地走到摄像机后。 镜头里,是面露得体笑容,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摄像师感觉到耳后吹来一阵带着木屑清香的风,一回头,还没打招呼便被对方用一根手指制止住。 “……” 林子凡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在意地向身旁人摆摆手,自然而然取代他,握住摄像机手柄。 “……”摄像师迟疑后退。 凑近些看得更清楚,可他似乎还不满足,按下按钮,镜头进一步推进,夏薇薇背影消失在画面外,姜瑶占据了整个屏幕,眼角眉梢,一颦一笑,更加清晰。 林子凡眯眼,安静地看着。 “这……”后面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多嘴。 采访结束,林子凡颇为绅士地上前打招呼,夏薇薇也是八面玲珑的人,两个人客套寒暄一番,这场采访也就接近尾声。 众人开始忙碌收拾东西。 在楼下玩了一圈的林子千跑上来,看到林子凡,娇娇软软地喊了声:“哥!” 林子凡看到她,一改客套公式化的笑,宠溺地摸摸头:“刚才去哪儿野了。” 林子千嘟嘟嘴,抱住他手臂撒脚。 这边兄妹俩浓情蜜意,那边夏薇薇走到茶几边收拾稿件。 “姜小姐,今天很高兴能采访你,我们有机会再见。” 客气的道别结束,姜瑶目光落在对方刻意留在桌面的名片上。 她不动声色,悄悄把名片收进了口袋。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