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探监 - 知矜 - 知妗 隆昌初年,也是末年。 冬月初九,怀梁罕见的下了雪。 随风飘零的雪花刚落到地上就化了。 一个月前,这里还是永绥的都城怀梁,如今却成了大夏的囊中之物。 “吱呀——”一声,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萧瑟的寒风一下子就灌进了空荡荡的屋子。 堂前的妇人不过双十光景,却身着一袭素衣,发间暨着白花,眉目间看上去很是疲惫。 推门进来侍女巧竹略显慌张。 “夫人!出大事了,武安侯府被夏军给围住了,估摸着今日定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这怀梁是待不下去了,夫人,咱们也赶快离开吧!” 听着她急切的语气,迟玉卿低垂着的脑袋终于缓缓抬起,两眼目然的看着她。 走?永绥覆灭,何以为家! 她含恨看了一眼香案上摆放的灵位,上面赫然刻着:先夫季无渊生西之莲位。 他临危受命却战死边关,到头来却连具尸体都找不回来。 若不是那沈元祺不仁,他又何至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家不成家,国不将国,如今国破家亡,她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在这世上? 她还想问问那沈元祺,处心积虑争来的江山,到头来为何又守不住? 她盯着那块灵牌看了许久,动了动嘴。 “备好银子,随我去天牢走一趟。”横竖都是一死,她得先去把这些账算清楚。 “奴婢这就去!”巧竹虽然好奇她想去探视谁,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迟玉卿最后看了一眼那抹青色,拢了拢外衣,踏出了困了她许久的祠堂。 洁白无瑕的飞雪落在她的身上,她却无暇去欣赏这份美好。 路过武安侯府时,里面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尤其抓耳,声声凄厉。 三十年前的岐山大战中,葬身武安侯手中的大夏亡魂不计其数,如今永绥覆灭,大夏自然不会放过他。 和武安侯一同在岐山大战中威名大显的,还有她已故的祖父。 她父亲生前也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她可是实打实的将门之后,也难怪巧竹那丫头害怕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状若不经意的抬了抬手。 “我的坠子好像丢了,你折回去替我寻一寻。” 巧竹望了一眼,她果真只有一只耳朵上还戴着耳坠子。 迟玉卿接过她手中的钱袋和食盒,将钱袋系在了自己腰间。 巧竹凝眉,环顾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音:“夫人,这外面到处都是大夏的贼人,奴婢得保护夫人!” 这种时候,城中百姓都恨不得一直躲着不出门。 迟玉卿皱了皱眉,冷声呵斥了她:“我让你找,你只需听从便是,你知道那坠子对我有何意义,还不赶快去!” 那对坠子,是季无渊送给她的,也是他唯一一次送东西给她。 巧竹是她的贴身丫鬟,又如何不知有多重要? 可巧竹也不笨,如此重要的东西,平日里迟玉卿出门都不会戴着的,她想做什么,巧竹多少能猜到一些。 可她的态度又如此坚决,巧竹愣在原地许久,终究是咬了咬牙,转身去找她落下的坠子了。 见巧竹的身影远去,迟玉卿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丫头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是个忠心护主的,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送死,迟玉卿做不到。 天牢的狱卒还是永绥的官兵,不过他们早已换了效忠的人。 她把带来的所有银子都打点给了他们,她又只是一介妇人,狱卒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元祺是永绥最后的皇帝,他的死期还在后头,所以暂时被关押在了天牢中。 听说取他性命的人,还得有两日才能赶到。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是能够去见他一面的。 越往大牢深处走,关押的犯人身份也越高。 “迟玉卿!”快要走到头了,却没看到沈元祺的影子,只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迟玉卿左右看了一眼,在靠右手边的牢房里找到了声音来源。 男人倚在牢门上,正冲着她笑。 他原本俊美无俦的容貌,到底是被肆意生长的胡茬掩盖住了。一袭破烂泛黄的囚服,上面还残留着不知道从哪儿沾染上的血迹,看上去邋遢极了。 迟玉卿皱了皱眉,这哪儿还是玩世不恭的小侯爷啊。 此人正是武安侯的长孙,傅淮宴。 要说傅淮宴此人,仅仅是这个名字,便能让怀梁所有的纨绔子弟甘拜下风! 曾经的他,潇洒快意,当是永绥最肆意的公子哥。 如今看到他,迟玉卿不免又想起了武安侯府的惨状,他一直待在这大牢里,大抵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这牢里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了。 傅淮宴不仅做人纨绔,做事也是我行我素毫无章法可言,他因为和三皇子沈元清是好友,故而掺和了皇子们的皇位之争。 然而最后坐上皇位的是二皇子沈元祺,所以他成了阶下囚,还没等到武安侯想办法将他救出,大夏便迅速攻占了永绥,且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现在看来,或许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沈元祺坐上皇位却守不住江山,当是要被写进史书,万年留名。 只是,因为他和季无渊各为其主,迟玉卿又和他并无多大交情,严格来说俩人并不熟。 她回过神来,没打算搭理他。 正准备走,他又叫住了她。 “我知道你因何来此,不过貌似你来晚了,他已经死了。” 他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她,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同她开玩笑一般。 迟玉卿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她两只眼睛里明明写着不可能。 谁会先她一步杀了沈元祺呢?想杀狗皇帝的人多不胜数,可这里是天牢。 而他三两句话,便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如今真没必要骗她。 迟玉卿稍加思索后,便让狱卒打开了他的牢门。 她刚进去,他便看着她手里的食盒两眼放光。 他的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做不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来。 这食盒里的菜没毒,见他眼馋,她只微微顿了顿,便将食盒打开了,推到他的身边。 “可惜了,没有酒。” 他捧着食盒大快朵颐,说话也含糊不清,哪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模样? 迟玉卿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他将食盒里的肉都吃了个精光,很随意的擦了擦嘴。 他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还慵懒的舒展了一下略微身体,一脸的满足。 只是,铁链在地上摩挲的声音实在刺耳。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别看我在这牢里出不去,我知道的一定比你多。” “你想知道沈元祺是被谁杀的?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自然是不想要他活着的人动的手。” …… 迟玉卿现在觉得他就是在信口胡诌。 他却觉得很好笑一般。 看着她这身素衣打扮,他突然很认真的发问:“你可知,大夏如今的太子是谁?” 可迟玉卿如今又哪里会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原本大夏掌权之人是外戚忠勇侯,可就在不久前,皇室从忠勇侯手中夺回了权力。 不仅处死了野心勃勃的忠勇侯,还顺势南下一举攻破了永绥边防。 不到半年光景,永绥便全部沦陷了。 至于因何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却是不知。 见她一脸茫然,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该是如此的。” 他想说她笨,可他想到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那才是困住她的根源。 迟玉卿没有反驳,她只觉得无力。 他又接着说到:“罢了罢了,人生在世,难得糊涂,这样也好。” 他嘴里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迟玉卿却觉得十分看不透他这个世人嘴里的纨绔。 话不投机半句多,迟玉卿确认沈元祺已经死了后,终于多喘了一口气。 沈元祺已死,季无渊的在天之灵终于能够安息了。 唯一遗憾的是,她没能亲手给季无渊报仇。 002:赴死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眼神微暗,却什么也没多说。 吃饱了,他也该上路了。 “我唤你来,其实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他先一步开了口,收起了先前的散漫,定定的看着她。 “什么?” “杀了我。”他很虔诚,又很平静。 迟玉卿被他这个请求吓到了。 从来没有人如此真挚的看着她,请求她了结了自己。 “为什么?” 她凝望着他,看到他眼里的空洞,终究有些不忍。 他的嘴角终于泛起微微苦涩:“傅家遭逢大难,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我更不想屈辱的死去……就算作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有来世,我定不惜一切报答你的恩情,可好?” 他垂下眼眸,将更加深沉的情绪隐藏了起来。 迟玉卿显然更加吃惊,原来他都知道了。 “你难道不想报仇吗?”迟玉卿反问。她知道,如果他想离开,单凭这大牢根本就困不住他。 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 “来不及了。” 迟玉卿默然,永绥覆灭已是定局,他即便有再大的本事也扭转不了局面。 他是傅淮宴,是不拘形迹的潇洒公子哥,天生傲气。 他宁愿就这样无声死去,也不愿苟且偷生。这种感觉,迟玉卿是最明白的。 所以,她犹豫了。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颤抖,这种被人算计好了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他什么都知道,他算准了她会来。 或者说,他就是在赌,赌她会来。 可是她并不想和他一起赴死。 她若遂了他的愿,她自然也活不成,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但,明知道这个请求无理,她到底还是动摇了。 季无渊也死了,她苟活在这世间又有何意义呢?她本来也是想着和沈元祺同归于尽的,帮他这个忙全当是积德了。 所以,她要傅淮宴给她一个理由,让她心安理得和他一起赴死的理由。 傅淮宴却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只能告诉你,你今日若选择离开,来日定会后悔。” 活着远比死了痛苦,真相太过残酷,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他是在帮自己,也是帮她。 他还在故弄玄虚,迟玉卿心里却已经下了决定。 她的命运早就不由自己掌控了,既然稀里糊涂的开始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也罢。 如有来世,但愿她能再大胆一些。 “好,我帮你!”她没有再犹豫,眼神透着坚毅。 迟玉卿抬手将头上那只素色发钗拔了下来,没了发钗的束缚,三千青丝顿时倾泄而下,却并不显得有多狼狈,配上她一身素衣,反而美得惊心动魄。 她握着尖锐无比的发钗,缓步靠近他。 这支发钗自然不是普通发钗,她不能带短刃进大牢,只有用这种方法来了结沈元祺了。 只可惜,她还是来晚了。 他微笑着,挺直了背,将乱蓬蓬的头发理顺,露出他的全部面貌,即便浑身是伤,可他的脸仍旧是完好无损。 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迟玉卿将发钗举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刺向他的心口位置。 尖锐的发钗几乎整根没入了他的胸膛,泛黄的囚衣很快被鲜血侵染,十分骇人。 可他也只不过是闷哼了一声。 她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他却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恍然间,迟玉卿好像又看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打马从街角闹市穿过,恣意潇洒。 她木纳的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必死无疑。 弥留之际,他咧开嘴,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猜出来。 傅淮宴死了,死在了她的手里。 迟玉卿将自己的外衫退了下来,覆在了他的尸身上,给他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很快就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她不想死在外面那些狱卒的手里,亦或是大夏贼人的刀下,来不及多想,便一头撞到了身后的石墙上。 本就孱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而缓缓倒下,闭上眼睛前,她好像又看见了季无渊,他正迈着大步朝着她走来。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除了冰冷,好像还有别的东西,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她正想看个清楚,却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怀梁这场雪一连下了七日,迟玉卿死的第二日,整个怀梁停了厚厚的积雪。 这是几十年来都未有过的罕见事。 纵然风雪凌冽,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却立在大雪中久久不肯离去,他的前方赫然是一块被大雪掩盖了一大半的孤坟。 …… 靖安十六年,春—— 迟玉卿觉得自己再不醒来,就要被活活渴死了。 她猛然睁开眼,就感到一阵强烈不适,脑袋就好像要裂开似的。 “水……水!” 微微侧头,看到桌子上放着茶盏,她也顾不上头疼不头疼了,赶紧抓着床帷爬了起来。 喝完水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稚嫩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小胳膊小腿的,分明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她吓得不轻,可她看到手腕上尤为明显的胎记时,又陷入了沉思,这是她自己,却又不是已经活了二十余年的她。 她环顾了四周的环境,竟不知是该作何反应。 这里……是迟家,是她的闺房! 她貌似回到了小时候,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可一看到这些东西后,那种熟悉感瞬间涌了上心头。 她是在做梦吗?可是,若是梦的话,她又是被谁救了的? 她不可能是在做梦。 她很清楚,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为了证实她确实回来了,她朝着外面高声呼喊: “巧竹,巧竹!” 她呼唤着巧竹,进来的却不是巧竹,而是一个让她记不住脸的丫头。 见她终于醒了,丫鬟松了一口气。 “二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迟玉卿虽然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可结合她方才回想起的记忆,也大概想起了一些事。 她这是回到十岁那年了。 前因是她贪玩,不小心跌入了池塘里,差点就丢了性命。 也亏得她命硬,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将她救了起来,没死成。 没想到她竟然会回到这一年,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个时候父亲还没有被害,迟家也还没有垮。 她知道后果,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出事,她得制止后面的一切惨剧发生! 她看了小丫头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实在记不清了,这些年她的身边人一直是巧竹,猛然回到小时候,她还真不习惯。 小丫头微愣,眼神中带有些许疑惑:“奴婢春桃。二小姐可是还有哪里不舒坦?” 春桃以为她落个水把脑子都给烧坏了。 迟玉卿默念了这个名字两遍,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丁点印象。 她的身边从来是没有固定丫头的。 迟家有两个千金小姐,大小姐名唤迟玉莞,人如其名,性子娴静温婉,就是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而二小姐迟玉卿却和长姐的性子完全相反,平时的做派也丝毫不像一个女孩子。 活脱脱就是一个闯祸精。 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她身边的丫头都待不长,也没哪个丫头愿意来她的院里伺候。 她只要一犯错,老夫人就会安排新的丫头到她身边。 春桃已经不知道是她身边的第几个丫鬟了。 这丫头先前是老夫人院里的人,还是不久前才过来她身边伺候。 春桃眼里只有恭敬,迟玉卿有自知之明,她不如姐姐招人喜欢,府里的这些个丫头就没有谁愿意真心待她。 不过,在她没找到巧竹之前,姑且让春桃伺候着也行。 “我饿了,你去准备一点吃食过来。” 她都躺了这么久了,昏睡时滴米未进,能受得了才怪。 春桃没有迟疑,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003:重生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在房中四处走动着,看着这熟悉的陈设回顾着往昔。 看到桌上摆放着厚厚的女戒时,迟玉卿心中百感交集。 经历过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相继离去,眼睁睁看着永绥落入他人之手,而她,空有一腔怨念,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很清楚,这些东西救不了迟家,也救不了永绥。 她说过的,这一世她要再勇敢一些。 经历过死亡,她不愿再糊里糊涂的活着了。 哪怕最后头破血流,她亦无惧。 很快,房门再次被推开。 先踏进房门的却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少女。 她始终面带微笑,让人见之便觉得如沐春风。 她便是迟玉莞,迟玉卿的嫡亲姐姐。 终于又见到姐姐,迟玉卿的眼泪一下子便憋不住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着奔向了她的怀中。 此情此景,谁见了都难免动容,丫鬟们都有眼力见,春桃放下手中的桃酥便跟着迟玉莞带来的丫鬟退了出去。 没有外人的打扰,迟玉卿哭得更起劲了。 迟玉莞抱着她的双臂微微有些僵硬,卿卿这时的反应让她不知所措,她来时还担心妹妹不想见到她。 卿卿和她也从没有如此这般亲密过,她低头看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竟然生出了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她试着伸出手,在妹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卿卿别哭,姐姐在呢。” 她的语调很是温柔,明显就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听到这个温柔无比的声音,迟玉卿破涕而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偏偏她的脸上还挂着珠串,这么看着,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可迟玉莞并没有觉得怪,妹妹愿意和她亲近了,让她很是惊喜。 姐姐的怀抱温暖如初,迟玉卿舍不得撒手。 她只有迟玉莞这一个姐姐,姐姐便是她的依靠。 可前世的她却因为觉得长辈偏心就和姐姐怄气,不知道伤了姐姐多少回心。 姐姐却处处为她着想,即便是嫁了人,也时常都在念着她这个没良心的小妹。 后来姐姐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她甚至连姐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这些往事,是她不想回忆的,也是她一直都耿耿于怀的。 迟玉莞用手绢轻轻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净了,又让她坐到了软椅上,大夫说了得静养着,不然到时候唯恐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见妹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哭,迟玉莞当然是一万个心疼,可她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奈何她只有这一个妹妹,到了嘴边的话又化作无声叹息。 又细细琢磨了一下,她还是开了口: “姐姐知道,你是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引起祖母的注意。可是卿卿,你其实不用想太多的,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祖母她又怎会厚此薄彼呢?” “你落水昏迷不醒,祖母还特意去相国寺为你求了一纸平安符,她老人家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她真的很担心你。” 迟玉莞无奈,自家小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拧巴了,因为母亲的事让她比同龄的姑娘更加敏感,有些事看不清也转不过弯。 这些话,迟玉莞憋在心里很久了。 一字一句听完后,迟玉卿眼角酸涩,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一茬。 前世也是这时候,迟玉莞来看她,她冷着脸把姐姐赶了出去,姐姐自然也不会同她说这些了。 是她不知所谓,伤了两个爱护她的人的心。 迟玉卿想到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太,心里更是止不住的酸楚。 她是父亲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她活下来了,可母亲却永远的离开了她们。 她总以为祖母是不喜欢她,可是事实却是,祖母临终前,喊得最多的是她的名字,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有些爱她明白得太迟,稍晚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的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心想着幸好现在还不晚,她还有机会去弥补。 见妹妹泣不成声,迟玉莞还有些懊悔,觉得应该晚点告诉她的,她这才刚醒过来,要是又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想安慰,却又插不上话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反正止住她的眼泪的是因为肚子饥饿而发出的奇怪声响。 迟玉卿也不哭了,还闹了个大红脸,迟玉莞却莞尔一笑,亲自将桃酥捧到了她面前。 迟玉卿眼珠转了一圈,突然抱着姐姐的手臂开始撒娇:“我要姐姐喂我吃,好不好嘛~” 迟玉莞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听着妹妹刻意表现出的软糯语气,她更是不知所措。 可是,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到底还是出卖了她。 卿卿软软的撒娇,她很受用。 看着嗷嗷待哺的妹妹,她拈起一块桃酥,精准无误的投喂到了妹妹嘴里。 “真好吃!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入口即化的桃酥下肚,迟玉卿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见迟玉卿脸上漾起满足的笑容,她也忍不住尝了一块。 嗯,是很甜。 一盘桃酥很快就被她吃了个干净,迟玉莞又嘱咐她好好休息,可迟玉卿却说要和她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她能主动想到去看老太太,迟玉莞当然高兴,可她的身体要紧,正想拒绝,她已经先一步跑了出去。 迟玉莞无奈,又怕她着了凉,连忙拿起披在架子上的小巧披风追了出去。 迟家出身将门,乃是正儿八经的世家。 虽然迟家在怀梁的地位不容小觑,但因为到了迟玉卿的父亲这里就绝后了,父亲又常年驻守边关,所以迟家在怀梁诸多世家里逐渐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迟老太爷,也就是当年和武安侯一起叱咤疆场的大将军,早些年便以身殉国,成了忠烈。 老夫人膝下不过三个孩子,迟玉卿的父亲排行老二。 他也是迟家唯一的男丁。 到了父亲这里,就只有她和姐姐两个小姑娘了。 因为一些原因,母亲难产死后,父亲也没能续弦。 他又常年不在家,老太太便是想操心也没法子。 整个迟家都很安静,老太太的院子更甚。 姐妹二人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吵到了老太太。 虽然她迫切的想要见到老太太,可是处于本能,迟玉卿还是生出了些许的怯懦。 她们姐妹站在门外踌躇不前,里面却响起了一声颇具威严的呼唤。 “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 迟玉卿低着头,跟着姐姐推门走了进去。 老太太头发花白,原本笔挺的背也早就开始佝偻着了。只是她的气势尤在,她的骄傲也还在。 她又想起了祖母临终时苟延残喘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老太太房中点着香,味道很是浓郁。 可老太太看着却没多少精神,苍老的面容中还透着疲惫。 她老人家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时不时的还在重复手中摩挲的动作。 迟玉卿想到姐姐说的老太太为了自己,特意去寺庙求的那一纸平安符,眼眶不觉又湿润了起来。 “祖母,孙女不肖,让您担心了!”迟玉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顺带给老太太磕了头。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老太太和迟玉莞不禁都愣住了。 可她的眼神却很真诚,眼里更没有做错事的心虚,只有诚恳。 还是迟玉莞反应了过来,她也同老太太行了礼,端立在妹妹身旁帮腔:“我们卿卿啊这是长大了!祖母,您对我们的好啊,我们姐妹都记在心里呢!” 是真是假,老太太那一双眼睛能分辨出来。 毕竟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孙女,老夫人又怎会不动容? 不过话都到嘴边了,说出口的却还是不变的训斥。 “没出息!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还不快起来!” “魏嬷嬷,给两位小姐看坐。” 地上凉,小丫头的梦魇刚好,别又染上了寒气,姑娘还小,落下了病根就不得了了。 魏嬷嬷最懂老夫人,早就备好了软凳,老太太发话,她便让丫鬟们搬到了小姐们跟前。 迟玉卿将眼泪抹干净,乖乖和姐姐坐到了凳子上。 听着老太太训斥她,她没觉得有多委屈,反倒是觉得特别暖心。 “吃一堑长一智,谅你这丫头也不敢再如此顽皮了!看在你刚刚死里逃生的份上,便只罚你抄二十遍女戒罢了,可还服气?”老太太微眯着双眼,漫不经心的说到。 只是抄女戒,的确算是小惩大诫。 老太太倒也不是真盼着她老实,只是想让她暂时待在府中安心休养身体。 “祖母教训得是,卿卿服气!”别说是抄了,就是让她倒着背下来也是没问题的。 前世迟家支离破碎后,她只身投奔外祖母家无依无靠,若不是凭借着乖巧二字,兴许早就死在吃人不眨眼的后院了。 004:撒娇 - 知矜 - 知妗 见她如此乖巧,老太太后面要说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以往让这丫头抄女戒,她早就哭丧着脸了,这回倒是出人意料的乖巧。 不过也好,小丫头难得开窍,兴许真是懂事了。 见老太太眉目平和了,迟玉卿冲姐姐眨了眨眼,姐妹俩相视一笑。 她们俩在底下的小动作老太太尽收眼底,假意咳嗽了两声:“卿丫头过来。” 迟玉卿赶紧狗腿子似的起身,一蹦一跳的上前去了。 迟玉莞无奈轻笑,果然妹妹还是那个跳脱的妹妹,不过这样朝气蓬勃才是她的本色。 看到她脸上孩子气的笑容,老太太倒是什么都没说。 她靠拢来,魏嬷嬷便将收好的平安符拿出来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拿着平安符却没急着给她: “这是我前两日托人去相国寺替你求的平安符,日后便贴身戴在身上,免得再无故遭罪了。” 老太太语重心长,虽然语气严肃,可言语中对她的关心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迟玉卿更加感动了,老太太分明是自己亲自去的相国寺,却说是托别人去的,嘴硬心软,真是个别扭的老太太! 自从祖父仙逝以后,祖母就深居简出了,每年除了祖父的忌日那天去到相国寺给祖父上香以外,便只待在迟家了,这次是她让祖母破了例。 她点了点头,郑重将平安符接了过来:“祖母您真好!” 她将平安符捏在手心,半蹲在老太太身边,把头枕在老太太腿上。 这个动作,她在梦里想了很久。 老太太不由得身子一震,她根本没想到迟玉卿会有这般动作。 自从儿媳离世后,在怀梁这片天,老太太便是两个小姑娘最大的靠山。 老太太生怕自己管教不好她们姐妹,所以平日里即便是再心疼两个小姑娘,也总是摆出一副特别严厉的模样。 所以姐妹俩对她更多是敬畏。 两个丫头各有不同,一个虽然是知礼懂事,可是太过本分,不敢逾矩。另一个则是年岁尚小,尚且不知事。 迟玉莞早慧,又是长姐,老太太倒是操不了多少心。 就是迟玉卿这个小丫头,年幼无知又不服管教,老太太每天就愁啊愁,既想着小姑娘哪天能够听话懂事,又不想磨灭了小姑娘脸上的笑容。 总之她老人家心空空,却也只能对着魏嬷嬷诉说心里话。 迟玉卿这番动作,虽然让老太太十分错愕,不过那双见证了岁月流逝的手还是做出了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得到祖母的回应,迟玉卿猛得一下钻进了她老人家怀里。 “祖母,卿卿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她大着胆子在老太太怀里撒娇,感受着老太太怀中的温暖。 小姑娘天真活泼,老太太不苟言笑,这一画面看上去虽然违和,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是有多温暖。 迟玉莞虽然为妹妹捏了一把汗,不过她看着这一幕多少还是流露出了羡慕之情。 老太太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严肃,嘴角反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也想如同妹妹一般随心所欲,可她是长姐,必须得稳重。 “没规没矩的,不像话!”不过片刻,老太太又重新拾起严肃的表情。 这蹭也蹭了,迟玉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太太要面子,她也乐得配合。 见她活蹦乱跳的模样,老太太心里一阵感慨。 想着她刚出世那会儿,瘦得跟一只小老鼠似的,那些个眼拙的都说怕是将她养不活,没想到这一转眼都已经十年了。 她们姐妹能平安长大,且不输人,老太太心里自然是骄傲的。 她如今也实在没那个精力给她们姐妹更多,但只要她还没闭眼,就还能给她们姐妹做靠山。 端是为了她们姐妹俩,老太太便得再多活两年。 老太太没跟妹妹一般见识,迟玉莞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祖母绝不会真正责怪妹妹的,倒是她多虑了。 见姐妹俩在一旁挤眉弄眼的,那亲密无间的模样让老太太都有几分讶异。 和魏嬷嬷对视了一眼,老太太从心而笑。 “两位小姐,老夫人该休息了,若是无事,老奴便先送两位小姐出去吧。”魏嬷嬷站出来轻声细语的说到。 为了迟玉卿这个孙女,老太太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她在床上躺着的时候,老太太这两天也没怎么合过眼,方才听丫鬟来报说是她醒了,才松了一口气。 魏嬷嬷本是想劝老太太好好休息的,可老太太硬是就这么坐着等了两个孩子许久。 也幸亏这两个孩子都是好的,没让老太太失望。 魏嬷嬷照顾老太太十几年了,主仆情谊自然深厚,所以老太太没说话,她便替老太太出了声。 姐妹俩点了点头,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一脸倦容的老太太。 不敢再打扰,姐妹俩跟在魏嬷嬷身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不让人省心的孙女没大碍了,她也能安下心睡个好觉了。 魏嬷嬷回来时,老太太已经闭着眼睛在浅寐了。 她上前给老太太轻轻捏着肩膀: “老夫人,这下您啊总该放心了吧,依奴婢看啊,二小姐的福气还大着呢!” 老太太虽然闭着眼,不过还是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她老人家还在想方才小丫头软软的小脑袋,那丫头这一蹭啊,让她心痒痒。 这一觉睡去,可比往日舒坦多了。 …… 送妹妹回去的路上,迟玉莞硬是拉着她讲了一大堆的规矩。 “祖母她老人家最重规矩,今日是念着你大病初愈才没同你计较,以后可不许再如此大胆了,知道了吗?” 迟玉莞也心疼妹妹的手,那二十遍女戒还没抄呢。 卿卿对女戒最是烦闷,偏偏每次犯错祖母都会罚她抄书。 迟玉卿看着姐姐认真严肃的模样,不禁失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 “可是姐姐,规矩是给外人看的,祖母不是外人!” 亲人之间若是相处太过生疏,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迟玉卿深谙其道,在老实本分的迟玉莞面前,她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人精。 她的话让迟玉莞语塞,仔细回味她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再回过神来,迟玉卿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迟玉莞看着妹妹欢快的背影,妹妹还是那个妹妹,可她总觉得妹妹好像哪里变了。 却又没什么不对,她摇了摇头,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如今正值阳春三月,府中的玉兰花都开了,风景极好。 听说是因为她们娘亲喜欢玉兰,所以爹爹便在府中一眼便能看到的地方都种上了玉兰花。 别的不说,光说她们姐妹二人的名字还和这些玉兰大有一些渊源呢! 娘亲这两个字对于姐妹俩来说,便是代表了无边的思念。 于她们而言,娘亲既陌生又遥远,可每当听旁人说起爹娘之间的故事时,她们又充满了无限遐想,此时母亲又仿佛离她们很近了。 迟玉卿踮起脚摘了一朵粉色的玉兰戴在了姐姐头上。迟玉莞十二三,却生得极其温婉秀丽,听府中老人说,她已经颇具娘亲当年的风采了。 迟玉卿虽然没见过娘亲,可她也在时常在想,若是娘亲还在,她们该是会有多么幸福啊! “姐姐,你说,如果没有我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触景伤情,迟玉卿难免有些落寞。 如果当初娘亲没有选择将她生下来的话,这个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清,兴许姐姐还会有个更乖巧懂事的妹妹,和一个调皮可爱的弟弟。 只是,一切都只是假设,迟玉卿自己最清楚。 重生给她带来了新的希冀,可过往的遗憾却怎么也无法挽回。 迟玉莞脸上温婉的笑容消失,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卿卿,无论如何你都没有错,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知道吗?” “我们都是娘亲的孩子,姐姐相信,娘亲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我们能够安稳长大。别想太多,有姐姐护着你呢!” 其实迟玉莞以前也怨过她,可当她看到妹妹没心没肺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姐姐的时候,她便有再多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娘亲虽然不在了,可娘亲留下了妹妹这份大礼,她一定会好好珍惜,好好爱护的。 迟玉卿重重的点了点头,把差点就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向上的弧度。 “卿卿,你笑起来真好看!”迟玉莞险些看呆了。 “姐姐才好看,姐姐在我心目中就是那瑶池仙子也比不上!” “卿卿这张小嘴可真是甜,惯会哄姐姐开心。” “才没有!卿卿说的都是实话!” “傻丫头……” …… 005:犯冲 - 知矜 - 知妗 一晃眼又是小半月,迟玉卿还在盘算着如何去边关一事。 她自重生那日起,便没打算就待在这怀梁安稳度日。 前世的这一年,沉寂了许久的夏军突袭永绥边防,父亲作为守城将军却没能防守下来,不仅惨死边关,还成了“千古罪人”。 因为这场战役,永绥十六州只剩下了十二州,永绥也因此丧失了与大夏抗衡的能力。 这便是之后永绥覆灭的前兆。 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没人记得他这短短一生为永绥付出了多少,他死后就连衣冠冢都被人掘了不止一次。 迟家忠烈,到头来背上了此等污名,老太太不仅经历了丧子之痛,到老了还被这样人戳脊梁骨,这样的打击她老人家又如何支撑得住?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后来,她还是从季无渊口中得知,原来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 只是,季无渊并没有告诉她,这其中究竟是隐藏着怎样的一个阴谋。 她想调查这件事,还父亲,还迟家一个公道,可是有关当年的线索,都被消除得一干二净了。 上天既然给了她改命的机会,她便不会再让旧事重演了,至于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也终将会逐一浮出水面! 所以,她思来想去,最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亲自去边关给父亲报信! 事关重大,经他人之手她不放心,三言两语只怕是也没人会相信。 最好这一去,能直接留在父亲身边。 前世那种面对强敌入侵却无力反抗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世人都道女子应当循规蹈矩恪守本分,一辈子学会贤良淑德便为人称道。可这一世,她偏要在这局势变幻无常的当下插上一脚! 只是,怎么去还是个问题。 且不说路途遥远,她如今又只是一个小姑娘。 就算她有办法规避途中凶险,光明正大的离开也是行不通的。 老太太允许她在怀梁任意妄为,可若是出了怀梁,那便不一样了。 所以还得再深思熟虑一番才行。 …… 没等到出走的好时机,倒是先等来了平南王的寿辰。 平南王过寿,整个怀梁城似乎都热闹了起来。 如此动静,也只有平南王能有这么大排场了。要说这平南王,那还真不是一般人。 平南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叔,圣上当初能在一众皇子中顺利登基坐上皇位,平南王可是出了不少力。 如今他老人家虽然是不在朝野了,可他的声名犹在,甚至不减当年威风。 若是谁能在宴会上得到平南王的青眼,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 别家是想去抱平南王的大腿,而迟家和平南王府的渊源却有着另外的一层关系。 迟老夫人共育有三个孩子,除去一个做将军的儿子,另外两个女儿也是各有千秋。 长女名唤迟瑛,性子温婉恭顺,嫁到了怀梁陈家。陈家世代从文,门第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老实本分人家。 好在迟瑛的丈夫是陈家长子,虽然算是低嫁,可她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不至于看人脸色。 小女儿名唤迟姝,却是嫁进了平南王府做世子妃。 她的这份运气,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迟玉卿回想起前世,小姑的命确实不错。 便是后来迟家失势,小姑的地位也没能被影响。 只是,前世迟玉卿自己的破性子把路都给堵死了,投奔外祖母家时有多傲气,后面打脸就有多狼狈。 此次平南王寿宴上,说不定便能寻一个机会。 她正想得入神,春桃便推门进来了。 见她手中提着笔,纸上却只字未写,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二小姐,老夫人说了,你若是不想去参加寿宴,便不用去了,由大小姐一人前去便是。” 届时随便说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迟姝也犯不着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这是老夫人原话。 倒也不是不让迟玉卿去,而是老夫人以为迟玉卿又会像先前那样死活不愿意去,倒不如就遂了她的意。 迟玉卿动了动手腕,在纸上落下重重一笔,今时今日可不一样了! “谁说我不去了!” 她去!而且是必须得去! 平南王府的内务现如今正是由小姑执掌,今年也是她第一次操办寿宴这样的大事。 虽说小姑是不会同她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可难免还是会落他人口舌。 前世她便是因为自己落水后,小姑没有来看自己,同小姑生闷气,所以没有去。 也正是因为她没有去,多少伤了小姑的心,小姑才慢慢和她疏远了。 原本对她的怜惜,最后都被磨灭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怪长辈都喜欢姐姐,实在是她自己太能作了。 想起这些往事,迟玉卿就头疼。 一听到她要去参加寿宴,最高兴的莫过于迟玉莞了。 迟玉莞自己也才十来岁的年纪,即便再懂事也还是小姑娘。 她跟着一起,姐妹俩也不至于无聊。 有迟玉莞这个姐姐在,迟玉卿基本上就不用操什么闲心。 该准备的,老夫人早就让魏嬷嬷操持好了。 到了寿宴那天,迟玉莞还兴致勃勃的带丫头过来给她梳洗打扮了。 参加寿宴的贵女多不胜数,女孩子凑到一块便少不了比较,出风头倒不至于,但是也不能看着太过寒碜了。 不然不仅是给迟家丢面子,也是让小姑没脸。 今日迟玉莞梳了个垂髫分梢髻,略施粉黛,十分温婉可人。 她的着装也是极为考究,浅绿色长裙柔美飘逸,裙摆处绣着一片翠竹,外面罩着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轻一吹,便随风摆动了起来。 正好符合如今时节,看着倒是格外清爽。 迟玉卿痴痴的望着姐姐绝美的面庞,大饱了眼福。 她这般直白的眼神,愣是让迟玉莞闹了个大红脸,欲语还羞的模样当真是醉人。 看着亭亭玉立的姐姐,迟玉卿不禁又想起了前世的事,姐姐如此美好的一个妙人,最后竟然只活了短短十几年。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姐姐重蹈覆辙的! 只要迟家不倒,姐姐便不会再和那恶人有交集,这样,她便能寻到自己真正的良人了。 待她回过神来时,丫鬟也替她装扮好了。 十岁小姑娘倒是没那么多考究,只梳了一个双丫髻,增色的地方在于左半边簪了一朵玉兰花的淡黄色花苞,看着简单又不失可爱。 一袭鹅黄色衣裙加身,好似花间仙童一般灵动活泼。 若说迟玉莞随了几分母亲的容貌的话,迟玉卿则是更像迟家人。 她和小姑迟姝一样,都属于明眸皓齿的明艳型美人,不同之处在于和娇美的小姑比起来,她的眉宇间多了两分英气。 这一点她是继承了父亲的特点,不然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其实是迟姝所出了。 一路上,迟玉莞满怀期待,迟玉卿却心不在焉。 她在想一些事情,一些有着因果关系的事情。 临近平南王府,马车也随之慢了下来。 街道两边停靠的都是前来王府贺寿的马车,场面之盛大不免使人咋舌。 看这情况肯定也应当是动不了的,妹俩正打算下马车走过去的。 突然,后面传来骚动。 紫衣少年打马飞驰而过,好似一阵风起,速度之快惊了不少马儿。 迟家的马车也不例外。 若不是迟玉莞眼疾手快将她护在了自己怀中,迟玉卿怕是真去不成寿宴了。 “两位小姐恕罪!奴才无能,惊扰了小姐!”待马车平稳下来后,车夫慌忙请罪。 迟玉卿掀开窗口帘幕,依稀还能看见远处的一抹紫色。 虽说见识了是什么情况,不过迟玉莞也不是什么滥好人。 “回去自行领罚。”没勒住缰绳是他的失职。 “谢大小姐开恩!” 只是小惩大诫,所幸没有丢了饭碗,车夫自然感激不尽。 姐妹俩默不作声的下了马车,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淡然。 那武安侯家的公子是何许人也?别说是她们惹不起了,就说这条街上目前停靠的马车,十之八九见了那位爷保证一声都不敢吭。 这亏,只得吃进肚子里慢慢消化了。 迟玉卿想到的却是那个临死前还笑嘻嘻的傅淮宴。世人都说他纨绔,可她到死才看清,谁是真纨绔,谁又是借纨绔之名扮猪吃老虎。 —————— 今天收到站短了,谢谢投资本书的书友们大力支持呀,比心(´,,•ω•,,`)♡ 也谢谢推荐票,谢谢收藏~ 006:娇蛮 - 知矜 - 知妗 不过大概她真和傅淮宴命里犯冲,反正一遇上他便准没好事。 思绪乱了,她索性也没有再去想那么多了。 平南王府门庭若市,还未踏进王府内,迟玉卿便已经通过姐姐认识了不少人。 不过这些世家小姐们点头过目有几分真心并不值得深思。 踏入平南王府,迟玉卿便睁大了眼睛,一点也没有掩饰对眼前壮观的景象的赞叹。 也就是平南王地位尊贵,永绥除了皇宫以外,如此巧夺天工的府宅还真找不到第二处来。 此次寿宴是男女分席,她们连平南王的面都是见不到的,不过她们这些个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自然也不是单纯为了贺寿而来。 打过招呼后,姐妹俩由丫鬟领着,直接就去见了小姑迟姝。 她们俩到的时候,小姑还在同一些世家夫人说话。 透过轻纱帷幕,依稀能窥见那些夫人们的风姿。 这些面容在她脑海里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印象,只有几个是迟玉卿不认识的。 在这些夫人里,唯有一个让她骤然变了脸色。 她盯着那个穿着华丽的美妇人,眼神深邃不见底。 小姑会客,迟玉莞生怕打扰,自是不敢有所动作,也就没注意到妹妹的神色。 “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夫人海涵!”面对这些夫人,迟姝说话十分谦逊,并没有因为自己世子妃的身份就托大。 “世子妃客气了,如此我们便一会儿再见了。” “诸位夫人,这边请!” 那些夫人个个都是人精,堪堪应付下来,倒也不易。 送她们出去了,迟姝才进来见了迟家这俩小姐妹。 身为世子妃,迟姝通身的打扮自然不凡,从头到脚都透露出华贵二字。 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迟姝过分娇媚的容颜。 迟玉卿看着那张绝美的脸,一时竟失了神。 迟玉莞见妹妹还在发呆,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回过神来,姐妹俩齐刷刷向小姑迟姝行了大礼。 迟玉卿来了,迟姝心里还是高兴的,自然不会去挑她的毛病。 她向迟玉卿招了招手:“卿丫头又瘦了许多。” “前些日子姑母抽不开身去看你,你这小丫头可别记姑母的仇啊。”她笑着打趣道。 迟玉卿抬头一笑,连忙摇头。 “姑母,是卿卿自己贪玩,受点罪也是应该的。姑母对卿卿的好,卿卿都记着呢。” 先前她的脾性那般讨人嫌,迟姝也没有厚此薄彼,只要一得了什么好东西,便想着她们姐妹二人。 她养病期间,虽然小姑没有特意去迟家看她,可差人送了不少进补的药材到迟家却是不假。 小姑的心意,迟玉卿是明白的。 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迟姝觉得甚是欣慰。 心想这小丫头终于也懂事了。 迟姝又问了迟玉莞几句,内容三句不离迟老夫人,问候得最多的便是她老人家的身体。 迟姝有心,迟玉莞也高兴,她们二人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该交待的都交待得差不多了,迟姝便匆忙起身离开了。 她是平南王世子妃,总不能和自家小姑娘说一晚上的话。 临走时,她谴人去将女儿唤了前来。 小姑给平南王世子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如今长女沈敏君正好年过九岁,只比迟玉卿小半岁,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幼子刚及六岁,也是聪慧过人。有了这两个孩子傍身,小姑在平南王府的地位可以说是十分稳固的。 姐妹俩坐着等了一会儿,沈敏君才匆匆赶到,她虽然年岁尚小,可通身的气派却是不输人。 一进门,沈敏君便不着声色的打量着姐妹二人,见她们神色从容,面上才多了几分笑意。 迟玉卿也在看她,小姑娘虽然稚嫩,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因为自己和小姑相像的缘故,她和沈敏君站在一起,看着倒是比和迟玉莞更像亲姐妹。 “玉莞表姐,玉卿表姐。” 小姑娘的教养很好,见了她们便先见了礼。 姐妹俩轻轻对着她点了点头,以示尊重。 迟玉莞和她的关系还不错,她们走在前面,迟玉卿便跟在后面四下观望着。 女孩子们相处,便少不了自己的社交圈子,有沈敏君这个镀金表妹在,她们姐妹倒也沾了不少光。 前来打招呼的小姐络绎不绝。 迟玉莞应付起这些早已是得心应手,迟玉卿便兴趣缺缺了。 这些个世家小姐个个都是人精,要说当面问好,谁又不是有说有笑? 转了一圈下来,她是脸都笑僵了,可记得最清楚的大概也就是傅家小姐了,也就是傅淮宴的胞妹。 小姑娘比她小一岁,颇为有意思。 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她却是一颗含羞草。 迟玉卿礼貌的对她笑了笑,小姑娘也点头回应了她,并未像其她小姐那样轻视她。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给她们面子的。 迟玉卿想着自己反正才十岁,倒是不急着出风头,脸上挂着笑容跟着她们走便是了。 但她是想低调,可有些人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足够引人注目。 迟家姐妹和沈敏君走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芸娇你看,你那两个表妹对沈小姐可真殷勤,同样都是表姐妹,怎么不见她们过来和你打声招呼?”一小姐故作惊讶的发声询问。 小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块,不远处的水榭中有好几个小姐有说有笑,从她们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迟玉卿她们。 话音刚落,便有人附和。 “是啊芸娇,莫不是她们觉得你不如沈敏君身份高贵?” “胡说什么呢!我们芸娇可是敬阳公主的嫡亲孙女,整个永绥谁不知道敬阳公主的名号?” 被她们唤作芸娇的少女,看着不远处的迟玉卿一行人,眼神中分明满是不屑和愤怒。 “谁稀罕她们的恭维!”像是不服气,说完后,又昂首先一步出了水榭,“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后面几个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皆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迟家姐妹当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季芸娇,只是沈敏君正好在同她们介绍自己的闺中好友。 这边说完话没走两步,那边季芸娇就已经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沈敏君看了一眼穿着和自己衣裙一样颜色的季芸娇,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只是眨眼间便换上了一副娇憨的笑脸。 “敏君刚刚还在说,怎么不见芸娇姐姐,原来芸娇姐姐竟是跑这儿躲清静了。” “芸娇表姐。”迟家姐妹也跟着唤了她一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芸娇是不敢招惹沈敏君。 不过,她看向迟家姐妹的眼神却十分不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装扮简约的迟玉卿身上。 “哟,原来竟是玉卿表妹,我还当你是敏君的丫鬟呢,是表姐眼拙了。”季芸娇掩着嘴轻笑到。 暗指迟玉卿是丫鬟,也讽迟家姐妹抱沈敏君大腿,在场的小姐可都听出来了。 特别是方才和她们打过招呼的小姐们,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循声望过去,说话的少女在人群中尤为突出。 到场的小姐们打扮得都比较得体,虽然装扮精致却不会显得特别出众,不至于抢主人风头。 可她却不一样,身穿一袭繁复的藕粉色衣裙,每一处细节都华丽至极。 说话间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仿佛她才是这平南王府的小姐。 众人面面相觑,娇蛮小姐季芸娇果然名不虚传。 迟玉莞知道季芸娇是故意的,她虽然气愤,却也不想和季芸娇争辩不休,不然就是当着这么多小姐的面丢迟家的脸。 迟玉卿脸上也不见怒容,反而笑眯眯的回应季芸娇:“无妨,我方才也将表姐认错了,还以为是哪位公主呢。” 前世在季芸娇手里吃的亏够多了,这一世季芸娇若是再主动招惹,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迟玉卿这句话的杀伤力不大不小,听懂的人无不掩唇轻笑。 听不懂的人嘛,还在洋洋得意。 007:相助 - 知矜 - 知妗 这宴会上怎么没有公主?只不过人家公主不在这一处罢了,估摸着一会儿便会传到几个公主的耳中了。 这招使得倒是巧妙,沈敏君多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 “许久不见,你这小丫头竟是顺眼了不少。”季芸娇还真觉得迟玉卿是夸她,顿时眉开眼笑,早就忘了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了。 迟玉卿只是看着她,但笑不语。 季芸娇,敬阳公主的嫡亲孙女,也是她们姐妹俩正儿八经的表姐。 季芸娇之所以如此娇蛮,和敬阳公主的过分溺爱撇不开关系。 而敬阳公主能在怀梁如此霸道,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敬阳公主乃是先皇的嫡姐,就是平南王见了也得乖乖唤她一声皇姐。 不过话说回来,敬阳公主倒也不是因为其身份就如此豪横的,她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个传奇。 早前这天下还不是大夏和永绥相争锋,最南边还有个小瀛洲。 小瀛洲靠海,物产极为丰富,国虽小却不容小觑,小瀛洲比邻永绥,因为地势原因,永绥没有办法彻底踏平小瀛洲,小瀛洲也一直是永绥的心头之患。 这样的局面在几十年前发生了转变,敬阳公主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去小瀛洲,之后不过五年的光景,瀛洲便并入了永绥十五洲。 她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不需要去仔细考证什么,她为永绥做的贡献断然是不可磨灭的。 敬阳公主荣归永绥以后,皇家以最高礼遇将敬阳公主嫁给了现在的驸马,季庸。 彼时,如今的皇帝还是个小孩子。 嫁给季庸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第二年敬阳公主便替季庸生下了长子。 也就是季芸娇的父亲。 之后又诞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名唤季嫣,嫁给了迟将军之子。 敬阳公主也正是在季嫣死后和迟家闹成了仇人。 巧的是,季芸娇和季嫣的眉眼处有几分神似,比迟家姐妹还要像。 季嫣死后,敬阳公主思女心切,便把季芸娇宠得无法无天了,谁也拦不住。 敬阳公主的荣耀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清的,本该一直这般受人敬仰,可败就败在时过境迁这四个字上。 新帝继位,至今十六载,敬阳公主的风头犹在,却也早就不如先前了,因为她的做派,反正怀梁各大世家间对敬阳公主都是秉承着敬而远之的原则。 所以如今跟在季芸娇身边的小姐,都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当然,有见识的世家小姐们也不屑于与她为伍。 在场的小姐大都围着沈敏君打转,季芸娇觉得没意思,便带着几个小尾巴去了另一边。 她们走后,沈敏君便和迟玉卿凑近了一些,小声说起了话。 “玉卿表姐,先前倒是我小瞧你了。”沈敏君说话很大胆,并未拐弯抹角。 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现在看来,迟玉卿不是蠢笨之人。 而迟玉莞不笨,但也说不上聪明。 迟玉卿微微挑眉,权当她这句话是夸奖了。 “敏君妹妹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迟玉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见她如此反应,沈敏君愣了愣,不过并未生气,反而觉得她有趣。 她们俩言笑晏晏,迟玉莞则在一旁不知所云。 该认识的人迟玉卿前世差不多都认识得差不多了,她的心思本也不在这边,跟着迟玉莞和沈敏君到处游离,笑得她脸都疼了。 好在,迟玉莞见她兴致缺缺,允许她自己随意走动了。 她身边没个贴身的婢女,所以此次前来赴宴,便只有迟玉莞带了一个梅儿。 迟玉莞本想让梅儿跟着她,但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迟玉卿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悄然离开了当前热闹的场面。 平南王府很大,大到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第三次回到那座假山旁时,迟玉卿不禁扶额,默叹无语。 每次来的时候都有丫鬟领着,她只记得大概方向,至于到底是个怎样的构造,她还真忘了。 正当她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男人的惨叫声。 迟玉卿看到了希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成功绕过假山溜到了另外一边。 她躲在大树后,看见的是几个公子哥正将一个白衣少年郎堵在墙角施展拳脚。 隔的不远,公子哥们的咒骂声和少年的闷哼声都传进了她耳朵里。 本来这种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这里可是平南王府,在平南王府造次,这些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怕被发现灭口,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哟呵!这小子还敢瞪我们!” “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罢了,还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说完,几个人又轮流踢了少年一脚。 此时白衣少年已经没有了动静。 迟玉卿凝眉,再这样任由他们打下去,只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她虽不想多管闲事,可这里毕竟是平南王府,若是真闹出了人命,于平南王府于小姑都不好。 他们却丝毫没有在意,视人命为草芥,就在他们做足了架势,准备下狠手的时候,迟玉卿突然扯开嗓子朝着那边喊道:“不好了!傅淮宴来了!” 事出紧急,便借傅淮宴那厮的名头一用,反正那厮自己也说了欠她一个人情。 这一句傅淮宴来了绝对比豺狼来了都管用。 公子哥们一听,还真以为傅淮宴来了,也顾不上查看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了,慌忙离去。 他们走远了,迟玉卿才敢上前查看少年的伤势。 只见少年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他被那些人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容貌,嘴角还挂着血,模样十分凄惨。 她正四下观望着,单凭她一人,是不可能将他挪动的,更别说救人了。 回过头,却发现他睁开了眼睛,那双澄净的眼睛里写满了谨慎和不屈。 看到这双眼睛,迟玉卿愣住了。 这双眼睛,她认得。 不知何时,她的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花。 他正是季无渊,她的夫君! 也是她心中的执念。 她不知如何开口,也不敢伸手去触碰他,半伸出的手悬在空中抖动着。 季无渊闭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他不记得是谁动手打的他,唯独记住了那张明艳的小脸,还有她脸上挂着的两串珠泪。 他不认识她,可他却莫名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此时迟玉卿也顾不上什么重逢不重逢了,将他安置在一旁的凉亭中后,便赶紧小跑着去找人来救他了。 她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想着最好去找平南王或者小姑父出面来解决此事,毕竟人命关天,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她还未踏入内里更为喧哗的宴会,在一处转角后,突然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还没抬头看清是谁,便听到一声呵斥。 “大胆!不长眼的死丫头,竟敢冲撞我家公子!” 迟玉卿撞到了鼻子,还险些被撞出血,听到质问,她赶紧抬头看了一眼。 面前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袭紫衣矜贵傲然。 他就站在那里,便是不容让人忽视的存在。 迟玉卿是认识他的。 008:热闹 - 知矜 - 知妗 他便是傅淮宴无疑。 他两眼戏谑,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看到他眼里的调笑,迟玉卿的眼神暗了暗,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她没忘记自己现在是来干什么的,刚想脚底抹油。 他的侍从却不依不饶,拦下她非要她跪下给傅淮宴赔礼道歉。 她是女客,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更不可能真在傅淮宴跟前卑躬屈膝。 此处虽然不胜里边儿热闹,可还是有不少眼睛盯着的,特别是有傅淮宴在的地方,那就不缺世家公子哥凑热闹。 平南王府的人她是找不到了,现在救人更重要,来不及多想,她突然抓起了傅淮宴的手,带着他往季无渊那边跑了起来。 “傅公子,人命关天,还请你随我跑这一趟!” 既然方才借了他的名,让他出面相助也好。 “诶!公……公子!”先前训斥她的侍从见状,赶紧跟了上来,生怕迟玉卿一个小姑娘会对他家公子不利。 好在,傅淮宴很配合,没有半道上撒开她的手。 到了之前那个地方后,季无渊果然还不声不响的倚在那里。 他看起来更加虚弱了,迟玉卿两眼泪汪汪的到了他身边。 见到这等惨状,傅淮宴不过是睨了躺着的季无渊一眼,他的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倒是后面来的侍从大惊失色。 “公子,他!他不是季家那个野小子吗?”方才宴会上他可是得了平南王青眼的,又有几人不识? 不过转眼就被打成了这样,还真是让人大快人心! 迟玉卿半搂着奄奄一息的季无渊,听到侍从嘴里的野小子,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侍从也不甘示弱,叉着腰正准备训斥她的无礼。 傅淮宴却冷眼撇了他一眼,他可摸不清自家公子的脾性,到嘴边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还没待她开口求助,傅淮宴突然转身就走了。 临了却还是对幸灾乐祸的侍从丢下了一句:“将他带上。” “是……” 侍从虽然不情不愿,可自家主子发话了,他只好勉为其难的把季无渊扶了起来。 迟玉卿连谢谢都还没说出口,当然,除了那个咋咋呼呼的侍从,他压根也不想搭理她。 不过他肯帮这个忙,迟玉卿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跟上去,可仔细想了一想还是做罢了。 傅淮宴此人虽然古怪,可他还算守信,既然答应了救人,必然不会言而无信。 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姐姐该着急了,最后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她便顺着方才来时的路又返回去了。 快要回去的时候,路上多了很多平南王府的侍卫在巡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她是偷跑出来的,自然不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好不容易摸回去了,正好就碰上了到处找她的迟玉莞。 见她灰头土脸的出现时,迟玉莞很是生气。 想到方才的情形,迟玉莞没忍住开口训斥到: “卿卿!姐姐以为你长大了,没成想你还是如此……如此的不知所畏!” 迟玉卿不敢反驳,她知道,姐姐一般不会生这么大的气,如若生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顶嘴,规矩站着让迟玉莞出了一口气。 果然,迟玉莞说完后,看到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时,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还小,姐姐不该对你如此严苛的。你这小丫头本该无忧无虑的活着。” 她替迟玉卿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温柔似水。 迟玉卿抬头看到她眼中的无奈,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她是长姐,有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迫长大。 可她如今也只是刚及金钗年华的少女啊! 迟玉卿把着她的手,认真道:“姐姐对不起,卿卿知错了!以后换卿卿来保护姐姐!” 一定会的!护她爱她的亲人,她拼死也要保护好! 见她突然如此认真,迟玉莞终于破功,无奈轻笑。 迟玉莞自然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只是觉得她能有这份心,自己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了。 迟玉卿才不管她信不信,反正她定然会拼尽全力护他们周全,哪怕再艰难她也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好了,你没事就好,我们得赶紧过去向姑母拜别了。”迟玉莞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迟玉卿有些不解,竟然这么快就要走了。 迟玉莞见她一脸茫然,便简单解释了一下:“听说季阁老的长孙被人打了,若非下人发现及时,险些就没气了!” 出了这种事,好好的寿宴成了一场闹剧,别提有多晦气了。 平南王大发雷霆,还叫人去报了官,将那些个欺负人的公子哥都给抓了起来。 这场闹剧也该散场了。 迟玉莞见她发愣,还以为她是害怕。 可迟玉卿却是想的更多,傅淮宴救人,却没用自己的名头。 此事闹大,平南王必然不会息事宁人,借平南王之手惩治那些人,再合适不过。 此人太过深沉,想到他那双眼睛,迟玉卿还有些后怕。 她今日本来也是想去试探傅淮宴的,谁知竟然意外遇上了季无渊。 她觉得自己都重生了,说不定傅淮宴也重生了,不成想,老天爷只给了她这个机会。 现在看来,傅淮宴的眼光的确毒辣。三个皇子中,三皇子或许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既然上一世季无渊的选择是错的,她倒想看看,若是让三皇子坐上那个位置的话,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她想得入神,迟玉莞无奈摇了摇头,见她衣衫微微有些凌乱不得体,便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衫。 却在她衣袖处发现了一处血迹。 迟玉莞还以为是她哪里受了伤,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了个遍。 迟玉卿这才回神,她也是突然发现,竟然不小心蹭到了季无渊的血。 不过她倒是没有慌乱,大大方方让迟玉莞看了。 “奇怪,你并未受伤,那这血迹又是从何而来?”见她镇定自若,迟玉莞十分不解。 迟玉莞倒是没往季无渊那边想,想了也没有道理。 “许是方才不小心在哪儿蹭到的吧。” 迟玉卿随口这么一说,倒也真打消了迟玉莞的疑虑。 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兴许是哪个毛毛躁躁打碎杯子的丫鬟所留下的。 只是总归是晦气。 还有一些夫人小姐们在同迟姝道别,而且迟姝的脸色虽然挂着笑,但笑容始终不达眼底。 姐妹二人倒也不急,便站在一旁等候了。 沈敏君这头也送走了好友,见迟家姐妹还在,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迟玉莞礼貌朝她微微一笑,她看的人却是迟玉卿。 “玉卿表姐,你方才究竟去哪里了?你都不知道,方才玉莞表姐为了你啊,甚至不惜顶撞了好几位夫人,估摸着明日迟家大小姐不敬长辈的名头就该传遍这怀梁城了!” 迟玉莞的脸色瞬间一白,自己分明是不想让迟玉卿知道,可是沈敏君却偏要提起这事。 “敏君,你……”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迟玉莞又不好说什么了。 沈敏君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口无遮拦”的将她不在时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迟玉卿离开后,迟玉莞便和沈敏君去给那些贵夫人们见礼问安了。 常言道,没在场的人必然是话题中心。 所以,她们夸迟玉莞的同时,又明目张胆的狠狠踩了迟玉卿一脚。 听着是揶揄的语调,可真真假假又有何分别呢? 一损俱损,迟玉卿再不堪,那也是迟家的千金。 丢的是迟家的脸面! 当然迟玉莞也不允许她们说自己妹妹如何如何,当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接当着那么多夫人小姐的面顶撞了回去。 那些夫人们咄咄逼人,迟姝又不好得罪人,只好出面打圆场,只是免不了还有一些阴阳怪气的论调跑出来。 “事已至此,玉莞表姐受的委屈也只能吞进肚子里了。”沈敏君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迟玉卿握紧了拳头,她就知道没有如此简单。 不过,她也并非无知无畏。 那些个夫人固然可恨,可她也知道不能太过冲动,这笔账,她且记下了。 沈敏君故意告诉她,无非就是幸灾乐祸想看戏罢了。 迟玉卿只是睨了她一眼,没理会她,而是侧身看着迟玉莞。 “姐姐,谢谢你!” 她虽然不在意什么流言蜚语,可她心疼姐姐。 姐姐不止是为了她,还有迟家。姐姐今日所受的屈辱,来日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009:可怜 - 知矜 - 知妗 怀梁迟家人丁萧瑟,后辈人也都是女流之辈,便也成了那些个人眼里的笑柄。 而她迟玉卿在一众知书达理的小姐中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她便成了谈资。 在那些贵夫人看来,迟玉莞便应该沉默不语,而她的举措显然在她们的意料之外。 可是,要知道,他们迟家并不是好欺负的。 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看着乖巧的妹妹,迟玉莞柔柔的摇了摇头,和顶撞那些夫人时完全不一样。 “傻丫头,我是你姐姐。” 正因为是她的姐姐,所以迟玉莞甘愿护着她,哪怕不顾自己的名声。 她们姐妹情深,沈敏君倒是一脸尴尬,她没想到迟玉卿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 对于沈敏君,迟玉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敏君妹妹,小姑娘喜欢热闹没错,但你应该明白,姑母也姓迟。” 同是迟家的女儿,迟家被人落了脸面,被人诟病的可不止是她们姐妹二人。 沈敏君和姐姐在一起,可当姐姐被取笑时,她却只想着看戏。 说到底还是这姑娘骨子里的优越让她昏了头,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将她们姐妹当做“表姐”。 沈敏君还从未被训斥过,更何况是来自迟玉卿这样的她先前压根就瞧不上的人。 她原本的确是极为气愤的,可仔细想了一通之后,又突然沉默了起来。 后知后觉,她的脸也不禁红了起来,她自诩聪明,现在看来,她竟是连迟玉卿也不如。 迟玉莞心软,觉得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本想安慰她几句,也免得伤了和气。 但迟玉卿可没打算给她面子,不顾她的眼神有多复杂,拉着自家姐姐就从她身侧过去了。 三两句话和迟姝道了别,迟家姐妹便也离开了平南王府。 临走时,迟姝还不忘安慰迟玉莞,言语中尽是无奈。 迟玉莞懂事,又怎会记恨小姑呢?姐妹俩什么也没说,离开了王府。 她们自小没了母亲,幸好还有两个姑姑,但她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 还是同样的地点,迟家的马车惊了第二次。 罪魁祸首还是同一个人,傅家的小霸王。 紫衣少年郎打马经过迟家马车旁时,还故意将窗边的帘幕掀开了。 迟玉卿两眼正好就对上了傅淮宴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还有他眼中玩味的笑。 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只是一瞬间停留,他的马儿飞驰而过,迟家的马车也跟着飞速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风中飘散,轻佻而又散漫。 车夫好不容易才将马车给稳住。 迟玉莞的一张俏脸上也染上了怒意。 “好个登徒子!真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调戏了,迟玉莞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追上去将那傅淮宴狠狠的打上一顿! 迟玉卿心里同样也不平静,她先前还当可以和那厮合作,可如今看来他做事又实在毫无章法,性情还十分古怪。 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毕竟,她可不想被他当做棋子利用。 不想被这样的人影响心情,迟玉卿便和姐姐说起了别的事。 “姐姐也知道季阁老家的事吗?”想起季无渊,迟玉卿的眼里多了一丝期盼。 她前世嫁进季家后,倒是便听闻了不少密辛。 关于她问的是什么,迟玉莞自然知道,便轻轻点了点头。 “季公子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当年冤案,也不至于流落在外十余年。”说到这里,迟玉莞便及时住了嘴。 有些事说不得。 她虽然没有明说,可迟玉卿却再清楚不过。 怀梁季家的惨案,又怎会无人知晓呢? 说起来,敬阳公主的驸马季庸,便是季家旁系宗亲。 不过这件往事啊,还得从季家长孙,也就是季无渊刚出生时说起。 在此之前,季家在怀梁声名显赫,季家家主也就是如今的季阁老,先皇在位时,任的是工部尚书。 当初攻打小瀛洲时,季家人居功不小,可谓是好不风光! 只是好景不长,季无渊刚出生,季家便遭遇了变故。 季无渊的父亲当时任工部侍郎,负责岐山以西边防的城墙修筑。 这本就不是一件好差事,奈何正好就落到了季家人头上。 修筑边防是头等大事,季父还亲自去了岐山监督。 本以为没有差错,结果没过一年,大夏便一举攻破了岐山西边的防线。 永绥十六州,只剩下了十四洲。 也是在那一场战争中,迟老将军以身殉国,而迟家出了第二个大将军,危难之际保住了永绥。 不仅守住了国门,还将失去的城池夺了回来。 功且不论,皇帝将所有过错都算在了修筑边防的季家人头上,一怒之下砍了季无渊的父亲的脑袋,又将季家人流放去了边关。 正是在流放的路上,季家人不小心弄丢了长孙季无渊。 又过了好几年,八王爷起兵造反被抓,真相才浮出水面。 原来是八王爷胆大妄为觊觎皇位,暗中和大夏有勾结,当初那一战便是八王爷的手笔,本想颠覆永绥,却没成想终究是一场空。 还搭进去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 照理说八王爷被揪了出来,季家人的冤屈也洗刷干净了。 可君无戏言,这贬都贬了,季家人有冤也无处可申了,只能认命。 托了宗亲子弟季庸的福,又过了两年,敬阳公主终于开尊口向皇帝求了情,皇帝这才放过了季家人。 时过境迁,季家即便重回怀梁,却也不是当初的季家了。 皇帝为了补偿季家,便许了年事已高的季阁老高官俸禄。 大概便是官位极高,却没有实权的一个境况。 去年,也就是靖安十五年的时候,季家流落在外十三载的长孙终于被找了回来。 他这一回来,惊起了怀梁不少的水花。 季无渊算是季家本家唯一的希望了,季阁老对他的栽培可想而知。 也亏得季无渊天资聪颖,没有辜负季阁老的厚望。 虽说他年纪尚小,可通身的学问却不止于他的年岁。 再说,迟玉卿前世这时候还不知道季无渊便是她未来的夫君,还不知道在哪儿浑噩混日子呢。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季无渊如此招人眼,他的出现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 今日寿宴上这一出,倒是不奇怪。 迟玉卿是既骄傲又心疼,季无渊是个君子,他宁肯遭人毒打也不肯低头,在这吃人不眨眼的世道,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呢! 想到这里,迟玉卿又想起了他满身是伤的模样,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不禁苦笑,他们都还没说上半句话,便算做是重逢了。 迟玉莞见她的表情多变,一会儿凝重一会儿又是苦涩的,倒不像个小姑娘了,不免有些担忧。 “卿卿,你怎么了?” 迟玉卿回过神来,看着姐姐笑道: “没事,那姐姐你觉得季公子为人怎么样?” 她期待着他能得到姐姐的认可。 她不信,不信季无渊真的就是铁石心肠。 这一世,她一定要将他这朵高岭之花摘下! 迟玉莞失笑:“傻丫头,我都未曾见过那季公子,又如何知道他的为人?” 迟玉莞全当她是因为听说了季无渊被打这件事,对季无渊感到同情罢了,并未多想。 迟玉卿挠了挠头,憨笑了两声,便没再过问了。 010:告状 - 知矜 - 知妗 搞砸了平南王寿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季阁老连夜进宫,赔不是的紧随其后也不敢落下,宫里宫外倒是一般热闹了。 武安侯府的人都知道,老侯爷宠傅淮宴宠得无法无天,可傅淮宴从平南王寿宴上回来后,却破天荒的被老侯爷训斥了一顿。 至于具体原因,倒不是很清楚。 屋内点了香,晚风轻轻吹进屋子,浓郁的香便钻到了傅淮宴的鼻子里,使得他鼻子痒痒。 但祖父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跪着,一动也没敢动。 老侯爷背对着他,虽然看不见脸上的神色,可屋子里的安静却让人觉得无比沉闷。 “你以为你这点把戏有多高明?真是不知所谓!” 老侯爷转过身,一双虎眸紧紧的盯着他,面上怒容毫不掩饰。 “孙儿知错!” 傅淮宴心下一紧,咬着牙认了错。 两两无言,老侯爷还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叹。 “罢了罢了,终是我高看你了,起来吧。” 他老人家两眼明显透着失望,傅淮宴很不喜欢这种目光。 “祖父若无其他教诲,孙儿便先告退了。”傅淮宴起身,又对着老侯爷弯下了腰。 只是他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他会向老爷子证明,他傅淮宴可以续写傅家辉煌! 老侯爷抬了抬手,示意他赶紧走,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在他走后,才长叹了一口气。 刚出去,他的随身侍从傅开就走上前小声询问: “公子,你今日一没与人起冲突,二没偷看人家姑娘,侯爷何故这么大的火气?” 反正他是不明白,今儿他们家少爷算是老实了,又没捅什么篓子,偏生老侯爷还不满意。 傅淮宴懒得搭理他,瞧都未瞧他一眼。 傅开挠了挠头,又想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一般,追了上去。 “哦!小的知道了,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臭丫头连累了少爷你!” 傅开一直以为迟玉卿是平南王府的丫鬟,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傅淮宴跑时,可是被不少人都看到了。 过后那些嘴碎的免不了拉出来调侃一番。 和王府的一个小丫鬟扯上关系,可不就是没出息嘛! 对于自己这个猜测,傅开深信不疑。 “只是可惜那个臭丫头是王府的丫鬟,不然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替少爷出这一口恶气!” 傅开还以为自家少爷会被他这番言论感动,他甚至都想好赏钱该怎么花了。 谁知,他刚说完就发现傅淮宴正冷眼盯着他,那凌厉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戳两个洞。 “不长眼的狗奴才!” 傅开脖子一缩,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少爷教训的是!”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却仍是不明所以。 再抬起头时,傅淮宴已经走远了。 “少爷等等我!” …… “季无渊?”傅淮宴默念了这个名字一遍,神色莫测。 …… 怀梁的夜温凉如水,迟家姐妹回府后,便直接去了老夫人院中将今日宴会之事悉数告知。 果不其然,老夫人听完后震怒。 “岂有此理!真当我迟家人好欺负吗!”老太太的鸠账在地上砸得咚咚作响。 还因为说话太急,差点一口气上不去,幸好有魏嬷嬷在一旁替她老人家顺气。 迟家姐妹也担心得不得了,比起名声,自然是老太太的身体更加重要了。 老太太喘过气,看着眼前娇娇软软的两个孩子,又将背挺直了一些。 “此事你们无需担心,我还没死,那些个不长眼的想欺负你们,也得问过我老太婆同不同意!” 老太太神色严肃,已经在想如何出这口气了。 迟玉莞想说算了,可迟玉卿却拉了拉她的手。 小声让她不要多嘴。 这事的确还得老太太出面,一味的忍让成不了气候。想当年他们祖父在时,迟家又是何等的风光? 她很快便要去找父亲了,若是就这样留姐姐和祖母在这怀梁城中,她还真不放心。 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后,看着天上的弯月,迟玉莞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迟玉卿都被她吓到了,在迟玉卿的记忆中,她还只是在祖母离世那会儿见过姐姐哭。 细想之后,迟玉卿心里很不是滋味。 姐姐是不会哭吗?是她根本就不敢哭。 她是迟家大小姐,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迟家,她大多时候做的都不是自己。 不过片刻的功夫,迟玉莞便止住了眼泪。 她十分娴熟的将帕子掏出,将脸上的泪痕擦了个干净,那双眼睛透着温柔娴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迟玉卿还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迟玉莞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卿卿,姐姐以后一定要站到更高处!”这样才能护住她在乎的人。 权势畏人,可无权无势便会被人欺负。 今日之事,像是在迟玉莞平静的心里投下了一枚石子。 迟玉卿心中不免咯噔一响,暗暗皱了皱眉。 她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姐姐那双眼睛。 “姐姐,你还记得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们什么吗?他说,做我们迟家的女儿,无愧于心即可。” 这是迟玉卿记了一辈子的一句话。 可她前世,直到失去一切以后她才明白这个道理。 迟玉莞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再看小姑娘认真严肃的模样,她有些恍惚。 她低垂着头,泪忽然又涌了上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迟玉莞嘴角苦涩。 半大的姑娘最是敏感,迟玉莞不忍老太太四处奔波,便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迟玉卿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想法,猛然摇了摇头。 “怎会?姐姐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我出头,在卿卿眼中,姐姐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她那时想的不是自己的名声,而是毅然维护自己的妹妹,姐姐的勇敢,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迟玉卿发自内心的夸赞着她。 见自家妹妹的一张小脸都急红了,迟玉莞把眼底的情绪隐去,终于破涕而笑。 在她柔嫩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两下:“看来我们卿卿真的长大了。” 姐姐不再纠结,迟玉卿终于也松了一口气,拉着姐姐的手,和姐姐并排走着,脚步轻快。 将她送回去后,迟玉莞嘱咐了春桃几句,便离开了。 迟玉卿的衣袖上沾了血,褪下来后,春桃便要将其拿走。 她却眼疾手快,抢了回来。 “小姐,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春桃不解。 “这身衣裳我不喜欢了,明日拿去扔了便是。你且先下去吧,我累了。” “是。” 春桃虽然觉得奇怪,可她也不会违背主子的意思。 吹了灯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迟玉卿将沾有季无渊血迹的衣衫抱在怀中细细摩挲着,长夜漫漫,她实在难以入眠。 也不知道他怎样了,如今有没有睡下,身上的伤疼不疼? 想到当时凶险,她还一阵后怕,她若袖手旁观了,日后或许连觉都睡不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虽和季无渊是夫妻,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面容,所以她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将他认出。 想着想着,她便陷入了回忆。 季无渊君子端方,却因为毁了容貌,这才才让她捡了漏。 前世父亲和老太太接连过世后,她和姐姐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两个姑姑有意收留,不论真心与否,倒也不缺去处。姐姐本想带着她一起去大姑母家的,可她却犯了浑。 011:功德堂 - 知矜 - 知妗 她觉得两个姑姑和祖母一样,因为偏心喜欢姐姐,而她得不到关爱,所以她选择了一条让她后来追悔莫及的路。 她选择了去敬阳公主府投奔外祖母。 因为她的不知天高地厚,不仅和姐姐说了重话,还把两个姑姑得罪得彻底。 那时的她又哪里会知道,她选这条路究竟有多么的荒唐? 她以为看在母亲的份上,外祖母也会对她好,可事实上却是于敬阳公主而言,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外孙女,实在生不出什么感情来。 更何况,若不是因为生下迟玉卿,季嫣也不会死。 敬阳公主不仅不喜欢她,每每看到她那张脸还很厌恶。 迟玉卿和女儿季嫣并不相像,她更像迟家人。 自从季嫣死后,两家的关系便变得十分微妙了。 老太太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她们姐妹俩登敬阳公主府的门,可她们自己也知道,老太太并不喜欢敬阳公主。 所以,多年来姐妹二人去敬阳公主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那时,年幼无知的迟玉卿却无比憧憬季家的生活,错把客套当真情,她甚至觉得外祖母是极喜欢她的。 她如愿住进了公主府,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天安稳日子都没有的噩梦。 其他人不表,单就表姐季芸娇,便让她在公主府饱受煎熬。 季芸娇压根就瞧不上她,一开始就没将她当做表妹,更别说她是以一个孤女的身份赖在敬阳公主府的。 说好听点叫表小姐,其实说白了,她存在的最大的价值就是供季芸娇逗闷子。 受尽欺凌后她还曾向敬阳公主告状,她天真的以为敬阳公主会帮自己,至少不让季芸娇欺负自己。 却没想到,敬阳公主不仅没有责怪季芸娇,还将她怒骂了一顿。 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这些人本来的面目早就无需隐藏,明里暗里的嘲讽让她有苦难言。 她无处诉苦,季芸娇也没放过她,讨了一顿好打。 也是这时候,她才看清自己究竟是选了怎样的一条路。 她再想回头,可是所有的退路早已都被她自己斩断了,断得干干净净。 她没脸去向两个姑姑求助,为了活下去,只能跟在季芸娇身边委曲求全。 好在,季芸娇要嫁人。 彼一时,她也已经学会了生存之道,虽然敬阳公主不可能像对季芸娇那样对她,可是好歹没有先前那样冷漠了。 当然,和亲情无关。 撇开别的不说,她还有一张俏丽的脸。 几个皇子都已长大成人,而皇帝的龙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怀梁风起云涌。 朝堂上的局势千变万化,敬阳公主的权势也早就大不如前了,甚至当初他们瞧不上的季家人,在出了个季无渊之后,也重新翻身了。 是再辉煌一时,还是就此落魄,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所以,在她及笄后,敬阳公主便做主将她许给了二皇子身边的红人季无渊。 迟玉卿在尚在深闺时,便听过他的名字了。 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容貌。 听说季无渊是因为年少时被人毁了一张脸,面具之下的面容煞是可怖,所以常年都戴着一张面具。 也正是因为他的容貌,让怀梁的闺秀熄了思慕之意,不然断然也轮不到她。 不过经历了之前那么多苦难的迟玉卿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比起在外的容貌,她更欣赏的是他的品性。 没有风光大嫁,没有十里红妆,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她如愿嫁给了季无渊。 她是怀着忐忑和期待嫁给他的,然而,在新婚之夜,他却直接给她泼一盆凉水。 他甚至都没有踏进过他们的喜房,连合卺酒都不曾与她喝。 不过这样的结果不算太坏,至少她脱离了苦海。 她到底还是没能猜透他的心思,在外人眼里他们相敬如宾,实则却只是一对名存实亡的夫妻。 到死,他都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季无渊不喜欢她,她也看不透他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 他对她其实很好,可唯独不肯对她交付真心。 回忆起和他的朝夕,迟玉卿眼角干涩。 她不信,这一世她还不能捂热他的那颗心。 …… 一大早,迟玉卿便被叫了起来。 老太太要去相国寺祭拜逝去的老将军,便叫上她们姐妹一起了。 春桃进来伺候她洗漱时,没见着她那件外衫,倒也没有多问什么,手脚麻利的替她梳洗着。 收拾妥当赶过去时,就只是在等她一个人了。 老太太今日穿上了诰命服,鲜亮的红色的衬托下更显得威严。 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却不禁使人胆寒。 因为祖父的功勋加持,老太太也被先皇亲封赏为一品诰命夫人,这份荣光在怀梁可没几人有。 只是她老人家不喜热闹,祖父过世后她老人家便一直待在深宅中教养两个孙女罢了。 这次是那些不长眼的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不理会不行。 迟玉卿迈着轻盈的步伐跑了过去,行过礼后,便十分乖巧的站到了老太太身侧。 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老太太原本紧绷着的脸,倒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让她们姐妹前后先上了马车,后面老太太才让魏嬷嬷搀扶着上来了。 老太太在,马车行驶得格外缓慢,不过姐妹俩生怕再有不长眼的人出现惊扰了她老人家,俩人便坐在了老太太两侧。 她老人家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可心里却有诸多感触。 今日老夫人出行,跟随的奴仆也比往日多了一些,向来低调的她今日做足了面子。 隔着马车,依稀还能听见外面的议论声。 迟玉卿听着外面百姓的议论声,心想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老太太没有直接去向那些个爱嚼舌根的夫人讨还公道,也没有借着身份去圣上跟前撒泼打滚。 而是用了另一种高明的手段提醒那些人,迟家不是没有人,更不是任人欺负的! 迟老将军故去后,他的灵位并没有摆在迟家,而是被风光请去了相国寺的功德堂。 功德堂,顾名思义,只有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才能有资格在仙逝后将灵位摆放至此。 迟老将军到死都在为永绥的疆土而战,短短一生里,不知道立下了多少战功。 他自然是有资格的! 到相国寺的距离并不远,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见老太太一袭盛装,寺外迎接的小和尚都傻了眼,赶紧唤人去请方丈了。 今日十五,相国寺门庭若市,前来烧香的贵夫人三三两两的扎堆,见此情形,也慌忙前来见礼。 这些人里,不乏就有昨日参加寿宴的夫人,人群中,那止不住抖动的身子格外显眼。 老太太倒是什么也没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受了她们的礼,只是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扫过她们时,难免让她们心中一紧。 她们也知道闯了祸了,一个个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家,倒是顾不上烧香这茬了。 看着那些似逃窜般慌乱的背影,迟玉卿险些笑出了声。 也是巧,大姑母迟瑛也在,她还带着自己两个儿子。 人群散去,迟瑛便带着他们过来同老太太见礼了。 据说是陈家的老夫人偶感风寒,这些日子身子每况愈下,都一个多月了还不见好转,故而他们母子便来相国寺替陈老太太烧香祈福了。 迟瑛没想到老太太会来相国寺,又见她身穿诰命服,不免有些惊吓。 因为侍疾,迟瑛并未前往平南王府赴宴,只是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她也的确没想到老太太竟会大动干戈。 她们母女有话说,姐妹俩便无需凑上去赶热闹了。 表兄妹们难得聚到一块儿,自然少不了话说。 迟玉莞见着大表哥陈恪就两眼放光,两人攀谈,三两句都是学问探讨。 迟玉卿却看着大姑母家的这俩表哥出了神,许久未见,一眨眼还真是隔世了。 陈家乃是书香门第,大表哥陈恪继承了一身的书卷气,不过他倒也不像书呆子一般迂腐无趣。 她对大表哥的印象并没有很深,两人也并没有多少交集,倒是姐姐很仰慕他的文采。 不过这个二表哥嘛,和她的渊源可就大不一般了。 012:表哥 - 知矜 - 知妗 二表哥名唤陈傥,风流倜傥的傥。 迟玉卿懂事后知道他叫这个名字时还笑话他名字不吉利,被他追了好几条街。 陈家满门书香,到了陈傥这里就完全行不通了。 陈恪是儒雅随和的谦谦君子,陈傥就和他反着来。 在学问方面,这小子刚醒事便被定义为庸才,而且他本人也是不思上进,平日里陈家的长辈没少打骂,但都没什么用。 他对书本没有兴趣,一心只想像舅舅一样提枪征战沙场。只是陈家人严苛,从来就没有让他从武的心思。 少年叛逆,陈家想让他向兄长看齐,他偏要走与之相反的路。 至少在不学无术这一点上,他和迟玉卿不相上下。 犹记得两人一起闯了不少祸,也打过不少架。 后来他们逐渐长大,聚到一起那得是逢年过节才有机会了。 原本迟玉卿落水后,他是要去迟家探望的,不过因为陈老夫人尚在病中,他便不好再去探望。 多年未见,他现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迟玉卿难免有些恍然。 他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澄澈,就是莫名多了几分探究。 见她还在神游,他走到了她身边,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坏丫头,许久未见,莫不是你个小没良心的将你两个哥哥给忘了?”说完,还伸出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很是欠揍。 脑袋瓜上传来短暂的疼痛,终于把迟玉卿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儿时只要是他们俩人一起闯了祸,老太太不问是非首先便会责骂他,陈傥替她背了不少黑锅。 所以陈傥一直唤她作“坏丫头”。 她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哀怨:“二哥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你?还是算了吧,别家妹妹娇软乖巧,我家的妹妹也就只有名字还有几分秀气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不遗余力的调侃着她。 他话音刚落,她随之就给了陈傥一个大大的白眼,只对陈恪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许久未见,恪表哥真是愈发的玉树临风了,方才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盯着表哥瞧呢!”迟玉卿嬉笑着打趣陈恪。 她反正也是“年幼无知”,口无遮拦也无伤大雅。 果不其然,陈恪只是微不可见的红了耳朵,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话反驳小姑娘,干脆一本正经的咳嗽了两声,装作没听见了。 迟玉莞则是哭笑不得,想说她两句吧,也羞于启齿,只能作罢。 见她对大哥喜笑颜开,却对自己不闻不问,陈傥不免有些吃味。 “坏丫头,你眼里就只有大哥吗?”他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自信模样来,等着迟玉卿的夸赞。 虽然不能和自家哥哥比,但他也是一表人才好吧! 的确,陈傥的长相还真不俗,他虽然长相白净,却并不文弱,和陈恪相比,他反而有种意气风发的浪子洒脱之感。 这时候的他,是那么的鲜活,眉宇间的自信,让人无法忽视。 一想到他之后的命运,迟玉卿难免喟然长叹。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在他大婚前夕,他终是对自己命运做出了反抗,毅然逃婚跑去参军了。 后来他就没了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有一腔报国的热血,这小小怀梁圈不住他。 看着他这般姿态,迟玉卿会心一笑。 没有什么所谓偏见,两人也就是斗斗嘴罢了,这便是他们兄妹二人相处的模式。 毕竟,太严肃就没什么意思了。 “二哥哥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我跟前,我眼里自然是有二哥哥的。”说完,她还对着陈傥做了个鬼脸。 她答非所问,把陈傥气得直磨牙。 正想撸起袖子和她争辩个高下,迟玉莞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 “好了,你们俩还真是冤家,日头渐高,那边有处凉亭,我们还是先过去坐坐吧。” 说完,她便看了一眼他们中最年长的陈恪,询问他的意思。 陈恪自然没意见,也不会拂了她的意。 她都这么说了,陈傥便不会有什么异议。 他只比迟玉莞大了一岁,可俩人对比下来,迟玉莞倒是更像个姐姐。 她性子温柔娴静,陈傥也乐意听她的。 几人很快就到了凉亭中坐下。 刚落座,迟玉莞就问候了几句陈老夫人如今的情况,算是礼貌。 兄弟二人皆是没说话,看样子是不容乐观了。 迟玉莞连连道歉,自责自己不该提起。 迟玉卿回忆了一下,陈家的老太太的确没挺过这一年。 本就年事已高又被恶疾缠身,便是菩萨也是留不住的。 老人家对两个孙儿疼爱有加,两兄弟也是那没良心的,自然是在意。 不过,这跟迟玉莞又没关系,她也是好意关心。 陈恪是君子,是见不得妹妹自责的,还反过来安慰迟玉莞。 这事翻篇,迟玉莞便兴致勃勃的和陈恪讨论起了学问上的事,二人你问我答直接将迟玉卿和陈傥给忽略了。 他们俩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听了两句便不约而同的起身准备开溜了。 迟玉莞这时也终于想起妹妹了,不过好不容易碰上请教的机会她也不想错过。 想着有陈傥在,也不会有事,俩人顶多就是嘴上不饶人罢了。 便没有阻拦他们,随他们去了。 来一趟相国寺,不去大殿烧一炷香那还真说不过去。 她所求没有别的,只愿季无渊能快些好起来。 她的目的虽然明确,但她身旁有个陈傥,他心里还憋着话,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她走了。 没走两步,他就把她拦了下来,直接挑明了问她:“等等,昨日救了季家那小子的是不是你?” 很明显,他已经确定了,她回答是或不是都一样。 只是,让迟玉卿不解的是,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她的神色变化已经给了他答案,他轻哼了一声:“坏丫头!没想到你竟也如此肤浅,你二哥哥我不比傅淮宴那小子长得好?” “傅家那小子分明就一小白脸,哪能跟你二哥哥比,你说是吧坏丫头?” 他昨日在宴会上看到迟玉卿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过想到她贪玩的性子,也不觉得奇怪。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完美的过去同她打招呼,就见她拉着傅淮宴跑了。 身旁的人都在调笑傅淮宴,他却是将脸都气歪了。 怕他出事,他便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所以他是知道真正搭救季无渊的人是她的。 救下季无渊或许只是善意之举,他并不关心,但在那么多人中选了傅淮宴,陈傥就不能理解了。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个妹妹的脑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主动接近傅淮宴那个纨绔。 难不成真是被他那张脸给迷惑了? 迟玉卿还以为他想说什么,听到他后面那句便直接无语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亏她还真的紧张了! “是是是!二哥哥说得是!”这人就得哄着,不然跟他对着来的话,又该惊动老太太了。 她倒也不是怕什么,就是觉得麻烦。 虽然知道她是假意恭维,可陈傥还是挺受用的,嘴角又挂上了那标志性的笑容。 随她一起去了相国寺大殿后,见她如此虔诚,陈傥也忍不住学着她的样子诚心拜了拜。 她摇了签,只有半吉。 不是凶兆,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吐出一口气,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抽到的一般,陈傥却是抽到了上上签,他原本对这些并不甚在意的,可此时他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哈哈哈哈天意!天意啊!”他故意将抽到的上上签拿到她眼前晃,说话的腔调极其欠揍。 殿中香客的目光齐刷刷向他们投来,迟玉卿默默抬起手,用衣袖遮住了一张俏脸…… 013:套路表哥 - 知矜 - 知妗 二人走时,陈傥还将抽到的上上签给带走了。 迟玉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一阵狂奔,身后几个小和尚追了几步无果,只好作罢。 二人以前没少这么胡闹,对于这种事迟玉卿已然是见惯不惊了,难得重温儿时的感觉,她也放肆了一回。 只是,她当他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对他的喜悦并没有很在意。 “坏丫头,你就不想知道我方才许了什么愿吗?”她爱搭不理,他又追了上去。 迟玉卿看了他一眼,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不想。” 她的猜测是,他心中所想无非也就目光所及之事,她并不感到好奇。 她越不在意,陈傥就越是藏不住事,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的说到: “我决定了,我要去找舅舅了!将来我也要做舅舅那样的大英雄!” “咳咳!”听到这句话后,迟玉卿猛烈咳嗽,给出了非常大的反应。 他是认真的? 她不由得侧身盯着他细看一眼,打量过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纵然知道他有理想报负,可是这并不实际,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不说别的,就陈家而言,从小到大一再抹杀他的志气,即便是让他做一个受家族庇护的庸才,也不愿意让他将生死交给上天。 若是不然,早在他幼年便会送他去拜师学艺了。 她抬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二哥哥是在同我说笑吗?” 他最是清楚自己的处境,怎会突然开始胡言乱语。 想到这些,陈傥脸上的笑容的确收敛了几分。不过他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上上签,顿时又信心满满。 “这可是上天的意思!” 他不想再待在怀梁无所事事了,他渴望的是身披坚甲,手握重剑上阵杀敌,守卫永绥的大好河山。 那才是他心之所向。 以前他总是往迟家跑也是因为他仰慕舅舅的英姿,他做梦都想成为舅舅那样的大将军,只可惜他生在了陈家。 看着他眼神中的这份坚定,迟玉卿沉默了。 前世他离家是几年后的事了,那时的他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有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 这一世他还是那个胸怀大志的少年,不一样是,这一世的他还年少。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突然很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问到: “二哥哥可知,一旦上了战场,随时都有可能埋骨他乡!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他却很诚实,点了点头:“当然怕!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也问过舅舅同样的问题。” 他就喜欢听舅舅讲他们行军打仗的事,每当听到将士们流了多少血,大战又死了多少人时,陈傥的确很害怕。 舅舅去边关前,陈傥曾问舅舅,难道他就不害怕这一去之后就回不来吗? 他以为舅舅这样的大英雄会说自己无所畏惧,可是舅舅却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懂为什么,可是舅舅明知道有多危险,却从未想过放下手中的长枪,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明白的。 陈傥不知道,迟玉卿却清楚得很。 父亲他肩负的又何止小家的责任? 父亲一生守护的是大义,死亦无惧的大义。 想到严肃却又不缺乏柔情的父亲,迟玉卿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眨了眨眼,忍住了不听话的眼泪。 “二哥哥,我们一起去边关找我爹吧!”她没有同陈傥开玩笑。 她不想让陈傥留下遗憾,如果他非去不可的话,那他们就一起去边关找父亲! 她很诚挚的发出邀请,陈傥却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 “坏丫头,你没病吧?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呢?” 他是男人,保家卫国天经地义,这个小丫头跟着他凑什么热闹? 他是疯了才会带她一起,行军打仗又不是去城外下河摸鱼这般简单。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一下子就被他打断了,迟玉卿抽了抽嘴角,将他的手打了下去。 “好啊,你若不和我一起,我便去告诉大姑母,你自己看着办。”迟玉卿幽幽开口道。 她要不是看他实在热忱,她才不会开这个口。 与其让这小子乱跑,不如跟着她一起,她也放心一些。 他若因此死了这条心也好,至少还能好好的活着。 所以,端看他怎么选了。 陈傥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丫头打一顿。 “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坏丫头!” 他是信任她,才会将这件事告诉她,没想到她竟然借此威胁自己。 但是他话都说出去了,就算他矢口否认,母亲肯定也会多留个心眼,他再想跑就没有这么干的机会了。 接收到他幽怨的眼神,迟玉卿微笑着充耳不闻。 知道她不吃硬的这一套,陈傥只好拉下脸开口求她了。 “我的好妹妹,你说你非要跟着我作甚?你自己也说了,外面凶险万分,就好好待在怀梁不好吗?”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乱说,你想要什么二哥哥都?答应你,好不好!” 在这小丫头面前伏低做小,陈傥表示很憋屈,也很懊恼。 他知道不可能真带着她这个小尾巴跑路。 他怕还没出城,就因为她被抓回来了。 到时候这小丫头反过来咬他一口,他就是长两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甩了甩头,更加坚定了不能带她上路。 迟玉卿才不和他废话:“少来这一套,我不去你也别想去。” 她都没嫌弃他是个累赘,他倒还看不起她了。 陈傥欲哭无泪,她不讲理! 她作势要走,还没走两步,他慌忙上前拉住了她。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总行了吧!” 这次正好有机会,若是犹豫不决,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了。 陈傥想了许久,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至于迟玉卿,就姑且先答应她,等之后偷偷跑了,她就是告状也来不及了。 他是怎么想的,可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她绕着他走了两圈,问:“二哥哥,那你知道怎么去边关吗?” 陈傥当然是马上摇头,否认了。 “我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啊,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和兄长他们会和吧。”他信誓旦旦。 不过,他的眼神有些闪躲,面对迟玉卿那双大眼睛,他根本就不敢直视。 迟玉卿没放过这个小细节,她“哦”了一声,尾音拖了很长。 陈傥刚松了一口气,迟玉卿就笑嘻嘻的看着他:“这样啊,那不如我去问问大姑母好了,说不定大姑母正好就知道呢。二哥哥,你觉得如何?” 看他的样子也不是突发奇想,说不定他还真的有不错的计划。 “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我真没跟你开玩笑,路途艰险,就凭我这三脚猫功夫可保护不了你!” 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陈傥干脆和她摊了牌。 这时候他也不敢逞能了,要是这小丫头出了什么事儿,别说是长辈们饶不了他,便是他自个儿心里也过不去。 014:可怕预言(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他虽然喜欢胡闹,可是他好歹比她多吃了两年饭,还没糊涂到什么也不考虑的地步。 他也实在没有胆子带着她一起跑。 他铁了心的不想和她一起,迟玉卿也自有应对之法。 她当即低眉,垂泫欲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模样。 “二哥哥,卿卿一定要去找父亲,卿卿害怕!” 话音刚落,她就开始掉眼泪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见状,陈傥是一阵头疼。 “迟卿卿,你别哭呀,谁欺负你了,你跟二哥哥我说说,我肯定替你教训他!”陈傥还以为她是被谁欺负了,所以才想要找舅舅告状。 只有他才能欺负这个坏丫头,别的人胆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他一定不会放过! 迟玉卿摇了摇头: “二哥哥也知道,前些日子我落水了,昏睡时我做了很长一个梦,看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 陈傥更摸不着头脑了,他挠了挠头,听她继续说到: “我看见有人要害爹爹,爹爹流了好多血!” 她脑子里想的是怀梁城破时,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 再联想到前世父亲的惨状,她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虽说如今这些话是她杜撰出来吓唬陈傥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发生的绝对要比她编造来的残酷百倍。 见她好像真的很害怕的样子,陈傥只好安慰她:“卿卿,我娘说梦都是相反的,舅舅可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谁能害得了他?你别多想了。” 他虽然喜欢和迟玉卿斗嘴,可是他也不是完全不知分寸。 迟玉卿又摇了摇头,死死的盯着他,表情严肃:“我还看到了二哥哥,我看到你在大街上被一个乞丐抢了钱袋,结果追到人家老窝后,被一群人追了足足三条街才将他们甩掉呢!” 听到这里,陈傥张大了嘴巴,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可是他的耻辱! “你!你怎么知道!才,才没有!不许胡说!” 陈傥脸都涨红了,他还在庆幸没人知道他那日发生的这件糗事呢。 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说她是在梦里看到的,他敢确定自己还没有对别人说起过这件事,这下他也不好再说梦是相反的了,因为这已经真实的发生过了。 迟玉卿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抹了抹眼泪,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二哥哥,难道这是真的?”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迟玉卿差点忍不住破涕而笑。 他的糗事的确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他惯喜欢夸口,结果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因为这事儿迟玉卿还取笑了他许久。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 “当然不是!哎呀你这个笨丫头,我都跟你说了梦是相反的你还不信!行吧行吧,看你也是实在担心舅舅,我就勉为其难带你一起去好了。” 她都说出这般私密的事了,陈傥信以为真,对她的“预言”深信不疑。 他还真担心舅舅出什么事,是或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只是,要带上迟玉卿,就不得不再谨慎些了。 “嗯!二哥哥,等见到了爹爹,我一定让爹爹将你留在身边,亲自教你功夫,怎么样?” 她怕这人还存了什么坏心思,所以先给他画一张饼哄哄他。 果然,陈傥一听,眼睛都亮了。 要是能留在舅舅身边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本来还担心如果去了那边,舅舅会收拾他,不过现在一想,只要不得罪这个小丫头,舅舅那边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陈傥就这样愉快的接受了和迟玉卿一块儿跑路这件事,甚至已经在思考路上遇上困难如何化解了。 迟玉卿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他的办法。 据他所说,过几日今年的第一批军需便会自怀梁押送至边关。 他们可以趁机混入这批队伍里,这样就能以最低的风险抵达。 就算到时候半路被发现了,最多也是被遣送回怀梁,届时挨一顿打,疼个三五天也就过去。 反正陈傥是这么想的。 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迟玉卿认真想了一下。 此次运送的物资只是粮草和衣物等物品,各个关卡检查得相对来说会比较宽松,这样一想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便拍案决定了。 “对了,那此次押送军需的钦差是谁?”临了,她又问了一句。 最好不要是自家人,若是平南王的人的话,他们俩绝对连怀梁城都出不去。 陈傥摇了摇头,每年这时候是惯例,他想的是能去就行,别的他倒是没去仔细打听。 他不知道,迟玉卿便也没再纠结了,届时小心谨慎一些就是了。 两人心里有鬼,回去的时候,迟玉莞见妹妹眼睛红红的,还以为陈傥欺负她了,追问了两三句,陈傥差点就说漏嘴了。 幸好迟玉卿及时打断了他,编了两句瞎话圆了过去。 迟瑛和老太太那边也说完话了,让婆子过来将他们几个唤了过去。 大姑母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迟玉卿一眼,却没和她什么话说,只是拉过迟玉莞的手细细嘱咐了两句,便带着两个表哥走了。 陈傥走之前还回头看了迟玉卿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要守住他们的秘密。 迟玉卿指了指天,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微笑。 只要他自己管住嘴,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们俩奇奇怪怪,迟玉莞虽然好奇,却也没在这时候询问。 两人到了老太太身边,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老人家。 老太太面上不怎么好看,估摸着是和迟瑛的谈话并不愉快。 不过她们俩也没敢多问。 搀扶着老太太移步到了功德堂,方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学着祖母行了佛礼,迟玉卿和姐姐又站在了一边。 老夫人此行虽然不单单是为了祭拜老将军,可是一脚踏进这功德堂,缅怀的心思终是熄不了。 老夫人虔诚,方丈也是想同她老人家说说佛法,一问一答只有他们自个儿明白其中意思。 大概是这功德堂里摆放的都是先烈,所以虽然满堂灵位,但并没有让人觉得阴凉,反而一踏进这里,便忍不住肃然起敬。 迟玉卿一眼就在众多牌位中的看到了祖父的名字,迟方义。 他的灵位并不在最显眼的位置,可是他老人家跟前的香火却从未断过。 想到前世迟家出事后,就连祖父的牌位,也被功德堂剔除了。 回头再看这些所谓的荣耀,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待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原本和老太太说话的方丈正盯着她看。 她皱了皱眉,回避了方丈的眼神。 老太太显然想得更多,指着她询问到:“便是这孩子前些日子落入了水中,大师瞧着可有何不妥?” 自从迟玉卿醒来后,乖巧是乖巧了,可老是这般魂不守舍的,老太太难免担心。 迟玉卿一听,从心的向后退了一步,躲到了姐姐身后。 她是真心虚,重生这种事说出去又有谁信?千万别将她当做妖怪才好。 她有意躲闪,却怎么也绕不开方丈的视线。 迟玉卿欲哭无泪,心想若是方丈将她揭穿,她还不知如何解释。 不料,竟是她想多了。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从面相上看,极有福相,并无不妥之处。” 终于,方丈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在场的几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015:赔不是(谢推荐票和打赏) - 知矜 - 知妗 方丈在离开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迟玉卿心中忐忑,却不敢再露马脚了。 姐妹俩来了这功德堂,自然是要同祖父好好磕两个头的,不待老太太开口,姐妹俩便十分自觉的跪到了蒲团上。 迟玉卿想到和陈傥的计划,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离开这怀梁了,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望着祖父那块牌位,心中祈祷着祖父的在天之灵能保佑祖母和姐姐能够平平安安。 如今,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祖母了,还不知道她老人家知道她跑了的话,该会有多气闷。 但是纵然她再舍不得怀梁这份温情,却也不能一直沉溺当下,只顾享乐并不会改变什么,重蹈覆辙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迟玉莞还在缅怀祖父时,她突然埋头对着祖父的灵位磕了好几个响头。 抬起头时,额头上红痕特别明显。 老太太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让魏嬷嬷将她扶了起来。 “二小姐哟,疼不疼?”那声响太大,魏嬷嬷都心疼得不得了,将她揽在怀中,好一顿安抚。 迟玉卿看到大家都盯着她,只好憨笑了两声。 “你这孩子!怕不是你祖父还以为我如何苛待你们这两个小丫头,都起来吧。”老太太发了话。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怕迟玉莞再效仿,她自然不敢再让她们再继续跪着了。 “是。”迟玉莞无奈起身,看了妹妹一眼。 迟玉卿有些不好意思,在魏嬷嬷怀中对着姐姐吐了吐舌。 迟玉莞关心的则是她额头上的伤,她的皮肤过于娇嫩,额上已经微微有血珠渗出了。 她赶紧拿了手绢上前替代了魏嬷嬷,半蹲下给妹妹擦拭额上的血珠。 姐妹俩情义深重,看着这一幕,老太太既是心疼又甚是欣慰。 望着先夫的灵位,老太太由衷的笑了,她想说的都藏在深邃的眸中了。 老太太每次来看老将军都会一个人在功德堂待很久,包括魏嬷嬷都没有陪在她身边。 这次也是一样,她还有更多的话想要对亡夫说。 姐妹俩也没有到处乱跑,而是难得和魏嬷嬷坐在同一处说着话。 “二小姐,看着你如今大好,也真是不枉老夫人一番苦心了。”她不仅好了,而且还长大了。 看着她们姐妹长大的不止老夫人,魏嬷嬷也是深感欣慰。 迟玉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迟玉莞也笑,姐妹俩靠在一块儿,兴致勃勃的听魏嬷嬷说着老太太的趣事。 午后,祖孙三人才终于离开了相国寺。 相国寺外,迟家的马车旁边还停了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 上面挂着一个鎏金的“南”字。 是平南王府的马车。 听着动静,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掀开车帘,向她们这边张望过来。 看到老太太身上那抹红时,慌忙下了马车,快步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他的言语中满是谦卑,看得出来,他很敬重老太太。 他便是平南王世子沈自瑜,迟姝的夫君。 老太太却只是轻点了点头:“世子有礼了。” 他放低了身段,老太太却显得有些疏离,亦或者她老人家胸中还有气。 不过沈自瑜知道老太太的脾气,并未放在心上,仍旧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迟玉卿和姐姐也没有愣着,赶紧行礼,叫了人。 小姑父为人随和,对两个小丫头也是极好的,见迟玉卿头顶泛红,还关切的问候了两句。 “世子这是?”老太太皱了皱眉,打断了交谈,睨了他一眼,先一步开了口。 他莫名出现在这相国寺自然不是烧香拜佛,他是在等她们。 被老太太点名,他便拱手道:“不瞒岳母大人,小婿方才在宫中听闻母亲大人带两个丫头来了这相国寺,想着正好王府和将军府顺路,故而前来护送岳母大人回府!” 他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了说,可是也表达了一个意思,必然是圣上知晓了此事,让他出面做这个和事佬的。 他是平南王世子,代表的是皇家,他亲自前来护送,意义可就大不一般了。 老太太听罢,面上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轻轻颔首,以示知晓。 老太太没落他的面子已经是万幸了,沈自瑜哪里还敢委屈,忙迎着老太太上平南王府的马车。 他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王府的马车足够宽敞,她们祖孙三人坐上去也更加舒服。 不过老太太并没有领情,她们还是坐上了迟家的马车。 沈自瑜无奈,但他又不能扭头自己走。 护送是一定要护送的,他没了法子,又不好越过迟家的马车,只好跟在她们后面了。 和来时的排场相比,这时自然要更威风。 王府的马车亲自护送,哪里有人敢与之为难,一路上畅通无阻。 迟玉卿看着不苟言笑的老太太了,不免更加敬佩了。 将她们送到后,沈自瑜连杯茶水都未能讨到,便被老太太请了出去,更别说是转达场面话了。 他在迟家吃了闭门羹,却不敢有丝毫怨言,看了一眼迟家匾额上铮铮有力的“将军府”三个字,他叹了叹气,掉头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迟家,又岂会是任由他人欺负的?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就算了。 他走后,老太太的身躯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鸠杖上,颤颤巍巍。 姐妹俩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的跟在老太太身后。 “迟家自有傲骨,你们两个今后也得记好了!”老太太回头看向她们两个,眸光深远。 姐妹俩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果然,晚些时候,宫里便来了人,还送了不少的珍贵物件,说是念及迟老将军的功勋,故而赏给迟家家眷的。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美味珍馐,样样都有。 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什么,可是这其中涵盖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有了这一茬,先前在宴会上说错话的夫人们一个个也终于忍不住了,前后上赶着上迟家赔不是。 这样的结果,才是老太太想要的。 将她们的大礼一一收下,再将这些人聚在一块儿,敲打一番才叫人痛快。 被老太太指桑骂槐一通暗骂,一个个心中虽然不痛快,却也不敢再造次了。 看着她们脸上硬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虚伪笑容,着实让人倒尽了胃口。 祖母替她们出了这口恶气,姐妹二人隔着屏风笑得前仰后合。 016:拉拢 - 知矜 - 知妗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后,怀梁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迟玉卿听碎嘴的小丫鬟说,季无渊此次还因祸得福了,为了补偿季家,平南王向圣上举荐了他。 他虽然年岁尚轻,腹中却有大才。 假以时日,必将名动整个怀梁。 恰逢变故,圣上便许他入了太傅门下,和三个皇子做了“同窗”。 他的这番造化,怀梁这些个世家子弟哪个不艳羡? 不过,迟玉卿心中的担忧更甚。 前世他便是因为这份才华,被那沈元祺给盯上了。 这一世倒好,直接送到人家跟前去了。 沈元祺心机深沉,季无渊只怕是又要被他所惑了。 她自然是不想再让季无渊和沈元祺为伍的,也一定不能。 她仔细思量了一番后,还是放心不下。 眼看着和陈傥约定的日子就要到了,她得把一切安排妥当,才好安心离开。 做了一阵子乖巧淑女,几日过后她又连着跑出去疯了。 她往日便是如此,倒也不奇怪,二来她也没像以前一样闯祸了,老太太也就随她去了。 不比有巧竹在身边时那般,她想做什么都困难重重。 打探了许久,她终于打听到了傅淮宴今日行程。 怀梁周园内—— 春日正好,周园的花竞相盛放,每走一步,都能看见不同的风景。 迟玉卿还是头一遭涉足此处,见此美景,免不了惊叹。 要说怀梁最美的地方,当属周园莫属。 周园距今已有百年之久了,虽然已过这么久,可正好也印证了它的巧夺天工之处。 怀梁大大小小的园林数不胜数,但无一能与周园相比。 说来,这其中还有一段耳熟能详的故事。 据说,周园曾经的主人是一位名士,一开始的周园还没有这般光景。 他有一位志趣相投的知音,知音性喜爱花,常常会在花前驻足许久,人们都说他能和花交流。 二人时常会在这里吟诗作对,高谈志趣。 高山流水,都不敌二人的友谊难得。 后来,知音不慎离开了人世。 名士伤痛欲绝,便将和他的回忆都作成了诗,保留至此处。 为了纪念他,名士又在此处种上了形形色色的花。 后来取了他的姓,给这所园林命名。 这便是周园的由来了。 百年过去了,这所园林依旧鲜活,透过百花丛中,似乎还能窥见二人的身影一般。 现如今,周园已经成了文人雅士相约聚首的地方。 周园百花齐放,结伴游玩的公子哥们自然不会错过如此良辰美景。 贵公子们三三两两聚集,或白净,或阳刚,各有其颜色,一眼望去,倒是比周园的花还要养眼。 不过,对于迟玉卿来说,只有季无渊才是她心中最独特的一抹亮色。 她进了周园便在到处寻找着傅淮宴的身影。 这些贵公子们身边多有红颜,带小丫鬟出门的倒也不少,迟玉卿很容易便混入其中了。 她低头行色匆匆,结果还真有丫鬟过来同她打招呼。 “你是谁家的丫鬟?”大抵是瞧着她东张西望,有些好奇。 迟玉卿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丫鬟比她大,长相白净,倒是个美人胚子。 穿着打扮也是极其考究,看样子她家主子的身份非富即贵。 迟玉卿有些不好回答,想了一下,便只答了一个“傅”字。 那丫鬟便将她想成了傅淮宴的丫头,原本还瞧不上眼的,现在眼神一下子就大不一样了。 “我说呢,妹妹瞧着好生气派,原来竟是在武安侯府当差。” 迟玉卿抽了抽嘴角,对她的恭维充耳不闻,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不过她的不理睬,反而让那丫鬟觉得她架子不一般,倒是更加热切了。 “你怎么不在你家少爷身边伺候?”她问了一句。 迟玉卿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她也没有随身伺候。 她憨笑了两下,没再多言。 人家不搭理她,她也不好再贴上去了,她转身走了两步,迟玉卿却跟了上去。 大抵是天助,她正愁如何将东西给傅淮宴呢,如今机会倒摆在她面前了。 小丫头还以为迟玉卿愿意和她交好,一边走着,一边还在自顾自不停和迟玉卿说着话。 从她的嘴里,迟玉卿倒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她是右相府里的丫鬟。 三个皇子中,其中二皇子沈元祺背后的势力最是庞大。 沈元祺的舅舅便是当朝右相,他虽不是嫡出皇长子,可他因为有右相的支持,呼声早就超过另外两个皇子了。 右相也是老狐狸了,知道太过招摇容易引来忌惮,故而一直以来都是低调示人,扮猪吃虎有一套。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便越是可怕,不然也不会在圣上有意的打压下还稳坐右相之位了。 前世二皇子坐上太子之位,他这个舅舅可谓是功不可没。 二皇子如今需要更多的支持,自然是不会遗漏武安侯这条大腿。 若是武安侯也支持二皇子,那太子之位另外两个皇子必然没有任何机会。 可武安侯这棵大树并不好靠,不敢明目张胆拉拢,便只有暗中搞些小动作了。 傅淮宴所到之处,少不了一众尾巴。 丫鬟说,便是因为听说傅淮宴要来,他家少爷才过来的。 一个丫鬟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告诉了迟玉卿。 迟玉卿挑眉,傅淮宴可不是会轻易被人左右的人。 他选了三皇子做筹码,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这场博弈,胜负还未定。 她不介意蹚这滩浑水,沈元祺想坐皇位,没那么容易。 跟着丫鬟到了人多的地方,迟玉卿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傅淮宴。 他不用做什么动作,就那般慵懒的倚在那里,便足够引人注目。 这场聚首,还请了醉仙楼的花魁到场助兴,一曲清平调,优哉游哉。 迟玉卿不是来听曲子的,她从袖中将拟好的信摸出,又端了一壶酒,不动声色的将信藏在了下面。 再突然变了脸色佯装不舒服,便托了和她说了一路话的丫鬟将其送去他手里。 丫鬟见她面部几乎扭曲,不像是装的,又想到能去傅淮宴跟前露个脸,便欣然同意了。 丫鬟端着酒一步一缓,迟玉卿目送着她远去,自己则慢慢退场,隐在了这喧闹的场面中。 相信以他的敏锐,不会看不出其中端倪,他会发现那封信,却断然猜不到是出自她之手。 只愿之后能顺遂,一如她所安排的那样发展。 迟玉卿没有猜错,丫鬟将酒放下,正好就露出了托盘下的一角。 他看到了信,随后便追了出去,却不见有丝毫不妥。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凭空多了这封信。 017:坦白 - 知矜 - 知妗 过目了信中所述,傅淮宴神色凝重,匆匆离开了周园。 那些个公子哥还以为是哪家姑娘写给他的,将这件事当做是笑谈一桩,并未在意。 傅开则是将情况打探清楚了才回去复命: “少爷,那丫头自称是我们侯府的下人,想来定是对少爷有所图。只是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倒是不清楚。” 傅开有些无语,谁不知道他家少爷出门只会带他一人,带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作甚? 偏生还有蠢货信,他又从心里默默将右相府的人鄙视了一通。 傅淮宴捏着信,在想那人究竟是谁。 傅开又问:“少爷,信上写了什么?” 他猜不透自家少爷的心思,但他此时的看上去颇为凝重的,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傅淮宴自然不会告诉他,将信收好,宽袖一甩扭头便走。 “今日之事,你若胆敢在祖父跟前胡言乱语……” “奴才明白!少爷放心,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没说完,傅开便指天发誓了。 他虽然嘴碎,可自家少爷让他守口如瓶,他可不敢以身试法。 傅淮宴没搭理他的恭维,目视着前方,思绪早已偏远了。 将这些事安排妥当,迟玉卿才放了心。 她这几日也没有白跑,她还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亏她还相信陈傥,结果那小子竟然骗她。 他说的是押送军需的队伍半个月后才会出发,实则不然。 他还是没想带她一起走。 算算日子,也就是三日后了。 若非时间紧迫,她也不会这般着急。 她一回府,便去了姐姐院里。 她就快要走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她有很多话想要对姐姐说。 迟玉莞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正打算开口询问,她却猛然投入了自己怀中。 瞬间抱了满怀。 姐妹俩都没有说话,享受着对方的温暖。 过了很久,二人才换了个姿势。 不过迟玉卿还是窝在姐姐怀中。 “怎么了?卿卿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姐姐说?”迟玉莞觉得她怪怪的。 迟玉卿点了点头:“姐姐,如果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办?” 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盯着她。 迟玉莞愣了一下,对于她这个问题,有些错愕,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迟玉莞而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妹妹会从她的视线中离开。 见她一脸茫然,迟玉卿笑了笑。 “我逗你玩呢,姐姐,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迟玉莞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良久,她突然握住迟玉卿的手,郑重道:“父亲说过,我们姐妹二人中,你最像他,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姐姐虽然不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可姐姐也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姐姐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们一起长大的,迟玉莞又怎会听不懂妹妹话里有话呢? 若是以往,或许她会生气,会苦恼,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曾经不懂事的妹妹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 她每天都观察着妹妹,她当然清楚妹妹的变化。 迟玉卿哑然,果然,在姐姐面前她所有的伪装都无济于事。 她还是瞒不过姐姐。 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向姐姐,目光坚定而又真挚: “我要去找爹爹,三日过后便要出发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必要再瞒着姐姐。 迟玉莞虽然察觉到了一些,可对她说的这个消息还是吃惊不已。 她显然还没缓过来,长大了的嘴巴久久没合拢。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迟玉莞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一觉醒来后就不一样了。 妹妹还是妹妹,却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她了。 迟玉卿便将告诉陈傥的那个梦,又同迟玉莞说了一遍。 和陈傥的反应一样,她显然不信。 可女孩子的心思终究敏感,迟玉莞还担心,担心这个梦会成真。 “可是,若是如此,书信一封便是了,为何你要亲自跑这一趟?” 她才十岁,如此这般年幼,想要顺利到达父亲身边,又岂会是说的那么容易? 这其中的艰难险阻,迟玉莞都不敢细想。 她担心父亲,更担心妹妹。 迟玉卿却没再细说了,若她不去,父亲只怕凶多吉少。 有人想要父亲出事,又怎会露出半点风声来?若只是书信,根本就送不到父亲手里,或许还会打草惊蛇。 只是这些,她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见她迟迟不语,迟玉莞微微有些气恼。 妹妹还是对她有所隐瞒。 姐妹俩谁也没说话,就这般僵持着。 先妥协的,终究还是迟玉莞。 她叹了叹气:“罢了,姐姐知道你的性子,既是你已经决定好了的事,便不会再反悔了,不管我说什么都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梦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对我隐瞒了些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如果非去不可的话,一定要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说着,迟玉莞没忍住掉了泪。 迟玉莞不喜欢掉眼泪,可是看着小小的妹妹眼中那份坚定时,她实在憋不住。 她从来不会怀疑妹妹的用心,只是恨自己没用。 迟玉卿眼睛也红红的,她看着姐姐点了点头。 “姐姐,我走了以后,你要多陪祖母说说话,她老人家最是嘴硬心软了。” 姐妹俩都是老太太的心头宝,缺一不可。 姐姐和自己心意相通,有些事不用她说姐姐也能明白,可祖母不一样。 祖母若是知道她要离开怀梁,一定不会同意,又或许,她老人家会被她气一通。 总之,迟玉卿是万万不敢在老太太面前袒露这些的。 迟玉莞笑中带泪,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这丫头,还知道关心人了,你放心吧,我和祖母会等着你回来,和爹爹一起回来!” 迟玉莞也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她真希望世上没有战争,这样,父亲就能一直陪在她们身边了。 迟玉卿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不知道为什么,迟玉莞就是相信她。 明明听上去如此可笑的事,她竟然也妥协了。 迟玉莞率先提起往昔,姐妹俩便一起回忆着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 佐证了妹妹还是妹妹,此时迟玉莞对她的心疼是大过一切的,她现在对迟玉卿口中的那个梦很是忌惮。 一切的转变都是从那个梦开始的,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梦。 迟玉卿却并未再提及了,她只想和姐姐好好待一会儿。 018:我保护你 - 知矜 - 知妗 在姐姐的帮助下,迟玉卿很快就收拾好了行囊。 最后的两天里,她哪里也没去,就和姐姐在府上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觉得诧异,但她也没有理由排斥这份依赖。 午后的暖阳并不灼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迟玉莞乖巧的坐在凳子捧着书看,一双眼睛时不时的扫向将书盖在脸上睡得正香的妹妹。 这么久以来,迟玉卿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老太太看着这一幕,眉眼温柔极了。 魏嬷嬷在身后替她捏肩,也笑:“奴婢瞧着二小姐果真是长大了,往后老夫人也能享享清福了。” 老太太这一辈子,苦。 年轻时便是一个人照看迟家,老了也是各种操心,一刻也停不下来。 眼看着两个孙女长大成人,总算是能轻松一些了。 老太太嘴角含笑:“那丫头开心便好,你去准备一些吃食过来,孩子们如今正长个儿,饿得快。” “奴婢这就去!”魏嬷嬷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魏嬷嬷便端着精致的糕点回来了。 是姐妹俩都喜欢的桃酥。 闻着香味,迟玉莞抬头看了一眼,魏嬷嬷正对着她笑,老太太还是一副严肃模样。 迟玉莞微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 这两日和妹妹赖在祖母这里,她也算是摸清了祖母的脾性。 她以前和祖母相处,总是会特别紧张,祖母不苟言笑,她难免胆怯。 别说是像妹妹那样赖在祖母怀里撒娇了,就是说两句软话她也是不敢的。 不敢靠近,便会生疏,即便是亲人也一样。 可是这些日子下来,迟玉莞已然没有先前那般拘谨了。 她大大方方的对着老太太露出了笑容,随后在妹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迟玉卿正做着美梦,冷不丁被叫醒了,眼中写满了迷糊。 她的睡相显然不怎么好,嘴角还挂着一条调皮的银丝。 几人反应过来,皆是捂嘴笑了起来。 连老太太也是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心情极好。 迟玉卿后知后觉,伸手摸了一下,当即埋头装傻了起来。 这也太丢脸了! 迟玉莞笑着接过魏嬷嬷手里的桃酥,递到了她面前。 “看来我们卿卿方才是做了一个美梦呢。”迟玉莞一边打趣着她,一边捻起一块桃酥丢进了自己嘴里。 迟玉卿两颊红红,十分不好意思。 可奈何桃酥太合她胃口,她很快便识趣的埋头吃了起来。 老太太和魏嬷嬷相视一笑,看着两个孩子吃东西,是一种享受。 一盘桃酥很快便被姐妹俩一扫而光,迟玉卿还特意将最后一块留给了老太太。 她捧着桃酥,跟献宝似的:“祖母,桃酥可甜了,您也尝尝吧!” 老太太不喜甜食,大家都知道。 迟玉莞还以为她不会吃,可老太太却破天荒的接过桃酥吃了下去。 连魏嬷嬷都很惊讶,看来老太太是真的宠迟玉卿这个小丫头。 “味道不错。”瞧着迟玉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太太难得做出了评价。 迟玉卿笑得更开心了,吃人嘴软,她又大着胆子跑到老太太怀里撒娇了。 岁月静好,莫过于这一方小院的祥和。 …… 夜色渐浓,迟玉卿却毫无睡意。 明日一早她便要离开了。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可她心中实在难以平静下来, 她想了许久,还是提起了笔。 一封信写了许久,每写一个字,她便要叹一口气。 好不容易写到尾,又觉得有失妥当,离别最是废宣纸,她算是明白了。 直到烛火燃尽,她才将笔放下。 五更天过,天还未亮,只有零零散散几颗星星还在闪烁。 两个小姑娘便爬了起来。 守夜的家丁迷迷糊糊,也注意不到动静,两人很容易便溜了出去。 巷尾处,迟玉卿将写好的信交到迟玉莞手中,实在不舍,和姐姐紧紧相拥着。 一声昂长的鸡鸣声,将两人拉了回来。 迟玉卿抹了抹眼泪,和姐姐依依惜别。 “傻丫头,若是情况有变,一定要及时回来,知道了吗!” 迟玉莞巴不得她说那个梦只是唬人的,这样妹妹就不会离开了。 可是,小丫头去意已决,她拦不下,也不敢挽留。 迟玉卿不敢看她的泪眼,别过一张小脸,将如泉涌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卿卿该走了!” 她转身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流星。 她不敢回头。 迟玉莞知道,这次是真的分别,她将手中的信紧紧的捏着,转过身去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穿过小巷,迟玉卿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人也没有。 照亮她前行的路的,是天上的星星,以及朦胧的月光。 迟玉卿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鬼鬼祟祟的陈傥。 看到她,陈傥吓得脸色一白,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仔细一瞧,还真是她。 迟玉卿歪着头对他甜甜一笑,把陈傥着实吓得不轻。 “二哥哥你可真不够意思,竟然想背着我独自离开,还好我早有察觉。” 她露出八颗牙齿,顺手将自己的包袱扔给了他。 陈傥眼神幽怨,他还以为她会上当,可这丫头也太精了,骗不到她。 都这时候了,他再也推拒不了。 “还愣着干嘛呢,再不走天可就亮了!” 迟玉卿白了他一眼,走在了前面。 陈傥欲哭无泪,一咬牙跟了上去。 陈傥早就计划好了怎么走,路都被他摸熟了。 天刚破晓,两人也到了集结点。 陈傥拉着她,轻车熟路的绕过官兵,躲了起来。 他们俩躲在已经检查过的箱子里,大气都不敢喘。 迟玉卿在想祖母知道她跑了时的反应,便没有说话。 陈傥还以为她生气了,欲言又止。 半晌,他才戳了戳迟玉卿的手臂。 两人本来就蜷缩在箱子里的,迟玉卿猛然回过神来,差点撞到头。 事已至此,陈傥怕她到时候不但不替自己说话,还要向舅舅告他的状,当然不敢得罪了她。 只得小声解释了一下:“迟卿卿,我胆小,害怕保护不好你,所以才……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虽然真的很不想承认,可他的确是害怕了,所以一开始就没对她说实话。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迟玉卿哭笑不得,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她一开始的确气愤,可是回过头仔细一想,便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陈傥是什么人,她最是清楚。 “我干嘛生你的气,你这不是还有一半真话嘛。” 她当即便十分霸气的拍了拍他的肩:“以后我保护你!” 陈傥:…… 019:事发(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两人窝在木箱中,只听得到外面磕碰的声音,还有士兵们交谈的声音。 军营里都是一些粗人,说的话话也直来直去,迟玉卿不以为然,陈傥倒是手忙脚乱的捂住了她的耳朵。 “小姑娘家家的,非礼勿听!”他也张口就来了两句话是怎么也对不上的话。 迟玉卿失笑,他还正经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了。 看样子,是快出发了。 外面,四个魁梧的士兵合力搬着箱子,废了不少力气才将箱子搬上了车。 不乏有人忍不住纳闷:“怎么这么重,里面装的什么?” 听到这里,两人的心跳飞快,还以为他们会打开瞧一瞧。 结果,等来的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害,管它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动作快些吧,时辰快到了,莫要耽搁了。” “也是。” “要不是饷银给得多,老子才不愿意走这一遭!那地方吃人,可不是人待的地儿!” “谁说不是呢?” …… 待他们远去后,两人才敢大声喘气。 他一直没说话,迟玉卿这才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箱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可以猜到,此刻他一定很生气。 想到方才那些人说的那些话,迟玉卿也沉默了。 边关艰苦,凭良心来说,的确没人想去。 坚守在前沿的将士们,都见得个个都是无畏大义,穷途末路之下,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傥突然伸手锤了一拳,险些惊动前面的马儿。 迟玉卿都愣住了,他的反应太大了。 “男儿生来自当顶天立地,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死不足惜!他们算什么男人!一群懦夫!” 陈傥巴不得快些长大,好扛起守疆拓土的责任,而他的这份热血,在别人眼睛,竟然分文不值。 他的心情,又岂会是区区气愤而已。 迟玉卿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小声一些。 他还是很愤怒,大喘着粗气。 迟玉卿微微叹了叹气,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些事,她亲眼见过,也亲身经历过。 他们该痛恨的是侵略者,与自己生闷气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迟卿卿,我一定要留在军营!”他要做和舅舅一样的大英雄! 他们怕死,可他不怕,他最怕的是没有赴死拼杀一场的机会。 他的语气很坚定,也很平静。 迟玉卿心中触动,她知道他有这份志气,只是没想到这个念头这么早就扎根在他心里了。 “二哥哥,我信你!你一定会比爹爹还要厉害的!” 英雄总有垂暮的时候,而他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份信仰。 此时此刻,她对陈傥有足够的信任。 得到她的支持,陈傥还有些不好意思,弱弱道:“超过舅舅还是算了……” 在他心中,舅舅便是顶天立地第一人,他能望其项背便知足了。 迟玉卿终于笑了起来,还是这样憨憨傻傻的他熟悉。 没过多久,整支队伍便出发了。 而怀梁内城中,早已炸了锅。 天刚大亮,陈家便派人来了迟家,说是陈傥离家出走了,只留了一封信。 老太太顿时也反应过来了,慌忙让下人去叫两个孙女过来,来的却只有迟玉莞一个人。 迟玉莞知道瞒不下去,便将迟玉卿留下的书信交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信时,便气晕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心中写了些什么。 迟玉莞懊悔不已,她也知道自己似乎闯了大祸了。 和魏嬷嬷手忙脚乱,整个迟家都乱了。 老太太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床前只有迟玉莞一人时,险些又撑不住。 可她老人家还担心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怎么都合不上眼了。 让迟玉莞将那封信取来,老太太过目看了几眼,脸色更白了。 迟玉莞跪在床前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 “混账!”老太太将信仍在一边,狠狠的锤了两下床。 魏嬷嬷怕她老人家再有什么闪失,只好在一边轻轻拍打。 她前脚刚夸了那小丫头长大了,后脚便出了这档子事,魏嬷嬷难免长吁短叹。 可光着急也不是办法,得尽快将那个丫头找回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迟玉莞,还没功夫和她算账,忙收回目光,向魏嬷嬷招了招手。 “你马上替我去平南王府跑一趟!” 魏嬷嬷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也知道她老人家的意思,慌忙点头出去了。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要起身。 迟玉莞抹了抹眼泪,赶紧伺候她老人家起身。 老太太还没说什么,迟玉莞自个儿先绷不住了。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祖母,千错万错都是玉莞的错,玉莞不该纵容卿卿,您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迟玉莞多么希望老太太能打她一顿,哪怕是说两句也好。 可老太太就只是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老太太才正视她。 “从小到大,我又何时打骂过你?你自小便懂事,我以为有些事不用我多说,你便明白,可是阿莞,你如今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老太太始终没有大声斥责她,就连说出这些话也是用着再平淡不过的语调。 也正因为这样,迟玉莞就更加伤心了,脸上的泪水也不再肆意横淌了,她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正如祖母所说的那样,从小到大,她一次都没有让祖母失望过,不管是什么方面,她都可以做到让人赞口不绝。 唯独这次,祖母对她说了失望。 迟玉莞哭都哭不出来。 没有理会她,老太太摇了摇头,由着小丫头搀扶着出去了。 只留下迟玉莞一人,驻留在原地迷茫。 魏嬷嬷去到平南王府时,大姑爷也正好在,陈家人是即担心又气愤。 他们都以为是陈傥将迟玉卿带走的,一边是自责,一边是有气没地儿撒。 魏嬷嬷代表的是老夫人,看到唯唯诺诺的陈家人,别提有多窝火了。 可眼下,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平南王听说此事后,也是大吃了一惊,冷静下来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赶紧让儿子过来,带人出去大肆寻找两个孩子了。 只是,若只有陈傥也就罢了,迟玉卿一个小姑娘还跟着,说出去难免有失体统,故而平南王寻的名头是抓贼。 动静之大,整个怀梁城都知道,平南王府遭了贼。能让平南王大动干戈的,想必也不是寻常毛贼,一时间众说纷纭。 020:搜捕(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平南王一声令下,怀梁城门口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两倍不止。 此时,迟玉卿和陈傥还不知为了找他们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 两人在箱子里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队伍被叫停,两人才后知后觉。 要去边关,首先便要出怀梁城。 老太太为了找他们俩,势必会惊动平南王,以平南王的权势,在最快时间内设防不是难事。 也是从他们的对话中,迟玉卿和陈傥这才知道,担任此次钦差的人是谁。 他叫季海,是季阁老的义子。 说来,当初季无渊之所以能平安回到季家,全是指着季海。 季海是从乞丐窝里长大的,是个漂泊浪子,十几年前季家人将季无渊丢失,便是他将其捡到。 后来,二人便一直相依为命。 对于季无渊来说,季海不止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亲人。 恩重如山,季阁老二话没说,收季海作了义子,允他入了季家门楣。 季海不是什么莽夫,他学了一身的本事,季阁老还特意为他谋了一份差事。 他也没有辜负季阁老的栽培,虽然官身不大,但已经足够了。 只是,季海任了钦差一职,她还真不知晓。 后来,前世季海英年早逝,她嫁进季家时,也只剩下一块牌位了, 季无渊从来不会同她说这些,会知道这些还是她从下人嘴里听说的。 “我等奉命例行检查,还请大人海涵!” 领头的侍卫铁面无情,将搜查令举起,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 平南王动怒,想将人找出来,满城搜捕也是应该的,问题是,不该拦下他们。 季海不耐道:“你是平南王的人,怎么检查到我头上了?” 他们押送的是军需,就算检查,也轮不到他们来检查。 任他平南王权势滔天,也查不到官家头上。 “王爷之命,卑职不敢违抗。季大人也无需动怒,若是误会一场,王爷自会亲自去向圣上请罪!” 意思是,他便不用操这份闲心了。 王府的人盛气凌人,就差没有直接上手了。 季海皱了皱眉,在想如何阻止他们,两边就这样僵持着。 还在箱子里的两人也是紧张坏了。 陈傥苦着脸,小声道:“这下好了,还没出城便要被抓回去了。我呸!还上上签呢,我就知道是招摇撞骗的!” 见迟玉卿没搭理他,他又说道:“我虽然是皮糙肉厚,可要是就这么被抓回去了,爹娘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们可说好了啊,你回去不许哭,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跑的,可不是我撺掇你的啊!还有,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一定要替我求情啊!”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 可以听得出来,他害怕极了,说话都带着颤音。 她没生出同情,倒是想笑话他一番。 得不到她的回应,陈傥就当她同意了。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他已经隔空产生痛觉了。 他知道,迟玉卿不会挨打,而且这个鬼丫头精得很,外祖母最是疼她,才舍不得动手收拾她呢! 可自己就惨了,不仅回家要被父母问候,以后他都没脸去迟家了。 不想听他再絮絮叨叨,迟玉卿低声道: “不想被发现就闭嘴!” 别到时候季海守住了,结果他们自个儿暴露了就完了。 陈傥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也不敢说话了。 …… 季无渊一听说平南王如此张扬,也觉得有哪里不对。 老侯爷更是发话,说什么也要让他去凑这个热闹。 奉命凑热闹这事儿吧,他其实没多少兴致。 不过他倒是聪明,直奔城门口而去了。 季海死活不肯让他们开箱检查,两边险些就打起来了。 “季大人,你如此遮遮掩掩,莫不是这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先礼后兵,王府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 季海冷笑:“季海一片忠心,自有圣上来评判,倒是大人拦我多时,误了时辰,怕是平南王也担不起这个责吧!” 晚出城一个时辰,便不知何时才能抵达,是天大的忌讳。 两边僵持不下,长长的队伍堵在城门口,真不好看。 傅淮宴赶去的时候,平南王世子正好也到了。 沈自瑜虽然着急,但他知晓分寸。 先是拱手同季海点过头,才提及搜查一事。 “还请季大人莫要气恼,这些个狗奴才我自会收拾。不过,大人有所不知,父王已经征得陛下口谕,如今不管是谁要出城,都得好好检查一番的。” 沈自瑜还是笑,给人的压迫感却不比平南王少。 季海无话可说,只好拱手回礼,退了一步。 “既如此,世子自便。” 沈自瑜同侍卫点点头,一众侍卫便上前查看了。 季海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衣袖里藏着的一双手,还是渗出了些许细汗。 迟玉卿和陈傥屏住呼吸,都以为完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且慢!”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朗。 迟玉卿微微震了震,这个声音是傅淮宴。 陈傥自然也听出来了,心想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场子。 沈自瑜和季海都看了过去,毕竟是傅老爷子的孙儿,不看他的面子,也得给武安侯几分薄面。 傅淮宴轻轻一跃,便跳下了马车,脸上还挂着笑。 不等他们说话,他便自顾自的说道:“我呀,最喜欢凑热闹了,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呢!” 他的做派,让两人顿时都黑了脸。 “世子伯伯,我听说你们家进贼了,还让他从平南王府逃了。世子伯伯,不是我说,看来王府真是养了一群闲人呐!” “不若这样,我回头让祖父挑几个身手敏捷的送到王府如何?” 他是来看热闹的,就要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范,耍得了嘴皮子将人气得牙痒痒才不枉跑这一趟。 沈自瑜的脸色别提有多黑了,他的忍耐力在这小子面前不堪一击。 王府的侍卫手也跟着抖了两下,等这事儿完了,第一个遭殃的铁定是他们了。 “贤侄可真会说笑!”沈自瑜咬牙切齿的回应。 傅淮宴勾了勾唇角,当是没看见了。 只是,光站着大眼瞪小眼,并非他的目的。 傅淮宴瞧不上季海,从始至终就没正眼看过他,目光一直都落在后面的箱子上。 “既是要检查,不如让我去替世子伯伯瞧上一瞧?” 他可不是问句,说完便朝着那几口大箱子走去了。 沈自瑜想拦,却被季海制止了。 “世子爷莫急,横竖是看看我这里面有没有藏人,谁去瞧都一样。” “若是不让他如意,只怕还要耽搁更久,还请王爷见谅!” 比起锐利的侍卫去一番搜查,他当然更愿意让这个小纨绔一探究竟,横竖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又能看出些什么? 021:放她一马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的目标只有那几口大箱子,他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一一将其翻开。 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时,他的眼底有一丝丝意外,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装傻,他从来没输过谁。 只是,翻到最后一口箱子时,却没有先前那般顺利,似乎有人在里面抵着。 他的反应很快,手上加重了力道,却只打开了一条缝,没有像前面几口那样完全打开。 他一蹲下,便和里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了。 迟玉卿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就那样愣愣的和他对视了一番。 傅淮宴也没想到,她会躲在里头。 再一想,便想通了。 看来什么抓贼一说,不过是无稽之谈。 他们要找的,是她才对! 迟玉卿看着他那戏谑的眼神,有些庆幸,还有些紧张。 他是敌是友,如今还没有定论。 她更不确定,他会不会帮她。 在她还在犹豫怎么开口时,他却将箱子重新合上,转身走了。 迟玉卿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他们如今安全了。 他走了,躲在她身后的陈傥也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傅淮宴那小子竟然如此给面子。 迟玉卿没说话,他便又想到了上次平南王寿宴上的事,便开口道:“你别以为他有多好心啊,指不定那小子肚子里正憋着什么坏水呢!” 陈傥想的已经是自家白菜不能被猪拱了这一层了。 迟玉卿顿时无语,表哥的心思她最好别猜,反正猜了也是白猜。 “你少忘恩负义了,咱们欠他这个人情,今后是要还的!” 不管傅淮宴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总归是放了他们一马。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陈傥瘪了瘪嘴,要不是迫不得已,他才不会领傅淮宴的情。 是了,傅淮宴并非是想帮她,而是不想多管闲事。 莫说那里面装的是她,就是换了真的贼,他也不会理睬半分。 “没意思,我还真当里面真藏着贼呢。”傅淮宴一副很失望的模样。 后面还有王府的侍卫搜查其它的车马,也没搜出什么东西来。 搜也搜了,沈自瑜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沉着脸让侍卫开城门放行了。 一出城,马车行驶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是想守时还是什么原因了。 迟玉卿虽然没有受过颠沛流离之苦,可她还能坚持得住。 陈傥就不一样了,也许是闷在箱子里的缘故,车马走了几里后,便蔫了下来。 为了让他好受一些,迟玉卿大着胆子打开了箱子。 和其它东西不一样,这几口大箱子是单独装在一辆马车中的。 她待在箱子里时,便猜到了这些箱子的用途。 然而在她打开堆积的另外几口箱子后,显然大吃了一惊。 里面没有雪花银,有的只是堆放得整齐的石头。 一时间很多个猜测在她脑海中涌现,难不成是季海将这些银子贪污了? 想了一下她又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可能。 因为季无渊,她对季家人有足够的信任,至少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会妄下结论。 她心头疑惑不减,细眉拧成了一条线。 难怪方才傅淮宴没有搭理她,竟是如此。 挤出箱子后,陈傥便好多了。 瞧着她看着箱子里的石头愣住,他还觉得奇怪。 “怎么了?” 迟玉卿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为何要装这么多石头。”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玉石,有什么意义呢。 陈傥也觉得奇怪,不过他显然没想那么多。 他挠了挠头:“这我倒是不知道了,我打这口箱子的主意时,里面便只有这些石头。” 他什么都不懂,更不知道这些箱子是用来装银子的。 他不明白,迟玉卿也没有同他解释。 她在想,季海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或者,若真是他将银子调包是想作甚?总得有个理由。 …… 平南王将怀梁翻了个面也没将两个孩子找到。 陈家人自个儿忧心完了还得上迟家向老夫人赔礼道歉,也是手忙脚乱。 迟家—— 老夫人听到找不到迟玉卿时,险些没能挺过去。 醒过来又晕过去,吓坏了众人。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了,姓迟的姑娘都在她的床前候着。 无一不是一脸的担心。 见她老人家睁眼了,迟瑛赶紧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泪眼朦胧。 “母亲!您可算是醒了!” 老太太没醒,迟瑛又是着急又是自责,她心中的煎熬一点不比迟玉莞少。 姑侄二人这两日,眼泪都快流干了。 老太太撇开脸,没看她。 她也只好悻悻放下手,让妹妹迟姝伺候着了。 一边是姐姐,一边是母亲,迟姝还真不好开口。 只得将老太太伺候好,端看她老人家怎么说了。 迟瑛跪下,哭得伤心:“傥儿出走,如今仍是不知下落,女儿心里难受啊!母亲!” “他是有错,可他也是从女儿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啊!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陈家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他们的下落了,应该很快就能将他们找到的!” 迟瑛又哪里知道,他们此刻早已离怀梁十好几里了。 她哪里还敢奢求老太太的原谅,兄长只有这两个孩子了,虽说迟玉卿是不争气,但总归不该如此。 可她也是母亲,即便再气愤,总归还是袒护自个儿儿子的。 她哭得肝肠寸断,迟姝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自己的女儿又怎会有不心疼的道理? 老太太虽然埋怨陈傥带走了孙女儿,可是看着女儿这幅模样,又叫她如何狠心? 老太太几乎不会在人前流眼泪,这会儿却破了例,红了一双眼。 “我不怨傥儿,我也不怨你,我谁都不怨,我只怨我自己!” “怨我当年为何要将你许给陈家……” 老太太想起当初,她便是觉得陈家人老实,想着能给女儿一个好的归宿。 可是后来事实证明,陈家人是老实,却老实过头了。 陈傥不喜从文,他们却从不给他机会,小小年纪便生了一颗叛逆之心,现在想来,其实是早有预示。 他们都说老太太不喜欢调皮的孩子,诸如不喜欢陈傥。 可是,老太太真的是不喜欢自己的外孙吗? 若陈傥生在迟家,老太太必然不会这般逼着他,一定会让他做自己想做之事,就和儿子小时候一样。 她虽然总是担惊受怕,可那是孩子自己选的路,看到儿子出息时,她打心眼里觉得骄傲。 可惜,他生在了陈家,一个墨守陈规,畏首畏尾的陈家。 迟瑛哭得更伤心了,她何尝不是追悔莫及。 儿子是她生的,她最是清楚儿子的意愿,陈傥每一年的生辰愿望都是拜师学武艺。 可是,陈家人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不仅不会依了他,还会将他打一顿,想让他歇了这份心思。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可她却从未想过遵从儿子的意愿。是她自己亲手将儿子推开的。 022:释怀(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母亲……”迟瑛眼睛都哭肿了,却止不住眼泪。 迟姝看不下去,正打算出声劝慰,老太太却先开了口。 “罢了,能找到便是最好,若是……这条路是他们自个儿选的,走错了也是他们该受的……” 老太太倒不是真的绝望了,而是释然了。 迟玉卿留下的信,她翻来覆去的看,也大概明白一些了事。 就像儿子说的那样,做迟家的女儿得无愧于心,小丫头待在这怀梁不自在,便随她去就是了。 只是,难免忧心。 迟瑛哭着点了点头,将儿子找回来,她一定不会像先前那般苛刻了。 他想学武,她便给他找最好的师父,都依着他! 管他陈家如何,她作为母亲,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这样的痛了。 了却迟瑛的事,还有个迟玉莞等着。 迟瑛和迟姝姐妹俩一开始还不知道迟玉卿便是她放走的,只当她是自责。 后来知晓后,满是不信。 特别是迟瑛,在迟瑛和陈家人眼中,迟玉莞一定是完美的大家闺秀,举止有礼,进退有度。 可是,就是在这样懂事的躯壳下,她还有另外的一面。 同样都是老太太亲身教导,迟玉卿为何会和她是截然不同呢? 除了她自己本身的特质,这里面更是少不了她的纵容。 迟玉莞不想看到第二个自己,所以她不能做的事,都让妹妹来替自己实现了。 妹妹一路闯祸,迟玉莞获得的满足也是相同的。 所以,当迟玉卿提出自己想要出走时,她才会应允。 现在,她的心思全都摆在明面上,没有人训斥她,她自己内心便足够煎熬。 可是要问她后悔吗,迟玉莞大抵只有一些后悔。 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放妹妹离开。 老太太在床上躺了多久,迟玉莞便在床前跪了多久。 两个姑姑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早就心疼了,可无论她们说什么,迟玉莞都不为所动。 老太太看着她,神色颇为复杂,却什么估计也没说。 还是迟姝心疼她,柔声道:“阿莞,你先起来说话。” 迟玉莞却摇了摇头,仍旧直直跪着,没有动摇。 没了法子,迟姝看向老太太。 看着她满脸的倔强,老太太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从小到大,这个孩子便顺从惯了,她的精力基本上也都放在小丫头迟玉卿身上。 一视同仁又谈何容易? 出了这种事,还是她这个当祖母的错,她心里都明白。 “起来吧。”老太太微微叹气,开了金口。 迟玉莞这才由着梅儿搀扶着颤巍巍起身。 老太太又看了两个女儿一眼:“你们先出去。” 姐妹知道自己待着也不合适,便相携出去了。 连魏嬷嬷也没留下。 迟玉莞到了老太太身边,连呼吸声都很轻。 她这个样子,老太太心中哪里还有气。 “阿莞……”老太太把着她的手,目光是说不出来的深切。 迟玉莞吸了吸鼻子,应答道:“阿莞在,祖母阿莞在!” 迟玉莞此刻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只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是你,卿丫头是卿丫头,往后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只管跟随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了。” 她总是将自己藏在后面,不管做什么都有所顾忌,这样固然是好,可这样也会使人失了本心。 老太太这一辈子,有过太多的不应该,她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和迟玉莞一样呢? 可是,明明自己最该理解她的,却总是将偏爱都给了另外一个孩子,这很不应该。 迟玉莞听到这一席话后,再也没绷住。 她扑到老太太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眼泪比老太太说对她失望那时还要汹涌。 有种喜悦,是由心而生的。 她从未感到过如此轻松。 老太太也回揽住她,没有让她的期望落空。 外面,迟瑛和迟姝两姐妹听到迟玉莞的哭声后,面面相觑。 还以为老太太动手了,想着还是进去制止一下。 毕竟孩子还没长大,有些事做错了知道改过就是了。 还是魏嬷嬷懂老太太,拦下了她们。 “二位姑奶奶无需担心,老夫人自个儿有分寸。” 他们只需要在此好好等着就是了。 魏嬷嬷都这么说了,她们也只好做罢了。 待迟玉莞哭够了,将心中的委屈都哭了出来,老太太才同她讲道理。 这件事迟玉莞有责任,而且责任不小。 纵容生事更不应该,知情不报更不应该。 若是两个孩子能平安抵达儿子身边倒也罢了,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届时又该怎么办? 只怕,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一辈子都睡不好。 这太沉重了。 迟玉莞听得很认真,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还替她擦着泪水。 她老人家没有以前严厉的模样,和蔼了许多,也老了许多。 “祖母,阿莞其实知道他们俩走了哪条路……” 她想把妹妹找回来。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将他们找回来,或许已经不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阿莞担心卿卿和表弟。”迟玉莞生怕他们遇上什么危险。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半开着的窗外:“就随他们去吧。” 到头来,忙活了一场后,还是没有将两个孩子找回来。 陈家对外说是将陈傥送去拜师了。 而迟家,二小姐迟玉卿自打落水后,便变得体弱多病,为了养病,故而将她送去了乡下庄子上静养。 听着外面的传闻,傅淮宴只觉得无聊。 他回府后,便将所见报给了老侯爷。 若是将此事上报给朝廷,或许会查出事情的始末。 可是,也会平白浪费掉不少机会。 倒不如就着这个线索,好好查上一查。 和季家有关系,老爷子正好也想起了一件事,便瞟了他一眼。 “你是如何知道二皇子找代笔的?” 是了,二皇子素来以文采出众讨得圣上欢心。 连太傅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谁知,惊才绝艳的二皇子竟然是找人代笔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只是多少会损坏他的一些名誉,至少对来在那些真正腹有才气的人心中,二皇子这般行径是为人不耻的。 于另外两个皇子而言,自然是痛快,这其中又特别是大皇子一派。 才华平庸一直是大皇子的痛,此次二皇子出丑,最得意的自然也是大皇子。 两人明争暗斗多年,就盼着对方出事。 然而管他们俩斗得头破血流,三皇子什么也不用过问,便是无声胜出。 闻言,傅淮宴想起了那封没有落款的信。他可以确定写信之人是个女人,可仔细回想了一遍,脑子里却是没有怀疑的人选。 他没有回答老爷子的问题,就当是默认了。 他又自作主张了,还以为老爷子会骂他,结果老爷子这次倒是什么也没说。 直接略过这件事了,转问了别的事: “你今日见过那两个孩子,是吗?”老侯爷背着双手,表情倒是没那么严肃了,脸上反而涌现了丝丝笑意。 傅淮宴不得不承认,老爷子手眼通天,他可瞒不过去,只得承认了。 “看样子,他们是想跑去边关。” “哦?那你觉得迟家那个小姑娘如何?”老爷子又问。 傅淮宴想了一下,略微嫌弃。 只吐出四个字:“愚不可及。” 聪明人有很多种,偏偏她是最不出挑的那一类。 老爷子笑意更明显了:“我倒是觉得那个丫头不错,有她祖父当年的气魄,遇上你这种人都能临危不乱,倒是不简单。” 傅淮宴看了自家祖父一眼,莫名其妙。 难不成他还是什么洪水猛兽么?这个形容还真是……不太好听! 023:雨夜 - 知矜 - 知妗 从怀梁到边关平川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大半个月。 日夜兼程过去了十来日,迟玉卿和陈傥两人看上去都消瘦了不少。 前几日,俩人吃喝靠带的干粮,至于其它需求,也只敢在他们停驻下来歇脚时偷偷进行。 且不说滋味如何,就是干粮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到此时两人已经饿了快两天了。 天色渐晚,不宜再行路,一行人终于停在了路途的驿站休息。 听着外面欢声笑语,还藏在马车上的两人只有眼馋的份了。 “迟卿卿,我好饿啊!”迟玉卿偷偷掀起帘幕打探外面的情况,只听见陈傥有气无力的喊了她一声。 陈傥饿得头晕眼花,先前他是嫌弃干粮就水,现在是想吃也没得吃了。 以前在怀梁他哪里受过这份苦啊! 别说是他了,迟玉卿同样也是食不果腹,只是,她喜欢将不好的情绪藏起来,旁人看不出罢了。 是下去找东西吃,还是留在马车上,成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不知道还要几日才能抵达平川,兴许还早得很。 她看了陈傥一眼,咬牙做出了决定。 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到到平川,他就撑不住了。 “你等着,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陈傥一听她同意下马车了,眼睛里闪烁着光。 浑身似乎一下子也有劲了,立马翻身坐了起来。 “还是一起去吧,我是你二哥哥,我得保护你!” 陈傥一个人不敢去,他就等着她开金口呢。 迟玉卿无奈,他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保护她了,走路能不能走稳都难说。 想了想两人分开也不好,她便点了点头。 酒足饭饱后,随行的官兵大都睡起了大觉,只留下几个守夜的还在四处巡逻。 趁他们走过的空档,两人赶紧跳下了马车。 果然,陈傥脚一沾地便跌坐了下去,嘴里还险些发出声响。 迟玉卿来不及宽慰,费劲拖着他溜进了驿站。 两人想吃一顿饱饭,也是不容易,转了好几圈后,才摸到了后厨。 起初他们俩还担心被发现,躲躲藏藏的,可奇怪的是,后厨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眼下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二人在后厨大快朵颐时,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待到他们吃饱了出去时,却只看到满地的尸体了。 有随行的官兵,也有驿站的杂役。 两人脚踩着鲜血,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惨状。 陈傥突然伸手,将她的眼睛给蒙住了。 他的手都在发抖。 “卿卿,别看!”看了会做噩梦。 便说他们是在死人堆里也不为过。 迟玉卿知道他害怕,跟着他先躲了起来。 此前的车马也已经不在了。 陈傥蹲在墙角,浑身都在发抖。 他嘴里虽然说着死而无谓的话,可是真正见到了这样的场面,心里又怎会平静得了? 他没有说话,眼里满是迷茫和无助。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没那么快冷静下来。 看样子,也不知道剩下的人究竟是连夜赶路走了,还是如何了? 她最担心的是这批物资,若是再丢失了,将士们又该拿什么永绥守卫疆土? 她隐隐觉得,这些事和父亲的死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定得弄清楚,便是寸步走也要走到的。 趁他发愣,迟玉卿又偷偷摸了回去,仔细查看了一番。 除了那几口箱子还在,别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路上倒是有车马行驶过的痕迹,一路往北去了。 只是她观察了一下,现场并没有很严重的打斗痕迹,双方却都死了人,而且人数不少,这太蹊跷了。 那条路上也并未留下血迹,再干净不过。 就好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 可惜她在死人堆里摸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她正打算折回去找陈傥,却发现陈傥就在她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刀,迟玉卿顿时头皮发麻,顺着刀尖向下看了一眼。 那杂役已经没了最后一口气,一双眼睛还死死的盯着他们俩,叫人不免为之胆寒。 伫立良久,他终于有了反应。 “迟玉卿!你不要命了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还带着哭腔。 方才没哭,这会儿他倒是哭了。 他死了没关系,她得活着啊,他是哥哥,他得保护好她! 陈傥一直在心中默念这句话,也是因为这份责任,他杀了人。 他连鸡都没杀过,这次却用刀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陈傥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鼻子都哭红了。 看着他这样,迟玉卿鼻子一酸。 “二哥哥对不起……” 一直以来,她没将自己当孩子看,甚至将他当成了小孩子。 她没有顾及他的感受,是她错了。 她主动认了错,陈傥却倔强的咬着嘴唇,冷着脸没搭理她。 两人就这么站着,各怀心事。 直到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虽然陈傥还在气头上,可他总不能让她被雨淋,看她发愣,他愣着一张脸将她拉走了。 荒郊野岭的他们也没地方可以去,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驿站,这里已经空了,只有他们俩。 两人坐在桌前,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迟玉卿在想怎么同他开口,劝他回去的事。 陈傥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等明日……”二人同时开口。 迟玉卿抿了抿嘴,让他先说。 “明日一早,我就想办法送你回去,这是舅舅送给我用来防身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陈傥将藏在怀里的匕首取出,推到了她面前。 迟玉卿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讶异,他没有打退堂鼓。 她还以为他会因为害怕,熄了这份心思,没想到她还是太小看他了。 她摇了摇头,将匕首又推了回去。 “二哥哥,我不是同你出来游山玩水的,你有你的凌云壮志,我亦有我的坚持。” “我知道这路上会很危险,可是我不怕。你若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想和我一起,大不了待明日放晴,咋们便各走各的的就是了!” “咋们现如今隔怀梁已是百里之遥,回去又是谈何容易,倒不如坚定一些,反正我心意已决,怎么选看你自个儿。” 他这人吃硬不吃软,与其和他讲道理,倒不如直接把话说清楚。 这一席话,让陈傥的脸色一再变幻。 可是后来,也只剩下无奈了。 兄妹俩人都是犟骨头,三言两语是撵不走的。 他到底还是将匕首收了起来,算是答应她了。 “要我带你一起走可以,但是你若再像今日这样胆大妄为,从此咱俩就划清界限。” 虽然这个威胁算不了什么,可这已经是陈傥能想出最心狠的话了。 “二哥哥尽管放心就是了,卿卿可惜命了!” 迟玉卿自然是满口答应,虽然大多时候是陈傥躲在自己背后,但她也得给这厮留点面子,不能磨灭了他的斗志。 将这事儿说清楚了,二人才讨论起了此次驿站之变。 “你就别瞎想了,依我看啊,那几张石头便是季大人用来应付这种情况的。” 这能证明什么?只能说明季海做事周全,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他这么一说,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她还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左右季海已经脱身,究竟是不是这样,等他们到了,就知晓了。 客栈外还横躺了那么多的尸体,指不定半夜还会有麻烦,故而他们俩也不敢大摇大摆的在客栈中歇息。 为了确保安全,两人想了一番后还是去了柴房躲着。 这场雨越下越大,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了。 024:不会退缩(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本想同他说说话的,可陈傥刚躺下去就睡着了。 这些日子,两人在马车上颠簸度日,真不如蜷缩在这小小柴房里来得安心。 想到方才他手执宽刃勇敢保护自己的模样,迟玉卿内心无比触动。 同时,她也在后怕。 若他方才没有寻过来,她是不是已然凶多吉少了? 她打心眼里感激他,也从心认可了他这个哥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外面下着倾盆大雨的缘故,她毫无睡意。 一合眼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怀梁是否也下了雨,虽说初夏已至,可夜里总归是寒凉,祖母畏寒,染上寒气就不好了。 还有姐姐,她和陈傥执着离家出走,事后姐姐肯定少不了自责。 姐姐性子内秀,受了委屈也不愿开口倾诉,迟玉卿已经后悔瞒着祖母,若是他们怪罪到姐姐头上,又该怎么办? 一面是怀梁,一面是平川,她那边也放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陈傥突然大喊了一声。 “卿卿,快跑!” 迟玉卿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却发现他只是在说梦话。 大抵是害怕,他的一双手也不老实,不自觉的挥舞着。 “谁都不许伤害我妹妹!” “我跟你们拼了!”他嘶吼出声,撕心裂肺。 今晚的事,他还耿耿于怀,迟玉卿有些难过。 他在梦中都在保护她。 陈傥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迟玉卿被歹人抓住了。 他们要杀她。 他拼了命的想要救她,可他们俩都成了那些人的刀下亡魂。 到最后,他被吓醒了。 眼角还渗出了泪水。 看到迟玉卿正定定的看着他,那样的鲜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梦。 他胡乱的摸了摸眼角,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他怎么又在小丫头面前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擦干眼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坏丫头,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觉?” “你刚刚……没听到什么吧?” 他有些心虚,只因他在梦里没能保护好她。 迟玉卿强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微微一笑: “二哥哥睡觉打呼,我睡不着。” 他的脆弱不想被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好了。 陈傥松了一口气。 不过一听自己睡觉打呼,他有些狐疑。 他凑近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询问道: “很响吗?” 迟玉卿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她是破涕为笑。 见她只顾着笑,还笑得这么夸张,陈傥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挠了挠头,装作不知道了,反正他也是真不知道自己睡觉还会打呼这事。 他这一觉醒了,也没有了睡意。 两人靠在一块儿,说起了悄悄话。 “我还以为二哥哥会退缩,是我小看二哥哥了。” 她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陈傥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无比坚定:“我既出了怀梁,在没有混出名堂之前,便绝不会生出放弃的念头!” 陈家人都说他样样平庸,做什么都不行,他偏要向他们证明,他陈傥天生便是块做大将军的料! 她笑了笑,又问他:“那二哥哥如今心中有答案了吗?” 她说的是那日问他的那个问题。 陈傥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因为心中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即便是害怕,也绝不会退缩。” 他害怕,可是他现在肩上扛起了保护她的责任,他便有足够的勇气去和想要伤害她的人对抗。 他想,舅舅也是一样的。 不过,舅舅想要守护的不单单是小家。 或许他现在还没办法做到舅舅那般,但迟早有一天,他可以与之并肩。 他正经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反正迟玉卿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又将藏在怀中的上上签拿了出来,借着外面忽闪的白光,倒不是难看清。 迟玉卿还以为他又要感慨了,他却将上上签递给了她。 “你二哥哥我吉人天相,拿着这玩意儿反倒是多此一举,送给你了。” 他真要感谢这上上签,庇佑他们一路逢凶化吉。 可现在,他想送给她。 那个梦始终不好,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迟玉卿怎感收他的签?她自然不是推拒不要。 “我不要,这是二哥哥自己求来的,怎能随便赠予他人?” 二人都想着彼此,离家太远,二人便是相互的依靠。 她不要,但架不住陈傥硬要给她:“拿着吧。比起这小小的一支签,我宁愿相信你才是我的福星,你说是吧,坏丫头?” 没和她一起跑路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路上会有这么多磨难。 也并未想过若是遇到磨难又该如何去化解。 他也发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自己的妹妹,以前是,现在也是。 有她在身边,他是真的安心不少。 他这一番话,让迟玉卿感动不已。 他其实也认可她了吧。 她还是将签收下了,收下他的签,便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他不管。 听着陈傥说着两人小时候的趣事,迟玉卿的眼皮越来越重,几时睡着的她也记不清了。 “我还记得你以前……”她的呼吸很轻,陈傥忙止住了说话,给她盖好了被子,动作轻柔。 他蹲在旁边看着她熟睡的荣耀,嘴角不由自主的也挂上了笑。 这些日子她就没怎么合过眼,看着她睡得安心他也就放心了。 任它外面狂风骤雨,也挡不住小小柴房里的温馨。 迟玉卿担心他会丢下自己独自上路,故而很早便醒了。 好在,他还在。 下了一整夜的雨,晨起还有丝丝凉意。 这时,陈傥也醒了。 他是被饿醒的。 两人还以为那些尸体还在,可他们出去时,地上却干干净净,早已没了痕迹。 就连角落里的血迹,都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了。 昨夜这里果然有人前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幸好昨晚他们早有防备。 陈傥也意识到这事不简单了,两人赶去边关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他们应当是一路往北去了。” 幸好,她昨日观测了一番,虽然大雨冲刷了线索,可她还记得大概方向。 陈傥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 填饱肚子已经不是当务之急了。 驿站里就有现成的马匹,好在陈傥会骑马,省了不少麻烦。 他们前脚刚走,后面便有人赶到了。 025:又入险境(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劲装侍卫将驿站团团围住,一番搜查无果,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小小的驿站已然是人去楼空。 “大人,脚印还是新的,他们应当还未走远!”这驿站应当只是掩人耳目,后山遍布的尸体说明了一切。 地上还是湿的,很容易留下痕迹。 被称作“大人”的男人却抬了抬手:“不必!” 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他稍加思索后,便提笔写了几个字,唤来飞鸽,将这一消息传了出去。 …… 陈傥带着迟玉卿,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看到了人烟。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到平川了。 这里是洪岳镇,乃是平川最繁盛的城镇。 虽已入平川境,可这里离军营还远得很。 也就是说他们还要没日没夜的跑上三五天。 太久没合眼,陈傥早就精疲力竭了。 迟玉卿也担心他,便主动提出先在此休整一晚,待明日再出发也不迟。 反正已经到了平川,他们也好趁机打听打听。 要去边关,洪岳便是必经之路,或许能打听到季海的下落。 陈傥自然是一万个愿意,拉着她去找了一家客栈。 两人是从怀梁出来的,虽然衣着朴素,可那浑身挡都挡不住的矜贵气质却是掩盖不住。 他们一进客栈,四面八方的目光便聚集了过来。 陈傥拉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他很不喜欢这种窥视。 “可巧,刚好就剩两间房,二位客官随小的上楼便是。” 陈傥出手阔绰,小二很是殷切,眼中都冒着光。 两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两间房就挨在一块儿,自是最好。 “二位是从皇都来的吧?”小二将人带到,忍不住问了一句。 两人没有回应,小二便又说到:“是小的多嘴了,那二位客官便好生歇息,小的便先告退了。” 嘴碎是大忌,小二很知趣的闭上了嘴。 他走后,迟玉卿才和陈傥说起了他方才的举动的不妥之处。 “二哥哥,财不外露,这人生地不熟的,晚些莫要睡太熟了才好。” 陈傥适才反应过来,也是后悔不已。 他挠了挠头:“是我大意了。” “不过你放心,我自有防备!” 这下,不用她说,他也不敢放松警惕了。 离开了怀梁,果然步步都是危机。 她走之前,他还特意嘱咐了她。 “迟卿卿,有事便叫我。” 迟玉卿点了点头,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他们已经平安抵达平川,想着也是时候给祖母写一封信报平安了。 过了这么久,她早就想念他们了。 平川的夜空每一颗星星都格外的明亮,她靠在窗口,一抬头便能看见不停变幻流淌的星河。 她把思念都写在了信上,一连写了好几张才作罢。 其中还有写给季无渊的信,只是,她还不敢将信传给他。 情不自禁写下,也只能藏在怀中,不敢叫人窥探半分。 想着想着,她便觉得很困,将写好的信收拾好后,慢慢合眼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身体也是轻飘飘的。 睁开眼一看,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她没在客栈!周围堆放着积了灰的杂物,还有老鼠发出吱吱响的声音。 她想起身跑,可她的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了,浑身无力,她动也动不了。 “二哥哥!二哥哥!” 她想知道陈傥是不是也被绑了。 可是,唤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她更加担心了。 自己只是被绑在这里,而陈傥的处境怎么样还不知道。 喊了一会儿,她便没再喊下去了。 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连怎么自救都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干着急。 没过多久,房门才被打开,进来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 她拿了两个白面馒头,低着头走到了迟玉卿面前。 怯生生的给她松绑后才将馒头递给了她:“姑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她有些怕自己,这是迟玉卿的第一感觉。 听着这个脆生生的声音,迟玉卿觉得有些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抵着小丫头看,小丫头却只管回避,蜡黄的脸颊上也浮现出了两抹红晕。 “你叫什么名字?”接过馒头,迟玉卿状若不经意的问到。 听着她的声音,迟玉卿想起了巧竹。 小丫头老老实实答道:“我叫双儿……” 双儿…… 迟玉卿手中的馒头掉在了地上,滚了好远。 小丫头心疼馒头,追着将馒头捡了起来。 她抬起头时,迟玉卿看清了她的那张脸。 正是巧竹没错! 他乡遇故人,迟玉卿看着她不自觉便红了眼。 双儿还以为她是因为馒头掉了而委屈,急急忙忙用手绢擦了两下,又将馒头递给了她。 “姑娘莫要嫌弃,不脏的!” 她说的馒头也说的自己的手绢。 迟玉卿眼前模糊,她记得,巧竹同她说过,她便是平川人氏。 走运被卖到怀梁,而后又被入了敬阳公主府当差。 之后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了。 巧竹这个名字是她赐的,以前的本名便是叫双儿。 她重生后,便一直在打探巧竹的消息,没想到兜兜转转她们主仆还是相遇了。 这样看来,迟玉卿也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双儿有些难为情,她总觉得这个姑娘看她的眼神过于亲切了,就好像她们之间很熟的样子。 可她们此前并未见过。 迟玉卿含着泪咬了一大口馒头,入口甜丝丝的,比她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美味。 “真好吃!” 她不饿,只是不想浪费她的好心。 双儿见她没有嫌弃,也很高兴。 “我来这里很久了,你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双儿觉得很奇特,以往新来的小姑娘前几天只是哭闹,别说是进食了,便是她也会被带着骂上几句。 可迟玉卿却不一样,她非但没有哭闹,反而特别沉着,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掉进了狼窝。 而且,她吃下了自己给的馒头,一点都没有怀疑她有没有在里面加点什么东西。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双儿有些好奇,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主动搭话,迟玉卿便借机向她打听了陈傥。 “双儿,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儿吗?还有,除了我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比如说和我一样的外乡少年?” 双儿挠了挠头,小声道:“这里是人牙子的地盘,估摸着便是瞧姑娘生得好,这才起了歹心。” “姑娘有所不知,在我们这种小地方,有些行当是官府都管不了的,我瞧着姑娘气度不凡,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才对,怎会落入他们之手?” 双儿很是费解。 富贵人家的小姐大多有护卫跟随保护,他们就是再无法无天,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将人抓来。 至于她说的外乡人,她的确有印象。 她先去给他送了馒头,才来迟玉卿这儿的。 “那人一直闹,被牙婆教训了一番,也真是个可怜人。” 对于这些,双儿很同情,但她也只限于同情,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哪里还能生出别的心思。 026:荒唐(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一听陈傥被打了,便猛然起身,想要去寻他。 可身体里的药劲还未过,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了两下便要倒下。 幸好双儿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姑娘和那位公子是一起的?”双儿看明白了。 迟玉卿含泪点了点头:“他是我哥哥。” 迟玉卿就当她是前世的巧竹了,并未刻意隐瞒什么。 双儿也对她有好感,一听她说那人是自己的哥哥,便有些担心了。 那些人下手可不轻。 可她也不能放迟玉卿出去,便斟酌了一下才说道: “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替你瞧瞧吧。” 横竖她是在这院里做着粗使的活,他们不会拦着她。 迟玉卿也只有寄希望于双儿身上了。 她便知道,以他的倔脾气定然不会屈服。 他挨了一顿打,迟玉卿也跟着心痛。 “双儿,求你帮我转告他一句话,为今之计是活下来!” 活下来,才能逃出这里,也只有活下来,才能将这害人的勾当整治一番! 她虽然着急,却没有乱了阵脚,双儿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才点头离开。 迟玉卿的手脚没被束缚,她慢慢的撑着墙面起身,隔着薄薄的窗户纸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方小院不大,却有不少人站在院中,在他们的前方,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丰腴妇人正叉着腰在训话。 “一群好吃懒做的东西!老娘买你们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再让老娘发现谁偷懒不干活,便将你们一个个都卖去窑子里!” “你们几个出来!连怎样讨主子欢心都不知道,不长脑子的蠢货!下次再落选,老娘第一个卖的就是你们!” “还有你们几个,一天天涂得跟个鬼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妇人语气尖锐,不但嘴里没有好话,说到激动之处,还上了手。 被骂的小姑娘一个个连哭都是强忍着不敢出声,可见她们有多怕此人了。 看了两眼,实在没有力气撑下去,她又回了原来的地方,闭上了重到抬不起来的眼睛。 迟玉卿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醒来时,双儿正好守在她身边。 迟玉卿一醒来,便问的是陈傥的状况。 “姑娘放心吧,我给那位公子寻了伤药,不会有事的。”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双儿仗义相助,迟玉卿感动不已。 “双儿,谢谢你!” 双儿羞涩一笑,摇了摇头。 “姑娘不必道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双儿轻描淡写道。 迟玉卿也清楚这丫头的性子,便没有再说什么感恩的话,只是把这份恩情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双儿也没走,就靠在她身侧,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迟玉卿也从她嘴里打听到了一些事。 所谓越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容易敛财。 平川离皇城十万八千里,便是天子,也有管束不到的地方。 不然,她和陈傥也不会被捉来这里了。 没来这里之前,迟玉卿对平川的印象大抵只存在于父亲嘴里的山峦叠嶂,九曲十八弯。 可真当她来了,才发现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间炼狱。 在平川,哪家因为吃不上饭而饿死的常有,因为穷苦,卖儿卖女的同样屡见不鲜。 双儿说自己是被父母硬塞给牙婆的,不然她这种豆芽菜的身板,牙婆也看不上。 倒不是嫌她是个累赘,而是可见天下父母心。 跟着牙婆,至少不用再过吃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而最可笑的是,平川还吃着国库的救济。 只怕是,这里随便拉出来一家商户,便能抵得上国库一整年的进账了。 想不到的或能想到的腌臜,这里通通都有。 双儿说,他们甚至和大夏有暗中往来。 饶是迟玉卿再镇定,也抑制不下心头的愤怒。 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父亲和守城的将士们拼死守卫家国,而这些人却早已麻木不仁! 她紧紧的捏着衣袖,脸上的愤然,将双儿都吓了一跳。 双儿可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只当她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 低着头,迟玉卿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比谁都明白,如今她即便是再愤怒,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得先出去,找到父亲,保住父亲的命! 而这些比那些侵略者还要叫人憎恨的畜生,迟早有一天,会被连根铲除! 见她神色恢复如常,双儿也松了一口气。 想逗她开心,双儿又说了不少趣事。 两人一直就这样坐到了天黑。 天色渐晚,迟玉卿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如今肚子里除了那半个馒头,便再也没有其它东西了。 她饿得头晕眼花,却不好意思同双儿开口了。 两人又坐了许久,说到最后,双儿这个小丫头口干舌燥,顿时黑黝黝的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这时,双儿的肚子也响了。 小丫头觉得很难为情,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迟玉卿。 迟玉卿觉得不对劲,这才起身摸到门前,却发现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迟玉卿哑然:“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她又怎会不明白呢? 双儿心地善良,帮了她。自己却受罚了。 双儿连忙摆手:“迟姑娘言重了,我也只是做我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我阿娘说过,不管何时,总要存着一份善心,我瞧姑娘与我甚是投缘,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看不清双儿的脸,却能实实在在看清双儿脸上的笑容。 迟玉卿又想起了那段时光,她在敬阳公主府无依无靠,就连公主府的丫鬟也看不起她。 他们给她指派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扒来的瘦弱小姑娘来伺候她。 嘴里还说着多大的恩情,现在一想,倒还真是不假。 小丫头巧竹脸上总是挂着笑,及时是被大夫人罚了,被打得鼻青脸肿见了她也不想露出笑容来。 后来,她长大了,巧竹也长大了。 她们都丢掉了最纯真的笑容,戴着一张面具活在了吃人不眨眼的深宅后院。 瞧着她脸上的笑意,迟玉卿也露出了微笑,从心而笑。 横竖怎样也填不饱肚子,两人便都不去想了。 “巧……双儿,你想过离开这里吗?”迟玉卿看向她,眼含深意。 连上辈子她欠这丫头的都未还清,她们既然重逢,她便不会再让这丫头受苦了。 双儿略微想了一下,便摇了摇头:“不想,我在这里,阿爹阿娘放心。” 他们生在这里,又能去到哪里? 迟玉卿明白这份无奈,她伸手踢小丫头将耳边垂下的一缕碎发藏了起来。 又问她:“那,若是没有恶人作祟呢?” 027:脱险(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没有恶人作祟?双儿当真幻想了一下。 “若真有那一天就好了!” 人活着,总要有盼头。 双儿此时不信,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迟玉卿但笑不语,心中更加坚定了这一念头。 双儿听她这么一问,多少也听出她的意思了。 不想她犯傻,双儿便开口劝阻道:“迟姑娘,我知道你想逃,但是就算你跑出了这个院子,也逃不出这座城的。” 被抓来的姑娘谁不想跑?哭喊着跪下来求她,求她放她们离开。 双儿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她心软,将一个姑娘放了出去。 她还为此挨了牙婆好一顿打,还差点被赶出去。 她天真的以为那个姑娘能跑掉,结果第二日她便被抓了回来。 那姑娘回来后,没有和她再说过话,也没有再生出逃跑的心思了。 后来就听说被牙婆卖去了青楼。 此后,双儿便再也不敢多管闲事了。 至多来了新人时,她会去后厨偷上两个馒头予以他们。 领不领情,那边是他们的事了。 迟玉卿皱了皱眉,倒不是害怕,她只觉得心惊。 驻军不过三十里,却管不到此处来。 不过,她也并未气馁。 总归会有办法逃出去。 见她低头沉思,双儿以为她歇了这份心思,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以你的模样,牙婆肯定不会将你留在这种地方的,说不定还有可能去怀梁嘞!” 一般被抓回来的小姑娘都是如此。 一说起都城怀梁,双儿便满是憧憬。 迟玉卿勉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将她饿了两日,她终于见到了牙婆。 两个大汉将她扔到牙婆跟前,她便是再疼也没力气喊了。 牙婆走近,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着。 “倒真是个不错的苗子。” 迟玉卿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对于自己的命运她并不知晓,可她却出奇的沉着。 牙婆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没有太多言语,只是警告了她几句话后,便又被带了出去。 “大娘,如今咱们人也凑齐了,也是时候交货了。”隔间里出来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牙婆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老娘自有安排,你又是操的哪门子心?” “嘿嘿,这不是想着提醒提醒大娘嘛。最近小的手头有些紧,便借大娘几个子,待他日手头宽裕了再补上!” 说完,他便溜了。 牙婆反应过来,赶紧去后面看了一眼,首饰盒里的东西果然又被那该死的毛贼盗了去。 她气不打一处来,院里的小丫头便得遭殃。 迟玉卿啃着来之不易的馒头,一边听着外面的鸡飞狗跳。 他们到底还是怕将她饿死了。 双儿推门进来,急急忙忙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说是牙婆要将这些天抓来的小姑娘发卖了去,迟玉卿正好也在行列。 “我方才瞧见他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听说明日便要出发!” 去何处,她倒是不知道。 说到底,双儿是舍不得她了。 两人交过心,双儿已经当她是最好的朋友,这一走或许便是永远。 迟玉卿隐隐猜到了不一般,也没有太过惊讶。 只是将手里另一个馒头给了她:“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陈傥还在这里,听双儿说,他已经好多了。 只要不意气用事,便不会有事。 这时候,她知道,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压到了她的身上。 双儿只当她是临别时的话语,并未当真,但心里却免不了一番感动。 两人又坐着啃馒头,双儿嘴里吃的却是咸味的馒头。 一大早,迟玉卿便和几个姑娘一起被赶上了马车。 和她同马车的几个小姑娘,无一不是美人胚子。 只是,她们看起来却没有什么生气。 想起双儿说的,她们来的日子比她长,受的折磨自不必说,也难怪会是这般模样了。 她们不说话,迟玉卿也没有主动搭话,她掀开窗口的帘幕,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这个方向,不是去怀梁的方向。 与他们来时的路背道而驰。 一路向北。 迟玉卿心脏骤然一紧,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北边不止有永绥的守卫军,再往北……便是大夏!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颗心还是止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她不可能真的跟随他们去大夏,她在想一个逃脱的方法。 养精蓄锐度过了两日,马车也已经脱离了大道。 瞧着外面的险境,迟玉卿终于下定了决心。 虽说才相处两日,但马车上的姑娘一个个是什么脾气,她还是摸清楚了。 她突然伸手,一巴掌打了其中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约摸十二三,是她们中最年长的,也是心思最大的。 她这一巴掌,把人惹怒了。 “臭丫头,你什么意思!” 其他姑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都缩了起来,不敢插手她们二人的争斗。 迟玉卿再学着傅淮宴那厮的语气,故意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两人便在马车上扭打到了一起。 赶车的车夫听到动静也当充耳不闻,顺便又加快了速度。 山路崎岖,马车再摇晃,看那些个小丫头还闹不闹。 他是这般想的,可谁知,竟从马车里飞出去了一个人。 马儿受惊,车夫险些勒不住缰绳。 “啊!”姑娘们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在山谷中回荡着。 她们谁也没想到,迟玉卿竟会掉出马车。 好不容易将马车停下来,牙婆过来时,看到少了一个人,脸色阴翳。 而失手“推”人的姑娘,被吓得六神无主,挨了牙婆两巴掌,也只管淌眼泪。 “大娘,要不我带人回去找找?” 牙婆身后的打手站了出来,这无端少了一个人,只怕对方不会买账。 “不必,这地方我们管不了,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掉下马车,能不能保住命还是一回事,再说了,一个柔弱的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 方才,这群小蹄子的叫喊,只怕是已经引起注意了。 当务之急是将东西送过去,耽搁不得。 少一个人便少一个人,大不了少赚几个子。 落地后,迟玉卿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 浑身都疼,疼得她呲牙咧嘴。 也得亏是她运气好,没有摔到石头上。 怕他们折回来寻她,她拖着身子爬到树丛中藏了起来才敢闭眼。 巡逻士兵寻着动静而来,马车却早已走远。 而他们也不是并无收获,他们在路上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斟酌之后,便将小姑娘给带了回去。 028:灭口(求推荐票,求收藏) - 知矜 - 知妗 “咕咕~咕咕~” 不起眼的鸽子飞过怀梁上空,稳稳落在了幽静的窗台上。 从信鸽脚上将纸条取下,傅淮宴不敢打开,恭恭敬敬的把纸条递给了自家祖父。 老侯爷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傅淮宴难免好奇:“可有查到些什么?” 他想知道的是季家人安的什么心,他不信小小一个季海敢做出此等偷梁换柱的勾当。 老侯爷没直接回应他,只是将纸条扔给了他。 傅淮宴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却难免有些失望。 利用驿站劫匪掩人耳目,不仅没有留下证据,还成了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 “这批军饷若是就这么没了,永绥又该拿什么和大夏抗衡?” 傅淮宴担心的正是这一茬。 如今只怕是季海和军饷都回不来了。 老侯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沉思了一会儿。 再抬头时便有了主意,他看向傅淮宴,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祖父难得问他的意思,傅淮宴认了真。 仔细想了想:“行军难,孙儿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军心。” 若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暗中之人的棋局布局很大。 他们甚至将手伸得太长了。 老爷子颇为赞同,点了点头。 “不错。不过倒也不必太过着急,且再等两日罢。” 在没有风声传回来时,肝胆衷心只会变成“别有用心”。 傅淮宴若有所思,但他并没有质疑老侯爷的意思。 果不其然,不过两日,便有信使赶回,说是押运军需的兵马途中遭遇山贼,不仅丢了货物,人也没能幸免。 此消息一出,怀梁又热闹了起来。 …… 迟玉卿昏昏沉沉间,只感觉自己被人扛着,摇摇晃晃,耳边还有人在说话。 “你说说,哪有连审也不审便要置人于死地的道理?” “唉,咱们又见不着将军,杨校尉发号施令,咱们总不能违抗军令吧。” “我呸!那姓杨的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仗着自己和将军有私交,便在军中狐假虎威,真是可恨!” “嘘!祸从口出,你也知道他为人狭隘,往后便收敛着些,若是被他知晓了,且看看还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 其中一人便住了嘴,没再说下去了。 被他们带着穿行山林,一路颠簸,迟玉卿也醒了过来。 她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不知,迟玉卿却恍然大悟,原来季无渊说的亲信,竟是父亲身边的杨校尉! 这个杨校尉全名杨勇,是和父亲当年从军时的好友。 两人志趣相投,交情甚好。 后来,父亲在击退大夏军队一站立了头等功,接替其父被封为大将军。 他也沾了光,被父亲提拔升了官。 此人在父亲眼中,一直是一个为人仗义的人,即便是有些坏毛病,也无伤大雅。 可到头来,害死父亲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迟玉卿含恨,她来了,便誓要将那不忠不义的小人给千刀万剐了泄愤! 她一直闭着眼静观其变,待到两人将她放下时,她才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十分清澈,却莫名有一种锐利在里面。 分明是个小姑娘,却不容让人忽视,两人总觉得她有些熟悉之感。 但,总归是要防着她的。 两人拔出挂在腰间的短刀指着她,颇为谨慎。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瞧着她的模样,也不像是乡野村姑,莫名出现在边境军营的辖区,这很不合常理。 说不定先前的动静,便是和她有关。 让两人愤怒的是,他们将如此重要的事禀报给杨校尉,他却置之不理。 又让他们来将此女解决了,两人还窝着一肚子火呢。 迟玉卿瞧着他们眼里的浩然正气,哪里还会害怕,她高兴还来不及。 “我是来找你们将军的,我叫迟玉卿!” 听了前面的话,她没必要对他们二人隐瞒。 若是胡诌一个理由,只会变成孤魂野鬼。 二人对视了一眼,神色莫测。 谁人不知道将军姓迟?而此女也姓迟,又说自己是来寻将军的,这番消息足够让两人震惊了。 但,是或不是,空口无凭。 她一个柔弱小姑娘,断然不可能只身跑到这里,不能凭她三言两语定论。 “那你说你和我们有何关系?又有何能够证明你身份之物,若是没有,就休怪我二人刀下不留情了!” 他们心中其实隐隐已经有一些猜测了,只是不敢确认罢了。 他们给了她自证清白的机会,迟玉卿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早预料到此行艰难,出发前让姐姐将牌子取来随身带着,她想的是若是途中失事,最后也不至于了无音讯。 说不定还能给父亲提个醒,这也不算亏。 她将藏在心口处的一块青铜做的小牌子拿了出来。 “我乃大将军迟延章之女,这是信物,还请二位过目。” 这块牌子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还有特殊的图腾,是父亲出征前特意留下的。 后来祖母告诉她们,这牌子是父亲的手令,见此手令便如同父亲一样。 有大用处。 先前姐妹俩一直待在怀梁,自然是用不上。 两人见到牌子,当即便同她跪下了。 双手捧着牌子,不敢有半分怠慢。 “我等先前眼拙,冒犯了小姐,但凭小姐治罪!” 此物这便是铁证! 迟玉卿倚着树,将牌子收了回去。 “你们救了我,我还得感谢你们,怎会治你们的罪呢?快些起来吧。” 她还有伤,自然不能起身去搀扶,但她言语真挚,已经足够让两人肃然起敬了。 知晓了她的身份,二人格外的仔细,生怕她再磕碰着。 她如今浑身是伤,当务之急是要让军医好好瞧瞧。 二人说明了想法,迟玉卿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还能坚持得住。方才听你们说军中有个杨校尉,他既然让你们灭口,我若再明目张胆的出现,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早已有猜测,现在一想,倒是能想明白了。 牙婆等人能明目张胆的途径此处与大夏做交易,身后一定有人撑腰。 而现在看来,那人或许已经浮出水面了。 她当然不能出现在将军面前,若是她开口了,他便藏不住了。 别说是她,就是眼前这两位好汉,只怕也是有来无回。 她将话说得明了,二人仔细一想,脸色煞白。 “小姐冰雪聪慧,那依小姐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 回去便等于找死,可总得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迟玉卿看了一眼远处幽深的树林,目光骤然一紧。 029:亲信(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随着她的目光,那两人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三人交换了眼神,迟玉卿又以来时的姿势,被其中一人扛着飞奔逃亡。 林子里窸窸窣窣,四处都有声响,还有箭雨。 他们这是下了死手。 不过纵然后面的人追得再紧,这两人也没显得有多慌乱。 迟玉卿被晃得头晕眼花,可她还不敢晕,她怕命丧于此。 好在,他们靠着对此地的熟悉,成功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将她小心放下后,迟玉卿很给面子的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那两人吓得脸白,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全身上下也只翻出了治疗外伤的金疮药。 “小姐,你的命要紧!属下就是豁出命也要将你送回将军身边!” 二人汗都急出来了,看着迟玉卿这般,倒不如以他们二人的命换她的命。 他们的赤胆忠心让迟玉卿很是触动,但她也绝不可能认同这个想法。 她捂住胸口,气息凌乱:“说什么胡话呢?我命大着呢,还死不了。” 缓了缓后,她又才看了他们一眼,认真道: “你们凭什么为我而死?你们是保卫永绥的大英雄,就算是死,也该死得其所!” 她不过籍籍无名之辈,不值当。 她的这一番话,也让两人对她更加信服了。 “小姐,你是怎知有埋伏的?”二人想起来还觉得后怕,也亏得有迟玉卿,不然他们都要命丧黄泉了。 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何迟玉卿会发现,他们却没有半分察觉。 迟玉卿无奈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来: “我猜的。” 她又未习过武,怎会察觉到有什么埋伏。 不过是直觉作祟罢了。 这俩人知道早上峡谷异动之事,她想若是杨勇的话,一定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她当时便是觉得有些压抑,就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所以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没想到杨勇竟真的想赶尽杀绝。 虽说她是猜的,可那两人还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她说什么,他们都愿意去信。 确定脱险了,迟玉卿半眯着眼,最后交待了他们两句,才闭上了眼睛小憩。 她真的快坚持不住了,若非想到父亲,想到陈傥和双儿,她宁愿一觉睡下去,再也不用醒来。 …… 是夜,乌云遮住了月亮,天上黑压压一片,有种沉闷之感。 大将军迟延章心口跳得厉害,心神不宁,半夜还盯着地图在看。 拉开帷帐,杨勇抱着酒坛子进来了。 迟延章无暇其它,盯着地图上一处标红点的地方冥思。 杨勇瞧见那个位置,眼皮跳了跳。 他将酒坛子扔给迟延章,故作轻松道:“将军,左右无眠,不若和兄弟一醉方休?” 迟延章微微皱眉,将酒坛子放在一旁,拒绝了。 “大夏贼人近来蠢蠢欲动,军中还是少饮酒为好。” 喝酒误事,这话错不了。他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听到他拒绝,杨勇的脸色变了又变。 “或许是将军多虑了。就算他们真有动作,想我永绥将士们操练数日,便是等着这一仗,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他语气高昂,满是对大夏的不屑。 迟延章可不认同他的豪言壮语,微微摇了摇头。 将地图收起,迟延章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听说你调兵去抓刺客了?” 军中小事迟延章管不过来,有杨勇管着这些琐事,他倒是没怎么操心过。 杨勇点头:“小小毛贼罢了,将军无需操心,我自会解决。” 迟延章看了他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他不肯喝酒,杨勇也不好太刻意,便只说待打了胜仗再喝。 嘱咐了两句闲话后,便离开了。 夜很黑,杨勇出去后又去见了什么人也没人知晓。 只是营中巡逻的士兵突然多了很多。 太阳落山迟玉卿便醒来了,睡了一觉后总算好了一些,稍微有了一点精气神。 那两人打了野果予她,虽然不能治伤,但勉强还算能填饱肚子。 趁着天黑,一人便去打探了一番。 回来后颇有些狼狈,似乎受了点轻伤。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别说是去见将军了,只怕是还没靠近便成了筛子。” 幸亏他听了迟玉卿的话,早就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只是,他这一去,算是打草惊蛇了。 守卫只会更多,也更加危险。 迟玉卿猜到了会是这样,他们等着她出主意,她也没有故意卖关子。 “他以为我们不敢再去试探,可这时却正是绝佳时机,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她没有什么计谋,无非就是大胆。 再晚,便来不及了。 她快挺不过去了。 她做了决定,两人二话没说便分工好了。 先前打探的那人去将外围的守卫引开,另一人则带着她去见大将军。 迟玉卿答应他们,待杨勇被扳倒后,自会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这是她的承诺,也是他们应得的。 关口附近,信号弹划破寂静的夜空,格外的响亮。 这一动静大到将迟延章都被惊动了,还以为是大夏夜半犯边。 杨勇自知其中原由,不想让他插手此事,不得已便自己带着人马去寻那给他使绊子的人了。 背着迟玉卿穿行在军营还能来去自如,不得不说,他们二人只做小小哨兵的确是屈才了。 迟延章还在想事情,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杨勇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有查清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一回头,却没看到杨勇,只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士兵,背后还背着一个小姑娘。 偏生那小姑娘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有气无力的喊了他一声: “爹爹!” 得亏迟延章反应快,只是呆愣了片刻,便迈着大步迎了上去。 迟玉卿稳稳落在了父亲怀里,她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蜷缩在父亲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累到不想睁开眼睛,只想在父亲怀中好好睡一觉。 看着女儿伤痕累累的模样,迟延章心疼不已。 那人,瞧着大将军眼中的怜爱,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没有信错人。 是他将小姐安全护送到的,而这其中发生了何种惊险的事,他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迟延章。 怕将军不信杨勇的别有用心,他还指天发誓,以此说明自己并未说谎。 毕竟杨勇是将军的亲信。 若是没有迟玉卿,迟延章自然是不信杨勇会是奸佞,可恰巧是女儿的出现,让他没有理由去质疑。 看着女儿因为害怕,睡着了也不敢放松的模样,他想杀了杨勇的心都有了。 管他什么亲信不亲信,但敢动他女儿,便是他迟延章的仇人! 030:计划救人(感谢小朵小也小年的打赏) - 知矜 - 知妗 林子里起了雾,压根就看不清人,杨勇带人搜寻了一圈,才后知后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们几个,继续给我搜!” 他交待了手下,便带着一小队人赶了回去。 越是靠近营帐,他越是心慌。 可当他小心翼翼进去后,却只看到迟延章背对着他,如往常一样看着地图沉思。 他不免纳闷,心想难道是自己最近太累,所以才心神不宁? “回来了。”他不说话,迟延章便开了口,语气格外的平淡冷静。 杨勇颔首跪地,小心翼翼的答复了他:“卑职没能将那刺客抓住,还望将军恕罪!” 他主动认错,迟延章听罢,便转过了身。 那一双锐利的虎睛看得杨勇只想打冷颤。 他因为心虚,根本就不敢与其对视,直接在气势上矮人一截。 迟延章忍着心头怒气,看着他的这副嘴角愈发不屑,连连冷笑。 不过,还不是清算这笔账的时候,且得再忍忍。 “我也不治你的罪,你且将那装神弄鬼的刺客抓到将功抵过便是,如何?” 迟延章面上是笑,却始终不达眼底。 杨勇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迟延章彻查这事。 “将军放心,卑职定会将刺客拿下!”他信誓旦旦。 迟延章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自是信你。” 可杨勇却没听出其中含义,反倒是放下了戒心。 又说了几句话后,杨勇才转身离去。 他走后,迟延章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 这夜,他没有再留在帐中,烛火熄灭,身手敏捷的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 待到陈傥好起来准备想办法带迟玉卿逃跑时,他才从双儿口中得知迟玉卿已经被带走了的消息。 自己妹妹何等的尊贵,又怎能与他人为奴? 他淡定不下来,说什么都要去找迟玉卿,央求了双儿许久,双儿才答应偷偷放他离开。 还给他指明了路线,说只要在牙婆回来之前就有机会逃走。 来不及说什么感谢的话,陈傥连夜跑跑出了小院。 可命运似乎就是同他作对一般,眼看着他就要逃离这鬼地方时,却迎面撞上了赶回来的牙婆。 他再一次被带了回去,这一回,他们没有留情。 陈傥被打折了一只腿,命悬一线。 双儿也自顾不暇,牙婆自然知晓陈傥能跑出去,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不听她如何解释,不由分说的将她打了一顿。 过后还不解气,牙婆又将她赶了出去。 横竖卖也卖不出去,眼不见为净,牙婆恨死了双儿这个死丫头。 双儿一心念着可怜的陈傥,想到他说过自己是去北边寻亲的,便想着去帮他寻到亲人前来救他一命。 耽搁不得,她拖着一身伤,上了路。 迟玉卿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父亲那张刚直的脸。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父亲又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多年行军,父亲那张脸历经风吹日晒,早已不是当年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了。 浓密的胡须肆意生长,不修边幅。 那双深邃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憔悴极了。 “爹爹!”迟玉卿眼含热泪投进了他宽阔的怀中,在父亲面前,她便是如此的脆弱。 “爹爹在!卿卿别怕,爹爹在。” 迟延章紧揽着瘦小的女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 救她那两人有眼色,忙去叫了大夫。 安心睡了一觉后,除了身上还很疼之外,就是饿。 先前大夫嘱咐过了,她醒来后便要吃点东西,不待她说,迟延章唤了一声,一个妇人便端了清粥进来。 “将军,还热着呢!小姐遭了这么大的罪,可不能再饿着。” 妇人慈眉善目,迟玉卿一下子就对她生出了好感。 迟延章只是点头,接过了她手中的粥端到迟玉卿面前。 迟玉卿眼神晶晶亮,摇了摇头。 迟延章便明白过来了,她是要自己喂。 虽然时隔多年,可那段回忆,却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 妻子早早的撒手人寰,他一直都无法释怀,总觉得是自己没将她照顾好。 幸好,她还留下了这两个孩子,是留给他的责任,也是使他活下去的希冀。 还记得她们姐妹俩小时候特别喜欢黏着他,不管他做什么,两个小丫头总是会跟在后面,活像两个小尾巴。 她们饿了时就会拉着他的衣袖,指着自己肚子眼巴巴盯着他。 她们明明能自己吃饭了,却总是喜欢让他来喂。 他离开怀梁时,满心放不下,就担心他走后,两个小丫头会不会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生平第二次,他落了泪。 还有一次是在妻子离世时。 这一晃,竟然这么些年了。 女儿都这么大,竟从怀梁到了这里,他既心疼又感到欣慰。 迟玉卿含着粥,愣愣的看着父亲,她总觉得父亲眼里含着泪。 再想仔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回过神来,迟延章笑着在她小小的脑袋上摸了摸,耐心将一大碗粥都喂进了她的小肚子里。 这边刚吃完,大夫也赶来了。 迟延章很敬重他的样子,还特意起身迎接了。 迟玉卿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瞧着她的眼神,老者不禁笑了笑。 过脉时,迟延章比迟玉卿还紧张。 老者又故意皱起了眉头,长吁短叹,引得迟延章焦急不已。 他眼底的笑意,迟玉卿看得清清楚楚,这倒是个有趣的老人。 “放心吧,小丫头没什么大碍。”老者收手,缓缓说到。 大抵是随了父亲,她的体质还算不错,也幸好没有伤及要害。 好好休养一阵子,便能活蹦乱跳了。 迟延章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他表示很无奈。 迟玉卿吐了吐舌,她就知道自己命硬。 写了调养的方子后,老者便笑呵呵的离开了。 难得父亲一直陪着自己,迟玉卿虽然很依恋他,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得等着父亲出面。 陈傥还在洪岳等着她去救呢! 她一刻也没忘记。 她还以为陈傥还好好的待在那里,还有双儿在,便没有太担心。 只是,总归是危险之地。 现在,她见到父亲了,第一件事便是要将他找回来。 没有犹豫,她认真将和陈傥一路上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同父亲说了。 迟延章还顾不上心疼他们二人,关心则乱,他一听到陈傥还在贼窝,当即便要动身去救人。 迟玉卿猜测这其中可能牵扯颇深,便摇头让父亲暂且冷静了下来。 陈傥是一定要救的,可他不能亲自去救,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 若是不然,打草惊蛇是其一,还有可能害了陈傥。 这个道理,父亲不会不明白。 031:玩伴(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一番思量过后,父女二人也敲定了前去搭救陈傥的人选。 那便是救出迟玉卿的两人。 引开杨勇的那人名唤赵达,他们一路留了信号,天亮后赵达便找到他们会和了。 另一人叫周吉,两人搭救迟玉卿在先,身手也还不错,迟延章没理由不信他们。 杨勇生怕他们会找到迟延章,外面找不到人,他便要盯紧迟延章这边。 这样一来,他们前去搭救陈傥便没那么多阻力了。 迟延章亲自同他们言说此事,二人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他们还觉得是迟延章重视他们,才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们二人的,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迟玉卿将陈傥的特征描述给了他们后,最后还不忘拜托他们将双儿也带出来。 两人颔首,抱拳同父女二人拜别后,便打马扬尘而去。 迟玉卿将自己的猜测和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父亲,他只告诉她,安心待在此地养伤便是,别的事不用操心。 迟玉卿也是这么想的,她还太“小”,想插手也是有心无力。 左右她在父亲身边,只要将潜藏着的危险挑明了,便一定不会重复前世悲剧了。 迟延章是暗中出来的,怕杨勇起疑心,没待上多久也离开了。 走之前嘱咐了先前送粥的妇人照顾她。 和妇人一番交谈过后,迟玉卿这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里离军营不远,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村落,先前本来还算兴盛,之后因为战火殃及,成了一座空村。 后来住到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和军营扯得上关系。 比如眼前的妇人,人们唤作她“秀娘”。 她是个寡妇,丈夫便是迟延章手下的兵,几年前死在了大夏贼人的手里。 若不是膝下还有个孩子要照顾,说不定便随她男人去了。 不止是她一人,这村落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 还譬如战场上失事断了腿脚的士兵。 迟玉卿很同情他们的遭遇,秀娘却只是一笑置之。 她说自己早两年也想不开,可是后来,她便释怀了。 他们就住在边关,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早就不可怕了。 看着和丈夫一样的将士们殊死守卫永绥的疆土时,她便没那么伤怀了。 若是没有人来镇守永绥的疆域,他们连缅怀故人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里道理,她明白。 更何况,当初若不是有迟老将军的支持,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迟老将军仙逝,迟延章也是重情重义,他隔三差五便会前来此地祭拜死去的战友,他们这个村落是在他们父子的保护下,才得以生根发芽,他们更加没有道理辜负这一番苦心了。 迟玉卿听完这些后,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因为好奇,她也没有继续躺着,让秀娘将自己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这座小院就是迟延章的,在平川他的去处,除了军营,便是这里了。 院子里就有一树玉兰,不过芳菲已过,只有满树的绿意。 见她一直盯着玉兰瞧,秀娘解释道:“这是将军刚来时种下的,都说平川种不活玉兰,可将军不信,一直悉心照料着,没想到竟真的种活了。” “每次玉兰一开花,将军便会过来住上几日,有时候啊,在树下一待就是一天。” 秀娘能看得出迟延章有故事,却不知是怎样的故事。 迟玉卿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云彩,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谁都没有错过玉兰盛开。 出了小院,还没走上两步,便瞧见一个小小少年蹲在墙角。 他从远处便盯着迟玉卿看,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秀娘满面笑容,同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是我儿子,大牛。” 迟玉卿友好的同他打了招呼,他却有些难为情。 “娘,我有大名!” 秀娘哭笑不得,只好又解释了一下:“我男人姓李,这孩子生下来时便请村口的先生给他取了个文山的名,我喊着拗口,便又给他取了这贱名。” “你这孩子,还不快过来见过小姐。”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最是敬仰将军,每回将军来时,他便在外候着,也不进来。 将军唤她来照顾受伤的女儿,大牛也跟了过来,他早就好奇将军的女儿是什么样了。 一天晚上得问她十几遍,她让他自己来看,他又闷着头没了话。 见迟玉卿虽然瞧着孱弱,但浑身上下的气质卓然,他便低着头,很小声的唤了她一声“小姐。” 看着眼前突然扭捏的“同龄人”,迟玉卿不禁失笑。 “我也有大名,我不叫小姐,我叫迟玉卿。”她眨了眨眼,主动示好。 李文山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喜色。 迟玉卿又道:“你应该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文山哥哥,好不好?” 李文山挠了挠头,小声应道:“还是叫我大牛哥哥吧。” 大家都叫他大牛,她娇娇软软的唤他文山哥哥,他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两个孩子如何相处,秀娘并未过多干涉,看得出来,秀娘是个有见识的女人。 “我们大牛也当哥哥了,那以后大牛要保护好妹妹,知道了吗?” 她摸了摸儿子的头,温柔嘱咐到。 李文山也点了点头,因为害羞,所以惜字如金。 他们在前面走,他便跟在后面,怕被她发现,他只敢用余光偷偷看她。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将军的女儿来了,不一会儿大家都跑出来凑热闹了。 他们每个人都很热情,每个人都特别的善良淳朴,这便是迟玉卿最大的感受。 看着他们脸上由衷的笑容,迟玉卿也特别高兴。 折回去时,李文山还是不敢进去。 迟玉卿便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大胆进了院子。 天色正好,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到给祖母写信报平安。 上次在洪岳写的信还没送出去便遗失了,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音讯,想必祖母他们一定急坏了。 她握着笔在写信,李文山便盯着她,眼中有向往。 迟玉卿写完家书后,看了他一眼。 他虽然躲得快,可迟玉卿还是看到了。 她其实早就发现他的小动作了,因为,她不喜欢被别人注视的感觉。 可她这次却并未生气,她知道,他没有坏心思。 “你读书了吗?”她问了一句。 李文山摇了摇头:“村里很早就没有先生了。” 他说,原本是有一个老先生的。 可后来老先生寿满天年,村里便没有了先生。 他们这些孩子最大的志向便是长大投身军营,小时便漫山遍野的跑,也没觉得有什么缺失的。 看到迟玉卿提笔写字,他并没有觉得很新奇,只是越发的佩服她了。 迟玉卿心中了然,并未自作主张的说什么,将笔放下,很自然的同他说起了别的事。 还是他性子太闷了,她心想待陈傥来了,俩人还能互补。 032:营救(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赵达和周吉二人半道上又遇上一个小姑娘。 前有迟玉卿,这俩人便是想见死不救都不行。 好在小姑娘没什么大碍,沾了水便醒了过来。 双儿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半路上了,她被赶出来时,别说是盘缠了,就是连半块馒头也是没有的。 她一路上打听,什么消息也没有。 肚子里又空空如也,什么时候倒下的她都不知道。 看着眼前魁梧雄壮的两个大汉,她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了,只是本能的往后瑟缩了两下。 见她躲闪,赵达和周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貌似没那么吓人吧? “小姑娘,你怎么会倒在路边?” 周吉看着稍微面善一些,他尽量放低了声音询问她。 双儿不敢说话,也不敢打量他们了。 她什么也不说,赵达逐渐没了耐心,便从包袱里掏出一点干粮来,扔到了她面前。 又对着周吉道:“咱们还有任务在身,她既然醒了,那我们也得赶紧上路才是。”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我二人谁都担待不起!” 周吉被他点醒了,也不好再紧着双儿问了。 不过,他见双儿瘦骨嶙峋的模样,始终不忍心,又从怀里摸出几枚铜子出来。 “小姑娘,我们也不知你要去何处,问你你也不答,我瞧着你往这边走,便提醒你一声,可不能再往前走了,小心丢了性命!” “你还是回去罢,省得你爹娘担心。”周吉温声道。 他捡起赵达扔在一边的干粮和铜子一起包了起来,送到了双儿的面前。 他们的神情和语气都不似骗人,双儿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们不是坏人。 想起方才的行径,她的脸有些红,她似乎忘恩负义了。 若是被阿娘知道了,定要好好说教她一番的。 她没有伸手去接,摇了摇头。 想到了什么,她又大着胆子看着周吉,眼里带有哀求。 “大叔,你们是好人,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不可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了。 可是陈傥那边却快等不及了,算她运气不错,刚好就遇上了两位侠肝义胆的好人。 她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不该开这个口的,可她如今没了办法,只能寄希望在这两人身上了。 这下,周吉脸色也沉了下来。 双儿艰难的从怀里将包得好好的匕首摸了出来,央求他们:“大叔,我想求你们带着这信物去更北边的地方寻到认识此物的人,这把短刃的主人受了重伤,若是再晚些怕是来不及了!” “二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若有机会,便是当牛做马也要还的!” 陈傥逃跑之前,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特地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送给了双儿。 没想到就是这匕首,救了他的命! 看到她手中的匕首,赵达和周吉二人都愣住了。 他们将匕首接过去,仔细看了一眼,确定了一件事。 周吉忙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说过,还有个叫双儿的小姑娘。 双儿瞧见他们脸上急切的神情,有些错愕,却没有隐瞒。 “我叫双儿。”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庆幸,幸好他们没有袖手旁观。 赵达反应快,方才听双儿说小少爷受了重伤,来不及多说什么,和周吉商议后,快马加鞭的往洪岳赶。 两人本是打算让双儿就在附近寻个去处,等他们救到陈傥再一起去找迟玉卿的。 可双儿那丫头硬是不肯,她说自己对洪岳熟,可以给他们指路。 两人盘算一番后,也就同意了。 将军先前交待过,将人救出便离开,莫要闹出大动静来,双儿跟着,倒也可行。 小丫头虽然瘦弱,但自小便干的是苦活累活,勉强坚持了下来,不至于拖后腿。 再次踏入洪岳,双儿便要谨慎些了。 “这里大有古怪。”赵达和周吉一到这里便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双儿不明白他们说的古怪是什么,只是领着他们二人小心翼翼的摸到了那方小院里。 他们是半夜来的,虽然看守不会太严,可个个都是练家子,双儿自是害怕被他们发现。 可她都摸到后院了,竟没有看到一个护院。 她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又瞧见关押陈傥的屋子里烛火摇曳,她担心陈傥,也顾不上那么多。 赵达和周吉将刀拔出了一半,随时准备应对。 推开房门,只见陈傥倒在地上,浑身是伤。 他人是清醒的,看到双儿后,瞳孔紧缩,拼命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可双儿却不懂他的意思。 “傻丫头,我是叫你快走啊……”双儿进了屋子,陈傥也阻止不了。 双儿反应过来,四下看了一眼,心中骤然一紧。 那些消失的护院,都在这里等着呢! 还有一脸凶狠的牙婆,正冲着自己呲牙咧嘴。 “死丫头!老娘就知道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双儿这才明白过来,牙婆之所以不杀了她,只是因为想利用她。 看着被自己连累的赵达和周吉二人,她别提有多愧疚了。 可他们两人并未有多惊慌,周吉将陈傥背了起来,两人围着双儿,将她护在中间。 牙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却看不出什么来,不禁皱眉:“你们是何人?” 赵达眼中有杀意,烛火的映衬下锐利的刀锋还冒着寒光。 他们犯不着和这些人僵持,这种情形,他们还用不着惊慌。 同周吉过了过眼神,赵达便冲上前开路了。 锋利的刀刃划过,便直接见了血。 三两下折腾,挡在前面的人纷纷后退,不敢再与他交锋。 见此情形,牙婆尖锐的声音还在嘶叫着:“岂有此理!还不快给我将他们拿下!” 她以为自己的人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却还是低估了他们二人的身手。 若不是还要护着双儿,赵达一人便足以将这些人通通放倒。 他的身手敏捷,护院甚至连他的衣角都碰不上。 将他们逼到屋外后,两人直接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双拳终是难敌四手,洪岳城中尚且不知水有多深,还是先离开更加保险。 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他们前脚刚跑,后边不计其数的追兵都出动了。 势必不能让他们逃出洪岳。 亲眼目睹了方才的血腥场面,双儿愣是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浑身都在发抖。 都走了很远了,她还没有走出阴影。 倒是陈傥,他在驿站时便杀过人了,心里那关早就过了。 他们二人的身手不凡,陈傥只有欣赏。 只是,如今他的腿折了,怕是往后习武只会是他的奢望了。 因为这个原由,他很落寞。 033: 后福(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后面的追兵一直追到了军营辖区才止步,一行人跑是跑了,却也打草惊蛇了。 陈傥没回来,迟玉卿连觉都睡不好。 好不容易盼到赵达和周吉将人带回来时,脸上还没来得及挂上笑容,又听到他的腿被打折了的消息。 她又怎会不知这对于陈傥来说意味着什么? 迟玉卿难免自责,她还说要保护好他,可正是因为她,他才糟了这份罪。 她的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下一秒便要喷涌而出了。 看到她没事,陈傥高兴还来不及。 他虽然在意自己的腿伤,可为了不让她伤心自责,他便假装不在意。 还反过来打趣她:“坏丫头,我还没教训你呢,你倒好,先哭上了!” 她有什么行动都不同他说一声,自己一个人便做了决定。 幸好是顺利到了这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又该怎么办? 陈傥之所以拼了命也要逃跑,便是因为担心她出事,心急如焚。 一路上赵达他们并未多嘴,他当然不知她遭遇了何等的艰险。 迟玉卿抹了抹眼泪:“二哥哥,对不起!” 她宁愿是自己来受这份苦,也不愿意看到陈傥出意外。 这一路过来,她欠陈傥的太多了。 “傻丫头,我是你哥哥,你作甚和我说这些。”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 他最后能来到这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他们兄妹情深,只管相互自责,秀娘却但笑不语。 待他们说完了,才插上了话。 “小姐,你别着急,少爷的腿胡神医兴许能治。” 兄妹俩一听,齐齐盯着她。 秀娘才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胡神医便是给小姐看诊的那位老先生,听说他老人家早些年还在宫里当过差,后来因为咱们将军的面子,便定居在这里了。” “小姐有所不知,比少爷这伤还严重的都有,只要胡神医一出手啊,便没有医不好的病。” 反正,别看他这人看起来古怪,可他在救死扶伤这方面,没什么好说的。 听到还有希望,迟玉卿赶紧起身,想立刻去请胡神医前来。 秀娘却说她已经让大牛去喊胡神医了。 她做事周全,迟玉卿很是感激。 趁机,她把秀娘同陈傥简单介绍了一番,陈傥也记住了秀娘。 没说上两句话,大牛便引着胡神医赶过来了。 这次父亲没在,而且陈傥的情况尚且未知,她的一颗心都是悬着的,也顾不上招待胡神医。 知道她担心,胡神医也没有逗她玩了。 陈傥伤在腿上,除了秀娘被留下帮忙,其余人都被赶了出去。 这下,她便是不相信也只有寄希望于胡神医了。 他们在外面候着,双儿看着迟玉卿想和她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听到他们叫她小姐,双儿便不好像先前在洪岳时那般无所顾忌了。 方才顾着陈傥,迟玉卿这会儿才注意到她。 是她要将人家带来,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 她便上前,主动和双儿说话:“双儿姑娘,是我们连累你了。” 双儿有些惶恐,轻轻摇了摇头。 “迟姑娘言重了,说起来,双儿还得谢谢姑娘,幸得他们二人搭救,双儿才捡回了一条命!”她看的是赵达和周吉二人。 迟玉卿也对他们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过去。 这两人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没有辜负小姐的信任,我们便知足了。” 客套来客套去,终归没意思。 迟玉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双儿,认真对她说道:“双儿姑娘,我让他们将你带来这里没别的意思,只是如今外面很危险,我不放心你。” “待再过一段时日,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拦着你。” 她虽然习惯了双儿在她身边,可她更希望双儿能过上自己的日子。 她没必要强行将双儿留在自己身边。 双儿也明白她的意思,瞧着她眼中的真挚,双儿终于笑了出来。 “嗯!” 这个好,她应下了。 她们正说着话,屋子里突然传出了陈傥的惨叫。 他的忍耐力向来很好,可想而知该有多疼。 她放心不下,替他捏了一把汗。 “卿卿,你别担心,胡爷爷来了,他就一定不会有事的!”大牛也安慰道。 迟玉卿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没过多久,便没了动静。 不一会儿,胡神医推开门出来了。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来什么。 迟玉卿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瞧着她这般担心,胡神医笑了笑:“你这丫头,自己还病着呢,倒是操心起别人了。放心吧,那小子没事了。” 他胡某人出手,便是阎王想留人他也能拉回来。 “多谢神医爷爷!” 胡神医哈哈大笑了两声:“什么神医不神医的,你便和大牛一样,管老朽叫一声胡爷爷就是了。” 迟玉卿应下,跟着他走了两步,小声问道:“胡爷爷,我哥哥以后习武会有影响吗?” 她害怕他的腿伤会留下什么后患之类的,到时候他想习武也只有空欢喜一场了。 胡神医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你是在质疑老朽的本事?” 他行医这么些年,就只失过一次手,更何况,他这点伤,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当然不是!” 迟玉卿吐了吐舌,终于放了心。 亲自送胡神医出去后,迟玉卿才跑了进去。 陈傥除了腿伤,身上别处还有伤处。 秀娘在给他上药。 她来了,秀娘便起身了。 自己的腿能动了,陈傥很高兴,坐了起来给她看。 “卿卿,我的腿好了!”他别提有多激动了,若不是还没有什么力气,他定是要站起来走两转的。 他原本都以为自己以后要成一个跛脚了,先前有多失落,现在就有多兴奋。 做一个正常人的滋味可真好! 迟玉卿也高兴,接过秀娘手里的药,往他的伤口上涂抹着。 一边同他说话:“二哥哥说了,我就是你的福星,有我在,你当然不会有事。” 脸上的愁容散去,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陈傥深以为然,越发的觉得他这个妹妹是个福星了。 他们闲谈着,迟玉卿也同他简要言说了如今的境况。 她把他们看到的,还有她的一些“猜测”都已经说给了迟延章,他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他们这些小孩子去操心。 若不然,他也坐不上大将军之位了。 他们俩如今的要务就是好好养病。 也只有养好病,才有留下的可能。 来都来了,陈傥便没打算要走,当即便拍胸脯表示喝药什么的他比谁都积极,把众人都逗笑了。 034:局势(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和陈傥在村子里待了好些天,两人的伤也养好了。 陈傥性子本就活泼,很快就和村里的人熟络了。 大牛更是成了他的跟班,就像她想的那样,和陈傥混久了,大牛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两人整天不是上山里打鸟,便是下河摸鱼,陈傥还没少带着他一起闯祸。 秀娘别提有多头疼了。儿子太腼腆了她也操心,胆子太大了她也放心不下。 迟玉卿倒还好,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每日都去胡神医那里帮忙研磨草药什么的。 她那点小心思,胡神医又怎会不知,见她耐得住性子,又确实聪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赶她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还算祥和。 唯一可惜的就是,父亲只来看过他们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来过了。 只是让赵达和周吉二人留下来保护他们。 好在迟玉卿在胡神医那里帮忙,也从他那里听了一些消息。 让迟延章忧心的自然不是小小杨勇,仅是杨勇竖子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而是近来躁动不安的大夏。 说起来,当初永绥和大夏休战的约定,还是大夏北堂皇室主动提出的。 那时,大夏吃了败仗,自然不敢再和永绥硬碰硬。 本以为,那一战至少换回了好些年的和平。 可是那之后,北堂皇室衰落,外戚萧家掌握大权,硬生生将局势转变了。 萧皇后之父乃是大夏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原本以大夏的雄厚实力断然不会落人下乘的。 可那次,萧大将军以旧伤未愈之由,并未亲自挂帅。 只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大夏宏图,他自不会置之度外。 开弓没有回头箭,前已宣战,北堂皇室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他选择避战,北堂皇室自然也号令不了他手里的兵。 最后险些将整个大夏都搭进去。 后来,萧大将军亲自出面止损,大夏才得以保全。 萧家趁机夺权,先前定下的约定便不作数了。 萧家人早有准备,便不怕再次与永绥开战。 相反,永绥虽然追回一乘,但终究是伤了元气,这一来便只有吃下这个亏。 这些年,萧家的权势越发的大,北堂皇室俨然已经被架空了。 奈何,萧家再嚣张,也没有一个正当名义,还不敢取而代之。 萧家人的野心也不止于一个大夏,他们更想将永绥也收入囊中。 消停了几年,他们养精蓄锐,最后目的便是攻下永绥。 胡神医说,他们早两年便有一些小动作了。 若不是有迟延章坐镇,兴许早两年他们便按耐不住了。 胡神医近来也是成日上山,这一仗是在所难免,他得做好应对的准备。 迟玉卿最担心的是那批军饷,两军交战,军需是重中之重。如今军饷没了,平川战事吃紧,他们又该拿什么去对抗大夏的进攻? 迟延章知晓了此事后,也是一筹莫展。 他又暗中调查了一番,季海押运的那批军饷,正是消失在洪岳了。 只是,季海的下落,他并未打探到。 洪岳匪患猖獗,若真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季海又为何不知所踪了? 还是说,他落入了那些匪徒手里,出了什么事? 迟玉卿百思不得其解,为今之计,只怕还是得平定洪岳问题才行了。 而杨勇,便是其中关键。 …… 怀梁迟陈两家自从他们两个孩子出走,便没有睡过一日好觉。 特别又是季海车马失事一事传入怀梁后,他们以为两个孩子也跟着出事了。 偏生又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更是忧心。 迟家老太太一连好几日都去了相国寺烧香拜佛,只求两个孩子能够平安无事。 小半月后,从平川发出的一封信才入了怀梁。 老太太捏着厚厚的一沓信,直接没能绷住眼泪,当着迟玉莞的面,泣不成声。 那封信正是迟玉卿写给他们报平安的信。 迟玉莞也因为担心妹妹,这些日子下来,又瘦了不少。 好不容易盼到妹妹来信,她眉间的愁容终于也解开了。 祖孙二人将信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几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 “祖母,我就说卿卿不会有事,他们真的平安到了父亲身边!” 迟玉莞不停的抹眼泪,这些日子,她心里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 确定妹妹没事,她才放了心。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老太太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忙吩咐魏嬷嬷找人去通知陈家这一好消息,她自个儿则是匆匆去相国寺还愿了。 知道这一消息的,可不止是他们。 “虎父无犬女,那丫头倒是没让我失望。” 老爷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赏,那股子殷切劲,看得傅淮宴连翻了两个白眼。 “祖父可从未这般夸过我,倒是对一个外人如此关心。” 从小到大,老爷子就只会骂他和自己那不争气的父亲一般愚钝。 傅淮宴便从未享受过被夸赞的滋味,他还以为自家祖父不会夸人呢! 他心里别提有多酸了。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懂什么!那丫头可不是外人,我和她祖父交好,按辈分,她得同你一样叫我一声祖父的!” 他们以前一同在战场上拼杀,迟家老爷子还救过他的命。 他一辈子都记得。 只是,奈何英雄命短,二人以前还约定好了待天下安定再好好喝一杯的。 他若不是受了重伤,没办法再握枪杀敌,他也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窝囊。 提起迟家已故的老爷子,傅淮宴也不敢有什么质疑的,他敬重英雄。 老爷子刚好话说到这里了,突然想到那个约定,叹了叹气,道:“当年本来是说好定下一桩娃娃亲的,可惜后来便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来还真是可惜。” 原因是迟老将军故去,他家夫人便不同意了。 不然,嫁进迟家的,便是他傅家的女儿了。 也是因为他们傅家失约在先,所以迟家老太太多少有些不愤,不然,他们这些后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交集了。 老侯爷最是欣赏迟家的儿郎,若不是最小的女儿也出嫁了,他说不定还真会动心思。 这么多年迟家那小子也没有再娶,怀梁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呢! 傅淮宴还未听过老爷子提起这茬,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他当然不知道,老爷子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035:兄弟(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好不容易看到老爷子高兴,傅淮宴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祖父,既然圣上有意让您出面平匪患,为何您又要推举平南王?” 傅淮宴不懂,他以为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祖父自从上不了战场后,天家便将他手里的兵权也收回了,虽有武安侯的名头,却比不上当初半分光景。 这次借平匪之名,兴许能收回一些东西。 这也是天家欠他们傅家的! 可是祖父却将这桩差事推给了平南王。 平南王本就是天家人,旁人若想从中捞点好处,是断然不可能的。 老侯爷睨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平南王代表天家,亲自前往平川平匪患自是再合适不过,你有何琢磨不透的?” 顺着查到的线索,老爷子早就有了一些猜测,不过他们始终是外戚,就算心知肚明,也不好点破。 可平南王却不一样,孰是孰非,届时平南王心中自有分说。 “可是……”傅淮宴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打断了。 “行了,你若真是闲得慌,便出府去找点事做,怀梁近来太安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改过自新了。” 纨绔,便要有纨绔样! 傅淮宴顿时无语,不过老爷子都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 他风风火火的离开自家祖父的院子后,正好碰上了来寻他的小厮。 正是他祖父嘴里不争气的父亲院中的人。 “少爷,老爷让你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小厮原话传达,傅淮宴却不以为意。 他心想,自己是装傻充楞,他爹便是真愚钝。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少爷我要出去消遣了,你让他有事便去同祖父说。”他都能猜到自家老子是为了何事找他。 无非就是见他最近消停了些许,想着趁机将他“引上正途”罢了。 小厮有些为难,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敢再劝,愣着站在路中间没走。 傅开瞪了他一眼,叉着腰大声道:“你没听见少爷说什么了吗?还不赶紧滚开!” 傅开的大嗓门一吼,小厮便颤巍巍的闪开了。 傅淮宴甩袖,吊儿郎当的走了过去。 这对主仆向来我行我素,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能左右主子? 小厮暗暗摇了摇头,快步回去回禀状况了。 …… 平南王虽然年事已高,不过接到这趟任务后,他也并未推脱。 一转眼,车马就已经行驶了五六日。 当然,并非只有他一人,平南王世子沈自瑜也奉命跟来了,平南王毕竟一把年纪了,不能因为平匪患而出什么差错。 停下来歇脚时,沈自瑜瞧着后面成群结队的车马,颇有些郁闷。 “父王,您为何要应下这桩差事?”这个问题,出发之前他就问过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路途遥远艰险且不说,一路上舟车劳顿,实在煎熬。 他本以为父亲不会同意,可父亲居然点头了。 还有这么大的阵势,瞧着倒像是动真格的。 “在两个半大孩子手里栽了跟头,你还真把自己当作蠢货了?” 平南王没给他面子,毫不留情的讥讽了他。 说的自然是迟玉卿和陈傥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一事。 沈自瑜也觉得没面子,只好讪笑了两声,不敢再出声。 更不敢再询问了。 平南王目光深远,下令让队伍加快了速度。 —— 迟延章早就收集好了杨勇的证据,原本还没打算急着动他。 可杨勇自知身份败露,便想着要跑。 他亲自出马将杨勇给抓了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审议他的罪责。 营中,迟延章坐首位,两边皆坐的是军中将领,而杨勇站在中间,他的罪状丝毫没有保留的被揭开来。 杨勇起初还在喊冤狡辩,直到迟延章将证据都甩到他的脸上,他才没了声响。 耷拉着脑袋,不敢正眼看迟延章。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杨勇犯了什么大罪。 这一查才知道,一直以来他和洪岳的匪徒来往密切。 这么些年来,若非是他开的口子,那些人断然不敢与大夏互通往来。 也是因为有他,他们连军饷都敢动心思。 这次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打军饷的主意了。 先前他之所以要灭口,便是因为接到了那些人的口信。 只是没想到,他碰上的是迟玉卿那样的硬茬。 “杨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枉费将军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第一个说话的是军中副将,他和杨勇先前本就是迟延章的左右手,只不过杨勇因为和将军的私交更深,便处处与他作对。 两人之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私仇,这会儿杨勇成了罪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站出来一通奚落,简直是大快人心! 杨勇下意识的便想和他争辩,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又只好住了嘴。 “将军,卑职以为,杨校尉之过便是挫骨扬灰也不足惜,卑职恳请将军按律将其正法,以儆效尤!”副将义正言辞道。 “卑职附议!” …… 将领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便将杨勇给斩杀了。 只是碍于迟延章的面,不好太过逾越了。 待他们七嘴八舌说完,迟延章才下了令。 两军交战在即,正好用杨勇的项上人头来定军心! 他还能活一晚。 左右他是必死无疑,将领们这才作罢。 只是,晚些时候,迟延章出现在了杨勇面前。 杨勇见是他来了,并未有多惊讶,别过脑袋没去看他。 迟延章给他带了酒,那晚他们没有喝的酒。 “兄弟一场,这最后一程,我送你。” 迟延章给他满上了,将装满酒的酒碗推到了他的面前。 听到迟延章说兄弟二字,杨勇终于有了反应。 他回过头,一只手端起酒碗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酒撒了一地,碗也碎了一地。 “兄弟?迟延章啊迟延章,你可真是虚伪!” 杨勇死死盯着他,眼中的妒火滔天。 “我当你是过命的兄弟,可你却从未对我真正交心!” “你生来便是大将军的儿子,就算处处不如人,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做你的垫脚石。” “你成了大将军,可我呢!” 杨勇怎能甘心?他自问自己不比迟延章差多少,只是因为身份,他便只能做迟延章的下属,对着好兄弟点头哈腰。 曾经称兄道弟是真情真意,后来他只觉得讽刺。 他说的这些话,迟延章听罢皱了皱眉,却也不想再去辩解什么。 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036:打架(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说说吧,你的主子是谁?”迟延章又倒了一碗烈酒,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没急着喝。 与他做了好几载兄弟,迟延章怎会不知他有几斤几两? 若非背后有人,他如何有如此大的胆子做这些事。 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一些猜测,却寻不到确切证据。 他的人去洪岳走了一遭,可他们还是去晚了一步。 只怕是杨勇也还被蒙在鼓里,若不然他也不会在营中等着自投罗网。 杨勇明显愣了愣,不过片刻便别过脸去了。 “便是我杨勇一手策划的又如何?永绥负我,大夏许我千百石,我为何不能弃暗投明!”他说得理所当然。 迟延章只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成不变。 他宁愿死,也不肯开口。 “你不说也罢,左右也无人在乎你的死活。” “酒我便放这儿了,喝了好上路。” 说完,迟延章便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给杨勇留下的,是剩下的半缸酒。 在他转身离开后,杨勇才动了动。 尽管他抱着酒缸大口喝酒纵情快意,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还是活到了第二日,当着所有将士们的面,迟延章亲自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 杀鸡儆猴,军中难免有二心之人。 先前追随杨勇的人不少,正好借着这事,让那些人长长记性了。 两军交战在即,当以御敌为先,若不然这军营早就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迟延章如今最忧心的还是军备吃紧,边关战事八百里加急,却不知什么时候援军才到。 他一面在查暗中指示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一面绞尽脑汁的在想如何应敌。 大战一触即发。 洪岳作祟的“恶人”没有了,迟玉卿便想着放双儿离开。 她连胡神医那儿都没去,一大早便去送双儿了。 这些日子,两人形影不离,突然要离开,双儿还有些舍不得。 陈傥和大牛也在,一听双儿要走,陈傥硬是将所有家当都掏出来了。 “双儿,我们就在这里,你今后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便来这里寻我们。” 迟玉卿认真嘱咐她,言语中满是不舍。 若不是永绥马上要和大夏交战了,她也不会这么快便让双儿离开。 她是怕,若是战事殃及这边,她护不住双儿。 双儿有爹娘,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爹娘。 迟玉卿便是想留,也留不住。 她刚说完,陈傥也接话道:“是啊双儿姑娘,在洪岳时若不是得你搭救,我都不敢去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的恩情,我陈傥没齿难忘!” 陈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知道双儿的恩情难得。 更何况,相处这段时间,陈傥也舍不得她离开。 双儿点了点头,眼含热泪。 “遇上诸位才是双儿的福分,双儿这一走,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你们保重!” 双儿以前便没什么朋友,大家都嫌弃她瘦小,说她像长不大的孩子。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她能和他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做朋友。 还有一个是将军之女,这些都让她无比惶恐。 又真心觉得自己幸运。 迟玉卿点头:“我们便不远送了,你自己多保重!” 双儿颔首,背着包袱坐上牛车,回头依依不舍的望着他们。 眼看着越走越远,已经快看不到他们了。 双儿突然喊了一声:“小姐。” 那么一瞬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并没有人听到。 双儿走了,迟玉卿略显低落。 陈傥和大牛也知道,回去时陈傥为了逗她开心,便揭大牛的短。 大牛早就不似先前那般腼腆了,他觉得没面子,便也揭陈傥的短。 二人还为此吵了起来,也是让迟玉卿头疼不已。 “卿卿,你是不知道,大牛见了隔壁春花便走不动道了,还特意去镇上买了绿豆糕给人家!” “陈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才没胡说,你就是喜欢春花!” “陈傥,你明知道春花喜欢你,你还到处去拈花惹草惹她生气,你……你可恶!” “唉谁叫本公子魅力大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夺人所爱的。” 陈傥一副笑脸,大牛却阴沉着一张脸。 他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的魅力大无边。 哪知,大牛直接给了他一拳。 猝不及防,陈傥被他打翻在地。 被他撂倒,陈傥不服气,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 迟玉卿哪知道他们会真的动手,想阻止又插不进去了。 结果就是,两人都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双双跟着迟玉卿去了胡神医那里。 胡神医还笑话他们俩,闹了俩人一个大红脸。 给了药让她替俩人上,迟玉卿没好气,自然手上也没留情,两人疼得龇牙咧嘴。 “我看二哥哥已经将自己来时的抱负忘得一干二净了,既然这样,倒不如回怀梁,好好做你的倜傥公子哥!”迟玉卿没给他面子,讥讽道。 被她说教,陈傥只觉得脸颊滚烫,想到和大牛这一架,的确不该。 他低着头没说话,倒是大牛,忍着痛还替他说了话。 “卿卿妹妹,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我也将他打了,你别怪他。” 毕竟是好朋友,大牛见迟玉卿似乎真的生气了,连忙替他说话。 他好不容易有个好朋友,他可不想失去了。 陈傥更加不好意思了,自个儿埋头想了一会儿,倒是想明白了。 他先同大牛道了歉,才向迟玉卿认错。 他哀求道:“卿卿,我知道错了,你别跟舅舅说好不好!” 他心性本就如此,迟延章又没有空闲管教他,这些天他便放肆了。 若是舅舅知道他如此不着调,定是不会让他再留下的,他这会儿倒是知道错了。 可要他就这么离开,他也实在不甘心。 迟玉卿冷着脸,道:“二哥哥同我认错作甚,留下还是离开那是你自己的选择,跟我可没关系。” 陈傥急得就差指天发誓了,可惜迟玉卿没搭理他。 给他们上完药就背着药篓随胡神医去山上采药了。 陈傥欲哭无泪,和大牛这对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秀娘见他们俩如此狼狈,还以为他们俩是被谁欺负了。 俩人不好意思说是内斗,便说是被人给打了。 秀娘信以为真,还特意给他们俩做了好吃的,俩人含泪吃了两大碗。 037:交战(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靖安十六年春,大夏集结三十万大军进犯永绥边境。 时隔多年,两国再次在岐山交战。 然而永绥驻守平川的兵力远远不及大夏十分之一。 进攻无门,只得防守。 永绥将士被迫退回岐山防线之内,好在当年季家人修筑的防御城墙还在,虽然没有还手之力,但守上几日等待增援还是足矣。 察觉到大夏异动时,迟延章便当机立断调动四方兵力,此时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丫头,你来帮忙上药!”胡神医按着疼得呲牙咧嘴的士兵,看向正在找药的迟玉卿。 “哎!” 两军交战,伤亡不计其数,也在所难免,胡神医多年受其恩惠,自然不会置之度外。 他本是打算自己一人前去的,可迟玉卿非要跟着一起,他也没个帮手,想着她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本事,便答应了。 原本迟延章是打算将迟玉卿和陈傥送回的,但迟玉卿据理力争,他也只好松了口。 她说:“国难当前,任何人都有责任为永绥出一份力,女儿也一样!” 或许是她眼中的坚定打动了他,他没理由再拒绝。 送来的伤兵每天都会增加,好在胡神医经验老道,不至于手忙脚乱。 直到永绥大军陆续赶到,战局才有了转机。 又是好几日过去,才终于慢慢消停了下来。 大夏兵力强盛,又是有备而来,就算永绥增援都赶到,也是不敌。 可不知为何,眼看着大夏便要攻下边防城墙,他们却在此时突然停下了攻势。 至于个中原因,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他们有了喘气的机会也好,这些日子下来,不止将营中储备的伤药用完了,就连她和胡神医上山采的药也都消耗一空了。 眼下这种情形再去山上采药是不可能的了,便只能等着朝廷援助。 为了照顾受伤的士兵,她已经好几天都没睡过觉了。 她本就还是半大的孩子,经过这几日的磋磨,让她看着更加瘦弱了。 其中有多辛苦自不必说,但她愣是一声不坑,跟着胡神医忙前忙后。 胡神医经过这几日的忙碌,他对迟玉卿这个小姑娘也是更加认可了。 “秀娘差人送来的饼子,吃点垫垫肚子。你也坐下休息休息,省得把自己给累垮了。”胡神医揉了揉腰,而后摸出一张饼来给她,自己也抓了一个不顾形象的啃了起来。 他们这几日便没好好吃过东西,有时一张饼子都吃不完,便要先紧着伤兵。 战事有缓,营中有军医照看,一老一小难得得了空,也不讲究什么,她接过饼子学着胡神医那样席地而坐,大口啃了起来。 来这里这么久了,她早就不娇气了,只是身上那股子出尘脱俗的气质没有丢弃。 迟玉卿一面吃着东西,一边望着那些躺着不能动的士兵,心中无比复杂。 这些天下来,她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累,比起前世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的无力,她宁愿受这份累。 她也从不后悔来这里,事实证明,她也没有来错。 胡神医见她看得认真,忍不住道:“至少,他们还有救。你可知,第一批上战场的将士无一生还……” 这是个惨痛的事实,胡神医虽然见的多了,却还是忍不住痛心。 这个事实过于沉重,迟玉卿低着头,眼中起了水雾。 英魂无处埋骨,这绵延千里的青山便是他们的故乡。 半晌,迟玉卿才抬起头看向他,道: “胡爷爷,我想拜您为师,可以吗?” 迟玉卿很诚恳,她并非临时起意,她一开始去碾药时,便想着拜他为师。 当然,一开始私心多一些。 胡神医却没有多意外,他笑着问她:“说说看,你为何想要拜我为师?” 迟玉卿认真答复他:“因为我想像胡爷爷那样,用医术救人!” 若她医术过关,便可以救更多的人了,这是她现在所想。 胡神医似乎是不满意她的答复,轻轻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你要救的究竟是什么。” 说罢,他又说道: “我可以教你医理,但我做不成你的师父。” 迟玉卿不解,昂着小脸问他:“为什么?” 他答应说要教自己医理,必然不是嘴上说说。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愿意做自己的师父。 胡神医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着远处的青山,缓缓道:“师父这两个字责任太大了。” 迟玉卿能从他的语气中猜测到这其中一定有一段往事,可他不愿说出,她自然也不会追问。 虽说他不愿以师徒相称,可她自己明白,胡神医传授她医理,他便永远是她的师父。 虽然不知道他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待他百年过后,她定会尽到自己身为徒弟的责任。 没有师徒之礼,但她已经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大夏突然停战,后面必然是有大动作,迟延章一刻也不敢松懈。 “将军,平川储备的军需早就空了,别说是等援军赶来了,怕是再有三日,我永绥的将士们便握不住刀了!” 战事吃紧,但平川之地本就贫瘠,整个平川都靠的是朝廷接济过活,以至于此次两军交战平川百姓终是惶惶不安,没有添乱便是万幸了。 战事紧急,他们早就回禀朝廷了,只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竟还未有回应,难免让人心慌。 迟延章也急,不过他却还要镇定下来,安慰手下将领: “平南王已入平川,当务之急是守住!” “大夏兵力雄厚,我们只剩下这些残兵败卒,又该拿什么去守?” “是啊将军,若不然我们便退回平川,也好再商议御敌之策!” “属下早就打探清楚了,平南王分明是奉命平匪……” “我看啊,朝廷根本就” …… 他们七嘴八舌,可意思只有一个,便是不敌想要退却。 “我永绥疆土,一分一厘都不容贼人践踏!守不住便拿命去守!”迟延章冷着脸出声,顿时便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他眼里的坚毅然决然,让众人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 “尔等放心,就算是送死,我迟延章也第一个冲在前头,为永绥战死,这辈子值了!” 038:受伤(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他的一席话让众人感到无比汗颜,这话若是换了旁人来说,他们只会觉得可笑,但迟家忠肝义胆保卫永绥数十载,并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们心知肚明。 他这一席话也让原本垂头丧气的将领们,顿时士气高涨,皆是高声应道:“卑职愿与将军共进退,誓死捍卫永绥疆域!” 迟延章不露山水,心中却忍不住为之动容。 …… 行数百里路,一路安稳。 平南王便猜测他走这一遭恐怕不是平匪那么简单了。 果然,行程刚过半,平川便烽烟四起。 前路在交战,平匪便显得可笑了。 当下御敌为先,沈自瑜便想着打道回府。 但平南王却并未听他的。 只是让他先带一小部分人回怀梁待命,自己则是赶往平川。 平南王下了令,他便是放心不下也不得违抗。 平南王知晓了武安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自有衡量。 他的亲信一直都在暗中保护,这下他们倒是派上了用场。 嘱咐好一切后,他才带着一干人马直入平川。 入夜,疾风大作。 平南王入平川后,便在洪岳停驻了下来。 这已然是第五日了。 呼啸的风声刮过窗户,发出阵阵响动。 平南王捏着茶盏,淡定从容的坐在烛火下浅寐。 侍卫十分警惕的立在两侧,一只手始终握着剑柄,一刻也不得松懈。 烛火过半,才响起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人已带到!” 平南王睁开眼睛,睨了一眼跪在堂前的男人,眼中不见波澜。 他抬手轻摆,屋内闲杂人等便退去了。 不等平南王开口,男人倒是先磕起了头。 屋外呼啸的山风也抵不过这般响。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他看起来很是惊恐,额头早已磕得血肉模糊,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每磕一个头便要喊一句。 不过他的卑微在平南王眼中,什么也算不上。 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平南王一皱眉,身侧的侍卫会意,两下便让他动不了了。 “诈死想要瞒天过海?季海啊季海,你说说,究竟是谁给你的如此大的胆子!”平南王脸上终于有了别的神色,脸色阴翳,教人不敢与之对视。 跪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季海。 平南王在此不前,便是在等候他。 平南王手眼通天,即便是在平川这种地方,也能掘地三尺将人找出来! 季海虽然动不了,脸色的神情倒是丰富。 他睁大了眼睛,急忙否认道:“启禀王爷,无人指示小人,小人有罪,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小人知错,小人愿以死谢罪!” 在平南王面前,他藏不住,索性如此,那他宁愿去死,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你以为你不说,本王便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操纵?本王是看在季阁老的份上,才给你一个体面死去的机会,便休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平南王所顾虑的是大全,他暗中查过,季海所为和季家其他人没关系。 况且这个季海还只是个挂名的义子,平南王心中自有分寸。 平南王从不打诳语,季海被吓得脸色煞白。 他想说什么,可话都到嘴边了,又被迫吞了回去。 “王爷,小人绝无半句虚言!小人自知罪孽深重,要杀要剐,任凭王爷处置!” 季海眼睛一闭,豁出去了,一口咬定无人指示,将错都认了下来。 平南王冷笑,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 他也不躲,茶杯便径直从他眼前飞到了身后,落到地上便碎裂了,那清脆的声音尤为突出。 “落到本王手里,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平南王重重的哼了两声,没再理会他。 “先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命且吊着便是。” “属下遵命!” 平南王并不仁慈,能让当今圣上敬三分的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他的狠,只有别人想不到。 他此时不处置季海,便是还不到时候。 眼下,人在他手里,这会儿该着急的可不是他。 收拾了季海,报信的探子才进来。 将信呈上,那抹黑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平南王展信,看了前面的内容后,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有所缓和。 将信看完,平南王吩咐身旁侍卫道:“马上吩咐下去,即刻启程,北向岐山!” 夜半三更,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不知多少人家。 小儿啼哭,一夜无眠。 …… 消停了两日不到,大夏便再次发起了进攻。 这次,高高筑起的城墙也没能将他们拦住。 有一部分大夏士兵杀进了永绥。 他们没有翻越城墙高处,而是另寻了一条路。 那是当时季家人修筑城墙时,特意留下的。 不过那条路很是隐蔽,整个永绥知道的也没几个人。 迟延章也是从父亲那里知道的这条路,正因为不放心,还特意派了人前去守着。 可谁知道,大夏居然会知道那条路。 他知道,军中的细作绝对不止杨勇一个,但他们定不知道玄机所在,这其中只怕是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不过他也来不及去深究,亲自带着人马杀了过去。 大夏士兵杀进了永绥阵营,后方攻城的继续在突围,里应外合之下,只怕永绥难以招架得住。 迟延章手握银枪,骑着烈马,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无比胆寒。 有他在前面顶着,永绥士兵们受到鼓舞,一个个也攒足了劲往前冲。 那条路足足十里长,一路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有大夏的,也有永绥的。 谁能想到,迟延章愣是以一杆银枪,将进犯的大夏贼人杀得退了回去。 他也再一次让人见识到,他这个大将军,并不是自封的。 后方也有人顶着,那是永绥的将士们用血肉堆成的牢固城墙! 此番,大夏的攻城计划还是没能奏效。 从夜半到鸡鸣,足足一晚上,大夏才撤了回去。 他们撤出后,迟延章也终于撑不下去,从马上坠落,倒在了血泊中。 众人这才知道,他的铠甲之下,早已是鲜血淋漓。 就连脸上也是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 所幸,他还撑着一口气。 胡神医和迟玉卿一听他受了重伤,赶紧跑了过去。 迟玉卿一进营帐中,便看到原本威风凛凛的父亲此时正不声不响的躺在那里,她的眼泪当即便止不住了。 “爹爹!” 她哪里还忍受得住,慌忙上前。 胡神医见了也皱了皱眉,紧随其后。 一身铠甲退去后,迟延章身上的伤便遮不住了。 他此时的模样真的很狼狈,狼狈得不像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 他就躺在那里,没了那股子凌厉的气势,迟玉卿只觉得心酸。 039:脱险(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此前她都不敢去想这一天。 所有人都在说大将军迟延章以一敌百有多勇猛,可她却只好失声痛哭。 “胡神医,有劳了!”没有人理会她,只是上前迎着胡神医,将他们大将军的命交到了胡神医手上。 胡神医颔首,面色沉重,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迟玉卿胡乱的抹了抹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像往常一样,在胡神医身侧站着,安静得不像话。 可胡神医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道:“丫头,你先出去。” 若是旁人,他也不会赶她走,可端端受重伤之人是她的至亲。 胡神医不敢将她留下。 “胡爷爷,我想留下来!”迟玉卿心头顿时有些委屈,语气里都带着哭腔。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也心满意足了。 胡神医却还是坚持道:“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去救他。”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下迟玉卿便是不想出去,也必须出去了。 她出去前,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父亲,又看了胡神医一眼。 胡神医同她点了点头,便转身了。 她不在了,胡神医才上前仔细查看迟延章的伤势。 便是说千刀万剐也不过于此,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处处都是刀伤。 很难想象,他究竟是怎么坚持将敌军击退的。 知道有多棘手,胡神医不敢再怠慢,忙让候在一旁的军医协助自己。 外伤药已经用完了,他能做的只有剔除腐肉,尽量将他的命给续上。 迟玉卿就在门口站着,哪里也没有去。 陈傥来时,就看见她像一尊石像一样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的望着那扇门。 “卿卿,没想到你的梦还是成真了……” 陈傥想起了她说的那个梦,原本以为他们来了,梦里的事也不会发生了。 可老天端是如此折腾人。 他来了,迟玉卿终于忍不住扑到了他怀中,泣不成声。 可是那个梦只是她杜撰的啊,她如今无比懊悔,更加自责。 陈傥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过,他担心躺在里面的舅舅,也心疼哭成泪人的妹妹。 “卿卿,别怕,我们要相信胡爷爷,舅舅一定会没事的!”他搂着迟玉卿,安慰到。 他比谁都心慌,可他是哥哥,这种时候,他便是怕,也要强装镇定。 迟玉卿点了点头,靠在他怀中没有动。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胡神医也终于出来了。 迟玉卿几乎是扑过去的,得亏胡神医眼疾手快,将她稳住了,不然俩人都该倒地了。 “胡爷爷,爹爹他怎么样了?”她满怀希冀的望着胡神医。 胡神医轻叹,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都说了不要质疑你胡爷爷的医术了!” 还没等她高兴,他又拐了个弯:“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他的药还差几味罕见药材,山上采不到,只有怀梁才有,端看这几日能不能等到了。” 若是伤得不重也就罢了,但他是刀刀致命,能保住小命全靠他惊人的意志力。 胡神医这辈子医治了太多的人,迟延章是唯一一个让他打心眼里佩服的。 迟玉卿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又看着胡神医那满脸憔悴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 “谢谢师父!” 胡神医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是睨了她一眼,小声骂道:“傻丫头!” 胡神医赶着去山上采药,仔细嘱咐了她几句后便走了。 迟玉卿和陈傥进去看了一会儿,他很安静的躺在那里,不声不响。 她和陈傥便守着,哪里也没去。 他们印象中的迟延章,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好像有忙不完的事。 可现在却如此安静,让人心疼。 陈傥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诉说自己这些日子的趣事和牢骚,就好像舅舅正好好的坐着听他诉说一样。 “舅舅,我又跟赵叔叔新学了两招,现在大牛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了!” “周叔叔说了,我的天赋不错,只要有高人指点,将来一定会有所成的。” “我想着舅舅不就是这个高人嘛,舅舅,等您好起来了,就教我功夫吧,我真的能坚持下去,一定不给舅舅丢脸。” …… 迟玉卿却心不在焉,她想的是那几味药。 若是等不到那几味药,只怕父亲便凶多吉少了。 可如今除了等,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今战事未平,大夏随时会卷土重来。 父亲怕也是因为忧心现下局势,所以才硬生生撑了下来。 只盼平南王能早些赶到了。 从早到晚,迟玉卿一直守着,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却比大人还要固执。 任凭他们怎么劝也没用,迟玉卿愣是守着没有离开过。 也幸好,她坚持了。 因为没有药的缘故,晚上迟延章便发烧了。 她一直守着,及时发现了。 只是,她始终是刚入门,还解决不了如此棘手的问题。 只得差人去唤胡神医过来。 她也不敢傻站着,想尽了各种办法。 待胡神医过来后,才勉强有所缓和 一老一小,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生怕他再出点什么别的事。 直到鸡叫时分,才消停了下来。 这些日子迟玉卿本来就没怎么合过眼,又是照顾了他一宿后,便再也撑不住了,昏昏沉沉的趴在父亲床边睡了过去。 别说是她,胡神医也坚持不住,让人将她安置好了后,自个儿倒头就睡,愣是谁也喊不醒。 待迟玉卿睡醒时,一睁眼便是想着父亲。 她坐了起来,揉了揉还有些胀胀的脑袋。 陈傥就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便推门进来了。 迟玉卿第一句话便是问父亲的情况如何了。 陈傥一脸喜色,赶紧将好消息告诉她:“舅舅没事了!平南王三日前便赶到了,还带来了舅舅所需的药材!” 迟玉卿不禁挠了挠头,“三日前”? 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宿。 见她眼神似怀疑,他便明白了,笑道:“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陈傥倒没觉得有多夸张,他只是心疼。 她这些日子像大人一样不眠不休,他都不一定能做到,她却愣是一声不吭的坚持了下来。 “我现在好多了,二哥哥我想去看看爹爹。” 她一心想的是父亲的伤势,就算再不舒服,她也睡不着了。 还有那些受伤的将士们,现在有药了,又能救很多人了。 “嗯!”陈傥点了点头,轻扶着着她前往迟延章的营帐。 他们过去时,帐外除了军中守卫,还有平南王的侍卫,俩人便自觉止步了,没再上前。 040:虎父无犬女(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身上有伤未愈,迟延章只是半倚着身子,并未起身相迎。 平南王坐在他的床前,也没有拘礼。 “杨勇之过,你这个大将军也少不了责任,但将功抵过,看在你这身伤的份上,本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王爷开恩!” 平南王手眼通天,这点事还瞒不住他。 迟延章也自知自己失责,没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的将此事禀告了他。 他这身伤也是他该受的,迟延章自个儿心里很清楚。 公事公办,将该追的责追了,平南王才换下了那副严肃面孔。 两家毕竟是姻亲,平南王自知自己不会看错人。 看着他那虚弱的模样,平南王也非铁石心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你老子更有出息!” 平南王这话是由衷而言,迟家已故老将军他钦佩,而迟延章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从一个毛头小子,到如今的铁血大将军的蜕变,便当得起所有人的夸奖。 平南王如此夸赞自己,迟延章倒是不好意思了。 “王爷谬赞了!” 平南王只是哈哈大笑,却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说着,又说回了如今的战局上。 他们是将大夏击退了,可真正损失惨重的却是永绥。 大将军迟延章重伤未愈,若他们再卷土重来,胜负犹未可知。 正面应敌怕是行不通了,为今之计只有智取。 论谋略,谁都不是平南王的对手。 平南王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他在,迟延章倒是放心不少。 他身为当朝亲王,如今与平川的将士们共进退,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鼓舞士气的呢? 两人一番商议,虽然还没有个具体结论,但迟延章心中有了底。 这一仗,不难打。 待他们说完后,外面的守卫才进来通报。 平南王未离开营帐,迟玉卿和陈傥两人每走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刃上。 他们躲过了平南王的搜查,跑到这天边,如今又和人家正面碰上了,能不心虚嘛。 陈傥更甚,直接躲在了迟玉卿身后,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民女见过王爷!” “草民见过王爷!” 二人齐声,先同平南王见了礼。 迟玉卿见父亲醒了,也顾不上害怕了,和拘谨的陈傥比起来,倒是大方了不少。 平南王嘴角含笑,一双眼睛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量了个遍。 最后,目光都落在了迟玉卿身上。 他对这个小丫头的印象其实并不深,他先前以为他们躲过追查是陈家那小子的主意。 可现在看来,是他狭隘了。 分明这小丫头才是有趣得很。 陈傥见平南王没再注意自个儿了,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还有些些许心酸。 果然,卿卿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人。 “贤侄,你这个女儿本事还真是不小啊!”平南王意有所指的笑道。 迟延章也笑着回应:“王爷过誉了,这丫头也就是胆大了些。” 这俩孩子都将他们怎么来的通通告诉了他,他又如何不知堂堂平南王世子在他们俩手里栽了跟头。 迟延章嘴上没说什么,可心中难免骄傲。 他迟家的女儿,可不输哪个儿郎! 他洋洋得意,平南王也不同他计较。 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见过了两个孩子,平南王便没有再留下打搅他们一家人说话了。 他人走远了,陈傥才敢大声喘气。 “迟卿卿,你胆子是真的大,平南王盯着你半天,你也不见半分惧意!”陈傥不由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他方才都忍不住打冷颤了,迟玉卿却仍是面不改色,他是真佩服。 “没点出息!臭小子你还不如你妹妹胆大!”迟延章睨了他一眼,骂道。 陈傥脸一红,想了想,的确有几分丢面。 不过他脸皮厚,没等迟玉卿行动,他已经到了迟延章身侧候着了。 “虎父无犬女,卿卿是您的亲骨肉,我自然比不上她。不过只要舅舅您放心,只要您肯教我功夫,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番苦心的!” 自从迟延章醒了后,他便一直这样软磨硬泡求他教自己功夫。 尽管,他被赶出去了无数次。 这次还是傍着迟玉卿进来,不然,迟延章见都不会见他。 果然,迟延章轻轻咳嗽了两声,便有侍卫进来准备将他拖走。 他这下眼疾手快,知道该抱谁的大腿,拉着迟玉卿的衣袖用眼神疯狂暗示她。 他以为凭他们俩的关系,迟玉卿会帮他求情的。 结果迟玉卿只是面无表情的将他的手扒开,眼睁睁看着他被扔了出去。 “啊!” 他的惨叫声很是响亮,迟玉卿的秀眉忍不住跟着跳了跳。 没了陈傥在一旁喋喋不休,迟玉卿窝在父亲身边,脸上笑出了花。 “我的女儿长大了。”迟延章摸着她的小脑袋,一阵感慨。 他躺在床上这两日,他静下心来听了不少女儿的事。 他本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长大便心满意足了,但架不住女儿实在有出息。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是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他没有理由去阻止。 就连胡神医都对她赞不绝口,这便足够了。 “爹爹,我现在真的很满足,每一天都过得很满足!” 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 她的目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护住所亲所爱足矣。 迟延章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笑了起来,父女俩各有所思,却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傻丫头。”他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由衷的高兴。 迟玉卿吐了吐舌,俏皮可爱。 撒完了娇,迟玉卿才提到陈傥这茬。 她答应了陈傥会帮他,自然不会食言。 虽说他聒噪了些,但他最近的确有认真学功夫,用他的话来说,对付两个大牛,他也算是游刃有余了。 她稍微斟酌了一下,才开口:“爹爹,您没打算赶二哥哥走的,对吧?” 她毕竟是女孩子,心思细腻,不像陈傥那样粗枝大叶。 她是猜测父亲有别的安排,并非就是不管他了。 不然,早就差人将他送走了。 迟延章没有点头称是,但也没有否认。 隔了一会儿,才叹息道:“他性子顽劣,若不好好收收心,便是答应教他到头来也是无用。” 说不定还会害了他。 迟玉卿听罢,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仔细想了想,很难不认同父亲的看法。 他那容易自满的缺点,也该改改了。 她心里有了底,也没有再说求情什么的了,陈傥是不是那块料,父亲比她更清楚。 041:老东西(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行军打仗的事,迟玉卿不懂,但她近来和胡神医学了不少东西。 别看她年纪小,可她悟性却是极高,虽然她时常惹得胡神医气急败坏。 碾药的活她是娴熟得不能再娴熟了,胡神医便教她辨别药材,有时也让她自己动手配药。 她回忆着老头说过的,随手抓起两株草药,便将它们合在了一起,准备放进碾槽中碾碎。 “你这个坏丫头!还不快住手,小心糟蹋了我的药材!” 眼看着迟玉卿就要犯错,胡神医连忙扑上去将他的宝贝药材夺了回来,小心护在胸口,生怕她再拿去了。 迟玉卿吐了吐舌,也有些小尴尬。 不过她将跟陈傥学来脸皮厚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一本正经道: “师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徒儿下次肯定不会再弄错了!” 很明显,她的死皮赖脸大法又气得胡神医吹胡子瞪眼。 “我看你就是死活不长记性,白长了一颗华而不实的脑子!” “还有,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师父,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每次说到这个问题时,胡神医都是一张严肃脸。 迟玉卿才不管,和这个糟老头相处了这么些天,她早就将他的脾气摸透了。 他就是嘴上说说,才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他分明就是心里藏着事。 他虽然从未提起过,但迟玉卿小小的脑袋里有过许多天马行空的猜测。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往事,让他耿耿于怀了这么些年。 “师父,我听他们说,您以前在宫里当过差,是真的吗?”她撑着小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满眼都是好奇。 因为自从平南王来了后,胡神医便回了村子里,将药炮制好了后,便让她送过去,像是在躲着平南王。 她没想到胡神医听到这个问题,顿时脸色突变。 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她满脸的纯真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只是长叹了一声。 平川的落日很壮观,抬头便能看到怀梁见不到的盛景,大抵是触景生情,胡神医将怀里抱着的两株草药扔给了她。 “往后仔细着些,切记,这两种药材不能放在一起。” 背过身嘱咐了她这么一句话后,便消失在了晚霞里。 迟玉卿盯着手中的两株晒干后便难以分辨的草药,耸了耸肩。 看来,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将草药仔细分开,这回她记下了。 …… 平南王坐镇平川,很快朝廷的增援便到了。 不仅有足够的军需,还派了数万援军。 这回,领旨前来的人乃是武安侯。 平南王和武安侯这两个大人物齐聚平川,可谓是难得一遇。 特别是两人本不太对付。 要说他们俩,还真是积怨已久。 先帝在位时,一个是皇亲一个是国戚。 那时武安侯的可谓是风光无限,不仅有爵位加身,手里还有实打实的兵权。 平南王一心为皇室,想着历史上外戚干政的先鉴,便觉着武安侯没安好心,为此,他还屡次向先皇谏言要防着武安侯。 另一边,武安侯也觉得平南王心思不浅,平南王身为正儿八经的亲王,就算他真的起了心思,也是名正言顺。 两人经常在朝堂上斗得不可开交,私底下就更是不得了了。 后来,新帝继位,平南王至高无上的荣耀加身,武安侯反而落寞了下去。 这时,平南王也不屑再与他生事了,后辈们也才重新开始有了来往。 但这俩老头的恩怨不是说解便能解开的,互掐了那么些年,心平气和自然是不可能的。 …… 迟延章大抵真是铁打的,修养了几日后,便开始下床活动了。 虽然还不能提枪杀敌,但他那生龙活虎的精神,还是让平南王称奇。 迟家将门果然名不虚传。 武安侯前来,迟延章当然不敢怠慢,大肆铺张不至于,但薄酒还是免不了。 武安侯本就欣赏他,又得知他的事迹后,眼里都冒着光。 那毫不加掩饰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家儿子一般。 迟延章被他这样盯着看,倒是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平南王也在,俩人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老东西,你还真是好算计啊!” 俩人的陈年恩怨谁人不知?平南王没将迟延章当外人,自不避讳,看着武安侯那嘚瑟样便忍不住骂道。 他就说那老东西先前推拒不来,却让他来打这个头阵,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个老东西不仅利用了他,还借了他的势。 他在后面优哉游哉,将这轻松的活儿揽下,还得了这般隆重的招待。 平南王真是气得牙痒痒。 他越气,武安侯便越高兴。 他端起酒碗,笑眯眯的同平南王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浊酒下肚,他才回应道:“王爷说笑了,傅某人可没那个胆子算计王爷。” 酒碗空了,迟延章忙给他老人家满上。 夹在两个老头中间,迟延章也很头大。 “这酒不错,比怀梁的琼浆玉液好喝多了,王爷不妨也尝尝看。” 平南王自不会领情,别过脸不屑一顾。 武安侯乐呵呵的饮酒,也不理会他。 他本是想和迟延章喝个痛快的,但人家有伤在身,忌酒,可惜了。 不过有平南王在,看着那张臭脸,他的兴致倒是极高。 一个人喝酒也能尽兴。 眼下,两个老东西都在,便不愁退敌之策,迟延章这下完全放心了。 大抵是太高兴了,一不小心,武安侯竟喝醉了,抓着迟延章的手将他看成了老友,也失了分寸。 “迟兄,我真是想死你了!呜呜呜呜……” “我对不起你啊迟兄!我没有遵守约定,你千万别怨我……嗝……” “来来,我们喝酒,一醉方休!” “嗝~” ……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丢人丢到了平南王面前。 平南王哪里见过这般场面,甚是新奇,还特意凑上去验证他是不是装的。 结果武安侯一看到他那张脸便破口大骂,本就是醉意当头,自是无所顾忌。 “个老东西,你怎么还活着啊!” …… 听着武安侯口无遮拦的言语,迟延章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无奈扶额,忙在中间打圆场,一边要看着武安侯,一边还要顾着平南王,也是心累。 平南王气得吹胡子瞪眼,想到是自个儿自找没趣,也不好说什么,气冲冲的甩袖走人了。 烂摊子留给了迟延章,耍起酒疯的老头子,比谁都麻烦。 光是想办法安抚他,便让迟延章一阵头疼。 042:老匹夫骂街(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果不其然,前后休整了几日,大夏便卷土重来了。 只不过,这次打头阵的是萧家宗亲小辈,小有几分名望,就连迟延章也是听说过的。 此人名唤萧齐,说是天赋还不错,单从习武之人的层面来讲,迟延章的确对他颇有几分欣赏。 听说他是得过萧老将军的指点,现任萧家家主很是器重他。 让他来做这个先锋,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毕竟还是年轻气盛,萧齐刚来这岐山大关,便扬言要亲自将迟延章的脑袋摘下来。 可见其志向。 话说回来,他们胜在个个都是骁勇善战,还有不怕死的无畏精神,正面交锋,永绥的确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更何况,大将军迟延章重伤未愈,便是有心也无力。 这仗应也不是,不应更不是。 好在,军中有两个大人物坐镇。 他们二人早早的就想好了对策,不慌不忙。 整个营静得可怕,脚步声尤为清晰。 掀开帷帐,迟玉卿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 迟延章接过汤药直接一饮而尽,毫不拖泥带水。 “爹爹,您说,王爷和老侯爷能行吗?”迟玉卿看着父亲面前摆放着地图,心中难免忐忑。 她知道那两人是老谋深算,可对方不是什么善茬,若是不吃他们这一套就很难应对了。 迟延章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区区黄口小儿,自然不是二老的对手。” 姜还是老的辣,老侯爷毕竟也是做过将军的人,他自然知道永绥这么多兵力堵在平川,除了拖战之外,便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和平南王一合计,干脆想出了剑走偏锋的一招计策。 大夏本就擅长作战,正面和他们交锋,自然不敌。 但若是铤而走险,倒是能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夏和永绥两国虽然以岐山为界限分了南北,但再往东边儿可就不是这样了。 虽说大夏疆域辽阔,可他们西临大漠,北接层层雪山,东面又有沼泽,算下来,大抵也只有永绥七八个州那么大。 岐山是永绥的边防,同时也是守护大夏的屏障。 如今,他们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此,别的地方便不再是坚不可摧了。 大夏东面有沼泽,永绥也有,在这种情形下,想要穿过去并不难。 穿过沼泽,便可直戳大夏心脏,就算攻不下大夏,也能拿下一些好处,以慰永绥将士们的亡魂。 如今这营中连一万人都没有,大夏想要破防,轻而易举。 可他们要应付的是两个难缠的老头,便是唬也能将他们唬住了。 迟玉卿心想也是,光是老侯爷那张嘴,就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老侯爷前来不过两日,迟玉卿还未见到他,但有关他的豪言壮语她是一句不落的听完了。 难怪傅淮宴那厮那般嘴毒,竟是承袭了老侯爷的衣钵。 “永绥是没人了吗!怎么就派出两个老匹夫出来迎战!” 萧齐骑着高头大马,长枪指着着城墙上的两个头发已然花白的老头讥笑道。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士兵也笑出了声。 这一笑,地都震了三震。 底下黑压压一片,一眼难以望到头。 他们放肆的嘲笑将永绥守城的守卫气得直咬牙,偏生两个被骂的人仿若未闻。 “傅兄,看你的了。” 平南王笑眯眯的往后退了一步,将战场交给了武安侯。 这会儿,俩人暂时和解。 他可是威严肃穆的平南王,破口大骂什么的,实在有损形象。 武安侯睨了他一眼,飘过一个白眼。 不过,既然给了他发挥的机会,他也就不推脱了。 清了清嗓子,将架势摆好了。 他这人天生嗓门大,不用特意大吼大叫,便能叫下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哪来的无知小儿,竟敢在你爷爷面前班门弄斧!” “老子当年和你萧家老祖宗交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等托生呢!” “好的不学,做贼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几个字,你萧家人可是一样都不占!” …… 老爷子一句接一句,压根就没给萧齐还嘴的机会。 他老人家出口成章,也是骂得痛快,使得自家守卫笑得前仰后合。 平南王在一旁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这是越老越压不住天性么…… 被他骂了好一会儿,萧齐哪里还能忍,当即便要下马,欲与他一争高下。 倒是随他同行的将领提醒了他,将武安侯和平南王的身份说与了他听。 奈何萧齐心高气傲,自是不服,不仅自个儿被人家羞辱了一通,他心目中最敬重的人也被嘲讽,他如何能淡定得下来? “有本事,你就进来,咱们好好比划比划!爷爷让你开开眼,什么叫做宝刀未老!” “你爷爷就在这儿等着你,你来啊!” …… 武安侯什么人没见过,他这点心思,武安侯一早就摸得透透的了,嘴上一直就没停。 萧齐被激怒了,想要攻破城门,偏生那些个将领纷纷劝诫。 “万万使不得啊!依卑职愚见,他们胆敢如此嚣张,定是做好了应对之策,若我们再鲁莽行事,只怕是会正中他们下怀!” “是啊,那老匹夫分明是有意激怒,怕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在前面等着呢!” “卑职附议,反正早晚这永绥都将归咱们所有,何不如且再缓缓,待打探清楚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后再雪今日之耻也不迟啊!” “迟延章久久未现身,这其中必定有诈,卑职以为以退为进才是上上策!” …… 永绥的城楼上,就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弓箭手,看上去的确太过诡异。 萧齐毕竟年轻,本就不太好压不住这些人,他们再扎堆,一人一句他便说不过来了。 他虽然很气愤,却又不得不给他们几分薄面。 仔细一想,确有道理。 没办法,萧齐怎么来的,又原路退了回去。 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敌军逼退,倒也是本事。 瞧见大夏黑压压一片的大军撤走后,武安侯才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骂人时那般潇洒,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幸好,兵法没骗他,这出空城计他唱得还算不错。 “这方面还是你在行啊!”平南王不禁感叹道。 像他这般尊贵之人,就学不会这种粗俗的话。 武安侯看了他一眼,像是骂人骂上头了,用着不知道是哪儿的方言冲着他咿咿呀呀了一句,便转身准备下去了。 平南王一脸茫然,不解其意。 倒是上面的守卫没忍住,笑出了声。 平南王也猜到了不是什么好话,铁青着一张脸追了上去。 “老东西,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计只唱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交给王爷了。” “那还用你说?” “王爷自己要问的。” …… 043:夜袭(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两个老头回到营中时迟玉卿还未走。 老侯爷刚瞧见迟玉卿时,两只眼睛里都在放光。 迟玉卿也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老头,不过她还是在父亲的介绍下,同老侯爷行了大礼。 她始终不卑不亢,举止进退有度。 老侯爷本就欣赏她的胆识,这会儿见了面,更加心生喜悦了。 他傅家也有娇娇软软的女儿,只是,他并不喜欢墨守成规,小辈们也不敢逾矩,终是太无趣了。 “丫头,我和你祖父乃是至交,你便唤我傅爷爷就是了。” 当然,把傅字儿去掉他就更满意了。 他表现得很殷切,迟玉卿却有些不知该有如何反应,虽说老侯爷前几日醉酒就已经打破了她的认知,但印象中不苟言笑的老人,变得如此这般和蔼可亲,终是有些反差…… 平南王毫不犹豫的拆了他的台,嗤笑道:“某些人还真是好意思说得出口,这么些年了,迟家老夫人还是宁愿绕远路也不从你傅家门前过,你这脸皮也是真够厚的!” 武安侯府和相国寺在同一条街,但老太太从未走过这条捷径。 平南王将话说得很直白,嘲讽意味十足。 老侯爷脸都气绿了,可他的确又无从辩驳。 但,和平南王起的梁子,他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论起厚脸皮的功夫,王爷也是不遑多让啊!迟家二姑娘原本有婚配,就因为被王爷看中,便硬是搅了人家定好的亲事!王爷说说,这般行径与那地痞无赖又有何区别?” 反正如今是在平川,山高皇帝远的,武安侯也不怕别人闲言碎语,他和这老东西斗了半辈子了,若是到老了还不能说上两句痛快话,岂不是白活了? 两个老家伙针锋相对,后辈们更加尴尬。 迟延章是知晓婚约之事的,他也没真的将这桩口头婚约当一回事。 若老侯爷真的遵守约定,将女儿嫁给他,他便遇不到孩子们的娘了。 所以,一切皆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已经成为遗憾的过去,便让它过去便是。 他夹在两个大人物中间,两边调解,也是焦头烂额。 老一辈的恩怨,迟玉卿还真是知之甚少。 老侯爷说的迟家二姑娘就是她小姑迟姝,这事儿她倒是知道。 老太太在小姑只有八岁时就给小姑选好了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夫家,想着是待小姑及笄后便将她嫁过去,也好有个依靠。 后来小姑长成大姑娘了,便不再是当初那个憨厚的小丫头了。 她不仅有着出众的容貌,而且才气斐然,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后果就是,小姑被平南王选中,想将她指给自己儿子做世子妃。 对于这门高枝,迟家老太太并不想攀。 便以迟姝已有婚约在身为由,婉拒了平南王。 可平南王是什么人? 他做下的决定,便没有办不成的道理。 迟家傲骨啃不下,他便将心思动到了男家。 天子脚下,谁敢和平南王抢人? 男家慌忙带着信物去了迟家接触婚约,期间不过几日的功夫而已。 迟姝便是这样嫁进平南王府的,也幸好平南王世子是真心待她,算是佳偶天成。 只是,自家爹爹这一码事她便没听过了。 迟家也没人敢提出来触老太太的霉头。 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中,她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没觉得有多可惜,有时候缘分便是如此。 只是,武安侯到底是违背约定在先,的确是不太光彩。 闹了好一会儿,俩人才消停了下来。 这俩老头谁也不服谁,但也仅限于过过嘴瘾,活像两个顽童吵架一般,看得迟玉卿忍俊不禁。 平南王自是说不过武安侯,败局初显他便气冲冲的走人了。 美名其曰,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他走了,老侯爷更无所顾忌了。 拍了拍迟延章的肩,一把鼻涕一把泪:“贤侄,我对不起你啊!我……唉!” 他收回手,在自己大腿上又拍了两巴掌,一副悔恨不已的模样。 迟延章又想起了他喝酒那晚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侯爷,您什么都不用说,您和我父亲之间的恩怨,我也无从干涉。但是请您放心,您永远都是值得我迟延章去尊敬的人!” 若不是前辈人打下的基业,也不会有他迟延章的现在,他尊重每一个英雄。 他说的这番话,着实让老爷子震惊不已。 心中也更加内疚了,若说前面的反应是故意的,那现在他就是真于心不安。 他眼珠子转一圈,突然落到了坐在一旁发呆的迟玉卿身上。 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不过他这会儿可没敢将心思说出来。 不管如何,倾诉了一番之后,他便要好受多了。 …… 夜袭—— 既是声东击西,便得做全套。 算算日子,往东走的将士们也该到了。 他们在此驻地,能做的只有不让他们有喘气的机会。 入夜后,平南王便让侍卫领着人马潜入了大夏营中。 大夏自以为攻城容易,两点士卒都非常容易自满。 想要在敌营做点什么,还是轻而易举。 一把火,一阵山风,火势冲天。 “起火啦!快救火!” “起火啦!” “有刺客!抓刺客!” “在那边!” …… 这把火绵延不断,有山风助力,还真不好扑灭。 最后救下来的粮草,至多也只能再撑几日。 而偷袭的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萧齐气得骑上烈马,拿着长枪便追了出去。 一路到了永绥城关下。 城楼上,平南王和老侯爷以及迟延章都在。 萧齐见到迟延章,心中便压不住高涨的怒火了。 握着长枪指向他的方向:“堂堂大将军,竟卑鄙到如此地步!迟延章,有本事你就下来与我一战高下,我倒要看看,使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本领究竟如何!” 终是少年意气,他单枪匹马杀到此处,便足以证明。 老侯爷皱眉,正欲还嘴,却被他制止了。 “他说得不错,虽说打仗不讲仁义道德,可终究不够坦荡。” 说完,迟延章便从侍卫手中接过自己的长枪,从城楼上飞跃而下。 “那小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能应付得了吗?”老侯爷很是担心。 萧齐嘴皮子的功夫占不到便宜,可老侯爷一看便知,那家伙是个练家子。 若是迟延章没受伤还好,来两个萧齐也应付得下来。 平南王不会武功,也看不懂这其中的门道,索性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战况。 远处的火光照耀了天边,迟玉卿也没有睡意了,她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可总归是担心。 她正打算去找胡神医时,恰好碰上了来寻她的胡神医。 师徒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不敢有所耽搁,胡神医骑着马带着她一块儿下了山。 043:最后一战(求推荐票) - 知矜 - 知妗 “都说你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枪法,那我便来同你讨教讨教,请吧!” 见迟延章真出来应战了,萧齐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他是萧家少年之辈中最有天赋的弟子,他可以将任何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无一例外! 他的狂妄与自满,将迟延章逗笑了。 迟延章手腕微微发力,手中的一杆花枪便扎进了地里。 半倚着枪,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眼:“底子是不错。不过按辈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叔叔。” 迟延章也佩服萧家老爷子,但他们同样是敌人,这并不冲突。 萧齐轻嗤,似乎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一个漂亮转身,便拾起了长枪,向着迟延章刺去,下手快准狠。 “少说废话,我可是要将你的项上人头给摘下来的!”萧齐红了眼,非得拿下迟延章的脑袋来,以泄心头之恨! 眼看着锋利的枪头便要伤到人时,迟延章终于有了动作,轻轻一跃,立在了扎在土里的枪杆子上。 萧齐这一枪落空,迟延章俯视着他,抱拳示意。 身形一动,他人腾空落下,一杆花枪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动作行云流水,就算是看不懂武功的人,也觉得甚好。 平南王便是如此,虽然嘴上没什么动作,可那紧捏着的拳头,足以看出他的激动。 萧齐见状,更加兴奋了。 也更加认真了。 与身经百战的迟延章比起来,萧齐自然是不够看的。 不过他胜在年轻,精力十足,被打趴下也能快速站起来,继续与之搏斗。 越挫越勇,像是不要命了一般。 “不好,再打下去,贤侄该吃亏了!”老侯爷看得仔细,脸上满是沟壑。 毕竟他的伤还未痊愈,那小子又跟疯魔了一般,这样下去,迟早得露馅。 平南王不懂,但他这会儿他没反驳老侯爷。 不过他们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干着急。 与萧齐缠斗的迟延章自然也明白,他一次又一次的将萧齐击倒。 可那小子不亏是萧老爷子看中的后生,败也并非单纯的败。 他在破自己的弱点。 他倒下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迟延章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收手。 一旦收手了,便是给萧齐可乘之机。 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伤口开裂了,他现在越来越乏力,萧齐都看出来了。 想到这里,迟延章快速定了心神。 他不能再和萧齐打下去了。 思及此,他的眼神逐渐凶狠了起来,打斗了两圈后,被萧齐占了上风。 萧齐正洋洋得意,却没想到他提着枪以一个快到令人反应不过来的动作,将萧齐再次击倒。 这次,萧齐口吐鲜血,伤得不轻。 他胡乱在嘴角一抹,咬牙想要起身,迟延章没再给他机会,发了狠的追赶上去,将他彻底的击败在了地上。 “好!”城楼上的众人忍不住惊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可谓是漂亮至极。 萧齐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迟延章却云淡风轻的站立在月下,那昂着的头颅孤高绝世。 萧齐眼神黯淡,脸上写满了挫败,是他输了。 他闭上眼,将生死交给了迟延章。 他愿赌服输。 可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迟延章动手。 只有一声刺耳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 他缓缓睁眼,只看到迟延章的背影。 地上还躺着一支折断的枪,那是他的枪,萧家老爷子亲自为他挑选的兵刃。 他眼中闪过愤怒,闪过震惊,可最终都归于平静。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背影,便足够让萧齐抬不起头来。 迟延章拄着手中的枪,一步一步向着永绥的城关走近。 而他身后,是密密麻麻压过来的夏军。 “放箭!” “快掩护将军!” 两边震天的呼喊声夹杂在一起,入耳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浅,躲过了层层箭雨,却在踏进永绥的最后一步时,胸口中了一箭。 永绥留驻岐山兵力虽然不如大夏,可如今他们个个胸中皆是一腔怒气。 两军交锋,便不在乎生死了。 连老侯爷也加入了战局,虽然和当年不能相比,可他杀几个虾兵蟹将还是不在话下。 “混账东西,敢犯我永绥疆域,爷爷便让你们有来无回!” 老侯爷像是找到了当年和迟家老爷子浴血奋战的感觉,一时间杀红了眼。 这一战,止不住。 迟玉卿和胡神医赶来时,便是这样一副场面。 迟延章被安置在了后方,有平南王守着。 胡神医一来,照看他的军医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忙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胡神医。 奈何他束手无策,想尽办法也救不了将军。 迟延章胸口插着的箭还未拔,浑身上下都是血,无声无息。 胡神医上前,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最后竟是叹息一声,没有人说话,却使人感到无比的悲凉。 许是感觉到他们来了,迟延章费劲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早已泪眼模糊的迟玉卿。 他咧开嘴笑了笑,满嘴的血,连牙齿都是红色的。 他同她招手,她却没有前去。 “师父,我知道您一定能救他的,徒儿不打搅您,徒儿听话!” 她胡乱的将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擦干净,背过身去,咬着嘴唇强忍泪水。 可她将嘴唇都咬破了,还是控制不住泪水。 她重生在这之前,若还不能改变前世命运,她便白活了。 她不接受,也万万不敢相信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丫头……还不快过来帮忙。” 她踌躇不安,胡神医轻轻叹气,将她唤住,语气颇有些无奈。 迟玉卿忙转身,顿时眼含惊喜的看着他。 “你师父下山是来救人的,不是看你掉金豆子的,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哎!” 迟玉卿又哭了,喜极而泣。 迟延章身上原来的伤口无一例外,都开裂了。 这样的情形最是难办,还插在他胸口的那支箭这会儿也还不能拔。 不然,他只会死得更快。 迟玉卿这时候才是真正看清了父亲的伤口,她也明白了为何之前胡神医不让她留下了。 可这会儿,她竟然控制住了泪水。 哪怕父亲一直以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也不敢多看他半分。 她不敢分心,只敢盯着胡神医,他让自己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他们师徒忙活,军医在一旁打下手,却没有人质疑。 因为他们知道,唯一能救他们将军的人,只有胡神医了。 迟延章的伤很严重,本来就没那么容易痊愈,又同萧齐交了手。 真正致命的也并不是那支箭。 外面交战到半夜,里边却迟迟等不到天明。 044:朝廷钦犯 - 知矜 - 知妗 数十万人对一万人,大夏本该稳操胜券,可昨夜前来的夏军却只有寥寥几千人。 只因他们都是萧齐手下的兵。 而剩下的夏军,早就连夜撤了回去。 东边传来战况,永绥攻势猛烈,再不回防,大夏便该覆灭了。 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好一招声东击西! 这一仗,大夏败得彻底。 战败的萧齐到底还是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跑了,即便他有心中一万个不服。 这一仗,永绥也损失惨重,若不然必然不会放萧齐离开。 不止是他们,就连村子里的村民也来了,他们先前本就是英勇无畏的将士,得知战况,连夜便带着家伙赶来了。 陈傥和大牛也来了,不过他们二人没能允许上战场杀敌。 但二人能长见识便知足了。 这一晚,他们二人都成长了太多。 鸡叫便是天明。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可迟玉卿还没来得及放宽心去好好歇息一番,自家师父便被平南王拿下了。 还说什么“朝廷钦犯,其罪当诛!” 虽然和胡神医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迟玉卿知道胡神医的为人,这个理由,未免太荒唐了。 她知道平南王权势大,但她也是胡神医的弟子,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毅然去找了平南王理论。 “王爷,不知我师父犯了何罪,竟背负起如此大的污名!”她仰着疲惫的小脸,眼中写满了不屈。 平南王脸上是化不开的怒容,一双虎眸瞪着她,丝毫不留情面。 “好大胆子!你的意思是本王污蔑他不成?” “民女不敢!但民女以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师父他老人家一生悬壶济世,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以神医相称,这样的人又岂会是王爷口中的罪大恶极之人?” 迟玉卿只相信自己体会到的,若胡神医品性难断,她又何至于死皮赖脸都要往上贴? 她既唤他一声师父,便不会对他老人家的死活不管不顾。 可她的辩解非但没有让平南王怒气消散,反而更加气恼了。 “呵!误会!小丫头,本王既然抓了他,便从不会有什么误会之说!” “你若再胡搅蛮缠,便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平南王放了狠话,眼里也流露出了杀机。 那冷冽的眼神,让人忍不住脖子一凉。 迟玉卿始终不肯低头,还是老侯爷赶来,好说歹说才将她拉走了。 出了平南王营帐,便是老侯爷也忍不住拍胸脯。 “小祖宗,你没瞧见方才那老东西的眼神吗?” “他想杀你呀!唉!” 平南王很庆幸,庆幸自己来得早。 不然这固执的小丫头定然得把命交待在那了。 他可不是说笑的。 也就是这两日平南王反常罢了,若是在怀梁,这丫头该死一万次了! 他是确定自己惹不起,可他是知道,平南王还没胆杀他一个侯爷。 但她就不一样了。 迟玉卿抬眼,满是倔强和不屈。 “可是他抓了我师父!” 她此时委屈极了,她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是很自责。 老侯爷顿时无语,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的师父竟是他……” 他还说这小丫头如此,应是得了高人指点,他们也毫不避讳,说是有个胡神医悬壶济世,他却不知原来那胡神医竟是他。 他?迟玉卿心头疑惑,看来他们都知道师父的往事。 老侯爷正欲开口解释,她却突然跑了。 老侯爷追也追不上。 迟玉卿又大着胆子跑了回去,这次她没有再惹怒平南王了。 她只求平南王能让她见师父一面,有些事她想自己亲口问他。 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她不信。 所幸,平南王同意了。 她见到了被关押起来的胡神医。 他被绑在狭小的屋子里,她去的时候,他老人家正在浅寐。 见状,她鼻子一酸。 她小心上前,动作缓慢的坐在了他身边,生怕吵到他。 可就算她动作再微小,胡神医又怎会不知道是她来了呢。 他睁开眼,瞧见小丫头红红的眼睛,有些心疼,想拿自己的手绢给她擦擦泪,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手被绑住了,动不了。 他只好缓缓摇了摇头,无奈道:“傻丫头,都哭了一夜了,别哭了。” 话虽如此,看着她眼角晶莹的泪珠,他的内心还是很触动。 多久没有人为他哭了呢?他已经记不清了。 迟玉卿听话抹泪,却也十分坚定道: “师父,不管怎么样,徒儿都相信您!” 胡神医没有看她,只是微微笑了笑。 良久,才缓缓出声:“我这样的人,又怎配做你的师父?” “你我从未行过师徒之礼,便算不得师徒,你走吧。” 他说过,他们做不成师徒。 这么快,报应便来了。所幸,他没有连累了她。 迟玉卿沉了脸,她当然清楚胡神医的意思,可她却不是那没良心之人。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下心来,郑重的跪在了他跟前。 “您教我本事,便是我的师父,尽管您不认也一样!这欠下的拜师礼,徒儿今日便一并补上了!” 说罢,她便虔诚的给胡神医磕了头,全了这拜师礼。 她虽小,却满是真诚。 胡神医不能动,也阻止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犯傻了。 “这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的傻丫头……”他何德何能?他忍不住自问。 但无疑,他的内心还有欣喜,这是他无法否认的。 迟玉卿破涕而笑,笑得很天真。 “证明师父运气好啊,白捡一个傻徒弟。” 胡神医也笑了,从心而笑。 她这一拜,他便拒绝不了了。 知道她来的目的,不想在死前留下遗憾,胡神医也没有再隐瞒。 胡神医向她说起了往事,一件很久远却始终难以忘怀的往事。 靖安之前乃是仁化王朝,也是沈氏江山的第三朝。 那时,不仅有迟老将军,武安侯这样的大人物,在怀梁,还有个声名远播的御医。 太医院首席名叫古岳,稳坐太医院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几十年。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早就应该是桃李满园了。 事实也是,太医院就没有人不想做他的弟子。 但偏生他这人脾气古怪,放出话来,此生只收一个学生,只要天赋最高的那个。 后来,他还真挑出了一个弟子。 弟子出师,继任了他的位置,他便不知所踪了。 听人说,是他厌倦了追名逐利的日子,想去云游四海,做个游医悬壶济世。 这样的结果,本是再好不过的,可是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赶回怀梁。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沦为了阶下囚。 045:莽撞 - 知矜 - 知妗 时年,太后突染恶疾,太医院所有太医轮番上阵,皆是束手无策。 他们没有忘记还有古岳这个人,先皇便下令,让古岳的弟子将他寻来给太后治病。 若是不然,便杀了他。 弟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着太后已经药石无医,就算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便不想连累师父,只是假意应承了下来。 后来期限到时,古岳未到,弟子果真被砍了头。 待古岳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谁能和天家抗衡,更何况是他这样的人。 还没来得及给徒儿收尸,他便被抓进宫给太后看病了。 结果三日不到,太后就断了气。 他尽了全力,还是没能挽回。 生老病死本是天理,可太后不是普通人。 古岳也因此背上了谋害太后的罪名,从一介神医沦为朝廷钦犯。 他心中本就有愧,本想着死了也罢,可命运偏生就是喜欢捉弄人。 处斩前一天晚上,他被人救走了,是谁救的他到现在他都未曾知晓。 就这样,他隐姓埋名,离开了怀梁。 漂泊了多年,最后定居在了这里。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没躲得过。 胡神医回忆起往昔,仍是悔恨不已。 “我当初若是重视他一些,兴许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是个好徒弟,而我却不是一个好师父……” 当初之所以会收他做徒弟,不是因为他天赋有多高,而是因为瞧他顺眼。 当年的古岳恃才而骄,觉得没有人有资格做他的徒弟,半路收了个傻徒弟,也没有好好教导他。 他这一身的医术,弟子所学不过皮毛。 他给太后看过诊,所谓恶疾,并非无药可医,若是再早一些时日,他一定能救的。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终是他自己害了那个傻徒弟。 迟玉卿听完后,除了震惊,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原来这便是师父耿耿于怀的原因。 她是后来的人,她没有资格去评判谁,她只知道,师父只对那个未曾谋面便阴阳两隔的师兄有愧。 除了他,师父无愧于任何人。 “您是不是一个好师父徒儿心中有数,徒儿相信师兄也是。”迟玉卿安慰他。 对于师兄来说,他教授的皮毛便使他一生受益了。 旦夕祸福,谁也无法预料,不过师兄既然选了那条路,便绝,不会后悔。 遗憾都是生者的。 胡神医很是欣慰,一把年纪了,险些忍不住落泪。 “为师这辈子有你们两个徒弟,这辈子便值了!” 他早就该死的,苟且偷生了这么些年,他也活够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好好的教她一回。 迟玉卿不免皱眉,她来之前就说师父不可能有罪,听完前因后果,也佐证了她的肯定。 既是这样,她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不管怎样艰难,她都不会放弃的! 可她知道师父的性子,便没有多说什么。 她又缠着师父给她说了一些往事,左右没有章法,胡神医也拗不过她。 平南王的意思是要将师父带回怀梁,交给圣上处置,也就是还有机会。 迟玉卿没敢耽搁,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她才匆匆离开。 她本是想去找平南王的,可陈傥跑来告诉她,说父亲醒了,要见她。 她也顾不上平南王那边,慌忙跟着陈傥过去了。 不过父亲只见她一人,陈傥只能在外面等候。 迟延章倚在墙面上,面色苍白,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支箭。 胡神医说,待两日后才能将箭拔出来,单这样看,他自己不以为意,迟玉卿却替他起了一身的冷汗。 父亲醒着时她没敢哭,待他昏睡时哭得看不清路。特别是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这会儿她是真的忍不住。 心下委屈,哭得伤心极了。 “傻丫头,爹知道你着急,可有些事急不得,不然只会害了你!” 他浑身都疼,根本就睡不下去,她跑去平南王跟前理论的事,老侯爷后面就跟着过来告诉了他。 女儿重情重义他很骄傲,可他也是一个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犯傻。 迟玉卿看清他眼中的担忧,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是女儿鲁莽了。”她只想着还师父一个公道,却没想着顾及那么多。 迟延章长叹了一口气,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是什么身份,爹爹早就知道了。朝廷到处找他,爹爹知情却隐瞒不报,便是知晓他老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他身上背负的毕竟是罪臣之名,就算是要救,也得从长计议,明白吗?” 有些话,迟延章不好说得太明显,听起来是很晦涩,可迟玉卿却懂了。 胡神医即便是没有罪,可天家给他定了罪,他便难辞其咎。 洗脱罪名,也不是光靠三言两语那么简单的。 迟玉卿低垂着小脑袋,不免有些丧气。 可她也并未谋生出放弃的意思,只是乖巧应下。 “爹爹,您放心吧,女儿明白了!” “您好好养伤,我先去替您煎药了。” 她也有一些私心,不说别的,若真的保不住师父,父亲这条命也危在旦夕。 师父说了,父亲所受的伤太重,就算是治好了,往后也做不成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了。 只是,她还没敢将此事告诉父亲。 知道她心思不在这,迟延章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随她去了。 只要她心中有数便好,他的女儿,不至于是那无能之辈。 大不了,待她解决不了的时候,他便舍了这条命。 她一出门,陈傥便凑了上来。 “迟卿卿,我真想将我的胆怯分你一半。” “你是真不想活了是不是?和咱们有亲戚关系的是他儿子,不是他!他若动怒,不会顾忌任何人的面子,你知不知道!” 陈傥很生气,比之前在驿站那回还要生气。 那次他尚且可以护住她,就算是拿刀杀人他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可是与天家的人作对,他便没有那个胆子了。 他不敢去想,若平南王真的动了杀心,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迟玉卿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魂不守舍的。 陈傥气恼,却又不可能真的不管她了,在原地别扭了一阵,又追了上去继续在她耳边说教。 “二哥哥,你好啰嗦……”他一直喋喋不休,迟玉卿终于有了反应。 “我在跟你讲道理诶,你竟然嫌我啰嗦?迟卿卿,你做人要不要这么没良心!” “知道啦~二哥哥对我最好了!” 她无奈的勾了勾嘴角,驻足下来,很认真的看着他说到。 046:含沙射影 - 知矜 - 知妗 不过,说教归说教,想起胡神医,陈傥也是担忧。 “卿卿,我知道你是想救胡爷爷,我也想。这一时半会儿平南王也不会走,咱们可以慢慢再想办法,你别着急。” 急也不是办法。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理,只是当时亲眼看着师父落难,一时间有些冲动罢了。 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她也难免后怕。 “平南王是明理之人,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的话,相信王爷一定不会不依不饶的。”陈傥想了想,又道。 他虽然害怕平南王,可他心中其实对平南王也是存了几分敬畏的,他不相信胡神医有罪,却也不认为平南王有什么错。 迟玉卿将他说的这句话默念了一遍,脑子里已经在开始想办法了。 他说得对,平南王是明理之人。 平南王不依不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师父没能救回太后。 平南王和先皇本就是一母同胞,太后仙逝,他便将悲愤转化为怒气,加到了师父的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平南王一见到师父便怒不可竭,可见他心中有多在意。 不过,就像陈傥说的那样,如果只是误会一场,那便没有解不开的怨结。 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就更不能无动于衷了。 她明白让平南王松口有多难,可她不会轻易放弃。 她收起心思,认真盯着药炉不敢分心,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父亲的伤。 …… 永绥大军攻入大夏,虽然没有一举将大夏拿下,却也将他们的锐气杀得所剩无几了。 大夏援军赶回,他们便撤出了大夏,正在往岐山赶。 得到消息后,老侯爷便代迟延章率领剩下的士兵,攻占了北岐山。 自此,整个岐山便都归永绥所有了。 岐山本就是天险,如今又为永绥多加了一层布防。 这一仗下来,大夏只能闷声吃下这门亏。 若不是两边都有很严重的损耗,大夏这次还不一定能逃过这一劫。 若是识趣,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派使臣前来永绥议和,端看着便是。 永绥打下胜仗,最高兴的莫过于在战场上拼死一战的将士们。 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是不知多少人拿命换下的。 平南王也承诺了,他们会得到应有的嘉奖,有了他这句话,将士们也就有了期盼。 一时间军营里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 修养了两个月有余,迟延章的伤终于也好些了。 便是因为要给迟延章治伤,所以平南王一再推迟回怀梁的日子,不然他一月前便离开了。 在平南王临走之际,迟玉卿突然说要请他看一出大戏。 知道她是别有用心,不过平南王还是应了下来。 这出大戏,堂下的观众只有平南王一人而已。 开始之前,扮作道士的陈傥,向她招了招手。 “迟卿卿,我们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开始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出戏有什么玄机。” 陈傥有些紧张,毕竟是在平南王跟前唱戏。 他从来只听戏,哪里会唱什么戏? 不止是他,还有大牛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 他们都是被迟玉卿拉过来充数的,将故事告诉了他们,但凭他们将其演绎出来。 迟玉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哥到时候就知道了,去吧。” 谁来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本身。 开弓没有回头箭,来都来了,陈傥也没有再纠结了。 过去和伙伴们说了一下,这出精心编排的大戏便开始了。 说的是一位老者修仙几十载,只待肉身死去便可以得道成仙了。 可他的后人并不想让他羽化登仙,为了将他留在这世间,便找到了一个云游归来的道士,想要道士做法将他留下。 可老者决心要成仙,道士也无能为力。 道士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老者,老者的后人便将责任都归到了道士的身上,说就是因为他的蛊惑,老者才想修什么仙的。 道士什么也没做,最后却被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老者后人手中。 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台上刚开嗓唱了两句,平南王便听出来了。 他的一张脸顿时阴沉无比,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台上唱戏的人,不禁让人感到胆寒。 迟玉卿就在他的身边,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不过她强忍着内心的害怕,没有出声,硬着头皮陪着他老人家将整出戏看完了。 这出戏不长,可等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终于,大戏落了幕,道士最后唱完自己的冤屈,便下去了。 就只剩下平南王和她。 迟玉卿大着胆子上前:“不知王爷可还满意?” 平南王目光阴翳,那冰凉到极点的眼神,已经将她凌迟一万遍了。 “你胆子不小,竟敢编排出这些东西来影射天家,你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将你的脑袋摘下来?” “民女不敢。还请王爷息怒,民女请王爷看这出戏并非是想影射什么,台上所讲的故事也并非民女所杜撰出来的,是非曲直相信王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 她只不过是将当年往事重现而已,是或不是,平南王心中有数。 她的目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平南王将师父带回怀梁。 不管是问罪也好,还是还他一个公道也好。 师父已经隐姓埋名,这世上便再无古岳这个人,有的只是胡神医,仅此一人而已。 平南王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他是神医,若是他想,便没有救不了的道理!” 平南王很固执。 “那只是王爷您的偏见。您觉得我师父是为了给师兄出气,所以才见死不救。” “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师父是医者,医者仁心,他不会也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她问过师父,师父说过,他的确有想过要报复的。 可他从始自终都没有想过将心思动到已经病入膏肓的太后身上。 然而,想法和现实并不相同,他自知是以卵击石,便只想要快些解脱也好,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捡回了一条命。 平南王没有接话,她紧接着又道:“我知道王爷是通情达理之人,我想说的,已经全部告诉王爷了,王爷怎么做我无权过问,我只希望王爷能够想清楚。” “若是王爷还有什么疑惑,大可亲自去问我师父。” 和平南王说得不多,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也并非全无把握,这些日子,因为要救人,他并没有限制师父的活动。 师父的一言一行,他都知道。 师父在这里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这并不假。 两个月,足够改变一个人的看法了。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平南王请示了一下,便带着人离开了。 平南王也没有拦,让他们走了。 047:送别 - 知矜 - 知妗 “迟卿卿,我明白了,那个道士就是胡爷爷对不对!”陈傥追问道。 关于胡神医的事,她并未大肆宣扬,陈傥也是不知道的。 可演了这么一出,陈傥也猜到了一些。 迟玉卿只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陈傥反应过来,连忙噤声。 胡神医是道士的话,剩下的便是说不得的人。 就算真是如此,也得将其烂在肚子里。 “二哥哥,这次多亏你帮忙了。” 一码归一码,迟玉卿也是真的很感激他。 他什么也不知道,明明害怕平南王,却还是愿意帮她。 “咱俩谁跟谁,要是真能救胡爷爷当然最好了。”陈傥挠头一笑,揽了这份功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日子他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是迟玉卿和胡神医,做出了不少贡献。 她就是不说,他也会主动帮忙的。 不然他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我听爹爹说,要送你去拜师,你是怎么想的?” 父亲本是想亲自教导陈傥的,可他伤了根本,以后还能不能上阵杀敌都难说,更别说是教陈傥功夫了。 西北有个大荒山,山上有个武学门派,据说有几百个年头了,名声很大。 迟延章年少时便是被老将军送去了大荒山学武。 若不是他学成要回来接自家父亲的班,他或许还会留下角逐掌门之位。 有迟延章这层关系在,塞一个陈傥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陈傥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这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迟玉卿还是怕他坚持不下去,到时候他又是孤身一人,她总归担心。 陈傥看着西边的群山,眼神里满是憧憬和向往:“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舅舅问过他的意思,还说若他想回怀梁,便同平南王一同回去。 他若是轻易便退缩了的话,当初就不会来了。 所以他在舅舅面前起了誓,五年后他必学成,届时这万里河山,换他来守。 难得他有此壮志雄心,迟延章很是欣慰,拉着他说了一夜的话。 算下来,再有小半个月,他也就该出发了。 走之前,最让他不舍的就是迟玉卿了。 这丫头很聪明,可是她总是不怕死。 “迟卿卿,你长大了想做什么?”看着她那张认真的小脸,陈傥忍不住问到。 寻常女子长大便是嫁人,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可他总觉得他的妹妹不应如此。 也没有人能配得上他的妹妹。 迟玉卿想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她想做的事多着呢。 不过她不敢说出来而已,会吓到他。 “迟卿卿,你长大了一定不要嫁给傅淮宴。” 冷不丁,陈傥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认真说到。 迟玉卿一头黑线,他这脑子里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她嫁给傅淮宴?她怎么可能会嫁给傅淮宴? 她无奈一笑:“二哥哥,傅爷爷就是随口一说……” 老侯爷是提过这事,他跟父亲说想将她许给傅淮宴,父亲自是没同意。 两人便只当做是玩笑话,谁也没放在心上。 迟玉卿自己也清楚,老侯爷只是觉得当年悔婚心有愧疚,所以才这么一说。 更何况,父亲是真瞧不上傅淮宴…… 傅淮宴纨绔之名便是迟延章也是知晓的,真真假假且不论,父亲也不喜欢那心机深沉的。 她自己都没当回事,陈傥倒是信以为真了。 陈傥轻哼,暂且相信了她。 “你好像很讨厌傅淮宴,为什么?”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陈傥在傅淮宴那厮手里吃了什么亏,不然他也不会这般记恨了。 和傅淮宴比,陈傥的确还是太老实了。 被她一问,陈傥又想起了那桩不堪往事,哪里还敢让她知道,忙摇头装傻了。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真的?”迟玉卿才不信,他可不会撒谎,都写在脸上了。 被她那双大眼睛盯着,陈傥慌了,赶紧跑路了。 “我突然想起来,大牛说有事找我,你自己回去吧,我先走了!” 看着陈傥落荒而逃的背影,迟玉卿忍不住笑了笑。 有他在身边,的确要欢乐许多。他走了后,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多少有些无趣。 …… 平南王回到营中后,便真的去见了胡神医。 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是,那日罪臣古岳死在了他的营帐中。尸体都被扔去喂狼了,凄惨至极。 紧接着平南王便下令整顿两日,准备启程回怀梁了。 平川似乎离太阳很近,抬头便是。 一行人在朝霞里相送,多少有些不舍。 平南王端着架子没有多少话,倒是老侯爷,差点老泪纵横。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上战场了,可这回来这一遭,倒是什么遗憾都平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能将他孙儿的终身大事定下,看着小姑娘明眸皓齿的模样,他难免叹气。 “贤侄你放心,陛下自当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了你!”老侯爷拍了拍迟延章的肩,给了他承诺。 这一仗结束,原本迟延章也是该回去听候封赏的。 而且,他受了伤,只要他想,和老侯爷一样,加官进爵是跑不了的。 可他舍不下平川的一切。 他驻守疆场多年,早就对这片土地生了感情。 他还想再试一试,待到有能力者出现接替他的位置时,他自会放心退出,这是他的坚持。 老侯爷自是明白,他当然不会多加劝阻,只是该属于他的荣誉,不会落空。 “多谢侯爷!”迟延章拱手道谢。 这是迟家应得的,迟延章没有推拒的道理。 老侯爷健谈,大家都围着他转,平南王绷着一张脸,倒是没有人敢过来招惹。 迟玉卿却是个例外。 她非但没有害怕,脸上还挂着笑。 “多谢王爷高抬贵手!”她给平南王行了大礼。 发自内心的大礼,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平南王轻哼,只用余光撇了她一眼,没正眼瞧她。 迟玉卿也知道是她上回说话太直白,得罪了他老人家,人家能待见她才怪。 “王爷,此行千里,舟车劳顿,还望王爷保重身体。这是民女亲手做的安神香囊,小小心意,还请王爷收下。” 知恩图报,平南王网开一面,将这事做了个了结,她自然也得还人家一份情。 平南王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那厢老侯爷便看到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哟,这可是个好东西,他瞧不上给我便是!” 老侯爷作势还想来抢,平南王眼疾手快,赶紧从她手中拿了过去。 他瞪了老侯爷一眼,面色不善:“便是本王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个老东西来捡便宜!” “小丫头,香囊本王收下了。” 有人和他抢,他作甚不要? 他不仅要了,还将香囊挂在了腰间,气得老侯爷直瞪眼。 老侯爷眼馋,眼巴巴的看着迟玉卿,指望她还能再掏一个出来。 048:摆了一道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的确还有第二个,不过那是她戴过的,便是送也不好意思拿出手。 看着老爷子期待的眼神,她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罪恶感。 她有些迟疑的将自己腰间的香囊拿了下来,想着要不要将香囊拿给老侯爷。 反正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娃,便是送些东西也算不得什么。 “若是傅爷爷不嫌弃,那……” “不嫌弃!不嫌弃!” 她话还没说完,老侯爷就已经很自觉的将香囊接了过去。 拿了香囊,老侯爷别提有多高兴了。 迟玉卿抽了抽嘴角,早知道她就准备两个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平南王一行人还是走了。 一路上,两个老冤家少不了拌嘴,定然不会无趣。 边关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加平静。 不出所料,休战半月不到,大夏便派了使臣前往永绥议和。 不出意外,正是萧家人。 此次战败,大夏舍弃了岐山大关,也赔了大量的银子。不仅如此,他们还送了一个皇子到永绥做质子,换取了五年的和平。 虽然大夏是战败国,但两国实力相差太大,永绥也不敢将其逼得太狠,纵然不满意,也只好笑着应下他们的议和。 老侯爷一回怀梁,便是盘问自己的好孙儿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得知他什么妖也没作,老侯爷非但没有感到欣慰,还将他臭骂了一顿。 “您老人家不在这怀梁,没人给我撑腰,我哪还敢猖狂啊?您放心,明日我便出去为祸四方,行了吧!” 傅淮宴很是心累,哪有像他家老爷子这样的。 他不是纨绔,也做不成纨绔。 他心中有理想有抱负,他的心气高,想着以自己的谋算,未尝不能脱颖而出。 可他也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只有乖乖听话了。 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儿,老侯爷自是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待我入了土,便没人管着你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小子最好老实点!” 儿子已经废了,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那这傅家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有这么个孙儿,老爷子没什么遗憾的。 老爷子只希望,在他羽翼丰满之前,能够安安稳稳。 为了傅家长久的将来,还得仔细谋划。 傅淮宴不禁扶额,心想老爷子他又来了。 “孙儿不敢……” 他瞧着老爷子去了一趟边关后,经历了一场生死,非但没有变得沧桑,反而瞧着更加精神了。 他虽然嘴上不说,不过心里可骄傲了。 老爷子瞧着他那敷衍的模样就来气,又想到迟玉卿,如今对他更是满满的嫌弃。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臭小子! “行了行了,没什么事你赶紧滚吧,最好这些日子都不要来我跟前晃悠了。” 傅淮宴无语,勉强笑了笑,应声打算走人。 他都要踏出门口了,老爷子突然又叫住了他。 “你等会儿,这香囊你拿着,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这香囊是那丫头的,上面还绣着字,老侯爷虽然喜欢,却也没有打算自己留着。 虽然没能和迟延章谈成,可他还惦记着人家闺女呢。 那丫头聪明伶俐,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捡了便宜。 傅淮宴接过香囊,下意识的闻了一下,颇有些嫌弃。 “祖父,这香囊一股子药味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爷子给他东西让他受宠若惊,但这东西他恐怕无福消受。 他闻不惯这股子药味。 老爷子一拍桌子,怒道:“让你收你便收着!” 他腆着脸求来的,这臭小子还不识货,老爷子真是想大义灭亲了。 见老爷子发怒,傅淮宴只好硬着头皮将香囊又收了回去,这下便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知道老爷子不想看见他,这回他倒是溜得快。 出去后,他拿着香囊看了又看,普普通通,完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偏生老爷子还当个宝似的。 不过当他发现那上面还绣着字时,顿时变了脸色。 香囊上绣了一个“卿”字。 迟玉卿的卿。 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端倪竟然在这儿。 将香囊捏在手心里,他满心不愤。 她还真是会给他添堵! 他想将香囊扔掉吧,又没那个胆子。 总之,就是很不爽! “少爷,徐大少明儿的场子你是去还是不去?” 自家少爷总是喜怒无常,傅开早已经习惯了,想着收了请柬,他便提醒了一下。 徐大少说的便是右相之子,这人腹中没多少墨水,倒是惯喜欢学着别人附庸风雅。 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不忘给他家公子下帖。 傅开见过脸皮厚的,可像徐大少那般脸皮厚的倒是少见。 傅淮宴被这香囊惹得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儿出呢。 “去!” 他这一吼,吓得傅开一哆嗦。 傅开忍不住在心里替徐大少默哀,看自家少爷这架势,他这场子算是砸了。 这次永绥大胜,大夏议和使者也在路上了,虽然和他们怀梁这些公子哥们无关,但他们长了一张嘴。 徐大少正好也借了这个名,赴他这场宴的名门公子可不少。 就连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赏脸来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惹人心烦。 武安侯立了大功,来赴宴的傅淮宴一时间成了众人恭维的对象,尽管他文也不通武也不通。 他们一人一句,吵得傅淮宴头疼。 他本就是纨绔,也不怕得罪人,便奚落了他们几句,将众人闹了个面红耳赤。 人家不领情,那些人只好讪讪离开。 傅淮宴也懒得跟他们多言,起身找事情做了。 他走了几步,没瞧见人,倒是先听到了声音。 他靠近便看到几个蒙着面的人在打人。 他本来是打算看热闹的,姿势都摆好了,但那群人正好看了过来,看到有人便落荒而逃了。 傅淮宴过去仔细一看,乐了。 躺在地上的人他认识,正是季无渊那个倒霉鬼。 身上没看出什么伤,就是脸上血淋淋的,方才那群人毁了他的脸,伤人的利器也落在地上,到处都是血迹。 傅淮宴忍不住唏嘘,这才过了多久啊,他又成了这幅惨样了。 就是不知那些人是什么来头,这小子跟二皇子走得近,还有人敢如此大胆。 他心下疑惑,却也没有想去深究。 热闹看完了,傅淮宴没打算做好事,转身就打算走人。 躺着没动静的季无渊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脚。 傅淮宴皱眉,十分嫌弃的甩了两下,可并没有甩开。 “真是晦气!”季无渊没打算撒手,傅淮宴恼怒,另一只脚便踢了他一脚。 季无渊吃痛,正好松开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走,便听到了一声呵斥。 “傅淮宴!你在做什么!” 049:以卵击石 - 知矜 - 知妗 听到这声厉呵,傅淮宴微微皱眉,一转身,便看到以二皇子沈元祺为首的一群人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这边。 沈元祺在这群人中最年长,身份也是最高的,他身上皇子的气魄还是在,至少不会叫人忽视了。 倒是那些个公子哥们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傅淮宴双手抱在怀中,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主动搭理他们。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呢,沈元祺赶紧带着尾巴赶了过来。 看清是谁后,沈元祺脸上的表情更加好看了。 “人是你伤的?” 季无渊这副模样,谁见了不得唏嘘一声。 便是傅淮宴不承认,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们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傅淮宴挑眉,道:“若我说不是呢?” 他还没找事呢,这人倒是先算计上他了。 不过,自己送上门的麻烦,他也没打算推开。 他的语气轻佻,二皇子自然不信。 “方才我们这么多人都瞧见你对季无渊动手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二皇子咬着他不放,早就笃定是他所为了,就差将他给抓起来了。 傅淮宴勾唇一笑,眼中丝毫不见惧意,语气还是那个语气:“二殿下既然都瞧见了,还问我作甚?” 他已经默认了自己便是毁季无渊容貌的人。 公子哥们再度唏嘘,任他们谁也想不到傅淮宴会下这么狠的手。 他默认了这件事,可有人还想替他辩解。 “二皇兄,他们二人无冤无仇,傅兄他何至于伤人至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皇兄不妨先将此事查清楚再说。”一向沉默寡言的三皇子沈元清难得开了尊口。 三皇子和傅淮宴一般大,准确来说比傅淮宴还要小上一些。 俩人平时看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会儿三皇子突然替他说话,倒是让二皇子多留了个心眼。 傅淮宴也暗暗皱了皱眉。 “傅淮宴,本殿下且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三皇子开了口,沈元祺就这样给他定罪,便质问了他一句。 傅淮宴只是看了一眼昏迷的季无渊,脸上波澜不惊。 “路过。”他淡淡回答了这两个字。 这个回答将沈元祺气得够呛,三皇子沈元清也不懂他在搞些什么。 就更别提那些个嘴巴都合不拢的公子哥们了。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沈元祺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 更何况还有个可怜的季无渊,沈元祺吩咐徐大少将浑身是血的季无渊送回了季家。 出了这等大事,沈元祺作为亲眼目睹的证人,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多说无益,他带着傅淮宴进了宫。 今儿个徐大少这个场子,便算是真砸在了傅淮宴手里。 那边季阁老得知自家孙儿是被傅淮宴所伤,自是坐不住,这回能轻易罢休才怪。 傅淮宴他闯大祸了! 傅开火急火燎的跑回府,将此事悉数告知了老爷子。 老爷子一听是伤了人,不是单纯闯祸那么简单,也不端着架子了,赶紧让他备车向着皇宫方向赶去。 也是巧,老爷子和季阁老在宫墙下撞上了。 两个老头各为其孙,还没见到圣上,便已经提前吵了起来。 季阁老和老侯爷的厚脸皮自然不能比,嘴上斗不过老侯爷,肚子里窝了一肚子的火。 见到圣上,季阁老便忍受不住了,老泪纵横。 声声都在控诉武安侯老小辱他季家。 “陛下,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孙儿,还求陛下给老臣做主!” 季阁老长跪不起,说什么都要一个说法。 老侯爷凝眉,弯下腰来正色道:“陛下,宴儿还小,想他也只是一时糊涂。说来说去,也是臣这个做祖父的未能将他管教好,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季阁老不依不饶,他也不是吃素的。 老侯爷干脆不去辩解,只是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圣上便是动怒,也是不敢怪罪到自己亲舅舅头上的。 圣上头疼,只好又将傅淮宴和沈元祺沈元清这三人拎了出来,仔细确认当时情况。 沈元祺一口咬定是傅淮宴所为,沈元清没有多言。 罪关键的是傅淮宴还真的承认了。 没有一丝辩解。 他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一件事一般,丝毫没有觉得不应该。 直气得季阁老当即背过气去了。 傅淮宴供认不讳,圣上也不肯定什么惩罚也不作。 便同老侯爷商议了一下,得出个小惩大诫之法。 傅淮宴除了亲自向季无渊赔不是,此后还要禁足三个月。 武安侯再给季家相应的补偿,此事便算是翻篇了。 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季阁老一醒来,此事便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他季家便是再理亏,面对的也是堂堂武安侯,上次是平南王碍于面子给他们撑腰,这次却不一样了。 他便是再不满,也不得不含恨吃了这个哑巴亏。 “你是说他是故意设局?”一回府后,傅淮宴便将自己的怀疑告知了老爷子。 傅淮宴点了点头。 季无渊跟在沈元祺身后打转,如今又有谁敢动沈元祺身边的人? 他仔细观察了,季无渊除了脸上的伤是真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受什么伤。 被人殴打的戏码,也只不过是为了将他引过去。 他是要将刀递给自己。 只是,有一点让傅淮宴想不明白,那就是季无渊为何不惜毁掉自己的脸,也要拉他下水。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何目的? 老侯爷也想不通这一点。 这里面大有问题,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想不明白,傅淮宴也没有再去纠结什么。 横竖他欠季无渊一个“道歉”,届时他再去试一试他也不迟。 他傅淮宴有仇必报,既然季无渊敢算计他,他到时候也得还他一份大礼才行。 “行了,此事你便不用管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他自诩聪明,却也被人摆了一道,老侯爷没骂他就已经算仁慈了。 傅淮宴自个儿也不好意思,应下了。 将他打发走,老侯爷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季海还在平南王手中,平南王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却没有任何动作,真不知道那个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050:使团到 - 知矜 - 知妗 到了这一辈,永绥皇室皇嗣单薄,皇帝有五个皇子,活下来的却只有三个。 三个皇子的年纪相差甚远,大皇子早已过了及冠之年,两年前娶了皇子妃,如今已是有了第一个小郡主。 他最为年长,却也是三个皇子中最平庸的一个。 大皇子乃是皇后所出,原本也是聪明伶俐,可他幼年时生了一场大病,将脑子烧糊涂了。 虽说有太傅悉心教导,但大皇子终究是难成气候。 二皇子刚及志学,三皇子就更显得年幼了。 三位皇子在朝中各有拥护者,因为出身及年纪,三皇子则要次之。 有右相这个靠山,站队二皇子的又占了多数。 不光是朝臣开始抉择站队,皇室宗亲也有自己的动作。 当年皇位之争过后,留在怀梁的王爷除了已经死了的八王爷以外,还有一个三王。 三王和皇帝是兄弟,却并非一母同胞。 三王的母妃出身卑贱,本是太后宫中的一个小宫***差阳错上了龙床,还怀上了龙嗣。 宫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保住腹中孩儿,便在太后跟前立下了誓言,待孩子一出生,她便自尽了。 太后将三王记在了自己名下,看似仁慈,实则却只是为自己儿子铺路而已。 在当年的皇位之争中,三王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所以他才能够留在这怀梁,享这盛世荣昌。 皇室中人,自然没有心思简单一说。 三王可不止是想做第二个平南王,他的野心不小。 若说二皇子是大势所趋,三王却偏偏弃了他。 选投了大皇子阵营。 原因无他,他看中了大皇子的出身,以及秉性。 三王经历过夺嫡之争,知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争不过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那便去别处动心思。 三王和皇后,大皇子身无长处,但他是正统嫡出,他只需安稳的活着,自会有人替他安排好一切。 顺着季海这条线,老侯爷最后摸到的正是三王。 平南王比他知道得更多,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老侯爷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 平南王知晓此事,便意味着皇帝也知晓。 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中。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 上了最好的药,季无渊的脸上还是会留下痕迹。 所以,他戴上了面具。 他的这份隐忍,让季阁老不免有些心疼。 “你这孩子又何必如此心急,若是怕被人发现端倪,待之后随便寻个由头就是,也不用受此痛楚了。” 二人也相处了这么久,季阁老早就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孙儿一般了。 季无渊面具下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沉声道:“机不可失。左右不过一张脸皮,孙儿自当以大局为重。” 是了,他并非是真正的季家长孙。 只不过是借了这个身份入的怀梁,季阁老也知道。 被贬十几年,家破人亡。 季阁老心中最痛恨沈氏皇族,区区蝇头小利,又怎能抚平他心头的伤痛? 他心中有恨,足以燎原的恨。 季阁老拍了拍他的肩,眼里满是欣慰。 “你有心了。” 季阁老虽然不知他想做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巴不得永绥能够倾覆,这样他的仇也就能报了。 季无渊颔首:“季海如今在平南王手里,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季海是他们季家人,平南王难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这人,是留不得了。 季阁老也眯起了眼睛,他明白季无渊的意思。 “你且放心,他就是死,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这点自信季阁老还是有的。 季海是他季家养的一条狗,可不是对外宣称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手中还有季海的软肋捏着,他知道该怎么做。 季阁老如此自信,季无渊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宽慰了他几句话,季阁老便离开了。 他老人家离开后,一道敏捷的身影才降落在了季无渊的院中。 来人见到季无渊,先很是恭敬的行了大礼。 “主子,大夏使团已入怀梁,他们如今正在城中驿馆休整,六皇子也在其中。” 来人将六皇子这三个字压得很重,做了强调。 季无渊抬手,表示自己知晓了,并未有所动作。 “你且先退下,暂时不要出现了,莫要被他们察觉到了。” “是!属下告退!” 得了吩咐,下属很快便消失了。 季无渊摸着戴在半边脸上的面具,眼神暗了暗。 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还好他早有准备。 …… 宫中早就摆好了佳宴,便是为了迎接大夏使臣前来。 该出息的,自然一个都不落。 就连被罚面壁的傅淮宴也破例解禁他一晚,允许他来参加这场欢宴。 各家入场,傅淮宴早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观察今日来的人。 当然,他的主要目标是季无渊。 他还欠人家一个道歉,以及一份大礼。 他一直盯着季无渊,恨不得在人家身上戳两个洞来,偏偏季无渊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又或者是故意的。 两人暗中较劲,火药味十足。 大夏使团是后来的,他们明明吃了败仗,却还是一副很是傲慢的样子。 他们的傲慢惹了不少人不满,这场欢宴还未结束,便已经闹得不愉快了。 他们好奇的目光看过去时,大夏使臣也在盯着他们看。 转了一圈,并未有所发现。 季无渊没功夫搭理傅淮宴,他的目光一直在大夏使团中那位衣着华贵的少年。 此人便是六皇子了,也是大夏此次送来的质子。 锦衣少年的一双眼睛清冷,察觉到有一双不善的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他后,便环顾了一眼四周,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左顾右盼的动作使得使臣注意,警告了他一眼,他便正襟危坐,不敢再动半分了。 等待着人都到齐了,皇帝和平南王一行人才慢悠悠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不敢抬头视君。 就连大夏使团里的人也免不了以自己的礼仪来同永绥皇帝见礼。 落了坐,皇帝的目光都在大夏使团那边。 大夏也吃过了败仗的滋味,一朝战败,便是如此场面了。 051:与众不同 - 知矜 - 知妗 大夏使团前脚刚来,两国还未仔细商定议和事宜,永绥皇帝便先摆了这么一出,多少有些羞辱之意在里头。 不过如今局面不一样了,大夏使团便是再不满也只好笑脸相和。 “诸位平身吧。”皇帝倒是一脸和煦。 众臣起身,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场欢宴,是永绥的,与大夏无关。 永绥朝臣有多得意,大夏使团的脸色便有多难看。 皇帝说了几句话话后,便开始了载歌载舞。 期间,大夏六皇子离席,季无渊紧接着也起身离开了喧哗的场面。 傅淮宴一直盯着他的,见状便同老侯爷小声说了两句,得了老侯爷允许,他也跟了上去。 不过,他绕了一圈才将季无渊寻到。 只是不见六皇子人影。 两人正面碰上了,傅淮宴脸上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指着季无渊质问: “季无渊?你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四下都看了一眼,只有季无渊一个人在此。 他的脸上戴着面具,看来是真毁容了。 季无渊眼中未起波澜,应道:“那敢问傅公子又为何出现在此处?莫非傅公子是在跟踪我?” 季无渊把话说得直白,傅淮宴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这里是皇宫,小爷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管得着吗!”傅淮宴没将他放在眼里,浑身都透着着嚣张的气焰。 季无渊如是一笑,并未应答。 他的反应淡定从容,季无渊不免皱了皱眉。 此人敏锐至极,他早就发现自己在跟踪他了。 是他小瞧了此人。 被人家发现了,傅淮宴也不好再跟着了,眼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拂袖而去。 看着傅淮宴风风火火的背影,季无渊的眼神微变。 六皇子是来寻他的,不过他并未在此时现身。 也幸好他没有去见六皇子,不然便被傅淮宴撞见了,不妥。 他如今是季家长孙季无渊,这个身份他还得用下去,不能被人发现端倪。 看来,往后他要更加小心了。 毕竟是皇宫,他也不敢离开太久。 回去的路上,季无渊碰上了一个特别的小姑娘。 瞧着她的打扮,应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今日盛宴,来的可不止男客。 她应该是偷跑出来的,被他撞了了个正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会说话一般,忽闪忽闪。 她这双眼睛,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一时失了神,陷入了回忆,与此同时小姑娘也在盯着他上下打量。 看到他脸上戴着面具,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后丢下一句:“装神弄鬼!” 说完便提着裙子跑了。 季无渊却呆在了原地,看着小姑娘娇俏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他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一场宴会,让大夏使团如坐针毡。 六皇子回到席位上,不出意料的便被旁边使臣训斥了一顿。 怎奈他们是萧家人,六皇子也只有捏紧拳头,将心头的愤怒隐忍不发。 不少人盯着大夏这边,见状,忍不住唏嘘议论。 “看来,大夏实权真在萧家手中,北堂皇室不过是萧家的傀儡罢了。” “既如此,他们送上个无关紧要的六皇子作甚?当真是不将我永绥放在眼里!” “要不说这萧家人狡诈呢,大夏易主在所难免……” …… 下面七嘴八舌,声音传到了大夏使团耳中,也传到了皇帝耳中。 大夏使团皆是变了脸色,但他们最后都忍了下去。 让他们下不来台,皇帝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宴会上载歌载舞,一个个为博君一笑,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公子小姐们争着想出风头,场面一度很是热闹。 他们傅家的小姐也去了,傅淮宴最是捧场,半撑着脸,半倚在桌上,盯着看他们卖力表演,不过他的神色始终漠然。 不知为何,他兴趣雀雀,反而是要靠着腰间挂着的香囊来舒缓他心中油然而生的烦躁之感。 他本是嫌弃此物的,但碍于自家老爷子的嘱咐,他也不敢不戴。 但戴了两日,他便离不开了。 他晚上都会将香囊置于枕边,闻着特殊的药香,他能睡个好觉。 见多了这些表演,老侯爷看得直摇头。 “那丫头还真是与众不同。”老侯爷又想起了迟玉卿。 一别多日,他不知道那小丫头有没有想念他这个傅爷爷,反正老侯爷是想念那丫头了。 回来这怀梁之后,他是哪哪儿都不舒服。 那丫头虽说待人是冷漠了一些,不过这也正是那丫头的独特之处。 他也享受过那丫头的关照,老侯爷就已经知足了。 老侯爷私心觉得怀梁的女子都比不上她乖巧伶俐,心中认定了她,便是谁也瞧不上了。 傅淮宴听到自家祖父又对别家姑娘赞不绝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的话也是酸溜溜的。 “祖父不若多夸夸明依,我妹妹可不比谁差半分!” 傅明依是他的胞妹,便是傅家那棵含羞草。 老侯爷瞪了他一眼,幽幽道:“是,你连你妹妹都不如,难怪不得你父亲欢心!” 他意有所指,老侯爷也不客气,将他嘲笑了一通。 老爷子一针见血,傅淮宴顿时哑口无言,只是眼神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正如老侯爷所说,傅淮宴并不得父亲喜欢。 他是正房唯一嫡子,却不是父亲喜欢的孩子。 因为自己和他不像。 这个不像,不是指长相,而是脾性。 傅淮宴从小便是养在老侯爷身边的,就是他自个儿的娘,相见他也得征求老侯爷的同意才行。 自小,他便十分顽皮。 他父亲并不喜欢太好动的孩子,向老侯爷提过多次,要纠正他的性子,可老侯爷每次都充耳不闻。 只是宠着他。 傅淮宴一路闯祸,每次都有老侯爷出面摆平。 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插不上什么手,渐渐的,便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疏远了。 他不止傅淮宴一个儿子,他还有庶子,愿意听他话的庶子。 傅淮宴嘴上是说不屑,但他心中还是憋了一口气的。 因为这事,他没少欺负府中庶弟。 他在府上也胡作非为,就更让父亲不喜了。 若没有老侯爷撑腰,只怕他的地位还不如庶子。 见他低着头,有些沮丧的样子,老侯爷没忍住开口训斥了他:“没出息!你讨好他有什么用?将来他还得指着你过活。” 儿子辈无人,老侯爷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傅淮宴的身上,对他寄予了厚望。 待他这把老骨头入土后,这傅家也轮不到他的糊涂儿子去继承! 他们不重视他孙儿,他便让他们不得不指着他孙儿过活。 052:立碑 - 知矜 - 知妗 老侯爷说这话时并未想着避讳,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对傅淮宴投来了复杂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 傅淮宴表示感动之余,也很头大。 他一侧身,便看到父亲那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眼中写满了不愤。 更别提几位叔伯了,一个个恨不得吃了他。 作为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儿,傅淮宴表示压力山大! …… 大夏使团在怀梁待了不到十日,宴会结束后,便同皇帝商议了两国停战相关事宜。 两国皆有亏损,已经失去的大夏也就没有再提及了。 但他们不接受更多的赔偿。 留下六皇子做质子已经算是最大的让步了,倘若永绥有异议,两国还有得打。 迫于无奈,永绥也只好同意了。 休战的好消息散播到了永绥的各个角落,包括平川。 陈傥和大牛已经走了好几日了,没有他们在整个村子似乎都安静了不少。 他本是要独自前往的,是迟延章抬爱,秀娘不好意思开口,他却念及他们母子的恩情。 便让大牛随同陈傥一块儿上大荒山了。 他们兄弟二人同行,迟玉卿倒是没那么担忧了,就是心中难免会思念。 迟延章也没有待在军营,他的身体需要静养,便和迟玉卿回到了村子里。 迟玉卿每日除了照顾父亲,便还是同往日一样,准时去师父那里研习医术。 有时候,师父外出了,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她还能替师父出诊。 天下太平了,师父也解脱了。 迟玉卿难得有机会和师父一起看夕阳。 迟玉卿还是头一回爬这么高的山,她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山顶的景色真没让她失望。 落日和月亮都挂在天上,霞光万道。 她以前从未见到过如此美景,看着眼前景色,不觉如痴如醉。 师父就站在她的身畔,一老一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像是一幅画卷。 迟玉卿抬头,望着他,轻声问道:“师父,你不高兴吗?” 胡神医望着对岸的群山,脸上看不出什么,却也并未显得有多高兴。 胡神医摇头轻笑,却未曾应答。 迟玉卿猜不透他老人家的心思,也没有过多去猜测。 看着远处的山谷,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便同他说了一下。 “爹爹说要给战死的将士们立衣冠冢,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师父,我们也替师兄寻一方好去处吧!” 听父亲一说,她便想起了师兄。 师父说,师兄死后,连一卷草席也没有。 她这个师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点小事了。 听她这么一说,胡神医果真看了过来。 他很难拒绝这个提议。 “好!” 胡神医的声音颇有几分沉重,他将翻江倒海的心绪都藏在了心底。 太阳落进了谷底,天边的红霞散去,躲藏在云朵里的星星也探出了头,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下山的路。 “师父,您以后可要多笑笑,您什么性子,徒儿我呀早就看穿了,就别故作高深了。” “毕竟像我这么聪明伶俐又乖巧可爱的徒儿打着灯笼都难找,您说是不是啊?” …… “师父您怎么不说话?” …… “有……有狼!师父您等等我呀!” …… 十五月儿圆,山间野兽也出来凑热闹了。 胡神医还是怕她被狼叼了去,拖着她快步下了山。 如是一说,没过几日,岐山靠永绥的幽谷中便举行了一场浩大的送葬礼。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也感受到了这份悲壮,一早便下起了雨。 雨势不大,没有影响到送葬仪式。 那些战死又无家可归的将士,他们埋骨岐山,死后也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长眠。 迟玉卿也跟着一起去了,她自己要来,迟延章并未制止。 天上跟着阴雨绵绵,她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兄弟们,天下太平了!你们安息吧!” “兄弟们,你们安息吧!” 顶着雨势,迟延章站在雨中慷慨陈词。 周遭的将士们也呼喊道,整个幽谷里回荡着他们略显悲戚的呼声。 此起彼伏,经久不散。 如今天下安定,与他们有着直接的关系。 若没有他们冲锋陷阵,便没有今日的和平。 只可惜,他们长眠于此,再也听不见了。 只希望,他们能在天上看到。 一场微雨过后,该做的仪式也都做完了。 可迟延章和将士们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整个幽谷里都是来送行的士兵。 他们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颅,缅怀着曾经一起在战场上拼杀的好兄弟。 迟玉卿没有在此处待多久,师父还在等她。 师父说了,要让师兄回家。 她过去时,师父就已经在动工了。 就在他种满了草药的后院。 除却形形色色的草药之外,后院有一颗老槐树,槐树下便是师父选好的风水宝地。 说是来帮忙的,但其实都是师父亲力亲为,她只是在一旁做见证。 日暮西沉,师兄的碑也终于立了起来。 上面没有名字,是一座无字碑。 她觉得有些奇怪,心里是这么想的,也问了出来。 “他是谁并不重要,此后他便安心躺在这里就好。”往后,这里便是他的家了。 胡神医叹了一口气,摘了一束草药放在他的碑上。 小小的无字碑承载了师父太多的情感,迟玉卿不免有些感慨。 她一开始是没想明白,可她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了。 死者为大。 师兄死前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连名字都有罪,师父是不希望他在死后还被人非议。 “师兄,我是你的小师妹,我叫迟玉卿。我会照顾好师父的,你就放心吧!” 迟玉卿望着那块石碑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唯一遗憾的就是,师兄听不到。 晚风轻轻一吹,槐树沙沙作响,似乎是有故人乘风而归了。 迟玉卿和胡神医相继抬起了头,望着老槐树,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丫头,待我哪天去了,你便将我也埋在这树下吧。”在这里长眠,他心安。 突然,胡神医这么说到。 迟玉卿明显愣了一下:“师父,您胡说说什么呢!您老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她是说过要管他老人家百年,但她并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她叫他老人家师父,便是情真意切,她早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胡神医笑了笑,笑骂她道:“真是个傻丫头。” 迟玉卿吐了吐舌,只要师父他好好的就行,她傻就傻吧。 053:莫愁前路无知己 - 知矜 - 知妗 靖安二十年,冬。 平川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片。 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好兆头。 村落一角,传来了朗朗读书声,清脆悦耳。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亭亭玉立的少女捧着暖炉在书舍外望着里面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卿卿姐姐回来了!”孩子们率先发现她,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 屋里的少年郎回头,便迎上了她的微笑。 那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模样。 孩子们难得可以在书院里尽情玩雪,上串下跳的,好不欢乐。 瞧着他们如此高兴,迟玉卿也高兴。 孩子们缠着她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一通,迟玉卿也乐得配合。 陪他们玩了一会儿,才让他们自个儿去玩了。 “你们先去玩,姐姐跟林夫子说两句话。地上滑,仔细着些,别摔着了。” “好!”孩子们齐声应到。 两人并肩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凭栏看雪,优哉游哉。 迟玉卿半倚在上面,伸出一只手,接了不少的雪花。 她瞧着晶莹剔透的雪花,满心欢喜,靠近嘴边轻轻一吹,雪花便化成了水珠。 少年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都落在了他眼中。 她一笑,他也不自觉跟着眉眼弯弯。 她一回头,他慌忙正经端立,不敢让她瞧出半分异样。 “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年郎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幸好,她也并未发现。 “昨天夜里到的。” “我和师父去了庆阳,后来还去了长苏,这一行我倒是收获良多。” 师父解开了心结,便不会将自己囚在这一方天地里不出去。 他时刻都记得自己的身份,身为医者,自当悬壶济世。 所以,她这几年便是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偶尔才会回平川看看。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经历,她也变了许多。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她长大了。 少年不懂,却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少年又道:“我听将军说,你们就要回怀梁了。” 她终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知道有这一天,可这一天真正来临了,他心中难免失落。 他知道这不应该,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那颗心。 迟玉卿闻言点了点头。 “是啊,要走了。”她语气中满是不舍。 她舍不得这里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 这几年,大抵是她最快乐的几年。 待回到怀梁,便不能如此放肆了。 见他不说话,迟玉卿笑了笑。 “林大哥,别这么沉重嘛,待你高中时,我一定请你喝酒。” 他叫林卓,是个文采不错的穷书生。 说来,他们二人便是在游历途中结缘的。 两年前,她随师父西行,本是想碰碰运气,想着能不能去看看陈傥。 却在半道上救了一个书生。 他是个读书人,家徒四壁的读书人。 他自小便和父亲相依为命,父子俩的生命中也只剩下彼此。 他从小便十分聪明,算命的还说他往后能做大官,为了供养他读书,他父亲借了不少银子。 可惜,期限到时,他们还不上早已涨了数倍的银子,他父亲就这样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自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他也没能幸免于难,被人殴打一番后将他扔到了荒郊野外喂狼。 幸好,他遇上了他生命中的贵人。 他们师徒二人救了他,不仅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迟玉卿还记得,那日他躺在荒草中时,嚎啕大哭的模样。 少年的无助,比什么都心酸。 大抵就是他那双泪眼,让迟玉卿心软了。 她便劝说他来了这里。 一方面是因为真心实意想帮他,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村里这些纯真善良的孩子们。 林卓本是一心想寻死的,可他来了这里后,便慢慢打消了心思。 他还没有高中状元,他要活着。 就这样,他留在了村里。 他教还以为读书,自己也在求学,迟玉卿默默支持他,他也没让她失望。 他考中了秀才。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高中,迟玉卿信他。 林卓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点了点头,答了个“好”字。 他心有万般不舍,却一句也不敢诉说。 她要走时,他才掏出攥在手里很久了的礼物。 是一块木雕。 是一个背着药篓的少女,少女眉眼弯弯,嘴角的两个梨涡如出一辙。 他有些木纳,不知如何开口,也害怕她不肯收。 “林大哥,这是给我的吗?” 迟玉卿明显很高兴,她盯着他手中的那块小小的木人,脸上的表情和小人一模一样。 见她喜欢,林卓才放心给了她。 “我正好会做,就顺手做了一个,你别嫌弃才好。”他除了读书以外,他还会做很多物件。 他好像有无师自通的天赋一般。 他不止是做这些小玩意儿出众,他还帮村里的农户做过水车。 有时候村民建房屋也找他,他也能指点一二。 连迟玉卿都调侃过他,说他若是不读书,便做这些玩意都能养活自己了。 “谢谢你,林大哥。”她怎会嫌弃?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意,更何况此物正合她心意。 林卓挠头一笑:“我想着你要回怀梁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这块木雕便当作送你的生辰礼了。” 他以为他能看着她长大,却不想天公不作美。 “这个礼物我甚是喜欢!”她把玩着木雕,爱不释手。 再三感谢后,她也就走了。 “林大哥,我在怀梁等你!” 她在皑皑白雪中同他招手,那一刻,他成了痴人。 “好。”他只是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作答。 她于大雪隐去,他才缓缓转身,脸上还挂着充满希冀的笑容。 山间的寒风凌冽,便是雪花,也能化作刀刃。 迎着寒风从书院走回家,迟玉卿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我的好小姐哟,你可算是回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快些进来!” 瘦骨嶙峋的小丫头俨然也长成了大姑娘了,双儿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她终于归来,忙迎着她进了院中。 门一关,所有的寒凉都被隔绝在外。 迟玉卿摸了她冰凉的手,在看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忍不住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两下。 怕她疼,动作也很轻。只是一眼瞧上去气势十足:“笨丫头,你也知道外面冷啊,你是存心让你家小姐心疼是吧!” 瞧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迟玉卿便知道将她冻坏了,心里是既感动又无奈。 054:吾家有女初长成 - 知矜 - 知妗 “小姐回来了,双儿就不冷!”双儿娇憨一笑,挽着迟玉卿的手进了里屋。 迟玉卿不禁失笑,心中也是暖暖的。 两人虽是以主仆相称,但她们情同姐妹,迟玉卿也没将她当做丫鬟。 短短几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有喜有忧。 陈傥走后一年,双儿便寻来了。 说来也是命运弄人。 天下太平了,可平川依旧疾苦,平南王许下的承诺也迟迟未兑现。时年,平川遭逢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平川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灾荒之年。 那一年的疾苦,迟玉卿永远也不会忘。 好不容易待到饥荒过后,平川又爆发了时疫。 若非师父早有预料,提前做了一些准备,这场天灾极有可能会祸延至更多地方,甚至是整个怀梁。 不过,纵然如此,还是有不少百姓死在这场天灾之下。 灾祸无情,双儿的父母也未能幸免。 朝廷很快做出了回应,与此同时,还有任职的圣旨也一并下达了。 迟延章受伤过重,便是胡神医费尽心思也只能留住他的性命。 此后,他的将军一职便也只是挂名了。恰逢他人在平川修养,平南王便请旨让他来负责解决平川的天灾以及人祸。 他本意也是想让迟延章回怀梁后不至于闲赋在家什么也做不了,是出于好意。 至于这里面更深的意味便不值得去深究了。 虽说父亲一心想留在军中,但他自个儿明白,他能捡回一条命都是幸得上天垂怜,他知道该如何做。 上有平南王撑腰,下有他大将军的身份加持,迟延章将平川治理得很好。 时间过得很快,平川也不再是苦寒之地了,平川的百姓们也终于有了盼头。 这已是第四个年头,迟延章接到皇命要回怀梁复命,圣命不可违,他们也是时候回怀梁了。 那里,还有他们所牵挂的人在等着他们回去。 将被雪浸湿的衣服换下,她才敢去见父亲。 “小姐,将军他这些日子便没怎么合过眼,你回来了便好了。”双儿帮她系腰带时,顺便告了迟延章一状。 迟延章为了平川呕心沥血,如今要离开了,他最放心不下的自然也是平川的百姓。 自怀梁前来接任他的官员已经到平川了,他心中却有一万个不放心,生怕平川再陷入以前那般境地。 他心中焦虑,便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双儿见了也心急,生怕他出个什么事。 迟玉卿将双儿留在迟延章身边,便是想着能照顾好父亲,她和师父远行时也能放心。 双儿自是觉得愧对她的嘱咐,但凭她是劝说不了将军的。 将军最怕自家小姐生气,也只有小姐能劝说将军了。 迟玉卿微微皱眉,得知情况,她心中自然免不了担忧。 收拾妥当后,她便加快了步子。 她过去时,父亲还在看公文。 屋子里点了提神香,味道很是浓郁。 面容上明明尽是疲惫了,却还是不肯合眼休息。 迟玉卿轻轻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将他手里的东西拿掉他才回身。 抬头一看,瞧见是她,迟延章眼中尽是喜色。 不过,想到她这会儿才过来看他,迟延章嘴里也有股子醋味。 “该见的人都见完了?” 他早就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夜里不好打扰,但一大早他便等着了。 结果这丫头却跑出去了,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才想起他这个父亲。 他能不醋嘛! 迟玉卿点了点头,绕到了他身后,熟稔的替他捏起了肩。 “爹爹这个父母官做得还真是不错,你要走了,百姓们还跑到人家新知府家门口去闹事。”迟玉卿状若不经意的说到。 她和师父一路走来,还真听了不少的故事。 她这么一说,迟延章也听懂了。 还颇有些尴尬。 他的确没有想到会这样。 迟玉卿也不会让他下不来台,轻声叹道:“爹爹一心为了平川百姓着想,没顾及到这些也在情理之中。女儿打听过了,那新来的知府德才兼备,不会亏了平川百姓,爹爹放心便是。” 父亲的消息比她更灵通,他又怎会不知? 这回,他便是不放心也得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他不再纠结此事,迟玉卿也松了一口气。 他放宽了心,半眯着眼浅寐。 迟玉卿一边捏着肩,一边同他讲起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每回都是如此。 她一回来,便会将途中的趣事如倒豆子一般说给父亲听。 他也乐得听,有时候她还能将父亲逗笑,父女俩其乐融融。 “胡神医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迟延章觉得有些可惜,心中也有一些担忧。 胡神医年纪大了,留他一人在此,女儿放心不下。 他的意思是让胡神医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去,他们也好管他百年。 但胡神医知道他们迟早要回去的,却在一开始就拒绝了。 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他就是不松口。 迟玉卿摇了摇头:“他老人家心意已决,便随他去吧。” 她也左右不了那老头的心思。 再说了,有些话,她也说不出口。 这些年,他们走遍了大江南北,却从未踏入怀梁一步。 她知道,怀梁于师父而言,不管过去多久,都是不可触及的一道伤。 闻言,迟延章便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望着窗外飘零的雪花,迟玉卿又想起了陈傥。 这些年,他们去过西北好几次,却从未找到过什么大荒山,更没有见到过陈傥。 他们就好像没有了踪迹,消失了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 一别多年,她还怪想念的。 当初走的时候,定下了五年之约,如今也是等不到了。 “爹爹,大荒山也会下雪吗?” 他们在怀梁时,从未见过雪。 陈傥特别想看一场雪,一场足以覆盖群山的大雪。 那时候,世间万物都寂静了,一定特别的美,他这样想着。 来了平川后,他听说平川到了冬日会下雪,他便满怀期待。 可是,还没到冬日,他便离开了。 那年,平川也没有下雪。 隔了三年,平川再一次大雪纷飞,他却看不到这般盛景。 迟延章缓缓摇了摇头,却没有同她细说大荒山究竟有什么。 迟玉卿颇有些失望,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失了神。 “一眨眼,我们家卿卿都快成大姑娘了,日子过得真快啊。”迟延章睁开眼睛,抬头瞧了一眼。 彼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也长成了窈窕少女。 她越长大,便和她娘越像。恍惚间,他都能从女儿身上看到亡妻的影子。 女儿大了,他既高兴,也难免失落。 055:回怀梁 - 知矜 - 知妗 没能看着大女儿长大,他心中有万般遗憾。 好在,小女儿的成长他并未缺席。 看着已然亭亭玉立的女儿,他更加忧心。 他女儿这么好,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不管那人是谁,他已经开始排斥了。 迟玉卿笑道:“女儿长大了,爹爹却越发的年轻了。” 这几年,父亲从一个不修边幅的狂野大叔,变回了从前那个儒雅俊朗的谦谦君子。 与之前稍微不同的是,岁月带来的成熟。 “你呀你……”迟延章失笑,嘴里也说不出半句教训她的话。 父女俩笑作一团,其乐融融。 等了三日,这场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难得有个好天气,宜出行。 知道他们要走了,村子里的人都去送行了。 胡神医却没有什么动静。 他一个人待在槐树下,站了许久。 他抬头望了一眼初升的暖阳,那抹阳光不刺眼,甚是温暖。 就像那丫头的笑一样。 “此次一别,或许便再也见不到那丫头了。我能教给她的,都交给她了,我也就问心无愧了。” “那丫头走了,这里还真是有些冷清。” “不过她有她的责任,我不能真将她圈在身边,不然我也枉为人师了。” “世人都向往怀梁,殊不知那地方才是真的吃人不眨眼,那丫头是个心大的,她这一走啊,我还真是放心不下。” 想得多了,胡神医也是忧心忡忡。 她走之前,他也没说上几句好话,如今她真走了,他的心里一直念着,也只有到这里来诉说自己的心声了。 他正惆怅着呢,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师父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在您身边时,您半句都舍不得夸我。如今倒好,一个人偷偷跑到师兄这儿来抹眼泪了。” 胡神医猛然回头,便看到她站在白皑皑的积雪中,笑颜如花。 被她瞧见失态的模样,胡神医赶紧将原本在眼中闪烁的泪花逼了回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又别扭起来了,虽然心中高兴,脸上却不表。 迟延章定好今日离开,便不会更改。 她手中拿着包袱,看来是跑回来的。 “我同爹爹说好了,再多烦师父几日再走。” 她知道这一别后,再见有多难。 她便更加不舍了,所以她改变主意了。 她不跟着父亲一起回去,便在这平川多陪师父几日。 至于她及笄一事,到时候赶回去就是了。 几年来,他们一直东奔西顾,正好赶上冬日了,师父也能好好歇一歇。 胡神医将脸别过去,半仰着头,傲娇道:“好不容易耳根子能清静清静,你又回来了。” 迟玉卿这次也没有和他斗嘴了,假意叹息道:“谁让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舍不得师父您呢!” 胡神医嘴边噙着笑,骂道:“油嘴滑舌!我这里可不养闲人,屋中囤积的药材还需得有人磨,既然回来了,就别傻站着了,干活吧!” “好嘞!”她倒是爽快应下。 算起来,她已经好些年没有磨过药了。 然而,师徒二人相处其乐融融是不可能的。 “臭丫头!谁让你将这边的也磨了的!” “师父您也没说不能磨啊!” “你还有理了?你给我站住!臭丫头!” “师父您别这么冲动嘛,咱们有话好好说!” “臭丫头!” …… 这不,胡神医又在咬牙切齿的满屋子追赶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儿了…… —— 怀梁的冬日没有凌冽的寒风,也没有纷飞的大雪,有的只是连绵的阴雨。 知道他们是今日回城,迟玉莞早早的便在门口候着了。 夕日那个羞涩内秀的小姑娘也早已长成了大姑娘了。 “小姐,你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她在外面踱步,梅儿便拿了一件披风。 虽说怀梁没有平川那般寒冷,可这些日子连着好几日都下着雨,还是得多加两件衣裳。 迟玉莞没有拂了她的心意,穿上了披风。 素白的披风披在身上,更显得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女一般。 梅儿痴痴的望着自家美如画的小姐,心想着大抵是天妒红颜,才让她家小姐的命这般苦。 可她纵然再心疼小姐,也只是一介丫鬟,说不上什么话。 迟玉莞等着父亲和妹妹归来,自然无暇去管别的事,并未在意。 中午雨停了,她也终于盼到了父亲的归来。 刚看到马车朝着这边走来,她便吩咐梅儿去通知老太太了。 老太太也盼着儿子和孙女归来,可她老人家自不会像迟玉莞一般翘首以盼,便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等了。 “吁~” 前面骑马的两人迟玉莞不识,却并未失礼。 同他们点头示意了。 赵达和周吉对视了一眼后,赶紧行礼:“大小姐!” 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等着马车上的人下来。 听到她的声音,迟延章不觉虎躯一震,连忙下了马车。 瞧着眼前的场景,他不觉有些晕眩,脚步也是虚软的。 他看着迟玉莞那张熟悉的面容,哑然失声。 “阿莞……爹爹回来了!” 他的小阿莞长大了。 他没回来之前,迟玉莞一直遥想着他,可当他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却愣住了。 直到他唤的那声阿莞,才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素来稳重,此时却迈开了步子,迅速扑进了他的怀中,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爹爹!” 她还没哭,迟延章倒是先红了眼睛。 他对这个大女儿最是亏欠,如今见了她更是觉得愧疚。 他才是她们姐妹的靠山,他再也不会让她们姐妹受欺负了。 他此时谁也不是,他只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老太太的儿子,迟家的顶梁柱! 他自己心中最是清醒。 在父亲怀中待了许久,她才满足。 她心中也念着妹妹,可她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 只有一个面生的小丫头。 她以为妹妹还在马车上,想跟她闹着玩,可她走近一看,马车上却空无一人。 她望着父亲,满心疑惑。 “爹爹,卿卿呢?”卿卿便在父亲身边,父亲不可能不将她带回来。 “此事一会儿再说,先进去吧。” 迟延章这一回来,迟家门前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也不好将其赶走,有什么话,自家人关起门说便是。 迟玉莞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再追问,跟随父亲一起进去了。 时隔多年再踏入这扇门,迟延章满心感慨与触动。 这里是他的家,也是他的根! 这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他走时是怎样,如今便还是一样。 脚下踩的每一块石子,他都如此熟悉。 056:风吹草动 - 知矜 - 知妗 迟延章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怀梁。 今时不同往日,他的归来使得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心急如焚,有人静观其变,亦有人翘首以盼。 武安侯府—— 老侯爷今日难得有此雅兴,唤来傅淮宴,一老一小在院中煮酒对弈。 四年过去了,老侯爷还是没什么变化。 而与他对座的少年,玉带金冠,一身湖蓝锦袍贵气十足。 他面容白净,却并不显得文弱。 剑眉星眼,丰神俊朗。 他身上的稚气没了,瞧着也稳重了许多。 傅淮宴捏着棋,稍加思索后,才下了下去。 他一落子,老侯爷顿时眉开眼笑,好不得意:“我放你一马,你倒好,自己上赶着寻死来了。” 落子无悔,胜负已定。 傅淮宴输得彻彻底底,成了死局。 他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是他输了。 他本就无心和自家祖父切磋,输了也就输了,他并未在意。 他不想下棋,老侯爷兴致可是好得很。 推翻重来,这次让他先行了。 傅淮宴只得无奈落了这第一子。 “祖父今日好像格外高兴。”他来时,老头嘴边就挂着笑,好像有什么喜事一般。 老侯爷不紧不慢的落下了自己的那一步棋。 才随口应道:“迟家小丫头回来了。” 傅淮宴明显没想到又是这一茬,不禁变了脸色:“既如此,祖父唤我前来作甚?” 他当然不满,一听到迟玉卿这三个字,他就牙痒痒。 她回不回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可以,他还真是想好好教训她一顿。 他想知道,那个小丫头到底对老爷子施了什么法。 老侯爷抬眸,见他一脸的不在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榆木脑袋!到时候那丫头被别人拐走了,我再找你算账!” 要不是看在这臭小子是他嫡亲孙儿的份上,他用得着这般上心嘛? 别人是不知道那丫头的厉害,可平南王不傻,待那丫头及笄,平南王肯定会横插一脚。 不过,花落谁家,看的是那小丫头的心思。 他孙儿生得一副好模样,兴许人家小姑娘就吃这一套,只要这臭小子配合,还不是得偿所愿? 关键就是这臭小子不识货+没什么眼界。 傅淮宴皱了皱眉,忙向老侯爷表明自己的意愿:“祖父,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孙儿将来娶谁都不会娶她!” 他如今是打心眼里排斥她,老侯爷一说他一准炸毛。 听他这么一说,老侯爷下棋的兴致也没了。 指着他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老侯爷看到他便来气,祖孙俩就这样因为迟玉卿闹的不欢而散。 “孙儿告退!” 傅淮宴咬着牙不服气,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退去。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非要娶那丫头才算眼界高明。 那丫头有什么好的?在他看来,她所谓的聪明,也只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他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他走后,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才回来禀报在迟家打探到的消息。 “启禀侯爷,迟二小姐并未跟随迟将军一同回来!” 他们想知道什么,易如反掌。 那小丫头没回来?老侯爷眉头紧蹙,颇有些不解。 眼看着那丫头就快要及笄了,此次她却没有一起回来,这是为何? “再探!” “是!” 老侯爷为了傅淮宴操碎了心,只是傅淮宴并不想领情。 无论如何,那丫头只能是他迟家的孙媳,老侯爷如是这样想着。 …… 怀梁城叽叽喳喳,二皇子府也同样热闹。 几人推杯换盏,舞乐作伴。 徐大少和季无渊一左一右,二皇子坐主位。 “迟延章是平南王的人,他此次回来也是平南王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这平南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徐大少如是说道。 平南王手中的权势滔天,但他到今时今日了,还是不舍得出来站队。 如今三个皇子相争,朝堂上的局势一团火热,偏生平南王沉得住气。 他是不急,可三个皇子却急得团团转。 若谁能将平南王拉入麾下,坐上那个位置便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这其中又属二皇子最急,他虽说背后有靠山,但这靠山并不见得就能稳操胜券。 与大皇子相比,他的出身又稍逊一筹。 所以二皇子暗中一直盯着平南王,生怕他投入大皇子阵营。 只是,就这么盯着总是无济于事,还得将平南王拉拢来才是。 见季无渊沉默不语,二皇子也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季兄,我可是听说平南王很是欣赏你,若你娶了敏君表妹,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二皇子高举着琉璃盏,和季无渊说起了漂亮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沈元祺的算盘打得响。 季无渊喜欢沈敏君,两人相差几岁,他已然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却仍旧是洁身自好,身边一个姑娘也没有。 只因他心上已经被一个姑娘给占据了。 季无渊喜欢沈敏君,整个怀梁的人都知道。 虽说他伤了一张脸,可他的才华的确是不可多得。 说是怀梁第一才子也不为过。 季无渊面色沉重,不过勉强笑了笑,并未接话。 娶她?谈何容易? 她见过他面具下的真容,她很害怕他。 她直言他的那张脸会让她做噩梦,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甚至是厌恶。 若非他的才华出众,她甚至都不愿意多与他多说一句话。 尽管如此,他还是喜欢她。因为当初是她救了他。 他没有附和,二皇子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说起了别的事,关于傅淮宴。 “难怪你多次拉拢也无用,傅家的野心还真是不小!”二皇子看了徐大少一眼,哼笑了一声,嘴边是十足的不屑。 他还以为武安侯当真清高,却不成想竟是在下一招险棋。 这个节骨眼,傅淮宴和三皇子交好意味着什么,不用他多说什么。 不过,前提是他傅家要赌对,若不然便是万劫不复! “就算武安侯支持三殿下,在殿下你面前也仍是不够看的,殿下不必忧心。”提起这事,徐大少也很气,他先前为了拉拢傅家,对着傅淮宴这么一个纨绔点头哈腰的。 傅淮宴也从来不给他面子。 若傅家就好好做缩头乌龟也就罢了,可他们偏要在这场混乱的争斗中插上一脚。 这时,季无渊才开口:“殿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轻敌。” 在季无渊的计划里,必须是二皇子沈元祺来坐这个皇位。 “季兄说得是。不过,倒是不用本殿下出手,自有人会对付他们。” 他们看戏就是了。 “来来来,喝酒!” 今日他们便是来喝酒的,正事说完了,酒也下去一壶。 057:为了一己私欲 - 知矜 - 知妗 府中嘈杂,老太太却并未出门迎接,她就端坐于主位,面上平静,心中惊涛骇浪。 迟延章一眼便看到了她老人家,他的缓步上前,步子有些沉重。 “母亲!不肖子回来了!”他扑通跪在老太太跟前,眼含热泪。 他还记得他走时,她还不似这般老态。 迟延章在边关多年,他将家中责任托付给老太太,自己该尽的那一份责任却未尽到。 他汗颜,也愧疚。 老太太真见到儿子的那一刻时,心中反倒是真的平静下来了。 瞧着他安然无恙的回来,她便安心了。 “快起来说话!魏嬷嬷,上座。” “将军,请上座!”魏嬷嬷早就准备好了软椅。 迟玉莞见此,亲自上前将父亲扶了起来。 平川来信,所有人都知道迟延章立了大功,也都知道他受了重伤。 堪堪捡回一条命,便是上天垂怜。 老太太又岂会舍得让他行大礼,稳重严肃那都是给外人看的。 不敢让她老人家忧心,迟延章也就没有勉强,起身坐了下去。 “一路舟车劳顿,你这身子可有不妥?”老太太一开口便是关心他的身子。 怀梁这天转凉了,最是容易染上风寒。 迟延章红着眼答道:“劳母亲记挂,儿子身体好着呢!” 他虽也是做父亲的人,可他也是老太太的儿子,老太太恍然间又记起了他少年时。 他从大荒山归来再去军营参军,她这个做母亲的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着担心那的。 这一操心,就是这么些年。 “无恙就好,无恙就好!”老太太摩挲着手中的念珠,嘴里默念着。 “母亲,儿子此次回来,便不走了。”踏进迟家的大门时,他便再也不想走了。 见到老太太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份心思。 她老人家守着迟家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休息休息了。 老太太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紧紧的捏着念珠,干涸的眼眸中透着大喜。 迟玉莞最是兴奋,抓着他的胳膊问道:“爹爹,您说的是真的吗!” 她也想过,或许爹爹回来便不会再离开了,可她又不敢去多想,她更害怕失望。 迟延章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点了点头。 “幸得平南王抬举,往后便都留在这怀梁了。” 以前是他太自负了,自命清高。 想着自己一心为国,谁也不靠。 可真当他“死”过一次才知道,人这一辈子,好好的活着似乎更难。 得了平南王庇佑,他倒也活得恣意。 迟玉莞不懂,老太太却懂了。 也在心中记下了平南王的恩。 “也罢,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问心无愧便好。”老太太语重心长道。 他做什么样的选择,老太太都支持他。 “儿子明白!” 这是他们迟家家训,不论做什么,但求问心无愧。 迟玉莞听得云里雾里的,待他们说完,她才又提起妹妹迟玉卿。 迟延章知道老太太和她担心,便将实情告诉了她们。 “那丫头心中有数,我们等着她回来便是。”对于小女儿,迟延章如今倒是不怎么操心。 有时,就连他也不得不对那丫头叹服。 明明看着小小的一个,却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 不过他更清楚,她就是他的女儿。 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老太太和迟玉莞都很吃惊。 又同时感到骄傲。 迟玉莞更加激动,听到妹妹有出息,比她自己得到夸赞还要高兴。 她心中所有的愧疚也终于消散了,这几年里,祖母对她越好,她便越是愧疚。 现在,她终于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的爱护了。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看的却是迟玉莞。 见她嘴角上扬,她老人家也跟着笑意盈盈。 他们迟家,终于也要圆满了。 圣上特许,他休整一日再进宫面圣。这是再好不过,迟延章正好也能和家人好好说说话。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团圆饭后,客人也陆续上门来了。 稍晚些时,迟瑛及其夫君来了。 他们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陈傥而来。 陈家人向来温吞,虽是姐夫,但在迟延章面前,气势全无。 还是迟瑛,向自家弟弟询问起了儿子。 “延章,为何不见傥儿?” 儿子在外,她这个做母亲的难免忧心,他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她就更加心急了。 好不容易盼着他们回来,却不见她儿子的踪影,她怎能不急? 迟延章并未写信述说两个孩子的事,每次只是报平安。 迟家老太太尚且不知情,陈家又怎会知晓? “我将他送去了大荒山。”人家追上门问了,迟延章也就实话实说了。 “什么!”一直温吞不语的姐夫震惊道。 迟瑛也很惊讶。 只有迟延章面色不改。 “他叫我一声舅舅,我便得对他负责。”所以,让他如了愿。 迟瑛却听不见他的话,她只知道,他的儿子如今在大荒山。 大荒山是什么地方?迟延章自小便去了那里,受了多少苦,她这个姐姐最是清楚。 如今儿子去了那里,迟瑛有些控制不住。 “你还知道你是他舅舅!若是傥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啊!” 迟瑛又气又难受,眼中含着泪花。 她气这个弟弟自作主张将她儿子送去了大荒山,也气她自己当初没能留住儿子。 两两无言之际,有人打破了沉默。 “迟延章,我看你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打我儿子的主意,我真是看错你了!” 一直隐忍不发的姐夫指着迟延章发了狠。 许是气昏了头,说的话也是不着边际。 不仅让迟延章看了过去,也吓坏了妻子迟瑛。 迟瑛也不敢落泪了,赶紧到丈夫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犯浑。 “延章,你姐夫也是担心傥儿,这才说了气话,你别跟你他计较。” 她心中虽然也不过,可她绝不会胡乱猜忌弟弟的用心,毕竟她也姓迟。 但一向老实陈家人,这会儿也不老实了。 他甩开迟瑛的手,抬头逼视迟延章:“你都入了平南王麾下,你敢说你没有半分想法!” 他现在一心想的都是迟延章算计他儿子,想利用他儿子。 若他没有受伤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因为受了重伤打不了仗才回来的。 他免不了去揣测。更何况,他们如今身处不同阵营,就更加敏感了。 迟延章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两人不相让,剑拔弩张。 不过迟延章稍微想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他这是因何故。 “就凭我的私欲能保他安稳无恙,你陈家敢夸这个口吗?”迟延章只是撇了他一眼,尽是不屑。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利益二字,迟延章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真关心自己儿子的死活。 058:一出闹剧 - 知矜 - 知妗 在这个节骨眼上,人人都在站队,陈家也不例外。 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中,陈家选了大皇子。 将来谁坐那高位迟延章现如今也不知道,但他敢确保一点,最后那人一定不是大皇子。 他很清楚,平南王绝不会允许一个庸才上位。 但他也不能阻止陈家做出自己的选择。 被他一通奚落,陈家姐夫脸色更加难看了。 “迟延章,你莫要欺人太甚!” 迟瑛不懂这些,她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陈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就事论事,我又何曾欺你?”迟延章慢悠悠道。 将他看清了,迟延章也就不气了。 陈家姐夫气得脸红脖子粗,偏生迟瑛一句话没说,他就更来气了。 拉着迟瑛便要走,嘴里还说什么往后和迟家断绝往来的狠话。 迟瑛知道他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但她也姓迟,怎敢真当做充耳不闻? 她出声劝说,却被丈夫羞辱了一通。 她竟不知,只读圣贤书的陈家人竟也会说出不堪入耳的浑话。 他给陈家面子便是因为长姐迟瑛,可他在迟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没迟瑛,迟延章便忍无可忍了。 他是提不动枪了,可教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迟延章打了陈家姐夫,下手不轻。 迟瑛心中是有气,但她也是陈家妇,见丈夫被打她难免心软。 不过她没能制止住弟弟,还是老太太来了,迟延章才收手。 陈家姐夫被迟延章打得鼻青脸肿,一点儒雅气质都没了,瞧着倒是有些滑稽。 他捂着脸瞪着迟延章,他觉得自己是贵婿,老太太来了至少会给他撑腰。 “我……你没完!”嘴里缺了两颗牙,他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见丈夫被打成这个样子,迟瑛也跟着落泪,看得迟延章直摇头。 “便是你父亲来我迟家也得毕恭毕敬,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在我迟家辱我迟家人,你好大的胆子!” 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非但一点面子都没给,还反过来羞辱了他一顿。 他就是再不满,也不敢抬头与老太太呛声,只得含恨低下了头。 老太太训话,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迟瑛还在他身边候着,眼泪汪汪。 老太太看向她:“瑛娘,你过来。” 她老人家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方才下人来报,她也听了一些话。 她老人家如今是真动怒了。 将女儿嫁到陈家,从一开始便错了。 可迟瑛并未起身,她只是跪在老太太面前,替丈夫求情。 “母亲,说来说去都是女儿的错,您别怪罪于他,女儿求您了!” 她知道老太太什么意思,可是她做不到。 她知晓自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所以时常都念着陈家的好,要她舍下这些,她当然不会愿意。 见她如此这般,老太太咬牙闭上了眼睛。 “延章,送客!” 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老太太没有强求。 让她吃吃苦头也好,便让她看看,没有迟家的撑腰,陈家会如何待她! 迟瑛也没想到老太太如此心狠,可她此时不愿低头,也不能低头。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她憋了一肚子气,她气弟弟迟延章落她面子,气老太太不明事理,也气丈夫突然变脸。 迟延章也不屑得送他们走,只是让魏嬷嬷打发了他们。 魏嬷嬷代表老太太,他们自不敢造次。 陈迟两家在迟延章回来的第一天便闹翻了,说起这件事时,不免让人唏嘘。 这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迟延章无意大皇子一派。 这件事不大,也不小,只是正好让人一些人心慌了。 迟姝是在第二日圣上的封赏下来后才去的迟家道贺。 迟延章将手中兵权上交,圣上便赐了他爵位,定川侯。 本意是让他做个闲散侯爷便是。 但平南王许了他承诺,也并未食言。 过后,圣上又补了一道圣旨,许他关中任职,他便成了平南王明日其实的左膀右臂。 她比姐姐迟瑛聪明,并未提及陈家的事,只是代家公平南王送上了大礼。 迟延章自然清楚,这些荣耀也好,封赏也好,都是平南王替他谋来的,他既入了平南王麾下,往后便会尽心尽力替平南王做事。 一时间,迟延章风头大盛,倒是有不少人打起了他的主意。 迟家无后,迟延章又正值壮年,便不可能不娶续弦。 各家蠢蠢欲动,这事也传到了敬阳公主的耳中。 “母亲,迟延章现在可是平南王面前的红人,若平南王有意抬举他,届时怕是您亲自出面也是制止不了的。” 季鸿说这话时,一直盯着眯着眼浅憩的母亲。 在公主府便是敬阳公主一人说了算,他便是敬阳公主的亲儿子,也得看她脸色行事,不敢有半分暨越。 待他说完了,敬阳公主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岁月从不败美人,即便是白了头,敬阳公主依旧优雅。 该有的妆面,一分不少,那双美目煞是有神,看得季鸿心惊。 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 “本公主不松口,他怎敢另娶他人?” 这一点,敬阳公主很自信。 平南王那边她是无力制止,可他清楚迟延章的秉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迟延章确实是个君子。 若不是女儿早逝,或许她敬阳公主与迟家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他既已投靠平南王,便不是当初的迟延章了,更何况小妹都已经去了这么多年,只怕他的心里早就将小妹忘得一干二净了。”季鸿忍不住道。 他话音刚落,敬阳公主一个眼刀便落在了他身上。 他自知自己说错话了,犯了公主娘的禁忌,连忙噤声,随后自打了两个巴掌。 “没有下次了。”敬阳公主冷冷道。 “儿子谨记了!” 只是一句话,却将季鸿吓得不轻,他连声应答,将不满藏在了心中不敢表露。 “你最好是将不该有的心思都烂在肚子里,行了,你下去吧。” 敬阳公主不耐烦的将他赶走了,最后说出的话也不禁让他感到后怕。 她是在警告他。 他姓季,这公主府却不姓季。 他有些不甘心,想着小妹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可母亲宁愿成日缅怀一个死人,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幸好,他还有个受宠的女儿。 想着,他便让下人去请季芸娇了。 父亲窝囊一辈子就算了,他一定得让这公主府改姓季! 059:看热闹不嫌事大 - 知矜 - 知妗 残腊收寒,三阳初转,已换年华。 怀梁虽不见大雪,却也迎来了新春。 “再往右一些……多了……诶对对对,这样正好!” “另一边你来!” 怀梁处处热闹,迟家也不例外。冷清了这么些年,迟家也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 赵达和周吉功夫好,挂灯笼这种事他们二人自是当仁不让。 周吉在上边儿辛苦劳作,赵达却是在下面做起了指点的活儿。 周吉挂完一边后,便气呼呼的跳了下来。 赵达开怀一笑,双手抓着灯笼,轻轻一跃便踩着墙上去了。 他在下边儿看得清楚,两三下便将灯笼挂好了,两边对得整整齐齐。 他下地也是不走寻常路,非要摆出几个动作,还对看热闹的小丫鬟眨了眨眼。 闹得小丫鬟们个个春心萌动,脸红不已。 周吉看不下去,抽了抽嘴角。 他们这才到怀梁不久,这厮倒是适应得快。 “也不知小姐何时回来……”周吉望着外面宽阔的街道叹了叹气。 来了这怀梁什么都好,但总归是少了些什么。 周吉和赵达也算是看着迟玉卿长大的了,已至年关,那小丫头却还是没有消息,二人心中难免念着她。 赵达也收起了不正经,缓缓道:“小姐重情重义,兴许还要一些时日。” 而迟玉卿,此时却已经入了怀梁城了。 她本是想陪着师父迎新年的,待年后再回怀梁。 可她一觉醒来,师父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书信说是要去云游四海。 虽然师父说是这么说的,可她心里很清楚知道,师父是想让她回怀梁和家人团聚。 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她也只好接受了。 只是,她并未将这个消息提前告知父亲。 一人一马,她这一路上倒也是颇为有趣。 入了怀梁城,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她心中的感触也是大不相同。 穿过闹市,各种喧哗的声音从耳边过,她也觉得甚是舒坦。 这便是盛世的声音。 不过,途径回春堂时,她倒是目睹了一出好戏。 回春堂外,看热闹的百姓围成一圈,地上还有个被草席卷着的死人,一旁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男人在哭丧。 “爹!你怎么就抛下我们一个人走了!” “爹啊!您就这么走了,女儿怎么活啊爹!” 场面看着是挺凄惨的,那两人的眼睛也的确是红了。 柔弱小姑娘眼泪直流,惹来不少人同情。 迟玉卿本不想插手此事的,但她想到自己也学了医术,奈何途经这医馆正好就碰上这出闹剧了,倒是不好坐视不理。 回春堂是怀梁最大的医馆,回春堂这三个字便是他们的金字招牌。 他们也是真悬壶济世,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他们都一视同仁。 就这一点而言,便值得让人佩服。 迟玉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才下马驻足。 她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却不知闹事之人什么来头,便挤进了人群询问了一下身旁的大婶。 “前些日子,那老汉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情急之下便送来了回春堂医治。” 回春堂还真就出手将那老汉给治好了。 可谁知,这才没过几天,便发生了变故。 老汉突然间死了,无声无息。 老汉死后,仵作验尸发现,老汉的怪病根本没治好,之所以会死,大抵就是因为发病所致。 这不,老汉的一双儿女找上门来非要回春堂给他们一个说法。 回春堂不理,他们便在回春堂前哭诉了整整三日。 “依我看啊,八成就是回春堂的人治死了人,换做是我,早就报官了!” “报官?报官能抵什么用?要我说,就该如此,也让大家伙儿看清楚,回春堂里就是一群庸医,他们非但救不了人,还会将好好的人治死!” “那小姑娘也是可怜,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谁说不是呢?她哥哥都这么大了还没说上媳妇,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唉,都是可怜人呐……”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大有人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丝毫没觉得应不应该。 迟玉卿不禁皱了皱眉。 回春堂外喧哗至此,内里却还是挡不住人来人往。 “两位还是回去吧!若令尊真是我们回春堂害死的,那我们自会负责。但令尊并非死于我们之手,烦请高抬贵手,明日便不要再来了!” 他们在外头哭丧了大半日,终于有个小童出来回应了。 小童虽然无奈,却也并未弯下脊梁。 他们如此这般霸道,回春堂确也有苦说不出。 好端端的救了人,不仅没有收他们的银子,还要被他们赖上。 但那老汉死得蹊跷,他们回春堂也看不出什么缘由,被骂了三日,今日也该有个了解了。 见回春堂终于有了回应,却是让个半大小童出来打发他们,男人坐不住了。 他起身,指着小童便破口大骂。 “我呸!你们回春堂害死了我爹,现在还想抵赖,这是什么道理?” “诸位看看,这便是回春堂!好一个回春堂啊!我今天便要砸了你们这招牌!” 他几乎癫狂,区区一个小童是拦不住他的。 众人也在指指点点,无一不在说回春堂之过。 这时,迟玉卿出面了。 “且慢!”女儿家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在嘈杂的声音中尤为突出,众人都看了过来。 只见,一青衫少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轻纱遮面,虽然瞧不出容貌何许,通身的气质却是不俗,不禁让人想多看两眼。 迟玉卿上前,站在了小童身边。 “你是何人?”男人不满,恶狠狠的盯着她,想要看清她面纱下的模样。 迟玉卿未曾理会他,只是吩咐小童,道:“去将你们掌柜叫来。” 小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去叫人了。 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是替自己说话的,便没有动作。 迟玉卿就那般站着,风骨卓然,任由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丝毫不见怯场。 不远处的茶楼上,傅淮宴和一个锦衣少年也在看着这一幕。 锦衣少年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见他看得入神,不禁调笑道:“怎么,你对那姑娘感兴趣?” 难得见这厮盯着一个姑娘不眨眼的,还真是稀奇。 傅淮宴收回目光,撇了他一眼:“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个皇子,能不能多关心关心正事。” 060:揭穿 - 知矜 - 知妗 沈元清充耳不闻,望着迟玉卿那边,轻声询问道:“那姑娘扰乱了计划,现在又该怎么办?” 他们自然不是碰巧出现在此处的,有人想借机钓大鱼,怎奈鱼儿不是那么容易便上钩的。 “有人多管闲事还不好吗?”傅淮宴淡淡道。 不管她是什么人,能摆平此事自然最好。 而他们,只需在背后看戏就是了。 他一脸的冷漠,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近人情这四个字。 沈元清轻轻摆了摆头,心下不禁一阵庆幸,幸好这厮选择了和他交好。 那边,等了一会儿,回春的掌柜也终于出来了。 掌柜的慈眉善目,一眼瞧着便让人觉得很是慈祥。 他是回春堂的掌柜,也是回春堂资历老道的大夫。 男人一看到掌柜的出来,便想冲上前与之理论,但他并未得逞,他被回春堂的人拦下了。 掌柜的也并非是因为他才出来的,自然不屑于理会他。 只是径直走到了迟玉卿跟前。 人家是老前辈了,迟玉卿自然是大方见了礼。 “不知姑娘唤老夫前来所为何事?”掌柜的受了她的礼微眯着眼看着她。两眼便将她打量了一遍,但也并未因为她年纪小就轻视她。 瞧着面生,他便猜测眼前的小姑娘身份不简单,所以并未离去,他也想弄清楚,她是什么人。 迟玉卿点头:“我想请掌柜的帮我一个忙。” “姑娘但说无妨。” 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她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我想让掌柜的再验一验那老者的死因!”她指着那具尸体缓缓说道。 当即,掌柜的便愣住了。 他不清楚眼前的姑娘究竟是敌是友。 看戏的众人也议论纷纷,有说掌柜心虚的,也有说他们亵渎死者的。 掌柜的看了她一眼,却只看得到她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姑娘,我们回春堂从来只救人性命,绝不会有害人之心!”他没有应下她的请求。 也变了脸色,觉得她是在故意刁难。 “我知道。”迟玉卿坚持。 他们是想找回春堂的麻烦,理应回春堂来解决此事。 掌柜的迟迟不应,看热闹的百姓倒是先急了。 “口口声声说与你们无关,那你们怎么不敢答应这位姑娘?” “是啊!有本事就再验一验!” “对,验一验!” “验一验!” 众人齐声喊话,逼迫回春堂掌柜答应验尸。 就在掌柜的被逼无奈要答应时,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终于开了口。 “多谢诸位仗义执言,不过我和兄长只要回春堂给我们兄妹一个交待便足矣!” 言外之意,验尸大可不必。 听到验尸时,男人的神情明显有所变化。 他挣脱开桎梏,拦在了老者的尸体前。 “我爹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他瞪着他们,那眼神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迟玉卿与掌柜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掌柜凝眉不语,在思考着什么。 这俩人哭哭啼啼的,倒也惹来众人怜惜,说要验尸的声音也没那么大了。 迟玉卿嘴角微扬,看着那两人道:“二位莫怕,如今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真是回春堂的过失,到时他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他们越是遮掩,便越是有问题。 他们若真以死者为大,便不会将死者以一卷草席抬到这里来闹事了。 经过她这么一引导,看客们纷纷喊话。 还有人劝慰他们兄妹,听得那姑娘脸色煞白,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拒绝。 这时,掌柜的也终于同意了验尸。 “那便依姑娘所言!” 男人不依,在地上撒泼打滚。 掌柜的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他们便上前去将他拉开了。 仅凭那姑娘一己之力,也阻拦不了,纵然是着急,也只有干看着。 掌柜的亲自上阵,迟玉卿便跟在他身后。 众人也瞪大了眼睛,想要瞧瞧究竟是个什么真相。 草席被揭开,老汉的尸体便暴露在外。 死相有多可怖且不表,就说那老汉身上的特征。 除了尸斑,红色的疹子密布,除颈部以上,暴露在外的部位到处都是。 密密麻麻的,比尸体散发出的难闻气味还要令人作呕。 绕是迟玉卿,也是强忍着不适。 她猜到会是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这些症状和死者生前得的怪病征兆一样,难怪他们会赖上回春堂。 在普通人眼里,的确看不出什么。 掌柜的眉头紧锁,掩着口鼻仔细查看了一遍。 死者喉咙处有针眼,应该是仵作先前验尸所致。 掌柜也以银针试了一下,可是并无收获。 众人屏息以待,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掌柜的思路没错,可他是以一个大夫的身份在查验尸体。 掌柜觉得很奇怪,给这老汉诊治时,分明就是普通的瘾诊。 可现在却不是了,相似的症状他却查不出究竟是各种原因所致。 迟玉卿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她缓缓走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同掌柜说了几句话。 而后,掌柜的又重新查探了一番。 终于,让他找到了问题所在。 “竟是如此!”看着手里已然变黑的银针,掌柜恍然大悟。 他并非服毒身亡,刺探咽喉自然是查不出什么。 可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他用银针在死者的掌心和脚底试探了一下,结果银针果真变黑了。 不仅如此,他还另有发现。 掌柜举着发黑的银针,让众人纷纷过目。 他再与那发疯的男人对峙:“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事实证明,他便是无端陷害。 但那男人并未轻易认错,还是一口咬定是回春堂所为。 “对!就是你们回春堂下毒害死了我爹,我要报官!告你们回春堂堂草菅人命!” 事已至此,纵然他再疯狂,也是无济于事了。 众人也不是傻子,回春堂怎么可能下毒? “休要再信口胡诌,我回春堂与你爹无冤无仇,作甚要下毒谋害于他?” 掌柜甩袖,让他们将他松开了。 “你们为何下毒,你们心里清楚!” 他不依不饶的模样,着实将迟玉卿逗笑了。 帮人帮到底,她看着那人悠悠开口道:“你爹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跟着师父跑了这些年,她什么没见过? 稀奇古怪的病情她见得多,死状离奇的尸体她也见过不少。 所以,她才能只透过死者露在外面的皮肤发现玄机。 被她看穿,那人明显很是错愕。 —— 感谢小朵小也小年的打赏!比心✧*。 再次感谢! 文中思维是作者思维,诸位就当看一乐,如果有不严谨的地方,还请不要太过较真。 061:英雄救美 - 知矜 - 知妗 众人不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人自然不认。 迟玉卿挑了挑眉,上前指着死者的尸体道:“此人身上起的这些东西的确中毒所致,不过他并未服毒。”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分明银针都变黑了,可她却说此人不是被毒死的。 就连掌柜也是将信将疑。 虽然心头疑惑,却并未出声质疑,在等她的解释。 “诸位请看,这便是证据!” 她捻起银针,在死者的颈脖处和以下的位置做了对比。 颈脖以上并未发黑,而一碰到别的地方就立刻变了色。 “姑娘,这能说明什么?” 众人还是不明白,看得是一头雾水。 迟玉卿也并未卖关子,紧接着说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不清楚,可这毒却是在他死后才下的!” 之所以验不出他中毒了,便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口服。 若非离奇凶案,仵作验尸便没那么严格,至多是在咽喉处以银针刺探一下。 更何况,此事摆明了是有人故意而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毒应该是下在了水里。有人将尸体泡在水中,但水只没过肩头,所以才会是这种情况。” 迟玉卿转过身,又看着那男人,眼神意味深长。 “想要此毒发作,便要趁着尸体还未变凉时进行,若不是你们,难道还有人当着你们兄妹的面行凶不成?” 就是剧毒,也无法对一具凉透了的尸体起作用。 为了陷回春堂于不义,这背后之人还真是大费周章。 她这么一说,有人仍旧云里雾里,却也有恍然大悟了。 “原来如此!”掌柜茅塞顿开,对她也多了一些钦佩。 “你胡说!我看你分明就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眼看事情败露,那人慌张否认。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官府再说吧!”迟玉卿冷冷道。 弑父之人,她还不齿。 众人也指指点点,听着那些话,男人突然朝着迟玉卿冲了过来,眼里浮现杀气。 迟玉卿并非软弱女子,正打算出手将他一招制服时,有人先一步替她挡下了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少年从人群中出来,快速截住了男人,将他打翻在地,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 好一个英雄救美! 只可惜,他戴了一张面具。 迟玉卿呆愣的看着他修长的背影,鼻子一下就酸了。 他背对着她,可她却知道是他。 她想过很多种他们再见面时的场景,却没想过是在此时此地。 眼前的他便是她最熟悉的模样,她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 她眼中盈着泪花,冷不丁将季无渊吓了一跳。 她怎么哭了? “姑娘?”他温声开口,将她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迟玉卿眨了眨眼,忍着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如今还不认识她,不能将他吓着了。 她故作轻松,同他道了谢:“多谢公子搭救!” 季无渊却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多礼。” 他方才一直在看这一出闹剧,不得不说,她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所以,他才会在此时出现。 于他,迟玉卿满眼都是欣赏,便是克制,眼中却藏不住喜欢。 她直接将周遭的人都忽视了,眼里只剩下他了。 将她拉回来的,还是官府的捕快。 回春堂报了官,这会儿正好过来将他们带走。 “冤枉啊大人!” 男人不甘心,哀嚎叫冤,那姑娘因为害怕只敢跟着小声啜泣。 至于那具尸体,自然也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至于如何处置,那是他们的事了。 “既如此,大家便散了吧!” 好戏散场,也就没有热闹看了。 百姓们纷纷离去,只有回春堂仍旧人来人往。 掌柜想答谢迟玉卿,不过她一心只在季无渊身上。 季无渊离开,她也追了上去,后边儿掌柜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人潮退散,这该喝的茶也喝完了。 “看来,背后盯着此事的人还真不少。”沈元清感慨道。 只出来一个季无渊,还不足以证明什么。 这局巧妙,也不巧妙。 “不过,那姑娘还真是厉害,就是不知是什么来头。”能不能拉拢来为他们所用,这才是沈元清所关心的。 傅淮宴起身要走,随口一说:“查查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他就匆匆走了,留下沈元清独自发愁。 “这人……”沈元清无奈一笑,也离开了。 另一头,季无渊正好要上马车离开。 迟玉卿打马追了上去,隔着面纱巧笑嫣然。 “公子还没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呢!”她翻身下马,与他并肩站立着。 他这朵高岭之花,她势必要拿下。 她过分活泼,他也只是侧目睨了她一眼。 “季无渊。”想到什么,他还是说了自己的名讳,只是语气不冷不热,看不出什么。 “那么姑娘呢?我见姑娘本领超群,不知姑娘从何而来?” 既是她主动招惹,也省了他开口。 怀梁城似乎没有这号人。 迟玉卿倒是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可又想到一些时,终有些顾忌。 便只得拱手道谢了:“恕不能相告。不过公子的大恩我记下了。” 还还是不还,端看他了。 迟玉卿眨了眨眼,眼睛如新月一般,像是会说话。 季无渊不敢看她的那双眼睛,因为他莫名的对她有种熟悉之感,可是又毫无头绪,这让他很是心烦。 想到沈敏君,他的面色便冷了下来。 “若没什么事在下便先告辞了,姑娘请便。” 不待她点头,他便上了马车,头也不回。 “第一次”相见,她也不敢追得太紧。 直到他走了以后,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之处。 他为何,又戴着面具? 前世他是因为毁容,所以才常年以面具示人,可这一世她明明已经救了他啊? 她不明白,存了一肚子的疑惑。 天色渐晚,她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迟玉卿想她今日多管闲事,大抵会招惹上一些麻烦,自然不敢就这般大摇大摆的回家。 想了一下,她骑着马儿朝着迟家相反的方向去了。 从客栈中换了一身行头出来时,门外果然有不少的生人盯着客栈。 来不及细想,趁着人来人往之际,她低调隐去。 迟玉卿看到张灯结彩的迟家时,一瞬间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一时间她有些恍然,迟家已经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见她在迟门外停驻不走,守在门口的家丁觉得很奇怪,还以为她要找谁。 062:美丽的误会 - 知矜 - 知妗 待他们上前仔细一看才知道,来人原来是自家小姐。 通报的通报,带路的带路。 迟延章忙于公务,还未回府。 迟玉莞在老太太院里做绣活,听到妹妹回来了,激动得差点将手都给伤了。 知道老太太也等着这一天,迟玉莞和魏嬷嬷搀扶着她老人家起了身。 迟玉卿一直念着姐姐和祖母,回来后自然也是直接去了老太太那里。 这边老太太几人还未出院门,迟玉卿便过来了。 祖母没有以前那么严肃了,瞧着还有一些病态。 若没有迟玉莞和魏嬷嬷搀扶着,大抵是连站都站不稳的。 迟玉卿鼻尖泛酸,将眼泪一抹赶紧过去替了魏嬷嬷。 老太太想要仔细看她,转过身望着她,伸出一双干枯消瘦的手在她脸上摸了一圈。 迟玉卿也微微蹲下,让她老人家不用费力。 彼时抱着她腰撒娇的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了,老太太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你这丫头,怎地这般瘦了!” 老太太不由得在心头将儿子数落了一遍。 迟玉卿凑近了一些,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她老人家身边。 “祖母,卿卿想你!” 和师父行医时,有时途径怀梁周遭,她总想着要是能回来看看就好了。 可想来想去,她到底还是将思念埋在了心底。 如今见到了最亲的亲人,他们都在眼前了,那种心绪反而更加浓烈了。 就像是儿时没讨到糖吃,心中莫名委屈,止不住的难过。 因为她这句话,老太太没能绷住,落了泪。 老太太的呼吸也变得有些许急促,一面却伸手在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慰着这个“长不大”的孩子。 迟玉莞与魏嬷嬷对视了一眼,既高兴又无奈。 这祖孙二人一个哭成了泪人,一个不肯撒手。 可外面天寒地冻的,魏嬷嬷也只好出声提醒了。 迟玉卿反应过来,赶紧和姐姐一人一边搀扶着她老人家进了屋。 屋里很暖和,就像老太太和迟玉莞的心一样。 老太太问了她不少话,迟玉卿也很认真的在回答。 见这小丫头如今安稳无恙,老太太也就放心了。 迟玉莞一直在一旁等着,终于到她了。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光知道惦记着祖母了,怕不是将我这个姐姐给忘了?”迟玉莞注视着她,嘴角挂着温暖的笑容。 迟玉莞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她莫说是这样打趣的话,便是半句话也是不敢插的。 迟玉卿失笑,直接过去拉着姐姐的手让她看个够。 “那姐姐就冤枉我了,我可是日日都在想着姐姐的!”说完,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我们卿卿这张嘴啊,真是越来越甜咯!”迟玉莞捏了捏她的小脸,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迟玉卿咧开嘴笑得开怀。 有她在就是欢乐,不一会儿,老太太院中就传出了笑声。 就连老太太和魏嬷嬷也是没忍住放声大笑,气氛祥和。 迟延章过来时,听到里面的笑声,也跟着心情大好。 那些糟心事倒是一点也不重要了。 “让我看看,是谁家的乖女儿回来了?”这边祖孙三人其乐融融的说着话,迟延章也过来。 “爹爹!”姐妹俩同时回头,唤了一声。 迟延章点了点头,还是先给老太太见了礼。 老太太却只是撇了他一眼,并没有前两天那般热切了。 他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好像对他不满了。 便看了姐妹俩一眼,结果姐妹俩相视一笑,他自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也不敢去问老太太。 “你这丫头,要回来也不提前告诉爹一声。”迟延章佯装不悦。 不过,他也是回了这怀梁才知道这怀梁的水有多深。 让她一个人赶回来,他还真是不放心,但他也是想着她会传信回来,届时让赵达和周吉二人去接她回来便是了。 可谁知道这丫头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而且,他还听到了一件事。 听他们的描述,想来也是这丫头的手笔了。 女儿太优秀,让他这个做爹的很是忧心啊! 迟玉卿吐了吐舌,怕他唠叨,忙跑到老太太身边赖着。 “女儿这不是想着爹爹是个大忙人嘛。” 她本是打趣他,是随口一说,可老太太却较了真。 还以为她是怕了迟延章,老人家很容易就想多了。 “啪——” 这不,老太太猛然一拍桌子,将他们都给吓到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老太太这是发的什么火。 迟玉卿想问,老太太却没给她机会。 “阿莞,先带卿丫头去吃点东西。” “是。” 祖母发了话,迟玉莞便颔首,领着妹妹出去了。 她知道,祖母这是有话要单独和父亲说。 迟玉卿虽然好奇,但还是乖巧的跟着姐姐走了。 屋中就只有老太太和迟延章母子俩还有魏嬷嬷在。 魏嬷嬷是为了照顾老太太,除了倒茶什么的,便端立在一旁,并未出声。 迟延章不明所以,便试探性的问了老太太一句。 结果老太太正好借着他的话茬,将他好一顿数落。 “卿丫头自小便瘦弱,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多上点心!” “……” “她便是再聪慧胆大,也是个女儿家,你少将你爹教育你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我将她养到十岁,也未曾舍得骂过她。你倒好,竟也一点都不心疼!” “……” 老太太越说越气,就像是迟延章这个做父亲的真就苛待了女儿一般。 看儿子也是哪哪儿都不顺眼,别提有多嫌弃了。 听老太太说完了,迟延章才敢喘气。 他是听明白了,自己老娘这是误会了。 他哭笑不得,赶紧解释。 可老太太来了脾气,一通训斥后说什么也不听他的解释了。 奈何母亲大人任性,迟延章也只有无奈告退了。 赶了好几天的路,她也的确没怎么吃东西,这一回来她的肚子就不禁咕咕作响了。 吃东西的功夫,屋子里也有不少人。 双儿好不容易才将她盼回来,这下便是寸步不离了。 她没在这府上,双儿还真觉得惶恐。 她以为在平川时去过的员外府便很大了,可来了怀梁后她才知道,那样的府宅在这怀梁多如牛毛,算不得什么。 她是迟玉卿的丫鬟,来了这里后,府中的丫鬟一个个待她都很恭敬,这般待遇是她从前想也没想过的。 双儿一开始是很高兴,可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慢慢的她就开始自卑了起来。 063:姐姐愁绪 - 知矜 - 知妗 所以双儿天天都盼着她能早些回来。 迟玉卿看到双儿自是高兴,不过小丫头突然变得扭捏了,躲在她身后有些怯场。 迟玉卿便明白了她的小心思,便什么话也没说,待回去她的小院里她们二人再好好说也罢。 赵达和周吉两人也守着她,他们俩就像长辈,迟玉卿很尊敬他们。 他们并不是迟家的奴才,迟玉卿都是以叔叔来称呼他们二人的。 想起在平川时他们说的玩笑话,她还旧事重提打趣了他们。 “两位叔叔来这怀梁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婶婶可有着落了?” 他们当时毅然选择跟在迟延章身边,放弃了大好前途,这份情谊让父亲和她都很过意不去。 当时他们便开玩笑说跟着迟延章,届时能讨到老婆。 迟延章也许下了承诺,说只要回来这怀梁后,便给他们二人说一门好媳妇。 没想到,在平川一待就是四年。 他们俩人都是正值而立,年华正好。 说起这事时,她一个小姑娘没脸红,他们俩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小姐快别拿我们寻开心了……”俩人都不好意思,上演了一出猛男羞涩。 那扭捏的样子,诡异中还透着一些可爱。 迟玉卿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是矜持如迟玉莞,也是没能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迟玉卿豪迈道:“两位叔叔放心,此事便包在我身上了,包你们二位满意!” 她倒是很乐意当这个红娘,也忘了她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 “咳咳!”门外的迟延章正好就听到了她的豪言壮语。 不知说什么,只好假意咳嗽了两声。 避免尴尬,众人很配合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爹爹,你快来尝尝这酸枣糕,可好吃了!”迟玉卿捏起一块糕点,笑得人畜无害。 迟玉卿装傻充愣一直有一套,眉眼弯弯又是乖巧小姑娘一枚。 迟延章倒是很给面子,接过她手中的酸枣糕丢进了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的确不错。 想到方才在老太太那里闹的乌龙,他的确很无奈。 可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 看着姐妹俩乖巧懂事,他的确很欣慰,可他这个父亲做的也是真失败。 心里憋着话,不说出来也实在难受。 迟延章便坐下同姐妹俩说起了心里话。 迟玉莞从来没有过像这样和父亲谈心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不太敢开口。 夜幕降临后,月亮高高挂在了夜空,望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迟延章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亡妻。 “若是你们娘亲还在……” “我答应了她要将你们姐妹照顾好,可是我却没做好,爹爹亏欠你们两个太多了。” 他不禁叹息,想起了妻子临终前的嘱托,他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说到娘亲,姐妹俩都有些低落。 但父亲的自责也让他们感到无比心酸,父亲只会比她们更加难受。 迟玉莞是姐姐,她率先开口。 “我很高兴我生在了迟家,有一个当大英雄的爹,女儿并不觉得爹爹欠我们什么,是女儿应该感谢爹爹才对!” 迟玉莞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她们姐妹做了迟家的女儿,便是别人羡慕不来运气。 迟玉卿也附和,她们姐妹俩的懂事让迟延章热泪盈眶。 “往后有爹在,谁也不能欺了你们!” 姐妹俩靠在他怀中,他的胸膛很宽阔,姐妹俩很安心。 心中的郁结解开,迟延章感觉轻松多了。 为了当好女儿的靠山,他还得继续努力。 一家人用过晚膳后,便不早了。 迟玉卿自然去和姐姐腻歪了,就赖在她院中不走了。 妹妹愿意和自己亲近,迟玉莞也高兴,姐妹俩躺着久久都睡不着。 迟玉莞好几次都欲言又止,迟玉卿便知道她有心事。 可姐姐不想说,她便也没有多问。 “卿卿,你马上就要及笄了。”迟玉莞感叹道。 时光荏苒,这一晃,妹妹都要及笄了。 迟玉卿轻声应了一声,对于及笄,迟玉卿也满怀憧憬。 她心中有自己的女儿情怀。 过了很久,耳边传来了妹妹均匀的呼吸声,迟玉莞才蹑手蹑脚的起身。 她有心事,却不能与谁去诉说。 夜半更深露重,连丫鬟都睡着了,迟玉莞独自坐在石阶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一袭寒风吹过,是吹进骨子里的凉。 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可紧接着,她的肩上多了一件斗篷。 她一抬头,便看到妹妹那娇俏的容颜。 迟玉卿坐在了她的身边,姐妹俩依偎在一起赏月。 “还是将你吵醒了……”迟玉莞内疚道。 “我若不装睡,又怎会知晓你心中烦忧?姐姐,你心中烦闷的话,尽管跟我说就是了。”憋闷在心中迟早会生病的。 心病无药可医。 她本就没睡。 迟玉莞叹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迟玉卿也并未逼迫她,只是等着她开口。 良久,迟玉莞才开口。 “卿卿,我很迷茫。” 迟玉卿大概猜到了一些,但她没有说话,等着迟玉莞继续说道。 “待他孝期一过,我就要过门了,可是我与他并不相熟,我不想嫁他……” 迟玉莞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委屈,这会儿只有她们姐妹二人,迟玉莞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 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迟玉莞的未婚夫。 这本亲事是在她十四岁时,老太太替她定下的。 那时怀梁传信到平川,迟玉卿也知晓此事。 那家人姓魏,魏家和迟家是故交,魏家的老夫人和迟家老太太曾经还是手帕交。 和迟玉莞定亲的是魏家大房长孙。 他们诚心求娶,又是魏老夫人亲自来说的。 老太太念着他们魏家在怀梁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后迟玉莞也不会吃亏,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他叫魏霆江,现在大理寺任职。听说是武考第二,也是个练家子。 所以迟延章对他很满意,觉得可以将女儿托付给他,便没有过问其他。 关于这个魏霆江前世迟玉卿也听过。 他为人正直,查案也很厉害,断过几桩离奇大案,就连季无渊也称赞过他。 不过此人前世死得早。 就跟他查的案子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现在想来,大抵是查到了不该查的人,灭口罢了。 这样的人迟玉卿钦佩,可涉及到姐姐的终身大事,她也实在做不成理中客。 姐姐不想嫁给他不止是因为不相识这一点,而是他并非姐姐喜欢的类型。 姐姐喜欢学识渊博的文人,好比是表哥陈恪。 064:没找她算账就不错了 - 知矜 - 知妗 但她心中抵触,却始终不敢言语。 魏霆江本就大迟玉莞三岁,本是说好了待她及笄便嫁过去的。 奈何魏老夫人离世,魏霆江得为老夫人守孝,故而大婚便延后了。 所有人都在怜惜她,她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她又心烦起来了。 “既如此,那便遵从你的心。”迟玉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一世姐姐并未与那恶人有交集,无论姐姐如何选择,她都支持。 如若她不开心,倒不如遂了她的意。 迟玉莞终于有了安慰,和她靠得更紧了。 “可是祖母和爹爹对他青眼有加,我……” “你若不喜欢他,他便是再好爹爹也瞧不上。姐姐,你总喜欢迁就别人,可你心里明明不愿意!” 她还未说完,迟玉卿便打断了她。 姐姐性子软弱,她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便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也是将所有委屈都憋在肚子里。 虽说现在好多了,可她还是不敢将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吐露出来。 迟玉莞低了下头,没有反驳她。 迟玉卿无奈叹息,轻声道:“姐姐,人生苦短,总得为自己争取一次。无论有什么样的结果,至少到最后不会留下遗憾,你说是吧?” 迟玉卿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她明白,究竟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父亲和祖母,他们比她看得更透彻。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迟家的顶梁柱没塌。 只要姐姐想,父亲定然不会强求她。 问题就在于她有没有勇气去开这个口。 迟玉卿知晓了她内心的想法,是可以去同父亲言说,但迟玉卿更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若不然,谁也救不了她。 “祖母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她老人家的心思,姐姐比我更清楚。” 她从来不说,老太太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 就算她此次不顺从了,老太太只会高兴,绝不会说对她失望什么的。 也没有人会去怪罪她,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敢踏出那一步罢了。 迟玉莞听妹妹像个过来人一样说了很多,她也没那么偏执,有些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谢谢你卿卿,容我再想想。” 她心中虽然还是犹豫不决,但迟玉卿相信她会做出一个让她自己不后悔的抉择。 迟玉卿枕着她的肩头,指着天感叹道:“姐姐你看,今晚的夜色多美啊!” 迟玉莞也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她倒还真的破涕而笑了。 天上根本没有月亮了,乌云遮住了月亮,一片漆黑。 “傻丫头!”起风了。 她起身,将妹妹护在宽大的斗篷下,两人蹑手蹑脚的进了屋。 一夜好梦。 …… “也只有那丫头才会有此本事了。”武安侯听傅淮宴说完后,便断定是她了。 他倒是很高兴,嘴角就没有向下过。 傅淮宴面部表情,幽幽道:“祖父就如此肯定?我派人去查了,但最后并没有指向她。” 没有谁会去关注一个小姑娘何时回来的,他也不关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老侯爷越欣赏她,他就越是不屑。 老侯爷嗤笑,看了他一眼:“那丫头精着呢,你查不到就对了!” 要是轻易就被人查出,他也不会对那丫头青眼相看了。 傅淮宴语塞,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可他就是不愿承认她很聪明这一点。 因为,这样会显得他很呆。 “那丫头帮了我们大忙,算起来,是我们欠了她一个人情。” 老侯爷睨了他一眼之后抿嘴笑道:“我们傅家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至于如何答谢,就交给你去办了。” 老侯爷想将他给绕进去。 傅淮宴自然不满:“她无端扰乱了孙儿的计划,孙儿没找她算账便不错了。” 还说什么答谢,傅淮宴很是气闷。 老侯爷当做不闻,只是随口应道:“那你便去找她算账好了。” 这小子是如今珠玉不识,不过只要他多和那丫头有交集,他便会改变看法了。 老侯爷很自信。 “……”傅淮宴很是无奈,他家这个老头怎地这般难缠。 无奈,他只得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虽然季无渊露面,却也不能证明便是二皇子是幕后主使。不过孙儿觉得,此事和大皇子应该没有多大关系。” 应该还有别人在给他们使绊子,那人不见得就是两个皇子。 他一开始就没怀疑过大皇子。 大皇子的目光一直是盯着最大的竞争对手二皇子的,他根本就未将三皇子放在眼里。 盯上回春堂背后的东家,这也不像是大皇子一党做事的风格。 所以,他才怀疑是二皇子有所察觉。 只是,季无渊的出现,让他打消了怀疑。 傅淮宴的直觉便是如此。 他以为能借着此事将计就计查出幕后主使,可人算不如天算,冒出个小丫头来扰乱了他的计划。 线索没了,他也只剩下猜测了。 老侯爷若有所思,倒是没有反驳。 “不用查了。”事到如今,是查不出来的。 老侯爷发了话。 傅淮宴点了点头,他也是正有此意,他怕到时候不仅查不到,倒是将把柄交到了别人手里。 “我听说你母亲又往你院里放了两个丫头?”说着说着,老侯爷又绕回了他的身上。 傅淮宴老大不小了,早就到了娶妻之年。 着急的人着急得不行,奈何老侯爷不松口,他们便也只有干着急。 早两年他娘便往他院里放人了,不过傅淮宴将她们赶走了。 老侯爷也训斥了傅夫人,说她是在误人子弟,傅夫人便不敢动心思了。 过了这么久,傅淮宴的婚事还没有个着落,她就更着急了。 这不,又大着胆子往儿子院里塞人了。 一说起这事傅淮宴就头疼,他胸怀大志,哪里有功夫去管什么儿女情长? 他能赶走丫鬟,却劝说不住忧心忡忡的母亲。 他这个长子还未娶妻,庶弟便有一个儿子了。 傅父本就不喜欢他,有了这一茬,对他们母子就更加冷淡了。 若不是碍于老侯爷还在不敢太过放肆,这傅家早就该翻天了。 傅淮宴体恤母亲,只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真就遂了母亲的意。 “母亲她也是关心孙儿。” 065:贺岁 - 知矜 - 知妗 乍是春寒料峭时候,宜上门贺岁。 今年大不相同,迟延章这一回来,便得先去敬阳公主府走一遭。 年前他也去过一次,不过那回他吃了闭门羹。 一大早迟玉卿便被捞了起来。 这种时候,她和姐姐自然也免不了要去公主府走一遭的。 她心中虽然是不想去,可也寻不到理由不去,她也父亲和姐姐去了公主府受气。 迟延章在前面骑马开路,慢悠悠的向着敬阳公主府赶去。 大抵是和妹妹谈了心,这几日迟玉莞便好些了,至少不像先前那边郁郁寡欢了,眼神都明亮了不少。 倒是迟玉卿自个儿,因为不想去而将不高兴写在了脸上,在姐姐跟前她不用伪装。 “我知道你不想去,其实我也不想,只是我想去看看娘。”迟玉莞轻声道。 季嫣死后,只有一块牌位摆在迟家。 敬阳公主要将自己的女儿带走,迟延章同意了。 当时迟家还因为此时被人笑话了。 连老太太都骂他不识大体,可迟延章做的决定,谁也劝阻不了。 这些年来,迟家人只得靠着满院的玉兰花来缅怀斯人。 敬阳公主不仅不让迟延章去祭拜女儿,就连迟玉卿姐妹俩也没看过几回。 敬阳公主也不愿和他们迟家人扯上关系。 姐妹俩都知道,这回是父亲想去看望母亲了。 “一会儿到了,你就跟在姐姐身边,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就当做听不见就是了,知道了吗?” 想到公主府的人的霸道,迟玉莞不禁嘱咐她道。 迟玉莞想着自己受委屈不算什么,她也不在乎这些。 她有心里话想对母亲说,这次便忍了也罢。 看着姐姐如此小心翼翼,迟玉卿不禁失笑:“姐姐,今时不同往日,有爹爹在,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若是以往,那些人自不会将他们当座上宾。 但现如今不一样了。 父亲不仅回来了这怀梁给她们姐妹撑腰,而且还是平南王跟前的红人。 敬阳公主就算再憎恨他们,也得给平南王几分面子。别的不说,该有的客套还是免不了的。 再说,敬阳公主的地位也不同往日了,她就是再高傲,心中也有一杆秤。 聪明如她,怎会断了送上门的好机会? 迟玉莞明显没想到这么多,她抿嘴细想了一番,还真是像妹妹所说的这样。 “卿卿,你真聪明!”她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妹妹一番。 她也有些羡慕迟玉卿,妹妹的眼界比她开阔,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她待在这怀梁终年如一日,抬头便是那四角天空,明明好像就在眼前,可她却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一样。 逃不开,也跳不出。 迟玉卿识破了她眼中的向往,微微叹气。 她看着姐姐,意有所指的感叹道:“其实我很钦佩外祖母,至少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话说回来,迟玉卿不得不承认敬阳公主。 她是一介女流,却靠着自己的谋算赢得大多数人的尊敬。 沈氏江山百年来第一公主的名号,可不是她自封的。 她虽然是绝情了些,可也正是因为她有恣意的资本,至少不会受制于人。 前世她抱大腿的想法是没错,只是她忽略了两家的仇怨。 后来敬阳公主培养她时,也还算客气,算起来也教了她一些东西。 她或多或少也受了一些敬阳公主的影响。 所以对于敬阳公主,迟玉卿的感受颇为复杂。 或许她恨的也只是公主府姓季的人罢了。 迟玉莞虽然不知道她的这些经历,却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倒是没有接话。 姐妹俩各怀心事,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到了敬阳公主府。 还真如迟玉卿说的那样,他们一到,下人便恭敬将他们请了进去。 姐妹俩乖巧的跟在父亲身后,俩人本就对这公主府不屑一顾,自然显得大气。 迟玉莞还以为敬阳公主也会出面会客,结果大失所望。 被迫养花逗鸟的外祖父在别院已经住了好些年了,如今这公主府只有舅舅季鸿代为招待。 不过季鸿倒是显得很热络,和其夫人热情招呼他们这边一家人。 姐妹俩乖乖巧巧的行了大礼,任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季鸿是不关心这些,不过季夫人便看得多一些了。 她盯着迟玉卿,眼中满是不解,不是说这小丫头一直在庄子上养病,近日才被接回来的吗? 可她瞧着迟玉卿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却和姐姐迟玉莞不相同,虽然活泼却不失礼数。 男人有男人的事要说,礼数周全后,迟家姐妹便由着季夫人带着去见了别的人。 这时候公主府的门庭自然热闹,有人比他们先来。 那人便是季芸娇。 季芸娇早已嫁人,夫家是敬阳公主替她选的,也是个书香门第。 虽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却也免不了仰仗敬阳公主抬举。 便说是那家人将季芸娇当公主一般伺候也是差不多的,有敬阳公主这个靠山在,季芸娇比嫁人之前还要嚣张。 所以季芸娇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不,这头一天,季芸娇便回了公主府。 再见季芸娇,迟玉卿本能的握紧了拳头。 纵然隔了这么久,她还是忘不了季芸娇对她的欺凌。 季夫人瞧见她靠在湖边喂鱼,忙快步过去将她搀扶着。 季芸娇此时挺大着肚子,身子瞧着有些笨重了。 虽说她们二人是母子,但因为敬阳公主的缘故,季夫人将她伺候跟祖宗似的。 他们夫妻为了公主府费尽心思,还不如季芸娇在敬阳公主耳边说两句好听的话来得实际。 沾了她的光,自然就得好好恭维,这一点季夫人心里门清。 季芸娇由她搀扶着,连迟家姐妹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鱼食。 肆无忌惮的在姐妹俩身上扫视着。 忍住心中不悦,姐妹俩耐着性子向她见了礼。 不过她却没给她们面子,只是随口“哦”了一声,态度十分轻慢。 季夫人也有些尴尬,若是以前她肯定不闻不问,不过想到夫君所说的,她又不好视而不见。 便看向季芸娇道:“你们姐妹也许久没见了,都是一家人,便好好说说话。” 她便退去给季芸娇准备吃食了,季芸娇嘴刁,如今有孕就更难伺候了。 “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季芸娇挑眉,看着迟家姐妹笑道。 066:拙计 - 知矜 - 知妗 季夫人走后,公主府的丫鬟围着季芸娇打转,将姐妹俩直接忽视了。 季芸娇又喂起了鱼儿。 迟玉莞不由得皱了皱眉,但她心里纵然不悦,却也忍着性子没有言语。 没有必要在公主府与季芸娇起冲突。 迟玉卿可不想傻站着被她耍,亭中有石凳,不待季芸娇招呼,她便拉着姐姐坐了过去。 季芸娇这才正眼看着姐妹俩,眉目间透着不悦。 特别是对迟玉卿。 “两位妹妹还真是不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定川侯府呢!” 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他迟家!季芸娇的眼神似乎要将迟家姐妹身上戳个洞。 迟玉莞本就不喜她的行径,这话自然也不爱听。 “表姐说笑了,在这公主府,你我可都是外姓人。”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便回怼了她一句。 这公主府可不姓季,就连季鸿都不敢暨越,季芸娇倒也大胆。 三言两语,便将季芸娇惹得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看着她。 一旁的迟玉卿看得一愣一愣的,姐姐让她凡事忍让退一步的,结果自己这嘴皮子如此功夫惊人。 看来,这些年,姐姐学了不少。 “迟玉莞,你好大的胆子!”季芸娇撑着肚子,一张脸上尽是怒容。 她季芸娇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同她说话,这会儿被迟玉莞一刺激,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大抵是有了父亲撑腰,迟玉莞也大胆了起来。 与季芸娇对视豪不露怯,她本就比季芸娇要高一些,倒是季芸娇要抬头看她。 在气势上,季芸娇便输了一截。 “你不过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也敢与本小姐相提并论!”季芸娇自小便受敬阳公主宠爱,她可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外人。 而今被迟玉莞这么一说,她便恼羞成怒了。也顾不得什么气度不气度的,指着迟玉莞便贬低道。 之所以她会如此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魏老夫人仙逝,魏霆江守孝是应当,但也不至于守孝三年这么久。 坊间便谣传说是魏霆江不愿娶迟家女儿为妻,故意而为之。 是真是假,反正迟玉莞都被人嘲笑了。 怀梁这些小姐夫人聚在一起,便难免嚼人舌根,这些话也传入了迟玉莞耳中,不过她本就无意魏霆江,听听也就罢了,并未在意。 只是,今时今日被季芸娇搬出来贬低,她心中难免气闷。 迟玉莞捏着拳头,奋力平息心中的怒火。 生气归生气,迟玉莞还是有分寸的。 撇了季芸娇高耸的肚子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 “表姐有外祖母的万般宠爱,我自是没有资格与表姐相比,只是可惜了,表姐不姓沈。若不然,表姐便是这永绥最尊贵的女子了。” 迟玉莞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温暖如春,却在季芸娇眼里刺眼极了。 她可看不到真诚,只有满满的讽刺。 总之,季芸娇的脸色很是难看。奈何又词穷找不到教训她的理由。 正当她发愁时,季夫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季芸娇心生一计,突然脚软,捂着肚子作势就要倒地。 “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她都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了,就是想要给讨厌的迟玉莞一个教训。 结果她一睁眼,入眼的却是迟玉卿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她的算计落空,因为她没根本想不到,迟玉卿早就将她看穿了。 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自己的仇人这话可是一点不假。 连季夫人都不一定了解季芸娇,迟玉卿却将她摸得一清二楚。 她方才眼珠子盯着迟玉莞转时,迟玉卿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加之,季芸娇不够果断,陷害自然不成。 迟玉卿托着她的腰,站得稳稳当当。 看着迟玉卿眼里的笑,季芸娇莫名觉得有些胆寒。 她想起身退开,却不敢动,怕一不小心真摔倒了,她的所有重心都在迟玉卿身上。 那边季夫人过来时,便看见的是这样一副胆战心惊的场面。 季夫人来了,迟玉卿才将她扶正,自己退开。 不等季芸娇倒打一耙,她便先出了声。 “这湖中的鱼儿自有下人来喂,表姐还是安心养胎的好。” 若不是她怀有身孕,想着孩子是无辜的,迟玉卿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但她若是还不知趣,再来招惹,她也自有办法收拾了她。 迟玉卿意有所指,季芸娇听出来了,脸色更加难看了,也白了几分。 瞧着女儿的脸色,季夫人还以为她是吓着了,忙围着她嘘寒问暖。 季芸娇却并不领情,最后瞪了一眼姐妹俩,便甩开了季夫人的手。 扭头就带着丫鬟走人了,一声招呼也不打。 季夫人拦不住她,又怕她出个什么意外,也只好随她去了,又指了两个丫鬟跟着去了。 瞧着她的方向,应该是敬阳公主的院子。 迟玉卿太清楚季芸娇行事做派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 “还好卿丫头你反应快!”季夫人还在后怕。 “芸娇怀了身孕,性子时有阴晴,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方才她在远处看,还以为女儿被欺负了,赶来却不是,她还得给两个丫头赔不是。 姐妹俩自不敢受她的礼,一番恭维后便一团和气了。 季夫人忙,也实在抽不出空陪着她们姐妹,便让她们随意逛这公主府了。 她也不敢再去请季芸娇。 姐妹俩乖巧应下,并未生事。 她们要去看母亲,便得先见见敬阳公主。 现如今敬阳公主端着架子不愿见她们,她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无非就是比比耐心,她们等得。 姐妹俩坐在亭子里接着季芸娇方才没喂完的鱼食投喂池中鱼儿。 想到姐姐方才与季芸娇呛声,一时半会儿她是忘不了。 瞧着妹妹的眼神,迟玉莞不禁脸红了。 忍了这么些年,她也不知道为何那会儿就突然有勇气去反驳季芸娇了。 现在一想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滋味还真是不错。 “姐姐,你方才真是太厉害了,直接将她堵得哑口无言!”迟玉卿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和姐姐比起来,季芸娇显然是不够看的。 得到妹妹的夸赞,迟玉莞心里还有些小骄傲。 想着方才和季芸娇斗嘴,她还没有发挥好,若不然就该将季芸娇气哭了。 “卿卿,你说得对,我们身后有爹爹替我们撑腰,便不能自己将自己给看轻了!” 迟家如今没有没落,以后也不会没落! 067:再遇季无渊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只是点了点头,将剩下的鱼食全部投入塘中,成群的鱼儿一哄而上争夺鱼食,溅起不少的水花。 干等着自是无趣,迟玉卿便提议去走走,也顺便逛逛这偌大的敬阳公主府。 敬阳公主是永绥的功臣,地位尊贵,她的府邸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富丽堂皇。 因她不喜喧闹,先皇便在外城为她建了这公主府。 都说北有平南王,南有敬阳公主,便是如此了。 迟玉卿偏生是对这里的每一处转角都非常熟悉,不待丫鬟引路,她便能十分清楚的知道该往哪里走。 怀梁正值冬末春初之际,已经有春回大地的迹象了。 公主府的后花园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不过姐妹俩还是来晚了一步,已经有人先一步来了。 虽然都背影,却也瞧得出是三个男人的身影。 从其中一个小小少年的身形来看,他大抵就是季芸娇的胞弟,季无铭了。 另一个应是季芸娇的夫君,还有一个迟玉莞便猜不出了。 看来这公主府还有别的客人。 此地不宜久留,迟玉莞正想拉起妹妹的手离开,却发现她正看着那边入了神。 “卿卿,你在看什么?”迟玉莞怕被发现,便是询问也是温声细语。 听着姐姐的呼唤,迟玉卿才回过神来。 那另一人她知道。 是季无渊。 单一个背影,她便知道是他了。 那日一别,她终是放心不下,心里也一直耿耿于怀。 她之后也打听过,得知他是被傅淮宴欺负,这才毁了容。 纵然她再冷静,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若不是想着往后,她定要亲自去向那傅淮宴讨还公道。 也幸好,她学了医理。 兴许有一天,她能摘下他的面具,让他能够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 她将心绪压下,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瞧着那边的花开得不错。”迎春花含苞待放,却不敌他一人耀眼。 迟玉莞知道只是她寻的一个借口,不过也没戳穿她。 “我瞧着那边的景色也不错,我们过去走走也好。”迟玉莞提议道。 姐妹俩都是待嫁姑娘,最好不与他们碰面。 “好。”迟玉卿用余光往那边瞥了一眼,才收回视线应了一声。 不过地上有些枯枝,姐妹俩和随行的丫鬟走过,还是发出了声响。 他们往这边看了过来。 这下,迟玉莞姐妹俩便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迟玉莞想着他们兴许会当做没看到她们,却不想有人过来请她们过去说话。 “两位表小姐,少爷有请。”借的是季无铭的面子。 迟玉莞不禁皱眉,他们也都是读圣贤书的人,怎地如此不知礼数? 不过毕竟这里不是迟家,她们也是上门做客,便忍下了不悦。 温声应答:“还请转告你们少爷,是我们姐妹无意闯入惊扰了君子待客,这便不打扰了。” 小厮有些为难,却也不好拦着她们。 “我便说她们不会来。”季家姑爷看着季无铭玩味说道。 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迟玉莞。 季无渊默不作声,季无铭年纪小,觉得被她们拂了面子没什么脸面,便相着找回面子。 “等着!”他昂着头,有些恼怒。 她们不过来,他便亲自前去。小少年风风火火的朝着姐妹俩的方向去了。 季家姑爷嘴边扬起得逞的笑,紧跟了上去。 见季无铭亲自过来了,姐妹俩相互看了一眼。 走暂且是走不了了。 “莫不是无铭哪里得罪了两位姐姐?若真如此,那无铭便先同两位姐姐陪个不是了。” 季无铭迈着大步,走到了姐妹俩跟前。 嘴上说着不是,眼中却充斥着不屑。 季鸿一双儿女,皆是被宠坏了。 一个是深受敬阳公主喜爱,一个是季鸿夫妇的掌中宝,小小年纪正是不服管教的时候。 季无铭最是在意脸面,此时虽然是笑着说这话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迟玉莞也笑:“二郎多虑了,本就是我们打搅了清静,说起来,应是我们赔不是才是。” 季家姑爷也过来了,走近来一瞧愠怒的迟玉莞,更觉惊艳了。 迟玉莞是知道他的,来都来了也不好失了礼数,便拉着妹妹同她见了礼。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此处景色宜人,谁都可以来此观赏,谈不上惊扰。两位妹妹来都来了,若不过去瞧上一瞧便算是枉来这公主府了。” 季家姑爷虽然是对着姐妹俩说这话的,但眼睛一直在迟玉莞身上打转。 他还未娶季芸娇时,也是这怀梁城中的倜傥公子。 迟家大小姐可是怀梁公子哥们公认的梦中情人,不仅长得貌美,还是个才女。 他当然也动过心思,只是可惜她早早的便许了人家,白白让魏家那个莽夫占了便宜。 他娶了季芸娇后,便什么也不是了,莫说是红颜,便是野花也摘不成一朵。 若不是敬阳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不会在季芸娇跟前伏低做小了。 这会儿瞧见迟玉莞了,他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窝囊,反而是自信满满。 他年岁不大,却脸色发白,已经微微有些虚浮征兆了。 只见他邪魅一笑,迟玉卿差点破功了。 她不喜的人,迟玉莞自然也忍不了。 若说方才是忍着怒气的,这会儿她便是将不悦写在了脸上。 不过这次迟玉卿没让姐姐出头,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表姐夫所言极是。那诸位慢走,我们便不多送了。” 她一脸笑嘻嘻,人畜无害,偏偏又将两个男人都堵得哑口无言。 “我是说……” “此处景色美不胜收,就是不知道表姐夫带芸娇表姐来看过没有,若不然我差人去将芸娇表姐也请来一同观赏?” 他还想说什么,迟玉卿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分明是笑着望着他的,可那笑容却让他不寒而栗。 季无铭心生不悦,想着这里是他家,好心好意邀请她们一同赏花,现在倒好她却突然反客为主,反倒是撵起他们了。 “二姐姐还真是不客气!”季无铭冷着脸开口道。 迟玉卿噗嗤一笑,想着他和季芸娇果真是亲姐弟,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笑什么!”季无铭恼羞,追问道。 068:阴差阳错 - 知矜 - 知妗 季无铭不想罢休,人先姑娘也不怕他。 纵然季家姑爷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出面劝阻季无铭。 他也怕闹到季芸娇那里,届时她不依不饶,他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和季无铭同姐妹俩说了告辞。 姐妹俩点头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待他们走远后,迟玉莞才笑出来。 “我们来这公主府一趟,可是将他们姐弟都给得罪了。”迟玉莞不禁失笑。 不过看着他们姐弟家吃瘪的样子,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迟玉卿不以为然,只要他们不招惹她,她自然不会小题大做。 谁叫他们非要和她们姐妹过不去?窝囊了一辈子,如今她还真不怕这对姐弟。 “姐姐,我们过去看看吧。”来都来了,不去看一眼的确是亏了。 公主府本就依山傍水,这后山花园纵览湖光山色,又有春花依旧,当真是美不胜收。 迟玉莞点了点头,姐妹俩携手过去了那处最佳观景点。 迟玉卿以为季无渊已经走了,可她和姐姐过去了才知道他没走。 他一个人在湖心亭中静坐,与她们所处的位置还是有些距离的。 就好像,她们能看见他,他却不知她们就在身后一般。 迟玉卿又走了神,瞧见妹妹的异常,迟玉莞也不傻。 “卿卿,你认识他?”迟玉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她就在这怀梁,自然是知晓季无渊这个人的。 和皇子师出同门,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殊荣。 他也没教人失望,在怀梁世家公子的圈子里,他的文采当是数一数二。 便是迟玉莞也是拜读过他的大作的。 只是可惜,他毁了一张脸。 以至于怀梁的小姑娘仰慕他的才华,却难免畏惧他的容颜。 而且,他心中早有所属之人。 迟玉莞也曾倾慕过他,只是后来与魏家定亲了她便歇了这份心思,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不可能。 迟玉卿缓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没有回避姐姐的问题,倒是大大方方的说道。 她一直盯着人家看,姐姐自然怀疑,倒不如归结于缘分使然,她还能光明正大的多瞧上几眼。 这个理由让迟玉莞无话可说,便同她介绍起了他是谁。 “他便是季无渊,我还记得你曾经问起过他。”迟玉莞记性很好,虽然时隔好几年,但那段时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 “好在季家有这么个人,不至于让季家从怀梁世家除名。”迟玉莞不禁感叹道。 …… 季阁没撑过两年便去了,季家便落到了少年的肩上。 复兴家族是少年必须要抗起的责任。 所有人都在笑话他时,他却将这些都记在了心中。 正是因为他的努力与不懈坚持,季家在洪流中没有倒下。 他一人便足以代表整个季氏一族。 “若他不是二皇子的人就好了。” 说完,迟玉莞又忍不住轻声叹道。 立场不同,便做不成朋友。 他为二皇子做事,有自己的立场,这样的人有自己的坚持。 迟玉莞倒不是因为爱慕不成觉得可惜,只是觉得失去了一个交朋友的机会。 听姐姐这么一说,迟玉卿也有些郁闷了。 是啊,她怎么还忘了这一茬? 她在走之前故意向傅淮宴透露二皇子请人代笔,便是为了阻止他再与二皇子为伍。 可她做的那些,却终究没能改变他的选择。 他或许是瞧不起二皇子的做派,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整个季家。 到底是她没有考虑周全。 不过,她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离开二皇子的。 这江山交到沈元祺手中,只会重蹈前世覆辙。 在此之前,若他们成了敌对,她也会先将自己的私情藏好。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收回,不再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了。 她差点就陷入其中出不来了。 比起这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这风云变幻之际,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季无渊守在此处守株待兔,可那本该自己送上门的兔子却跑了。 待他回头时,她们已经走远了。 “难道不是她?”他望着迟玉卿的背影喃喃自语。 那日过后,他并未查到那位神秘姑娘的踪影,就好像她从不曾出现过。 直到刚刚看到了她。 他迟迟忘不掉那双眼睛,那晚他一夜未眠,他想到了一些往事。 第一次见到她那双眼睛,他便起了疑心。 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他记忆深处的那双眼睛。 他想,若她们是同一个人,她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他在此处守株待兔。 而他这次却失策了。 更要命的是,她未曾理会,他的心中便觉得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装作不认识他了。 季无渊还记得,在平南王府时,她满眼泪水的模样。 直到遇见她,他才知晓自己认错了人。 他想问问她,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为什么当时她会抱着自己哭,他想问个清楚。 那边季无铭和自家姐夫走远了才想起还有个季无渊在后头。 便让下人去唤他了。 正好,她们走后,下人便过来请他了。 季无渊收回颇为低落的神色,跟着下人去与他们会合了。 …… 大抵是托了季芸娇的福,敬阳公主终于肯见她们姐妹了。 去见敬阳公主,迟玉卿莫名的还有些紧张。 不过,她也并未将这份紧张表现出来。 大丫鬟领着姐妹俩去了敬阳公主的院落。 敬阳公主的院落更显僻静,与府中其它地方不同,这里并未有多富丽堂皇。 和迟家一样,院中种了许多的玉兰。 除却玉兰,再无其它。 迟玉卿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她以前只觉得敬阳公主霸道,心里也是怨恨她的。 可今时今日再踏进这里,她的步子便有些沉重了。 无论如何,敬阳公主都是个好母亲。 听父亲说,当初求娶母亲的儿郎有很多,敬阳之所以将女儿许给他,便是因为顺从了女儿的心意。 069:公主无情 - 知矜 - 知妗 以敬阳公主当初的地位,谁也没想到她会将女儿嫁给迟延章。 可敬阳公主偏就这么做了。 正因如此,猜忌她别有一番心思的大有人在。 她也从未理会过这些流言蜚语。 直到季嫣早逝,两家因此闹成了不相往来的仇人。 隔着轻薄的帷幕,姐妹俩看不清她老人家的模样,却也能从夹缝中窥探得出几分风姿绰约。 姐妹俩不敢怠慢,齐声向她屈膝行了大礼。 敬阳公主却倚在美人榻上好似睡着了一样,并未理会她们。 季芸娇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盯着她们。 姐妹俩都知道这个外祖母难缠,便耐着性子等了。 迟玉莞心想,她无非就是想让季芸娇出出气。 她撇了一眼妹妹,迟玉卿态度恭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等了好一会儿,敬阳公主还是没有动静。 季芸娇便上前明目张胆的开口嘲讽了。 “看来,两位妹妹来得不是时候。我看两位妹妹便早些回去,莫要扰了祖母清净才好。”季芸娇掩着嘴笑道。 季芸娇心想不枉她求了祖母这么久,只是可惜,不能好好教训这俩姐妹一顿。 她如此嚣张,姐妹俩也只能视若不见了。 当着敬阳公主的面,没必要与季芸娇起冲突。 姐妹俩没一个理会她,季芸娇像是一拳打完了棉花上。 她回头望了一眼,祖母还在浅寐,她眼珠子转了一圈,胆子也大了。 “来人,送两位小姐出去!” 这个主,便由她来做了。 季芸娇平日里最受宠爱,她喊这一嗓子,还真有人听。 这时,迟玉莞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季芸娇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她正想发作,迟玉卿却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她很了解敬阳公主。 敬阳公主可不是为了给季芸娇出什么气,与其说是给季芸娇出气,不如说是在考验她们。 故意刁难是真,却不见得就是因为厌恶。 敬阳公主可从不糊涂。 今时是不同与往日了,可她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再者迟玉卿精通医术,从这些人的呼吸声里,便能猜到端倪了。 所以,季芸娇嘲讽,她并未还嘴。 迟玉莞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帷幕后那道影子已经起身了。 但季芸娇背对着敬阳公主,她现在一心想着看她们姐妹的笑话,自然也看不到丫鬟挤眉弄眼的暗示。 见请不动她们,季芸娇便用眼神示意他们可以动手。 就在两边拉扯之时,帷幕打开,传来了敬阳公主的冷喝。 “放肆!” 这一声冷喝,将季芸娇吓得不由自主的抖了两下。 丫鬟婆子们也赶紧退居一边,一个个低着头心慌不已。 姐妹俩闻声抬头,便落入了敬阳公主审视的目光中。 终是敬阳公主的气场太强,迟玉莞瞧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倒是迟玉卿,没有回避她的打量。 只因她也在盯着敬阳公主看,一时失了神。 敬阳公主和她记忆中的没两样,便是迟暮,举手投足之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 她的美并非单纯能以美貌论之,是多少绝色也无可比拟的。 短暂走神后,迟玉卿赶紧收回了目光,和姐姐乖巧的在一边垂眸等候敬阳公主开金口。 她回过神来了,敬阳公主却还没有。 方才一番对视,陷入深思的不止她一个人。 敬阳公主的目光落在她们姐妹俩身上,更多是在迟玉卿身上。 她方才竟从那小丫头身上看到了季嫣的影子。 几年未见,她好像不认识这小丫头了。 迟家两姐妹没一个与季嫣相像,所以她从不喜欢这俩孩子。 可现在来看,这小丫头竟比芸娇更像自己女儿了。 和相貌无关,而是神韵。 方才这丫头无畏的望着她时,她竟觉得有些惊喜。 季芸娇见敬阳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迟玉卿,眼中却并没有怒气。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另外的神情流露,好似欣慰…… 更重要的是,是对着一个外人。 她不免有些慌乱,她就在祖母身侧长大,却从未真正获得过祖母的认可。 世人都说敬阳公主疼她宠她,可她自己却清楚,敬阳公主喜欢的,只是她那张脸。 她眼神微暗,撑着肚子去了敬阳公主身边。 “祖母,我跟两位妹妹闹着玩呢!”她勉强笑了笑。 事已至此,她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主动低头了。 可敬阳公主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冷淡不过。 季芸娇委屈咬唇,敢怒不敢言。 “嬷嬷,将大小姐送回刘家。转告他们,大小姐身子娇弱,好生伺候着。”姑爷姓刘。 敬阳公主淡淡吩咐了身旁的嬷嬷。 顿时,众人都惊讶了,季芸娇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祖母我不回去!您说过的,我想回来住多久都随我心意,我不想回去!”季芸娇把着敬阳公主的手哭诉道。 先前她是假意落泪,可现如今就是真真切切的委屈了。 曾几何时,她季芸娇竟也落得这个下场? 敬阳公主赶她走,她便是失去了宠爱。 小小刘家又怎比得上这公主府? 她本是打算此次回来,便长住下了,他刘家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可现如今,却要将她送回去,她还有什么脸面? 姐妹俩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想到敬阳公主竟下此决定。 “还愣着做什么?”敬阳公主面无表情的拂开她的手。 “大小姐,请吧!”嬷嬷也看出来了,公主这是铁了心了。 便也不跟季芸娇客气了。 “狗奴才,放开我!” 季芸娇不从,嬷嬷刚碰上她她便炸毛了。 挣脱后便跪到了敬阳公主面前,声泪俱下。 “祖母,我自小便在您身边长大,难道还敌不过两个外人吗?您若不喜欢我了,我走便是,您又何至于伤人至此!” 哭诉着,季芸娇也真是委屈。 她不明白,为何当初将她宠上天,现如今却又将她打泥沼。 她这一番质问让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 迟玉莞和她没什么深仇大恨,至多是觉得她蛮横跋扈,敬阳公主如此对她,她也觉得有些过重了。 可敬阳公主没发话,她也不敢轻易插嘴,也害怕到时候被季芸娇追着反咬一口。 迟玉卿则更多的是心惊。 看来她曾经以为的很多都只是她以为,真相却并不是如此。 她以前还很羡慕季芸娇,现在看来,她只一阵后怕。 她也很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季芸娇。 070:突生意外 - 知矜 - 知妗 “你是在质问本公主?”敬阳公主逼视着她,目光如炬。 季芸娇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将说出去的话再收回了。 也顾不到会不会被迟家姐妹看笑话了,她抱着敬阳公主的腿眼泪长流。 “祖母,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不能回去,她怕这一走,便是彻底失去了庇护。 但她的认错并未获得敬阳公主的同情,反而更惹得敬阳公主气恼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起来?”遇事便是这般反应,敬阳公主对她很是失望。 若不是看在她大着肚子的份上,早就一脚踢开了。 “祖母!” 季芸娇不肯,一旁的嬷嬷便上前将她拉开。 就在推搡中,季芸娇忽然面色惨白的捂起了肚子。 “祖母,我的肚子好痛……”她向敬阳公主伸出了手。 敬阳公主不知为何却愣住了,并没有回应。 丫鬟还没来得及上前搀扶,她便倒在了众人面前,身下渗出了血,骇人至极。 很快,各种惊呼声响起,顿时便是一片混乱了。 不知敬阳公主心中做何感想,但如今也不能不管她了,将她安置好,便赶紧差人去请太医了。 季夫人本是想着过来看笑话的,却没成想出事的是自己的女儿,匆匆赶来哭成了泪人。 但敬阳公主未发话,她也不敢过问太多,来的时候也听下人说了一些,就更不敢质问敬阳公主了。 她们各怀心思,都在等一个结果。 而另一边,姐妹俩被迫退到了一边,并没有上前找添乱。 也帮不上什么忙,迟玉莞都吓傻了,她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她呆呆的望着那边,眼中还有泪花在闪烁。 她独自伤感半天回过头却发现妹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便以为妹妹也是吓到了,还反过来安慰她,却是完全忘记了迟玉卿精通医理这一茬。 “卿卿别怕!”迟玉莞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那双手都在抖。 迟玉卿这才回过神来,稳住了她战战兢兢的身子。 “姐姐,我不怕的。”她也温声回应,将眼底的复杂神色藏了起来。 季芸娇就在她眼前倒下,迟玉卿能救她,可她并没有及时施以援手。 前世季芸娇欺她辱她,她对季芸娇可产生不了所谓同情。 若是在她刚重生之时,她说不定还会拍手称快。 只是,她现在还是一个医者,医者仁心。 她对季芸娇没有一点同情,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此番选择了袖手旁观,她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她始终做不到像师父那样无私。 也罢,便算是为过去的恩怨做个了结吧,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去想这些糟心事了。 等了好一会儿,太医才出来。 季芸娇身子娇弱,孩子没能保住。 不知敬阳公主所想,她只是差人将季芸娇送回了自己的院子,也没有再提送她回刘家一事了。 那边迟延章等人也知晓了此事,这终归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恐怕此时和敬阳公主言说去看亡妻之时便行不通了。 季鸿忧心女儿也无心挽留,他们父女三人这边都要走了,敬阳公主却点名要见迟玉卿。 迟玉卿也有些诧异,她想不到是为何。 可她就是不情愿,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 方才大抵是敬阳公主这院中最热闹的一回了。 季鸿一家自是围着季芸娇打转了,他们也不敢前来打扰。 这会儿只剩下孤寂与冷清。 只有她一人前来,她难免有些紧张。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面上仍是故作镇定。 将她带到,丫鬟便出去了。 一进来,她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屋子里燃了香,与屋子里还弥留着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敬阳公主如此吹毛求疵之人,竟也待得下去。 只是,没有敬阳公主的吩咐,她也不敢贸然乱动,还是先恭敬行礼问候了一声。 “进来吧。” 敬阳公主的语气颇有些疲惫,已经不似先前那般了。 帷幕拉开,敬阳公主也起身了,那双眼睛没有先前那般有神采了。 只快速打量了一眼,迟玉卿便收回了目光。 但敬阳公主还是察觉到了,她也上下打量着迟玉卿这个外孙女。 她不记得这孩子小时候长什么模样了,也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抬起头来。”敬阳开口便是不容她拒绝的语气。 迟玉卿按下心中忐忑,沉住气抬起了头颅。 只是心平气和的看着敬阳公主,任由她打量。 敬阳公主痴痴的望着她,没有言语。 好半天,敬阳公主才回过神来。 真像啊! “你是叫玉卿吧?” “回祖母,正是。” 迟玉卿面色不改,颔首应答。 敬阳公主从来就不在乎她们姐妹,这些年又是少有往来,自是记不清她们的名字。 敬阳公主将她的名字放在嘴边默念了好几遍才作罢。 “坐下说话吧。”丫鬟早就备好了软椅,就在敬阳公主的身边。 诚然迟玉卿心中是有些许的惶恐,但她还是过去乖巧坐下了,只等着敬阳公主另外发话。 说来,迟玉卿还从未靠她这么近过。 前世纵然敬阳公主后来指点她时,她也没有过这般待遇。 她都是在那一张帷幕外听着便是了,敬阳公主也不想见她。 如今靠得这般近,她还真有些局促。 “你好像很怕我?”瞧见她的小动作,敬阳公主竟然笑了。 这画面太过诡异,迟玉卿真的害怕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扯了扯嘴角:“卿卿不敢,只是许久未见外祖母了……” 她也说得不错,本就是如此。 她无心攀附敬阳公主,也不屑得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但她不在意这些,敬阳公主却记下了。 “往后若是你想,便随时过来。” 敬阳公主语出惊人,将迟玉卿吓得眉心直跳。 偏偏敬阳公主又紧盯着她,教她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得先搪塞过去。 此后,敬阳公主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只限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她的回答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敬阳公主就是不厌其烦的问,即便是无趣至极。 在经过一番问候之后,迟玉卿这才大着胆子同敬阳公主说了想去看母亲一事。 正如她所想,一提起这事,敬阳公主便变了脸色。 不过,这次她也没有一开口便拒绝。 只说待她及笄了再说。 她及笄那天,也是母亲的忌日。 071:佳人有约 - 知矜 - 知妗 靠得有些近,敬阳公主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药香,还特意又凑近了一些。 这味道就是闻着令人舒心,与这屋子里的香味截然不同。 迟玉卿看了一眼,敬阳公主正盯着她挂在腰间的香囊,目不转睛。 她有些迟疑,想了之下才慢慢将香囊取了下来。 “这里面放的都是草药,有安神的功效。” 她也没说送给敬阳公主的话,只是将香囊递了过去。 敬阳公主若是想要,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先讨好她老人家也罢。 大抵是前世染上的毛病,自从季无渊走后,她便常年无眠了。 重生回来也是一样,在边关时她心中焦虑更甚,好在她跟着师父学了医理。 也只有这些药香才让她能安然入睡。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惦记着她的香囊,得亏是她心灵手巧,送出去了还能再做。 敬阳公主将香囊拿近鼻尖嗅了嗅,神情顿时舒缓了许多。 但敬阳公主并没有开口讨要,而是将香囊归还给了她。 “倒还真是个好物件。” 迟玉卿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想将香囊送给她吧,又不好再开口了。 想了一下,心中有了主意,她便又将香囊挂了回去。 “外祖母若是喜欢的话,我回去便做两个给您送来。” 她腰间挂着这个,味道已经很淡了,倒不如重新再做两个。 她今日这般近距离观测敬阳公主,也大概看出了她有些什么毛病,送礼也得投其所好。 她是不想攀附,可他们想要去看娘亲,便得经过敬阳公主点头。 兴许讨好她老人家还能少走些弯路。 敬阳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没什么好说的了,知道她不自在,敬阳公主也没有强行再留。 只是差人送她离开时,说了一句:“你的及笄礼,本宫会去。” 只一句简单的话,便让迟玉卿愕然。 直到与父亲和姐姐会和,她都还是摸不着头脑。 敬阳公主太反常了,反常到让她不认识。 迟玉卿便大概将此事同他们说了一下,迟玉莞和她一样震惊,父亲但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外祖母喜欢你是好事,你呀也别瞎想了。只是我在想,祖母知晓此事后,心中又该作何想法。” 在马车上,迟玉卿将一些细枝末节也说给了姐姐听,迟玉莞想不出个所以然,但还是很替妹妹高兴的。 两个老太太已经十好几年没有再聚首了,心中对彼此都存了怨恨的,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如今却要因为她的及笄礼相聚,那场面迟玉莞是想都不敢想。 迟玉卿也是只有无奈一笑。 说来,迟老夫人之所以对敬阳公主心存怨恨,不单单是因为在季嫣这件事上,敬阳公主的霸道行径。 而是另有其因。 迟延章是大将军,季嫣死后想嫁给他做续弦的姑娘大有人在。 迟老夫人自然不想儿子老了无依无靠,也在替儿子相看继室。 她心中本有了人选,也托媒人上门提亲了。 可惜,那桩亲事终是没能成。 一来是迟延章无心再娶,其二便是敬阳公主从中作梗。 敬阳公主发了话,迟延章想娶继室可以,但人选必须由她来定。 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说是怕迟老夫人挑选的继室过门后苛待两个小丫头。 可谁都知道,她的心思断然不会这么简单。 这时,迟延章也趁机表明态度,自己不会再娶他人。 老夫人便是因为这件事和敬阳公主闹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这回敬阳公主如此反常,只怕祖母要更加怀疑她的用心了。 两人相见时的气氛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他们回去之后,老太太一听说此事,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不过她老人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更不想将嫡亲孙女的及笄礼搞砸,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先忍着了。 迟玉卿的及笄礼,两年前老太太和迟玉莞便在着手准备了,只要小丫头回来,便能顺利进行。 年后,除了敬阳公主府上,姐妹俩也去了平南王府。 只是陈家,她们姐妹没去。 于理是该去走一遭的,但迟瑛未到迟家来,老太太也发了话,勒令她们姐妹俩不准上陈家。 迟玉卿和姐姐自不敢违抗祖母的意思,只是默默为大姑母迟瑛而叹气。 …… 要说年初最热闹的场面,当属上元节无疑。 怀梁的上元灯会便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存在。 回想当初,迟玉卿也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看过灯会了。 平南王府沈敏君先一步邀请她们姐妹在那一天出门逛灯会。 这种佳节时候,姐妹俩没有理由拒绝。 除却沈敏君的邀约,迟玉莞也收到了另外的邀约。 不过她神神秘秘的,一开始还不让迟玉卿。 在迟玉卿的软磨硬泡下,迟玉莞才红着脸说了实话。 是她的未婚夫魏霆江。 他们有婚约在身,却从未见过面,这次魏霆江居然约她出门赏灯,着实是意外之举。 他的身份是自己的未婚夫,迟玉莞难免扭捏。 她其实也好奇,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好奇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迟玉卿不免笑着打趣她:“我看姐姐不如就去赴他的约,也免得姐姐日思夜想。” 此日思夜当然想非彼日思夜想。 虽然心中有了底气,可迟玉莞还在纠结,可不就是日思夜想嘛。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迟玉莞还是脸红了,没忍住在她的小脑袋瓜上敲了两下。 “好你个卿卿,竟笑话起我来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迟玉卿扮了个鬼脸,很是配合的跑开了。 姐妹俩你追我赶的,院子里满是少女娇俏的笑声。 跑得累了,姐妹俩才停下来。 她们也没有顾忌什么,大大方方的坐在台阶上。 春回大地,怀梁的冬日去的也快,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寒冷了。 “姐姐,你去见见他吧。” 迟玉卿侧目,望着托腮沉思的她认真说道。 正好,在这上元佳节时候,即便是两人相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与其在此纠结不知如何是好,不若两人见见面。 若是两生欢喜自然是好,若是姐姐对他生不出喜欢,也能早早的做出应对。 不至于最后成了一对怨偶。 迟玉卿也不想看到姐姐才从狼窝跳出便进了虎穴。 迟玉莞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总想着自己不喜欢他,可万一人家也不喜欢我呢?” 她虽然说着这话,不过她心里还是很骄傲的。 —————— 预估是3/30号上架,到时候会爆更(不吃不喝也更) 072:一个承诺 - 知矜 - 知妗 “像姐姐这般美好的女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迟玉卿笑道。 在迟玉卿眼里,姐姐就是这怀梁城绝无仅有的女子,自是谁也比不上她。 听到妹妹的夸耀,迟玉莞不禁嘴角上扬,她从不爱听这些,但只要是从妹妹嘴里说出的,她都爱听。 “卿卿,你喜欢怎样的男子?”看着妹妹那张笑颜,迟玉莞突然问道。 她有时候觉得妹妹不论在什么方面都比自己通透。 如今妹妹也长大了,她突然就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迟玉莞将怀梁的世家子弟都过滤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出个合适的来。 面对姐姐突然的询问,迟玉卿不由自主的就脸红了。 她想到的人自然是季无渊,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迟玉莞只当她是女儿家谈情便娇羞,反倒是没看出什么,只是托着腮等着她的回答。 迟玉卿假意想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喜欢像爹爹那样的君子!” 在她心中,父亲排第一,那么季无渊便是第二。 她不敢描述得太清楚了,也只好如此搪塞过去。 迟玉莞不由得失笑,心想妹妹果然还没有完全长大。 不过她们父亲的确是这怀梁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好男人。 这样看来,这怀梁城能入妹妹眼的人,寥寥无几。 “好,那便让爹爹和祖母给我们卿卿相看一个像爹爹一般的好儿郎。” 迟玉莞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温柔至极。 迟玉卿将头埋得更低了,心想着该怎样让父亲认可季无渊才好。 姐妹俩都心不在焉,各自有些心中的期盼。 徐徐春风吹过怀梁,老树也发出了新芽。 …… 上元灯会是整个怀梁都在期待的大事,那一天,或许会发生许多的大事。 傅淮宴也收到了同为纨绔的朋友邀约,邀他共赏上元佳节。 这种热闹的场面,他自然免不了去凑热闹。 周园一角,柳条焕新芽,摇曳生姿,风景正好。 廊桥尽头,得天独厚的两个清雅少年郎静坐于亭中对弈。 一个是芝兰玉树,一个是倜傥风流。 “你知道那姑娘什么来头,却不愿告诉我,怎么,是怕我夺人所好?” 沈元清将棋子放下,抬眼看了他一眼。 傅淮宴随意靠在背后的围栏上,享受着春风拂面,面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 待他走完一步后,才不紧不慢的捻起一枚白子落在黑子缜密的布局上。 他落下子,沈元清乐了,心想着这下能好好杀他一杀了,赶紧又走了第二步。 自然嘴上也没停:“被我说中心思,你这是急了?” 沈元清虽然背后没什么太大的势力支持,不过查一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奇怪的是,他还真就查不到那神秘姑娘。 他是查不到,可武安侯却一定能查到。 只是,他们却并未将结果告知他,也是让沈元清郁闷了。 心想着傅淮宴这厮不够意思,他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同他争抢。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若想与上头的两个哥哥争一争,便得抱好傅家大腿。 他越说越离谱,傅淮宴捏紧了手中棋子,在他说完的那一刻,将棋子放下,脸上的神情也终于有了反应。 傅淮宴看着他,胸有成竹道:“你输了。” 三步之内,他必输,这便是傅淮宴的自信。 沈元清忙低头看了一眼,看清局势,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下便怎么看都是满盘皆输的局面了? 他也找不到办法化解。 沈元清不禁锤了两下桌子,有些气恼。 又被这厮钻了空子! 他输了,心服口服。 傅淮宴撇了他一眼,继续打击道:“我都已经让你三子了,你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下次你想下棋可以找五公主陪你,我其实挺忙的,没空陪你闹着玩。” 五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如今只有十岁,她可不懂什么下棋,傅淮宴这纯属就是笑话他了。 沈元清棋艺一般,虽然每次都会被羞辱一通,但他就是不长记性,当然也不长棋艺。 “你!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元清一阵郁闷,却又找不到反驳他的话,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怕傅淮宴扫兴走人,他赶紧执棋重新布局。 “再来再来,你这次让我五步,我不信还赢不了你!”沈元清又重拾斗志。 傅淮宴轻轻摇了摇头,没接。 “没有彩头,没兴趣!” 没有彩头,他才不下这第二盘。 他又不是真闲,作甚要帮这厮磨练棋艺? 沈元清咬牙,加了码:“行!你若还是赢了我,我便许你一个承诺。” 这个条件并没有打动傅淮宴,但傅淮宴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有拒绝。 “条件我提,你不能拒绝。” “一言为定!” 傅淮宴来了兴趣,也不躺着了,坐直了身子和他比试。 沈元清后知后觉,赶紧补道:“若是你输了,你也得许我一个承诺!” 五步之遥让他心中燃起了自信,已经在心中设想承诺的具体内容了。 傅淮宴挑眉,放了狠话。 “别说是一个承诺,三个承诺我都答应你!” 端看他有没有本事赢了。 沈元清自是不服,全神贯注的低头开始布局了。 让沈元清压了一大头,傅淮宴脸上也不见有丝毫的慌乱。 倒是沈元清,本就怕他赢,这再一紧张直接就慌了神。 傅淮宴每走一步他就盯着棋盘研究半天才想出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傅淮宴却始终风轻云淡,也不在意他的行径是否君子,反正胜负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了五步棋的优势,傅淮宴显然招架不住,颇有些溃不成军之意。 胜局似乎是落在了沈元清所执黑子这边。 沈元清洋洋得意:“胜负已定,你赢不了了!” 傅淮宴的赢面微乎其微,反正他是没看出来有什么转机,他以为稳赢了,也学着傅淮宴的腔调趁机找回了一些脸面。 傅淮宴没理他,继续走着。 沈元清为求胜,棋子分布比较集中,可傅淮宴却是在谋划一盘大棋。 “我本想着手下留情的,不过你这厮着实不知趣,那这局我便拿下了。”他不理会,沈元清顿觉无趣。 傅淮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棋子放下,才睨了他一眼,道:“哦?你拿什么赢?” 073:明争暗斗 - 知矜 - 知妗 就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傅淮宴将白子稳稳的落在了暗藏杀机棋盘上。 沈元清自是不信,低头看了一眼,看清局势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五步之内,他必败! “承让了,三皇子殿下。”傅淮宴笑得春风得意。 他先前让了多少子,可都是要一毫不差的收回来的。 沈元清的目光别提有多幽怨了,他算是明白了,这人逗他玩呢! “傅淮宴,可真有你的!”沈元清追悔莫及,他就不该自取其辱。 不过已经说出去的话,他是收不回来了。 “承诺可以先欠着,我不急的。”傅淮宴笑得开怀。 现在的沈元清什么也不是,此时叫他兑现承诺岂不是亏大发了? 傅淮宴精着呢! 沈元清无奈,这些年都被这厮忽悠了无数次了,可每次就是不长记性。 不过他想着,若有朝一日他真能得偿所愿,区区一个承诺又算的了什么? 这样一想,他也就喜笑颜开不计较了。 周园的早春景致亦是一绝,二人沿着湖畔观赏着沿途美景。 灯会在即,这周园内出奇的冷清,今日只有他们二人相聚在此。 “二皇兄和大夏六皇子走得很近,看来是打算做些什么了。”沈元清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皇帝的年纪越来越大,朝中却迟迟未立太子,三个皇子都在等一个机会。 与他不同的是,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底气更足一些,可以私下做一些事。 虽说大夏的政权不在皇室之手,但六皇子始终代表了大夏,五年之期快到了,他总归会回去。 沈元清怕的是二皇子与大夏勾结。 傅淮宴摇了摇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的行径过于刻意,应该只是个饵。” 二皇子若真有意与大夏勾结,绝不会这般刻意张扬。 他们如今没有与两位皇子抗衡的资本,倒不如先行观望。 沈元清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不过我倒是觉得沈元祺是有这个胆子的。” 他的野心很大,为了那个位置,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几年,沈元清明哲保身选择低调行事,仍旧不可避免的尝了些苦头。 另一边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已是斗得不可开交了。 大皇子背后还有个三王可以与之抗衡,二皇子可不是一家独大。 傅淮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他可不敢!” 沈元清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元祺固然有此贼心,但他绝对不敢在此事有这么大的动作。 只因这永绥还有个平南王。 平南王尚在,他们纵然明里暗里打得头破血流,却不敢做出半分有违永绥之事。 否则,莫说是太子之位了,便是皇子身份只怕也是保不住的。 平南王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权力。 皇帝最信任之人便是平南王,只要被平南王抓到,便是死路一条,沈元祺自不会傻到自掘坟墓。 一说起平南王,沈元清也挺郁闷的。 他们兄弟三人都想获得平南王的认可,可平南王却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 大皇子一党多次示好无果,二皇子都开始曲线救国拉拢平南王了,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和两个哥哥比起来,他的胜算微乎其微,相信平南王也断然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只是,他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不甘心又是另一回事。 “若不是平南王一心为永绥,我还真怀疑他的用心。”心里是这么想的,沈元清也说了出来。 傅淮宴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四下看了一眼才睨了他一眼。 “祸从口出,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虽说他们和另外两个皇子一比是没有什么可比性,但不见得就没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 这怀梁城说是平南王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他还真是敢说。 沈元清语塞,终是惧怕,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这次的灯会应该会很热闹了。”傅淮宴淡淡说道。 有人明着钓鱼,有人暗中布局,或许灯会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倒要好好的看看,这场盛宴上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沈元清也想去凑热闹,不过他也知道,他没有去的必要。 正好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在,这便给了他机会,机不可失,他知道该怎么去权衡。 “是啊,热闹。”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能不热闹嘛。 与沈元清辞别后,傅淮宴便回去了。 在路上时,他还碰到了季无渊。 从方向看,季无渊是去二皇子府。 两人的目光交汇凝视了半晌才相反而去。 傅淮宴勾起嘴角,看来真如他所料,还真是有意思。 他是独自一人出来的,刚回府,傅开便急急忙忙迎了上来。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何事?” “侯爷命我在此处等你,待你回来了,便过去见他。” 傅淮宴很是头疼,因为母亲的关心,他这些天时常都是宿在外面的。 祖父那边他也没去过几回,只因那老头三句不离孙媳妇云云的。 他惹不起,便只有躲了。 如今老爷子命傅开在此堵他,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 “少爷,娶妻有什么不好的?”见自家少爷如此苦恼,傅开不由得问道。 二公子还盼着早日成家,奈何自家少爷一日不成亲,他一个庶子便不能越过少爷先娶妻。 二公子还未娶妻便已有了孩子,这事总归是不光彩,也正是因为这事,傅父才没敢太放肆。 傅开想的是,待他家少爷娶妻有了嫡子,这府上便没有那跳脚的庶子什么事了。 他话音刚落,正好老爷子的院落到了,傅淮宴停下脚步,只是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傅开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我说过想要继续待在我身边,便要学会闭嘴,看来你还没有记住。” “奴才知错!少爷,奴才保证,一定没有下回了!” 傅淮宴一开口,傅开慌了,赶紧跪下认错。 他不该多嘴的,他本就惹得少爷不喜了。 傅开本就是老管家的孙儿,他自小和傅淮宴一起长大,一直是跟在傅淮宴的身边的。 小时他如何傅淮宴不与他计较,也没人在意小孩的言行。 可长大了便不一样了,傅开纵然再特殊,也只是一个下人。 有好些时候,傅开都拎不清。 所以渐渐的,傅淮宴便不喜他贴身跟着了。但终究还有些儿时的情分在,所以对他做出了忠告。 只是,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075:杀鸡儆猴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老管家便过来了。 见状,他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是自己孙儿,老管家也不想他就这般被主子厌弃。 便也只好腆着一张老脸替傅开求了个情。 老管家在傅家多年,他的面子傅淮宴还是要给的。 “多谢少爷开恩!少爷放心,老奴定不会让少爷失望!” 自从这府上换了新管家后,他便一直跟在老侯爷身边,侯爷是什么想法,他还能看不清? 这傅家,迟早都要交到少爷的手中。 此事惹来少爷厌弃,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出人头地了。 不用傅淮宴教训他,老管家早就想好好敲打孙儿一番了。 这下正好也让他明白,若是失了主子信任,便没人在意他是谁。 傅淮宴只是点了点头,便从他们爷孙身侧经过,径直进了院子。 “你若不想安分守己,自会有人取而代之!你别忘了,我们原来可不姓傅!” 老管家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说到。 傅姓是他们身为家奴的荣耀,却也正是如此,让他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老管家对傅家衷心了一辈子才换来家主的信任,这些个小辈却轻而易举便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傅开还跪在地上,傅淮宴走远了他也没起来。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于老管家的教诲也没有作出反应。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老管家也进去了。 …… 还没来得及行礼,老侯爷便给了他一封信,傅淮宴接过一看,神色也是颇为凝重。 “怎么会这样?” 信中内容只有一个,傅家不记名的产业均被打压了一番,损失惨重。 而且他们连暗中使绊子的人是谁都查不到。 他们选择了一条最曲折的路,要做的事便有很多。 却不敢明着以傅家的名头来做,正是因为这些生意,才能支持他们继续和三皇子走下去。 而傅家,藏得很好,轻易不会有人知晓。 可现在,突然出了这种事,不禁让他们大伤元气,也给他们敲了个警钟。 他们傅家这是被盯上了? 老侯爷一脸凝重,他万事都要比傅淮宴想的远,心中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了。 “此次祸及到了不少人,只是小小的惩治,算是杀鸡儆猴了。” 城南城西四条街,或多或少的都有所波及。 这其中也包括大皇子和二皇子背后。 他们是损失惨重,却还不至于全然消失。 只有一个原因,那人只是想警告他们这些人罢了。 这样一想,老侯爷便猜测到是平南王的手笔。 也只会是平南王所为。 天子脚下,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平南王或许也并不知这背后分别是谁,便一起打压了,既是杀鸡儆猴,也为了能让他们消停下来。 平南王的意思,也是皇帝的意思。 傅淮宴听老侯爷这么一说,也想明白了,他不禁皱眉,若是此路行不通的话,便要另想他法了。 “看来,上次回春堂之事也是他们的手笔了。”傅淮宴纠结了许久,这会儿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回春堂与别的营生不同,多年来,回春堂不光积累了民心,私底下也是一个庞大的特殊消息网。 因为回春堂,傅家可是掌握了不少惊人的秘密。 也正是因为回春堂的特殊性,平南王也有所忌惮,所以平南王想查出背后之人是谁。 但傅家一直藏得很好,从来都没人知道,怀梁回春堂背后的主子竟是傅家人。 回春堂只是一个开端,现在也是在平南王的计划之中。 此时若是急了,便是正中下怀。 便是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也会被平南王当做别有用心。 “手握大权,却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倒还真是有意思!” 若说他没有异心,老侯爷是不信的。 这几年,平南王不但没有退出朝堂好好养老,手里的权力反而越来越重了。 而三个皇子中,他谁也没选,他的心思,也没有人能猜透,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老侯爷和他的旧怨未了,这时又动他傅家,老侯爷便是再沉着,也忍不住心中暗骂。 傅淮宴不敢插话,静听着老侯爷说了一通。 待他说完,傅淮宴才道: “既是如此,为今之计也只有按兵不动了。” 受到打压的不止是他们一家,谁先跳出来,谁便做那只被杀的鸡。 端看谁沉得住气了。 老侯爷颔首,也只能如此了。 傅淮宴也将之前和沈元清说过的事同老侯爷复述了一遍。 就是不知道,有了这一茬,这灯会还有没有那么热闹了。 “他们要争,便让他们争个高下,此时我们看个热闹便是。”老侯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算是明白了,三个皇子明争暗斗,却始终抵不过平南王一句话。 他们尚且不知平南王是个什么意思,也只有先行观望了。 若平南王真有什么想法,他们再做打算也不迟,不至于最后满盘皆输。 傅淮宴深以为然,自是没有异议。 说着,老侯爷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见他老人家难得安静,傅淮宴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平南王,自己倒是解脱了。 迟家入了平南王的阵营,迟延章如今对平南王尽心尽力,只怕祖父心中也是膈应。 自然就不会再提迟玉卿如何如何了。 这样一想,他反倒是轻松多了。 “对了,傅开那小子,你若是不想留他在身边,打发了便是,不必顾忌谁的面子。” 说到最后,老侯爷说起的竟是傅开。 这傅家的事,他老人家自是了如指掌。 一介下人若是将手伸得太长,便加以敲打。若仍旧不改,弃了便是。 “孙儿会处理好此事,便不劳祖父费心了。”傅淮宴弯腰行礼谢过。 傅开怎么说也和他是一起长大的,说弃就弃的话,他还做不到。 老侯爷只是用鼻音“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过问了。 说到底,这都是傅淮宴自己的事,他这个做祖父的不会干涉过多。 傅淮宴出去时,傅开还跪在那里,傅淮宴过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没有再动分毫。 傅淮宴欲言又止,从他身旁经过,走了一截才出了声。 “还不快跟上?” 他的声音响起时,傅开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喜极而泣。 “是!少爷!” 傅开慌忙站了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 076:留他不得 - 知矜 - 知妗 季无渊赶到时,二皇子沈元祺正在惩治手下。 隔着高墙,也盖不住里头的声声凄惨。 见季无渊来了,沈元祺才放过了他们。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底下的侍卫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爬了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对季无渊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沈元祺很着急,忙请他进了书房议事。 书房燃着松香,颇有一些沉闷。 沈元祺眉头紧皱,定定的看着他道:“若谦,想必你也已经知晓了,依你之见,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季无渊字若谦。 沈元祺派人去查了,可一无所获。 所以他这才怒火中烧。 平白被人打压了一头,却找不出那人是谁,他别提有多憋屈了。 他一开始想的或许是他的好皇兄所为,可之后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太可能。 在这怀梁,无惧他的,没有几人。 这样一想,沈元祺不禁毛骨悚然。 他自己不敢说出口,也只好唤来季无渊商议对策了。 他能想到,季无渊自然也想到了。 “殿下莫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事已至此,如今急也是没有用的。 倒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去应对这一变故。 沈元祺足够相信他,听他这么一说,倒也真的定下了心神。 季无渊走到门前,谨慎的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四下张扬了两眼才将门重新合上。 “如今在这怀梁城,除了平南王之外,还有谁能有这般本领?” “不过殿下大可放宽心,我们不过只是伤了些皮肉,可有人却是伤筋动骨了这回。” 虽然他也不知是谁,可平南王既然出手了,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沈元祺觉得气愤,也不过是觉得面子过不去。 “你说得有理。不过叫我将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我多少有些不甘。” “真不知道父皇在想些什么!”沈元祺不甘心,更不服气。 皇帝病重,却将大权都交由平南王之手。 此时他倒是对平南王信任有加,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会走在前头!又是谁为了谁做嫁衣! 帝王之心,沈元祺可猜不透。 季无渊默不作声,待他发泄完了,才道:“如今便是殿下与大殿下联手,只怕也无法与之抗衡的……” 平南王一句话,便能叫他们翻不了身。 这无疑是可怕的。 沈元祺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愤怒压了下去。 看出他的心思,季无渊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难为殿下处处受制了,不过,想要扳倒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季无渊低头沉思了半晌,才抬头看向他。 “什么办法!” 沈元祺来了兴趣,他最是相信季无渊,听他这么一说,十分捧场。 季无渊张了张嘴,无声说了一个字。 沈元祺看清后,脸色微变。 “我也是随口一说,殿下不必当真。” 季无渊及时住口,将难题抛给了沈元祺。 看着沈元祺面上的犹豫和纠结,季无渊便知他成功了。 “你知道的,为了这江山,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若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会再考虑的。” 这个提议风险太大,他还有一些理智尚存。 不过,这个想法已经在沈元祺心中扎了根,只等着一个机会生根发芽了。 季无渊点头:“殿下定会得偿所愿!”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虔诚,让沈元祺很是受用。 “对了,若谦,你不是喜欢敏君吗,为何突然要取消计划?” 虽说扳倒平南王他才畅快,可若是将平南王拉拢过来,便是更好不过。 奈何沈敏君处处排斥他,一不做二不休,他们原计划是在灯会上设计绑了沈敏君,再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届时孤男寡女被撞见,沈敏君自然和季无渊绑在一起了。 沈元祺手中也握着他季无渊的把柄,便不怕他生出二心。 谁知,灯会在即,他却不配合了。 季无渊脑海中顿时又浮现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还有很多事他都没有弄清楚。 他闭了闭眼,稳住了心神才道:“我只是不喜欢强求,或许我与她并无缘。” 他告诉自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沈敏君,他只是认错了人。 沈元祺不由得轻嗤道:“正人君子往往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沈元祺就从未信过什么缘啊命啊的,他想要某件东西,便会拼尽全力去抢。 季无渊的君子行径在沈元祺眼里就是傻。 季无渊笑了笑并未接话,也罢,就当他是傻吧。 “也罢,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便随你去罢。” “多谢殿下成全!”季无渊拱手谢道。 沈元祺拍了拍他的肩,郑重其事道:“若谦兄客气,你我二人私下完全可以将这些礼数抛开。” 沈元祺拉拢人有一套。 季无渊只是跟着笑了笑,眼中的恭敬并没有少,也没有再多言。 灯会是个好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直到太阳落山,季无渊才从二皇子府出来。 他这一出来,埋藏在二皇子府外的探子便跟了上去。 季无渊直觉敏锐,从一出来便觉得有人暗中跟着自己。 季家的马车穿梭在街尾小巷,与那些人周旋着。 穿过闹市,季家的马车扬长而去,随行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一阵阵吆喝声过后,季无渊才提着灯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看来,他也被人盯上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再向着季家的方向走去,而是去了另一边。 既然这怀梁开始乱了,有些事他也该加快速度去做了。 二皇子府—— 他走后,躲在屏风后的徐大少才出来露了面。 “殿下,此人心思深沉,又精于算计,将来大业即成,便留他不得了!” 沈元祺再信任他,也始终是隔着一层。或者说,他们是相互利用。 若是将他留在身边,便只会招来祸患,这是必然。 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沈元祺心知肚明,自是轮不到徐大少来指手画脚。 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徐大少便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吩咐下去,计划不变。”沈元祺眯起了眼。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季无渊说取消就取消,沈元祺怎会真的让他如愿? 他说不想强求,他便偏要让他不得不强求。 不论是谁,都不能挡了他的路! 徐大少心中虽有不满,却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 感谢小朵小也小年的八张月票!感谢亲亲一直以来的支持(*╹▽╹*) 马上三十号就上架了哈哈哈,激动得搓手手! 077:痴心妄想 - 知矜 - 知妗 平南王府—— “王爷此时正在会客,世子且先回去吧。” 沈自瑜来了好几回,却连院门都未曾踏进一步。 今怀梁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他自然知晓是谁的手笔。 他胸中难免澎湃,各种想法都有,怀着激动的心前来想询问个清楚,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日暮西沉,他自然不能在此时离开。 没有难为侍卫,他端立在一旁候着。 迟延章出来时,正好就撞见了在外候着的他。 沈自瑜起身,意气风发。 “我当这贵客是谁呢,原来是大舅哥你啊!” 见是他,沈自瑜就更高兴了。 迟延章倒是没他这般热情,只是点了点头。 如今迟延章好歹是个挂名侯爷,自不用同沈自瑜见机。 “内兄,说来我们兄弟二人也好些时候没有一起喝过酒了,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我且请你喝上两杯,你意下如何?” 沈自瑜眼珠子一转,将主意打到了迟延章身上。 迟延章看破不说破,反倒是装起了傻:“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为兄这身子实在不宜饮酒,只怕是要扫了世子的兴了。” 他可没说假话,若不是有他的乖女儿为自己仔细调养着,他只怕早就下去见亡妻了。 被他拒绝,沈自瑜心中不悦,可面上却不显,假意笑道:“内兄言重了,你我二人亲如一家,既是如此,届时以茶代酒也罢,总归不该生分了,你说是吧?” 迟延章还没有及时回话,那边平南王便来救场了。 同迟延章点了点头,侍卫才恭敬道:“世子,王爷有请!” “那我便先告辞了。”迟延章笑着离开了。 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了,沈自瑜别提有多气闷了。 不过既是父王有请,他可不敢让自家父王等着,慌忙收回视线跟着侍卫进去了。 一踏进书房,沈自瑜便闻到了香味。 和他闻过的那些沉闷的香有所不同,这香虽然浓郁,却教人闻着很是舒服。 “父王怎么也焚起了香?”沈自瑜不禁问到。 平南王不喜香的味道,所以从不焚香,今日倒是例外了。 没有人应答。 隔着屏风,依稀能看见平南王的身影。 沈自瑜忍着脾气,又走近了一些。 就在他快要踏进屏风后时,平南王终于出了声。 “说说吧,你前来所为何事?” 沈自瑜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想了一下,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父王,儿子也是方才才知晓您在私下做了些什么,儿子的意思是,可否让儿子也替您分忧分忧……” 提起这事沈自瑜难免感到憋屈。 他身为平南王世子,可父亲平南王却什么事都瞒着他,与其招揽一个外人做心腹,也不愿让他插手。 他想不明白,若他父王真有那份心,他们父子联手,还有什么难事? 平南王没有打断他,让他将自己的心思说完了。 见父王迟迟没有说话,沈自瑜也是捏了一把汗。 “父王,儿子没有别的意思,儿子只是关心父王!” 平南王的确一把年纪了,这话沈自瑜说得倒不心虚。 平南王轻呵了两声,他那点心思,做老子的还能看不穿? 正好,他也来了,平南王定了定心神,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将账好好的同他算一算。 “你最好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我做了什么事,也和你没有关系。” “不过,你若是想死的话,大可以试试。” 看不到屏风后的人的神色,可沈自瑜还是变了脸色,也暗暗捏紧了拳头。 “儿子不敢!” 平南王真狠起来,他这个血脉相连的儿子也不管用。 沈自瑜最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敢与平南王闹开,而是选择了隐忍不发,将怨气藏在了腹中。 “你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啊!” 这一下,平南王也没有再待在屏风后了。 岁月无情,平南王更加的苍老了。 只是他那双眼睛依旧锐利,甚至比以前更加令人感到压迫。 看他的那一眼吓得沈自瑜一阵腿软。站不住,他便跪了下去。 他整个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儿子不明白父王的意思!”他哪里还敢承认? 沈自瑜本就心虚,再被平南王这么一瞧,想到自己做过的事,心里就更加害怕了。 平南王走上前,俯视着他。 “我说过,你若是安分守己,这平南王之位迟早会是你的。” “可你若是还有别的什么心思,我也不会念及骨肉亲情!” “儿子……儿子没有……” 沈自瑜连否认都没有底气。 平南王冷笑道,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殊不知他私底下动的那些小心思,平南王早就知晓了。 三个皇子相争,他平南王一直是中立,谁也不清楚他最后会选择谁。 可沈自瑜不一样,沈自瑜有自己的心思。 起初,大皇子私下拉拢时他去了,二皇子一番肺腑,他也应了。 只是,这王府掌权的并不是他。 两个皇子到头来也只是空欢喜一场,最终得利的却是他。 他和两个皇子走得近,也不单单是为了站队。 平南王教导出来的儿子,自然不蠢。沈自瑜很聪明,而且心机也够深沉。 这些事,平南王尽都了如指掌。 连他私下里什么时候去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平南王都一清二楚。 先前之所以不挑开,只是因为正好利用他来打探一些消息罢了。 当平南王说出这些时,沈自瑜早就吓到浑身瘫软了。 确有其事的事,他连半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见他害怕的模样,平南王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呵,没有一点胆量还敢痴心妄想!你走吧,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谢父王!父王的教诲,儿子定将谨记于心!”仿若劫后余生,沈自瑜还对着他磕了头。 平南王饶过了沈自瑜,也对他彻底失望了。 沈自瑜连爬带滚的离开了,书房又空了下来。 平南王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缓慢走到书柜前,将暗格打开了。 看着里面放着的东西,他脸上的神色便坚定了许多。 078:上元灯会(一) - 知矜 - 知妗 上元佳节,宜赏灯。 入夜后,灯会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沈敏君来得早,好在迟玉卿不在意自身装扮华丽与否,只簪了一根青玉簪。 见只有她一人,沈敏君还以为迟玉莞还在后面没出来,往里望了两眼。 “怎么不见玉莞表姐?” 时过境迁,昔日的小姑娘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说来也是怪,迟玉卿和沈敏君小的时候很是相像,可长大了却没有那么像了。 只有那一双眼睛,颇为神似。 沈敏君和其母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为过,稍稍一笑,娇艳动人。 而迟玉卿则是多了几分英气,使得她看上去更加的沉稳大方,但那双眼睛又不会让使人觉得死板。 两人站在一处,倒是分外养眼。 迟玉卿并没有向她解释过多:“姐姐她就不与我们一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出发吧。” 去晚了,就会错过许多精彩。 沈敏君若有所思,很快她便反应过来,随之抿嘴笑了笑。 见迟玉卿欲上迟家的马车了,她忙唤道:“玉卿表姐,不若与我同乘,我们姐妹也好说说话。” 说罢,迟玉卿也转身了。 “便依敏君妹妹。” 她们可没嘴上说的这么亲近,不过沈敏君这般热情,她也不好推拒。 正好,她也有些问题要问沈敏君。 两人相携上了马车,前往灯会。 平南王府的马车很大,也很华丽,不待沈敏君照顾,迟玉卿便自顾自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先行坐下了。 见状,沈敏君暗自皱了皱眉。 心想这迟玉卿果然是在庄子上无人教养,行事竟如此这般我行我素。 迟玉卿掀开车窗的帘幕,看着外边的灯火辉煌。 她没有主动与沈敏君搭话,她不说话,沈敏君也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 “玉卿表姐,你的病好些了吗?”都说她在庄子上养病,同在马车上,沈敏君也闻到了她身上的药香味。 闻言,迟玉卿放下帘幕,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一脸真诚,正眼巴巴的望着她。 “劳烦敏君妹妹记挂,如今好多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迟玉卿也笑着答了。 沈敏君一脸喜色:“那就好!如今春回大地,也没有前些日子那般寒凉了,便要多出去走走才好。” “我上回本想邀请表姐小聚的,又担心表姐身体吃不消,便没开这个口……待过些日子桃花开了,表姐可否赏脸小叙一日?” 沈敏君看起来很高兴。 迟玉卿不免笑了笑,她还当沈敏君有什么企图,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只有我们两人吗?”迟玉卿笑着问道。 她这么一位,沈敏君嘴角的笑容便僵住了。 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表姐好些年没回来,她们也念着你……我想着大家都是好姐妹,便答应了……不过表姐若是觉得难为情,我再去回绝了就是!” “无碍,既然敏君妹妹都答应了,那便没有道理失信于人,我去就是了。”迟玉卿漫不经心的说到。 沈敏君口中的她们是她沈敏君的朋友,和她可没什么关系。 她又不傻,自然知晓沈敏君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只是,既然沈敏君笃定了她会去,她便去走一遭也无妨。 且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我就知道玉卿表姐你最好了!”沈敏君灿笑道。 迟玉卿还是以笑应之。 她问完了,迟玉卿便接过了话茬。 “敏君妹妹,我听说你和若谦公子关系颇为不一般,可有这回事?” 不想同她拐弯抹角,迟玉卿直接就问了出口。 她满心欢喜的回了怀梁,却是如此消息。 季无渊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沈敏君。 她不知花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才将这事消化。 除却大事,她还想与季无渊白头到老,要她轻易放弃,她自然是不甘的。 除非,他和沈敏君是两情相悦,届时就算她再有不甘,也只能放下。 不料,沈敏君听到她问这话,明显变了脸色,面上还有些嫌弃。 “表姐听谁说的?我当然和他没有关系,这种平白污人清白的话,表姐往后可莫要再说了!” 沈敏君一想到那张冰冷的面具就一阵恶寒。 她矢口否认,迟玉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见她如此态度,迟玉卿面上也有些愠怒。 在她眼里,季无渊便是千好万好,她自是容不得别人说他一星半点的。 沈敏君后知后觉,突然想起季无渊同她说过的话,便盯着她那双眼睛询问道:“表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来?难不成表姐与那季公子相识?” 季无渊说她救过他,还将她当做救命恩人,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她先前还当是他为了引起自己注意,故意这么说的。 现在看来,似乎另有其因。 面对她的探究,迟玉卿面色不改,缓缓摇了摇头。 “我只是听了一些传言,一时有些好奇罢了。” 面对她的打量,迟玉卿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沈敏君不免有些奇怪。 心想难道是她想岔了? “只是谣言罢了,我与季公子并无瓜葛,让表姐见笑了。” “嗯。” 沈敏君觉得无关痛痒,迟玉卿心中却是豁然开朗。 快要到时,沈敏君给了她一块金色小巧的猫面。 虽说灯会是一年一度的大型游会,可男女终究有别,所以在参加灯会时,未出阁的姑娘都会戴一张面具在脸上。 迟玉卿习惯以轻纱遮面了,这回倒是没记起,双儿从小在平川长大,自然也不懂怀梁的规矩。 沈敏君给她了,她也接了过来。 猫面倒是很适合她,刚好能挡住半张脸,颇有一种神秘感,叫人忍不住想多窥探两分。 沈敏君自己的也是猫面,比之迟玉卿则多了几分娇俏。 两人一般高,又戴着一样的面具,若不是沈敏君颇为华丽的穿着,还真是不好分辨。 俩人下了马车没走上两步,路过的人却频频回头看着她们,倒也不是什么特殊原因。 她们身后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还有一众侍卫跟着。 沈敏君出行,随行侍卫免不了。 可这次沈敏君也不悦了,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用再跟着了!” 有谁逛灯会带一队人马的? “我等奉世子之命保护小姐,二位小姐当我等不存在就是了。” 此话一出,迟玉卿没忍住在一旁笑出了声,沈敏君就更加恼怒了。 079:上元灯会(二) - 知矜 - 知妗 “本小姐不需要保护,你们谁要是敢再上前一步,我便叫爹爹摘了谁的脑袋!” 沈敏君指着脚下,冷着脸对着众侍卫下了令。 她是主子,侍卫们顿时也有些为难了,跟着也不是,不跟着也不是。 见他们不敢再有所动作了,沈敏君还有些得意。 在迟玉卿面前,她可是尽显威风。 “如此便好了,表姐我们走吧。” 迟玉卿轻点头,与她一起钻进了无比热闹的大街。 沈敏君到底还是贪玩,追着游行的队伍跑了好几条街。 看到有趣的小玩意也是半点不留情,这几趟下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手中都堆满了。 就连双儿也没能逃过,手里拿了好几盏精美花灯。 好在,她也娇气。 “我走不动了,表姐我们先坐下歇一会儿,等下再直接过去就是了。”灯会活动还在后头, 说着,她已经停下了。 迟玉卿点了点头,自不会说些什么。 不过,她也没打算就一直和沈敏君待在一起。 方才她途径桥头时瞧见了姐姐在湖畔,身旁却不见魏霆江,她想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敏君妹妹,既如此,那我们稍后便在那边汇合。许久没看过灯会了,我还想去逛逛。” 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沈敏君没有多想。 就算有想法,这会儿她也走不动路了,便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 迟玉卿带着双儿又去那边走了一趟,不过此时姐姐已经不在了。 她四下看了一几眼,湖畔人来人往,就是没有姐姐的身影。 “小姐,你在看什么?”双儿不解,询问到。 方才只有她一人看到了。 迟玉卿摇了摇头,兴许是她看错了,也许这会儿姐姐正和魏霆江在一块儿。 “双儿,我们去那边再逛逛吧。” 不过出都出来了,她也没打算再回去。 方才和沈敏君一起,她还真是没什么兴致。 不过这热闹场面,她的确有好些年没看过了。 看着街边五花八门的花灯,她不禁想起了从前。 她嫁给季无渊后,他有一年上元时节也曾送过她一盏花灯。 虽然他说是别人送给他,他再转赠给她的,可她依然很高兴。 那盏花灯她也一直保留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了,任她怎么也找不着。 她还为此难过了一场,他知晓后,还笑话了她。 他说来年再去给她寻一盏,可那之后便是遥遥无期。现在想来,还是止不住的遗憾。 那盏花灯虽然外形很普通,可灯面上有着玉兰花的图案,她忘不了。 穿梭在各色各样的花灯中,她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才找到了相仿的灯。 “我要那盏花灯!” “我要那盏花灯。”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都指着那盏画着玉兰图形的花灯。 迟玉卿猛然一抬头,便撞入了他深邃的眼眸。 天上皎月正好,正如在此时此刻与他邂逅一般,四周明明很吵闹,可她却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两人隔着一层面具在灯铺前相互凝视着。 “姑娘,你的灯。”打破这份寂静的,是灯铺老板。 花灯还有很多,也给季无渊取了一盏。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明明只在顷刻间,可两人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般。 迟玉卿先反应过来,她接了灯,双儿也过来付了钱。 迟玉卿强行稳住心神,但语气中难免还有几分颤抖:“双儿,你先去那边等着我。” 双儿颔首,侧目看了季无渊一眼,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没有多嘴,听从吩咐先行过去候着了。 她和季无渊一人手里提着一盏花灯,她在前,他在后。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季无渊先开口。 迟玉卿嘴角含笑,大方应道:“季公子别来无恙啊!” 一遇见他,她的心情便十分愉悦了。 她眼睛弯弯,明明戴着面具,可他就是觉得面具下的笑容应是很美。 方才与她相遇的那一瞬间,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让他很是奇怪。 他想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可迟玉卿却看向了他身后的夜空。 “快看!是天灯!” 她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天灯冉冉升起,点燃了怀梁的夜空,美丽而又梦幻。 天上的光都是橘黄色的,将地下的人儿映衬得格外的动人。 “季公子,随我来!” 他们站的位置视线并不开阔,迟玉卿没来得及细想,便大胆伸出手,拉着跑了起来。 他连反应都来不及。 他也并未松手,任由她拉着自己。 她的手很小,也很软。她手心里的温热,使得他的心也跟着轻轻颤了两下。 迟玉卿说的地方,是连接两岸的那座拱桥。 灯会开场,看热闹的人们大都跟着游行的队伍去了,桥上的人并不多。 驻足在此等着这明灯三千许的,基本上都是少男少女。 其中不乏就有少年将姑娘的面具揭下的,古往今来,怀梁这座桥,承载了太多人的海誓山盟。 “传说,只要对着天灯许下心愿,便会有神明替人们实现愿望。” “不过,我猜神仙也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看着天上的熠熠生辉的天灯,迟玉卿脑子里突然就涌现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在观灯,季无渊却是在看着她。 直到天灯越来越远,随着春风飞去了远方,变得忽暗忽明了起来。 迟玉卿看得入迷,无意一回头,两双眼睛便没来由的对上了。 许是气氛作祟,季无渊突然伸出手,想将她脸上的面具摘下。 就在他快要碰到面具时,她却抓住了他的手,对着他狡黠一笑。 “季公子若是摘下我的面具,便得对我负责了!” 韶光正好,她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她不愿与他再错过了。 听到这话,季无渊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他还是将她的猫面揭下了。 露出了她那张出尘绝艳的容颜。 果然是她! 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可此时却有别样的惊喜。 他惊叹于她的美,也庆幸于是她。 “你……不记得我了吗?”季无渊无比期待的看着她。 四年前她的出现,其实是个意外。 他早就做了最妥善的安排,就算没有她,他也能保住一条命。 可她还是出现了,让他念了好些年。 她的那双眼睛里,分明全是担心,也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关切。 但她太神秘了,他到处都寻不到她的踪影。 后来,他就遇见了沈敏君。这么多年,他一直告诉自己,沈敏君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尽管他一眼便看出,沈敏君的那双眼睛是那般陌生,或许并不是他真正要找的人。 …… 080:上元灯会(三)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瞧着他的小心翼翼,心中暗爽。 从来都是她时时刻刻顾着他的心思,这回倒是反过来了。 不过她一想到他和沈敏君的那些传闻,一股子醋意便涌上了心头。 “我还以为你将我错认成了别人。”她意有所指道。 季无渊心中有愧,一时答不上来。 迟玉卿自然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她到底还是更在意他的感受,便主动解释了一下四年前为何离开了怀梁。 当然,她也没有什么都告诉他,他自己就能查到的她没有隐瞒,但终究还是有所保留。 说完,迟玉卿笑着对着他眨了眨眼: “那若谦公子是想报恩吗?” 季无渊也看了她一眼,目光深切。 尽在不言中。 迟玉卿也假意冥想了一下:“唔,救命之恩重如山,让我想想你该怎么报答我才好呢?” “不如……不如就以身相许吧!若谦公子意下如何?” 她算是明白了,什么矜持不矜持的,那都是折磨自己的。 想要将他拿下,便得如此这般没皮没脸才行。 她如此大胆,使得季无渊生生红了耳根。 瞧着他那羞涩腼腆的模样,迟玉卿心情大好。 “好了,不逗你玩了。”虽然是得大胆一些,但她还是怕将他着了,便收敛了一些。 她抬头看着他那张冰冷无情的面具,若有所思。 两人从桥上走过,漫步在湖边的小径上。一眼望去,只有他们二人。 好在手中持有花灯,天上还有一轮圆月辉映,亮如白昼。 “我想看看你的脸,可以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迟玉卿知道他很在意自己的容颜,所以她才想看一眼。 如果她如今便能补救自然更好,若是不能,她也不会放弃,她总能找出医治他的方法来。 果然,她一开口,季无渊便默然不语了。 他一只手扶着脸上的面具,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毕竟这也是他心上的伤疤,怕他多想,迟玉卿又补充道:“我只是想帮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亦不会强求。” 大不了往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现在就想要揭下他的面具,的确好像是有些唐突了。 她话音刚落,他却点了点头。 “我信你!” 只这三个字,便说明了他的心意。 他的信任使得迟玉卿心中无比雀跃,她好像已经看到了和他一起的今后。 就好像,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一般。 他低下了头,将她手中的花灯也拿到了手中,意欲让她来揭下自己的面具。 迟玉卿没有推拒,缓缓靠近他,轻轻的将他的面具剥落。 没有了沉闷的面具遮挡,他的容貌也暴露在她的眼前,一览无余。 他那张脸上,疤痕错综密布,看着就像是一条条的蜈蚣爬在他的脸上,第一眼瞧上去是有些倒人胃口。 他的目光深邃,在这张脸上,便显得有些凶狠了,与他清雅绝尘的翩翩公子出入颇深。 不过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并未觉得有多可怕,这也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这张脸,她只觉得心疼。 见她面色如常,季无渊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害怕自己的这张脸她会吓到,会使得她再也不敢靠近自己。 可她都没有。 她的眼中又是他所熟悉的关切,一双美眸中泪光闪闪,我见犹怜。 她不但没有半分嫌弃,甚至还想触碰他脸上那无比丑陋的疤痕。 但被他躲开了。 他又将面具戴在了脸上,以无情的一面示人。 “我只是习惯了戴着面具了。”怕她多想,他便解释道。 可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迟玉卿便更加的心疼。 “一定会有办法消除这些疤痕的!”虽说她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是束手无策,可她坚信,总归会有办法的。 面具下的世界终究是灰暗的,她会让他重见光明。 他当得起这世间所有美好称赞。 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 人来又人往,过客匆匆。 错过了这场如梦似幻的灯火盛会,傅淮宴来得稍微晚些。 “这位公子,给这位姑娘买盏灯吧!”卖灯的商贩只要见到一男一女出游,便卯足了劲推销自己的花灯。 傅淮宴低头看了妹妹一眼,只见她扯着自己的衣袖,将头埋得极低。 傅淮宴这才反应过来,他不禁扶额。 都走了一路了,他却没在意这些,兄妹俩一前一后步伐很急,与大街上游览灯会的游人格格不入。 “明依,你瞧瞧喜欢哪盏?哥给你买。” 既然带她出来了,傅淮宴这个哥哥自然得称职一些。 灯会是鱼龙混杂,可他也怜惜妹妹,傅明依常年闭门不出,本就不善于人交际,眼看着都快要憋出病了。 他今日出门时,她拉着自己的衣袖要跟着一起,他实在不忍拒绝。 大不了他看紧一些就是了。 傅明依抬眸,眼中大多是惊喜之色,得到了他的允许,她便大着胆子指了指众多花灯中做工最精美的一盏。 傅开跟在他们兄妹后面便是付钱的,店家将灯拿过来时,得了傅淮宴示意,他大方的拿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 能让他们家小姐高兴,钱财自然就算不得什么。 “哎哟,多谢公子!慢走啊公子!” 店家掂量着碎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傅淮宴和提着灯的傅明依兄妹已经走远了,傅开付了银子便赶紧追了上去。 提着傅淮宴买来的灯,傅明依嘴边不禁挂上了浅浅的笑。 傅淮宴看在眼里,不经意的叹了叹气。 “明依,以后你要多笑才好。” 傅明依总是低着头,便是笑,也是让人无从窥探她究竟是从心还是强颜欢笑。 出生在侯府,人人都说她平庸至极,每每提起武安侯家的姑娘,人们最多想到的是早已出嫁的大小姐。 其实她的长相不俗,有傅淮宴这般出众的哥哥,她这个亲妹妹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她的性子太过于内秀,往常又是不争不抢的,叫人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 闻言,傅明依稍稍愣了愣,随之嘴角上扬,浅浅的笑了起来。 又走了几步,她才扯了扯他的衣袖。 傅淮宴低头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半晌,她才很小声的说道:“哥哥,谢谢你……” 谢谢他带自己出来,他对自己很好,这让傅明依很感动。 看着如此乖巧的妹妹,傅淮宴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傻丫头,我是你哥哥,说这些做什么?” 只要能让她高兴就好。 “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傅淮宴指了指前面人声鼎沸的地方。 天灯齐放,游街的队伍也停了下来,这场盛会还有最后一场的比试。 081:上元灯会(四) - 知矜 - 知妗 上元灯会,若是没有打灯谜,便算不得一场完整的灯会了。 会场设立在怀梁城的最中心,恰是东西南北的交汇处。 如今的上元灯会早已经不是以前那般随意了。 谁若是能在打灯谜的活动中获得头筹,便是没有什么彩头也光彩。 更何况,关注此事的人不在少数,或许还有大人物,有些人为了在灯会大出风头,眼前几个月便开始准备了。 一群聪明人智斗,还是颇有几分意思的。 此处早已是人山人海,想大饱眼福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他傅淮宴从来不走寻常路。 有傅开在前面开道,他带着傅明依径直去了街边茶楼,也是最佳看热闹的位置。 这时候使出他傅淮宴的名头,便不缺位置。 从二楼凭栏处往下看,下边的精彩一览无余。 二层楼高的灯架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便是最下面放着的,也是比大街上那些要精美得多。 这些花灯都是可以被人带走的,但前提是得凭本事去取。 挂在最高处的是一盏琉璃宫灯,也是最显眼的存在。 自然,它的精美之处,也只有楼上的贵人才看得清楚。 与普通的花灯颇有不同的是,这盏灯随风转动起来的模样。 龙凤呈祥,相得益彰。随风转动,灯面上的龙凤也动了起来。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它的精巧。 美好的东西,便从来不缺欣赏的目光。 傅明依迟迟的望着那盏灯,眼中也有向往。 傅淮宴看在眼里,也动了心思。 “明依,你若是喜欢,哥哥一会儿便给你抢过来!” 现在嘛,且看着热闹就是了。 傅明依哭笑不得:“哥哥,我喜欢便多看两眼就是了。” 用不着非要抢到手。 她知道自家哥哥并不是人们口中的纨绔,她也不想因为一盏花灯让他被人非议。 “傻姑娘……”傅淮宴无奈,他家这个妹妹就是太过纯良了。 他看了一眼那转动的花灯,打定了主意,这花灯他要了! 不过,此处尽是打这灯主意的人,就是不知道最后是谁夺得头筹,他好不好明抢。 他下意识的四周探视了一眼,还真是热闹无比。 一眼望去,楼上全是达官贵人。 二皇子沈元祺就在他们对面的楼上,察觉到他的视线,沈元祺还笑着举杯示意了。 季无渊和徐大少在他左右,倒是谁也不缺。 他很不给面子的忽视了沈元祺的目光,装作没看见,喝起了茶。 他的不理睬,使得沈元祺不禁捏紧了茶杯。 如此不给他面子的,也只有他傅淮宴了。 徐大少比他还气愤:“他以为他是谁,殿下与他问好,他却不识抬举!” 徐大少先前有多恭维傅淮宴,现如今就有多憎恨他。 沈元祺撇了他一眼,不由得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他已经够气愤了,这人还重复一遍,这让沈元祺很是不悦。 徐大少顿时哑口无言。 下面的活动快要开始了,沈元祺便看了季无渊一眼。 他却是盯着一处入了神。 沈元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在傅淮宴所在的阁楼旁,坐了两位姑娘。 其中一人,纵然是戴着面具,沈元祺也是识得的。 正是沈敏君。 还有一个,他就不清楚了,不过也不难猜测出她的身份。 沈元祺自是以为他看的人是沈敏君,便笑着打趣道: “这灯会再好看,也抵不过佳人风采,若谦兄果真是个痴人。” 季无渊终于回神,听着他的话,他倒是没有反驳。 见他沉默不语,沈元祺也开怀的笑了起来。 “我看今日为这琉璃灯而来的人不少,不如若谦兄也下去凑个热闹,将这灯赢下赠予心上人,如何?” 让他去凑这个热闹,也是沈元祺的安排。 “此灯怕是这世间唯此一盏,我都想去试试了。”徐大少跃跃欲试。 季无渊素来低调,往时有什么文人比试,他从未参加过。 可这回,他却犹豫了。 他望了一眼对岸,便有了主意。 “那若谦便去试上一试。” 她喜欢,他便将这灯赢下送给她。 “等等我!” 打定了主意他先行一步,徐大少赶紧在后面追了上去。 背靠大树好乘凉,以他对季无渊的了解,就算最后赢不了,也一定会大出风头。 徐大少心思多着呢,想着和他站在一块儿,届时也能沾沾光。 …… 随着一声铜锣喧天,活动也开始了。 就像沈元祺说的那样,有不少人打琉璃灯的主意。 这些人中,公子哥居多,有些甚至是狗屁不通也过来凑热闹了。 沈敏君瞧见人群中的季无渊时,不禁皱了皱眉。 心想着,他不缩在暗处,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凑热闹,还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在这灯会上,他可是唯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一出来,沈敏君的兴致都被他坏了。 “表姐,你觉得他们中谁会夺得头筹?” 沈敏君看了一眼身旁的迟玉卿,她好像在看什么人,却不知她看的究竟是谁。 迟玉卿笑而不语,季无渊若是参与,这头筹便一定是他的。 不过,她没来由同沈敏君说这些。 “这才刚开始,我瞧不出。” 沈敏君撇嘴,觉得她没什么见识。 “我倒是觉得北堂故不错。”沈敏君望着下面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矜贵气息的少年说道。 她口中的北堂故正是大夏六皇子。 他虽是质子身份,可永绥却并不敢苛待他。 他的文采颇为不错,也时常与怀梁的公子哥们附庸风雅,他在永绥倒是混得真不错。 他的长相本就俊美,大抵是有皇子这个矜贵身份在,与众人相比更是显得出众。 在这怀梁,想嫁他的怀春少女可不在少数。 这种灯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他一猜对,周围便响起了连绵的欢呼声,可见他的魅力。 沈敏君也没落下,不过她喜欢的只是北堂故的那张脸。 “或许吧。”迟玉卿没有反驳她。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季无渊一路高歌,没有什么谜题能将他难倒。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还在场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些个胸无点墨的公子哥一个也没剩。 徐大少借着季无渊的光多留了几轮,赚足了风头便也下去了。 场上她能识得的面孔,也不过季无渊和北堂故这两人。 北堂故确实有几分文采,堪堪能和季无渊比上一比。 082:上元灯会(五) - 知矜 - 知妗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北堂故和他好像并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虽然他们在场上并无过多接触,可她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那么久,她自认足够了解他,看到的自然也比他人更多。 不管他们有没有私交,北堂故终究是大夏皇子。 无论如何,大夏都是侵略者,她心中自是不喜大夏的人,无关此人的好坏。 但愿是她多想了。 到了后面,随着谜题的难度增加,其他人已经力不从心了,可季无渊仍旧淡定自若。 围观的众人也不禁被他所折服。他本就以文采闻名这怀梁,若他泯然众人,便不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季家的命运了。 众人自然钦佩这样的人,若是赢的人是他,倒也说得过去。 又过去了一炷香,天上的圆月也升高了一些,场上就只剩下北堂故还在和他玩了。 不过,又答了几道谜面后,他也败下阵来。 “若谦公子大才,我甘拜下风!”北堂故真诚赞叹道。 只得个第二,他心服口服。输给季无渊,他毫无怨言。 他说完便看了淡定自若的季无渊一眼,嘴角挂着笑,眼神晦暗莫测。 季无渊也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赢的人是季无渊,有人欢喜便有人愁,也有人不知该是如何反应。 这其中,最矛盾的人莫过于沈敏君了。 季无渊能和北堂故一较高下,便已经打了她的脸了,偏生他最后还是赢的那个人。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既气闷又觉得无比的骄傲。 她想,他定然是为了那盏花灯而去的,也一定是要将花灯送给她。 沈敏君已经在想,他若是将花灯赠予她,她是收下还是狠狠拒绝了。 不过她抬头看了一眼身旁带着欣赏目光的迟玉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下去,竟发现她是在看季无渊。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惦记上了,这让她很是不爽。 更何况,迟玉卿还是她所厌恶之人。 “没想到最后夺筹的竟是他!”沈敏君也往下望去,被众人崇敬的目光包围着的季无渊似乎都顺眼了一眼。 从她们的方位看下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只是一个背影,竟让她有一种莫名心动的感觉。 “若他长相普通也罢,可惜了。”她故意在迟玉卿跟前叹息。 迟玉卿终于侧目看了她一眼,沈敏君将得意二字写在了脸上。 迟玉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瞧着沈敏君的模样,可不像是先前那般嫌弃了。 “表姐,我突然觉得他也挺不错的,配我倒也不错。”沈敏君嬉笑道。 沈敏君见她神色变换了好几遭,也看出了些什么。 所以,她先前说和季无渊不识其实是在撒谎骗自己。想到这里,沈敏君便更加厌恶她了。 她越是在意,沈敏君便要让她不好受。 迟玉卿强忍着不耐,将怒气压下,并未接话。 沈敏君说什么话,她可以不在意。 因为,她喜欢的是他。 他已经和她相认了,他也说过,他只是认错了人。 她信他,这便足够了。 她不说话,沈敏君便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但又不能和她撕破脸皮,这让沈敏君觉得很憋屈。 那边,季无渊的花灯刚取下来,还没拿到手,便被人半路截胡了。 看清那人是谁后,众人也忍不住唏嘘。 只见傅淮宴提着花灯,嬉皮笑脸的看着季无渊道:“多谢季兄慷慨,这花灯我便带走了!” 他等了多时了。 他一早便猜到最后获胜的会是季无渊,所以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然是他的东西,抢了就是。 跟他,傅淮宴可没打算客气。 闹事之人是傅淮宴,在场敢惹他的人自是少之又少,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责他。 季无渊凝视着他,冷声道:“拿来!” 若是别的东西,他抢便由他抢去了。 可这灯不行。 傅淮宴努了努嘴,挂着一副欠揍的表情:“那可不行,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可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了!” 他是傅淮宴,跟他讲什么道理? 众人不禁可怜起了季无渊,惹上了傅淮宴,他的灯只怕是要不回去了。 半路杀出个傅淮宴,触了不少人的霉头。 “殿下,这傅淮宴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徐大少恨不得下去撕了他。 原本风头都在季无渊身上,得益者也是他们。 可突然蹿出个傅淮宴来,好端端的变成了闹剧,这算个什么事? 沈元祺也是恨得牙痒痒,不过他却没有冲动。 且看看再说,季无渊不会让自己的灯平白被傅淮宴抢了。 他们俩为了一盏灯剑拔弩张,围观的人不敢多管闲事,倒是惹得楼上的沈敏君气愤了。 “这个傅淮宴!”她不止气愤于傅淮宴的不讲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将灯拿走,她也出不了风头了。 这样一想,她便更气不过了。 说完,沈敏君便带着丫鬟下去了。 迟玉卿皱眉,她还没想傅淮宴意欲何为,但沈敏君已经下去了,她便也跟了上去。 傅淮宴强占不给,季无渊握紧了拳头,大有要抢回来的意思。 见状,傅淮宴嬉皮笑脸道:“季兄,别这么小气嘛,你看你,便是拿了也没有要送的人,不如成人之美也好。” 他是在嘲笑他爱而不得,喜欢沈敏君可人家却不屑一顾这事。 正好,他刚说完,身后便响起了女子娇俏的声音。 “傅淮宴,你若是想要这花灯,可以本事来争,抢别人的东西算什么正人君子!”沈敏君一脸怒容的指着傅淮宴指责道。 她下来时,便将面具摘下了。 她便是要让他们都知道她是谁,也好有几分忌惮。 毕竟,没有谁想得罪她们平南王府。 说完这话时,沈敏君还看了一眼季无渊,她可是为他出头了。 但可惜,季无渊不为所动。 “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君子。” 傅淮宴也作势掏了两下耳朵,动作散漫,他还真没将她放在眼里。 季无渊看的是她身后的迟玉卿。 迟玉卿同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与傅淮宴相争。 倒不是争不过,只是她觉得没什么意义罢了。 傅淮宴也只是想借着这盏灯做些文章。 可是这么想的,但季无渊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在她面前,他不想输给傅淮宴,便是一盏灯,他也不能让出。 季无渊上前,欲动手抢回花灯。 傅淮宴自然不能让他得手,转身便跑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什么身手,但他懂得如何逃跑。 傅淮宴提着灯,直接就冲进了人群中。 “我凭本事抢来的,有本事你就再抢回啊!哈哈哈哈……” 顿时人群便一片混乱,季无渊更追不上他了。 季无渊轻点脚尖,踩着灯会布置的红绸,从他们的头上飞过,想要去堵截他。 82中文网 083:上元灯会(六) - 知矜 - 知妗 二楼一处角落中,儒雅矜贵的男人看着下面的闹剧,面上看不出喜怒,却是端起酒杯淡定从容的饮了一杯酒。 一旁面相颇为憨厚的男子看着他,颇为不解的询问道: “三皇叔,您说的好戏究竟是什么?” 眼看着都快要谢幕了,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抢夺一盏灯,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戏。 三王将酒盏轻轻放下,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好戏自然还在后头。” 说罢,三王便起身了。 大皇子不明白,但他懂得抱紧三王大腿,思及此,他赶紧跟了上去。 …… 一个在地上跑,一个飞檐走壁,众人不禁惊呼,原来这季无渊还有如此本事。 季无渊轻功了得,傅淮宴自是跑不过他,转了几圈后,季无渊便拦下了他。 “拿来!”季无渊身手找他要灯,那双眼睛里都冒着寒光。 傅淮宴也早就跑不动了,别说是他堵着路,就是大路朝天,他也不想跑了。 傅淮宴一只手叉着腰,气喘吁吁的看了他一眼:“藏得挺深啊我说你!” 这人轻功了得,只怕武功也不差。 傅淮宴不由得心惊,他的人可没查到此人还有这等本事。 这季无渊果然不简单! 季无渊皱了皱眉,为了这盏灯,也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不过,他也没有后悔。 他凝视着傅淮宴,要的还是他手里的那盏灯。 可傅淮宴却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反倒是看了一眼四周。 他跑来跑去也就在两条街打转,他们这边停下,路人很快便追了上来围观。 傅开和傅明依也来了。 见自家少爷有气无力的样子,傅开赶紧上前搀扶着他。 “少爷,你没事吧?”傅开生怕季无渊会因为那盏灯对他家少爷动手。 “你什么时候见你家少爷吃过亏?”他睨了傅开一眼,便倚在了傅开的身上。 傅明依也到了他的身边。 傅淮宴笑得畅快,将手里的花灯给了傅明依。 “好好拿着,从现在开始,这盏灯便是你的了。” 傅明依接过花灯,便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她很是慌乱。 她连头也不敢抬,紧紧的攥着灯柄,她想将灯归还给季无渊,可这么多人盯着她,她又实在没有勇气。 见傅淮宴将花灯给了傅明依,季无渊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他总不能从一个小姑娘手中再抢回来。 可就这么算了,他又不甘心。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有人先替他开了口。 沈敏君也赶了过来,瞧见傅明依将花灯攥在手中,心中别提有多窝火了。 她傅明依何德何能收下这般精美的花灯?这花灯本该是属于她的,沈敏君目光不善的看着傅明依。 “傅三小姐拿着这灯不觉得烫手吗?还是说,你们傅家人都喜欢抢人家的东西?”傅明依排行第三,闺秀们都习惯叫她傅三,却鲜少有人知道她的本名。 沈敏君上前,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傅明依顿时觉得难堪极了,这灯的确烫手,她本来也是要打算归还的。 但被沈敏君这般奚落,她的心中也是不舒坦的。 可她还没胆子将心声说出来,只是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沈敏君只对着傅明依指指点点,傅淮宴自是不能看着自己妹妹被她欺负。 他将傅明依护在身后,冷眼看着沈敏君。 “我抢的是他的东西,与你沈大小姐何干?还是说,沈大小姐生来就喜欢多管闲事?” 他可不是什么君子,也不会给她情面。 “你!” 沈敏君顿时语塞,气红了脸,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在看着她,嘴里议论纷纷,她听着也是觉得难堪。 偏偏季无渊还一言不发。 还是北堂故替她解的围。 “傅兄,沈小姐也是侠义心肠。令妹若是喜欢,相信若谦兄也不会吝啬于一盏灯,在下以为大可不必因为一盏灯便伤了和气,傅兄以为呢?” 北堂故一出来和稀泥,周遭的看客便纷纷附和。 沈敏君也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不过傅淮宴并未给他面子。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姓北堂,我姓傅,谁跟你是兄弟?” 傅淮宴心想,就算攀关系,他也是大夏贼人的爷爷! 人群中自然而然的发出哄笑。 究其根本,他们永绥与大夏势同水火,纵然他是大夏皇子又如何,傅淮宴这番可以说是大快人心了。 北堂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傅淮宴,你别得寸进尺!” 沈敏君不禁跺脚,她真是一点都看不起傅淮宴这厮。 傅淮宴压根就没想再搭理她,甚至是不屑一顾。 双方谁也不肯让步,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傅明依却大着胆子提着灯走了出去。 她走到季无渊跟前,将花灯给了他。 “对不起……这灯是你赢下的,我……我现在将它归还给你!” 因为紧张,她说话还有些迟钝。 但她已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只是因为她不想让哥哥为难。 任别人如何言说傅淮宴,她却只有自责。 她很清楚,哥哥是为了他才做这恶人的。 她虽然喜欢这灯,但这灯却没有维护哥哥来得重要。 季无渊提着灯,眉头紧皱。 这灯,他如今收得倒是烫手了。 傅淮宴这厮真是好生无赖! 想着,他便将灯又递了过去。 “傅小姐,这灯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不甘心又如何,季无渊此时收下这灯才是不妥。 倒不如将灯就送给她了。 沈敏君死死的盯着傅明依,他们两人站得很近,所有人都瞧着他们,此时所有的风头都在傅明依身上。 她真是恨的牙痒痒。 然而傅明依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知道,季公子是要将这灯送给心上人,明依从夺人所好。” 她还看了一眼沈敏君那边。 当然,她看的人并不是沈敏君。 她是女孩子,心思细腻,看到的也更多一些。 可落在沈敏君眼中,便像是傅明依在挑衅她一般。 傅明依说完,便迈着大步回去了。 她这会儿心里轻松多了。 生平终于勇敢了这么一回,这种感觉还算不错。 傅淮宴本来是不高兴的,可看到她嘴边的笑容时,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只要她高兴就好。 “哥,我还是更喜欢你买给我的这盏灯!”傅明依从傅开手中接过自己的宝贝花灯。 那琉璃灯再好看,也没有她手里的这盏来得好看! 084:弱不禁风的傅淮宴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只得无奈一笑。 “没意思!不玩了不玩了!”傅淮宴撑了撑手,环顾了一眼四周,将风吹草动尽收眼底,随后才将目光收回,准备走人了。 这热闹,他是不打算凑下去了。 虽说这明面上是傅淮宴没讨到好,但季无渊这个头筹当的也的确是憋屈。 季无渊提着灯,正打算将灯送给迟玉卿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只有沈敏君还在,她瞧着季无渊朝她这边看过来,是要将灯送给她,一张脸上布满了娇羞。 她低着头等着他过来,可周围的人群却逐渐在散去。 待她反应过来,再抬起头季无渊早就走远了。 只有几个小丫鬟唯唯诺诺的跟在她身后。 沈敏君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们几眼,便去追季无渊了。 她倒要看看,他要将那灯送给谁! 在他们还在为了一盏灯而纠缠时,迟玉卿看到了魏霆江。 他带着捕快匆匆经过,看起来很急。 迟玉卿最先想到方才姐姐是一个人在河边等候,她难免好奇,便追了上去,想要前去询问一遭。 而且,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反正比灯会有意思多了。 她跟着他们过去了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原来,死了人。 就在湖边,尸体是泡在湖中的,只是现如今被打捞了上来。 迟玉卿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在不远处观测着。 她隔得远,看不清死的人究竟是谁,更是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没过一会儿,迟延章便骑着马赶来了。 父亲是平南王的人,迟玉卿猜测那人是和平南王有什么关系。 很快,他们便将尸体带走了,迟延章也跟着块儿去了。 待他们走后,迟玉卿才过去查探了一番。 虽说尸体已经被带走了,可河边还是有残留着的尸体腐烂的臭味。 她还以为人是刚死,可看来并不是。 只不过是有人想让这尸体在今晚被发现而已。 她正想着,那边便有人过来了。 她也来不及再细看什么,便躲到了湖边的树后。 待她看清来人是谁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这一放松,便踩到了枯枝,发出了一些声响。 “谁!” 她被发现了…… 迟玉卿无奈,她避无可避,也只有现身了。 她虽然戴着猫面,可傅淮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双眼睛,他记得清清楚楚。 “是你?” 傅淮宴皱眉,没想到会是她。 他一听说这边出事后,便让傅开将傅明依送回去,自己来这里凑热闹了。 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也无迹可寻。 月光下,瞧着他眉目间的自信,迟玉卿仿佛又看到了前世的那个傅淮宴。 不过,她没敢多看,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来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话?”迟玉卿耸了耸肩,无奈道。 看到傅淮宴,她的确心安了许多。 大抵是因为他们是在同一战线上,她这样想着。 傅淮宴多看了她一眼,便跟着她离开了湖边。 “你为何会在此处?”傅淮宴审视着她。 这里发生了命案,寻常人便不会来这里凑热闹,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出现在此处,更是十分耐人寻味。 听到他的质问,迟玉卿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我这人好奇心比较重。”她笑着说道。 所以什么都想知晓。 她还记得,前世他同她说过,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可她这一世不想再做那糊涂之辈了。 傅淮宴哑口无言,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总觉得,她好像与他很熟一般,又或者说,她好像很了解他。 可他只不过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堪堪算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而且,他是不喜她的,所以看她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就不是很友善了。 迟玉卿也没在意,她看着傅淮宴和前世没什么分别,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历史还有改写的机会,她足够相信他。 晚风轻轻一吹拂,他身上便散发出了一丝丝令她很是熟悉的味道。 顺着气味来源,迟玉卿垂目看了一眼,却发现他腰间挂着一个香囊。 那香囊她当然熟,那是她赠予老侯爷的。 现如今却在他的身上。 瞧她看得入神,傅淮宴也低头看了一眼,那香囊上的卿字正对着人家,他的耳根便诡异的红了起来。 总归是人家姑娘的东西,他戴了这么些年,又被人家发现了,便是傅淮宴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些难为情了。 他忙转过身去将香囊藏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 迟玉卿也不知说些什么,两人都有些尴尬。 “我先走了,你自便。” 说完傅淮宴便捏着香囊落荒而逃了。 生怕她会让他将香囊还回去。 这香囊中的香料他已经换过无数回了,可这香囊他还保留至今,大抵是看顺眼了,别的香囊再精致,他也不喜欢。 迟玉卿觉得莫名其妙,挑了挑眉便也走了。 两人也不过是隔了一座桥的距离。 走着,傅淮宴又不禁回头望了一眼。 可谁曾想,看到的竟是她被人打晕带走的情形。 迟玉卿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一黑,晕了过去。 傅淮宴有些纠结到底管不管这桩闲事。 他是讨厌迟玉卿,可她始终是一个姑娘,正好又被他看到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救人要紧。 他没什么功夫,想叫傅开,可傅开又不在,他只得跟了上去。 “奇怪,明明是从这里经过的,怎么不见了?”傅淮宴从城中追到了城外。 不过,他还是将他们给跟丢了。 他一回头,不禁咽了咽口水。 只见,先前打晕迟玉卿的两个黑衣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一个扛着昏迷不醒的迟玉卿,还有一个已经摆好了架势…… “好汉,你们听我解释,这都是误……”傅淮宴强颜欢笑道。 可他话还没说出来,便失去意识。 “我们要不要将他……”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先将他带回去,待禀明主子再说。” 此人衣着不凡,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若是就这么灭口,说不定还会惹来惑事。 他们只不过是听命行事,不必节外生枝。 另一人点头点头,一人扛着一个消失在了夜色中。 傅淮宴醒来时,头还是晕的。 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终于醒了。”迟玉卿无奈叹了叹气。 这人也是弱不禁风,这会儿才醒过来。 傅淮宴一抬头,便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迟玉卿。 他被绑住手脚随意扔在地上,她却是在椅子上。 她还说些风凉话,这让傅淮宴很是不爽。 085:胆小如鼠 - 知矜 - 知妗 她都被人绑了还笑得出来。 真是个怪人! 早知道的话他说什么也不管闲事了。 如今被扔在此处,傅淮宴别提有多憋闷了。 见他不搭理自己,迟玉卿也没有同他计较。 她其实还在路上时就醒了,不过她没敢轻举妄动。 不知他们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倒不如先观望再说。 更何况,还有傅淮宴这么个累赘在。 “你怎么也被抓了?”大抵是这地方太偏僻了,那两人都没有堵他们嘴的意思。 迟玉卿是在傅淮宴被抓之后醒来的,自是不知他是怎么被抓的。 她方才就在想,会不会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傅淮宴,而她是被他所连累的。 毕竟,傅淮宴行事作风浮夸,将怀梁城的王孙贵胄差不多都得罪完了,想教训他的大有人在。 瞧着她那怀疑的眼神,傅淮宴一眼便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他冷着脸,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理会她,傲娇极了。 迟玉卿也只是这样一想,仔细想想也就知道不可能了。 只是,夜太寂静了,不说话便过于无趣了。 傅淮宴费力的蹭着墙缓慢坐直了身子,打量着眼前这间屋子。 微弱的烛火勉强能照亮这一角,从陈设上看,是一个大的宴客厅。 不过,这屋子里的东西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桌椅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积灰。 这里应该是某处荒废的旧宅,貌似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宅院。 他记得他们是出了城的,傅淮宴脑子里转了一圈,大概有了一些猜测。 他抬头望了一眼,那堂前的匾额也佐证了他的猜想。 “这里是八王爷的府邸。”迟玉卿将答案说了出来。 她是睁着眼进来的,自然清楚。 修筑在这怀梁城外的王府,也只有这八王府了。 八王爷早年谋反被处斩后,这王府也就荒废了下来。 一个乱臣贼子的宅院,官家不点头,自是无人敢买,这么些年下来,这院里的草都要比人还高了。 他们被带到这里来,自是和死去的八王爷无关,只是,迟玉卿没想到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抓她,似乎也没什么用。 傅淮宴看了她一眼。 心想她知道的还挺多。 不过,知道了他们如今身处何处似乎也没什么用。 其他人并不知晓。 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们被抓来了这八王府。 两人都被束缚住了手脚,一时半会儿的也出不去。 傅淮宴想了一下,便看着她说道:“你刚回怀梁,怎么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这并不合理。 若说是以此威胁迟延章,那也说不过去。 傅淮宴想不明白。 迟玉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能来。 “或许,只是认错了人!” 她是微不足道,可和她长相神似的沈敏君却不是。 沈敏君是平南王的嫡亲孙女,有人想暗中使计动些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一想,便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他们抓错了人,她并不是沈敏君。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跑了。 外面并无动静,静得可怕。 先前她还以为那两人还守在外面的,可现在看来,只怕是这偌大的王府,只有她和傅淮宴在此了。 想到这里,迟玉卿不禁打了个寒噤。 当初八王爷处斩之日,王府家眷也未能幸免,听说王府几十口人当初都是死在这宴客厅的。 虽说她也是死活一次的人,可在这种气氛下,她也难免害怕。 特别是桌案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 此时忽明忽暗的,不禁叫人后脊发凉。 傅淮宴还算淡定,他认同她所说的。 想了一下,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并不认同。 “你们并不相像。” 都说她们表姐妹神似,可在傅淮宴看来,她们二人并没有相像之处。 沈敏君不可与迟玉卿相提并论。 他虽然不喜欢迟玉卿,可他就算存了偏见,沈敏君也是不能与之相比的。 迟玉卿愣了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见过她和沈敏君的人都说像,就连季无渊也将她们二人认错了。 可他却说一点也不像,不过,听着这话迟玉卿还是挺愉悦的,这话她爱听。 她就是她自己,作甚要和别人相像? “傅公子好眼力!”迟玉卿不禁赞叹道。 听着她的夸奖,傅淮宴又傲娇起来了。 没接她的话。 眼看着蜡烛就快熄灭了,迟玉卿可不想在这里待上一晚。 她看向傅淮宴,询问道:“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傅淮宴自然是想,不过他可不信她能有什么好办法。 “不想。” 傅淮宴相信老爷子能找到他,他可不敢再和迟玉卿扯上关系。 迟玉卿颇有些气恼,他似乎对她意见颇深。 她自问也没有哪里得罪过他,这人倒是奇怪得很。 “不想就算了。”她气鼓鼓道。 又过了一会儿,迟玉卿幽幽开口道: “喂傅淮宴,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烛火越来越微弱了,屋子里已经很幽暗了。 迟玉卿还是不甘心,可她被绑在椅子上又动不了,只有指望傅淮宴了。 傅淮宴对她很是无语。 “不过是风吹窗户的声音罢了,你紧张什么?” 上半夜还是月儿圆,下半夜月儿就藏了起来。 外面吹起了风,吹动着比人还高的草,沙沙作响。 见他不吃这一套,迟玉卿也没了办法。 她正沮丧呢,屋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发出了响动。 “吱吱——吱吱——” 是老鼠! 屋子里的烛火暗下来,藏起来的老鼠也出动了。 迟玉卿自然是不怕老鼠的,见状她没什么反应。 只要这些小东西不咬人便好了。 她淡定从容,不过某人就惨了。 听着老鼠吱吱叫,傅淮宴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脸色煞白,瑟缩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他不说话,迟玉卿也没发现异样。 他本来也无趣。 屋子里很安静,老鼠也大胆了起来,开始四处乱窜。 大抵是闻到了药香,老鼠逐渐靠近了他们二人。 迟玉卿还没来得及出声将这些小东西吓跑,便听到傅淮宴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了。 “滚开!”他的声音还在打颤。 他吼这一嗓子,老鼠也尽数被吓跑了,吓得又躲回了暗中。 他的反应之大,也属实将迟玉卿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她真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连鬼都不怕的傅淮宴竟然会怕老鼠。 086:居心不良 - 知矜 - 知妗 借着微弱的烛光,还能看清他的脸有多白。 “傅淮宴,那个……你没事吧?”她关切问道。 难不成是被老鼠咬了?迟玉卿是真有些担心他了。 他沉默不语,看上去有些可怕。 好一会儿,他才有了反应。 “你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一时间,迟玉卿竟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这些小东西了…… 不过,他既然想走,那就好办了。 她指了指那边还在做着最后的坚持的烛台。 不管是不是抓错了人,终究是动了他们。 就算要离开,迟玉卿也不会便宜了他们。 傅淮宴很快会意,虽然很惊讶于她的意思,却没有反驳。 他倚着墙挪动到了桌台边,再缓慢靠近烛台。 看准了方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撞,桌子翻了过去,烛台也倒在了地上。 天干物燥,很快,火势便蔓延开来。 傅淮宴也倒在地上,忍着火烤的疼痛,生生将绳子烧断了。 在地上打滚,他早就不复优雅矜贵了,脸上还挂着豆大汗滴,就是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热的。 火不仅毁了他的衣服,也伤了他的一双手。 他替迟玉卿解绳子时,看着他那双手的惨状,迟玉卿难免有些内疚。 大火伤了他手上的皮肉,一股子烧焦的味道,还有鲜血往外渗。 “谢谢你啊!”好在,她懂医理,他受的伤,她能治。 “不想被烧死就少说废话,赶紧走!” 天干物燥,烛火一碰就燃,火势已经烧到了房梁上了。 正说着,堂前的匾额便砸了下来。 好在傅淮宴反应快,用力将她拉开了。 她也顺势扑到了他的怀里。 除了父亲以外,迟玉卿还从来没有这么靠一个男人这般近过。 她的心本能的跳个不停。 傅淮宴倒没想那么多,见她小脸红扑扑的,还以为是被火烤的。 后面火光冲天,火势也大范围的蔓延开来。 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想也没想,便拉着她离开了这荒废已久的八王府。 这火便是他们放的,二人自然不敢招摇。 远离了八王府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小河边休整,迟玉卿还记着他的伤。 他们如今在怀梁城外,又没有车马什么的,若徒步走回去,怕是要走一晚上。 这并不现实。 她身上是没有备金疮药带着,不过这也没将她难倒。 采几株药材来应急还是容易。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没有了皎洁的月光,好在河边有流萤,勉强还能看清路面。 这还是她跟师父学的。 怀梁比别的地方都要湿热,虽然这才是初春时节,可河边已经有流萤出没了。 看着流萤在身边飞舞着,迟玉卿又想起了师父,也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她才走了两步,傅淮宴便也跟了上来。 闻着那丝丝熟悉的药香,迟玉卿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 “不是叫你在那边等着我就是了吗?” 他不声不响的跟着,还有些吓人。 不过他是为了他们脱困才受的伤,她倒也是好脾气。 傅淮宴却是担心她,这本就是城外,本就人烟稀少,夜里什么危险都有,让她一个女子独自行动,他还没那么心大。 不过,他没有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见他不说话,又当起了闷葫芦,迟玉卿也回过头,自顾自的寻找起了草药。 好在,这小河边也没让她失望。 她找了找便找到了所需的药材。 这小河边别的草药没有,地榆却是不缺。 眼下将就将就用来应急还算不错。 她将地榆用石子碾碎,便动作轻柔的铺在了他已经清洗干净了的伤口上。 她还当他不怕疼,可他脸上微小的表情还是被她捕捉进了眼中。 他却还要咬着牙佯装淡定,迟玉卿便觉着有些好笑了。 “你笑什么?”察觉到她在笑,他不悦道。 迟玉卿的笑意更浓了,这人和她前世认识的他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至少,她以前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 她挑了挑眉,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也学起了他高傲的模样。 将药敷好,怎么包扎成了难题。 她看了他一眼,他原本华贵的衣衫早就不成样子了,她也无处可下手。 略微想了一下,她便从自己的衣袖上撕下了一道。 驾轻就熟的给他包扎了起来。 瞧着她这般力大,傅淮宴不禁抽了抽嘴角。 她所做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准确来说,她就不像个闺秀。 迟玉卿无视他的惊讶,三下五除二的便给他包扎好了。 “好了,大功告成!” 这点伤,她还没放在眼里。 等回去了,她再送些伤药给他,不出半月,他的手便能恢复如初了。 傅淮宴只是点了点头,便将手藏了起来。 他很不满意她的杰作。 两人走是不可能走的了,只能等人找过来。 八王府失火,明眼人便知这其中大有蹊跷,待他们找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眼下,他们两人也只有等了。 “为什么你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 经历了这么一出,傅淮宴似乎也没先前那般讨厌她了。 他一直忍着疑惑,这下两人坐在同一块大石上,他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她时的场面,她当时就好像认识他一般,直接就拉着他去救人。 他也不知为何,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她一起去了。 他们也不过见了几回面,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他们像是老朋友。 迟玉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她不禁挠了挠头,她总是下意识的将他当成是前世那个傅淮宴,却忽略了这一世他们还并不算有过多交集这一茬。 也不怪他会奇怪,是她欠缺考虑了。 “嗯……大抵是我们投缘,你这人仗义,不若我们便交个朋友如何?”她如今脸皮厚,趁机发出了交朋友的邀请。 这话最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她和他的确投缘,不过这缘嘛,是实实在在的人为。 不得不说,傅淮宴这人也的确仗义。 他这个朋友,她的确想交。 当然,她也是为了能更好的和他合作。 她尚且不知道他们的谋划到了哪一步了,他若能信她自然最好。 一听到她说交朋友这三个字,傅淮宴变了变脸色。 又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他现在合理的怀中她是居心不良。 “你刻意接近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爹是迟延章,她便也是平南王的人。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如今谁都不可信,更何况是她这么个怪人了。 傅淮宴好不容易对她有所改观的印象,便因为她这句话土崩瓦解了。 看着他眼中的防备,迟玉卿颇有些无语。 她真没有别的意思…… “我……” 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087:表里不一 - 知矜 - 知妗 她可不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人家的嘛? 他的眼神太过凌厉,换做是别的姑娘只怕早就被吓哭了。 见她回答不上来,傅淮宴冷声道:“我奉劝你,最好别想耍什么花招!” 对于危险的事物,他宁可错杀。 “你就对这里这般没有自信吗?”迟玉卿撇了他一眼,十分无奈。 她看起来真的是一副心怀不轨的样子吗? 良久,傅淮宴才开口。 “我没有朋友,也从不与人交朋友。” 朋友这种东西,他怎么肯定会有? 迟玉卿颇为诧异的看着他。 傅淮宴是个怪人,没有人愿意与他交心倒也不奇怪,可他说没有朋友,那三皇子沈元清算什么? 他这人还真是古怪得很。 也罢,他不愿意就算了。 但,她总归还是感激他的。 “谢谢你啊,今晚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他虽然怀疑她的用心,可他并未抛下她,好歹他们也算是共患过难的,日后有些交集也好。 她如今示好他不敢信,倒不如先将话放出去,待之后他自己主动找上来。 她相信,他会明白她究竟是敌还是友。 不过傅淮宴似乎并不领情,反而回过头看着她,眼神中带着警告。 “今晚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一开始,迟玉卿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着他那张冰冷的脸和微红的耳朵形成的对比,她便明白了。 他说的是他怕老鼠一事。 的确,傅淮宴自问胆子大,却害怕小小的老鼠,听上去是有些不可置信。 “放心好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肯定不告诉第三个人你害怕老鼠……” 她还没说完,傅淮宴的眼刀便飞过来了。 迟玉卿装作没看到,不过还是闭了嘴。 她以前倒是不知道这人这么有意思,表里不一! “不过,你连鬼都不怕,为什么会害怕老鼠呢?”迟玉卿没想明白。 倒不是他不能害怕老鼠,只是,他前世可是在大牢里待过,她还以为他不会怕这些东西的。 傅淮宴只是白了她一眼,想到那一段往事,他到现在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所谓鬼怪,哪里有人心可怕?不过,他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不搭理自己了,迟玉卿也没打算自找没趣。 她捉了几只流萤放在荷包里,正好被她碰上了,不多抓几只入药可惜了。 傅淮宴还以为她是女儿家心思,只是想着好看。 便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流萤生命短暂,纵是再美好,也是稍纵即逝。” 迟玉卿回过头咧开嘴笑了笑:“我知道啊,所以我决定让它们的生命变得更有价值!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在药材里还属于稀缺玩意儿呢。” 傅淮宴:“……” 当他没说! 他抽了抽嘴角,有些尴尬。 她在河边跟着流萤跑,动若脱兔,和大家闺秀一点都不不沾边。 他分明是在想灯会上出现的那具尸体的事的,可总是会被她所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 看着她无拘无束的模样,他甚至有些向往。 见他在发呆,迟玉卿捉了一只流萤,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即便是生命转瞬即逝,但至少现在它是最耀眼的。” 看着流萤在他手心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在黑夜中,它便是比星星还要夺目。 傅淮宴看她的目光不由得更加复杂了。 在他看来,她才是个怪人。 两人在河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来寻他们的人。 赵达和周吉与武安侯府来找傅淮宴的人相遇了,两边的侍卫便到了这一处。 赵达和周吉做了好几年的探子,找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见他们两人在一起,两边的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毕竟这里是荒郊野外,又是孤男寡女…… “小姐,我们来迟了!” “若是两位叔叔不来,我便得在这荒郊野岭过一宿了。”迟玉卿不由得笑了笑。 二人见她生龙活虎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俩看傅淮宴的眼神便要苛刻些了。 两双眼睛盯着他,只看得傅淮宴背后发凉。 不过傅淮宴也不是鼠辈,眼神交汇到一处,颇有几分胆识。 他们二人这才满意,两人过了过眼神,也点了点头。 傅开跟着一起来的,一看到傅淮宴这般狼狈的模样,便分外焦急。 走近一看,又看到他包扎得完美的双手。 “少爷,你受伤了!” 傅开自是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淮宴虽然嫌他咋咋呼呼的,但总归心中还是暖意居多,便不跟他计较了。 只是比划了两下手腕:“我没事,无需大惊小怪。” 只是些轻伤,更何况还有良医在,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也只有傅开眼泪汪汪了。 不远处的八王府大火,他们又是这般模样,很容易便能将这两件事联想起来。 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赵达和周吉二人也没有现在就开口问。 夜已深,眼下回去才是要紧事! 而且,还不可闹出大动静来。 赵达和周吉是骑着马出来的,武安侯府的人却是马车。 迟玉卿本是想让赵达或是周吉将她捎上,也就回去了。 可若说是小时还好,如今她已是大姑娘了,他们二人也没那个胆子了。 赵达和周吉还在纠结着要不要他们二人同乘一骑时,傅淮宴却让傅开向她发来了邀请。 “我家少爷是正人君子,迟姑娘放心。” 见她没反应,傅开不由得为他家少爷解释了一句。 这荒郊野岭的,总不能将人家姑娘抛下不管,傅开总归是怜香惜玉的。 更何况,还是自家少爷主动提及的。 迟玉卿想了一下, 便应了下来。 总不能不回去了,也罢。 赵达和周吉也松了一口气,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们俩人还在前面开道。 傅家的马车虽然没有王府的那般宽阔,可里面的空间也是足够大的。 傅淮宴坐在另一边,手中捧着一卷书在看。 迟玉卿不免觉得好笑,世人都道他是个纨绔浪荡公子,却不知这人背后有多努力。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傅淮宴也看不进去了。 索性,他也就放下了书卷。 被人家发现了,迟玉卿赶紧收回了小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扒开窗边的帘幕看着外面寂静的黑夜。 她看着外面,傅淮宴便盯着她。 088:忧心忡忡 - 知矜 - 知妗 良久,她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正好就碰上了。 傅淮宴忙别过脸去,假意扶了扶早就已经快要散开的发冠。 迟玉卿虽然心虚,却比他要镇定一些。 好一会儿,两人的神色才恢复如常。 “好个扮猪吃老虎,傅公子是成大事的人!”迟玉卿意有所指。 傅淮宴看了一眼一旁的书,不由得有些懊恼,他便知道不能多管闲事。 可他何时这般松懈了?明明她是敌是友还尚未可知,可自己的秘密却差不多暴露完了。 见他面色难看,迟玉卿不由得笑道:“你放心,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嗯。”他只是冷漠的应了一声,没领她的情。 “……” 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一行人到了城门口。 也不知是八王府失火一事所致,还是灯会风波所致,城门口设起了防。 上元灯会时,怀梁是不宵禁的。 而今多是出城的人,进城的人却很少。 领头的是赵达和周吉,表明了身份后,自是很容易就过去了。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今夜河边那尸体的出现定是有人刻意而为,你猜那人会是谁?” 他是不信任她,可迟玉卿却没打算瞒着他。 果然,听她提起这件事,他又看了她几眼。 迟玉卿也没回避他的打量,坦坦荡荡。 “与我何干?”他像是毫不关心一般。 傅淮宴心中当然有怀疑的人选,却没打算在她面前说这些。 迟玉卿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就将她当成是朋友,更不会信她,所以也没有在意。 “你说得倒也对。”她笑了笑。 那背后之人是谁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在这种时候,识趣一些便胜过一切。 傅淮宴虽然越发的觉得她莫名其妙,却也将她说的话反复默念了几遍。 正好顺路,傅淮宴将他送回了迟家,才带着一群人走了。 临下马车时,她也没有忘记嘱咐他一些需得注意的事,譬如他的手。 走远了,马车里也只剩下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药香了。 他抬起手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 迟玉卿刚踏进迟家,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迟玉莞抱着她时,浑身都还在发抖。 迟玉卿知道此番一定是将姐姐吓坏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待心里放松了一些,迟玉莞才将她放开。 不过她瞧着妹妹灰头土脸的模样,便忍不住眼泪汪汪了。 迟玉卿只得赶紧安慰道:“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 谁能想到会突发这场无妄之灾呢? 她也很无奈。 “都是姐姐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迟玉莞摇了摇头。 自己是姐姐,本该将她护着的,可她偏偏今日却不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迟玉莞不由得更加自责了。 好在妹妹相安无事,不然她该内疚一辈子。 迟玉卿拿起手绢,轻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语气温柔:“我说过,等我长大了就该换我来保护姐姐了。” “姐姐,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现在已经有能力保护姐姐了。 迟玉莞含着泪点了点头,很是欣慰。 姐妹俩也没多说什么,夜已深,却还有人睡不下。 目送着迟玉莞走了,迟玉卿才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父亲不在府上,应该说就没回来过。 若不是老太太心性坚韧,一时间突生这些变故,早就该撑不住了。 等着她回来的不止迟玉莞一人,还有老太太。 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会过来看这一趟。 魏嬷嬷便在院外等着,果不其然,她还是来了。 见她穿得单薄,又灰头土脸的模样,魏嬷嬷也心疼。 “小姐,你遭罪了!” 迟玉卿跟着魏嬷嬷轻手轻脚的走着,听着她的关切,心中暖暖的。 “嬷嬷,我没事,您放宽心就是了。” 就是连惊吓她也没有感受到,最后受伤的人也不是她。 在平川,她什么苦没受过?只不过他们并不知晓,自是放心不下。 “我就知道小姐是个有福的!”魏嬷嬷也松了一口气。 想着待空了,再去给菩萨烧柱香,也好保佑两位小姐顺遂安康。 听着他们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老太太捻着佛珠的动作便也停了下来。 一回头,那教人不省心的丫头便站在身后,笑得没心没肺。 老太太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迟玉卿像以前那样,蹲在她的身旁,将脑袋靠在她老人家的腿上。 和祖母待在一起,她便觉得特别的心安。 “你这丫头,总是不让人省心!”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 迟玉卿吐舌:“让祖母担心了。” 有人担忧的感觉真好。 和前世的孤苦无依相比,这一世,她什么都有了。 不过,当她看着老太太满头的银丝时,难免伤怀。 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有一天…… 想着,她依偎得更紧了。 老太太还以为她是害怕了,也就没有再以训斥的口吻跟她说话了。 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让她能够心安。 “你这丫头打小便主意多,你想成什么人,做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拦着,只是,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要好好的活着……” 老太太从未过多管束过姐妹俩,只不过她们姐妹的性子各不相同罢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老太太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便也是她们姐妹了。 迟家无后,老太太以前也是耿耿于怀,可后来慢慢的也就看开了。 她们迟家的这些女儿家,可不比男人差! 相反,老太太还很骄傲。 只是,这丫头太过出色,她便也烦恼。 迟玉卿点头:“祖母, 卿卿知道了!” 她现如今惜命得很,她还有家人要保护! 这夜老太太跟她说了很多,直到她倦意满满,老太太才止住了念叨。 夜深了,老太太便没有让魏嬷嬷再送她回去,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大抵是折腾了这一晚,迟玉卿一沾床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闻着老太太院中的松香,她就是在梦中也很安心,做了个美梦。 她睡着了,老太太却是一夜没睡。 虔诚的在佛前念了一夜的经文,眉间的忧心终究散不去。 魏嬷嬷劝说了好几回,也是无济于事。 直到鸡鸣时分,老太太才终于舍得去休息了。 …… 089:妒 - 知矜 - 知妗 城中发生的命案,将沈敏君吓得不轻。 她就跟在季无渊身后,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季无渊寻了一圈,却是没有找到迟玉卿的身影。 他猜到她是去了湖边,可沈敏君一直跟着他,他实在甩不开。 他也只有将她送回王府这一个选择了。 她在马车里坐着,他便骑着马在一旁护送她,只是季无渊心不在此,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 见他完全没有先前那般殷切,沈敏君心中总归是有些落差。 “我若是问你要这灯,你会给吗?” 他本是要自己拿着的,可他骑着马并不方便,沈敏君便自告奋勇的帮他捧着。 左右不过一盏花灯而已,她并不在意,只是,眼见他要将灯送给别人,她便不甘心了。 季无渊这才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才应道:“沈小姐若是看得上,拿去便是。” 他知道,以沈敏君的眼界,还不至于被这样一盏灯迷了眼。 听他是如此回答的,沈敏君果然泄了气。 “罢了,本小姐什么稀罕玩意没见过,不过是一盏破灯,没什么好稀奇的。” “沈小姐身份矜贵,自会有更好的物件相配。” 季无渊也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他前后态度的差别大到险些让她都快不认识他了。 她回想了一下,当初好像是他主动招惹,现如今却装作不识了,真是好一个谦谦君子! 她暗暗捏紧了粉拳。 “季无渊,先前你是将我错认成了迟玉卿,对吗?” 快要到王府时,沈敏君终于问了出口。 她从窗口望着他那张铁面,等着他的一个回答。 季无渊倒也没有回避,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沈敏君咬牙,不禁质问道:“她有什么资格配与我相提并论?” 沈敏君心道,他们一个个都是眼瞎了。 季无渊皱了皱眉:“沈小姐,此事是在下的过错,你大可不必迁怒无辜的人。” 沈敏君太高傲了,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 她这样的人最是可怕,季无渊也难免不悦。 他这时候站出来维护,无疑是加重了沈敏君的怒火。 “季无渊,你当我沈敏君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他季无渊算个什么东西?她能对他另眼相看是他的福分,他却如此不知趣。 他将她认作谁不好,偏偏是那迟玉卿! 沈敏君觉得被他戏耍了一番,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王府到了,沈敏君下了马车,便将灯扔给了他,最后瞪了他一眼,便甩袖走了。 可以看到的,是她脸上的怒容。 季无渊不以为意,他也没打算再和她纠缠不休,能撇清自是最好。 他捧着灯,便转身离去了。 这灯,他还没有送出手。 见她安然无恙,守在府中等候她的迟姝也是松了一口气。 迟姝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自是各种偏宠,只要是她所想的,便依着她。 见她一脸的不高兴,迟姝也是关切的询问了一遭。 沈敏君却不耐烦了。 “我累了,母亲有什么事待明日再说吧。” 不待迟姝应答,沈敏君便领着丫鬟走了。 下人们也是不敢多嘴,大小姐的脾气向来如此。 迟姝虽然有些不悦,却也由着她去了。 “世子还没有回来吗?”女儿回来了,可夫君却还没有回家。 作为枕边人,迟姝自然知晓沈自瑜的心思。 他也向她说过多次,让她帮自己和兄长迟延章牵线,他们兄弟二人一条心自然能成大事。 可是迟姝不笨,虽然她知晓要顺着沈自瑜,但她也不会蠢到像长姐那般和迟家离了心。 没了迟家的庇护,长姐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她不好向兄长开口,便日日打马虎眼搪塞,沈自瑜心中存了气,夫妻二人已经好些日子都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她倒是不担心别的,只是她担心他太过急切,平白惹了家公厌烦。 她已经嫁作他的妻子,自然也是希望他能有所作为,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帮着他。 只是,有些误会还没说清而已。 下人摇了摇头。 迟姝颔首,又嘱咐了他们几句后,便没再过问了。 只是,晚些时候,沈敏君院中又出了些动静。 丫鬟伺候洗漱,她却连人带铜盆一块儿打翻了。 “小姐恕罪!”她本就冷着脸,丫鬟知晓她的脾气,什么话也没说便跪在地上求饶了。 “都给我滚!” 沈敏君正在气头上,看着屋子里一群唯唯诺诺的丫鬟便来气。 她发脾气起来,屋子里能打碎的东西便没有一件能够幸免,噼里啪啦的吓得屋子里的丫鬟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她这句话,一个个如释重负,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迟玉卿!你凭什么比得上我?” 一想起她这个名字,沈敏君便恨得牙痒痒。 她在桌案上提笔写下迟玉卿这三个字,红着眼撕成了碎片。 “纵是我瞧不上的男人,你也休想染指!” 想到季无渊,沈敏君心中只有恨了。 她说过,他总有一日会来求她的。 沈敏君阴郁着一张脸,已经在想如何报复他们二人了。 说来,她原本也是没有这般痛恨迟玉卿的。 因为她压根就瞧不上迟家姐妹。 可偏偏是她所瞧不上的人,得到了她所得不到的东西。 那便是祖父的认可。 她虽说是王的嫡亲孙女,可她比谁都清楚,王并不在意她这个孙女。 与幼弟相比,她什么也算不上。 她以为王便是不喜欢女子,所以才厚此薄彼。 所以弟弟得宠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终归他们是亲姐弟,于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在她看来,祖父就是个怪人, 不扶持自己的亲儿子,竟对一个外人信任有加。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回偷听到他们谈论起了迟玉卿。 向来不苟言笑的祖父,在听到舅舅说起迟玉卿时,竟然笑了。 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东西,是她所不曾看到过的慈祥。 祖父评价迟玉卿时,用的是“七窍玲珑”这样的字眼,而祖父对她,却从来不舍得夸赞半句。 她打听过,迟玉卿分明一直在庄子上养病,她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迟玉卿能获得祖父的喜爱。 从那之后,她便对迟玉卿存了一份敌意。 迟玉卿一回来,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比较。 年后迟家姐妹来王府时,王还单独见了她,谁也没有这份殊荣。 她便更嫉妒了。 090:一个香囊引发的事故 - 知矜 - 知妗 在沈敏君眼中,迟玉卿处处都比不过她。 她盛情相邀,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便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迟玉卿比不上她! 她捏着拳头想得入神,长长的指甲陷入了肉里都不知。 …… 季无渊没找到迟玉卿,正打算回去时,却遇上了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他们本来是跟在他身后的,但被他察觉到了,绕了两条巷子,便正面撞上了。 见偷袭不成,那两个黑衣人便摆起架势打算正面和他过过招。 反正在他们看来,季无渊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二人相看了一眼,冲了上前。 季无渊没有要闪躲的意思,却在他们靠近之时,只用一条腿便将二人踢开了。 二人没想到他是深藏不漏,一时反应不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人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季无渊也放下了手中花灯,准备与他二人好好过过招。 两人的配合不错,左右兼顾,将季无渊夹在中,也僵持了两下。 就在他们想要将其制服时,季无渊却不打算和他们玩了。 两下便将这两人打趴下了。 只听见咔嚓两声,傅淮宴将他们的胳膊卸了。 两人扶着手臂,疼得龇牙咧嘴,别说是再战了,就是站不站得稳都难说。 在打斗时,他们一人身上掉下了一块腰牌。傅淮宴觉得眼熟,便想去捡。 “哎哟!季公子饶命!” 他向前走了两步,二人还以为他要取他们性命,也顾不上疼不疼了,赶紧翻身跪在他面前求饶了。 季无渊却只是捡起那块腰牌,看清上面的纹路,他不禁冷笑。 看来,他们是二皇子的人了。 “说说吧,交代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季无渊当然知道,二皇子暂且不可能杀他。 一定是另有算计,他心下有了猜测,却还是问了他们。 两人一时也没敢回答,直到看清楚他眼里的杀气后,便不敢不答了。 一人硬着头皮回答道:“殿下让我们将你和沈小姐绑了,再将此事散播出去……” 这个计划,季无渊自是清楚。 他果然猜得没错,沈元祺的心思,他最是清楚。 好在,沈敏君被他送回去了。 若不然,这个计划,便是没有他在,结果也是一样。 后者,只是怕他不配合罢了。 想起这个拙劣的计划,季无渊打心眼里不屑。 他们还要向二皇子复命,他自然会放他们走。 可他们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有些迟疑。 “季公子,我们已经将沈小姐按计划藏了起来,那……现在该怎么办?” 究竟是将人家放了还是如何,二人也拿不定主意。 “对了,还有个小子坏事,我们也一并抓了去。” …… 季无渊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回过头质问道:“再说一遍,你们抓了谁?” “沈……沈小姐。” 二人瞧着他脸色不对,但又不敢不应答。 “你们将人藏在了何处?” “八……八王府。” 话音刚落,季无渊便不见了人影。 那盏灯也被他落在了原地,只身打马朝着城外八王府的方向去了。 不过他来得不巧,他赶到八王府时,王府已经被大火淹没了。 他唤了好几声,也没人应答。 他又实在忧心,一咬牙冲进了大火中。 但他并未找到迟玉卿,只是在院中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香囊,那上面绣着一个卿字。 他便断定是她的东西了。 可偏生那间打开的屋子火势最大,纵然是他有武艺傍身,他也进不去。 他紧紧捏着手中的香囊,站在院中踌躇不决,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身后房梁坍塌的巨响,像是敲在了他的心上。 季无渊将香囊贴身藏了起来,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了。 他没有去回府,却是去了二皇子府。 他去的时候,沈元祺正好也在等他。 桌上还备了酒,也倒好了。 沈元祺端着酒杯,言笑晏晏。 “若谦,这酒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季无渊冷着脸坐下,咬着牙将心头的怒气强压了下来。 “我便知道他们二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沈元祺盯着他轻笑道,只是笑容并不达眼底。 季无渊身怀武艺,他先前可不知晓。 季无渊将他也蒙在鼓里,若不是今日灯会上追那傅淮宴,谁能料想到,他季无渊竟是深藏不漏。 沈元祺表面言笑晏晏,可心中早已对他有了忌惮。 他知道,季无渊从来都不简单。 只是,他还用得上季无渊的智谋,现在可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季无渊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他现如今并不是要同他说这些的。 “殿下当真以为,我按你的计划去做,你便能赢得王的支持?”季无渊眯着眼说道。 这个计划,可不是他想的,而是徐大少撺掇沈元祺定下的。 他原本就没打算真顺着他们的意去做。 “你又怎知不能?”沈元祺也看了他一眼。 这个计划是沈元祺自己认可的,他自然不会打自己的脸。 季无渊冷笑了两声:“他若是在意亲情,便不会冷落自己的儿子,去扶持一个不相干的人了!” “王大权独握,殿下以为,是谁给他的权力?” …… 都说王没有站队,那纯属是无稽之谈! 王从来都是听命于皇帝,若是不然,他一个亲王,便是位高权重,也不敢这般高调行事。 这个道理,便是大皇子等人都明白。 被王一番打压后, 大气都不敢出,还是乖乖听话了。 偏生是他沈元祺不服,还想与其斗一斗,当真是自不量力! 沈元祺的呼声最高,他又自以为比另外两个皇子要更加聪明,听了徐家人的吹捧,便看不清自己了。 季无渊也在气头上,说话直来直去,这会儿也没有顾及他的脸面了。 被他一通骂醒,沈元祺这才反应过来。 他虽然自负,可他也不是真的蠢。 经过季无渊这么一说,他也清醒了过来。 真像他说的这样,届时只怕他直接不用争什么,直接就从这储君之争中退出了。 沈元祺白着一张脸,庆幸但:“所幸,有若谦兄你在!” 沈元祺还以为,他挽回了此事。 091:无心无情 - 知矜 - 知妗 看着沈元祺那副嘴脸,季无渊不禁冷笑。 看来他还不知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样境地! 正说着,侍卫便进来了,看了季无渊一眼,而后才靠近沈元祺的耳边小声将大事汇报。 沈元祺的脸色越来越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季无渊。 “殿下不必这样看着我,那火来得蹊跷,我倒还想问问殿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季无渊心中的怨气不减,若不是沈元祺,她又怎会…… 一想到迟玉卿,季无渊的心中就隐隐作痛,他明明才刚和她相认…… 沈元祺自是顾不上其他人,他便是再自负,此时也是慌乱不堪了。 “都是那该死的狗奴才抓错了人,这才……若谦,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沈元祺虽然不识迟玉卿这个人,可他却也知道,她是迟延章的女儿。 八王府被烧了个精光,若她真的在里面,只怕早化成灰了! 更何况,还有个傅淮宴! 侍卫来报,说是傅淮宴平白失踪,现如今武安侯和迟家已经大肆在搜寻他们二人的踪迹了。 武安侯且不论,但迟延章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迟延章背后是王,两家本就是姻亲,出了这种事,王一定会彻查此事。 到时候难免会查到他的头上来,此时沈元祺追悔莫及,在心中将徐大少骂了千百遍。 心想若不是听他撺掇,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灯会上出现的那具尸体尚且还没有定论,现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沈元祺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季无渊虽然气愤,可他现如今也只有帮他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若不然,他这几年苦心谋划的心血便白费了。 “殿下不必如此心慌,一场大火足以掩盖所有的证据,既然沈敏君相安无事,王便查不到殿下头上。” 至多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说,季无渊终于松了一口气。 算下来,是季无渊救他一命,沈元祺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殿下可有查到,今夜出现的尸体与三王爷有何联系?” 眼下,更重要的是此事,而不是一场大火。 他们都以为三王会在灯会上动手脚,可到最后也没有异样。 反倒是莫名出现了一具尸体。 重要的是,王的人来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打探更多,他们甚至不知那死者的身份。 就好像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局。 如今王的人又在查这桩谜案,季无渊担心查到最后会对他们不利。 若真是如此,那定然和三王脱不了干系,只是眼下他们并没有什么证据。 沈元祺摇了摇头。 “现如今整件事都是由王的人在接管,我们的人无从查证。” 他的人就是本领再高,也只敢在暗中打探,奈何王有心防备,他们自是无机可乘。 不过,这也证明,那死者的身份定是大有来头,若只是一个小喽啰,他们也不会如此在意。 听说,那大理寺的魏霆江也参与了主事,动静不小。 沈元祺也怀疑与三王有关,关键是现在拿不出更多的证据。 所以沈元祺在此事上并未有多慌乱,他想的是与其担惊受怕,不若先看看再说。 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 见沈元祺不以为意,季无渊不禁摇了摇头。 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当初看错了人。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只要能借着他这份力达成最后的目的,个中过程如何并不值得多在意。 想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使命,季无渊的心便又冷了几分。 这件事也让他清醒了,先前是他太天真了,心不够恨终究是成不了大事的! “殿下还是要多留心才好!”他劝诫道。 不管是不是他想岔了,有备无患自是没错。 沈元祺颔首,这次倒是没有再不耐烦了。 又和沈元祺夜谈了许久,季无渊才隐秘离开。 走时,再次传来消息,说是将失踪的迟玉卿和傅淮宴找回来了。 不过是在哪里找着的,却是不知。 季无渊听到迟玉卿没事,他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可待他冷静下来细想了一番后,很难不将八王府失火的事与她联系上。 他的直觉便是如此。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捡来的香囊毁掉了。 不管她有什么样的心思,但他总归是不能再被儿女情长晕了头。 他定了定神,走了一会儿后,又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 还是先前那批人,不过这次要难缠一些了。 季无渊这次倒是没有再甩开他们,而是假装不知,气定神闲的回了季府。 回去后,季无渊便提笔写了信,差人暗中送了出去。 …… 天大亮时,迟延章才回府。 他一整夜没有休息,一回府却也没急着去休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 迟玉卿走时,老太太刚睡下,魏嬷嬷也没有声张,悄悄将她送走了。 迟玉卿一回去,便在自己的小药房忙活。 她回来的时间不长,但先前幽静的院子,如今满院子都是药香味。 父亲没回来,她自然也不知道昨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只有在药房中费工夫。 傅淮宴的手伤是小事,她一大早便将伤药差人送去了武安侯府。 困扰她的是季无渊脸上的疤。 他那些疤有些年头了, 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祛除的。 师父只教她救人性命了,这些却是没有过多涉猎。 但万变不离其宗,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师父传给她的那些古籍上倒是有所记载,但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她还是得自己费工夫。 想到自己如今和他相认了,他似乎也对她有那么几分情意在,她便止不住嘴边的笑。 他也没有那般无情嘛。 “小姐,将军回来了!”双儿急急忙忙的进来通报,她习惯喊迟延章将军了,一时还改不过来口。 迟玉卿先前嘱咐过双儿,待父亲回来,便知会她一声。 听到这个消息,迟玉卿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净了净手随她出去了。 迟玉卿过去时,迟延章也在等着她。 092:交托大任 - 知矜 - 知妗 她瞧着父亲一脸的疲惫,不免有些心疼。 “爹爹!”她先唤了他一声,便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一礼。 迟延章扶了她一把,将她打量了个遍,见她没受伤这才放了心。 “昨夜事出紧急,爹爹一时脱不开身,你没事爹也就放心了。” 王早猜到这些个人会在灯会上做文章,他也在关注着灯会异常。 只是他当时的目光都在三王主持的灯会活动上,可谁知却在另一处发生了一起命案。 也幸好他去得及时,为了防止再有人从中作梗,他便一直守着,直到确定了那人的身份,他才能喘口气。 得知女儿失踪后,他便让赵达和周吉先去找人了,也幸好,她相安无事。 若不然,迟延章说什么也不会饶过自己。 迟玉卿最是清楚父亲的身不由己,她自是没有什么怨言。 “女儿的本事爹爹还不清楚吗?”迟玉卿眨了眨眼,轻笑道。 她不仅成功逃脱了,还放了一把火。 一早,八王府失火一事在怀梁城便传得沸沸扬扬,比起昨夜灯会上死了人还要玄乎。 有人说,是天火所致,为的是镇压八王府的亡魂。 更是有人称自己曾在八王府听到过哭声,玄乎其玄。 这些荒唐的谣言,可比什么离奇大案有意思得多。 迟延章也笑了笑,看着她满眼的慈爱。 “爹已经让周吉去查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了,敢动我的女儿,便得付出代价才行!” 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谢谢爹爹!”迟玉卿颔首,她便知道父亲会插手,所以她才能如此淡定。 有父亲给她撑腰,她自是乐意受着。 迟玉卿的目的也不只是这一件,她也没忘询问更重要的正事。 想着,她便将自己的在湖边看到的同他说了。 “爹爹,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究竟是谁,让王如此在意? 迟延章却是没有直言,说得有些隐晦。 “这其中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等查清楚你就知道了。” 意思是还并不明朗。 父亲没有明说,迟玉卿也就没有再过问了。 说着,迟延章也问起了傅淮宴。 “傅家那小子怎会和你在一起?”他们俩人好像并不相干,却一起被绑了。 这些事迟延章不知道,便难免有些好奇。 他也是在王身边才知道,原来那傅淮宴并不是世人口中的那般。 和老侯爷一样,傅淮宴是个聪明人。 他替王做了一些事,正好傅淮宴的一些反应,也不由得让他另眼相看。 对于傅淮宴,迟延章是有几分欣赏的。 但他也并未多想。 迟玉卿就知道他会问及此事,她便笑道: “此人大抵只是喜欢看热闹。” 只是,正好就被抓了。 迟延章只得无奈一笑,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我听说他受了些伤,没什么大碍吧?” 两人从火中逃生,只怕是没说的这般简单。 自己女儿相安无事,那小子却受了伤,迟延章难免也会多关心一下。 “父亲放心吧,女儿已经差人送了药过去,只需好好养几日便能安然无恙。” 人家帮了忙,她自是拿出了最好的药送去。 若不然,便显得小气了。 迟延章点了点头:“那孩子倒是个不错的,只是可惜……” 迟延章话还没说完,却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迟玉卿倒是好奇,不禁追问到:“可惜什么?” 不管怎么样,待王百年,父亲最后得选一条路。 她再清楚不过,跟随傅淮宴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以为迟延章想说的是这些事,便想着为他说几句好话。 瞧着她这般急切的追问,迟延章又多看了她几眼。 “无事,不说这些了。” “再有几日你便及笄了,爹爹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东西你便好好拿着。” 迟延章转身,在一处隐秘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块木匣。 迟玉卿难免好奇,盯着他打开以后,却是一块令牌。 “爹知道你这小丫头志向远大,你想做什么便放开手去做就是了,爹便护着迟家安稳!” 迟延章从匣子里将令牌拿起,给了她。 迟玉卿接过令牌,心中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父亲不做大将军后,也学乖了。 她一直知道父亲暗中有一些势力在,可她并不清楚到底有哪些。 她只知道,周吉和赵达也都是归属于这里面,就她手中的这块令牌,便能无条件的号令他们。 可现在,父亲却将自己的底牌交给了她。 迟玉卿拿着,也觉着有些烫手。 “爹,我……” “爹信你!” 她想说什么,可父亲却只说了这三个字。 “你二哥哥说你能看见将来,既如此,爹将他们交到你手上,便是再好不过。”迟延章说笑道。 先前陈傥便将此事告知了他,说什么预知将来的梦,说得是有板有眼的。 迟延章听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他自然不信什么看见将来之说,只是随口一说。 是想让她安心收下令牌。 迟延章组织他们的本意是并非是想护迟家荣昌。 而是,他怕有一天,永绥陷入危机,他却没有能力再为国出一份力了。 现在之所以将此信物交到她的手中,不外乎是信任二字。 迟延章知道他一心想的是什么,她做了什么他都清楚。 只是,他身后还有迟家,在这时候他没那么义无反顾。 倒不如,直接将这些东西都转交到她的手中。 也好让她更有底气。 在这些事上,迟延章并未将她当做女儿家看。 他本是打算在他及笄那日再交给她的,但意外总是始料不及,纵是最后无事,他仍旧心有余悸。 “你所愿便是爹所愿,爹信你!”迟延章的目光又坚定了几分。 迟玉卿终于还是收下了,看着父眼中的期望,她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父亲的愿望从来就不是做叱咤沙场的大将军,他所愿不过现世安稳。 而她,也是。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份大礼。 她不再推拒,迟延章便跟她说起了相关的事。 也提到了这些人的由来。 093:不同对待 - 知矜 - 知妗 “少爷,城内城外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你说的香囊,会不会是掉在王府被烧了?”傅开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傅淮宴两只手都受伤了,也做不了什么,便在屋子里温书。 他昨晚回来后便被老侯爷训斥了一顿,无非就是说他懒惰,小时候不学功夫,如今只有被欺负的份云云。 这些事他倒没放在心上,但他回去自己的院里后才发现香囊丢了。 因为这事,他昨夜压根没有睡好,天快亮时才浅浅的眯了一会儿。 老侯爷不准他出府,要他好好养伤,他也只好让傅开去找香囊了。 听他说找不到,傅淮宴莫名的有些失落。 “罢了,找不到便算了。”那终究是属于女子的东西。 傅淮宴又想到了迟玉卿,他昨夜想了一宿,她的古怪他实在参不透。 不过,她似乎真的是在示好。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还是昨夜她包扎的。 他娘听说他受伤了,直哭成了泪人。又连夜差人去回春堂请了大夫来,不过也只是看了一遭。 他突然想起她说要给他送药这回事,他便突发奇想的没让他们给他换药。 他非说要待第二日再换,傅夫人拿他没办法,也拗不过他,只能先作罢。 不过,他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她将药送来。 傅淮宴便莫名的有些生气,她自己许下的承诺,转头却忘了。 傅开见他晃神,想了一下还是说道。 “少爷,我方才回来时听他们说迟姑娘送来的药被老爷拿去了……” 有上次的前车之鉴,现在傅开是能少说的便少说。 只是,他见自家少爷失魂落魄的,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 傅淮宴听他说起,当即便变了脸色。 他还以为是她失信,没想到竟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下意识的想拍桌,傅开赶紧将他的手抬了起来。 “少爷,这其中或是有什么误会,不若我先去问清楚再说?” 他家少爷和老爷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他家少爷如今这般气冲冲的过去质问一通的话,只怕是不好收场。 傅淮宴动了动胳膊,将他的手甩开了。 “不必!” 他要亲自去问! 傅淮宴怒火中烧,他向来与他老子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他此番无缘无故动他的东西,这算什么? 说完,傅淮宴便气冲冲的出了门去找自家父亲算账了。 傅开拍了拍脑门,他怕自家少爷吃亏,想了一下便往老侯爷的院子方向跑了。 傅淮宴过去时,傅父正在和他母亲说话。 不知先前说了什么,反正母亲的眼睛红红的,却咬着唇不敢言语。 将他带到,下人便都下去了。 傅淮宴看着母亲受委屈,更加生气了。 他站着不动,腰杆挺得笔直,没有要同父亲行礼的意思。 父亲脸色愠怒,母亲也用眼神示意他。 傅淮宴只是冷笑。 “没规没矩,这便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他看向一旁委屈巴巴的夫人,眼中流露出的多是嫌弃。 傅母却不敢反驳。 傅淮宴的手掌蜷缩着,他本想本想帮她说几句话的,可看她是这般反应,他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他只是盯着父亲,目光如炬: “你拿我的东西作甚?”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凌厉,傅父不由得皱了皱眉。 猛的一拍桌,将傅夫人吓得心惊肉跳。 “逆子,你还敢说!我不管你在外面如何胡作非为,但你若是想娶迟家的姑娘,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傅父很激动,还将茶盏打碎了。 傅淮宴只觉得可笑,都不说什么娶不娶的问题,他就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却要在这些事上插手,当真是他的好父亲! “把东西还给我。”傅淮宴冷声道,他可没工夫扯什么父子情,他只想要回他的药。 傅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你!逆子!” 傅淮宴神色未变,也并未有屈服的意思。 傅夫人怕丈夫不喜,她便上前同傅淮宴小声说道:“宴儿,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别跟他置气,父子俩之间有什么仇,你别糊涂。” 她把这傅淮宴的臂弯,有几分哀求的意思。 傅淮宴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有怒气也有无奈。 可她偏偏就是自己的母亲。 “我说了,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傅淮宴语气中尽是无奈。 “你给我滚,还有你这个蠢妇人!” 他不屈,傅父便更加来气了。 傅夫人流着泪,敢怒不敢言。 傅淮宴冷笑一声,将母亲的手放开,又上前了两步,与他平视着。 “我说过了,把东西还给我!” 父子俩谁也不相让,却是傅淮宴的气势高了一头。 正当他们僵持时,又来了人。 “哟,这不是大哥嘛?还真是稀客啊!” 进来的是一个少年郎,和傅父有五分相像,说不上有多风雅清俊,却偏生要装作文雅,手执一柄折扇笑得有几分猖狂。 他便是傅怀远,傅淮宴的庶弟。 也是一众兄弟姐妹中,傅父最疼宠的儿子。 见他来了,傅父也不盯着傅淮宴看了。 “远儿来了。”一个冷眼相待,一个笑容满面。 这便是他对两个儿子的态度。 傅怀远点头,见傅夫人如此模样,便假装不知,面上惊讶道:“远儿给母亲请安,母亲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见他嬉皮笑脸,傅夫人心中也是极其厌恶的。 她对一个讨厌的庶子自是没有好感,更何况就是他们母子,才使得老爷偏了心。 不过,知道自家夫君看中他,傅夫人倒也忍着不快,轻轻摇了摇头。 “远儿有心了……”她皮笑肉不笑道。 傅淮宴冷眼看着他们虚情假意,心中什么感觉也没有。 就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 “大哥,我方才在外面听你说将什么东西还给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怀远到了傅父身边又是倒茶又是问候的,傅父直夸他懂事,两人皆是眉开眼笑。 到了傅淮宴这里,傅父便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了。 傅淮宴没有搭理他。 傅怀远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傅父笑道:“父亲,你送来的药很管用,用不了几日,月儿的伤就能好了。” 094:侯爷撑腰 - 知矜 - 知妗 听他说起药,傅淮宴的眼神骤然一紧。 傅怀远还未娶妻,但他有个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表妹,先行以妾的身份进了府。 傅淮宴虽然不关心这些事,但母亲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过的。 他的目光紧盯着傅怀远,质问道:“你说的什么药?” 傅怀安佯装不知,一脸无辜道:“月儿前两日烫伤了手,一直没见好,幸亏父亲早上送了伤药过来……” 听到这里,傅淮宴终于忍不住了。 他冠冕堂皇的编了一堆措辞,可最后他的药却是涂在了傅怀安的妾室身上,他又怎能不气! 傅父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可想到是他的老子,傅父便毫不在意他的怒容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还想动手打你老子不成?” “你也配?”傅淮宴不屑道。 他情愿没有这个父亲。 偏心至此,傅淮宴早就对他没有任何期待了。 傅父也被他的这个眼神惹怒了,比之先前看着还要可怕。 傅夫人并不知这其中的缘由,见丈夫动怒,她也只好为儿子求情。 “夫君息怒,宴儿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一时糊涂这才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心里最是敬重你这个父亲,宴儿你说是不是?” 她拼命向傅淮宴使眼色,傅淮宴都没有理会她。 在她说了一堆后,傅淮宴才苦笑道:“母亲,您可知,他送给傅怀安的药是谁的?” “儿子的手受伤,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关心也就罢了,难道母亲您也毫不在意吗?” 说出这些话来,傅淮宴的心便算是寒透了。 他长这么大,为他出头的人从来就只有祖父。 母亲嘴上说着关心他,却从来不敢为了他和父亲抗衡。 他嘴边的苦涩刺痛了傅夫人的眼睛。 她这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她看向傅父,却没有得到答案。 除了沉默,却仍是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意思。 傅淮宴便明白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傅怀安,是你自己将药还给我还是我亲自去取?” 傅怀安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他竟还执着于药上。 “大哥,月儿的伤势紧急,你也不缺这些药,又何必这般计较。” “行,那我自己去取。” 他便是不要,也不会便宜了他们。 “站住!” 傅淮宴转身要走,傅父却喊住了他。 “你若是敢去,我便打断你的腿!” 傅淮宴轻哼,不屑道:“那你便试试好了。” 他敢来,便没怕过他们。 祖父尚在,这傅家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做主了? 也不怪傅父如此态度,这些年老爷子的身体有些亏损,便没有像先前那般管求了。 老爷子的身体不行,傅父高兴还来不及,他还幻想着很快就要坐上武安侯的位置了。 在对待儿女上面,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他以前虽然也不喜欢傅淮宴,不过迫于老爷子的面子,他也还算客气。 没有现在这般明目张胆。 “真是反了你了!来人,给我将这个逆子拿下!”傅父气急败坏道。 傅夫人却也只有哭着求情,什么也做不了。 傅怀安挑了挑眉立在一旁看戏。 他院里的下人蠢蠢欲动,还未有所动作,便听到一声虽然老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我看谁敢!” 傅开领着老管家及时赶了过来。 老管家本就是跟在老侯爷身边伺候的,他的面子没有谁敢不给。 蠢蠢欲动的下人吓得头也不敢抬,傅开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一晚,他们便连滚带爬的退下去了。 随后傅开便到了傅淮宴身边,搀扶着他。 “侯爷有请,大人请吧。”老管家意味深长的看了傅父一眼,漠然道。 傅父一看到老管家,头皮都麻了。 奈何他也不敢说什么,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傅淮宴,颇有些不甘心。 老管家没跟着他一块儿走,而是扫视了这堂中的一干人等,最后目光落在了傅怀安的身上。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千万不该动心思,老奴话就说到这里,二少爷好自为之。” 说完,也没管傅怀安的脸色有多难看,转头又看着傅淮宴关切道:“少爷,老奴先送你回去。” 傅淮宴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看母亲的眼神是如何懊悔,心如寒铁一般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傅怀安一脸阴翳。 那些话他自然知道不是老管家一个奴才敢对主子说的,是他的好祖父在警告他。 傅怀安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暂且认命。 谁让他不是嫡子? …… “少爷,侯爷已经差人去迟家另求药了。”老管家笑眯眯的说道。 老管家不禁心想,还是侯爷厉害,少爷如此在意一瓶药,只怕不全是在意的药。 被人用过的药,他也不会用。 知道他拉不开脸,老侯爷便以自己的名义去向迟玉卿求了药。 傅淮宴颔首,心中并没有释然。 再求的药也不是先前的了。 “侯爷总说少爷心软,倒是不假。”老管家对方才的事发表了看法。 他和傅开又不一样,老管家算作是长辈,傅淮宴很尊敬他。 听着他这般说着,傅淮宴不禁苦笑。 他之前只是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今日只是个意外。 “往后不会了。”这次的事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有一便有二,他不想管自有人凑上来自找没趣。 再有下次,傅淮宴再也不会心生顾及了。 老管家只是笑了笑。 将他送回去后,便回去复命了。 傅怀安的动作倒也快,没一会儿便差人将药给他送了回来。 傅淮宴这才看到迟玉卿送的药长什么样。 是一个只有拇指大的瓷瓶装着,小巧玲珑。 他一打开,里面的药香便散发开来,很是好闻。 只可惜,已经被人用过了。 傅淮宴微眯着眼,将药收了起来。 见状,傅开就是想给他上药也是只有叹气的份。 不过,老侯爷替他求来的药紧随其后送到了他的院中。 这次可没人敢再截胡。 和药一起过来的,还有傅夫人和三小姐傅明依。 傅夫人似乎又哭过了,一双眼睛肿胀,看着倒是真可怜。 不过傅淮宴都视若不见了,只是对傅明依笑了笑。 095:明依诉苦 - 知矜 - 知妗 傅明依本就内向,跟在傅夫人身后,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倒不像是个小姐。 傅夫人将下人送来的药拿在手里,作势便要上前给傅淮宴上药。 “明依,你来帮我上药。” 傅淮宴及时叫停,傅夫人的便只得停下,看着他一脸的冷漠,傅夫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傅明依也没愣着,赶紧到了他身侧,动作轻柔的解开了他手上的布条。 看着他手背上起的血泡,傅明依也没忍住眼泪。 “哥,疼吗?”她涂药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她还是怕他会疼。 傅淮宴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小伤而已,不妨事。” 皮肉之苦哪里比得上诛心疼? 傅夫人也是刚看到他的伤势,方才她还只是觉得委屈,可这会儿便是真的哭了。 “宴儿,是娘对不起你!” 傅夫人无比自责,她若是知晓他伤得如此重,定是说什么也会站在儿子这一边了。 难怪他如此气愤。 傅明依不禁看了他一眼,傅淮宴却没搭理她这个娘。 她想过来时,傅淮宴一个冰冷的眼神便让她退却了。 “宴儿,我知道你在怪我,可娘都是为了你们好……” “横竖你们才是这迟家嫡出,你爹再偏心那庶子也还是想着你们的,父子哪有隔夜仇,待你爹气消了就好了……” …… 他那决绝的眼神让傅夫人无比心酸。 想要关心,可最后说出来的话来回也只有这几句。 待她说了一通后,傅淮宴才深吸了一口气。 “够了!” 傅淮宴一声吼,她才没有说下去。 “母亲,您若是只想说这些,那您还是回去的好。” “傅开,送客!” 傅淮宴伤口没疼,这会儿却因为她气得肝疼。 傅开吓得腿软,哪里还敢送什么“客”? 傅夫人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宴儿,我是你娘!”她带着哭腔的吼道。 被儿子这般对待,她不禁又委屈上了。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什么贵夫人的模样,甚至有些狼狈。 她看向傅明依,傅明依却只是与她过了过眼神,没有过去,而是躲在了哥哥身后。 傅淮宴也将妹妹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她。 “原来您还知道您是一个母亲啊?” 都说为母则强,可在她身上却并未体现出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傅夫人脸色难看。 “我竟不知一个母亲竟会放任自己的孩子被外人欺负而视若不见,转头还要给外人赔不是的!” 傅淮宴很早就想说这些话了,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他便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他知道有些话很尖锐,可他就是要让她清醒过来。 果然,听到他说这话,傅夫人脸色顿时惨白。 他心中有千般不满,他是在控诉她这个母亲不合格,听着这些话傅夫人的心在滴血。 他说的并非是他一个人,还有傅明依。 小时候的傅明依也是开朗活泼的小姑娘,根本不像现在这般唯唯诺诺。 而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和她这个做母亲的脱不了干系。 “宴儿,你知道的,自我王家出事以后,我便护不住你们了……” “王家就是一落千丈您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您究竟是害怕护不住我们还是害怕丢了傅夫人这个名头?儿子便不清楚了。” 她话还没说完,傅淮宴便无情的将她拆穿了。 傅夫人姓王,娘家也曾辉煌一时。 若不然,傅家也不会取消和迟家的婚约,将她娶进了门。 傅夫人嫁进傅家后,因着她娘家的权势,夫妻俩也和和美美的过了好些年。 只是,世事难料,王家不知为何牵扯进了八王爷谋反这件事,若不是老侯爷开口求情,他王家早就在这怀梁除名了。 能安稳的在这怀梁好好待着可是实实在在托了老侯爷的福。 从如日中天到一无所有,这其中不过是几年的光景而已。 傅夫人是傅老夫人给儿子物色的妻子,却是出了这档子事,她心仪的好儿媳还不如一个民间女子。 而且,迟家的女儿还攀上了平南王这棵高枝,实实在在的打了他傅家一耳光,傅老夫人气不过竟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自此,傅夫人在傅家便格外的小心翼翼了。 王家还指着傅家东山再起,傅夫人又怎敢得罪了自家夫君? 从那以后,她一心想的便是如此讨好丈夫了。 傅淮宴知事后便是老侯爷亲自教导,她便是想管也插不上手,所以他才逃过一劫。 可傅明依就没他这般幸运了,傅明依懂事后,便是她一人在“悉心教导”,傅明依明明一个好好的姑娘,硬生生的在她的教导下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偏生她还觉得自己将女儿教导得有多成功一般。 “我……我自是为了你们好!”她无话可说。 可她始终是不甘心,她不信自己的儿女会和她就这样离了心。 “明依,你自己说说,这些年娘可有亏待过你半分?” 她将希望放在了傅明依的身上,期望着女儿能为她说说话。 哥哥把话说开,傅明依也没再低着头了,她嘴角挂着苦涩的笑,看着执迷不悟的母亲一字一顿道: “母亲!您从来只是教导我女儿家待人要温顺,每次我被他们欺负了,你怕爹爹怪罪,便让我主动认错,可我从来就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错。” 明明她才是这府中嫡女,却没有享受过嫡女该有的待遇。 她一直都很羡慕哥哥,因为哥哥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管他犯了什么错,祖父都会给他撑腰。 可她,却只会认错。 久而久之,她便不喜欢与人交流了,她好似将自己锁了起来。 只要她不去招惹别人,便能获得安生。 她其实很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每次听着外人说迟家三小姐如何如何,她都想找个洞钻进去。 但她即便再不满,也不敢与人起什么冲突。 所以,她连朋友都没有。 这些委屈,傅明依憋了一肚子不止。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够痛快说出来。 “母亲总将为了我和哥哥好这句话挂在嘴边,可其实您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们兄妹的感受,不是吗?” 说着,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逼视着傅夫人那双不停躲闪的眼睛。 096:怪事 - 知矜 - 知妗 “明依……你……”她眼中乖巧懂事的女儿却也会说这种话,傅夫人也没想到。 “母亲,您与其百般讨好一个心根本不在您身上的男人,不如真正为哥哥多做一些打算,将来侍奉您晚年的只会是哥哥,不是别人。”傅明依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傅明依说完这些话,就连傅淮宴也多看了她几眼。 都说傅三小姐愚钝,可究竟谁才是真正愚钝谁又能说得清呢? 傅淮宴让她看清事实,倒是傅明依的一席话让她陷入了沉思。 “明依,他是你父亲!这些话也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说的,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你爹又该怪我没将你管教好了。”想了一下傅夫人还是看着傅明依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见她不仅不反思还挑傅明依的错处,傅淮宴终究是没有让她多留,亲自将她请了出去。 只留了傅明依在。 “明依,往后哥哥给你撑腰,谁要是不长眼再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傅淮宴也是真的高兴。 他身为兄长,倒不是不想管傅明依,只是他多是在祖父身边,总是顾不过来。 待他再想管时,妹妹变成了那个不喜欢说话的怪孩子了。 所幸,她没有真正变得麻木。 傅明依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温柔。 傅明依不蠢,她知道这傅家到时候会由谁来做主,没人在意的她却将这些事看得分外透彻。 她谁都不用再讨好,只要和哥哥一心就是了。 老侯爷和傅父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不过他从老侯爷那里回来后,便将书房给砸得框框响。 连傅怀安去看他都没见。 一听说此事,傅淮宴的几个叔伯也借着关怀的名字上赶着与傅淮宴这个侄儿示好。 直将傅父气出病来了,卧床好几日。 傅夫人上赶着在他身边照顾,却连一个和善的眼神都没得到。 也是叫她伤心不已了,想到女儿和儿子说过的那些话,她心中也有所动摇了。 傅家的这一出好戏外人也有所听闻,就是迟玉卿也听了一些。 有傅淮宴在,傅家怎么也不会落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前世傅淮宴可是亲手杀了他那庶弟的,手段狠辣果决,可不是外人嘴里的玩世不恭之徒。 那些人,与傅淮宴差远了。 老侯爷讨药一事她以为是傅淮宴想借这个由头趁机让老侯爷敲打他们,便没有多想。 过后,她又差人送了一些恢复的药过去。 算作是报答他的仗义相助了。 眼看着她的及笄礼就快到了,她在及笄之前也查到了一些消息。 父亲迟延章不告诉他更多消息,却将令牌给了她。 便是让她自己去查的意思。 她也没辜负他的一番心思,暗中派人打听了,倒还真得到了一些消息。 那尸体不仅出现得蹊跷,其身份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不是别人,正是四年前便死了的季海。 四年前,季海与军中参将杨勇勾结,意欲背弃永绥做大夏的走狗这事永绥人尽皆知。 这还是平南王亲自查的结果。 杨勇死在了迟延章的手中,季海也在大牢畏罪自杀了,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可谁知道,早就死了的人尸体竟然现在又出现了。 这可不是什么通灵之术,只能证明季海四年前便没有死。 所谓畏罪自杀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不过他最后被谁救下便值得深思了。 迟玉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家。 倒不是怀疑是他们会救下的季海,她首先想到的便是会不会是有人想要陷季家于不义。 季海虽说和季家没多大关系,四年前也将关系撇清了,可此番闹了这么一出,难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而且,她还听说,平南王从死去的季海身上查到了一些事,事关永绥的安危,平南王查得紧。 迟玉卿没理由不相信季无渊,这时候她不免也就担心了起来。 另一边,周吉也查到了那夜绑她的是谁的人。 彻查一番后,最后锁定在了沈元祺身上。 他有什么样的计划,迟玉卿一猜便知。 一想到他想利用季无渊,竟相出这般下三滥的计划,她便止不住的愤怒。 沈元祺该死! 实在担心,她也想试试劝说他放弃投靠沈元祺,便给他下了邀约。 她想见他一面。 至于要不要将查到的事向他透露半分,她还在斟酌。 如若真能将他说动,她自然也会帮他洗清嫌疑。 如若他不肯的话……她也会帮他。 这日,一听说她要出去,迟玉莞不免紧张。 “明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了,卿卿,你就好好待在府中不行么?” 迟玉莞害怕再发生那晚的事,不放心她再出门。 迟玉卿却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姐姐,我去去就回,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她送给他的邀约,他并未回应。 不管他有没有应下,她总归是要去看一看的。 她相信他会来赴约的。 她也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还不至于不敢出门了。 迟玉莞拗不过她,却也实在放心不下。 便想了想,才开口道: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吧。” 虽说为了迟玉卿的及笄礼,她抽不开身,可她又实在担心,也只好退一步了, 府中还有老太太看着,有魏嬷嬷在,应该也应付得了。 迟玉莞非要跟着,迟玉卿也不忍伤她的心,便只得点头同意了。 姐妹二人同老太太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好不容易姐姐闲下来,姐妹俩坐在马车上,迟玉卿想起灯会那晚看到的,这才问了出来。 “姐姐,你和魏大人见过面了吗?” 她只是之后才见到魏霆江行色匆匆,先前并未看到。 听她提起这事,迟玉莞淡淡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来赴约。”她等了他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迟玉卿还是觉得挺可惜的,或许他们是有缘无分罢。 怕姐姐多想,她也就没有再问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迟玉莞自己却说道:“卿卿,我打算和爹爹说解除这门亲事了!” 她的语气坚定,迟玉卿还颇有些诧异。 她抬眼望着迟玉莞那张绝美的脸庞,竟也看出了几分异样。 姐姐脸红了。 097:怀疑 - 知矜 - 知妗 从她的神情上,迟玉卿便知道那晚必然不简单了。 “姐姐,那晚我其实看见你一个人在河边了,可我想去找你的时候你却不见了。” 迟玉卿很是好奇,姐姐究竟是遇到了谁。 迟玉莞想到那夜的情形,她的脸便止不住的烧了起来。 看着妹妹一脸的好奇,她却也没说出来,只是一本正经道:“他没有来,我自是回去了。” 迟玉卿也很配合,若有其事的点头道:“姐姐若真有事肯定不会瞒着我。” 不过迟玉莞这般应答,她便知晓姐姐在说谎了。 就算魏霆江没有赴约,姐姐也不会直接就回府。 迟玉莞最喜看人舞文弄墨,灯会最后的灯谜活动她肯定不会错过。 可那晚她找了一圈,的的确确也是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的。 她没来观灯,却早早的回了府,看她的模样,应是有一段美丽的邂逅了。 但她不愿意说,迟玉卿也没打算追问。 难得看到姐姐还有这一面,她不会多管闲事。 说了谎话,迟玉莞颇为不自在,便和妹妹说起了别的事。 …… 那具尸体的身份明确后,季无渊也查出了一些端倪。 这件事好像是对准了他,也是为了将沈元祺拉下水。 若他真是“季无渊”也就罢了,可他并不是。 他有所警觉之后,便在做打算了。 他自是不能什么都跟沈元祺说,只是暗中提点了他两句,沈元祺便不敢轻视。 毕竟,若是稍有不慎,便是与平南王相对立,约等同于找死。 不过,他也并不知季海没事一时。 季海的尸体这时候出现,毫无预兆。 他以为季海四年前就死了,却不知有人为了今天这一出,竟是让将他假死于大牢。 “若谦,你说这有没有可能是三皇叔布的局?” 沈元祺想破头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不管他们是想动谁,就是只动一个季无渊,那也是想陷他于不义。 这背后布局之人的目的也不会如此简单。 季无渊却是摇了摇头。 “三王爷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此时正想尽办法撇清关系,倒是不像。” 季无渊也没想到幕后之人是谁。 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三王所为,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可能。 便是因为季海,当初三王险些落了个叛贼的名头,三王巴不得他死,又怎会让他活了这么些年? 更何况,现如今季海的尸体出现,最应该心慌的人便是太子一党才是。 沈元祺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也认同了这个说法。 “不过此番灯会若说三皇叔什么也没做,也不太可能。” 奇怪的点便在于此。 好不容易灯会成了三王的主场,他却什么也没做,这似乎说不过去。 关键在于,事后他们什么端倪都没查到,那晚最大的轰动竟是八王府那场大火。 季无渊也捉摸不透,但现如今自己吓自己也是无用。 他想了想便道:“或许是还没来得及。” 那晚,他夺魁或许是在意料之外,可半路却出来了一个傅淮宴与他争抢花灯。 闹了一番后,又出现了死尸悬案。 这么一想,这个论断也有几分让人信服。 说起这件事,沈元祺不由得眉头紧锁。 他想起了傅淮宴和沈元清这俩人。 “我和皇兄争得头破血流,却让老三白捡了一回便宜,这么看来,往后得再多留个心眼了。” 一说起这件事,沈元祺便来气。 他像防贼一般防着大皇子,却让最不起眼的皇弟在父皇跟前做了回大孝子。 虽说没有赏赐他什么,却让皇帝注意到了还有沈元清这个儿子。 而另一边,还有傅淮宴这个讨人嫌的家伙搅局,他们虽然势单力薄,却不容再忽视了。 若不然,迟早是该后悔的。 八王府那场大火,沈元祺可没怀疑别人。 季无渊挑了挑眉,很快有了计策。 “傅家父子离心,不正是机会吗?” 这几日傅家那些破事被人热议,已经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这事怀梁便没有人不知道的。 听他这么一说,沈元祺眼睛亮了亮。 “还是若谦心思缜密!”他毫不吝啬的夸赞着傅淮宴。 要想击垮傅家,自然还得自家人动手。 正如他所言,傅家父子本就不是一条心,老侯爷偏爱傅淮宴,却是处处打压自己的儿子,换做是谁心中都会有不甘。 而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做做文章。 瞧着日头渐高,季无渊也想到了迟玉卿的邀约。 他本是打定主意不去的,可他的心却在驱使着他去一遭。 春日的阳光不是人灼热,却莫名的叫人心烦。 季无渊心想着,她会不会在原地一直等着他。 他若是不去,她又该作何反应? 这样想着,他也失了神。 见他心不在焉,沈元祺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莫不是在想心上人,怎地这般失魂落魄的?” 季无渊回过神来,眼神又恢复了先前的漠然。 他抬头看了一眼日头,狠下了心。 “殿下说笑了。” 他否认,沈元祺自没再戳穿他,指了指院中石桌上摆放的棋盘。 “许久没有与你切磋一二了,端看若谦给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殿下请。” 季无渊将心中的杂念抛开,与沈元祺下起了棋。 …… “少爷,侯爷说了,待你的伤痊愈了再出去。” 傅开跟着他身后,不想多嘴也觉得不多这句嘴。 休养了几日,他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迟玉卿给的药很管用。 老侯爷虽然嘴上不说,却是真正关心他的。 可傅淮宴却执意要出府,那尸体谜案有了一些眉目,他便不可能干坐着。 这团火虽然看似烧不到他们身上,可他并不喜欢未知的感觉。 傅淮宴只是看了他一眼,傅开便不敢再挡道了。 “你若不想跟着回去便是。” 傅开欲哭无泪,他哪儿敢啊。 少爷受伤,是他的失职,若不是少爷不与他计较,只怕是老管家也保不住他。 傅开这会儿是说什么也不敢离他半步的。 “少爷,马车已备好了!”劝阻不了,傅开只得认命。 傅淮宴虽然很嫌弃马车出行,不过他手伤还没好完全,也只得将就了。 坐上马车,傅开在前面驾车,主仆二人便出了门。 098:黑心商贩 - 知矜 - 知妗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就只有两个字,“热闹。” 姐妹俩脸上戴着面纱,从闹市便下了马车,携手在大街上走着。 迟玉莞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出府,自从她及笄后,又有婚约在身,几乎便没怎么出府的机会了。 看着大街上的热闹场面,她眉眼中都带着喜色。 这场面和晚上她所看到的热闹又不一样。 街边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这在迟玉莞看来,很是新奇。 “卿卿你看,好有意思的小玩意!” 迟玉莞拿着一个竹蜻蜓十分惊喜的向妹妹展示着。 迟玉卿很是配合,也对此表示了惊讶。 这些东西,她当然见过,可姐姐不一样。 明明就身处繁华的皇都,却像是被束缚的金丝雀,以前的她也是。 看来,陪姐姐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姐姐这么开心过了。 迟玉莞拨弄着竹蜻蜓,眉眼弯弯,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姑娘,喜欢便买下来吧。” 小贩见她们是两个姑娘,从穿着看便知道非富即贵,眼珠子转了一圈便笑得和蔼。 听他说话了,迟玉莞却是放了回去。 这些东西,过过眼瘾便好,她顾忌的太多,喜欢也不敢明目张胆。 迟玉卿浅浅一笑,上前将那竹蜻蜓拿了回来。 双儿会意,便掏了荷包上前准备付账了。 “姐姐,送给你。” 难得见她如此喜欢一件物件,迟玉卿自然是要买下来的。 迟玉莞虽说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双儿排出两文钱递了过去,小贩却与她为难了。 “姑娘,小人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这两文钱实在少了些。” 小贩以为她们非富即贵,定然不知个中物价,想着还能捞一笔。 看着只有两文钱,自是不满意了。 见他嫌少,双儿赶紧捂住了荷包。 不过还是好脾气的问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小贩想了一下,两只手都用上比划了。 这下不止是双儿了,就是迟玉莞的丫鬟梅儿也为之色变。 “要不是我们家小姐喜欢,就你这手艺,一文钱都值不上,还想狮子大开口,我呸,奸商!” 双儿可不是怀梁的丫鬟,民间稀奇的玩意儿她什么没见过? 这东西在平川一枚铜子能买一堆。 想着这是皇都,她便多给了一文,没想到这商贩却不诚心。 “哎我说你这丫头怎地这般不讲道理?你家小姐又不是买不起,斤斤计较也不嫌丢人!” 闹市便不乏看热闹的百姓,很快就有不少人围观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模样,双儿难免感到羞愤。 “你!”此人贼喊捉贼,双儿气得脸红。 梅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从自己的荷包里掏了铜子打算给那小贩。 迟玉卿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梅儿的手,将她伸出去的手又推了回去。 双儿望着自家小姐,眼中星星闪烁。 迟玉卿却只将她手中的两枚铜子拿了过来。 笑意盈盈的看着那小贩,淡淡说道:“擅自改动物价,可是重罪。” 他自以为看人很准,但不巧,他遇上了迟玉卿。 在永绥,商人有官家管束,每一件商品都有严格的定价,官府吃的便是这些商贩的银子。 这些商贩被官府压榨,每年上交的税银便占了大头,平日里也就是靠着讹那些少爷小姐来赚油水。 这些事本就是你情我愿,迟玉卿知晓他们的难处,本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惹了双儿不快,迟玉卿便没想着就这么算了。 她还犯不着同情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看着她眼中的寒光,小贩吓得头皮发麻。 怕她真去报官,赶紧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铜板。 “小人再也不敢了!小姐恕罪!” 两枚铜子他已经是赚了,若还不知趣,便不用过活了。 他识趣收下,迟玉卿也就没有再追究什么了。 热闹还没看就这么结束了,围观的百姓也都各自散开。 “都是因为我……”迟玉莞捧着竹蜻蜓又自责上了。 双儿也挠了挠头,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小姐,双儿给你丢人了……” 想到方才梅儿那般大方,双儿便反思,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斤斤计较了。 好像怀梁的丫鬟从不计较这些一般。 迟玉卿不禁头疼。 “是那黑心的商贩贪得无厌,与你们有何干?”至于外人怎么说她可不在乎。 她又看了一眼双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做得很好,不过往后还是要胆大一些。” 若不然,人人都以为她好欺负了。 双儿终于笑了,连连点头。 因为这个插曲,后面迟玉莞都不敢再乱看了。 迟玉卿也是哭笑不得。 一路逛着,迟玉卿和姐姐也是到了约定的地点。 便是那座桥上。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来。 迟玉卿四下望着,却是没有他的身影。 迟玉莞见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妹妹这会儿突然变得无精打采的,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卿卿,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这种滋味,她懂得。 迟玉卿点了点头,却没说究竟是在等谁。 他没来,她难免显得落寞。 迟玉莞也没再问什么了,只是陪着她在桥上等着。 不过没过一会儿,迟玉莞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他消失在了人群中,她心中不免一紧。 她小小的纠结了一下,便还是看着妹妹开口道: “卿卿,我突然想起来,那边有爹爹喜欢的栗子糕,我先去买来再回来找你。” 她眉宇间的急切早就出卖了她,迟玉卿一门心思想着季无渊会不会来,自然也没注意到她是看到了什么人。 不过她也没戳穿迟玉莞,让她去了。 她点了头,迟玉莞便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迟玉卿靠在桥上,看着湖上的画舫往来,失了神。 …… “傅兄,你在看什么?”画舫上的公子哥们顺着傅淮宴的目光看了一眼,却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那边只不过是湖上的一座桥而已。 闻言,傅淮宴收回远眺的眼神。 “傅兄,这可是难得的佳酿,这一壶便值千金,既有佳人相伴左右,今日我们便喝个尽兴!”公子哥们赶紧给他倒了酒。 099:有意接近 - 知矜 - 知妗 一群公子哥出游,画舫上自是少不了美人相伴,一个极其美艳的姑娘便从公子哥手中接过酒,身姿轻盈的转身到了傅淮宴身边,想要投怀送抱。 美人温香软玉,傅淮宴却是不解风情,让她扑了个空。 若不是一旁的公子哥出手扶着她,便一头栽进湖中了。 好久洒了一地,几个公子哥的脸色并不好看。 不过,他们可不敢在傅淮宴面前如何。 他们不是世家子弟,只不过是这怀梁城中富商之子。 傅淮宴能来赴约,都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 他们还怕傅淮宴动怒,还要笑着向他赔不是。 “是我等安排得不妥当,还请傅兄见谅!” 都说怀梁纨绔傅淮宴从来不近女色,可他们却是不信,找来那温柔乡中最出挑的几个,却是一个都入不了他的眼。 试问这怀梁的纨绔,又有哪个像他这般的? 傅淮宴不是真正出来作乐的,自不会跟他们较真。 将画舫上的姑娘尽数遣散了,他才看向说话那人,状若不经意道:“岸边停靠了那么多的客船,看来你们这生意并不景气。” 怀梁城很是特殊,城中也分内城和外城之别。 而区分这两边的,便是环绕内城的人工湖。 也是永绥皇宫的护城河。 这湖是百年前前人修筑的,这些年间,这一方湖却是成了怀梁最大的特色。 因着这一特色,这湖中便从来不缺生意往来。 只做这水上生意,便也促成了一方富商。 此人姓方,家中便是掌管这水上生意的。 不管是运输还是游玩,这湖中平日里都不缺人。 不过,自从那晚灯会死了人,湖上的生意便不景气了。 听他提起,对面的方公子也难免气愤。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使绊子,若是被我方家查出端倪,定不轻饶!” 他说这话时,目光还在在场的几个公子哥身上扫过,似乎是在怀疑他们。 见他眼神怀疑,另外几个公子哥赶紧撇清,一时间又谈论起了这事来。 “要我看啊,定是有人想借此事陷害方家!” “谁说不是呢?就是不知道那背后使坏的人究竟是谁。” …… 公子哥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只是都没有怀疑的对象,只是一个劲的说着要如何如何。 “是该好好查查。”傅淮宴微微挑眉,也接茬道。 那尸体一开始可不是在湖边出现的。 想想便知道他们是利用这些客船抛尸了,若不然怎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具尸体? 傅淮宴被身份所限,却不好去查这些事。 倒不如让他们自个儿去查。 那晚每条船的出船都应该记录在册,只要他们下功夫去查,便不难发现其中玄机。 听他也这么说了,方公子便点了点头。 他们要巴结傅淮宴,便是处处顺着他的心意来恭维。 目的达成,傅淮宴也就下了船。 看着傅淮宴远去的身影,几个公子哥不由得撇了撇嘴。 “哪有人不喜欢美人的,你们说,他莫不是……” 反正人已经走远了,几个公子哥便在后面放肆谈论起了有关傅淮宴取向一事。 身份有别,在船上时他们也不痛快。 这下傅淮宴走了,几人又重回了画舫上,嬉笑逗乐。 …… “果真是人以群分,他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傅开忍不住说道。 世家公子傅开见得多了,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不管什么东西,什么开口闭口都是以金子衡量,在傅开看来简直俗不可耐。 一口一个傅兄,他们也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家少爷什么身份,他们也配和少爷称兄道弟? 还找那些青楼女人来羞辱他家少爷,若不是傅淮宴忍着没开口,他都要翻脸了。 傅淮宴看了他一眼,傅开捂住了嘴,噤声了。 跟着他走了几步后,傅开这才发现不对劲。 “少爷,这好像不是回府的方向吧?” 这与武安侯的方向,背道而驰了,过了前方那座桥,便是外城了。 傅淮宴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先回去,不必再跟着。” “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了,侯爷说了,你若再出什么事,就拔了我的皮!” 傅开哭丧着脸猛摇头,他可不敢。 他虽然没有盖世武功,可也有几分拳脚功夫,别的不说,在外时保护好傅淮宴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也是为什么老侯爷将他就在傅淮宴身边的缘故。 “那你就在此处等着。” 傅淮宴没理他,向前走着。 傅开踌躇不前,刚想跟上去,傅淮宴便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傅开便不敢了。 “少爷,你可别走远了,你一喊我就来了!” 傅开想着,反正他走远了自己再跟上去。 …… 迟玉莞刚走不久,她头顶的阳光便被人再次挡住,闻着略有些熟悉的香味,迟玉卿还以为季无渊来了。 她惊喜的转过身,入眼的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让她有些意外之人。 “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北堂故伸手用一方折扇挡住了她头顶的日光,阳光下那张俊朗的脸更显得精致。 可迟玉卿却是无感,她侧身,退了几步,和他保持了距离。 “我们认识?”迟玉卿只知道他是谁,可他们并不相识。 这人是大夏的皇子,迟玉卿一开始便对他有几分反感,这下更是好感全无。 瞧着她眼中的冷漠,北堂故稍稍愣了愣,随后便笑着做缉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姓北堂,单名一个故字。” 迟玉卿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说自己的名讳。 她不给面子,北堂故也没生气。 “迟姑娘,我们在灯会上见过的。灯会上的姑娘众多,可姑娘你却是万中挑一的特别。” “许是缘分使然,竟让我们又在这闹市遇上了。” 北堂故折扇轻摇,嘴里说着轻浮得不能再轻浮的话,却因为那张容颜的加持,并不显得油腻。 路过的小姑娘还频频回头看他。 迟玉卿却仍是不为所动。 “哦?那北堂公子不妨说说看,我有何特别之处?”她改还不行吗? 她可不想被这人缠上。 北堂故没想到她这般回答,想了想便笑道:“迟姑娘宅心仁厚,若换做是在下,方才那人便没命了。” 100:失约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盯着他眼中有探究,这么说来,他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他倒是不避讳。 只是,她竟然没发现,他倒是不简单。 想着,迟玉卿不免皱了皱眉。 “我不过是不喜麻烦罢了,北堂公子谬赞了。” 她自是和这人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闻着他身上的特殊香气,她也有些好奇。 不知为何,他身上的香气和季无渊身上的香气有一些相似,虽是两种香味,但又好像有些相同之处。 “迟姑娘在此等候多时了,可是在等什么人?” 他又凑近了半步,言笑晏晏。 “北堂公子很喜欢管闲事吗?”迟玉卿抬眼,皱眉道。 “哈哈哈哈迟姑娘甚是有趣!不过我瞧着你要等的人多半不会来了,不若随我一道去喝喝茶如何?” 迟玉卿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人还真是自信。 她可没再打算搭理他了。 北堂故受挫,却也没走在她身侧和她一起观望者远处往来的船只,湖边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北堂故见状便伸出了不安分的手。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迟玉卿,她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将他摔下了拱桥落入了湖中。 水花高起,众人惊呼。 他带着的侍卫见状也来不及找她算账,一前一后也跳入湖中救人了。 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倒是热闹多了。 迟玉卿则是冷眼看着这一幕,她只觉得好笑。 这人深藏不漏,也只能在她这里吃下哑巴亏了。 她穿过人群,走下了桥。 却在桥头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迟玉卿望着他,满是好奇。 傅淮宴想着方才看到的这一幕好戏,着实把他惊讶到了。 她比他想的还要更加大胆。 “路过。”他淡淡应道。 “哦……” 迟玉卿又看了他一眼,他的手上还包着布条,看来是还没有好完全了。 路上都是过去看热闹的人,有的更是横冲直撞的。 险些撞到她。 傅淮宴皱眉,伸了伸手,抓住她了她纤弱的胳膊。 迟玉卿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还没看清,便和他站在了街边角落。 “你就不怕他事后找你麻烦?”傅淮宴不由得好奇。 大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北堂故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迟玉卿反应过来后便是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这人总是这般出其不意,倒是叫人反应不及。 不过对于他说的,迟玉卿不以为然。 “这里是永绥。”她笑了笑。 若是她真怕了,那才是怪事。 北堂故心机再深沉,这里也是永绥的地界。 傅淮宴倒是没质疑她这个回答,还很认同。 两两无言,迟玉卿便想到了他的伤。 “我送去的那些药可还有用?”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瞧,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两颊有些烫。 他点头应了一声便别过脸去了,有些扭捏。 那双手也藏在身后。 迟玉卿本就没有过多关注他的脸色,只是关心他的伤。 本着抱大腿的心思,她可是打算管到底了。 “伤口结痂了,便不必包得这般紧了。” 傅淮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失语。 迟玉卿无奈道:“把手伸出来。” 傅淮宴愣了愣,见她面色平静,可那眼神却很是温柔,他也就鬼使神差的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迟玉卿耐着性子解开了缠在他手上的布条。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恢复得不错。”这布条有些煞风景。 瞧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迟玉卿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他的手还真是出奇的好看。 想着,她便问道:“傅淮宴,你会弹琴么?”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不用来弹琴真是可惜了。 不过,她好像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弹琴。 这人的纨绔是装的,但除了他很聪明以外,似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傅淮宴昂头傲娇开口道:“这有何难?” 迟玉卿顿时脑补了一下,他弹琴的模样。 她不会弹琴,却喜欢看人弹琴。 季无渊琴技卓然,她却只听他弹过一次。 迟玉卿想着,这一世若是能和他修成正果,定要缠着他日日弹琴给她听。 她低头时冥想时,傅淮宴才呼了一口气。 他惯喜欢唬人,可在她面前,他险些露馅。 他可不会弹琴,也从未碰过琴。 那边,北堂故也被捞了起来。 他身为堂堂皇子,自是不堪禁受那么多目光的打量。 就是想找迟玉卿的麻烦,也不得不先回去了。 瞧着他灰溜溜跑路的模样,迟玉卿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戴着面纱,只看得到她那双如月牙一般的眼睛,见状,傅淮宴不由得也勾起了嘴角。 桥上清静了,迟玉卿便又回到了桥上去等。 她怕季无渊来了,却看不到她。 傅淮宴好奇她在等谁,也没有走,站在桥上看起了风景。 两人之间隔着好些距离。 他在这里,她竟没觉得无趣,就是不说话,也比她先前一个人的时候有趣多了。 “你不是路过吗?”她觉得此人很是奇怪,方才说是路过,这会儿却不走了。 即便是被戳穿,傅淮宴也面不改色。 “与人有约。”他淡淡道。 迟玉卿便没再问他了。 他竟也是来此等人的,她狐疑的侧目看了他一眼。 来这桥上等的,可不是一般人。 也不知他等的人是谁,她有些好奇。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日暮西垂。 桥上行人来往,可迟玉卿始终没有等来她要等的人。 傅淮宴也没有。 湖上的晚风毫不怜香惜玉,将小姑娘精致的打扮都吹乱了。 虽然隔着面纱,可他似乎能看见她低落的模样一般。 傅淮宴嘴巴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时,迟玉莞便找了过来。 “卿卿,对不起,姐姐来晚了!”迟玉莞的步伐有些急。 瞧着妹妹楚楚可怜的模样,迟玉莞不由得自责。 她以为妹妹会先回去,可待她回去后,却发现妹妹并未回府。 她这才折返回来,看到的便是妹妹在桥上傻等的样子。 迟玉卿的落寞并非是因为姐姐,看着姐姐眼中的关切,她的落寞反而被冲淡了一些了。 “姐姐,我们回家吧。”她攀上迟玉莞的胳膊,甜甜笑道。 或许是她误会了,想要他动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经过了这次的挫败,但她也没打算放弃,也绝不可能放弃。 101:他很好 - 知矜 - 知妗 迟玉莞在,她便没有和傅淮宴道别。 两人只是过了过眼神。 金色的暮光洒在桥上,也落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那一瞬间恍若天上的神祇。 迟玉卿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美的东西便值得人去欣赏。 迟玉莞也注意到了傅淮宴,不过两人相隔甚远,她也没多想。 他们见过,迟玉莞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而后便领着妹妹走了。 上了马车,迟玉莞才好奇的问道:“卿卿,你究竟是在等谁?” 她等的人没有来,迟玉莞不免有些心疼她。 那个对于妹妹而言很重要的人,迟玉莞也想知道是谁。 迟玉卿爬在姐姐的腿上,胡思乱想着。 听到她问起,想了想才轻轻应道: “一个故人。” “嗯。” 迟玉莞自然以为她说的故人是她在平川所交的朋友。 毕竟,她以前并没有什么朋友,何谈故人一说? “既是我们卿卿的朋友,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迟玉莞想了想,倒是想认识认识她所谓的故人了。 迟玉卿也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她脑子里都是季无渊,在她眼里,季无渊便当得起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她便坐直了身子,郑重其事的点头:“嗯,他很好。待有机会,我一定将他带到姐姐面前。” 见妹妹笑容满面,迟玉莞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着窗外的暮色,迟玉卿还是有些失落的。 明日便是她的及笄礼了,也意味着她不再是小姑娘,可以嫁人了。 对她而言,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自是想告诉他。 可他却没来。 其实他也不算失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答应赴约。 这么一想,她还有些心酸。 她想要得偿所愿,这条路还长着呢。 …… 眼看着她们姐妹消失在了人群中,傅淮宴才艰难的动了动。 站了这么久,他的腿早就麻了,双腿上像是绑了巨石一般,动一下都艰难。 傅开寻过来时,便看到的是自家少爷这副狼狈模样。 他极为艰难的在憋笑。 傅淮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过来!” “哎!” 傅开咳嗽了两声,赶紧到了他身边,将他扶着。 一靠近傅开,他一身的力便都倒在了傅开身上,得亏是傅开力大。 “少爷,你不对劲!”扶着他走了几步,傅开若有其事的下了结论。 方才迟家姐妹就从他跟前路过,而且他家少爷的手也被人动过了。 除了会医术的迟玉卿,傅开想不到别人。 他还以为他家少爷是做什么来了,没成想竟是如此原因。 想着两人在桥上冷风,这一吹就是好几个时辰,傅开一脸的笑意。 傅淮宴活动了一下双腿,没来由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傅开便松手去捂着屁股了。 “少爷,我知错了!”认怂这件事,傅开很是娴熟了。 不过瞧着他那做贼心虚的模样,傅开倒是更加确定了,他家少爷是真不对劲。 “你若是敢胡言乱语,我就扒了你的皮!” 傅淮宴恶狠狠的威胁着他。 他说的自然是回去后不得胡言乱语,毕竟傅开就是老侯爷安插在他身边最大的内鬼。 傅开捂着嘴,猛点着头。 傅淮宴轻哼了一声,姑且相信了他。 他不过是想看看她又在使什么坏罢了,傅淮宴给自己找了理由后,心安理得多了。 不过他又想了一下,她方才眼中的落寞。 她在等谁,他有些好奇。 …… 眼看着天上霞光万道,季无渊的心头很乱。 “若谦,你今日还真是给我面子。” 沈元祺笑着落了棋子,棋盘上胜负已分,季无渊毫无还手之力。 他每盘都输给了沈元祺。 若不是他心不在焉,沈元祺可赢不了他。 可他心中被别的事占据,便无心下棋了。 季无渊扯了扯嘴角,笑道:“是殿下棋艺又精进了。” “这话我爱听!”沈元祺给了下人一个眼神,候在一旁的下人便将棋盘收了起来。 “不过,若谦若有要事,不妨先去解决了。这棋便先下到这里,待下回我们再切磋,届时若谦可莫要推脱才好。” 沈元祺自是看出了他的异样,这棋下着也就没意思了。 傅淮宴拱手谢道:“多谢殿下!” 季无渊没再二皇子府逗留,除了府便快马加鞭的向着湖边的方向赶去。 待他赶到时,桥上仍旧人来人往,却没有她的身影。 他走上桥,晚风一吹,似乎还有丝丝药香。 他在桥上待了一会儿,正打算走时,过往的行人却露出了凶向。 拔刀向向。 季无渊神色还算冷静,看上去并未慌乱。 他方才竟没察觉,是他疏忽了。 桥上打斗得精彩,百姓哪敢看热闹,早就四处逃窜了。 “吁!” 慌乱逃窜的百姓险些让傅开收不住缰绳。 马蹄下之下,是一个无辜小孩子。 “小孩,你不要命了!” 见这孩子无事,傅开这才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那小孩本就害怕,直被他凶狠的语气吓得大哭了起来。 听着小孩子的哭声,傅开不由得头疼。 “不许哭!”他挽起袖子作势要揍人,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马车骤停,不过好在傅淮宴却没什么事。 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便也下了马车。 “少爷,你没事吧?”方才情况紧急,傅开虽然怕伤到自家少爷,可他也不忍对一个小孩子的命视若不见。 这回,傅淮宴却没训斥他。 “无碍。” 傅淮宴看着那哭泣不止的小孩,也有些头疼。 不过看着先前还热热闹闹的街市,如今竟是变了一副模样,他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别哭了。”他也不会哄小孩。 不过那小孩听他的语气比傅开要柔和一些,便躲到了他的身后,一脸防备的看着傅开,生怕傅开要揍他。 “嘿我说你这小孩,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揍你!”傅开翻了个白眼,他看着就这么凶? 他还能吃了这小子不成? “行了,别吓他了。”傅淮宴无奈道。 傅开不服气,又冲着小孩子做了个鬼脸。 傅淮宴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孩认真询问道:“你可知那边发生了何事?他们为何要跑?” 大街上的百姓跑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散一些人,多是找孩子的。 102:姐姐情事 - 知矜 - 知妗 那小孩抹了抹眼泪,指着方才他们经过的方向,哭哭啼啼道:“有坏人杀人了!我要找我娘!” 傅淮宴和傅开过了过眼神,皆是回头看了一眼。 正说着,这孩子的母亲便找了过来。 还将他们当成了坏人,一把便将那小孩抢了过去。 “我的儿子!快跟娘回家!” 妇人牵着小孩的手,一步三回头眼神中满是警惕,生怕他们要对自己的儿子不利。 “调头。”傅淮宴又坐了回去,吩咐道。 傅开倒是不想凑这个热闹,不过自家少爷下了令,他也不敢不从。 “是,少爷!驾!” …… 从桥上打到街边的屋顶上,季无渊一人对着一群人,也毫不露怯。 他将腰间的玉带一解开,便化作了一柄软剑。 他的武功在上乘,以一敌多不在话下。 不过,他并不知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并未心急。 对面的人却下了狠手,招招致命。 季无渊的轻功一绝,竟没有让他们伤到分毫。 倒是他们,在季无渊手里吃了亏。 季无渊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马蹄声渐近,这群杀手眼看在他身上讨不到便宜,便撤退了。 其中一人却落下了一块腰牌,看着上面古怪的图案,季无渊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傅淮宴赶来,便看到的是杀手落荒而逃的场面。 而季无渊,就气定神闲的站着那里。 仿佛方才和那些杀手缠斗的不是他一般。 季无渊见是他,不动声色的将捏在手心里的腰牌装进了衣袖中。 “我还以为谁这么倒霉,没想到竟是你。”看着他被人追杀,傅淮宴不由得落井下石道。 傅淮宴记仇,这人算计过他一回,他便和这人永远都是对头。 季无渊却明显没想与他争辩,面不改色的将兵刃收好,又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傅淮宴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他怎么会在此处被追杀? 又或者说,他为何会来此处的? 那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刺杀一个季无渊? 这些问题,让傅淮宴怎么想也想不通。 “在下还有事,便不奉陪了。”季无渊很冷静,并未被他所言影响。 傅淮宴就看着他骑着快马消失,也没拦他。 “有意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傅淮宴的目光中有几分深意。 地上全是打斗过的痕迹,一片狼藉。 傅开在地上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少爷,他的武功还真是不错!” 便是傅开,也有些惊讶。 从打斗痕迹上来看,来杀他的人身手便不低,可最后季无渊却毫发无损,不得不说,这人很可怕。 傅淮宴想得入神,他一直觉得这季无渊是个怪人,如今看来,此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古怪一些。 结合出现在湖中的季海的尸体,傅淮宴总觉得这二者有些莫名的联系。 或许,从他身上查下去,就会得到答案。 “回去吧。”傅淮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问问自家祖父是如何看待的了。 对岸,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看着他们主仆离开,那人这才现身。 “主子,东西他已拿到手,经由这么一遭,他定然不会有所怀疑。” 方才与季无渊交手的杀手之一,毕恭毕敬的看着面前的人。 眼中满是敬畏。 那人却只是点了点头。 面具下的脸看不清,可那双眼睛里却是写满了算计。 他拂袖转身,上了马车。 刺客也在暮色中隐去。 …… 迟玉卿是回了府,这事才传开,赵达查清后,才向她报备了。 说是季无渊遇刺,就在与她约定好的那个地方。 迟玉卿第一反应是担心,得知他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便是止不住的雀跃了。 她以为他不会来,原来他只是来得有些迟而已。 一晚上,她愁眉不展的脸色也终于喜笑颜开了起来。 …… 明明是她的及笄礼,迟玉莞却比她还激动。 明日要穿的衣裳早就试过了,可迟玉莞却还是让她又试了一遍,挑着细节。 迟玉卿不喜欢太过繁复的衣裳,可这是姐姐和祖母精挑细选的,她自然也不会拂了她们的意。 一袭粉色绸缎衣裙穿在身上,和往常的她大不一样。 多了一些淑女气质,还有一些端庄。 “我们卿卿可真好看!”迟玉莞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都说沈敏君和妹妹相像,她却是不以为然,在她心中,妹妹可比沈敏君好看多了。 迟玉卿看着貌美的姐姐,嬉笑道:“姐姐才是真绝色!姐姐不仅是个大美人,还是个秀外慧中的大美人!” 迟玉卿可比她还会夸。 “我若是个男子,一定会被姐姐迷得神魂颠倒的!” 迟玉莞夸人不成,反被她逗得脸红。 姐妹俩笑作一团。 天色已晚,迟玉卿就干脆赖着不走了。 迟玉莞想着要早起给她梳妆,也就没有送她回去。 夜色如水,姐妹俩又坐在院中的石阶上赏月。 月有阴晴圆缺,虽不是满月,可这温柔的月色却与满月没什么分别。 迟玉莞还没有将解除婚约这事跟老太太和父亲说。 她不想因为她的事误了妹妹的及笄礼,待之后再说也是一样的。 反正,这婚约她是一定要解除的。 迟玉卿没主动问她,她自己倒是忍不住将心事说给了妹妹听。 “我以前也不相信一见钟情一说,可见到他之后,我信了。” 说起这事,迟玉莞一脸的娇羞,可她嘴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 感受到姐姐的喜悦,迟玉卿也为她高兴,她便托着脸,望着姐姐,听她说起了那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 灯会那晚, 去之前,迟玉莞还有些紧张,她想的是就算那魏霆江不合她心意,但只要他不是那粗鄙之人,她也就认了。 可她在湖边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他前来赴约。 迟玉莞也不是寻常姑娘,并未在原地傻等。 灯会很热闹,她便和梅儿去逛灯会了。 她想去找妹妹和沈敏君,可寻了一圈也没看到她们人在哪。 灯会上鱼龙混杂,她也遇上了一件糟心事。 那便是被登徒子给缠上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季芸娇的丈夫。 她虽然戴着面具,可垂涎她已久的季家姑爷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却装作不识,调戏起了她。 103:姐姐情事(二) - 知矜 - 知妗 想到季芸娇险些丧命,而他却不在身旁陪伴,却和狐朋狗友结伴调戏良家妇女,迟玉莞便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她们在逃跑的时候,梅儿和她走散了,她如今是孤立无援。 他和几个纨绔公子将她堵在巷子暗处的角落,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的。 那一双双眼睛里,无不写着贪婪二字。 迟玉莞虽然面上不见慌乱,可面对此等情形,总归是害怕的。 不过,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落到这些人手中。 “刘生,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便是敬阳公主也保不住你刘家,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他全名叫刘生,但没人在乎他叫什么,若没有季芸娇夫君这个头衔,他什么也不是。 迟玉莞横眉,冷眼扫过眼前这群人。 见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刘生有些迟疑,不过仔细一想,他若是就这么放她走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他很快便换了个脸色,看着站在一旁蠢蠢欲动的几人,道:“一不做二不休,机会难得,你们顾忌再三,我可不怕!” 灯会上本就鱼龙混杂,姑娘们都戴着面具,谁知道他们究竟祸害了谁? 至于她说的报复,刘生自然没在意,一个女子被毁了清白,她又怎敢大肆宣扬? 他们这些人祸害过的姑娘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出身高贵的姑娘。 恶向胆边生,刘生这么一说,他们也就没有好顾忌的了。 刘生虽然是书生,可他毕竟是男人,迟玉莞反抗无用,还被他揽到了怀中。 她的一双美目生起气来也是一种别样的美。 刘生兴致盎然,迫不及待将她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欣赏着她的美貌。 看着她近在咫尺娇软的脸庞,他不禁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两下。 那柔嫩的触感令他几乎疯狂。 他有一个娇美的妻子,可他却根本没碰过她几次。 季芸娇美丽动人,他也曾为能娶到季芸娇而感到心满意足。 可她过门后,他却没有碰过她。 面对她的美貌,刘生自没什么不愿,可季芸娇瞧不上他。 不仅没将他当做夫君看,整个刘家的人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奴才。 碍于敬阳公主,刘家敢怒不敢言。 还是敬阳公主劝说了她几次,季芸娇才愿意和他同房。 不过每次都是她指使着他做这做那,她不高兴了,他便只得停下来。 之后季芸娇怀了身孕,他便又被冷落了。 季芸娇只是想怀孕,两人行房时,根本没有一点情趣可言。 季芸娇流产后,便像是魔怔了一样,身子分明还未恢复,却要逼迫他做那档子事。 病态的季芸娇哪里有半分美感?他只觉得害怕,别说是碰她了,就是整天对着她那张脸,他就不愿意在府中多待。 此时美人在怀,刘生哪有不动心思的? “好妹妹,姐夫会好好疼你的!”听着迟玉莞唤他姐夫,刘生便更兴奋了。 其他人见他无所顾忌,也是眼红了。 一个个像是围观宝物一般,贪婪的盯着迟玉莞那张绝美的脸。 “牡丹花下死,便是做鬼也风流!怀梁第一美人果真是名不虚传!” “刘兄,咱们还是老规矩,你动作快些,哥几个还等着呢!” “刘兄,你若不行,便换兄弟们来哈哈哈哈哈……” 他们眼中的肆无忌惮,让迟玉莞顿感绝望。 刘生的手抚摸着她的脸,他的手指碰上了她水润的唇,那触感说是销魂蚀骨也不为过。 说时迟那时快,迟玉莞突然张开嘴,狠狠的咬着他的手指。 “啊!”刘生吃痛,他那凄厉的叫喊声在巷子里传开。 他一把便将她推开了。 他的手指险些让她咬断,他捂着手,眼中泪光闪闪。 迟玉莞脱身,在他们关心刘生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又跑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现在可不能让她就这样跑了! 刘生痛得险些昏厥,但更怕她跑了,届时再告他一状,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几人见状拔腿便追了上去。 不过显然,他们对这城中的结构比迟玉莞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要熟悉得多。 她又跑进了死胡同,退无可退! “美人,我看你这下还想往哪儿跑!” 几人搓着手,缓缓靠近她。 “滚开!” 迟玉莞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当然不想被这群人给糟蹋了。 可她却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就在她打算撞墙自尽时,一声厉呵在他们身后响起。 “什么人!” 透过人缝,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迟玉莞的心嘭嘭直跳。 他一身正气,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逼视着他们,他手中握着一柄剑,指着这几人。 他们看清楚来人后,似乎是认识他,也顾不上迟玉莞了,慌忙四下逃窜。 迟玉莞还在,他便没去追。 见迟玉莞呆愣的看着自己,他还以为是他吓着这姑娘了,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今日特意将胡子刮了,瞧着便没那么凶神恶煞了,难不成是下人骗他的? 瞧着她气质不俗,满身的书香气,他便将佩剑收了起来,笨拙的见了礼。 “姑娘,在下并非是他们的同党,你不必害怕。” 他说话慢慢的,听起来有些笨拙。 和他的气质倒并不相符,不过却有一种莫名的萌点。 “公子当然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公子救了小女子,便是小女子的恩公!” 抛开别的,迟玉莞真的很感激他,若不是她,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她会死,死得不干不净。 这些,她都不敢去多想。 迟玉莞向他行了大礼,但一身傲骨仍在。 他看着进退有度的迟玉莞,眼中闪过欣赏。 他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大气的女子,也没有见过生得像她这般美丽的女子。 饶是自称寡情的他,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不过他也没敢明目张胆的瞧着她,只敢用余光偷瞄。 “在下不过是正好路过此地,听到响动顺道救下了姑娘,当不起姑娘大礼。” 他的职责便是保护百姓安危,自然当不起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104:姐姐情事(三) - 知矜 - 知妗 他的正直却让迟玉莞刮目相看。 他不敢看她,她却盯着他看了个仔细。 她见过的男子多是生得白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一类。 可他却不一样,他和父亲一样,像是经受过风霜洗礼,虽然穿着贵气,瞧着也有几分倜傥,但看得出来,他有些拘束。 一眼看上去,并不出众,但多看几眼,便越觉得顺眼。 迟玉莞最喜欢的便是他眼中的正气,和父亲一样坚定的。 “非也,若不是公子相救及时,小女子又如何能逃脱他们的魔爪?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时迟玉莞还没想太多,她只是想报答他。 不管他在不在意,她总归是铭记在心。 他却是摇了摇头。 “姑娘不必介怀。” 他想到自己有婚约在身,便十分注意,并未将自己的名讳告知于她。 虽然他的确很欣赏她,可他已有未婚妻,他不想引来麻烦。 他不肯说,迟玉莞也就不好再问了。 她怕刘生等人不会善罢甘休,这灯会也不敢再逛了。 梅儿也不在身边,她也担心梅儿。 见她低着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便也猜到了几分。 那几个人他认识,他也知道他们的秉性,就这么走了他也不放心。 “姑娘莫要害怕,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可以送姑娘回家。” 以他的地位,他还动不了那些人,那便只能防着了。 迟玉莞点头,她就等着他开口呢,自是没有嫌弃一说。 不过,她得先找到梅儿。 “多谢公子,不过我和我的丫鬟走散了,我想先找到她……” 梅儿那丫头定是满城在找她。 他有些迟疑,倒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只是他还有约在身,此前因为抓逃犯已经耽搁了许久。 若是再耽搁,只怕会引起误会了。 迟玉莞见他犹豫,也是不好再开口了。 “公子若是不便,那小女子就不麻烦公子了。” 大不了,她再想些其它办法。 或许,他们也不敢了。 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想了一阵后才应道:“无妨,将姑娘安全送回要紧。” 大不了,他之后再同未婚妻解释一下。 他想的是,以她的身份,出门定是有侍卫相护,应是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爽约有些败好感。 但他有自己的职责在,特殊情况,也只能舍弃私事了。 他将保护迟玉莞当做是办公,找人期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三尺远,不多也不少。 找了一圈,问过了不少人,却是没找着梅儿。 迟玉莞心想,或许梅儿是回去找人了,便想着先回去看看。 妹妹和沈敏君在一起她倒是不担心。 她要回去,他便点了点头。 刚走两步,迟玉莞便驻足不动了。 他有些不解,满心疑惑的看着她。 “你快看!” 迟玉莞兴奋的拉着他的衣袖,让他顺着自己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湖边的方向缓缓升起了无数天灯。 看上去壮观极了。 迟玉莞没看过几回灯会,妹妹不在的几年,她都是在府中的阁楼上看的。 不过隔得很远,看得也不真切。 这般近距离的观看,天灯就好像在她的头上,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她又怎能不兴奋。 她一时激动,便忘记了分寸。 他瞧着她扯着自己的衣袖的柔荑,也是愣住了。 还是迟玉莞先反应过来,松开了手,她用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吐了吐舌。 不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她也是头一遭。 以往都是和妹妹分享喜悦,今日和一个陌生男人赏灯,她竟然没觉得别扭。 她假装认真赏灯,他也有些局促,两只手都生了汗。 待天灯远去,迟玉莞也向他道了歉。 “对不起啊……”他急着甩掉她,她却因为贪玩看了这场天灯,迟玉莞便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他却理解错了,以为她说的是方才拉他衣袖的事。 他那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无……无妨……”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却是连说话都磕巴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副模样,迟玉莞竟觉得有些开心,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她笑起来就更好看了,他看得入神,那眼神很纯真并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 “那便麻烦公子送我回去了。” “好。” 他不敢再看她,也没问她家在何方。 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出来时,她坐的马车,走回去迟家还是有一些距离。 不过,似乎有人结伴,她便不觉得累一般。 她甚至想要就这么走下去。 十五的月儿很圆满,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上,有一种圣洁感。 迟玉莞手中提着一盏花灯,一盏平平无奇的花灯。 来逛灯会的姑娘手中都提着一盏灯,而迟玉莞却什么都没有。 过往的行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很古怪,特别是看他的眼神。 似乎是在说他连一盏灯也买不起一般。 他没在意这些,迟玉莞却想要买一盏花灯。 她看中的本来不是这盏花灯的,只是她身上并没有带银子,梅儿不在,她也付不了银子。 她只好开口问他借,并且再三保证会还。 他将全身上下搜刮了一遍,也只找到了几文钱。 她便收下了他的铜钱,用着几文钱买下了这盏花灯。 花灯虽然普通,可意义却不一般,迟玉莞很喜欢。 比她先前看中的还要喜欢。 她想同他多说说话,他却像个木头一般。 她也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人都沉默寡言。 快要到迟家时,正好迎面遇上了梅儿。 看到自家小姐和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梅儿吓得不轻,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看清后,赶紧下了马车。 “小姐!” 迟玉莞看到梅儿没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丫头不笨。 “小姐,你没事吧?”梅儿真是急哭了,她一个人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迟玉莞。 一直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便回了府,将此事向老夫人通报了。 老太太下令,派了人四处寻找,她也是正好出发。 想不到,正好小姐就回来了。 迟玉莞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拿出手帕将她眼角的泪水也擦了。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见她们主仆终于相聚,还有众多家丁保护,他也就放心了,在她还在和梅儿说话时,悄悄离开了。 105:姐姐情事(四) - 知矜 - 知妗 待迟玉莞回头想与他告别时,他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听姐姐这时候说起,迟玉卿才知道,原来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该死的刘生!” 迟玉卿捏着小拳头,想杀了刘生的心都有了。 同时她也难免会感到自责,她说好要保护姐姐的,却让姐姐置身如此危险的境地。 还好有那侠义之士出手相助,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迟玉莞也是气愤,不过她回来后并未将此事告诉父亲和老夫人。 她没有被刘生等人占到便宜,自是不可能再将这种事大肆宣扬,若不然,她的名节便全毁了。 看着妹妹眼中的愤恨,迟玉莞纠结着开了口: “卿卿,我不想追究此事了,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便好,量他也没有胆子再犯了。” 她知道她若是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一定会给她讨还公道,可她现在更在乎清白。 就是没有的事,若是传开便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迟玉卿又怎会猜不透她的心思? “那刘生既然胆大包天,那便断不能让他继续逍遥下去。姐姐你也别怕,我不会将这事告诉父亲,他胆敢打你的主意,我便不会轻饶了他!” 有一便有二,他们什么也不做,便是助长了那刘生的恶胆。 届时他再胡说八道,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迟玉卿自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听她这么一说,迟玉莞哪里还会不相信她? 不想再提刘生影响心情,迟玉卿也对姐姐口中的恩公有几分好奇。 “姐姐,之前你说去买栗子糕,其实也是看见他了对吧?” 她之前就猜到了,现在便是肯定。 迟玉卿还从未见过姐姐这般,姐姐从来都是矜持优雅的大家闺秀,这般急切还是头一回。 被她看穿,迟玉莞不由得红了脸。 却没否认,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 “他那日走得匆忙,我还欠着他银子未归还。” 迟玉卿见过那盏花灯,姐姐放在书桌上了,书桌是姐姐最常待的地方,那盏花灯却是在最显眼的地方,看见姐姐有多重视了。 迟玉卿笑着打趣道:“那姐姐还清了吗?” 迟玉莞红着脸摇了摇头。 她今日在闹市看到他经过,她便追了上去。 她追得紧,却没勇气上前与他打招呼。 她追了他两条街,他便将她当成了不怀好意的歹人,还险些出手打伤她。 他将她制服时,两人离得很近。 若不是她喊得及时,他便收不回手了。 “恩公是我!” 她还真以为他那一掌会打到她,喊完她便闭上了眼睛。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 她就被他箍在怀中,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他顿时红了脸,他的手还横在她的肩上,女儿家独有的幽香钻进他的鼻子里,闹得他的心痒痒的。 四下看了一眼无人经过,他才慌忙送了手。 “原来是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他有些懊恼,明明知道身后的人气息不稳,定不是什么难缠的,他却习惯性的出了手。 还好没有伤到她。 她今日带着面纱,薄薄的一层根本遮不住她的美貌,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神秘的美。 使人不自觉的想要去窥探面纱之下的美丽。 可他只觉得心在嘭嘭直跳,根本不敢再多看她。 迟玉莞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他心怀愧疚,她便更不好意思了。 “公子说的哪里的话,应是我唐突,吓到公子了。” 她后知后觉,想到他定是将她当成坏人了。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一直跟在他身后,也不怪他警惕。 她的出现的确将他吓得不轻,那日一别后,他时不时脑子里便会想到她那张出尘绝艳的脸。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告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 正好,出现了一桩悬案,他投身其中,也消停了几日。 只是没想到,今日又和她遇上了。 “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她一直跟着自己,却没有上前,他便以为是刘生等人又缠上她了。 便略带关切的问了一句。 迟玉莞捏着手帕,摇了摇头。 “方才在湖边瞧见公子经过,隔的有些远,却又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公子,便一直跟在身后。” “那日公子慷慨,助我买下花灯,我一直记在心间不敢忘,今日……” 迟玉莞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却是只有他们两人,梅儿并没有跟在她身边。 她不禁扶额,有些无奈。 她是来追他的,便没让梅儿跟着,却望了让梅儿将钱袋交给她。 她想将铜子还给他,却掏不出半个子来。 他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也不由得轻轻翘了起来。 “不过是几枚铜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那几枚铜子的确是他的家当,他的月俸不多,也不想管这些钱财,只是每月拿一点请兄弟们喝酒。 不过,虽然他身上没有多少银钱,他也不是在乎身外之物的人。 为了几枚铜子的往来,他也不好意思收。 迟玉莞可没想着就这么算了,她摸了摸全身上下,最后摸了一块琥珀色的玉佩出来。 “那可不行,你救了我一命,我怎能再占你便宜呢?这样吧,这块玉佩你先拿着,下次我再拿银子和你换回来。” 那块玉佩精致小巧,通透,一看便知其贵重。 只是,玉佩却不是一整块,只有一半。 想来意义定然不凡。 他却没伸手,他没打算收,也不敢收。 “姑娘品行端方,在下钦佩。只是这玉佩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一个姑娘家的东西他怎能收?就算是她并不在乎,可他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不收,迟玉莞还较了真。 拉过他的手,将玉佩塞进了他手心里。 他没想到她这么大胆,也对她没有什么防备。 “你放心吧,这玉佩对我很重要,我不会送人的,只是暂时由你替我保管着。” 这玉佩是娘亲留下来的,后来父亲将玉佩分成了两半,她们姐妹一人一半,也算是给她们姐妹做个念想。 她看中这块玉佩,也看中他的恩情。 她也不想这是最后一次见他。 106:还想抱重孙 - 知矜 - 知妗 玉佩温凉,他却觉得异常的烫手。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肯拿回去,他也只好先收下了。 “既如此重要,在下一定会好生保管的!” 他将玉佩装进了自己腰间的荷包里。 他的荷包上有一个小小的“江”字,迟玉莞便将这个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她以为他姓江。 他还有要事,便同她道了别。 看着他远去后,迟玉莞才回去找了梅儿。 她说是去买栗子糕的,便真的和梅儿去买了栗子糕。 只是,做好的栗子糕卖完了,主仆二人等了许久才买到。 买到后,天色也不早了。 她以为妹妹也回去了,想着外面不安全,便和梅儿先回去了。 迟玉卿听她说起这些,脑子里想了一下,也有一些猜测。 “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就是魏大哥?” 魏霆江,名字里也有一个江字。 她只是听迟玉莞的描述这样一想,并没有看见过,所以也只是猜测。 迟玉莞却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 她其实打听过魏霆江,都说魏霆江少年老成,满嘴的胡子是他的标志。 他们还说,他粗眉大眼,长着一副嗜血凶狠的容貌。 有一些妇人哄自己孩子时,还会用到他的名讳,将他形容得很是可怕。 迟玉莞虽然知晓或许是有一些夸张,不过要把他和恩公联系起来,她也实在想象不到。 “不过若是姓江的话,这怀梁没几家江姓人家,姐姐若是想知道他究竟是谁的话,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迟玉莞却摇了摇头,她想让她亲口告诉她他的身份。 她好不容易想要勇敢一回,却也不想最后输一场。 姐姐不愿,迟玉卿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姐姐自己的事,便让姐姐自己做主就是了。 “卿卿,我以前总想着我未来的夫婿一定要和我志趣相投才行,可现在我才明白,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喜欢便是这么奇怪,他和她喜欢的标准一点都不沾,却还是能让她魂牵梦萦。 “姐姐也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彼此都喜欢的良人。” 她们这些高门贵女,生来便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就连公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们? 迟玉莞感到万般庆幸的是,她生在了迟家。 她还有选择的机会。 这次决定了,便不能回头了。 可迟玉莞不后悔。 她心中有了念念不忘的人,她便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了。 迟玉卿只是点了点头,姐妹俩看着天上高高挂起的月亮,皆是失神。 明日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将心事倾诉了,迟玉莞便拉着她回去睡觉了。 迟玉卿在想季无渊,一时睡不着,盯着床幔良久,才陷入了梦中。 …… 傅淮宴一回去,便去了老侯爷那里,将看到的事告诉了他。 老侯爷摸着胡子想了又想,却是没有个结果。 “若他有什么问题,平南王早就有所动作了,只怕这其中另有算计。” 老侯爷说的是季无渊,既然有人将矛头指向季无渊,便是说明的确有值得深究的地方。 不过,在季无渊刚被季阁老找回时,他便查探过,季无渊的身份并无不妥。 的确有许多证据证明他就是季家长孙,更何况还是季阁老亲自认的亲。 他都查过,相信平南王自然也查过。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只是跟在二皇子身边。 唯一让人感到意外的便是他那一身过人的武艺。 此前可没人知道这些。 如今季海这个人重新回到了明面上,有些事也该浮出水面了。 不过这些事现在看来与他们无关,暗中布局的人应该也不是要做给他们看的。 这样一想,老侯爷倒是不急。 为这些事烦心,却不如操心这小子的终身大事。 傅淮宴虽然没说自己还见了什么人,可老侯爷是过来人,他的反常他老人家看在眼里。 他先前说不考虑迟家那小姑娘,说的也是气话。 毕竟先前对傅家出手的是他的好贤侄迟延章。 后来气消了,他还是念着迟玉卿那个小丫头。 “再过些日子,圣上便要给三皇子指婚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让圣上也给你指一门亲事。” 老侯爷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傅淮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看着老侯爷眼中的戏谑,傅淮宴扶额,他表示很是无奈。 “祖父饶命!孙儿保证,往后一定听你的话,您就放过孙儿吧!” 他可不想被指婚。 沈元清前些时候就同他说过这事了,还说羡慕他,能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喜欢的姑娘。 皇帝指婚他可无福消受,他宁愿一辈子都不娶妻。 老侯爷睨了他一眼:“那可不行,我还想在入土前抱重孙呢。” 说这话时,老侯爷确实有过憧憬。 要是能看到他的孩子出世,他死了也能瞑目了。 傅淮宴暗自翻了个白眼,愤愤道:“祖父不是已经有重孙了吗?只要您老人家开尊口,他们可是巴不得将人送到您跟前来。” 傅怀远早就有了孩子,傅淮宴便扯上他来做挡箭牌了。 有了傅淮宴这个例外,别说是傅怀远了,便是叔伯家的小辈,也想借着老侯爷得到一些好处。 不过,他有个一心为了庶子着想的父亲。 自己疼爱的儿子都没有这份殊荣,不用老侯爷开口拒绝,傅父自不会让他们出现在老侯爷跟前。 “你自己狠不下心,倒是会借着我来做这个恶人。不过,你小子还真是有你爷爷我以前的风范。” 老侯爷早就看穿他的心思了,不过也没责怪于他。 这孙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是怎么想的,老侯爷一清二楚。 便拿上回夺药一事来说,便有几分刻意在里头。 老侯爷相信他也是真的在意那药,只是傅淮宴的心性从来就不单纯。 老侯爷在世时,他是可以肆无忌惮,但是待老侯爷驾鹤西去,便不一样了。 至少,他要有一个全心全意为了他着想的母亲,才不至于寸步难行。 另外,庶子不安分了,他不好教训,可老侯爷却能轻而易举的帮他出了这口恶气。 他想扮猪吃老虎是真,没那么冷血无情也是真。 说白了,就是还存着几分没脑子的幻想。 107:对她无意 - 知矜 - 知妗 人常常便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是肖想。 对于傅淮宴这个孙儿,老侯爷除了除了对他予以了厚望,将他当做家族的继承人之外,也是真的怜惜他。 他还记得当初这个孩子开口叫他祖父时的伶俐。 傅淮宴也是带着父母的期待出生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那时候,傅家还没有变成现在这般怪异。 都说傅父的转变是因为傅夫人娘家遭逢巨变,其实不单是如此。 老侯爷自己比谁都清楚,儿子对孙儿冷眼相待,便是心中存了对他的怨恨。 老侯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娘舅,他的武安侯这一爵位可是世袭的。 若是按照惯例,本来早就应该立儿子为世子的,可他却迟迟没有这个意思。 直到傅淮宴出生,老侯爷将所有的偏宠都给了他。 庶子且不谈,老侯爷与已故的傅家老夫人拢共只育有两女一儿。 最年长的是大姐傅端萍,远嫁去了庆阳,其次便是儿子傅端良。 最小的女儿名唤端瑶,老侯爷将小女儿许给了自己的门生,算是低嫁。 傅端良为了世子之位做了很多,只可惜他天赋平平,又缺乏远见卓识,老侯爷也只好放弃了他。 因为对他有着一分愧疚在,所以老侯爷对他的所作所为也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严重,都不会去过多干涉。 这也导致了傅端良之后的宠妾灭妻之举。 他的妻子是老侯爷和老夫人挑的,王家出事以后,他便无所顾忌了。 这些事,老侯爷知晓,只是不好插手过多罢了。 只是如今他既已选定了傅淮宴,便要好好为他打算一番。 看着自家祖父目光深邃,傅淮宴也没展现出惧意。 “那也得是祖父疼爱孙儿,祖父对孙儿的好,孙儿比谁都清楚。”傅淮宴难得认真。 对于老侯爷,傅淮宴心中无疑是感激的。 若不是老侯爷的栽培,他最后会成什么样的人尚且未知,更别说是像现在这般光景了。 他一直很清楚老侯爷对他的期望,他也从没有辜负这份期望。 老侯爷却只是笑了笑:“难得从你这臭小子嘴里听到这些话,我便当你是真心实意的了。” 爷孙俩的相处相较于一般人来说,的确不一样。 世人都知道老侯爷疼爱傅淮宴,却不知这份疼爱背后的责任有多重。 傅淮宴明面上要扮演一个纨绔公子,私底下却时常在半夜时分挑灯夜读。 有时候他做得不够好,老侯爷也绝对不会心软,该罚的一样也不少,只不过外人并不知晓而已。 老侯爷的院中有一间暗室,那是傅淮宴从小到大待得最多的地方,也是他不想再进去第二次的地方。 他每次犯了错,老侯爷便会将他关进那里面。 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刚进暗室时的可怕场面。 那时候的他不过五六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可他那时候已经在老侯爷身边了,便是与寻常孩子不同了。 他和徐大少打架却打输了,老侯爷便将他关进了暗室里。 暗室里没有别的危险,却也没有一点曙光。 暗室里不但没有一点光亮,还有成群的老鼠。 傅淮宴一开始并不知道老鼠会咬人,他饿晕在暗室里却是被老鼠咬了疼醒的。 老鼠习惯了黑暗,将没有一点防备的他当成了猎物。 他不停的哭喊着,外面的人却置之不理,在他快要绝望时,他们才将他放了出去。 从那之后,他便对老鼠产生了阴影。 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吱吱作响的老鼠。 再后来,他犯了错依旧会被关进去,不过之后他学乖了,被关的次数愈来愈少了。 以前的傅淮宴对老爷子更多的是敬畏,只是现在才没那么怕他老人家了。 “孙儿自是一片赤诚之心,绝无半句假话。” 他的恭维,老侯爷还是受用的,脸上笑眯眯的,看着慈祥多了。 想到明日的大事,老侯爷便又看了他两眼。 “那丫头明日便及笄了,也该许人家了。” 要说谁将此事盯得最紧,便是老侯爷无疑了。 他知晓迟玉卿是最合适的孙媳妇人选,早就在打她的主意了。 只是,他们两家如今的关系算不得有多好。 他想给自己孙儿求娶佳人,可没那么容易。 别人识不识货他不知晓,但平南王却不得不防。 平南王将迟延章纳入自己麾下,保不齐他还会打迟玉卿那丫头的主意。 傅淮宴却是听老侯爷说起,他才知晓。 他不禁感到有些讶异,他瞧着那丫头年纪尚幼,却不知道她马上就及笄了。 不过,祖父突然说起她来,傅淮宴便知道他又来了。 果不其然,老侯爷看着他,戏谑道:“你和那丫头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了,你是如何想的?若你有意的话,我便是豁出这张老脸替你争一争也未尝不可。” 傅淮宴扶额,他就知道! 他连忙摆首:“孙儿承认她是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孙儿对她并无意。她及笄也好,许人也罢,都与孙儿无关。” “孙儿暂时还不想娶妻,祖父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和老侯爷挑明了。 有了父亲和母亲的例子在,傅淮宴便不敢再想娶妻之事了。 他在意的也从来不是这些小情小爱,和胸中大志相比,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老侯爷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说道:“那丫头及笄,便也归在三皇子妃的人选中了,那丫头聪慧,若是做了三皇子妃倒也不错。” 虽然嘴上说着与自己无关,听到老侯爷说这话时,傅淮宴还是竖起了耳朵。 他在脑子里将沈元清和迟玉卿的身影放在一块,倒真有几分相配。 他不由得被这个念头吓到了,忙摇头让自己清醒了。 那丫头洒脱,自不会想做三皇子妃。 不过,他越是不想去想,便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很清楚,若是沈元清见了她,或许真会对她倾心。 他只当自己在胡思乱想,他却不知他的心已经乱了。 老侯爷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却没再说什么,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不耐烦的将他赶了出去。 108:及笄(一)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睡得晚,却是天还没亮便被拖了起来。 沐浴沉香,梳妆打扮样样不落。 虽说她们并未对外宴请多少人,可因着迟延章和平南王府关系,还是来了不少的贵夫人前来观礼。 替她梳妆打扮的是小姑迟姝。 迟玉莞及笄时,是由大姑母主持的相关事宜,但这回不一样。 这种重要的日子迟瑛没有缺席,不过老太太却下令,不让迟瑛插手,只是将她当做是一个普通宾客来对待。 迟瑛就是不甘,却也不敢搞砸了侄女的及笄礼。 迟玉莞便跟在迟姝身后忙上忙下,有老太太亲身教导,她做事有条不紊,便是这种重要时候也是不慌不忙,迟姝也是频频对迟玉莞点头。 “这回,我们卿卿便是真的长大了。” 迟姝一边给她梳着头,也是忍不住感慨。 两个侄女中,她最喜欢的还是迟玉卿这个小丫头。 一眨眼,曾经那个惯喜欢闯祸的小丫头长大了,便长成了大姑娘了。 迟玉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莫名的也有些紧张。 及笄的姑娘便不梳丫髻了,半挽起的头发在小姑手中各种变幻,额间的发丝也被梳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比之先前,多的是成熟稳重。 这不是她第一次及笄了,可这次及笄的体验却是以前没有的。 前世,她在敬阳公主府苟且偷生,到了及笄之日也只是敬阳公主赐了她一只金簪结尾。 无人关心,无人在意,便算作是她的及笄礼了。 而今世却不一样了。 她所关心在意的人,也同样在意着她。 有关这些,以前她只在梦中幻想过。 她羞涩一笑,当真是人比花娇。 迟姝和迟玉莞都差点看呆了,姑侄二人都从她的笑中看出了几分季嫣的影子。 迟玉莞更是红了眼,却是偷偷将眼角的泪水擦了个干净,才笑着挽着妹妹去见祖母了。 老夫人早已在堂前等候着了,顺便招待前来观礼的宾客。 姐妹俩先后出现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都说迟家姐妹美若天仙,今日一见,便是她们这些女人都移不开眼。 姐妹俩各有各的美,但今日的主角却不是迟玉莞。 迟玉卿只着了素色单衣,可她眉宇间的神采,却是美得使人惊心动魄。 这些夫人中,自有季嫣的手帕交,瞧着她如此出色,有的甚至还红了眼。 就连老夫人都有些讶异,她瞧着小孙女已经越来越有季嫣的神采了。 老太太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却没叫人看出来。 迟玉卿走上前,先是恭敬的给老太太行了大礼,再是给诸位观礼的夫人们行礼。 她的举止大方,行为得体,比之长姐也不差。 众人难免惊讶。 都说迟玉卿在乡下的庄子上养病,她们还以为这姑娘会是个鼠目寸光的村姑。 特别是前几年的迟玉卿,在这些贵夫人眼里的印象可不是太好。 有的是来观礼的,有的却是来看笑话的。 可谁知,笑话是没看到,反倒是长了见识。 这时候,这些贵夫人们看她的目光也就多了一些考量。 以迟家如今的地位,就算她真是个没有见地的姑娘也是有人打她的主意。 更别提如今见了她真人,怕是动心思的人不少。 面对这些打量的目光,迟玉卿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堂堂正正的经由她们打量了。 这时候是给迟家长脸的时候,迟玉卿将贵女姿态拿捏得很足。 及笄礼便不能误了吉时,老太太有意开始,迟姝却劝阻了她。 只因,敬阳公主还未来。 迟姝也知晓敬阳公主放话要来观礼一事,她有自己的考量,便瞒着老太太做了一些举动。 敬阳公主若是能来,自然是好,也无伤大雅。 但,总归是要给敬阳公主几分面子的。 “母亲,再等等吧。”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是很好,却没有发作。 终是没有说什么,两只手交叠端坐着等了。 迟玉卿也有些不确定,她也不确定敬阳公主究竟会不会来。 或许敬阳公主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她也看不透这个外祖母。 迟玉莞还以为她是忧心敬阳公主不来,便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道:“卿卿莫怕,有祖母在呢。” 祖母绝不会误了吉时,只是现在还有小半个时辰,再等等也无碍。 迟玉卿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在厅中那些贵夫人中扫了一眼。 最后停留在一个长相温婉的夫人身上,倒不是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她正好在看她们姐妹。 准确来说,是在看她身边的姐姐。 迟玉卿回想了一下,也想起了她是谁。 她便碰了碰姐姐的胳膊。 迟玉莞不解:“怎么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迟玉莞也发觉了那道目光,她顿时有些窘迫。 那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魏霆江的母亲。 迟玉莞虽然没见过魏霆江,却是见过魏夫人的。 若是先前,她定是该脸红了。 可现在不一样,迟玉莞想到那位不知姓名的公子,心中五味杂陈。 魏夫人今日来,只怕不止是观礼这么简单。 说不定,他们便是要商量她和魏霆江的亲事了。 这样一想,迟玉莞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迟玉卿自然知晓她的心思,也是反过来安抚她:“姐姐莫要着急。” 瞧着魏夫人的模样,应该是还没与老太太言说此事的。 她方才也是在观察迟玉莞。 看她的眼神,应该是极为满意姐姐的。 她打量姐姐的时候,眼神也不似审视,瞧着还有几分欣赏的意思。 这么一来,迟玉卿便对这个温婉的女人没那么大的敌意了。 魏家瞧着是个不错的人家,不过既然姐姐不喜欢,那便是无缘了。 有了这一茬,迟玉莞一直心神不宁的。 不过好在,她也知晓这是妹妹的及笄礼,便是走神也没有误了大事。 她想着,一定要尽快同祖母和父亲将此事挑明了。 若不然待他们商定好了婚期,到时候便不好悔婚了。 好在正值春暖花开之际,厅中人多,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迟玉卿也不觉得有多冷。 众人就这么等着,直到吉时快到了,也没等到敬阳公主登府。 老太太十分重视迟玉卿的及笄礼,眼看着敬阳公主没来,便沉着脸让迟姝准备开始了。 109:及笄(二) - 知矜 - 知妗 等不来敬阳公主也不能误了时辰,众夫人都还在等着,迟姝也只得点头了。 迟姝安排了下去,观礼的宾客们便前往就坐了。 奏乐起。 迟延章也准时到了场,和老太太一起坐在了主位,等着仪式开始。 及笄礼的主宾迟姝本是有意让敬阳公主来担任的。 但敬阳公主此事没来,她便自己充当了。 她是迟玉卿的小姑,又是平南王世子妃,无论是身份还是辈分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迟玉莞是妹妹及笄礼的赞者,他们便只等着小姑出来,这仪式便开始进行了。 迟玉莞虽然经历过一次及笄了,不过这次是给妹妹做赞者,她还真是有些紧张。 幸好姐妹俩此时在东房等候,外人自是无从窥探。 原本她先前是不必见客的,不过她向来随意,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虽说不符合传统,但这是迟家自己的决定,外人就是奇怪也不会多说什么。 “奇怪,小姑怎么还没来?” 迟姝要做主宾,将琐事安排妥当便得重新入场,可这乐曲都奏了好一会儿了,却是不见她人。 迟玉卿也从缝隙中向外张望了一眼,外面所有人都就坐了,就是不见小姑的身影。 不少贵夫人都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 不过她相信小姑的办事能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姐姐莫慌,小姑许是还在准备。” 迟姝也是第一次给人家当主宾。 迟玉莞点了点头,捏着手帕继续等着。 眼看着要被人看笑话了,老夫人也是有些急了,便向魏嬷嬷招了招手。 “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是!”魏嬷嬷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退去了。 迟延章正襟危坐,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女儿的及笄礼。 迟姝没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见老夫人脸上的焦急,他倒是劝说道:“母亲莫要担心,小妹素来沉稳,不会有事的。” 若不然,她也不可能稳坐世子妃一位了。 迟延章很是信任迟姝这个妹妹。 老太太没应,紧蹙着眉。 又等了一小会儿,外场换了奏乐,便预示着正宾来了。 窃窃私语的宾客很快收了声,屏息以待。 东房里的姐妹俩也终于定了心。 迟延章起身,准备上前迎接迟姝。 可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却不是迟姝一人。 走在正中间的,正是敬阳公主。 迟姝小心搀扶着敬阳公主,态度毕恭毕敬。 不光是迟延章没想到,在场的宾客也是一愣。 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宾客们便反应过来了,起身同敬阳公主见礼。 听着她们齐刷刷的行礼声,迟玉卿和姐姐过了过眼神。 姐妹俩从门缝中偷看着外面的情形。 敬阳公主真的来了。 她多少年都未出过公主府了,而今一出来,那仪仗自是非同一般。 她就那么站着,却还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就是她身旁娇艳的迟姝,也显得暗淡无光。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是!” 得了敬阳公主的吩咐,众人才敢坐下。 这其中,也不过是迟老夫人和迟延章未行礼了。 反应过来,迟延章也同敬阳公主见了礼,是以女婿之礼,毕恭毕敬。 敬阳公主虽然没有多看他,却也点了点头。 迟姝和迟延章过了过眼神,迟延章顿时便明白了妹妹的用意,赶紧将敬阳公主请到了主宾位。 迟姝知道不好同自己母亲交待,但这会儿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便当做没看到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咯,坐到了敬阳公主身侧伺候。 事已至此,迟延章也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简单致辞。 宾客自是很给面子,皆是以笑对之。 此时,及笄礼便正式开始了。 迟玉莞这个赞者先被推了出来,净过手才在一旁等候迟玉卿出来。 双儿将门推开,迟玉卿便走了出来。 便是方才这些夫人们都已经见过她了,这时候再看也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面对着宾客们肆无忌惮的打量,迟玉卿眉宇间散发的自信却是让人艳羡不来的。 她按照事先拟好的路线走了出去,再面向宾客们行礼,面色从容。 而后才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迟玉莞便上前为其梳头,象征性的在她的头上梳了两下。 接下来,便是敬阳公主的事了。 见敬阳公主望着迟玉卿失神,迟姝便小声提醒了她一下。 方才迟玉卿刚走出来时,敬阳公主便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看得入了神。 她从迟玉卿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那一瞬间,好像是回到了女儿刚及笄的时候。 经由迟姝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净了手,看着有司将初加用到的东西奉上以后,便缓缓走到迟玉卿的跟前。 迟姝想扶着她老人家,敬阳公主却是没让她搀扶。 虽然她走得缓慢,却也不至于摇摇晃晃,甚至于仪态万千。 迟玉卿正欲向她行礼,却被她制止了。 笄者为大,敬阳公主不会让她行过多无关紧要的礼。 迟玉卿看着她老人家眼里的慈爱,总是恍惚。 心想,这外祖母真是个奇怪的人物。 但敬阳公主给她做正宾便是给她长脸,也没什么不好,迟玉卿自是高兴。 脸上始终带着标准的微笑,落落大方。 看着和女儿有着一模一样神韵的她,敬阳公主的心中也是复杂不已,但终究是高兴多一些。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不再耽搁,敬阳公主高声颂祝,众人皆是注视着她们。 祝词颂读完,敬阳公主这才替她加笄。 有敬阳公主在, 整个仪式进行得很是顺利。 只是在三加时,敬阳公主没有用上迟家准备的发冠,而是用了自己准备的。 足金分量的金冠分外夺人眼球,多一分便显得俗气,迟玉卿戴着它,是让人移不开眼的贵气。 张扬又放肆,而这正是使人羡慕不来的质。 三加过后,迟玉卿已经穿上了及笄的礼服,这金冠倒正好合适。 迟家除了老夫人不满意之外,都很满意。 迟家准备的发冠是素了一些,还衬不出迟玉卿的美。 110:老夫人生气 - 知矜 - 知妗 一般女子及笄都是不会取字的,可敬阳公主却还给她取了字。 “从安”二字。 因为敬阳公主的这一举措,所有人都惊讶了。 要知道,敬阳公主从来都没有与人做过及笄礼的正宾,便是宫中的公主也没有这份殊荣。 她的偏爱太过明目张胆,以至于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迟玉卿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敬阳公主会对她厚爱至此。 但她也没理由拒绝这份好意。 礼成,她便是待嫁姑娘了。 宾客们接连离开,也只有迟家人和敬阳公主还留了下来。 宾客散去,也不怕人看笑话了。 一直忍耐着的迟老夫人终于忍不住,由魏嬷嬷搀扶着上前,目光不善的看着她。 “老身虽然不知公主意欲何为,但请公主也莫要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 虽然面前的女人是公主,可老太太也没怕她。 两人本是亲家,如今闹成这个样子,也是叫人忍不住唏嘘了。 敬阳公主以前说过要和迟家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丝毫未顾及迟家姐妹。 这么多年来,敬阳公主对姐妹俩也是宛若陌生人,在迟玉莞及笄时,敬阳公主莫说是好心做正宾了,便是前来观礼都是没有。 这些事虽然老太太不在乎,但她都一笔一笔的记在了心里。 老太太自然知道她为何转变真么快,无非就是因为迟玉卿和季嫣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敬阳公主缅怀已故之人可不是一桩好事,对于老太太这样知晓一些内情的人来说,自是不高兴。 她迟家的女儿,可不是谁的影子! 敬阳公主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本公主是这两个孩子的外祖母,本公主要做什么,便不劳老夫人操心了。” 的确,她老人家是季嫣的母亲,就算她曾经是说过一些无情的话。 可终究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不管怎么样,姐妹俩也得认她这个外祖母。 “我不管你究竟存了心思,可你若是敢打那丫头的主意,我迟家也可奉陪到底!” 老夫人很是气愤,但她却拿敬阳公主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放出狠话来。 迟延章横在两人中间不好说些什么,还是迟姝也出面了,一人稳住老太太,一人稳住敬阳公主。 敬阳公主走时,还单独见了迟玉卿。 “外祖母!”迟玉卿屈膝,将方才没有行的礼给补上了。 敬阳公主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一双美眸在她身上打量着,越看越是满意。 “本宫今日来得有些迟了。” 敬阳公主却是破天荒的解释了一下。 迟玉卿愣了一下,才是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外祖母能来,卿卿便已经知足了!” 她不仅来了,还做了主宾,便不只有给她长脸的意思了。 还有撑腰做主的意思。 敬阳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明日和你姐姐早些过来吧。” 敬阳公主如是这么一说,迟玉卿却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猛然点头应下:“多谢外祖母成全!” 敬阳公主这是,默许她们去看母亲了。 迟玉卿又怎能不高兴,她前世虽然就在公主府住了几年,可敬阳公主却从不允许她去看母亲。 正好又是今时今日,这意义便不一样了。 瞧着她脸上藏不住的激动,敬阳公主无奈一笑,看着她,敬阳公主的确是有想法。 不过却没有让她看出来,又互相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敬阳公主的仪仗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 “母亲,女儿没有事先和您商量便自作主张,这事是女儿做得不对,女儿知错了,您就别生女儿的气了!” 迟姝和迟延章都守在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却是闭着眼假寐,没搭理他们兄妹二人。 迟姝叹了叹气,望向兄长,脸上写满了无奈。 迟延章便也接着她的话开口说道:“母亲,小妹也是为了卿卿着想,公主此番是给卿卿长脸来了,这没什么不好的。” 迟延章想的是,多一个人疼爱女儿自然是好。 他也没有多想,只因为敬阳公主是她们姐妹二人的嫡亲外祖母。 听着她们一唱一和的,老夫人终于不耐烦,睁开了眼睛。 被老夫人那双眼睛顶着,迟延章也有些俱意。 “前些年她是怎么对阿莞和卿丫头的,你身处边关自是不知晓,可姝娘你呢?你明知道她敬阳公主定是没安好心,却还要百般恭维,我看你当真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老夫人是全心全意为了两个孙女着想,她在意的只是敬阳公主会不会伤害到迟玉卿这个小孙女。 虽然她知道迟姝身不由己,但还是忍不住对着迟姝发了火。 迟姝的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老夫人说得当然没错。 看着老夫人眼中的怒气,迟姝却是跪下请罪了。 她也在垂着头反思。 迟延章看向自己老娘和小妹,为难极了,想说些什么却又怕老夫人更加生气,欲言又止。 兄妹俩都没说话,反倒是老太太自己打破了这份沉默。 “罢了,姝娘,你起来吧。”女儿这般,老夫人也不忍心。 “你待那两个丫头怎么样,她们自个儿心中有数,你这个姑姑做得很好,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老夫人说罢,看了一眼迟延章,又道:“只是,她敬阳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我都清楚,我也是怕她对卿丫头好是别有用心。” 迟延章这个女婿做得当然好,纵然敬阳公主再是冷眼相待,他从来就没有说过敬阳公主的一声不是。 念及季嫣的好,老夫人也从未在他面前念过这些,他在边关时,传给他的家书中也并未提及过这些。 迟延章不知晓的事还多着呢。 知道老夫人是说给自己听的,迟延章也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听着。 把话说完,老夫人便借自己乏了的由头,将他们俩都赶了出去。 经由这一遭,迟姝也是有些自责。 “母亲说得不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迟姝这么讨好敬阳公主自然不全是为了迟玉卿这个侄女。 她嫁给了沈自瑜,便得事事替沈自瑜做打算。 说服不了兄长,她也只有将目光放在别处了。 —— 感谢小朵小也小年的打赏鸭??爱你mua~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111:不是庸才 - 知矜 - 知妗 “你也无需自责,我自是知晓你与母亲都是为了卿卿好。” 迟延章不会怪罪迟姝,他对两个妹妹都是心存感恩的。 他不在怀梁的那些年,除了老夫人,便是指着她们这两个姑姑。 又特别是迟姝这个小妹,迟姝高嫁,因着这一层身份,也能为姐妹俩撑腰。 迟姝勉强笑了笑,便将以前的事跟他说了,包括老太太心中的怨。 “迟家有没有后,母亲早就不在意了,她老人家如今操心的是阿莞和卿卿这两个孩子。” 迟姝懂老夫人的心,便是被训斥了也生不出什么怨来。 都说迟家姐妹仰仗的是她这个世子妃,可迟姝比谁都清楚,老太太才是给她们姐妹俩撑起一片天的人。 她为两个孩子做的与老夫人一比,自是不够看的。 迟姝之所以跟他说这些,也是因为想起了老太太的不易。 敬阳公主再是无情,可迟延章始终恭敬对待,但早年老太太为了他这个儿子操碎心时,却并没有这般对待。 这些事对于迟延章来说或许并没有什么,但老太太却怨了一辈子。 而如今过去了这么些年,迟延章却还是没有改变半分对敬阳公主的态度,老太太心中难免憋闷。 若说是敬阳公主和善也就罢了,可她偏生不是。 听她这么一说,迟延章也有些无奈。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晓?只是,不管怎么样,公主是嫣儿的母亲,也是两个孩子的外祖母。若是嫣儿在天有灵,看到公主愿意冰释前嫌,也能放心了。” 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我是她们的父亲,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她们。公主若真是有别的心思,我自是不可能亲手将卿卿推到她身边的。” 迟延章是心慈,却不是手软。 若能其乐融融自然是好,可若只是逢场作戏,他自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若是护不住姐妹俩,倒不如不要这光宗耀祖的门楣,做一世农夫。 他自个儿心中明白,迟姝作为一个妹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卿卿及笄,她便入了三皇子妃候选之列,哥哥是怎么想的?” 迟姝更在意这件事。 以迟家如今的地位,配一个三皇子自是绰绰有余。 不过,若她真被选中做了三皇子妃,这事便不一样了。 储君未定,三个皇子均有可能。 三皇子虽然相较于大皇子和二皇子是要弱势了一些,不过如今大局未定,此时下定还是早了些。 迟延章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 “沈自瑜让你来问的吧?”他单问了迟姝这么一句。 迟姝点头:“不过我也是卿丫头的姑母,她的终身大事,我也得关心关心。” 她也很好奇,哥哥究竟想将小侄女许给谁。 她知道迟延章这个哥哥很是看中迟玉卿,或许会招赘婿也是说不一定。 只是,哥哥从未透露过,她也实在猜不透。 “那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你问我可没用。”迟延章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回答了。 迟姝语塞,却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女儿家的亲事,向来都是父母长辈做主,他倒好,打了个哑谜。 想了半天,迟姝才开口道:“卿卿不能做三皇子妃。” 他们身为儿子儿媳却也不知平南王心中所想,如今沈自瑜便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迟家人不想和皇家扯上关系,按理说迟玉卿本不该出现在此次三皇子妃的候选人中的,可名单里端就是有她。 沈自瑜虽不知平南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也知道不能让这事成了。 迟姝说完,两只手绞着帕子,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但她也有自己的立场。 迟延章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了。 他本不想多说什么的,但念及她的好,便多了一句嘴。 “毕竟血浓于水,不管王爷要做什么,他终究不会弃自己的儿子于不顾。小妹,万事莫要逾矩了。” 守好自己的本分比什么都重要。 若他们真聪明,便该什么也不做。 平南王自会许他们一个光明将来。 迟姝此番大胆询问此事,便是逾矩。 她是自己的妹妹,迟延章自是不忍心害了她。 迟姝听到他的提点,脸上的颜色转变很快。 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咬着嘴唇,却还是有些不甘。 “哥哥,夫君他不是庸才!” 只享受平南王已经获得的荣耀有什么好的,沈自瑜不会甘于坐享其成,他的野心也不止于此。 而这也是迟姝之所以对他死心塌地的缘故。 迟姝是他的妻子,便没有理由不鼎力支持他。 更何况,人都有私欲,在权力的游戏中待得太久了,便渴望更高的权力。 “哥哥,我知晓你不会背弃王爷,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便直言了,若哥哥愿意的话,你与夫君联手又何尝成不了大事?” 迟姝知道他的性子,既是先答应了平南王,便不会背信弃义。 只是,话都说出去了,自是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也幸好下人离得远,只有他们兄妹两人在前头,这话没有教别人听了去。 迟延章摇了摇头,眼中颇有些失望。 “你既然知晓答案,又何必再问。” 他以为迟姝够聪明的,到头来却不知什么时候被私欲蒙蔽了双眼。 沈自瑜若真有大志,不想坐享其成的话,大可以不做这世子,总有一日会超越平南王。 只不过是因为,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平南王之位罢了。 他就这么拒绝了,迟姝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她再说多少也是无济于事了。 她临走时,迟延章和她说了一句话,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反正迟延章是无愧于她了。 送走了迟姝后, 迟家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迟玉卿将敬阳公主同她说的事告诉了父亲和姐姐,迟玉莞自然很是高兴。 将高兴二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不过,姐妹俩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还有个老太太。 晚些时候晚膳,正好一家人都在。 老太太虽然面色严肃,却是不忘让魏嬷嬷给她们姐妹二人布菜。 迟玉卿一直给姐姐使眼色,迟玉莞一直低着头吃饭,不敢开口。 112:不想嫁他 - 知矜 - 知妗 眼看这么好的机会,她却做了闷葫芦,迟玉卿虽然觉得可惜,但她自己不说,自己也是不好开口。 还是老夫人先放下碗筷,她老人家只吃了一些清粥就小菜,食欲不怎么好。 “阿莞,往后家中琐事便交由嬷嬷来做吧。” 老太太突然看着低头吃饭的迟玉莞说到。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用明说,众人便知晓了。 父女三人都抬起了头,望向老太太。 迟玉莞却是咬着唇,欲言又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紧盯着老太太,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迟延章也放下了碗筷,询问道:“想来魏夫人也已经同母亲说过了,母亲可是选好了吉日了?” 魏大人早前已经同他说过此事了,说是魏霆江年岁大了,想着将两人的婚期提前。 不过,他们知晓耽搁了迟玉莞两年,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便将请期交由迟家来做主。 让他们来挑选良辰吉日。 迟延章看中魏霆江这个贤侄,将女儿托付给他,也能放心。 只是,他念及老太太,便说此事由老太太来决定。 所以,魏夫人才正好趁着迟玉卿及笄的时候上门言说。 他们魏家是诚心求娶,老太太便同意了。 “过两日我便去相国寺走一遭。”老太太只是答应了,却还没有敲定吉日。 听到这里,迟玉莞终于松了一口气。 “祖母,爹爹,阿莞有话同你们说……” 在妹妹的暗示下,迟玉莞终于鼓起了勇气。 老太太和迟延章不解的看着她。 迟玉卿却同魏嬷嬷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魏嬷嬷点头会意,便将守着的下人都带了下去。 下人都下去了,迟玉莞也开了口: “我……我不想嫁给魏霆江!” 方才她有多怯懦,现在便有多坚定。 迟延章和老太太都没想到,她要说的竟会是不满意这门亲事。 “阿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太太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可确实又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对此老太太看向她的眼神万分复杂。 迟延章也说道:“阿莞,魏家良善,魏贤侄也是一表人才,你嫁给他,他定会像爹爹一样护着你一辈子。他若是没有过人之处,爹爹万不会将你托付于他了。” 迟延章知道女儿喜欢的是倜傥公子,还以为她是觉得魏霆江没什么才能,便解释了一下。 迟延章私下考验过魏霆江无数回了,知晓魏霆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的这些话却是一点都不假。 在他和老太太看来,迟玉莞这门亲事便算是选对了。 可没想到,她却是不同意,还是现在才说。 被老太太的眼神看着,迟玉莞一下子没忍住便掉了眼泪,眼中闪烁着泪光点点,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她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在了老太太跟前。 “可阿莞不喜欢他……祖母,阿莞从来没有开口求过您什么,可现在阿莞求您!求您成全阿莞,阿莞不想嫁他!” 迟玉莞哭得伤心,更多的是委屈。 她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她着想,可这并非是她所愿。 若是先前,她也就稀里糊涂的嫁了。 可现在她不想将就。 她摇着老太太的手臂,哀求着。 “胡闹!我看你真是糊涂了!”老太太锤着桌子,脸色惨白。 这桩亲事可不是她老人家随意定下的,若不是因着魏家诚心,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宝贝孙女许给他们魏家。 可现在,迟玉莞却闹这么一出,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太太又怎能不气? 她白日里便被敬阳公主气了一通,晚上又被迟玉莞的不懂事给气得两眼昏花。 好在迟玉莞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替她老人家顺气。 见此状况,迟玉莞也担心她老人家的身体。 可老太太却避开了她关切的眼神,这让迟玉莞很是痛苦。 她知道说出来会伤了祖母的心,可她若是不说,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亦然不后悔。 迟延章也不理解她,可终究是不忍说她什么,转而关心老太太的身体了。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迟玉莞虽然跪在地上,可她的眼神却很是坚定。 沉默了良久,老太太见她没有低头的意思,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便起了身。 搭上魏嬷嬷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祖母……” 见老太太也没有看她,迟玉莞哑然失声。 老太太走后,迟玉卿便跪在了姐姐身边,姐妹将希望都放在了迟延章身上。 “爹爹,魏大哥再好,可若是姐姐不喜欢便也是有缘无分。女儿斗胆求爹爹成全了姐姐!”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追着去说些什么。可迟延章不一样,不管怎么样,他不会对姐妹俩动怒。 看着她们姐妹如此固执,迟延章很是头疼。 他便知道迟玉莞会如在此时说出,便少不了迟玉卿这个鬼丫头的拾掇,看了一眼小女儿后他便板着脸指着她道: “之后再找你这丫头算账!” 若是不适合的话,他也不会点头同意了。 迟延章心疼女儿,却也不想就这么让这桩亲事就这么黄了。 他还想着劝阻女儿再想想,更何况就这么退婚,不仅会伤了两家人的和气,对女儿而言也并不好。 正想着,迟玉莞却像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开了口: “爹爹,女儿心中已有喜欢的人,女儿不想欺骗爹爹,女儿知道爹爹看中魏霆江,可他不是女儿喜欢的人,女儿嫁给他不会幸福的!” 迟玉莞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她知道说喜欢还为时尚早,可她的心却是真真切切的为他而心动过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迟延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是谁?”迟延章想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迟玉莞却咬着唇不说。 但她的目光真挚,瞧着也不像是说谎话骗他的。 这么一来,迟延章便眯起了眼睛,仔细在思量此事了。 “爹爹,女儿心意已决,还望爹爹成全!” 迟玉莞的态度坚决,迟玉卿想帮她说上几句话却也是插不上话。 迟延章却没有立刻应下。 “此事容后再议,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这太突然了,对于迟延章和老夫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迟玉莞不愿,说什么也要他同意了才肯走。 还是迟玉卿看得仔细,她瞧着迟延章眼神中分明有了一些动摇,父亲是个知道疼惜女儿的好父亲。 “姐姐,先回去吧,让爹爹好好考虑考虑。” 迟玉莞看向她,泪眼朦胧。 迟玉卿点头示意,迟玉莞这才起身。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113:自责 - 知矜 - 知妗 姐妹俩离开之前,迟玉莞还频频回头,眼神中带着哀求。 这一晚,迟家人谁都没睡好。 魏嬷嬷搀扶着老太太才知道老太太有多慌乱,她老人家的身体都在打颤,走起路来都是晃晃悠悠的。 一回院里,老太太便去了佛堂,纵然是已至深夜。 魏嬷嬷看在眼里,却不敢加以劝阻,她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了,早就摸清老太太的脾性了。 无奈,她也只有在一旁守着老太太,丝毫不敢松懈。 迟延章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无眠。 左右睡不着,便抱着酒上了屋顶借酒消愁。 今夜的月光微弱,倒不如星星更加亮眼一些。 一坛子酒下去了一大半,心中的愁绪却并没有减半分。 他瞧着那遮挡月光的乌云,似乎也能瞧出些什么来。 “嫣儿,若是你还活着该有多好?” 他想伸手去抓什么东西,却是怎么也抓不住,清醒过后,嘴边便只剩下苦涩了。 迟玉卿来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她顺着矮亭轻松爬上了屋顶,走到了他的后面。 察觉到有人,迟延章一回头,那一瞬间竟是红了眼睛。 “嫣儿!”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竟然将女儿看成了妻子。 迟玉卿先是微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看出他是醉了,她秀眉轻蹙,上前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坛子。 “爹爹您又在偷酒喝!” 被她抢去了酒,迟延章摇了摇头,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究竟是谁。 若是以往,他或许会立刻认错,可今日不一样。 他看上去有些丧气,还想要将酒夺回去。 “爹爹答应过我的,不会再碰这烈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便得说话作数才行!” 迟玉卿大概明白他心中的滋味,却还是不打算将酒还给他。 她便是知道父亲免不了借酒消愁,所以好说歹说劝住迟玉莞后便直接过来了。 一来是担心他的身体,二来也是想好好和父亲谈一谈。 拿不到酒,迟延章便只剩下沉默了。 迟玉卿将手中烈酒放在一边,坐到了他的身侧。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迟玉卿看到的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爹爹,您又在想娘亲了吧?” 以前在平川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在那棵玉兰树下看星星,迟玉卿便知道,他是想娘亲了。 回来了怀梁后,虽然怀梁不缺玉兰,却没有屋顶上的视野开阔。 她有时候睡不着时,总能在屋顶上看到父亲一个人那孤寂的背影。 他长叹了一口气,将眼睛闭上又睁开来,整个人看上去沧桑极了。 “你娘最是善解人意,她若是还在的话,一定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迟延章至始至终没有怨女儿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女儿。 他是个男人,又常年不在家中,也察觉不到女儿的心意,只是觉得理所应当给她找一个好人家托付终身。 却没有顾及到女儿的真正感受。 若是再找两年她便说出不愿的话也好过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怪不了魏家,怪不了老夫人,更怪不了自己的女儿,他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没用。 迟玉卿感受着他言语中的自责,也是心疼。 “爹爹不是也说了吗,娘亲一直都在我们陪着我们。爹爹不必对自己如此苛责,在我和姐姐眼里,您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至少,会有人将他的名字铭记在心,知晓他是这永绥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姐妹俩也从来不觉得他对她们姐妹有什么亏欠的地方,反而她们都为生在了迟家,做他迟延章的女儿为荣。 唯一遗憾的,的确是没能留住母亲,可他们还活着的人若是一直沉浸在过去,也只会创造更多的遗憾出来。 听到她的安慰,迟延章却还是没有好受多少。 不过,父女二人既是坐下来了,又借着酒劲,他倒是真想要说说心里话。 “你姐姐性子温顺,今晚可是将她逼急了。”迟延章却是笑了笑。 迟玉莞又岂是不会反抗?她姓迟,骨子里便带着无畏。 迟玉卿看了他一眼,想到姐姐哭着求她的可怜模样,她又怎能不帮着姐姐? “姐姐从来都不喜欢顺从,她只是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还未及笄便被定下了终身,迟玉莞惶恐吗?她是惶恐的。 可这桩亲事是老太太亲自做主的,她只是害怕老太太寒心罢了。 老太太含辛茹苦抚养她们姐妹长大成人,迟玉莞看在眼里,姐姐看到的又要比她这个妹妹要多得多。 顾虑的自然也多得多。 是她劝说姐姐要勇敢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欲望,若不然,或许姐姐也不会开这个口。 迟玉卿不想姐姐再布前世后尘了。 “爹知道你这孩子也是为了你姐姐好,可眼下若是退婚,对你姐姐来说,没有好处。” 迟延章又何尝不想成全了她? 看着女儿伤心难过,他的心也如同刀绞一般。 可他是这迟家的顶梁柱,他看的不仅仅是表面。 迟玉莞已经不是刚及笄的小姑娘了,若是退婚,不仅白白消耗了两年青春,还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流言比什么都可怕,女儿家心思敏感,她现在倒是能豁达,可往后呢? 迟早有一天他会老去,他不能永远陪着两个女儿,自是要替她们姐妹好好做打算。 故而,这婚不能轻易退。 可她若是不愿,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 这正是迟延章的烦心之处。 倒不是说他有多中意魏家,说白了,其他人都是外人。 迟玉卿便是知道他是担心的这个,父亲说的这些,她又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这条路是姐姐自己从心选的。 “不是还有爹爹吗?有爹爹护着我们,我们便什么也不怕了!” 不止是有他,她也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只要姐姐能够开心快乐就足够了。 见她满眼天真,迟延章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傻丫头,爹当然会护着你们,只要有爹在,便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们。” 迟延章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两下,换来她一脸的笑容,迟延章的心也就没那么酸楚了。 是啊,这两个孩子还得指着他这个靠山,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替她们姐妹撑起一片天来。 114:促膝长谈 - 知矜 - 知妗 “爹爹,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她靠在父亲的肩上,若有所思。 “好。”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迟玉卿便将姐姐前世的结局换了个名字讲给了父亲听。 …… “只可惜红颜薄命,那位姑娘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她死后,只换回了一块无人在意的牌位,放在冰冷的祠堂积灰了也无人打理。 这便是前世迟玉莞的一生。 每每想起,迟玉卿都是一阵后怕。 她生怕现在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生怕她没有改变前世的悲剧。 听她说起这个故事,迟延章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能真切的感受到那姑娘的痛苦一般,让他觉得很是沉闷。 又瞧着迟玉卿讲这个故事时情绪有些低落,想到若是他战死在沙场的话,她们姐妹说不定便也是这般下场了,他也忍不住后怕。 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也庆幸得到了平南王的眷顾,才得以有能力将她们姐妹护在身后。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迟延章的眼神有几分探究。 “女儿以前和师父四处行医时听来的。” 走过的地方多了,听过的故事也就多了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 迟延章倒是没再怀疑,他在脑海里不断回味这个故事。 “听了这个故事以后,女儿倒觉得,若是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就算是做一个普通人也好。” 她也想的是,待天下安定之后,便像师父那样,踏遍这天下的山水,自在逍遥一生。 迟延章知道她话里有话,看着她那张笑脸若有所思。 她话便说到这里了。 想着明日要去公主府,她也就起身了离开了。 她没有将酒带走,而是留在了那里。 女儿走了,迟延章也站了起来。 看着那小半坛子酒还在,他不禁失笑,抱着酒跳下了屋顶。 这酒,他是不喝了。 不过收藏起来也好。 …… 想着迟姝回去迟来一趟,应是有好收获,沈自瑜也不和她置气了,今日倒是早早的就温好了酒等着她。 夫妻俩好久没有这般和睦过了,迟姝一时间红了眼眶,温存了一番后,沈自瑜将她搂在怀中,这才问起了她此行。 迟姝不想破坏这份温情,便捡着好的说。 先是说起了敬阳公主,她卖了敬阳公主的面子,想着敬阳公主对她的印象应该还不错。 闻言,沈自瑜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又将她搂紧了一些。 “那你哥哥呢?他是怎么说的?” 迟姝想起哥哥迟延章冷漠的拒绝,自是不敢将原话告知于他。 她答的有几分委婉。 沈自瑜顿感失望,但想到她也不容易,便没有翻脸。 只是,先前的兴致已经不再了,他也就将她松开了。 迟姝靠上去,他却躲开了,装作睡着了。 见此状,迟姝苦笑,却也没再纠缠了。 …… 夜还很长,有人难以入眠,百感交集,还有人趁着深夜促膝长谈。 季无渊回去后,看着那拾来的腰牌心中有一百个猜想。 怎奈昨日他季家门前有不少眼睛盯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也只好趁着今夜,夜深人静之时才出了门。 他将握在手中的腰牌推了出去,坐在他对面之人看到了,也是变了变脸色。 眼中分明还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所以是来杀你灭口的?” 北堂故捏着那腰牌瞪大了眼睛。 这腰牌的古怪便是在于,它并非是永绥之物。 这块腰牌上的图案乃是大夏萧家人的图腾,出现在大夏自是没什么奇怪,可这里是永绥! 可若真是萧家人的手笔的话,那他又怎会占到便宜,还让他发现了证据。 但若说是这其中有诈,可这腰牌又的确是真的无疑。 北堂故是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听说季无渊遇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真出什么意外,好在,他相安无事。 季无渊看着他眼中的不解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 他也是猜测那些刺客真是萧家人派来杀他的,所以他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北堂故。 好在,他并不知晓。 若不然,他可不保证,他会不会杀了北堂故。 瞥见他眼中的寒光,北堂故不禁缩了缩脖子。 赶紧解释道:“这事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当你是至交,怎么可能会想害你?” 北堂故之所以害怕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还有别的原因。 “那这其中便是有诈了,只是,到底会是谁在背后布局?” 季无渊仔细一想,把季海的出现和刺杀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整件事情的最终指向,都是他。 他的身份或许已经暴露了。 又或许,是有人想借他来生事。 既是在这永绥,那便只能是和三个皇子有关了。 “除了我,便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你的身份。” 北堂故对这一点很自信。 在大夏时,北堂故一开始是和他不对付的,后来二人才成了朋友。 北堂故自认为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当年他初来这永绥时,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季无渊很聪明,也足够狠,怕被人发现端倪,他便毁了自己的一张脸。 藏在面具之下,谁又能知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季家后人呢? 所以,这或许真的只是这场皇位之争中的一场局。 而季无渊这个身份刚好可以被退出来,这样一想倒也能解释得通。 因为,若是他的身份暴露,便也证明,大夏发生了异动。 可是并没有消息传来,那便证明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不用他费尽心思去猜,到时候那人会自己现身的。 不是萧家人所为,北堂故便不担心了。 “可这腰牌又是从何而来?”北堂故看了又看,犯起了难。 他们打的可是萧家人的旗号,萧家在大夏的地位非同一般,而今闹出这么一出,那便值得深思了。 难不成是这永绥的某个人在暗中与大夏有着来往? 可他怎么不知? 季无渊却是没想这么多,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若是不想我死,便少出去惹事!” 这些腰牌不止是大夏有,怀梁也有。 115:铁石心肠 - 知矜 - 知妗 北堂故是以大夏五皇子的身份前来做质子的,他的身边自然少不了萧家人的眼线。 也正是因为如此,故而他虽然只是一个质子,永绥却不敢与他为难。 两国迟早会有一战,而北堂故这个质子便尤为重要了。 而今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当然,季无渊一开始怀疑北堂故,也有另一层原因。 抛开二人情谊不谈,若是萧家人想杀他,以北堂故身处的立场,他或许还会是亲自动手之人。 被他冷酷的眼神盯着,北堂不禁感到后颈发凉。 看清他眼中的不信任后,北堂故也有些气闷。 “我真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我将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倒还真怀疑到我头上了!” 北堂故心中多少觉得有些不值,可又能怎么办呢?是他自个儿主动上赶着与人家做朋友的,他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毕竟在这异乡,他能信得过的,也只有季无渊。 季无渊听到他这话,只是抿了抿嘴,却没有一丝的愧疚。 他身处泥泞,想要翻身便不能感情用事,这也是他小时候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想到他的处境,北堂故也心软了,叹了叹气,将不满都化作浊气吐了出去。 把头一扬,北堂故傲娇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过,你的眼光还真是奇特,那迟玉卿有什么好的,倒不如沈敏君对你有用。” 在迟玉卿手中吃了亏,北堂故可算是将她记下了。 听他说起迟玉卿,季无渊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可藏在袖中的手却握了起来。 “我记得我告诫过你,不要去招惹她。” “我就想瞧一瞧,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才能扰得你公子谦的心神不宁。” 灯会上他的反常,北堂故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可从来没有看到过季无渊这般紧张一个人。 在看法迟玉卿和沈敏君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时,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这人过于矛盾,明明在意人家,却非要说往后划清界限。 他好奇,知道他们有这样一个约定,便去凑了这个热闹。 人是挺有意思的,就是太粗暴了。 即便是他大夏的姑娘,也没一个像她这样的,趁他没防备直接将他丢进了水里,他这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 他一想起来,便恨的牙痒痒。 他话音刚落,季无渊便给了他一记眼刀。 “你若不会说话,我不介意缝上你的嘴!” 北堂故见他又别扭上了,努了努嘴不屑,不过怕他真动手,自己打不过他,便也没有再开口挑衅。 一夜无眠,天快亮时,北堂故才捂着连打了无数个哈欠的嘴将他送走了。 …… 东方既白—— 见到迟玉莞红肿着的眼睛时,迟玉卿便知道她一定是又到了很晚。 姐妹俩出发之前,也得去同老太太先请安。 迟玉莞早早的便起身了,虽然精心装扮过了,可还是掩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迟玉卿心疼她,也很担忧她。 迟玉莞却还是强颜欢笑着。 姐妹俩过去时,是魏嬷嬷出来见的她们。 守了老太太一夜,魏嬷嬷也是一脸的倦容。 但当她瞧见小脸惨白的大小姐,更是心疼。 想到倔强的老夫人,她就是一个下人也是止不住叹息。 这祖孙二人都是别扭的。 “两位小姐,老夫人还在休息,不便打扰,不过老夫人吩咐过了,让你们早去早回。” 虽说魏嬷嬷说老太太是在休息,但她方才过来的方向可骗不了人。 魏嬷嬷分明是从佛堂那边过来的,可见老太太一直在佛堂。 姐妹俩互看了一眼,又怎会不明白呢? “还请替我转告祖母,阿莞是个不肖的孙女,不值得她老人家如此费神。” 她知道老太太心里一定还在怨她,她也没有觉得不应该,她自己也自责。 说白了,迟玉莞便是不想看到老太太为了她而耗费心神。 魏嬷嬷听了很是头疼:“大小姐,有什么话待你们回来了再来同老夫人说吧,奴婢还得回去守着老夫人,便不送二位小姐了。” 这些话魏嬷嬷可不敢让老太太听见。 老太太的心思,她这个做下人的都清楚,她老人家可从来没有怨过谁。 迟玉卿同魏嬷嬷轻轻点了点头,姐妹俩便看着她又往佛堂的方向去了。 迟玉莞望着那边,却是没有动。 迟玉卿无奈道:“姐姐,我们走吧。” 老太太不会见她们的,老太太心中的结还解不开,倒不如让她老人家冷静冷静。 魏嬷嬷守在她老人家身边,迟玉卿还算放心。 待她们从公主府回来了,她再去过去一趟就是了。 今天这种局面,她早就想到了。 可她有心理准备,迟玉莞却没有,吃了闭门羹,迟玉莞将失落写在了脸上。 她本就瘦弱,又是满脸憔悴,迟玉卿扶着她,都感受不到重量。 今日去公主府的只有她们姐妹。 本来迟延章也是要去的,他好不容易等到敬阳公主松口,便是能远远的往上一眼也知足了。 可一大早平南王的人便登门将他请去了。 坐上马车,只有她们姐妹了,迟玉莞又红了眼睛。 “卿卿,我明知道祖母她身子不好,却还要气她,她一定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肯见我们的……” 这些年,一直都是迟玉莞陪在老太太身边,为了这个家,老太太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 她明明知晓这些的,却还是任性了一次。 可她现如今有一些后悔了,若是因为她,老太太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迟玉卿拿起手帕,轻柔的给她拭去眼角珠泪。 一边安慰她:“姐姐,祖母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了才是。” 谁都可以怨她,恨她,独独是老太太不会。 迟玉莞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教她读书习字,教她为人处事,将她培养得秀外慧中,谁见了不得称一声好? 可老太太却从未想过要她给迟家带来什么,若不然,也不会只将她许给魏霆江了。 116:怨我也好 - 知矜 - 知妗 老太太想要的,不过是看着她一生喜乐无忧。 迟玉莞哭着摇头道:“我倒情愿她怨我,便是骂我解气也好。” 可这些都没有。 老太太在跟自己生闷气,将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中了。 迟玉莞还记得,当初妹妹和陈傥跑了以后,老太太因为这事,跟自己置了许久的气。 她就是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所以她才觉得懊悔。 瞧见她眼中的动摇,迟玉卿忍不住劝道:“既然姐姐已经张口了,那姐姐也无需想太多,祖母和爹爹只不过是一时没能想通罢了,可你自己想要什么,便得再坚定一些,这才算是值得。” 已经说出口的话,再反悔可不是迟家人的风骨。 父亲那边她可以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看他什么时候能想通了。 而老太太那边,她虽然现在不知道,可此事既是她挑的头,她总会帮着姐姐的。 迟玉莞听她一席话,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好歹是没有再哭了。 “好了,一会儿就要去看娘亲了,姐姐总不希望以这个样子去看她吧?” 迟玉卿学着她的表情,说道。 她都这么说了,迟玉莞也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手帕,将眼泪擦干了。 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来。 不过看上去却并不是美的。 但好歹,她的情绪好多了。 今日去公主府,迟玉卿还带上了赵达和周吉两人。 她听说季芸娇流产后整日梦魇,疑似得了失心疯,逼得刘家人苦不堪言。 好说歹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敬阳公主又将她接了回来。 她回了公主府,那刘生自然也在她身侧。 刘生胆大包天欺负姐姐这事,她可没忘。 若他识相,便好好缩在季芸娇身边,她过后再收拾他。 可若他按耐不住想要送死,她也不介意就在这公主府给他一个教训。 敬阳公主特意吩咐了身边在府外候着,迟家的马车一到,便有人迎了上来。 “二位小姐,公主等候多时了,请随奴婢来。” 此时还算早,可见敬阳公主起得有多早了。 迟玉卿不知她老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她们今日来此的目的很明确,便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姐妹俩在前边儿走,丫鬟便在后侧指路,毕恭毕敬,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万物复苏,这敬阳公主府的春光也是一天比一天美,光是道路两侧的野花,都足以使人流连忘返。 路上还遇到了季夫人,她正好是从敬阳公主那边过来的。 看来是请完安了。 瞧见是她们,季夫人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季芸娇流产,她将一部分责任归咎到了迟家这姐妹俩身上。 还有敬阳公主突如其来的转变,这一切让季夫人连客套话都不想和她们说。 姐妹俩同她行了礼,可她的眼神复杂的在她们姐妹俩身上扫过,只是对她们点了点头,便带着下人走了。 迟玉卿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迟玉莞显得有些局促。 她便拉着姐姐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捏了两下,以示安慰。 见妹妹神色如常,她也就有了底气。 把人带到,丫鬟便进去通报了。 出来迎接的却是敬阳公主身旁的老嬷嬷。 “两位小姐,请!” 老嬷嬷可比一个普通丫鬟的面子要大得多了。 姐妹俩微笑点头以示回礼,跟着老嬷嬷进去了。 这次进来,却是没有先前那股子浓重的熏香味了,但有一抹淡淡的药香味。 这个香味,姐妹俩自是不陌生。 因为,这就是出自迟玉卿之手。 她虽然送给敬阳公主两个香囊,敬阳公主却还是向她讨要适合放进炉子里的安神香。 同样的香,老太太屋里也有。 不像以前的香气那般使人感到压迫,闻着这淡淡香气,迟玉莞倒是没那么拘束了。 敬阳公主没有躺在她的美人榻上,却是坐在了矮几前。 她是美的,便是随意而坐也是优雅得叫人移不开眼。 桌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每一样都是晶莹剔透,形状也是不一,瞧着便使人忍不住想咽口水。 不过,姐妹俩有分寸,乖乖先向敬阳公主行了礼。 “快些起来吧。”敬阳公主点了点头,便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示意她们坐过去。 姐妹俩都有些迟疑,可再犹豫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迟玉卿先一步上前坐到了离敬阳公主最近的位置。 她知道姐姐心里其实是害怕敬阳公主这个外祖母的,这种时候她自是没有道理让姐姐顶在前面。 瞧着她的安排,敬阳公主却是极满意的。 “我听说你们姐妹都喜欢吃糕点,本宫便特意让御厨做了这些,快尝尝味道如何。” 说些,敬阳公主竟亲自捻了一块栗子糕放在了迟玉卿的面前。 她的这一举动,可是着实将姐妹俩吓到了。 不仅一来便是笑脸相迎,而且还准备了这些东西。 见她们姐妹俩都没动,敬阳公主皱了皱眉:“不喜欢吗?那本宫再让他们做些别的。” 敬阳公主说完,便招来老嬷嬷,正要吩咐下去。 姐妹俩也不好再傻愣着了,只答不是。 迟玉卿捻起那块四方形的栗子糕,在敬阳公主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送进了嘴里。 不过,这栗子糕的味道的确比她想象中要美味。 敬阳公主府的御厨都有好几个,做这些糕点,自是手到擒来。 若是没有敬阳公主那道殷切的目光,或许还要更美味一些。 吃完一块,迟玉卿便知道敬阳公主是等着一个评价。 “这栗子糕质地柔软细腻,香甜适口,极为不错。”她很喜欢。 尝过了味道,迟玉莞也附和了一句。 “外祖母不妨也尝尝看?”说完后,迟玉莞又补了这么一句。 敬阳公主什么美味没吃过?迟玉莞当然知晓,只是被她盯着,总是有些不自在。 敬阳公主挑眉,瞧着那瓷盘上摆放得漂亮的糕点,却没有动的意思。 但余光一直在迟玉卿身上打转,意思不言而喻。 迟玉莞瞧出来了,便在桌下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妹妹的衣袖。 迟玉卿一抬头,便落入了敬阳公主意味深长的眼神中。 对此,她也是无可奈何,姐姐只是随口一说,可眼下遭罪的却是她了。 117:公主情事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别扭了半天,才硬着头皮给敬阳公主捻了一块栗子糕放在她面前的玉碟中。 “外祖母,这糕点中糖放得不多,甜味却是恰到好处,您不妨也尝尝看!” 她话音刚落,敬阳公主便很给面子的将那块栗子糕夹起送入了嘴里。 这回换姐妹俩盯着她了。 糕点虽好吃,她却没有多吃,只是尝了尝味道便放下了。 “当真不错,嬷嬷,这做点心的御厨当赏!” 看着这俩姐妹喜欢,敬阳公主自是高兴,赏赐什么的,自是不吝啬。 “是!”嬷嬷应声,退了两步,轻声在候在一旁的丫鬟耳边吩咐了两句。 敬阳公主在,便是糕点再美味,姐妹俩却也只是浅尝辄止。 比起嘴上的满足,姐妹俩自是更在意另一件事。 敬阳公主问了一会儿话,才带着姐妹二人一起去了公主府的后山。 敬阳公主要问,姐妹俩也不敢不答。不过她问的最多的却是迟玉莞。 敬阳公主还以为,迟魏两家已经将婚期定好了。 她问起时,迟玉莞却不答,脸色还有些白。 敬阳公主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一眼便看出了迟玉莞脸上那藏不住的心事。 “怎么,你不想嫁到魏家?”敬阳公主看着迟玉莞,语气却不是询问了,而是肯定。 被她看穿了,迟玉莞顿时便有些窘迫了,除此之外也有些紧张。 事到如今,她做这个决定的确算不上“懂事”,她也害怕敬阳公主会轻看了她。 不成想,敬阳公主只是笑了笑。 “以前倒是本宫看走眼了。” 迟玉莞便更是紧张了。 看出她的紧张,敬阳公主紧接着便道:“你这丫头的胆量不错,本宫当初若有你这般胆量,或许……”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敬阳公主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迟玉莞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听着敬阳公主语气中的遗憾,姐妹不禁想起了有关她的传闻。 敬阳公主是个传奇女子,在坊间有关她的传闻,那可是层出不穷。 有的虽然听上去是夸大其词,可其中的真真假假,恐怕也只有她自个儿才知晓。 这其中,又是敬阳公主的情事最是使人津津乐道。 敬阳公主名唤沈鸾,也是长公主。 她不仅生了一副惊为天人的面孔,还长了一颗慧心,她自幼便十分聪慧,她的智慧甚至是几个皇子也是比不上的。 后来公主沈鸾长大了,几乎整个怀梁城的公子哥们都想做驸马。 任他们使劲浑身解数,公主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只因敬阳公主早已将芳心许给了一人,那人便是如今的驸马,季庸。 能让敬阳公主倾心,季庸自是有过人之处。 他季家擅工,季庸虽是季氏旁支,却也有着极高的天赋。 两人结缘,却是因为一只风筝。 敬阳公主长在深宫,自幼被严谨的宫规束缚,除却每回重要节日时跟随父皇一起游行,便没有出过宫。 她十分向往宫墙之外的那一方天地,却因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哪里也去不得。 说是有一回,季庸做出了一只可以载人的风筝,怀梁的公子哥们便都跑过去围观了,当然,多是想去看他的笑话。 就连皇帝听了也有一些好奇,若他做的风筝真能载人,那对于永绥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 所有人都很关心,敬阳公主也是。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说季庸这个名字。 将这个噱头喊出去了,季庸为了证明自己,试飞的时候选择了亲自上阵。 都说,那日的风很大。 季庸爬上高高的屋顶,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只风筝飞了出去。 借着巨大的风力,他成功的飞了起来,也是因为风太大,下面控制风筝的绳子断开了。 季庸因为自己飞起来而沾沾自喜,却根本没注意早已断开的绳子。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控制不住方向了。 从怀梁城的大街吹过,一路往北,下面红瓦高墙,他却因为害怕而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开一看。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一阵风吹,却是将他吹到了一棵高树上挂着。 确定自己还活着后,他一整眼却和正好落入了树下望着他的少女眼中。 季庸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子,她看着他笑,笑得是那么的明媚。 “你是季庸吧?我听说过你。” 看着他倒挂在树上的模样,敬阳公主捂着嘴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 “在下正是。姑娘,在下一时脱不开身,烦请姑娘施以援手,待再下脱困,定会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季庸动也不敢动,生怕树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定是必死无疑。 “好呀!不过你得让我想想,你该怎么报答我才好呢?” “姑娘!” 知道他急,可敬阳公主就是故意吓他,见他一脸惊恐,她才笑出了声。 敬阳公主叫来宫女,给他支了云梯,才将他从树上解救下来。 当然,还有他的破风筝。 季庸吓得腿软,被这风筝差点害死,他自是再也不敢碰这东西了。 敬阳公主却十分好奇,也对他十分好奇。 “多谢姑娘搭救,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她的美太过耀眼,季庸红着脸不敢直视她。 “沈鸾。” 她没有遮掩,大方告诉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季庸当即便跪了下去。 他便说这里瞧着不像是一般人家,却不成想竟是皇宫。 还是长公主的寝殿! “公主,草民并非刺客,草民只是被一阵风误打误撞卷来了这里,方才是草民唐突,还请公主恕罪!” 季庸是真害怕了,他误打误撞来了这里,若是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便是杀头的重罪。 将他的害怕一览无余,敬阳公主当然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发现你的,待晚些,我便将你送出宫去。” 她的公主殿,也不允许出现污名。 这人不见了,定然有人到处搜寻,敬阳公主自是不敢现在便将他送走。 季庸虽然害怕,可这个时候他也只有相信她了。 118:公主情事(二) - 知矜 - 知妗 “多谢公主!”他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也庆幸他没有说什么不敬的话。 敬阳公主对他的客套并不感兴趣,只是看着堆在一旁的机关风筝若有所思。 “我能看看吗?”她见过很多稀奇玩意儿,这种东西却是头一次见。 他方才被卷来这里时,她是看着他落到树上的。 准确来说是捆着他的风筝救了他一命。 季庸却有些不好意思,他做的这东西失败了,对方又是公主,他害怕她笑话自己。 “公主,这只是草民突发奇想做出来的东西,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不敢污了公主的眼睛!” 他有些紧张,护着身后的那堆东西。 此事过后,还不知道那些人该如何笑话他呢,一想起这些事,季庸便头疼。 敬阳公主却毫不在意,只是夸赞道:“我倒是觉得此物不错,若是能加以改善,往后必有大用!” 敬阳公主生在皇家,脑子里想的也不是一般人还所关心的。 听她这么一说,季庸有些诧异,他见多了嘲讽,可眼前高贵的公主却对他表示了赞许。 这让他有些感动,难得碰上有人懂他的心思,他便和敬阳公主谈论起了自己的构思等等。 起初他也以为敬阳公主的大才是别人吹嘘出来的,但和她谈论了之后,他也忍不住投以钦佩的目光。 两人便因着这一风筝,关系近了一步。 有人看见季庸被吹到这皇宫中后,宫中侍卫便在宫中展开了搜查。 期间也有侍卫前来询问公主安危,不过敬阳公主气势足,便是宫中真的藏了一个人,也能装作若无其事,将他保了下来。 之后,敬阳公主也信守承诺,将他送了出宫。 临别时,敬阳公主半开玩笑道:“不若,你便以身相许如何?” 季庸被她吓退了,心中却是揣了一头小鹿。 从那以后,敬阳公主便和他的联系密切了起来。 她不能随意出宫,两人却是用纸鸢传话,也是没人发现端倪。 他在潜心研究他的载人风筝,他便在等着他给她一个答复。 直到她成年以后,他才肯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 那时,两人明面上虽然看着没什么交集,可私下却是私定了终身。 敬阳公主是最看中的女儿,也是被寄予了厚望的女儿。 可敬阳公主却不知,那时候她还憧憬着与季庸的以后。 敬阳公主成年,皇帝却是没有急着给她选驸马,她一个女儿家也不好开口此事,便也没有说。 直到和亲的消息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向她砸来。 她心中不愿做这个牺牲品,可她是一国公主,她除了顺从别无她选。 知晓了这其中的利害后,她甚至连自己内心真正所想她也不敢再向任何人吐露。 心爱的姑娘要去和亲了,季庸却也默不作声了,他只是一介草民,自是不敢与皇权抗争。 原本相爱的两个人,却是从此成了天涯路人。 敬阳公主去了小瀛洲和亲,而季庸,也娶妻生子。 但也是命运弄人,没过几年,小瀛洲便成了永绥的领土,敬阳公主也从回来了。 彼时,季庸的发妻也正好因病故去。 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便是与敬阳公主和季庸赐婚。 那时候,季庸也不是之前那个纯真的少年了,他也算是功成名就。 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人绑在了一起,众人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还有些这么一段往事。 众人原本以为他们会一辈子相依相偕,可谁也想不到,敬阳公主会做出那些令人震惊的事。 季庸之前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做了驸马以后,敬阳公主也是接纳了他的这个儿子。 日子也平静的过了好些年,敬阳公主和驸马还一度成为了怀梁城的佳话。 可自从季嫣出生后,敬阳公主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曾经的温情不再,有的只是可怕。 敬阳公主不仅不再善待这个孩子,还将他逼死了。 不仅如此,她和驸马的关系也是破裂了。 经历了丧子,季庸便和她彻底决裂了。 敬阳公主便将他赶出了公主府,自此只一人带着一双儿女。 从那以后,人人都说敬阳公主恶毒。 虽然敬佩她为永绥所作的牺牲,可她的所作所为在众人眼中却是疯魔的。 坊间有关她的讨论,便从来都没有停过。 迟玉卿听过这些传闻时,却也只是信了一半。 她就在公主府中待了好些年,虽说敬阳公主的确行事狠辣,却也不是做事没有缘由的疯子。 她更不相信,一个为了家国大义可以牺牲自我的公主,会是传闻中的那么穷凶极恶。 是敬阳公主自己主动提及的,她自是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看了迟玉莞一眼,淡淡道:“你既已做出选择,便再没有反悔的道理,人这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在意这世俗的眼光。” “自己想要什么,便要不遗余力的去抓住,更何况,你生在迟家。”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只要她想,便没有什么能困住她。 敬阳公主本是不想说这些话的,可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便多了几句嘴。 听她这些话,迟玉莞分明愣住了。 她傻傻的望着敬阳公主,眼中有探究,也有向往。 迟玉卿倒是不奇怪,这些话从敬阳公主嘴里说出来,便是再适合不过。 就连她之所以有如此心性,也是因为前世受了敬阳公主的影响。 虽说敬阳公主没有特意教导她,可她的一言一行还是影响着迟玉卿。 姐妹俩的反应,敬阳公主尽收眼底,看着迟玉卿脸上的淡然,她甚至有几分欣慰。 言尽于此,敬阳公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若是迟玉莞自个儿想不明白,旁人说什么也是无用。 敬阳公主也不愿去多费什么口舌。 …… 公主府很大,连着水,也连着山。 可这后山却是公主府的禁地,迟玉卿一直知晓母亲的墓就在后山,可她却没有机会来看一看。 这山中大有玄机,听说为了保护这山上太平,敬阳公主特意请人在山中布了阵,还有武功高强的守山人在,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迟延章来了,也不一定能闯过去。 119:公主情事(三) - 知矜 - 知妗 不过迟玉莞却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这山间太过幽静,就是连一声鸟叫也没听到,反而使人感到压迫。 她的步子小,便走在后面,不小心踩到了路上枯枝,周围便起了大风。 还好迟玉卿反应快,迅速将她拉开了。 霎时间,只见一只冷箭不知从何处射了出来,直将迟玉莞吓得冷汗直流。 “姐姐别怕,没事了。” 这其中凶险她算是领教了,还好她以前没有硬闯过这里。 迟玉莞点了点头,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跟紧本宫。”敬阳公主却没有多担心,言语中还有一些警告意味。 姐妹俩互看了一眼,皆是点头应下。 这回她便让姐姐走在前头了。 她走在后面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她是不清楚,不过好奇也是难免的。 但使她好奇的是,为何敬阳公主会在此设下重重布防? 就算是想要逝者安息,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周章。 所以,极有可能就是这里边藏着别的秘密。 她也不敢乱看,跟着敬阳公主又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幽谷。 到了这谷中,终于才有了生气。 一眼望过去,谷中生机盎然,最多的却是形状像蝴蝶一般的花。 漫山遍野都是。 姐妹俩都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住了,迟玉莞不识这花,迟玉卿却是很清楚。 这花名叫蝴蝶兰,一般只长在潮湿的地方,她和师父去瀛洲时见过。 那里到处都是这种花,也比这里的花要更加娇艳一些。 而瀛洲便是被永绥收复的小瀛洲。 她以前也见过,是在敬阳公主的卧房中,悬挂着一幅画,画上正是蝴蝶兰。 敬阳公主在瀛洲待过好几年,喜欢这花自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也没在意过。 只是,如今看到这里种满了这些花,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她当时去瀛洲时,也打听过敬阳公主,不过那里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后来永绥迁徙过去的。 瀛洲原本的百姓却少之又少,但每当有人问起,他们总是避而不谈。 敬阳公主见这花开了,也很欣喜。 “今年这花竟比往年开得快些!” 蝴蝶兰的花期并不在现在,大概是被这谷中的环境影响了。 看来,敬阳公主对蝴蝶兰的喜爱不假。 这谷中鸟语花香,母亲长眠于此处,也没什么不好,姐妹俩心想着。 不过,光是赏景可没不是她们的目的。 但敬阳公主没有发话,她们姐妹也不敢作声。 待敬阳公主看够了这景色,才指了指迟玉卿。 “你随我来。” 迟玉卿受宠若惊,点头上前了。 迟玉莞却被留下了,只留下敬阳公主身边的老嬷嬷陪着她一起。 迟玉莞自然也是想去看母亲的,奈何敬阳公主没有点她的名。 她便将失望写在了脸上,落寞的望着她们在花海中离去的身影。 老嬷嬷见状,笑道:“小姐不必介怀,这个地方除了公主和奴婢,便只有两位小姐来过了。” 言外之意便是,敬阳公主已经算是看中她了,至于更加偏爱谁,那是敬阳公主自己的选择。 迟玉莞顿觉受宠若惊,按老嬷嬷的意思,便是季芸娇也没有来过。 这样一想,迟玉莞便没那么失落了。 现在没有这个机会,往后总会有机会的。 更何况,她相信妹妹。 老嬷嬷止步,迟玉卿便代替了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敬阳公主。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从她的眼神中,敬阳公主也能看出一二来。 迟玉卿想了一下,她离开怀梁四年并非养病这件事,敬阳公主一定早就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刻意隐瞒。 便回答道:“我曾亲眼见过。此花产于瀛洲,在那里却并不稀奇。” 但在这里见到便很是稀奇了。 听到她去过瀛洲,敬阳公主的身体明显僵了僵。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不见异样了。 “你说得不错。”敬阳公主淡淡应道,便没再说什么了。 就在花海中央,敬阳公主便驻足了下来。 迟玉卿也终于看见了花丛中的墓地。 但令她十分震惊的是,这墓地中并非只有一座墓碑。 更让她不可置信的是,这其中并没有一座有关季嫣的墓碑。 与嫣有关的,只有一个叫纳兰嫣的名字。 上边儿镌刻着爱女纳兰嫣之墓。 而另外的墓碑上分别是先夫纳兰九思,爱子纳兰珏。 一时间,迟玉卿脑子里闪过太多的猜疑,却无从消化,就好像要将她的脑袋撑到炸裂一般。 原来,这便是敬阳公主的秘密。 小瀛洲国姓纳兰,而前朝国主的名讳,便是纳兰九思! 坊间的传闻都说敬阳公主嫁到小瀛洲,是极其不幸的。 她与纳兰九思有过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胎。 但两个孩子都是幼时早夭,据传,那两个孩子都是敬阳公主亲手所杀,为的便是夺取后宫权力。 后来,永绥攻打小瀛洲,敬阳公主也是亲眼看见纳兰九思死在自己面前的。 都说敬阳公主对纳兰九思只有恨,不然也不会回来后便嫁给了季庸。 但,这些传闻,与眼前的事实却并不相符。 敬阳公主的种种她可以不关心,迟玉卿眼下的迷茫是大过震惊的。 最让她感到无力的便是,敬阳公主究竟是将母亲当做了什么? 母亲最后却是连个名字也没有,还要借着别人的身份长眠于此。 “为什么?”迟玉卿不禁质问道。 她不懂,也根本理解不了她的心思。 这对于母亲来说,根本就不公平。 敬阳公主便猜到她是如此反应,听到她的质问,也没有生气。 “你母亲生来便叫纳兰嫣,她自己也是知晓的。” 季姓可配不上她。 墓碑前有颗玉兰树,树下有一块大石头,敬阳公主站着累了,便坐了下来。 听她这么一说,迟玉卿自是好奇,想知道她究竟是要怎么解释。 敬阳公主望着那几块墓碑,露出了笑容,她一笑,这周遭的花也失了几分颜色。 “你也坐下吧,且听我同你讲一个故事。” 迟玉卿却没有坐,而是跪在了母亲的墓前,先是磕了三个响头。 120:公主情事(四) - 知矜 - 知妗 母亲千辛万苦将她生下来,自己却撒手离开了人世,她连感恩都没来得及,这时候来了她面前,她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敬阳公主见她如此这般懂事,也知晓自己没有看走眼了,眼中多了几分欣慰。 她没有起身的意思,敬阳公主也就没有强求她了。 “当初嫁去小瀛洲的确不是本宫自己的意愿,后来小瀛洲覆灭也并非本宫所愿。”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正如坊间传闻的那样,敬阳公主和季庸的确是两情相悦。 但她是一国长公主,而季庸是怎么也配不上她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心事同自己父皇言说,但她父皇却先一步将一个重任交给了她。 她所知道的便是,小瀛洲因着自己的地势,常犯永绥边境,在永绥的地界上胡作非为,边境百姓因此苦不堪言。 前有大夏虎视眈眈,后有小瀛洲屡屡招惹,永绥便想要铲除小瀛洲这个隐患。 故而皇帝想出了这个办法,让她牺牲小我去小瀛洲和亲,再和永绥里应外合,待时机成熟时,便是小瀛洲覆灭之时,也是她风光回归之日。 她是一国公主,便是不想答应,也只有答应。 为了家国,敬阳公主只有舍弃儿女私情,前往小瀛洲和亲。 临走之前,她将此事告诉了季庸,只希望他断了对自己的念想,寻个好姑娘相携到老。 他却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他除了自己不会再娶别人,他会等着自己回来。 还说要在攻打小瀛洲这件事上出一份力,将来好风光迎娶她过门。 两人当时正是情谊正浓,敬阳公主的一颗心也是在他的身上。 后来,敬阳公主便去了小瀛洲,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给了国主。 在嫁给纳兰九思之前,敬阳公主从旁人嘴里听到有关他的风评并不好,所以想象出的他自然也是不堪。 她不愿见他,他也就没有去见她。 他们大婚之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纳兰九思。 纳兰九思初见她时便惊为天人,更是直言不讳的表达了对她的喜爱之情。 敬阳公主从未见过他这般大胆的男人,便将他当做是登徒子。 因为她明显的抵触,纳兰九思并未强求她什么。 见他没有像她以为的那般不讲道理,她对他的印象才有所改观。 虽说她的身份高贵,可在她之前,纳兰九思已经娶了皇后,所以她只得了一个妃位。 她也不在乎这些位份,她满脑子都是想要早些回到永绥和季庸在一起。 纳兰九思很尊重她,他喜欢唤她公主,总是公主长公主短的在她眼前晃悠。 她分明不待见他,他却是不在意。 慢慢的,也混了一些时日,永绥那边传来密信,说是让她获取纳兰九思的信任,再将小瀛洲的布阵图偷回去。 她虽然不想和纳兰九思有瓜葛,这时候也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内心了。 她为此不惜用上了美人计,她知道纳兰九思喜欢她,可她没想到的是,纳兰九思却是拒绝了她。 他说:“本王喜欢公主,是真心实意的,本王可以等,等到公主也喜欢上本王,不管多久!” 他早就看出了她的目的不纯,也大概猜到了她的真正目的。 只是,他是真的对她动了心。 他也不单单是因为她那张脸。 他其实早就听说过敬阳公主这个名字,他去过永绥,听过敬阳公主的美名。 当时就想着,若是能取到敬阳公主便好了。 所以,当永绥提出和亲时,他便指名要敬阳公主。 当他说出这些话时,敬阳公主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他很聪明,却又不那么聪明。 他明知道她目的不纯,却从不限制她。 所以,她问他,为什么要屡次三番侵犯永绥。 她来小瀛洲后,也知道了为何永绥那般忌惮小瀛洲。 只因小瀛洲有奇术,他们善阵。 小瀛洲并不大,但永绥和大夏却都拿他们无能为力的原因也在此。 小瀛洲又四面都是被水包围着,想要攻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是。 他们本可以在这一方天地无拘无束,但他们非要去侵犯别人的家国,这是敬阳公主最不能忍耐的地方。 当她质问他时,纳兰九思却矢口否认了。 “此乃无稽之谈!公主,我瀛洲素与世无争,何时成了侵犯别国的野蛮之辈了?”他急忙解释了一通。 他作为小瀛洲国主,素来秉承着睦邻友好的原则,有时永绥发生什么祸事,他们瀛洲的百姓还会相帮。 胡作非为一说,纯属就是无端杜撰出来的。 她是永绥的公主,从她嘴里听到这些,纳兰九思反而还想问,他们永绥存了什么心思。 “这不可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又怎能证实你说的是真的?” 敬阳公主自是不信,她不信她父皇会骗她。 若真是骗她的,她便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了。 她是永绥的公主不假,可她并不想看到这美丽的瀛洲生灵涂炭。 她刚来瀛洲时,瀛洲便开满了蝴蝶兰,她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地方。 她也见过这里的百姓,淳朴乐观是她所总结出来的印象,与她所听到的穷凶极恶自是有所出入。 她便自然而然的将所有的错处都归咎于纳兰九思这个国主身上,她以为的他是表面君子实则残暴的君主。 可如今他却说不是,她又怎能相信? “公主信或不信是公主自己的判断,有朝一日,公主会明白的!” 永绥意欲何为,他心中有数,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好。 后来,他还带着她去了与小瀛洲相临的长苏,让她自己眼见为实。 她询问了长苏的百姓,他们对小瀛洲的评价却和她所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长苏靠海,百姓以捕鱼为业,但海又是何等的危险? 他们为了活命,却也不得不出海去。 有时候碰上天灾,很有可能便回不来了。 而小瀛洲的百姓,救过他们很多次。 这才不至于让一个家支离破碎。 只不过,在经历过无数次海难之后,为了保证他们出海的安危,小瀛洲便在海上设了一个阵法,所以他们不能再去更远的地方捕鱼。 所以便被有心人编排,说成是小瀛洲断了他们的生计。 121:公主情事(五) - 知矜 - 知妗 但只有长苏的渔民自己才清楚,若不是小瀛洲庇护,只怕还会有更多的悲剧发生。 虽说断了他们远行的路,但每逢淡季时,小瀛洲也会对他们施以援手。 若小瀛洲真的放任不管他们,那这长苏的百姓才是真正疾苦不堪。 是或不是,也只有百姓们才能评判,敬阳公主便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聪慧如她,这时候也察觉到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但她是永绥的长公主,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理由去指责她的父皇。 不过,敬阳公主从小是和皇子们一起读圣贤书长大的,如若小瀛洲并无错处,她便是断不能不仁,视小瀛洲百姓的命如草芥。 在长苏的那几日,她的心中一直觉得惶惶不安,只因纳兰九思是个好的君主,是她误会了他,她心中觉得愧疚。 她也打听过有关纳兰九思这个国主,他在长苏百姓的心目中,却是比长苏的父母官还要受人敬重。 从没有一个人说过他的不是,甚至他们还自发为他建了一座庙宇。 她听闻此事后便去一探究竟了,纳兰九思生怕有人对她不利,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在她保护着她。 他做的这些,敬阳公主都看在眼里。 她却只有感激,因为她的心早已许了别人。 庙中香火旺盛,祈福的百姓往来不绝,可以看出他们对纳兰九思的崇敬。 “公主现在该知道本王所言非虚了吧?” 他做得多,却从来没有祈求过能得到多少回报,这庙宇也是他们自愿修建的。 敬阳公主的眼神略有歉意,她刚打算开口向他道歉时,他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淡淡笑道:“公主有自己的立场,本王晓得的。” 他这般的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也不在乎,敬阳公主便觉得他很神秘,使她看不透。 “不瞒公主,其实你父皇早已同本王议过东归一事,只不过百年来我小瀛洲早已习惯了与世无争的日子,本王便拒了。” 而永绥之所以是现在这般态度,便是因为此事罢了,纳兰九思不会不明白。 敬阳公主的和亲只不过是一个引子,他们真正打的是整个小瀛洲的主意。 他都清楚,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敬阳公主便豁然开朗了。 他将这话说得是轻巧,但她还是感到万分惭愧。 她是永绥的公主,而今在纳兰九思的面前,却显得很是微不足道。 与他比起来,她还是太过于自私,并不是她自认为的那般仁义道德。 她以前无意中看到过前朝留下来的卷宗,那时候还没有大夏和永绥之分,整个大陆都是一体的,小瀛洲也是连在一起的。 直到后来君主身边一位姓沈,一位姓北堂的两名大将判主,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将这块大陆分成了永绥和大夏。 而小瀛洲则是前朝的皇室趁着战乱逃过去建立的。 前朝的国姓便是纳兰。 他们纳兰一族的人在那场战乱中,所剩无几。 好在,他们天生善阵,逃去小瀛洲后,便以阵法隔绝了两岸。 这才免去了一场血战,也保住了纳兰一族最后的血脉。 纳兰一族天生仁善,他们不喜纷争,在小瀛洲安定下来以后,他们便习惯了这样安稳的生活。 再后来,沈氏一族上位,在南边建立了永绥。 为了江山稳固,他们也去找过小瀛洲,只是最后都无功而返。 稳住了江山后,沈氏后人便改了那段历史,说是纳兰王族是自愿将皇位传于沈氏,而北堂氏所建立的大夏才是真正的反贼。 至少在如今,普通百姓是不知其中真相的。 她以前也不信,是因为她自己便姓沈。 可是后来长大后她便信了,有很多证据是销毁不了的。 只是,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沈氏一族接管这半片江山后,并不比前朝差。 成王败寇,这是恒古不变的事实。 但他们终究是姓了纳兰,永绥皇帝的意思是让他们归降。 他们虽不喜纷争,但国仇未敢忘,若是归降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纳兰一族的列祖列宗? 他作为小瀛洲的君主,自是不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对于永绥来说,他们纳兰一族是否是前朝皇室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更加看中的是纳兰一族布阵的天赋。 看重的是小瀛洲。 若是他们不愿,永绥宁愿将他们彻底铲除,也不愿留着这些隐患。 敬阳公主对这些心知肚明,却是有口难言。 她知晓若是她再继续下去,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她是有自己的职责,但她更不想后悔。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她不会再帮永绥。 她想看到的,是如今这样两国友好相处的局面,而不是剑拔弩张的局面。 和纳兰九思在长苏待了一些时日,敬阳公主对他的了解也更甚了。 纳兰九思已经年过三十,和她比起来,算是叔辈了。 在她之前,他的确是有了王后。 不过王后却和他并无感情,王后是小瀛洲百姓所选的的圣女,他娶她也是顺应了祖制。 百年前小瀛洲上的确是一家,岛上所有的女子他都是将她们当作姐妹一般看待的,自是不可能生出什么感情来。 王后也知晓他对自己无意,便潜心做好自己的圣女之责,担着王后的头衔一心一意的守护着小瀛洲的安稳。 而他这个君主年岁日渐增加,但却并无子嗣传承,小瀛洲的百姓比他还要心急。 原本小瀛洲的百姓是不同意什么和亲一说的,他们知晓永绥定没安什么好心,对这个公主也是满心抵触。 但这和亲是他点头的,为了小瀛洲的将来着想,便也只能认了。 而偏偏,他就是喜欢上了她这个永绥来的和亲公主。 但敬阳公主对他无意,他坦诚相待,她便将他当成了朋友。 也想着让他死心,便告诉了他自己和季庸的事。 他听完后却没有生气,他说像她如此优秀的女子,天底下的男人都会为了她而动心。 他能如此豁达,敬阳公主便更是钦佩他了。 知道她一心想着季庸,他便和她定下了两年的约定。 她是过来和亲的,便没有随意离开的道理,他就是想放她离开,她回去后也不一定能顺遂心意,故而才有了这两年的约定。 82中文网 122:公主情事(六) - 知矜 - 知妗 敬阳公主自是再高兴不过,她相信他的为人,他说两年,便一定不会骗她。 回到小瀛洲后,两人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纳兰九思从来没有什么事瞒过她,甚至是邀她共同为了小瀛洲出谋划策。 敬阳公主素来聪慧,胸中亦有大才,他信得过她,她便投桃报李,为小瀛洲做了一些切合实际的大事。 比如和永绥的合作。 小瀛洲地处优越,可以说是处处为宝。 在敬阳公主的帮衬下,小瀛洲和永绥的关系似乎又有那么几分缓和了,两国也产生了交易。 两国来往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小心谨慎。 但她做的这些,她从未以自己的名义去做。 一来,她是为了报答纳兰九思对她的照顾,二来便是,她是真的喜欢小瀛洲这片土地。 看着小瀛洲的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她便觉得值得。 很快,两年之约便到了。 纳兰九思给了她一纸休书,还将她亲自送到了长苏。 “公主,这一别后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我惟愿你今后能与心爱之人相偕到老,一生喜乐无忧!” 她要走了,纳兰九思心如刀绞,却还是要笑着将她送走。 两年的时间,他都没能留住她的心,他输得心甘情愿。 他从来便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所以他愿意放她走。 只因她是自己心尖上的人,看着她这般高兴,他也替她高兴。 他虽然在笑,可他脸上的落寞却是掩盖不住的。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敬阳公主最是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常挂在的一句话便是:“因为本王心悦公主!” 他从不掩饰对她的喜欢,即便她从未回应过。 就要走了,敬阳公主的心中却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回望着身后一望无际的海,她竟是不知舍不得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 蝴蝶兰盛开之际她来了,而今她也是在蝴蝶兰的芬芳中离去。 “九叔,谢谢你!”他的这份情她只怕是还不起了,她能给的也唯有这“谢谢”二字。 她先前还为怎么叫他而发愁,两人是朋友太过客套的称谓就生分了,他叫纳兰九思,叫着不免有些拗口,因着两人看起来差辈的缘故,她便一直叫他九叔。 她甚至想,如果可以的话,就做他的侄女也不错。 纳兰九思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却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很有力,她挣脱不开,也没有想去挣脱。 她对他真的亏欠太多了。 “公主,我在小瀛洲等着你回来!” 他抵在她的耳边温声软语,却不是哀求。 那是他许下的承诺。 不管她有没有喜欢上他,他的心意永远都不会变。 他能许给他的不多,也只有一个坚定的承诺。 他愿意放她走,但他希望,她若是想回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她这才推开他,眼神异常坚定:“九叔,与君一别,我沈鸾从此便不会再踏上小瀛洲了,我只希望你能找个心仪的女子共度此生。” 他的誓言她很感动,可他终是来迟了一步,已经有人先一步同她说过这些山盟海誓了。 她坚信,在怀梁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回去,他们会白头到老。 而纳兰九思,终究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虽然这个过客在她心中其实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可她不愿承认。 她没有等来他的答复,他只是将她亲自送上了马车: “时候不早了,公主慢走,本王便不送了!” 目送着马车消失后,他才苦笑着,找个心仪之人,这话说着容易,但这世上又岂有第二个她? 离开他以后后,敬阳公主的心中总是心神不宁的。 她通过车窗往后看,可早已是看不见他的踪影了。 藏在怀中的休书,就好像烙铁一般,烫得她的心一阵抽痛。 他说过,待她回去后,他的文书便也送达怀梁了,以后她还会是那个高贵的长公主。 只是,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了,她竟也生出了遗憾。 遗憾没能好好报答他,遗憾没能多唤他几声九叔。 很奇怪,在小瀛洲时,九叔问她季庸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能准确说出。 可他问她季庸长什么样,她却是没那么清晰了。 反而是九叔的眉眼,她一闭上眼睛看得真真切切。 “但世人都说敬阳公主并未回过怀梁。”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迟玉卿插嘴道。 不管是坊间传闻,亦或是皇家,都没有说过敬阳公主回来过,都说她是一直待在小瀛洲的。 那这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了,也许就是整个故事转变的原因。 听她说完了前半段,其实迟玉卿已经猜到了一些,只不过究竟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也只有敬阳公主自个儿知晓。 “若是没有回来便好了……” 敬阳公主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哀伤。 她说,若是她没有回来,或许,就不会造成那样一出悲剧了。 她先回了怀梁,文书却是还没到,所以她便不能以公主的身份出现。 正好借此机会,她想先去见见季庸。 回怀梁的途中,她想通了一些事。 她脑子里没有想过和季庸在一起后会怎么样,但她却想过待在九叔身边能做些什么。 她在离开九叔之后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其实是喜欢着九叔的,只不过因着和季庸的盟誓,让她心怀愧疚,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 但,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一旦回到了怀梁,只怕是一辈子都要和九叔错过了。 她想过回去找九叔,可最后她还是含泪否决了。 九叔是一国之君,他身后还有整个小瀛洲,她不能害了他。 只当他们有缘无分,敬阳公主为了纳兰九思,还是回来了这怀梁。 但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九叔,不是季庸。 她还以为季庸在傻傻的等着她,她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更不能欺骗季庸,所以她想要告诉他,让他不要再等她了。 可待她回到怀梁后才知道,原来季庸已经娶妻了。 他的妻子与他门当户对,她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过名讳,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她终于也没有心理负担了,想着待文书回来后,她便请旨削发为尼。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123:公主情事(七) - 知矜 - 知妗 尚在闺中的沈鸾,可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一边是沈氏江山,一边是九叔,她根本就抉择不了。 为了求一份心安,她宁愿落发为尼,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 做这个公主,她真的太累了。 季庸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一时间吓得脸色煞白。 他说过要等她的,但他却没有遵守他的诺言。 “公主,你不是……” 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到他脸上的慌张,敬阳公主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伤怀。 他分明没有一点比得上九叔,可她却是真正喜欢过他。 “你放心吧,本公主此次回来不是为了你,看到你如今娶妻生子,本公主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好歹他也是她少女时期的一场梦,虽然最后他们没能走到一起,可她却是衷心希望他能过得好。 就算没有九叔,她也不会再纠缠他了。 听她说起这些话,季庸的脸色很难看,再看她的眼中,淡然而又陌生,让他险些认不出她了。 他急忙解释道:“公主,我娶她是因为我娘以死相逼,曾经许下的诺言,我一刻也没敢忘!公主,我从始自终喜欢的只有你一人,公主,你信我!” 他是有了家室,可在一国公主面前,他自是知晓如何去选。 单她的美貌,便是怀梁所有女子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一别两年,她越发的倾国倾城了。 他痴痴的望着她那张绝世的容颜,他本能够独占她的美,他又怎会轻易放手? 可他如今的痴情模样,她却毫无触动。 心中无爱,不管他说什么她也不会动摇,更何况他如今已有家室,再对着她说这些话,她觉得膈应。 也替那未曾相识的季夫人感到些许不值。 他伸手想靠近她,却被她一个冷眼吓退了。 她是敬阳公主,他在她面前不由自主的便会自卑。 “本公主已经说过了,既然你已有家室,那以前的事便不作数了,你若非要纠缠,便别怪本公主不念旧情!” 她以前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对季庸恶语相向,他的讨好让她很是反感。 “公主,你我好不容易再相见,你却迫不及待的要与我划清界限,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季庸痛心疾首的指责她,仿佛那个违背诺言的人是她。 他有此一说,她却顺着他的话没有否认。 他说她变得叫他不认识了,可他又何尝不是? 她还记得他们初见时,季庸腼腆又羞涩的模样。 那时的他说什么她都信,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季庸了, 季家得到了她父皇的重用,连带着季庸这一支旁支族人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有了地位后,他想要的也更多了。 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她便转身要走。 “公主,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不会放弃的!”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季庸的不甘心达到了极致。 若她不回来还好,可她偏偏回来了,她越是不在意,他便越不甘心。 他一定会得到她,他暗暗发誓。 小瀛洲的退婚文书如期送到了皇帝的手中,纳兰九思在文书中言辞恳切,将所有的过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为了防止他再逼敬阳公主,他还暗暗警告了皇帝,若他非要强求,他便将长苏收入囊中。 长苏地处偏远,他本就是鞭长莫及。 纳兰九思得民心,长苏百姓可是巴不得受其小瀛洲庇护。 这个赌注,他赔不起。 但从这文书中,他也看出了几分破绽。 皇帝再清楚不过,他想打下小瀛洲,最关键的人是谁。 所以他并未将此封文书公之于众,而是暗中将还在观望的敬阳公主找回了宫中。 他是让她去当细作,她却违背他的意思,不仅没有祸乱小瀛洲,还让他们大胆起来了,皇帝别提有多气愤了。 可敬阳公主却很是从容,她没有后悔,便不会害怕。 知道她吃软不吃硬,皇帝便放软了语气。 他说,他并非是想要侵占小瀛洲,只是想要小瀛洲附属永绥,纳兰九思以前是王,今后还是一样。 “你最是聪慧,又怎会不知小瀛洲对于我永绥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夏虎视眈眈,若小瀛洲与大夏合谋,我永绥便是腹背受敌,到时候我沈氏如何能守得住这万里河山?” 小瀛洲被隔绝在海上,他们找不到,可正如他所说,小瀛洲对于永绥来说,的确是一个隐患。 还是一个强力的隐患。 但她也只是这么一想,便随之否决了。 “父皇,九……纳兰九思他说过,他不会参与任何的争斗,他要的不过是一隅安稳罢了!” 这话换做是旁人所说,她一定不信。 可偏偏是九叔亲口告诉她的,她自是信他。 他根本没有什么野心,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臆想出来的罢了。 “你就这么信他?”就连皇帝都觉得不可置信。 敬阳公主却是万分肯定,她的目光坚定:“父皇,您不信他,可您总该相信儿臣,儿臣愿以性命担保!” 她这般坚定,皇帝劝说无果,却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 她自小瀛洲回来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只因她被皇帝软禁起来了。 她再想说什么出家,也成了天方夜谭。 之后,她再一次重见天日,是她父皇将小瀛洲和大夏来往的信件拿给她看。 从那上面的字迹来看,正是九叔无疑。 信中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小瀛洲和大夏结成了盟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那便是夹在中间的永绥! 而她,是永绥的公主。 虽有信件为证,可她还是相信九叔,她不信九叔会骗她。 皇帝的意思很明了,他的意思是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先将小瀛洲铲除,哪怕是将海水染红。 话已至此,敬阳公主再也坐不住了。 她要回去向九叔问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拔下金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死相逼皇帝给她一个机会。 皇帝便允了她,还让季庸亲自护送她去往长苏。 她以为自己这一行是去解救九叔和小瀛洲百姓的,却不知她这一行,竟是给小瀛洲带来了灭顶之灾。 124:公主情事(八) - 知矜 - 知妗 皇帝要利用她,便将和她有关的人和事都列了出来。 其中有个季庸,是个可以用的人。 好不容易被圣上看重,季庸自是想破了头的想立功。 他是奉命护送敬阳公主回小瀛洲,实则却是去找入小瀛洲之法的。 除却敬阳公主的缘故,皇帝看重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当时季家本家被派去修筑岐山边防了。 一路上,他是想尽办法的哄她高兴,她却不曾多看他一眼。 她的每一次视而不见,他都化作了愤恨藏在心中。 一路上有侍卫护送,很容易便到了长苏。 不过,她虽然是从小瀛洲出来的,可如今要去到小瀛洲却是没那么容易。 若非有小瀛洲的人带领,很容易便会迷失在海上。 她也不知如何给九叔发信号,告诉他她真的又回来了。 在长苏待了两日后,她便相出了一个计划。 她是不知如何去到小瀛洲,可这长苏一定有九叔的眼线。 于是,她大闹纳兰九思的庙宇,被长苏的百姓抓了起来,还要将她沉海。 此事闹的还挺大。 季庸不信纳兰九思真的会来救她,可她却深信不疑。 待到行刑那日,九叔真的来了。 他一听到她又出现在长苏,知晓她让他来接她,他便奋不顾身的来了。 他唯恐这个小丫头受一星半点的苦。 他现身以后,众人这才知晓是一场乌龙。 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季庸恨不得上前将他们分开。 可到底是他输了,他以为的任性,在纳兰九思看来,意义却是完全不相同。 两个相爱的人终于重逢,彼此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但他们知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是将心事压下,要携手回小瀛洲互诉衷肠。 季庸想要跟着,还说要保护她的安危,纳兰九思却是霸气回应他:“本王的女人,用不着别人来保护!” 她突然又回来了,定是出了什么变故,纳兰九思又怎会引狼入室? 将季庸扔在了长苏,纳兰九思便和带着她重回了小瀛洲。 她回来时,小瀛洲的花开得正好。 她将自己看到的所谓证据告诉了他,询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言语中没有质问他的意思,只有浓浓的担忧。 她有这份心意,他便知足了。 他还不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喜欢上他,所以他不敢太过自信。 仍旧小心翼翼,生怕将她再吓走了。 对于她问的问题,他也有自己的解释。 知道她在意,他便没有隐瞒。 和大夏互通的那些信,有一半的确是出自他之手。 但另一半却是他人有意杜撰,与他无关。 大夏和永绥算起来都是和他们纳兰一族有着深仇大恨的。 而永绥虽然也是贼子行径,不过他们沈氏除了一心想对他小瀛洲上的纳兰一族赶尽杀绝之外,他们坐这江山至少还算仁义。 不像大夏那般肆意凶残。 割裂之初,沈家便是占据优势,但北堂氏被逼上了岐山以北。 他们去了那里以后,便在那里建立了大夏,起初大夏只有几座城池而已。 之所以能有现在这么大,全是因为他们将战火蔓延至了更远的地方。 这样的人,他自是不想与之合谋。 可奈何北堂皇室手中还有他纳兰族人,为了搭救他们,他便也只有先假意答应了他们。 只是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了。 他是纳兰一族的领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对自己的族人不管不顾。 得知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后,敬阳公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他不会骗自己。 她将这里边的凶险告诉了他,他却只听出了她的情意。 “公主,我说过不会骗你,便一定不会骗你,谢谢你的信任!” 她是在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他从未有过如此高兴。 “那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她眨了眨眼,笑看着他。 反应过来后,她已经入了自己的怀了。 他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但本能的便将她紧紧的圈在了怀中。 “自是算数!公主,是你自己要回来的,以后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他都以为这辈子要和她永远错过了,可上天还是眷顾了他一次。 他终于还是等回了她。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放她离开了,她既入了着小瀛洲,便永远都是他纳兰九思的女人了。 经过了重重困难,两人终于在一起了。 敬阳公主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传信告诉了季庸,让他回去复命,也是给永绥的一个交待。 以后她便和纳兰九思永远的在一起了。 纳兰九思终究没有将自己的族人解救回来,因为大夏早已将他们杀害了。 所谓的合谋放人也不过是他们的计策罢了,为的就是整个小瀛洲。 好在纳兰九思不笨,没有上他们的当。 将这些事情都解决以后,纳兰九思便再一次的迎娶了敬阳公主。 这次是以他唯一的妻子的身份。 若故事从这里结束,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可上天偏偏就是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嫁给九叔后,他们也过了三年的安稳日子。 她还给九叔生了两个孩子,哥哥叫纳兰珏,妹妹叫纳兰嫣,哥哥长得像九叔,妹妹则是像她多一些。 她天真的以为往后的日子都能像现在这般,可没想到的是,季庸一直在长苏便没有走,他在长苏蛰伏三年,不仅找出了阵法破绽上了小瀛洲。 还将她的两个孩子偷走了。 待找到孩子时,两个孩子已经死了。 比丧子之痛还要令她绝望的是,永绥的士兵从天上降落在小瀛洲,盛放的蝴蝶兰被鲜血所灌溉。 而九叔,正是死在了这场毫无征兆的战争中。 她亲眼目睹了季庸将九叔的头颅砍下,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想随九叔而去,可一想到两个孩子和九叔的仇,她便忍下了。 功下了小瀛洲后,他们将她奉为了功臣,将这所有的骂名都交由她来背负。 而他们的暴行,不过是以平乱为由作罢。 敬阳公主心中最恨的便是她自己,若不是她,便不会有这么一场悲剧了。 她也恨这世道,可她终究还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回了永绥以后,她便借着自己的名声换回的权力,与平南王一起,尽心扶持自己的弟弟来继承大统。 嫁给季庸,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季庸害她家破人亡,她自是要让他偿还的。 125:公主情事(九) - 知矜 - 知妗 季庸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还满心欢喜,为了娶她,他甚至逼死了自己的发妻。 所谓的病重故去,不过都是对外的说辞罢了。 皇家以十里红妆,将她嫁给了季庸,也许了她名副其实的第一公主的称号。 她虽嫁给季庸,可季庸贪欢之余也还是防着她,为了让他完全相信自己,她可是做了费了不少功夫。 而后因着边防失守,季家被流放,而他正是因为敬阳公主驸马的身份,才得以保全。 在此事上,敬阳公主不遗余力的保全他,他不仅没有被牵连,反而成了季家人的希望。 而正好此时,她有了身孕,季庸也对她开始有了信任。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起一个人,那便是他的长子。 敬阳公主嫁给季庸时,他约莫也才五六岁。 她一看到这孩子和季庸如出一辙的眉眼,她便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儿。 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她始终没能下得去手。 只因这孩子身体里还流着另外一个可怜女人的血,她便心软了。 她对这孩子好,在季庸眼里,她便是一个不计前嫌的慈母。 她一度还成了这永绥女子的表率。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一点仁慈,险些害了她的女儿。 没有人比敬阳公主更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因大仇未报不得不苟且偷生的滋味,简直是比下地狱还要煎熬。 她就是要让季庸感受着人间炼狱! 她的第一胎生的是个儿子,季庸早已被她迷了心窍,对于这个儿子的到来,他自是满心欢喜。 他给儿子取名为鸿,寄予了厚望之意,可见对他的疼爱。 不过敬阳公主却喜欢不起来,她每每一个人看着季鸿时,总是想伸手将他扼杀于摇篮中。 但想到时机未到,她便忍下了。 没过两年,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看清女儿的眉眼时,她激动得落泪。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垂怜,她的两个女儿的眉眼竟出奇的相似,也看不出季庸的影子,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季庸本就不喜欢女儿,更何况一看到女儿他便总能想到另外两个孩子,他以为敬阳公主不知那两个孩子的死是他所致,他心虚都来不及,又怎会在意这些。 她便亲自给女儿取了名。 单名嫣,姓却是纳兰。 女儿出生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过身孕了。 在她精心的照顾下,季庸没有彻底的成了一个废人。 待他发觉后,已是来不及了。 再说回他的长子,敬阳公主本是打算放他一马的。 可她却没有想到这孩子的心思并不单纯。 他记事后,府中难免有喜欢嚼舌根的丫鬟下人,有一些风言风语便传到了少年的耳中。 他觉得是敬阳公主逼死他母亲的,却从未想到要怨季庸这个父亲。 他知晓敬阳公主喜欢小女儿,他便将心思动到了尚且年幼的妹妹身上。 他就像他父亲季庸当初一般,将不谙世事的妹妹偷了出去,要杀了她泄愤。 好在,敬阳公主及时赶到,将女儿救了下来。 他的种种行为,也彻底激怒了敬阳公主。 敬阳公主没再留情,当着季庸的面,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终于也亲眼看着自己所珍视的儿子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无力改变什么。 季庸捧着儿子的脑袋痛心疾首,可他却拿敬阳公主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此,敬阳公主的复仇才刚刚展开。 她不仅杀了他的儿子,杀了他亲友,她还断了他的仕途,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本还想杀了季鸿的,可是却因为女儿的一句:“哥哥呢?” 她便将季鸿留了下来,就把他当做女儿的玩伴,从来不是什么母子。 她的确是将季庸赶了出去,却并不是任他逍遥,她是将季庸软禁了起来。 每当她闲下来时,她都会去找季庸“谈心”。 从云端坠落到地狱,可他即是想死也死不成,敬阳公主可不会让他走在自己前头。 慢慢的,季庸便疯了。 慢慢的,也就没有意思了起来。 她手中有了权,便能做很多事情。 她父皇当初打下小瀛洲后,便将会布阵的纳兰族人抓了起来,想要他们判主为沈氏江山效力。 可纳兰一族的人都是硬骨头,抵死不从。 弟弟继位后,敬阳公主便用了一些手段,将他们解救了出来。 小瀛洲已然回不去了,她也替他们复了仇,她将他们安置在了这里,守着这一方天地的安宁。 将这些事都做完,她的心中终于才有了片刻的安宁。 她本想去找九叔团聚的,让她得以重新振作起来的,是她的女儿。 她终是舍不下她。 她虽然精心培养她,却从来都没有逼迫过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她的女儿,是这怀梁最快乐的姑娘。 直到她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以她敬阳公主之女的身份,配一个迟延章自是绰绰有余,他们二人当初的亲事还遭到了皇帝的反对。 因为这门亲事,皇帝还责怪了敬阳公主这个皇姐。 可敬阳公主却没有听取任何人的意见,只让女儿遵从自己的心意。 她喜欢迟延章,敬阳公主便以十里红妆将她风光嫁给了迟延章。 也正是因为她的我行我素,让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先前那么好。 她之后做的那些事,也被世人诟病,说她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根本就是有违一个皇室长公主该有的风范。 有了这一茬,敬阳公主的地位,也是大不如前。 可她依旧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敬阳公主。 后来女儿生下迟玉卿后便撒手去了,她也是不顾劝阻,将女儿的尸身从迟家带回了这里安葬。 任他们怎么劝,她也是毫不动摇。 眼看着她所珍视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敬阳公主也白了头。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了。 她插手皇位之争,也不过是为了搅浑这滩水罢了。 看着迟玉卿那双充满着神采的眼睛,敬阳公主不由得笑了笑。 “世人都说本宫阴狠歹毒,只有你娘从未怪罪过本宫。” 126:公主情事(十) - 知矜 - 知妗 季嫣对于敬阳公主来说,是她不愿轻易去回忆的,只因回忆太过美好,而现实太过残酷。 在季嫣懂事时,敬阳公主便将自己的往事说给了她听,包括她对季庸的报复。 她本以为女儿会觉得她可怕,会躲着她,可季嫣却只是心疼她。 敬阳公主所做与她受过的伤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季嫣记事起,便总能听到外人对她母亲的一些编排。 她也从未介意过母亲总能透过她思念另外一个人。 在敬阳公主眼中,季嫣不止是她疼爱的女儿,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一开始敬阳公主的确是将她当成了替代品,可后来便不是了。 她有两个女儿,同名却是不同的两个人,她分得清。 只可惜,她给她铺好了一条锦绣道路,她却没能留在这世上。 她死了以后,敬阳公主不知如何面对,便在旁人身上找她的影子。 她也是将怨恨转移到了迟家人的身上,连带着女儿的两个孩子,她也喜欢不起来。 因为,小时候的她们和季嫣并没有多像。 她疼爱季芸娇也是如此。 “我和娘真的很像吗?”这是母亲自己的意愿,也是敬阳公主这个做母亲的选择,她虽是不认同,却也说不出什么。 她只是很好奇罢了。 都说她像母亲,可她明明却是更像迟家人一些,与母亲的娇美却是有所不同。 “你和你娘最像的地方,便是这神韵了。”是她们眉宇间散发出的自信。 季嫣是敬阳公主亲自教导出来的,当年她的名声可不比敬阳公主差半分。 当然,敬阳公主看重的,却也不止是这一点点神韵而已。 迟玉卿挠了挠头,她没见过母亲的模样,自是不知晓他们所说的神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只不过能和母亲相像,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听完敬阳公主的整个故事后,她并未发表自己的看法,只因她心中存疑,因为有一些事情是根本说不通的。 她相信敬阳公主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可一码归一码,她能完全相信的人中并没有敬阳公主。 她前世未能看透敬阳公主,也是打心眼里害怕敬阳公主这个外祖母。 但来都来了,这会儿,她姑且信她一时也不为过。 想着,迟玉卿也对着另外两座墓碑磕了头。 不管怎么说,这纳兰九思的确是个令人尊敬的人。 倒不是听敬阳公主所言她才断定的。 这天下的名人,便没有师父不知晓的。 师父说过,他以前还没当御医时跟随自己的师父去过小瀛洲,他和纳兰九思其实是认识的。 师父对纳兰一族的评价是,他们纳兰一族天生便不适合做君主。 那时候的天下全是靠北堂和沈氏两家人打下的,只不过纳兰一族是民心所向罢了。 就算没有北堂氏和沈氏两家,也会有别人与其争锋。 这天下便是如此,太过仁慈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已逝之人她拜上一拜也在情理之中。 迟玉卿也并不傻,敬阳公主单单让她前来,将整个故事说给她听,定是有自己的目的。 不过,她却没有挑明,和敬阳公主比心计,她自是不敌。 她自己想破头,却不如让敬阳公主自己说出。 待她祭拜完,敬阳公主也没有说什么。 也没有说让她守口,不得将此事说出去云云的。 就像是很平常的祭拜。 迟玉卿又搀着她往回走去。 “你也不必多想,归根结底是本宫欠了你们。” “但阿莞她性子又和你不一样,你明白吧?” 敬阳公主突然说到。 她这么一解释,迟玉卿倒还真的多想了。 因为她完全不必解释的,敬阳公主便是如此,没有人能质疑她的决定。 但迟玉卿闻言面上也只是点了点头。 轻声答道:“卿卿明白的。” 见她面色不改乖巧的模样,敬阳公主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 过去和姐姐汇合后,嬷嬷便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自是不如嬷嬷细心,这下山还得让嬷嬷护着她老人家。 迟玉莞满心好奇,她光是远远的望着,看着妹妹在花丛中跪拜叩首,她也是跟着热泪盈眶。 只可惜,隔得太远看得不真切。 下了山,嬷嬷便送敬阳公主回去歇息了。 只留下姐妹俩,让她们随意在公主府逛就是了,待晚些时候用了晚膳再走。 “这丫头的警觉性太强,想要取得她的信任,没那么容易。” 敬阳公主回去后便躺在美人榻上浅寐,嬷嬷立在她身边,替她捏着肩。 “这也证明了,二小姐的确聪慧,不是吗?” 嬷嬷笑了笑,没有附和她。 敬阳公主点头:“这倒是。她毕竟是嫣儿的女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论着,在无人时却不像是主仆,更像是朋友。 “不过公主这么快就将这个秘密告诉她了,若她不能为我们所用呢?” 在永绥的历史中,小瀛洲是自作孽。 若是被人发现她这个敬阳公主私下做了这些,只怕是说不清。 嬷嬷虽然觉得迟玉卿聪慧,是个可用之人,可她还是觉得公主的行为太莽撞了。 那丫头一看便知不是好控制的,若是将她当做季芸娇那样也就罢了。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放出一些让她自个儿去猜。本宫既然选了她,便有足够的自信。” 若是她不愿听从她的安排,便算是她输了就是了,这也不算什么。 能扳倒她敬阳公主的,可没几个人。 她心中有数,嬷嬷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另一边,迟玉卿和姐姐迟玉莞在公主府闲逛着。 她想不出敬阳公主的目的,便没再去想。 想到这公主府还有个刘生在,迟玉莞又想起了那晚的事,她自是避之不及。 只不过是碍于敬阳公主的面子,不好就这么离开了。 大概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刘生自己送上门来了。 上次让迟玉莞跑掉,刘生心中还是忐忑,他以为她会告诉迟延章,届时他便惨了。 可她却没有,而是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他便就放肆了起来,姐妹俩都生得美,季芸娇没管他,他的贼心便不死。 127:惩治刘生 - 知矜 - 知妗 “几日不见,两位妹妹真是越发的迷人了!” 刘生盯着她们姐妹二人,眼中满是贪婪。 现在季芸娇在敬阳公主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刘生可瞧不上她了,他不像以前那般任她欺凌,她反而还黏他黏的紧,生怕他不要自己了。 刘生体会到了翻身的感觉,也摸清了季芸娇的脾性,现如今他便是出去花天酒地,只要回来后对季芸娇温声软语说几句话好听的话,她便千依百顺了。 若不是害怕迟家人报复,他也不至于窝在这公主府躲着。 借着季芸娇给他的胆子,他可没少霍霍这公主府的丫鬟。 他在公主府肆意横行,敬阳公主自是知晓,只是他没有将手伸到敬阳公主身边,还有个季芸娇护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敬阳公主一点也不关心。 也不至于大费周章收拾一个刘生,只是让人盯着他,必要的时候再一并打发了,也省得碍眼。 不过刘生并不知晓这些,他还以为敬阳公主是个糊涂的,以为自己只要不动敬阳公主的人,他便能一直这般狐假虎威下去。 如今迟家姐妹俩主动送上门来,他丢下季芸娇便寻了过来。 不过在看到跟在她们姐妹身后的丫鬟后,他的目光倒是收敛了一些。 刘生是季家姑爷,却突然跑来这里,想到最近性情突变的姑爷,丫鬟们也有所顾忌,其中一人便退去通报敬阳公主了。 迟玉莞本能的害怕他,不过她明明紧张得要死,却还要将妹妹护在身后。 惩治一个小小刘生罢了,迟玉卿可没打算让姐姐出头。 她向迟玉莞点了点头,便上前了一步,替姐姐挡下了他那令人作呕的眼神。 她的眼神带着轻蔑,却还是嬉笑道:“是吗?不过我瞧着你这张脸,却是倒尽了胃口呢!” 迟玉卿真是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你!”她说话不讲情面,又易怒,刘生可不喜欢她这种女人,纵是她再漂亮也顿时没了兴趣。 他的目标是迟玉莞。 瞧着迟玉莞都不敢抬头看他,他便得意了起来。 迟玉卿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他可不怕。 “我和两位表妹说话,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厚着脸皮自言自语了几句后,有一群丫鬟在,他也不好再大胆一些。 他便以主人姿态呵斥了那几个小丫头,想着将她们支开。 可这些丫鬟也不是普通丫鬟,她们是敬阳公主的人,听到刘生说这话时,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姑爷,奴婢们是奉公主之命贴身保护两位小姐,姑爷若是有什么异议的话,不妨亲自去同公主说。” 他狐假虎威也就罢了,可他却看不清局势。 大小姐早已经是过去式了,眼下受宠的是这两位表小姐,在这根本不姓季的公主府,他却能自以为是到如此地步,也是十分令人费解了。 丫鬟的这一席话说完,刘生只剩下恼怒了。 可他又胆小,还不敢公然与敬阳公主做对。 细想之后,他也知晓现在不是下手的时机了。 他还是怕敬阳公主的,所以只能先认怂,至多多看迟玉莞两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误会了。” “我只是凑巧与两位妹妹在此遇上了,不过两位妹妹既是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便是了!” 说完,他便想要溜之大吉。 不过迟玉卿可没打算就这么让他走了。 “慢着!” 他这会儿知道跑了,不过为时晚矣。 她的语气压迫感十足,丫鬟们听罢也不禁站得直了些。 在她的面前,刘生就如同蝼蚁一般。 她起了杀意,他暗叫不好,正想逃窜,却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两个侍卫来,将他牢牢地钳制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赵达和周吉一直在暗中没有现身,就等着她发号施令呢。 “臭丫头,你什么意思?还不快叫他们放开我!” 刘生将脸憋的通红,想要挣开,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别说是刘生了,就是迟玉莞都没反应过来。 她也不知他们二人竟也来了。 看着刘生如此狼狈,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知晓妹妹是想替她出气,不过她考虑得更多,心想着这里毕竟是公主府,要越过敬阳公主教训刘生,总归有些唐突。 她向妹妹使眼神,可迟玉卿却只是给了她一个自信的眼神,让她莫要担心。 她自是知道有人去请敬阳公主了,不过她今日要教训刘生,敬阳公主若是帮刘生,那才是匪夷所思。 刘生满眼愤恨,她却满不在乎,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以为你躲到这公主府,便能逃过一劫?” 除却刘生,那日和他一起为非作歹的几人全部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保护亲人这件事上,她从不含糊。 也是刘生会躲,借着季芸娇来了这公主府躲着。 他在公主府,她的确不好惩治他。 早上来时都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在不得罪敬阳公主的前提下能给他一个教训。 不过和敬阳公主走了一遭后,她心中有了数。 畏畏缩缩反而成不了事,她便要嚣张一些。 区区刘生,她随意便能将他踩在脚底。 “你想干什么!”刘生瞪大了眼睛,终于知道害怕了。 刘生在公主府醉生梦死,还不知道自己的狐朋狗友落了个什么样的教训,不过他看着迟玉卿眼中分明的杀意,不禁让他头皮发麻。 他也猜到她定是因为迟玉莞的事想找他算账,他先前可不知道她一个女儿家还能有这等本事。 如今他为鱼肉,他又怎能不怕? 迟玉卿仍旧笑嘻嘻:“我想干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很不喜欢你这双眼睛,你说怎么办?” 周吉立刻接话道:“当然是挖了他的狗眼!” “小姐,这活儿我老赵熟,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血都不带溅的!” 赵达作势伸出了手,将别在腰间的兵刃拔出了一半。 看着那冒着寒光的刀刃,刘生吓得冷汗直流。 “姑奶奶饶命,我知错了!”他紧紧的捂着自己的眼睛,生怕他们真的要挖他的眼睛。 迟玉卿冷笑,让周吉将他蒙着眼睛的手扯下,让他不得不看着她那双如炬双眼。 “你放心,我不会取你性命,也没兴趣要你这双狗眼。”她还嫌脏呢。 刘生还以为她要放过他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迟玉卿紧接着又将目光下移,玩味的打量了几眼。 刘生不禁又紧张了起来,他不停的往后缩,周吉却将他直接拎了起来。 128:断臂为戒 - 知矜 - 知妗 这架势像是把他当成了待宰的猪肉一看。 “玉莞表妹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将希望都投到了迟玉莞身上,祈求着迟玉莞能后饶过她。 他以为迟玉卿是要废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也顾不得什么了,若不是被周吉捏着命脉,他早就跪下来求这姐妹俩了。 他哪儿知道,这迟玉卿根本就是个疯子,在公主府她也敢这般放肆,而敬阳公主的人却好像没看到一般,任由她为非作歹。 在他慌张的注视下,迟玉莞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 不过妹妹既然已经出手,只怕敬阳公主和府中的其他人也正往这边赶来了。 与其放过他,还不如好好的出这一口恶气! 迟玉莞大着胆子上前,面无表情的指着他的右手说道:“你自诩文人,却是连畜生也不如,既如此,你这手留着也是无用!” 迟玉莞最瞧不上他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更何况,他那日便是对她上下其手,她想到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被他玷污过的姑娘们,只是废他一只手,已经算是仁慈了。 迟玉卿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与赵达过了过眼神,赵达便会意,在刘生还未反应过来时,斩断了他的右手。 也不知是赵达的刀快,还是他杀人的技术过于娴熟,还真没有鲜血四溅。 一眨眼,他的手便掉了下来。 随之响起的,是他的哀嚎。 那哀嚎声震天,先一步赶过来的季芸娇,看到眼前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煞白。 见她来了,刘生便伸出仅剩下的左手求助:“娘子,你要为我报仇啊!” 说完,他便没能承受住断臂之痛,晕了过去。 季芸娇只觉得恶心,当即便止不住干呕了起来,更是不敢去看他。 叫下人将刘生和他的断臂抬走了她才愤然走上前和迟家姐妹算账。 季鸿夫妇姗姗来迟,只看到一地的血迹。 季夫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腿软,好在身旁的下人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了。 任凭季芸娇的眼神再凶狠,迟玉卿也没有害怕。 以刘生做过的孽来算,杀了他也是不冤的,只断他一只手,便算是他走运了。 “你们不但害我孩儿,如今又伤我夫君,我要杀了你们两个小贱人!”季芸娇突然向着迟玉卿的方向扑了过去。。 季芸娇本就精神失常,又受了刺激,看到迟家姐妹,便一心只想着杀了她们泄愤了。 季芸娇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了她们姐妹的头上,还有敬阳公主的反常,这一切都成了季芸娇的梦魇。 她恨迟玉卿超过迟玉莞,她也不知自己的恨意为何这么大,但她就是想要迟玉卿的命。 看着季芸娇不要命的模样,迟玉卿不禁皱眉。 她也没有慌乱,只是在季芸娇靠近时,微微一闪躲,季芸娇便扑了个空。 周吉和赵达顺势将她制服,没让她再继续发疯。 季夫人看着女儿被抓着,她忙上前将季芸娇揽进了怀里。 “芸娇……滚开!别碰我的女儿!” 季夫人虽然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做打算,不过女儿终究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这么多年她也一直疼着季芸娇。 以往都是他们夫妻指着受宠爱的季芸娇,现在却是要他们给季芸娇求情,不管怎么样,季夫人都不忍心。 见状,迟玉卿便让他们退了回去。 季芸娇躺在季夫人怀里,哈哈大笑,看着像是魔怔了。 “你拿什么跟我斗哈哈哈!我小贱人,就凭你还想跟我抢祖母,我杀了你!” 她不停的扑打着,晃了神。 季夫人也没有嫌弃,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旁人看了动容,可迟玉卿却再清楚不过,季芸娇嘴里喊的究竟什么。 她前世来到这敬阳公主府,季芸娇便将她当成是为了抢敬阳公主的宠爱。 从一开始便是将她当成了敌人。 这些话,是季芸娇打骂她时所说的话,就连语气也一模一样。 回想起这些往事,迟玉卿眼中闪着寒光。 她之所以放过季芸娇,是因为她没有将两世的恩怨混为一谈。 这一世她和季芸娇也没有那么多的交集,可现在看来,似乎是她太过仁慈了。 “真是欺人太甚!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你迟家!我要报官!” 季夫人面上的怒气不掩,厉声呵斥迟家姐妹。 季鸿也是不悦,不过他倒没有季夫人反应这么大。 他的野心大,顾虑也就更多。 听到季夫人的指责,迟玉卿不以为意,反而是迟玉莞不能忍受他们指责迟玉卿。 听到报官,迟玉莞也没有怕,她还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反正她是豁出去了,至少刘生得到了惩罚。 她们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季夫人气急败坏。 说什么也要差下人将她们拿下再说。 她要动姐姐了,迟玉卿自是没有再观望。 有赵达和周吉二人在,他们来多少人也是不顶用。 “岂有此理!你们两个伤人在先,还不知悔改,既如此,便别怪我不客气了!”季夫人气急败坏道。 来了更多的家丁,一时间混乱无比。 就在僵持不下时,敬阳公主终于赶到了。 这才结束了这一场争端。 敬阳公主早就知晓了前因后果,她来时却没有看向神志不清的季芸娇,反而是盯着季夫人目光寒冷。 “她们要砍谁的手,都是本宫授意的,你要报官来抓本宫吗?” 敬阳公主逼视着她,只是看了她两眼,季夫人便低下了头颅。 在这公主府见了血,若是旁人,敬阳公主早就将其拿下了。 可这人是迟玉卿,这便不一样了。 她知道这丫头有一颗慧心,而且她好像很了解自己一般,这让敬阳公主对她更加看重了一些。 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敬阳公主也没生气。 她想要自己给她出这个头,所以她观望了一会儿,还是来了。 季鸿见自己母亲来了,慌忙上前配不是。 “母亲,这都是误会!” 他虽是气不过,但横竖只是女儿女婿,他又不在乎,公主娘要为这姐妹俩出这个头,他便得识时务。 129:放肆 - 知矜 - 知妗 “夫君你……”季夫人痛心疾首,她知道丈夫冷漠,却没想到他能变脸得如此之快。 季芸娇还倒在她身上,一听到敬阳公主的声音,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见敬阳公主站在迟家姐妹身旁,季芸娇顿时眼中蓄满了泪水。 “祖母!” 想到她那可怜的孩子,还有刘生,她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但敬阳公主却只是看了她一眼。 她自是不甘心,便撒开季夫人的手,跑到了敬阳公主跟前,抱着她老人家诉苦。 声泪俱下。 “祖母,您可要替芸娇做主啊!她们在您眼皮子底下伤我夫君,这可是在打您的脸!” 她始终不相信,素来疼爱她的外祖母竟也有对她不管不顾的一天。 她不会怪敬阳公主,她只会怨恨迟家姐妹。 任季芸娇说了一大堆,敬阳公主却是不为所动。 脸上也没有半分心疼之色,反而还有些不耐烦。 季鸿在一边看得真切,他怕季芸娇再惹怒敬阳公主,到时候牵连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头上了。 他也没有向季夫人使眼色了,慌忙自己上前将季芸娇给拉开了。 季芸娇不愿,将他也给恼上了,她本就被宠坏了,季鸿不愿帮他,她自是不依不饶还想冲上去。 季鸿一气之下,竟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季芸娇一巴掌。 从那响亮的耳光声中,便不难看出季鸿的薄情。 从小到大,季芸娇都是被他们捧着长大的,她哪里能想到,素来疼爱她的父亲,会狠狠的打她一巴掌。 季芸娇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季鸿却并不在乎,还转过头看对着敬阳公主说道: “母亲也知道,芸娇她近来被梦魇缠身,还请母亲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他的意思便是说季芸娇小产后精神便失常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她时常会说一些胡话,这也的确不是一个秘密了。 “有病便好好养着,她既是不守这公主府的规矩,倒不如将她送回刘家。”也省得碍眼。 季芸娇小产,敬阳公主本是怜惜她,所以才准许季芸娇待在公主府好好养着。 可她没想到,季芸娇不仅是丢了孩子,还连脑子也一起丢了。 从她开始作贱自己时,敬阳公主便对她彻底失望了。 季芸娇好歹也算是敬阳公主带大的,虽说没有在她心上花多少心思,可该教导她的,敬阳公主也没少提点她。 将她许给刘生,便是因为刘家好控制,季芸娇骄纵,便不能高嫁去受罪。 刘生的确不能算是什么良人,可先前刘生在季芸娇面前也是真真抬不起头的。 没想到骄傲如季芸娇,竟会对着一个男人俯首低眉,这可不是敬阳公主所想看到的。 没有将季芸娇送回去,便是给她机会了,是她自己没有把握住。 听到敬阳公主说要将她送回刘家,季芸娇自是不肯,也没功夫再怨恨她的好父亲了。 “祖母!您到底被这两个贱人施了什么法,我是芸娇,我是芸娇啊!您不是最喜欢我了吗?您说过的,要让我常伴您左右,这些您都不记得了吗?” 季芸娇心中憋闷,看迟家姐妹的眼神,恨不得在她们姐妹身上戳出个窟窿眼来。 她知道敬阳公主喜怒无常,可她没有想到,敬阳公主会这般袒护她们。 分明她才是那个可怜人,可外祖母却好像看不到她。 她公然质问敬阳公主,季鸿已经被吓坏了。 敬阳公主脸上的愠怒,便是最好的佐证。 但他不好再求情了。 只好瞪了季夫人一眼,怪罪她没有将季芸娇教好。 “放肆!” 敬阳公主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季芸娇只觉得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吓得她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 季夫人和季鸿都是过来人了,知道敬阳公主如今正在气头上,季芸娇得罪不起。 如今也只有将不满咽下去了,若不然待敬阳公主动怒,她承受不起。 季夫人拉着不情不愿的季芸娇跪下求饶,季芸娇虽然不甘心,可她还是怕的。 不过,敬阳公主也没那么大度:“从即日起,谁要是再放她踏进这公主府半步,便随她一起滚出去!” 敬阳公主看的是季鸿,她铁了心要将季芸娇送回去。 一口一个贱人,这些话自不是敬阳公主教她的,季芸娇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敬阳公主的威仪,下场只有这一个。 季芸娇脸上的泪都还没有干,这会儿又该哭天喊地了。 “祖母,我从小便在您身边陪着您,却抵不上她们两个外人,您好狠的心啊!” 没了敬阳公主的袒护,她什么也算不上。 季芸娇还想着待敬阳公主百年,也能拿着好处,可如今什么都要没了。 “母亲,芸娇她只是一时糊涂,说了一些气话,您……”季鸿有些为难。 他也觉得敬阳公主太过狠心了,更何况季芸娇在她身边,他也能大胆一些。 而如今她却是绝情至此,这里的人谁又能将她看透? 看着这眼前的一番戏码,迟玉卿只觉得可悲。 她以前还真以为敬阳公主喜欢季芸娇这个孙女,其实季芸娇也好,她母亲也罢,在敬阳公主眼中,或许都没有那么重要。 她虽不知敬阳公主有着怎样的谋划,可她现在却信,敬阳公主并未对她说实话。 正好,敬阳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 瞧见她嘴边的笑意,敬阳公主的眼神逐渐深邃。 “依你之见,本宫应当如何处置她?” 敬阳公主明显在讨好她。 迟玉卿还没开口,前面还对她喊打喊杀的季夫人,这会儿突然扑到了她的跟前,求她放过季芸娇。 “芸娇刚刚小产,她再回刘家会死的!卿卿,你放过她吧!” 敬阳公主都不管季芸娇的死活了,刘家又怎会多管闲事? 更何况刘生还在这公主府断了一条胳膊,若季芸娇回去,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季夫人不敢去想,所以她连脸都不要了。 听起来是很可怜,可迟玉卿没兴趣插手他们的事,季芸娇会有怎样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亦或者,是敬阳公主一手促成,她可不当这大恶人。 她想也没想便将季夫人的手拂开了,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做出一副很是费解的模样来。 130:撇清 - 知矜 - 知妗 “我与芸娇表姐无冤无仇,又何谈放过二字?这公主府是外祖母的公主府,卿卿不敢妄言。” “不过,舅妈方才说要去报官,卿卿也正有此意,就不劳烦舅妈跑这一趟了,刘生所犯之罪,只断一条手臂的确太便宜他了。” 先前是碍于敬阳公主她不好有所动作,刘生所犯之罪十恶不赦,如今敬阳公主卖她一个面子,她自是没有顾忌了。 “什么意思?”季鸿不解,明明是她们砍伤了刘生,现在却说刘生罪有应得。 他本就瞧不上刘生,也就没有关心过这些事,听她这么一说,季鸿的脸色很是难看。 迟玉卿冷笑道:“待官差将他带回去审讯过后,舅舅便知晓了。” 季鸿从来只关心自己,刘生是敬阳公主挑选的人,他就是个无赖地痞,季鸿也不在乎。 他是不知晓,可这府上还有知晓一二的下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变了脸色。 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稍加思索过后,他便有了动作,看着敬阳公主恭敬请示道:“母亲,儿子竟不知那刘生竟是这般为人,方才是儿子糊涂了,不过芸娇终究是我季家的女儿,不若让芸娇和他和离,母亲以为如何?” 他恨不得马上就和那刘生撇清关系,为其说话就更是不可能了。 季芸娇这个女儿还有些用,将她留下是最好的。 季芸娇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这会儿季鸿看着她,眼中有威胁的意思。 季芸娇噙着泪水,委屈极了。 季夫人不知这其中的原委,但能保住季芸娇,她自是不敢插嘴。 迟玉卿明摆着不想多管闲事,敬阳公主也没有再看她,而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季芸娇。 敬阳公主当然还在气头上,只是,在看到季芸娇那张脸时,她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 “事到如今,你可愿和离?” 敬阳公主说这话自是有十分的底气的,莫说是和离,就是休夫他刘家也不敢有半分异议。 “我……”季芸娇还是微微迟疑了一下。 她虽瞧不上刘生,可终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她对刘生反倒是有那么几分情意。 若不然,她也不会怒气冲冲的找迟家姐妹算账了。 但她又不敢,她也听出了几分意思,只怕刘生是指望不上了。 她若是选择了刘生,就算敬阳公主不动刘家,她也得日日对着他那只独臂生活,这样的日子她想想便觉得一阵后怕。 想着,她赶紧摇了摇头。 “芸娇愿意!谢祖母开恩!” 不过她还是愤然的看了一副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的迟玉卿一眼。 “祖母,芸娇知错了,芸娇以后一定一心伺候祖母!”她垂泫欲泣的看着敬阳公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憋住不敢哭出来的模样,的确惹人垂怜。 看在季芸娇那张脸的份上,敬阳公主还是对她网开了一面。 迟玉卿挑眉,和姐姐对视了一眼,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相反,这才是敬阳公主,没人能猜透她究竟要做什么样的决定。 但这都是敬阳公主自己的事,迟玉卿并不关心。 她也并不在乎季芸娇会不会重新获得敬阳公主的疼爱,因为现在的她,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 若是季芸娇识趣,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自是没兴趣对季芸娇做什么,但季芸娇若是自找没趣,她也乐意奉陪。 迟家姐妹到底没有留在公主府用晚膳。 敬阳公主要让刘生和季芸娇和离,便是刻不容缓。 刘家人来接走刘生后,顺便也和离书拿走了。 至于官府那边的人几时去,便是他们刘家人该担心的事了。 这边是迟延章亲自过来接姐妹二人的,敬阳公主不愿见他,便让嬷嬷将她们二人送了出去。 刘家来人在前,他也听了一些风声,姐妹俩出来后,他虽是不忍心,却也还是给了她们二人一个责备的眼神。 “你们两个也太不像话了!” 迟延章是真的气恼,从他的脸色便能够看出。 迟玉莞还以为他是想说她们姐妹来这敬阳公主府没有分寸,给迟家丢脸了。 想到前一晚父亲的怒容,她自是不敢多说什么,咬着唇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也怕她说话父亲会更生气,便埋着头缩在一旁不敢言语了。 迟玉莞胡思乱想着不敢开口,迟玉卿却是笑着扑上前撒娇了。 “我们这不是不想让爹爹担心嘛!爹爹,我和姐姐向您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瞒着您了!” 爹爹知道她的能力,便绝非她以为的“怪罪”,迟玉卿知晓他为何生气。 迟延章对她这个小丫头很是无奈,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才小心将她,不过面上仍是臭着一张脸。 他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迟玉莞,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阿莞,以后若是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你便告诉爹爹,知道了吗?” 他生气是在于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她们却不同他这个做父亲的说。 他先前若是知晓,就算是有敬阳公主袒护,他也能将那刘生碎尸万段。 不过现在也不晚。 迟玉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父亲说的是这件事。 “阿莞知道了!” 妹妹和父亲都这么关心她,迟玉莞心中暖暖的,她还以为父亲还在生她的气。 原来是她小气了。 迟玉卿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她就知道,爹爹最是关心她们姐妹了。 她也趁热打铁道:“爹爹,人家救了姐姐,姐姐可是答应了人家要以身相许的!” 这话迟玉莞可没说过,迟玉卿将这段英雄救美夸大其词告诉了迟延章。 迟玉莞脸红红的,根本不敢抬头,听到迟玉卿编造着根本没有的桥段,她也只是拉了拉妹妹的衣袖。 她是想以身相许,不过她连人家姓甚名谁她都还不知道。 她也怕父亲会觉得她轻浮,一时间挺难为情的。 可迟延章显然不这么认为。 救命之恩,当然得报,更何况听女儿的描述,那人倒也是个正人君子。 “那他是哪家的公子?”迟延章询问着迟玉莞。 难得女儿喜欢,若真是个不错的后生,那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他本来是还想着魏家的,不过他过来的时候,先去了老太太那里一趟,他本是去宽慰老太太的,却被老太太先行教育了一顿。 82中文网 131:豁达 - 知矜 - 知妗 迟延章一回府便听下人说了她们姐妹早上在老夫人那里碰壁的事了。 他想着自己老娘一宿没睡,定是在为大女儿的事忧心,便想着过去劝慰劝慰。 他虽然还是不同意退婚,但至少气是消了。 他以为老太太还在生那丫头的气,正想着开口,反而先被老太太说了一顿。 老太太问他眼下是打算怎么办,退婚还是如何? 他自是摇头否决了。 “母亲,阿莞她才多大,她现在当然不懂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良苦用心,可我们不能什么都依着她!” 他们可以把婚期再往后延一延,但直接退婚的确是不妥。 两个孩子在他眼里都是好的,只不过她先前没有见过而已。 小女儿迟玉卿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也是听进去了的。 所以他才想着说将婚期先延后一些,若是待他们二人见过面了,迟玉莞还是抵触的话,再说退婚的事他也不得不同意了。 他斜着眼瞄了老太太一眼,还以为她老人家跟她想得一样。 没想到老太太只不过是睨了他一眼,当即拍案做好了决定。 “退婚吧。” 老太太就好像在说一件并不重要的事,迟延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退婚二字。 “母亲!这婚可以退,但至少不该是现在啊!”他甚至觉得老太太是糊涂了。 轻易退婚的后果,没人能承担。 他是要保护她们姐妹,在这种时候,就更得深思熟虑了。 这下是真换他来劝说老太太了。 他是反对,可架不住老太太的决心。 “阿莞是我一手养大的,她的婚事,该是由我这个做祖母的来做主,你不必再说了。” 老太太想了一宿,这才下定决心,自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左右。 她老人家都这么说了,迟延章顿时便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的确,将她们姐妹带大的是老太太,在这种事跟前,老太太完全可以做决定。 “母亲,对阿莞来说,那魏贤侄绝对是值得托付的良人,我是她父亲,自是不会害了她!” 好歹,再等等。 他今日奉平南王之命去大理寺走了一趟,也碰到魏霆江了。 在调查季海疑案中,魏霆江可是出了不少力。 就连平南王都对他夸赞不止,若不是魏霆江这人太过正直,平南王定是会将他拉到自己这一边。 选魏霆江做自己的女婿,他当然是满意。 “可是阿莞不愿意。”老太太单就这么一句话。 她这个大孙女素来听话,也最是让她省心。 可她如今却说她不愿嫁进魏家,一开始老太太的确很生气。 但她后来在菩萨面前反思了,这事绝非是迟玉莞的错。 是她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那个听话又懂事的孙女身上的。 从小到大,迟玉莞便没说过几回拒绝,昨日她却哭得那般伤心,老太太是想闭眼休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后来,她就想着就如她所愿了。 老太太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与其将孩子们从自己身边往外赶,倒不如顺遂她们的心意。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话还是老将军生前告诉她的。 老太太为了后辈操心了一辈子,就算迟玉莞真的听从安排嫁到魏家了,她也不见得会安心。 这一点,她自己心知肚明。 至于这条路是不是正确的,那是孩子自己的选择,或许最后会有遗憾,可她不会后悔。 老太太的豁达,让迟延章感到汗颜。 他知道老太太心意已决,他不管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老人家的想法了。 便只好先应下了。 这会儿听到两个女儿说起这事,他也不免有些好奇了。 就算那人家境贫寒,只要真像她们姐妹说的这样,那倒也算不上什么。 他有意询问到,迟玉莞却紧张得将手指绞成了麻花,她不由得向妹妹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父亲发问了,她也不好不答。 迟玉卿是帮忙的,不是捣乱的,她赶紧说道:“爹爹,姐姐的眼光您还不相信嘛?人家公子为人正直,绝不是那无能鼠辈,您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好了!” 她说了不去插手姐姐的事,她自是不会多管闲事,只在背后保护着姐姐就是了。 她们姐妹不说,他的兴趣便少了一些。 想了一下,他便也将自己的意思和老太太的意思告诉了迟玉莞。 “你们姐妹是爹的女儿,不管怎么样,爹都不会生你们俩的气。” “那魏霆江爹是觉得不错,可你若是实在不喜欢的话,爹也不会勉强。” “不管你所说的救命恩人是真是假,爹都不会去干预,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 “还有你祖母她也就是嘴上严厉了一些,回去以后便再过去一趟吧,好好陪她说说话,知道了吗?” 迟延章说了很多,迟玉莞也只有不住点头。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还以为要等到很久他们才会松口,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了。 “嗯!阿莞明白,谢爹爹成全!” 她很感激,感激自己有一个这么好的祖母和父亲。 若她生在别家,别说是大胆说出退婚了,只怕她也断然不可能有这个胆子。 对于这一点,迟玉莞很庆幸。 迟玉卿同样也是很感触,前世她这时还在深宅艰难谋生,这一世重来,她才体会到了家人的温暖。 她如今只希望这天下早日太平,家人也喜乐无忧,这便足够了。 迟玉莞因为父亲答应退婚一事欢喜雀跃,和老太太推心置腹后,她整个人都开朗多了。 只是退婚毕竟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迟延章得去向魏家仔细言说,还没有这般迅速。 但迟玉莞父亲答应在先,她也知道父亲不会再反悔。 看着姐姐开心,迟玉卿自然替她感到高兴。 刘生断臂,季芸娇又和他和离,不知其中真相的人还以为是敬阳公主所为,一时间敬阳公主这个名字又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议。 随后没过多久,刘生便被抓去衙门,听说在查他的罪,这些年被他祸害的良家女子,也及时提供了大量的证据。 就连他的狐朋狗友为了自保也出来指认他的罪过,刘家也保不住。 刘家人求到了敬阳公主那里,敬阳公主却是见都没见他们,便将他们赶了出去。 刘家骂她敬阳公主无情无义,敬阳公主便真的赶尽杀绝,给刘家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彻底封住了他们的口。 听到敬阳公主的做法,迟玉卿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132:细作? - 知矜 - 知妗 想着,她便让赵达和周吉二人暗中去帮她查一些事情了。 迟玉卿到底没有将此事告诉父亲,她知道敬阳公主目的不纯,可此事尚且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定论。 她想,敬阳公主一定还会再找她,待她将整件事情摸清楚以后,再想办法应对也不急。 母亲是她的女儿不假,可是母亲断不该被藏在那幽谷中,母亲喜欢向阳而生的玉兰,但在那幽谷中,玉兰从不会开花。 她总有一天,会将母亲从那幽谷中带出来。 知道她私下在查季海一事,迟延章便让她不要再查下去了,有平南王在,此事定会水落石出,他说得不明确,但言辞中的意思只有两个字,那便是“细作”。 季海是细作,他身后的人,同样也是。 而她这边的线索果然也断了。 线索的最后,查到了季阁老头上。 虽然她猜不到这背后的前因后果,可她还是被这个线索所震惊。 若是季阁老有什么问题,便一定会牵连到季无渊。 可她想不明白,她自以为足够了解他,也最是清楚他的为人。 要说他是所谓细作,她自是不信的。 她也知道,季海作为一个引子出现,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算计他,想借着此事节外生枝。 她本想帮他的,可她又转念一想,季无渊不是无能鼠辈,他此次若是不能化险为夷,那便不是季无渊了。 况且平南王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却迟迟没有行动,便说明不是表面上的这般。 或许还会有别的转机。 她就是要帮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之所以调查这件事,便是因为怕这件事影响到三皇子沈元清角逐皇位,现在矛头是指向二皇子一边的,她也不必太过着急了。 就在一旁仔细观望就是了。 显然,不止是她一个人是这么想的。 傅淮宴也查到了和她相同的证据,还比她查到的更多一些。 但都没有证据能证明,季阁老有没有谋逆之心。 而且若真牵扯到季无渊,傅淮宴自是原因看热闹的。 有人隔岸观火,有人却是淡定从容。 季无渊知道最后一定会查到他的头上,他也没有自乱了阵脚。 当年季阁老带他回来时,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谓证据也早就被销毁得一干二净了。 就算是真的查出了一些什么,他也是不怕查的。 但他很清楚,是有人想要他害怕。 而他,也很识时务,在那暗中布局之人向他发出邀约时,他便顺势前去了。 他是蒙着眼被带过去的,扯开眼睛上的布条,他却没有看到人。 就在他准备走动时,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喑哑的声音。 “想不到若谦公子的身份竟是如此的扑朔迷离,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他四下张望,那道声音却是从屏风后传出来的。 隔着屏风,季无渊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这个声音一听便是刻意伪装的,他听不出是谁。 但他听到他口中如此说辞时,不禁皱了皱眉。 他的身份? 在这永绥,只有五皇子北堂故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敢肯定。 想着,他便接话道:“哦?那阁下不妨说说,我是何等身份?” 听到他反问,那人也没有气恼。 “我虽不知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你一定不是季家长孙,因为你是大夏的人,我说得对吗?” 那人知晓说谎话会被他拆穿,索性就不装了,直接道破了他是从何而来这一事实。 他却信,季无渊一定是大夏之人。 若不然,他今日也不可能过来了。 他如此敞快,季无渊也没有卖关子,大方承认了。 案几上摆放着茶盏,是待客无疑了,他勾唇一笑,顺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位置,从容坐下了。 此人既是引他过来,便一定是别有所图,倒不必他亲自开口,这人会自己出来的,他也不急。 “都说你聪明绝顶,一人便抵得上谋士几人,如今看来,当真是如此。你既然在这怀梁能蛰伏这么多年,便足以证明你一定肩负重任,但我若是将手里的证据都交给平南王,你便功亏一篑了。”那人玩味笑道。 他说完,季无渊也跟着笑了起来,丝毫不见慌乱。 “阁下可真会说笑。我这来也来了,阁下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便是。” 这人就是杀了他,也不可能将自己交给平南王,季无渊一点都不害怕。 无非就是想利用他这个大夏细作的身份罢了,他心知肚明。 他如此爽快,那人也是没有再拐弯抹角。 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到他究竟是谁时,季无渊倒是没有多意外。 这背后布局之人正是三王,也就是大皇子身边那个三王。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三王坐在了他的对面,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只是那眼中的神色满是算计,季无渊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却也是最可怕的。 三王觉得他这种人很可怕,有些高兴,也难免有些忐忑。 但终究是野心大过理智,所以他才布了这局,让季无渊察觉到他的动作,再将他引过来。 但季无渊的反应太过于冷静了,让他不确定究竟是谁入了谁的套。 季无渊轻笑道:“能安排此局的没几个人,不过之前在下的确没怀疑到王爷身上。” 言外之意,便是在说他蠢。 在众人眼中,三王便是没有什么大的城府,却还肖想着能像平南王那般做人。 可出生皇家没有城府,那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比起二皇子,大皇子的确要好掌控一些。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季阁老才没有选择大皇子。 正是因为他们猜到三王会插手其中。 三王能在一众王爷中存活下来,可不仅仅是凭借自己与皇帝的关系。 这样的人野心极大,若是处理不好,便会适得其反。 而现在,也正是印证了这一事实。 三王爷听出来他是在暗讽自己了。 不过三王并未跟他计较,就好像没听见一般。 桌上便有茶水,三王笑着给他斟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放心,本王既然请你前来,便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就是不知小友看不看得起本王了!” 三王可没将季无渊当做一个无知小子。 那关键一步,便是便明自己的意图了。 133:互惠互利 - 知矜 - 知妗 “承蒙王爷抬爱,能和王爷做朋友,是在下的荣幸!” 季无渊挑眉,没有说拒绝的话,而是将三王推过来的茶端了起来。 痛快饮下,毫不拖沓。 三王就欣赏他这样的人,季无渊的识相在三王看来,自是十分满意的,还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 “好!若是有小友相助,那便再好不过!” 三王自以为捏着他的把柄,可没将他当做外人。 “北堂皇室日渐式微,若再寻不到翻身的转机,只怕大夏便该易主了,小友,你说本王说得可对?” 谁人不知大夏实则是萧家人掌权,北堂皇室早就是名存实亡了。 萧家如日中天,区区皇室他们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如今便是要寻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将其取缔。 正因为如此,北堂皇室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三王查出他的身份和大夏皇室有着密切关联,那么他来永绥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大夏如今被萧家人掌控,北堂皇室想要奋起反抗,便必须得借助外力。 与大夏鼎足而立的永绥便成了不二之选。 三王虽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可以借着这层关系,利用季无渊为他办事。 能在几年前就布局,便说明季无渊这颗棋为险棋,必然也是皇室翻身最重要的一环。 三王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也是个懂得卧薪尝胆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舒服活了这么多年。 名不正言不顺的萧家和北堂皇室相比,他自是更相信北堂皇室一些。 “王爷的意思是?”季无渊没想到他已经知晓了这么多时,一时也有些心惊。 看来他的确是有备而来。 “若小友能助本王成霸业,那本王自是愿意伸之以援手的,端看小友相不相信本王了。” 这些互惠互利的话且先放出去,能不能唬住他,也并不重要。 在三王看来,季无渊想要继续留在永绥,便根本不敢得罪了他。 季无渊听到他的明示后,藏在袖中的手的确也是握紧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将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反而是笑得风轻云淡。 “王爷还真是信得过在下。” 都说三王想做下一个平南王,如今一看,还是太小看他了。 三王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千古辅臣,他从始至终想的都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与人合作,便得拿出诚意,那依小友看,本王的诚意够了吗?”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三王直接了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之所以支持大皇子,也不过是因为大皇子愚钝,而他们也正好缺他这么一个支持者。 比起二皇子,三王在大皇子阵营得到的敬重可是要多太多的。 他可以学那萧家人,徐徐图之,而他与萧家人不同的是,他也是这皇室中人,是有名正言顺坐上的机会的。 季无渊若说出拒绝二字,走出这里都难。 他就是明白,所以他才没有自乱了阵脚,只是恭敬回话道:“既如此,那在下自是愿意相信王爷的!” “哈哈哈哈……本王便知道,小友是个明白人!来,今日本王便以茶代酒,敬小友一杯!” 喝酒易误事,三王从来不喜吃酒。 季无渊只得忍着不悦,喝下了三王的茶。 怕他别有动作,他走后,三王还是派人在暗中盯着他。 季无渊虽然武功高强,可三王是下了血本的,自不会让他寻到机会反抗。 他就是想放弃季无渊这个身份,也是不行,他如今的处境,便是进退维谷。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先将这个哑巴亏吃下,待走一步看一步了。 和三王合作?他可从未想过。 他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 阳春三月,桃花竞相开放,三皇子选妃的日子也近在咫尺了。 与此同时,迟玉卿也要前往平南王府赴一场约。 如今这满城桃花开,沈敏君也按照约定向她发出了邀约。 而今也不过才过去月余,沈敏君却是等了许久。 迟玉卿的及笄礼敬阳公主的出现,也是让她大出了风头。 母亲迟姝更是对迟玉卿赞不绝口,听到的这些都让沈敏君十分不悦。 她比迟玉卿小上半岁,如今自是还未及笄。 就因为小这半岁,让沈敏君含恨不得。 若是季无渊求娶迟玉卿,届时她便是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 她一早便听说了,迟玉卿在三皇子妃的待选之列,为了阻止季无渊和迟玉卿,她想要将这个待选变成最后人选。 为了这一天,沈敏君做了不少的准备。 她一直都瞒着迟玉卿,在迟玉卿赴约的前一天才告诉迟玉卿,地点是在周园,而非平南王府。 周园可不是私人园林,就是沈敏君,也只能定下一块地方作为待客之地。 如今桃花开得正好,周园可不缺人。 迟玉卿自是知道沈敏君没安好心,不过她也并不怕沈敏君。 且去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也罢,免得沈敏君一直纠缠不休。 迟玉莞听说了此事后,也是担心。 迟玉莞不知沈敏君和她的过节,只是担忧地点在周园,总觉得不太好。 她是怕再出现个刘生那般的人出来。 迟玉莞便想着随她一起去,不过迟玉卿没答应她。 魏迟两家的婚约还是没能退下来,倒不是迟延章反悔了,而是迟玉莞自个儿决定的。 迟延章将退婚的事同魏家言说后,魏家也没有怨迟家的意思,只是他们也并不想退婚。 又想着平白耽误人家姑娘两年,已是他们之过,如今退婚的话,对迟家来说反而吃亏。 魏家一直都是诚心诚意,后来魏夫人还亲自上门,见了迟玉莞一面。 见过迟玉莞后,魏夫人便很喜欢她,一心想要她做儿媳。 退婚一事,她是第一个反对的。 在得知这是迟玉莞自己的意思后,她也没觉得迟玉莞不好,反而反思起了是不是自家儿子的问题。 最后让迟玉莞改变主意的不是她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是魏夫人从始至终的态度。 但迟玉莞也有自己的坚持,这婚倒不是说就不退了,只是就像之前父亲所说的那样,容后再议。 134:鸿门宴 - 知矜 - 知妗 魏夫人为儿子魏霆江求了一个机会,不过到时候若她还是执意退婚的话,他魏家便只能答应了。 就算是退婚,两家人也有时间想出一个万全的理由来,不至于落人笑柄。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从那日一别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恩公了。 她自己倒是去打听了一下,可与江字有关的人,却是一个也不符合。 当然她也没有因此而放弃,只是,她想着再见到他时恐怕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在此之前,她想先给魏迟两家一个体面。 而后,她才能义无反顾的去追寻自己想要追寻的人或事。 而她如今还是有婚约在身的姑娘,还是个“大龄”的待嫁姑娘,和迟玉卿一起出去,恐难免被人非议。 妹妹拒绝,迟玉莞也只好作罢。 她想着自己和妹妹的差距,她也不得不承认,貌似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怕她去了以后才是妹妹的累赘,这样一想,迟玉莞便也收回了心思。 不过迟玉卿也知晓姐姐是什么性子,一眼便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 将自家姐姐好一顿夸,直哄得她眉开眼笑,哪里还会纠结这些? 由着姐姐给她梳妆了一番后,她才坐上了马车前往周园。 …… “少爷,前面好像是迟家的马车。” 傅开赶着武安侯府的马车,抬头忘了一眼一旁骑在高头大马的少爷。 他下意识的想看自家少爷是何种反应,可惜傅淮宴什么反应都没有。 傅开还以为他不在乎,可他接下来的反应,却是让傅开大跌眼镜, 他在傅开还没反应过来时,将手里拽着的缰绳扯了回来,马鞭一甩,便扬长而去了。 “你护送小姐慢慢前去便是!”他就先走一步了。 傅开看着绝尘而去的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或许自己就不该多嘴。 他家少爷也真是奇怪,嘴上将迟二小姐批得一无是处,可实际上却是听到人家的名字都是各种反应。 他倒是想追上去,不过马车里还有个娇滴滴的三小姐,他可不敢任意妄为。 他走远了,傅明依才掀开帘幕往外望了一眼。 此时已经看不到傅淮宴的身影了。 只有傅开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你方才说谁的马车在前面?” 能让哥哥如此反常,自不是寻常人。 傅明依顿时就有了兴趣。 傅开这才意识到自己貌似泄露了自家公子的小秘密。 可三小姐问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撒谎。 便告诉了她。 “回三小姐的话,方才是定川侯府的马车经过。” 迟家前去赴约的定不是迟延章,也不可能是迟玉莞,那剩下的人中,便只有迟玉卿了。 傅明依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记起她是谁后,脸色并未有多好看。 她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那迟二小姐和若谦公子之间好像关系匪浅。 那这样一来,她哥哥只怕最后是要失望了。 她轻声叹了叹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开也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挠了挠头,便重新驾车前去周园了。 去往周园的马车有很多,马车都很缓慢。 迟玉卿还在想着季无渊的事,忽然耳边便想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她暗叫不好,也亏得她有些身手,在马车骤停时,稳住了身子。 才不至于磕到马车上,酿成惨剧。 她掀开帘幕,入眼的果然是傅淮宴那张俊脸。 被惊的马车不止他们一家,耳边尽是抱怨声。 傅淮宴停下,偏偏是在她的马车旁,不少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 迟玉卿皱眉,用眼神询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要装纨绔,也用不着以这种方式。 或者说,他纵马便纵马,现在停下又是几个意思? 傅淮宴见她相安无事,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用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后,便又勒紧缰绳,打马而过了。 他走后,迟玉卿不禁挠了挠头,他这人可真是奇怪。 他说的那三个字的口型正是是,“鸿门宴。” 看来他是知道沈敏君此行要做些什么,可他素来不喜多管闲事,却要将此事告诉她。 这人自己说没将她当做朋友,这时候倒是忘记了。 不过,见好就收,她记下了。 她也更加谨慎了一些。 “小姐,你没事吧?” 双儿在外面,也是关心道。 迟玉卿这才掀开另一边的帘子,答复了双儿的关切。 “无碍。” 她也无心与车夫计较,很快便又启程了。 再晚些,便真要迟了。 沈敏君说是闺中好友相聚,却是除了宫中的公主,差不多整个怀梁的大家闺秀都齐聚于此了。 迟玉卿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了。 她一到,一双双眼睛便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迟玉卿了解沈敏君的心思,便真的迎合她,装出一副胆怯的模样。 她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模样,与她平时可是判若两人。 沈敏君也很奇怪她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不过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她又觉得痛快,便没有去深究。 她来了,沈敏君便借着她腼腆为由笑着走近她身边,两人以对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话。 “玉卿表姐,你可算是来了!敏君还以为你不愿给我这个面子,不来了呢!” 沈敏君脸上的笑容很虚伪,一看便知道她是在假笑了。 礼尚往来,迟玉卿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敏君妹妹亲自相邀,我自是要给你这个面子的。我如今来了,不知敏君妹妹放心了吗?”迟玉卿笑着说道。 从远处看,便是姐妹俩其乐融融的场面。 沈敏君咬着牙,笑道:“表姐能来,敏君当然高兴!” 谁先动怒谁便输了,看着这满园春色,迟玉卿的心情还不错,并未被她影响。 倒是沈敏君,先咬碎了一嘴银牙。 她装出性子软弱,这怀梁的闺秀自是看不起她,不过是碍于迟家的地位,才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她们不屑和她为伍,迟玉卿也懒得去结识她们。 这些人无不巴结着沈敏君,皆是围着沈敏君身边打转,走到哪里都是叽叽喳喳一群人,听着比园子里的鸟叫声还要令人心烦头。 135:流言 - 知矜 - 知妗 满园春色,迟玉卿却是立在湖畔,欣赏着湖中波光潋滟。 微风轻轻一吹,花枝便随风而起舞,枝头的花瓣终是被吹落,飞舞着落入了湖中,湖中的鱼儿便张大了嘴等着自然的馈赠。 偶有桃花眷顾,落在她的发梢,她的美与周遭的春色却是实在分不出个高下来。 瞧着她盯着湖面上漂浮着的落花也能目不转睛,这群闺秀眼中既有鄙夷,也有嫉妒。 “我娘还说她举止有度,实为不凡,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这话的姑娘语气颇为酸涩,挑不出迟玉卿容貌上的毛病,也只有如是一说了。 迟玉卿是什么样先前是无人在意,多是附和沈敏君想着看热闹的,可那日前去迟家观礼的夫人回去后,说是将迟玉卿夸成花也不为过。 真真假假且不论,但有关迟玉卿这个名字,却是让这群闺秀恨得牙痒痒。 自从迟玉卿及笄后,这怀梁的媒婆一个个都盯着迟家。 奈何迟家人冷淡,他们也进不去。 想着迟玉卿在三皇子妃人选之列,贵夫人们多少有些失望。 这些闺秀多是不明白为何突然开始争抢起了迟玉卿了,嫉妒心作祟,谁都想与她比上一比。 周园花繁叶茂,却也不及美人三分颜色,小姑娘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便实实在在是争奇斗艳。 但有些人就是,不用太过刻意,只稍作打扮便能惊艳四座,在这群人中,迟玉卿赢得很明显。 现在便是,只要谁踩上迟玉卿一脚,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沈敏君虽然没有跟着她们说,但她看向迟玉卿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敌意。 沈敏君和迟玉卿少说也有三四分像,为了让自己能胜出,她今日可是仔细打扮了一番才出门的。 可她根本没想到,她的仔细装扮,放在这群闺秀中是肉眼可见的华贵,可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这群人围着她,也根本是一眼就看不到她,她的美自然也体现不出来了。 反而是迟玉卿,轻而易举便赢得了所有人的目光。 “诸位可别忘了,她是迟玉卿,纵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也是无用。” “这倒是,与她姐姐相比,她可算不上什么!” 这些贵女相互攀比的莫过于出身,文采,以及好名声。 迟玉莞当初定亲,可是让怀梁的公子哥好一顿黯然神伤。 她们这些小姑娘有羡慕,有嫉妒,却也不得不服。 迟玉莞虽然不常做客这种宴会,可大家都知道她有几斤几两,一般也不会有人想将她拉来砸自己的场子。 与迟玉莞不同的是,迟玉卿这个妹妹以前的名声便十分不好。 而后她又在偏远的庄子上“养病”,这样一来,她们这些人自是看不起她。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我啊可听人说了,魏家正闹着要和迟家退婚呢!”一个小姐接话道。 此消息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你从哪里听来的,是真的吗?” 听到这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众小姐皆是竖起了耳朵。 “那还能有假不成?我三娘便是魏家人,她亲口说的!” “你们可知为何魏家要退婚?” 小姑娘信誓旦旦,仿佛是亲眼所见一般。 不过她说完也望了迟玉卿的方向一眼,见没惊动她,这才又同她们说起了这件事。 退婚一事,魏迟两家可还没声张,所以她们自是不知晓这件事的。 皆是摇头。 “前些日子被砍头的刘生,你们还记得吗?” 她这么一说,就引发了无限猜想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敬阳公主无情,刘生也是因为得罪了敬阳公主才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可处斩刘生,却有迟家的助力。 仅凭这件事自是无人多想,可如今却说魏家要和迟家退婚,话茬刚好说到这里了,便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你是说迟玉莞与那刘生……” “我可什么都没说!” 点到为止,那姑娘也怕引火烧身,赶紧撇清。 不过她话都说出去了,也无人在意真假,纷纷议论起了这件事。 迟玉卿转身,便看到这些贵女的眼神都变了。 她不知道她们背着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也并不关心。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沈敏君这聚会也就开始了。 这些贵女们好似商量好了的,有说有笑的落了坐,却是离她远远的。 生怕她插入其中。 迟玉卿的视线扫了一圈,除了沈敏君身旁还有个位置之外,便只有傅明依身边有个空位了。 沈敏君笑得和煦,同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可迟玉卿一挑眉,却是去了傅明依身旁坐下了。 霎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傅明依没想到她会过来,一时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作何反应了。 上元灯会时,傅明依得罪了沈敏君,沈敏君记仇,这种场面自是少不了宴请傅明依的。 都知道傅明依惹了沈敏君不快,自是无人敢和她坐在一起。 恰好这位置靠前,空出来的地方便像是在嘲讽傅明依。 迟玉卿落了坐后,便对傅明依投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她们以前便见过,只是没有说过话,迟玉卿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多可爱呀。 傅明依不愧是傅淮宴那厮的亲妹妹,她的长相乍一看是不觉得惊艳,可多瞧上两眼,便会被她吸引住了。 她和傅淮宴一样,嘴角都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迟玉卿想了一下,印象中的傅淮宴就连板着脸也没有太唬人,她一直为之忌惮的是他的城府。 就像傅明依这个小丫头一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底下藏着清醒。 只是她总是低着头,别人无从窥探她的心思罢了。 被迟玉卿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傅明依也是红了脸。 她还从没被人用这么认真的眼神打量过,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傅明依到了嘴边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迟玉卿打量她的同时,傅明依也在偷偷看她。 在看清迟玉卿的眉眼后,她险些看呆了眼。 她之前也是觉得迟玉卿和沈敏君长得很像,可现在一看,只不过是远远望去有些相似罢了。 136:交友 - 知矜 - 知妗 在她看来,迟玉卿和沈敏君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至少,她在迟玉卿眼中看到的光彩,是沈敏君所没有的。 迟玉卿有自己的特色,她的一颦一笑都和沈敏君不一样。 她终于知道为何迟玉卿能够引起哥哥的注意了,因为就是她,也是忍不住被她所吸引。 “谢谢。” 傅明依盯着她也不是,被她盯着也不是,红着脸憋了半天,却只是憋出了这两个字。 迟玉卿也笑着回应:“是我该感谢三小姐你才对。” 她今日来了,不代表她就得配合沈敏君。 她不配合,沈敏君才该气急败坏。 看到两人有说有笑,沈敏君都快将握在手中的茶盏捏碎了。 “她们俩还真是臭味相投!” 见沈敏君脸色难看,她旁边的贵女便嘲讽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沈敏君给她留了位置,可她却不识抬举。 沈敏君讨厌的两个人坐到了一起,着实是赚足了众人目光。 但,这场聚会还得继续。 沈敏君不发话,她身边的空位也是无人敢补。 含恨看了一眼迟玉卿后,小姐们这场聚会便开始了。 这些姑娘肚子里都有些文墨,每回小聚,总是少不了比试文采这一环节。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前面你争我赶比得起劲,可最后都会顺势输给沈敏君。 将沈敏君哄得高兴了,可比夺得头筹要重要多了。 不过沈敏君的聚会,迟玉卿这还是第一次参加。 前世沈敏君便是如此高傲了,那时候她在公主府,沈敏君自是看不起她这样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姐,还生怕她缠上自己。 就更别提什么邀她参加聚会这些活动了。 她是没参加过,可傅明依却来过好几回了。 先前是因为武安侯府三小姐的身份而邀请她,现在便是因为她是傅明依,傅淮宴的妹妹傅明依。 傅明依自个儿心里清楚,沈敏君没安好心,哥哥让她不要来了,她却还是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众闺秀摩拳擦掌,看向交头接耳的两人,眼中的不屑更甚。 这些人的目光向来如此,迟玉卿和傅明依都没有在意。 “迟姑娘你要小心了,沈敏君对你的敌意似乎很深!” 两人没有说太多话,可傅明依就是觉得应该提醒她。 所有人都在关心沈敏君那边定规则,她却小心告诫着迟玉卿。 别人是不知道,可傅明依很清楚。 沈敏君素来骄纵,眼里容不下一丁点沙子。 她不允许别人与她扯上什么关系,但就是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迟玉卿。 两人长得像双胎的言论,也是沈敏君最不喜欢听到的。 傅明依以前就知道,沈敏君不喜欢迟玉卿。 后来又突然冒出个季无渊,好几年都对她“始终如一”,沈敏君虽是不喜欢他,但他的喜欢却令她很是受用。 那日她可是看得真切,季无渊看的人根本就不是沈敏君,而是她身旁的迟玉卿。 傅明依心思比常人更细腻,便也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 而骄傲如沈敏君,自是不甘做别人的替身,她们之间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不知道,但她能看出来,沈敏君看迟玉卿时,眼中那明显的厌恶。 迟玉卿知道沈敏君没安好心,但她还是很感谢傅明依。 “多谢三小姐提醒。”不过她也不怕区区一个沈敏君。 傅明依不喜欢三小姐这个称呼,不过听她叫自己三小姐,她却觉得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将埋下,羞涩的摇了摇头。 迟玉卿看着容易脸红的小姑娘,也是起了逗趣之心,故意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三小姐,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瞧着三小姐是极为喜欢的,不知三小姐可愿与我交个朋友?” 交朋友不是逗趣。 她凑得很近,感受着她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傅明依的耳朵不觉痒痒的。 脸也更红了。 听到她说想与自己交朋友,傅明依明显愣了愣。 傅明依有过朋友,但她的那些朋友都是想借着她来凸显自己。 后来傅明依便没有再与她们来往了,她向来独来独往,这些闺秀们将她当做怪人,都不愿与她多说两句话,就更别说是朋友了。 而现在,她却说想要和自己做朋友,傅明依有些受宠若惊。 她这才抬头看了迟玉卿一眼,她眼中的神情并不是开玩笑。 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迟姑娘不嫌弃我就好……” 还真是如那些人所说,她们两个怪人凑到一起,反而还有那么几分和谐。 见她如此乖巧,迟玉卿便大着胆子拉起了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捏起来很是舒服。 只是有几分凉。 傅明依没反应过来便被她得逞了,下意识的想将手抽回,却是舍不得她手中的那一抹温热。 胳膊动了一下,便由着她拉着了。 迟玉卿捏了两下,也就放开了,而后从自己腰间将香囊解了下来。 “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给你,这个香囊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便收下吧!” 既然她们是朋友了,迟玉卿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她身上也没带什么有意义的小物件,也就只有一个香囊是她亲手做的。 她方才摸这姑娘的手,也摸出了几分症状。 傅明依这小丫头有些体寒,对于女儿家来说,这自然是很重要的。 迟玉卿也听说了武安侯府的一些传闻,对傅明依她是十分怜惜的。 对于傅明依,她前世倒是没有多少记忆,只是依稀记得这姑娘命不好,辗转嫁了两回,最后是个什么结局,她倒是没听人说起过了。 总归是个可怜人。 傅家对她好的也只有傅淮宴,可傅淮宴是个男人,他也想不到这么多。 同为女子,迟玉卿也想帮她一把。 现如今她们成了朋友,待之后她再寻个机会,也能补救一番。 傅明依看到香囊时明显一愣,这香囊她见过。 她在哥哥那里看到过相差不大的一个香囊。 这些年,哥哥就没有离过身。 只是这些日子,她没有见过了,听说好像是不慎遗失了。 她自然不会以为是迟玉卿捡到了,只因那上面赫然绣着一个卿字。 137:才情 - 知矜 - 知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这香囊是我自己绣的,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的,我……” 一个小小香囊的确没什么诚意,迟玉卿还以为她是不喜欢,为了不让她为难,便想着收回去,可她话还没说完,傅明依便从她手中将香囊接了过去。 “我很喜欢!只是,还从来没有人送过我礼物,谢谢你……”哥哥傅淮宴除外。 傅明依说是傅家三小姐,可她也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三小姐。 但也不是不受宠的缘故,只是因为傅家在怀梁这些世家中很特殊。 若说是前几年也还好,老侯爷还未老,有权势也有地位。 而如今老侯爷年老,明面上便也只剩下地位了。 人们见了他还是得恭恭敬敬行礼,只是总归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老侯爷老矣,傅家却没有人站出来挑大梁。 有能力的人没有好的出身,横竖入不了老侯爷的眼。 老侯爷疼宠的孙儿,却又是块烂泥。 在这样的情形下,傅家便没那么值得他们去攀附了。 世人对此议论纷纷,还猜测说,待新朝更替,傅家只怕是要从怀梁这些世家中除名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傅家尚且如此,傅明依一个三小姐自是算不了什么。 迟玉卿的示好,让傅明依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些莫名的感动。 礼不在贵重,在于诚心。 她方才就闻到了迟玉卿身上的淡淡药香味,绵软药香和春花的香气相得益彰,好似让人置身云中。 没想到竟是这香囊散发出的香味,傅明依觉得很神奇,原来香囊中竟也可以装满药材。 和哥哥的那一个散发出的药香有所不同,这个味道要稍微浓烈一些,闻着不是让人宁神,倒是能使人打起精神。 见傅明依是真的喜欢,迟玉卿勾起嘴角笑了笑。 小姑娘笑起来很好看,迟玉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 傅明依又是一愣,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并未表现出不耐。 虽然人家没生气,不过迟玉卿也不敢再唐突了。 她自认为很有分寸,奈何傅明依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可爱。 她素来是习惯了做一个妹妹,不过现在看来,做姐姐的感觉倒也不错。 傅明依不好意思单受她的礼,想着回礼,但她比迟玉卿这一身还要素净。 迟玉卿看出了她的窘迫,便指着她腰间看起来有些旧的荷包,笑着说道:“小明依,我喜欢你这个荷包,可以送给我吗?” 严格来说,傅明依并没有比她小很多,只不过她多活了好些年,傅明依在她眼里自是个小丫头了。 傅明依捏着荷包,低着头羞涩说道:“迟姑娘若是喜欢,我自是愿意的,不过这荷包有些旧了,我重新绣一个新的再送给你吧……” 她可以另外再绣一个新的送给迟玉卿的,这时候将荷包送出去,她有些不好意思。 “好呀!唔我喜欢玉兰,那就麻烦小明依了!” 迟玉卿只是不希望这小姑娘心怀愧疚。 她的绣活很好,和她比起来,傅明依的绣活便要显得稚嫩一些了。 只是荷包这种东西,她用的地方不多。 她喜欢玉兰,傅明依便记下了。 听她唤自己小明依,傅明依觉得怪怪的,但也并不排斥。 在她看来,迟玉卿就好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却又和她长姐的严肃不一样。 “我比你大,你若不嫌弃的话,可以唤我一声姐姐的。”她正想着,迟玉卿便突然说到。 姐姐?傅明依念了一下这两个字,良久才开了口。 “卿卿姐姐……” 小姑娘真的很容易脸红,即便是声若细蚊,也还是怕迟玉卿笑话她。 她越是害羞,迟玉卿便忍不住想要逗她玩。 “哎!明依妹妹~”迟玉卿故意将妹妹两个音拉得很长,逗得小姑娘脸上的红霞经久不散。 她们俩人有说有笑,惹得沈敏君看过来好几回。 寒暄完了,贵女们便开始展现自己的才气了。 沈敏君往往都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也没人敢抢她的风头,这一定律在这些贵女们中已经达成了共识了。 规则是以春为题,每人赋诗一首。 率先开头的是沈敏君的闺中好友方慧茹。 她手执一杯春茶,围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借着满园的桃花做了一首中规中矩的诗,虽然算不上出彩,可她是第一个,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好!慧茹姐姐的才情斐然,我等佩服!” “那是,你们也不看看,慧茹姐姐姓什么!” 能听到的声音皆是吹嘘,将她的这一首诗抬得很高。 方慧茹是故意藏拙,迟玉卿也听出来这并非她真正的实力,只能说这个姑娘很是聪明。 要知道,方慧茹的祖父是大名鼎鼎的帝师,她父亲任职太学,方家可谓是名满天下。 在这样的家族,方慧茹自不可能是什么庸才。 迟玉卿对她的印象颇深,她记得,前世三皇子沈元清便是娶了方慧茹。 只是,但她也知道,方家当初并不看好三皇子,就是不知道后来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她和方慧茹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方慧茹和沈敏君是闺中好友,沈敏君不喜欢的人,她也不好去结交。 两人便没说过话。 瞧见迟玉卿在打量她,方慧茹也只是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开好了头,便从这些贵女中挑了下一位,将这个游戏继续了下去。 “卿卿姐姐,这个方小姐很厉害的!” 看着迟玉卿的目光落在方慧茹身上,像是颇有兴趣,傅明依便提醒了一下。 众人都不在意她这样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三小姐,也正是如此,她所看到的自是比别人要多上一些。 这些贵女中,谁有真本事,谁又是半吊子,傅明依比谁都清楚。 迟玉卿回过神来,看着小姑娘眼中的光亮,不由得笑了笑。 扮猪吃虎,傅家兄妹倒真是有一套。 不过,傅明依这小姑娘还吃不了虎。 她有兴趣听,傅明依便和她小声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 其中不乏就有关于这些贵女们的纠葛,沈敏君的游戏如火如荼,迟玉卿听傅明依说这些,也是津津有味。 138:挡酒 - 知矜 - 知妗 她以前不明白的事,傅明依这个小姑娘倒是一清二楚。 比如方慧茹和沈元清的纠葛。 别看方慧茹表面清高,但其实这姑娘却是大胆得很。 方慧茹喜欢沈元清,一心想做他的三皇子妃。 两人从小便认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方慧茹比迟玉卿还要年长一些,她本该早就许人的,但方家对她的亲事另有打算。 她此次也在三皇子妃人选之列,也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 不过三皇子妃最后的人选并没有那么简单,方家好似也并没有想将她嫁给三皇子的意思。 不管别人是如何想的,方慧茹根本不在意,她对三皇子妃这个位置是势在必得。 不过三皇子却并不喜欢她。 一开始迟玉卿还好奇傅明依怎会知晓这些的,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沈元清和傅淮宴可是好友。 说完了方慧茹,还有沈敏君的八卦听。 正好是迟玉卿不在怀梁的这些年发生的。 说是沈敏君有个堂妹,是某一个被赶去封地了的王爷的孙女,后来老王爷故去,又有朝廷打压,一家子在封地过不下去了。 得了平南王恩典,他们一家子人这才到了怀梁谋生。 小姑娘因为乖巧伶俐,想着给女儿找一个玩伴,迟姝便将小姑娘留在了平南王府,两人一开始的关系也是不错,虽然不知这其中情意的真假,但那段时间两人基本上都是形影不离的。 直到有一回家宴上,平南王无意夸了那小姑娘一句。 本来也就是长辈对晚辈说的客套话而已,但沈敏君这人小气,硬生生是将人家姑娘记恨上了。 不仅处处和人小姑娘做比较,还因此记恨上她了,处处针对她。 沈敏君年纪虽小,但心机却是不弱,陷害了人家小姑娘好几回。 她是世子沈自瑜的嫡女,自不是一个堂小姐能比的,就是知道是她故意的,也没人敢给那小姑娘撑腰。 这事传到了平南王的耳中,平南王便让沈自瑜对她多加管教,本意是好的。 可沈自瑜听着平南王训了自己一顿,他便将气撒到了沈敏君身上,一通数落后,沈敏君对小堂妹的恨意便更深了。 从那之后,沈敏君好似也是真的悔改了,没有再总是针对小姑娘了。 但没过多久,两人在游湖的时候,那小姑娘不慎失足掉进湖中淹死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和沈敏君脱不了干系,但终究也只敢私下议论两句。 沈敏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大动干戈了。 这些贵女们当然知道沈敏君是什么样的人,但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管她人品好与坏,她身份高贵是不争的事实。 和迟玉卿关系好了,傅明依也难免担心她。 以沈敏君的性子,才不会轻易放过迟玉卿。 迟玉卿看到她眼中担忧的神色,顿时暖暖的。 “我不怕她的。” 沈敏君不代表平南王,她没有理由去害怕沈敏君。 傅明依见她一脸的不在意,也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能有如此自信自是好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敏君应该也不敢做什么。 春茶传了一会儿,突然就传到了她们这一桌来了。 端着茶盏的小姑娘眉梢上挑,眼中尽是看好戏的眼神。 迟玉卿和傅明依面面相觑,往回这种游戏便从来没有她们的份,这回主动将茶端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傅三,到你了!”那姑娘在两人身上辗转了一下,最后将手中的茶递给了傅明依。 傅明依没有接下那杯茶,在众人探视的目光下,她更是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下去。 “我……我认输……”傅明依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捧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 这游戏自是有惩罚,她们每人面前都准备了一杯烈酒,若是春茶到,又答不上来的,便得喝下烈酒。 傅明依不想作答,倒是很自觉。 但那姑娘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强行将春茶塞到了她的手中。 “傅三,我们今日可没有认输这一说,你若是不接,便是不给敏君面子了!” 傅明依得罪了沈敏君,这些人便想方设法的想要捉弄傅明依。 这茶她接下自是最好,她若不想接,也不得不接。 迟玉卿不禁皱了皱眉,她将傅明依当做妹妹来看,自是看不下去了。 傅明依的余光瞥见她捏紧了拳头,怕平白多生出事端,只好硬着头皮将这茶接了过来。 接过茶,她才慢慢看了迟玉卿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我答得不好……诸位别笑话我才好……” 没有退路,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众小姐自是表现出一副宽容的模样,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还有的已经在笑了。 傅明依想了一下便做了一首蹩脚的赞春诗出来。 她用的是哥哥傅淮宴的风格,只能说是勉强算得上对仗工整,其中意思也很浅显,在这些自诩才情斐然的贵女中,便是一文不值了。 果然,她一说完,众人便哄堂大笑。 “这也能算是诗?傅三你可真会开玩笑!” “毕竟是怀梁第一纨绔傅淮宴的妹妹,倒也是合情合理。”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没用,白白浪费这出身了。” …… 众人嘲讽的声音并不低,说是故意说给傅明依听的也不为过。 沈敏君听到这些话,也没有及时制止,待他们说了个痛快,沈敏君才象征性的让她们住了嘴。 傅明依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还是将茶递了出去。 “傅三,你答是答了,可大家都觉得你答得并不好,所以这杯酒你还得喝!” 羞辱完了,还要让她将烈酒喝下肚。 傅明依终于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那双大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 她的眼神太过纯真,被她看到的小姐们倒是有些心虚。 “好,我喝!”她知道这是沈敏君授意的,她不喝沈敏君也会想出别的办法来羞辱她,那这样,她喝就是了。 可正当她端起酒来,正打算喝的时候,迟玉卿突然从她手中将酒抢了过去。 “我反正也答不上来,这酒我便先喝了吧。” 迟玉卿笑着将她那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睛都不眨一下。 喝完傅明依的,她自己面前的,她也端了起来,喝得一滴也不剩。 没有掀翻这酒桌,便是不想让傅明依为难。 要知道,这酒里,可是加了东西的。 82中文网 139:崇拜 - 知矜 - 知妗 这酒是一开始便准备好了的,桌上的两杯酒中都被下了药。 以沈敏君的安排,无人与傅明依坐一起,不管她坐在哪一边,总是要喝下这杯酒的。 这酒中的东西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儿,只是容易使人产生幻觉。 再配上烈酒,虽然不至于要人命,但出丑是必然。 这里可不是平南王府,而是周园。 此时正是春光明媚,这周园中也不止她们这一处聚会。 毫不夸张的说,几乎半个怀梁的才俊都聚集于此了。 不过沈敏君也真是大胆,别的不说,端说傅淮宴也来了,若傅明依真的喝下了这杯酒,这周园定是太平不了。 她也是在傅明依作答时发现的,这些小把戏,在迟玉卿眼中自是不够看的。 就是喝下这两杯酒,对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些人刁难的是傅明依,迟玉卿却站了出来,她和胆小懦弱的傅明依又不同,这些人只会捏软柿子。 “敏君,她将两杯酒都喝了!” 沈敏君在迟玉卿对面,看着她的眼神深邃,没有人想到她会这么做。 沈敏君身边坐着的姑娘都知道实情,这个结果和她们预想的不一样。 沈敏君自然也给迟玉卿准备了,不过她没有配合,所以就没用上。 沈敏君捏着手帕,眼中露出凶狠的光来:“这样也好!” 自投罗网当然好,虽然和她原计划的不一样。 但只要能让迟玉卿丢人,她也能出一口恶气。 “她以为她是谁?也敢与敏君你做对!便是活该!” 她们嘴里的人,自然就是迟玉卿了。 都知道沈敏君心眼小,她们看出她的不悦,便顺着她的话说起了迟玉卿的不是。 许是她们这边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也引得不远处的方慧茹看了过来。 她和沈敏君虽是好友,不过方慧茹和沈敏君结交却不是因为方慧茹巴结,方慧茹清高,也不可能抛下面子在沈敏君面前献殷勤。 两人交好,完全就是沈敏君先向方慧茹示了好。 沈敏君很是钦佩方慧茹的才情,她也是被沈敏君第一个真正当做朋友的人。 但沈敏君是想让算计迟玉卿和三皇子,自是不敢让倾慕三皇子的方慧茹知道了。 所以,两人除了一开始说了几句话,便没有黏在一起。 方慧茹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探究。 从这几人的神色来看,便知道那酒定然不简单了。 但方慧茹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傅明依是不该得罪她,但她这惩罚实在是有些重了。 而且,如今这酒是由迟玉卿喝下了,但她在沈敏君眼中只看到了幸灾乐祸。 与清高的方慧茹相比,沈敏君根本就不敢与她对视。 匆匆收回了眼神,装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直到方慧茹也收回了视线,沈敏君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俩人的相处模式,旁人却并不知。 见沈敏君和方慧茹好似有些疏远了,想要巴结沈敏君的小姐也卯足了劲的表现。 “慧茹姐姐方才那是什么眼神?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有些责怪敏君你的意思?” “是啊敏君,依我看啊这方慧茹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慧茹姐姐怕不是魔怔了!” 在她们看来,所有人都得去巴结沈敏君,但像方慧茹这般清高的,就好似一个异类。 以前只要有方慧茹在,沈敏君绝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好不容易两人关系“破裂”,她们又怎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呢? 最好是让沈敏君记恨上方慧茹,以后都不和她来往了。 这些小姐说得起劲,却没注意沈敏君的脸色有多难看。 待最后一个小姐说完,发现原本叽叽喳喳的姐妹早已经闭上了嘴,还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再敢多嘴,我便撕烂你的嘴!” 沈敏君一脸阴翳,的确是她们以为的那样生气,但并非是因为方慧茹。 若不是因为她们身后的家族,沈敏君还真不一定就能轻易的放过她们。 她们也配与方慧茹相提并论?沈敏君打心眼里看不起她们。 沈敏君避着方慧茹,绝非是因为厌恶。 只不过是想留住方慧茹这个朋友罢了。 迟玉卿虽然在和面前难缠的小姐东扯西扯,不过她一直都有留意着沈敏君那边。 她也看到了方慧茹复杂的神色,能看的出来,方慧茹先前是不知情的。 方才傅明依便告诉她了,沈敏君和方慧茹的纠葛。 自大如沈敏君,将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有一人除外。 那人便是方慧茹。 她们的相识,是在一场文人诗会上。 附庸风雅,是不分男女的。 怀梁的公子哥和小姐们都去凑热闹了,沈敏君也不例外。 沈敏君是去凑热闹的,她知道和姑娘们还有得比,但想要脱颖而出便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她没有参加,只是旁观了这一场文斗,因为她不参加,诗会可想而知有多激烈。 而方慧茹正好是参加了这场诗会,最终她的才情将在场的人都折服了。 虽然她不是最后的魁首,却是众人公认的才女。 钦佩她才华的公子哥们数不胜数,小姐们这边也是不例外,她在诗会上的风采,俘获了一众小姐们的芳心。 这其中便包括沈敏君。 沈敏君喜欢聪明人,更喜欢天生优越的聪明人。 所有人都在巴结她,只有方慧茹对她爱搭不理,可沈敏君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她喜欢方慧茹的才情,更喜欢方慧茹的性子。 用傅明依的话来说,那就是或许在沈敏君心中,对方慧茹更多的是一种崇拜,不允许任何人诋毁的一种崇拜。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若是沈敏君的话,又好像很合理。 她都表现出如此态度,这些小姐自是不敢再乱说话了。 迟玉卿以先发制人的方式,摆平了两件事,她无心什么才女之名,更不想做什么诗。 倒不是说她不会。 她在公主府的那几年便学了不少,后来又有季无渊这么个夫君教她,她可不是什么庸才。 只是,她的实力有限,还没有达到像方慧茹那般能惊艳四座的程度,顶多算得上是中规中矩,她有几斤几两,她自个儿心里清楚。 既然如此,她自是没必要砸了沈敏君的场子。 140:丝竹悦耳 - 知矜 - 知妗 她连喝了两杯酒,想找她茬的小姐也寻不到由头了,跺了跺脚也只好将茶端给了别人。 两杯酒下肚,迟玉卿的脑袋还是涨涨的。 酒中的药她不怕,可这酒却是实打实的烈酒。 她不胜酒力,不一会儿便红了脸。 她是替自己挡酒的,傅明依心中别提有多感动了。 自己又没有值得她所图谋的,若不是真心实意,又怎会帮人人都嫌弃的她? 怕她倒下,傅明依又和她坐近了一些,好让迟玉卿能够倚靠着自己。 迟玉卿似醉酒一般,就是两人靠得近,也没人在意她们二人了。 只有沈敏君时不时会往这边扫上一眼,看药效有没有发作。 “卿卿姐姐,谢谢你!”傅明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谢谢不该吝啬。 迟玉卿揉了揉眉心,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醉意暂时无解,她可没有随身携带醒酒药。 “傻丫头,你都唤我一声姐姐了,我自然得帮你。” 她尽数喝下,总比傅明依稀里糊涂的中招要好。 至少她能控制住药效不发作,这便足够了。 没有傅明依和迟玉卿的参加,沈敏君的游戏很快也就结束了。 沈敏君无心做这个魁首,第一顺势便成了第一个出场的方慧茹。 对于这个结果,众小姐也没什么异议。 方慧茹得到第一,还能够服众。 这斗诗结束后,这群贵女们的聚首却是才开始。 沈敏君选周园这个地方,很是巧妙。 今日来的闺秀有很多原本都不在邀请之列。 地点在周园,便不缺人。 因为比起美景还要令她们感兴趣的,是人。 这些贵女或多或少都到了待嫁的年纪。 平日里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由着长辈相看,便将一辈子许给了不认识的人。 这些贵女们虽然嘴上说着要矜持,但若是能在这美景周园拥有一段美丽邂逅,倒也是圆满了。 沈敏君发了话,这些姑娘们便三五成群的时候的散去了。 隔壁院中的比试的情形,远比她们这边来得要激烈多了。 绝对是,看热闹的不二之选。 没有人在现在这个时候会离开,无奈,傅明依也不好走人,只得无聊待着。 小姐们都去了别的地方,迟玉卿才终于得到了清静。 眯着眼休息了好一会儿,她的醉意却是只多不少。 反而有些压制不住药效的感觉了。 “卿卿姐姐,你的脸好烫啊,我先送你回去吧!” 傅明依一直挨着她的,见她越来越不对劲,也不敢再愣着了。 迟玉卿正想说,现在只怕是走不成,还没说出口,沈敏君的丫鬟便寻了过来。 正如她所料,沈敏君还在等着她。 “表小姐,奴婢可算找着你了,我家小姐说了,她在丁香园等着您过去!” 小丫鬟只是个传话的,迟玉卿不会与她为难。 但傅明依担心她,以她如今这个样子,只怕是走两步都难,若是沈敏君要欺负她,便很容易了。 “姑娘,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她已经喝醉了,恐怕去不了了,改日再叙可好?” 傅明依更想将她送回去,她看起来很难受。 迟玉卿这幅模样,也不是作假,可那小丫鬟是奉了命过来的,若是将人带不过去,便会受罚。 为了活下去,小丫鬟可不敢一个人回去。 非要带她走,傅明依也没有办法。 只得搀扶着她,想着和迟玉卿一起过去。 “傅三小姐,奴婢来就是了!” 知道她们俩现在在一块儿,沈敏君再三交待,不能让傅明依跟着一起。 丫鬟自是不敢违抗沈敏君的意思。 傅明依这下真的确认沈敏君没安好心了,可她想带有意识不清的迟玉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简单来说,她拿沈敏君没办法。 她唤了迟玉卿两声,迟玉卿听到她的声音,抬起了头,却是没有睁开眼睛。 此时的她从脸上红到了脖子,一看便觉得她已经不清醒了。 丫鬟一左一右将她带走了,只留下傅明依一个人。 她跺了跺脚,想到了哥哥傅淮宴,她生怕迟玉卿会吃亏,赶紧跑去找傅淮宴了。 走远后,迟玉卿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由着两个丫鬟搀扶着,她虽然埋着头,眼中却是异常的清醒。 她至多算是醉酒导致的不清醒。 这药效是不好压制,但在危险面前,她还是能很好的将其克制住的。 沈敏君明显没安好心,她便集中精神想着怎样去应对,那药效暂时也就不管用了。 她要去会会沈敏君,便不应该将傅明依再牵扯进来,所以方才她装作醉酒,默认了自己的选择。 她想过沈敏君都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她,可惜她跟着丫鬟过去之后,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丁香园很大,但沈敏君并不在几年。 两个小丫鬟将她带到后,便不管她了。 她们走远后,迟玉卿才揉了揉脑袋站了起来。 酒劲上头,一时有些头重脚轻。 沈敏君将她带到这里来,定是有缘由的,她找了一圈,却是没发现什么东西。 但她也没急着离开,沈敏君不在里面,外面却可能有她的人盯着。 她不好再明中观察,便躲到院中的一棵大榕树上。 树上清凉,一阵阵春风拂面,倒是让她舒服了许多。 丁香园里自是丁香最多,不过现在并非丁香的花期,只有满园子的绿意,还有其中的小野花做点缀了。 她四下张望着,果然发现了异常,这丁香园外还真有不少人盯着。 不过他们都盯着大门口的位置,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到了树上。 看这架势应该是还有人要来了,她不知道沈敏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只有先躲在树上静观其变了。 她在树上时还听到了一阵仙乐。 这个琴音,她再熟悉不过。 春日好景配上相得益彰的曲子,便真是逍遥似神仙了。 公子白衣胜雪,抚琴的神情充满了虔诚,好似真的让人置身仙境一般,而抚琴之人正是天上的谪仙,眉间的清冷,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 丝竹悦耳,众人欣赏的是曲子,也是意境。 他手中的动作停歇,众人还意味未尽。 141:不自知 - 知矜 - 知妗 “若谦兄琴技斐然,我等佩服!”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若谦兄的琴技,我等望尘莫及!” “我看啊,若谦兄这一曲弹完,咱们也就别再丢人现眼了,唉!” 听着他们的吹捧,季无渊也只不过是点了点头。 但却并不高傲,这也是这些贵公子们敬佩他的原因。 季无渊回到座位后,沈元祺也对他投以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 沈元祺虽有心机有野心,可他在文采这方面的确没有多少天分。 早年被查出代笔,他的名声多少有些受损,只不过因着他是皇子,没人敢拿这件事说事罢了。 他自个儿心知肚明,也没有故意争夺什么才子的名头。 比起自己做这个才子,他将才高八斗的季无渊拉到自己的阵营,倒是省事多了。 每次季无渊出风头时,任谁不夸他一句慧眼识珠? “你看那边。”他们都在吹捧季无渊时,沈元清和傅淮宴二人却是格格不入。 沈元清指了指对岸。 只见不远处一群小姑娘正望着他们这边,三三两两的,也没有走的意思。 中间也只不过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女子娇俏的笑声都能听得见。 傅淮宴看了过去,一眼没看到傅明依,便收回了眼神。 他可没什么兴趣。 不止是他们二人看到了,这边的公子哥们都注意到了。 原本被季无渊打击得不敢展示的,这会儿也想要表现表现了。 “机会难得,你不去凑凑热闹?” 沈元清打趣的看了他一眼。 这厮自诩风流,却从不喜欢沾花惹草,明明长了一张倜傥的脸,却冷情得很。 傅淮宴扫了他一眼,目光幽暗。 他这眼神着实将沈元清吓了一跳:“我就是说笑罢了,你就当没听见!” 沈元清总觉得他的眼神中还有别的意思,可他看不透傅淮宴这个人。 “我倒是觉得你娶了方姑娘为妻也不错。” 突然,傅淮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一说,沈元清便扶额道:“得了吧,且不说我对她本就无意,她方家也不一定愿意将她嫁给我。” 听起来虽然没什么志气,可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方慧茹的父亲做过沈元清的老师,以前方慧茹和沈元清走得近时,他没少被老师拉着谈心。 简单来说,人家就看不上他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皇子。 沈元清之所以不喜欢方慧茹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有自知之明,他将方慧茹当妹妹看,便是不希望让自己和她都为难。 对方慧茹全无感情这话自是假的,至少在他少年的懵懂时期,也曾对她有过幻想。 怎奈两人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他也只好将还未来得及萌芽的悸动,扼杀在一开始。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方慧茹在一众姑娘中,或许不是最漂亮的,可她绝对是不容使人忽视的。 至少,他一眼就看到了。 正好,她也在看他。 沈元清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将目光收回了。 傅淮宴对男女之情知之甚少,自是看不出他眼中的深切。 只是针对他这句话做了回答:“她也在你的三皇子妃人选里。” 沈元清的皇子妃可不是别人说了算,得是皇帝亲自指婚。 管他方家有意无意,只要皇帝看重了方慧茹,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他们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又究竟会将谁指给他。 他娶了方慧茹,绝然不是一件坏事。 在这么多人选中,方慧茹无疑是最适合沈元清的。 现在就看皇帝的意思了,若是皇帝将方慧茹指给了他,便是抬举他,也是给了他一个角逐太子的机会。 届时,他们便正式卷入这场战斗中了。 就是不将方慧茹指给他,也不一定就是放弃他。 若不然,也不会亲自出面给他选皇子妃了。 沈元清知道自己无从选择,他都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他说起这件事,沈元清便想起了另一个人。 “照你这么说的话,迟姑娘也在人选中,那岂不是……” 沈元清已经知道迟玉卿这么个人了,他对迟玉卿也很好奇。 毕竟是能让傅淮宴这厮变了脸色的人,他还是有兴趣认识认识的。 他倒是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故意这么一说,让这人急一急罢了。 傅淮宴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他手中的小动作却是不少。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当迟延章会舍得将自己女儿送进火坑?”傅淮宴白了他一眼。 这么一想,就舒坦多了。 方慧茹有没有机会他不知道,但迟玉卿和沈元清定然不可能。 迟延章只有两个女儿,他自是不会将女儿送进这吃人不眨眼的宫里。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迟延章是平南王的人,不管怎么样,平南王都不会让他做沈元清的岳父。 除非平南王也站在他这一边,但着显然不可能。 说这些也为时过早。 “那可不一定,事情还没定局,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谁也说不清楚。”沈元清挑了挑眉,说道。 傅淮宴不禁皱眉,看了他一眼道:“你真想娶她?” 傅淮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烦闷,但看着沈元清得意的嘴角,他就莫名的想打他一拳。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看得沈元清头皮发麻。 沈元清也怕将玩笑开打了,赶紧认怂。 “我就这么一说,你倒还当真了。放心吧,我不会跟你抢人的!” 沈元清可不像傅淮宴,他是知晓什么叫喜欢的,只不过这厮还没开窍罢了。 他刚说完,傅淮宴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我说过,我和她没关系,你若是不知道如何闭嘴,我不介意帮帮你!” 傅淮宴能想到的,便是极力的撇清。 只不过他否认得越快,便能证明他有多在意,只不过他不自知罢了。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行了吧。”沈元清也没有反驳他,反而是哄着他住了嘴。 他自个儿都不能心想事成,还要去操心别人的事,偏偏这厮还是个死傲娇,他既然不领情,那他就更没必要自找没趣了。 142:同一类人 - 知矜 - 知妗 他们两人交头接耳小声说话,沈元祺和季无渊也在看着他们。 “一会儿你便跟着他,定要阻止他们二人见面。”沈元祺举着酒杯,轻轻摇晃着,看着是陶醉于丝竹生中了,实则却是在盯着他们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 季无渊颔首,应下了。 沈元祺的眼线众多,沈敏君布此局时,他便听到了风声。 区区一个沈敏君,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可她蠢到想将迟玉卿和沈元清凑到一起,这便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了。 谁做三皇子妃与他无关,但那人绝不能是迟玉卿。 迟延章是知道最多平南王秘密的人,若是沈元清娶了迟玉卿,沈元清便是最难缠的一个了。 所以,他才要阻止沈敏君的计划。 这边卖力在展示自己的琴技,对岸的小姐们也是听得认真。 听了一会儿,沈敏君的两个丫鬟便回来了,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沈敏君下意识的看了方慧茹一眼,便又小声吩咐起了她们二人。 而后,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听起了曲子。 只是她没想到,方慧茹会主动到她跟前来。 “敏君,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她根本没有给沈敏君拒绝的机会,直接伸出了手。 沈敏君拒绝不了她,虽然心虚,但还是牵着她的手走了。 “慧……慧茹姐姐,你……”沈敏君手中都出了汗,她不知道方慧茹想要说什么,心中很紧张。 她话还没说完,方慧茹便将她的手放开了。 方慧茹的脸色有些严肃,沈敏君瞧着看着她的脸色,也不敢说什么。 方慧茹唤她过来,便也不想拐弯抹角,索性就直说了。 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直击人心。 “说吧,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方慧茹一开始便觉得她很反常,她自认为足够了解沈敏君,也是猜到了几分。 她觉得不简单,所以就直接来问沈敏君了。 她信沈敏君不会骗她。 沈敏君一噎,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只好摇头装傻充愣:“慧茹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方慧茹的目光太直白,她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迟玉卿,你算计了迟玉卿。敏君,你自己也说过,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瞒不过我的。” 她很肯定沈敏君是瞒着她,而且也正是和迟玉卿有关。 方慧茹将话说得明白,沈敏君还真找不出理由去反驳。 她沉默了良久,才点头承认了。 在方慧茹面前,她要是撒谎,一定会心虚。 正如她所说,她骗不了一个了解自己的人。 但被人戳穿心思,沈敏君总归是有些微恼的。 特别是方慧茹好像是在指责她的语气,这让她就有些痛苦了。 方慧茹清高又正义,本就和她不是一路人,但正因为如此,她就是越是不想失去方慧茹这个朋友。 她这个朋友也是沈敏君自己求来的。 “她一回来便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恨她!” 她潜意识里便是觉得就是迟玉卿抢走了她的东西。 包括祖父的疼爱,包括季无渊,包括她的朋友。 看着她眼睛有些发红,方慧茹还是心疼她的。 可她也不希望沈敏君再继续这样下去。 “够了敏君,你醒醒吧!” 与她过不去的,从来就只有她自己。 别人不明白,可方慧茹懂。 其他人虽然恭维沈敏君,但骨子里还是怕沈敏君的,生怕她一个不高兴,便拿自己开刀。 唯有方慧茹不怕她,反而还很同情沈敏君这个小姑娘。 她一出生便是平南王府的嫡小姐,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她的出身是怀梁所有姑娘都羡慕的,可也正是因为她的出身,让沈敏君这个小姑娘变得偏执。 在平南王府,世子都不算什么,所有人都得听平南王的话,就是沈自瑜也得努力为自己争取,以此来获得平南王的赞许。 她这个嫡小姐就更是算不了什么了。 从小,她便知道,要努力讨好祖父。父亲母亲都告诉她,一定不能丢人。 她的执念最初也只不过是祖父的一句夸奖,可惜平南王从未夸过她,就是夸她懂事这种话都没有说过。 这种感受,方慧茹最是清楚。 他们方家以文采闻名永绥,她的祖父方太师便是方家所有人都敬仰的存在。 他们拼了命的都想要得到祖父的认可,方慧茹也不例外。 在许多人心中,方慧茹一定是不折不扣的才女一枚。 但她在方家,只不过是一个得不到认可的孙女。 她一个女子不论文采再高,在方太师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但她比沈敏君好一些的是,她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所以,方慧茹对沈敏君很好,并没有因为她的嚣张跋扈就敷衍她。 有些时候,方慧茹知道她做的事不好,她也会从中劝说。 和方慧茹在一起时,沈敏君的脾气也有所收敛。 只是,她的性子就是如此,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了的。 方慧茹所知道的,就只有一个季无渊。 她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沈敏君是为了季无渊。 “可你并不喜欢他,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呢?” 沈敏君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季无渊,她只是喜欢被人追逐的感觉。 所以她潜意识里将季无渊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而迟玉卿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方慧茹知道她不甘心,可喜欢就是喜欢,若她只是为了报复,她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我后悔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休想得到!”现在,她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 季无渊不追在她的后面了,她才发觉他的过人之处。 他不喜欢她也就罢了,可他是将自己当做迟玉卿,她便咽不下这口气了。 她话都说到这里了,方慧茹哪里还能劝的动她? 沈敏君的偏执,只有她自己才能化解。 方慧茹轻轻摇了摇头,没打算再和她说下去,她转过身走了几步。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沈敏君终于鼓起勇气说到: “敏君姐姐,迟玉卿在丁香园,元清哥哥就快要过去了!” 但她们本就离丁香园不远,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沈敏君还是没有骗她。 143:捉弄他 - 知矜 - 知妗 方慧茹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快步赶去了。 沈敏君不光是神情紧张,她的心中更是忐忑。 她知道方慧茹喜欢沈元清,但她却还要算计沈元清。 她不知道方慧茹会不会就此怨她,她心中自是不安。 她对迟玉卿的恨意不减,这次就先放过她,可她一定不会让迟玉卿如愿的。 …… 沈元清不知道是被谁叫走了,傅淮宴一个人坐着看着这些人逢场作戏,倒真是无趣。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季无渊也不见了,但沈元祺却还在。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沈元祺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对他点头示意了。 傅淮宴不免皱了皱眉。 沈元清会是被谁叫了去呢?他正想着,傅开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他担心妹妹,那边沈敏君的聚会散场,妹妹却没和这些小姐在一块儿,他总归是担心。 便让傅开去找她了。 傅开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傅淮宴霎时便站了起来,离开了人群。 沈元祺挑眉,唤来季大少,吩咐道:“跟上去瞧瞧。” “是!” 他今日没想着算计谁,只是出来听听最近的风声,但既然有人给了机会,不利用起来倒不是他的作风了。 想着,沈元祺也站了起来,拍了两下衣摆。 众人见他站了起来,一个个自是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坐着也是无趣,本宫想去走走,不知诸位可愿随同?” 他的言外之意不在没有人听不明白。 众人哪敢有什么异议,纷纷附和。 沈元祺勾了勾嘴角,带着一行人向着丁香园的方向走去。 对岸偷看的姑娘见状,也是跟了上去。 一看到哥哥出现,傅明依心中安稳多了。 她是女子,不能擅自闯入他们这边的聚会,她正愁眉不展之际,傅开正好经过。 “哥哥,卿卿姐姐她被沈敏君带走了,你快去救救她吧!”傅明依急得眼中闪烁着泪花。 她没和那些小姐在一起,自是没有看到沈敏君在哪,还以为什么觉是将迟玉卿抓了去做什么不好的事。 但傅淮宴是看到沈敏君了的,结合沈元清被叫走一事,他顿时便有了猜测。 来不及答复什么,傅淮宴便转了身。 他的步子很快,傅明依自是追不上他。 追了两步,傅明依便停下了。 “傅开,你去告诉哥哥,卿卿姐姐在丁香园!” 她都还没告诉哥哥迟玉卿究竟被带去哪里了,他便急匆匆的走了。 傅开也很急,匆匆点了点头,便赶紧追了上去。 迟玉卿坐在高树上等得都快睡着了,终于才有了脚步声响起。 她还在想沈敏君究竟会陷害她与谁,可看到来人后她还是吃了一惊。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季无渊。 看着他遗世而独立的身姿,她又觉得有几分醉意了。 迟玉卿在想,她要怎么出现在他的面前才不算突兀。 毕竟她现在还在树上蹲着,总不好再爬下去,有些折损她的形象。 沈元清半路被人截走了,人家孤男寡女,他自不会再跟上去凑热闹。 他便进来了这丁香园,迟玉卿还在这里头,他虽然嘴上说不甚在意,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进来。 他进来后,却是没有看到她在哪,但周遭的确有她身上的药香味。 季无渊四下张望了一眼,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颗树上,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来。 “下来吧。” 他知道她在哪里了,这园中的树有很多,但她的位置,他却不会看错。 他突然出声,赫然将还在神游的迟玉卿吓了一跳。 若不是她牢牢的抓着树枝,便掉下去了。 不过,上来容易,怎么下去倒成了问题。 她虽然跟着父亲学了两下子,可这轻功她属实不会。 她还在犹豫不决之际,季无渊便猜出了她下不来。 他轻轻踮脚,便一跃而起。 将她从树上带下的动作行云流水,就连迟玉卿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揽着她的细腰,她便顺势靠在他的怀中。 她的小动作也没有让季无渊反应过来。 原本是潇洒落地的动作,可两人却险些摔到了地上。 怕她站不稳,季无渊也不敢松手。 迟玉卿便是吃准了他不会不管自己,便更加放肆了一些。 她靠得太近,季无渊便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他动也不敢动。 还是迟玉卿放他一马,不过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窘迫的一面。 两人以前至多算是知己,莫说是红了脸了,两人以前最亲密的接触便是他醉酒回家,她将他扶回自己的房间。 怕他醒来会因此介怀,她还会在他熟睡时离开,不敢作出半点让他厌恶之事。 此时他却没有排斥,便足够让她窃喜的了。 她的小心思自不能让他看出来了,待她稳稳的站好以后,季无渊才假意咳嗽了两声。 迟玉卿眼中染着笑:“若谦公子果然好身手!” 有很多事,都是她重生以后才知晓的。 譬如他会武功这一件事。 在此之前,在她的印象中,他好像都是弱不禁风的形象。 现在得知他身手不凡,她反而还觉得庆幸。 她所愿的,不过他能平安罢了。 她也从未怀疑过他。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热,季无渊还有些不自在,耳根和脖子都红了。 她的身上还沾染了一些酒气,眼神并没有那么的清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他觉得她好似大胆了一些,让他无从招架。 “你怎么躲到树上去了?” 他知道她很聪明,一定会躲起来,可他没想到她会躲到树上。 迟玉卿想到方才她下不来时的尴尬,只好挠头笑了笑: “树上视野开阔,只是我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季无渊愣了一下,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模样,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恼意。 “若来的人不是我呢?” 他心中烦闷,便不由自主的问了出口。 看着她那双极美的眼睛,他的思绪紊乱了,他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口。 迟玉卿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看着他道: “我醉酒以后神志不清,或许会认错人,作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144:有自己的责任 - 知矜 - 知妗 她还没说完,季无渊便打断了她。 “我猜你应该不会将这张面具认错。”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 他这张面具便是他的特征,他显然不想听她说这些,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他还是认了真。 迟玉卿抬头望着他的面具,嘴角的笑意分明。 他从来不会叫她失望。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外边便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两人互看了一眼后,季无渊很自然的便拉起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暗处藏了起来。 角落里的空间并不充足,两人靠得很近才能不被人发现。 这下换迟玉卿偷笑了,心想他倒是会找地方。 “就是没有面具,我也不会将你认错。” 两人的姿势,便像是她倚在他的怀中,她一抬头说话,热气便喷洒在他的颈脖上。 季无渊顿时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他撑着墙的手都在发颤。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 “殿下,这园中有什么好看的?” 园中的丁香花还未开,扑面而来的只有一阵凉意。 和外面的花团锦簇相比,这里便显得单调了。 众人自是不解,为何沈元祺会将他们带来此处。 沈元祺却没有回答,而是环顾了一下周围。 好似是空无一人。 他的脸色便有些阴沉了,藏在袖中的手也是紧紧的握着。 季无渊果然还是不听他掌控! 众人还以为有好戏看,结果是什么也没有。 但又不敢有所怨言。 被季无渊戏耍了一番,沈元祺便阴沉着一张脸拂袖而去了。 众人跟在后面追,但沈元祺的侍卫将他们拦下了。 他们自是不解这其中之意,面面相觑。 徐大少姗姗来迟,见沈元祺冷着一张脸走了,他也追了上去。 沈元祺走了,众人顿觉无趣,也散场了。 待他们一行人走远后,迟玉卿和季无渊才出来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沈元祺?” 沈元祺屡次三番的利用他,他却还要跟在沈元祺身边。 这次明显也是,这局是沈敏君做的,但最后想利用此局的人却是沈元祺。 她一开始也很好奇为什么来的人是季无渊,可沈元祺过来后,便不奇怪了。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按照沈敏君原计划来的人应该是三皇子,而季无渊是要破此局。 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总归是会使人说闲话。 沈敏君是想拆散她和季无渊,却没有算到,她的计划早就被人识破了。 还想将计就计。 她若是真和沈元清有了瓜葛,最担心的反而是沈元祺。 将她迟家送到沈元清手中,沈元祺还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拉拢不到平南王,退而求其次,也不错。 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做季无渊也会坚定不移的为他出谋划策,所以他沈元祺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 季无渊不傻,他怎会不知道沈元祺是在利用他?可他竟然心甘情愿,他在想什么她尚且不知,可她知道,她不愿看到他重蹈覆辙。 季无渊默不作声,亦或者是不能回答。 他自是不能告诉她,因为他不是永绥子民,他誓死效忠的永远是大夏这种话。 可每当看到她的眼睛时,他便有一种不想欺骗她的冲动。 她眼中的担忧,也让他的心中有一种名为罪恶感的东西油然而生。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 “我有我的责任。” 他是肩负着重任来到永绥的,为了将他送来永绥,他来时的路上满是鲜血,他不能仅凭自己的心意做事。 想到这里,季无渊心中的罪恶感仿佛减少了几分。 迟玉卿还以为他口中的责任是指季家,是指永绥的百世荣昌。 他没有细说,她便是这样认为的。 “可若是你选的这条路是错的呢?” 沈元祺一定不会胜出,而且他也救不了永绥。 季无渊的眼神暗了暗,没有再回答她了。 他不愿意再开口,迟玉卿也没有再问下去。 “方才你有一处弹错了,虽说你补救及时,但总归还是有了瑕疵。”虽说是瑕不遮瑜,但对于季无渊自己来说,发挥得并不好。 从他半段的表现来说,他自己应该也是不满意的。 迟玉卿便说回了他的琴音上。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因为他所弹的曲子是他自己所作,对于自己没听过的曲子,其他人的欣赏居多,可这其中的瑕疵她却一清二楚。 她是季无渊最忠实的听众,他的每一首曲子她都听过。 季无渊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 她怎会知道?这个问题,在季无渊的心头围绕。 “让迟姑娘见笑了!想来迟姑娘一定琴技斐然了,不知可否让在下讨教一二?” 他没有别的意思,他端是很好奇。 他自以为自己的琴技已经很高超了,今日这首曲子,他没弹过几回,他不想让人听出瑕疵,便做了很多小技巧在里面,没想到还是被听出来了。 迟玉卿摇了摇头:“我并不通音律。” 她至多会吹两片树叶,但始终连不成曲子。 但她懂得欣赏,因为她能听懂音律。 “不过我能听出曲子中的故事,正如若谦公子这首曲子中,便是饱含了思念,我说得对吗?”她眨了眨眼,说道。 季无渊没有否认,这首曲子的确是他为了远在天边的亲人所作。 不管是亲人亦或是友人,都是他心中难以割舍的存在。 但他也只得将这份思念写在曲子里,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出来。 他作过很多有关思念的曲子,但这一首不一样。 这一首中,他加了一些大夏的曲风在里面,虽然至于微小的一点,但总归是有着几分危险的。 这首曲子曲风欢快,只听一遍的人是听不出这其中的思念之情的,可她却能够听出来。 这让季无渊很是惊讶。 两人并肩在前面走着,就连背影也是极为相配的。 待他们走远后,傅淮宴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着两人的背影失了神。 原来,她那日从早上等到太阳落山,等了一天的人竟是他。 不知为何,一想起这些细枝末节,傅淮宴的心中便尤为烦躁。 她和季无渊走得近,便证明了她接近自己果然是目的不纯,他今后得防着她了。 他强迫自己这样想着,可越想他的脑子便越乱。 145:就是一路人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多落寞。 傅开来得稍晚一些,不过他也是目送了迟玉卿和季无渊两人离开的。 当局者迷,他可不糊涂。 但他也不蠢,自家少爷明显是收到打击了,他可不敢再多嘴。 两人和傅明依汇合后,看到哥哥脸上的神情,傅明依看了一眼傅开,傅开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装傻充愣。 “哥哥,卿卿姐姐她……” “她没事,以后你只管好你自己便是了。” 听到这个名字,傅淮宴便莫名的有些恼怒。 他想到那两人有说有笑的情形,便越觉得自己愚蠢,竟然会相信她的鬼话。 她分明从一开始出现,就是在算计他,他却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他突然沉下脸色,傅明依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了。 想着他不是喜欢迟玉卿吗,怎么会突然间生这么大的气? 偏生傅开这小子嘴巴又紧,她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自是不理解。 她还想说什么,傅淮宴直接发了话:“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宴无好宴,处处都是叫人糟心的事,他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难以平静下来。 在傅明依的印象中,就算是和父亲大吵一架时,哥哥也没有这般生气。 她虽然好奇,此时也不敢再多言了。 只好轻点了点头,低头不语,乖乖跟在他身后出了周园。 这会儿出来的公子小姐不少,看到他们兄妹出来,本是要上前说两句道别的,不过看到傅淮宴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吓得他们赶紧溜了。 特别是沈敏君宴请的闺秀,她们本就心虚,哪里还敢多加逗留。 傅明依本就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自不会有告状一说,见她们识相,只不过是一笑置之而已。 待到傅明依上了马车后,傅开都准备赶车走人了。 傅淮宴却改变了主意,又下了马。 他看向傅开,吩咐道:“你先护送小姐回去,切记,莫要多嘴!” 莫要多嘴这四个字,傅淮宴咬得特别重。 “是,少爷!” 傅明依掀开帘幕时,他已经又进去了。 她只有问傅开:“傅开,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傅开假意挠头,一脸假笑道:“三小姐,小的真不知道!三小姐菩萨心肠就别为难小的了!” 自家少爷刚警告了他,除非他真不想再待在少爷身边了,他可不敢多嘴多舌。 除非……除非老侯爷问起他再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他不说,傅明依抿了抿嘴,顿觉无趣。 想了一下又问道:“那迟姑娘呢,她有没有事?” 她却没有看到迟玉卿,哥哥只说她没事,她还是有些担忧的。 毕竟是迟玉卿帮了她,她当然得记着人家的好。 “三小姐放心吧,迟小姐好得很。”虽然说着好,不过他的语气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太好。 傅开也是替自家少爷不值,就好像是他傅家钦定的少夫人突然被别人拐去了一样,这种滋味委实不太好受。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傅明依就更好奇了。 不过这主仆二人都藏着不说话,她也无从打听。 想了一下,也只好先行回去了。 她虽然欣赏季无渊君子气概,但若是哥哥也对迟玉卿有意的话,她自是要帮着自家哥哥争取争取的。 她摸了一下别在腰间的香囊,心中也有了一些思绪。 …… 散场以后,周园便安静多了。 就连林中的鸟叫声也欢快得多。 “我还以为是佳人有约,可没想到竟是你,若我早知道是你,我想我一定不会来。”沈元清故作轻松的说到。 有人约他在丁香园一叙,却是没有姓名,他倒是好奇,便想看看这人是谁。 但他没想到方慧茹在园外等着他。 他自是知晓不会是她策划的,可他也明白她的心意,也只有狠心说出这些话来让她死心。 方慧茹手中捏着一朵花,花枝上还有细小的软刺她也浑然不知,就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元清哥哥,我知晓这些话并非你本意,你也不必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我,我说过的,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还从没有认输过。” “三皇子妃的位置,也一定是我的!” 她从小就习惯了和别人比,她不是天生的聪明人,从小到大她输过很多次,可唯独在喜欢他这件事上,她坚持了这么多年。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犯傻,就连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她却甘之如饴。 她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她也愿意成就他所愿。 她从一开始,便想的是如何做好他的皇子妃。 奈何她油盐不进,沈元清很是无奈。 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若她执意选择他,将来这条路有多难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承不起她的这份情谊,更舍不得伤害她一星半点。 他的心中住了一个青梅,早些年便是她了。 “慧茹,你和沈敏君不是一路人,你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 在沈元清看来,沈敏君已经不正常了,再和沈敏君交好,方慧茹迟早会变得和沈敏君一样。 听到他说起沈敏君,方慧茹手中的小动作停滞了片刻,而后轻轻一笑。 她将手中的花扔了出去,细白的手指上也染了一些血迹。 “元清哥哥,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可我知道,我和她一直都是同一路人!”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顾一切。” “就像是为了你,我可以违逆我所敬仰的父亲。为了你,我可以放下我所有的骄傲。为了你,我也可以变得满腹心机。” 她从始自终都是为了一个他而已。 她是在生沈敏君的气,可她也会在此时保护她。 在方慧茹看来,沈敏君比她还要单纯还要傻,她们又怎么不是一路人? 她说这一番话,让沈元清顿时哑口无言。 说到激动之处,她还落了泪。 她一哭,他便心疼不已,可想要安慰她,他也找不出安慰的话来。 一时间手足无措。 沈敏君不是故意博取他的同情,只是落了几滴眼泪便强忍住了泪水。 她红着眼开口道:“敏君是我的朋友,我会一直保护她,就像我会一直喜欢你一样。” 不管别人的眼光如何,她都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喜欢的人如此,朋友亦是如此。 ————————作者分割线 对不起各位了,我这个月可能就不会每天四千字这样更新,但是会保证每天两千字的频率。 我缓一缓,也想一想怎么把这个故事写好,谢谢支持!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146:我喜欢他 - 知矜 - 知妗 “我并不值得你的喜欢,往后别再傻了。”她清醒了,沈元清也顿时清醒了。 朋友也好,还是其他,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他不希望她再坚持下去了。 她说的句句肺腑,可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想要逃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他有野心,便得学会狠心。 不然,她只会成为阻碍他成功的一步险棋。 他赌不起,也不愿意为了她去重新规划蓝图。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帮你的!至少,我方家能助你一臂之力!” 虽然要说服她爹是有一些难度,可她愿意一试。 沈元清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算是有你们方家的支持又能如何?你应该知道,比起你,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方慧茹的确适合他,可方家对于他的帮助并不是很大。 除非皇帝下了圣旨赐婚两人,否则他是不会娶她的,就算他们互相喜欢。 为了那个位置,他必须得舍弃一些东西,而这里面,就包括真心。 他的一番话残酷又冷漠,方慧茹就是一颗心再坚硬,也是被他刺伤了。 “元清哥哥,你好狠的心啊!”方慧茹气得哑然失声。 她那无助的眼神也在牵动着沈元清的心,可他也只是暗中握紧了拳头,并未有所动作。 最后看了她一眼后,才无视她的眼神,慢慢转了身。 “我从未喜欢过你,也不想自欺欺人,看在旧日情分上,我只愿你以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他给不了她所求,还不如就此放手。 说完,沈元清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纵是她想追,也追不上他了。 “你想要的,谁说我不能给?我一定不会放弃的!” 她是心伤了,可她也没那么容易挫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方慧茹的眼神异常坚定。 在她心中,最敬佩的人除了自己的祖父以外,便是敬阳公主了。 敬阳公主也是一介女流,可她的本事却不容小觑,自己虽然比不上敬阳公主,可她也断然不会轻易就放弃。 方慧茹非但没有死心,反而还燃起了斗志。 …… 季无渊走得很快,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他便突然说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迟玉卿听到有一声奇怪的声音响起后他才借口说完走的,可她也不能阻拦他。 只是目送着他离开了。 她劝不回他的决心,便要想想往后改怎么办了。 他执意要站在沈元祺那一边,他们俩便是站在了对立面。 她不愿伤他,可是也不愿看到上一世的惨剧重现。 他若是知晓她的立场,他又会不会再愿意相信她? 还是说,他会狠心对她下手? 他有多绝情,她是知道的。 迟玉卿的心很乱,即便是身处静谧的桃花林中,也是无法静下心来。 走到尽头时,她正好碰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傅淮宴正站在尽头,幽深的目光打量着她,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自是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两人互相探视,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终究迟玉卿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这里可没什么热闹好看了,他却还没走。 听着她的语气,傅淮宴暗暗握紧了拳头,面上也是冷漠不已。 “你和季无渊是什么关系?”他是觉得她骗了自己,明明是想厉声质问她的,可说出口时却软了几分,还有一股子莫名的幽怨气在。 迟玉卿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想来他是看到自己和季无渊同行了。 这人素来肚量小,她是知晓的。 不过她也没想着心虚遮掩什么的。 “我喜欢他啊!”迟玉卿耸了耸肩,大方说到。 这和他们是不是同一条线没什么关系,她的心意便是如此,也谨防这厮误会,她便“口无遮拦”直说了出来。 听到她说这句话时,傅淮宴面上的怒容更盛,他心中的那团火也更盛了。 他紧紧捏着拳头,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 “不知羞耻!”他忍不住骂道。 寻常姑娘可不会将喜欢挂在嘴边,她却是大胆。 迟玉卿也没想跟他一般见识,只是白了他一眼。 而她的与众不同,令他恼怒。 “我是堂堂正正的喜欢他,我们都尚未婚配,又何来不知羞耻一说?”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她喜欢他,更没有错。 傅淮宴哑口无言,可他就是不爽。 无关她究竟是不是真心。 “不过你没有喜欢的人,也难怪会有此一说。”他不说话,迟玉卿反倒是接着说到。 回想前世,这厮到死都是孑然一身。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不喜欢女人,亦或者说是真清心寡欲,无心这世间情爱。 她只是自然而然的以为,他是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自是不知这其中滋味。 她话音刚落,傅淮宴便像是被她踩住了尾巴,立刻反驳道:“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说完,他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只不过是一时逞口舌之快罢了。 回想之后,也只有懊悔。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便是装也得装下去。 迟玉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有喜欢的姑娘?她怎么不知道? 她的探视让他心虚,傅淮宴也终于想起了转移话题。 “那这么说来,你是二皇子的人了?” 这件事也很重要,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傅淮宴也终于重拾了理智。 若她真是存心骗取他的信任的,他想他应该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见他又将话题绕了回来,迟玉卿便不得不作出答复了。 “谁跟你说我是二皇子的人了?人各有志,我也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和你该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仅凭她自是没有办法逆转乾坤的,可借着他的手,便还有机会。 傅淮宴的眼神中满是探究,她说这话时坦坦荡荡,不像是说假话。 可她方才说喜欢季无渊也是不假,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又会这么容易就动怒?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傅淮宴的脑子里。 147:无间道 - 知矜 - 知妗 “你是谁的人都与我无关,我也不可能和你是一路人,你最好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招!” 她说的一条船上的人,他却不知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她身后是迟家甚至于平南王,他更赌不起。 她的出现就像是打破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他看不穿也猜不透。 看着傅淮宴的冷面,迟玉卿倒也能理解。 她微微耸了耸肩,淡淡说道:“你信或不信那是你的事,与我亦无关。” 她所求的,从始自终都是山河无恙。 她不痛也不痒傅淮宴就更觉得她这人奇怪了,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一般。 “傅公子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她喝了那两杯酒,药效虽然暂时被她压制住了,不过始终得处理干净。 傅淮宴没说话,她便转身走了两步。 “等等!” 还未走出桃林,他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了。 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也不近。 迟玉卿回眸,不解的看着他。 “我是说……谢谢你帮了明依。” 他的语气有那么一些别扭,谢谢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迟玉卿一听原来是这件事,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如春风一般和煦。 “你若是早些说是来谢我的,便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 她猜是这厮专程来谢她的,正好就撞上她和季无渊游园了。 他对傅明依还挺不错,倒是一个好哥哥。 不过,就像今日一样,他虽然对傅明依很好,却始终是鞭长莫及。 想了一下,她还是又补了一句: “明依是个聪慧的小丫头,我很喜欢她。” 他大可不必想太多。 这人疑心太重,现在说得倒好,她可不确定他之后会不会翻旧账,认为她是有意接近傅明依的。 迟玉卿一说完,傅淮宴看着她意有所指的神情,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白了下来。 不待她说告辞,他倒是先甩袖走了。 看得迟玉卿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人性子果然古怪,若不是他们身处同一战线,她还真不愿意和他有所往来。 奈何人家是大爷,她惹不起。 看着迟家的马车走了以后,傅淮宴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正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沈元清也看到了他。 两人倒是在这时撞到了一起。 “你在看什么?”沈元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出来得有些晚了,看到傅淮宴还没走,自然诧异。 “没什么。” 傅淮宴收回视线,并未多看他一眼。 目光还有些不善,看得沈元清很是莫名其妙。 心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哪里得罪了他,方才在聚会上还有说有笑,这会儿倒是变了脸色了。 “我还有事,便就此别过了。” 他可不想再和沈元清说下去。 “诶你急什么!我还有要事和你相商呢!” 傅淮宴快速上了马,沈元清甚至还没走反应过来,他便骑着马绝尘而去了。 只留下沈元清站在原地呼喊,也没人回答他。 “真是个怪人!” 沈元清无奈,忍不住暗骂到。 …… 季无渊一接到信号,便赶了过去。 三王正在等他。 他一来,原本坐着的三王也站了起来。 “不知王爷这么急着找在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他的把柄握在三王手中,便不得不低头。 三王大笑道:“本王倒不知道小友还是个痴情种,你喜欢迟家那个小丫头?” 他本来可以将计就计,抱得美人归,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三王是过来人,又哪里看不穿他的心思? 面对三王的探视,季无渊面不改色,随之否认了。 “喜欢便过于言重了,王爷应该最清楚才对,成大事者若是被这些小情小爱牵绊,最后一定会一败涂地!” 他承认对迟玉卿是有好感,但也只能止于好感。 更何况现在他面对的是三王的审视,他就是喜欢也不会让他看出来,亲自将自己的弱点交到三王手中。 “你说得很对,本王也相信小友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不过……若是本王说让你娶了她呢?” 他不承认,三王也没有与他争辩,话锋一转,语出惊人。 季无渊抬眼,看着三王眼里的认真,他不禁皱了皱眉。 “王爷这是何意?” 三王明知道平南王在调查他,却还要让他去冒这么大的险。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娶迟玉卿为妻。 他没理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三王笑道:“本王不过是跟小友开了个玩笑罢了,小友不必当真。” 三王也不过是想看他的反应如何。 现在看来,这季无渊的确是个狠角色。 儿女之情左右不了他。 季无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眼神也更加阴翳。 “迟家那小丫头你娶不得,但沈敏君正是合适,为了大夏,也为了本王,便得委屈小友了。” 三王唤他来,自不是为了跟他开一个玩笑这么简单。 他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龄,这次三皇子选妃,他也不能落下。 迟玉卿不适合是因为她身后的迟家,迟家和平南王一心,他们没必要冒这个险。 但沈敏君不一样。 她虽然是平南王的孙女,可她的父亲却是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沈自瑜。 三王不敢打平南王府主意,却是将沈自瑜摸得透彻。 平南王年事已高,平南王一位迟早是要交到沈自瑜身上的。 沈自瑜也说不上有多聪明,牵制一个沈自瑜,三王自是得心应手。 而这之前的前提是取得沈自瑜的信任。 三王现有自己的立场,他自不可能亲自出面。 正好,来了个季无渊。 “王爷,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季无渊冷声道。 他还以为三王是在试探他。 “你放心,本王既然选择相信你,便会替你解决好一切后患,无论如何,平南王都查不到你的头上。” 而他要做的,只是取得沈自瑜的认可。 沈自瑜有野心,他想摆脱平南王的阴影,便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寻求合作,是不二之选。 而这个人选,一定会是呼声最高的二皇子。 身为平南王世子,孤注一掷的魄力倒是学了十成十。 对于沈自瑜来说,季无渊之才,也正是他所欣赏和需要的。 或许不用三王安排什么,沈自瑜便先一步发出信号了。 148:皇帝病情加重 - 知矜 - 知妗 而他只需要将季无渊这个变数把控在手里,让他为自己所用。 “但在下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计划!” 若是先前,他会因为自身的利益需求去走这一步险棋,可如今他却是不能了。 在三王眼里,他只不过是一颗好用的棋子罢了。 他的死活,三王也没那么关心。 平南王或许是查不出他的来头,可对他的猜忌却不会少。 按三王的计划来,他便身陷囫囵,既要在平南王父子二人中间周旋,还要稳住沈元祺。 他暗中能做的事,便少得多了。 或许,全得指着尚在这怀梁的北堂故。 但无论走哪一步,都是一招险棋。 只不过他现在若是翻脸,别说是永绥,只怕是连怀梁都出不去。 只怪当初没有亲手将季海解决掉,让三王顺藤摸瓜寻到了蛛丝马迹。 “小友是觉得本王是在同你商量不成?”三王脸上的笑容浮于表面,暗里却是藏着刀子。 季无渊无言,三王根本没有给他反驳的余地,他便是再三解释也是无济于事。 想了一下,季无渊还是应下了:“那便多谢王爷抬爱了!” 他总不会一直被三王拿捏,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说不定娶沈敏君便会是一个转机。 见他应下,三王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 这才坐下和他细细说起了计划的细枝末节。 三王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在下一盘大棋。 而他的这盘棋上,季无渊这颗棋子总是充满了变数。 …… 三皇子妃的最终人选还未敲定下来,皇帝倒是又犯病了。 常年靠药物续命,皇帝的身体亏损越来越严重,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个个都将脑袋悬在脑门上的,不敢怠慢也不敢用药过猛。 他这一发病,朝中劝立太子的声音便更盛。 皇子们也是静待着他松口,可皇帝显然不想顺应他们的心意,有平南王坐镇,他们即便是一口一个为江山社稷着想,也是不敢太过放肆。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绵绵细雨,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气。 春末的暖风和煦,便是冰冷的皇宫之中,也能感受到暖意。 平南王和皇帝共同游览御花园,两人都需要搀扶,可更加年轻的那一人却是需要一左一右的两人。 “咳咳……今日这天气倒是不错,咳咳……有皇叔陪同,朕想多走两步。” 皇帝拖着病体,便是说话都费劲。 听他艰难说话的人,也不禁紧锁住了眉头。 “出来走走自然是好的。”不过看着他,平南王也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又走了几步,平南王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道:“陛下的病,或许有一人能治。” 想到那个人,平南王的脸色并没有多好,他还得斟酌着开口。 一听自己的残躯还有救,皇帝也是燃起了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不知皇叔所说之人是何人?” 能救他的人,几年前便死了,还是平南王亲自动的手,皇帝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 平南王没急着开口,待宫人将他搀扶着坐下,宫人退去后,他才道出了那人姓名。 “可他不是……死了吗?”皇帝明显很是意外。 都这会儿了,平南王自然也不会再隐瞒。 起身老老实实的告了罪。 …… “臣绝非有意欺瞒陛下,但当年一事另有隐情,臣有不杀他的理由。” 平南王敢作敢为,坦坦荡荡。 他能将此事言明,皇帝又怎会治他的罪? “皇叔快快请起!您这般便是折煞朕了,您老做事最是有分寸,朕没有理由不信您!” 便是他平南王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放过古太医,皇帝也是怪罪不到他头上的。 对古太医的通缉是先皇下的,现在的皇帝对他也没那么大的恨意。 他甚至还有些可惜古太医之才。 现在古太医还活着这一消息对他而言,更是喜讯。 能活下去自然是最好的!哪怕活不长久,能多活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谢陛下!” “不过,要想请他出面,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或许以古月的超然医术真的能治,但能不能将他请来还是另一说。 是皇室对不起他,他对皇室心存怨念,心中的仇恨都难以放下,更别说不计前嫌给皇帝治病了。 这一点,平南王最是清楚。 他还记得和古月的那一场谈话,他眼中流露出的对他的恨意便足以说明一切。 若不是情况危机,平南王也不会将此事说出。 在暗流涌动的当下,皇帝若是出事,永绥必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他即便是能只手遮天,也只是在皇帝还活着的前提下。 平南王赌不起。 皇帝看平南王脸上的难色便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了。 他眼中的光也是顿时熄灭了。 “天命既定,朕也该认命了!”他本就是快油尽灯枯了,也不知还能拖到几时。 多活一天,都是上天对他的垂怜,他也不敢奢求太多。 他只是遗憾,他将这江山接到手里,却没有开创他勾画的理想盛世。 还几次让其陷入危机,险些背上千古骂名,他这个皇帝做得委实憋屈。 “陛下放宽心,臣一定会将他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这些话让平南王听着很是揪心,他分明是一国之君,却是这般的无力。 但还没试过,便不能这么早就放弃了。 这话是平南王说出去的,他便会将人带到他面前来,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还有一线希望的。 “那便有劳皇叔费心了!”皇帝倒是没抱多大希望,他只是很感激平南王。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平南王也担不起他的谢。 这件事不确定,两人索性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召见平南王,也并非只是游园。或许是当初是平南王在一众皇子中选中了他进行扶持,所以皇帝对平南王总是有些一种莫名的信赖。 比如在三皇子选妃这一事上,他便少不了询问平南王的意见。 “皇叔,老三的正妃人选您觉得哪家的千金更合适一些?” 这个问题,可并不单单是表面。 皇帝下不了决定,也想着平南王能给他一个见解。 149:掌控不住 - 知矜 - 知妗 沈元清势单力薄,与另外两个皇子相比,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参与这场皇位之争。 但天子之心,始终难以捉摸,他的势力不够,皇帝便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 这皇位,终归是要能者居之。还没到最后时刻,他们便还有选择的余地。 平南王和他同心,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先前他不曾过问只不过是在等着皇帝亲自开口。 “三皇子身后有傅家鼎力支持,并没有陛下所想的那么弱势,陛下也无需太过抬举他了。” 若是将武安侯小觑了,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虽说与另外两个皇子相比,是还差了一截,但人总是要在绝境中才能成长的。 大皇子且不说,二皇子都要年长沈元清几岁,对于他们而言,沈元清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若是沈元清自己没有能力站出来,即便身后的势力再庞大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一点,对于辅佐过两任君主的平南王来说,自是再清楚不过。 平南王的一席话皇帝自是认同,不过这样一想,这最后人选还真的不好定下。 “朕听说迟将军之女也在人选之中?” 他们怕的不是迟家,而是迟家人身后的平南王。 皇帝转念一想,横竖都是要给沈元清压力让他成长的,何不如就给他一个机会。 若是将迟家千金指给他做正妃,不用他们出手,自有人坐不住。 迟家是听他平南王之命行事,对于沈元清来说,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处处都是危机。 他的这个想法,平南王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并不可行。 平南王摇了摇头:“陛下有所不知,迟家那丫头并不是好掌控的。” 若真走这一步,变数太大了,一不小心还会适得其反。 迟玉卿和寻常闺秀有所不同,平南王一早便知道。 皇命是难为,她也可以做这个三皇子妃,但最后的结果如何谁也预料不到。 就像敬阳公主一样,即便是女子,也不能被低估。 而且,他承诺过迟延章,不会让他的女儿和皇家沾惹上关系。 他没理由违背自己的承诺,去做一件没有意义的计划。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从他平南王的嘴里对一个女子有这么高的评价,皇帝不禁也来了兴趣。 “皇叔这么一说,朕还真想见识见识这女子究竟有何本领了。” 虎父无犬子,迟家世代将门,即便是如今女儿当家,也是各有各的长处。 皇帝久病床前,听到的事至多就是朝堂风云变幻,这些事倒是鲜有耳闻。 不过他还记得迟老将军生前的威风,想来他的孙女也是不差。 这样一想,皇帝倒是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就应当配自己的儿子了。 平南王想了一下,淡淡说道:“会有机会的。” 应该也不远了。 时隔这么久,平南王倒是才想起来她的本领,既是找不到师父,让徒儿来充数也是一样的。 有她在,相信古月那个老东西便不会躲着不出现。 在这种非常时候,为了永绥的盛世江山,他也只得用这种办法来逼他现身了。 皇帝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有平南王在左右,他便能够松上一口气。 “不知皇叔将季海一案查得怎么样了?” 今日所说全是正事,平南王在宫外便是负责这些,皇帝虽然时刻关注,却也在等着平南王跟他汇报情况。 毕竟是跟细作有关,事关永绥安危,他作为一国之君自然得关心。 提起这件事,平南王便变了脸色,但他终究还是轻轻摇了两下头。 好几次看着都要有结果了,可查到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但古怪之处也在于此,这次的事明摆着便是有人布局,他以为这局是做给他看的,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以为季家人有古怪,但顺藤摸瓜他还查到了几年前的一些往事,最后证实什么事也没有。 也有证据能证明季无渊便是季家长孙,之前查到他的线索便无用了。 但平南王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这般简单。 或许破此局之人,便是季无渊。 “季家和敬阳公主尚有来往,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皇帝不清楚这其中始末,但也有自己的猜测。 对于敬阳公主这个皇姑姑,皇帝一直都是秉承着一颗敬畏的心。 他也清楚,若是敬阳公主有心,要想布此局,自是易如反掌。 世人都道敬阳公主的地位大不如前,但那只不过是敬阳公主没有之前那般高调罢了。 她才是不能被人小觑的存在,一直都是。 这些年,季家没落,仅凭一个季无渊撑起季家本就是对季无渊能力的夸大其词,他的确功不可没,但这里面绝对少不了敬阳公主的扶持。 季家也一直和敬阳公主有往来联系,即便是没有季庸作为中间人了。 所以敬阳公主一直便未曾息影,衰弱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只不过是不知这其中真相的世人是这么认为的罢了。 “是有些往来,但你皇姑姑她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此事或还有转机,且再看看罢。” 敬阳公主近年一直都是暗中动作,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她不会这么蠢。 这也断然不是她的作风。 “不过,她如今的立场并不明显,保持中立的人才最可怕。” 很明显,她是有别的心思。 平南王还算是了解她,刚好就提到她了,平南王也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是时候该好好查一查这敬阳公主了。 皇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敬阳公主的确是个可怕的女人,一直以来都是。 “若是能将季庸找到便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击溃敬阳公主,还是得让季庸出面。 可他们只知道季庸在什么方位,但他究竟藏身何处便无从得知了。 世人所掌握的消息是,他自从和敬阳公主和离以后,便隐居起来了。 找不到他大抵便是和阵法有关,季庸去过小瀛洲,他们便以为季庸也学会了一些阵法。 要躲起来,自是再简单不过了。 就连天家也是这么以为的,以为他只是心死,不知如何面对杀了他儿子的敬阳公主。 150:步后尘 - 知矜 - 知妗 听皇帝提起这件事,平南王并未接话,皇帝毕竟是差了一辈,敬阳公主如何,万万不该由他来评判。 可他是皇帝,平南王也并未出声反驳。 见平南王默不作声,皇帝懂得察言观色,也就收了声,没有提及此事了。 两人的谈话又绕回了三皇子沈元清身上,绕了一圈他的正妃人选还是未能敲定下来。 皇帝倒是满意迟玉卿,不过平南王认为不妥,他没必要一意孤行。 想着过两日再看看也不急,平南王陪着皇帝又多逛了一会儿才出了宫。 他此番进宫,暗中盯着的人可不少。 回去王府后,沈自瑜便已经在等着了。 但平南王也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便从他身旁经过了,并未让他跟着。 “父王,儿子是有要事要同您相商!” 沈自瑜自是不甘心,他更不明白,为何父王会对他这个亲儿子越发的疏离,就好像是陌生人一般。 平南王听到他的呼声,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只是轻声吩咐了身侧的下人两声,便走远了。 沈自瑜正想走时,下人却出来了,请他进去。 “世子爷,请!” 沈自瑜大喜,难得父王肯见他一次,他慌忙提起步子踏进了院中,由着这下人领着过去了。 平南王将身上穿着的朝服换下才出去见的他,虽说平南王此时着的是常服,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威仪却还是叫沈自瑜的心中忐忑不已。 还没来得及问候,平南王一个眼神便让他开不了口。 那审视的目光,让沈自瑜也无从开口。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后,平南王却像是早有预料,向一旁伺候的下人招了招手,倒了两杯茶之后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也只有他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沈自瑜。 平南王端起茶杯嗅了嗅便又放下了,这茶泡得不好。 “既然来都来了,便规矩坐下吧。” 平南王未发话,沈自瑜也不敢坐,茶上好了,他还端立在一旁,想着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 没想到还是平南王先开的口,有了他这句话,沈自瑜便像是得了圣旨一般慌忙坐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父王,儿子是来向您认错的,之前是儿子狭隘了,儿子知错!” 话到了嘴边,沈自瑜突然就改口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突然这么一说,但看着他父王那双鹰眸他便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 想到一些前车之鉴,他便谨慎了起来。 平南王倒是多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说。 “本王还以为你想步你八皇叔的后尘,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平南王漫不经心道。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足以让沈自瑜心惊肉跳了。 他不止一次的庆幸,他方才没有胡乱开口。 八王爷也是想要谋权篡位,最后落得个碎尸万段的下场,他知道父王是在警告他。 他虽然是平南王世子,可父王也并非他一个儿子,只不过他有幸先一步抢了这世子之位而已。 但若是平南王觉得不应由他来做这个世子,他后面可是还有胞弟等着接替他的位置。 “儿子不敢!” 平南王轻哼,他的心思,平南王又怎会不知? 的确,在他几个儿子中,沈自瑜是最有资格做世子的,也是最有能力的一个。 在此之前,平南王虽然严厉,也没有对他表示口头上的赞誉和认可,但对他的用心栽培却是不假。 但他没想到沈自瑜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早就应该和儿子谈上一谈了。 “你是很聪明,但你不应该将心思动在不该动的地方。我跟你说过,平南王这个荣誉能够世代相传,不过如若是你拎不清,这些荣誉便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平南王这三个字是他挣来的,也是对他的认可,对于他自己而言很是重要,对于永绥来说更是非同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是没有平南王,永绥也不可能有如今。 皇帝也不一定是如今的皇帝。 若是沈自瑜不明白,他大可以在驾鹤西去之时,将这个荣誉也带进地下相随。 至于他们,什么也不是。 不管平南王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没有人能够干预他的选择,即使是他的亲儿子也不能。 “儿子一直将父王的每一句教诲都牢记于心……” 只是,沈自瑜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为何平南王会如此衷心,他明明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便是做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也不为过,更别说是将这河山万里占为己有了。 偏偏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心辅佐皇帝,即便皇帝在位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实际政绩。 若不是他平南王一直鼎力支持,沈家这江山早就坐不稳了。 沈自瑜是不明白,但他也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而是藏在了心中,此时他不敢多说一句,若不然便是自找没趣。 也是到了他跟前,沈自瑜才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他不说,平南王却没打算就这么让他走了。 “本王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不过,你没这个胆子,敏君那孩子可是大胆得很,这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便由你这个父亲代她受罚。” 平南王虽然不关心女儿家的事,可沈敏君算计到三皇子的头上去了,这事毕竟包不住火,更是瞒不住平南王。 这件事传到平南王耳中后,平南王未作出反应,迟姝便先以管教为由禁足她了,也算是小惩大诫。 平南王自不会再去追究什么。 但他虽然是没有再管这件事了,却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沈自瑜作为父亲,放纵沈敏君是他的失职,这桩旧账该翻还得翻。 再结合沈敏君以前做过的种种,沈自瑜这个父亲可撇不来责任。 沈自瑜一听他又提起此事了,也不敢坐下了,忙站了出来领罪。 “父王息怒!儿子以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自瑜还是听迟姝说起了这件事,但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更有迟姝的劝慰,他至多是觉得沈敏君蠢笨,险些给他添堵。 但总归是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也懒得去追究什么。 没想到竟是惊动了他老人家,这就不得不让沈自瑜重新审视这件事了。 151:还是个孩子 - 知矜 - 知妗 沈自瑜再三保证,平南王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让他将茶喝光便送客了。 经由这一遭谈话后,沈自瑜的心思倒是收了一些,看上去的确像是悔改了一般。 不过知子莫若父,看着儿子离开的身影,平南王的眼神闪烁。 他如今尚在,沈自瑜是不敢轻举妄动,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但如今也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平南王暂时也还顾及不到这些。 被父王告诫了一通,沈自瑜本就是一肚子气,想到沈敏君,他便让人去请沈敏君了。 还是迟姝先来一步,她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个中缘由她一猜便知。 女儿是有错,但她在这种时候总归还护着她的。 “夫君,这天逐渐热了起来,妾身吩咐下人做了这绿豆汤,夫君不妨尝尝看。” 如今不过春末,暑气尚未步入这怀梁城,做这些自然是不合时宜的。 这汤是用来熄灭沈自瑜心中的无名之火的。 迟姝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能做好最妥善的处理。 沈自瑜自是听出了她什么意思,但是却没有顺她的意,更没有看那汤一眼。 “你来得正好,敏君如今越发的放肆,少不了你这个当娘的百般纵容!” 以她的聪慧又怎会不知如何教导女儿? 但其实迟姝也没怎么管教过沈敏君,大多时候都是王府的教习嬷嬷在教导她的一言一行。 迟姝只会在她犯错时站出来,将她保下。 听到丈夫的责怪,迟姝嘴角的笑容便有所收敛了。 “夫君说得是,妾身以后定会对敏儿严加管束!只是,说到底敏儿还是个孩子,妾身也罚她了,想她以后不会再犯了,夫君便绕过她这次吧。” 迟姝倒是没反驳他,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兜兜转转又说回了沈敏君这件事上,她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这话从她这个做母亲的口中不管怎样都是合乎情理的。 听闻此话,沈自瑜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她只比卿丫头小了半岁,却是半点都比不上卿丫头,这些话你也就是骗骗自己了,待她及笄,我看你还能替她找什么借口出来!” 只差半岁,眼看着就快了。 同样都是女儿,沈自瑜想到的便是备受自家父王青睐的迟玉卿。 倒是沈敏君,从小到大没少给他们添堵,在平南王眼中,沈敏君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孙女。 这一对比,沈自瑜难以消气。 走到门口的沈敏君也正好听到了他说自己不如迟玉卿这句话。 提到她时他那失望的语气,让沈敏君不禁跟着抖了两下。 还是下人行礼,里面的夫妻二人这才知道她来了。 沈敏君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就是给夫妻俩行礼也是低着头的,只是在最后起身的时候抬眼看了沈自瑜一眼。 她将不甘写在了脸上,却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默不作声,等着他的批评。 敏锐如迟姝,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想让这件事尽快翻篇,她便同沈敏君过了过眼神。 沈敏君却没有多看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安安静静的立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沈自瑜的怒气倒是没那么大了。 不过都叫她来了,也不是干瞪眼的。 “算计到三皇子头上,你还真是胆大妄为!”沈自瑜打量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她胆大是胆大,但论心机,她显然是不够看的。 也幸好她是这平南王府的大小姐,即便是她胆大至此,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可这次只是一次警告,更是意味着一定不能再有下次了。 沈敏君接收到母亲迟姝的暗示,心中即便是再不平,也忍下了。 她也重新跪了下去,将背挺得笔直:“女儿知错,父亲要罚便罚,女儿绝无半句怨言!” 也只有在犯错的时候沈敏君才会如此乖巧了,沈自瑜自然知道她的性子。 不过前面的话都让迟姝说完了,他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的确当罚,不过该由你母亲来罚。行了,你下去吧。” 沈自瑜心中有气,可要他想出什么惩罚来,他也是想不出的。 他便将责任都推到了迟姝身上。 前面她说小惩大诫现在可不管用了,待沈敏君及笄后若是再如此,便真是迟姝的责任了。 沈敏君只当是耳旁风,乖巧应下,便带着丫鬟回自己院里继续受罚了。 迟姝也明白沈自瑜在同她置气了,也没有再继续留下,将绿豆汤放下后,便去了女儿院中。 事到如今,迟姝自是不能不管了。 虽说迟姝一直袒护着她,但沈敏君对迟姝这个母亲的态度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 迟姝上门看她,她也漫不经心的。 但又比沈自瑜要好一些,有些话沈敏君是敢当着迟姝说的。 “你父亲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待过两日他气消了便好了,你也没必要和他置气,免得给自己找不快。” 迟姝看得开,并未将她的不理睬放在心上,还反过来劝慰了她两句。 尽管沈敏君也只是听了几个字,但她还是勉强应了两声,算是回应了。 迟姝也没想和她一般见识,正想着如何开口说些别的,就听见沈敏君反问她。 “母亲也觉得我不如迟玉卿吗?”沈敏君连表姐这个称呼都未带,直呼其名。 她紧盯着迟姝的眼神,想看看她是如何反应。 迟姝明显一愣,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了。 她轻笑道:“怎会?我们敏君是个妙人,谁也比不上。” 想来定是夫君那一席话让她伤心了,迟姝这样想着,到了嘴边的话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夸赞。 沈敏君不笨,但正如沈自瑜所说的那样,她的心机很浅,和她的胆识并不相配。 这样一看,自是不如人。 但迟姝是一个母亲,自是不会说出她不如人诸如此类的话来。 她嘴边的温柔笑意便说明了一切,看到这里,沈敏君的眼眸顿时便失去了光亮。 沈敏君最不喜的便是她这样一副慈爱的笑容。 “谁也比不上?呵,若我真是小孩子便也信了,可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知孩提了,母亲。” 这些话说出来,没有人会再信,只会惹人发笑。 152:白捡一女儿 - 知矜 - 知妗 迟姝本来也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总喜欢和别人比上一比,可看到她眼中明显的恨意时却还是愣了愣。 “敏君,卿卿是你表姐,在为娘心里,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迟姝是因为迟玉卿是自己的嫡亲侄女而对她好,是因为她们都姓迟。 但迟姝无条件的偏爱显然是偏向沈敏君这个女儿的,她甚至舍不得过多苛责女儿。 不过沈敏君在乎的点却好像不一样。 “够了!”沈敏君没有让她再说下去,沉着脸站了起来。 迟姝甚至都不明白她为何对迟玉卿有着这么大的敌意,明明两个孩子的关系应该很亲密才对。 也幸好卿卿那个孩子没有和女儿一般见识,若不然她还真不好同兄长和老母亲解释。 此事涉及太多,这种事本就隐晦,知道的人没几个,也就没有传开。 不然的话,沈敏君还免不了被人非议,眼看着她就要及笄了,便不能节外生枝了。 迟姝心疼女儿,还想着怎么劝说她,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女儿先变了脸色。 “我讨厌迟家姐妹!我讨厌迟玉莞,更讨厌迟玉卿!”沈敏君大声吼道。 她的眼中也闪烁着泪花,样子委屈极了。 迟姝可没有见过女儿这般模样,她嘴里的讨厌二字显然也不是随口一说的。 想到一些事,迟姝难免皱了皱眉:“娘知道你被你爹训了心里不舒服,可那件事你的确做得不对,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成真了,会给王府,给你爹,给你舅舅带来多少麻烦?” 到现在,迟姝也是想跟她讲道理的。 在迟姝心目中,女儿虽然性子急了一些,但还是明事理的。 正好就说到这里了,迟姝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女儿说道说道。 毕竟沈自瑜先前放出话来了,女儿这次的举动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母亲,所以连你也是在怪我是吗?”沈敏君这会儿哪里还能听到什么道理不道理的。 就好像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指责她一样,就连最维护她的母亲也开始责怪她了。 “娘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迟姝想要解释,沈敏君却是推着她往外撵。 一旁候着的小丫鬟一声也不敢吭,气氛很快便僵住了。 眼看着沈敏君就要关门了,迟姝也是真的怒了。 女儿越长大便越是不服管教了,迟姝现在想管,却已经是管不了太多了。 “敏君,你如今真是太放肆了!”她冷声开口。 回应她的却是“砰”的一声关门声,沈敏君未曾理会她,更不想再看到她。 任凭迟姝说什么,她也没有再将门打开。 “敏君,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走之前,迟姝还抛下这么一句话。 屋内的沈敏君听到后,只是无声落泪。 迟姝走后,沈敏君才打开竹窗,看着窗外的桃花含恨不得。 一会儿想着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就不该心软。 可她又想到了方慧茹,终究她还是太在乎这份友情了。 “迟玉卿!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 沈敏君恨死她了。 虽说沈敏君出身平南王府是令所有人都羡慕的,可她活得一直都很费力不讨好。 迟玉莞聪慧伶俐,一直都是母亲嘴里的榜样,沈敏君就是听不得疼爱自己的母亲夸奖别人,所以她一直都很用功。 她不管做什么都好像在追赶着迟玉莞,可母亲却从未夸奖过她一句,就连她做错事时,半句责骂都没有。 夫子告诉她,她如果不如人,母亲就会对她失望,但她如果比别人都优秀,母亲就会以她为荣。 就连她最崇敬的祖父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所以她一直都在和别人比,母亲喜欢迟玉莞那般面面俱到,她也可以端着。 即便她本来的性子并非那样,她也想像季芸娇那样嚣张,可她因为害怕给王府丢脸,害怕母亲失望,她只好做一个乖乖女。 迟家两个表姐,好在迟玉卿是个无用的,她也能松一口气。 可她没想到,迟玉卿最后竟成了她眼中最大的刺。 现如今她的心思被戳穿,沈敏君也懒得再伪装了。 她就是恨迟玉卿,她更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们越是称赞迟玉卿,她对迟玉卿的恨意便越深。 …… 难得天气晴朗,也没有什么风,迟玉卿便将之前搜集来的药材摆出来晒了一通。 春日的雨水密集,晴天倒是不可多得。 她在摆弄药材,双儿却从外边急匆匆的进来了。 “小姐,达叔和吉叔回来了!” 小丫头还挺高兴的,好几日没看到他们了,嘴边都挂着笑。 迟玉卿听到后,也是放下了手中的药材。 “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他们俩自然得好生招待,迟玉卿便让双儿先去斟茶了。 她洗干净了手之后才匆匆过去。 宴客厅中,周吉和赵达同双儿有说有笑的在话家常,他们二人本就没个正形,也是将双儿当成一家人了,说话也是没个分寸,三两句便将双儿说得满脸通红。 迟玉卿一来,双儿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忙窜到她身后躲着了。 “两位叔叔就知道欺负我们双儿,真是为老不尊!” 迟玉卿自然知道他们不会真的欺负双儿,也是打趣。 两人虽然是将迟玉卿当做侄女来看,但身份有别,还是先站起来见了礼。 迟玉卿也没拦着,只是笑着回了一个礼。 赵达嘴碎,立刻解释道:“小姐你误会了,我们啊是在关心双儿这小丫头呢!” “小丫头变大姑娘了,我们做叔叔的,不得为大侄女的终身大事发发愁?小姐,你说是吧!” 赵达这一说,双儿的脸就更红了。 “达叔!”双儿跺了跺脚,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种事,小姑娘自己都还没想呢,他们倒是先操心上了。 周吉也接话道:“双儿丫头,你可别跟叔们见外,叔也算是看着你这丫头长大的,我可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看的!” 双儿没了双亲也没了家人,遇上他们后,便算是又重新有了家人。 她本就比迟玉卿要大,差不多和迟玉莞相同年岁,只不过因为从小发育不良,看着比较小罢了。 赵达和周吉将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可不是着急嘛。 153:乖女儿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笑而不语,就看着他们逗趣,也是挺有意思的。 害羞过后,双儿鼓着腮,还颇有些不服气:“嫁人有什么好的,我才不嫁人,我要一辈子都陪着小姐!” “以后等天下太平了,我就跟着小姐一起治病救人!” 她虽然只是认识一些药材,可给小姐打下手她还是在行的。 就像胡神医一样,云游四海,悬壶济世。 双儿不止一次的想过往后的日子,每每想起,她就特别憧憬那样的日子。 所以现在就是真给她说亲,双儿也是不想考虑的。 和他们二人一样,从平川来到这繁华的都城怀梁,双儿的眼界也不止开阔了一点。 而这一切新生,都是小姐给她的,这辈子双儿都不会离开小姐。 听了双儿的宣言,赵达和周吉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对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好!小丫头志向不错,叔支持你!”赵达将石桌拍得响亮。 他们二人倒是不如一个小丫头通透。 他们俩自己本来也是孑然一身,倒是没有寻常长辈那样固执。 也十分的通情达理,他们将双儿当亲身女儿,却从不会左右她的想法。 更何况是跟着小姐,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呢? 迟玉卿看着眼神坚定的双儿,同她点了点头。 “你如今这嘴皮子可不得了。”迟玉卿想起了刚来怀梁时万分怯懦的那个小丫头。 如今也没过多久,双儿便适应了。 她知道,双儿为了名正言顺的做她的贴身丫鬟,私底下可没少用功。 现如今,要说双儿这丫头是个没见识的,定是不会有人相信。 迟玉卿这话的意思是带着夸赞的,双儿听出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心里却是极为开心的。 左右不急,迟玉卿也没急着询问正事,几人正说着话,那边迟延章也过来凑热闹了。 赵达和周吉现如今听迟玉卿号令,他们消失了几日,现在出现,迟延章还真是好奇。 正好就赶上了这热闹场面。 尽管他们二人对迟延章满是恭敬,可迟延章却是将他们当做老朋友,相处起来自是融洽。 “双儿丫头,既是如此,不若你便将他们二人认作干爹如何?” 一时兴起,没有人提起这事,迟延章便做了这个主。 虽说是认不认干爹都一样,但总归是有个名声。 有赵达和周吉做这小丫头的干爹,自是再好不过。 迟玉卿先前没想到这茬,如今父亲提起,她自是赞同的。 认了干爹,双儿就又有了家人,想起家人双儿便红了眼眶。 认不认干爹,还得是这小丫头自个儿做主,赵达和周吉即便是一万个同意,现在也得盯着小丫头,看她愿不愿意。 在几人的注视下,双儿抬眼看了赵周二人,眼中也有着一些小心翼翼。 她不好意思直接回答,便点了点头。 若不是迟延章在此,他们二人恨不得跳起来。 “那感情好!我们二人白捡一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他们二人难掩高兴。 可不是谁都能白捡到女儿的,更何况还是双儿这个小丫头。 “我当初第一眼看到这小丫头时就觉得有缘分,想不到竟是这般缘分!如此还得多谢侯爷和小姐为我们父女牵线了!” 周吉擅长说漂亮话,不过这次这些话却和漂亮与否无关,他是发自内心的。 赵达附和道:“对,多谢侯爷和小姐了!” “缘分天注定,两位叔叔得多谢老天爷才是。”迟玉卿眨眼笑了笑。 她随后又拉了拉还在感动的双儿的衣袖,又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示意她不该干看着。 双儿这才反应过来,眼泪汪汪的捧起茶盏来,挨个给他们递上了茶。 待他们喝完茶后,她也给他们磕了头行了大礼。 “干爹在上,女儿有礼了!” “哎!乖女儿!” 她一开口叫人,两人相视一笑,也齐声应了下来。 这礼便在迟延章父女的见证下完成了。 这些琐事说完了,便该说正事了。 迟玉卿让双儿先带人下去了,在不远处守着,这边便只有他们四人。 迟延章也在,迟玉卿也没有另作安排,他们便没有藏着掖着。 “小姐,我们去城西别院走了一遭,正如小姐说的那样,那里大有古怪。” 城西别院,前驸马季庸便住在那里。 可人人都知道他在那里,但从未有人见过他。 用深居简出来说并不恰当,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出具体的位置来。 纵然是他们有些顶尖的侦察能力,也是没有寻获出什么线索来。 就好像城西别院根本不存在一样。 听到城西别院这几个字,迟延章便猜出了她在查什么了。 “我听说你外祖父在别院外设了阵法,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既是他们二人都查不出,那便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迟延章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关心起季庸来了。 不过他没问,迟玉卿也就没有过多解释。 “若真是阵法的话,那就不奇怪了。”善于此术的人布阵并不奇怪,他们二人还觉得十分精妙。 若是将阵法用在战场上的话,便是有如神助了。 他们想到此处了,迟延章也想到了这里。 这时他再看向迟玉卿,眼里便多了一些探究。 终是没有别的什么发现,只是他们临走时才说到:“对了小姐,我们查到,敬阳公主和季家无渊公子似乎关系匪浅,昨晚,他暗中去了敬阳公主府。” 或许别人发现不了,但逃不过他们二人如猎鹰一般的眼睛。 迟玉卿在查之事和敬阳公主有关,他们便跟了上去,最后才得知那人便是季无渊。 他们本就沾亲带故,若是白日里登门拜访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夜黑风高的晚上。 那此事便值得深思了。 听到这里,迟玉卿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达和周吉自不会看错人,若不是确定那人是他,也不会如此信誓旦旦。 她是知道敬阳公主和季无渊有往来,可她以为是和二皇子有关,若不然敬阳公主前世也不会将她嫁给季无渊了。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若是为了拉拢他,季无渊又怎会夜半去见敬阳公主? 154:避而远之 - 知矜 - 知妗 即便如此,迟玉卿也只是深感疑惑。 不管是出于情意还是什么,她都不想去怀疑季无渊。 反倒是敬阳公主城府极深,她宁愿相信是敬阳公主在利用季无渊。 不过她是这样想的,不代表迟延章也是如此。 迟延章因为季海一事,本就对季无渊这个人留了心思,对他的印象也并不是很好。 又听到他和敬阳公主暗中有牵扯,迟延章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迟延章为平南王做事,此时他的立场自是完全在平南王那一边。 在这种时候,平南王最担心的却不是三个皇子之间明争暗斗,而是还藏在暗处观望布局之人。 而这些人中,敬阳公主这个皇姐绝对是有一席之地的。 赵周二人退下后,迟延章早就将笑容收了起来,面色还有些严肃。 “你在查敬阳公主?”虽是问句,但迟延章的语气可不是询问,他很笃定。 他们是一家人,迟玉卿本来也没想多加遮掩,正好今日他过来凑了这个热闹,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日在公主府做客时,女儿听外祖母讲了一个故事,但女儿觉得那个故事有些蹊跷。” 能够证实真假的也只有前驸马季庸了。 加之,迟玉卿也想知道敬阳公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总觉得敬阳公主的性子过于古怪,前世她只想着活好,却没胆子去注意这些。 现如今,她最不缺的可能就是胆量了。 换做是以前,再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查到敬阳公主的头上。 她简单将敬阳公主告诉她的那个故事转告了迟延章,只是将母亲葬身之地隐瞒了下来。 “这些事,我也听你娘说起过。” 人人都害怕敬阳公主,也只有季嫣怜惜自己的母亲。 嫁到迟家以后,季嫣便同他说过这些事,他听完以后,也和妻子一样,对敬阳公主的遭遇深表同情。 爱屋及乌,他根本恨不起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 更没有办法去谴责一个为了家国大义牺牲小我的公主。 这一退让,便是十几年。 若不是平南王同他说的那些话,他或许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只是,现在还没必要直接告诉女儿。 迟玉卿倒是没觉得奇怪,母亲是她养大的,自不会偏向别人。 可那些都是前尘往事,若是往前追溯,便不一定是如此了。 敬阳公主有几分真情,她可不敢去猜,也不能确定。 若说是因为她和母亲相似,那理由未免太过于牵强。 季芸娇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你说得对,这其中的确过于蹊跷了。” 迟延章先前是受到妻子的影响,那时候就只顾着和妻子一起怜惜敬阳公主这个丈母娘了,哪里还顾得上怀疑这其中的真假? 如今一想,可不就是漏洞百出嘛? 但想找到季庸,并非一件易事。 这世间精通奇门阵法的人少有,纳兰一族本是异类,多年前便所剩无几了。 这奇门阵法只怕也是差不多快要消亡了。 这几年,平南王也找过季庸,可无疑都是无功而返。 仔细一想,怎么着也和敬阳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迟玉卿若有所思,听父亲的意思,看来只有她知道敬阳公主的秘密。 敬阳公主将外祖父藏得很好,她以为能碰碰运气,却是认清了现实。 敬阳公主无疑是故意将秘密说给她听的,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咽在肚子里,不会告诉任何人。 而不得不说,敬阳公主这一招险棋走对了,她不能说,也的确不敢宣扬出去。 她的小伎俩也逃不过敬阳公主的掌控,她当然查不出什么来,只能说敬阳公主是等着她自己找上门去。 迟玉卿倒也没有气恼,本身她的谋略也都是跟敬阳公主学的,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摆她这一道也不为过。 迟玉卿服气。 证实找到季庸这条路行不通,她也没必要再耗费精力去猜了。 她也知道父亲要怀疑季无渊,她自己倒是先开了口,问他是怎么看的。 她都能猜到和二皇子无关,父亲便不用说了。 迟延章不禁皱了皱眉,道:“此人身上疑点重重,究竟如何,还要待仔细查证以后才有定论。” 但他知道一点,他不喜欢季无渊这个年轻人。 迟玉卿看着父亲脸上的神色,也有些苦恼。 这一茬接着一茬,她别说是和季无渊修成正果了,能不能过父亲这一关都难说。 迟延章这个父亲虽然开明,但他也是一个十分有原则的人。 季无渊的人品暂且不谈,可他却和多方都有牵扯,这样的人,在迟延章心里可落不得好。 就是他一直不喜的傅淮宴,只怕是都比季无渊要来得顺眼了。 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将二人做了一次比较,反应过来,迟玉卿不禁摇了摇头。 她心里还有念想,自是得替季无渊说话的。 “爹爹所言甚是,一切都有待查证,或许只是一场误会。” 她这明显偏向的话语,让迟延章都多看了她几眼。 “此人,爹看不透。你这丫头最好也是避而远之,知道了吗?”这样的人,离他远远的,才能不被利用。 不管女儿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都不希望和这人有过多交集。 迟玉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被他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她现在说什么也是无用的,索性她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迟延章走之前还提醒她,让她不要太相信敬阳公主了。 虽然没有说得太过直白,却也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迟玉卿便知道是平南王同他说了些什么了,不然前一阵子,他对敬阳公主的态度可不是如此。 平南王能知道一些内情也正常,不过父亲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意思,她也没有多嘴。 只是在心中小小的盘算了一下。 正好,晚些时候,敬阳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便亲自登门,给迟玉卿送上了“帖子”。 说是敬阳公主近来身体不适,想让她过去给瞧瞧。 她这下她便十分明确了,敬阳公主真是对她有所图。 若不是查过她了,又怎会知道她擅医,又找了这么个看病的由头请她过去。 要知道,她敬阳公主若真身体抱恙,自有御医看诊。 不过迟玉卿也没有过于担忧,反正就算敬阳公主不寻这个由头,自己也是要去见一见她的。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155:心口不一 - 知矜 - 知妗 虽然三王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不过要他躲过那些眼线去做一些事还是能够办到的。 更何况还有北堂故暗中接应他。 得知他还是去见了敬阳公主,北堂故明显很意外。 他也不明白,季无渊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可他却还要周旋在这些人当中。 照他这般玩下去,到时候能不能顺利返回大夏都是一回事,更别说是力挽狂澜了。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说了,季无渊这个身份用不了,我便还你一个更体面的身份。” 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胆战心惊。 可他并不领情,他的固执令北堂故十分气恼。 再怎么样,活着总比死了好。 知道他是关心,季无渊抬眼,颇为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你又怎知我不能釜底抽薪?” 这句话说完,想到了什么,他又接着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就是季无渊,至少现在还是。” 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个身份舍下,风光归故里,但绝不是现在。 他如今的处境,又何尝不像是北堂皇室?他若是能从这囹圄中脱身,那大夏便也能。 北堂故一时语塞,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了。我听说萧家派了高手前来杀你,你要小心了。” 萧家如日中天,北堂皇室中难免有软骨之人,发现这场密谋多年的计划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此时来暗杀他的刺客只怕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萧家人想要稳坐大夏江山,便必须将北堂皇室所有的希望都扼杀掉,季无渊是关键一环。 北堂故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忙,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且怕他们查到季无渊的身上。 到时候只怕他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萧家人此番怕是铁了心要将他铲除在这异乡,即便是季无渊的武功再高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直面恐怕没有多少胜算,想要活命也只有躲着了。 季无渊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也没有表现出有多惊讶,看上去比北堂故沉稳多了。 他比北堂故想的也更多,或许那些刺客的到来,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或许,他还能以此摆脱三王的控制,反将他的狼子野心暴露在外。 这样一想,季无渊已经在构想如何利用这件事了。 北堂故可跟不上他的思维,又将话绕了回来,担心他入了敬阳公主的圈套。 “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你真以为她能帮我们不成?”敬阳公主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白了便是北堂故不相信敬阳公主。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敬阳公主的确是个厉害的女人,正因为他的阴险毒辣,他才担心。 为表诚意,季无渊可是将大半部分的真相都告诉了她的。 谁又知道这个疯女人会不会将他一军,到时候翻脸不认人,他们可就走不掉了。 他的担心自是有道理的,季无渊也明白自己走了一步险棋,可他别无选择。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没有退路了。” 他的身后是北堂皇室,给不了他援助的北堂皇室,从他来到永绥那一天起,他就只有靠自己了。 季无渊一直都知道,他来了永绥,便再没有退路。 这是他推卸不掉的使命。 “罢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多活了这么多年,这条命算是你给我的,既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你我二人齐心协力,我就不信左右不了这命运!” 季无渊的无畏,多少将北堂故的斗志也激发了出来。 想到那些旧事,他的眼中也多了一些坚定。 季无渊却按下了他的肩头,轻轻摇了摇头。 “先看看再说,莫要轻举妄动。” 他纵然顶着五皇子的身份又如何?萧家想杀他也是轻而易举,待到五年之期到时,他能不能回去还是另一回事。 朋友一场,季无渊多少还是担心他的。 他这么一说,北堂故也只好长叹了一口气。 “我这条命又不值钱,若有一日你我二人中必须死一个,这条命我便还给你。” 他可以死,但季无渊却不能。 季无渊皱眉,还没开口,又听他说道:“北堂皇室皇室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萧家的命运也掌握在你手中,我希望萧家在你的手上灭亡,那样,我即便是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他的这些话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发自内心的。 便是冷心冷情的季无渊听到他这一席话后,也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不信你自己,总归也该信我。” 他嘴上说没有将北堂故当朋友,可在他心中,北堂故一直都是他的挚友。 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难得他的语气软了一些,北堂故也咧开嘴笑了笑。 “你这家伙总是心口不一。” 若不是他知道这厮的脾性便是如此,早就被他气死了。 想到这里,北堂故又想到了他和迟玉卿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自己察觉不到,可北堂故是局外人,他能看出来,季无渊对迟玉卿有所不同。 他不是铁石心肠纵然是一件好事,可他们却是实打实的对立面。 北堂故也不想拆人姻缘,但为了北堂皇室,为了大夏,他也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近来你说过的违心话多得数不清,我可得提醒你,这种时候,你若不守好自己的心,到时候只会功归一溃。” 近来季无渊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个无心无情之人。 可他越是如此,便越是证明他的心虚。 或者说,他是在自欺欺人。 听他又说到这件事上了,季无渊不悦,皱了皱眉。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是不是违心话,我比你更清楚。” 是或不是,也与他北堂故无关,季无渊很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更何况是在这件事上,他自己都无法做出总结来。 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北堂故气鼓鼓的白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就不该多嘴。 “你且看着吧,待那丫头知道你的身份后,还会不会对你这般痴狂。” 北堂故查过迟玉卿,也和她打过照面,他便知道迟玉卿是个十分特别的姑娘。 她对季无渊的倾慕不加掩饰,很是纯粹,可她定然也不会被情爱冲昏头脑,她可是迟家人,是定川侯迟延章的女儿。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156:一明一暗 - 知矜 - 知妗 听到这句话,季无渊面具之下那双眼睛微闪,但终是没有接话。 …… 圣上病情加重,傅淮宴也免不了待老侯爷前往宫中探望。 圣上也是许久未见到他了,今日一见倒是欢喜。 傅淮宴和沈元清便一人一边搀扶着他在宫中走动。 看着风华正茂的二人,皇帝也颇有些感触。 “你祖父的身子可好些了?他老人家年轻时是个不怕死的,如今老来了,便落下一身病。” 老侯爷毕竟是他的亲娘舅,皇帝自是记挂着他老人家的,纵是他的身子骨还不如老侯爷。 说罢,像是吹起了一阵风,引得皇帝猛然咳嗽了起来。 身旁的两人赶紧将他搀扶着近了一边的亭台歇脚避风。 待他平缓下来了,傅淮宴才是松了一口气。 “陛下尽管放心便是,祖父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倒是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才好!” 若是这阵风再大些,兴许便能要了他的命。 沈元清连声附和,言辞之中尽是诚恳,倒是让皇帝颇为动容。 皇帝病重,大皇子和二皇子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早就前来看望过了,不过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值得深究了。 说是看望,不如说是打探。 证实他还能活多久。 皇帝也是从皇子过来了,他又怎会不知他这些个儿子在想些什么? 沈元清争不过他们,也只有和傅淮宴凑到了一块儿。 但这并非就是一件坏事。 “朕知道你二人心意,放心吧,朕无碍。” 他还等着平南王给他找来神医,若是等不到,便也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 他看向意气风发的傅淮宴,眼中的欢喜更多一些。 都说皇帝宠爱他傅淮宴,这话确是不假。 若不然以傅淮宴闯祸的能力,就是老侯爷默认,也做不成这怀梁第一纨绔。 “再过几日,老三的三皇子妃便该定下了,你呢?你这臭小子又是如何想的?” 他比沈元清还大一些,如今也没个着落,皇帝知道他性子如何,倒是没有乱点鸳鸯谱。 但皇帝想的是自家舅舅,这傅淮宴不娶妻,最该着急的便是老侯爷才对。 纵是他不操心,早晚有一天老侯爷会亲自求到他跟前来。 皇帝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那一天了。 一旁被点名的沈元清听到后,特意站直了身子,对皇帝的安排,他没什么异议,只管听从便是。 即便是终身大事也一样。 傅淮宴不禁感到头疼,人人都拿婚姻大事来揶揄他,也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他们不再过问。 “只怕以我这名声,这怀梁的姑娘听了,也该退避三舍,陛下就饶了我吧!”他嬉笑着,也在自嘲着。 哪家正经姑娘,能看得上他? 正好,也给他挡了不少的麻烦。 他可不想娶妻,扰得府中不得安宁。 如今这样便好。 知道他是故意这样一说,皇帝倒也配合他,笑道:“你若是看上哪家姑娘,尽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傅淮宴也笑着应下,但只说是还不到时候。 待真有一女子能乱他心再说也罢。 皇帝知道他是在搪塞,也就没有再就此事说下去了。 话完家常,皇帝便找了个借口将沈元清先打发了,只留下傅淮宴一人守着他。 再无第三人耳目,皇帝看着他满含深意的问道: “你祖父前些日子便向朕递了折子,这事你可知道?” 老侯爷守着武安侯的爵位,却迟迟不立儿子为世子,为的便是等傅淮宴这孩子长大。 老侯爷对他的栽培,别人或许不知,可皇帝一定知道。 皇帝从一开始便知道。 如今傅淮宴长大成人,老侯爷也已年迈,这傅家迟早是要交到傅淮宴的手中的。 傅淮宴也不再嬉皮笑脸,恭敬应了一声。 老侯爷对他寄予的厚望,他这个做孙儿的自是知晓。 他此次前来,便是因为此事。 当然,探望皇帝的确也是重中之重。 见他眼神清明,背脊挺得笔直,皇帝也满是欣慰。 “你祖父没看错人,你是个好孩子。” 堂堂武安侯的长孙,若是平庸之辈才是奇了怪了。 自是有人猜测到傅淮宴是在装疯卖傻,可他们却想不到他乃至于傅家真正听命的人却是当今圣上。 “陛下谬赞!” 他本是谦虚一说,皇帝也就是过过耳朵。 “这世子也不是说坐便能坐好的,但如今局势既是已到这个地步了,那你也倒是不必再藏拙了。” “过两日,朕便许你一桩差事,若是当好了,这世子之位便也稳了。” 武安侯的爵位虽是世袭,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傅淮宴一直是纨绔公子示人, 若是直接将世子之位给他,难以服众。 老侯爷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 而现在,时机也该成熟了。 都这时候了,若是再没有动作,不仅会失了时机,往后的路也会更加难走。 “谢陛下!” 傅淮宴等的也是这一天,他一心壮志,自是满心欢喜。 他对这个世子之位,势在必得。 “朕知道你与老三交好,但你万不可在他面前多说只言片语,他能不能做我永绥的太子,还需得再考验考验!” “是!” 是了,若不是皇帝授意,他傅家自不会另辟蹊径毅然支持三皇子。 与其说是傅家选中三皇子,不如说是皇帝选中了他。 三个皇子中必有一人来坐这永绥江山,从他三人中择一人,究竟该选谁,皇帝心中自是有数。 只是,适合是一回事,但还需得再打磨打磨。 交待完这些事,皇帝便打算打发他了。 “陛下,我还有一事要禀!” 他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皇帝会意,便又坐了回去。 他说的三个字不是别的,正是平南王这三个字。 皇帝身边有一明一暗两人,平南王为明,不管是在朝堂上,亦或是这怀梁各处,都是由平南王替他出面行事。 而这暗中之人便是武安侯了。 他们本就是暗中行事,自是极为隐秘,平南王当然不知,他也一直在查武安侯,却是没有想到他会是时日无多的皇帝的人。 这事本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也,即便那人是平南王,便是被平南王打压,老侯爷也没有透露过只言片语。 157:给自己挖坑 - 知矜 - 知妗 两人素来就不对付,平南王在明,自是无人猜到他武安侯背后会是谁。 而傅淮宴听命于自家祖父,却又不完全听其嘱咐,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此时叫住了皇帝。 平南王在查季无渊之事,可查着查着却突然不了了之了。 就连留下的证据也都被毁得一干二净,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的,除了他平南王还能有谁? 虽说此事全权是由平南王在负责,可傅淮宴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不过他查的方向和平南王有所不同。 可平南王突然间不查了,他手中的线索也就没了用处。 他不知道平南王是查到了什么,亦或是因为什么而停手了,他总得给皇帝一个交待。 故而,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皇帝。 如今平南王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权力比皇帝还要大。 如此,便应当仔细提防。 “你的意思是平南王对朕有异心?”皇帝把玩着茶杯,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傅淮宴却是赶紧跪下请罪:“陛下,草民并非怀疑王爷,只是事出蹊跷,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瞧着皇帝的态度便知道他有多信任平南王了,傅淮宴倒也不是真的怀疑平南王有异心。 只不过他是觉得平南王或许还有什么事瞒着皇帝。 多留个心眼总归是没错。 “起来吧,朕自知你是一片赤诚之心,这次便算了,没有下次了。” 在他面前妄议平南王,也只有这小子有这般胆子了。 傅淮宴识趣的磕头应答:“谢陛下,草民记下了!” 他起身后,皇帝才抬眼看向她:“平南王如何去做,自是有他的道理,你既不是他,自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皇帝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平南王,他的身边能信之人不多,而平南王却是能让他睡个好觉之人。 所以他才放心将朝堂之事交之平南王之手,皇帝深知,给了平南王足够的信任,平南王也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陛下所言极是,是草民愚钝了!” 傅淮宴倒也没觉得亏,此番探清了皇帝的态度,他也好再做打算。 皇帝看着他低着头若有所思,不禁勾唇笑了笑。 心想果真是少年气盛。 “不过你既然对这桩疑案如此上心,不妨顺着你手中的这条线再查下去。” “可是……”他想说,他想查只怕也过不了平南王那一关。 刚说两个字,皇帝便又开口了。 “你放心,朕既是开了这个口,定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做得好了,说不定封赏便提前下了。 傅淮宴正打算谢恩,皇帝却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又堵了回去。 “不过如若你查不出什么来,届时平南王治你的罪,朕也不会出面作保。” 既是有胆子在平南王头上动土,便得有胆子担责。 不然便是只会逞嘴上功夫,也没什么本事。 傅淮宴一不留神就掉进了自己挖的大坑里,但这事是他自找的,也怨不得他人。 他便是再不情愿,也只有痛快应下了。 皇帝的心情倒像是极好,面色看着都红润了一些。 看着皇帝离开后,傅淮宴才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他本是想试探皇帝的,却是将自己给套路进来了。 就是皇帝给他胆子,要他在平南王跟前蹦跶,他也有些发怵。 但他方才都已经点头了,且君无戏言,傅淮宴也只有认下了。 只祈求老爷子知道了能对他下手轻点。 他没急着离开,沈元清又重新找了过来。 两人并肩走着,身后侍卫离得很远。 “陛下对你的婚事颇为上心,或许你与方姑娘还有机会。” 没有对他提起别的事,傅淮宴一开口便是说这些。 沈元清若有所思,想了想,才问道:“如若父皇真是属意她,我要是推拒的话,你觉得父皇会应允吗?” 傅淮宴自是不解,看了他一眼: “你分明就是喜欢她的,她嫁给你做三皇子妃,有何不妥?” 三皇子妃的最终人选里一定会有方慧茹。 如今的方家是不若前些年了,但在朝堂上,最值钱的便是人脉,朝堂中方老爷子的学生数不胜数。 仅凭这一点,便足够了。 对于沈元清来说,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他本就对方慧茹倾心。 “你没有喜欢的人,你当然不明白。” 想到拒婚的可能性很小,沈元清也只有叹了叹气。 听他这么一说,傅淮宴顿时脸一黑。 他可是记着,前不久刚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在他看来,不过都是故作高深罢了。 “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了?”但他听着沈元清的话就是不舒服, 更不服气,便忍不住反驳了回去。 谁知,沈元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摇了摇头。 “我还不了解你?没有喜欢的人又不丢人,你还嘴硬起来了。” 沈元清说他对迟玉卿有意思的话,都不过是揶揄他的。 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傅淮宴一直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自然而然的以为他只是在利用迟玉卿。 不管是名声也好,还是其它的也罢。 他一口认定他是在说谎,傅淮宴差点就脱口反驳了。 不过想了一下,他还是将这个可怕的想法压了下去。 “懒得跟你说些废话,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天色渐晚,也是时候该回去领罚了。 沈元清默不作声将他送出了宫外,二人在宫外道别。 他亲自相送,傅淮宴自是知晓他是想问什么,可他又端着没有直接问出来。 反而是追出了宫外,他沉得住气,傅淮宴也没有着急。 直到傅淮宴上了马,正打算扬鞭而去,他才叫住了傅淮宴。 但他还没问出口,傅淮宴便指着天上的晚霞神神秘秘的开口道:“殿下放心,雨过天晴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完,不等沈元清反应过来,他便绝尘而去了。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沈元清看着他离开时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他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傅淮宴走了,他也转身低调回了自己的居所,不过他前脚刚到,后脚皇帝身边的内侍便过来了。 158:撞见,生疑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回府时,正好撞见了敬阳公主府的马车。 敬阳公主出行素来声势浩大,从远处便能一眼看到其阵势。 傅淮宴难免好奇,也立在一旁目送着这排场过去。 不过,一阵晚风吹过,吹来了一阵熟悉的药香味。 这个味道他再清楚不过,想到什么,他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到了迟家,迟家下人相迎,下来的也的确是迟玉卿无疑。 将她送到,那马车又原路折返回去了。 傅淮宴躲在角落里若有所思,她去见了敬阳公主? 敬阳公主想见谁便见谁,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那人是迟玉卿,那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可她又是敬阳公主的亲外孙女,去公主府见敬阳公主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目送着迟玉卿进去后,他才离开。 回去后,老侯爷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了。 老侯爷在院中纳凉,手里还捧着一卷册子在看。 不过天色已晚,月色尚且微弱,全指着一盏灯照亮,要看清册子上的字,可不是一件易事。 更何况是老侯爷这样的老人家。 傅淮宴心知肚明,自家祖父应是等了他许久了。 他拍了拍衣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确保妥当后这才上前请安。 “难得祖父有此闲情雅致,不知祖父看的是什么书?” 见他回来了,老侯爷这才放下手中书册,让老管家给他看了坐。 将茶沏好,老管家便识趣的退下了,院中就只剩下一老一小。 老侯爷将册子反着盖在桌上,傅淮宴倒是没有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少贫嘴。怎这会儿才回来,可是路上遇上了什么事?” 进宫一趟到出宫回府可要不了这么久,可他出去这一趟,回来竟这般晚了。 老侯爷一边问,一边端起了清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 余光也在状若不经意的看着他,观察着他的细微反应。 以傅淮宴对他的了解,自然知道他这老狐狸是故意这么问的。 快速想了一下,傅淮宴便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只是和三殿下多说了几句话,这才耽搁了。” 这不确定的事,他也实在不好直接告诉老侯爷。 也或许是私心,亦或者是其它,他说不清楚,反正没想将这事说出去。 老侯爷狐疑的看了他两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没有过多怀疑。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老侯爷便顺口问道:“陛下的身子好些了么?如何,陛下可是应允了?” 老侯爷一是关心皇帝,二是关心这世子之位能不能顺利交给傅淮宴。 这第一个问题倒是好回答,傅淮宴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的病愈来愈严重了。”若是寻不到救命的法子,皇帝的命数便如此了。 傅淮宴从记事起就知道皇帝身体不好,他如今长大了,皇帝的病也愈来愈严重了。 今日一见,似乎很棘手,若不然太医院那群太医也不至于整日提心吊胆了。 老侯爷皱眉,捏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傅淮宴回答他第二个问题时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应是应允了,不过……” “不过什么?”老侯爷还以为皇帝另有安排。 却不知其实是傅淮宴自个儿给自个儿挖了一口大坑。 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了,想着提心吊胆不如早些受罚,也好过和老侯爷兜圈子绕来绕去的。 …… 他将原委说完,再抬眼看老侯爷,正好就撞上了老侯爷如炬的目光。 “祖父您可千万别动怒,孙儿知错了,要打要罚孙儿都认了!” 他受罚可以,但若是将老爷子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他可担待不起。 他认错认得极快,眼中写满了诚恳二字。 不过正如他猜的那样,老侯爷果真动怒了。 “好你个臭小子,倒是惯会给自己找麻烦!” 一双鹰眸仿佛要将他看穿。 “事已至此,孙儿一定小心应对!”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这差事他既然已经接下了,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反悔才是不甚妥当。 老侯爷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横竖这是你自己捅出的窟窿,你这臭小子既是不知天高地厚,那我也管不了你。只要不危及傅家,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说这番话,便是证明老爷子是在赌气了。 话说回来,老侯爷又怎能不气?他以为傅淮宴虽然有自己的主见,但绝对是一个懂得进退的孩子。 可事实证明,倒是他低估了傅淮宴这个孙儿。 平南王指不定还在背后笑话他呢,老侯爷一想到这茬,便更气了。 傅淮宴无奈,也只好再解释一遍。 “祖父,您放心好了,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推脱不掉,就得坦然接受。 兴许, 这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傅淮宴就没老侯爷操心那么多了,想通了也就没怎么当一回事了。 “哼!”他眉宇间的自信,老侯爷还是欣赏的,不过想到自己此刻正在生气,他便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傅淮宴。 他不理会自己,傅淮宴也见怪不怪,也不管老侯爷听没听见,将此次宫中一行打探来的消息悉数告知。 “祖父,你说为何陛下会这般相信平南王?” 这一点傅淮宴自是不知晓,他是晚辈,有关平南王的种种传闻,多半是从坊间市井听来的。 要说这平南王这皇亲做到如此地步,可是此前都没有过的。 这种事说来隐晦,坐皇位的自是应当防着才对,可皇帝却是相反。 就说平南王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也不为过。 老侯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陛下信任那老家伙,自有他的道理,与你何干?” 这也是没有第三个人,若不然光是讨论这种事,就已是犯了错了。 老侯爷当然是比傅淮宴知晓的多一些,不过他自是不会再和傅淮宴说起这种事来。 傅淮宴耸了耸肩,也是噤了声。 既是不能说,那他便闭嘴。 “你可知,你父亲前两日去见了谁?” 老侯爷没说话,傅淮宴还以为他还在跟自己置气,也没敢应声,直到老侯爷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傅淮宴没关心过这些事,自是不知他是在卖什么关子。 “孙儿不知,还请祖父赐教!” 父亲最在意的当然是世子之位,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的获得老侯爷的认可。 159:撮合,劝阻 - 知矜 - 知妗 但老侯爷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不看重他,他自个儿心里也清楚。 他以为老侯爷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栽培傅淮宴身上了,也不会防范自己的儿子,这胆子便大了起来。 但他却忘了,如今这侯府还是老侯爷做主,他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老侯爷一清二楚。 “二皇子相邀,他却是想也没想便去了。” 虽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总归是没安什么好心。 与这事一比,傅淮宴犯的错,便不值一提了。 傅淮宴也是没想到父亲竟会犯这种糊涂,细想之后,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在傅淮宴的印象中,这个父亲虽然处处针对他这个儿子,但他至少知晓自己姓什么。 以前二皇子也曾暗中拉拢过,但父亲都拒绝了。 这回却是不同了,老侯爷既然如此笃定,便证明确有其事。 傅淮宴也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他犯错的,心中百感交集。 究其原因,不过四个字。 父子离心。 而这其中,却还有利益二字作牵扯。 老侯爷见他不说话,冷笑道:“你当他是父亲,他眼里可从未有过你这个儿子。” 老侯爷看得真切,一眼便看出了他的顾虑。 这句话将傅淮宴堵的哑口无言:“我只是……也罢,那祖父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既然他是从祖父嘴里听到这件事的,便是说明老侯爷并未戳穿傅端良,定然是闭着一只眼睛装糊涂呢。 所以傅淮宴更想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自是瞒不过老侯爷。 “此事不急,且再看看。他知晓自己去见二皇子一事瞒不过我的眼睛,事后却没有一句解释,你父亲可没你想的那般蠢笨。” 想来,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现在去追究,丝毫没有用处。 “孙儿明白了。”老爷子说不管,傅淮宴便也只有点头应下。 横竖是要个确凿的证据,不管最后如何处置他,反正傅淮宴知道,父亲的世子梦也该醒了。 老侯爷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只是他心里还在想着另一件事,便显得兴致不高。 老侯爷看出他心不在焉,想到傅开回禀的事,嘴角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傅淮宴回过神,便看到老爷子正对着他笑。 “我听说迟家那丫头似乎对那季家小子有意,你可知是真是假?” 傅开只说他是因为迟家姑娘失了方寸,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却是不知。 但老侯爷有兴趣,便去打探了一番,这一查倒好,查出了许多事来。 季无渊和迟玉卿早前便相识,这其中还有救命之恩的牵绊,这样一来,他家孙儿的机会便小了。 傅淮宴这小子分明是对那丫头有好感的,但偏偏又是不开窍,为了他的终身大事,老侯爷真是操碎了心。 老侯爷有意试探,傅淮宴却是没有察觉。 想到那日在周园桃林,那二人情深意切的模样,他心里便憋着一股气。 此番老侯爷又提起,他便变了脸色。 “祖父说这些做什么?她倾心于谁与我又有何干?” 她就是个富有心机的骗子。 傅淮宴刚对她建立起的信任,今日又是土崩瓦解了。 除非她能亲自向他解释一番,他再考虑要不要信她一回,傅淮宴这样想着。 他的反应全落在老侯爷的眼中了,老侯爷也不拆穿他。 只是故作惊讶的问道:“你真这样想?” 傅淮宴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撮合她与三殿下,他们二人倒是极为相配。” 就算他们没有结果,也不可能让季无渊娶了那丫头。 更何况老侯爷是故意这么一说的。 傅淮宴本来没放在心上,不过一听到老爷子说要促成沈元清和迟玉卿,他便有些心慌。 急忙说道:“祖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三殿下的婚事陛下自有定夺,我看您老还是别掺和了!” 只要他家老爷子不糊涂,那三皇子妃誓必不会是迟玉卿。 “我也就是给陛下提个建议,这事能不能成,端看陛下自个儿的意思,你着什么急?” 他就是随口一说,傅淮宴便急了。 老侯爷还能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傅淮宴可不信,为了打消老爷子的危险想法,赶紧劝阻他道: “祖父,您又不是不知道,以迟延章的心思,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您要真插手了,那他迟家真就该和侯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纵然老侯爷不满意迟延章投身平南王麾下,但他对迟家本就有亏欠在。 迟家没做错什么, 倒是他武安侯为人不仗义,老侯爷还想去老朋友坟前上两柱香呢。 再说老侯爷欣赏迟家父女,明面上不能走的太近,可私下却是不能将关系弄得太僵了。 傅淮宴正是知道这一点,便抓住机会,苦口婆心的劝阻他。 老侯爷白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又不是真老糊涂了,自然知晓这事不能做,这不是故意说来炸他这臭小子的嘛? “你懂个什么?行了行了,夜深了,你回去吧。” 老侯爷点到为止,不会跟他再废话。 “祖父……” 傅淮宴还想说什么,但老侯爷却不给他机会。 喊了一声,候在远处的老管家便过来了,得令将他给请了出去。 “时候不早了,少爷您还是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待明日再来也不迟。” 明显老侯爷不想再和他多说,老管家一看便知。 不过老狐狸一般都是秉持着一张笑脸,傅淮宴也不好再胡搅蛮缠,看了院里一眼便甩袖走人了。 他心想这个老头子还真是固执,他都说了不妥,他却是油盐不进。 傅开提着灯笼在外面等着他,见他一出来,便快速迎了上来,给他照亮路面。 傅开将周园看到的事告诉了老侯爷,本就心虚,所以这几日傅淮宴出门,如若不是点名让他跟随,他都不敢凑上去。 今日这般殷勤,还以为他将这事给忘了。 可傅淮宴看到他时,目光却是不善。 “少爷,你这么看着属下做什么?” 傅开紧张到差点将灯笼扔出去,夜里本就凉,傅开被他吓得不轻。 160:赴宴,装模作样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又盯着他看了几眼,最后倒是什么也没说。 眼看着他都要走远了,傅开赶紧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 仲夏时分,皇后娘娘宴请了怀梁四品以上的官家小姐入宫赏花。 迟玉莞和魏霆江的婚约还在,她便不在应邀之列了。 迟家也没有女主人,迟玉卿随同小姑迟姝,带着沈敏君一同进了宫。 自那日一闹,沈敏君和迟姝之间的关系便一直未能缓和。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迟姝虽然气她,可心里还是更偏向于她的。 迟姝也怕对迟玉卿太好,又惹来女儿不快,便只是客套的询问了几句家常话而已。 这些迟玉卿都看在眼里,但并未放在心上。 实话说,她对沈敏君并没有多大的怨恨,前世她们甚至没有过多交集。 在她看来,沈敏君只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罢了,生在平南王府,她与生俱来便有着非比常人的骄傲,这也在所难免。 进宫后,迟姝要先去见皇后,便让她们俩跟着宫女去与别家小姐碰面了。 在马车上两人没说过什么话,可进了宫后,没再迟姝的视线下,沈敏君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迟玉卿是对她没有敌意,但架不住沈敏君会胡思乱想。 她的神色越是从容,沈敏君便越觉得她是在挑衅自己。 反正被拆穿了,沈敏君也懒得和她再装什么姐妹情深,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大有现在便一较高下的意思。 迟玉卿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样想着,也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敏君妹妹,你好歹遮掩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迟玉卿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在敬阳公主府求生时,沈敏君还活在蜜罐子里呢。 这姑娘自以为满腹心机,殊不知她是将心机都写在了脸上。 她的身份高贵,那些个精明的闺秀个个都捧着她,与那些人比起来,她倒是过于单纯了。 她的这句话,将沈敏君气得眼睛都圆了。 “迟玉卿!”沈敏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面上也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沈敏君心里还含着恨呢,被她这么一刺激,就差没冲上去和她打一架了。 但奈何前面还有小宫女在,再怎么也不能被人看了笑话。 她便是咬牙切齿,也只能忍住,将这笔账先记下了。 看她有气没地儿撒,迟玉卿的心情倒是不错。 但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树敌,迟玉卿继续说道:“我没功夫和你斗智斗勇,我希望你也不要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她是平南王府的嫡女,代表的是平南王的面子,她的行事说话都不能随意。 平常如此,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宫宴上了。 迟玉卿知晓这姑娘易冲动的性子,若被人利用引得她不悦,再发起疯来,坏了这宴会,那便不是小事了。 所以即便是装,也要像模像样。 这些话要提前说好,如今最多是遭她两个白眼,倒是没什么坏处。 果然,沈敏君瞪了她一眼。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真是没皮没脸!” 她是说反话,沈敏君便反着她的话来说。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不变就是了。 最先到场的莫过于宫中的公主了,但她们看到沈敏君过来了,也是特意站了起来迎接。 长公主和三公主皆已成亲,唯有一个尚且年幼的五公主在她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敏妍姐姐,敏秀姐姐。”两个公主年长,沈敏君即便是压根没将她们放在眼里,这会儿也是要笑着打招呼的。 “民女见过长公主殿下,三公主殿下,五公主殿下。” 迟玉卿随她一起过来的,见了三位公主,在沈敏君见礼后才一一行礼。 连最小的五公主沈敏薇也没落下。 迟家人的风骨独有,迟玉卿不卑不亢的行礼,直将两个公主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你是迟玉卿?”三公主要小一些,和迟玉莞相差不大,看到迟玉卿,她便想到了迟玉莞。 再和沈敏君站在一块儿,很容易便能猜出她的身份来。 只不过,这和几年前她看到的迟玉卿有所不同了。 两位公主本就没见过她几回,乍一出现在面前,还真是让她们惊讶了一回。 迟玉卿笑着点了点头。 三公主健谈,便多问了她几句,但句句都是有关迟玉莞的。 “也是许久未见过阿莞了,改日本公主设宴,还请二小姐代为转达才好。” 三公主的热情,就是连迟玉卿也吃不消。 不过这三公主和姐姐的交情可没那么深,姐姐的朋友不多,三公主勉强算一个,但也仅是限于普通朋友罢了。 都说无事献殷勤,看来这三公主也是有所图了。 但迟玉卿还是笑着应下了。 长公主虽然对她好奇,但明显还是对沈敏君更加殷切一些,三公主拉着她说话,长公主便和沈敏君说着笑。 五公主沈敏薇看她们的眼神中,尽是好奇。 察觉到她在盯着自己看,迟玉卿对小孩子没什么恶意,便回了她一个友善的微笑。 她这一笑,五公主便像是讨到糖吃了一般,很是高兴。 小姐们陆续到场,有的是为了三皇子妃的位置而来,有的却是纯属来看热闹的。 小姑娘一多,这场面便格外热闹。 三五成群,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有两位大公主在,这些个小姐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靠近沈敏君可。 见三公主和迟玉卿相谈甚欢,那些个姑娘便像是忘了先前说过迟玉卿什么话小了,一个个皆是附和着夸赞她。 “二小姐比起你姐姐却是不差分毫,方才未走近时,我还以为是玉莞姐姐呢!” “可不是吗……” “二小姐生得真好看,迟家双姝倒是名不虚传……” …… 这些违心的话说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但听的人却是极为恶寒。 迟玉卿皮笑肉不笑的周旋于这些小姐中,将这些姑娘的神色也是尽收眼底。 从她们的神色中可是能看出许多东西。 见迟玉卿被缠绕,沈敏君不屑一笑,没那么多碍眼的人凑上来,她的兴致还算不错。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终于是找到了姗姗来迟的方慧茹。 161:亲如姐妹,回礼 - 知矜 - 知妗 方慧茹也是过来先同三个公主见了礼才站到了沈敏君的身边。 自从上次周园一别,两人便没有见过了,沈敏君想向她道歉,但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方慧茹从方才进场时,注意力便在迟玉卿身上,又见迟玉卿也盯着自己看,两人的目光交汇,似乎在说些什么。 沈敏君见方慧茹都没有看自己,便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慧茹姐姐,对不起……” 过后沈敏君最过意不去的就是伤害了方慧茹,虽然最后她的计策没有成功,但她的心中还是怀着很深的愧疚。 听到她的道歉,方慧茹这才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能主动道歉实属不易,方慧茹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傻丫头,我何时怪过你?” “可是我……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吗?” 沈敏君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满是感动。 几乎所有人都埋怨她,却只有方慧茹真心实意。 她越好,沈敏君便越觉得愧疚了。 她明知道方慧茹喜欢沈元清,还给方慧茹添堵,方慧茹的大度也让沈敏君脸红。 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方慧茹耸了耸肩,认真回答道:“一开始知道是你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 她又不是真无欲无求,得知是沈敏君在捣鬼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懵了。 不过之后这局被破,细想之后她就不生气了。 因为她没有见过比沈敏君更傻的姑娘了。 分明是长在高门深宅里的姑娘,心机却如此浅薄。 就算她当时没有去拦截沈元清,她的计谋也不会成真。 因为迟玉卿才是个人精,方慧茹对迟玉卿知之甚少,但匆匆几面大抵就能看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是方慧茹的智慧。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能对着沈敏君说。 听到她说生气,沈敏君也是捏了一把汗,正欲解释,又听到她继续说道: “不过,你最后还是提醒了我,所以我早就原谅你了。而且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记得这句话。” “敏君,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一直都是。” 方慧茹没有嫡亲妹妹,府中庶妹倒是不缺,可她一个也瞧不上眼。 既是和沈敏君交好,不论一开始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现在对待两人的情谊是认真的。 方慧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一席话险些将沈敏君说得掉眼泪。 “慧茹姐姐,谢谢你能原谅我!”沈敏君骄傲惯了,谢谢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次数很少,但在方慧茹面前,沈敏君就没那么不可一世了。 方慧茹并没有多说什么,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暖的微笑。 那边,迟玉卿也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傅明依。 今天这场宴会和傅明依这样的小丫头没关系,她的存在感本来就低,这些个小姐自是不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要找到她,还是很容易的。 迟玉卿同三公主说了失陪,让其她姑娘顶替了她的位置,她便迈着小碎步到了小丫头的身边。 傅明依闻到那一抹好闻的药香味便抬起了头。 看到她,小丫头自然欢喜,脸上的笑意终于真实了一些。 “卿卿姐姐!” 傅明依一看到她,就不自觉的开始手足无措,在傅明依眼里她太过夺目了,以至于傅明依的目光都不知道究竟该落在何处。 其实方才她来时便看到迟玉卿了,但那时迟玉卿正和三公主侃侃而谈,她没那个勇气上前打招呼,也只敢藏在一群小姐中,堪堪向三位公主行了礼。 随后就又退了回去,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远处的迟玉卿发呆。 就是和公主站在一起,她也是不输半分的,那时傅明依看她的眼神中又带了一些羡慕和向往。 迟玉卿笑着应下,见她将自己送给她的香囊戴在腰间,还是颇有满足感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傅明依低头看了一眼香囊,想了一下她便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给迟玉卿。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说话也是慢吞吞的。 “不……不敢与卿卿姐姐的手艺相比,还请卿卿姐姐莫要嫌弃……” 回去后,傅明依便一直在绣荷包,这些天里,她都不知道自己拢共绣了多少个荷包了。 但每一个她都觉得差了点意思,配不上迟玉卿送给她的香囊。 这一个还是她从里面挑的绣的最好的一个,现在要送出手,她心中自是忐忑。 迟玉卿自己都忘了向她讨厌过荷包这一茬了,从她手中接过荷包看了两眼,迟玉卿便喜欢上了。 荷包是青色的,上面没有太多繁复的花纹,但两面都有一朵高洁大气的玉兰花盛开。 小丫头的绣功很好,上面的每一根丝线的走势都是有条不紊,足以看出她的细心。 “真好看!明依,你的手可真巧!”傅明依的绣活比她好多了,这是实话。 迟玉卿的绣活不错,那也是当初在敬阳公主府逼着自己刻苦学来的,但绝对算不上上乘。 和自小便学习女红的傅明依一比,自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不过因为她绣的是香囊,注意力都在里面的香草中了,香囊的做工好坏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得到她的夸赞,傅明依的脸更红了。 下意识的就抬起了手,想要挠头。 不过,她一抬手,迟玉卿便看到了她手上的伤。 对于傅明依来说,做一个荷包不难,但要做一个满意的荷包便得下功夫。 甚至于晚上,她都还在油灯下做着绣活,这一不注意,便很容易受伤。 傅明依不以为意,但迟玉卿很是过意不去。 小姑娘的手和她哥哥一样好看,这受了伤可就影响美感了。 傅明依是觉得丢人,便将手藏了起来。 “让卿卿姐姐见笑了……” 迟玉卿叹了叹气,在身上摸出了一个约莫拇指大小的白玉瓷瓶来。 自从上次和傅淮宴遇险一事过后,她便随身都带着伤药了。 以前和师父云游四方时,这些事都用不上她来操心,可现在师父不在身边,她总不该再让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162:猜测,吃味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将瓷瓶递给了她,柔声说道:“以后要将自己的手好好保护起来,知道了吗?” 这么漂亮的一双手,留下疤痕便不好看了。 如今人多,也不适合上药,傅明依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将瓷瓶收进了怀中。 “卿卿姐姐,你真好!” 傅明依没有办法去具体形容这种感觉,但她很享受被呵护的感觉。 傅明依话少,但和迟玉卿在一起,她便能多说几句话来。 迟玉卿是从父亲嘴里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武安侯府该是要变天了,她便猜到是要傅淮宴推出来了。 这倒是和前世的走向不大一样。 前世傅淮宴是在沈元祺继位同年才领了册封的。 他的世子之位拿得也是属实不容易。 虽说老侯爷不看好儿子傅端良,但奈何傅端良一心都在世子之位上,和傅淮宴斗了好几年才终于被傅淮宴赢了一筹。 可那时候已经是晚了,傅淮宴这个纨绔世子上位,依旧没有力挽狂澜。 也许是因为她的出现,搅乱了一些事,这也使得很多命运出现了转折。 目前来看,这些转折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有益的。 傅淮宴早日坐上世子之位,便能早些发挥自己真正的才能。 扶持沈元清上位的计划,便又成功了一些。 只不过,父亲也是在和平南王闲聊时说起的,还没有得到证实。 正好她又和傅明依凑到了一块儿,她便打听了几句。 她向傅淮宴示过好,只不过傅淮宴并没有领情,最近这几日更甚,他好似是有防备一般,她的人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到。 “我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啊,卿卿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傅明依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迟玉卿以为他会有什么动作,至少要提前做好准备。 但似乎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无事,我就是随便问问。那傅爷爷呢?我听说他老人家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吧?” 虽然是转移话题,但迟玉卿也是真的出于关心。 老人家身子骨本身就弱,再生病的话稍不注意便能去半条命。 说来,迟玉卿有好几年都没有见过这老爷子了。 老爷子年迈,便一直待在侯府未曾外出过,迟玉卿回来怀梁后碍于两家的结,也未曾登门拜访过。 她光是听别人说起老侯爷如何如何,自个儿还没亲眼见过呢。 傅明依又是摇了摇头,答道:“不瞒卿卿姐姐,我其实并不知晓的。” 老侯爷向来都是独居,平日里又只见傅淮宴一人,就连她父亲也是得经过老侯爷的允许,才能前去拜会的。 傅明依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三小姐,又怎会知晓这么多? 说这话时,傅明依倒是没有觉得多委屈,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迟玉卿却是心疼这个姑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说道: “改日我会上门拜会傅爷爷,顺便再送你一些东西。” 迟玉卿可没有闲着,她虽然一直关注着敬阳公主那边,但这些日子她可是做了许多事的。 包括给这小丫头调理身体的药,上回她便偷偷替小丫头把过脉了,知道要如何帮她。 正好,她也想去看看老侯爷。 当然,首先还得向她家老太太打声招呼,所以这话只是先说出去,具体什么时候,还得再看看。 傅明依一听她又要送自己东西,既有些期待,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好像没什么好的东西再回礼了。 但迟玉卿说要去她傅家走一遭,傅明依当然高兴还来不及。 但傅明依不知道迟玉卿和老侯爷之间是有什么渊源,一直当她是因为自己。 小姑娘心中无比雀跃,看着也是比之前要活泼多了。 迟玉卿也没有说太多让她失望的话,两人说着说着又绕回了这场宴会。 贵女们一个个差不多都到齐了,应邀前来的皇室宗妇也是相继就坐,唯有皇后还没来。 这场宴会虽然是以皇后娘娘的名义组织的,但这些人都不是傻子,都知道皇后只不过是挂了个名罢了。 毕竟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为了给三皇子选妃,皇后和三皇子可没有关系,她恨不得将其搞砸,自然不会太积极。 不过,皇后没来,皇帝身边的内侍却在。 众人哪里还敢多嘴多舌,皇后没来,他们便乖乖等候着便是。 今日参加这场宴会,适龄的姑娘其实并不多。 朝中大臣都有自己想站的那一方,自然不会愿意和三皇子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当初圣上要给三皇子选妃这一消息一传出,怀梁的媒婆便格外的忙碌。 该嫁的嫁,该定亲的定亲,剩下的姑娘除了极个别尚且说得过去的之外,便只剩下一些不太好说亲的姑娘了。 像傅明依和沈敏君这种还未及笄的姑娘,都是拉来凑数的。 若不然,便是在打皇帝的脸。 傅明依对这选妃之事也并不感兴趣,严格来说,她只对迟玉卿感兴趣。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方小姐了。”傅明依在包括迟玉卿在内的待定姑娘中扫了一圈后,最后得出了结论。 有方慧茹在,便不存在竞争,毕竟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但迟玉卿是个例外,傅明依这个八卦小能手知道那么多的内情,自然知道为什么不会是迟玉卿。 迟玉卿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她很喜欢方慧茹眼中的自信,以及那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骄傲。 方慧茹是可以与沈元清相配的。 而且前世他们便是相扶持的。 两人盯着方慧茹看了一遍,正好方慧茹也看了过来。 傅明依心虚便低下了头,迟玉卿却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她示意了一下。 两人同时将杯中的果酒饮下,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有着天生的默契一般。 她们两人的互动落在沈敏君的眼中,沈敏君还有些吃味。 她闷闷不乐的将自己那杯果酒大口饮下,呛得她差点在众人面前失仪。 方慧茹自然关心她,忙放下酒杯,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这酒不宜多饮,只尝两口便好了。” 虽然是果酒,但终归还是酒,她这样的小丫头喝多了也是要不得的。 方慧茹是关心她,便多说了两句,沈敏君却是拂开了她的手,面色有些冷。 方慧茹无奈摇头,如此,便知道她又是使起小性子了。 163:敌意,藏拙 - 知矜 - 知妗 方慧茹倒是想说些什么,不过她又想到了沈敏君是有母亲教导的,她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见方慧茹没有再看迟玉卿那边了,沈敏君这才喜笑颜开,又主动跟她说起了话。 姑娘们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着,欢声笑语最是悦耳。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扯着尖锐又细长的嗓音打破了热闹。 场面这才静了下来,姑娘们纷纷低头行礼。 皇后素来低调,所以排场并不大。 只是在气势上压了站在她身旁的迟姝一头,论美貌与贵气,却是远远不及的。 话说回来,倒也只有身为平南王世子妃的迟姝,敢抢皇后的风头了。 别家小姐都低着头不敢窥视,迟玉卿却在人群中抬头看了好几眼。 她对这个皇后娘娘还真没有多少印象。 前世大皇子一党没有斗过沈元祺,皇后之位自然也是易主了。 不过她听敬阳公主说过,这个皇后是皇帝的发妻,本身就不太聪明,若不是碍于她老实本分的性子,也轮不到她来坐皇后之位。 所以大皇子一党与其说是支持大皇子,倒不如说是向三王表忠心。 或许皇后明白,但也无可奈何,他们母子也只有依赖大皇子。 毕竟,不会有第二个傅家,像支持沈元清一样的支持他大皇子了。 来都来了,虽然不高兴,但皇后也没将不悦写在脸上。 皇帝身边的曹公公在看着,皇后就必须得高高兴兴的主持好这场宴会。 “诸位免礼!”皇后兴趣不高,只是淡淡抬了抬手,便和迟姝从两边的人群中走了过去。 落在了主位上。 她才一坐下,候在一边的曹公公便靠近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众人起身,乖巧坐下,等着皇后发话。 虽然不知道曹公公说了些什么,但皇后的脸色却是险些绷不住。 在这些贵女中扫了一眼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迟玉卿和方慧茹两人的方向。 迟玉卿不免皱了皱眉,她倒是不担心皇帝会给自己乱点鸳鸯谱,因为她看到皇后的目光分明是看的她身侧的傅明依。 只是她在傅明依之前,半挡住了傅明依。 傅明依和方慧茹?命运早就和前世不一样了,迟玉卿也猜不到。 可傅明依分明还未及笄,就算是要挑她做三皇子妃,三皇子又等得起吗? 看皇后的眼神,她总觉得不简单,可她又实在猜测不到。 傅明依也在到处乱看,看到不远处的方慧茹和皇后都盯着她们这边看,这两道眼神可都带着不善。 “卿卿姐姐,我怎么觉得皇后娘娘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参加的宴会无数,傅明依却鲜有成为焦点的时候。 她也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傅明依没往自己身上想,她还以他们盯的是迟玉卿。 一时间诸多想法涌入了小姑娘的脑海中。 傅明依想的是,她做了三皇子妃,那她哥哥怎么办? 她都还没有来得及撮合两人,如今便遇上了这样的事,若迟玉卿真被赐婚做了三皇子妃,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莫要慌乱,更不要乱看。”迟玉卿劝她赶紧收回了四处乱看的目光。 迟玉卿被这其中的缘由给难住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只是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听到她的忠告,傅明依便赶紧乖巧坐直了身子,不敢再乱动一下了。 迟玉卿回避了皇后的眼神,却是捕捉到了方慧茹的探究。 方慧茹一心想做三皇子妃,如今突然出现个疑似变数的人,还能放平心态已是实属不易。 迟玉卿大大方方的同她点了点头,并无挑衅意味,方慧茹这才收回了视线。 “明依,你似乎并不在应邀之列,今日又为何会进宫呢?” 迟玉卿先前理所当然的傅明依和沈敏君一样,都是前来凑热闹的。 可她方才又仔细看了一下,前来赴宴的贵女仅有傅明依和沈敏君这两人还未及笄。 沈敏君身份特殊不必多说,可傅明依来得却不应该。 傅明依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乖巧答复了她。 “祖父让我来的。” 这下便能说通了。 迟玉卿看着傅明依眼中的天真,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所谓选妃,其实不过是走走形式,真正的人选早就定好了。 不管是方慧茹也好,还是傅明依也好,她们都是牺牲品,就连自己从心的选择也不能左右。 “怎么了卿卿姐姐?”傅明依也不是真傻,看得出迟玉卿神色的不对劲。 迟玉卿不知道如何告诉她,便摇了摇头。 “无事,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 左右这是武安侯府自己的事,她不明白,也不能多管闲事。 她心疼傅明依这个小姑娘,却干预不了她的人生。 虽然迟玉卿是这般想的,但这件事还是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她又想到了前世面对命运的无力,在权势面前,她们又是多么的弱势。 迟玉卿想起了敬阳公主同她说的那些话,不得不说,是有道理的。 她什么也没说,傅明依也就没有再问。 皇后也将目光收回,笑着主持着这场宴会。 皇后以赏花为名,邀请这些小姐们展示自己的才情,还拿出了丰厚的彩头助兴。 大家都知道要比的是什么,也早就准备好了要展示的技艺。 只有迟玉卿和傅明依两人像看热闹一般。 迟玉卿知晓一会儿傅明依免不了要上去做做样子,她还不知道这丫头会什么呢。 她想了一下,便问道:“明依,你会弹琴吗?” 傅家兄妹都有一双好看的手,迟玉卿想着傅淮宴会弹琴的话,那傅明依应该也不差才对。 看一双美好的手拨动琴弦,是一种享受。 傅明依如实点头:“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傅明依其实什么都会一些,只不过一直都没什么人会注意她,所以大家才会以为她和她哥哥傅淮宴一样,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 以傅家门楣不至于苛待家中女儿,老侯爷特意请了先生教授她们,其它姐妹只学了一二,傅明依却是不敢怠慢半分。 只是她习惯了藏拙,平日里又一副胆小模样,自是不会有人想要她展示什么。 164:道歉,示好 - 知矜 - 知妗 她说是略懂,但眉宇间的自信却是不假,迟玉卿便明白这姑娘是谦虚了。 迟玉卿突然又问:“那比之你哥哥又如何?” 她突然发问,傅明依的面色却是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迟玉卿没注意她的面色,自然没看到她神色的变化。 她扭捏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道:“这个还真不太好说,卿卿姐姐以后便知道了……” 要傅明依说违心话来夸赞他,傅明依也实在说不出口。 纠结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只有亲耳听过她哥哥的琴声,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到迟玉卿眼里的好奇,傅明依才不会将实情说出。 迟玉卿自然没多想,她还是以为傅淮宴琴技斐然。 傅明依会弹琴,那便好办多了。 至少到时候不至于下不来台。 姑娘们按顺序拿了牌子,迟玉卿自然也没逃过。 傅明依凑过来看了一下,她拿到的号正巧就是最后一位。 排在她前面的正是方慧茹。 前面还有那么多的贵女,她们倒是不用急。 “卿卿姐姐,你打算展示什么?” 傅明依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傅明依还没有和她结识之前就听说了不少有关她的传闻,当然大多都是编排她的话。 现在和她成为了极好的朋友,傅明依自是不会去信那些传言的。 但傅明依对她的了解也的确不多。 迟玉卿看着自己手中的小木牌,目光微微闪烁。 “我还没想好,一会儿再说吧,不急。” 只怕她会什么不重要,因为这牌子根本就不是给她拿的。 和方慧茹抽到一前一后的顺序,又刚好在末尾,这其中要是没有什么猫腻,那才是奇了怪了。 只是她在想,要让傅明依顶替她的位置的话,那又会是谁来将她支走呢? 皇后和迟姝等人言笑晏晏,应是另有其人了。 反正顺序都在最后,想来也是不急。 她这般淡定从容,傅明依眼中剩下的只有崇拜了。 皇后说了几句话场面话,便开始了比拼。 只不过皇后早就知道一些事,对这些姑娘们的讨巧并不上心。 倒是和迟姝说起了沈敏君,沈敏君被叫了过去,就在皇后膝下坐着,瞧着倒是其乐融融。 迟玉卿一边吃着精致的糕点,一边观察着场上的动静。 看来皇后也有一些自己的心思。 但平南王可不是轻易就能拉拢的。 小姑迟姝也不单单是受邀凑热闹的,皇后若是说错一句话,这局势便得再变一变才行。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那边落单的方慧茹便迈着莲步过来了。 方慧茹的气势很足,傅明依都不敢多看她两眼,但方慧茹也没有故意刁难她,同她了点头,让她知趣的离开了。 闻到一股子书卷气,迟玉卿这才回过神来。 她一回头,便瞧见方慧茹正对着她笑。 但那笑容并不达眼底,没有人情味。 迟玉卿往后又看了一眼,傅明依在不远处对她做了两个小动作。 她又向傅明依点了点头,让这姑娘不必担心。 随后才回了方慧茹一个礼。 “上次的事是敏君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方慧茹主动提及了此事。 总算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迟玉卿挑了挑眉,道:“我是她表姐,自是不会同她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不过方小姐对她还真是非比寻常。” 迟玉卿虽是随口应答,但也是有别的意思在其中的。 就像她说的,她是沈敏君的表姐,而方慧茹一个外人,却要来同她道歉。 这听起来便十分古怪。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方慧茹却不以为意。 “敏君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只是淡淡道。 她和什么人做朋友,迟玉卿也管不着。 更何况方慧茹还坦坦荡荡。 前面最是热闹,她们这一方小角落里却是没什么人注意。 “方小姐,坐下说吧。” 方慧茹身材高挑,比迟玉卿还高处了半个头,看着她说话时,迟玉卿还得将头抬高。 能坐着说话,何必站着受累。 方慧茹也并不拘束,坐在了傅明依之前的位置上。 “你与你姐姐倒是不一样。” 这般近距离的打量,方慧茹也将她看了个仔细。 都知道迟家两朵花,听到的最多的却是迟玉莞这个大小姐的名字。 方慧茹先前也和迟玉莞惺惺相惜过,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方慧茹和迟玉莞倒是有些相像。 不过迟玉莞的性子好,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但都谈不上交心。 方慧茹觉得她对谁都一样, 便主动和她疏远了。 后来迟玉莞定亲了,便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人的关系也就更远了。 方慧茹一开始注意到迟玉卿,一方面是因为沈敏君恨她,另一方面也是迟玉莞的缘故。 她还以为他们迟家人都一样,可迟玉卿却好像又不一样。 她和人人都不喜的傅明依走得近,却又不是带着目的的,两人看着是真的交好。 方慧茹对她的好奇可不止这一点,她也看不透迟玉卿这个小姑娘。 她说的是废话,迟玉卿也不好接,便只是笑了笑。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方慧茹见她不说话,又自己接了话茬。 “我知道的,方小姐不必介怀。” 至少现在美人对她还没有恶意,迟玉卿也和气。 方慧茹倒是觉得她很奇怪,就好像没什么事能掀起她眼中的波澜一般。 “我比你大,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和敏君一样叫我慧茹姐姐。” 方小姐听着太过冷漠了。 “那我便叫你方姐姐吧,如何?” 迟玉卿没想和她深交,也只是你来我往的客套。 方慧茹愣了愣,才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那我便唤你卿卿。” 两人互道了称呼,便又熟络了几分。 方慧茹与她搭话,说的大都是与三皇子妃毫不相干的事,东一句西一句,什么话都说了,就是略过了想说的话。 迟玉卿知道她的来意,但她并不急,装作若无其事的和方慧茹兜着圈子。 方慧茹总不会一直拖到最后,她等的便是方慧茹自己开口。 165:执拗,提防 - 知矜 - 知妗 “好久没有和人聊得如此畅快了,让你见笑了。” 方慧茹说了许多话,嘴巴都干了。 “怎会,我倒是觉得听方姐姐说话很有趣。” 迟玉卿招来了宫女,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方慧茹面前供她润润嗓子。 方慧茹接过清茶,一口饮尽,这才感到舒服了许多。 “如你所见,我这性子挺不招人喜欢的,也只有敏君那丫头愿意与我交心了。” “我对她好,是因为她亦是真诚待我,不管别人对她如何评价,但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那个真诚的小妹妹。” 这话倒是不假,方慧茹秀外慧中,又满腹诗书,但人缘却不行。 当然,这和方慧茹清高的性子脱不了干系。 现在的方慧茹都是有所收敛,不像以前的她。 若不是因为沈敏君的缘故,沈敏君也不会被这么多人推崇。 所以方慧茹才会对沈敏君这般好,甚至好到超越了友谊。 原本方慧茹说的也是沈敏君,兜了一圈,又说回了沈敏君身上。 “卿卿也喜欢方姐姐,方姐姐才思敏捷,又长得漂亮,实在是个难得的妙人才对。”迟玉卿装作没听见她后面的话,笑着答道。 她本就没将沈敏君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也谈不上计较不计较的。 和方慧茹后续或许还会有一些交集,但她是真不想再和沈敏君纠缠。 被她这么一夸,方慧茹也很配合的红了脸。 含羞的方慧茹,没了那股子扎人的傲气,倒是真的美了几分。 所以迟玉卿这话也不全是哄她的,迟玉卿的一大乐趣便是欣赏美人。 更何况还是让她不讨厌的美人。 最后还是方慧茹自己先忍不住开口试探了她。 “我一直觉得,像你这般洒脱的女子就应该无拘无束才对。”方慧茹意有所指。 对三皇子妃有想法,便会有诸多束缚。 方慧茹为了情愿意背负这些,她也希望迟玉卿不要干预其中。 不管她能不能代表迟家,能不能代表平南王。 在挑明之前和迟玉卿做了朋友,便是她方慧茹留的一条后路。 从她下定决心要嫁给沈元清开始,就已经在慢慢替他部署了。 方慧茹虽然没有直接了当的说出,但她要表达的意思也已经很清楚了。 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并不奇怪。 她反而还很佩服方慧茹的无畏。 方慧茹很聪明,但她错以为自己是要与她竞争的那个人。 想到一些事,迟玉卿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作何反应了。 “方姐姐说得对,我自由自在惯了,最怕规矩多了。” 她这话也算是给了方慧茹一个答复。 见她眉眼坦荡,方慧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和迟玉卿站在对立面,她或许也并不是迟玉卿的对手。 这一点自知之明,方慧茹还是有的。 迟玉卿看了一眼后方的傅明依,又看了一眼方慧茹,眼神有些复杂。 “方姐姐,如若,我是说如若你不能得偿所愿怎么办?” 方慧茹喜欢三皇子,这并不是秘密。 她所愿,便是三皇子妃。 方慧茹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何意,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她。 “我只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进退,不论是不是他的……正妃。” 她方慧茹素来高傲,若不是因为那人是沈元清,她又怎会自甘堕落与人做侧室。 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这一步,将这种不知羞耻的话说给迟玉卿听,不是因为她对迟玉卿信任至此,而是她想告诉迟玉卿,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死心。 就算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她也无怨无悔。 知道她是个执拗的姑娘,但迟玉卿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并不傻,更不会甘于人下,我想做他的妻子,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她的目的,还是他的正妃,一步一步往上爬也罢,她总不会甘愿为她人做嫁衣。 方慧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迟玉卿看得明明白白。 有这样的对手,傅明依又怎会斗得过她? 迟玉卿担心的还是傅明依。 又或者是她想得太深了,也许最后三皇子妃还是方慧茹也不一定。 迟玉卿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便十分的杂乱。 有些事,她怎么也理不顺,也无人给她指引,她只有自己去探寻最终的真相。 把话说开,不管迟玉卿有没有听懂,方慧茹也没有再待着。 她是做足了准备的,自然不希望被别人抢了风头,便和迟玉卿打了招呼回去继续准备了。 她走了, 傅明依才敢回来。 “卿卿姐姐,她来找你做什么?” 傅明依在远处看着她们俩有说有笑,看着倒像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但傅明依清楚,她们并不熟,所以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慧茹就是个执拗的疯子,这些小姐里谁不知道她方慧茹一心想做三皇子妃,她过来找迟玉卿,想必就是因为方才皇后娘娘多看了她们这边两眼。 凭着对方慧茹的了解,傅明依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是气鼓鼓的。 迟玉卿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吃亏,心中暖暖的。 “无事,就是过来打个招呼。” 她是不怕方慧茹,但她看傅明依这个丫头见到方慧茹倒是很紧张。 “她跟沈敏君走得如此近,却来和你打招呼……反正卿卿姐姐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别再入了她们二人的圈套了。 迟玉卿没将上次的事放在心上,傅明依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管沈敏君是出于何种心思,总归是没安好心的,最好是能离她们二人远远的。 瞧这小丫头苦口婆心的模样,迟玉卿也是忍俊不禁了。 “知道啦,我会小心提防的~” 迟玉卿在她柔嫩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笑容明媚。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便匆匆过来了一个小太监,在迟玉卿耳边低语了几句。 迟玉卿眼中的神色有那么一些变化,但并不明显。 迟玉卿起身时,只是看了傅明依一眼,但什么也没说,便跟随那小太监离开了。 这太监是宫里人,便说明是宫里人要见她,傅明依自是不敢多问什么。 166:抓刺客,扮诱饵 - 知矜 - 知妗 入夜后,怀梁的夜便寂静下来了。 身手矫健的劲装少年郎跳过屋顶,随之隐入黑暗。 “分头去追!”而他的身后是一群想要赶尽杀绝的冷酷刺客。 在他们走远后,季无渊这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了。 小院开了一道门缝,里面还有悠悠烛光闪烁,确定没人追来后,他才推门进去。 “公子,没伤着吧?”院中有人等候,他一出现便随之现身了。 从身形来看,是个女人,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季无渊对她的态度很是恭敬,连忙答复道:“姑姑放心,我并未与他们交手,只是依照计划将他们引了过去。” 女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公子直接进去就是。” 将他领到那间亮着烛火的房间外,她便退下了。 季无渊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推开了房门。 另一处—— “他们在那边!给我追!”魏霆江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官差便去抓捕那群刺客了。 追季无渊没追到,反而被永绥的官差给堵截了。 那群刺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这种时候,也只能撒腿逃跑了。 迟延章本是想亲自去追的,但魏霆江还在他身边。 “伯父,您放心!我一定将他们抓回来!” 说罢,魏霆江便追了出去。 迟延章旧伤在身,有心也是无力。 但好在还有个魏霆江。 怀梁是永绥的都城,岂是那般容易闯的? 平南王早就收到消息,说是有大夏刺客潜入永绥,目的不明。 平南王不查季无渊了,可并不是觉得这季无渊就清白,只不过在查他的过程中,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 此事和大夏皇室有牵扯。 但究竟真相如何,迟延章知道的也不全。 他只知道八年前的大夏皇室尚有一口气在,他们在垂死之际还做了一些事。 据他所知,现在这怀梁便有他们的细作。 而那一年,正好又碰上季阁老奉旨回京,季家正巧就找到了长孙季无渊。 当时也有人猜忌过此事,但季阁老信誓旦旦,他季家又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一肚子的苦水无处撒,为了堵住谣言,季阁老不仅拿出了证据,还发了毒誓来证明季无渊的身份。 皇帝对季家有所亏欠,既是季阁老承认的孩子,皇帝也没再深究,才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而现在,季无渊的身份存疑,平南王怀疑他便是那细作身份。 大夏无缘无故来了这么多刺客,自然也不是这般简单的。 所以他们才来了这一出守株待兔。 而那饵便是皇帝亲派的傅淮宴。 迟延章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竟会让傅淮宴参与此事,但这是圣意,他们也只有听从了。 傅淮宴毕竟不会武功,迟延章没在此地久留,而是赶去确保傅淮宴的安危了。 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群刺客追杀,傅淮宴面上看着淡定,实则到这会儿还是惊魂未定。 若不是知晓暗中有官差埋伏,他才不做这个苦差事。 他以为皇帝会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没想到竟是鱼饵,动脑子的事他不在话下,这逃命的功夫他实在不擅长。 不过,他冷静过后,回想方才的情形,他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要他说究竟有什么问题,他这会儿也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侯爷!”侍卫齐刷刷行礼道。 他正想得入神,迟延章就到了。 之前没感觉,但现在和迟延章面对面,傅淮宴还有些紧张。 “世伯!” 傅淮宴不敢怠慢,像模像样的同他见了礼。 迟延章先是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才将目光落到他的那张脸上。 他看着倒是淡定,一点也没看出害怕。 只是有些拘束。 “贤侄不必多礼。”他没坏了大事,也不是那懦弱胆小的,迟延章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 却也仅是客气。 迟延章是永绥的英雄,不管怎么样,傅淮宴都是敬佩他的。 所以不管迟延章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傅淮宴始终怀着一颗敬佩的心。 “世伯,刺客抓到了吗?” 比起自己的安危,傅淮宴更关心这事。 好歹他也是尽过一份力的,傅淮宴没觉得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便凑上去了。 迟延章已经知晓这小子先前是装傻充愣了,这会儿自是对他有所提防。 便清了清嗓子,客气道:“抓刺客的事,便不麻烦贤侄了,天色已晚,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免得老侯爷担忧。” 别看他们这会儿一口一口世伯,一口一个贤侄的。 这俩人自己都清楚,他们的关系并没那么近。 傅淮宴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亲眼看着他们打马离开后,一直埋藏在暗中的黑衣人这才回去复命。 “都说王爷料事如神,我这回总算是见识了。”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傅淮宴也没放过机会,想要从迟延章嘴里套出一些话来。 可迟延章也不是傻的,他在想些什么,迟延章一清二楚。 心想这傅淮宴胆子不小,便笑了笑。 “王爷可没什么神通,只不过是提早做了些准备罢了。” 所谓手眼通天,便是在暗处都插上了眼睛。 这一点迟延章深有体会,但他对平南王府崇敬依然是不少。 虽然不想承认,但傅淮宴也是不得不服。 傅淮宴是有意试探,问了一堆,迟延章也没正儿八经回答他半句。 便是他再有耐心,也是斗不过迟延章。 “世伯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傅淮宴郁闷极了,他这是第一次和迟延章过招,却输得一败涂地。 他多少有些受打击。 迟延章就当听他在讲笑话,兴致还是挺不错的。 “我问了你也不会说,我又何必自找没趣?贤侄你说是吧?” 听完这个回答过后,傅淮宴更郁闷了。 这话可不是自嘲,迟延章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他是自找没趣。 他要再问下去,就真是自找没趣了。 傅淮宴只好闭嘴,乖乖跟着迟延章回了傅家。 将他送到门口,迟延章也没说什么,看了傅淮宴一眼后,不待侯府的下人反应,便带着侍卫打马走人了。 167:心软,夜不能寐 - 知矜 - 知妗 傅开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傅淮宴平安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不知道他们武安侯府和王府不对付,傅开是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作为随从,傅开也怕他家少爷吃亏。 好在他没什么事。 “少爷,定川侯还真是威武!”担心归担心,傅开方才可没少盯着迟延章看。 迟延章惯是留着浓密的胡子,看着却一点都不邋遢,那双虎眸炯炯有神,傅开只是看了一眼,就害怕得不敢再看了。 虽然是偷偷打量,但他也算是真正见识了迟延章的真面目了。 人嘛,总是崇拜的英雄,傅开也不例外。 傅淮宴没搭理他,将心爱的马儿交给了下人。 回过头,又听见他在小声嘀咕着:“幸好迟姑娘没有随了定川侯的长相……” 听他这么一说,傅淮宴脑子里莫名其妙也是突然浮现了一张绝美的笑颜。 但很快,他将清醒了。 “明依可回来了?” 夜已深,傅明依又是一个人进宫的,作为哥哥他自然得多问两句。 傅开摇了摇头:“不过少爷你放心,侯爷安排了侍卫护送小姐进宫,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傅淮宴得了圣令,让他听从平南王差遣,他便身不由己了,自是不知道这些事。 一听到老侯爷如此安排,他便皱了皱眉。 他比谁都清楚,老侯爷定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 想着,他便迈着大步,往老侯爷的居所走去。 傅开暗叫不好,又拉不住他。 只好在他身后劝阻:“少爷,侯爷说了,你回来后便好好休息,你就是去了,侯爷也是不会见你的。” 将他交给平南王,老侯爷便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危,若真让他受伤了,平南王也不好交待。 知道他会来找自己,老侯爷早就吩咐下去了,不见傅淮宴。 话是这么说的,但傅淮宴并没有停下脚步。 到了后,果真像傅开说的那样,傅淮宴过去时,老侯爷的院中没有一处光亮,过了好一会儿老管家才出来将他拒之门外了。 还说了和傅开相同的话。 但老管家还说了一句话:“少爷,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相信侯爷。” 傅淮宴没有不相信老侯爷,他就是担心傅明依这个妹妹,但这话他又说不出口。 总不能说老侯爷想害傅明依,那他就实在是百口莫辩了。 老侯爷不肯见他,傅淮宴总不能硬闯。 他只好先回去。 可在路上,又遇到了去找他的小厮。 说是他父亲有请。 傅淮宴可没想给自己找气受,正要越过他走人,那小厮却说事关三小姐傅明依。 傅淮宴知道他这个父亲没安好心,但他突然想听听明依什么事。 傅开首先想到的是向老管家报信,但他是傅淮宴的贴身侍从,那小厮盯他盯得紧,他也不好再溜走。 也只好跟着傅淮宴一同过去了。 …… 傅淮宴离开后,老管家便进屋将此事报给了老侯爷。 屋子里很暗,什么也看不清。 “将灯点上吧。” “是。” 老管家摸着黑将油灯点燃,屋子里骤然明亮了起来。 老侯爷手里还是捧着那册书卷,目光落在书上,专注认真,就好像方才没有亮光时,他也在仔细阅览一般。 “侯爷,您知道有人想要钻空子,为何又将少爷拒之门外?” 老管家也不是什么事都明白,也有他想不明白的。 跟在老侯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将老侯爷看透。 老侯爷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 “你都知道的道理,他又怎会不知?”老侯爷不以为意。 傅淮宴是他从小培养的,若是轻易便能被人左右,那才是打他的脸。 老管家又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那侯爷是觉得少爷太过心软了?” 傅夫人也好,傅明依也好,傅淮宴都很在意。 老侯爷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舍弃,便不是那多情之人。 老侯爷没说话,便是默认了。 至此,老管家便不好再多嘴了。 “行了,你也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是。” …… 老管家退出来守了半宿,老侯爷屋子里的灯才熄灭。 …… 黑夜变短,睡不着的人可大有人在。 平南王的人大肆在城中抓刺客,这动静可不小。 三王还能睡得着才有鬼。 他派人去找季无渊,偏偏暗卫又回报说季无渊不知去向。 他害怕季无渊被抓,也害怕季无渊将他给供出来,他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季无渊啊季无渊,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三王此时便后悔了,他本想把持住季无渊的把柄,让他为自己做事。 没想到这才刚合作上,便闹出了这样的事。 他总不能现在才站出来指认季无渊是细作。 “给我盯紧点,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他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还不敢自乱了阵脚。 三王怕牵扯到自己身上,连夜销毁了所有与大夏暗中有往来的证据。 但他多留了个心眼,查到季无渊是大夏细作的那些证据,他保留了下来。 确保不会殃及到自己后,他终于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手中一定还留有证据,此人阴晴不定,他为了自保便将证据交出去也不一定。” 成功躲过了这一劫,季无渊却还是未能松懈。 他试探性的看着对面那人,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他不敢。” 回答这句话的语气很是慵懒,却又透着自信。 最了解这些王爷的人,自是非敬阳公主莫属。 而在季无渊对面,今夜救了他的人,也正是敬阳公主。 “他还想活命,便只能将这件事咽在肚子里。”敬阳公主淡淡道。 三王最清楚平南王是什么样的人,若是被他听见一丁点风声,他这个王爷便不用做了。 说不定还会和当初的八王一个下场。 这种事本身就见不得光,三王只有想尽办法毁尸灭迹,甚至都不用他们出手做什么。 “那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 虽说解决了那些刺客,但他的处境也更危险了。 他们找来傅淮宴做鱼饵,便是真的怀疑到他头上了。 傅淮宴不仅和他年龄相仿,身形也是差不多。 说不定都已经查出了一些东西了。 虽说季无渊投靠了敬阳公主,但他心底其实也没那么的信任她。 168:贪心,危在旦夕 - 知矜 - 知妗 敬阳公主什么人没见过?从他的语气中,便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了,不过她倒也没生气。 “你既然选择了与本公主合作,本公主便一定会保你相安无事,至于如何来保,那不是你该操心的。” 敬阳公主既然敢帮他,摆平这件事自是不在话下。 季无渊可看不透敬阳公主,但他也没有别的退路了,他只有选择相信。 “多谢公主……” 敬阳公主看着他那张冰冷的面具,眼神晦暗莫测。 “听说她要给你治脸?”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迟玉卿。 以敬阳公主的能力,要查到这些根本就不是难事,更何况迟玉卿并未遮掩。 季无渊没想到敬阳公主竟会知晓这件事,想到迟玉卿和敬阳公主的关系,他倒是不好回答。 这脸是他自己毁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 但能恢复容貌自是再好不过,他也不想戴着面具活一辈子。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太过贪心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敬阳公主冷哼了一声,语气也是凌厉了起来。 季无渊随之颔首低眉:“公主息怒!” “是若谦欠缺考虑了,这脸本就无关紧要,不治也罢!” 他以为敬阳公主是怕他会因为一张不像季家人的脸而露出破绽,因此引来麻烦。 与他肩上的责任一比,容貌的确算不上什么,敬阳公主动怒,他担待不起。 他小心谨慎,敬阳公主却不怒反笑。 “本公主有说过不让你治了吗?” 季无渊:“……” “她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帮你,那丫头可是个不服输的主。” 不让她治反而还更引人怀疑,敬阳公主也不怕别人看出什么来。 有她撑腰,便是平南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季无渊想了一下,这话并不假。 但他不知道敬阳公主的意思,更不敢当面揣度。 “但凭公主安排!”他卖了个乖。 敬阳公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封信,用来应对三王。 他回去以后,三王定会将他请去,这便是敬阳公主给他的底气。 把话说完,敬阳公主便带人暗中离开了这里,从方向来看,却不是城南,而是城西。 季无渊目送着她消失以后,才吹灭了灯,摸黑离开。 …… 迟玉卿跟着小太监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此人正是曹公公。 将她引出来,小太监便同曹公公点头告退了。 “曹公公。”迟玉卿微微惊讶了一下,便笑着同他见了礼。 曹公公是阉人,但也是有品阶的内侍,更何况还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 迟玉卿自是不敢怠慢。 见她落落大方,曹公公不住的点头。 方才在里边,曹公公就在暗中观察她了,不过方才隔得远,曹公公也没敢太过明目张胆。 这会儿便多看了几眼。 “二小姐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可担不起二小姐如此大礼!” “该是奴才向小姐见礼才是,方才恍惚了一下,小姐莫怪。” 曹公公回过神来,笑眯眯回了一个大礼。 定川侯无子,两位小姐便是迟家的金疙瘩,这二小姐又尚未婚配,册封郡主那是迟早的事。 曹公公还是有眼力见的。 “公公客气。”迟玉卿也只是笑了笑。 既是曹公公相引,迟玉卿也已经猜到是谁要见她了。 曹公公在前面带路,她也没有多问,只是乖巧跟在身后,随他一道过去了。 正因为如此,曹公公也对迟玉卿多了几分欣赏。 像她这样稳重的小姑娘可不多见,也难怪平南王会对她有那般高的评价。 但曹公公也深知三缄其口的道理,一路上两人并未搭话。 直到将她带到,曹公公才说话。 “二小姐便先在此等候一下,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公公了。”迟玉卿目不斜视的点了点头。 曹公公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宫人,这才低着脑袋进去了。 迟玉卿虽然来过皇宫,却从未见过皇帝。 更别说是来到这种地方了,她光看到头顶那三个字便不禁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她惯会掩饰,没有叫人看出来罢了。 小等了一会儿,曹公公这才退了出来。 “二小姐,请吧。” 迟玉卿颔首,跟了上去。 “二小姐,一会儿回话的时候莫要太大声,要记住了。” 不跟她说别的,但这事还得再三强调。 至于别的规矩,她一个贵女也不至于不明白。 迟玉卿自然知道皇帝身体不好,他们小心谨慎一些也实属正常。 她轻声应下,曹公公便放心了。 转过好几道回廊,迟玉卿便闻到了很浓重的药香味。 她从这味道便分辨出用药有多少的分量了,用药这般重,她都不敢去想皇帝的病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到了殿后,曹公公又让她等着,自己先去回话。 迟玉卿看了一眼,殿中有一道屏风,看不清那边有什么,连曹公公也是站在屏风后回话的。 答复的是一声听着便很虚弱的男声,分明没有太大力气,却又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多了几分威严。 而后果就是,换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曹公公作为内侍,本是要上前伺候的,但还有个声音让他止步了。 “还不快将人请进来!”这个声音苍老,但中气十足。 曹公公不敢耽搁,赶紧退回到她身边,让她前去。 迟玉卿也是走到了屏风后,正打算行礼。 “丫头,快过来!”迟玉卿也听出来了,是平南王的声音。 他还有些着急,迟玉卿来不及想什么,便绕过了那扇屏风。 平南王手里拿着一方丝绢,上面已经被血染红了,而他身侧的皇帝,嘴边的胡子上都是血。 地上也是。 皇帝还在呕血,既是狼狈又可怜。 如此情形,迟玉卿也顾不上什么了。 赶紧上前查看,让平南王将他稳住后,迟玉卿便伸出了手搭在了皇帝枯瘦如柴的手上,仔细查探他的脉象。 一边也在观察着皇帝的气息,以及神色。 这一查倒好,她眉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就连脸上的神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查探过后,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的青玉瓷瓶,倒了一颗褐色药丸出来。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她想也没想,便想要往皇帝嘴里塞。 关键时候,平南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169:医者,一个机会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也不傻,见平南王一脸的戒备,便明白了过来。 为了让平南王放心,她自己将药丸吃下了。 见状,平南王这才放开她。 “王爷,陛下的病耽搁不得!” 迟玉卿知道皇帝病重,却没想到都已经到了病危的时候了。 无论如何,她首先是一名医者,更何况这危在旦夕的病人还是当今皇帝! 她一片真诚,皇帝又到了这般境地,这时候平南王也不得不相信她了。 他点了头,迟玉卿才又取出了一枚药丸让皇帝吃了下去。 她又在皇帝的几处穴位轻轻按了按,皇帝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至少没有再吐血了,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药?” 平南王大喜,还以为她给皇帝吃的药能救回皇帝的命。 没找到古月,他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想说让迟玉卿这个徒弟来看一看。 如今看着她好似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平南王又怎会不激动? 迟玉卿的神色却没有舒缓,看着依旧是很凝重的样子。 “回王爷,这药只是暂时保命用的,并不能治好陛下的病。” 皇帝的病都这么多年了,又岂会是寻常顽疾? 一听并不能治好,平南王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消散了。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 “没有。” 平南王话还没说完,迟玉卿便直接了当的回答了他。 她并不是神医,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她总不能撒谎。 皇帝的病已经深入骨髓了,她就是再学个十年八年也救不了。 平南王却不信,面色已有发怒的征兆了。 “你是古月的徒弟,不可能没有办法!” 迟玉卿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但想到他老人家也是担心皇帝,也能理解。 可事实就是如此。 她抬起了头,正欲解释,一旁的皇帝却先开了口。 经过这一遭,皇帝更加的虚弱了,语气也是仿若细蚊。 “皇叔,您不必为难她,朕的病朕自己清楚。” 平南王哪里还会注意她,赶紧将注意力都放到皇帝身上了。 迟玉卿看着眼前孱弱的皇帝,内心很是复杂。 她本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看着皇帝都这般了,还让平南王饶恕她,她便有些不确定了。 她定了定心神,随后恭敬跪下磕头请罪。 “陛下,是民女学艺不精,请陛下降罪!”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人是皇帝,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民。 稍做缓和后,在平南王的搀扶下,皇帝才稳着身子,坐直了。 她和平南王的神色都不好看,但皇帝却很平和。 “起来说话。” “谢陛下!”迟玉卿又向他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 “你何罪之有?是你方才救了朕,朕不但不会罚你,朕还应当赏你!” 皇帝说话时又有些激动,细咳了两声,吓得平南王手足无措。 好在没有咳血。 皇帝拍了拍平南王的手以示安抚,平南王又说了几句保重龙体云云的话,迟玉卿也不好插嘴,待他们说完才作了答复。 “民女不敢奢求赏赐,但求陛下能给民女一个机会!” 有些事,她想自己寻找答案。 但在此之前,她得保证能有这个机会。 皇帝和平南王对视了一眼,皆是不解她说的机会是什么。 “小丫头,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机会?”平南王斟酌道。 君无戏言,但总得知晓她所求是什么。 迟玉卿却是退步,又跪了下去。 “关于陛下的病,民女想再试一试,但民女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管是私心也好,还是大义也罢,她都想试一试。 但她也知道,如若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首先平南王这一关便过不了。 所以她求的人是皇帝自己。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平南王便训斥了她。 “你好大的胆子!你当陛下是什么人?” 平南王气过后,也清醒了,他知道不可能真的信任她这个小丫头,方才质问她的那些话也都是气话。 就算她说有法子,平南王也是不敢拿皇帝的性命来做赌注的。 就凭她说的这些话,便是大不敬。 平南王念在她只是个小姑娘的份上,不想同她计较,但也该让她长长记性。 迟玉卿不敢反驳平南王,但还存着一份希望,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打量了她许久,才开口问道:“朕已恕你无罪,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太医院那群太医生怕皇帝在自己手中出现闪失,告老还乡的有,以身体不适告长假的亦有,像她这样凑上来的却是没有。 皇帝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但想活下去,是人的本能。 迟玉卿认真答道:“因为民女是医者。” 师父说过,医者的本职便是治病救人。 不管要救的人是何等身份,在医者面前,首先便是病人。 更何况,迟玉卿现在面对的病人是永绥的皇帝。 就这一句话,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皇帝顿了顿,又道:“可你方才也说了,朕的病很是棘手。”甚至是无药可医。 皇帝自己都没有抱有希望了。 “陛下,哪怕是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民女也愿意一试!” 她想试一试,就算是为了永绥。 也算对得起她自己的本心。 但她也怕死,所以她还想求一个恩典。 她早就将话说清楚了,端看皇帝如何做选择。 皇帝作沉思状,一旁的平南王还在劝阻他。 平南王此时也后悔将迟玉卿带来了。 可皇帝似乎已经下了决心。 “那好,朕便准你这个机会!” 平南王不可置信道:“陛下不可!此事非同儿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这是将自己命作为赌注交到了一个黄毛丫头身上。 平南王又怎能平静得了? 若不是皇帝还在,他便要治迟玉卿的罪了。 “朕心意已决,皇叔不必再劝。”任平南王说什么,皇帝都已下定决心。 皇帝刚说完,迟玉卿却没再犹豫,直接扣头谢恩了。 平南王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拿皇帝没办法。 要治也不是现在便治,迟玉卿要准备一些东西,皇帝便给了她一道牌子,准她可以随意入宫,还特意嘱咐平南王过后不许为难她。 她走之前,皇帝还特意让她将那保命的药留了下来。 当然也没白拿她的药,说是会给她赏赐。 不过这个赏赐,皇帝却卖了个关子。 170:奉陪,意料之中 - 知矜 - 知妗 “陛下,是臣无能,让陛下受苦了!” 没能找到古月,平南王很是自责。 皇帝将自己的性命交予一个小丫头,他就更不是滋味了。 “皇叔,你不必自责,事已至此,朕不会去怪任何人。” 找不到古太医,古太医的弟子便是唯一希望,皇帝也别无选择。 更何况,还没到最后一刻,他倒是没那么悲观。 “陛下,臣已经又加派了人手四下去寻古月的踪迹了,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臣一定会将他找到!” 虽说皇帝已经答应了迟玉卿,可平南王不信她,眼下能救皇帝,且有把握的,恐怕也只有古月了。 至于迟玉卿,有她在也好,至少还能再拖一些时日。 “那便有劳皇叔费心了。”皇帝虚弱开口应下。 袅袅琴音传入殿中,琴声略显稚嫩,但很容易便能使人想到年少意气。 再回首之时,灯盏中的油已是没剩多少了,皇帝看得入神,也听得入神,待琴音消散于风中,他才看向平南王: “看来,要麻烦皇叔替朕传一道圣旨了。” “陛下,你真的决定了吗?” 在此之前,平南王其实也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这个人选在他意料之中,但平南王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除了出身,老三不比他两个兄长差。” 皇帝既然认可了沈元清这个儿子,便不会隐瞒平南王。 正如他所说,沈元清或许出身是不如大皇子和二皇子,但沈元清的智慧尚可,还有一颗诚心,自己一颗壮志雄心。 他也只有三个儿子,要从这三个儿子中挑一人出来细心栽培,他的选择并不多。 平南王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倒不是平南王不看好沈元清,而是他对傅家有所微词。 将三皇子和傅家绑在一起,这究竟是一桩好事还是一桩坏事,现在谁也说不准,武安侯毕竟是外臣。 但平南王尊重皇帝的选择,即便是有所不满,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皇帝后面还同平南王直说了想让他帮着多多磨练沈元清云云的,从他的语气中来看,便是认定他无疑。 但想要做储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帝是器重他,但正如平南王所担心的那样,以沈元清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他若是一直没有长进,便是皇帝再属意他,该放弃时也得放弃。 这些,平南王都应下了。 …… 迟玉卿回到宴会上时,正好赶上了傅明依抚琴。 正如她所料,这牌子本就是为傅明依准备的。 傅明依虽不善与人交谈,但她认真抚琴时,却实在让人挪不开眼,让人情不自禁会被她所吸引。 弹琴时她很自信,一曲欢快的小调,倒是十分讨巧。 迟玉卿的目光便没离开小姑娘半步,或许与季无渊的高超琴技相比,傅明依的琴声中少了几分技巧,但多了一些情感在里头。 她听得入神,方慧茹到她身边来,她都未能察觉。 直到一曲毕,耳边响起了方慧茹的说话声,迟玉卿才回头看了她一眼。 “原来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方慧茹但笑着,嘴边却是藏不住的苦涩。 先前她是不知迟玉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这会儿她若是还不明白,便是真蠢了。 傅明依明明还未及笄,却能在这种场面大出风头,若说是巧合,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她的努力,却抵不过命运弄人。 迟玉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面对夸赞时面红耳赤的傅明依。 她的目光不善,迟玉卿不禁皱眉,也加重了语气:“她什么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样,都和傅明依无关。 “可她挡了我的路,我说过的,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方慧茹也没跟她绕圈子。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有此一说,但迟玉卿知道,为了沈元清,方慧茹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两人挨得很近,迟玉卿微微抬头,在她耳边说道:“方姐姐若是想打明依的主意,那卿卿不介意与方姐姐奉陪到底,正好,卿卿也想看看方姐姐有几分本事。” 迟玉卿放了狠话,嘴边却挂着和煦的微笑。 方慧茹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护着傅明依。 方才说那些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傅明依是挡了她的路,但她还不至于现在就将人家小姑娘给恨上了。 “好啊,我随时恭候。”但要说她会输给一个小丫头,她第一个不服。 方慧茹嘴唇轻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这才回去了沈敏君身侧。 领了赏赐过后,傅明依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迟玉卿。 见迟玉卿什么事也没有她才放下心来。 她赢得了目光,众人这才发现了迟玉卿。 便是因为她方才缺席了,傅明依才成了牌子的持有者,想做三皇子妃的姑娘们自是恨她。 迟玉卿就坐在原地,还能接收到从四面八方抛来的白眼。 “卿卿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又或者说她是去见了谁。 傅明依还以为她会在表演前回来,可她正好就错过了时机。 她害怕皇后知道迟玉卿擅自离席,便硬着头皮替她弹了一曲。 “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一下,没吓到你吧?” 以傅明依的性子,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藏起来。 要她主动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还真是需要勇气。 傅明依也做得很好。 傅明依羞涩一笑,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只是我琴弹得不好,给姐姐丢人了……” 她的琴技不算太好,傅明依不知道她听到琴声没有,心中也有几分忐忑。 迟玉卿失笑,这小丫头真是谦虚过头了。 迟玉卿认真夸赞道:“你弹得很好!” 与琴意相通并不简单,而傅明依这颗真心更是难能可贵。 迟玉卿不通音律,可她懂得欣赏。 被她夸赞,傅明依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 “真的呢?姐姐莫要哄我才好……”傅明依红着脸,圆圆的杏眼炯炯有神。 迟玉卿失笑,忍不住在她的小脑袋瓜上摸了两下。 “自然是真的,我很喜欢你的琴音。” 她的琴音和季无渊不一样,但同样是能够绕梁三日。 迟玉卿难免心想,傅明依的琴技都如此高超了,那傅淮宴那厮应该就更令人惊艳了。 但这话她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在脑子里想了一下。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皇后最后也没说什么别的话出来,引得各家小姐颇为失望。 她们还以为,就在今夜那最后人选便要定下了。 她们不清楚,可迟玉卿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道圣旨会下,也一定会下。 82中文网 171:不如靠自己 - 知矜 - 知妗 迟姝虽说和皇后坐在一块,但她也是看着迟玉卿消失不见的。 最后出风头的人成了傅明依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迟姝也不傻,这里面的门道大着呢。 她本是想让迟玉卿同行,将她送回迟家,顺便打听一些事。 可迟玉卿却回绝了迟姝,说是要将傅明依送回家。 迟姝不好回绝,也只好随了她的意。 带着闷闷不乐的沈敏君先行出了宫。 傅家的侍卫在宫外等候,见傅明依上了迟家的马车,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跟在她们身后保护。 得了许多赏赐,多是些珍贵的玩意儿,傅明依倒是很大方,将这些东西全都摆了出来,让迟玉卿随意挑选。 迟玉卿虽然对这些没兴趣,但不想扫了她的兴,便随便挑了一件趁手的玉簪。 “卿卿姐姐,你都不知道,方才所有人的目光都对着我时,我有多紧张!” 在宫中这丫头还算从容,出了宫以后便原形毕露了。 傅明依想的是不能给迟家丢人,不能被人家笑话。 经过这一遭,小丫头更是胆怯了。 她还是觉得低调些好,无人在意,便能少了不少的麻烦,也能活得更舒心一些。 她方才看方慧茹吟诗时,有不少的姑娘恨不得在人家身上戳出个洞来,这样受人关注的方式,傅明依可不稀罕。 她这样坦诚,迟玉卿看她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复杂。 身不由己,往往最是无奈。 “卿卿姐姐,你怎么了?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迟玉卿看着便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傅明依便有些不解。 在宫里时,她就觉得迟玉卿好像有些怪怪的。 迟玉卿看着她,又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明依,你有喜欢的人吗?”迟玉卿问她。 傅明依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一张小脸也染上了绯红。 她面带羞涩的摇了摇头。 女儿家总是含蓄的,像迟玉卿这般直白,傅明依可招架不住。 傅明依的确没有喜欢的人,但她有欣赏的男子。 哥哥算一个,季无渊算一个,三皇子也算一个。 她的欣赏真的就只是欣赏,她哥哥自不必说,在她心目中就是什么都好。 她仰慕季无渊的才华,钦佩三皇子的谦和。 迟玉卿又问:“那倘若是为了傅家,你必须嫁给你不喜欢的人呢?” 傅明依稍稍想了一下,才回答。 “既是没有别的选择,我大概会选择顺从吧。” 说起这个话题,气氛很明显的都沉重了许多。 她们这些生在高门大户之下的女儿,生来便由不得自己做主。 生在了傅家,傅明依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她虽是向往自由,但她明白,傅家需要她时,她便不能置身事外。 迟玉卿以为她不明白,可听了她的话,竟不知是该说些什么了。 “卿卿姐姐,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她生在了迟家,有一个对她们姐妹掏心窝子的祖母,更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她们这些闺秀聚首,总是免不了奚笑迟家无后,但她们自个儿最是清楚自己究竟有多羡慕迟家这两姐妹的。 傅明依也羡慕,而且还是很羡慕。 所以当迟玉卿主动接近她时,她才会那么意外,又无时无刻都觉得幸运万分。 迟玉卿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中,郑重其事道:“明依,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从心选择,我们的力量并不弱!” 迟玉卿越来越能理解敬阳公主说的那些话了。 唯有站在高处,才能改变一些事。 敬阳公主告诉她,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虽然不知道敬阳公主说这句话时,是否正常,但她认同这句话。 傅明依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傅明依刚下马车,傅淮宴便迎了上来,看样子很担心她这个妹妹。 见状,迟玉卿对傅淮宴的态度便不错,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可傅淮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脸别了过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场。 迟玉卿也知道这厮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并未同他一般见识。 “明依,回去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迟家,也有人在等着她回去。 傅明依依依不舍的同她道了别,兄妹二人目送着迟家的马车消失在街角,两人这才并肩踏进了傅家的大门。 “哥,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傅明依觉得莫名其妙,方才迟玉卿对他好声好气,他反倒是冷着一张脸,她都害怕迟玉卿会当场走人。 好在人家是个大度的。 傅淮宴气得翻白眼,亏他还担心这丫头。 “我才是你哥!” 她一口一个卿卿姐姐,他听着就不住的感到烦闷。 傅明依懒得跟他争辩,他是出来接自己的,她没那么不识好歹。 兄妹俩很快便有说有笑了,傅淮宴没有问她宫中发生了何事,她也没有多言,将她送回了她自己院中,傅淮宴还特意嘱咐,什么人都不能再去打扰。 他防的,自然没有别人,正是傅夫人。 傅明依回去后,傅夫人便差人去请她了,也不管时候有多晚。 不过,傅淮宴事先吩咐过了,下人自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们搬出傅夫人来,傅明依也装作没听见了,有哥哥撑腰,傅明依难得任性了一回。 傅夫人没将人请来,她在傅端良面前便一声也不敢吭。 傅端良还要奚落她:“这便是你教出的一双好儿女!” 傅夫人低着头,脸色难看。 但她还是得解释一下,便小声道:“夫君,你看都这么晚了,也不合规矩,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莫说是傅淮宴吩咐在先,便是没有交待,傅明依也没有道理凑过去,更是挑不出错的。 被一通训斥,傅夫人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傅端良冷笑,看了她一眼后,便拂袖而去。 若不是想着利用她,他才不会来此多留半刻。 傅夫人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见她如此反复无常,她身旁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劝道:“夫人,您明知道老爷对您已无半点情谊,何故还要如此糟践自己?” 她是傅夫人的陪嫁丫鬟,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府里的人都称她为夏姑姑。 被一个下人说教了,傅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秀眉紧蹙着。 “奴婢不怕夫人责难,奴婢只希望夫人能早日清醒,莫要让少爷寒心啊夫人!” 夏姑姑倒是不怕这些,她就怕自家夫人都这会儿了还想着做梦。 172:劝说,守株待兔 - 知矜 - 知妗 这些年,夏姑姑也在她耳边提过很多次了,但傅夫人的性子不好,她也不敢将话说得太重了,管到主子的头上,是大忌。 上回少爷与老爷闹那一场,她以为夫人这回该好好的想一想了。 可老爷这才卖了她一点好,她便又凑上去了。 夏姑姑多多少少都对她这个主子有些失望了。 “以我王家现如今的处境,我还能怎么样?” 换做是以往,傅夫人早就发火了,可这回她却没有。 语气中的无奈怎么也掩不住,还有些疲惫。 见她如此,夏姑姑也有些后悔了,毕竟两人相伴了这么多年,夏姑姑怕伤了她的心。 “也罢,不说这些了。夏影,你空了就将我那几件首饰拿去当了吧。”傅夫人故作轻松道。 夏影也反应过来了,应该是王家又找她了。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夫人是王家女,可若要深究,不如说是王家人咎由自取,非要跟八王爷扯上关系。 他们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夫人。 傅夫人也怨他们,但终究落了个王姓,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接济他们。 可人的贪婪是无尽的,王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她兄长,好歹先前还有官身。 傅夫人便厚着脸皮求了武安侯,给他兄长求了一个书院夫子活计。 虽说这辈子都不能再有什么大作为了,可养活一大家子也勉强算是足矣了。 偏生他不领情,更是个眼高手低的主,宁愿当个废人,也不愿意接受王家落败的现实。 傅夫人无法,只能时常接济他们。 先前傅夫人和傅端良的关系还没有这般僵,傅端良虽然不喜欢她,但看在她是傅淮宴的母亲的份上,也有几分和气。 只是后来慢慢的,傅端良和老侯爷的关系越来越僵,连带着她也讨不到好了。 她也没脸拿傅家的银子去接济娘家,只好将自己的嫁妆都贴出去了。 但这些东西总有用完的一天,王家追得紧,她拿不出银子来,也只有讨好傅端良了。 夏姑姑自是替她感到不值,王家人哪里是娘家人,分明是吸血的水蛭还差不多! “横竖我生在了王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父亲母亲晚年凄苦,我这个做女儿的却是衣食无忧,我又怎能忍心不管不顾?” “夫人,王家变成现在这样又不是你的错,管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责任也不该在你一人身上!” 她对王家问心无愧,更没有将王家撇开,只不过因为她是女儿,王家便觉得缠着她是理所当然。 她也从不拒绝,王家对付起她,甚至都不用逼迫,只说两句戳她心窝子的话便足矣了。 “我让你去,你只管照做便是,莫要再说了。” 这些话用不着夏姑姑来说,她都懂,只不过她寻不到理由去拒绝。 夏姑姑不情不愿的应下,在摇曳的烛火下,将她首饰盒子里所剩不多的首饰包了起来。 这些东西的确是旧样式了,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添过什么新样式的首饰。 将这些当出去,她便只剩下一套拿来撑场面的旧饰了。 “对了夏影,莫要让少爷和小姐知道。” 当首饰,这事对于武安侯府里的夫人来说可不光彩。 她知道两个孩子心中都对她有解不开的结,这种事自是不敢让他们知道了。 夏姑姑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夫人,或许能瞒过小姐,可你当真以为少爷不知道吗?” 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老侯爷的眼睛。 傅夫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不例外。 傅淮宴常伴老侯爷左右,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说傅淮宴怨她也是如此,担了母亲的名头,却永远都是向着外人。 宁愿相信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嫡亲儿子。 傅夫人顿了顿,一时间晃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夫人可愿听奴婢一句劝?”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夏姑姑也就还想再说两句。 傅夫人没作答,夏姑姑便当她是默许了。 “如今侯爷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他若是要将这侯府交给老爷,便不会到了这时候世子之位还是空悬着了。” “侯爷的心思奴婢不敢揣测,但夫人应该也能看出一些什么才是,夫人与其想着如此讨好老爷,不如再坚定一些。” “夫人,你是少爷的母亲,现在还不晚!” 这世袭的爵位总不会随着老侯爷入土,总该有人来继承。 那人不是傅端良,便一定是傅淮宴。 已过三更,夜里寂静无声,夏姑姑的声音也尤为贯耳。 傅夫人果然抬头望着她。 “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半晌,傅夫人才谨慎应道。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夏姑姑本来也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夫人有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奴婢谨记,夫人,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傅夫人轻点了点头,由着她伺候着洗漱过后,看着她躺下,夏姑姑这才将烛火吹灭,退了出去。 …… 敬阳公主离开后,季无渊便在暗中观察着,他亲眼见到官差将想要取他性命的那群刺客给抓了去。 前面带队的人正是魏霆江。 确定他们一人不少后全被抓了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绕过城中巡逻的官差,他前去了五皇子的居所。 不过,他也在纳闷,北堂故说萧家指派了高手,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所以他想去问一问他,是不是他收到的消息有什么疏漏。 驿馆中没有一处光亮,季无渊很容易便摸到了他的屋子。 门是虚掩的,屋内似乎有些很重的喘息声,听起来就好像很紧张。 踏进半只脚的季无渊,没有再动。 他仔细探寻了一番,眼神骤然一紧。 这屋里,除了北堂故,还有人! 他想回头,可屋子里却先点亮了灯盏。 他面前那道门被掌风推开,看清楚里面的人后,季无渊也是忍不住轻颤了颤。 北堂故被绑住了手脚,他的脖子上还架着一柄利剑,而握剑之人,季无渊认识。 那人虽然穿着黑衣,蒙着面,可一看到那双眼睛,季无渊便不会将他认错。 他正是萧齐。 173:季无渊命悬一线 - 知矜 - 知妗 他在打量萧齐的同时,萧齐也在看着他。 他同样也穿着夜行衣,只不过他没有罩面纱,而是戴着面具。 萧齐笑得狂妄,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嗜血:“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都这会儿了,季无渊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方才那几个刺客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萧齐,萧齐才是真正来杀他的。 萧齐知道他会来此,所以直接来这里等他了。 北堂故见他落入陷阱中,眼睛都急红了。 可他现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着急。 他们同属于一脉,季无渊不担心萧齐会对他下手,就算要杀北堂故至少也不会是现在,他反而现在应该想想自己如何脱身。 他不敢说话,害怕暴露身份,萧齐却是替他说了。 “我当你是朋友,可你却利用了我,我当时便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你,终于,我等来了这一天!” 萧齐说这话时,握剑的力道也更重了几分。 他是真起了杀意。 季无渊想到往事,眼里神色暗了暗。 正如萧齐所说,他的确是利用了萧齐,若不然,他现在便不会在这永绥,而是在大夏,在萧家人的监视下,度日如年。 利用了他,季无渊并不后悔。 今日,他们故人再会,萧齐不会放过他。 季无渊也警惕了起来,将自己的兵器抽了出来,随时准备迎战。 看到他握剑的姿势,萧齐冷笑道: “我当你有几分本事,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他学的招式,还是学的萧家人的武学招式。 他看季无渊是找死! 萧齐动了动手腕,眼中寒光乍泄,起手两式,屋中的火光也跟着忽明忽暗。 北堂故瞪了大了眼睛,想要让他快些跑,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来。 季无渊始终没有话,他不想和萧齐打,拿起剑也不过是要守。 他借着力,踮脚跳到了屋顶上,萧齐便追了上去。 兵戎相见,总得要见血。 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只留下万分焦急的北堂故。 萧齐招招致命,季无渊本就是偷学的武功,自是招架不住萧齐的攻势。 勉强抗住了几招过后,便撑不住了。 他打不过萧齐,便是再来一个他,也打不过。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是北堂皇室唯一的希望了。 便是靠着这意志力,季无渊硬是撑了下来。 不过萧齐是想杀他的,他能躲过几剑,也难免受伤。 看着他力不从心,萧齐似乎也发现了其中趣味。 杀心也没那么重了,只是那柄剑上,染满了季无渊的鲜血。 “啧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 萧齐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季无渊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不能落在萧齐的手里。 季无渊已经快拿不起剑了,他只好用尽力气,跑了起来。 不过他带着伤,根本就跑不快,萧齐便在后边不紧不慢的追赶着他。 和他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 宫中宴会结束,大街上的奔腾的马车也多了起来。 季无渊便是朝着那人多之地逃去。 待萧齐察觉不对,赶紧追上去又和他打了起来。 季无渊堪堪应付,不敌,被他重伤了。 这怀梁城,季无渊闭着眼睛都清楚方位。 他一身刺客装扮却敢豁出去了,萧齐便不敢再追了。 萧齐虽然身怀绝技,但寡不敌众,他来怀梁也不只是为了取他的项上人头。 想着自己已经重伤了他,他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回事。 就算捡回一条命,他也有机会再杀他一次。 便没有再去追,让季无渊给跑了。 想到北堂故还在,他便折返回去了。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待问过北堂故那蠢货便知。 见他没再追上来,季无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他受了重伤,又跑了这一路,看着眼前宽阔的大路,他只觉得头晕眼花。 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他想躲起来,却是没撑住倒了下去。 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迟玉卿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路中间横了个浑身是血的人,车夫大惊,总不能从他身上碾过去,慌忙将马勒住。 “发生了何事?”双儿替她询问道。 “小……小姐,前……前面好……好像有个死人!” 地上还在淌血,车夫也不敢贸然前去,只好请示迟玉卿。 一听到有死人,双儿也不淡定了,可迟玉卿分明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秀眉轻蹙,怎会有人横尸街头? 掀开帘幕,双儿便将他扶着下了马车。 她想上前亲自去看个究竟,车夫哪里敢让她先去。 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查看了一番。 “小姐,他还有一口气!” 车夫是吓得,还以为他是死人,没想到还在喘气,虽然很微弱。 不过他是一身夜行衣,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对于这样的人,自是该避而远之。 迟玉卿站在远处,单看地上的血便能看出他伤得有多重了。 “小姐,咱们要不绕道走吧?”双儿知道她是医者仁心,可有些麻烦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迟玉卿没有听从,径直上前了。 他是侧身趴在地上的,方才她便没有注意。 可走近后,看到他脸上的面具,她的心骤然一紧。 她赶紧蹲下,在他手腕上探了探,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愣着干嘛,还不快帮忙!”她一个人自是动不了他的。 车夫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的帮着将他给搀扶上了马车。 双儿不知道他是谁,还以为她只是不想见死不救。 迟玉卿也顾不上想他是如何受的伤,又为何这副装扮,当务之急,是要救他! 只是,她也不能将他带回迟家。 思来想去,迟玉卿让车夫点头,将人带去了回春堂。 天色已晚,回春堂也早就打烊了,大门紧闭。 迟玉卿和双儿一左一右架着季无渊,让车夫去拍门了。 好一会儿才有人应,是个小童的声音,略显稚嫩。 “什么人!来了来了!别别敲了!”似乎是扰他休息了,语气中还带着怨气。 小童一打开门,便看到两个姑娘似乎架着一个“死人”,这大晚上的,他显些将手中的灯笼给扔出去。 174:又救他一次 - 知矜 - 知妗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小童虽然害怕,但身在回春堂,亦有一颗悲悯之心。 大雾四起,街上除了他们再无动静,小童来不及耽搁,便和迟家的车夫合力,将奄奄一息的季无渊给抬了进去。 回春堂只有这小童晚上住在这里的,发生了这种事,他将季无渊安置好,便要去找回春堂掌柜的。 迟玉卿却叫住了他。 来不及了。 “我需要有人帮我,麻烦小公子了!” 迟玉卿说完,又吩咐了双儿,让她去准备一些清洗伤口的东西。 那小童却以为她是让自己来救季无渊,吓得脸都白了。 连忙摆手回决道:“姑娘,我哪儿有什么本事?我们掌柜的就住在附近,你放心,我们掌柜的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是在回春堂做学徒,但现在所学不过皮毛,又怎敢轻易应下。 “你再磨蹭,他就真的撑不住了!” 说话间,迟玉卿却已经将季无渊的衣服扒开了。 她的神情中满是担忧,无关其他。 看着季无渊染血的胸膛,那小童这才反应过来。 她是要救人。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仙子姐姐!” 他们见过的,虽然过了这么久,但他依旧记得,身穿绿色罗裙的少女,替他们回春堂解围一事。 上回她戴着面纱,他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她的气质却是独一份。 迟玉卿看着他身上到处都是被利器所伤的伤口,止不住的心惊。 可她没有哭,她意外的很冷静。 知道她是谁了后,小童便很信任她了。 她吩咐什么,他便照做,什么也没问。 好在,他虽然伤得严重,却没有伤及要害。 直到三更过后,才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趁着无人注意,小童便跑出去,出去时也留了个心眼,将门锁住了。 好不容易保住了他的性命,迟玉卿也累得不轻。 “小姐,药煎好了。” 还好,这里是回春堂,最不缺的便是各种药。 “先放下吧。”她以为他会醒。 迟玉卿颇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季无渊,又觉得万分庆幸。 幸好,她救了他。 “小姐,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的身边有暗卫保护,她在何处,做了什么,不用她说,父亲自会知晓。 只是都这个时候了,看着迟玉卿红了眼睛,双儿难免心疼她。 这里是医馆,将这人仍在这里应该也无关紧要。 更何况,她家小姐还扒了人家的衣服,万一这人是个无赖,醒来后非要缠着她家小姐怎么办? 对于这种陌生男人,双儿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迟玉卿知道她是好意,可她又怎会就这么走了呢? 像他这种伤,夜里最是容易发烧,若是无人照看,最是危险。 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她来守着他了。 “你先下去吧,等他醒了我再叫你。” 这药凉了便不能喝,待他醒了,还得麻烦双儿去热一热。 “小姐,还是我来看着他,你去休息休息吧!” 她已经很憔悴了,双儿可不舍得。 迟玉卿无奈,只好佯装恼怒,让她出去了。 双儿拗不过她,只好先退下了。 迟玉卿握着他的手,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她想到前世,他奉旨出征,是不是也是像今日一般,倒在血泊中无人理会? “若谦,我真害怕,害怕我晚来一步……” 或许,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便是跟着师父学了医术。 若不然,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的面前。 他没有性命之忧了,她反而才害怕了起来。 她不是以前那个光会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她可以用自己的本事来保护身边之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先慌了神。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诚挚了,季无渊忽然将她的手反握住了。 但他其实是没有意识的,只是本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他受了伤,手中的力道并不大,但迟玉卿并没有挣脱,她知道,他现在的意识最是薄弱,她得让他知道,有人陪着他度过难关。 没过多久,外边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仙子姐姐,我们掌柜的来了!那位公子现在怎么样了,不如让我们掌柜的再看看吧!” 那小童是去找了掌柜的,不能见死不救是一回事,小童可不敢隐瞒不报。 迟玉卿也猜到他会这么做,并不意外。 “进来吧。” 毕竟这是人家的回春堂,她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进来。 怕吵到里面修养的季无渊,小童推门都很轻。 又看到掌柜的,迟玉卿只是礼貌的同他点了点头。 掌柜的看着他们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眼中里闪过了什么,不过很快便隐去了。 将目光投在躺在床上的季无渊身上。 他的面具又被迟玉卿戴了回去,没有将他的一张脸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下。 得到她的允许,掌柜的才上前替他把脉。 他的脉象虽然还是虚弱,但至少性命无忧,掌柜的自是佩服。 看着他裸露在外的伤,掌柜的不禁自省,恐怕就是让他来,也没有她做得这般妥当。 不过,救人归救人,有些事还是不能不顾。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才收回了一只手,季无渊便将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她还不好挣脱开来。 又不忍打扰他,迟玉卿也只好作罢。 “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掌柜的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就是了。” 也只有如此了。 掌柜的又将小童支开,屋子里带着昏睡的季无渊,便只有他们三人。 季无渊换下来的那身夜行衣还在一旁放着,桌子上都沾了血。 掌柜的是出于回春堂的立场,自是没有同她拐弯抹角,有话便直说了。 “姑娘,此人来路不明,按理说我回春堂本不该多管闲事的,但身为医者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也算是为我回春堂添一份福祉了。” “我不知姑娘与他是何种关系,但这都与我回春堂无关,今夜之事,我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望姑娘也多加谅解!”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迟玉卿又怎会怪他? 175:梦魇,利用? - 知矜 - 知妗 “掌柜的言重了,今夜是小女子冒昧了,掌柜的宅心仁厚,您的恩情,小女子记下了!” 掌柜的意思很明了,便是不想掺和进来。 无非就是让他带着人离开。 她当然不会给回春堂带来麻烦,只不过这会儿她还走不了。 “姑娘是个聪明人。不过恩情在下当不起,上回姑娘仗义相助,在下还没来得及答谢,这回便作抵消也罢。” “待他能走之时,便请姑娘将他带走,切莫声张。” 迟玉卿自是感激再三。 掌柜的走之前,还特意让那小童听从她的吩咐,让他帮着照顾一下季无渊。 离开回春堂后,掌柜的却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趁着夜色,去了另一个地方。 和掌柜的并没有说多少话,她才离开一会儿,季无渊却已经在发热了。 她想喊双儿,但她方才进来时,那丫头倚在门外睡得正熟,她倒是不忍心了。 她更不好去打搅人家小童休息,便自己去打来了水,轻柔的给他擦拭着脸上渗出的细汗。 迟玉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的嘴里喃喃细语,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她想听他说的是什么,便附身凑近了他。 这回声音倒是大了一些,但还是听不清他到底在念什么。 他的发音有些怪,迟玉卿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儿听过的。 仔细回想想了一下,她终于才想了起来。 他这个口音,倒像是新安的口音。 靠近岐山一带,最大的便是平川,可往西边还有个新安。 以前那里并不是永绥的国土,是大夏管辖的地方,也不叫新安。 只是后来被永绥打了下来,改名叫了新安。 新安大夏人居多,所以哪里的百姓也多是说大夏口音的。 季家被流放,季无渊大抵便是在那里长大的,说这种话也不奇怪。 只是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她却不知道。 兴许他喊的是娘亲,迟玉卿这样想着。 许是说累了,他好歹是消停了下来,他是不说话了,但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闹得她心痒痒。 她这才意识到,她此时的举动与他有多亲密。 她正打算起身,他的手却碰到了她支撑着身子的手。 他下意识的就要抓住她的手,她反应不急,被他带入了怀中。 她的力道虽然不重,可他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迟玉卿怕他的伤口再开裂,赶紧爬了起来。 她还以为他醒了,但他仍旧睡得安稳。 也一直没有放开她的那只左手。 迟玉卿哭笑不得,还好是虚惊一场。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她哪里也去不了,便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 夏日的也很短,但今夜似乎很长。 …… 季无渊做了一个梦,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他完成了自己的责任,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 但他好像并不高兴,总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他在茫茫大雪中走了很远,回首只有他一人,他真的很害怕那种孤寂之感。 越走越深,大雪覆盖了他来时的路,他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他孤立无援之时,突然有一个身影在远处同他招手。 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他正想想看清那人是谁,梦便醒了。 季无渊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撑着手,闭着眼在打着瞌睡。 眼底还有一层薄薄的青色,与平日里的她不一样,这时的她很安静。 感觉到手中握着东西,他费劲将脑袋微微抬起了一些,便看到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被自己紧紧的抓着。 他的脑子在说放开,可心却是没有动作。 她的睡意很浅,察觉到他动了以后,她便睁开了眼睛。 季无渊却是比她反应要快一些,闭着眼睛,装作熟睡模样。 外边还未有鸡鸣声,迟玉卿见他睡得安稳,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他似乎是做噩梦了,闹得她也不安生,只好在一边柔声唤他的小字。 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哄着他,这才将他哄好。 还未天亮,迟玉卿又给他掖好了被角,才将头枕在一边,爬在床边休息了。 确认她已经睡着以后,季无渊才又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数得清她有多少根睫毛。 她这回是真的睡着了,闭着眼也是一脸的疲惫。 季无渊握了握她的小手,嘴边不自觉便染上了浅浅笑意。 这种感觉和梦中截然相反。 “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到底该如何报答你?”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不禁喃喃自语道。 他还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了, 没死在萧齐的手中,也要命丧他乡了。 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她。 她救了自己。 季无渊的心中颇为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但他知道,她不会害他。 冷静过后,他便在想着今夜的凶险。 他以为和敬阳公主合谋,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他落入圈套差点出不来。 他更没想到,来杀他的人会是萧齐。 若是别人,他或许还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但那人正好就是萧齐,是与他一起长大,恨他入骨的萧齐。 他不确定北堂故会不会为了活命将自己出卖给萧齐,也不敢再轻信了别人。 如若真是如此,那他的处境便十分危险了。 前有狼后有虎,他在明,萧齐在暗,与萧齐硬碰硬,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要么有人能保他不被萧齐杀,要么就是让萧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永绥。 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后面的可能性很小,唯有前面一条。 他虽与敬阳公主合谋,但他若是自身都难保了,那与他的合谋也就毫无意义了。 敬阳公主可以帮他一次,但不会屡次出手。 看不到他的价值,敬阳公主还会亲自动手。 也就是说,现在能帮他的人,或许只有她了。 季无渊难免纠结,要毫无愧疚的利用她,他现在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可比起别的方法,他也赌不起,唯有利用她这一个方法,风险要小一些。 只因为,她足够信任他,而他便要利用她的信任。 176:我等你 - 知矜 - 知妗 次日,回春堂以采买药材之名,只开了半日便闭馆了。 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自是无人在意。 迟玉卿醒来时,季无渊已经醒了。 他正盯着自己看,明明是一双冷若寒霜的眼眸,她却不敢看他。 昨夜忙活到半晚,她实在是太累了,要守着他,更不曾梳洗,现在的她一定特别的狼狈。 在心上人面前,女孩子总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迟玉卿也不例外。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醒我?” 迟玉卿不禁低下了头,故作镇定,小手很自然的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与昨日相比,他的脉象显然平稳多了,只是依旧虚弱。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他一直没喝水,嘴巴本就干,更何况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若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迟玉卿还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季无渊平躺着,她便是将头埋得再低,也是躲不过他的视线。 她昨夜没哭,今日一听到他开口说话,竟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她一哭,季无渊也是傻了眼,想要安慰他,可他刚一抬手,便是一阵钻心的痛袭来。 猛然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迟玉卿也顾不上落泪了,慌忙查看他的伤势。 为了更好的观察他的伤,迟玉卿便让小童只给他穿了一件单衣。 他心口处有伤,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迟玉卿担心他这一处伤开裂,便扒开了他的衣服仔细查看。 还好,只是微微渗出一丝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季无渊却是红了脸。 就好像她的小脸就埋在他的胸口一般,他顿时感受不到胸口的痛,只觉得有些痒。 迟玉卿抹了抹还在眼中打转的泪水,说话语气也是重了一些。 “你想要什么,我拿给你便是,要是动了伤口,我还得再救你一次!” 他不疼,她都替他疼。 他伤得太重,迟玉卿心肝疼。 季无渊不知道她会生气,可她明明满眼都是关切。 “对不起……”他只是见不得她哭。 他瞪着一双泪眼,没有一点凶悍,只会使人怜爱。 “你想要什么?” 季无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音喑哑:“水……” 迟玉卿很快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也是真渴了,只是他现在不敢动。 迟玉卿便将他的枕头垫高了一些,只是他喝起水来还是有些困难。 不待他主动招呼,她已经将水送到了他的嘴边,只需他张张嘴。 她的动作娴熟,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夫妻一般。 而他,竟会配合她。 “怎么了?”叫他发愣没有喝水,她便问了一句。 季无渊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喝起了水。 也不知是不是太渴的缘故,他竟觉得这白水的味道就是琼浆玉露也比不上的。 他将杯中的水喝了个精光,嗓子这才没那么干了。 给他喂完了水,迟玉卿便将眼泪擦干,唤了正在外面候着的双儿一声。 他醒了,自是该把药喝了。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双儿便将药一直煨在炉上的。 双儿端着药进来,见季无渊又是敞着胸口的,她不禁扶额,这一看便是自家小姐的杰作。 迟玉卿接过药,双儿便道:“小姐,还是我来吧!” 小姐亲自给一个男人喂药这种事,双儿多少觉得有些不妥。 她是丫鬟,那便无关紧要了。 双儿好意,她也正想去梳洗一下,想着至少穿戴整齐再来见他。 她点头应下了,季无渊却不同意。 他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双儿都眼神中带着警惕。 见他缠着自家小姐,双儿气得脸都涨红了。 “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你个登徒子!” 真是救了个黄鼠狼,双儿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脚。 迟玉卿无奈,双儿又不知道她的心事,难得季无渊如此依赖她,她高兴都还来不及。 她忍着心中雀跃,好说将双儿劝住,才让她先出去了。 喝药要紧。 药太苦了,她还让双儿准备了蜜饯。 他倒是一声没吭,她喂多少,他便喝了多少。 待他将药喝完,她才将蜜饯端给他。 直到她将蜜饯塞到他嘴里,他才反应过来。 蜜饯很甜,他此时已经感受不到药的苦味了。 他也很喜欢。 “我不怕苦的。”大抵是觉得喝药还得配蜜饯有些没有男子气概,他还顺便补了这么一句。 迟玉卿嘴角掩着笑,她还不了解他? 五味中,他最怕的便是苦。 以前他染了风寒,总是硬抗着也不喜欢喝药。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怕苦。 再之后,他生病时,她总会为他准备好药的同时,还不忘给他备一盘蜜饯。 这些都是小事,可对于迟玉卿来说,都是她和他弥足珍贵的回忆。 她看着他,认真道:“我怕!” 季无渊却总觉得好像被她看穿了,有些心虚,不敢去看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她起身,有想走的意思。 季无渊忙喊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看着她的背影,他莫名的有些失落。 他不想让她走,就好像有她在身边,他会安心许多。 而且,他还有一些话要同她说。 他以为她醒来便会问他一些事,但她却没有。 她什么也没问,只将一片真心对着他。 听着他焦急的语气,迟玉卿的心中便得到了满足。 这似乎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她觉得离将他这颗高岭之花摘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了。 她回头粲然一笑,道:“既然你已无性命之忧,我自是该回去了。” 一听她真要走,季无渊的神情顿时黯然了下来。 “我……” 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没能说出来,憋了回去。 看到了自己想看的表情,迟玉卿终于满意。 也不逗他了。 “放着吧,我只是去梳洗一下,再给你取一些吃食过来。” 她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有些憔悴。 她还没确定他的心意,自是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等你!” 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叫人不好受。 177:他是故人 - 知矜 - 知妗 “好!” 若不是想着他多有不便,她只怕自己会忍不住扑倒他怀中。 她一出来,双儿便迎了上来,那小童在不远处,只敢远远的看着,不好意思过来。 双儿早就打好了水,一番简单梳洗过后,果然清爽了许多。 就是她这脖子和胳膊有些不舒坦。 “小姐,我们一夜未归,老夫人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虽说是在怀梁,但现在怀梁城可不安生。 昨夜周吉和赵达来见她了,是迟延章让他们两人来保护她的。 她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夜的动静还不小。 魏霆江抓了几个大夏刺客,现在正被关押在地牢审讯呢。 她是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季无渊受伤有关,难免好奇。 不过,她也没让他们二人去查这件事,她想知道,她会亲自去问他。 她没理由因为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闲言碎语,就去怀疑他。 因为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他和二皇子的关系,也不如从前那般了。 他成了众矢之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所有人都生怕牵连到自己。 可她,又怎会不信他? 如果他愿意,她会陪着他渡过这难关,再选一条更为光明的路一直走下去。 话说回来,她一个小姑娘,一夜未归,这桩事若是被传出去,她的名声便毁了。 所以,迟家自是当做无事发生。 她许下要医治皇帝的一席话,今日一早,宫里还去了人前往迟家接她了。 但她那时并不在,好在迟延章堪堪替她应付了过去。 迟玉卿也知道他们有多担心她,只是她也不能抛下他。 见她愣神没有回答,双儿又叹了叹气。 “小姐,我怎么瞧着他不像是个好人?”双儿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不管是从直觉还是什么来看,她怎么看季无渊都不像是好人。 迟玉卿失笑,倒是不好说些什么了。 “傻丫头,你当我为何救他?” 双儿一直跟着她,她也没将双儿当做外人。 双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是我的……一个故人。” 双儿恍然大悟一般,想到了她以前也曾说过。 她以前在平川时,总是会王者圆月思念怀梁远在的故人。 双儿也自是知道,这位故人在她心间的地位不低。 小丫头自是震惊,她没想到会这般巧,竟然在大街上就捡到了当时奄奄一息的他。 也幸好是他们路过,双儿虽然还是不喜欢他,但这人是小姐在意的人,她便不好再当着小姐的面说人家的不好了。 待迟玉卿收拾妥当后,也没有忘记还在等着她的季无渊。 回春堂里没什么好的条件,早上能喝上一碗粥便是不错了。 小童很热心,他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粥便是他煮的。 他帮了忙,便是于他们有恩,迟玉卿也没忘问他叫什么。 被她问题名字,小童还有些羞涩。 他叫杜衡,是这回春堂的伙计。 也是掌柜的收养的孤儿,这个名字还是掌柜的给他取的。 只不过他虽然是掌柜的收养的,但他平日里干的多是一些打杂的活,所以连学徒也是算不上的,大抵是没打算教他太多医理。 但迟玉卿看得出来,他是想学医术的。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小少年看着便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在看她救人时,他眼中有光。 她将垂危之人救了回来,杜衡几乎将她奉作神明。 他热情得过头了,迟玉卿倒也不讨厌他,大抵是都对医术怀着热爱,迟玉卿看他的时候还是挺“慈祥”的。 得了她一句感谢的话,他便兴奋得一蹦一跳,若不是双儿告诫他不能扰着病人休息,他还能更夸张一些。 听着他们在外面有说有笑,季无渊难免有些感怀。 他竟然有些向往这种简单的生活,这个认知将他吓了一跳。 想到自己的责任,他只能甩头让自己清醒了。 迟玉卿推门进来便是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她还以为他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白粥,上前关心他。 见他没事,她才将粥端了过来将他喂饱。 “谢谢。” 填饱了肚子,他又同她说了声谢谢。 每一句都很诚挚,但迟玉卿并不喜欢听这两个字。 “不必……”若是能以真心相换,便不必同她说谢谢。 两两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迟玉卿才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知道是谁伤的你吗?”他险些丧命,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胸口的伤便说明,是有人要杀他。 而且还是让他应付不了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敢在怀梁城如此大胆,有多狂妄可想而知。 这个人她猜不到,可他这个被杀的人一定知道。 她也只是问了问,她知道,就算她不会有所动作,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季无渊当然知道是谁, 可他绝对不能说。 “想杀我的人太多了,若说是谁,我还真不知。”他苦笑道。 这话并不假,就算这其中没有和大夏有什么牵扯,他的仇家也不少。 他在二皇子身边,替二皇子做事,二皇子向来强势,得罪的人多了去。 只不过,这些人还没有胆子杀他。 “那么你呢,你是去见什么人,还是杀人的?” 他是穿着夜行衣的,总不能是无缘无故被追杀。 迟玉卿想要听他说一个答案出来。 哪怕他给她的理由并不合理,但只要是他告诉她的,她就愿意相信他一次。 果然,她问完以后,季无渊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以为他不会说了。 可他还是开口了。 “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去见了一个人。” 她太锐利了,很多时候在她面前,他都无所遁形。 他已经不确定能不能骗到她了。 但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所以,他说了一半真话。 迟玉卿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但她知道的东西太少了,根本就无迹可寻。 只能靠着自己的猜测去设想无数个可能。 她又只有看向他,问道:“什么人?” 他没有作声。 因为去见了一个人,却险些丢了命,这个人是谁,迟玉卿不好判断。 但她没有忘记,那日赵达和周吉告诉她的事。 “是……敬阳公主对吗?” 她不是那么笃定,但又觉得应该是这样。 因为她将这些事连不起来,就算他回答是,她也不明白这其中有何因果。 178:信你不会骗我 - 知矜 - 知妗 他稍作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他以为她会继续追问有关他和敬阳公主的干系,但她似乎并不感兴趣。 只是提醒了他一句: “敬阳公主并非善类,你既选择了投入她这一方,便需得万事谨慎。” 迟玉卿想得很简单,在这怀梁,不畏平南王权势的,或许也只有敬阳公主了。 现如今便是人人自危的局面,他的身份存疑,二皇子不敢再与他像从前那般,但他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选择敬阳公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也没有立场去劝阻他。 唯有在事后小心提醒,莫要被敬阳公主利用得彻底。 季无渊颇为诧异,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通透。 “所有人都怀疑我是大夏的细作,你为何还会救我?”谁不知道,她的父亲定川侯便是平南王最得力的下属。 查细作查到他的头上,这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虽然没什么证据,但谁又敢得罪平南王? 他当然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救他,他就是故意这般发问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她便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深邃。 “那你是吗?” 她就这般直白,没做一点掩饰。 他缓缓摇头,否认了。 她笑。 “我信你。”她的语气极为平缓,却在季无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就那般诚挚的盯着他,没有多余的话,就这三个再普通不过字,组合到一起,他便无从招架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应该,也有些忐忑。 他的声音喑哑,疑惑道:“若我是骗你的呢?” 他从不知道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光。 她毫不犹豫的便说出信他这种话,便说明她从未怀疑过他。 “我信你不会骗我。”她轻声道。他说不是,那她就相信他不是。 与其说是信他,不如说是信她自己。 相信她的眼光。 做了他好几年的季夫人,他只骗了她一件事,那便是他在出征前告诉她,他若平安归来,便将真心许给她。 可惜,他食言了,她到死也没有等到他。 他说过他不会骗她,他便信他,她也没理由不信他。 季无渊没有说话,他的心中无比复杂。 她明明很聪明,却愿意在有关他的事上故作糊涂。 他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天真的女子,让他觉得欺骗是如此这般的煎熬。 也是头一次,向来惯于利用他人的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些许迟疑。 似乎是为了让她更加相信自己,他便同她说起了季无渊的往事。 她听得很认真。 一个是自小便不知自己的身份,辗转流落在他乡,不知归处。一个是为了家国大业,不得不隐姓埋名,暗中蛰伏。 两人或许有着共通之处,说着别人的故事的同时,他好像也在诉说自己的苦楚。 “我如今面对的,远不及我季家当年的处境,至少,到现在还有人愿意信我,我便知足了。”季无渊看了她一早,并感叹道。 曾经辉煌一时的季家,早就成了笑话。 就像前世的迟家一样。 迟玉卿重回了一世,挽回了这桩遗憾,可他却没有这种机会,她信他,也不由得心疼他, 直到如今,也有人背地里非议季家。 “所以你选择扶持二皇子,其实也是想为季家正名吧。” 季家蒙受的不白之冤至今都未能洗刷,无论如何,皇帝都不会打自己的脸。 听说,季阁老西归时,都在为季家那么多的冤魂而叫屈。 因为这件事情,季阁老的丧事一切从简,就连前去吊唁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季无渊身为季家人,他的肩上扛着重任。 他的苦衷,都不用他来细数,她全都明白,也最是能与他共情。 她是这样认为的,他也没有否认,只是眼底更深的情绪没让她瞧见。 他是同情季家,可他并不是真正的季无渊,或许待他有朝一日,将这永绥踏平,那才是为季家出一口恶气。 季无渊不喜欢示弱,但他不得不承认,示弱是有用的。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迟玉卿也没有和他说太多的话,便让他好生静养了。 既是有人要杀他,那他还活着,那人便不会善罢甘休。 迟玉卿要保护他,自是要将那人给揪出来。 他没有告诉她那人究竟是谁,她能做的,只有做好应对的准备,待那人自投罗网。 …… 前一天晚上分明发生了很多事,但似乎并未在怀梁掀起多大的风浪一般。 三王还没见到季无渊,却是先听到了他失踪的消息。 吓得他是彻夜未眠。 正巧这时候,他又接到了一个特殊的邀约。 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一晚上都没合眼的缘故,便是玉带加身,也盖不住他的颓唐。 敬阳公主要他光明正大前去她的公主府,他虽不解其意,却也只好大摇大摆的前去。 三王一到,下人便将他去见了敬阳公主。 中间季鸿就是想同他说两句客套话,也是没有半点机会。 三王来这公主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尤记得上一次来时,还是前来给敬阳公主贺寿的。 说起来,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敬阳公主可是个使人捉摸不透的狠毒女人,三王自从踏进公主府,便没放松过警惕。 他还真怕敬阳公主会将他给吃了。 他过去时,敬阳公主正在喂鱼。 小桥流水,便是称她这公主府为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他是小辈,自是不敢在敬阳公主面前充大,不待敬阳公主说什么,他便恭敬给敬阳公主行了大礼。 敬阳公主也没急着搭理他,将银盏中装着的鱼食抛光后,这才正眼瞧他。 大抵是因为出身的缘故,三王虽然和皇帝虽说都是太后养大的,但终究是差了几分气度。 又特别是面对敬阳公主这等尊长时,三王连头也不敢抬。 瞧着他这般胆小,敬阳公主不禁冷笑了一声。 就是这样一声冷笑,将三王吓得不轻。 三王敢在背后说敬阳公主的不是,可如今人就在他面前,她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便使他不由得感到腿软。 “沈昭知错,还请姑姑息怒!” 他终是不敌敬阳公主的威压,没头没脑的先折了骨气。 179:自作聪明 - 知矜 - 知妗 敬阳公主倒是没急着搭理他,她最瞧不上他这般没骨气的。 待下人将她要的东西取过来后,她才抬眼瞧他。 “本公主不过是想请你来我府上喝两杯茶罢了,你这般紧张作甚?嬷嬷,给王爷上茶。” 瞧着她的笑,美则美矣,只是三王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她的这杯茶,可不是这般容易喝的。 她开了口,三王莫敢不从,谨慎坐在了她的对面。 敬阳公主不喜喝茶,便只给三王斟了茶,将茶斟好后,嬷嬷也就退下了。 只留三王一个人面对她,三王的心中更加的忐忑。 见他动也不敢动,敬阳公主嘴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这是前一阵子陛下赏赐的雨前龙井,本公主分不出好坏,你不妨便替本公主好好尝一尝。” 放眼整个皇室,也就只有敬阳公主和平南王有这个待遇了。 皇帝御赐,敬阳公主却还说不知好坏,若是别人,早就该被治一通大不敬之罪了。 三王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不敢拂她之意,赶紧端起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口。 御赐之茶,自是难得的好茶,三王自己可没这个福分。 “如何?”敬阳公主问道。 三王怕她给自己下套,便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这茶自是极好的,陛下有心了!” 敬阳公主听到他说这话,不禁挑了挑眉。 悠悠道:“陛下是有心,可惜本公主不喜喝茶。” 三王深知自己说错话了,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下来。 他也知道,敬阳公主是故意的,他还是中了她的套。 他低着头不敢回话,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总不能说她敬阳公主不识好歹。 “你既叫本公主一声姑姑,本公主便不会将你给吃了,将头埋这么低作甚?怎么,是不敢看本公主吗?” 若不是他还算是有点用,敬阳公主可不会这般和颜悦色。 三王哪里还敢低头装死,赶紧抬头说好话搪塞。 只是,他始终不敢看敬阳公主的眼睛。 “你方才说知错了,那你不妨说说,你何错之有。” 敬阳公主对他的溜须拍马不感兴趣,只是直直的盯着他,那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看穿。 叫他的那点心思,无处躲藏。 可三王方才因为忧心季无渊一事害怕引火上身,紧张之下便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了,真要说有什么错处,也不是对敬阳公主。 这会儿叫他来说,他还真说不出来。 他想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扰了姑姑清静,是沈昭的不是!” 他有自知之明,在敬阳公主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他会这般作答,敬阳公主丝毫不意外。 “沈昭,你说本公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般大?”敬阳公主笑着说道。 纵然敬阳公主的语气轻飘飘,可三王又是免不了一阵腿软。 “沈昭不明白姑姑的意思,还请姑姑明示!” 扰她清静这种话,自是随口一说。 他知道,敬阳公主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管怎么样,他来都来了,招架的胆子要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敬阳公主也没打算再跟他废话,将方才下人取来的东西摆了出来。 多是一堆信件,还有几块腰牌,其中有他三王府的,也有不知道来路的。 但有共通之处便是,这些都和 他沈昭脱不了干系。 看到那些信上的字迹,三王脸都吓白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上面的字正是他的亲笔,单瞥了一眼其中一封信的内容,他便笃定了。 “本公主原以为,你想做下一个平南王,却不想,你的野心更大!” 敬阳公主随意找了一封信出来,将信甩在了他的脸上。 从这些信中任选一封,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三王此刻是真的害怕了,他本以为这些证据早就不复存在了,可如今敬阳公主确确实实又将其摆在他面前了。 且一样不落。 “姑姑您怎么会有这些……姑姑饶命!” 三王惊奇于敬阳公主掌握了他的这些把柄,同时又害怕敬阳公主会将这些东西拿到皇帝面前。 那他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别说是下一个平南王了,能不能留下全尸都难说。 敬阳公主冷笑不止,他倒是承认得快。 “本公主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明面上她的地位是大不如前,可别忘了,她可是敬阳公主。 别的不说,就三王做的这些小动作,根本就逃不过她的眼睛。 往往无人在意才最可怕,而她敬阳公主正是这可怕的存在。 三王坐立难安,干脆跪在了她的面前。 反正骨气不能活命。 “姑姑饶命!想必姑姑叫我来此,也不是想取我这条命,只要姑姑能网开一面,我今后一定听凭姑姑差遣!” 三王终究不是傻子,他是害怕敬阳公主,可他想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 敬阳公主若是想揭发他,便不会让他特意前来这一趟了。 前面说那么多试探他的话,一定别有目的。 三王拿她没办法,也无从反抗,那便只能认命。 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算账的事,日后总会有机会。 这会儿表忠心才是重中之重,沈昭深谙生存之道。 “自作聪明!” 看着他这副哈巴狗一般的模样,敬阳公主万分不屑。 只是,正如他所说,敬阳公主不会就这么让他死了。 “你以为就只有本公主一人知道你做的这些蠢事?” 既然做了,便不会有密不透风的墙。 他是谨小慎微,不留把柄,可架不住人心。 他自以为运筹帷幄,却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三王面色煞白,敬阳公主这么一说,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惹不起的平南王。 或许起因就是他自作聪明,将季海推了出去。 他自以为计划很周密,可他忘了,查这件事的是平南王。 最后查到他头上,也不足为奇。 他以为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可现在看来,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处境,便十分危险了。 平南王一旦查实他和大夏有往来,再有这些证据为辅,他便必死无疑了。 而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敬阳公主。 180:公主要杀他? - 知矜 - 知妗 若不然,他找不出第二个人出来。 他在想些什么,敬阳公主又怎会看不出来? “沈昭,你凭什么觉得本公主会为了你而冒这个险?” 便是她身边的一条狗,还能逗她高兴,他不拿出诚意来,她随时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反正,同样的事,她已经做过了。 三王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事到如今他别无选择。 唯有表忠心。 “姑姑,沈昭知道在姑姑面前,我这点本事根本不值一提,可我沈昭今日发誓,从今往后,姑姑让我往东,我决不往西,若是违背今日誓言,便不得好死!” 三王素来胆小惜命,能发此毒誓,便能看出他是豁出去了。 不过他自以为是的誓言,在敬阳公主眼里,再好笑不过。 她可不信什么誓言,尤其是帝王家! 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忽然紧盯着三王,一开口便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可知,这些誓言曾经也有人在本公主面前许过,后来,他的头颅可是被挂在城墙上足足有三日呢!哈哈哈哈哈……” 三王起初不知她说的是谁,但听到后面,他便被吓得不禁冷汗直流。 他从未看到过敬阳公主如此可怕的笑容,她肆意的笑中还带着几分轻蔑,以及阴狠。 但他又怎么敢去问她究竟是真是假? 他知道敬阳公主本事不小,可谁又能想到,她竟会如此可怕! 敬阳公主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他。 “说起来,你们两兄弟还真是有些像,他求我的时候,也是这般没骨气!”可惜,他背叛在先,她眼里容不下沙子。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三王哪里还敢低着头,忙打直了背脊。 “沈昭不知姑姑想要什么,但只要姑姑一句话,沈昭定倾力以赴,万死不辞!”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她手里的这些证据,便是他的追命符。 他不管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如今横在他面前的,只有投靠她敬阳公主这一条路。 他若是不识趣,便会是下一个八王! 敬阳公主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过,她没有要他起来,她还有一笔账要同他来好好算一算。 敬阳公主伸手捏着他被胡须遮住的下巴,力度不大,却让他有一种窒息之感。 “本公主听说你在找季无渊?那你可知,他是本公主的人!” 她虽然绝情,可选中那季无渊也不光是因为他是那个绝佳的人选,还有别的原因。 他出师未捷险些丧命,敬阳公主也在暗中观测着的,并非是全然不管不顾,只不过正巧被那小丫头先碰上了,敬阳公主不方便插手罢了。 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欣赏季无渊这样的人,对于有些事,她并不反对。 那在这之前,有想要打歪心思的,她定然不会轻饶。 这其中,便包括当初诱他露出马脚的三王沈昭。 三王不过是因为季海这条线才寻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怀疑到季无渊的身上。 敬阳公主可不是。 若非三王这个蠢货,季无渊又怎会落到这种境地,也让她不得不改变计划。 雪中送炭的确更有利将他招揽,但这条路也变得更加危机四伏。 要在平南王面前保下一个季无渊,谈何容易? 敬阳公主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杀机,似要将三王凌迟一般。 从方才起,三王的心就没落下去过,这下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季无渊是她敬阳公主的人? 可季无渊分明是大夏的细作,那她…… 三王又想到了当初的反贼八王,也是因为与大夏扯上了关系,这些事,被串到了一起,便解不开了。 三王这会儿也不敢去细想,他就知道,敬阳公主对他起了杀心。 为了活命,他什么也顾不上,只好不住的磕头。 “沈昭先前不知他是姑姑的人,沈昭该死!沈昭自知犯下大错,不敢奢求姑姑开恩,唯愿以死谢罪,还请姑姑成全!” 他的头已然磕破,脑袋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将湖里聚众的鱼儿都吓跑了。 可他似乎浑然不知疼痛,任由脑门上的鲜血顺着眼角流下,瞧着倒像是那戏文里说的地府恶鬼一般。 敬阳公主似乎早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轻轻拍了拍手,不远处的嬷嬷便过来了。 手里还捧着一柄长剑,那剑锋还发着寒光,不偏不倚的正好就折射在了嬷嬷的脸上。 嬷嬷和敬阳公主的神色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冰冷,这也使三王不得已注意到,这个嬷嬷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老嬷嬷。 “你既一心求死,那本公主便成全你!”敬阳公主玩味的看着他。 三王不过是说了些狠话,见敬阳公主动真格的,自是吓得浑身哆嗦,怔怔的盯着那把剑。 将兵刃送到,敬阳公主取过她手中的长剑便耍了起来。 敬阳公主可不是泛泛之辈,她也不同于娇滴滴的公主,她会一些功夫。 这把剑正是她年轻时的佩剑,也是世间少有的宝剑。 三王看到这把剑时,便知道这是何物了,想起这把剑的故事,也使得他闻风散胆。 敬阳公主这把剑,乃是她当初灭了小瀛洲后,皇帝赏赐给她的。 便是现在的皇帝看到这把剑,也不得不低头。 当年,敬阳公主便是用这把剑,也是用这把剑,一步步稳固自己的位置,和平南王一起扶持先皇登基。 也是用这把剑,亲手将前驸马季庸的长子的头颅给砍了下来的。 这把剑看着一尘不染,可这刀刃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三王真不知自己是该感到荣幸还是如何了。 他早该知道进了这公主府,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去的。 或许再出去时,他便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首了。 而这里面的变数,在于敬阳公主的心情。 他也在赌,敬阳公主不会就这么杀了他。 但他始终紧张,手心起了汗,磕头时按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 他一擦额头,又是一手的鲜血。 虽然敬阳公主已然老去,可她还不至于拿不动一把剑,而且,吓唬吓唬一个沈昭,还是很容易的。 敬阳公主故意拿着剑逼近他,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了回来。 光是这循环往复的过程,便是实打实的酷刑。 181:阿谀,又爱又恨 - 知矜 - 知妗 三王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敬阳公主的剑下,便闭上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剑气袭来,不过,冰冷的剑刃并未伤及他分毫。 只是将他的发冠打落,取了他一缕头发。 披头散发的三王,毫无风度可言,再加上他额头上的伤,甚至可以说很是狼狈。 敬阳公主放过了他,也羞辱了他。 都这会儿了,三王可来不及怨恨什么。 又是磕头谢恩。 “谢姑姑网开一面!姑姑仁慈,沈昭愿为姑姑肝脑涂地,以报姑姑不杀之恩!” 敬阳公主没杀他,便能证明很多事。 不过三王心有余悸,还不敢当面揣度敬阳公主的心思。 有些事,待他能平安离开这里,再去求证也不迟。 他今日选择了敬阳公主,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的霸业还未开始,便已然越来越远。 三王一辈子都屈居人下,也窝囊了一辈子。 但时至今日,他别无选择,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 他最后悔的事,或许便是打上了季无渊的主意。 只是,他有多懊悔,敬阳公主可不关心。 “本公主今日不杀你,并不代表今后不会,你的脑袋能否保得住,得看你是否听话。” “这次是头发,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敬阳公主将他的头发随意扔给了嬷嬷,面上是很明显的嫌弃。 多年未将这把剑请出来,如今却是只割了头发,敬阳公主不高兴得紧。 她这会儿喜形于色,却不至于像方才那般令人感到恐慌。 这一会儿的功夫三王便经历了劫后余生,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 “沈昭不敢!” 就算是没有前车之鉴,他也是不敢的。 他的命脉都被敬阳公主捏在手中,他什么心思都不敢有。 不管敬阳公主想要做什么,都与他无关,敬阳公主能做这么多事,反而让他有些钦佩。 或许,走这一条路,也不是一件坏事。 识时务者敬阳公主自不会再为难,这沈昭,她正是用得上。 季鸿在外院等了不知几个时辰,三王终于是出来了。 见三王包着头,面色还有些许苍白,季鸿就更好奇了。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海涵呐!” “哟,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有敬阳公主的关系,给季鸿谋一个清闲的官身还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只不过他的野心可不至于此,虽说三王现在已经不得圣心了,但他好歹是个亲王,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他望尘莫及的,看见他可不就跟见着香饽饽似的嘛。 三王不着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与季鸿的距离又隔开了一些。 “不知季大人有何贵干?” 三王并未答复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语气并不是很好。 他在敬阳公主那里卑躬屈膝,正愁没地儿泻火呢,这季鸿便凑了上来。 他自是知道敬阳公主没将这个儿子当一回事,他就是做出点什么,敬阳公主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季鸿微微一愣,这和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三王可不一样,看来是在他母亲大人那里受了些委屈。 他还能坐的住才怪。 “听说汇丰楼里出了两道新菜式,不知王爷可否赏脸与下官一同前去尝个鲜?”季鸿厚着脸皮上前,悄悄在他耳边耳语道。 这公主府没有哪一处没有在敬阳公主的耳目范围内,季鸿哪敢明目张胆的留他? 瞧着季鸿一面畏首畏尾,一面又如此大胆相邀,他不禁冷笑。 同是敬阳公主的血脉,这季鸿和他那早逝的妹妹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也难怪敬阳公主会独爱季嫣,这季鸿的确太过愚蠢。 只不过,三王并未回绝,应下了他的邀约。 他在敬阳公主面前落了面子,总得从这蠢货身上找回一些。 季鸿喜不自胜,还以为三王是给他面子,高高兴兴将他送走后,便回去准备银两了。 …… “公主,现今三王虽然受制于我们,可此人心思颇重,恐不能长久为我们所用。” 嬷嬷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三王不是当初的八王。 他知道的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敬阳公主只是就如何保下他和季无渊进行了一番谈话,三王横竖只是个照做之人,真正局部的人,还是在于敬阳公主。 他能不能用,还得再观测观测。 敬阳公主故意放出一些令人不敢深思的事来,便是要看他有如何反应。 “倒也不必太过谨慎,他若真有那个胆子,本公主还能高看他一眼。” 可他的秉性,敬阳公主再了解不过。 “公主所言极是。”她如此有自信,嬷嬷自是不会再说些丧气话。 敬阳公主两指并拢,在剑身上擦拭两下, 随后才将剑放回了剑鞘中递交给嬷嬷拿着。 “驿馆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敬阳公主虽然不知要杀季无渊的人是什么来头,可他煞费苦心破局,还险些杀了季无渊,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 她有几分猜测,但还未能得到佐证。 “不敢欺瞒公主,刚接到消息,那人已经离开了驿馆,不过……我们的人将他跟丢了……” 这消息是方才她与沈昭谈话时,才传回来的。 嬷嬷正想上报此事,正好她就问起了。 敬阳公主听罢,倒是没有太意外。 季无渊不知所踪,他便不敢再继续躲在驿馆,就算是有北堂故相挟。 此人有头有脑,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能躲过追捕也不足为奇。 只是,好在现在平南王还没有盯上他。 “他既是藏了起来,便还会再出手,吩咐下去,不必再搜寻。” “是!” 现如今,就是找也找不出来,还会打草惊蛇,让平南王早早的发现端倪,于他们很不利。 “对了,回春堂那边呢?那小丫头还没走?” 敬阳公主对迟玉卿这个外孙女可谓是又爱又恨。 她上回找她说了些话,不过这小丫头比她想的还要精明,她不过做了些无用功,倒是差点在那小丫头面前露出些许破绽。 她向来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可那个丫头却不同,迟玉卿说话做事的风格,她有些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从迟玉卿身上,看出自己的一些影子来,尽管很浅。 就好像……她曾经教导过那丫头一样。 182:待兔,转移城西 - 知矜 - 知妗 嬷嬷摇了摇头。 “二小姐一直守着公子,未曾离开。” 连嬷嬷都觉得很是奇怪,分明他们二人的交集不多,但迟玉卿却是格外在乎季无渊,屡次三番出手相救。 若非情真意切,便解释不通了。 “他倒是好福气!”敬阳公主冷哼,莫名觉得有些气恼。 她对迟玉卿的“爱”便是在于此。 她先前觉得迟玉卿和女儿很像,可事实证明,她们并不一样。 季嫣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她这个做母亲的,对她可谓是再信任不过。 但迟玉卿从一开始便对她有所防备,不管她如何示好,那丫头都像是能洞悉她的目的,再以客套相迎。 母女俩相较,她又更喜欢迟玉卿多一些,毕竟不受掌控的才更有意思。 更何况,那丫头虽然防着她,却也没有想要害她。 都是痴人,嬷嬷什么也没说。 “公主,既然二小姐与公子两情相悦,何不促成他们二人的婚事?” 这样一来,二小姐便可以为他们所用了,也不至于再费尽心思来说服她。 敬阳公主眼睛微眯,一双凤眸狭长。 “若是这么简单,便好了。” 她倒是想,可这桩亲事不是她说了便作数的。 迟玉卿毕竟姓迟,她再霸道,也不能越过迟家人左右迟玉卿的亲事。 不过,若是迟家想利用她的亲事来做文章,她也不会视若无睹。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她也不可能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继续盯着吧,叫他们谨慎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奴婢明白!” 回春堂外有不少侍卫暗中保护着,他们都是迟家的人,被他们发现,些许会生出不少的麻烦来。 敬阳公主身体大不如从前,这会儿也乏了。 交待下去,便由着婢女簇拥着回去休息了。 …… 晚些时候,回春堂也有些动静。 萧齐出身萧家,又常年在军营之中,要打听到这怀梁异常,还是很容易的。 还没进去,他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 这药香味,对于在军营中的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想到今日便能取下季无渊的脑袋,他便难掩激动。 不过,他虽然激动,却并未放松警惕。 潜入那亮着幽幽烛火的院中,他便感受到了虚弱的气息。 萧齐推开门,只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拔出剑,手中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不管是不是季无渊,他都起了杀心。 缓缓逼近,他便用力刺了下去。 就在他的剑锋快要碰到床上那人时,被子下的人却突然侧身躲了过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毛贼这般猖狂!”他的身后,又响起了另一个粗犷的声音。 赵达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与现身的周吉到了一边。 萧齐蒙着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们二人瞧着他的身量,总觉得他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们是瞧不出什么,可萧齐却看出了端倪。 赵达和周吉二人出身行伍,握兵刃的手势也和寻常侍卫颇有不同,他便猜出,他们应该是和迟延章有关。 一想到迟延章,萧齐便捏紧了拳头。 当年是他年少自负,这才败给了迟延章。 他的枪被迟延章折断后,他便再也没有使过枪,趁手的兵器也换成了宝剑。 他当时潜入永绥,便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一雪前耻。 可如今反而被迟延章手里的人堵截了,他自是不服气。 “还跟他废什么话,将他抓起来要紧!”赵达活动了一下手腕,他可是好久都没有和人过过招了。 周吉也收回了探视的目光,紧握手中的大刀。 两人对一个,已经是给予了他最大的尊重。 他们知道此人武功应该在上乘,所以两人都未曾怠慢,小心谨慎在于他过招。 可打斗了一番过后,两人合起手来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反而萧齐还一脸的轻松,仿佛是在逗他们二人玩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好厉害的剑法!”两人不敌,也没硬上。 萧齐招招凌厉,他们没有受伤就不错了。 他二人也猜不出剑法如此卓然之人会是谁。 萧齐不屑不笑,就从他们二人中间走了出去。 一打开门,门外还有不少的侍卫候着。 见是蒙着面的萧齐,一个个蓄势待发,准备与之血战。 萧齐理也未理他们,踩着一边的台阶借力逃走了。 侍卫们目瞪口呆,想要去追。 “别追了。”周吉出来,制止了他们。 小姐吩咐过动静不宜过大,他若是能逃脱,也不必去追,探清虚实才是重中之重。 退一步来说,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屋子里经过方才一番打斗过后,已然混乱不堪。 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赵达和周吉二人又指派了人手清扫。 安排好了,两人才出发去找了迟玉卿。 …… 是夜,马车在夜色中行驶得极为缓慢。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季无渊裹着厚厚的斗篷,帽檐下是一张苍白的脸。 只是,那张脸并不好看。 他倚着马车,和她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他对她,有一些戒备,这是习惯使然。 不过迟玉卿并未在意,她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会受不住。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自是该好好修养的。 可回春堂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也不安全。 只能用来暂时救急,终是不能够一直留在那里,也引人怀疑。 所以,她便带着他转移了去处。 “城西。”这也是经过她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的。 她在城西并没有什么好的去处,她也并不熟悉城西的地方。 可有人是熟悉城西的,那人自然就是敬阳公主。 敬阳公主将驸马季庸藏在城西别院中,便不会松懈。 可以说,这片区域多的是敬阳公主的眼线。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想看看,敬阳公主对季无渊究竟有多看重。 她还想将他拉到自己这一边来,若是敬阳公主不管不顾,她总不会让季无渊陷入危险之中。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护他周全。 听到城西,季无渊的神色颇为凝重。 183:也信我一回 - 知矜 - 知妗 他又怎会不清楚城西是什么地方? 所以她还是对他有所怀疑吗? 两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直到到了一处幽静的别院。 虽说她有几分功夫,但季无渊毕竟是个健硕的男人,他受伤无力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要扶着他,还是有几分吃力的。 不过,知道他素来疑心重,不喜他人触碰,也信不过,她并未再让车夫搭手。 天已经很晚了,蝉鸣声却经久不息,这里亦是如此。 将他扶到里屋,她累得香汗淋漓,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一些。 早前她便吩咐了双儿来这里焚香清扫,如今住下,正是合适。 眼珠转了一圈,她倒是颇为满意。 “这里坏境清幽,最是适合养伤,明日我再遣两人过来悉心照料,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她毕竟不能一直守着他,可她也不会不管不顾。 所以,才安排了此处。 只要他听从她的安排,好生修养,待到痊愈要不了多久。 别的她倒是不担心,她最担心的就是怕他坐不住。 她刚说完,便冷不丁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要走?”他咬着苍白的嘴唇,看上去还有些委屈。 这次,是她亲口所说的,他总是有些恐慌。 有她在身边,他倒要心安一些。 她另一手顺势覆上他的,笑容温暖和煦。 “我救了你是出于医者仁心,可我们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她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也想得到一些回报,就算他对她只是有那么一点动心,她也知足了。 可她就怕,在他眼里,她什么也不是。 这一世,她要做的事很多,与他共白头不过是其中之一,她就算再有不甘,也该明白取舍二字。 果然,她这一席话说完,他便松开了手。 迟玉卿还是笑着,可还是难掩心中苦涩。 果然,她还是打动不了他。 “你放心吧,我会治好你的,只是,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做。” 皇帝的境况比他还要危急,她既然夸下海口,便要说到做到。 父亲不知道她要耽搁到几时,便说了三日后,在进宫之前,她当然得做好妥善的准备。 她虽然没有坦诚告诉他,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可好歹算是给了他一个解释。 季无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得不到他的回应,也没打算逼着他做出应答。 只是看着他那张脸,微微出神。 察觉到她的灼热视线,他出于自卑,便下意识的想要找到自己的面具。 可他身侧是没有的,他怎么也找不到。 他的慌张,她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 “我答应过你要替你治脸,便不会食言,明日我便将药送来,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再戴着面具活在这世上了!” 她按住了他颤抖的手,用着极为轻柔的语气哄着他。 她的声音柔和,却异常的坚定,很容易让人相信她。 季无渊抬眼看着她,眼中有惊讶,也有喜悦,可最后都化作了疑虑。 他始终不信,她真有医治他的良方。 他也深知希望破灭的苦涩,更何况还是他一直在意的这张脸。 “那我问你,你有几成的把握?”他摸上了自己的脸,指腹下那一道道丑陋的疤痕,也是他心中的痛。 原本还有一张面具遮挡,这如今,在她面前,他拿什么都遮不住。 若是不成,那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将面具摘下来了。 迟玉卿紧握着他的手,神色坚定。 “我只希望你也信我一回!”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他不求他能对她敞开心扉,但对于他自己的事,她希望他不要拒绝。 她苦心钻研数日,好不容易才将药研制出来,她虽然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总归也是一个希望。 她原本还想再等等的,等找到了师父,请教过师父后再将这药拿给他的。 可迟家的人寻遍了四野,也没有找到师父的踪迹。 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师父,一直等下去只会遥遥无期。 所以,她只能赌一赌。 赌她不会给师父他老人家丢人。 “好。” 许是内心驱使,想到一些事的利害,他还是点头应下了。 他不见得全心全意信他,可她若真能治好他,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坏处。 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活着,不差这后半生。 他只有将失去的权力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外貌便不重要了。 他能同意,迟玉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不早了,她也要走了。 难得有机会和他独处,她自是不舍,三步一回头的看了又看。 可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迟玉卿心中难免郁结缠绕,再多的不舍也不得不离开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很久,他都望着那扇门的方向失神。 …… 迟玉卿是在半路上与周吉赵达二人汇合的。 他们怕那贼人将主意打到迟玉卿的身上,便马不停蹄的前来接应她了。 “小姐,那人剑法超群,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大夏有此身法的高手,并不在多。” “他虽使的是剑,可我倒是觉得他的招数有些眼熟,我已在暗中打听此人了,想来很快便会有眉目了。” 两人都是尖兵出身,观察得也更仔细。 这也是她为何让他们二人与那人交手的缘故。 迟玉卿虽没与那人打过照面,但既然他们二人都未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便足以证明此人有着过人的本事。 想来,他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他藏匿暗中一日,季无渊便危险一分。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这里都是永绥的地界,他便是本事再高,该忌惮的还是得忌惮。 她点头表示应下,突然降低了说话的声音,对着他们二人说了几句话后,便放下了车窗的帘幕。 回去时,马车便要行驶得快一些了。 打马飞驰,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 他们身后一行人瞧着马车行驶的方向是迟家,这才转身准备离去复命。 结果刚一转身,就见两人立于屋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此二人,正是赵达和周吉了。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83章 183:也信我一回)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知矜》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184:老太太出事 - 知矜 - 知妗 果然如他们家小姐所料,这暗中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们。 不过应是怕被发现,他们隔得远,也只是盯着他们,并没有想要做什么。 赵达和周吉二人神出鬼没,他们自是察觉不到。 一番打斗过后,那群人尽数被擒住了。 两人搜了身,在他们身上倒也搜出了一些东西,代表他们来历的东西。 审问时他们嘴倒是严,什么也没说。 两人便将他们都给抓了回去,反正万事该由他们小姐来定夺。 他们的来历也有些耐人寻味,仅凭他们两个粗人也是看不出什么的。 知道她今夜回府,为了不惊扰四邻,特意给她留了门。 双儿那丫头白日里便回来了,这会儿正提着灯笼在门口等着她。 见她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她出事了!” 这急事一桩赶着一桩,迟玉卿正是想着回来好好同老太太赔礼道歉的。 谁知,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与我道来!” 她可没停下脚步来听双儿讲,她有多担心老太太,步子便有多急切。 她知道老太太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了,可无缘无故绝不会有出事一说。 她跑得急,双儿一边追,还要一边告知她前因后果,也是难为她了。 原来,给她拖的时间都是老太太为她争取来的。 毕竟是皇帝要宣她进宫,抗旨可是大罪,尽管迟延章身后有平南王,可他也想不到法子。 是老太太借自己身体抱恙为由,这才缓了些时日。 一直未曾见到她,老太太心中自是忧心她这个孙女,她一日未回,她便也不曾合过眼,这一来二去的折腾,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好在她老人家只是忧思过度,只要好好休养生息,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怕误了她的大事,迟延章便没有将这事告知她,双儿也是回府才知道的。 迟玉卿过去时,姐姐迟玉莞正守在老太太的床前。 见她风尘仆仆,身上还沾染着凉意,是又气又心疼。 “祖母,我回来了!” 以往老太太都是坐得端正训她,可这会儿,老太太便没有这般精气神了。 迟玉卿一进门便红了眼,心里更是满满的自责。 她只想着自己的事,却没有考虑到还有担心她的家人,是她的错。 迟玉莞也跟着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到了她身边。 “祖母没什么大碍,倒是你,都不换身衣服再过来,祖母可再经不起你这般折腾了!” 她的说话声很轻,语气却不是很柔和。 迟玉卿知道,姐姐生气了。 她心中有愧,便听姐姐数落了她一顿。 听着这些话,她反倒是好受多了。 “行了,你快去快回,祖母不见你一面,也睡不踏实。” 说得多了,迟玉莞也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这小丫头在给自己消火罢了。 迟玉卿含泪点了点头,赶紧下去换衣服了。 她这身衣服露气太重,老太太还在病中呢。 她再回来时,老太太已经微微坐起了些。 见她来了,那双浑浊的眼中尽是泪花。 老太太流泪可是罕见事,看来这回实在是将她老人家吓坏了。 迟玉莞同她点了点头,便让出了位置,先出去了。 迟玉卿坐在床边,祖孙二人同红着眼。 “祖母,是卿卿不孝,让您受罪了!” 老人又能病重几回?她还真老太太怕有个什么闪失。 若真如此,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知道她心中难受,老太太反倒是还安慰起了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迟玉卿差点就哭了出来,可又想到这种时候哭便不合时宜了。 她便硬生生憋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 “祖母,卿卿以后都守在您身边,再也不让您担心了!” 老太太将她额间的碎发整理好,也收起了眼泪。 “傻丫头,祖母只是老了。”也累了。 有个头疼脑热,便是大病了。 老太太倒是看得开,她是了解这姐妹俩的,她们在想些什么,老太太又怎会看不明白? 迟玉卿未归时,她是提心吊胆的,总是不安生。 可现如今一看到小丫头平安无事,她也就放心了。 将她们姐妹都拴在自己身边,也不是她的本意。 她也不会这么做。 看着他们这些孩子都长大成人,便是让她现在就去找亡夫,她也是愿意的。 迟玉卿拼命摇头,像个不知事的顽皮孩童:“祖母不老,祖母一点也不老!” 话虽如此,可迟玉卿身为医者,她又怎会不知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意义呢? 老太太早就力不从心了, 那一天是早晚的事,只是,她虽知道这世间遵循生老病死的法则,就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她也是不愿的。 可惜,她空有一身本事,却什么也做不了。 迟玉卿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傻孩子,祖母总是要看着你和阿莞成亲的,这样,我才好去见你祖父。” 老太太这些话,是安慰她的,也是安慰自己的。 也是她唯一的遗憾,她们姐妹俩的亲事都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定下的,老太太又能否撑到那一天,还尚未可知。 不过,总归是个念想,能不能,就看老天爷愿不愿了。 迟玉卿心知肚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便钻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不过片刻温存,老太太也没由着她撒娇了。 “小姑娘身子娇贵,将病气过给你们便不好了。” 在老太太面前,她可不是什么神医的徒弟,她就是他们迟家的幺女。 迟玉卿一听是这个缘由,可不依,又是厚着脸皮赖在她老人家怀里好一顿撒娇。 一开始是老太太说话多,后来就换迟玉卿喋喋不休了,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老太太,看着老太太入睡了,她才蹑手蹑脚的起身。 如今,该让老太太好好歇一歇,不然,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她作为医者,自是清楚。 仔细嘱咐了魏嬷嬷后,姐妹二人才携手离去。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185:提拔 - 知矜 - 知妗 两人是姐妹,迟玉卿一眼便看出了姐姐的面色有些不对。 方才她和老太太在里间说话时,迟玉莞也能听到的。 迟玉卿便大概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了。 不过迟玉莞没想对她说这些,只是嘱咐了她两句关切的话,便随着梅儿回去了。 怀梁涌入大夏的刺客,且动静还不小,这可是实打实的在打永绥的脸。 平南王要管的事多了去,出了这种事,他手底下的人彻夜办案在所难免,若是不查出个所以然来,给不了皇帝一个交待,更是扰乱民心。 为了永绥的安定着想,迟玉卿自是不能坐视不理,她虽然不知道那刺杀季无渊之人是否与大夏有关,但此事似乎又牵扯到了敬阳公主,提上一嘴的话总是没错。 她谁都可以不信,但父亲永远不会害她。 只是父亲如今未归,她也只有先搁置了。 周吉和赵达回来得也快,但没有将那些人带回迟家,只是将从他们身上搜到的东西呈给了迟玉卿。 “小姐,这些牌子便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了,我已经仔细确认过了,不会有假。” “那些人虽然嘴巴严实,不过最后还是招了。” 迟玉卿手底下的人多是军中之人,审讯几个暗卫还是不在话下的,嘴巴再严实的人,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二人求证是真是假自是简单,他们只是讶异于那些人背后之人。 迟玉卿从中捡起一块,便看到了上面的印记。 与普通令牌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牌子上多了一个字。 是傅字。 迟玉卿拿着牌子仔细思索着,却下不了定论。 她想不通的事,太多了。 “小姐,该如何处置他们?”将主意打到他们小姐身上,二人对傅家的态度可没那么友好了。 迟玉卿看来一眼外面的天色,轻声道:“放他们走。” 她没将武安侯当做敌人,他们始终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卖一个面子给他们将人放走,那他们也总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周吉和赵达虽然不赞同,但她才是小姐,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唤来侍卫,让他们去放人了。 迟玉卿看着桌上堆着的东西,面色从容,人她是放走了,可这些东西还在她手里呢。 她猜,明日一早便会有结果了。 “天色不早了,两位叔叔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现在,便是等了。 两人应下后便离开了,双儿也伺候着她洗漱了。 …… 地牢—— 将这些刺客抓来容易,要想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来,就不容易了。 他们都是一些死士,被擒住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尽,不过迟延章早想到了,阻止了他们自尽。 再三审讯,还是一无所获。 魏霆江不死心,还想再审,迟延章却制止了他。 “没用的,别再白费功夫了。”他们越是审得急切,这些人便越不会开口。 他们之所以是死士,便无惧这些苦痛。 魏霆江皱了皱眉,道:“可是,没有别的线索了。” 若是问不出什么来,这人便白抓了。 魏霆江求直,线索就在自己眼前,他当然不肯放弃。 迟延章轻轻摇了摇头,让他借一步说话了。 “线索当然不止这一条,王爷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他们分道扬镳过后,迟延章便顺着另外的线索,也查到了一些眉目。 迟延章和魏霆江虽然都是为了抓住刺客,可他们立场不同。 魏霆江是为了朝廷办事,迟延章是听命于平南王,有些事,自是不会所有事都同魏霆江言说。 如今会告诉他,也正是因为正好用得上他。 加之,迟延章也看重他这个后生,与魏家结不成儿女亲家,迟延章对魏家还是有些愧疚的。 正好有这个机会,交给魏霆江正合适。 魏霆江自知他不会害自己,又想抓住那背地里捣鬼之人,自是不会推托。 二人便在地牢中说了好一些话。 当然,迟延章说的,多是平南王的意思。 说到最后,迟延章也忍不住提醒他,道:“我自知你这孩子嫉恶如仇,不过这回不管你查出了什么,切记不可莽撞行事,如今你是受王爷所托去查证一些事,便事事都该小心谨慎着,明白了吗?” 说白了,就是说魏霆江为人太过刚直了。 若不是他这性子,早就高升了,也不至于屈居大理寺还受人所制。 魏家一家子人都是如此脾气,他祖父便是因为刚直不阿的性子,最后死于非命。 这孩子也是如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说来,他如今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还得感谢平南王。 若不是平南王看中了他的才能,有意拉拢,作出样子给那些不安分的人看,早就有人在暗中搞些动作了。 看着他一腔热血,迟延章就不禁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正直做人,清白做事是要守的初心,可寻求一个可靠的靠山,也不见得就是违背本心。 至少迟延章投身平南王麾下,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守卫永绥的大好河山。 除了告诫他,迟延章也是在劝他。 这不止是给他的一个机会,也是给他们魏家的一个机会。 魏霆江没急着应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 “多谢侯爷!” 不管怎么样,他心中有底了。 迟延章看他眼眸中的坚定未变,对他又多了几分欣赏。 交待了公事,迟延章也还想同他说几句私事。 迟延章在前面走着,魏霆江便恭敬的跟在身后。 “贤侄啊,若你和阿莞两情相悦倒也好,只可惜你们二人缘分未到,实在是可惜了!” 迟延章最是惋惜, 但女儿不喜欢,他也不能强求。 退婚这事也缓了这么久了,再拖下去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好。 魏家人满意迟玉莞,也是不想退婚的。 他们说好的让两个孩子见一面,可魏霆江忙于公务,一拖再拖,别说是见面了,魏霆江就连魏家都没回过几次。 知道这些话多少有些伤人,可迟延章也只有同魏霆江说了。 毕竟和女儿有婚约在身的正是他。 迟延章话音刚落,魏霆江便回应了。 “伯父,此事怪我,您放心,我得空了便同母亲说明情况,早日退婚!”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85章 185:提拔)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知矜》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186:玉莞糊涂 - 知矜 - 知妗 退婚对于魏霆江而言,反倒是一件该值得庆幸的事。 他心里没有迟玉莞,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不是一桩美事。 只是,他也想给迟玉莞一个体面的退婚,所以便听从了家里的安排。 再不退婚,便是他们原定的成亲日子了。 到时候退婚,只会让她成为这怀梁城的笑柄。 知道此事的严重性,魏霆江不得不上心。 他向迟延章作出了保证,迟延章也不忍心难为他。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便过来了一个官差。 在魏霆江耳边说了几句话,魏霆江的脸色微变。 他看了一眼迟延章,正欲解释,迟延章便挥了挥手。 “去吧。”他们大理寺办差,他没理由去过问。 魏霆江点头抱拳,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打马离去了。 不过,他走后,还留下了一个东西。 迟延章看得真切,是从魏霆江身上掉下的。 他捡起后,明显有些意外。 是一块玉佩,还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块玉佩。 玉佩经过这么一摔,隐隐有要碎的征兆,迟延章不禁有些心疼。 迟延章望着魏霆江离去的方向,神色莫测,想着这其中的关联。 难不成他们已经见过了?可两人都想要退婚,还是说他二人对彼此都不满意? 迟延章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将玉佩好好收了起来。 是怎么一回事,待他问过女儿后,说不定便清楚了。 迟延章回去时,已经很晚了,许是忧心的事太多,一觉醒来,他却忘了玉佩之事。 迟玉卿和迟玉莞姐妹俩早早的便起来了,一同去了老太太那里。 这还是头一遭,她们前去的时候,老太太还未醒。 魏嬷嬷给她们准备了早膳,姐妹俩用过早膳后,老太太才醒来。 好好休息了一晚后,老太太的精气神便要好多了。 只是,还是比之前要更苍老一些。 老太太本来没什么胃口,不过两个孙女都在身边,她也用了一些白粥。 老太太好些了,又免不了在姐妹俩耳边念叨。 当然,多是对迟玉卿说的,谁让她就是那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呢? “宫中规矩森严,你个小丫头没规矩惯了,一会儿我让魏嬷嬷再教你一些。” 魏嬷嬷本就出身宫中,不论她学得怎么样,老太太都要放心一些。 迟玉卿自己没担心,老太太却是担忧得不行。 儿子透露说是让她进宫给皇帝治病,老太太便吓坏了。 就是宫中的御医都对皇帝的病束手无策,她一个小丫头将此事揽下,这其中有多凶险,都不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 不过,这事既然已成定局,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相信这丫头,老太太忧心的事便多了起来。 又是担心她在宫中说错什么话,又得罪了什么人,总之,心里就是踏实不下来。 迟玉卿乖巧应下,老太太说什么,她都说好。 说了她这一通以后,老太太又说到了迟玉莞的身上。 “你和魏家的婚事越来越近,他魏家却迟迟未上门退亲,这事是他魏家不厚道了。” “不过你毋须担心,再过几日,我便让你爹亲自去将这桩亲事给退了。” 老太太也是掐着日子算的,两个孙女的事她都是放在心上的。 迟玉莞却低着头,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应声。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这是不想退婚了?” 知道这姐妹俩一样,既是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如此这般,想来便是又胡思乱想了。 迟玉莞咬着唇,点了点头。 可那眼中分明是犹豫不决,可不是愿意的模样。 迟玉卿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像她猜的那样,姐姐又想牺牲自己了。 昨日她听到老太太说的话,说想看着她们姐妹嫁人,一直以来都是迟玉莞陪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太太的身体情况,迟玉莞或许比迟玉卿还更清楚。 这样一来,她便很容易挣扎,选择放弃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东西了。 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变了,迟玉卿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认错。 不过,还是老太太的怒火先至。 “阿莞,你当婚姻大事是儿戏不成!当初闹着要退婚的是你,如今反悔的也是你,我看你就是存心气我!” 老太太有多生气,便有多自责。 迟玉莞是她养大的,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她怎会不清楚? 好不容易这丫头能硬气一回,结果却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她虽然事事操心迟玉卿,可迟玉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像迟玉莞,顾虑太多。 这种滋味,老太太最是清楚明白,她当然不想迟玉莞再成为下一个自己。 迟玉莞被一通训斥,顿时便眼泪汪汪了。 不过,还没有将她骂醒。 “祖母,之前是阿莞错了,现在阿莞什么都听您的, 阿莞这回定然不会再后悔了!” 说到底,迟玉莞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辜负老太太。 她为了一个不知道身份姓名的人,义无反顾的想要退婚,可她如愿以后,却未能再找到那人,哪怕是说他已有家室这种消息都不曾有。 迟玉莞死心了,也就妥协了。 虽然要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她仍有不甘,不过既是老太太给她挑选的良人,那她嫁就是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就连迟玉卿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我看你真是越发放肆了!”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生迟玉莞的气,反而把自己给气得够呛。 姐妹俩都怕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都小心谨慎着盯着她。 “祖母,今日天气不错,我扶您出去走走吧。” 老太太和迟玉莞置气,再待下去,只会闹得更僵。 她是来打圆场的,老太太却没顺她的意。 她老人家揉了揉眉心,一看便知极为头疼。 “行了行了,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眼不见心不烦,老太太直接下了逐客令。 迟玉卿无奈看了姐姐一眼,耸了耸肩。 这下,她就是撒娇卖好也行不通了。 迟玉莞还想说什么的,不过被迟玉卿强行将她拖走了。 魏嬷嬷将她们姐妹送出来的,看迟玉莞的目光,也有些许的无奈。 她倒是想说,不过这教训主子的事,不应该。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187:送礼 - 知矜 - 知妗 冷静过后,迟玉莞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 可她也知道,老太太如今一定还在生她的气,不会见自己。 便把目光放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妹妹身上。 “卿卿,我不是有意要气祖母的……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 她是真的想过要和魏霆江结成连理。 她已经做了从前不敢想的事,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这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才做的决定。 更何况,魏霆江既然能得到父亲的赏识,便至少也能说明,他是个正人君子。 迟玉莞不是妹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了,她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洒脱。 迟玉卿却没急着回应她,低着头良久,才抬眼看着她。 认真道:“可是姐姐,你这样做,对魏大哥并不公平。” “他若是对你有意,迟家提出退婚的时候,他就该想着见你一面再好好争取争取,可他没有不是吗?” “两家退婚,不管是于你,还是于他,都不是一桩坏事才对。” 迟玉莞是她的亲姐姐,这些伤人的话,她本来是不想说的。 可姐姐如今太过糊涂了,她便要痛快说出来,好让她清醒清醒。 祖母和父亲之所以答应退婚,只是因为想要尊重她的意愿,而现在,她又开始犹豫不决,别说是老太太了,她心中都有些火气了。 妹妹的一番话的确很伤人,迟玉莞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她有些许失落,但很快又藏了起来。 “你说得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只想着自己,却不考虑别人愿不愿意。 迟玉莞虽然有些伤心,但她只会在心里埋怨自己,而不会将气撒到妹妹身上。 更何况妹妹也没有说错,她也是后知后觉觉得不应该。 她读的是圣贤书,自不是那不知是非的人。 迟玉卿知道她自责,叹了叹气,将她的手握在自己自己手中。 叹息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自知你心里的苦,可你也应当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不管是祖母也好,还是父亲也好,亦或是我,我们都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心意而活。” “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祖母也知道,如果你还是执意如此的话,祖母她老人家也不会高兴的。” “你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比起一味的顺从,祖母更希望你能勇敢一些。姐姐你自己也说过,生在迟家是我们的福分,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大胆一些呢?” 她并不比迟玉莞懂得多,只不过,她经历了太多,有些道理,也就明白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生在迟家,有父亲做靠山,她们却还是活得畏首畏尾的话,那便白活了。 姐姐前世落得那般境地,便是在于此。 或许谁也救不了她,只有她自己。 迟玉莞没有回应,但从她的神色来看,这些话还是有用的。 姐妹俩许久没有凑到一块儿说心里话了,迟玉卿倒是有一堆话想对姐姐说。 不过,下人匆匆忙忙来报,说是傅家来人了。 迟玉莞也不好打扰她,便同她说了自己想要静心想想的话。 “姐姐,你若想清楚了,便去看看祖母吧,她老人家和你一样,只会同自己置气。” 她们都是执拗的主,迟玉莞是晚辈,该由她来低这个头。 迟玉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虽然还不知道如何开口,可她会的。 迟玉卿见她如此,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带着双儿前去见客了。 “爹爹不在府里吗?”迟玉卿早上醒来就来了这里,也是没问。 双儿摇头:“将军昨个儿夜里回来得晚,今日一大早又出去了。” 双儿也很无奈,大将军和以前在平川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早出晚归的,明明家人都在身边,却不能时刻陪伴着。 迟玉卿点了点头,又加快了步子。 见她到了,那端坐在椅子上的老者也站了起来,神色恭敬。 看到他的眉眼,迟玉卿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傅淮宴身边那个侍从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他应该便是傅家的那个老管家了,他是老侯爷身边之人,想必也是奉了老侯爷的命前来的,迟玉卿可不敢怠慢于他。 更不好受他的礼,在他正要屈膝之时,她便亲自扶起了他。 “老人家,不必多礼。” 她恭敬有余,大方得体,饶是老管家第一次见她,便明白了老侯爷为何这么喜欢她了。 看着她,又想到了自家少爷,想着若是两人能成,倒真是天作之合了。 老管家很快便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笑道:“二小姐客气了,二小姐若是不嫌弃,便同我家少爷一样,唤老奴一声忠伯吧。” 老管家长得便慈眉善目,笑起来更是无害。 不过迟玉卿深知,能让傅淮宴叫他一声忠伯,可见此人并不简单。 看来是只笑面虎无疑了。 迟玉卿也笑,一边让双儿上了茶。 她没主动替及他的来着,老管家也不好和她耗下去。 一杯茶下肚,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一拍手,候在外面的随从便将带来的东西端了进来。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呈着一块托盘,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名贵首饰。 从头到脚,有金有玉,应有尽有。 单从这些东西的成色来看,便知其价值斐然。 老侯爷大手笔! 迟玉卿挑了挑眉,老侯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二小姐宅心仁厚,这些都是侯爷给二小姐的谢礼,还请二小姐务必收下才好!” “侯爷客气了,既如此,那这些东西,我便收下了。”不要白不要,她可不傻。 虽然老管家没有明说,可迟玉卿又怎会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她将傅家那些人放回去了,老侯爷是要谢她。 不过这谢礼太过贵重,老侯爷应该不止是要答谢她。 或者说是要从她这里拿回什么东西,比如她扣下的那些牌子。 她留着那些牌子也没什么用,能换这些财物,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小声吩咐了双儿两句,双儿便唤来了家丁,将这些东西收下了。 双儿也取来了她要的东西。 迟玉卿笑着将放着令牌的包袱推到了老管家的跟前。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87章 187:送礼)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知矜》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188:劝说老太太 - 知矜 - 知妗 “忠伯,这回您可千万收好了。”她笑得意味深长。 再有下次,她可不会再手软。 她只是和武安侯乘了同一条船上,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被武安侯所控制,做一个傀儡。 “有劳二小姐了。”忠伯倒是什么也没说,不愧是老侯爷身边之人,这点小事也吓不到他。 只不过这礼也送了,东西也拿了,老管家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迟玉卿便多问了一句。 老管家顺势便说道:“实不相瞒,老奴的确还有一事相求!” 迟玉卿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不过她懒得去猜。 就听见老管家自己又说道:“近来多雨,每逢雨天,侯爷的腿脚便疼痛不止,老朽听闻定川侯也有此状,得亏二小姐妙手回春,顾而老奴斗胆恳请二小姐随老奴前去侯府替侯爷诊治一番!” 他的言辞恳切,模样也是真挚。 迟玉卿要拒绝,还真不好开口。 而且,看病是真还是假,这可就说不准了。 归根究底,老管家不过是个传话人罢了。 迟玉卿稍稍想了一下,正要回应。 “我迟家人,绝不会踏进他武安侯府半步!” 那边魏嬷嬷却搀扶着老太太前来了。 一听说是傅家来人,老太太自是坐不住。 她不喜傅家人,乃至于一个下人。 老太太大病才刚有好转,唯恐她老人家受累,她赶紧上前去了,和魏嬷嬷同搀扶着她老人家坐在了主位上。 除此之外,迟玉卿还有些心虚。 她方才得意忘形,竟是忘了老太太这一茬。 老太太一来,老管家也是站了起来,更是将脸上的笑收了起来,恭敬行礼。 老太太冷笑:“老身可受不起阁下如此大礼!” “老夫人客气了。” 老管家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看向了迟玉卿。 “二小姐,如此,那老奴便先告辞了。侯府随时恭候二小姐大驾,我们回头见。” 老管家代表的是老侯爷,自不会再待着让老太太落了面子。 迟玉卿还没回,老太太脸一黑,便让魏嬷嬷送客了。 说是送客,用赶来形容也不为过。 老太太素来不待见傅家人,没有大发雷霆已是不易。 大抵也只有迟玉卿如此大胆,不仅放他们进来了,还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好生招待着。 老太太什么话也没说,迟玉卿心中难免忐忑,便主动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起了娇。 “祖母,卿卿知错了!” 不管怎么样,先稳住老太太再说。 老太太已经因为姐姐的事不快了,她可不敢再惹老太太生气。 架不住她软磨硬泡,老太太还是破了功。 不过,她可没打算就这么绕了迟玉卿这个小丫头。 “他傅家惯会落井下石,你倒好,还上赶着对他们雪中送炭!” 能让老太太记得如此深的,也只有他傅家了。 亏得先夫还将那姓傅的当做好兄弟,他们所做之事,却是再令人寒心不过。 当初傅家若是承认了他们两家的亲事,对于当时的迟家来说,当然是雪中送炭。 可他们没有,于他们迟家有恩的,是平南王。 这件事,对于老太太一个寡妇来说,造成的打击可想而知。 老太太怨恨他们也是在所难免的。 迟玉卿不敢还嘴,听着老太太在她耳边不停说着傅家的罪孽。 但她对傅家没那么抵触,至少不会全听老太太所言。 她也不是没良心,只是她和老太太在意的不一样。 上一辈人的恩怨她是没有资格说些什么,但她清楚,老侯爷至少是个忠臣。 于永绥而言,也是一个英雄。 时局未定,老侯爷这一环至关重要,她虽然方才没有回答老管家,可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 见她心不在焉,老太太便猜出了她的心思。 “你既是知错了,那便好好的在府中和魏嬷嬷学学规矩,本事不大,胆子还不小!我看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老太太也是正在气头上,若不然也不会这般数落她。 迟玉卿一听不让她出门了,哪里还坐得住,她只好赶紧求饶。 “祖母,我就知道瞒不过您!” “不敢欺瞒祖母,我是想去武安侯府。” 反正都被看出心思了,她也不好再跟老太太玩弯弯绕绕的,直说了自己的想法。 老太太的怒气很明显,不待她发怒,迟玉卿便先解释道: “祖母,此事于公于私,我都不该袖手旁观。” “我是一名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我若是有能力却因为一些私人恩怨便见死不救的话,那我便不配做医者了。” 更何况,傅家只是做事有些不够坦荡,但他们两家并没有血海深仇,她断不能仅仅因为老太太不喜,她便要坐视不理。 那样,对不起她所学医术,更对不起苦心教她的师父。 于私,她也有不得不伸以援手的理由。 “当年在平川一战,若非老侯爷奋不顾身助阵其中,或许现在便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 “若我今日当真无动于衷,便与他们傅家人无异了,祖母,我知道您最是通情达理,也是您教卿卿做迟家的女儿应当问心无愧,既如此,那卿卿便更不能视若无睹了!” 她以为老太太会直接否决,却不想,老太太闭着眼良久,而后却点头答应了。 “祖母,您真的答应了?” 迟玉卿还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还得再费些口舌的。 她也低估了老太太的心性。 老太太长叹一声,颇为无奈。 “我便是将你关起来,你这丫头也有办法跑出去,既如此,倒不如遂了你的意,也省得你再回头怨我。” 也不知道是她的这一席话起了作用,还是什么缘故。 “怎会!祖母都是为了卿卿好,卿卿都知道的!” 老太太比她想象中还要好说话,只是以前她们都畏惧她老人家,这才造成了一些误解罢了。 现在,迟玉卿为有这样的祖母而骄傲。 当然,她可不会白跑一趟傅家。 譬如,他傅家忘恩负义之仇,她便替她老人家报了。 不过这会儿,老太太可不吃她这一套。 “你和你爹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老太太的眼神多少有些幽怨,这也就是她那个儿子不在,若是在家的话,指不定便是他们父女轮番上阵说服她了。 想到那个场面,老太太就一阵头疼。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189:英姿飒爽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嘿嘿一笑,正要夸赞老太太通情达理。 “你去可以,不过他们傅家人浑身都是心眼,你凡事多留心,早去早回。” 老太太是识大体,可并不代表她对傅家人的印象有所改观。 傅家那个老狐狸指不定便是在打她孙女的主意,老太太担心的是这事。 小丫头虽然聪慧,不过和那老狐狸相比,自是不够看的。 迟玉卿十分爽快便应下了。 老太太的身体本就虚弱,又是风风火火前来这一趟,早就没多少精气神了。 不过老太太没让她扶自己回去,只是等来了魏嬷嬷,这才离开。 迟玉卿本来想为姐姐说说话的,不过老太太明显不想听,她也就不敢触霉头了。 稍稍等了一会儿,双儿便道已经将马匹准备好了。 原是要准备马车的,不过因为个中原因,她直接否决了。 马车太过招摇,不如一人一马来得方便。 “对了小姐,早上将军还问了干爹他们的行踪,说是想借他们二人一用,奴婢倒是险些将这事给忘了。” 不过那会儿他们二人不在,天不亮两人便出去了,至于他们去了何处做什么,只有小姐知道。 双儿说了不知,迟延章便没有追问了,瞧着也不像有多着急,他走得早,双儿想着也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忙活着便将这事给忘了。 如今她要出府,身边没有赵周二人相随,双儿这才又记了起来。 迟玉卿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迟玉卿马鞭一甩,便从迟家侧门口扬尘而去。 既是要低调,最好再低调一些。 傅迟两家关系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傅家大摇大摆的送上大礼,这在外人看来,便有些猫腻了。 听下人说,魏嬷嬷将老管家请出迟家时,外面还围了好一些人。 指不定大门口还有不怀好意的人盯着,她可没打算给自己找麻烦。 两家在同一条街上,相隔并不远,迟玉卿乘的是马,很快便到了。 上次是晚上经过这里,瞧得不真切,这会儿看着庄严肃穆的武安侯府,迟玉卿的心里还真是百感交集。 她还记得前世傅家被大夏贼人围攻的惨烈,只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大抵是猜到她会来,她才刚下了马,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家的护卫便迎了上来。 “想必姑娘便是迟家二小姐吧,二小姐请随奴才这边走。” 想来定是老管家吩咐过了,除了她,应该也不会有别家姑娘前来。 她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跟着他进了傅家的大门。 刚走两步,便迎上了一个满脸笑意的男人,经由之前那小厮介绍,此人正是傅家的管家。 姓高,都唤他高管家。 他和忠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忠伯使人难以看透是因为他眼里纯粹。 高管家眼中的东西要多一些,目光也更锐利一些。 当然,他们也有相同之处,那便是都很会做人。 三言两语的,便能看出其功底了。 高管家来了,剩下的路便是由他领着迟玉卿来走。 迟玉卿之前还真没有来过傅家,她不免就有些好奇,便用余光来打量着周遭环境。 傅家虽然不比平南王府大,不过胜在别致,府中的一草一木都是经由过精心打理的,看得出来,主人很有雅趣。 她可是听说了,老侯爷并未放权给其子,虽说忠伯不管事了,但这高管家也是听老侯爷吩咐行事的。 高管家领着她,一路上遇上了不少的丫鬟小厮。 一个个的目光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眼里写满了好奇。 谁不知道他们武安侯府,已经多少年没来过陌生女子了? 还是以前迟家大小姐未嫁人时,她的闺中好友来访过。 这一晃也得好些年了吧。 当然,他们不光有惊奇,眼里还有惊艳。 迟玉卿为了骑马方便,并未穿裙装,一身窄袖劲装很好的展现了女子的飒爽英姿。 她的五官本就有几分深邃,头发高高束起,瞧着还有些俊美。 若她是男儿身,只怕是要惹来不少的桃花债。 迟玉卿自己当然是觉得,她还对着这些小姑娘们微微一笑。 她当然不知道,因为她无意间的撩拨,险些引来姑娘们的惊声尖叫。 “都闲的没事做?”高管家横眉,他们才恋恋不舍的散开。 “二小姐见笑了。”高管家还怕她觉得这府里的下人都没规没矩。 迟玉卿只是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让这人本分带路就好,她可没打算和他搭话。 高管家话倒是不少,奈何迟玉卿无心搭理。 迟玉卿只是好奇,傅明依会住在什么地方。 她今日要来,傅明依大抵还不知道。 作为朋友,迟玉卿还是担心她的。 赐婚的圣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慢,又或者还有些变动。 但她知道,皇帝一定会给傅家一个交待。 若真如此,傅明依便不得不牺牲自己了。 好在事情还未成定局,还有机会改变这个结果。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想帮一帮她。 不过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老侯爷,她也没有多问什么,有什么疑惑,到时候当面询问更好。 老侯爷的院落不算清静,这和他的喜好也有关系。 他老人家院子里有很大一片空地,两边还摆放了一些兵器,各种各样的都有。 还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擂台,以及练功用的木桩这些东西。 这种陈设,迟家当然也有。 不过, 老太太怕触景伤怀,便让人将其封锁了起来,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光了。 迟玉卿记得,还是她小的时候和姐姐偷偷溜进去玩过。 后来被老太太抓到了,她们姐妹二人还被打了手心,不过那会儿她什么也不懂,只记得被打很疼了。 看着这些东西,迟玉卿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便挂上了笑。 院中还种了不少的榆树,蝉鸣声格外的醒耳。还有池塘,以及时不时的蛙鸣。 和敬阳公主所喜欢的清幽不同,这里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高管家将人带到,却还是要先请示一番,迟玉卿正看得入神,自是不会在意这些。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89章 189:英姿飒爽)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知矜》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190:检查侯爷病情 - 知矜 - 知妗 身后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迟玉卿还以为是高管家。 回头看到的却是傅淮宴。 他那一张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不过他惯会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并不太容易被捕捉。 迟玉卿也并不关注他,自是瞧不见他的这些小动作。 “傅爷爷怎么样了?” 他不说话,她便先开了口。 她是过来看病的,即便是有别的话要说,也不是现在。 傅淮宴看了她一眼后,抿了抿嘴,将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随我来吧。” 和她说话时,他的话真的很少,迟玉卿可记得清清楚楚,他前世可不是这样的。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耸了耸肩,赶紧跟了上去。 大抵是才下了雨,屋子里还有一些潮,又和散发出来的药香味混合在一起,便有些一言难尽了。 见她还没见到人,她便皱眉了,傅淮宴都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是老爷子指定的人,他虽然不信她,也不敢有异议。 “傅淮宴,你去将那几扇窗户关了。” 她指着那几扇窗户吩咐着他。 傅淮宴却没有动:“关掉作甚?如今正是炎热时候,再关窗岂不是更闷?” 他不懂这些,可他是为了老侯爷着想。 这几扇窗户的位置开得正好,平时只要有风吹,这屋子里便格外的凉快。 他想着老侯爷平时就喜凉,将窗户开着,正是好。 迟玉卿无奈,顺带白了他一眼。 “如今正值梅雨时节,隔三差五便会下雨,这屋子里都回潮了。” 梅雨时节,便难得有一个晴天。 她瞧着这天阴晴不定的,一时半会儿的也好转不过来。 老人家在这样的屋子里住着,便是没病,也该闷出病来了。 她这么一说,傅淮宴哪里还会迟疑,忙去关窗了。 “别都关上了,还得留一两扇通风。”堵死当然也不好。 两人将窗户都关好了,这才进入里屋。 迟玉卿许久未见他老人家了,这会儿却是他躺着见面。 老侯爷闭眼假寐,却在偷偷用眼缝的余光打量一同进来的二人。 小丫头长大了,和他孙儿站在一起,也越发的相配了。 他们二人方才在外面说了什么话,他都听见了。 除了他这个糟老头子以外,可没有谁能指使他做这些。 偏生那小子也乖乖的做了。那臭小子平时提起这小丫头的名字都是满满的嫌弃,真碰到一起了,突然就变成了闷葫芦,也是有意思。 迟玉卿是医者,听着老侯爷的呼吸声,便知道他是在装睡了。 “傅爷爷,您再装下去的话,那我只有改日再来看您了。” 她就这么一说,果然,老侯爷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这都被你这小丫头看出来了!”老侯爷笑眯眯的睁开了眼睛。 傅淮宴扶额,心想他老人家可真有够幼稚的,不过他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将老侯爷扶坐了起来。 相较于前几年,老侯爷的确是老了太多。 迟玉卿光看着他的面相,便知他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的目光看了一旁的凳子一眼,傅淮宴便给她搬过来了。 迟玉卿坐在老侯爷的床前,没急着话家常,倒是先让老侯爷伸手替他老人家诊脉了。 脉象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体虚,这也是老人家的通病。 他的症状在腿上,迟玉卿要确定他老人家和父亲的症状相不相同,才好对症下药。 “傅爷爷,我想瞧瞧您腿上的毛病。” 虽然她是不介意,不过还是要问过才行,不能放肆。 老侯爷足够相信她,也没推辞,便让站在一旁的傅淮宴将他的裤腿卷了起来。 只见老侯爷原本干瘦的腿上,有些红肿,可那并非正常血色。 见状,她也难免惊讶。 老侯爷的症状和父亲的病相似,却又有些分别。 至少,父亲没有老侯爷这般严重,或许是老侯爷年老的原因。 “傅爷爷,我听说您已经不方便走动了是吗?” 她也是之前听父亲说起过,说以前老侯爷还往宫里跑,这最近却是动也不能动弹了。 也就是那场雨刚下的时候。 如今一看,她便有几分明了了。 老侯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迟玉卿若有所思,轻轻在他腿上按了两下,老侯爷却没有什么反应。 反而是过了一会儿才疼了起来,却不是因为她这一按引起的。 老侯爷虽然疼,却一直强忍着这痛。 傅淮宴作为老侯爷最疼爱的孙儿,自是担心。 “瞧也瞧了,你可有什么法子医治?”他是见不得老侯爷受罪的。 迟玉卿想了一下,她还真有法子。 她以前跟着师父游历时,也曾见过这种病症。 当时那病人的症状还要比老侯爷的更严重, 甚至都不是只有腿上受罪了。 这样的病也称为痹症,她当时都以为没有救了,可师父却没有想要放弃,最后用了一套针灸疗法,虽然没有将其根治,但好歹是有所缓和了。 师父也教过她,不过她没有亲自上手过。 但毕竟没找到师父,她也不想老侯爷再继续受罪,说什么也要试一试了。 “府里可有银针?”她自己倒是有一套,不过不常用,她也没有时常带在身上。 “你等着,我去取。”傅淮宴也不知有没有,但既是能救人,便是没有,他也要找出来的。 他没有犹豫,很快便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老侯爷和她了。 迟玉卿也没想瞒着他老人家,便将他腿伤的严重性告诉了他。 顺便也告诉了他自己有多少把握。 “傅爷爷,我不能保证这法子一定有用,但我尽力一试。” 她该救人时,便很是认真,一丝不苟。 她也不喜欢说大话,这是师父告诉她的。 他们是医者,不是动动手指便能够使人起死回生的神仙。不过不管有几分把握,都要竭尽全力去救人。 “小丫头,你尽管一试便是!” 老侯爷便喜欢的是她这份坦诚,还有她的自信。 为了他的腿,皇帝还派了御医前来问诊,可最后都是束手无策。 她有法子,便有希望。即便这希望并不大。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191:承认,合作共计 - 知矜 - 知妗 伤情确定了,两人这才话起了家常。 “听傅忠回禀来看,原是虚惊一场,不过今年这雨季是来得早了些,叫人来不及准备。” 他说的自然是迟老夫人,迟老夫人病重一事,早就在怀梁传开了。 就像老侯爷所说的那样,这场雨季来得太早,不少人都因此染上了风寒,又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老人家。 众人还以为老太太撑不过去了,但她老人家在赶傅家人时,便不存在什么病重了。 老侯爷如此一说,既是调侃,也有关心。 到底是傅家对不起迟家在先,老夫人要怨,他也无话可说。 不过,他和迟老将军先前的交情尚在,对这种事便不可能不关心。 遥想当年,他们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般僵。 老将军和老夫人本就年长他,他们刚结识那会儿,他还没有现在的地位,更不能和迟家世代将门相提并论。 他在军中多亏有老将军提携,而他傅家那时候虽然不至于籍籍无名,但也算不上什么世家。 他和家人相隔甚远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得是迟老夫人良善,对他妻小多有照拂。 就连他傅家攀上皇亲,也是有老夫人的牵线。 所以,他们两家的关系,并非是交好如此简单的。 后来,他成了武安侯,成了国舅爷,便没有当年那般纯粹了。 他心里是记着迟家的恩情,只是当时他夫人不认他们两家的婚约时,他也默认了。 有些事,偏生是要等到老了之后才能明白的,老将军故去这么多年,他方知后悔。 老侯爷每每被噩梦惊醒,梦里所梦到的都是当年两人在军中的种种。 只是,这些愧疚和遗憾,也只能对后人弥补了。 这也是他对迟玉卿好的缘故,就像傅淮宴所说的那样,聪明的人有很多,他并不单单是欣赏她。 迟玉卿毕竟也是不清楚前人的恩怨,她倒是没什么感觉。 估摸着是她来之前,老侯爷才喝了药。 桌上还有小半碗没有喝完,迟玉卿出于谨慎,便凑近闻了闻。 “这药有问题?”老侯爷多疑,还以为这药是有什么异常,脸色都变了。 迟玉卿仔细嗅了嗅,细细分辨出了所用药材。 她缓缓摇了摇头,道:“傅爷爷不必担心,这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喝了也没什么效果,就是普通的风寒药罢了。” 老侯爷又不是风寒,这药自是没用。 一听是如此,老侯爷的脸色倒也没有多好。 拿风寒药来充好,这可不是一桩小事。 看他的脸色,迟玉卿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横竖都是他们傅家的家事,真相如何,她也没兴趣掺合。 老侯爷倒也没大发雷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看着她慈祥一笑:“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你这丫头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彼时,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跟在胡神医身后师父长师父短的,谁又能想到,几年后她便不输其师了。 老侯爷说这话,也不光是夸她,还有在说别的事。 譬如,平南王将她引荐给皇帝。 她若真有良策,救了皇帝一命,那她的造化可就大了。 他说的是此事,迟玉卿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傅爷爷过誉了,卿卿不敢当。” “不过卿卿还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傅爷爷赐教一二。” 正好就说到这里了,迟玉卿来此,也不是只为了积攒功德的。 “你想问什么,便直说吧。”这小丫头的目光坦荡,他着实喜欢得紧。 知道他们迟家人的性子,他当然不会故意遮掩。 迟玉卿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东街回春堂身后的势力便是傅爷爷您吧。” 证据都已经浮出水面了,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她之前并不知道的一个事实。 回春堂是不是他傅家的,她倒也不在乎,只不过她不喜欢被人当做棋子。 她选择与傅淮宴同乘一条船,不代表她就甘愿任他们摆布。 她和季无渊关系匪浅,他们便在暗中监视她,想要通过她来打探季无渊的事。 这也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她从没有想过去怀疑季无渊,是因为她足够相信他,而他们巴不得季无渊就是大夏的细作。 他傅家的侍卫栽在她手中了,老侯爷就算否认也没用。 “是。” 他承认得很干脆,也很坦荡,并未遮掩什么。 老侯爷毕竟是老侯爷,早就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 在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时,便解释道:“你救了谁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想查出那暗中伤人之人,我相信这一点上你和我想的一样。” 老侯爷毕竟是知道她和季无渊关系匪浅的,他暗中行事不成,倒不如坦诚开来。 他就是有再多的怀疑,也缺少证据。 更何况,季无渊背后还牵扯到一个敬阳公主。 敬阳公主是他乃至于平南王都动不了的人。 那要想知道他季无渊的身份,这行刺之人便至关重要了。 谁要杀他,又因何而杀他,到时候便一目了然了。 迟玉卿倒也不笨,知道老侯爷如此一说,或许是才想出的计谋。 不过,她还是犹豫了。 仅凭她一人之力,自是抓不住那人,但若是有武安侯的人相助,那便不一定了。 “那不知傅爷爷打算如何做?”迟玉卿还没有头绪。 老侯爷淡淡一笑:“倒是不必着急,如今平南王也在着手查探此事,他若是知道季家那小子是被你救了,你父亲那里怕是也不好交差。”平南王可就不是他这般仁慈了。 平南王生在皇家,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就算是与季无渊无关。 迟玉卿是想保护季无渊,可不是将他置于更危险的处境。 他如今失踪,平南王也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是出现,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今之计,唯有将那刺客找到,还他一个清白。 迟玉卿也反应了过来,之前倒是她太过心急了。 好在没有将季无渊之事告诉父亲,若是父亲让她将季无渊交出去,她又该如何? 192:施针,为了明依 - 知矜 - 知妗 她的忧心,老侯爷一目了然。 “你放心吧,那刺客既是要取他的性命,便不会善罢甘休。” 若不是她机灵,想到了要将人转移走,或许那刺客已经得手了。 不过,如今平南王盯上了这件事,不止是季无渊要躲,那刺客也不敢再有所动作。 正好,也能好好休养休养,再仔细想想如何应对。 迟玉卿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也用不着老侯爷多费口舌。 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了。 她要进宫给皇帝看病,老侯爷出于关心,也同她说了一些皇帝的喜好。 毕竟,闹不好便是掉脑袋的事,不过这丫头机灵,讨好皇帝总不会错。 迟玉卿听得认真,将他老人家的好意都给记下了。 正说着,傅淮宴便回来了。 他身边还跟了个傅明依。 傅明依站得有些远,不过那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往迟玉卿身上瞟。 迟玉卿也看到她了,不过伤者为大。 傅淮宴取来的银针规格齐全,做工精细,一看便不是凡品。 好的工具,用着总是能顺手许多。 傅淮宴见她满意,还颇有些得意:“这银针可是张太医的宝贝,可不是谁都能借来的!” 张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平时都见不到他人,只不过因为皇帝的病,这人找了借口成天都待在太医院,还说是为了皇帝的病情发愁,这才让他抓了个正着。 他是用了一些手段,才让张太医将这银针拿来。 武安侯府临近皇宫,太医院也是如此。 他打马过去,来回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只不过缠着张太医多花了一些功夫。 迟玉卿心想,自己师父以前也是首席太医,说不定还与师父有些渊源。 不过这人倒是识货,这套银针不比师父所持那套差,的确是难得的宝贝。 她此番进宫,说不定还有机会见见此人。 一听张太医又在太医院躲着,老侯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重重的哼了一声。 老侯爷最是厌烦太医院那帮子懦夫,他将不喜欢都写在了脸上。 迟玉卿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分心。 她毕竟是第一次施针,生怕扎错了位置,一刻也不敢分心。 所有人也都屏气凝神,生怕会打扰到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了这最后一针。 大抵是太过紧张,迟玉卿额间还生了些许的细汗。 不过她今日没带手巾,正抬起了手,傅淮宴便递过来了一方手巾。 “用这个吧。” 他给迟玉卿手巾这一动作,老侯爷和后面的傅明依都有些意外。 他是好意,迟玉卿却没接。 “既如此,那你便给傅爷爷擦擦吧。”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老侯爷。 刚开始老侯爷是没有感觉,不过慢慢的他的腿上便有了一些感觉,倒不是钻心的痛,就好像是虫蚁在啃噬他的腿一般。 他也不敢动,只能忍着,老侯爷出的汗,可比她多多了。 至于她自己,她也并没有太过讲究,以前跟着师父云游时,她可没将自己当成是大小姐。 傅淮宴无以反驳,只好拿着手巾上前给老侯爷擦汗。 后面的傅明依这才大着胆子上前。 “卿卿姐姐,你用我的吧。” 迟玉卿这种装扮,她先前没有见过,不知道为何,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娘的好意,她当然不会拒绝,笑着接了过去。 “那便多谢明依了。” 傅淮宴见她喜笑颜开对傅明依,还笑得如此荡漾,便臭着一张脸了。 心想她就是看明依单纯好骗,也就明依那个笨丫头,相信她了。 扎完针,又观测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事,迟玉卿这才放心。 “小丫头,真是多亏你了!”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老侯爷本人,他的腿虽然还是不能动,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那便证明,她这个法子是有效果的。 迟玉卿收针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伤情,发现是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了。 她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傅爷爷客气了,卿卿不过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说来,卿卿也得多谢傅爷爷愿意相信我。” 她之前是没有把握的,是老侯爷相信她她才敢为其施针的。 若是老侯爷不信她,她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她是谦虚之词,老侯爷却已将她的恩情记下了。 想到她后面要进宫为皇帝治病,傅淮宴还以为每日都要施针。 迟玉卿只得无奈一笑,道:“倒也不必这般勤,这第一针过后,便得等个半月左右才能施第二针。” “一会儿我会留下药方,这几日,药也不能停。” 待时间到了,她自会上门来施针的。 老侯爷是皇帝的舅舅,就算她那会儿还在宫中,只要她将缘由禀明,想必皇帝也不会回绝她。 听她这么一说,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说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那桌上的风寒药一眼。 她猜,等她走后,这侯府也该热闹起来了。 老侯爷的病她也看了,在侯府待得也够久了。 迟玉卿可没忘记,她走时老太太吩咐过什么。 只不过,她在告辞之前,还有些话没有对老侯爷说。 是关于傅明依的事。 方才傅明依进来时,她便看到了,傅明依很怕老侯爷,老侯爷从始自终也没有看她一眼。 也难怪傅明依会活得如此的谨慎。 迟玉卿说了要和老侯爷单独谈话,傅淮宴虽然好奇,却也有眼色,带着妹妹先出去了。 不过傅淮宴并没有走远,就在屋外守着,反而让傅明依先去另一边纳凉了。 他们出去了,迟玉卿也就开了口。 “傅爷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应是想将明依指给三皇子殿下做正妃吧?”她直接开门见山,盯着老侯爷说到。 老侯爷似乎没想到她要说的会是这件事,顿了顿,沉声道: “小丫头,你这是何意?陛下要将哪家姑娘指给三殿下,那都是圣意,揣测圣意可是大忌。” 这丫头聪慧,想来是在宫宴上察觉到了什么,老侯爷倒也没有多意外。 只不过,这件事与她这个小丫头似乎没有多大关系,此事还没成定局,老侯爷倒也没必要有问必答。 193:呛声 - 知矜 - 知妗 而且这是他们傅家的事,老侯爷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迟玉卿也知道理应不该说这些的,可要她选择漠视,如今的她也做不到。 她沉吟了一下,才道:“敢问在傅爷爷心中,明依算什么?傅家的三小姐?您的亲孙女?还是说,在傅爷爷心里,就只有傅淮宴一个孙儿?” 这些事,或许在怀梁的大家族里见怪不怪,但是她迟家不同。 哪怕是前世她去了敬阳公主身边,敬阳公主也不过是不喜她,并未瞧不起她。 这一世,她做了很多她以前都不敢想的事,她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她和师父四处游历时,见多了众生疾苦。 可这世间对女子的不公,使得她尤为深刻。 有一回,她和师父在长苏游历时,救了一个跳海逃婚的女子。 说来,那姑娘也算不得穷苦人家出生,听说还是当地的富商之女。 不过那姑娘是个心气高的,从小便喜欢读书,更是当地远近闻名的才女。 她的才学,便是一些秀才都不及的。 不过,这世俗并不允许那姑娘尽情展现自己的才华,姑娘及笄,她家里便给她订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可那姑娘是个心气高的,她觉得自己不应就这样嫁人,所以她在成亲当日跑了,为了躲避家里人的追赶,不惜跳海反抗。 被他们师徒救起后,那姑娘同他们道过谢后,便潇洒离去了,说是要去求学。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 也不是每个姑娘都像那姑娘那般洒脱,她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在她回来怀梁之前,师父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想要拜师那会儿他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虽然时隔多年,可迟玉卿还是记得她的回答。 她说,她想像师父一样,学好医术救更多的人,师父那会儿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 回想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迟玉卿也大概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这世间存在的病,又岂是一两副药便能治好的? 师父说,之所以收她为徒,不单单是因为她足够诚心,还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一个有地位、有远见的女子。 虽然师父没有明说,可迟玉卿明白,无形中她肩上的责任,也越来越重了。 在这永绥,乃至于整个世间,有千千万万个傅明依,她们生来便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若非她们自己甘愿,那她便愿意为之争上一争。 因为她这一通质问,老侯爷的脸色并不好。 “她自是我傅家的三小姐!小丫头,老夫知道你与那丫头是至交好友,可你要知道,这怀梁只有一个迟家!”老侯爷并未回避她这个问题。 老侯爷虽然也欣赏她的聪慧,可在这种冲突面前,老侯爷也笑她还是个小姑娘。 迟家一直都是一个特例,世人根本不会认同他们,还要在背后说闲话,这也是事实。 在老侯爷眼中,不管是大小姐也好,亦或是她傅明依也罢,他们首先都要为了傅家而活,绝非是从心所欲。 老侯爷的精力有限,为了傅家的后世荣昌,他只能对一人尽心尽力。 显而易见,不会是一个女子。 “傅爷爷说的这些卿卿并不认同,卿卿只知道,借助女子成事,并不高明,也走不远!” 纵然老侯爷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可迟玉卿仍旧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本就无惧老侯爷,能说出这些话来也不奇怪。 “小丫头,我看你是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老侯爷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并不真切。 迟玉卿也同样笑着回应:“若是知道这天有多高多厚,便不会有如今的武安侯了,傅爷爷尚且如此,卿卿亦是不服输。” 迟玉卿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该长长胆子了。 这世间,远有比苟活更值得为之努力的事。 她如此大胆与之呛声,老侯爷自是没想到。 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可盯着她那双认真的眼眸,他又说不出来什么话。 迟玉卿耐着性子,给了他一杯热水。 好不容易待老侯爷顺过气来,她又道: “诚如祖母所说,或许迟家与傅家就该走到现在这一步,我想傅爷爷也不必再心怀愧疚,反正,在您眼中,再亲厚的关系,若是与之不能谋利,便是随时都可以舍弃的。” “你!” 迟玉卿一直挂着一张笑脸,说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尖锐,直将老侯爷气得上气接不上下气。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父亲都不敢同我这般说话!” 老侯爷也是真生气了,他可以自己评判自己犯下的罪孽,却不是由一个小辈来指着鼻子骂他。 若是以前,他可不管她是谁,一气之下取了她的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老侯爷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他的身体不允许,良心也不允许。 所以,他只是生气。 迟玉卿也知道自己将话说得有些重了,到底是不应该的。 “傅爷爷,我并非有意气您,我敬您和祖父一样,都是这永绥的大英雄,只是我以为您和他们那些人不一样的。” 老侯爷也是铮铮铁骨,她当然不是有意侮辱,只不过话说到这里了,她便有些激动了。 瞧着她眼中的失望,老侯爷心下一凝,一下便想到了以前和迟老将军的情谊。 在他们傅家说婚约不作数时,迟老夫人看他,也是这般眼神,直戳人心。 老侯爷的愧疚涌上心头,也冲散了方才的怒气。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到底不该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你走吧。” 谁又能想到,想他堂堂武安侯,人人尊崇的老侯爷,竟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 老侯爷这会儿还真不想见她了,也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不然,他这张老脸,便要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光了。 他都这么说了,迟玉卿哪里还好再待下去? 她也微不可见的叹了叹气,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冥想的老侯爷,这才转身离去。 她一推开门,便看到傅淮宴在门外站着,看她的眼神还有些复杂。 194:不知天高地厚 - 知矜 - 知妗 他们方才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老侯爷因为怒气上涌,还吼了一声,他自是能听见的。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 她还以为他要进去安抚老侯爷,他却是领着她在前面走着,没打算进去。 走了两步,他才开口说话。 “除了平南王,你是第一个敢与我祖父这般说话的。”她胆大到让他都为之惊讶。 迟玉卿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也听见了,我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他老人家不会同我一般见识。” 也是因为,她不是傅家人。 若今日这些话是傅明依说的,又或者是出自傅淮宴之口,那也是不妥。 说到底,她就是仗着老侯爷不会拿她怎么样才敢不知天高地厚的。 傅淮宴没接她这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替明依谢谢你。” 他说话声有些小,想她听到,又怕她听得太明白。 不过,迟玉卿自然还是听到了。 她看了他一眼,他看傅明依时眼中的怜爱并不假,他倒是一个好哥哥。 “可惜我还是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你是她哥哥,也只有你能救得了她。” 她尽力一试,还是没有结果,便证明她的能力还不够。 但她怕傅明依等不到她的成长了。 所以这关键,还是在于傅淮宴身上。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他若有心,便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和老侯爷也不一样,他到底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所以迟玉卿一开始就是选择了与他为伍,而并非是老侯爷。 “她是我妹妹,我自当好好护着她,多谢了。” 迟玉卿笑而不语。 其实,他也知道了老侯爷想将妹妹推去做三皇子妃一事。 并且,只要老侯爷愿意,皇帝便会直接下旨赐婚,这是皇帝欠他们傅家的。 他是不认同老侯爷这样的做法的,可他左右不了老侯爷的想法。 更何况,还有那居心叵测的父亲想就此事挑拨他和老侯爷之间,傅淮宴便有些顾虑。 不过,也不是就不管此事了,如今圣旨未下,他还在找机会。 想着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他没想到,迟玉卿也知道这件事,而且还会为了傅明依和老侯爷呛声。 她比自己勇敢多了。 大抵是因为她维护傅明依,他对她的偏见倒是少了些。 “敬阳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倒是不怕她将你给吃了。”傅淮宴又想到了那日他所看到的,便意有所指的说着。 他傅家虽然和敬阳公主没什么太多渊源,不过敬阳公主反正无心三皇子便是了。 做不成朋友,便只会是敌人,若是不多加防范,迟早有一天会被咬上一口。 而她知道他们所谋是什么,还口口声声与他,他们是一条心,但她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能让他信服。 他的意思很明显,都不用她费心思去猜。 “她是敬阳公主,也是我的外祖母。”迟玉卿笑。 “不过你放心吧,我说过会站在你这边,便不是说着好玩的。” 她那日去敬阳公主府,也的确是去给人看病。 敬阳公主也的确是编出了一些谎话想要蒙蔽她,只不过她没有上当罢了。 她之前对敬阳公主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可那日去过以后,她便不信从敬阳公主嘴里所说的话了。 说不定,她先前所说的那些往事,也没有几句真话。 她的眼神并未有躲闪之意,傅淮宴却有了些许的迟疑。 “你为何如此信我?你就不怕,我会利用你?” 就是他与沈元清之间,也没有这般信任。 而她,究竟又是为哪般? 迟玉卿也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你不会。”她很笃定。 她都这么说了,傅淮宴自是无话可说。 他的确不会想要利用她,也不屑于利用一个女人来谋事。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便到了傅明依等候的凉亭。 傅明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高兴。 “明依。” “卿卿姐姐!” 小丫头早就想跟她说话了,不过方才在老侯爷那里,她不敢吭声,这会儿正激动得语无伦次。 特别是迟玉卿这一身的装扮,让她忍不住瞧了又瞧。 她先前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可看到迟玉卿以后,她突然就有了喜好。 若是,她的卿卿姐姐是个男子就好了,傅明依不免为之感到可惜。 不过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瞟。 面对这小丫头灼热的视线,迟玉卿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挠了挠红红的耳朵,赶紧从怀里将带给傅明依的东西拿了出来了。 “卿卿姐姐,这是什么?”傅明依接过手,有些疑惑。 摊开来看,却是一纸药方,准确来说是食谱,给这小丫头调理身体的。 “我上回替你过脉,发现你有些体虚,闲来无事,便琢磨出了这么个食补的方子,你收着吧。” 小姑娘家家的,食补最好,现在也不晚。 傅明依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就扑进她的怀里了。 “卿卿姐姐,你真好!” 迟玉卿乍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她也有些无措,只好也伸出手来,轻轻拍打小姑娘的后背以示安抚。 一旁的傅淮宴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被忽视了? “咳咳!”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来引起两人注意。 迟玉卿这才反应过来,傅淮宴这厮还在呢。 傅明依抹了抹眼泪,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她的怀抱。 “卿卿姐姐,我带你四处去逛逛吧!”自家哥哥实在是太煞风景了,傅明依说着便要拉着她走人。 迟玉卿却没有跟着她走:“时候不早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她顿了顿,又道:“明依,下次,我想听你抚琴,为我抚一曲。”便算是谢礼了。 她知道这丫头嘴上不说,指不定心里已经在想怎么报答她了,与其让她绞尽脑汁去想,不如直接告诉她想要什么样的答谢。 “好!卿卿姐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傅明依重重的点了点头。 想到是为了她而抚琴,傅明依还有些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苦练琴技。 195:明白 - 知矜 - 知妗 走之前,迟玉卿也没忘记给留下老侯爷一纸药方,这一码归一码,她有分寸。 “如此,便多谢了!”从她手里接过药方后,他便再次道了谢。 她如此大度,傅淮宴自然也该恭敬对待。 兄妹二人一个看她的眼神满是崇拜,另一个便是实打实的欣赏了。 迟玉卿只是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道谢。 “我送你出去吧。”傅淮宴难得开口道。 迟玉卿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高管家,便直接拒绝了他。 “无妨,你还是回去看看傅爷爷吧,高管家领我出去便是了。” 瞧见她在看自己,高管家也过来了。 老侯爷这会儿定还在生闷气,她到底还是怕将人气出个好歹来。 再者便是,她如今已然及笄,便不可像从前那般了,除了合作,她可不想和这厮扯上什么关系。 瞧着她眼中的礼貌与疏离,傅淮宴不免有些失落,他竟不知,热情与冷漠,究竟哪个才是她的本性? 傅明依倒是想送她,不过她走得急,便回绝了她,跟着高管家慢慢消失在了兄妹二人的视线里。 傅淮宴回神了,傅明依这小丫头还痴痴的望着那边。 “哥,你说卿卿姐姐要是个男儿该多好!”傅明依显然还没醒过来。 她言语中的惋惜之意,听得傅淮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 “你想什么呢,小丫头!” 他也不禁纳闷,怎么如今连小姑娘也惦记起她了。 傅明依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是假设,又不是说真就喜欢迟玉卿。当然她的确喜欢她的卿卿姐姐,不过那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傅淮宴要去老侯爷那儿,但在此之前,他看着傅明依很认真的询问她: “明依,你觉得三殿下是个怎样的人?” 他突然这么一问,傅明依微愣,有些不好开口。 “哥哥与三殿下交好,想必最是清楚三殿下的为人,明依不明白,哥哥何故要问我?” 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妄议一个皇子,即便眼前之人是她敬重的哥哥。 她是小心谨慎惯了,听到这样的回答,傅淮宴倒是不奇怪。 不过他不是母亲,要听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你只需回答我,在你心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可,这里只有你我兄妹二人,我是你哥哥,自不会害你。” 他要明白这小丫头真正所想。 他非要一个答案,傅明依也不好再回避,便也认真答了。 “在明依心中,三殿下自是极好的。” 撇开相貌不谈,以三皇子的谦和,以及他过人的才智,在傅明依心中,都是高于另外两个皇子的。 哥哥会和他做朋友,便也是印证了这一点。 若他只是一介庸才,便不至于让她向来眼高于顶的哥哥以礼相待了。 傅明依是怀着对他的敬重来说这话的。 傅淮宴顿了顿,继续追问道:“那若是让你嫁作三皇子妃呢?你可还愿意?” 傅淮宴虽然是以假设的语气来说的,可傅明依不傻。 她也没有多惊讶,她其实早就猜到了。 从那晚她莫名其妙拿了木笺开始,她便已经入局了。 她一开始也没有多想,后来出宫后,迟玉卿在路上同她说的那些话,便能说明很多事了。 之后,她又从母亲嘴里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再结合哥哥与祖父的反常,便能很好的佐证了。 她抬眸,同样很认真的看着他。 “哥哥,我若说愿意,你定然也会不信。的确,在明依心里,三殿下和哥哥一样,都是明依所敬重的人,除此之外,明依再别无他意。” “不过,若是为了傅家,明依是甘愿的!”她看的是他,眼中只有真挚。 他们和三皇子本就是表亲,她也一直都是三皇子当做是兄长的,至于男女之情,她从未想过。 她也知道三皇子喜欢的是人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方家姐姐。 只是,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谁让她做了这傅家的三小姐? 就好比他们的长姐傅明珠,长姐样样都好,她是长女,不止受爹娘的宠爱,就连祖父也对她多加赞赏。 小时候的傅明依都只敢跟在长姐身后做她的小尾巴。 她曾经大家都喜欢长姐,那像长姐这般的女子,一定可以活得恣意潇洒。 可惜,最后却是,集万千宠爱的长姐终究也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而活。 只不过,祖父还是失算了,因为种种原因,长姐刚嫁过去,大姐夫便被外放了。 那时候,傅明依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后来难得一次的姐妹相见,长姐也告诉了她很多道理。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会和长姐一般无二,其实从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准备了。 只不过,她从前也没想过,后来会遇上一个迟玉卿。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顺从,她却说跟随自己的内心而活。 去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去争,去努力。 她说,她们的力量并不差。傅明依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的都记在了心里。 但,她即便是心中有万千澎湃,最终也还是将这样的心思放下了。 因为,她还有在乎的人。 她知道,哥哥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若是说出不愿的话,哥哥定然会为了她而去和祖父据理力争。 哥哥还没坐上世子之位,她便不能任性。若是惹得祖父心寒,她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她并非是为了傅家而妥协,而是为了处处维护着她的兄长。 她说的这些话,傅淮宴并不能认同。 正想训斥她,天上却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大雨。 “糟了!卿卿姐姐是骑马来的!这可怎么办呀!” 虽说两家相隔不远,可那都是以马车来丈量的,他们并未说两三句话便落了大雨,路上又有行人挡路,她是回不去的。 “傻丫头,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出去看看,你快些回去。”她身子本就不好,这雨来得快,也来得大。 天上黑压压一片,瞧这架势,似乎还有打雷的征兆。 想到刚离开傅家的迟玉卿,傅淮宴心下也随之一紧,嘱咐了傅明依几句话后,便朝着大门的方向出去了。 就算是为了良心,他也得去走这一遭。 196:雨 - 知矜 - 知妗 事出紧急,好在傅开那小子办事机灵,准备好了马车,两人便出了门。 这雨来得没有一点预兆,就如同设想的一样,大街上四处都是奔走的百姓,傅开也是不敢将马车赶快了,生怕伤着行人。 “将马车停靠在一边,别伤着人。”许是觉得太慢,傅淮宴待傅开将马车停好后,便下了马车。 “少爷,这么大的雨,二小姐肯定已经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傅淮宴撑着伞在雨中头也不回,傅开也劝不回他。 傅淮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他手里的油纸伞抢了过去。 “待雨停了再来找我。” 没了伞,傅开只好回去了马车上。 他倒是想回去来着,可他又不能丢下自家这倔脾气的少爷,雨越下越大,傅开也只好驾着马车先去避雨了。 纵是有油纸伞在手,但他还是被淋湿了一些,这会儿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他一人在冒雨前行。 在没找到她之前,他以前倒是从没有觉得这街道会有这般长。 这雨来得太突然,大街上一片混乱,迟玉卿也被阻隔在了一边。 下雨天,街边的门户紧闭,她也借不到伞,只有找了个巷子避雨。 只是,这雨势越来越大,似乎没有停歇之意。 不仅雨未停歇,还刮起了风。 风中夹杂着雨,小巷也挡不住风雨。 她一面躲雨,一面也瞧着路边。 她想着,双儿应该会去傅家接她,她只要盯着街上来往的马车便是了。 不过,她并没有等来迟家的马车,却等来了冒雨前来的傅淮宴。 “你怎么来了?”她快速打量了他一眼,他分明手里拿着一把伞,却没有撑开。 被雨淋湿,他的矜贵公子形象也不复存在了,瞧着还有些……笨拙。 特别是看到她时,那眼中的喜悦。 两人站在同一个屋檐下,一旁是她的马儿站了更大的地方。 给他们俩剩的位置便不多了,迟玉卿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意。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回去?”她若是回去了,他就白跑这一趟了。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人有些傻。 淋了这么多雨,很容易染上风寒。 傅淮宴无暇顾及自己的状况,将怀里抱着的伞递给了她。 “我若是早知道你在这里,便不会徒步过来了。” 这里已经距离迟家不远了,走不了多久。 迟玉卿没接他的伞,询问道:“你将伞给了我,你又该如何回去?” 他既是出来寻她的,却没有备马车? 傅淮宴也有些无奈,他方才来时,瞧见路边有一个冒雨奔跑的小孩,他便将自己的伞给了那孩子。 他倒不是没想到自己手中还有一把伞,只是他以为,她会拒绝他用过的东西。 就像他的手巾,虽然他自己也没用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了,一路顶着大雨过来,也没有要撑开那把伞的意思。 “无妨,你拿着伞回去便是,待雨停了,傅开便能找回来了。” 他已经吩咐过了,只要在这里等一会儿便是了。 她一个姑娘,自是不能在这里风吹雨淋的。 迟玉卿这会儿是真的觉得他傻了。 她指着头顶上那乌压压的云,无奈开口:“我说傅大少爷,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难不成你就一直在此等着吗?” 她想了一下,他身边那个傅开一看便不是个机敏的,能不能找到他还得另说。 他淋了雨,若是不喝些姜汤,便该喝药了。 他是好意,她也不能忘恩负义。 看着他手里的油纸伞,她略微想了一下,便有了主意。 “你来撑伞,我牵着马。” 这里离迟家近,也只有先回迟家了。 到时候再差人将他送回去,总比一直在这里等着好。 傅淮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规规矩矩的将油纸伞撑开了,不过这伞并不算大,怕她淋着雨,他只顾将油纸伞往她的方向倾斜,自己却没遮住。 迟玉卿看他,他却抢先说道:“反正我已经淋了雨,不碍事。” 将她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这人执拗,她也拿他没办法。 “你看,一到下大雨,这湖中便会涨水,这雨若一直这样下下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风调雨顺是好,可这雨来得太勤太密,便是祸患。 一直以来,怀梁都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大雨,这还是头一遭。 若真是发大水,这条湖便是最大的隐患。 傅淮宴看了过去,眉目间的担忧并不少。 他当然也懂,这湖是将内城绕着的,能排水的地方只有南边一处。 可若是将水往南边倾泻,百姓今年的收成便岌岌可危了。 可若是放任不管,这城中必然会被大水淹没,深受其害的也是无辜的百姓。 “但愿这场雨能早些停下吧。”他们也只能这般祈祷了。 大抵是雨势太大的缘故,明明距离不远,两人却走了很久才到。 这里是迟家,他不好待,便只让她给自己准备一辆马车。 “我看你还是先进来坐一坐吧。”他倒是懂得避嫌,不过如今他都这般了,她哪里还忍心就这么让他走了? 至少也得让他将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再喝一碗姜汤。 双儿那丫头果然在门口等着她,马车都准备好了,就是还没有出去。 吩咐了双儿去准备姜汤和衣物,双儿莫敢不从,赶紧下去准备了。 傅淮宴却迟迟没有迈出步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玉卿见他不动,故意说道:“你该不会是怕我祖母将你赶出来吧?” 他是傅家人,还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傅家人,他担不担心她是不知道,可迟玉卿知道,她反正过后一定会被老太太训斥。 只不过,外面还下着大雨,这也是事出有因。 被她看穿了心思,傅淮宴还有些不好意思。 因着两家的旧怨他可从未来过这迟家,就是小时候也没有来过,如今就在门口,他倒是不敢迈开这一步。 迟家老夫人的厉害,他已经在他祖父那里见识过了,稍稍想一想,他便不觉头皮发麻。 “倒也不是,只是今日唐突,还是下次有机会我再来拜访吧……”他可不会承认,他就是怕迟老夫人会吃了他。 197:算他有良心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表示很无奈,自己就是请他来避一避雨,就搞得跟他们俩有什么似的。 她正想要开口答复,便瞧见一辆马车便从雨中驶来。 傅淮宴还以为傅开寻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爹爹!”迟玉卿一看是父亲,赶紧又将伞撑开了,去迎冒雨回来的迟延章。 傅淮宴一看到是迟家的马车,想到迟延章的铮铮铁面,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心里也是莫名的慌张。 怕她淋着雨,迟延章可不敢耽搁,忙下了马车,护着自家的宝贝女儿进了大门。 路过大门,他也看到了规矩立在一旁的傅淮宴。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眼中有疑惑,一个强装镇定。 “世伯。”不待他问出口,傅淮宴便先是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 迟延章点头应下,询问道:“贤侄这是?”他看的是宛如一只落汤鸡的傅淮宴。 傅淮宴不好回答,好在迟玉卿替他解了围。 “爹爹,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进去吧,一会儿我再跟你一一道来。外边风大,您的身体可吃不消。” 谁也没预料到会突然下起雨来,迟延章穿得单薄,面色都白了。 虽不似冬季寒风入骨,不过对于迟延章来说,也是够呛。 迟延章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傅淮宴。 发了话:“贤侄,请吧。” 这下,傅淮宴也不好再磨蹭了,只好跟着父女俩入了这迟家。 迟家原是将军府,有很多陈设都与迟家相似,不过他没来过,自是觉得新奇。 不过,他也不敢到处乱看,难得如此规矩。 他还穿着一身湿衣服,迟延章便让小厮领着他先去换衣服了,父女二人则是先去了花厅等候。 穿过好几个回廊,便到了东花厅。 迟玉卿担心父亲,他刚坐下,她便凑上去为其探脉了,起初迟延章还有些遮掩。 “爹爹,您不让我看,我才更担心。”她无奈道。 他的身体,她当然最清楚了。 他在遮掩什么,她也清楚。 他近来日夜操劳,便没怎么注意,身体状况也比之前更差了。 怕她知道了担心,又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他可受不住她的喋喋不休。 迟延章只得放弃,随她去了。 迟玉卿认真探了探,面色还算从容。 “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爹爹,您该好好休息了!” 身体上的亏损,她开些药便能调理回来,不过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长此以往下去,她也没有法子了,这正是迟玉卿所担心的。 “好,爹爹知道了。”迟延章笑着应下了。 他应得如此之快,迟玉卿也不信。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哪里不清楚? 不将这一系列之事背后的真相查出,他便不会真正安心。 只要是危及永绥的事,迟延章便会尤其认真。就算没有平南王的吩咐,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自责了。 她救了或许是这里面的关键人物季无渊,却不敢与父亲坦诚。 迟延章想着询问傅淮宴之事,问了她两遍,她都没有听见,只见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爹爹,我方才是从武安侯府回来的。” 她虽然没听见父亲问的是什么,但她猜到了是有此一问,便直接说了出来。 迟延章遂点头,询问道:“如何,你可有什么法子?” 老侯爷被恶疾缠身这事大家都知道,皇帝体恤他老人家,还特地派了好几个太医轮番上阵给他老人家看病。 可他们一个个竟主动请罪,都说自己学艺不精,就是连滋补的药都不敢开。 迟延章听说老侯爷的病和他的有些相像,其实早就动了心思,想让她去武安侯府看看了,不过他又怕老太太知道了,出面反对。 她又被别的事缠身,瞧着也没有空闲,这事他便搁置了。 没想到,她竟然去了。 “爹爹放心吧,我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些年,也是学了一些真本事的。” 她自认为也没给师父他老人家丢人。 “那就好!那就好啊!”迟延章喜形于色,也是由衷的高兴,如今能有救自是最好。 “对了,你是如何说服你祖母的?”自己老娘只要一提到傅家和敬阳公主,就完全淡定不下来,这一点迟延章是再清楚不过的。 没想到他解决不了的问题,竟被这小丫头化解了。 迟玉卿失笑,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一码归一码,我是去救人的。祖母虽然不喜傅家,可人命关天,她老人家还是明事理的。” 在大事上,老夫人还是大度的。 再说了,是她自己答应要去的,祖母会尊重她做的决定。 迟延章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倒是他狭隘了。 “不过,那小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迟延章不放心的地方在这里。 他可没忘记,老侯爷早前便惦记上他家闺女了。虽说只是一句玩笑话,不过她女儿如此出彩,难免遭人惦记。 尤其是傅家的人,他更得看紧了。 老太太不喜欢傅家人,他也不喜,对老侯爷,也多是敬重。 迟玉卿便将他冒雨给她送伞这事解释了一下。 “倒还算他有良心!”傅淮宴傻傻的形象反而在迟延章这里多了一些好印象。 至少,迟延章对他没有之前那么不喜了。 正说着,换好了衣裳的傅淮宴便由着下人领着前来了。 他的身长和迟延章没差多少,只是比起迟延章的伟岸身躯要瘦弱一些。 见他穿着父亲的衣裳,迟玉卿倒是眼前一亮。 他身上穿的是父亲以前的旧衣裳,穿上正是合适。 与他平时的张扬有所不同,如今多了几分稳重气质。 加之他本就长得正气,瞧着也没有多少违和。 见惯了他乖张的一面,如今如此拘谨的他,倒也有几分意思。 迟延章也在打量他,眼中有着和她同样的欣赏。 她大方打量,并未回避,眼中多是是坦荡。 被这父女二人盯着看,傅淮宴当然是平静不下来,他还从未这般拘谨过。 他们的打量也并未让他觉得难堪,只是不太好意思。 198:恐是水患 - 知矜 - 知妗 “你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不错!”迟延章还站了起来,四个方向都瞧了瞧,还在他肩上拍了拍。 当然,他说的是他将自己的衣服穿得不错。 傅淮宴憋了个面红耳赤,瞧着就更有意思了。 瞧见他如此窘迫的模样,迟玉卿险些没憋住笑。 难得听见父亲夸人,还是傅淮宴,迟玉卿也觉得有些奇特。 好在,双儿送来了姜汤救了场。 迟玉卿让她给父亲和傅淮宴一人盛了一碗,两人都捧着姜汤乖乖的喝下了,倒是配合。 喝完姜汤,傅淮宴还惦记着回傅家一事。 不过,毫不意外的,他又被截了胡。 他这边还没坐下呢,老太太院里便来人了,说是老夫人要见他。 迟玉卿和迟延章面面相觑,皆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她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她还以为老太太不会理会,没想到这就来拿人了。 傅淮宴也给了她一个眼色,想要她救命。 来人是祖母院里的芳姑姑,也是魏嬷嬷一手带出来的,还算好说话。 迟玉卿想了一下,总算是开了口。 “芳姑姑,祖母可有说过一定要将人带到这些话?” 若是没有,那倒也不是非去不可。 芳姑姑浅笑道:“回二小姐的话,老夫人不曾说过。” 三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不过老夫人也说了,她就是想见见傅家小少爷,没有别的意思。若是小少爷不愿,老夫人也不会强求。”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若他再是不识趣,便是真不应该了。 傅淮宴没有多想,便应下了。 “既如此,那便有劳姑姑带路了。” 反正他来都来了,也就豁出去算了,这光天化日的,迟老夫人总不会真的将他给吃了。 他能应下,还是如此坦荡的应下,倒是令迟延章对他刮目相看。 他跟上芳姑姑,迟玉卿也跟了上去。 不过她才刚走两步,芳姑姑便回头让她止步了。 “二小姐,老夫人只说要见小少爷一人,二小姐还是晚些再去同老夫人请安吧。” 迟玉卿只好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只要这厮规规矩矩,想必祖母也不会苛责于他。 回到花厅,父女俩瞧着院子里的积水若有所思。 天上的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就好像被谁捅了一个窟窿似的。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迟玉卿叹了叹气。 “或许晚些时候就该停了吧,这雨若是不停,势必会有大患。也不知道司天监那帮子人是如何推算的,这场大雨来得竟是毫无征兆。” 若是提前知晓会有这么一场大雨,便会早些做准备了。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忧心忡忡,既要顾着内城,又担心外城。 迟玉卿心中担忧,不过她也不好再给父亲添堵。 这么大的雨,难得父亲能好好休息一下,她便没有再打扰了。 不知道傅淮宴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她也不好去打探。 等了好一会儿,芳姑姑才将人给带出来。 不过这时便没让迟玉卿再插手了,芳姑姑直接给他安排了马车,差人将他给送了回去。 她倒是好奇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老夫人没见她,只是让魏嬷嬷随她回去,教她学规矩了。 …… 左右等不到雨停,傅开便驾着马车到处去找傅淮宴了。 找了好十几条街都没看到人,傅开心急如焚,想回傅家多找几个人出来一起找,又怕老侯爷治他的罪。 他胆小,便没敢回去报信。 找了很久,终于看到了迟家的马车迎面而来。 他原想询问自家少爷的踪迹,却不想掀开前面帘幕的正是他家少爷。 “少爷!”傅开差点喜极而泣,他没将人找到,已经在想着怎么死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他四处寻人,虽然是乘的马车,不过没有斗笠蓑衣,也淋成了落汤鸡。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傅淮宴还是对他怀有一颗宽容之心的,便是再气,也是不忍斥责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上来!” “哎!” “少爷,可是马车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将马车给扔了?傅开有些犹豫。 傅淮宴白了他一眼:“我迟家的马车,又岂会丢?” 富贵人家的马车尚且有标记,他们武安侯府的马车,又有几人不识? 不管这马车会跑到何处,待雨停了,自会有人将其送回。 傅开挠了挠后脑勺,心想少爷说得也对,他便上了马车。 好在迟家的马车也足够大,虽然不及他们武安侯府的内里精致,但绝对够宽敞。 他一身湿,可不敢靠少爷太近。 他瞧着傅淮宴穿着一身他没见过的衣裳,他稍稍想了一下,便猜到了来头。 “少爷以前从未穿过这种样式的衣裳,瞧着还真是不一样。” 迟延章可是傅开最崇敬之人,眼下少爷穿着大将军的衣服,倒是像模像样。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他家少爷不会武功,只有形,没有多少神韵。 傅淮宴低头瞧了一眼,他自己倒是说不出什么感觉,不过这衣服倒是很合他的身。 或许,他可以考虑考虑,以后多穿穿这种样式的衣服? 将他们主仆二人送到,天也更黑了。 傅淮宴一回去,老管家便前来寻他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老管家看着他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时,也是愣了愣,不过他并未多言。 “少爷,你回来了就好,侯爷正找你呢!” 老管家是一刻也不敢停歇,一边说话,也没放慢步子。 “忠伯,这雨来得突然,铺子可有造成什么损失?”这雨越下越大,傅淮宴也正想问一问他呢。 老管家早上去迟家走了一趟后,便外出去查探他们傅家的生意了。 上回平南王那一杆子,让他们损失了不少元气,过后自是不敢有一刻的懈怠。 眼看着就要回转了,又遇上了这场没有来由的大雨。 “少爷放心,我们并未有什么损失,只不过这雨若是再这样下下去,便不好说了。” 不过这也不是仅他们一家该忧心的事,若真是水患,便不好解决了。 199:还有法子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赶到时,却有人比他快一步了。 外院—— “大少爷!”傅端良的随从见他过来了,忙行礼道。 “少爷,我先进去看看。”老管家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推门进去了。 傅淮宴才懒得去猜他父亲究竟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他忧心的是这不见停歇的大雨。 如此大灾,在怀梁几乎是百年难得一遇,忧心此事的可不少,皇帝也不例外。 这天气变化虽是无常,可他永绥还养着一帮子靠这个吃饭的人,没到危及时刻几乎是无人想起,但如今却是不同。 皇帝首先便要治他们的罪。 只是,就算是治他们的罪也是解决不了祸患,好在还有平南王主持大局,不过皇帝虽是什么也做不了,但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曹公公奉命去了司天监一趟,被司天监那帮子神棍忽悠了一通,回来得便晚了些,皇帝本就气恼,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便都发了他的身上,偏生他要骂人,这天下也无人敢与他不快。 待平南王进宫时,皇帝又气得吐血了。 好在,迟玉卿给的药丸还有,这回给他吃了两颗,才算稳定下来。 瞧着一室的狼藉,平南王颇有些不悦。 “陛下,你跟这些狗奴才计较什么?” 平南王来了,皇帝便安心了许多。 “皇叔,朕是忧心我怀梁的百姓啊!昨夜朕便隐隐有些不安,又梦到父皇夙夜与朕秉烛夜谈的情形,朕只怕没脸下去见父皇了!” 被迫沦为一介废人,皇帝又是何等的心酸,他身为君王,却没有尽过君主的责任,他不止是愧对先皇,愧对沈氏先祖,他更对不起这永绥拥戴他沈家的百姓! 皇帝如此,平南王瞧他的神色也是颇为复杂。 自从皇帝登上皇位以后,难有几年的作为,民间对他这一任皇帝还真是有些微词。 不过是,有平南王从中阻隔,那些流言蜚语并未传到皇帝耳中罢了。 好不容易撑到了皇子成年,这储君还是迟迟没有动静,百官冒死谏言的可不少。 虽然挑事的居多,可这其中也不乏两朝老臣上奏,就是平南王再霸道,也不好解决了。 先前本就是如此了,而今忽逢大雨,这些声音便更甚了。 他们知道找皇帝无用,便一个个冒雨去平南王府门口堵着了,一定要平南王给万民一个交待。 他们认为,这场大雨便是老天对皇帝迟迟不立太子的惩戒,唯有将太子确立,方可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平南王自是知道他们心里怀的什么鬼胎,忍着脾气好言相劝,这才将他们暂时安抚住。 刚一脱身,他便赶来这宫里了。 平南王知道,为今之计,要么是将这水患解决,要么就只有从三个皇子中选一位出来担当大任,才好平息众人的惶恐。 这是大事,他不好再瞒着,便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皇帝。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只要祸不及朕的子民,朕认命也罢。” 皇帝听到后,难免会有些消沉。他让司天监的人给他算了一卦,结果他们却说天上紫薇星黯淡,不是一个好兆头。 皇帝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还是对此事介怀的。 他倒是想将那帮子人砍头,不过司天监名义上是归皇帝管,可他们自称是顺应天意,自有民众拥戴他们,皇帝小惩大诫,便是最大限度的惩罚了。 毕竟他们一口一个天意如此,便是皇帝也是不敢太过放肆。 也是正因为如此,皇帝才那般气恼。 如今又被逼着立太子,皇帝便是不想理,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他也是累了。 “臣知晓陛下心中已有属意的人选,不过眼下若是将他推出来,并不算是个好决策。”平南王一开始想的便不是这样的结果。 只要有将那水排出的法子,他们便没有借口了。 皇帝无奈一笑:“皇叔难不成还有更好的法子么?想要治水,这永绥大抵也只有季家人有这个本事了。” 当初修筑这条护城河的,便是季家人。 他们季家人本就聪慧,不可能想不到会有这种情况,若是季家人尚在,或许还有可能。 可季家如今已是空了,剩下个季无渊,究竟是不是季家长孙,这身份还存疑。 如何能有法子再挽回? 平南王看了他一眼,颇为凝重的点了点头。 “陛下别忘了,驸马爷可还活着!” 这么多年,虽然无人看到季庸,可季庸的的确确还活在这世上。 事到如今,平南王也没有再对皇帝隐瞒什么。 他将季庸被敬阳公主软禁起来的猜测同皇帝说了,皇帝大为意外。 他一直都以为季庸是自己藏起来了,因为没什么可留恋的,就干脆避世了,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 “敬阳公主偶尔会去城西,臣便猜测,她是去见驸马的,以她的本事,要藏一个人,太容易了。” 敬阳公主是他皇姐,可两人闹崩了,平南王便没有再叫过她皇姐了。 就是难得碰上,也不过是以规矩相待,两句话都说不上。 平南王其实早就怀疑她了,不过她太过谨慎,他的人也只能查到城西去。 城西如今是她敬阳公主的地界,他们要想将人找到,还真是有些难度。 不过,若这个法子能治住水患,那平南王不介意和敬阳公主再比上一比。 这一回,他倒要看看,他这个皇姐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既是风云变幻,他不介意再将这滩水搅得更浑。 “可皇姑姑她为何会这么做?”皇帝不解。 敬阳公主在他眼中,是一个严苛的长辈,但也不至于不正常,她即是与季庸和离了,便不至于再做这些。 她是敬阳公主,便是她做的不对,也有皇家替她撑腰,决然不会怕一个季庸报复。 平南王眼神幽暗,他也不知道,不会既是有了牵扯,那他迟早会知道的。 “这就要问她自己了。” 看来,他是时候去见一见他这个好皇姐了。 皇帝猜不到也猜不透,两人便又说回了水患之事上。 200:此路不通 - 知矜 - 知妗 好在平南王已经做了一些措施,虽然成效不大,不过还能缓上一缓。 怀梁东面便是景阳,景阳再东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若是能将这大水顺着景阳注入大海,所有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可问题是,怀梁与景阳之间隔着的并非是水,而是千重山。 平南王只得开了南边的水阀,将城中的水顺着南边流了出去。 这个法子无疑是最笨的,也是造成损失最严重的,可平南王也只能这么做。 总不能让这大水,将怀梁城给淹了。 若是夜里雨停了,他便赌对了。 皇帝对此事没有异议,只说待此事过后,适当减免怀梁之地百姓的赋税,便算作是补偿了。 皇帝问过了这些事,却独独没有询问那大夏刺客之事,他没有提及,平南王也就没有多言。 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平南王才出了宫。 平南王走后,皇帝才又让曹公公暗中替他跑了一趟,将三皇子给请来了。 …… 武安侯府—— 不知他们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只听到老侯爷咳嗽不止,还有傅端良的求饶声。 没过多久,傅端良便出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管家,高管家瞧着跟没事人一样,见了傅淮宴,仍旧恭敬行礼。 傅端良可就不一样了,他的脸上还多了几个巴掌印,发冠都歪了,看着不怎么体面。 看着傅淮宴在看他,傅端良捂着脸颇有种气急败坏的意思。 “没规矩的东西!”他是在说,见了他这个老子,傅淮宴连理都没理他。 他的话,傅淮宴就当做耳旁风了,根本没打算理他的意思。 高管家咳嗽了一声,引着傅端良,道:“老爷,请!” 刚被老侯爷训斥了一通,偏生这人还有心思教训儿子。 “哼!”傅端良左右无奈,一只手捂着脸,一边甩袖走人了。 他走了,高管家也没有留下。 半晌,老管家才从里屋出来,将他给唤了进去。 进去后,老侯爷仍旧是坐在床上的,从他的脸色来看,便知道他方才发了多大的火。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手都跟着抖了抖。 “将军!”老侯爷愣愣的看着他,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傅淮宴抬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裳,便想明白了。 “祖父,您说的是迟老将军吗?” 见老侯爷的反应,他也想到了今日迟老夫人看见他的反应。 也是为之一愣,大抵是这身衣服的加持,迟老夫人还真没有难为他。 只是同他讲了一些迟老将军的故事,他还以为老夫人会带出他祖父当年与老将军的往事,以此来讥讽他,可老夫人也没有。 真的就是在同他讲故事,也不像他想的那般不苟言笑,有时候过于认真,一边说还一边笑。 迟老夫人都脾性他摸不着,也不敢随意乱插画,只好乖乖站着听,他着实是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不过,通过迟老夫人的讲述,傅淮宴对从前只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迟老将军,也有了更深的一些了解。 他是不知道老夫人对他说这些的意思何在,可他还是大为触动。 听到他开口询问,老侯爷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他看花眼了,竟将这臭小子看成了老朋友。 “这身衣裳,你穿着倒是正合适。” 老侯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对他这一身衣裳评价了起来。 难得听到祖父夸赞,傅淮宴还觉得稀奇。 他是从迟家完好无损的回来的,从他的神色来看,便没有太过为难,这样一想,老侯爷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祖父的眼光向来不错。不过,祖父因何故动怒?”傅淮宴看也是好奇方才之事,便随口问了一句。 老侯爷的愤怒分为两种,一是单纯的动气,便像是遇上傅端良,总能将他气得直咳嗽。 还有一种,便是从心的愤怒。 好比是今日迟玉卿的顶撞,更像是被人误解,还带有一种委屈之感在里头。 不过,即便是老侯爷没将自己儿子这点伎俩放在眼里,但那不安分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侯爷也难免会动怒。 “他以为我死了,这傅家便成了他的了,倒还真是敢想!” 老侯爷的药都是太医开的,虽然不一定有用,却也不至于是于他的伤没有一点益处的风寒药。 这一查,便查到了儿子傅端良的身上,所有的不合理,也就都成了合理。 傅淮宴也跟着皱眉了皱眉,他倒是不知,父亲现在竟有如此胆量。 不过,他能将手伸到祖父这里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突然就想到了高管家。 不过,高管家为人精明,倒是不一定会和傅端良为伍,就算是倒戈也不会是现在。 他觉得高管家有些古怪,也许是他看错了。 只不过,这件事他不好多问多管。 傅端良再不是,上头还有个老侯爷管着,他是为人子孙,有些事不该问的,便得自觉回避。 老侯爷唤他前来也不是单说这些糟心事的,如今老侯爷腿脚不便,傅淮宴便得勤快些。 “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到几时,但平南王绝不能将水尽数引到南边,你替我去平南王府跑一趟,将这封信亲手交到平南王的手中。” 老侯爷从身后拿出了一封已经写好的信,交给了他。 傅淮宴还没听闻此事,老侯爷倒是先知道了,听到平南王这么做,傅淮宴也有些吃惊。 怀梁以东的景阳虽然以山相隔,可景阳无疑是怀梁四面最低的地势。 而南边的宁州却不是,宁州的地势要比怀梁高一些,也没有河流横贯其中。 从怀梁放出去多少水,届时只会从地下的暗流又流转回来。 平南王或许不知道此事,可傅家是知道的。 傅家祖上并非是长于怀梁,他们的族人都在与怀梁相邻的宁州。 只是后来老侯爷这一脉迁移来了怀梁,这也是傅家算不上怀梁世家的缘故。 傅淮宴是跟在老侯爷身边长大的,这些事,他或许多少也都知道一些。 他更知道这事若是耽搁一时,便会铸成大错,他也不敢耽搁,听老侯爷仔细嘱咐了几句后,便让傅开又备好马车出门了。 201:认下季无渊 - 知矜 - 知妗 这雨不见停歇,迟玉卿也没办法再出门去看季无渊,好在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不过,她以为入了城西,敬阳公主便会插手此事,但去过城西的却并非敬阳公主的人,而是三王的人。 她以为三王是想图谋不轨,可他却只是在暗中盯着那方小院,瞧着不像是别有用心,倒像是在保护季无渊。 她想不通季无渊又能和三王扯上什么关系,也只好静观其变。 只要他相安无事,至于别的事,她会查清楚的。 也不知道赵周二人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了,能证实他季家长孙的身份自是最好,即便他真的骗了她,她也好另作打算。 许是这风吹窗户的声音太过炸耳,扰得她也睡不着。 左右无眠,她又坐了起来,循着记忆起身将油灯点燃了。 双儿在偏厅听着动静也披着衣服过来了,见她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一双眼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小姐,你怎么了?”双儿很少见到她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上一回,还是他们要离开平川时。 迟玉卿提着笔,叹了叹气,迟迟未能下笔。 双儿听着外头的动静,又问道:“小姐可是为了这雨而发愁?” 双儿自小在平川长大,平川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雨,还经常闹旱灾,今日院中积水莫过脚背都能将她吓一跳。 双儿虽然没有切身体会过水患,可她听说过,就好比平川发生的旱灾一样可怕。 若处理不及时,真变成水患,还真是不好善后。 而且一般这种大灾过后,大概率都会爆发时疫,小姐相比担心的也是这个,双儿了解她。 迟玉卿点了点头,在长苏时,那里的百姓就靠着水而活,都还是治理不好这水。 更何况是在怀梁,在此之前,可没有人会料想到怀梁也会下这么大的雨。 她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下了笔,快速写下了一封信。 待纸上的笔墨干了,迟玉卿才将信整理好,交给了双儿。 “明日一早,你便差人将这信给送出去,切记,要快。” 迟玉卿写信并未避着双儿,跟着迟玉卿,双儿也是认得字的。 这收信之人,便是林先生。 “小姐你放心吧,双儿记下了!” 她认真交待,事关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双儿不敢含糊。 将信拟好,迟玉卿终于是没那么忧虑了。 “小姐,若是早知道,便该让林先生随我们一同前来了。”可当时谁也想不到这之后的事。 “现在也不晚。” 若说有谁能解决这水患,迟玉卿也只能想到一个林卓了。 林卓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当初平川大旱,若非有林卓,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平息了这场灾难。 引水修渠,兴修水利,林卓的聪慧远不止于此。 他能治旱,便能治水,这一点迟玉卿是足够相信他的。 她在信中,还不单单是写了请他到怀梁来。 师父许久没有音讯了,或许是师父故意不让她打听,又或许林卓知道,迟玉卿害怕水患,也害怕水患过后真爆发时疫。 以往都是有师父在,她才能临危不惧,可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若是师父肯现身,就算他只在一旁看着,她也能多一些底气。 不过,究竟能不能将师父找到,那得看运气。 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迟玉卿才又躺了回去,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只希望,待她明日睁眼后,这雨便停了,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 公主府—— 谁也不知道,三王会在雨夜中去了公主府,便是季鸿也未曾察觉,他也无从窥探敬阳公主。 三王虽然坐着,可在敬阳公主的压迫下,他觉得还不如站着舒服。 “姑姑,您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虽然他并不是很乐意,不过他没有别的选择。 “没留下什么证据吧?”敬阳公主没有多看他,只是盯着自己袖口上的蝴蝶兰仔细看着。 三王汗颜,有了前车之鉴,他当然要更加仔细一些,若不然,还会有第二个敬阳公主以此来威胁他,他可受不住。 “多谢姑姑提醒,同样的错,沈昭不敢再犯第二次了。” 敬阳公主只是抬眸轻蔑的瞧了他一眼。 三王爷瞧见了,不过他什么反应也不敢有。 只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有些想不明白,甚至有些郁闷。 “可是姑姑,您让我认下季无渊这没问题,但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敬阳公主给他的任务便是,去伪造一些假的证据来,以此来证明季无渊其实是他的私生子。 给季无渊另一个身份。 三王知道季无渊真实身份不简单,将其认下,便真的要指望敬阳公主了。 只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为了保住自己和妻小的命,他只有听从吩咐。 三王和季无渊本就有过节,一想到这之后两人还要以“父子”相称,他便有些气恼。 敬阳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证据确凿,有何不妥?” “想必他平南王已经查到你头上了,若是再不将计就计,本公主也不一定能将你给保住。” 就算能保,敬阳公主也不一定会出手,替她办事的人,可没有一个是由她催促才能行事的。 敬阳公主知道他心中有怨气,也没多在意。 偏生就是她这样的态度,才让三王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将她惹恼了。 不然,到时候还没有等到平南王将他翻个底朝天,他就先死在敬阳公主的剑下了。 “姑姑所言极是,沈昭明白了!” 他那日和季鸿喝完酒,便着人又去查了一些事。 大抵是敬阳公主故意想让他知晓的,他稍稍一查,便查出了当年八王叛变一事的细枝末节。 当年,敬阳公主和八王便走得有些近,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八王便与敬阳公主闹得不欢而散了。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就查出岐山边防事件另有隐情。 一番查探过后,才将八王给揪了出来。 他们只知道八王有谋逆之心,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给他解释的机会。 从他锒铛入狱,到尸骨无存,快到不给人一丁点反应的时间。 202:同是萧家人 - 知矜 - 知妗 三王虽然没有查出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成为第二个老八。 他将话说得再漂亮,敬阳公主也不在意。 “你且先回去吧,切记,叫你的人将季无渊看好了,你若办事不利,本公主可不会心软。” 又交待了他几句话后,便让他走人了。 三王如释重负,巴不得早些离开,自是再去不会计较什么。 冒雨前来,挨了几句骂后,他又回去了。 他走了以后,嬷嬷才现身。 将平南王的人去了城西之事禀报给了她。 “公主,看样子,王爷是在找人。” 不过城西,基本上是敬阳公主一手遮天,平南王想查出些什么,并不是一件易事。 敬阳公主瞧着亭外的大雨,嘴角微扬。 他在找什么人,敬阳公主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再清楚不过。 “这雨倒还真是下得极好,嬷嬷你说呢?” 这场雨对他们而言,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回,是我们占尽天时。”嬷嬷点了点头附和道。 “不过,王爷既是盯上了公主,想必便不会善罢甘休,公主打算如何应对?” 毕竟那人是平南王,是公主的胞弟,两人再怎么样,都是流着同一血脉的。 姐弟二人性子也相像,都是平南王没那么容易打发。 敬阳公主却是不以为意:“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给他便是。” 不过,要他亲自来同她要,她才会给。 他们姐弟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嬷嬷欲言又止,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半晌,才又问道:“公主,不知卿卿小姐开的那些药应当如何处置?” 她先前借故说身体不适,迟玉卿上门来还真就替她诊出了一些病症,却没说是什么,只留下了一纸药房。 待敬阳公主询问过御医后,才知道那是治癔症的。 敬阳公主果然大怒,嬷嬷当时还感叹迟玉卿大胆。 可最后敬阳公主还是让嬷嬷将那药房上的药给抓回来了。 嬷嬷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也一直没敢动,如今梅雨连连,放着便该受潮了。 没有她的吩咐,嬷嬷也不敢直接将其扔掉。 “给大小姐送去。”敬阳公主随口一说,那药便归属季芸娇了。 嬷嬷应声退下,带着那药便去了季芸娇院里。 和离以后的季芸娇,和先前相比,的确像是患有癔症似的。 她还整日幻想着讨公主欢心,可敬阳公主根本就不想再看见她了。 为了博取公主注意,她还几欲自残,最后让季鸿给打醒了,她才没有再闹下去。 如今,嬷嬷亲自登门,季芸娇乐开了花,还以为敬阳公主原谅她了。 却不想,嬷嬷只是给了她几服药。 但嬷嬷又说是公主赏赐的,她便又高兴了起来。 抱着药,像是抱着稀世珍宝。 “多谢祖母挂念,芸娇一定会按时喝药的!” 她哪里知道这药是治什么的,只当是敬阳公主怜惜她,特意给她开的补身子的药。 还沾沾自喜,心想自己马上就要重获祖母的疼宠了。 嬷嬷也没多做解释,将药送到她手里,便带着人回去了。 …… 雨夜,驿馆—— 夜里再寒,也抵不过架在北堂故脖子上那一柄剑来得寒。 萧齐找不到季无渊,便又杀回了这里。 “说,他究竟藏在了何处!” 北堂故也没再怕,呵呵一笑。 “你萧齐都找不到的人,我如何能找得到?” 与萧齐相比,他们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北堂故从来都知道自己不如他。 只是,他比不上,并不代表季无渊不行。 所以,看着萧齐跳脚,北堂故倒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气一气他也是好的。 萧齐语塞,将剑身又靠近了一些。 北堂故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肉被锋利的剑刃割破了。 不过,他并不怕死。 若季无渊真栽在他萧齐手中,他想必也不会独活的。 这样一想,他还真是一点也不害怕了。 威逼无用,萧齐便将他一掌推开了。 北堂故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果然是摸到了一些鲜血。 好在只是划破了气,不会伤及性命,北堂故也就没有去管。 气定神闲的当着萧齐的面坐下了。 “你还真敢来,你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过,我还真想看看,我大夏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到底有几分本事。”北堂故笑。 他没有杀自己,北堂故便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不然,大夏那边他无法交差。 毕竟,他如今还是大夏的五皇子。 萧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张嘴皮子再厉害又如何,五年之期就快要到了,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五年,足够大夏养精蓄锐了。 大夏与永绥必有一战要打,而他这个质子,便是关键。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能活着回到大夏。 北堂故不以为意,轻笑道:“苟活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左右不过一死,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倒是你,空有一身本事,脑子却是笨得很,究竟是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北堂故想自己不过是无名小卒,但他如今只要一死,天下皆知,与之相较,他算是赚了。 再说这萧齐,在他看来,这人才是个愚人。 他如此一说,萧齐自是冷脸,再一次将剑指着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 北堂故耸了耸肩,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看你给萧家卖命,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你我同是萧家人,你还真将自己当成北堂故了?” 萧齐皱眉,想到的是那个惯会说谎话利用他的骗子。 想他们都被那个骗子利用过,可眼前这厮,却是甘愿糊涂。 萧齐不知道季无渊究竟跟他说了什么,竟让他如此相信。 北堂故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胡话?本殿下不是北堂故,那谁才是?” “萧齐啊萧齐,你只不过是萧将军捡来的野种,又算哪门子萧家人?”他看着萧齐,真是觉得讽刺极了。 听到他这句话,萧齐再也没忍住,一剑刺伤了他。 203:抓刺客 - 知矜 - 知妗 将剑拔出时,血溅了萧齐一身。 北堂故捂着胸口,气息紊乱,可他却还是笑,笑得让萧齐莫名有些心慌。 “萧将军都不在了,你真还以为如今的萧家能推翻我北堂皇室不成?可笑!” 萧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你觉得我既然来了这里,还会让他活着回去吗?天真!” 他来就是要杀他,在萧齐看来,仅凭季无渊一己之力也救不了皇室。 所以与其说他是奉命来取他的项上人头,不如说他是来报私仇的。 “那不如我们便赌一赌,我赌你不仅杀不了他,还要眼看着他在你面前得意。”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后,北堂故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季无渊死里逃生,便是最好的证明。 北堂故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一个和自己同一阵营,且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萧齐笑话他天真,他笑萧齐还是不了解他季无渊。 这里可是永绥,萧齐便是武功盖世,也找不出第二次绝佳的机会了。 萧齐冷哼一声:“那你便等着给他收尸吧!” 他说完,外面便响起了动静。 萧齐凝眉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许的震惊。 北堂故意味深长的笑道:“还不走?” 萧齐努力平息了怒气,这才从右侧窗户离开。 随之,大门被踹开,外面进来的侍从与官差将重伤的北堂故团团围住。 “殿下!”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郎中!”侍从们被吓得手足无措,还是官差训斥了他们,他们这才连滚带爬的去找郎中了。 魏霆江巡视了屋内一圈,目光落在了那扇开着的窗户上。 不过,那刺客身手了得,并未留下蛛丝马迹。 转了一圈后,他又回来了,瞧着奄奄一息的北堂故,眼中有疑惑。 侍卫检查过他的伤口,他虽然中了一剑,可是并未伤及要害,就是多流了一些血,郎中来得晚些,他也不会死。 魏霆江定了定心神后,这才拱手见了礼。 “不知卑职可否问五殿下几个问题?” 北堂故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并未有多慌张。 “你问吧,本王一定知无不言。” “敢问殿下,可是与那刺客相识?” 魏霆江方才一进来便觉得不对劲了,他是奉命前来抓刺客的。 可是从现场来看,这大夏五皇子与那刺客并未起什么冲突,若非偷袭,便是他们本就相熟,会伤他,也是另有其因。 从入了大理寺到至今,魏霆江审理过不计其数的案子,这样的把戏,他一眼便能看穿。 北堂故有没有在说谎,他也能看出一二,他盯着北堂故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 北堂故倒是没反应,便否认了。 “大人真会说笑,那刺客是来杀本王的,本王若是与他相识,便该早有防备才对。”他没有直接承认。 魏霆江的神色自若,心里却是有了答案,北堂故在说谎。 不过,他并未戳穿北堂故,紧接着又问了他第二个问题。 “那殿下可曾看清那刺客的长相了?他可有什么显眼的特征?” 北堂故虚弱摇头。 “他蒙着面,伤了本王之后便从那窗口逃走了,大人若是想抓住此人,便顺着那边方向去追,说不定他还未走远。”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们早些离开。 魏霆江充耳不闻,又简单问了他几个问题过后,郎中才赶到。 “如此,殿下便好好养伤,卑职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上报给陛下,今晚之事定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殿下放心。” 北堂故在永绥受了伤,便是他们永绥之责,魏霆江来得晚了些,便是他保护不利,过后还要担责。 不过,有平南王在,横竖只是给世人看罢了。 流了那么多血,又被他缠着询问了一通,北堂故可没有什么力气再答复他了。 招呼打好,魏霆江便带着下属循着刺客跳窗的方向去追人了。 这夜,雨还在不停的下。 …… 翌日,迟玉卿一睁开眼睛,起身将窗户打开,看外面雨停了没有。 相较于昨日,今日的雨小了一些,却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看样子,怀梁上空的乌云轻易不会散开了,迟玉卿皱着眉,一早上便没有什么好消息。 双儿闻着动静,端了水进来伺候她洗漱。 见她望着窗外发呆,双儿便知道她下想些什么了。 “小姐,这雨下了整整一夜,听说那湖面又涨了半尺,闹得人心惶惶的。今日一早,还有不少的百姓去平南王府外面闹事。” 迟玉卿询问何故,双儿便就自己听到的同她微微解释了一下。 说来,这件事,还是和平南王昨日的决策有关。 原本平南王已经下了命令开闸放水,将涨出的湖水引去了南边。 可不知为何,平南王又改变主意了。 这大雨未停歇,城中的百姓自然该害怕了,他们也怕大水将这里给淹没了,致使他们无家可归。 迟玉卿听完后,若有所思。 她先前本就觉得将水引去南边不是一个好的决策,收回成命当然更好。 她去过宁州,知道那里的地形,也清楚若是将这水往南边引会有什么样的后过。 她若早知道,说不定也会让父亲前去阻止平南王。 她现在好奇的是,是谁说服了平南王。 不过双儿不知道这些,她也就没问。 穿戴整齐以后,她便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 迟玉莞比她先到,老太太没急着见她们。 迟玉卿看了姐姐一眼,姐妹俩用眼神交流了皮卡,她又看了一眼屏风隔着的内室,意思是询问她与老太太和解了没有。 迟玉莞轻叹,随之摇了摇头。 迟玉卿鼓着腮,心想,看来祖母这回是真生气了。 不过她还是微笑着安抚了姐姐。 祖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老人家最疼爱的就是她们两个小丫头,现在只是在气头上,不会一直置气。 姐妹俩等了好一会儿,老太太也没见出来。 最后还是魏嬷嬷出来打圆场。 “小姐们的心意老夫人心领了,只是她老人家尚在病中,担心将病气过给小姐们,两位小姐便先回去吧。” 204:早作打算 - 知矜 - 知妗 两人都有些失落。 不过魏嬷嬷随后又掏出了两块护身符,给了她们俩。 “二位小姐,一二老夫人给你们的,戴在身上保平安。”老太太的心意,魏嬷嬷又怎会不懂?她老人家别扭不想开口,那她便来当这个和事佬。 姐妹俩将小小的护身符捏在手里,将老夫人的爱护也是记在了心里。 特别是迟玉莞,眼中已有泪光闪烁了。 离开以后,迟玉莞才哭了出来。 她以前觉得哭是最没用的,所以她不喜欢哭,也没有哭过几次。 但她现在哭的频率变高了,因为在她心里难受的时候,哭是有用的。 “卿卿,都是我不好!”外面的大雨,都抵不上她的珠泪来得汹涌。 她明知道祖母对她们的心思,却还要来气她老人家这一回,迟玉莞早就后悔了。 迟玉卿自是心疼自己的姐姐,她该说的早就说过了,除了安慰她也做不了什么。 听她说了许多懊悔的话以后,迟玉卿才道:“姐姐,遵从你自己的心吧,退婚也好,履行婚约也罢,没人能左右你的选择。” 老夫人最怕就是她日后再后悔。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她自己的事,迟玉卿替她做不了主,父亲和祖母也是,只有她自己的选择才作数。 迟玉莞点头,面色也轻松了许多。 知道她还有事,便没有再缠着她了,自己带着梅儿回去好好反省了。 迟玉卿知道姐姐不会再犯傻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光是听双儿说外面的情况,她当然还是想亲自去看看的。 备好了马车,她才带着双儿出去了。 正如双儿所说,这湖中的水又涨了一截。 今日大街上也有行人了,瞧那方向,多是前去相国寺烧香的。 途径回春堂时,她又驻足了下来。 大街上,大抵只有回春堂还开着。 里面的人很多,外面也还有不少人等着。 双儿见她一直盯着那边看,便开口道: “小姐,这雨来得突然,我们府上也是有不少人染了风寒。”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迟玉卿点了点头,还是让车夫停了下来。 “小姐,我们还是别过去了吧!”双儿见她要下马车,连忙劝阻。 那人堆里可是有不少的病人,寻常人躲都躲不及呢。 迟玉卿抬手,正好说道:“你就再此等候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昨日傅淮宴给的那把伞还在马车上,迟玉卿拿了以后,便下了马车。 双儿当然不肯,要跟着,迟玉卿回头看了她一眼。 双儿便不敢再动了,就在马车上等着她。 迟玉卿没有径直走过去,而是在走近了那外面等候的人群中。 她仔细观测了一番,这些人里大都是风寒,只是有一两个患有别的病症,不过也并非什么棘手的问题。 她若有所思,不好直接进去,她便等了一会儿。 正好,回春堂那个小伙计杜衡出来了。 迟玉卿还没开口,那小子倒是先认出了她。 “仙子姐姐!”杜衡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不过他还是喜欢这么叫她。 他这么一喊,不少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迟玉卿无奈,只好用伞挡住了这些目光。 有杜衡在,她进去便理所当然了。 来抓药的人多,回春堂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就是掌柜的也在后面库房忙活。 知道这回春堂幕后之人,迟玉卿倒是没那么生分了,直接让杜衡引着她去了后面库房。 她说什么,杜衡就应什么,这孩子什么事也藏不住,但迟玉卿倒也没故意逗他。 掌柜的见她来了,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正在忙活,迟玉卿也没让他特意停下来,而是选择了帮忙。 库房里放着的全是药材,各种药材都有,一进来便能闻到很浓重的药香味。 掌柜的在补风寒药,需要用到的几样药材都用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药材也不算稀有,但是不用担心太多。 有了迟玉卿的帮忙,很快便将药材分好了。 杜衡就成了苦差,负责将这些药材给搬出去,掌柜的则和迟玉卿说起了话。 “二小姐,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想她毕竟是金枝玉叶,掌柜的也是好意。 不过迟玉卿摇了摇头,她环视着这库房四处,眼中分明在搜寻什么。 掌柜的不明,却也没有再说,只是跟在她身后,听她吩咐。 迟玉卿围着里面的架子转了一圈,才回头看着掌柜的。 “这几味药只有这些了吗?”她指了指她方才看过那几样。 这里的药种类虽然多,可数量并不均。 比如柴胡和茯苓这两种药,因为比较常见,所以药价并不好,药铺里也不会超出储备的去收取囤积。 基本上都是快没有了的时候,才有人去收,回春堂也是如此,这些药材剩得不算多。 掌柜的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不瞒二小姐,近来这怀梁阴雨连连,有好些药材都发霉了,能抢救过来的,也就只剩下这些了。” 他们这药铺里的尚且如此,外面百姓手里囤积的自然也是如此,有的刚采收回来,碰上雨季,晒也晒不干。 他们便是有需求,也是不敢轻易去收的。 想要补货,也只有远走别处,他们想的是待雨季过了再去也不迟。 迟玉卿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看着药铺里如此情形,便有些心急了。 她是怕这场大雨过后,怀梁会有一场时役。 这里又是永绥的都城,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大乱,这样的事不发生还好,若是真的发生了,便不好收拾了。 她也没有避着掌柜的,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二小姐所言极是!” 掌柜的能当上掌柜,那见识便不是短浅的,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也知道迟玉卿的用意。 他不用去请示老侯爷,也要先将这事给办了。 迟玉卿点头,又想了想,谨慎道:“此事莫要声张。” 有人不想让这样的灾祸发生,便有人想借着此事做文章。 若不想引人注意,必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办。 她这样一说,掌柜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205:再进宫 - 知矜 - 知妗 “二小姐的意思是?”后面的话,他也不敢说出来。 “人心难测,谨慎一些总归不会有错。”迟玉卿虽然并未明说出来,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她今日同掌柜的说的这些话,他势必会一五一十都告知老侯爷,他便是不懂,老侯爷也不会不知道。 昨日她便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她能信任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可不管怎么样,于永绥而言傅家还是值得信任的。 她这么一说,掌柜的便也噤声了。 掌柜的不好送她出去,便让杜衡亲自将她送了出去,还送了她一些风寒药。 见她平安回来双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双儿还以为她会去城西,可离开回春堂后,迟玉卿便直接让车夫调头回了府。 双儿巴不得她离那人远远的呢,自是没有主动提及。 不过,倒也不是迟玉卿不想去看他,只是,她不能去。 从她出府时,她的一举一动便被人在暗中监视着了。 她去回春堂,不算临时起意,但他们就是查也查不到什么。 不过,她若是去了城西,那便不一样了。 她们前脚刚进去,后面便来了一辆马车,在迟家大门前停下了。 虽然有雨幕遮挡,可那马车并不低调,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什么来头。 见状,埋藏在迟家附近的人才离开了。 迟玉卿回府便让双儿给府中染上了风寒的下人分发下去了,这边她刚提笔想写一封信,便有下人前来她这小院通报了,说是宫里来人了。 她倒是没有耽搁,放下手中的笔便往前院赶了。 若非事出紧急,自不会现在便来人。 按照约定,他们得明日才来,看来是出现什么变故了。 她的步子飞快,大步穿过避雨的回廊,不一会儿便到了前厅。 来人是曹公公手下的人,也是在皇帝身边当差的,迟玉卿见过他。 其他人比她先到,老太太也在。 有老太太在,那太监自是客气。 她过去时,那公公还主动给她行了大礼。 “二小姐,奴才是奉命前来接二小姐进宫的。” 这公公在她来之前,便已经同老夫人禀报过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也道:“丫头,你赶快回去收拾收拾,莫要耽搁了。” 虽然这公公没说是因为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哪里还敢耽搁? “卿卿明白。”她应下便赶紧让双儿回去取了她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便随公公一道进宫了。 宫中规矩多,她怕双儿那丫头会吃亏,便没让她跟着。 进宫后,那公公便直接将她带到了皇帝宫中。 不过,走的并不是大路,似乎是避着人的。 迟玉卿察觉到了,却并未多言。 曹公公已在门外来回踱步多时,见她终于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了上来。 “二小姐,您可算是来了!” 迟玉卿和这曹公公还算是熟些,她这会儿才开口问他:“曹公公,可是有什么变故?” 她给的药足矣支撑到她进宫,那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二小姐看了就知道了。”曹公公也不好说,只这样答道。 迟玉卿忧心皇帝的情况,便也加快了步子。 一进去,只听喘气声,她便知道里面跪了不少人了。 “陛下若有什么大碍,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也逃不了!” 听这声音,便知道平南王的怒火有多旺盛了。 “微臣有罪!” 那齐刷刷跪着的一群人头也不敢抬,更不敢辩解一句。 唯有一人,是跪在皇帝病塌前的。 曹公公屏气凝神,迈着小碎步越过他们,到了平南王身边耳语了几句,平南王才看了过来。 曹公公同她招了招手,她便也过去了。 跪着的御医只瞧见是女人的裙摆,却不敢抬头去看。 迟玉卿走近以后,才看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如今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瞧着是有些吓人。 毕竟是皇帝的命更重要,平南王没让她给自己行礼,便是默许她给皇帝看诊了。 不过那太医跪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她。 平南王正要发难,迟玉卿倒是先开口了。 “这位大人,可否让一让?” 张太医一抬头,发现只是个小丫头,又看了一眼平南王。 他的眼里满是不解,他甚至不明白平南王找一个小丫头来作甚? “还不快滚开?”平南王正在气头上,哪里还会管他是什么资历? 他有些委屈,可平南王都已发话,他便不得不退后了一些。 只是,他一直盯着迟玉卿,瞧她要作甚。 迟玉卿瞧着这太医差不多和她师父一般年纪,又与底下那些人有所不同,便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过,她现在无心去理会这些。 张太医见她像模像样的为皇帝诊脉,还有些震惊。 不过,见她皱眉,他也没有在这时候说话。 迟玉卿仔细查探了一番皇帝的脉象,和一眼看上去的一样,他的气息已经很虚弱了。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可前两日她诊治的可不一样。 看来,皇帝是受了什么大刺激。 她给的保命丸也空了,那瓷瓶就倒在地上。 还好,她早有准备。 那保命丸也不是万能的,她就是怕突生变故,所以还留有第二手准备。 见她摸出了一颗枣红色的药丸,平南王倒是没有多想,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可跪在一边的张太医却并不信她。 “慢着!”张太医知道皇帝有保命丸这东西,却不知道是一个姑娘给的,他还以为是平南王请来的神医。 迟玉卿便猜到他会站出来制止,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动作轻柔的将药丸喂进了皇帝的嘴里。 大抵是求生本能,即便是在昏迷中,皇帝还是将药给吞了下去。 快到张太医来不及阻止。 “你好大的胆子!你给陛下吃了什么?” 张太医起身,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质问了起来。 他可不信她一个小丫头真有什么本事治好皇帝,他更不敢像她那般肆无忌惮,甚至不过问平南王的意思,便直接给皇帝喂药。 底下那群太医一听,也偷偷抬起了头,看着她这个胆大的丫头。 206:一成把握 - 知矜 - 知妗 平南王知道她不会加害皇帝,那药丸定是有来头,不过他也没帮着她说话,他也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而且,就是他什么也不做,那丫头也吃不了亏,这一点,他还是肯定的。 迟玉卿倒是没慌乱,给了曹公公一个眼神,让他好生看着皇帝,她才回头。 “想必阁下便是张太医吧,久仰大名,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人家是长辈,她行这一礼倒是没错。 张太医在意的是她给皇帝吃的是什么,态度并不算好,只是点了点头。 迟玉卿知道多说无益,不如让他自己看个清楚,便给了他一颗和皇帝吃的一模一样的药丸。 “这东西是什么,大人一看便知。” 她以为,若他看不出来,便枉为太医了。 张太医接过药丸便将这药丸捏碎了,又是闻又是看的,神色也是有趣极了。 “这……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张太医看了一眼平南王,又紧盯着她。 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却还是有所收敛,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迟玉卿见他的反应,便知道这人是什么情况了。 这药丸也是保命丸,不过上次给皇帝吃的,是她炮制的。 而这回的,却是师父亲手所制,药效也更显著。 师父制药极为大胆,有自己的风格,从用药方可分辨出来。 他们这些太医虽然没有得到师父的指点,可他们对师父的风格不可能不清楚。 很显然,张太医认出了这药丸的来历。 迟玉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答道:“家师所赠。” 她这一句话,将张太医着实吓得不清,险些没稳住倒下去。 下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可见张太医面色发白,生怕殃及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太医如此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又看向平南王,点了点头。 她要说什么,平南王明白。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平南王一声令下,这群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再降罪,连滚带爬的便走了。 张太医杵着没有动,平南王又看了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寝殿中便只剩下一个还在昏迷中的皇帝,曹公公,以及她和平南王。 迟玉卿屈膝,同他行了大礼。 “王爷,陛下应是受了什么刺激,眼下,这病更是棘手了。” 勉强保着这巨残躯,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她可没有自信将皇帝从鬼门关拉回来,所以这话便要说在前头。 提起这事,平南王的神色也暗了一些。 不过,究竟是为何,却没有对她说。 迟玉卿猜到这事隐秘,她可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提了一下,便噤声了。 “眼下,你有几成把握?”平南王瞧着病危的皇帝,问得直接。 迟玉卿也认真答道:“一成。” 与其说,这一成是她的自信,倒不如说这一成,就是一个希望。 她希望她尽力过后,能从一成把握也没有,变成还有一成希望。 平南王沉着脸,久久未答话。他在思考着要不要赌一赌。 方才,太医院的太医可都聚集于此了,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少,她还能有一成。 张太医说了,皇帝这病撑不过半月了,就算加上这丫头手里的药,只怕也是撑不了多久。 可眼下的情形是,皇帝不能有什么闪失,就算是一直躺着,也要撑下去。 沉默了良久,他还未有答复,皇帝倒是先有了反应。 “陛下醒了!王爷,陛下醒了!”曹公公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 他一激动,声音便自然大了一些,迟玉卿看了他一眼,他便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皇帝醒了,平南王也高兴,心中也明确了答案。 皇帝睁开眼睛,四下转了一圈,见迟玉卿在,他便放心多了。 “陛下!” “皇叔,朕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朕还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皇帝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没有什么变化,他才相信那只是一个梦。 “陛下梦见了什么?”平南王顺着他的话问道。 皇帝只是看了一眼迟玉卿,却也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便开了口。 “朕梦见这永绥落入了大夏贼人之手,他们屠我永绥百姓,就在这怀梁,就在这皇城之下!”血流千里。 一想起那个画面,皇帝便忍不住发怵,他从未设想过有那一天,可在梦中,却是那么的真切。 他身为永绥的皇帝,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子民被屠杀,被人踩在脚底下,他害怕,害怕不是一场梦。 听皇帝说了这个梦,平南王多是凝重,迟玉卿却是红了眼,险些落泪。 只有她知道,这些,并非是皇帝的一场噩梦。 她与皇帝的后怕是同样的。 “陛下也说了,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不会有那一天的。”平南王沉声道。 皇帝还是有些恍然,只是点了点头。 “小丫头,你过来。”他将目光移到了迟玉卿身上。 迟玉卿这才回过神来,收起了种种心绪。 “陛下,臣女在。”她上前,跪下磕了头。 “朕答应迟家许你三日期限,是朕失约了。”他先前还真以为自己能撑到三日后,可世事难料。 迟玉卿颔首:“臣女不敢!陛下许臣女一个机会,臣女未能守在陛下身边,应是臣女之责才对!” 她很聪明,皇帝很满意。 “你今日前来救朕一命,功过相抵,朕便不治你的罪了。不过,朕向来赏罚分明,朕会赏你的。” 皇帝哑着嗓子说了这么长一句话,着实将曹公公吓得不轻。 “臣女不敢当,待臣女将陛下的病治好,再说赏赐也不迟。” 赏赐她不敢要,她尽力一博后能保住一条命便算是万幸了。 其余的,那都是过后的事。 皇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那朕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大抵是这丫头第一次救了他的命,皇帝便莫名的很相信她。 她说尽力一试,他便愿意让她试一试,他总觉得自己命不该绝,应该再多活些时日的,至少,他活着还能阻止那场噩梦成真。 他不知道在梦中,致使他永绥国破的原由是何故,可他若是能有幸活下来,他一定不会让那样的悲剧上演。 207:张太医 - 知矜 - 知妗 事已至此,平南王便是顾虑再深,也只好同意让她放手一搏了。 不过,他也有条件。 皇帝的身体过于虚弱,没说上几句话,便又歇下了,由曹公公在他身侧亲自照看。 皇帝寝宫外,迟玉卿和平南王刚出来,便看到张太医候在外面。 瞧见平南王,张太医便快速低下了头,也不敢上前。 迟玉卿跟着平南王走了两步,平南王才开了口。 “陛下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除了相信你本王别无他法。” 平南王到现在,对她的信任其实连五成都没有,他也没有掩饰对她的质疑。 “王爷,民女会竭尽全力的!”迟玉卿颇为凝重的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是平南王,但她明白平南王身处高位的无奈。 “小丫头,你师承前太医院首席太医古月,本王便信你不是无能之辈。本王要你立下军令状,不管你能不能将陛下的病治好,都要保证陛下还能再活三个月!” 皇帝的病究竟有多严重,便是平南王一介外行也看出了。 他不奢望迟玉卿真有法子将皇帝的病给治好,他只想她有能力将皇帝的寿命延长。 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也足够了。 迟玉卿不知道平南王要做什么,但她从平南王脸上的严肃,便不难看出,他所求的三月期限有多重要了。 她稍稍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应下。 而是反问他:“若是民女不能保证呢?”平南王又该怎么做?是会以她家人相要挟,强迫她必须答应。还是直接砍了她的头? 迟玉卿不知道,也不敢轻易答应。 平南王只一眼,便看出她这个小丫头在想些什么了。 他有些无奈,却也没有故意吓她。 “你若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便可以拒绝,本王也自会送你出宫,毕竟,这些事无关你一个小丫头。” 她给皇帝治过病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抽身离开,便不会殃及到她。 迟延章也同平南王说过这件事,平南王也答应过迟延章,会护他这个女儿周全。 现在,她既是没这个能力,那还是不要将她卷入这滩浑水中为好。 他的这番回答与迟玉卿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突然想起来,当初平南王也放过了她师父。 她早就该知道,平南王并非世人口中的绝情之人。 “王爷,我答应您!”虽然这和救人一样有些难度,可她有这个信心。 平南王终于会心一笑,看着她时,面色中多了一些慈祥。 “你们迟家人,还真是一模一样……”他道。 迟玉卿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她就当是夸奖了。 她应下了这个条件,平南王便也许了她承诺。 他指着那边站着的张太医,道:“你切记,不可让人知道你的身份,能给陛下治病的,一定不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不管是上次头一次看诊,还是现在,都没有声张。 迟玉卿知道这其中凶险,可她听平南王这一番话还是会有一些不太舒服,但眼下她并没有多问什么。 她知道平南王的意思是要她跟在那张太医身边,有张太医在,便不会惹人起疑了。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正好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张太医。 再者,她虽然对自己的医术足够自信,但只说在经验这方面,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张太医的,她有这个自知之明。 “你放心吧,他与你师父没有什么仇怨,只要证实了你的身份,他会以礼相待的。” 平南王知道她方才在试探张太医,便直说了出来,也好让她放心。 不过平南王没说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迟玉卿也不敢问,只好点头作数。 将该交待的事交待完以后,平南王便要出宫了。 这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意思,平南王要顾及到事还有很多。 眼看着平南王走后,张太医才凑了上来。 她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王爷说你医术精湛,老夫本不信,可你说你的师父是他,那便不奇怪了。”张太医这话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迟玉卿想了一下,应是平南王同他说过了。 只不过,她还真是好奇这人是师父什么人。 “大人认识我师父?”她故作惊讶道。 张太医倒也没有回避,大方点了点头。 他本该怀疑的,可他自己也清楚,古月从不会将这种药随意赠人。 她就算说谎,也是与古月相识的,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而从她给皇帝诊断时的动作和神态来看,多多少少有几分古月的味道,也是证实这一点,那他便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不过他方才可不敢认,怕引火烧身。 不过,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张太医确定了她的身份,他的目光便更加温和了一些。 听她一口一个大人,张太医摇了摇头。 “小丫头,你还是唤我张爷爷罢。”他笑道。 他心想,这小丫头唤古月师父,再唤他爷爷的话,他便比古月高一个辈分了。 迟玉卿倒是没有迟疑,叫人叫得极快。她想着自己如今要跟着张太医行医,为了日后方便,还是和张太医搞好关系。 听着小丫头娇俏的嗓音叫自己爷爷,张太医别提有多舒心了。 他又瞧了一眼迟玉卿,总觉得这丫头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看着她眼中的疑惑,他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迟玉卿深以为然,便跟着张太医去了宫中太医署。 一路上,张太医也没少跟她打听。 但他问得晦涩,迟玉卿只是笑着搪塞了过去,细枝末节如何,她并未明说。 张太医便知道她不好对付了,两人只小过了两招,张太医不得不感慨,她不愧是古月的徒弟。 也难怪古月那般眼高于顶的人会收这小丫头为徒,这般聪慧的小丫头,又有谁不喜欢呢? 见张太医带着她回来了,之前她见到的那群太医纷纷围了上来,像是在猴似的盯着她看。 “张太医,这位姑娘是?”一人看着迟玉卿问了出口。 他们方才可是清楚看到,这小丫头胆大妄为的行径。 方才他们便在议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了,竟是把张太医都不放在眼里。 208:都是旧识 - 知矜 - 知妗 张太医怕这些人吓到她,赶紧将他们赶到了一边。 只说她是自己一个师兄的徒弟,是奉了师命前来助他的。 他们当然知道这只是张太医的一套说辞罢了,不过张太医是太医之首,他们便是好奇,也没有再追问了。 张太医又嘱咐他们不可将此事声张,甚至是方才在皇帝寝殿发生之事。 事关他们的项上人头,便是不用张太医告诫,他们也不敢乱说,在这种事上,一个个听话得不得了。 解决了这些事后,张太医才回去找她。 迟玉卿对太医署还真挺好奇的,不过张太医未点头,她也不好四处闲逛,便只在一旁等着张太医回来。 她这般规矩,张太医自是满意,不待她多说,便主动带着她在这太医署闲逛了起来。 只可惜外面还在下雨,去的地方并不多。 当然,让她大受震撼的也不是外边的风景。 张太医明显没有将她当作外人,知道她对药材感兴趣,便亲自带着她去参观了。 太医院的药材种类繁多,基本上什么都不缺,甚至有好多稀缺药材她都只是听师父描述过,并未真正见过。 这一行,的确让她大饱了眼福。 张太医也一直在观测她的神色,发现她是真正爱惜这些药材,欣慰多了。 除了欣赏珍奇药材,迟玉卿也对另一件事感兴趣。 只是,太医署与回春堂不一样,并不能直观看出问题所在。 张太医就在她身侧,她想了了一下,才小心问道: “张爷爷,近来受雨季所扰,不少的药材都受到了影响,外面的药铺里所剩余的存货也是不多了,不知这太医署里是否也是如此?” 张太医虽然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也并未瞒着她。 “太医署自有保这些药材不受损伤的法子。”若是不然,那些珍奇的药材也该保不住了。 迟玉卿也知道一些防潮的法子,她想问的也不是如何防潮。 她正愁如何再开口,张太医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估摸着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丫头,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迟玉卿便不好再试探了。 她指着屋外不间断的大雨,认真道:“张爷爷,我是担心这场大雨过后,会发生时役。” 这般大雨,在怀梁是从来没有过的,百姓无从适应,在这冷热交替之际,便很容易爆发时役。 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迟玉卿是见识过的这时役的厉害的。 她将自己早上在回春堂看到的情况,一一向张太医说了,张太医听了以后,神色也有些凝重。 “你说得对,此事是该防范。”医者济世天经地义,张太医亦有一颗悲悯之心。 他还特意去翻看了账簿,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太医署的库存也是所剩无几了。 这些药材都只是寻常之物,到了收获时节,便能收到不少回来存放。 上个时节收了不少,这回又碰上雨季,他们便没有过多在意,想着就这些存货也足够度过雨季了。 但他们并未想到,这个雨季会有一场大雨突至,如若真有时役发生,仅凭这些药材是远远不够的。 张太医盯着手中的账簿,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丫头,此事你还同谁说起过?”张太医问。 迟玉卿想了一下,她同回春堂掌柜的说过,那老侯爷必然会知道的。 不过,他总不能将老侯爷给出卖了,便摇了摇头。 “这只是我的猜测,除了您以外,我并未对人说起过。” 听她这么一说,张太医这才放下心来。 张太医忧心这件事,便有些兴趣缺缺了。 在太医署里给她安排好了住处,张太医便借口出去了。 至于去了何处,迟玉卿便不知了。 住处是张太医安排的,可伺候她的宫女却是平南王安排的。 宫女名叫小月,一看便知是个稳重的姑娘。 有她在,迟玉卿也的确省心许多,不过她便是再好,在迟玉卿心中也不如双儿。 无人说话,她倒是有些想念双儿那丫头了。 晚些时候,迟玉卿又去皇帝那里给他看了诊,不过随行的并非是张太医,而是张太医的外孙,姓吴名致远。 听说他是天赋出众才被张太医拉来学医的,吴家和陈家一样都是文人出生。 他一说起自己的名字,迟玉卿便有些印象了。 陈傥以前和他是朋友,曾经在她耳边提起过这人。不过后来两人相差甚远,陈父老拿二人作比较,陈傥觉得厌烦,便和他生疏了。 当然,这只是陈傥那小子自己的说辞,是或不是,便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了。 吴母染了风寒,他便告了两日假,本来好好在家侍疾的,是张太医又将他给叫了回来,所以迟玉卿方才没有看到他。 他本就有些不满,见了迟玉卿也只是恭敬对待,便一直装作闷葫芦。 他唤迟玉卿师叔,迟玉卿却想着他与陈傥差不多年岁,叫她师叔有些怪,反而是唤他一声师兄了。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又不好听她的唤她师妹,便只叫她姑娘了。 若他知道她是陈傥的妹妹,定不会如此沉默寡言了。 不过迟玉卿以为这人就是话少,想着他倒也是个懂规矩的,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吴师兄也是,方才他看曹公公对迟玉卿态度恭敬,甚至比对他外祖父还要客气,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好奇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嘴。 “吴师兄,你认识陈家二公子么?”无趣之余,迟玉卿便主动和他聊起了天。 与陈傥那小子好几年没见了,迟玉卿早就想他了。 吴师兄点头:“我与他是旧识。” 别的,他便没有再多说了。 不过,迟玉卿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惋惜。 “那姑娘呢?姑娘是她什么人?”吴师兄难免好奇,听她说起陈傥来,他才惊觉,他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陈傥了。 他听说陈傥去拜师学艺了,他还挺为他高兴的。 可也有人说陈傥其实是失踪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作为朋友他当然不信,听她提起,他还以为是陈傥回来了。 迟玉卿笑了笑,也学着他答道:“我与他也是旧识。” 平南王既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便没必要告诉他,待以后他会知道的。 她有心隐瞒,吴师兄便没再多问了。 两人就和陈傥这一旧识的关系,倒是没那么生疏了。至少,吴师兄没有之前那么沉默寡言了。 209:知道她是谁 - 知矜 - 知妗 张太医偷摸赶去武安侯府时,回春堂掌柜也在。 两人带到后,忠伯便退了出去,严守在外。 便是傅淮宴前来汇报水患情况,也被拦在了外面。 “师父,您来了!”回春堂掌柜的见到张太医,便是恭敬行了大礼。 张太医只是点头应下,便是直接到了老侯爷的病榻前。 “侯爷。”张太医见他气色比之前好多了,不免感到惊讶。 要知道老侯爷的病很是棘手,他伤在腿上,便是能治,也不是说治便能找到法子的。 老侯爷睨了他一眼,将不高兴三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张太医顿时无奈,他想起了傅淮宴去找他借针一事,老侯爷因何而生气,他心知肚明。 的确也是他理亏,他自是知道不该逃避,可他偏偏就是差了一些火候,没有能力就只能当个缩头乌龟。 知道老侯爷这会儿不待见他,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先给他老人家看起了腿。 他将老侯爷的裤腿轻轻卷起,看到的情形,差点使他惊掉下巴。 “侯爷,您的腿……”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估摸着老侯爷的腿伤更严重了,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这更坏的情形。 可这会儿他眼中看到的却不是如此。 老侯爷的两条腿完全肿了起来,看着的确是有些触目惊心,可这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之前,他给老侯爷看诊时,得出的结论是老侯爷这腿基本上便是废了,别说是恢复正常血色,便是连知觉都有可能不会有。 可如今一看,分明老侯爷的腿上是有血色了,只是大抵是他一直卧病在床的缘故,腿会肿起来倒也不奇怪。 老侯爷本来也不在意,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好的事,只是满不在意的说道:“但说无妨。” “侯爷的腿好些了。就是不知是何方神圣出的手?” 困扰了张太医这么久的烦恼,竟被人轻易给解了,张太医欣喜若狂,想知道拥有如此精湛医术的人究竟是谁。 他瞧着老侯爷的腿,腿上有明显的针眼,看来是他的银针发挥作用了。 说来也是惭愧,张太医虽然有这一套银针,却从未想到以这种方式给老侯爷治病。 当然,他就算想到了,也不敢轻易下针,就怕弄巧成拙。 所以那日,傅淮宴前来同他借银针时,他才死活不肯答应。 他就怕老侯爷会有什么闪失,到了那时候他便担待不起了。 最后她将银针借给傅淮宴,也不单单是架不住他明抢,而是他也想瞧瞧,傅淮宴口中的神医究竟是真还是假。 在此之前,他当然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老侯爷没有急着回答他,他又看向杵在一旁的掌柜的。 怕他误以为是自己有这本事,掌柜的赶紧摆手道:“师父,徒儿不才,还没有这个本事。” 师父都不敢尝试的,他一个弟子就更没有这个胆子了。 张太医虽然好奇,可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给老侯爷按压了几下穴位,老侯爷的腿便消了一些肿。 确认没什么大碍以后,张太医才不紧不慢的将迟玉卿与他说的那些与掌柜的一一核实了一遍。 事无巨细,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 听他这么一问,掌柜的也是震惊不已。 他才将这件事汇报给了老侯爷,没想到张太医这边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掌柜的不知迟玉卿进宫了,只当是他师父神通广大,料事如神。 张太医一直在观测老侯爷的神色,他还以为老侯爷会震惊,可他还是猜错了,老侯爷非但没有多讶异,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张太医拱手,神情严肃:“侯爷,此事非同小可,依您所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张太医本该操心的是皇帝的身体,可他听了迟玉卿一席话,便直接跑来了老侯爷这里。 在这种情形下,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十分危险。 老侯爷问:“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他就是不说,老侯爷也知道是谁。不过他偏生这么问了,便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果然,张太医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老老实实的将平南王又将那丫头带进宫中一事告诉了老侯爷。 兹事体大,他都没有隐瞒。 “侯爷有所不知,那小姑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便是古太医的徒弟。”也只有古月的徒弟,才会如此胆大了。 那小丫头和她师父一样,在对待医术上,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信。 毕竟是涉及到罪臣古月,张太医提起这事,声音都明显小了一些,生怕被别的人听见了。 老侯爷面色不改,未有什么反应,反而有些欣慰。 他还以为那丫头会记恨他,倒是他小看那小丫头的肚量了。 “我知道。”老侯爷回答得不经意,却让张太医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侯爷知道那姑娘是谁?”他就是想让老侯爷打探迟玉卿的来历,却不想老侯爷自己就知道。 张太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掌柜的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 老侯爷指了指自己的腿,笑道:“便是那小丫头给我治的腿,你说我该不该认识她?” 也只有古月的徒弟,才有不输古月的医术和胆量来给他治腿伤。 张太医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觉得自己学医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娃娃。 让他无能为力的老侯爷,她能找到法子医治,就连让他束手无策的皇帝,她也有胆子去一试。 张太医再一次觉得,自己和古月的差距是多么的遥远。 见他呆愣住了,老侯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你放心吧,那丫头是个有分寸的,她既是故意让你知道她是古月的徒弟,便还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老侯爷了解迟玉卿,她想做什么,有几分真心,老侯爷看得真切,那小丫头与普通人是有些不一样。 听老侯爷这么一说,张太医的脸色顿时便黑了一圈。 合着他还被一个小丫头给利用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不服气,在得知她是古月的徒弟时,他倒是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谁让人家是古月的爱徒,他便是不服气也没有用。 “侯爷,那丫头是迟家的千金吧?” 这会儿,张太医倒是想起来了,他总觉得迟玉卿有些面熟,而今细想过后,终于是想起来了。 210:流言四起 - 知矜 - 知妗 张太医是见过迟延章的,迟玉卿的相貌中随了几分父亲的英气,还是好分辨的。 老侯爷并未否认,便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不过,张太医知道归知道,他也只是在心里有了底,仅知道了她是敌还是友,至于别的,只要老侯爷不说什么,他便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看来,老侯爷是想要他配合那小丫头了。 老侯爷知道此事,他便放心多了,怕引人注意,没有待多时,便离开了。 不过在他走之前,老侯爷将他训斥了一顿。说的便是他不尽职一事,张太医没什么好说的,也只有认下自己的错处。 张太医出去时,正好就碰巧了在外面候着的傅淮宴,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将一张老脸全然藏在了斗笠之下。 他有意躲藏,傅淮宴倒是真没有将他给认出来,也无心去关注这些事。 和傅淮宴打了个照面后,回春堂掌柜的也离开了。 那湖水逐渐上升,要不了多久便会直接没过河岸。 城中如此,城外亦是如此。 听说,城外的雨来得更甚,已经有不少人流离失所了。 这场雨再不停,便必然会引起民愤,届时便不好解决了。 傅淮宴担心的是这件事,毕竟,要在这种事上动心思,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可能。 民间已经有不少的流言了,有说平南王野心昭昭,惹怒神明降下天罚的。 不过,更多是将这起天灾归咎于皇帝的,说这一切都是他不肯立储君而引起的灾祸。 还有的,甚至大胆请愿,说要让皇帝退位让贤。这些大逆不道的声音,经有心人的引导,很快便传开了。 不过,如今真正操心的,是平南王。他估摸着平南王那边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这些事都堆在了一块,哪一件都不好处理。 老侯爷倒是没有幸灾乐祸,他又吩咐了傅淮宴几句。 在这时候,他们没必要再斗来斗去。 傅淮宴自是明白自家祖父的良苦用心,退下后,便去看了傅明依,说了两句话又出去了。 中间,傅夫人和傅端良轮番来请,傅淮宴也未曾应答。 傅端良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的好父亲大抵是要将世子之位传给傅淮宴那小子了。 他当然不肯甘心,可他刚被老侯爷训斥了,这会儿还不敢轻举妄动。 他没地方撒气,便只好对着自己夫人大动肝火,反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傅淮宴和傅明依兄妹二人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见了。 他们兄妹再心疼她也无用,要她自己清醒才行,知道傅明依心软,傅淮宴还特意嘱咐了她莫要插手太多一说。 从傅端良的口中得知老侯爷属意自己儿子,她一面为他高兴,又为他担忧。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寒了儿子的心,分明担心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她能做的,也只有将傅端良给紧盯着,不让他将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了。 …… 另一边,二皇子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在怀梁搜寻着,可惜,皆是无果。 听着侍卫回禀的消息,二皇子险些将手里的杯子捏碎。 他万万想不到,那季无渊竟与他的好皇叔三皇叔是如此关系。 大夏刺客,季无渊失踪,这两件事合在一起,便足够引人怀疑了。 平南王四处在找季无渊的消息,以二皇子与他季无渊的关系,他自是不能看着平南王将人给找到。 若是季无渊真与大夏的细作扯上关系,那他便解释不清了。 二皇子一边在找人,一边也在调查季无渊。 可他没想到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到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东西。 他万万想不到,季无渊竟是三王的私生子。 二皇子一想起自己先前对他如此信任,现在便只想手刃了他。 季无渊是细作,却是他三王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二皇子觉得自己被他欺骗,就是奇耻大辱。 现在最想将季无渊找出来的,也就是二皇子了。 “殿下,三王爷恐怕野心不小啊!”徐大少后知后觉道。 他想着,难怪三王爷会选择大皇子,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让大皇子坐上皇位,真正对皇位有企图的,是他三王才对。 他将季无渊安插在二皇子身边,他们都毫无察觉,三王这一招高啊! 沈元祺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你还愣着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让你的人也去找,找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沈元祺还在气头上,哪里会顾忌他这个表哥的面子。 他怒气这般重,着实将徐大少吓了一跳,徐大少还巴不得走人,自是没敢多留。 转过身时,才敢做白眼。 天上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他是疯了才会跟着去找什么人。 离开二皇子府邸后,徐大少便一头扎进了烟花柳巷之地。 心想着,反正有他父亲帮沈元祺顶着,他跟着操什么心?还不如趁机快活快活,他可是好些日子都没有来过这温柔乡放肆一回了,若不是因为这雨天,他也没这个胆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有人跟着他。 …… 眼看着城中的积水越来越多,平南王的忧思也是越来越重了。 他给敬阳公主送了拜帖,她却端着不肯见他。 平南王清楚他这个皇姐是什么性子,便又使人送了几次,她才同意见他一面。 不过,却不是现在。敬阳公主只说还不到时候,待她想见他时,会给他送帖子。 平南王便是再气愤,也是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便是为了这怀梁的百姓,他也不能将人给得罪了。 “王爷,迟将军来了。” “快请!” 下人通报后,迟延章便跟着进来了。 迟延章瞧着平南王眉间的郁结,想起那些流言,他也是叹了叹气。 这些事都压在了王爷的肩上,他老人家却还要被人恶意揣测,他便忍不住为平南王感到不平。 虽然迟延章跟在平南王身边的时间不长,可他也将平南王的为人看得很清,若是不然,他也不会对平南王如此衷心了。 他来了,平南王似乎也轻松了一些,这才有空揉了揉眉心,迟延章看到的是他一脸的疲惫。 “王爷,您要是累了,就先歇一会儿吧。” 211:身份疑云 - 知矜 - 知妗 平南王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 “不妨事。那刺客一事查得怎么样了?” 这事是交给魏霆江在办,不过魏霆江一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便是告知了他。 他便将魏霆江查到的东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平南王。 “王爷,想来那刺客的身份非同一般,臣虽然没有与他交过手,可他既能躲藏于这怀梁而不被发现,便足以证明此人的本事。” 那人定是萧家派来的无疑,若是寻常刺客,断然不会出现在驿馆中,还有胆子伤了五皇子。 不过,究竟是什么身份,便不得而知了。 顺着这条线,魏霆江那边也有了查探的方向,相信很快便能让那刺客的身份浮出水面了。 此人越是厉害,平南王便越是忧心。 那刺客出现得突然,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还无从得知。 而往往正是不知道的东西,越是令人感到恐惧。 迟延章知道平南王在担心什么,他今日前来,也不是只说这一件事的。 他起身,走到门口张望了两下才回来坐下。 “王爷,那季无渊的身世,确有蹊跷!” 原是什么也没查到,但平南王不死心,还是让他继续查下去,他还为此去查了十几年前季家冤案一事。 没想到,这一查竟真是让他查到了一些东西。 “哦?说来听听。”平南王顿时有了兴趣。 “不知王爷可还记得,三王爷的封地在何处?” 此事,便是牵扯到季无渊的身世上。 无端提到三王沈昭,平南王皱了皱眉,他便知道此事定是与三王有关了。 他点了点头,三王的封地正是新安,新安在西北方,也是离怀梁最远的地方,故而,百姓也叫他新安王。 说来,新安这块封地,还是三王自己争取来的。当初迟老将军夺回新安时,那里经过了战火的洗礼,一片狼藉。 是三王主动向先皇请旨,去了新安,他也因此获得了先皇的夸赞。 在皇后就要因此与他生嫌隙时,他却就此事向皇后再三保证,他不会抢走本该属于皇帝的东西。 在帮了皇帝后,他便回了自己的封地,直到皇帝登基以后,他才被传召回了都城怀梁。 要说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也并不亲厚,皇帝召他回来,其实还是平南王的意思。 念及兄弟情分尚再,皇帝杀不了他,又怕他私下做什么小动作,便将他留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着。 这一留,三王便已经十好几年都没有回过自己的封地了。 引出了新安,迟延章又道:“我查到,当年三王奉命举家搬迁到怀梁时,在路上曾经夭折过一个孩子。” “你是说……那孩子没死?”而且,就是季无渊? 他的意思很明显,平南王不会猜不到。 见平南王已经说出了答案,迟延章点了点头。 “当年在新安境内修筑边防,也有一部分季家人前去,我又查了当年季家所有人的行踪,也证实了季家长孙的确是在新安一带失踪的。” 至于季家长孙究竟是怎么失踪的,这其中又有怎样的隐情,迟延章便不得而知了。 说来也是巧,被三王断定必死无疑后便抛下的孩子,又活了下来。 被一个老实的庄稼汉捡到,将他给养活了。 至于后来怎么样了,便什么也查不到了。 之后,季家的冤屈得到昭雪,季阁老便想着找回自己流落在外的孙儿。 这一去,便找到了季无渊。 正因如此,这才有了这一系列的事。 这个故事,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可迟延章却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所以他才会觉得很是使人费解。 真相若是如此,那他之前便能查到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些证据才浮出水面。 只不过,如今证据都摆在了面前,他便是不信也得信。 平南王没有作应答,只用指节轻轻瞧着桌面。 “臣在查三王时,查到了敬阳公主……”敬阳公主与他二人都有关系,迟延章说到这里时,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些事,又和她敬阳公主扯上了关系。 迟延章是觉得讶异,可平南王却不见得有多吃惊,脸上的神色反而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 “本王知道了,你继续查,最好将人找出来。”是或不是,自会见分晓。 平南王而今,心已经静不下来了。 迟延章无奈,但也只好先行告退了。 他走了以后,平南王才捂着自己的心口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这个皇姐,还真是没让他失望! …… 另一边,徐大少正沉溺于温柔乡中,好不快活。 正当他搂着姑娘推开了厢房,打算办事时,他亲眼看着依偎他怀里撒娇的姑娘,被人一剑封喉。 而那剑尖,离他也不过毫厘。 那杀手就在他的面前,一双冷眸里毫无感情,好似他只要动一下,他的下场便会和这姑娘一般。 他不敢动,也不敢叫。萧齐将染血的剑拔出,那姑娘没了支撑,便要倒下,可徐大少哪里还敢去接,只能亲眼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姑娘从他怀中滑了出去,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来。 门外正好响起了老鸨的叩门声:“徐少爷,我们家牡丹细皮嫩肉的,您可千万要温柔对待啊!”收了他的银子,门外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当然不知,她口中身娇体软的牡丹姑娘,早已经没了气了。 萧齐蒙着面,但那双眼睛很是压迫,徐大少还想活命,当然懂他的意思。 他便冲着外面怒骂道:“敢听本少爷墙角,本少爷看你是活腻了!” 那一声响,动静的确很大。 老鸨嬉笑回应道:“哎哟,不敢搅了大少爷的好事,妈妈我这就走!” 说完,门外脚步声便越来越远了。 确认她真的已经走了,徐大少才反应过来,躲到了角落里。 这屋子里,既有杀手,又有死人,他徐大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可以给你银子,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我爹是当朝右相,我不会骗你的!” 212:暂时和解,一致对外 - 知矜 - 知妗 徐大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又怕死,便将自己的底细都说给了他。 不过,萧齐并非是求财的杀手。 他将蹲在角落里的徐大少又揪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将他扔在地上,疼得徐大少龇牙咧嘴的。 “季无渊在哪?”他正捂着屁股,萧齐便以剑指着他,看着那剑上还未干的血迹,险些吓得他失禁。 萧齐是来找人的。 季无渊没有透露自己是什么身份,可他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怀梁正好失踪了一个季无渊。 再结合季无渊的身世,他是谁,便已经很明显了。 萧齐打探到,季无渊之前便是跟在二皇子身边做事的,二皇子身边侍卫众多他不好靠近,幸好还有这等废物送上门。 听到季无渊,徐大少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着原来他不是自己的仇家,而是那季无渊的仇家。 “你想杀他?” 看着萧齐眼中的肃杀之气,徐大少甚至没那么害怕了。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巴不得季无渊死在这人的剑下最好。 萧齐不吃他这一套,剑指着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少废话!” 徐大少还是怕死,慌忙举手认错。 “好汉饶命啊!实不相瞒,我也在找他,待找到他以后,我一定将他亲自送到你面前来,要杀要剐随你高兴,如何?” 他这还没将人找到,便不由得感到害怕,能不能活着离开这温柔乡,他还未可知呢! “你真不知道?”萧齐眯起了眼睛,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具尸体。 萧齐握紧了手中利刃,看得徐大少心惊胆战。 他害怕得闭上了眼睛,不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刀刃的寒气,他内心焦急,在想怎么自救。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徐大少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 他是不知道,可或许还有人知道。 萧齐又放下了剑,听着他说。 “对,迟家二小姐!季无渊和迟家的迟玉卿关系匪浅,她或许知道季无渊藏身何处!”他没有忘记,先前便是因为她,季无渊不惜与殿下针锋相对这事。 见萧齐果然没再动,徐大少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萧齐听到迟家这两个字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又与迟家扯上了关系?看来,他是时候该去会会这迟家人了。 徐大少的身份毕竟不是普通人,萧齐可以杀一个花楼女子,却不会杀他。 作出杀意也是吓唬他,现在问出了一些线索,他便没兴趣再和这人玩下去了。 打开窗户,萧齐便跳窗离开了。 这边徐大少正大喘着气,房门便被打开了。 “啊!杀人了!” 老鸨看着倒在地上的牡丹姑娘,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这雨下得大,却依旧阻挡不住讲这事给传开。 都说徐大少逛花楼杀了人,不止是徐家的声誉受损,连带着二皇子也跟着蒙羞。 很快,这事便传到了宫中,迟玉卿还是听吴师兄说起的。 他们是医者,最是知道活着不易,可如今平白没了一条人命,所有人谈论的却是徐家出丑与否。 那死去的姑娘,当真是连阿猫阿狗也不如。 迟玉卿和吴师兄想得一样,只是,他们即便是为之不平,多半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都听到了,皇帝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不过,他如今这般,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教训二皇子了。 二皇子前来负荆请罪,皇帝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让曹公公打发他走了。 毕竟是皇子,曹公公也不敢对他怠慢,态度很是恭敬。 “二殿下,陛下让您去找平南王请罪,您莫要忘了。” 平南王才是主持大局之人,皇帝要治病,巴不得无人前来打扰。 沈元祺捏着拳头,看着曹公公的脸色皮笑肉不笑。 “本宫记下了,多谢公公提醒!” 曹公公也笑:“殿下客气了,殿下这边请。” 曹公公亲自将他给送走了,才回去皇帝身边伺候。 沈元祺去不去找平南王请罪是一回事,平南王对徐家的惩戒却是少不了,大概是想借机警告他们徐家,徐丞相动用自己的人脉为儿子开脱,平南王便偏要治他的罪。 平南王的意思,自没人敢忤逆不从,他只随便说了两句话徐大少便直接被抓进了大牢,至于要待到什么时候,便要看平南王什么时候心情好了。 徐丞相没想到平南王一点面子也不给,没有办法,只好豁出老脸去求平南王网开一面。 结果平南王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让他徐家人进,还放出话来,若是他徐家有本事让这大雨停了,他便将人给放出来。 徐丞相当然是又气又心疼自己儿子,却不敢再去触平南王的霉头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灰溜溜的离开了王府。 傅淮宴来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他以为平南王对他们傅家已经够损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损的。 他还以为平南王正在气头上不会见他,平南王却又见了他。 他是奉了自家老爷子的命前来,老侯爷腿脚不便,便只好由他来当这个传声筒了。 傅淮宴还是有些怕平南王的,不敢四处张望,从袖中将信取出,便递了过去。 “王爷,这是祖父的意思,他让我转告您,他与您的旧账,不妨待过些时候再算。” 现在,有人图谋不轨,那他们便收起各自的成见,一致对外。 平南王在查一些东西,那他便助平南王一臂之力,反正找东西,他傅家最在行。 老侯爷并非完全的莽夫,他的心细着呢。 他的这一番话,平南王面上不显,可心中却还是难免大为触动。 他们两个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这老来,居然还能再次心平气和的共谋一件事。 平南王没急着看信,将信仔细收好以后,才看向他,颇为关切的问道:“你祖父的腿现今可好些了?” 平南王自是知道迟玉卿给老侯爷看过诊了,只不过,他没有过多去打听罢了。 傅淮宴点了点头:“多谢王爷记挂,好些了。” 虽说还是不能动,但比之前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只要迟玉卿还愿意给他治,他老人家便一定有希望再站起来。 213:白感动一场 - 知矜 - 知妗 “那便好。待天下太平了,本王还想再跟他去平川走上一遭呢,他真要是走不动道了,就太可惜了。” 平南王心想,撇开人品不谈,他武安侯也是个大英雄,若他武安侯做人厚道一些,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朋友。 五年前,他们还在平川与那大夏贼子周旋,这一晃便过去这么些年了。 老侯爷便是在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当时不显,只是老来要命,幸亏古月教了个好徒弟。 现在想来,平南王还有些庆幸,若他当时不听解释便杀了古月,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傅淮宴笑道:“晚辈会原话告知他老人家的。” 瞧着傅淮宴进退有度的模样,平南王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老侯爷,也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看着傅淮宴,问道:“你的婚事可曾定下了?” 倒不是平南王喜欢管这些闲事,只是,事关这傅淮宴能否当上世子,他便问了两句。 问他的人是平南王,傅淮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他可不知道平南王是什么个意思。 平南王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问他什么了,只是让管家将他给送了出去。 他走了以后,平南王才将老侯爷给他的那封信打开。 才看了两行,脸色便有些怪异了。 “哼!就知道你个老狐狸没那么好心!”平南王气不打一处来,将老侯爷的信看完,奋力拍了拍桌,脸上的怒气不减。 亏他还觉得自己应该心胸再宽广一些,结果那老狐狸便给他来这一出。 不过,他倒是没将信给撕了,待冷静下来后,他又仔细将信看了一遍。 老侯爷在信上所说,只有两件事。 其一便是,他傅家可以帮忙,什么样的忙都肯帮,而且老侯爷还有意透露,说他知道季无渊如今藏身何处。 只不过要他傅家帮忙,也不是那般容易的,这便是这其二了。 老侯爷知道平南王不想让傅家再和皇家联姻,平南王知道皇帝属意的是三皇子,他自是不满意抬举傅明依做三皇子妃。 皇帝要下旨,也得和平南王协商一致,也是平南王出面干预,此事才变成了有待商榷,不然早该下旨赐婚了。 而今,老侯爷主动提及此事,说是愿意放弃三皇子妃的位置。 但他傅家人从不肯吃亏,放弃了一个三皇子妃,老侯爷如今又要给他孙儿傅淮宴求一门亲事。 让平南王如此气恼的缘故是,老侯爷指定了他傅家孙媳人选,指名道姓要她迟玉卿。 若是别人,平南王也不会如此气恼了,可偏偏就是迟玉卿。 平南王一开始,只觉得他武安侯是在痴人说梦,可细想一遍过后,他的怒气倒是消了一些。 他在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若是按照他所想的那样,那将迟玉卿嫁给傅淮宴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他很确定,那个小姑娘便是个变数,将她送去傅家,于他而言又好似没有什么好处。 绞尽脑汁想破了头,老侯爷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让他感兴趣的是,老侯爷口中的季无渊。 “来人!”他老人家将信收好,又快速写下了一封回信。 听到他的呼喊,侍卫很快便进来了。 平南王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将信交给侍卫,方向正是武安侯府。 “老东西,胆敢算计到本王头上,本王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平南王起身,将手背到背后,推开门看着外面不间断的大雨,一脸的愁容。 …… 张太医躲懒,第二日才回太医署,他一进来便是看到自家外孙与迟玉卿相谈甚欢的场面了。 他先前还担心,自家外孙是个闷葫芦,但没想到,两人站在一起,竟也有一点相配。 不过他知道了迟玉卿的身份,想到两人身份悬殊,便摇了摇头。 “外祖父,您回来了!”吴师兄正好就看到张太医了,便打断了她,起身喊了张太医。 迟玉卿也回头看了一眼,也是恭敬见了礼。 张太医便大大方方走了进来,走近一看,才看到桌上摆着什么。 是一些药渣和用过的药方,张太医对这药方清楚再清楚不过,这些药方无一例外都是出自他之手。 “你们这是?”张太医也为此事发愁,他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医治了,这才一直躲着。 但他是太医,知道自己撇不开,所有只好面对。 他正是想着,正好迟玉卿是古月的徒弟,或许她真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便赶回来与她商量救治的方法了。 只是,这丫头总是能先一步想到。如此,张太医也感到有一些惭愧了。 张太医回来得正好,迟玉卿从桌上拿出一纸药方,指着上面画着圈的一处,说道:“张爷爷,我方才仔细将这些药方都看了一遍,我有两个问题不明白,希望张爷爷能替我解惑。” 她先前就觉得这药有些怪,只不过她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如今见了药方和皇帝喝剩下的药渣,她便茅塞顿开了。 听她这语气,张太医便明白,不是要他解惑这么简单的了。 他接过迟玉卿手中的药方,看着她圈出的两味药名,陷入了沉思。 “张爷爷,您仔细看看,这两种药是不是不能同时服用?” 她将放在一边的医典也拿了起来,将记载着这两种药材的那一页翻开,递交给了他过目。 迟玉卿一开始也没发现,因为这两种药材都是同一种功效,她那会儿没看出来。 不过之后,她想到了以前碾药时,将两种很相像的药材混合到了一起。 她便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她想,虽说这两种药材功效相似,可也并非完全一样。 皇帝的病少见,用到的药材也并非寻常药材,迟玉卿这两味药材的了解并不是很深。 她要求证自己的猜测,便拖着吴师兄陪她一起翻了许多医典特意查这两味药材,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和她想得一样,这两种药材就是不能混合到一起的。 药材之间也有相生相克,这两种药材混合到一起以后,虽然不至于要人命,可是服用久了,便会产生一些毒素在体内,且还会加速皇帝病发。 214:药方有问题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倒不是怀疑张太医,她只是好奇。 既然张太医开出了这两味药,便证明他是了解这药的。但她看张太医此刻的神情,分明是先前不知道的,迟玉卿便有些迷茫了。 吴师兄虽然亲自找出了证据,可张太医毕竟是他亲外祖父,他总不好跟她一起质问自己的祖父,便想着替他解释。 不过,张太医并未让他开口,而是将他支开了。 “致远,你先下去吧。”张太医也不想在崇拜自己的孙儿面前丢脸。 吴师兄无奈点头,他可劝说不了张太医,只好出去给他们看门了。 吴师兄出去以后,张太医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看到那些东西,张太医的身子早就吓软了,还能纹丝不动的站着,也只不过是在硬撑着。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张太医道出了实情。 迟玉卿自是不信,质问道:“一直以来也都是您给陛下诊治的,难道这药方还是别人写的不成?” 最清楚皇帝的病的人,莫过于张太医,这些药的方向也的确没错,只不过多加了两味不该加的东西。 听她说到了点上,张太医闭着眼点了点头。 见状,迟玉卿便只剩下震惊了。 可这太医院中,还有比张太医更有资历的人么?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既被她撞破,张太医也不好再隐瞒下去,他也想挽回自己犯下的错,便将实情都道了出来。 只不过,这件事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古月名声大噪,想当他徒弟的人不胜枚举,就连和他差不多同龄的张太医也一样。 只不过古月的脾气不好,挑来挑去,也只挑了个不甚聪慧的徒弟来。 那时候,不少人扼腕叹息,张太医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古月师徒因为没能救回太后,一死一逃。 张太医便是在那时候走运,被先皇看中,让他做了这首席太医。 严格来说,张太医的医术病不算上乘,尽管他之后的医术有了一些长进,也是完全比不上古月的。 只不过,学医理之人便没有不敬佩古月奇人的,他对古月也是满满的欣赏。 至于厌恶,更是没有。 他以为自己是转运了,当上首席太医以后,也是嘚瑟了好些年。 但这一切的转变,是一次皇帝突然病倒引起的。 他给皇帝看完诊以后,便只剩下了惶恐了。 皇帝和太后的病没有十成相像的话,但少说也该有八成相像。 他那时便猜到了,或许他们这病是遗传,因为先皇其实也有这病症,只不过先皇活得不长,便没有病发。 他知道这病症是一回事,可他便是清楚,也不敢轻易用药。 他学艺不精,更没有当时古月徒弟当时的那般自信,权衡之下,他便打了这药方的主意。 当初,古月被抓回来给太后治病,问过诊后古月便留下了一纸药方,只是太后实在病得太重,古月回来得晚了。 这些话,是古月亲口告诉他的。 张太医自没有不信他的道理,在古月“死”后,他便将古月曾经留下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包括他曾经开过的药方。 后来皇帝病发,他唯恐自己也落得跟古月师徒一样的下场,便要小心谨慎得多。 与他们相比,张太医是医术不精,不过张太医没有他们师徒这般实诚。 他将当初古月留下的一纸药方找了出来,便是原封不动的现抄了下来,用作给皇帝的药。 起初,这药还是发挥了一些用处的。 皇帝的病有了明显的好转,一高兴,还赏了他一套银针。 张太医便以为这药方真有用,还暗自窃喜。 谁知,不久后,皇帝的病又严重了,而且是越来越严重,他甚至都查不出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怀疑到这药方的上面来。 他觉得自己的医术不可能超越古月,便一直在古月的方子上下功夫,期间也曾换过药方,不过最后都没有什么成效。 这一拖,便是拖到了现在。 看到迟玉卿找出的证据,他只剩下错愕了。 不止是他,迟玉卿也同样没想到,这方子竟是出自师父之手。 一瞬间,迟玉卿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可能,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应该,可事实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师父才知道了。 不过,她是师父的徒弟,至少在外人面前,她应该坚决维护师父的。 “你说你曾经去看过我师父?”他说的是师父被关押在大牢里的时候,毕竟是自己所敬佩的人,张太医也不忍看到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也是在大牢里,师父告诉他药方没问题的。 张太医点了点头,一时还觉得有些恍然。 他哪里会知道,正因为他这一去,改变了这么多事。 迟玉卿若有所思,却没有再提,她心中有自己的猜测,却没必要同他说。 可她不说,张太医也是能猜出一些事。 “小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也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利用。”如果是被古月利用,他心甘情愿。 张太医坐了这么多年的首席,他早就看淡了一些事,也难怪古月那么想摆脱太医的身份。 他只想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这些错。 他能这么想,迟玉卿反而舒了一口气,她还在想,要怎样痊愈张太医呢,没想到张太医的胸襟要比她想得宽阔得多。 当然,或许是他太过崇敬师父了。 “张爷爷,当年之时我并不清楚,可我向您保证,我既然来了这里,便会尽力去救人。”相信师父也不会拦着她。 就算师父真的是故意而为,那也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迟玉卿是后辈了,师父教了她本事,她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当然,她也不相信这是师父的本意,这些事,待她找到师父后,便会水落石出了。 张太医的目光欣慰,重重的点了点头。 “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便是。” 张太医自己虽然没有能力去挽回,可还有个迟玉卿。 他终于是明白了老侯爷那句,有用得上他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丫头既是查出了这药方的端倪,便是有了头绪,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尽力配合。 至少在这太医院,是由他来做主的。 215:札记 - 知矜 - 知妗 她点了点头,道:“我仔细研究过了,师父这药方是可行的,只不过这里头似乎少了一些东西。” 她相信师父的初衷一定是想救人,以师父的能力,他若是想报仇,自是再简单不过。 师父并没有神通,他不会准确猜到,将来做首席太医的便是张太医。 她这样一想,倒是轻松多了。 她仔细看过了,这药方应该只是一半。倒不是还有另一半的意思,又或者说,这药方还没有写完。 师父说过,他回来得晚了,他还未找出法子来,太后便撑不住了,这药方太后并未用到。 皇家最是冷血无情,又怎会听师父的再三解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是神医,在这种情形下,师父对自己的生死也无可奈何。 他没有时间将另一半写出。 当然,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当年具体是怎样的情形,恐怕只有师父自己知道。 现在说这些也无用,她在意的是这药方,这便是她全部的头绪了。 张太医虽然未看出什么端倪,却是没有怀疑她的意思。 反而是附和着她道:“老夫也相信他不会骗我,既如此,那我便去将他的札记都找出来,看看上面有没有记载一二。”张太医语出惊人。 迟玉卿有些诧异,没想到张太医胆大至此,到现在还将师父的东西留着,看来平南王所说不假,这张太医对师父,的确是一片赤诚。 只不过,师父却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有张太医这号人,想到这里,她看张太医的眼神便有些同情了…… 张太医说去找东西,也并非嘴上说说,风风火火的便去了。 迟玉卿看着他老人家的背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后面进来的吴师兄也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也没见过自家祖父这般急切的模样。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问她有没有什么是他能帮得上忙的。 他主动提及,也免去了迟玉卿自己开口,她倒是挺感激他的。 “吴师兄,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能帮上忙,吴师兄很高兴:“姑娘请说。” 迟玉卿想了一下,便道:“我听张爷爷说,你是负责这太医署药材采买的。而今正值雨季,想来要收到好的药材,便得一直往北走,可是如此?” 迟玉卿说这话,当然不是随口一说。 她的确是想找他帮忙往北走一趟,而今她在宫中不便抽身,便只好央求他人了。 吴师兄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永绥整体的地势都比大夏要低,怀梁以南,都正处于雨季,更有比怀梁更严重的水患发生。 也正是因为这种灾祸常有,他们早就见惯不惊了,也早就做足了准备。 而不是像永绥这场水患来时这样的手忙脚乱。 雨季,对于药材的收获与存放都并不友善,一般这个时候,他们是不会外出收药材的。 即便是药材紧缺,也不会是往南边走,北边的路是有些不好走,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只有那里才能收到好的药材。 当然,这其中也不是这般简单的。 北边的药材产出,多是集中在横贯东西两边岐山,便是称岐山为灵山也不为过,岐山上的药材,不管是药性或者是种类都要比药农精心栽种的要好,师父也总是在岐山采药。 但这一天时地利,却是大夏百占优,即便是现在永绥收回了岐山,永绥的百姓也鲜少有人懂得如何从中牟利。 所以,在北边,其实是有黑市的存在。 两国因为战乱的缘故,并未打开城门,往来通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暗中做着买卖。五年前他们是活跃在平川的洪岳,后来迟延章接管平川事务,听从平南王的吩咐,明令禁止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他盯着,这样的暗桩倒还真的少了一些。 只不过,这种事本来就是屡禁不止的,自从迟延章回了怀梁以后,北边的黑市又活络了起来。 从这黑市中交易的不仅仅是金银珠宝那种稀罕玩意儿,更有上品的岐山草药,不管是质量还是产量都能使人满意。 便是怀梁的买办外出采买,也是特意会寻找这些地方走上一遭的,吴师兄当然也不例外。 如今怀梁大雨久不停歇,唯恐储备的药材不够,吴师兄这一回便要提前出去了。 吴师兄为人实诚,迟玉卿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便将自己的请求,小声告诉了他。 听完以后,吴师兄的神色颇为凝重,但并未拒绝她。 “姑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负重托!”这个忙,他吴致远帮了。 迟玉卿微微一笑,倒是松了一口气。 找到手札的张太医赶来,正好就听到他们两人正互相道谢。 听到迟玉卿叫他吴师兄,张太医便皱了皱眉,这称呼听着便怪怪的。 “小丫头,你唤老夫爷爷,叫这臭小子师兄,是不是差辈了?” 迟玉卿哭笑不得,反驳道:“吴师兄虽然是您的外孙,可他也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他上面并无师父,我唤他一声师兄倒也合情合理,张爷爷以为呢?” 谁让这老头将自己外孙给拐来学医了?迟玉卿可不信张太医没有给自己找个衣钵传承人的想法。 学医也讲究个天赋使然,张家后辈之中,不是人人都有吴师兄这般天赋的,若不然,张太医也不会将心思都花在一个外孙身上。 张太医看中吴师兄,自不会再给他找个师父,一直以来都是亲自将他带在身边的,如此,迟玉卿唤他一声师兄,听着倒还真没什么问题。 听她一番伶牙俐齿,张太医也无从反驳,想了一下,便也开口道:“既如此,你这丫头也别叫我爷爷了,唤我师叔即可。” 摇身一变变成古月的师弟,张太医可并不吃亏,虽说是没有便宜可占了,不过总不能让那致远那小子占了便宜。 反正他对外也是说,她是自己师兄的徒弟,叫他一声师叔自是没什么问题。 这张太医的心思,她一眼便看出了,在这种事上张太医非要较真,她便觉得有些好笑了。 不过她还是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师叔,反正横竖也只是一个称谓,她并不在乎这些。 82中文网 216:偷香窃玉 - 知矜 - 知妗 将各自的称呼都理清楚了,张太医才将自己找到的手札递给了她。 “大部分的手札都在这里了,先看看这些吧。”剩下的,涉及宫中秘闻,不太好将其拿出。 若这里面都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再去取那些也不迟。 迟玉卿看着面前的一大堆竹简,深吸了一口气。 要从这些手札中找出蛛丝马迹,可并不简单。 不过这还真是师父的风格,她跟在师父身边多年,也知道师父习惯写一些杂谈。 他们师徒二人在云游时遇到的疑难杂症,他都会将其记录在册,师父不在她闲来无事时,也会去翻这些札记。 她随意拿起一卷来,看了两行,便是止不住的震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拿的那卷,正好是说到是给敬阳公主的诊治过程。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正是小瀛洲国灭,敬阳公主荣归故里的那一年。 有关敬阳公主,她当然好奇,不过她将这一卷札记看到最后,师父给出的诊断结果却是空白的。 她便更加好奇了,无缘无故,师父可不会这般写。 她看向张太医,询问道:“师叔,这卷札记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吗?”这太奇怪了,就好像是在掩盖什么东西一般。 她是知道师父和敬阳公主相识,可师父却并未在她面前怎么提起过敬阳公主其人。 她虽然好奇,却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张太医颔首:“这些札记都是由我亲自保管,除了我以外,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当年,古月入狱,有关他的东西,全都成了忌讳。 他张太医上位,先皇便让他将这些东西都处理了,他表面应和,实际却是将古月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他也会经常翻看,便是因为这些札记,他的医术也跟着精进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那本,看清上面的内容以后,便解释道:“这一卷札记,好像是他后面才补起来的。” 当时,时隔了好些日子,古月才想起来写札记,将这桩事给记录了下来。 他当时也好奇,便多嘴问了古月一句,古月回答的却是:不记得了。 仅这四字。 这话,张太医信,迟玉卿可不信。 师父对于自己看过的诊,便断然不会有不记得这一说。 就算他不记得那些名字了,却是不会忘了他们的那些病症。 更何况,他看诊之人,是敬阳公主。 这下,她敢肯定这卷札记中藏着东西了。 迟玉卿将手中的札记卷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放进了袖中。 张太医看到了,却也没有作声,反正这些札记也无关紧要,她是人家的徒弟,张太医也管不了那么多。 迟玉卿将这卷札记收好以后,便和张太医找起了与皇帝这病相关的信息。 …… 迟家—— 迟玉莞想通以后,便去见了老太太。 这回没有妹妹在身边帮她说话了,她也没有退缩,与老太太交心谈了一场以后,祖孙二人之间的误会就这样消除了。 老太太问她可还愿意嫁给魏霆江,她并未勉强自己,摇头否决了。 老太太问她可有心仪之人,她也摇头了。 过了这么久,迟玉莞的心中还有那个救了她,却不知其来历的公子。 只不过,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了,她不是小孩子了。 便是喜欢,她也会克制。 老太太遵从她的心意,让魏嬷嬷亲自将当时两人定亲的信物退换给了魏家。 魏家知道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怕再拖着,两家便该成了仇人,虽然不甘心,却也让魏嬷嬷将迟家的信物给带了回来。 此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关系了。 天上的雨下个不停,迟玉莞也想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他,许是无计可消愁,迟玉莞便抚起了琴。 迟玉莞的琴技不错,大抵是她抚琴时带入了感情,更让人觉得余音绕梁。 藏匿于梁上的萧齐便是如此觉得。 他望着下面抚琴的姑娘,也不知是被她的琴声吸引了,还是她的美貌将他给震住了。 她的眉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思,与她的美相得益彰,柔弱得恰到好处。 他见过的女子有很多,上至公主,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不同,而她却好像不同。 他从未见过,生得像她这般美丽的女子。 萧齐一时间看呆了眼,在梁上听完了一曲。 一曲毕,迟玉莞让梅儿将琴收了下去。 哪知梅儿前脚刚走,便从梁上蹿出个男人来。 迟玉莞害怕,下意识的便要喊人,不过萧齐的动作更快,在她发出声音之前,便先一步将她的嘴给捂上了。 她只得呜咽着挣脱他,只是,萧齐力大无比,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自是挣脱不开。 她就被自己揽在怀中,他一低头便能闻见一阵幽香。 他有些贪婪的汲取着这香味,将迟玉莞吓坏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迟玉莞忽然就挣脱开来了。 她本想大喊叫人来,可这人出现的位置是在自己的闺房当中,她便迟疑了。 “你是什么人!” 她倒也机智,从身后放绣品的篮子里拿出了一把剪刀对着他,看得出来,她虽然大胆,可脸上写满了恐惧。 她此事和自己先前看到的文静模样完全不一样,不知为何,他害怕她将自己给伤到了,便没有再逼近她了。 迟玉莞却并未放松警惕,她想的是,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大不了就是一死。 也不知是什么心理,萧齐还将面罩拉高了一些。 他的眼睛转了一圈,看到了她放在桌上的玉佩,说时迟那时快,他拿起玉佩,便翻窗走人了。 快到迟玉莞都以为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梅儿回来时,便看到有一道黑影从自家小姐房中窜出,唯恐迟玉莞出什么意外,她赶紧推门进去。 见迟玉莞手中拿着剪刀,脸上惊魂未定,又看到窗户开着,急忙问道:“小姐,发生了何事?” 想起那道黑影,梅儿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迟玉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实情对梅儿说。 她装作不经意的放下剪刀,答道:“无事,方才看到窗外有一道黑影飘过,便有些害怕。” 217:降职,一个交待 - 知矜 - 知妗 “小姐也看到了?”梅儿方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迟玉莞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知那人身份,但梁上君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更重要的是,他将自己的玉佩给拿走了。 “梅儿,我的玉佩好像不见了!”迟玉莞装作忽然想到,焦急说道。 梅儿一听,赶紧找了起来。 这块玉佩可不普通,是迟家当初交换给魏家的定亲信物,老太太拿回来以后,便给了她自己保管。 可她刚拿到手,便被那贼人盗了去,若是祖母再问起,她还不好回答。 她也不知那人拿她的玉佩有何用意,想着自己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她便难免感到忧心。 梅儿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却在窗外,找到了一块墨绿的坠子。 “小姐你看!定是那毛贼将玉佩偷走了!”梅儿将坠子捡到,从窗口把坠子递给了她后,自己绕了一圈才回来。 外面下着雨,梅儿的衣衫也湿了一大半。 迟玉莞便让她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了,自己看着手中的坠子陷入了沉思。 这块坠子看着没什么奇特的,甚至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上面刻了一个很奇特的“齐”字。 这个字并非普通字体,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迟玉莞读过不少的杂谈,所以她是有一些了解的。 这种文字,是很久以前没有经过变革的文字,据说是几百年以前的人们创造出来的。 后来才慢慢演变成现在的文字,但这种字体并未消亡,在一个叫玉华的小部落,那里的人们还在使用这种文字。 因为他们会这种文字,他们便称自己能与神说话,为了生存,他们多是成了巫师。 而玉华早就和同州一起并入了新安,她曾经在一册游记上看到过,那里的百姓每有新生儿出生,便会去求巫师给他们的孩子赐福。 他们还会留下一块带字的神石,上面的字便作为孩子的名字。 所以她猜测,那毛贼或许便是从那里来的。 梅儿换好衣服以后,见迟玉莞还对着那块玉佩在发呆,便上前道: “小姐,要不然将此事告诉将军,让将军派人抓住这个毛贼?”敢在迟家行窃,一看便知这毛贼是刚入的怀梁,还不知这怀梁哪些地方是去不得的。 可迟玉莞却摇了摇头:“不必了。” 倒不是她想将这件事给瞒下来,只是她想到父亲只怕没有空闲帮她抓一个毛贼。 “可是小姐,那玉佩怎么办?”梅儿有些不解,总不能就不要了吧? 迟玉莞看了她一眼,便有了主意。 “我自有主意,你过来。”她同梅儿招了招手。 梅儿不知她什么意思,便附耳过去听她吩咐了。 听完她的吩咐以后,梅儿还是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小姐,这能行吗?万一将军问起怎么办?” “父亲要问也是问你家小姐,作甚为难你一个丫头?好了,让你去你便去,莫要再多说了。” 她都这么说了,梅儿当然没有异议,收拾妥当后,便出府了。 仓皇逃走,萧齐难免淋了一些雨,不过他这一行,倒不是没有收获。 他原本是去迟家找那个迟玉卿问出季无渊下落的,只是他去晚了一步。 迟玉卿没找到,倒是让他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姑娘,他倒是没想到,那迟延章竟有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儿。 外面到处都是找他的人,北堂故也被人盯上了,他便不得不先将杀季无渊这事搁置下来了。 他看着手中的玉佩,勾唇一笑,他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 另一边,魏霆江的人一直守在驿馆,却并未再见那刺客出现。 因为伤及到了五皇子,平南王也为了给大夏一个交待,便对魏霆江做了一些惩处,不仅是罚了他的俸禄,还降了他的职。 这事一出,谁又不唏嘘呢? 所有人都以为魏霆江已经被平南王拉拢了,不过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迟延章当然是要出面安抚的,魏霆江倒也能想到这其中并非如此,自是不敢怠慢了他。 “卑职见过侯爷!”此番两家没有婚约的束缚,魏霆江就更不好再攀什么关系了,老老实实的行了大礼。 迟延章忙于查找线索,也是之后才听到老太太将退婚一事办妥,于魏霆江,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又见他与自己生分了许多,迟延章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贤侄快快请起!” “你与阿莞的事……” “伯父多虑了,我与大小姐无缘,这桩婚事退了也好。倒是我耽误了大小姐的大好年华,伯父还不与我魏家计较,我魏家已经很是感激了!” 迟延章本想说一些话来安慰他的,却反被魏霆江抢先一步。 这些话都让他给说了,迟延章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叹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也不好再说这些私事了,神色便严肃了一些。 “那我们便不说这些了,实不相瞒,今日这一趟,是王爷让我来的。” 先前没有打过招呼,这一番惩处便直接下来了,就是魏家也有一些微词了。 他今日这一趟,还是避着人来的。 魏霆江虽然猜到了一些,不过听到他这般解释,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怕自己选错了路,毕竟他不是只有他一人,他身后还有整个魏家。 如此一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心里都有底了。 他洗耳恭听,迟延章又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你这边的线索也断了,王爷的意思是,暂且先暗中做好准备,待他再次出现,到时再将他抓拿归案。” 想那刺客也不蠢,他若有心想躲,以他的本事,便是再来一个魏霆江也是将他找不出来的。 不过,他想再出来,也不是一桩容易事。 这明里有平南王盯着,暗里还不知有多人都在盯着这件事呢。 这也是平南王惩处魏霆江的意思,由魏霆江来引出一些牛鬼蛇神,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来,很快便会有不少人找上门了。 所以,平南王才要迟延章亲自前来,就是给他一个交待。 218:破局之人 - 知矜 - 知妗 “伯父放心便是,我明白的。”他虽然没有明说,可魏霆江大概还是能明白他的意思,就算他不明白,也不会有所异议。 抓这种难抓到的刺客,当然不是这般容易的,他虽然料想不到平南王的心思,不过他愿意相信平南王,就算是为了魏家的以后。 迟延章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颇为欣慰。 他还记得,他刚从平川回来时,初见这小子还不是因为他和自己女儿的婚约。 他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虽然正直,却是一根筋。 这条路迟延章走过,作为过来人,他当然是不希望自己欣赏的后生步他的后尘。 而今,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贤侄,你放心吧,王爷所做所为都是为了永绥。” 魏霆江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相信平南王,也相信迟延章。 他二人又说了许多话,迟延章才离开。 走了以后,迟延章才想到那块玉佩,一时激动,他倒是忘了问了。 不过,走都走了,他也不好再回去。 路过迟家,他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径直走过,去了别处。 …… 徐大少还在牢里,因为这事,徐家没少被奚落。 沈元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徐丞相还是能看出来,自己这个侄子是有一些不满的,想他徐家都是为了他沈元祺卖命,他沈元祺倒是这般姿态,这样一想徐丞相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殿下也觉得那妓子是我儿杀的?”堂堂徐家大少爷,想要什么姑娘没有? 虽然他也气愤,不过徐丞相当然还是偏袒自己儿子的。 他这样一问,沈元祺自然不敢说是,毕竟徐家就是他身后最大的助力,他可不敢将其得罪了。 “当然不是!舅舅莫怪,我当然也相信表哥不会杀人,只是他正好出现在那种地方,就算不是他杀的人,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徐大少谦谦君子的形象经营多年,便是流连花楼,也是说他多情。 而今杀了人,他的秉性又被拉到明面上谈论了,所有人都说他徐大少才是那个纨绔公子,说什么的都有。 沈元祺也是真嫌弃这个表哥了,奈何两人正好就有这层关系,他就是埋怨,也不好说得太过。 此事的确也有自己儿子的错,徐丞相也不好再说什么。 “都是那平南王,他的手未免也伸得也太长了!” 徐丞相一想起平南王,便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平南王,谁会在意一个妓子的死活? 徐丞相恨他,沈元祺何尝不是呢? 只是现今拥有绝对权力的是平南王,他们也动不了平南王,还得小心提防着平南王不会找他的麻烦。 “此事怪我,我该去平南王府走一遭的。”沈元祺故作姿态,愧疚道。 他经由皇帝那里请罪不成,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徐大少,再去平南王那里自找没趣。 只不过,这会儿漂亮话要会说。 徐丞相气的也是这个,但又想到自己的立场,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堪堪应付道:“殿下毋须自责,你若是去了,便是他人正中下怀,既是他自己不谨慎,让他受些苦也好。” “多谢舅舅体谅。”沈元祺浅笑。 徐丞相看着他脸上的笑,还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的,不过现在也不容许他想太多。 “殿下,如今敬阳公主既是与三王有往来,那大皇子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我们的处境便危险了。” 三王站队大皇子,又有敬阳公主的帮衬,只怕是更难对付了。 还有个站在中间的平南王,于他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沈元祺又哪里不知道这个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能拉拢的人有限,还有个该死的沈元清讨好皇帝,现在,他的路就更不好走了。 “不知舅舅有何方法破此局面?”他能指望的人,也只有自己的舅舅了。 当然,他徐家除了扶持他沈元祺,也别无二选。 此局的确难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徐丞相较为保守,更冒险的办法他不敢想,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殿下,有一人或许可以破此局。”他想到了一个人。 “何人?” “殿下可还记得季无渊?”徐丞相已经有了主意。 一提起季无渊,沈元祺便恨得牙痒痒,毕竟是骗了他这么久的人,沈元祺自不会忘。 若不是找不到他人,他定要杀了他。 徐丞相可不会理会他是怎么想的,引出这个名字以后,便继续说道:“殿下你好好想想,那刺客一出现,季无渊便跟着失踪了,想来那刺客与季无渊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或者说三王与大夏的关系不一般。” “要想破此局,那季无渊便是关键。那刺客说不定便是去杀季无渊的,可大夏的刺客又怎会去杀一个小小的季无渊呢?”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而他们就是要找出这些端倪。 不管是先前与大夏有关联的季海,还是而今出现的大夏刺客,都是犯了平南王的大忌。 原本平南王就对三王有些怀疑,若是能直接证实三王与大夏确有往来,那便不用他们动手,自有平南王替他们铲除这些屏障。 这个办法听起来的确不错,沈元祺深以为然,不过,有平南王介入,只怕他们也是只能在一旁看着,做不了什么大动作。 他表示没有什么方法,徐丞相则笑道:“殿下可是忘了大理寺那个魏霆江了?” 魏家,沈元祺也有拉拢过,不过魏家人都是死脑筋,他们效忠的是皇帝,沈元祺拉拢无果,便放弃了。 只是,平南王惩处他之事,沈元祺也听说了。 而且这事也证实的确是真的了,得罪了平南王,大理寺也不敢再重用魏霆江,现在的魏霆江和闲赋在家没什么分别。 沈元祺也想了一下:“舅舅的意思是?” “没错,先前我们是拉拢不了他,可现在却不一定了。”徐丞相自认最懂这些人性的东西,语气很是笃定。 沈元祺对魏霆江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要他再去拉拢,他还信不过呢。 219:晚了一步 - 知矜 - 知妗 “舅舅又怎么笃定,这不是他平南王演的一出戏?” 五皇子遇刺,平南王不去惩处城中治安官,却要治罪前去抓刺客的魏霆江,他似乎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徐丞相不以为意:“殿下莫要惊慌,依我看平南王这么做无非就是觉得魏霆江能力不济,利用完了便想要将其推开,这可是平南王一贯的作风。” 平南王身边可不养无用之人,这城中出现大夏刺客这事传开了,他魏霆江也没有将刺客抓捕归案,百姓本就对平南王有怨念,加上这场水患,流传出的风言风语可不少。 若他是平南王,必不会再留下这等无用之人。 这种事,平南王以前可没少做,徐丞相虽然怀疑,却也没有沈元祺这般紧张。 “如此,便要劳烦舅舅出马了!”沈元祺并不想亲自出面,便看向了徐丞相。 既是徐丞相挑的头,那便由他亲自前去言说,能拉拢成功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他也没什么损失。 徐丞相也知道他不是很情愿,想着他们的霸业,倒也没有同他一般见识,爽快应下了。 “对了,舅舅可知道近来城中许多人都染上了风寒一事?” 沈元祺的消息网自是能探听到这些事,虽然沈元祺也不关心百姓如何,不过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一桩小事。 刚好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得时刻关注着情况,若是他们能够利用这场天灾为自己牟利自是再好不过。 徐丞相胆子小,他沈元祺还看不起徐丞相的迂回计划呢。 但徐丞相并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只是点了点头,这事不算秘密,因为他们丞相府也有许多下人染病。 “舅舅,你不觉得这于我们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说到这里,沈元祺两眼放光。 徐丞相摸着胡子,也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他没有想过,只是很转念一想很多,徐丞相便能想到放弃。 “不知殿下有何高见?”徐丞相没有指望他能有什么好方法,但还是问了他一句。 沈元祺心中有底,便指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神秘一笑。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稀里哗啦的砸在屋檐上,至于二人说了什么,便听不清了。 …… 一连好几日,迟玉卿都在研究师父留下的药方。 张太医把所有的札记都找来给她看了,可那下半部分就是没有什么踪迹。 坐享其成不成,她只有自己想办法应对了。 皇帝那边有张太医照看着,倒是不用她费多少心思。 药方之事他没有什么头绪,更让她心急的是这场水患。 这雨足足下了小半月,城中已有好些地方被水淹了。 城外的情况更是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城中已经涌入了许多难民。 平南王手眼通天,却也拿这水患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迟玉卿也着急,不过林卓那边还没走传来消息,也不知他有没有入京。 除却忧心这件事以外,她还放心不下另一件事。 她让周吉和赵达二人去彻查了季无渊,得到的结果让她吃惊不已。 他们二人查到,季无渊竟是三王的孩子,这个结果,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俩人看上去分明没有什么关系,而现在却成了父子,叫迟玉卿如何相信? 前世,沈元祺得意,三王和大皇子一党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个时候,可没人说他们是父子。 据他们二人汇报说,这些线索并不难找,很容易就找出了诸多证据来证明他的身份。 这对于认亲来说,还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到容易使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且,最奇怪之处在于,季无渊与三王夭折的孩子年纪是对不上的。 季无渊是和傅淮宴年岁相当的,他们出生时,三王的孩子早就夭折了,算下来足足大他们两岁。 有很多事根本解释不通,但证据就摆在眼前,她也想不明白。 她想去找季无渊问个清楚,可她又不能任性。另外,怀疑他是一回事,她更担心的是他的安危。 听说那刺客是消停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从寻找他的踪迹。 那季无渊那边,便安全了许多。 不过,他如今人身在城西,是在敬阳公主的地方,她可不信敬阳公主会视而不见。 她在宫中,便有诸多不便。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指望宫外的武安侯能做些什么了。 她不敢让父亲知道季无渊的事,却不知迟延章早就查到她头上了…… …… 迟延章找季无渊,没想到最后竟然找到了自己女儿头上。 回春堂有蹊跷,他便去了回春堂盘问,回春堂不敢与他抗衡,无奈之下便将什么都说了出来。 是他自己的女儿救了一个人,还将人带到了回春堂医治,后来又将人带到了何处,他们便不知道了。 迟延章也不敢让平南王知晓此事,便只找了周吉二人前去问话。 他一问,两人便什么都说了。 包括迟玉卿让他们去查季无渊身份之事,还有,迟玉卿对季无渊的特殊之处。 两人知道他们家小姐所救之人就是季无渊,为了大局,他们也不敢隐瞒。 迟延章还是让他们将查探来的消息汇报给了她,却没有告诉她,自己什么都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这下,迟延章要找到季无渊的藏身之处便很容易了。他知道女儿是想护着那季无渊,可为了不牵连迟家,他也只好瞒着她去抓人了。 城西—— 迟延章带着魏霆江,秘密前去了别院处准备捉拿季无渊。 可当他们闯进去时,别院里已经空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侯爷,我们来晚了。”魏霆江眉头紧锁,他以为此番一定能将其抓住,没想到有人先做了准备。 迟延章一脸的严肃,他倒也不意外会是这么个结果,只是他想到了那背后之人。 这里是城西,能有本事将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的,除了敬阳公主没有别人了。 可他们没有证据,这别院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留下。 迟延章点了点头,事出紧急,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便径直往平南王府的方向去了。 220:皮相不错 - 知矜 - 知妗 敬阳公主究竟想做什么,只怕也只有平南王能猜到了。 他没有功夫再耽搁,快马加鞭赶过去了。 魏霆江又在别院附近找了一圈,除了没过脚踝的积水,便再无其它。 平南王这边不需要他了,他这才想起了另一桩差事。 说是官府接到了一桩失窃案,来人还是定川侯府的丫鬟,说是丢了东西,还要求他们不去迟家便能将那贼人找出。 他们那边虽然不想得罪定川侯,可这个要求也着实是难办。 一番琢磨之后,便将这桩差事划给了被降职后一直“闲赋”着的魏霆江头上。 还说什么,这本就是魏霆江所擅长的。 先前魏霆江一直在忙活别的事,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听说那丫头是迟家大小姐的身边人,虽说现在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想到这会儿要帮她办案,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迟玉莞,想来在她眼里,对他应该也没什么好印象。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离开了城西别院。 …… 修养了一段时间,季无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一直没有离开别院,除了要休养,还有别的原因。 他没忘她走那天,说过还会来看他一事,可他等了这么些天,她都没有出现过。 直到敬阳公主的人来将他接走,他才不得已随他们离开了。 他只想再当面和他说一声谢谢,仅此而已…… 到了敬阳公主面前,他还有些恍然。 一旁的三王见他愣在原地不动,便假意咳嗽了两声,季无渊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同她行了大礼。 敬阳公主轻抿了一口她不喜的茶,倒也没有同他计较的意思。 “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敬阳公主早就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他看着与先前一般无二,只不过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谨慎,看来是经由此事后,他对敬阳公主又产生了一些不信任。 不过季无渊还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公主挂怀。” “将面具取下来吧,让本公主瞧瞧,你究竟长什么样。”他是如何疏离敬阳公主并不关心。 她的意思,季无渊还不敢违抗,低着头将面具给取了下来。 看着他的真容,敬阳公主还没出现什么反应,三王倒先合不拢嘴了。 三王还记得这季无渊分明是毁容了,可这会儿他的面容清晰可见,就连浅浅的疤痕都看不见,就好像他先前毁容是装的一样。 “倒也不枉你母亲第一美人的身份,这张皮相不错。” 敬阳公主看到他的脸时,便认出了他,他这张脸也佐证了他的身份。 她喜欢美的东西,季无渊这张脸,她便是极喜欢的。 他的长相极美,却并不艳俗,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就好像谪仙降世,有些脱俗的气质。 他一抬头,面上的傲气显露无疑,就连三王也是看呆了眼。 他可从未见过哪一个男子能有这般容貌,他听敬阳公主说这季无渊的母亲是第一美人,他虽然不知她说的是谁,可就现在看来,能够使人信服。 三王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季无渊要毁容,只因他这张脸实在是太过突出。 不管他在大夏是何等身份,他在永绥要扮演的是季家长孙。季家人的容貌并不出众,自然生不出他这般出尘脱俗的孩子。 若是不将脸光明正大的遮住,便很容易使人看出端倪,特别是在季阁老死后,他更不可能去冒着个险。 三王打量着他的容貌,季无渊却在为敬阳公主的那句话而思索,他早就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敬阳公主,可他没想到,敬阳公主竟是认识他的母亲。 不过,三王还在,他没有多问,敬阳公主也没有多说什么,点到为止。 敬阳公主给他安排的新身份,季无渊早就知道了,这会儿见三王也在,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不过,这认亲也不是说认就认的。 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三王心里也有数。毕竟他也不想因为一个季无渊,进退两难。 “姑姑,他的年岁与我儿对不上,就算是有那些证据加持,只怕也还是会惹人怀疑。”这一点,三王很清楚。 只怕平南王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们故意而为之的,三王不知道敬阳公主这么做意欲何为,却也没敢质疑她。 敬阳公主轻轻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你怕了?”沈昭怕死,她当然知道。 沈昭和死去的八王相比,胆识还差了一些,不过也正是八王太过胆大,这才犯了她的大忌。 三王自是不敢说是:“有公主在,沈昭自是不怕。”他一面奉承道。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投靠敬阳公主,便是这时候反水也无用了,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他别无选择。 他能这么想,敬阳公主倒也满意,不管他是否真心,至少漂亮话说得还算不错。 敬阳公主看了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季无渊,又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三王,这才开口道: “本公主说你们是父子,你们便是父子,本公主倒是要好好看看,有谁敢质疑本公主。”惹人怀疑又怎样?敬阳公主从不在乎这些,她既然将话说出口了,便有自己的打算。 “多谢公主!”两人齐声谢道。 有敬阳公主介入其中,自是稳妥,有了她这句话,也是给三王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就怕敬阳公主会出尔反尔,到时候他们的下场就和八王一样,毕竟已经有前车之鉴了,三王当然害怕。 人也见了,敬阳公主便让三王直接走人了,只留下一个季无渊。 如今,他还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敬阳公主还没见平南王,此事便不急。 季无渊作势又要将自己的面具戴上,敬阳公主却制止了他。 “那丫头既然治好了你的脸,以后这面具便毋须再戴了。” 敬阳公主知道迟玉卿是为什么要治好他的脸,无非是想要让他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世上,既是如此,她便成全了他们。 季无渊捏着面具,纠结了好半天,才将面具又放下了。 “你放心吧,本公主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 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敬阳公主又补了一句。 221:林卓到 - 知矜 - 知妗 敬阳公主也没必要在这时候舍弃他,于敬阳公主而言,他活着回去的价值更大。 “谢公主!” 季无渊本想问她是否认识自己母亲,不过他细想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敬阳公主才将他安顿下来,晚些时候平南王便又给敬阳公主下了拜帖。 敬阳公主看了外面差点与门槛齐平的积水,勾了勾唇角,晾了他这么久,也是时候去见一见她的傻弟弟了。 要去见平南王,敬阳公主还盛装打扮了一番,她身着富丽的宫装,单气势上便无人能与之比拟。 美中不足的便是,她那一头白发,以及直不起来的背。 看着镜中美人迟暮的模样,敬阳公主眯起了眼,半晌才抬眸看了一眼正在给她梳头的嬷嬷。 “嬷嬷,我是不是又老了一些?” 嬷嬷手中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才道:“奴婢瞧着没有变化,许是公主近来忧思太多了。” 尽管美人迟暮是在所难免的事,可敬阳公主仍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 这些年,她也用了不少的法子维持自己的容貌,当然,也并非没有成效。 只是,岁月终究是残酷的,她的美并不能永存。 敬阳公主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嬷嬷也就顺着她的意说了。 听着嬷嬷敷衍的回答,敬阳公主不由得笑了笑。 “可我瞧着你倒是真的老了。”她抬头看着嬷嬷,将嬷嬷那张老态的面容尽收眼底。 嬷嬷闻言,在自己长满了皱纹的脸上摸了两下,也有些恍惚。 “没有人不会老的,我也一样。”敬阳公主缓缓说道,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 她这般神情,让嬷嬷恍然间像是看到了以前的她。 “公主……” “我从未害怕过老去,我只是害怕他认不出我了,你明白吗?”说完,她又叹了叹气。 见她如此一说,嬷嬷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是她看错了,她还以为是以前那个公主回来了。 “公主,我明白的。”嬷嬷换上笑脸,应和了一句。 梳妆过后,敬阳公主先去见了一个人才出发去了平南王府。 …… 跋涉数千里,林卓赶到怀梁时,还未帮上什么忙,便先染上了风寒。 他便在城外养病,一边观测着灾情,城外的境况更加严重,他并未急着进城。 迟玉卿得知他来了怀梁后,也出不了宫,只得先给双儿传信,让她去接待林卓。 得知迟玉卿不能见他后,林卓有些失落,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一些原因,林卓还不敢见她,怕她会问起一些事。 双儿得了迟玉卿的吩咐,便出城去见他了。 许久未见,两人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不过林卓因为长途跋涉,本来就有些虚浮,再加上染了风寒,看上去情况并不是很好。 “林先生,小姐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定要担心了。”双儿叹了叹气,将熬好的药端给了他。 迟玉卿只知道林卓来了,却并不知他还染上了风寒,两人的关系不错,迟玉卿也一直将他当作哥哥,要是知道他生病了,可不得担心嘛。 不过林卓想的却并非如此,他听到的就只有后面一句了。 “是在下的错。”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还有些窃喜,说着便接过药碗,定了定神后便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了。 “林先生,你也看到了,这怀梁水患有多严重,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应对才是?” 这雨就算停下来了,这水一时半会儿也排不出去。 更何况,这雨还在不停下着,虽然没有先前那么大了。 林卓沉思了半晌,才回应道:“当下之急,自是应该将这水引走。” 引水之法,也并非挖渠如此简单的。 他虽然没有来过怀梁,可他早就听说了这怀梁的地势。都说这东引之法行不通,可他却不这么认为。 这水的流向大体上是固定的,双儿没来之前,他冒雨出去观察过,这城外的大水,不管一开始是如何流的,最后都是向着东边汇聚。 只是,被东边的群山挡住了去路罢了。 但,林卓不信没有别的法子将这水引入景阳。 他在想,若是这地上行不通,是不是可以从地下经过? 只要穿过中间的山,便能将这水引出去了。 “双儿不明白,还请先生明示。”双儿听不懂这些,但迟玉卿说了,不管林卓说什么,她只要按他说的做就是了。 林卓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具体能不能行得通,还得再看看。” 他读书时看到过,这怀梁的水利都是由季家人修筑的,都说季家人聪明,乃是天生的神匠,当初修筑那条护城河的工程,便足足用了三年。 林卓可不信,聪明如季家人,却不懂得瞻前顾后,怀梁此前是没有闹过水患,但并不保证以后都不会,他相信季家人在修筑时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 若真是如此,那便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只是,他也听说了,现今季家没落,早就没有人懂得这些了。 待他求证过后属实的话当然好办,可若不是的话,他还得再想其它的法子。 他既然来了这里,便不会袖手旁观,不光是因为她,还因为他也是这永绥的百姓。 双儿点了点头,他没有明说,她也就没有再问了。 林卓在城外,双儿便一直跟着他,也为了照顾他。 他的病稍微好了一些以后,双儿便陪着他在城外四处查探了一圈。 只可惜,除了泛滥的大水以及流离失所的百姓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城外寻不到线索,林卓便给百姓传授了一些引水之法,虽然不能解决水患,但至少还能保住自己的家。 做完这些事以后,他才跟着双儿入了城。 城中的情况也没有比城外好多少,只是城外被大水破坏得更为严重一些。 城中最要命的是路上的积水,在外城,刚入城门,大街上的积水都莫过了膝盖。 只是内城要好一些,路上看不到行人,只有来往的马车。 双儿和林卓却并未乘坐马车,各自撑着伞靠着街边缓步行走。 222: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 知矜 - 知妗 这也是林卓的意思,他要观测这些水最终的流向,来确定地下枢纽的位置,双儿便只好依他。 两人在雨中走着,只见一辆马车从他们眼前经过。 单那马车的外观,双儿便不可能不认识,是敬阳公主。 直到马车走远了,她还望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那个方向,如果不是进宫,便是平南王府,敬阳公主一向不喜出门,这回倒是破了例。 不过,这都和他们无关,双儿回过神来,跟上了林卓。 …… 距上一次敬阳公主做客平南王府,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她此番大驾,王府上下都出来迎接了,就连一直在佛堂吃斋念佛不谙世事的平南王妃也出面了,可见对其的尊重。 平南王后面才来,沈自瑜不知道敬阳公主和他父王这唱的是哪一出,赶紧前去搀扶着他老人家过来,平南王倒也给了他面子。 平南王来了,众人又是一番见礼,只听声音便知道有多少人了。 平南王也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便径直走过,到了敬阳公主跟前。 许久未见,他这个皇姐终于是老了一些。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姐弟二人站在一起,平南王还是更像是兄长。 清修多年的平南王妃和她就更是不能比了,她就那般傲然站立,就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平南王定了定心神,端端正正的同她见了礼。 “不知皇姐大驾,有失远迎是臣弟之过,还望皇姐莫怪。” 她能来此,平南王也是真没想到。 他知道敬阳公主不喜出门,他原是下了拜帖,就是见她,也是打算亲自上她敬阳公主府的。 没想到她竟舍得出门,还冒雨前来。 敬阳公主将他浑身打量了个遍,这才笑道:“无妨,你是本公主的皇弟,本公主自是不会怪你。” 她笑得不真诚,平南王只觉得毛骨悚然。 人都在这里站着,当然不能说话,平南王赶紧作出请的姿态。 敬阳公主点头,最后在人群中看了那个和迟玉卿有几分相像的沈敏君一眼,神色莫测。 她这一眼,沈自瑜也看到了。 平南王差人将老王妃送回去以后,才回过头来对着女儿和妻子仔细言说。 “今时不同往日,敬阳公主喜欢的是卿卿那孩子,你以为她老人家方才为何看你一眼?” “眼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马上就及笄了,也该懂些事了,莫要再犯错了,知道了吗?” 也就是敬阳公主平时低调,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的亲身女儿,沈自瑜到底还是不会不管不顾的,此番言说,倒也不是一味的指责她。 而是想告诉她,敬阳公主是他们惹不起的,从今日他父亲对敬阳公主的态度便能看出来。 被敬阳公主盯上,沈敏君还觉得委屈呢,不过她也不敢顶撞他,只是埋着头用鼻音应了一声。 “夫君,敏儿是大姑娘了。”见她别扭,迟姝当然还是要维护自己女儿的。 沈敏君也就比迟玉卿小半岁,距离她及笄,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大抵是要及笄了,沈敏君倒还真的安分了一些,至少在迟姝眼里,她是乖巧又懂事。 如今沈自瑜这么一说,迟姝当然不依。 沈自瑜也就是这么一说,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好奇父亲会和敬阳公主说些什么,便过去了。 他走了以后,迟姝才拉过女儿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父亲说也是为了你好,莫要多想。” 沈敏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敷衍点头回应了一下,迟姝倒也没有跟她一般见识。 …… 平南王将敬阳公主请到了书房,平时,他也是在书房处理公事,这回倒也是没有刻意避着她。 姐弟二人许久没见,敬阳公主还真是有许多话想说。 请她上座,平南王自己坐在了一旁。 “七皇弟,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老了。”敬阳公主还真是有些感慨。 平南王原名沈沧,在当时排行老七,先皇排行老三。 算起来,敬阳公主是要比他大上好几岁的。 曾几何时,她那个意气风发的七皇弟,如今也成了糟老头子的模样,这岁月还真是不饶人。 平南王看着她,神色复杂。 他竟然看不透她,方才在外面时,她眼中的冷然让他害怕,可这会儿,他竟然觉得能体会出几分温情来。 “是啊,我老了,皇姐却还是没变。” 在他的记忆中,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如今也只不过有了几分老态,即便是满头银丝,也盖不住其风华。 这大抵也是她盛装而来的目的,至少能让人一眼便瞧出,她就是敬阳公主。 他话音刚落,敬阳公主便收起了笑容。 顿时转换了另一幅面孔,快到他看不清究竟是为何。 “沈沧,你究竟想做什么?”敬阳公主冷着脸道。 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平南王,若是他想,随时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 可他却没有,他做的一切,都令她不解。 她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这么一问,平南王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但看到她眼里的冷漠,他突然就明白了她所问是什么。 “我以为皇姐会明白,看来是我想错了。”他又想起了从前。 许是经由他的话想到了什么,敬阳公主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吗?你该知道,我从小瀛洲回来以后,便不再是从前那个敬阳公主了!” “可你自己清楚,那不过是你在自欺欺人罢了,皇姐,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将自己的错误归咎于别人的身上?”为何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 她是自己的姐姐,平南王到底还是在意她的。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敬阳公主了,以前那个为了大义甘愿牺牲小我的敬阳公主,就好像是个笑话。 她以为她这些年的小动作他不知道,可他分明是知道一二的。 只不过,致使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皇家也确实有一些责任,平南王便是再狠心,也始终对她心存怜惜。 223:一个病秧子和三个废物 - 知矜 - 知妗 “我在自欺欺人?沈沧,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我早该知道的,你和他们一样都想逼死我!” 平南王的这番话,又让她想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所爱之人一个个都因她而死,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至亲的弟弟,会站出来指责她。 “皇姐,你先冷静一下!”平南王见她有些失控,又只好先安抚她,毕竟失控的敬阳公主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他亲自给敬阳公主倒了一杯梅子酒,他这个姐姐不爱喝茶,却极爱饮果酒。 在众多果酒品类里,梅子酒便是她的最爱,她的喜好,他这个弟弟当然清楚。 闻到熟悉的酒香,敬阳公主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她接过平南王手中的梅子酒,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果然还是从前的味道。 半杯梅子酒下肚,她却红了眼。 “想我敬阳公主一生,该是何其的可悲,若是有来生,我宁愿不做这高高在上的公主,至少还能求个安稳。” 她从出生起,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那时没有人告诉她,做公主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她为了他们口中的大义失去了她所在意的一切,包括她的至亲至爱。 可到头来,他们却说,一切都是因为她咎由自取所致,她又怎能不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了,她一闭眼,便是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在质问她。 她睡不着,也不敢睡。她没有过哪怕一日的安稳,她的每一天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中。 她的这些话,或许真的能麻痹她自己,但说服不了平南王。 平南王只觉得她根本没有清醒,直到现在,她都还在逃避。 可他没有办法将她拉回现实,为了永绥,他便不能只顾及到她。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知道的,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待她说完,平南王才冷着脸回应道。 她说这么多,或许有小部分是真情实感,可更多的,无非就是在等他主动提及此事。 她会答应赴约,定是想好了筹码,而平南王正好了解她。 果然,他话音刚落,敬阳公主便收起了那副假面。 “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懂得怜香惜玉。”她慵懒的说道。 只是,说完后,她还是掏出手绢,将眼角挂着的珠泪擦拭了个干净。 平南王抿着嘴没接话,只是在一旁的书架上翻找了两下,从摆放成堆的竹简中找出了其中两卷。 随后扔给了她:“皇姐不妨好好看看。” 敬阳公主挑眉,翻开其中之一,目光在上面扫了两下,将上面所书内容看完,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还掩唇笑了笑。 “本公主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七皇弟既是怀疑本公主,不妨拿出证据来,仅凭只言片语,可定不了本公主的罪!” 这竹简上所书,皆是在细数她敬阳公主的罪状,上面说她私藏小瀛洲逆党,私下还与大夏有往来,说得倒是一板一眼,不过都没有什么实际证据。 因为,能证明确有其事的证据,早就被她处理干净了。 即便是平南王将这些事都摆在明面上来说,她也是不怕的。 再说,就算他手中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易动她,她可不是那个愚蠢的八王,她是敬阳公主,要定她的罪可不是想定便能定的。 平南王也知道这些东西奈何不了她,他的目的也不是吓唬她。 “本王岂敢治皇姐的罪?本王只不过想提醒一下皇姐你的身份罢了。” 她是可以利用自己公主的身份为所欲为,但她应该明白,她是这永绥的敬阳公主。 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顾及到永绥的安危,而不应该活在虚妄的仇恨之中。 敬阳公主笑了笑:“七皇弟,你太天真了。” 她说过,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敬阳公主了,她要做什么,她心中有数,还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 “你觉得,就凭那个病秧子皇帝和那三个废物皇子,能撑得起沈氏江山吗?”有些话,敬阳公主就明说了。 就算她没有被仇恨蒙蔽,那三个皇子中,她也一个都看不上眼。 听到她如此大胆的言论,平南王不禁皱了皱眉。 “皇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若是别人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平南王早就将其拖出去斩了,可这胆大之人正是她敬阳公主,平南王气恼之余,便只剩下无奈了。 敬阳公主不以为意:“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别说你是为了大义,你那点心思还骗不过本公主。” 皇室中没有能扶持的人是事实,若不然,他平南王也不会保持中立这么些年了。 就连皇帝的资质,也不过尔尔。当年之所以选择扶持他上位,只不过是因为他懂得审时度势罢了。 若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平南王了。 “只是本公主没有想到,你会因为一个承诺退让到这种地步。”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是无情打压。 在敬阳公主眼里,他就是愚不可及。 “所以这便是我和皇姐的分别,不是吗?”听她提到有关承诺的事,平南王并不高兴。 敬阳公主倒是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姐弟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狠,敬阳公主到底还是怕将话说重了,奚落了他两句后,便收了声。 两人叙旧无果,平南王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向她明说了自己所求。 “我知道驸马……季庸在你手里,现在正值怀梁危难时刻,我希望你能让他出面平复这场灾难。”能解决此事的,也只有季庸了。 剩下一个季无渊,平南王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季家人。 “本公主若是说不呢?”她似笑非笑,又端起桌上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她凭什么要将人交出?若是说因为她这个敬阳公主的名头,那自是大可不必,她巴不得这场水患来得更大一些呢。 平南王知道她难缠,也没有生气,而是耐着性子又给她添了酒。 224:当心养虎为患 - 知矜 - 知妗 “皇姐若是不答应,便不会过来了。”只不过,她还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不好点头罢了。 敬阳公主并没有否认,耸了耸肩,问道:“说说吧,你想拿什么跟我换。” 她一向不喜欢自己将条件说出来,倒是喜欢别人去猜她的心思。 “皇姐都已经明示我了,我若还不明白,多少便显得没有诚意了。”说完,平南王又将自己面前的一封信推了过去。 敬阳公主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正是季无渊的身世。 这个身世是她捏造的,她已经告诉他了,但她要的就是将假的变成真的。 能坐实这个身份的,只有他平南王,她一直避而不见平南王,便是等着他点头。 敬阳公主还算满意,便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七皇弟最懂我。” “皇姐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平南王冷哼道。 敬阳公主当然不怕,想他能信守承诺这么多年,便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敬阳公主信他不会骗自己。 这个交易,她做了。 如此,她轻笑着,用他说过的话回应道:“如你所见,本公主若踌躇不决,便不会前来了。” 他便是真的出尔反尔,她也不见得会害怕,更何况她知道他不会。 平南王看了她一眼,也不忘提醒她:“我虽然不知道皇姐意欲何为,可我还是要提醒皇姐一句,当心养虎为患!”不管是三王沈昭,还是季无渊都不是什么善茬。 他是查不出那季无渊是什么身份,也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但到时候他终归是要将她敬阳公主铲除。 而在此之前,他倒是希望她能再得意一些时候,她这一生,太苦了。 他的善意提醒,敬阳公主并未理会。 敬阳公主答应了他,会让季庸出面,但不是现在,而是晚些时候。 她不说缘由,平南王也没有问。 不管怎么样,她能答应,便是好的。 待这水患过后,麻烦事还多着呢,他可没有闲工夫再去和她周旋。 敬阳公主走之前,还特意问他要了两坛梅子酒。 送走她以后,平南王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沈自瑜一直在外面候着,敬阳公主走后,平南王这回倒是没有回避他,让他进来说话了。 他一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平南王最是不喜。 “想说什么直说就是,若是无事便出去!”他这一点,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被一通训斥,沈自瑜自是不敢再憋着了。 “父王,那些流言您知道了吧?”经过上回平南王的敲打,沈自瑜可不敢再萌生不该有的心思了,就算是有,也只敢在私底下想。 自己父王为了永绥付出了多少,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最清楚。 可就因为这场水患,现今朝中竟然多出了许多说他父王不好的声音,这其中多是说平南王其心不轨,这才触怒了上天,大雨不断便是警示。 这种荒唐的言论,偏生还有人深信不疑。 平南王代替皇帝打理朝政,自是不会理会这些子虚乌有的言论,他没有制止这些言论,便使得这些流言更甚。 沈自瑜作为平南王世子,听到这些流言,也只有翻白眼的份。 若他父亲真有不轨之心,那这天下早就易主了,很显然这次的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他虽然气不过,也无可奈何。 现在不光是朝中之人在引导,那些百姓也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些天已经有不少百姓都去了相国寺请愿了。 他们想的无非就是在三个皇子中选出太子,来平定这场突如其来的水患。 “你想说什么?”平南王将手中的笔放下,抬头看着他。 被他盯着,沈自瑜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他害怕说错话,又惹来一顿骂。 “儿子的意思是,难道就任由这些流言肆意传播吗?父王若是应允,儿子愿去彻查此事,势必将散播舆论的幕后之人找出来!” 他也想做些什么,就当是为了平南王,沈自瑜当然是不想看着他背负这些无端骂名。 平南王从他的眼里看不出别的东西来,倒是没有说别的。 “你也知道是有人故意而为,何必在意,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城外那些百姓。” 这些小把戏,便是不用查,平南王也能猜到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会儿理会他们,便是顺应他们的意思,不去理会才好。 待这些事过去了,他再好好收拾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现在且让他们再得意两天也无妨。 沈自瑜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好歹父亲没有骂他,他便知足了。 “谢父王信任,儿子定不负重任!”不管平南王是不是随口一说,他也上心了。 他做世子这些年就没有做过什么让他父王满意之事,这回,他也想出一份力,就当是将功赎罪了,不然他可不知道,在他父王心中,他还有没有资格当这个世子。 见他如此认真,平南王确实没有想到。 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平南王才道:“你既有这个志气,那便放手去做吧。你只要时刻记住,你是平南王世子便是。” 沈自瑜得到肯定,竟还有一些雀跃和感动,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郑重回应道:“儿子记住了!谢父王教诲!” “行了,你下去吧。” 平南王颇为满意,对他的态度也是和善了许多。 “等等。”沈自瑜刚走了两步,又被他叫住了。他回头,有些不解。 “敏君丫头的及笄礼,便不必大肆操办了……那丫头是个要强的,你回头同她好好说说。” 这个节骨眼,便不该操办喜事。便是他是平南王,也不该如此例外。 自己父王是好意,沈自瑜也明白,当然不会多想。 他还因为父王记着女儿快要及笄这事而感动呢,谁说他父王冷情了? “父王放心,儿子明白的。”沈自瑜当然不会有异议,虽说不好大肆操办,可他家的闺女及笄,也用不着大肆宣扬。 作为父亲,他虽然嘴上总是说她任性云云的,可她及笄,他也是准备了厚礼的。 想必那丫头也能理解。 225:出宫会友 - 知矜 - 知妗 师父留下的那一纸药方便是思路,迟玉卿也庆幸一直以来师父对她是倾囊相授的。 师父留下的札记她全都看了一遍,她也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大概便是师父写下这药方的过程。 根据札记上的经历,她又仔细将药方研究了一遍,她已经有自己的思路了。 只是,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今日按例给皇帝看诊时,不止是曹公公守在一旁,还有三皇子沈元清。 迟玉卿是见过他的,沈元清虽然之前没有真正与她打过照面,不过他也是知道自己父皇身边有个迟玉卿的。 迟玉卿给皇帝看诊时,他只在一旁瞧着,并未出声打扰。 沈元清盯着她的眼神中满是好奇,他瞧着这个姑娘,打心眼里佩服她。 他的眼神多是欣赏,并没有别的意思,迟玉卿也就没有在意。 皇帝半倚在榻上,虽然看上去还是很虚弱,不过脉象比之前可是稳定多了。 把完脉,确定没有异常后,她才同曹公公点了点头。 曹公公会意,又让后边候着的小太监将早就准备好了的药丸和茶水端了上来,他亲自伺候着皇帝将药给服下了。 药方的问题还未解决之前,她可不敢随意用药,只得先用保命丸先将皇帝的命吊着。 还好,她自己就会炮制,不用事实都依赖师父。 只是,她要解决这件事,还得出去一趟才行,所以她才亲自前来了。若不然,平时都是张太医过来号脉的,也用不着她跑这一趟。 想到这里,她也知道瞒不过皇帝的眼睛,她便直说了出来。 “陛下,民女有个朋友来了怀梁,民女便想出宫走一趟,不知陛下可否应允?”林卓来了,水患之事或许就有解决的办法了,她关心这事。 当然,她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之前拜托过林卓替她去打探师父的消息,可她听到的消息中却没有关于这件事的答复。 她想再去找林卓确认一下,就算是没有师父的消息,她也好再另作打算。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迟玉卿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在梦中做过一些不好的噩梦,她害怕这噩梦成真。 皇帝许诺了她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特权,但她既然答应了平南王和皇帝,便该信守承诺,所以她便是要出去,也该告诉皇帝一声。 她能坦诚相告,皇帝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此,朕允了就是!”皇帝还指着她给自己治病,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当然也没理由拒绝。 “谢陛下恩准!”迟玉卿喜形于色,当即便跪下谢恩了。 皇帝本就喜欢她这个小丫头,只笑了笑便让她起身了。 皇帝用过药便歇下了,她是和沈元清一起出去的。 迟玉卿对沈元清不感兴趣,不过沈元清却跟着她走了两步,她才不得不驻足下来。 “三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她信的是傅淮宴的眼光,她自己却对沈元清无感。 只因这三个皇子中,也唯有沈元清尚可。 沈元清瞧着她眼里的淡漠,便想到了好友傅淮宴,他想着,他们两人还真是相像。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 “是先泽唐突了,还请迟姑娘莫要见怪。”沈元清惭愧道。 沈元清字先泽,他和傅淮宴一样,早就取了字,只不过除了他们自己,几乎没人叫过罢了。 他的态度尚可,不过迟玉卿并未应答,等着他继续说话。 “迟姑娘要出宫,不若我送你出去如何?姑娘放心,先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先泽正好也要出宫会友,只看姑娘可否愿意赏脸了。” 他要出宫会的友,必然是傅淮宴了,迟玉卿不用想便知道。 她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如此,那民女便先谢过殿下了!” “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来,极具风雅,就是与这雨天并不相衬。 迟玉卿无奈一笑,乖乖跟在了他后面,她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想着能避免麻烦,她毕竟不是宫里的人,就是出去也是行太医署之便,但太医署的人出宫都得记录在册。 既然沈元清相邀,那她便随他一起出去,也免得被人盯上了。 不过好巧不巧,两人坐在马车上刚准备出宫,便迎面撞上了二皇子沈元祺。 “哟!三皇弟,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听着沈元祺的声音,迟玉卿也是紧张了起来。 这沈元祺最是小人,若他知道她在这马车里面,定是要生事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沈元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敢欺瞒二皇兄,臣弟正是要出宫会友,不过二皇兄这时候进宫,想必是有要紧事吧?”说着,他便掀开窗口的帘幕与之对视了一眼。 迟玉卿便坐在马车里面,正好被他挡住了,如若不仔细看,也看不出端倪,她便缩在里面听着他们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嘴仗。 他一说会友,沈元祺便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来。心想他沈元清能有什么朋友,定是那傅淮宴了。 “三皇弟还真是好雅兴,既如此,皇兄我便不打扰了,请吧!” 沈元祺笑容满面,看着他像是在看笑话。 如今水患未平,他作为一个皇子,竟只想着自己的事,亏他还担心这小子别有居心,原来竟是他多虑了。 不过点到为止,沈元祺才不会提醒他,他巴不得沈元清不管不顾。 现在朝中的舆论一边倒,他就只等着这雨停了。 沈元清笑着同他点了点头,轻轻放下了帘幕,两辆马车这才擦身而过。 听了他们二人的对话,迟玉卿才反应过来,想来这沈元清出宫也不单单是会友了。 他先前在皇帝那里待的时间可不短,想来是得到了什么吩咐。也是进宫给皇帝治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皇帝对沈元清的态度如何,她先前还以为皇帝不看好沈元清,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只是,他既是有皇帝和傅家的支持,为何前世还会输给沈元祺? 难道仅仅是因为有季无渊的推波助澜吗?她当然不相信,可她也想不出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由。 226:如此肤浅 - 知矜 - 知妗 见她发呆,沈元清也没有打搅她。 只是待她回过神以后,才开口说话。 “你觉得我和二皇子相比,谁更胜一筹?”他突然问起了她这个问题。 迟玉卿一时也是不好回答,他的问题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是说智慧,还是说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太熟。 想了一下,她才回答道:“请恕民女无知,民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若是先前,她说不定还会直接说些恭维他的话。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她又多了一个机会。 她想,若她是沈元清,必会想着如何拉拢她,她便没必要上赶着表忠心了。 她会这么回答,沈元清一点也不意外。 他反而还笑了笑:“迟姑娘果真聪慧过人,难怪父皇也对你赞不绝口。” 现如今,的确是他要来拉拢她的,若不然,他便不会邀她上这辆马车了。 迟玉卿装傻充愣有一套,她装作听不懂,淡然应道:“殿下过誉了。” 又是一阵无言,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快要经过傅家了,他才又说道: “迟姑娘可知,父皇曾有意撮合你我二人,若我点头的话,你便是我的三皇子妃了。”他是笑着说这话的,言语中也没有别的意思,倒像是在同她说笑。 迟玉卿愣了愣,也是笑着应道:“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她倒是不知道皇帝还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这事不可能。 就是皇帝真想点这鸳鸯谱,平南王也会出面制止。 她意外的是沈元清的态度,他若是点头,皇帝想必也会再争取争取。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皇帝必然会和平南王产生分歧。 皇帝现今并无实权,他就算坚持己见也只会伤了他们叔侄二人的和气,连带着沈元清也得不到平南王的好脸。 可他没有,那便证明,他这人的确是有一些远见的。 又或许,他有别的想法。 说着,马车便停下了,想来便是傅家到了。 沈元清立刻作出受伤捧心模样,玩笑道:“迟姑娘说话还真是直白,先泽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之前没见过姑娘,这回见过了姑娘的倾城之姿,先泽倒是真后悔了!” 他虽然是笑着说完的,可迟玉卿还是起了鸡皮疙瘩,心想着方慧茹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还没等她回怼过去,便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我倒不知道,你堂堂三皇子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肤浅了?”傅淮宴的语调冷漠,不用见他人便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了。 沈元清被怼,却也不好回嘴。 迟玉卿觉着有些好笑,嘴边挂着笑,一边掀开了窗口的帘幕。 只是没想到她一掀开,入眼的便是傅淮宴那张冷峻的脸。 还真像她想的那样,他此时的神色冷然,伞下的他脸色更显得黑沉。 傅淮宴定定的看了她两眼后,便越过她看了一眼沈元清。 沈元清哪经得起他这般考验啊,赶紧举双手投降了。 他跳下马车,一下子便抢过了傅淮宴手中的油纸伞。 “将功补过,迟姑娘便交给你了!”沈元清抢过伞,还顺势拍了拍他的肩,只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反正他也没少开两人的玩笑,他就当做好人了,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 傅淮宴想要抢过伞,他却跑了。 他们二人打闹,迟玉卿便有些尴尬了。 外面下着雨,她又不好下马车,也只好厚着脸皮坐在马车里等着沈元清想起还有个无辜的她来。 不过,沈元清将傅淮宴的伞抢走了,这也致使他淋了一些雨,得亏傅开那小子机灵,又给了他一把伞。 迟玉卿正胡思乱想着,便看到傅淮宴掀开了帘幕,上了马车。 迟玉卿这才回神,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他许是换了风格,摒弃了宽大华丽的衣袍,换上了窄袖劲装。 这样的装扮,他穿上再适合不过,比之从前,多了几分随性,少了两分飘然。 许是被她盯着,他还有些不自在。 怎么坐都好似不对劲,一连换了好几个坐姿,看得迟玉卿都有些不明所以了。 “其实,你让他们送我回去就是了。”这些人是三皇子的手下,她可差使不动,不过傅淮宴一定可以,她只要能回去就是,不必非得让人送。 傅淮宴皱了皱眉,轻声应道:“无妨,正好我有事要同你说。”还有些问题要问她。 他都这么说了,迟玉卿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很快马车又行驶了起来。 不过因为路上积水的缘故,走得有些慢,至少迟玉卿觉得慢。 “你怎么会和三殿下在一起?”他知道沈元清会出宫,没想到他还带了一个她。 他们俩都未婚配,同乘一辆马车若是被人知晓了,势必会传出流言蜚语,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当然,傅淮宴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和她同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正好顺路。”她随口一答。 傅淮宴无言,这个理由他还真是无法反驳。 他说有话要说,也不好一直沉默不语,想了一下,才开口告诉了她宫外发生的一些事。 其中便包括季无渊被人带走一事。 他知道她在意季无渊的安危,虽然他也不想告诉她,可若现在不告诉她,只怕她会误以为和他有关。 虽然这里面的确有他祖父的推波助澜,不过那都是为了逼敬阳公主妥协,毕竟平定水患更重要。 “是世伯他亲自带人去的别院,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同他解释吧。” 傅淮宴也是真不理解,她为何与其父亲是两条心,可她愿意相信他这件事,还是难免让他为之触动。 迟玉卿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的,她心下一惊,心想着难怪她在宫中收到的消息少之又少,原来竟是如此。 “多谢!”她诚恳道。 他能将这些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她便已经知足了,至少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傅淮宴则有些惭愧:“我该早些告诉你的。” 但他没有,只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227:是她错了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也知道老侯爷必然也下场了,不过她并不怪他们。 她选择帮季无渊,是因为她相信他,而他们不相信季无渊,有此结果也是在所难免的。 更何况,傅淮宴还愿意向她解释。想到这里,她反倒是释怀了许多。 “此事是我欠缺考虑,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介怀。”她是喜欢季无渊不假,可他身上的确太多谜团了。 她自认为足够了解他,可到头来她却成了那个最糊涂的人。 而今敬阳公主出手,便是证实了这其中的不简单之处,他甚至不清楚,在他眼里她又算什么? 进宫也不过短短几日,她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数十日一般,她的心情很是低落。 见她也是强颜欢笑,傅淮宴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喜欢上一个满嘴谎话的人,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很像要安慰她。 可他一想到,他们之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便有些怯懦了。 两人各怀心事,马车很快就到了迟家。 就在迟玉卿快要起身下去时,他才叫住了她。 迟玉卿回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只见她那双晶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他有些懊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反应,怕她看出异样,他赶忙说道: “我是说,你说想与我做朋友这事还算数吗?”他突然想交她这个朋友了,没有缘由。 听到是这件事,迟玉卿笑得明媚。 “当然算数了。不过,朋友之间可不会随便就产生怀疑,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骗你。”她说的是他上次误会她的事。 傅淮宴也扯开嘴角笑了笑,答道:“好。” 迟玉卿点了点头,同他辞别了。 她出宫这事没有提前告诉迟家,得知她这时候回来了,魏嬷嬷直接前来请她过去了。 老夫人就担心她在宫里吃亏,从她进宫,便一直提心吊胆的。 这会儿见她相安无事,一颗心终于才算是放了下来。 不过也是拉着她的手问了许多琐事,迟玉卿知道她担心,便只挑着顺利的事说,老夫人这才放心。 老夫人大概也是从父亲那里知道了一些什么,还特意嘱咐了她。 “卿丫头,祖母相信你不是个糊涂的,只是你这丫头总该要相信你爹,你这回可要好好同你爹认个错,知道了吗?” 迟延章是个好父亲,自然不会怪罪她,只不过她事事都瞒着他,到最后父亲查到了她的头上,这对于父亲来说的确有些寒心。 迟玉卿没有反驳,只是窝在老太太怀里点了点头。 她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在亲人面前藏不住事,老太太一眼便看出了她眼中的低落,她老人家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不过老太太并没有再问她,而是将这事给记了下来。 和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迟玉莞才姗姗来迟。 她先前并未在府上,若不然早就过来了。 因为这场大雨,迟瑛也染上了风寒,虽说因为陈家的缘故,迟瑛与迟家的矛盾也有一些时日了。 不过,老太太终归还是在意她这个女儿的,她老人家腿脚不便,便让迟玉莞替她去走这一遭了。 迟玉莞回来以后,还是看到迟玉卿回来了,才勉强有了些许的笑容。 老太太问起,她也支支吾吾的。 “阿莞,你实话实说就是,遮遮掩掩是何故?”她越是如此,老太太便越着急。 大的小的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 迟玉莞叹了叹气:“祖母,大姑母她……她病得很重,但陈家根本不重视……” 若不是亲眼所见,迟玉莞也不相信会是这样。 她以为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吃两贴药就该好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还是问过迟瑛的身边人,才知道了真相,迟瑛这回染上了风寒,可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病了。 这事还得从迟陈两家闹崩那会儿说起。 因为平南王打压三个皇子的缘故,他们这些站队的人多多少少也受到一些波及,陈家也不例外。 陈家人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不能找平南王泄愤,也只好恨上了给平南王办事的迟延章。 祸及家人,一时间迟瑛便成了众矢之的。 迟瑛人老珠黄,她的丈夫也早就对她这个妻子无感了,他在朝中一不如意,便回到家来找迟瑛的麻烦,若不是因为长子陈恪都有了妻小,说不定休妻一说他都做得出。 迟瑛在陈家受尽了委屈也没人帮她说上一句话,就是她的亲儿子陈恪也是只有在一旁和稀泥。 当时为了他和迟家决裂的是她自己,她便也没有脸再回迟家诉苦,这一来二去的,她便病倒了。 迟玉莞去看她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精神恍惚,嘴里还唤着陈傥的名字。 可即便她都病成这样了,陈家也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迟玉莞当然气愤,说什么也要让她回迟家,但迟瑛却不愿,她说要等着陈傥回家,还说她没脸回来见老太太。 不管迟玉莞怎么劝她,她也不不肯点头,她还嘱托迟玉莞不要将这事告诉老太太。 不光是老太太担心她这个女儿,迟瑛也同样如此。 老太太病重,迟瑛当然是想要亲自前来侍疾,可陈士利说什么也不让她回来。 迟瑛还是从下人嘴里听到老太太转危为安的消息的,她知道老太太不会怨她,可她就是没脸见她老人家。 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是迟玉莞这样的小孩子了,她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迟玉莞当然是不忍她有什么闪失,所以她原本也没打算瞒着老太太,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如今全部说出来以后,迟玉莞也是好受多了,她知道,老太太会给迟瑛一个公道,毕竟迟家还没有倒。 听到这里,别说是老太太了,迟玉卿都想冲去陈家将迟瑛带回来了。 “岂有此理!魏嬷嬷,你马上差人去将延章请回来,老身倒要看看,他陈家究竟有几个胆子敢欺我迟家人!”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27章 227:是她错了)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知矜》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228:上陈家讨还公道 - 知矜 - 知妗 魏嬷嬷当然不敢耽搁,赶紧去叫人了。 老太太盛怒,险些喘不上气,迟玉卿也怕她老人家有什么闪失,也只好在一旁安抚她了,毕竟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既如此,那便先将这事给解决了,估摸着也用不了多少时候。 想着,她便看了一眼姐姐迟玉莞,让她替了自己的位置,看着老太太了。 既然是要解决这事,当然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 她等了一会儿,周吉和赵达便来了。 她还没说什么,他们二人倒是先跪下请罪了。 “属下有负小姐所托,还请小姐降罪!”周吉诚说完,赵达也跟着赔了不是。 他和赵达非但没有替她保密,还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迟延章,他们也是为人下属,当然知道这样的行径不对。 所以,他们当时便说了,待她回来以后,她要打要罚都随她心意,哪怕是不要他们二人了,他们也受得住。 可迟玉卿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他们二人如此凝重,倒还将她吓了一跳。 “你们先起来说话!”无奈之余,也只有赶紧将他给扶了起来。 周吉羞愧难当,还是她坚持,他才起身的。 “我不怪你们的,此事是我做得不对!”她连外人都不怪,又怎会怪罪亲如家人一般的他们呢? 她还觉得是她对不起他们二人呢,父亲让他们二人听从自己的吩咐,可不是为了她的一己私欲。 她主动承认自己的不是,他们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他们就知道,他们没有看错人。 迟玉卿找他们二人来也不是光说谁的错的,她小声在周吉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听完以后,周吉便拱手回应道:“小姐,属下这就去!” 迟玉卿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远了。 赵达见周吉得了吩咐,也有些眼馋。 “小姐,那我呢?”他也想将功赎罪,若不然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迟玉卿回头一笑:“如此,便得麻烦赵叔替我跑一趟了。” 她如今走不开,也只有让他们二人帮忙跑腿了。 赵达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过他还是一拍胸脯应下了。 迟玉卿抬头看了一眼檐上的乌云,才道:“还请赵叔将林卓带来见我了。” 林卓来了怀梁这事,他们二人都是知道的。 不过林卓一直住在外头,迟玉卿此时抽不出空出去见她,眼下便得将他给请回来了。 正好,将他带给父亲,她才放心。 一听是这么简单的事,赵达还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应下了。 他也不含糊,转头便离去了。 安排好这些事,她换了一身衣服后,才回去老太太身边。 魏嬷嬷的动作倒也迅速,没一会儿迟延章便回来了。 他在路上便听下人说了这些前因后果,若不是考虑到老太太,他直接就去陈家带人回来了。 父女二人一见面,倒是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别的事。 “你只需将你姐姐带回来就是,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无需理会。”老太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护短的主。 他这会儿瞧着沉着冷静,可一遇到这样的事,他很容易冲动。 倒不是怕他惹事,就是怕他伤到自个儿,毕竟他的身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母亲放心,儿子知道了?”迟延章早就想好了如何收拾他们陈家人,这会儿老太太说的话,他全部应下,可真正听进去的却没有几句。 老太太看了一眼迟玉卿,又道:“卿丫头,你也跟着一起去。” 仅由他一人前去,老太太怕到时候场面会失控。也怕迟瑛那里还会犯傻,这丫头是个能说会道的,让她去再合适不过。 迟玉卿当然是直接应下,老太太就是不说,她也没打算留在家里等。 迟延章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想快些将姐姐迟瑛从陈家带回来。 父女二人便是冒着雨去了陈家。 那头,一听说迟延章过来了,陈家人也是急了。 “老爷,少爷去了书院!”下人急急忙忙的回禀着陈恪的去向。 陈士利想来想去,自己恐怕无力应对迟延章那莽夫,也只有儿子出面平复此事了。 想来那迟延章就算不讲理,也会看在自己侄儿的面子上,不至于那么冲动。 毕竟他是领会过迟延章的暴力的,前些时候他被迟延章打掉了两颗牙,现在说话还有些漏风。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觉得牙疼了起来。 捂着一边脸训斥那小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少爷回来!” “是!奴才这就去!”便是儒生发起火来,也和寻常人无异,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可没有什么差别。 陈士利越想越气,便去了迟瑛床前,指着她鼻子骂。 听到弟弟来了,迟瑛终于是哭了,像是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见状,陈士利骂得也越起劲。 正骂着,外面下人赶紧来报:“老爷,不好了!” 陈士利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拂袖离去。 迟瑛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床幔,泪水从两侧滑落。 陈府外—— 迟延章来时,陈家大门紧闭,像是一早便知道他们要来而做的准备。 不过,只是闭门装死,迟延章当然不会买账, 仅凭这扇门也拦不住他。 陈家的人不开门,迟延章正要让侍卫去卸了他陈家这道门时,正好赶上陈恪回来了。 “舅舅,您这是?”陈恪一大早便去了书院,这会儿刚被叫回来,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看迟延章一脸的怒容,身后还带了一干侍卫,他也能猜到没什么好事。 “大表哥。”迟玉卿虽然现在对这个表哥没什么好感,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叫了人。 陈恪点了点头,又盯着迟延章。 迟延章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询问道:“你可知道你母亲病重一事?” 他一直觉得陈恪这个孩子太闷了,所以更喜欢陈傥一些,不过他这个舅舅平时待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一视同仁,就是这会儿他气极,也是想着给他解释的机会的。 陈恪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事,想着他便点了点头。 “确有其事,不过父亲已经请来郎中看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他恭敬回话道,甚至一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要准备科考,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在书院温书,家中的事他知之甚少,就算是知道一些,在他心中也还是科考更重要一些。 自从皇帝病重以后,科考之事便一直搁置下来了,还是去年年初之事,平南王下令在今年恢复。 以陈家的能力还不足以给陈恪捞一个官做,所以他也是等的这一年再大展身手。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229:劝说姑母 - 知矜 - 知妗 他回答得风轻云淡,迟延章对他却是失望透顶。 “你母亲病重,你这个做儿子的却是觉得事不关己?我真是看错你了!”迟延章本想着给他几分薄面,可陈恪云淡风轻的态度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 陈恪被他一通质问,一时竟是觉得不服气,他下意识的便反驳道:“舅舅,我并非不关心母亲,只是您也知道今年的科考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母亲身边有下人精心照料着,她……” “你住口!”他还没说完,迟延章便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他。 偏偏陈恪还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迟玉卿扶额,她以前倒没看出来,陈恪竟是这般品性。 父亲忍着没动手打他便已经算是万幸了。 气急的迟延章当然不再理会他,对着大门大喊道:“姓陈的,你若再躲在里面不出来,我不介意卸了你陈家这道门!” 他好歹也是大将军出身,便是吼这两嗓子,都足以让里面的人不寒而栗。 这雨天大家都在家,他们陈家门前闹这么大动静,街坊四邻都打着伞出来看热闹了。 陈恪这才反应过来,他陈家的大门今日紧闭这,无缘无故可不会如此。 他这人好面子,更怕背后被人耻笑,便上前安抚迟延章的情绪了。 “舅舅,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您这是做什么?”这是存心让他们陈家下不来台! 迟延章本就因为他的自私行径而不喜他,他再一插嘴,他便直接瞪了陈恪一眼。 “你们几个,给我把门撞开!”迟延章随手点了几个侍卫,准备让他们卸门了。 反正他也没打算给陈家留什么面子,毕竟是他们陈家理亏在先。 他话音刚落,陈家的大门便打开了。 里面还站了不少的陈家人,其中陈士利站在中间,在看到迟延章的眼神后,他还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陈恪发现他们都在,回头看了看迟延章等人,又看了一眼他们,便难免有些尴尬。 他又不知道他们闹的是哪一出,便快步走到了其父陈士利身边询问。 “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子瞧着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 陈家和迟家闹崩,也不是他这个做侄子的本意,他本还想着让迟延章这个舅舅到时候替他打点打点,就算他到时候发挥失常,也还有个名号响亮的舅舅,不出意外的话榜上有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去修复两家的关系,突然又闹了这一出,他当然是没想到的。 陈士利这会儿哪还有时间跟他多做解释,他都快要被迟延章的眼神盯出窟窿眼儿了。 “你以为你那个表妹是个省油的灯?定是她回去之后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行了快别愣着了,赶紧去将人请进来!” 在外面站着,便是使人看笑话,陈士利就是再怕他,也是不好再闭门不见了。 他让陈恪去请,便是怕迟延章会直接翻脸,他可没有这个胆子再去招惹他。 反正他和迟延章不合,干脆就装死装到底了。 “舅舅,表妹,里面请!”陈恪也是知道迟玉莞来看过母亲,一听陈士利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想着是迟玉莞小题大做了。 不过他这会儿也说不成什么,只是求着他们先进去说话。 父女二人对视了一眼,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陈家。 陈士利先一步过去了正厅,事已至此,他这会儿倒是将主人家的气势拿出来了。 迟玉卿却没跟着他们一起过去理论,父亲还不至于奈何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陈士利,她就是担心父亲会下手太重。 跟着下人兜兜转转,她直接去了姑母迟瑛的院子。 还没进屋,她便闻到了一股子霉味,这下雨天本就潮湿,迟瑛的屋子更甚,也难怪她会染上风寒了。 那下人将她带到,还作势要让她稍等,说什么要先进去通报。 迟玉卿猜到这里面有门道,自是不依不饶。 “本小姐是去见自己的姑母,你们却百般阻拦,莫不是怕被我撞见什么?” 迟玉卿身上有和其父相同的气魄,很容易便将这小丫鬟唬住了,她也不敢再拦着,乖乖放她进去了。 迟玉卿进屋以后,看到的便是一地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狼藉,地上还有被打翻的药,迟玉卿一闻味道便知道是治什么的了。 迟瑛躺在床上,看上去没什么生息,迟玉卿走近以后在她的鼻翼下探了探,才确定她还有一口气在。 “姑母,你醒醒!姑母,姑母!”她掐了掐迟瑛的人中,一边呼唤着她,终于才将迟瑛给唤醒了。 迟瑛一睁开眼睛,看到她这张脸,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拉着迟玉卿的手,眼中溢满了泪水:“嫣儿,你来了。” 迟玉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姑母这是将她认成娘亲了。 她回握迟瑛的手,柔声回应道:“姑母,我是卿卿。” “卿卿……卿丫头,对,你是卿丫头……”迟瑛念了她的名字两遍,才逐渐清醒了过来。 “卿丫头,你爹是不是也来了?”她突然想起来,丈夫说她弟弟找上门来了。 迟玉卿点头:“姑母,我和爹爹是来带你回家的。” 这陈家不仁,她又何必委曲求全,现在的迟家可不是从前,迟家是有这个底气的。 迟瑛却是笑不出来,她倒是不担心丈夫会不会吃亏了,她只是想到了迟玉卿口中的“家”。 她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有脸面回去见老太太? 更何况,她还有自己要坚守的东西,一日没有等到陈傥回来,她便一日安不下心来。 她缓缓摇了摇头,一边叹息道:“卿丫头,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我要在这里等着我儿回来。” 这大概也是支撑她活着的唯一念想了,时至今日,已经足足五年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死是活。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疑是折磨的。有了大儿子的对比以后,她便更加想念她的傥儿了。 陈家好歹有陈傥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她哪里也不想去。 230:撑腰 - 知矜 - 知妗 见状,迟玉卿也明白了姐姐所说的意思了,忧思成疾,这可比风寒严重多了。 若是任由她在这陈家受欺,她只怕也等不到陈傥回来的那一天了。 迟玉卿忍着泪,继续劝说道:“姑母,你在等二哥哥回家,祖母她老人家也在等你回家,我们回家一起等二哥哥好不好?” 何止是迟瑛,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陈傥归来,当初他说好的是五年的期限。 如今五年已到,他也该回家了。 只是,她还没有收到他的音讯,可她想,或许是他想着给他们一个惊喜,说不定哪天便突然回来了也不一定。 她相信陈傥,所以她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迟瑛不一样。 陈傥走的时候,在姑母迟瑛的眼中,他还是什么也做不成的孩子,她想不到在这五年之中,他是怎么过来的。 迟玉卿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可她表示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从来都不是随口一说。 迟瑛听到这里,眼泪便泣不成声了。 “是我辜负了母亲对我的好,我……咳咳……”她细数着自己的错处,说到激动之处,她又咳嗽了起来,却又因为身子太过虚弱,连咳嗽声都听着有些绵软。 迟玉卿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安抚着她:“姑母,祖母她从未怨过你,也是她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一定要将你带回家。” “祖母怕你不愿,还特意让父亲派人去打听二哥哥的下落了,姑母放心,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当然,后边这句是她杜撰的,不过这也只是父亲一句话的事,只要她想。 迟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一时间只知道抹眼泪,埋在迟玉卿怀中哭了好一会儿。 她在陈家待得太久了,都忘了做迟家人该是什么样了。她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会给迟家丢人,却没有想到她的母亲也会担心她这个女儿。 “你说得是真的吗?”待她哭够了,才直起身来,泪眼朦胧的望着迟玉卿。 其实,此刻迟瑛已经动摇了,可要她直接点头,她还是需要一些勇气。 她知道,今天若是和他们一起离开迟家,就意味着什么。 她一直恪守礼教,要她大胆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迟玉卿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道坚定的回应。 “当然是真的!”听着这个声音,迟玉卿便知道是谁来了。 迟姝进屋后,看到里面的模样,也是先皱了皱眉,脸上有着明显的怒气。 “小妹,你也来了。”见是妹妹迟姝,迟瑛忙伸手将挂着还未干的泪水擦去了。 迟姝见她如此狼狈模样,分明心疼都来不及,心下还有些刺痛。 迟玉卿有眼力见,小姑来了,知道她们姐妹一定有话要说,她看了小姑一眼,又同她点了点头后,便出去了,将这里留给了她们姐妹二人说话。 她推开门,父亲也在门外。他的身后还有陈家的人。 他们都是跪在外面的,想来也是因为小姑前来的缘故,小姑可不单单是代表了她迟瑛的妹妹,还是代表了平南王的态度。 毕竟,她是直接请求平南王想帮的,小姑若没有平南王授意,又怎会来此? 她越过平南王府的侍从,看了陈士利一眼,他这会儿倒是跪得端正了。 他捂着半张脸,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有些滑稽,看样子是父亲又动手了,就是不知道这回又将他的牙打落了几颗。 迟延章见她出来,便走了两步,询问了迟瑛的情况。 “爹爹放心吧,姑母没事,只需静养一些时日便会好起来的。”这静养的地方,当然不是他陈家。 迟瑛患的是心疾,最好的良药便是家人的陪伴,在陈家她可感受不到。 听到没事以后,迟延章这才放下心来。 若是他姐姐有个什么大碍,他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这陈士利也活不成。 迟姝来了,迟延章也问过她,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丫头,怎么不事先告诉我?”迟延章倒不是指责她做得不对,只是想着这是他们迟家的家事,让平南王掺和进来,似乎也不太合适。 更何况平南王为了这水患的事焦头烂额,他都不敢打扰,迟玉卿却因为小事去叨扰他老人家,迟延章想的是万一平南王不答应,还认为她这个小丫头不识大体。 迟玉卿神秘一笑,道:“女儿替王爷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让王爷帮个小忙自是不过分。” 迟延章不知道她所说是什么意思,便等着她解释。 “爹爹还记得林卓林夫子吗?” 他们当时就生活在一个村子里,迟延章当然是记得林卓的,而且让迟延章记忆深刻的除了他的才能,还有他这小子对自己女儿的殷勤。 就凭这一点,迟延章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你是说他有办法解决这水患?”迟延章有些疑惑。 他是知道林卓来了怀梁的,毕竟迟玉卿身边的小丫头为此事还出去了,他随便一问便知道去向了。 他知道林卓有几分本事,可解决这水患并非一件容易事,工部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他真能想到办法? 迟玉卿点头道:“我相信他会有办法的。” 林卓虽然不是季家人,可他的本事不见得就比季家人差,她先前还听他同她讲过季家人所著的一本杂记,他对此是信手拈来。 女儿都这么说了,迟延章当然不会反驳她。 他也瞧着那孩子是个聪慧的,说不定还真有办法。他也知道敬阳公主已经答应了让季庸出面平患,可季庸都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这个人还到底是不是正常的? 能有两全的准备,自是最好,有个林卓也总比没有的好。 见父亲这么相信她,迟玉卿又想到了她犯的错。 想到这里,她便低下了头,顺便认了个错。 “爹爹,救走季无渊又隐瞒不报这事是我错了,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她事事瞒着父亲,父亲却还是对她无条件信任,她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蠢了。 231:暴打一顿 - 知矜 - 知妗 她是自己的女儿,迟延章又怎会怪她?他原也不是想着说教她的。 “爹不怪你,这事回头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人带走。 迟玉卿侧目看了那边齐刷刷跪着的陈家人一眼,点了点头。 也不知姐妹二人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迟姝便出来了。 她同迟家父女点了点头,他们便明白这事是成了。 不待迟延章吩咐,迟玉卿便带人又进去了。 这回,他们要将人带走。 迟姝出来以后,陈家人连头也不敢抬。 迟姝是后面赶来的,她这个妹妹还没找他姓陈的算账呢,看到姐姐那般模样,她可忍不了。 她走到陈士利跟前,皮笑肉不笑。 “陈大人,你就这么怕我?” 她话音刚落,陈士利哪里还敢埋着头,忙抬起头来,看到她脸上的笑,直将他吓得不轻。 “微臣不敢!”没了牙,他说话都漏风。 到这会儿,他便是再不甘心,也没了嚣张气焰了,他本是想着这都是他们的家事,可谁知道竟会惊动平南王?迟姝一来,便不是小事了。 迟姝见他如此窝囊样,不由得面色一冷,他陈士利算什么男人? “我看你这胆子倒是大得很!”她冷喝道。 见一向温婉的迟姝发起火来,陈士利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 就连陈恪,也是不敢出声了。 迟延章是最了解自己这个小妹的,姓陈的这回是真的将她给惹怒了。 他知道迟姝要做什么,但他没有劝阻,而是叫来了随行侍卫,在他们耳边嘀咕了两句。 只骂他当然不解气,因为下雨的缘故,她今日出门穿得并不繁杂,这会儿可限制不了她。 刚挨了迟延章一顿打,陈士利见她起手便下意识的往后躲开了。 “你!你要干什么!” 迟姝挽起袖子,冷笑道:“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那你躲什么?” 想她许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权当练练手了。 “我是朝廷命官,你便是世子妃,也不能太过放肆!”陈士利想着她该会顾忌自己的身份了,可他刚说完,迟姝便将他一脚给踹倒了。 她这一脚的力道可不轻,陈士利倒地便捂着胸口哀嚎了起来,一点没有他口中朝廷命官的气度。 即便如此,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了。她夺过一旁侍女手中的伞,痛打着“落水狗”。 “我打的可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我分明打的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们说是吧?” 迟家的侍卫和平南王府的侍卫自是哄笑附和,陈家人的脸色同样各异。 陈士利是嫡出大房,现今坐的是家主的位置,他下面还有几个不服气的弟弟。 这会儿见他如此模样,一个个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面色难看的自然是大房,陈恪以及他的庶出子女。 “姨母,父亲是做得有些不对,可他也罪不至此吧!您如此这般,试问可曾还有半点世子妃的风度?”陈恪捏着拳头,站在了陈士利身前。 他是看不下去,他向来尊崇的父亲,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迟延章打他父亲时,他插不上手就算了,可这会儿,他却不能不站出来。 他一副正直的模样,着实将迟姝给气得够呛。 她将手里的油纸伞扔到一边,冷眼盯着她的好侄儿。她原本还挺喜欢陈恪这个侄儿的,科考在即,她还想着让自己夫君对他指点一二,可现在看来,倒是她识人不清了。 迟延章皱眉,正准备上前,迟姝却抬手让他止步了。 她抬头看着陈恪,一脸笑意。 “你说得很好,继续说下去。”她倒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陈恪阴沉着脸,道:“舅舅和姨母莫不是忘了,这里是陈家,不管我陈家待母亲如何,那都是我陈家的家事!” 他们气势汹汹上门伤人,这又算什么事? 迟姝面色不改道:“说完了吗?” 陈恪别过脸去,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还有些不服气。 “你说完了,那现在该轮到我这个姨母了吧?”他不说话,迟姝权当他是把话说完了。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异常响亮的耳光。 这一耳光,比起她踢陈士利的那一脚还要令人惊讶。 陈恪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自然是想不到,他这个姨母会打他这一巴掌。 唯有脸上火辣辣的疼,在提醒着他这都是真的。 他欲要说话,迟姝却没给他机会开口了。 “怎么?想不到我竟然会打你?我这一巴掌,是替你母亲打的,打的就是你这个是非不分的白眼狼!” “你说我们不该干涉你陈家家事,可你别忘了,你的母亲她是我的姐姐,也是迟家的大小姐!” “既然你陈家待她薄情,那从今天起,她便只是迟家的大小姐,与你陈家再无半点干系!” 这话,是早晚都要说的。就凭他陈家父子这态度,便证明这陈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最让迟姝失望的是陈恪这个侄儿,他到底还是陈家人的嘴脸。 她现在,甚至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听到这里,陈家父子都愣住了。 陈士利是想过休妻,可这时候他又怎敢放弃迟瑛这根救命稻草? 若真让迟瑛走了,平南王和迟延章必然不会放过他,他又如何斗得过他们? “世子妃,你这话说得不对吧,她既嫁到我陈家,便是我陈家妇!我之前是对她有些疏忽,可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再说要将她带走,我绝不同意!” 他刚说完,陈恪也接话道:“出嫁从夫这个道理,想必姨母不会不知道,姨母还是莫要插手我陈家之事的好!” 他被迟姝打了一巴掌,自然没那么大度,已经将这一巴掌记在了心里。 迟姝听他们父子一唱一和的,只觉得可笑。 不过,她犯不着为这事而动怒,因为就凭他们,还管不了他们迟家人要做什么。 也没有资格。 说些,迟玉卿已经扶着迟瑛出来了。 迟瑛此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身子虽然还有些绵软,不过她也还能走两步。 迟玉卿本来打算背她出来的,不过她坚持要自己走出去,迟玉卿尊重她,也就没有拦着了。 232:阿七其人 - 知矜 - 知妗 迟瑛一出来,迟延章便上前去了。 见迟瑛如此羸弱,迟延章就更加火大了。 “延章,你来了。”怕他担心,迟瑛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她还记得,弟弟说过她笑起来最好看。 迟延章点头:“长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好。”迟瑛笑得平静又柔和。 他们迟家人这边温情脉脉,偏生陈家人要出来打破这份温情。 “瑛娘,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待你像从前一样好,你就原谅我好不好!”陈士利还想冲到迟瑛面前来,但被迟延章拿剑逼退了。 他喊着让迟瑛原谅,迟瑛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只是望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复杂。 看着她病成这样,陈恪也是有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他就只从父亲和妻子口中得知她病了,却没去看过她几回,他还以为她就只是染了风寒,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却不知,她竟然病成这样了。 可他又一细想,还是没觉得他和父亲有什么错,他都是为了光耀陈家的门楣,就算是有错,也是那些狗奴才照顾不周。 父亲是一家之主,总不能围着一个妇道人家打转,更何况,父亲还将责任主动揽下了,母亲应该通情达理才对。 想到这里,他看迟瑛的神色没那么心虚了。 迟瑛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如此,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她侧目,看着迟延章,温声道:“延章,我们走吧。”终究是她多想了。 迟延章点头,亲自给她们姑侄二人打着伞。 陈恪见她真要跟着他们走,也慌了。 “母亲!你当真要这么绝情吗?你当真心狠至此,要我陈家沦为笑柄不成?你又将儿子置于何地?” 外面那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等着看他们陈家的笑话,陈恪不敢想,她若真走了,他们那些人会如何去说。 他到时候又如何在书院待下去? 他含恨看了对面的迟家人一眼,都是因为他们,他母亲才会突然变得如此自私,丝毫不考虑他的感受。 听到他的控诉,迟瑛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她在里面都听到了。 也是因为他的这些话,她才彻底死了心。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笑柄。 “姑母,走吧。”迟玉卿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劝说着她。 迟瑛终于点头,没有再犹豫。 陈恪想要追上来,有平南王府的侍卫在,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迟姝走在后面,最后带着失望的看了他一眼。 “你好自为之吧。”这是她作为姨母最后对他的劝告。 若不是因为他身体里还流着自己姐姐的血,她定不会轻易放过了他。 他们铁了心要将人带走,陈家人便是阻拦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看着他们带着人从陈家离开。 他们走后,官府又有一纸文书送到了陈家。 正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和离文书,有官印加盖,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便他陈家不同意也无用。 …… 迟姝也好些时间没有去看过老夫人了,这回便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她和迟玉卿扶着迟瑛下了马车,迟瑛却站在迟家门前久久未迈出步子。 不管他们说什么,她也没有动摇,还是迟延章让下人去将老太太请来了,她才有了反应。 迟瑛突然跪下,将他们都吓了一跳。 老太太却是没有动作,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她这个女儿。 迟瑛跪在迟家门前,流着泪。 “母亲,不孝女回来了!” 她在回到家的这一刻,泪流不止,她明白,不管她做了什么,这里都是她的家。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到她的跟前,将她的手握住,道:“娘来接你回家!” 若不是她身体的缘故,她必是会亲自去将她的女儿给接回来的。看到迟瑛这幅模样,她只剩下心痛和自责了。 哪里还会再端着架子? 迟瑛泣不成声,只顾着点头,母女二人相互搀扶着,缓步走进了迟家。 迟延章和迟姝兄妹互看了一眼,随后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迟玉卿也抬头看了一眼迟家的匾额,心想到,迟家如今是越来越完整了。 “卿卿,你在看什么呢,还不快些进来。”迟玉莞见她还在发呆,便喊了她一声。 “哎!”她笑着应道。 迟瑛回家以后,母女俩有太多的话要说,迟玉卿和迟玉莞姐妹二人便没有再凑上去了,便让她们好好说说话。 只是迟玉卿让姐姐将迟瑛的药送了过去。 迟瑛变成现在这样,迟玉卿怜惜是有,可她更多的是感概,毕竟她和这个姑母的关系说不上太好。 倒是姐姐,哭的稀里哗啦的,去送了一趟药,回来以后便更是止不住眼泪了。 迟瑛对她本来就好,也不怪迟玉莞如此难过。迟玉卿无奈,也只好先安慰她。 “姐姐,现在姑母回来了,没什么不好的,等二哥哥回来了,姑母的病肯定就能好了。”反正,有她在,迟瑛现在不会有什么大碍就对了。 “嗯。”她安慰了好一会儿,迟玉莞终于止住了眼泪。 赵达已经将林卓带来了,迟玉卿还得去见他一面,她说了此事以后,迟玉莞也不好再打扰,便带着下人先回去了。 目送着她离开时,正好一群小厮经过,她随意扫了一眼,却从中看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府里下人不算多,迟玉卿虽然不至于将他们全识得,可来往之余,也算是都打过照面,这人她之前却是没见过。 迟玉卿便指着那个面生的小厮问着双儿:“府里又新招了人么?” 双儿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小姐说的是阿七吧,他是前两日大小姐招进来的,说来,也是个可怜人。” 迟玉卿一听是迟玉莞所为,便让双儿将来由说来与她听了。 这个阿七的家就是因为这场水患被毁了,他的父母年纪大了,没能躲过去,不幸离开了人世,他为了活下去才逃来了这城中。 正好就被迟玉莞给遇上了,看他可怜,迟玉莞便将他给带了回来,让他在府上做事。 233:查出问题所在 - 知矜 - 知妗 “大小姐出府作甚?”迟玉卿听完后,还是对这个阿七的身份颇有些怀疑,便多问了一句。 双儿想了一下,才说道:“前几日府里遭了毛贼,梅儿姐姐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大小姐便让她去报官了。” 就是不知为何,迟玉莞也出去了。 迟玉卿皱了皱眉,只怕丢了东西的不是梅儿,而是姐姐了,而且她丢的东西还不是寻常物,所以她才不敢声张。 若不然,父亲早就将那毛贼给抓到了。 “小姐,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双儿毕竟是初来怀梁不久,她不明白的东西还多着呢。 迟玉卿却摇了摇头,道:“无事,你派人再去查查那阿七的底细,最好查仔细些。” 姐姐既然不肯告诉父亲和祖母,那便是有难言之隐了,她的事便让她自己解决就好了,迟玉卿虽然好奇,却不会随意干涉她的事。 只是些阿七,还得再查查。若他没问题,府里自然也不缺他一口饭吃。 在这种时候,还是要仔细一些的好。毕竟她去见了林卓以后,马上还要进宫去。 “小姐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双儿点头应下。 说些,两人很快便到了会客的花厅,林卓背对着她们在欣赏着厅中的陈设。 她还没进来时,林卓就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药香味了,他想见到她,可他大病初愈,瞧着没多少精神,他便背过脸去了。 双儿正打算唤他,迟玉卿却抬了抬手,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先出去了。 双儿会意,连带着将守在门外的丫头都给带走了。 “林大哥,好久不见。”她主动打了招呼。 她当时离开平川的时候就有预感他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没想到竟然成真了,而且还是因为这样的天灾。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林卓这才扭捏回头。 也就几个月不见,迟玉卿没什么感觉,倒是林卓,不敢正眼盯着她看,只敢用余光去看她。 明明他们分别没有多久,他却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大抵是她已经及笄的缘故,她好像更加明艳动人了。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认为的。 她笑:“林大哥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听到她的打趣,林卓这才回过神来,同时也红了一张脸,看着还有些难为情。 “怎会?好久不见,小丫头。”她如今长大了,他便要更加注意两人之间的分寸了。 “我可不是小丫头了。”迟玉卿嘟囔着。 几年前她的的确确是个小丫头,他们便都喜欢叫她小丫头。 不过如今,她长大了,便不是被别人保护的小丫头了,她现在也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了。 她虽然是小声的嘟囔,不过林卓还是听到了,他的嘴角终于是挂上了熟悉的微笑,看着倒是没先前那般紧张了。 “林大哥,你的病好些了吗?”两人是朋友,她难免要说些关心的话。 若是之前,她便直接上手给他把脉了,不过现在不一样,她瞧着林卓的面色还算正常,想着大抵是无碍了,只是嘴上还是得问一句才显得诚心。 “已经无碍了,还得多谢双儿姑娘的悉心照料。”他是只身一人来的怀梁,若不是双儿在他身边照顾,或许他好得也不会这么快。 对双儿的感激,他已经同她都说过了。 迟玉卿也没多想,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林大哥,水患之事的解决办法,你眼下可有眉目了?”她在路上也听双儿说过了,她说林卓猜想的是这地下或许有通道能穿过那崇山峻岭。 迟玉卿刚听到时也很惊讶,不过她倒是没有质疑他。 或许还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也说不一定,毕竟这护城河都是季家先人所修缮的了,她就不信季家人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更何况,她去过敬阳公主府的后山,她可不信那里没有季家人的手笔。 就是她让他前来怀梁的,他当然不会瞒着她。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几天双儿姑娘带我走了不少地方,我仔细观察过了,城外的水患要比这城中要严重得多。” 按理来说,就算城中的地基高,但城中有一条护城河,城中的水患应该更严重一些才对。 但事实却是城外到处遭难,而城中虽然是有积水,可这些积水的涨幅微乎其微,最高也只到成人的小腿处,这几天雨下得没那么大了,反而还倒退了一些。 所以对城中百姓的影响倒不是那么大,反而还来了许多逃难过来的流民。 这事,迟玉卿是听过的,平南王给皇帝言说灾情的时候,并未避讳她。 “那看来林大哥是有发现了。”或许,这地底下,真有什么门道。 林卓颔首:“我发现这城中积水的走向,到最后都是汇聚到了城西。” 怀梁城整体就是在怀梁的东面,城东便是接着群山,这和他在城外观测的情况倒也吻合, 但按理说,城西的灾情要更为严重的,但他听说了,城西受到的影响反而最小。 只不过,城西不是所有地方他都能去一探究竟的,他分明是跟着流水一同过去的,可他到了城西,就好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一样。 兜兜转转,他还是会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不管他试多少次都还是一样的结果。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还无从得知,不过他敢肯定,若真有通道横穿这地底下,那源头一定是从城西处开始的。 又是城西?迟玉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敬阳公主。 听他这么一说,她便想到了敬阳公主的后山,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敬阳公主身上。 “林大哥,我爹已经答应了会将你引荐给平南王,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出这其中的缘由的。” 为了平复这场祸患,平南王会有办法的,到时候别说是城西有问题,便是那皇宫里有异常,平南王也有办法解决。只是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平南王已经找过敬阳公主了。 林卓则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都这时候了,他也来不及因为要见王爷而感到惶恐了,他身为这永绥的子民,自是不该退缩。 234:以身试药 - 知矜 - 知妗 更何况,她如此的信任他,他当然不能够让她失望。 她想要他站出来,他便能够义无反顾。 同他把这件事说了以后,迟玉卿瞧着外面的天,便问了他另一件事。 “林大哥,你在平川可曾有我师父的消息?”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听到她果然问起了这件事,他的手心不由得出了汗,不过藏在袖中,倒是没让她看出来。 他一面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胡神医?他在你离开之后,便云游去了,我倒是不曾见过他。” 隔了好几天才见的她,他要说谎,迟玉卿倒是真的看不出来。 她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故意作出狐疑的模样开口问道:“真的?林大哥莫不是唬我的吧?” 林卓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埋头想着如何回应。 “什么真的假的?”还是迟延章适时进来,解救了他。 迟延章方才在和迟姝谈话,这会儿将她送走了,想到女儿同他说的林卓,便过来了。 “爹爹,你来了。” “迟将军!” 林卓松了一口气,见着迟延章,当然是该恭敬行礼。 在平川时,迟延章便知道他这个后生,他也是许久未见这个孩子,不过他看林卓的眼神却带了一些深意。 同为男人,他当然能看出这小子对自己女儿动了心思,之前在平川时他便看出来了。 他火急火燎的过来,也是不想让他们二人共处一室太久。 瞧见他眼里若有若无的敌意,林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脖子。 他这个小动作,迟延章看在眼里,对他的印象便更差了一些。 当然是看女婿的眼光,撇开这一层关系不谈的话,他还是很欣赏林卓这个小子的。 另一方面,他下意识的就把林卓和傅淮宴那小子做了比较,心想着,有胆量直视他的,大抵也只有傅家那小子了。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客气,不过我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 林卓则有些尴尬,又应道:是先生之过,应该是侯爷才对!” 他又行了一遍礼,这回更加恭敬一些。 见他这般实诚,迟玉卿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迟延章也是笑着将他扶了起来:“倒是不必如此客套,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伯父也是可以的。” 他和陈傥一样,都是好后生,迟延章对他的态度并不苛刻。 更何况,接下来或许还用得上这小子,迟延章知道该怎么做。 林卓当真是红着脸叫了他一声伯父才作罢。 因为父亲来了,迟玉卿见林卓也不像是骗她的,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将林卓安顿好,她这才向父亲又承认起了自己的错处。 迟延章却只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他问她:“若你早知道他身份有异,还会救他吗?” 迟玉卿无奈,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是后悔不该将此事瞒着父亲,可她从不曾后悔救了他。 “我不想欺瞒父亲,可若是能重新再选一次,我想我还是会救他。”至少,她没有办法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至于他嘴里究竟有没有真话,她想总有一天,她会从他嘴里听到答案的。 或许之后她不会再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了,可如若他愿意给她一个解释,她还是会听。 因为,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过多解释?丫头,你已经长大了,你做的每一个选择,爹都不会怪你,爹只希望你现在所做的决定,将来不会伤害到你。” 谁没有年少的时候?迟延章也有,他一开始是有些生气,可他到底是过来人。 说到底,他也是担心她被有心人所欺骗了,并非是怪罪她知情不报。 迟玉卿眼里顿时被雾气笼罩,她以为,父亲不知道的。 可父亲分明都知道,他却从没有干涉过她的决定。 “丫头,爹只问你一句,若是他真与大夏有关,你当如何?” 季无渊若是清清白白的,只要女儿喜欢,他这个做爹的也认了。 可他真是那夏贼,他或许便没有那么大度了。就是现在,他也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一个来历不清不楚的人。 这个问题,便像是在她心上插刀子,可她又怨不了任何人,因为她明白,这很有可能不是一个假设。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若真是如此,女儿会亲手杀了他!” 前世永绥国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又怎么会忘?如若证实了他的身份,她绝不会手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明白怎么去选。 迟延章长叹了一口气,他如何不懂,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 他爱怜的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她已经很难过了,他不会再火上浇油刺激她。 留她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她便好受多了。她想得没错,晚些时候,宫里便派了人出来接她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她便跟着公公又进了宫。 好在皇帝没出什么问题,只是她在皇帝心里要觉得安稳些,这才将她接了回来。 张太医知道她出宫也是为了找方子的线索,她一回来,他便凑了过来。 张太医也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他也不是光看着她忙活。 迟玉卿见他面色青黑,还吓了一跳。 “张爷爷,你不会是以身试药了吧?” “正是。”张太医见她看出来了,干脆一闭眼,直接承认了。 她根据师父留下的札记内容,自己自己理解,已经试着将下半阙写了出来,还对那药方上面做了一些小的改动。 可她并不确定,也没有想着先试药,想着待回来了再仔细看看。 却不想,张太医竟然直接试药了。 迟玉卿担心不已,赶紧抓过他老人家的手,不过她刚搭上他老人家的手腕,他便吐出了一口黑血。 迟玉卿一探便发现,他这是中毒了。 好在,这毒只是不同药材间的排斥所致,并不算太厉害。 知道这老头好面子,她只得无奈喊了宫女小月,让她先照顾着他老人家。 她这才慢慢去找来了解药给他吃下,才算罢休。 235:她的亲事 - 知矜 - 知妗 不过,张太医这一回试药,倒是解决了她先前的难处,说明这药方的确还存在问题。 张太医这药也亲身试验了,她若是不能查出这些问题,那便是真给师父丢脸了。 张太医的体质还不错,吃过解药以后,只稍作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又恢复如初了。 迟玉卿忙于检测药方存在的问题,张太医则更好奇她这一趟出宫有没有什么收获。 得知没有古月的消息后,张太医明显有些不信。 “你师父就这么相信你这个小丫头?”他有意打趣道。 他想着,既然古月收她为徒,便也是看中了她这一层身份的。 古月这人护短,自己的徒弟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在给皇帝看病,他不信这个做师父的,到现在还能无动于衷。 张太医甚至想的是,古月其实已经偷偷到了这怀梁城,他之所以一声不吭,便是等着他这个徒弟实在没有对策了才出手相救。 迟玉卿顺着他的话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张太医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没有反驳她什么。 学医得看天赋,便是他一把年纪了,除了从医经验比她多出了几十载以外,并不如她。 更别说拥有这般自信了,尤记得他刚当上首席太医时也没有这般的意气风发。她的身上,有着和古月如出一辙的骄傲,让他望而生畏的骄傲。 她不知道张太医在想些什么,不过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将这些问题解决的。 她便把需要用到的药材都列了清单交给了张太医去办。 此事虽然轻松,不过张太医还是很乐意去办的。 …… 没想到,人们对迟瑛夫妻和离之事没太大反应,反而对迟姝暴打陈士利一事津津乐道。 她打了人,便知道此事会传开,所以她回去了以后便直接向平南王请罪了。 她身为世子妃,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的确不太合适。 只是当时她正在气头上,便没顾得上那么多。 她反正是不后悔,就是要处罚她,她也认了。 不过,她去见了自家公爹以后才知道是她想岔了,平南王压根就没打算跟她计较什么。不仅没有怪罪她,还夸她有魄力。 平南王都不追究她的责任,便没有人有资格了。 就是连沈自瑜自己,从那之后也是没敢惹她生气了,两人的关系倒是因为这件事缓和多了。 水患之事刻不容缓,迟延章这边一得空,便直接将林卓引荐到了他跟前。 敬阳公主那边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林卓的出现倒是正好,他倒要看看,这个敬阳公主究竟要做些什么。 平南王不知道他的具体斤两,便随便问了他几个有关此次水患的问题考验他,他也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是超出了平南王的预料。 他的水平让平南王最先想到的是季家人。 谨慎如平南王,在答应了他不日便让他去城西一探究竟后,便让迟延章着手去查证此事了。 “王爷的意思是?”迟延章先前可没有怀疑过林卓会与季家人有关,猛然听平南王提起,还有些诧异。 林卓是女儿和胡神医救回来的,他有来历,与季家却是扯不上关系,或许只是他有这个天赋也说不一定。 “再查查吧。”平南王平静说道。 闻言,迟延章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好先应下了。 将公事说完,两人又说到了私事上。 迟瑛和陈士利和离,便是彻底将两家的关系给斩断了,陈家支持的是大皇子,迟家和平南王又是一条心,他陈家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不过,迟延章并不关心这些,他还巴不得陈士利引火自焚。 平南王的意思则是,若迟家想讨要个公道,他可以做主。 毕竟两家的关系匪浅,不仅是结了亲的缘故,他手下还有迟延章这么得力的下属。他总该是要待迟家亲厚一些的。 听到这里,迟延章却是回绝了。 从他陈家自己选的路便能看出他们陈家势必是走不远的,那他便没必要这时候站出来。 他的为人平南王最是清楚,他会做这样的决定,平南王倒是并不意外,他也尊重迟延章自己的选择。 说完陈家这糟心事,平南王还对另一件事感兴趣,那便是迟玉卿的婚事。 他可是没忘记,傅家那个老狐狸让他撮合两个孩子的事,虽说他是回绝了,可迟玉卿这丫头的亲事也的确是个难题。 若她和别的女子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也不会如此上心。 问题就是迟玉卿她并非寻常女子,她的亲事可没那么简单。 迟延章知道平南王一定不是突然想起来才提了这一嘴,他身为一个父亲,一想到这件事便是止不住的担忧。 “不瞒王爷,臣向来都是让那丫头自己拿主意。”便是这婚姻大事,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想干预得太多。 更何况,也不是他想管束便能管束得了的,他女儿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 用这个理由来告诉平南王,也让他莫要打自己女儿的主意,迟延章的算盘倒是许久都没有打过了。 不过平南王也就是听一听,顺便给他倒了一杯茶:“陛下可是十分属意那丫头来做三皇子妃的。” 皇帝同他说过不止一次了,平南王也回绝了很多次。 与其说是他盯着迟玉卿这个小丫头,倒不如说是皇帝更加关心她的亲事。 三皇子妃她做不成,那要将她许给谁,便成了一桩难事。 她若是真能将皇帝的病治好,那皇帝势必不会吝啬对她的嘉奖,她便是不靠迟家,靠自己争来的地位也是不差的。 这事,平南王早就跟他说过了,这回再说,分明就不是先前的意思了,他大概也明白平南王的意思。 “那王爷的意思是?”奈何他都走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回头一说了。 他除了相信平南王,便也只有相信他了。 平南王见他神色凝重,便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了。 “你放心吧,本王不会让那丫头入宫的。”她并不适合待在这宫闱高墙之下。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35章 235:她的亲事)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知矜》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236:亲事(二) - 知矜 - 知妗 他之前说过,迟玉卿或许就是个变数,他不会让永绥的江山有太多的隐患。 但同样,他也不会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 “如此说来,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虽然平南王并不想帮老侯爷,但不得不说,傅淮宴的确是个适合的人选。 有个野心勃勃的父亲在,傅淮宴要顺利继承世子之位,只怕也是逃不开娶亲。 而他要娶谁,也并非是谁都可以的。 这两人都是难缠的主,若是凑到一起,倒是能将两个麻烦都解决了。 正好,将迟玉卿嫁给傅淮宴,也可随时盯着他武安侯府的一举一动,虽说老侯爷说明白了自己的诚心,但平南王却不是那般信他的。 最好是在他们身边有自己的人。 这并非是平南王刚想出来的,他已经想了许久。 他便是不用说那人是谁,迟延章也是猜到了。 即便是知道在平南王眼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可听到他的这一席话,迟延章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说到底,平南王还是想着利用她的女儿。可他也知道,平南王所做所为,都是为了永绥。 他怜惜自己的女儿,却也不知如何反驳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搪塞道:“王爷,此事暂且不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现在便是同意,那丫头自己也不会愿意,迟延章更不会逼迫她,除非这件事成了板上钉钉的一件事。 知道他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平南王也就点到为止了。 反正平南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明了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林卓说异常都在城西,正好平南王也想问问敬阳公主,她的承诺可还算数。 迟延章夹在中间不好说,平南王倒也并未让他去办这趟差事。 …… 敬阳公主府—— 敬阳公主凭栏赏雨,如今外面的雨差不多都已经变成了小雨淅淅,细密的小雨落在树叶上线,更是温柔了许多。 只是路面上的积水过多,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嬷嬷从远处来,走近以后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敬阳公主的神色未变,嘴边挂着的浅浅的笑也一直没有变过。 “你看,快要雨过天晴了。”她指着头顶在慢慢退散的乌云说道。 嬷嬷只是附和,她说什么,嬷嬷都说是。 “公主,那要寻个理由先回绝了吗?”是平南王的人造访,还是问的季庸一事。 敬阳公主却摇了摇头。 “无妨,本公主既是答应了,便没有食言的道理,你去告诉他们,明日一早,城西有他们想要看到的。”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再拖下去,她的好皇弟该急了。 她答应得倒是爽快,可那人……嬷嬷想说什么,不过看她兴趣缺缺的模样,也怕自己届时说错话了。 “奴婢明白。”她应下后,便直接前去回话了。 敬阳公主等了一会儿,季无渊便过来了。 他正要行礼,敬阳公主却抬手打断了他。 “先坐吧。” “谢公主。”季无渊颔首坐下,却不知道她将自己叫来,究竟是何意。 他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点也看不出他先前受过重伤的痕迹,这也证明了迟玉卿医术高超。 又特别是他的脸,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疤也没有了,只有一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红痕。 虽说他的脸是还有一些小的瑕疵,不过完全盖不住他的风华。 他就那般坐着,什么话也不说,扑面而来的便是他好似与生俱来的贵气。 若说戴着面具时的他是谦谦有礼的君子,现在的他一眼便能使人看出他身上的王孙公子之气。 他不是普通人,一直都不是。 “你这张脸当真生得不错。”难怪那傻丫头会痴恋他。 敬阳公主直言不讳,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公主谬赞了。”季无渊面色从容应道,任由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他也丝毫不露怯。 敬阳公主则勾了勾唇角,让亭中守着的丫鬟们都先下去了。 只有他们两人,敬阳公主倒也好说话。 “你可知道本公主邀你前来所为何事?”他们是合作关系,他要做什么敬阳公主心中有数就是了。 季无渊又怎会知道她的心思呢,便是轻轻摇了摇头。 “本公主想促成你和那丫头的亲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马上就要雨过天晴了,她也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她太清楚她这个七皇弟了,不过她外孙女的亲事,还轮不到他们来做主。 季无渊不笨,他脑子里闪过的,便是迟玉卿那张明媚的笑颜。 想着,他都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再见过她了。 不知道为何,他一想到娶她为妻,他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期待了起来。 她屡次三番救他于危难,他到底还是动了心。 许是他们初见时,她那双大眼睛便被他刻进了心里。 “全凭公主做主!”如果是她,那他不会有异议。 与她分享他的理想宏图,他想,他会愿意的。 他是答应得快,可敬阳公主却是话锋一转:“你真以为这桩亲事是本公主一句话便能促成的?看来,你还不够了解那丫头。” 他愿意娶,她却不一定会嫁他了。 季无渊一时无言,他想说她是喜欢他的。 可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因为他知道,她是个极为聪慧的姑娘,她的心中不止有儿女私情。 他并不确定,在她心里,他究竟值得她做到什么地步。 “你别告诉本公主,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越难办到的事,敬阳公主便越喜欢去为之一试。 她见那丫头和他分明是互相喜欢的,她便偏要促成他们的姻缘。这桩亲事若是成了,那丫头自会站在他们这边,倒不用她再多费口舌了。 季无渊神色颇为凝重,沉声应道:“自是不会,她的心既然还在我身上,我便不会放弃。” 他先前一直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到了他这会儿,他早后悔了。 她曾说过要他以身相许,他这下当真了。 他也希望,她能够站在他这一边。 刚好想到这里,季无渊便明白了敬阳公主为何会对他说这话了。 敬阳公主嘴上说要促成他们的亲事,其实也是想利用他,将她拉到他们这一边罢了。 237:阿庸和阿鸾 - 知矜 - 知妗 “公主放心便是。”他有信心。 敬阳公主终于满意得笑了笑。 “这雨快停了,你马上便不用躲躲藏藏了。”她意有所指道。 季无渊大喜,也在暗中握紧了拳头,这一回,他倒要看看,萧齐如何再奈何得了他。 “多谢公主!”他还真得谢谢她,看来,跟她合作,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敬阳公主笑:“本公主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可千万别让本公主失望。” 若他不行,用不着等到别人动手,他早就死在她的手中了。 待嬷嬷传话回来,季无渊也离开了。 敬阳公主穿上披风后,便跟着她去了一个地方。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屋里终于有了光亮。 嬷嬷走在前头,将屋里的蜡烛都点上了,才将她请了进去。 她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子饭菜馊了的酸味。 从这味道来看,桌上摆着的饭菜,起码都有三天以上了。 敬阳公主皱了皱眉,用手指掩住了鼻子,看了一眼嬷嬷。 嬷嬷见她不悦,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话音刚落,便过来了两个小厮,看到嬷嬷一脸怒容,便吓得腿软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苛待主子的?”嬷嬷指着那桌上的饭菜怒道。 他们二人见她如此生气,也是慌了。 “是……是……奴才冤枉啊嬷嬷,奴才们每天都准时送饭,是他自己不吃的!”他们还想着,这活计轻松,只要将人看好便能拿到银子,可现在这老嬷嬷突然问起,他们却懵了。 “放肆!”嬷嬷越听越心惊,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敬阳公主一眼,见她面色黑沉,更是气恼。 “奴才……”不待他们二人说什么,嬷嬷突然从袖中排出了两枚暗器,两人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公主,此事是奴婢考虑不周,恳求公主责罚!”嬷嬷倒是没解释什么,也不必向她解释什么。 说来,此事的确有她的错在里面,至少安排不当这是真的。 住在这屋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平南王在找的季庸。 外面的这些事,一直都是嬷嬷在处理。因为季庸身份特殊,所以照顾他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换,而且照顾他的人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 正好前几日嬷嬷将他带去见了敬阳公主一面,这回来以后,便该换人照看了。 恰逢流民入城,想着他们身份背景干净,嬷嬷便从中挑选了两个过来。 但就是坏在此处,他们是因为家破人亡没有选择这才来了怀梁为奴为婢的,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规矩。 他们不知道季庸的身份,便以为他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这才被圈禁在了此处的。 他不肯吃饭了,他们便也没想着管他,只是每天看他是否还活着,却撞上嬷嬷过来巡视了。 “此事容后再说,先进去瞧瞧吧。”敬阳公主淡淡吩咐道。 对于嬷嬷突然杀人这事,她早就见惯不惊了,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是!”嬷嬷抬头,先一步去了里屋查看。 敬阳公主从两人的尸体上跨过以后紧随其后。 季庸还在,不过他却背对着她们坐在桌前的。 嘴里还念念有词,就是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从他的反应也不难看出,他只活在自己的意识当中,根本没有理会她们。 嬷嬷检查无误后便退了出去,顺便将那两句尸体也带走了。 敬阳公主没有惊动他,倒是听他自说自话好一会儿,还是季庸先转过身来看到了她。 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将她认出来,只是睁着眼睛好奇的看了她好几眼,便没有再理会她了。 敬阳公主这时才看到,他手里是拿着东西的,是一个木雕小人。 地上还有木屑,看来是他刚做好的。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敬阳公主愣了愣,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竟然有些怀疑他是在装疯卖傻了。 是了,季庸早就疯了。她杀了他全家以后,便将他囚禁于此,久而久之,他便失了神智。 他不再记得自己是谁,每日便是浑浑噩噩的活着,便过了这几十年的光阴。 如今的他早已垂暮,敬阳公主与她站在一起,倒像是两代人。 前几日,她是见过他一面的,明明他还不是像现在这样的的。可他回来以后,却闹了绝食,还做了这个小人。 想到这里,敬阳公主便心下一紧。 若他真的恢复神智,她在考虑还要不要将他交出去了。 “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了是吗?”她让自己稍作冷静过后,才问了他。 可他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依旧是对着手中的娃娃自言自语。 敬阳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喜是忧。 她上前,指着那个娃娃,温声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伸出去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季庸终于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将娃娃给了她。 看着手中的小人,她再清楚不过,这分明就是她少女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她还不是敬阳公主,她叫沈鸾。 她的长指甲在少女的脸上拂过,看着少女满脸的纯真笑意,就好像已经是隔世了一样。 “她是谁?”敬阳公主盯着他的眼睛问他。 季庸像认真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他的神色不会骗人,看他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才放下心来。 看来,他并没有恢复记忆。 敬阳公主便将小人还给了他,他将小人拿在手中,却又满是好奇的问她:“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敬阳公主看了他一眼,认真回答了他。 “她的名字叫阿鸾。”是无忧无虑的阿鸾。 季庸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两遍,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了另一个小人,将两个小人摆在了一处。 “阿庸和阿鸾永远都要在一起!”他看着两个小人傻笑道。 敬阳公主看到他口中的阿庸,顿时红了眼。 在他还没有防备的时候她便将那个小人抢走了,季庸想要拿回来,她却打了他一掌。 力道不轻不重,打在身上却是疼的,季庸吃痛不敢上前去抢,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手中的小人。 238:起疑心 - 知矜 - 知妗 “你把阿庸还给我好不好?”他想要拿回来,她却狠了心。 “住口!什么阿庸阿鸾,通通都是假的!”她怒道。 听到动静,嬷嬷这才进来。看她生气的神色,便将季庸拦下了,让她先出去了。 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但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嬷嬷将门关好,又回到她身边,却是不敢说些什么。 敬阳公主用力将小人捏在手里,面上的怒气还未消。 “罢了,回去吧。”她只有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稍微平静一些。 路上,见她面色稍有缓和了,嬷嬷才开口问道:“公主,那明日还是照常将人送过去么?” 嬷嬷不知道方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公主有很久都没有这么生气了。 敬阳公主将那小人藏在袖中的,她并不想让嬷嬷看到,听到询问此事,她好歹是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季庸的确是神志不清,她留着也没用了。 回去以后,敬阳公主本想是将那小人给烧了的,可她看清那小人栩栩如生的脸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会儿神便又留了下来。 只是,想着常看到这小人,她或许会坏事,小人便被她藏了起来。 …… 萧齐在怀梁潜伏,怀梁水患之事,他当然也没忘记传回大夏。 大夏那边很快便做了回应,知道他任务失败,便让他回大夏,五年之期马上就到,永绥又正好碰到这样的天灾,那他们大夏也该做些动作了。 他将信上的内容看完,便直接焚毁了。骄傲如萧齐,他没有取下仇人的项上人头,他是不会回去的。 萧家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就是没有小动作,到时直接正面开战,有他萧齐在,一样能一雪前耻! “阿七,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小姐正找你呢。”同住一个屋的小厮找了他一圈,才将他找到。 见他又待在住处偷懒,语气中还有些羡慕,还有些不服气。 这个阿七仗着自己是大小姐带回来的人,拿着和他们一样的月钱,却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待遇。 不仅偷懒不说,还有书读。 不过,他们都是只敢在背后说两句,当了面还是得和和气气,说不定这阿七便得了大小姐赏识,到时他们也能跟着一起沾光。 想着,他脸上的笑容便真挚了一些。 萧齐淡然应下,在他走了以后,才将带在身上的玉佩藏了起来。 他来晚了,梅儿便说了他两句,迟玉莞却还是对他和和气气的。 “大小姐找奴才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他一看到迟玉莞,便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看,想到他现在是阿七,他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迟玉莞倒是没注意这些,她轻声细语道:“你不是说你爹娘当时草草便下葬了么,正好,府上好像有你的同乡,他也要回乡去瞧瞧家里的情况,不如你随他一起回去,好好给二老操办一下后事,也好全了你的孝心。” 这事还是妹妹身边的双儿提的,迟玉莞同情他,当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他们迟家也不至于苛待下人。 萧齐却是心中一紧,还以为她是生疑了,可见她一脸真诚,倒是不像是故意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了一下,才谢恩应下。 “多谢大小姐成全!”也罢,他去一趟也无妨,反正阿七以及阿七的身世不是假的。 他还差点忘记了,这里是迟家,家主是迟延章。他的身份若没有得到证实,惹人生疑倒是真的。 看着他的眼睛,迟玉莞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夜里的那个贼,他们的眼睛倒是生得有几分像。 “大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见她盯着自己看,萧齐也害怕她将自己给认出来了。 他来迟家,算是羊入虎口,是极为冒险的一个决定。 迟玉莞也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礼貌,把他看成毛贼,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无事了。对了,科考在即,你的功课千万别落下了,既然有此机会,便该放手一搏,你不必害怕。” 灾祸之年这可怜人就多了,但迟玉莞之所以如此怜惜他,便是因为他还是个读书人。 他若是能考中,便是有用之人,届时也不用给人为奴了。 她的善良,让萧齐的心为之一动。 “谢小姐!”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好言说谢谢。 迟玉莞轻笑道:“待你出人头地了,再谢我也不迟。” 她听妹妹说了林卓的故事,她也有些感触,想着她应该没将他看错。 萧齐望着她的笑颜,暗暗下了决心,待之后,他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的。 他走了以后,梅儿才敢说话。 “小姐,你不觉得阿七怪怪的吗?”梅儿不喜欢这个阿七,因为他一直盯着自家小姐看,尤其是刚才那个眼神。 她家小姐倒好,不仅让他住在迟家,还让他有书可以读,更是想着让他去参加科考,这阿七还真是走运,碰上她家小姐了。 迟玉莞问她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迟玉莞只得无奈一笑:“你放心吧,你家小姐不是个傻的。”她有分寸。 梅儿嘟了嘟嘴,便没有再说这事了。 “对了小姐,魏大人问有没有玉佩的样式。”因为此案是魏霆江接手了,迟玉莞便不好再亲自出面了,便一直是梅儿在跟进此事。 那玉佩梅儿虽然见过,但她又不精通画作,便只好回来让迟玉莞拿主意了。 迟玉莞也知道,让他们直接去抓贼,无疑是大海捞针,也只有从这玉佩身上下手了。 不疑有他,她直接去将那玉佩的样式给画了出来。 他们迟家的玉佩,和普通的玉佩有不一样的地方,若是按着这特殊的地方找,找到的几率便很大了。 不止如此,她丢的那块还和她送给那位不知姓名的公子的玉佩是一样的质地。 她为了将其找到,还特意去找来了妹妹的那块,一同让梅儿拿去了。 她听说魏霆江屡破奇案,只希望他能帮她将玉佩给找到。 拿到玉佩样式和另一块玉佩,梅儿便马不停蹄的去找了魏霆江。 魏霆江看到那块玉佩时,还以为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只是那里面除了两三枚铜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将玉佩给弄丢了这事。 239:阴差阳错 - 知矜 - 知妗 只不过,这玉佩与他丢失的那块也有一些细微差别。比如,这块玉佩实为右半边,而那位姑娘给他的那块玉佩却是左半边,除此之外,一般无二。 如此一想,魏霆江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都要快了一些。 “姑娘,这玉佩可是还有另一半?”他知道梅儿的身份,便知道要他找东西的绝对不是一个丫鬟。 他破案好歹有一手,如果这都猜不到那才有鬼。 梅儿倒是没有多想,她还觉得这魏大人正如传闻中一样厉害呢。 “大人猜得不错。”只不过,她家小姐的玉佩好像也丢了,这块是她们家二小姐的。但后面的话,梅儿并没有多说。 魏霆江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不过他还不太确定。 怕问得太多,这丫头也会起疑心,他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既是如此,那姑娘放心,本官定会尽快将其找到。”他将玉佩和玉佩样式的图一并收进了衣袖中。 梅儿见他动作如此,伸出手又收了回去,到了嘴边的话也是憋了回去。 她还想着玉佩能带回去的,不过她又想到他或许报案要用到,便不好再要回来。 想着待东西找到了,这玉佩自能拿回来了。 “那便多谢大人了!”梅儿将东西送到了,也就先回去了。 这边魏霆江则是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家中求证。 魏家人不管是做官还是说做人,都讲究“正直”二字。 他们倒没有夸张的门楣,有的只是一颗赤胆忠心,至少到了魏霆江这一辈,他们依旧如此。 知道自己成天不着家的儿子回来了,魏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便过去了。 儿子又被降职一事,她这个妇道人家虽然说不上什么话,不过她终究是要心疼的。 见他好像又瘦了一些,别提有多心疼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终于知道回来看看你娘了!”几个孩子中,她就是拿他没办法。 魏霆江不禁扶额道:“娘若是不逼儿子,儿子当然还是愿意回家的。” 他不回家,倒也不全是因为公务繁忙,当然还有她娘的功劳。 他和迟家的亲事没有了,他娘天天就想着给他找一个好姑娘,一想到这里,他头都大了。 果不其然,魏夫人便有些心虚,不过怕他又跑了,倒是说什么反驳他的话。 “你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等着,娘一会儿亲自下厨,给你做些你爱吃的。”如今她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在身边了,总是怕亏待了他。 魏霆江心中一热,不过他回来也不是为了吃这一顿饭的。 “娘,儿子是有问题想要问你。我手里还有一桩案子要办,一会儿还得回去。” 魏夫人一听他要走,插着腰瞪了他一眼。 “是什么案子这么重要,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他们母子可是许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 再说了,她刚托红娘又打听了几家好人家。迟家他们是高攀不起了,不过只要他喜欢,姑娘的家世倒不是问题。 魏霆江便将那块玉佩和玉佩样式画作都拿了出来,交给了她。 “娘可认识这玉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还是满怀期待的看着魏夫人。 魏夫人看到那块玉佩时,还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不过看到纸上玉佩的样式时,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我不是已经还给迟家了么?”魏夫人指着纸上的样式说道,还有些疑惑。 却是不知道,他为何又指着这玉佩的样式过来问自己。 魏霆江知道真相,顿时便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竟然……老天竟然给他开了这样的玩笑! 他若早知道,这玉佩便是他和她的定亲信物的话…… “哦我记起来了,这应该是敬阳公主的吧,好像迟家两个姑娘都有一块来着。”瞧着这玉佩眼熟,魏夫人也是将其认了出来,她参加迟家宴会时看到两姐妹好像戴过。 这玉佩和用作定亲信物的玉佩,连质地都是一样的。既是如此,那便说明是季嫣的陪嫁之物。 魏霆江这会儿可笑不出来,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见过了。 可她不愿意亲自见他,想必也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所以她是不喜欢自己,才坚持退婚的吗? 明知道还是他自己的胡思乱想,可他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魏夫人见他好像失魂落魄的,还有些担心。 “儿啊,你跟娘说实话,这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怕他再和迟家姑娘有牵扯,魏夫人便想要问个清楚了。 她到底还是对迟家有些怨气的,倒不是因为迟家退婚一事,而是他连连被降职。 他这个傻孩子心性单纯,她这个做娘的心疼。 魏霆江却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也答不上来。 “娘,我过两天再回来陪您。”他的心很乱。 他要走,魏夫人也拉不住他。 只是看他一脸的颓唐加上参差不齐的胡子, 忍不住数落道:“你可别和你爹一样,年轻轻便蓄这么长的胡子,跟个老头似的。”小姑娘都喜欢干干净净的,也就是她当时眼瞎才不嫌弃他爹那个粗人。 魏霆江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他好像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 他不禁想到,是不是他的长相,将她吓跑了? “儿子知道了,谢谢娘!” 来回也就一个时辰不到,他便又走了。 知道是重要的定亲信物被偷了,魏霆江也就明白她为何对此事遮遮掩掩了。 他正打算去找玉佩的下落,正好迟延章又来找他了。 他也只好将这事先搁置下来,去见了迟延章。 这回再见到迟延章,魏霆江的心性也有一定的变化。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迟延章也有些莫名其妙。 “我听说你在帮我府上的丫鬟找东西?”迟延章虽然忙于公务,却还是听说了这事,不过他也没有去问女儿,更没有声张。 魏霆江颔首:“确有其事。不过眼下还没有什么眉目。” 他刚闲下来接受这个案子,还没有开始查,并不知道那毛贼是从何处而来,又去了何处。 240:缘来是你 - 知矜 - 知妗 迟延章只是点了点头,他倒是好奇,不过他却没有再向魏霆江打听更多了。 “我今天来找你,也是王爷的意思。”说来,平南王早就同他说过此事了,不过他一直因为水患的事而东奔西顾,就将这事给搁置下来了。 这会儿记起来,唯恐又忘记了,便直接过来传达平南王的意思了。 得知这么快平南王就用得上自己了,魏霆江还稍稍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自己还要闲一些日子。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还是很高兴的。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他迟延章都办不成的事,魏霆江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果然,迟延章同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一直想抓住那大夏刺客,这回你只需要守株待兔便是了。” 真正让魏霆江感到颓唐的便是此事,他抓了那么多的细作盗贼,却栽在了这一人手中,便是平南王不处罚他,他也是寝食难安。 正想着如何弥补,这正名的机会便送上门来了,他怎能不高兴? 魏霆江想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却没有想出个究竟来,也不敢去随意揣测平南王的意思。 迟延章既然来了,自是没有瞒他,将平南王的意思尽数传达给了他。 所谓守株待兔,兔当然是那刺客,而那待兔的株嘛,除了敬阳公主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从先前那刺客的出现,再到季无渊的失踪,又到季无渊身份之谜,这一切平南王可不信没有任何关联。 敬阳公主要做什么平南王尚且猜不到,不过他敢肯定,若季无渊再次现身,那刺客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所以,他只需要随时注意敬阳公主的动向便能将其捕获。 要知道,如今查出季无渊是三王之子的,可没有几个人,且他们还不可能大肆宣扬。 既然敬阳公主要给他这么一个身份,那必然是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如今正是流言最多的时候,不仅是朝中大臣在故弄玄虚,就是连皇子本人也参与了其中。 如若敬阳公主要将其公之于众,她要借的想必正是此势了。 她要做什么平南王并不关心,并且倘若她的计划能够打破两个皇子的阴谋诡计,平南王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时候,他们的时机便成熟了。 魏霆江和那刺客是过过招的,人都是有好胜心的,这回再将此事交给魏霆江,他必然会更加尽心尽力。 这是平南王原话,他和迟延章心知肚明便是,这些话自是没有对魏霆江提及。 “属下明白了!还请侯爷转告王爷,属下定当尽责将刺客抓捕归案,不负王爷嘱托!”从魏霆江激动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他有多兴奋了。 即便是现在告诉他,平南王是在利用他,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就是他这一股冲劲,让迟延章很欣赏,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给魏霆江一些嘱托。 “王爷正是相信你才将此事交给你来办的,放心吧。你千万也要小心些,若是让敬阳公主发现了,此事便不好办了。” 敬阳公主是何其的狠?她可不是一般人,便是要利用她,也得小心谨慎,若不然刺客没抓到,自己反倒是平白送命了。 魏霆江虽然没有和敬阳公主打过交道,不过这种事,便是不用迟延章说,他也知道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了。 “多谢侯爷提醒,晚辈记下了。” 迟延章也的确是担心他的安危,魏霆江能分得出好赖。他的心意,自己心领了。 送迟延章走之际,魏霆江又摸了摸自己藏在衣袖中的玉佩,想要问个明白,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反倒是迟延章,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了,看着他欲言又止。 魏霆江被他看得心虚,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正想要再拱手行礼,却被迟延章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们现在不谈公事,我现有一事不解,还望贤侄替我解惑才好。” 两个孩子现在解除了婚约,魏家这小子非但没有因此生出怨恨,反倒是一片赤诚,迟延章最是惋惜。 魏夫人给他四处相看姑娘一事,可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愿意嫁给他魏霆江的姑娘,也不在少数。 可这孩子却好像怎么都无意,迟延章想起自己捡到的那块玉佩,便下意识的觉得这里面并不简单,便想要弄清楚。 他作为父亲,其实私下也偷偷去查过女儿口中的好心公子,却一无所获,就好像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他本来说是直接去问女儿的,但他一忙起来便忘了此事,后来倒是想起来了,又怕是他自己弄错了,迟玉莞一个姑娘家,总归难为情,他便一直没有去问。 正好这回过来见他了,迟延章便又想起来此事了。 “伯父请说!”魏霆江正色道。魏霆江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事,被他就这么毫无遮掩的盯着,还有些紧张。 迟延章从怀中将迟玉莞的那枚玉佩取出来, 置于他的眼前,问道:“这块玉佩是我见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可识得?” 见这块玉佩果真是在迟延章手中,魏霆江是真的惊了,倒不是什么别的缘故,而是感叹这弄人的缘分。 魏霆江接过玉佩,仔细看了一眼,的确是迟玉莞给他的无疑,只是那上面还有一丝被摔过的痕迹。 他将今日里梅儿送来的玉佩也拿了出来,左右两块玉佩便拼凑在一起了,成了一块完整的玉佩。 迟延章见他手中还有另一块,神情比他还要更惊讶。 魏霆江可不敢在他面前卖关子,便将两块玉佩都还给了他。 一面,他指着那左半边解释道:“晚辈不敢欺瞒伯父,此玉佩先前的确是由我暂为保管着。” 之所以是暂为保管,是因为那姑娘并未说送给他,而他也一直在找机会将它物归原主。 只是在那一别之后,他与佳人再未有过重逢。 都说睹物思人,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他整日里对着这块玉佩,竟时不时的在脑海中会浮现姑娘的笑颜,也是困扰他多时了。 241:意料之外 - 知矜 - 知妗 他虽然没有道清缘由,可迟延章却已经大概明白了。 想来他便是自己女儿口中的恩公了。 他先前还以为是女儿杜撰出的说辞,谁知他们二人还有这样一段缘分? 魏霆江心下复杂,迟延章却是高兴不已,看来他确实没有将人看错,这魏家小子确实是该做他迟家的女婿。 不过高兴归高兴,他这个老狐狸倒也没有表现出来。 “那你可知,这是我迟家的东西?” 魏霆江则老实应道:“先前未曾知晓,不过现在晚辈知道了。” “那你……” “伯父,晚辈也有一个问题不明,但求伯父解答一二。”魏霆江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自己的话被他打断,迟延章倒也没生气,反而是笑着应道:“说说看。” “晚辈想问伯父的是,阿莞姑娘是否已经知晓晚辈的身份?”他害怕的是,她早就知道他是谁,她坚定退婚也是这个缘故。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他问的是这个,迟延章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一些,他还当这小子一脸严肃想说些什么呢。 他仔细想了一下,便轻轻点了点头。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诚心。 得知是这个结果,魏霆江的眼神一暗,也失去了光彩。 “多谢伯父告知,晚辈明白了。”他的言辞中,满是落寞。 迟延章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解释过多,便拿着玉佩便离开了。 …… 到了这一日,落了好些天的雨已经停了下来,只是路上的积水仍旧没有退却的意思。 迟延章奉命一早便在城西等候了,敬阳公主倒也守信,还真的将季庸给送了出来。 不过他到了季庸面前,才明白过来为何敬阳公主这般爽快的原因。 水患之事刻不容缓,可事发突然,他也拿不准主意,便只好带着季庸回去找平南王了。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季庸,平南王险些没能将他给认出来。 “季兄!”平南王唤他,他却并没有理会,反而是一直低着头雕刻自己手中的木雕人偶。 “王爷,岳父他……似乎神智不清醒。”迟延章对这个岳父并没有印象,只是他始终是自己妻子的父亲,这样一想,他便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了。 他瞧着季庸这个样子,还觉得有些可怜,致使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或许便有敬阳公主的功劳。 平南王脸色阴翳,他早该猜到,他这个姐姐有多阴险了。 可气恼归气恼,他瞧着季庸这样,多少还是深表同情的。 平南王又吩咐他道:“你先带林卓去城西一探究竟。”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解决水患才是重中之重。 “但城西……王爷,敬阳公主若是再有意阻拦怎么办?”迟延章担心的便是这个。 城西是敬阳公主的地盘,她此番又将他们给耍了一遭,迟延章并不确定敬阳公主还会不会生事。 平南王抬手道:“你只管去便是,她不会阻拦。” 平南王还是很肯定,既然敬阳公主将已经痴傻的季庸送给他们,便是已经笃定他们没有办法从季庸身上找出办法,自然想不到他们还有一个可以用的林卓。 就算她知道,她也不相信林卓一介草民能够有办法找出季家人暗藏的玄机。 这一点,平南王很了解她。 迟延章听罢,便没有再耽搁了,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平南王问了季庸好几个问题,他都没有反应,平南王这才确定,季庸是真的痴傻了。 “来人!” 不过,人既是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平南王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他话音刚落,侍卫便进来了。 平南王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他便得令转身退去。 看着沉迷拨弄人偶的季庸,平南王眯了眯眼睛。 “皇姐啊皇姐,既是你亲自将人送过来的,那便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他说完这句话,却没有注意到一旁雕刻人偶的季庸手抖了一下。 …… 还真和平南王说的一样,一行人顺着水流去了城西,这回倒是畅通无阻。 只是,那源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迟延章没有看出什么来,林卓却是一直盯着湖面目不转睛。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迟延章也不想白跑一趟,能趁早将此事解决了最好,不然城外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 “侯爷,我想再下去看看。”林卓指了指面前的湖。 迟延章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这太危险了,你说有什么不对的,我马上去找几个水性好的过来下去一探究竟就是了。” 他们站在站在岸边,可积水都已经没过膝盖了,更别说是下湖了。 林卓却是摇头拒绝了。 他沉声道:“侯爷也知道,城西分明是受灾最轻的区域,可这里的水位却与别处不一样,想来问题便是出在这水下了。” 城西别处积水不过脚踝,可到这里,却是到了膝盖以上,这当然有问题。 他又往湖中扔了一片树叶下去,那树叶果然停在了湖面一处打转。 林卓还有些激动,他早就想下水一探究竟了。 迟延章站在高处四处看了一下,还真像他说的这样。 不过他还是不同意林卓就这么下去。 可林卓却要坚持自己下水:“侯爷若是不放心,晚辈可以在身上绑上一根绳索,若晚辈在下面有异,便能借着绳索逃生。” 只有他才懂得这些,就算是换了水性极好的侍卫,只怕下去转两圈也是发现不了什么,只会耽搁时间。 迟延章被他说动,便送了口,让人找来了绳索,又叫了几个侍卫和他一起潜入了湖中。 另一边,敬阳公主站在高处,冷眼将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尽数收进了眼中。 “去查查,那个小子是什么来头?”敬阳公主指着刚跳下水的林卓同身旁的嬷嬷说道。 她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发现端倪了,而破局的还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小子。 嬷嬷点头应下,目光看着他们却是不解:“公主,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就这么让他们把水患给解决了,似乎是太便宜他们了。 敬阳公主却面色不改,漫不经心的问道:“我让你派人去刺杀古月的事,怎么现在还没有结果?” 242:季家落款 - 知矜 - 知妗 见她突然提起这事来,嬷嬷只得赶紧请罪:“公主,此事是奴婢失策,想来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差错,不过奴婢已经又派人前去打探消息了!” 敬阳公主也就是前些日子才吩咐她去办这件事的,她也尽心挑选了人去办。 可谁知,她派去的人一去便不归了,更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这么重要的事,嬷嬷本就不想对她隐瞒,只是公主忙着搭救季无渊之事,她便一直没有机会去说。 便想着将这事确认了再告诉她也不迟,便又迅速派人去打探消息了。 只是,前后也不过才过去了几日,嬷嬷也没想到她突然就问起了这件事了。 她自知自己一再犯错,这回便是公主不罚她,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敬阳公主听完前因后果以后,也的确动了怒。 她看了嬷嬷两眼,有再多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变成了一句:“自己回去领罚吧。” 嬷嬷心知肚明,公主这是真生气了。 “是!”错了就是错了,她没有理由去辩驳什么,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她屡次三番犯忌,公主都没有怨她,是因为什么她心知肚明。 说着,敬阳公主也收回视线转了身。 “走吧,本公主也是时候进宫走一趟了。” 一码归一码,嬷嬷丝毫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 河里的水算不上清澈,林卓要找出其中玄机并不容易。 和他一起下水的侍卫倒是真的水性极好,可他们却不动这里面的门道。 林卓在水下待了一会儿没什么发现,又探出了水面。 迟延章满是期待的望着他,还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了。 林卓却没有注意,他浮在水面上观察着水面的动静。 观察了好一阵后,他才有了大致的方向。 确定了方法后,他才看向身后的侍卫们,吩咐道:“你们一会儿下水后分头行动,特别要仔细查看四周石壁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他的水性不是很好,和这些侍卫相比,自是不好找。 侍卫们满口答应,一行人很快便又下了水找了起来。 林卓也重新潜入了水中,靠着方才下水时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刚刚没看完的位置找了起来。 他早就在书上看过,说这护城河是季家人的心血,里面的每一块石头都或许有些不寻常的用处。 他方才也的确见识了一番,虽说水下有些浑浊,不过这河底下倒是没有水草丛生,他也是下去以后才发现,和书上所记载的一样。 这河底下有一幅画,河底相连在一起的石板是齐平的,上面雕刻了许多东西。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在于画的末尾,他还在角落处还看到了季家人的题词以及落款。 只不过时间太久了,除了季家先人的名字以外,那上面写了什么便不清楚了。 林卓的水性一般,他上游下潜好几次,才勉强看清了一些。 他看的书上并没有记载还有这一段,只是说这护城河底下有一副巨大的祈雨图,是保佑永绥风调雨顺的象征。 只是这上面还有字这一说,书上却没有额外记载。 他对季家人很是好奇,所以便一直想将这上面的字给看清。 不过还是有一些是已经损毁而看不清的,他只得凭着自己的记忆,将能够看清的字一一拼凑,去猜这上面的所书的意思。 大概是直觉,他总觉得这些字的内容会和治理水患有关,不过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他这边才带着疑惑上了岸,下面的侍卫便纷纷探出了头。 “怎么样贤侄,可是有什么发现了?”林卓面上信誓旦旦,却又有着一些严肃模样。 迟延章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卓没有去找那玄机之处,便将目光投向了那几个侍卫。 可侍卫们也是纷纷摇头:“侯爷,那水下一切如常。” 他们按照林卓说的,将那石壁通通看了个遍,却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之处来。 而且水下浑浊,很难看得清楚,或许有些遗漏之处,但要想找到,便是难于上青天了。 他们没有找到,林卓也不意外。 他看向迟延章,道:“侯爷,我想要一些纸和笔。” 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那上面零星的内容,一刻也不敢耽搁。 见他终于肯说话了,迟延章当然是没有不答应的,赶紧让人去找来了纸和笔。 林卓就地将脑海中的文字记录在了纸上。 他将那些字的位置原样记下,还有季家人最后落款的名字。 迟延章就在一旁看着他,虽然从那些字他看不出所以然来,可季家人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 “季伦风,看来我们找对人了,可惜了……” 上面众多的季家人中,迟延章听过的不多,不过落款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他很眼熟。 林卓却不明白,他虽然崇敬季家人,可季家人祖上他却是不知道。 又特别是当面季家人被流放以后,因为惹来皇家厌恶,所以有很多的史记都被销毁了,林卓便是好奇也是找不到太多的相关。 见他疑惑,迟延章便解释道:“这个季伦风便是季阁老的本名了。” 按照辈分,他和季庸是同辈份的堂兄弟,季家每一辈人都会对护城河进行检修,按理说季阁老与护城河的修建没有关系,可他身为季家本家的家主,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倒也是说得过去。 季阁老是季家家主,季家有什么秘密,他自是清楚。 而迟延章要说的并不是他,而是季庸。 季庸属于季家旁支,可他从小便与季阁老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不错,虽然是堂兄弟,可两人的关系与亲兄弟也没什么分别。 季庸的天赋是比季阁老要高的,季阁老天赋平平,自是不如他这个堂兄弟,只是有一个好的出身罢了。 季庸被皇帝重用以后,季阁老没少占他的便宜,想着二人的关系,季庸倒也没有分得如此清。 当年季阁老按例下水检修时,季庸也是陪同一起的,只不过最后季阁老只将自己的名字提在了上面,而只字未提出力的季庸。 243:戏弄皇帝 - 知矜 - 知妗 现在想来,两人或许正是因为此事才逐渐生疏开来的。 直到后来季家因为边防之祸而被流放至边关,那时候季庸才释怀。 念及同姓季,季庸终究不忍,这才求了敬阳公主出面求饶。 可谁曾想,彼时待季阁老回来时,季庸与敬阳公主之间也发生巨变,季庸也从此销声匿迹了。 直到季阁老百年,季庸也没有出现过。 将话说回来,便是说平南王找到季庸,就是找对了人。只可惜,季庸如今神智不清了,迟延章猜这大抵便是敬阳公主突然将消失了这么多年的季庸给送出来的缘故了。 所以难就难在这里了,迟延章便是知道这些往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卓一边听他讲故事,另一边也没有停止自己的思考。 “我知道了!”林卓看着纸上零零碎碎的文字,在脑海中大胆猜测了一下,很快就有了想法。 迟延章也盯着他,林卓激动之余,又拿了新的纸张,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指给迟延章看。 “我一直在想,为何只有这些字能看清,现在想来,这些字才是重要线索才对。” “侯爷你看,这便是将这些字组合起来的意思了。” 林卓在水下时还没觉得奇怪,他也是方才才反应过来,既然都是同时拓印的字,为什么只有这一些能看清? 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字还能够清晰可见,便说明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他便试着将上面的字重新做了组合,谁知竟然真的能说通。 迟延章接过纸张,看到上面的字字时,神色凝重。 纸上的内容只有一个,那便是这地底下的确有连接怀梁和景阳的暗道,而且这水下还有阵法守护。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多人下水都一无所获的缘由了。 只不过,迟延章将纸上的内容看完之后,神色颇有些微妙。 他看了林卓一眼,林卓却是已经在推算那阵法所在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那暗道可不止是治理水患一用。他也是突然才反应过来的。 那纸上不过只言片语,却还藏着另外一个秘密。因为所书极为晦涩,林卓看不出来也想不到。 想到这里,迟延章不敢有片刻耽搁,赶紧他所书的纸张尽数收进了怀中。 林卓见状,颇有些不解。 “此事先不急,待我先将这些线索拿去禀明王爷再说。”迟延章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事关重大,他也做不了主了。 更何况,这阵法也不是一般人能破解的,想来也只有平南王才有办法了。 他能做的,就只有快速将实情禀报。 林卓自是没有异议,目送着迟延章带人离开了,他自己则是站在湖边想着如何破解阵法之事。 …… 接到平南王的消息,迟玉卿正要出宫去,却险些撞上了直往皇帝寝殿而去的敬阳公主。 她想了一下,便改变主意,回去交待了小月,让她先去给平南王传递这一消息,自己则是前去皇帝寝殿打探情况了。 这边,皇帝正在翻看平南王批阅过的奏章,曹公公便急匆匆的进来了。 皇帝正要责怪,曹公公便前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陛下,敬阳公主来了。” 皇帝的脸色陡然一变,虽然惊讶,却还不至于真慌了神,赶紧吩咐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 曹公公赶忙应声,退了出去。 皇帝这边正襟危坐等着她前来,其实手里早就生了许多细汗,却一直隐忍着不敢表露出来。 他好些时候都没有看到过这个皇姑姑了,这会儿她突然进宫,他下意识得便感到害怕。 “敬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隔着屏风,皇帝好似能直接看到她的神色一般,那生疏的语调,让他不禁跟着打了个寒噤。 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曹公公便赶紧动手将挡在二人面前的屏风撤了去。 “姑姑不必多礼,也是朕这身子不争气,不能站起来同姑姑见礼,还请姑姑莫要见怪。” 他说完后,又让曹公公给她看了坐。 他虽是一国之君,见到两个人却还是得老实行礼,一个是平南王,另一个人便是敬阳公主了。 虽说他不行礼也没什么错处,不过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他一直都是如此。 只是今时今日,他看着来势汹汹的敬阳公主,却是不想再站起来了。 敬阳公主的脸色未变,甚至笑了笑。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是用不着向本公主行礼。本公主听说七皇弟给陛下寻来了神医,不知陛下这病可是好些了?” 她是自己的姑姑,询问此话倒是没什么毛病,可皇帝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她明明在笑,可那笑中却好似藏了刀子,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警惕。 “姑姑的消息倒是灵通。”他没有回答,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敬阳公主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她也没有在意。 又接着说道:“不瞒陛下,本公主前些日子寻到一灵药,据说可以根除百病,本公主一直惦念着陛下,思虑再三,今日便将这药给带来了,陛下若是信得过本公主,不妨试上一试。” 她话音刚落,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匣子,她又将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颗红色的药丸。 她说得情真意切,看着那鲜红的药丸皇帝只觉得头皮发麻。 敬阳公主的来意他都揣测不出,又岂敢吃她所赠的药丸,只怕不是救命的灵药,而是他的催命符。 可眼下他也不敢直言拒绝,只好先让曹公公将其接下。 嘴上还得真情道谢:“既是如此,便多谢姑姑了。” 他想着待敬阳公主走了,他再让迟玉卿来查一查这药究竟是真是假,敬阳公主显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的意思。 “陛下莫不是信不过本公主?”她一直盯着皇帝,明明眼中含笑,却好像让人置身冰窖之中。 皇帝面露难色,搪塞应道:“自然不是。” 敬阳公主则是步步紧逼,反问他:“既是如此,那陛下何不现在就将其服下,本公主也好安心不是?” 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的笑意反而越深。 244:纳兰氏的诅咒 - 知矜 - 知妗 “这……”皇帝顿时词穷,若是别人如此无理,他也不会如此憋屈,可谁让这人是敬阳公主…… 他紧张得不知所措,敬阳公主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陛下倒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陛下大可放心,本公主没有逼迫陛下的意思,这药吃或不吃,全在于陛下。”她掩着嘴笑道。 即便如此,皇帝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她已经给了台阶下,他还得咧开嘴赔笑。 “姑姑说笑了,朕知道姑姑都是为了朕好,朕自是应当将姑姑的好谨记于心。” 他虽然不知道敬阳公主前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不过他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敬阳公主笑意浓,又笑着说道:“本公主瞧着陛下如今精神尚可,想来那神医还是有几分本事,不怕陛下笑话,本公主近来夜里总是难寐,不知陛下可否割爱将这神医借给本公主瞧上一瞧?” 她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给他治病之人是迟玉卿一事,别的人或许不知道,可她敬阳公主一定清楚,她此时却装傻充愣,若说没有所图,他是不信的。 见他不语作为难状,敬阳公主不在意一笑:“陛下不必介怀,是本公主唐突了,陛下自当以龙体为重。” 她都这么说了,皇帝自是不能再装傻。 “姑姑此话便见外了,姑姑身体不适,朕也深感忧心!” 说完他便伸手召来曹公公,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曹公公放心不下的看了他两眼,便退了出去。 曹公公本是奉命去太医署找张太医救场,不过却在皇帝寝殿不远处撞见了鬼鬼祟祟的迟玉卿。 见到她在,曹公公也没功夫追究她为何会出现在此了,反而是像见到了救命恩人似的。 “哎哟!我说二小姐哟,幸好你还在!”她要去平南王府是事先请示过皇帝的,皇帝还以为她此时在平南王府,只是没成想她这会儿还在宫中。 见他如此激动,迟玉卿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敬阳公主身边的嬷嬷不简单,得小心提防着。 曹公公见状,也不缘由便捂上了自己的嘴,不敢再发出声响来。 迟玉卿这才询问了里面发生的事,有嬷嬷在外面守着,她也不敢靠近,自是不知道敬阳公主进宫做什么。 听她这一问,曹公公才敢再度开口将敬阳公主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尽数说了出来,不过说话的声音明显轻了一些。 “二小姐,你快随咱家走一趟吧!”他也担心皇帝。 迟玉卿听完后,却是摇了摇头。 “曹公公,你还是去找张太医,让他来安排此事。”她神色严肃的说道。 她本来也是担心皇帝的安危才过来一探究竟的,如今知晓了敬阳公主的态度,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曹公公不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迟玉卿便解释道:“公主不会伤害陛下,你大可以放心。不过因着我与她的关系,我此时不方便露面,你只管去找张太医便是了。” 她和张太医一直在刻苦钻研那一纸药方,虽然还没有到最后的试药阶段,不过她已经没有给皇帝吃保命丸续命了。 大抵是皇帝太相信她了,起了心理作用,没有了保命丸的作用,皇帝竟然也只是偶尔病发。 迟玉卿和张太医这才开始用药,大抵是这事传到了敬阳公主的耳朵里,她便以为皇帝的病真的能够根治了,想来此番进宫,多半是为了打探虚实了。 她又怎会不知道给皇帝治病的人是她的亲外孙女?定是她见皇帝身体真的有了好转,便想在她身上下功夫了。 迟玉卿不想招惹她,躲着她也不是不可以。 曹公公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再坚持,就当自己没有碰见她,转头向着太医署去了。 见曹公公的身影走远,迟玉卿也转身离去了。 …… 平南王没等到迟玉卿前来,倒是先等到了迟延章。 他一直守着季庸,迟延章来了,他便吩咐侍卫将季庸看好,这才走了出去。 平南王见迟延章的神色便知道他是遇上了问题,他要行礼,平南王赶紧伸手制止了。 “可是在城西出了什么岔子?”平南王还以为是敬阳公主又生出什么幺蛾子了。 迟延章来得急,大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回过神,将揣在怀里的纸张拿了出来。 “王爷请看!这是林卓在水下发现的,属下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轻易作决定,还请王爷定夺!” 和他刚看到时一样,平南王的神色也是愈来愈严肃。 “你马上去将人带回来,此事先容我想想。”平南王想了一下,便吩咐他道。 迟延章愣了愣,才拱手应下。 他想的是怀梁的百姓,可他又想到平南王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的决定,他便不好再开口了。 他走了以后, 平南王又将那纸铺在了桌上,盯着上面写着的字沉思了起来。 他想了许久,才想出他的好皇姐为何会囚禁季庸数十年而不取他性命,他以为她是下不去手,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这纸上寥寥数语,却藏着一个大秘密。 说来,此事还得从百年前说起。当年沈氏和北堂氏推翻了在位的纳兰皇室,纳兰皇室覆灭,沈氏便是在纳兰皇室的都城旧址上建立的怀梁。 可他们沈家人并没有找到最为重要的龙脉。传说,当年是纳兰皇室动用了自己的天赋力量,使用其阵法将龙脉藏了起来,多少年来沈氏都没有寻到其踪迹。 实则几十年前,敬阳公主嫁去小瀛洲,也是为了此事。 他们以为龙脉是藏在了小瀛洲,可后来证实并不是如此。只不过知晓此事的人只有沈氏之人,如今只有他平南王才知道。 他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可惜一直都是没有什么消息。 他知晓此事和纳兰族人的阵法有关,也一直在寻找有关纳兰族人,只是当年小瀛洲灭亡,残存的纳兰族人多是一些普通百姓而已。 245: 见一个人 - 知矜 - 知妗 这些年,平南王也在寻找纳兰氏龙脉的踪迹,不过最后都是因寻不到线索以至无疾而终。 只是他没有想到,沈氏一直苦苦寻找的龙脉,原来一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逐渐这护城河的是季家人,他们究竟与这秘密有没有关系现在平南王也不清楚,可他很清楚的是已故的季阁老不懂纳兰氏的阵法也看不懂这其中的玄机。 不过,他不懂,却有人一定清楚,要知道,当年小瀛洲的灭亡,离不开两个人,一个是敬阳公主,而另一个便是季庸了。 或许他对纳兰氏的阵法算不上精通,可他怎么也算得上是略懂一二了。既是如此,他便不可能不知道那护城河下守着什么样的秘密。 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说,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平南王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季庸问个清楚,只可惜他如今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平南王将纸揉碎,走了出去,看着远处被浅浅云雾遮住的群山若有所思。 他正想得入神,侍卫便带着宫女小月前来回话了。 平南王这才知道,他的好皇姐居然进宫了。 知道是迟玉卿让她前来报信的,平南王倒也没有着急。 他皇姐可不蠢,她明知道宫中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些什么。 无非就是吓唬吓唬皇帝罢了,她向来喜欢捉弄人。又或者说,她另有所图,但不管怎么样,她至少不会在现在对皇帝做什么。 这样一想,平南王便真的将此事放在了一边。小月只是一个小宫女,平南王没有吩咐她回宫,她也只好老老实实待在王府,等着迟玉卿来接她。 果不其然,约莫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迟玉卿便赶来了。 迟玉卿也知道,平南王叫她前来定不简单,所以她确定好皇帝的安危后,便直奔这王府而来了。 她出宫便是平南王提前安排好的,自是一路顺遂。 她到了以后,平南王便只见了她一人,让侍卫通通守在了院外。 迟玉卿见他老人家神色严肃,态度也是恭敬了几分。 她将自己从曹公公那儿听来的事告诉了平南王,也顺便将皇帝的病情汇报给了他老人家。 不论敬阳公主怎么样,听到皇帝的病情稍作好转了,平南王的面色这才轻松了一些。 “先前倒是本王狭隘了,你这小丫头果真是青出于蓝!”平南王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他还以为迟玉卿先前是在空口说白话,谁知她还真有几分本事。 不过迟玉卿听罢却没有多高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她定了定神,才小心翼翼的答复道:“王爷且先听民女一言。” 平南王作洗耳恭听状,迟玉卿这才叹了叹气道:“民女先前便同陛下和王爷坦言说过,陛下的病已深入骨髓,民女便是尽全力也无法将其根除,民女不敢欺瞒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就算是那药方的问题得到解决,也是来不及的。她当时便说过,她只有一成把握,时至今日,她仍不敢夸大其词。 皇帝信任她,她还不敢将这一残忍事实如实相告,可她得将此事告知平南王。 平南王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看着她这一双真挚的眼神,他才强忍住了怒火。 好一会儿,平南王才开了口。 “以你的能力,还能保陛下几年寿命?本王想听实话,你如实相告便是,不必害怕。”他早该应该知道,如今的结果已经算是好的了。 迟玉卿见他眼中神色复杂,他在其位,有太多的无奈了,也是不忍,可她也的确不愿说谎话。 便抬起头来,比了一个“一”的手势,这已经是她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一个月?”平南王明显有些震惊,他想到先前与她的承诺,当时说的是三个月,而今却好像有了不同的答复了。 见他如此反应,迟玉卿松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但她并不能保证一年以后会是怎样,或许她还能寻到别的办法,或许她再也无能为力,一切皆有可能。 听到这里,平南王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一年……倒也足够了……小丫头,那若是你师父出手呢?”三个月变为一年,平南王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他就是有些不甘心。 迟玉卿又摇头:“王爷,我师父也只是一介凡人,他若是有办法,便不会有当年之事发生了。” 救人这事于情于理她都撇不开,可她也是师父的徒弟,她明白自己作为一个弟子的责任。 正好说到这个话题,她的语气也是有了一些波动。 说到底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还是他们皇家。皇室至今还欠她师父一个公道,却还想着她师父能够不计前嫌再给皇帝治病。 先前她还觉得师父应当以大局为重,可现在她却再也不会强求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违背师父自己的意愿。 她振振有词,平南王哑口无言,本想说她放肆的,奈何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实在说不出口了。 “你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还真是……罢了罢了,本王同你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到后面,平南王又好似自言自语,迟玉卿自是不服气了,只不过她没那个胆子再继续和他老人家呛声罢了。 因为这个话题,两人谁也没理谁,过了一会儿迟玉卿才出于好奇的开了口。 “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她也是才想起来。 她打破了沉默,也给了平南王一个台阶下,平南王这才清了清嗓子: “本王唤你前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随本王来吧。” 平南王说罢,不待她反应,便走了出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迟玉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没有迟疑,紧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迟玉卿只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好似有人在自说自话。 忍着好奇,她跟着平南王又进了内室。 入眼的果然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246:装疯卖傻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看着自己眼前的老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看着他,她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王爷,他是谁?”因为直觉使然,让她很好奇他的身份。 平南王看着她抿嘴一笑,平静说道:“他是你外祖父。” 就是这短短几个字,却让迟玉卿震惊不已。她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特殊,可她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她的外祖父,季庸! “别说是你了,说起来,本王上一回见他,也得是好几十年以前的事了。”事情过去了很久,久到他们都以为季庸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平南王回忆往昔,迟玉卿则是默默无言,她好奇的目光一直打量着自己的外祖父季庸,她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他,可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反而是更加感叹了。 她发现,季庸好像不太正常,或者说,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和平南王进来有些时候了,他却好像不知道一样,一直对着他手中的木刻小人自说自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孱弱,她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的还会做出一些不明所以的举动出来。 她将这些看在眼里,大概也明白了平南王为什么会叫她过来了。 她走上前去,他也没有发现,直到她伸出手。 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季庸却好像被吓了一跳,飞快将自己手中的小人藏了起来。 正当他抬头作出戒备的神色时,透过不修边幅的挡在额前的头发,他突然看清了她的脸。 “阿鸾!你回来了阿鸾!”这一刻,他很激动,在迟玉卿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拉起了她的手。 像是失而复得一般,他手中的力道很轻,生怕吓到了她。 听着他口中的阿鸾迟玉卿一开始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的外祖母敬阳公主本名便是沈鸾。 他应该是将她当成了敬阳公主了。 平南王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看着季庸激动的模样,他的神色很是复杂。 “如你所见,如今的他心智不全,将你认作是她也好。”平南王长叹了一口气。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一个沈鸾。 她究竟是有多狠的心,才会忍心这般摧残他? 迟玉卿看着眼前的痴人,她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是敬阳公主口中的不仁不义之人。 真真假假,她早已经分不清了。 她只知道,看着外祖父这般模样,她很痛心,不知道在天上的母亲看到他这样,是不是也会心疼? 听懂了平南王的意思,她却有些为难:“可是王爷,他这是心病,我恐怕无能为力。”她是能救人,可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 “你连试都不试又怎么知道不行?你能治陛下的病,本王相信你亦有能力让他恢复正常。”都说心病难医,可平南王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迟玉卿有些为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鸾,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信我!” 她一直没有作声,季庸却突然抓着她的肩膀大喊,语气也很急,就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冷不丁,迟玉卿还是被吓了一跳。 平南王见状,正打算叫侯在一旁的侍卫过来将季庸拉开,迟玉卿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王爷,他不会伤害我,您放心吧。”不管当她是他的阿鸾,还是知道她是自己外孙女也好,她都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出杀意,他一直都很有分寸。 “我想单独跟他说两句话,还请王爷应允。”他的反应,让迟玉卿有了一些猜测。 平南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同她点了点头,便由着侍卫搀扶出去等候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祖孙两人,季庸还是抓着她,不过目光却没有先前那般迫切了。 迟玉卿轻轻将他的手拿来了,他也没有抓着不放的意思。 “外祖父,您根本就是清醒的对吧?”她试探性的问道。 季庸只是愣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迟玉卿眉间并没有放松,她有太多的疑问了。 “所以,您是想让我帮什么忙?您应该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我是听从平南王差遣的,您就这么相信我?”她一开始还真的被他的演技迷惑了。 她以为他真的痴傻了,却不想他是在装疯卖傻。 他应该是在听到平南王说她给皇帝治病时才改变主意的,他可以骗过她,却故意向她露出了破绽,他是算准了她不会声张。 果然,季庸终于才有了反应。 “小丫头,你真的很聪明。”他知道平南王一定会找人来给他看病,想要治好他的“疯病”。 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和他有些血缘关系的亲外孙女。 在他们一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想要抬起头看看她了,可他却不敢,怕被看出破绽。 直到他抬头,看到了她的一张脸,那一瞬间他的确是将她看成了他的公主沈鸾。 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话来。 之后,靠近她时他也细细打量了,她们二人从长相来看,其实并没有多相像。 就只是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让他看晃了眼。 通过她和平南王的对话,他能感觉出,他这个外孙女很是聪慧,胆识也是丝毫不输当年的她。 所以,他赌了一把,所幸,她没有让他失望。 他一说话,便是默认了他没有痴傻这个事实。 迟玉卿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真挚诚恳的给他磕了头。 她的动作将他给吓坏了,想要赶紧将她给扶起来,迟玉卿却坚持要将礼数做全。 她义正言辞道:“外祖父,这是卿卿理应做的!”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他始终都是她和姐姐的外祖父,就算他已经和敬阳公主和离了也一样。 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母亲闭眼前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再见自己的父亲一面,她甚至一直都认为季庸是不想见她这个女儿,她想问更多时,父亲却避而不谈了。 247:他不愿白帮忙 - 知矜 - 知妗 季庸消失,便不会有所谓真相,而她母亲自小便活在敬阳公主编织的世界中,她除了去相信,别无他法。 可她与自己的父亲血脉相连却是无法抹去的事实,他就成了母亲唯一的遗憾。 迟玉卿是明白这种感受的,如今见了外祖父,她心中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一直觉得,真相不像敬阳公主所说的那样,但要说她是哄骗她的,那倒也不尽然,只能说真假参半了。 可不管最后真相如何,季庸都是她的外祖父,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会像敬重祖母一样敬重他,无关其他。 “好孩子,快些起来,让外祖父好好看看你!”她的真诚,让季庸眼眶湿润,仿佛透过她,又看到了自己幼小的女儿。 他深深记得,那天敬阳公主告诉他女儿离世的消息,他多么想要去到女儿身边,可他却无力反抗,除了感受痛苦,什么也做不了。 死去的人不会有苦痛,可活着的人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煎熬,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他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他没有清醒过来,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糊涂的活着了。 但他也知道,他之所以有强烈的意识让自己清醒,就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份坚持。 如果他就这么稀里糊涂下去,或许他在意的人都离去了,他仍旧活在这世上承受着莫大的苦痛,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比死更加令人可怕的惩罚。 他抚摸着迟玉卿的头发,眼里泛着泪花,却掩不住慈爱的目光。 迟玉卿没有作声,就任由他打量着,因为她知道,他看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的女儿季嫣。 好一阵,他才从回忆里走了出来,顺便将眼泪抹去了。 还要装作坚强模样:“你和你娘真的很像,和她也像。”她们的长像或许并不神似,不过浑身的气质却是如出一辙,所以他能一眼就将她们认出来。 “她?您说的是敬阳公主么?”迟玉卿有些不解,照理来说,敬阳公主害了他,他应该狠她才对,可她方才就觉得不对了,从他的语气里,她并没有听出他对敬阳公主的怨恨。 而且,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对敬阳公主的情尚在,那应该不仅仅是他装疯卖傻的表现。 但同时,她又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既是清醒的,又何必装疯卖傻? 季庸倒是没有否认,不过听着她生疏中又带着敬重的语气,季庸稍稍有些诧异:“你很害怕她?” 他没有问别的,反而问了她是不是害怕敬阳公主,大概是她对敬阳公主的称谓。 迟玉卿直视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平静说道:“我只是习惯这么称呼她了。” 她前世就在敬阳公主的身边,她称她为外祖母的时候却很少,大多时候她都是唤作她“公主”。 她虽然教了自己很多,可她们的关系并不像是亲人,倒是更像是主子与下属。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她从始至终都是敬阳公主手中的一颗棋子,她对敬阳公主只有感激和敬畏。因为她很清楚,亲情也好,所谓牵绊也好,那都不是敬阳公主该有的情感,就算是有,也是季芸娇一个人独享。 季庸瞧着她的眼睛,本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她的眼睛却像是深邃的星河一般令人难以看透,饶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他,也无法参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今最重要的是平复水患之忧!”他虽然很好奇她一个小丫头为何会有这般眼神,但当务之急还是那些天灾。 迟玉卿听到时明显愣了愣,她没设想他要说的事是这个。 不过,她很认同他的观点。 过来得太急,她都没有向平南王询问这件事的进展,但看样子并不简单,猜到他有话要说,她也就洗耳恭听了。 季庸知道平南王这么急着要让他恢复神智,便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选择相信迟玉卿是迫不得已,他只希望他这个选择是对的。 “那护城河下的确有一条地下通道,不过想要找到通道就必须得破解纳兰氏留下的阵法,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恰好就知道如何破阵,可我却不能就这么将破阵的方法告诉你。” 他是忧心百姓,也忧心永绥陷入风雨飘摇,但他也有自己要为之坚定守护的东西。 “所以,您想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我记得方才就已经同您说过了,我的立场是倒在平南王这一边的,如若您的条件太无理的话,我是不会帮你的。” 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因为他是自己外祖父便全盘信他。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在心中仔细考量一番,作出判断。 她或许不会出卖他,但也绝不会帮他。 她会这么回答,季庸一点也不意外,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愿意相信她。 他看了紧闭着的大门一眼,又看了看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迟玉卿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就连呼吸声也放缓了。 季庸没有说话,将他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娃娃交给了她,他们已经没有太多说话的时间了,有些话现在说也不适合。 迟玉卿欲言又止,但还是只将手里的娃娃攥得更紧了些。 在她转身出去之前,他对她说了一句话,但语气很轻,轻到完全听不清。迟玉卿便学着他开口的动作,将这句话的口型记了下来。 砰———— 她推开门,屋子里便传来了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平南王就在门外,见状便给了侍卫一个眼神,让他们进去查看情况了。 见她手里捏着一个娃娃,平南王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在她手里的娃娃上打转。 迟玉卿的面色很是平静,看不出一点慌张模样,她更是伸出手将娃娃放在双手上恭敬递了过去。 并解释道:“他把我认成了敬阳公主,所以将这个娃娃送给我了。王爷要仔细看看么?” 这个娃娃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是季庸手艺精湛,将小人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眼便能看出他刻的是当年的自己,也就是和他的“阿鸾”相爱着的“阿庸”。 248:真相到底是什么 - 知矜 - 知妗 平南王也就收回了视线,说道:“不必。既是他给你的,你收下便是。” 迟玉卿点了点头,便跟在平南王身后走着。 “你方才说心病还须心药医,那你可知道他的心病究竟是什么?”平南王抬头看了一眼平静的天空,话语中略有深意。 迟玉卿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平南王却眼含笑意的看了她一眼:“本王还以为,她同你说过。” 这个她,迟玉卿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敬阳公主。不过,她可不笨,平南王之所以会问出那句话,便是知道她不会说实话,她装作糊涂便能让平南王自己说出一些事,又何必太过清醒?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平南王的面色未变,也没打算跟她计较什么。 “其实关于当年之事,本王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若是想解开他的心结,你或许真能够做到。”平南王还以为季庸真的疯了。 “既是如此,王爷直言便是。”她想知道,敬阳公主究竟哪句话才是真的。 走了两步,许是累了,迟玉卿便扶着他老人家到了一个凉亭里坐下,听他讲述着几十年前敬阳公主的恩怨情仇。 “皇姐出生时天生异象,恰逢那年也是父皇即位的第一年,父皇心生欢喜便给她赐名为鸾,可见其中寓意。”这便是敬阳公主名字的由来了。 她自幼聪慧伶俐,当时的皇帝也的确非常喜欢她这个女儿。 皇帝说在她及笄之后,便给她找一个文武双全的男人做驸马,只是没想到,她在及笄之前,会先遇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便是季庸了。 要说以前的平南王,还不是如今这般运筹帷幄,他甚至还和季庸做过朋友。 季庸和她互生情愫,他这个做弟弟的又怎会看不出来? 虽说平南王也觉得季庸配不上自己皇姐,怎奈她心意便是如此,他以为以父皇对她的疼爱,他们二人一定会修成正果。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备受宠爱的她,在父皇眼中,也是可以利用的。 他当时并不知道他父皇将她嫁去小瀛洲的真正目的,作为弟弟,他当然是同情她的。 他也以为她会反抗,可她没有,乖乖听话就这样去和亲了,甚至抛下了季庸。 她嫁去了小瀛洲以后,季庸便一直失魂落魄的,还是他这个朋友点醒了他。 他告诉季庸,想要将她接回来,便不应该这样意志消沉下去,所幸他也听了。 渐渐的季庸便靠着自己的智慧成了父皇跟前的红人,连带着他也跟着获利了。 敬阳公主去了小瀛洲,他便一直在苦等她回来,就算所有人都劝阻他,他也坚信自己一定会等到她回来的一天。 后来,皇帝感念他的劳苦功高,想着给他一些补偿,便想着给他赐婚,可谁知,他宁愿被杀头也要抗旨,他直言自己除了敬阳公主以外,不愿再娶她人为妻。 他公然违抗圣意,皇帝自然气恼,可杀了他又舍不得,便贬了他的官,这才泄愤。 当然,他娶妻生子之事也不假,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心意,娶妻是敬阳公主的意思。 有一年,敬阳公主从小瀛洲回来了,他天真的以为他终于等到她了,可没想到他真正等来的却是敬阳公主无情的话语。 她告诉他,她已经爱上了纳兰九思,劝他趁早忘了自己。 季庸自是不甘心,可他爱她,她要回到他的身边,他便只能放手。 所以,他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娶妻生子,重新做回了季庸。 听到这里,迟玉卿却听得一头雾水,她分明记得敬阳公主告诉她,她从小瀛洲回来时,季庸已经娶妻生子了,可到了平南王这里,却是完全不同了。 见她皱眉一脸的疑惑,平南王笑了笑:“她想要拉拢你,又怎会不编些故事来哄骗你?” 平南王是老狐狸,又怎会看不出她在撒谎? 迟玉卿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她早该猜到瞒不过这老狐狸的。 “罢了,你好好听着便是,是真是假,本王相信你自会有判断。”平南王继续说道,她这个小丫头心眼多着呢。 迟玉卿悄悄吐了吐舌,听得更加认真了。 皇帝因为一些原因想要打下小瀛洲,便让敬阳公主从纳兰九思下手。 纳兰氏擅阵,想要攻下小瀛洲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皇帝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季庸。 他知道敬阳公主喜欢纳兰九思,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做这个钦差,怎奈皇命不可违,更何况皇帝是以家国大义的名义让他不得不应下。 就这样,他便奉命前往南边攻打小瀛洲。而当时与他同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平南王。 在路上时,他就同平南王直言了,说是自己不愿违背她的意愿,更不愿看着小瀛洲生灵涂炭。 只说自己是去见她一面,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的,若是不能,他宁愿自损也要保全她和她所在意的人。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待到他们去了小瀛洲以后,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和他所想的一样。 打下小瀛洲的是他和平南王,可正如后来世人所说,她敬阳公主功不可没。 传递消息给他们的是她,暗中部署兵力的是她,杀死纳兰九思的是她,就连她的两个孩子,也是她亲手了结的。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平南王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来。 她的手中沾满了鲜血,她活像一个疯子,也不是他记忆中的皇姐了。 时至今日,平南王还是没能忘记那残忍的一幕,每到深夜,他一闭上眼睛,那一幕便再次血淋淋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就算是从平南王嘴里说出的这件事,迟玉卿还是害怕得捂住了嘴,她实在难以置信。 如若真相真的是这样,那敬阳公主未免也太可怕了。 可一面她又很疑惑,之前敬阳公主同她说那一段往事的时候,和平南王如今所说相差甚大。 故事的真假或许尚待考证,但她相信一个人的情感不会骗人,敬阳公主那时候流露出的伤怀并不假。 249:小家伙 - 知矜 - 知妗 如今平南王和敬阳公主各执一词,她真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了,或许现在能告诉她答案的只有外祖父了。 她想到他给自己的那个娃娃,敛了敛眉。 平南王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 “不管你信不信,真相便是如此,季庸是为了给她留一个好名声,才将这些都揽到自己头上的,而她一觉醒来却当了真。” 的确,这听起来是很难让人相信,但平南王恰好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若不然他也不信。 当时,她手刃纳兰九思以后,便晕了过去,睡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可她醒来以后,便像是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季庸为了保护她,才站出来做了那血洗小瀛洲之的恶人,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信以为真了。 即便她是自己的皇姐,但平南王还是想为季庸鸣不平,可季庸却不让他多言,只说害怕她知道是她自己杀了纳兰九思和年幼的孩子会承受不住,比起被她憎恨,季庸更害怕她做傻事。 平南王到底还是不忍心,想到以前那个深明大义的她,他也只好默不作声了。 后来她是万人敬仰的敬阳公主,而他也有自己的家庭,那时候平南王便以为,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结束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不过只是开始。 就像世人口口相传的那样,在季庸的发妻离世以后,她便嫁给了他,两人相濡以沫度过了几年,最后不欢而散。 她的不仁不义让平南王都为之后怕,他将真相告诉她,她却不认,也是那时候平南王才惊觉,她有问题。 她和自己记忆中的皇姐完全就是两个人,不论是说话做事,还是眼神,都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知道季庸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那时候他已经找不到季庸人了,至此几十年里,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 季庸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没有办法寻到蛛丝马迹。 还是前一阵子,查大夏刺客时,平南王才知晓,原来季庸一直都是在她敬阳公主手中。 “王爷的意思是?”迟玉卿在意的是他说怀疑敬阳公主有问题那句话。 她先前给敬阳公主看过病,也是得出了一些结论的,只不过并没有声张罢了。 平南王愣了愣,这才摇头:“她的身份不假,可本王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他和敬阳公主是亲姐妹,她若不是真的敬阳公主,他早就看出来了。 可这也正是他所疑惑的点,她的身份没有假,但她身上也的确有太多的不对劲了。 迟玉卿稍稍迟疑了一下,又想到了敬阳公主的狠劲,这的确和平南王口中的温婉大气不一样。 “你现在该明白本王为何告诉你这些了吧?”见她发呆,平南王轻轻叹了一口气。 迟玉卿点头应道:“王爷,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并不能保证这个法子有用,我只能说尽量一试吧。” 之前季庸将她看成敬阳公主了,故而平南王想让她来解开季庸心里的结,至于别的,端看她信不信了。 季庸根本没痴,所以这个办法算无效了,只不过她当然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他。 平南王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了,不过她答应了当然是最好。 “如此甚好,此事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两天你便不用再回宫了。”将他治好才是重中之重。 迟玉卿却有些为难,她是怕皇帝有什么闪失,特别是敬阳公主进宫走这一遭。 平南王大手一挥,只说让她无须担忧,敬阳公主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他都这么说了,迟玉卿自是不好再推辞,加上她也在意这水患之事,能早些处理了当然是最好。 待迟延章那边处理好以后,平南王便进宫去了,在这王府,她也不好一直待在平南王的院子里。 迟姝知道她来了,直接就派人来请了。 平南王妃久居祠堂,平时也见不到人,便不用特意去向她老人家请安了。五年前平南王寿宴过后,这府中一直都是迟姝在主持大局了,因着这一层关系,迟玉卿在平南王府倒也并不拘束。 迟姝知道她的本事,互相问候了,便让她给自己瞧了身子。 “姑姑的身体好着呢,只不过近来有些操劳,多注意休息便是。”迟姝命好,小姑父除了有些小心思以外,便没什么别的坏处,也不喜欢滥情,没人给她添堵她自是没有什么好忧虑的。 她这么一说,迟姝便安心多了。 姑侄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下人才进来通报说沈敏君和弟弟沈元颂来了。 知道她们俩之前闹过不愉快,但作为母亲,迟姝当然是希望沈敏君能和迟玉卿重归于好,毕竟没什么坏处。 沈敏君不愿意来,她便让下人再三去请,好在她来了。 迟姝终于松了一口气:“快请小姐和少爷进来!” 下人颔首,忙出去带人进来了。 迟玉卿对沈敏君没有恨,但也不感兴趣,反而是对这个表弟有些兴趣。 她还是五年前才见过他,当时他还是个小娃娃,不知道现在还好不好玩。 想着,她的思绪也远了,再回过神时,姐弟二人已经进来了。 迟玉卿一抬眼,便看到了一脸不情愿的沈敏君,还有她身侧明明很好奇,却还要佯装正经的小家伙。 她对着沈敏君微微一笑,再略过她,看向了一旁的沈元颂。 小家伙如今也才十一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里分明满是好奇,却因为礼数的约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张望,他人小鬼大的模样,倒是有些好玩。 见三人大眼瞪小眼,迟姝赶忙咳嗽了两声来示意自己两个孩子。 沈敏君再不满意,也只好拉着弟弟不情不愿的给她这个表姐见礼。 迟玉卿看着她笑道:“敏君妹妹客气了。” 说完,她又同靠在沈敏君身旁的沈元颂招了招手:“小元颂,过来让表姐好好瞧瞧,许久不见,你好像瘦了很多。” 她记忆中的沈元颂是个小胖墩,走起路来身上的肉都要抖来抖去的,如今一看却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250:木偶娃娃的玄机 - 知矜 - 知妗 沈元颂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姐姐,又看了看迟姝,直到迟姝笑着同他点头,他才过来。 “臭小子,你不是之前还跟娘说,你很久没有见到卿卿姐姐了吗,怎么这会儿人就在你面前,你反倒是安静了?”迟姝失笑道。 沈元颂还是很羞涩,不过还是乖乖叫了人。 说起来,迟姝这个当娘的,和自个儿儿子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 沈自瑜只有一妻一妾,但只有妻子迟姝为他育有一双儿女,所以平南王对沈自瑜这唯一的一个儿子很是重视。 关于他的教养问题,那都是由平南王亲自把关,他平时都在书院埋头读书,只有等到平南王点头时,他才有机会回来探望家人。 前世她投靠了敬阳公主,自是和他们断了联系,关于这个弟弟的事,她倒是没听过几句。 回过神来,她便翻了翻腰间的荷包,也没什么稀罕玩意儿可以送的,只有两颗琥珀珠子。 想了一下,她还是将两颗珠子拿出来送给了他。 “卿卿姐姐,这是什么?”沈元颂拿到琥珀珠子时一脸的好奇,他身为平南王府的小少爷,什么稀罕东西没有见过,可这玩意儿他先前的确没有见过,看着像是琉璃盏做的,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这个是琥珀,你看里面是不是有一只小虫子?” 听到里面是虫子,小家伙吓得将两颗珠子甩了出去,好在迟玉卿眼疾手快接住了。 “放心吧,它被困在这里面了,不会咬你的。”迟玉卿失笑,又递了过去。 沈元颂怯生生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敢伸手去接,见小虫子真的不会动,小家伙这才放心。 迟玉卿见他有兴趣,也松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了琥珀的由来。 这两颗琥珀是她在太医署那儿拿的,像这样的琥珀很是稀有,要不是她软磨硬泡,张太医也不会松口。 她本来是要拿去做药引的,不过眼下拿来哄这小家伙开心也不错。 “不过就是虫子尸体罢了,就会糊弄小孩子!”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氛围很是和谐,偏生沈敏君要出来打岔,她的语气听起来也是酸酸的。 迟姝也看了她一眼。 迟玉卿还没说话,小家伙却反驳了她:“卿卿姐姐说了,这是琥珀!” 他很喜欢这两颗琥珀珠子,也很喜欢迟玉卿。 见自己的弟弟跟自己作对,沈敏君别提有多气愤了,不过她也知道小家伙的地位,她只是愤愤瞪了小家伙一眼。 “这两颗珠子小元颂喜欢,不过不出几日敏君妹妹便该及笄了,待你及笄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可好?” 迟玉卿到底是比沈敏君这个小丫头多活了好几年的,她怎么会看出去沈敏君的心思? 她同元颂解释琥珀的由来时,她们母子也是听着的,连迟姝都知道琥珀的珍贵,自诩聪明的沈敏君又怎会不明白? 无非就是看她为了哄元颂高兴,便将两颗珠子都给了他,一向骄傲的沈敏君当然不能忍受。 沈敏君却不领她的情:“谁稀罕你的东西!” 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凭迟姝怎么喊,她都没有停留。 拿她没办法,迟姝只是让下人去看着她了,便没有在理。 怕小元颂有样学样,迟姝便让下人将他也送了回去,只余下她们姑侄二人说话。 “敏君被我们给宠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说这话时,迟姝也很无奈。 迟玉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小姑迟姝认真道:“姑姑,我只是她的表姐,她的性子如何自然与我无关,不过您和姑父却不能置身事外。” 这些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迟玉卿来说,只是她和沈敏君也打过几回交道了,诚如迟姝所言,她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 不过,沈敏君似乎并不喜欢这样,可以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他们做父母的脱不了干系。 从沈敏君和方慧茹做朋友便能看出来,沈敏君的本性并不坏。 她之所以会多嘴,完全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若是沈敏君再给她使绊子,她还得费心去解决,还不如现在就将这些结给解开。 “你的意思是?”迟姝有些迷茫,不知道或者不懂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迟玉卿却摇了摇头,应道:“姑姑不妨好好同敏君妹妹说说话,问问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她说再多,也不如沈敏君自己吐露心声。更何况,她也不想引起沈敏君误会,不然到时候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就更难了。 迟姝似懂非懂,迟玉卿却没有再说更多了。 得知迟玉卿要在王府住上几日,迟姝便去给她安排好了住所,就在平南王的旁边。 将琐事都安排妥当以后,迟玉卿才闲下来看外祖父给她的那个娃娃。 她本想直接去问季庸的,可她又想到这里是平南王府,关于季庸,平南王定是派人严加看守,她若是去了,不就是告诉平南王季庸有问题了吗? 她将小木偶摆在桌上,仔细观察着。 可她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不可能呀?”迟玉卿可不信,季庸会给她一个没用的娃娃。 她又突然想起外祖父是一个擅工的人,这娃娃身上定是藏着东西,便重新拿起了娃娃,在娃娃的身上寻找着可疑之处。 “二小姐,王爷回来了。”她正认真搜寻,就听见小月在外面喊她了。 迟玉卿皱了皱眉,平南王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呢。 想着,她也没有将娃娃放下,只是应了一声:“你且等着,我马上就好。”小月也是平南王的人,她在做什么,自是不能让小月知道。 说罢,她便在娃娃的腰间摸到了玄机。 那木偶娃娃腰间的腰带竟然是可以转动的,她顺着方向转动了两圈,小人便开裂一分为二了。 她没想到这木刻小人竟是空心的,里面正好就藏着一封折好的信,迟玉卿掩住惊讶的嘴,将信给取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现在就打开看,而是仔细收好了,将小人又恢复原貌后,她才打开门随着小月去见了平南王。 251:傅淮宴受伤了 - 知矜 - 知妗 待她过去时,发现父亲迟延章也在。 看来还是和那水患有关,她一猜便知。平南王和季庸都告诉她,那护城河底下有一条地下通道,连接怀梁和景阳之间的山川。 不过,要找到那条通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还不知道季庸是让她答应什么样的条件便前来了。 面对平南王她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纵使她再紧张,此时也是做从容状,一眼看上去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同平南王见了礼,她才得空和父亲过了过眼神,知道父亲担忧,她便同他笑了笑,使他放心。 比起自己,她倒是更关心皇帝的情况。 听说敬阳公主在宫中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想着,她也问了出口。 平南王并没有及时回答她,而是在桌上铺了一层宣纸,写了几个字这才抬头看她。 “你倒是有心。放心吧,陛下无碍。”也不枉皇帝那般信任她,平南王倒是又高看了她一眼。 闻言,迟玉卿这才放心,她还真怕敬阳公主闹这一出会让她和张太医的努力功亏一篑,若真如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收场了。 “不过,本王更好奇季庸给你的娃娃上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她刚松了一口气,平南王便是话锋一转。 迟玉卿心中咯噔一下,那根细弦顿时又紧绷了起来,她都不敢抬眼去看平南王脸上的神色了。 迟延章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他被平南王喊来,他也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离女儿最近,虽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但知女莫若父,她虽然没有吱声,但他也能猜到不对的地方。 想着,他便出了声:“娃娃?那是什么?”说起娃娃,他也是有几分印象的,季庸是他亲自接到的,想来平南王所说便是他捏在手里不离手的那个娃娃了。 但平南王说那个娃娃季庸给了女儿,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但他此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至于别的,他不敢去猜。 迟玉卿愣了一下,听到父亲提醒,她才从袖中将木偶娃娃给掏了出来。 “王爷若是对这娃娃有兴趣的话,将这娃娃拿去便是。至于王爷方才说这娃娃上藏着秘密,恕民女愚钝,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只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将娃娃双手托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反正她已经将里面的信取出来了。 同时,她也在赌,赌平南王是故意诈她的。 平南王面无表情,从她手中接过了木偶娃娃看了又看,又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才作罢。 见她脸上并没有慌张失措,平南王才咳嗽了两声打破了这份严肃的气氛。 “拿回去吧。本王一向谨慎,没吓到你吧?”平南王又换回了慈祥模样。 没吓到?迟玉卿后背险些被冷汗浸湿,幸好是她胆子大,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她只得勉强摇了摇头。 她的表现,迟延章看在眼里,她能骗得了平南王,却瞒不过他这个父亲。 不过他自然是不可能揭穿她的。 迟玉卿乖乖将娃娃拿了回去,便侯在一旁,任由平南王打量了几眼后,得到允许后她才出去。 他们接下来要谈的话,她就听不得了。 季庸的“病”不是一下便能治好的,但在平南王府,没有平南王的允许,她是见不到季庸的。 这王府到处都是平南王的眼线,她不好去看那封信,左右无事她突然想起该去给老侯爷扎针了,向平南王请示过后,平南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派了人送她前去武安侯府了。 她没有提前告知要上门施针,武安侯府却是紧闭着大门,好在遇上了回府的傅淮宴,傅淮宴便领着她进了侯府。 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奔波劳累了好几日,恰好她也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你这是出了一趟远门?”他比自己高大半个头,她看他时,还得微微上扬才行。 许久不见,他好像又成长了许多,和记忆中的他又重合了一些,看着没有纨绔模样,倒是越发的稳重了。 大概是风吹日晒,使得他看起来颇有些憔悴。 见她一眼便看出来了,傅淮宴倒也没有否认。 他点了点头:“你的眼力不错。” 这也是为何他侯府大门紧闭的缘故,只因他不在这府上。 迟玉卿有些好奇,他是去了何处,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却没有仔细问他。 只不过,他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跟着他时,便发现他耷拉着左臂有些怪异。 不疑有他,她试探性的轻轻拍了拍,他果然疼得龇牙咧嘴。 “你受伤了!”她方才只顾着和他说话,现在才发现。 他觉得自己的模样太过丢脸,便不敢正眼去看她,慌忙别过了脸,还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出来。 “无碍,你不必如此惊慌……”他在回来的路上受到了伏击,因此受了伤。他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她的反应,让他不知为何突然就脸红了。 迟玉卿见他额间冷汗都渗出来了,便知道他受的伤不轻了。 “你跟我还嘴硬什么?”她睨了他一眼,意思是她是大夫,他就是不说实话,她也能看出来。 但傅淮宴却将这话听岔了,一时间都忘了胳膊的伤,反而走了神。 待到他回过神来,迟玉卿已经扶着他往他的院子里走了。 “等一下,你还是先去替祖父施针吧,我让傅开帮我处理处理了就是。”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要去他的院子,于理不合,毁她人清誉这种事,他傅淮宴做不来。 迟玉卿却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他这伤比较紧急。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口怎么样了,她当然不放心。 “施针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先看看你的伤势吧。” “可是……” “还愣着干嘛?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废话这么多?”迟玉卿有些无奈,事关自己的身体,他反倒是扭捏起来了。 想着,在她印象中,这人的确话少,不成想他还有这般啰嗦的一面。 252:包扎 - 知矜 - 知妗 扭捏了一下,他也拗不过她,便没有再多言,再着这回傅开随行左右,受的伤可不比他轻。 迟玉卿本想检查一下傅开的伤势的,不过那小子不肯,非要问她求了药便退下了。 敞亮的屋子里只余下她和傅淮宴,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方才为何百般推拒了。 两人默默无言,沉默了半晌,迟玉卿才略显窘迫的出了声:“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无奈,她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该这时候不管不顾了。 只是,他的伤在胳膊上,他又穿的是便衣劲装,要想看清伤势如何,只得做一些牺牲了。 她分明是一本正经,他却红了脸,看着她认真的面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怕他误会,她又补了一句:“把左臂露出来就好。”不用全脱光,她可不喜欢吃人豆腐。 傅淮宴愣了半天,才红着脸解开了衣服,将左边肩膀裸露在外。 迟玉卿可没功夫去看别的,她看到他胳膊上缠着血色的布条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还以为他伤得并不重,哪成想,只是他装得太好了。 他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但包扎得很潦草,一看便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及。 布条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就连里衣那一层都被鲜血染红了。 只是,大概有些时间没有换过药了,已经没有鲜血往外渗了,所以她方才没有闻到血腥味。 她看到伤势严重,也没有功夫扭捏了,立马就进入了状态。 她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她一边问,一边拆着给他包扎的布条。 “两日前。”不疑有他,他并没有隐瞒她。 迟玉卿眉头紧锁,看来情况比她想得更糟糕。 她只得加快速度拆布条,不过在最后一层时,布条与皮肉粘连在一起了。 隐隐还有脓水渗出,看来伤口已经在恶化了。 她抬头一看,他已经冷汗直流了,不过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 她突然就有些下不去手了,不过想到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得狠下心来。 “你再忍一忍,我尽量快一点。” 傅淮宴点了点头,咬着牙坚持着。 他刚受伤时都没有这么痛,这会儿在她面前,他反倒是觉得疼得有些受不了了。 迟玉卿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的将布条慢慢的与他的皮肉分离。 “还好,伤口不算太深。”看清他的伤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看伤口的模样,他应该是中了刀伤,伤口不深,但距离很长。 而且,他这伤口处理不当明显恶化了,得亏他今日赶回来了,若是再耽搁两日,他这条胳膊便改留下病根了。 让下人送了热水和伤药,她亲自给他清洗了一遍伤口才开始为他重新包扎。 他将手搭在桌上,迟玉卿给他包扎是,正好又看到了他手背上留下的疤痕。 他完美无瑕的手上多了一道疤痕,看上去很是不和谐。 察觉到她在看那个疤痕,他下意识的便想将手收回去,结果这一动,便殃及到了伤口,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对不起啊,我以为我那些药管用的……”她看着那个极其碍眼的疤,不免有些内疚。 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她也太自信了,他没有言说此事,她便没有观察到。 傅淮宴的目光闪了闪,支支吾吾应道:“不碍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才不会说,这疤是他故意留下的。 就算没有她给的药,只要他想,便不会留下疤痕。 处理了别的地方,他特意留了这一处,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不想全部消除完。 只是,被她发现,他突然就不由自主的慌张了起来。 迟玉卿想了想,她给季无渊治伤疤的药还有,待过两日给他送些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他自己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认真给她包扎了起来。 她低着头,虽然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但两人之间也不过半尺,除了自己母亲和妹妹,他还从未靠一个女孩子这么近过。 他都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仿若在擂鼓,他生怕她会听见,可她却只是低头在给自己包扎。 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失望。 “谢谢你啊。”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便成了谢意,也唯有一声谢谢,他才能说得出口。 至于别的,他尚且还看不清。 迟玉卿耸了耸肩,道:“我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说这些。” 她交朋友向来如此,说谢谢便见外了。 “也是。”傅淮宴将她这句话记下,点了点头。 待她将伤口包扎好以后,两人才一起前往老侯爷那里。 傅淮宴回来了,侯府的大门这才重新打开。 知道他受了伤,傅明依和傅夫人都心急,两人刚出门,便撞上了还来不及等到下人通报的母女二人。 见迟玉卿也在,傅明依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 傅夫人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不待傅明依多嘴,她便凑了上来,拉着傅淮宴左看右看。 拉扯之间不小心碰到傅淮宴伤口了,还没有发觉,偏生傅淮宴这个闷葫芦也不说一声,就硬忍着。 迟玉卿扶额,忍不住指了指他的伤口处开口道:“夫人,他伤在这里……”这样拉拉扯扯的,她还真怕他的伤口会再次裂开。 她一说,傅夫人这才松手,不过她又非要拉着傅淮宴的手说着查看伤势的蠢话。 没有任由她纠缠下去,傅淮宴冷着脸忍痛将她的手拂开了。 “母亲,儿子还要去见祖父,有什么事容后再说吧。” 说完,也不管傅夫人神色如何,他便同妹妹傅明依过了过眼神,随后就带着迟玉卿从她们面前走过了。 有傅明依拉着她,她也只有看着他们离开了。 “方才那姑娘是何人?你可识得?”看着他们的背影,傅夫人忍不住询问身旁的女儿。 傅夫人此前没有见过迟玉卿,但她不妨碍她觉得迟玉卿眼熟。 儿子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子,这可是一桩罕见事。 253:借他的势,谣言 - 知矜 - 知妗 她倒是觉得有些眼熟,不过她实在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了。 “认识啊,她是迟家的姐姐。”傅明依并没有多想,老实交代了。 听到迟玉卿的身份后,傅夫人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随后便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 “可惜什么?”傅明依不解其意。 傅夫人摇头道:“没什么,你哥哥心中对我有怨气,我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傅明依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随她一起离开了。 …… 与此同时,相国寺也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雨停以后,相国寺还愿的香客也多了起来。 众多贵夫人中,常年沐裕香堂的三王妃赫然在其首。 祈愿水患早日退散是首要,但她所求还有另一件事。 她想为她早夭的孩儿祈福,也算是沾沾骤雨初晴的祥瑞之气。 但偏生她点的香烛怎样都燃不起来,众多夫人也是觉得奇怪,吓得三王妃泪流满面,以为自己儿子在地下没有得到安宁。 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老和尚,他告诉三王妃,她的诚心不假,可她所念之人尚在人世,这香烛自是不灵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了。 老和尚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地面上的水指点她,她要找的人与这水有关。 至于别的,便只字未提了。 待三王妃想找他问个明白时,他却不见了踪影,一问寺里的小和尚,他们却都说不知道有老和尚这个人。 就连方丈也只说此乃三王妃的缘法,不肯透露更多。 一时间,与三王妃同行的夫人便将那老和尚奉作神明,将此事口口相传了下去。 甚至传言愈演愈烈,都说三王的儿子是天神下凡拯救黎民众生的,这场大雨便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得以停止的。 这个“亲眼所见”的谣言很快便盖过了二皇子亲自出面安抚灾民的风头,已经有不少人自发帮三王寻找儿子了。 至于大皇子一党,更不值一提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沈元祺万万没想到,竟有人胆大妄为来借他的势。 他做了那么多,竟是不抵一个可笑的谣言更令人信服,他自是不甘心。 更重要的是,那算计他的人,让他无法接受。 “啪——” 沈元祺将侍卫收集来的证据扣在桌上,从他下手的力度便能看出来他究竟有错气愤了。 “殿下,可是查出了什么?”一旁的徐丞相还没看到证据,便是不解他究竟为何这么生气。 气归气,沈元祺很快便回神过来,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将那些证据拿给了徐丞相看。 徐丞相看完才知道,他是因何而怒。很多人都在查那三王爷之子究竟是何人,他们也不例外。 顺藤摸瓜,还真让他们查清了此事,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有些时日的季无渊。 徐丞相捏着搜集来的证据,目光深邃:“殿下,只怕那季无渊身后之人不一般啊!” 知道这人是季无渊以后,他们便确定了,这什么天神降世的说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了。 还有,他们这么容易就查清了身世之谜,便是最大的不对劲。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身后之人的势力非同一般,若不然也不可能让相国寺为其圆谎了,怕只怕这人他们惹不起。 沈元祺目光阴狠,盯着那证据仿佛要将其看穿。 “不管是什么人在帮他,胆敢算计到本殿下头上,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沈元祺可不怕那些躲在阴暗里的牛鬼蛇神,挡了他的路,他便无论如何都要将其铲平! 徐丞相想说什么,见他如此,又没有说出口。 只是提醒道:“殿下,如今的情况对我们而言是不利的,接下来我们得小心一些了,切莫再让人钻了空子。” 在徐丞相看来,他们的赢面还是大的,毕竟只要平南王不在从中作梗,那便无人能与他们竞争了。 如今这场雨已经停了,与其是想着如何报复回去,不如好好谋划接下来的打算。 闻言,沈元祺终于是没有再纠结此事了。 他看向徐丞相,神秘一笑:“舅舅放心,这雨停了,与我们而言可没什么不好的。” 徐丞相很快便会意了,两人相视一笑,对于接下来有什么样的谋划心照不宣。 …… 两人过去时,老管家告诉他们,老侯爷已经等他们多时了。 傅淮宴是带着伤回来的,他知道自家老爷子的脾气,怕被奚落,大气都不敢出。 屋内,老爷子也的确是正襟危坐在主位,等着他们进来。 不过见他们二人是并肩进来的,老侯爷顿时便喜笑颜开了。 两人齐声见礼,有了迟玉卿在,老侯爷的目光自然都在她身上,还顾不上数落他这个不成气候的孙儿,傅淮宴倒也乐得清静。 时隔半月有余,迟玉卿见老侯爷的精气神明显好了一些,也是松了一口气。 老侯爷虽然还走动不了,不过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一点不能动弹,至少不用躺在床上看人了。 她照例还是先给老爷子检查了腿,就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他的腿也好多了。 原本大块的红肿也是消了许多,到老侯爷这个年纪了,就还算恢复得不错了。 老侯爷年纪大了,她可不敢像对待傅淮宴那样直接上手,只是轻声问道:“傅爷爷,您的腿现在还疼吗?” 老侯爷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这雨停了,老夫这腿如今就好多了。”当然,这肯定是归功于她的功劳。 老侯爷明显感觉到,他的腿已经有好转了,不过他也不奢求能够根治,只要能少些痛苦他便知足了。 这样,他便还能再撑一些时日。 “那便好。”迟玉卿也笑着拿出了银针,准备再次施针。 自从张太医知道给老侯爷施针的人是她以后,便将这套银针送给了她,说是当作见面礼。 礼物贵重迟玉卿当然不敢收,不过张太医也是个性情中人,非要让她收下,还说是这银针只有她才配得起,她拗不过张太医只好将其收下。 至此,她便如同师父一样,针不离手了。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254:被套路了 - 知矜 - 知妗 她在一边施针,这爷孙俩也没闲着,傅淮宴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来老爷子这里,不过他老人家自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傅淮宴也有些疑惑的地方对于这次远行。 “祖父,那刺客想要的是我这条命!”这正是他的疑惑之处。 因为水患当前,他远行之事也没几个人关注,就算是对他武安侯府有什么想法,也该在意的是他此次远行所行之事,而非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而且他是在回城的路上被埋伏的,事后那些人也没有在意他带回来的东西便能证明这一点。 傅淮宴的意思是,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蹊跷,或许那刺客便是他们的仇家派来的,幸好他早就做了预防,不然今日回来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听到他的疑惑,老侯爷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却没有接他的话。 稍稍顿了一会儿,才回应他:“此事你便不用管了,我自会让人去查,你只管好好养伤便是。” 傅淮宴有些不高兴,他还想自己查清楚报仇的,可老爷子不让他插手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迟玉卿将爷孙俩的神色尽收眼底,傅淮宴没看清楚,她可是看得真切。 看来老侯爷已经查到了什么,只不过不便对他说起罢了。 她看出了老侯爷的不对劲,也只是自己心知肚明,默默的捻着银针,装作局外人。 不过老侯爷却没打算放过她,在她收针时,问道:“丫头,你听了这么多,难道就不好奇我让他去了何处,又做了些什么?”老侯爷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迟玉卿脸上的笑容却戛然而止,她倒是忘了,这老侯爷也是头老狐狸,老爷子这是在等着她呢。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淮宴,傅淮宴却是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她只得苦笑道:“只怕不管我好不好奇,傅爷爷都没打算瞒着我吧?” 她早该知道的,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墙角听,以老侯爷的谨慎程度,怎么会当着她的面言说重要的事? 她这是入了这老家伙的套了。不过目前看来,老侯爷应该只是想利用她,她且听听看也无妨。 当然,她没猜错,老侯爷用眼神对她表示了赞许。 他们既是要说,她便洗耳恭听,将银针收好以后,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以为老侯爷要说傅淮宴远行之事,可没想到他第一句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猜你还没有看你外祖父交给你的东西,是吗?”老侯爷还是笑着,但迟玉卿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面对老侯爷轻描淡写的询问,她直接哑然无声。 他或许知道外祖父在平南王手中,可他为何又会知道他没有疯,还给了她东西? 她的心已经慌乱了,可她此时还是要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一面装傻回应道:“傅爷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外祖父那封信就在她身上,她现在格外的紧张,老侯爷审视的打量使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傅淮宴看了她一眼,同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有所隐瞒。 可迟玉卿却觉得此事非比寻常,她还是咬紧牙关没有承认。 “丫头,你可知道,那东西原本就是你祖父要经你之手来交给我的?”老侯爷也没有同她说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这下迟玉卿更加震惊了,她可不知道,这两人以前有什么样的交集。 只是,她的疑惑与不解,全让他这句话给堵住了。 她也只是突然记起要来给老侯爷施针,但好像还真的来对地方了? 见她一脸的茫然,老侯爷只说东西在她手中,让她自行验证便是。 是或不是,自会有分晓。 迟玉卿当然还是迟疑的,她捏着藏在袖中的信思考了半天,才做出了决定,她想赌一把。 她将信当着爷孙俩的面拿了出来,再将上面的内容大概看了一遍。 看完以后,她的神色莫测。 “所以傅爷爷早就知道护城河下的玄机所在?”季庸告诉过她,只要将阵法解除,深埋于群山下的通道置自然会显现出来,这水患也就解决了。 她看完了信,就像老侯爷所说的那样,她的外祖父季庸的确是想让她做两人之间的传话筒。 但有一点让迟玉卿不明白,也有些气闷。 那就是老侯爷明明知道关键所在,但他却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若他早一些站出来,或许也不至于让怀梁陷入如此大难之中。 她也明白这其中或许有隐情,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就是觉得不应该。 至少身为国之栋梁的侯爷不应该如此。 见她目光认真严肃,老侯爷便知道她有所误会了。 他点了点头,无奈道:“我知道又怎样?如你所见,我也无可奈何。”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完全知道,直到平南王将季庸换回来,他才明白过来。 就算退一步来说,他知道是一回事,可能否破阵又是另一回事,就算他有办法,可他也不能这么贸然将其秘密公之于众,这是他的坚持。 他也不是毫无作为,而是他在等,等着平南王能找到办法,等着平南王将季庸从敬阳公主手里换回来。 只有与季庸做下一笔交易,他才能出面。 他的目光并不像是在骗人,迟玉卿也在犹豫究竟要不要信他。 正在迟疑时,傅淮宴却看向了她,同她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就像你当初同我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目的都一样,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当时信了她,他只希望她这次也能信他一次。不管他们现在做了什么,可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永绥。 迟玉卿看着他的眼睛,到底还是选择了信他。 毕竟,相信他是她自己一开始的选择,她相信他不会骗她。 “丫头,你既是选择相信我,那我也能向你保证,三日内便能解决了这水患,只要你肯帮忙。” 季庸现在人在平南王手里,他当然是没有办法从平南王手里把人抢过来,但有她从中周旋也尚可。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255:纳兰氏后人 - 知矜 - 知妗 他们爷孙俩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此时便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在傅淮宴看向她时,她其实便已经做好了决定了。 重活这一世她才明白,对于前世之事她其实知之甚少,有很多事都与她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不管是敬阳公主也好,亦或是她念之不忘的那个人,亦真亦假,压根就说不清楚。 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可以信任傅淮宴。她总觉得她的重生或许和傅淮宴有着莫大的关系,她还清楚的记得,他临死前说过一句话,这是她到现在都解不开的迷惑。 但她也知道,如果连傅淮宴都不能相信,那她或许早就死了,也不可能有今天。 所以,既然有这么多的谜团,那她便一个个的解开。 她唇角轻扬,微微笑道:“傅爷爷能将我当作自己人,自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还是有两个问题想问问傅爷爷,不知傅爷爷可否解答一二?” 要她帮忙,可以。就算为了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她也没有道理置身事外。 只是,她不想要稀里糊涂的被他们所利用。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老侯爷大有知无不言之意,他坐得端正,神色更加严肃。 迟玉卿看了他们爷孙二人一眼,这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他此次远行是去了哪里,又是为了什么,陛下又是否知情?” 他武安侯与平南王都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但她猜不透平南王的心思,看来现在就连老侯爷她也看不明白了。 她问完以后,老侯爷果然迟疑了,从他们爷孙二人的神色便可以看出,这其中没她想得那么简单,她心里便有数了。 “倒是我小瞧你这丫头了,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你外祖父的事,不过既然你都答应要帮忙了,我也没理由瞒着你。” 她本来都以为老侯爷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了,却没想到老侯爷这么爽快,他老人家说完便看了傅淮宴一眼,示意他来言说此事。 傅淮宴微微抿嘴,稍稍想了一下,才看着她严肃说道:“我此次其实是去景阳跑了一趟,你之前问祖父是不是早就知道解决水患的法子,其实严格来说的话也不算很早。” 这个秘密是季家人为之守护的,而他们一介外人之所以会知道,自然不可能是偶然的原因。 说到这里,傅淮宴便突然停住了,他缓缓看向老侯爷,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直到老侯爷同他点了点头,他才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相信你的第二个问题一定是想问,我祖父与你祖父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关系,对吧?” 这下轮到迟玉卿震惊了,居然被他猜到了。 她的确是想问这两个问题,不过若要她现在猜的话,那她想这两个问题应该是有联系的,或者说因果。 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他说话。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傅家的祖籍其实是在宁州。但你不知道的是,傅姓其实是封赏。”傅淮宴的神色一直很凝重。 迟玉卿下首先便在脑海里回想了一圈,从沈氏当权开始,可没有哪一代的亲王被重新赐过姓。 如果不是沈氏江山的封赏,那便是…… 想到这个可能,迟玉卿除了震惊便只剩下震惊了。 傅淮宴知道她想到了,便同她点了点头。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原本是姓纳兰。” 不过他们这个纳兰和纳兰皇室并没有直系关系,到了他祖父这里,骨子里早已没有多少纳兰氏的血了,更何况早已经改朝换代了,他们现在是傅姓。 纳兰氏覆灭是大势所趋,如若没有当年的策反,也是走不长久的。 纳兰皇室不清楚,但他们这些早已经淡了血脉的旁系却是清清楚楚,当沈氏打下半壁江山以后,原本动荡的天下终于太平了便是最好的印证。 傅家先祖当初其实也不厚道,在纳兰氏需要帮助的时候并没有选择伸出援手,而是投靠了沈氏的阵营,所以谁也没有想到,傅家竟然还是纳兰氏的后代。 纳兰皇室的余党在小瀛洲覆灭了,他们也没有想过为纳兰皇室复仇这种戏码,能做的也只有私底下给他们祭一碗酒,再燃一炷香以慰他们的亡灵。 再说武安侯与季庸的交情,其实他们二人根本就不熟。 还是在几十年前,季庸失踪之前他给老侯爷传过一封信。 信上道出了他们的身份,还道出了他们纳兰氏的秘密。 至于是什么样的秘密,傅淮宴便没有明说了。 所以老侯爷也是在平南王找到季庸后才反应过来,那水下的秘密可解水患之忧,但其实季庸之前告诉他们的事,是与水患无关的。 “小丫头,知道太多秘密是很危险的,你确定你还要听下去?”老侯爷捻着胡须笑着看向她。 胃口被吊起来, 却突然戛然而止了,迟玉卿当然好奇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她也笑着回应道:“端看傅爷爷还愿不愿意如实相告了。” 反正她都听了这么多了,话只听一半可没意思。她想着只要老侯爷不对她动杀心,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想打她这条小命的主意。 老侯爷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会得寸进尺!告诉你可以,不过不是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言外之意,该她办事了。 她想听完这个故事,也是得付出代价的,她懂。 迟玉卿当即便嬉笑道:“傅爷爷说得是,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一时间知道了这么重要的秘密,足够她好好的消化一下了。 平南王府的下人就在外面等着,她也不好再耽搁下去,老侯爷另外给了她一封信,便让傅淮宴送她出去了。 迟玉卿拿着信,总觉得有些烫手,不过这是她自己亲口答应的事,再烫手也得仔细拿好了。 傅淮宴亲自将她送到府外,此事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幕看他,他逆着光,但不知为何,她却能看清他那张脸和他脸上的神情。 真挚,坚定。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同他挥了两下,他便没有来由的笑了起来。 少年的笑容最是动人,以至于马车走远了,她都未能回过神来。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新更新速度最快。 256:传递消息 - 知矜 - 知妗 将她送走了,傅淮宴便回去复命了。 傅淮宴将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从怀中掏出递给了老侯爷,一边说道:“祖父,孙儿已仔细查过,景阳并没有发现入口,看来那入口还是在这怀梁之中,看样子应该就是在那河底下了!” 没错,傅淮宴此行确是去了景阳,也和水患之事有着一定的关系,但他主要是去查龙脉入口的。 当年季庸把纳兰氏龙脉这个秘密告诉了老侯爷,但他并未言明龙脉所处位置,而是打了个哑谜,让老侯爷自己参悟。 老侯爷也知道皇家的人在纳兰氏龙脉,他自己就是纳兰氏后人,自然不敢有所动作。季庸消失以后,他也没有再找过龙脉,就当从来没有这件事发生过了。 也正是因为这场水患,让他悟了出来,这才确定了龙脉的大致方位。 他猜到平南王到时候也一定会查出来,所以他想在他们之前,将龙脉找到。他虽然没有谋逆之心,但有些东西并没有存在这世上的必要,就算是以纳兰氏最后的血脉将其毁灭也罢。 如若是平南王先他一步的话,他便是有两张嘴也说不清了。 怀梁有平南王在,他也只有让傅淮宴去景阳跑一趟,他以为会有线索,没想到却是无功而返,还险些惹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老侯爷点了点头,回应道:“且先不必着急,再等等看吧。” 到了现在,他们能指望的唯有迟玉卿了,除了她,也再无别的退路了。 傅淮宴没有说什么,老侯爷反倒是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那丫头信不信得过。” 人心是最难测的,饶是他武安侯,也不敢轻信于人,方才信誓旦旦是一回事,回过头来担忧却是免不了。 傅淮宴听到了,下意识便开了口:“祖父,她既然答应了帮我们,就一定不会食言的,我信她!”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想也没想便说出了口。 老侯爷抬眼望了他一眼,眼神略带古怪。 “你什么时候和那丫头关系这么好了?”以至于这么快就出声维护了。 对于他的反应,老侯爷当然没有意见,甚至还挺高兴,但他老人家自然也不会让他看出来。 傅淮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激动过头了,他脸一红,却还是反驳道:“我只是觉得她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再说了,她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她光明正大为平南王做事,却也很讲义气。 听着他略显蹩脚的说辞,老侯爷笑了笑却并没有戳穿他的心思。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毕竟是伤了手,老侯爷也心疼他。 傅淮宴还想问有关刺杀他的刺客之事,他知道老侯爷是在隐瞒什么,但老侯爷都下了逐客令了,他当然只有先离开的份了。 果然,待他走了以后,忠伯才带着一个人去见了老侯爷。 …… 迟玉卿回去以后,平南王也只是过问了两句老侯爷的近况便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天色已晚,直接让丫鬟送她回去休息了,然而宫女小月却在她的房门外守了一夜。 有关三王之子的流言,迟玉卿还是第二天才听到的。 她也不傻,她之前就查到了季无渊的“身世”,她当然不会轻信这样荒唐的流言,只不过从平南王的反应来看,他这个身份似乎是要坐实了。 既是平南王都点头的事,她也没功夫再去深究了,反正季无渊能够重见光明,也是她所期望的。 比起别人告诉她,她更想要从他嘴里听到真话。 今日有个好天气,但积水仍是未能退却。 她装模作样关上房门在里面研究了大半日才出了门直奔季庸而去。 平南王一大早便出了门,至于去了哪里,迟玉卿却不知,他虽然不在这府里盯着她,不过却以保护为由,给她指派了好几个侍卫。 就连她去见季庸,小月也是在她左右的。 她不好先开口,便随这小丫头去了。 今日的季庸还和昨日一样木纳,但见到迟玉卿时却两眼放光,嘴里喊着“阿鸾”。 迟玉卿便随他喊了,顺势搭上了他的手腕,小月紧紧的盯着两人,却是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阿鸾,阿庸呢,阿庸去哪儿了?”季庸缠着她问着,没看到那个娃娃,他倒是很急的样子。 迟玉卿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看向小月,小月便想起来了。 “小姐,许是放在桌上没有带过来,奴婢……不若奴婢现在便让人去取过来?” 小月本想说自己去取的,不过想到平南王交给她的任务,她当然只有让其他人去了。 迟玉卿随意点了点头:“也好。” 小月松了一口气,一边看着他们二人,一边喊了侍卫去取那个木偶娃娃过来。 查过脉搏以后迟玉卿便拿出了她上午苦心研制的药,捏了一颗在手里,喂给了季庸吃下。 季庸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将其吞下。 “小姐,这药便能治好他吗?”平南王不在府里,她要做什么小月也拦不住,只能盯着她了。 迟玉卿将药收好,摇了摇头。 “不好说。”这药治痴傻当然无效,更别提是针对一个本来就不痴的人来说。 这药也只不过是强身健体的作用罢了,季庸年纪大了,她作为外孙女,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这些她当然没有必要跟小月多说。 等了一会儿,侍卫便将木偶娃娃取来了,还是小月亲自将娃娃给的季庸,迟玉卿连碰都没碰一下。 把娃娃送到,迟玉卿便没有再继续待下去了,直接和小月一同离开了。 待平南王回府以后,小月也是如此同平南王说的,迟玉卿什么奇怪的举动也没有做过。 平南王心里想的别的事,对她的行径也就没有再深究了,连监视她的暗卫也都撤了回来。 迟玉卿也觉得奇怪,晚上她让自己的人暗中打听了才知道平南王白天是去见了什么人。 他老人家特意去敬阳公主府跑了一趟,这俩人会面究竟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她猜还是和这水患有关。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56章 256:传递消息)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知矜》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257:大雨又至,十万火急 - 知矜 - 知妗 敬阳公主府—— 月末的月儿也是一样的圆,只不过有些朦胧,像是被雾笼罩着一般,看不真切。敬阳公主坐在廊桥尽头的亭子里赏着月色。 她似乎一不小心喝多了,脸上也染上了醉意,眼中的神色更是迷离。 她举着酒杯又对着天上的明月,好似能从那月亮里看到什么人的影子来一样。 “九叔,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你到时候可别认不出我了……”敬阳公主将杯中酒洒向湖中,又摸着自己已然老态毕现的脸自言自语。 “你放心,属于你的东西,我一定会一分不少的都给你拿回来的!” …… 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好好的月色,突然就被乌云遮挡住了。 “如意!如意!”敬阳公主刚喊了两声,嬷嬷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突然变天,嬷嬷怕的便是她会害怕。 敬阳公主口中的如意,便是嬷嬷的名字了。 见状,嬷嬷慌忙上前,稳住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 “如意,你说是不是九叔他在怨我,怨我没有早点给他报仇?”突然的变天,让她多想了。 嬷嬷见她喝得醉醺醺的,分明意识都不清醒了,不过嬷嬷也只有暗中叹气了,如今还是得顺着她的话答复:“公主,王上怎么会怪你呢?这天变了,奴婢还是先扶你回去吧。” 敬阳公主自己也笑:“是啊,九叔他怎么会怪我呢?” 这世上的人都有可能对她生怨,但可唯有九叔一人不会,这一点她明明自己最清楚的。 她在回望着与九叔的往昔,便任由嬷嬷将她扶着回去了。 将敬阳公主安置好以后,她才回去歇息,就着微弱的烛火,她慢慢将蒙在脸上的一层面皮撕了下来放在桌上,露出了她自己原本的面庞。 她随之打开柜子,将藏在最底下的檀木匣子取了出来。 里面放着一块小牌子,上面篆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沧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看起来便很奇怪的小石头,每一块上面都刻着蝴蝶兰的图案。 嬷嬷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很久,最后才下定决心,手起落下那牌子便碎成了渣。 她看着那石头上的蝴蝶兰目光坚定道:“王上,我一定会和公主一起等你回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誓言,这天突然轰隆隆的打起了雷。 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停歇了两日的大雨又下了起来。 迟玉卿根本睡不着,下雨了她也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种时候,她就更睡不下去了。 听见雷声轰隆,小月也惊醒了,才发现外面正稀里哗啦的下着大雨。 “小姐,你睡了吗?”小月轻轻唤了她一声。 迟玉卿可不想再让这个小尾巴跟着,在小月进来之前,她便装作熟睡的模样。 小月进来后见她睡得正好,正打算退出去时,眼前却是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迟玉卿这才起身,她早已换好了夜行衣,如若不将这丫头放倒,她还真走不了。 将小月扶到偏厅后,她才跳窗冒雨出去了。 这平南王府虽然戒备森严,不过她也是早已摸清了路线,她的身手也不差,还是有机会躲过侍卫的巡视的。 大概是碰上雨天的缘故,正好侍卫减少了许多,她一路跑到季庸的住处还算简单。 她今天白日里便将老侯爷带给他的那封信塞到了木偶娃娃里,她此刻前来,除了想要求证他几个问题以外,便是想拿到回信,早日解决这水患才是重中之重,不然她可睡不着。 但没想到,有人比她先到了一步。 季庸的屋内灯火通明,外面还有侍卫把守,看来是平南王也睡不着。 迟玉卿在远处等了一会儿,平南王才出来了,待他老人家走远了,她才敢靠近。 不过如何进去倒成了难题,门外依旧有重兵把守,蒙混过关自是没有可能。 看来唯有将他们引开她才有机会去见季庸了。 “迟玉卿,迟玉卿……” 正想着引开这些人的办法,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小声叫她的名字。 她四下望了望,才在头顶看到了人。 不是别人,正是傅淮宴。 他也穿着夜行衣,见她终于看到了他,他才从墙上爬了下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抓刺客!”的呼喊声。 那门外的刺客也迟疑了,四处张望着。 她目标小无所谓,不过身边多了个高大的傅淮宴,怕被他们发现了,迟玉卿赶紧拉着他去了另一边。 那些侍卫还在观望,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过那些人也没有发现他们,迟玉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人藏在墙角的位置,空间本就狭小,迟玉卿又在里面,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他那张俊脸,他脸上还有雨珠滴落,明明应该很狼狈的,但于他而言却只是平添了几分狂意。 迟玉卿指着墙后不远处的喧闹声,小声问道:“你做的?” 她一说话,热气正好喷洒在他的脖子上,闹得他心里痒痒的。 偏生她一双大眼睛也盯着他,他倒是不敢看她了,只好别过脸去点头。 “等不及了,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几时。老爷子料到这个时候你定不会置身事外,便让我过来助你一臂之力了。”再晚一步,这怀梁便该保不住了。 所以老侯爷让他连夜过来,便是让他先从季庸那里得到破解阵法的法子,无论如何必须先将地下通道打开再说,不然等到明日这积水便拦不住了。 听他这么一解释,迟玉卿终于明了。 两人探出头,守在外面的侍卫终于也忍不住追了出去,两人这才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 迟玉卿推开门,两人便看到季庸正在门边来回踱步。 见来人是迟玉卿,季庸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她身边的傅淮宴是何等身份了。 “丫头,你可算是来了!” 他虽然一直被关在屋里,但外面下雨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他一直在等着迟玉卿找过来。 “这里面有破阵之法,你现在马上赶去城西,务必要尽快将城中这大水给引走!”至于别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水患。 不待迟玉卿开口说话,季庸便急匆匆的塞了一封信给她。 258:等我 - 知矜 - 知妗 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她也顾不上再问别的事了,拿上信以后便和傅淮宴转身离开了。 也幸好他们俩跑得快,两人前脚刚走,后脚那些追出去的侍卫便又回来了,还特意进屋检查了一通。 见季庸也还在,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两人拿到信以后,有暗卫帮忙掩护,也不难跑出去。 不过,迟玉卿却先将信交给了傅淮宴,让他先离开王府。 这雨夜闹出的动静太大,她现在还走不了。 “我们在城西会合,等我。”她就这样将信给了他,没有丝毫犹豫。 傅淮宴接过以后将信揣进怀里,点头道:“好!” 他没有功夫傍身,留下来也没有用处,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后,便各自转身了。 为了让他更安全的离开,迟玉卿还特意跳上屋顶吸引了一部分侍卫过去。 好在她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没怎么折腾就回去了。 不过追着她的那群侍卫并没有被甩开,她刚换下一身湿衣服,便听到外面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了,他们还是追来了。 火把映出的火光,将院子里照得通亮。 她给小月下的迷药分量很轻,这么大的动静就在院外,这会儿小月也该醒了。 有小月那丫头在,她当然是用不着露面的。 小月醒来也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偏厅休息了,外面叫喊声高她只好拿了外衣披在身上出去一探究竟了。 见外面如此阵仗,那些侍卫一个个又凶神恶煞的,小月也是吓得不轻。 不过她好歹也是在宫里当差的,临危不乱算是基本功。 侍卫们亲眼所见那刺客往这边来了,所以他们想要搜查这院子找到刺客,小月自是没有应下,好歹这里也是住的主子,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又岂容他们放肆? 不过侍卫们也是正常办差,小月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说自己先去确认自家小姐的情况,如若没什么问题,便请他们去别处搜查。 迟玉卿身份特殊,侍卫们也不好硬来,除了答应也没别的法子。 小月以为迟玉卿还在睡觉,打着烛台小心翼翼,却不想进去看到的却是她只穿着单衣站着的模样。 “小姐,你醒了?”小月娴熟的将烛台放下,取了一件外衣想要为她披在身上。 迟玉卿却是躲了一下,从小月手中接过外衣自己披上了,没有让小月动手。 因为烛火微暗的缘故,小月也并没有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 “外面是怎么回事?”迟玉卿询问道。 小月听她语气并无不对,顿时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小姐不必担心,奴婢这就请他们离开。” 人也见到了,小月自是不会再让他们继续打搅迟玉卿休息了。 在主子跟前造次,便是找死。没有平南王的命令,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正好,另一处又响起了动静,他们便以为是刺客已经逃到了那边,一行人慌忙往那边赶去。 王府的侍卫到底还是将刺客给抓到了,只可惜那人是死士,还没来得及审讯他便服毒身亡了。 虽然不知道那刺客是什么来头,却在他身上发现了平南王书房的密信。 迟玉卿还感叹,老侯爷连做戏都喜欢做全套的。 这场风波了结过后,便已经快到寅时了,迟姝担心她,还特意前来看望了她,见她无事才又带着下人回去了。 小月怕再出事故,便一直守着她,迟玉卿本想等她自己睡着的,无奈只好又用了一些迷药放倒了她。 出了刺客盗取密信一事,平南王此时可顾不上她,迟玉卿很快便摸出了王府。 天上的大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之意,路面的积水也在不停的上涨,确是十万火急了。 她正愁如何前往城西,便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向她驶来,傅淮宴掀开窗边帘幕探出头来,同她招了招手。 “快上来!” 马车到了她身边停下,迟玉卿本想跳上去的,他却伸出了手,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搭了上去。 她的一身衣服早就被淋湿了,在外面没觉得冷,一上马车倒是感受到了这雨夜的寒意。 她刚打了个寒噤,身上便多了一件披风。迟玉卿抬头,便正好撞上了他的眸子。 两人的目光交汇,很快便又分开了,迟玉卿不知道此事应该说些什么,赶忙打岔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里离王府不远,若是被发现了定会惹来大麻烦,这人也是胆大。 傅淮宴将怀中藏好的信拿了出来,又交给了她,那是季庸托付给她的信,他只是暂时帮她拿着,现在她来了,他便要还给她。 “我们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入城西,不过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偷偷溜进去,怕你不识路,就在这里等你了。” 城西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危险得多,说不定此时正好有人在那里守着,等他们自投罗网呢,他们当然不能就这么直接过去。 他虽然没有说是谁,但迟玉卿没有道理不知道。 她点了点头,他有安排便好。 两人乘坐的马车并不算小,两人也没有凑得很近,但迟玉卿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默默无言总是不好,她想起了他手上的伤。 “你的伤还没好,又如此折腾,难为你了。”偏生他就像是不怕疼一样,迟玉卿还奇怪为什么老侯爷会让受伤的他前来,就算是不放心她,也不至于不顾自己孙儿的安危吧。 见她盯着自己的胳膊看,傅淮宴下意识的往后藏了一下。 “你放心吧,我虽然没有功夫傍身,不过关键时候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她明明是关心的话语,他却下意识的觉得她是觉得自己很弱,便嘴硬反驳道。 看着他面上的倔强,迟玉卿也只有无奈扶额了。 不过她还是挺好奇的,老侯爷也是武将出身,为何到了他这里,却是一点功夫都不懂了? 因着好奇,她也问了出来。 傅淮宴看了她一眼,才低头长叹了一口气。 “你又怎知我没有学过?我自小便跟着祖父习武,直到十二岁那年才真正放弃。” 259:找到阵眼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有些诧异,他学了这么久,竟是一分半点没有用。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傅淮宴有些低落,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比普通人要废柴一些,又特别是在她面前,这让他颇为苦恼。 迟玉卿见状,含着笑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厉害,所以我才会这么相信你啊。”这么不自信,反倒是不像他了。 因为他的智慧,甚至让她感到害怕。与他比起来,她的确算不得什么聪明人。不会武功又如何,他一样能够运筹帷幄。 她并没有敷衍他,从她的语气中便能听出来。 “谢谢你。”看着她,傅淮宴的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但气氛却好多了。马车穿行在小巷中,若是以往,必然会惹来一声声的狗叫,可现在,耳边传来的仍旧是百姓的哭嚎。 这场灾祸,也是时候该停止了。 在马车上,迟玉卿便看完了季庸给她的信,上面清楚的写了地点,所以二人并没有绕路。 有暗卫在暗处保护傅淮宴,他们刚靠近那个地方时,暗卫便出来拦住了他们。 “少爷,那里有危险!属下先去将他们引开。” 两人对视了一眼,迟玉卿看向不远处季庸说的那个地方,背后不免有些凉意。 城西是敬阳公主掌控,而这里有她的人把守,看来她是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了。 可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迟玉卿不知道,眼下也没有功夫去深究。 武安侯府的侍卫功夫不错,很快便将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给引开了。 迟玉卿和傅淮宴两人这才上前,他们站在水里,前面是河。 她将那封信拿了出来,看着面前的河,有些不确定。 “难道阵法真的设在河里?”不过这河水很深,莫说是下去解阵了,就潜下底去都难。 更何况,她其实并没有看明白如何破阵。 季庸是将破阵的方法白纸黑字的写在了上面,但她却觉得非常的晦涩难懂,还有一些仅是符号,她并没有把握能将这阵法给破解了。 傅淮宴弯腰仔细观察了水面,见她还摸不着头脑,便伸了伸手将信拿了过去。 迟玉卿没有惊动他,等他看完了才敢开口问他:“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吗?” 平南王也说了,是林卓在水下发现了异常,那应该是这里没错。 傅淮宴点头:“阵眼应该不是在水里,你看这句话,其形如磨,我应该知道在哪里了,跟我来!” 迟玉卿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拉着她离开了河边。 两人来的地方其实离河边不远,就在附近。 到了地方以后,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待他反应过来,慌忙松开了紧紧拉着她的手,似乎是觉得有些烫手一样。 迟玉卿后知后觉,手上空空的,不知为何她却有点微微失落。 她抬头望见的是一片漆黑,但大概可以看到有一块巨大的牌匾,虽然因为天黑她看不到上面写的什么,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临近河边有一个很大的豆腐坊,她闻着特殊的味道也差不多猜到了。 她指着豆腐坊问道:“你说的磨,是指磨盘?”她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傅淮宴没有否认,答道:“你大概不知道,起阵都是要依靠物件的,想在水下布阵,又岂是一件易事?” “所以他们便将阵眼设在了岸上。”她终于明白了那些话的意思。她先前并没有了解过阵法,这个说法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傅淮宴点头,先一步踏进了豆腐坊。 “豆腐坊一般都会设立在河岸,而豆腐坊里必不可少的东西便是磨盘。” 他说完便不见了人影,迟玉卿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她本是不怕的,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心里反而有一些忐忑。 这豆腐坊的大门敞开着,因为靠近河边的缘故,里面涨了水,早就没有人在这里面守着了。 她想着也不能就这么在外面等着,索性便摸着柱子进去了。 走了一小段路,她没注意脚下的门槛,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堵肉墙。 对于她突然“投怀送抱”的举动,傅淮宴明显感觉自己心在扑通扑通的跳,不管他怎么控制都没有用。 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迟玉卿反应过来,自己前面的人是傅淮宴。 她顿时被吓得面红耳赤,慌忙想要与他拉开距离。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怕她撞到脑袋,傅淮宴下意识的便将她又拉入了自己怀中。 “你等一下。”怕她误会,傅淮宴赶紧将火折子拿了出来,点燃了身旁放着的烛台。 有了烛火照耀,周围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迟玉卿这才与他隔开了距离。 “你方才是去找烛台了?”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这会儿都不敢抬头看他了,便指着那盏摇曳的烛台说话。 “嗯。”他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寻来了,本想找到烛台再出去找她的。 迟玉卿没有接话,傅淮宴便捧着烛台,又带着她走了出去,方才他们是从避雨的檐下过来的。 一出去,迟玉卿便看到了院子里的巨型石磨。 它就在豆腐坊的院子里,与小磨盘不一样,这块磨盘摆在这里只是为了镇宅,如果要推动它的话,大概得要十几个人才行,当然,也不会有人会去动它。 “就在那儿了。 ”傅淮宴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大磨盘。 迟玉卿拿着信,又看着这块巨型磨盘,顿时犯难了:“可是,就凭我们俩的话要转动它似乎不可能吧?” 她倒也不是都看不懂,信上写的转动这两个字她还是认识的。 看着她犯难的表情,傅淮宴掩着嘴偷笑。 迟玉卿知道自己大概又搞错了,挠头不解道:“难不成我又理解错了?” 傅淮宴接过信,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你没有理解错。不过不用你动手,我来就好了。” 迟玉卿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可以一个人推得动这么巨大的磨盘不成? 见她将信将疑,傅淮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烛台交给她,一个人冒着雨走向了那块石磨。 260:大有玄机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还真以为他要一人去转动那块石磨,却不想他只是在石磨下面捡了几枚石子回来。 她虽然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她倒也没有多言,只是看着他将那几枚石子有序的摆在了地上,一眼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块磨盘。 他手里还留了一枚小石子,没有组合到里面去。 她一边盯着他手里的小动作,心里也有了数:“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知道如何破阵。” 虽然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不过迟玉卿还是难免感到吃惊,她还在苦恼那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却忘了自己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奇才。 傅淮宴并没有否认,手里拨弄小石头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他将小石子放在石头圈外挨着地上转了一圈,神奇的是,很快她便看到了院中那块巨型石磨也跟着小石子转动的轨迹动了起来。 上下两块巨型石盘相互摩擦发出了巨响,轰隆隆的很是吓人。 见状,傅淮宴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她,两人对视了一眼。 声音太大,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都在思考着要不要继续下去。 “你听,打雷了!”正想着,天上突然响起了雷声,雷声很大,可以完美的将这里的响声给盖住。 见此,傅淮宴也不再多想,继续转动着石子。 迟玉卿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块石磨,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 左右转动的圈数都是特定的,傅淮宴怕记错了,便直接蹲在地上专心控制着石子的走向了。 两人都屏息以待,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最后傅淮宴将石子按照信上的指示转动到一个地方以后便停了下来,这大阵也就走完了。 大阵走完了,天上的雷声也恰好停住,迟玉卿本来满心期待,以为会有什么变化发生,定睛一看他们还是豆腐坊的院子,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哪里出错了,要不你再试一次?”她挠头表示不解。 傅淮宴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石子,散落一地,他便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机会了。” 两人仔细观察了四周以后确定没有变化,也是想不通。 没有头绪的时候,傅淮宴又拿出信仔细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句时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信上说“阵灭当可复原矣”,他以为说的是石磨,但现在一想似乎并不是。 “我知道了!跟我来!” 这一次,傅淮宴特意等着她,让走在了自己前面,他找了一把油纸伞,在后面为她遮风挡雨。 既然他们是把阵设在了河边,那他们便再返回去,说不定便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了。 他说的有道理,迟玉卿自然信他。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看懂。”她说的是破阵之法,那上面的文字和符号他都懂,要不是有他在,凭她的话定不可能如此轻松便解开了阵法。 见她眼里满是敬佩的目光,傅淮宴又脸红了。 “我刚才还纳闷说你为什么会懂解阵之法,现在才想起来你是纳兰氏的后人。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信上的图案代表的什么?”一时着急,她反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 纳兰氏天生善阵,他们傅家虽然不是纳兰皇室,但好歹祖上也是同宗血脉。 “不是图案,是文字。不过这种文字只和纳兰氏有关联。”他并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她想知道,他便如实回答了。 虽然不是所有纳兰氏的族人都有天赋,但是如若要学习阵法,那就必须先学习这种特殊的文字。 说来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因为当时傅家人没有这个天赋,所以老侯爷对本家阵法相关的东西也是知之甚少,就更不可能教傅淮宴来学这种几乎已经失传的本事了。 而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些,还是偷偷在老侯爷书房的卷宗上看到过,出于好奇,他便都记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而且他自我感觉,这布阵解阵似乎也不是很难。 “原来如此!”迟玉卿终于释然了,原来并不是她笨,而是这家伙实在是天赋卓然。 走着走着,迟玉卿终于发现了异常之处。 “这条路真的是我们来时的吗?我怎么感觉好像不一样了?”他们是按照记忆原路返回的,不过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了还没到。 “嗯。”傅淮宴当然也发现了,不过他确定是没有走错了,眼下也只有再往前走走看了。 在巷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后,两人终于找到了先前的位置。 不过,这里和之前还是有一些不一样。比如,水面。 先前路面的积水很深,而现在却则没有了,只有湿漉漉的地面。 而他们面前的河,水位也在快速下降。 迟玉卿看着眼前的状况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你看那里!”傅淮宴是破阵之人,反应自然快,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迟玉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河里看到了一个东西,准确来说是一面石墙,将这条护城河首尾相连,也就是他们现在面前的这里隔开了。 所以这里的水位下降,应该就是阵法接触的缘故。 “阵法千变万化,将阵破了,这里所有的东西也就都恢复了原样。”知道她还是想不明白,傅淮宴解释道。 厉害的阵法,可以操控阵法之内的所有东西,这也是之所以当初纳兰氏当天下之主的原由。 迟玉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只觉得有意思,却不想要去深究其它。 两人在岸上等了一会儿,河里的水也流干了。 从他们这个位置,便能直接看到河底的题字了,除此之外的看不真切,这河还是挺深的,得跳下去一探究竟。 好在有下去的石梯,不用他们多废脑筋。 傅淮宴没有武功,迟玉卿本想自己先下去看看的,不过想到他懂阵法,便还是让他跟着自己了。 下去以后,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地上的题字她也看了,说的便是地下通道引水的事,可他们都将阵法破了,也还是没有出现什么地下通道。 261:只是在利用她 - 知矜 - 知妗 天上的雨也还在下,她顺着水流的方向,发现这些水是从石壁的位置渗出去的,或许就是这石壁有问题。 她兴致勃勃的告诉了傅淮宴,傅淮宴却只是轻声应了一下便专心致志的探视着四周。 她倒也没有多想,也跟着找了起来,她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的东西,应该就是这石壁有什么问题。 她在墙上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了不对劲,正当她要按下去的时候,傅淮宴却抓住了她的手。 “等一下!” 迟玉卿回头,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急切,她便没有再动。 “剩下的故事我们不是还没有说完吗?你先跟我来。” 迟玉卿一头雾水,都什么时候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听什么故事? 他却不管,只是拉着她,按下了另一面墙的机关。 墙面翻转,他们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迟玉卿这才甩开他的手,质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她现在很确信,方才那个机关便是可以打开地下通道了,不过这厮非要拉着她到了这里。 眼看着就快天亮了,她不想再耽搁下去。 傅淮宴又拿出火折子吹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了这里面的烛台,将烛台点亮了,两人终于能看清一些东西了。 迟玉卿第一眼看的是他的眼睛,她很不喜欢别人欺骗她,特别是她完全信任的人。 见他并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有些为难,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追究了,她紧紧的盯着他,想要他给出一个解释来。 傅淮宴长叹了一口气后,才开了口。 “这水底下,除了季家人当年留下的地下通道,还藏着另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我们傅家的生死,为了自保,我们不能让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至少现在还不能。” 之前她已经将信交给他了,他本来可以自己一个人来的,但他不想骗她,也不想对不起黎民百姓,所以他才跟她一起来了这里。 “这个秘密和纳兰氏有关,是吗?”迟玉卿虽然没有猜到这个秘密是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和他们的身份有关,而且很重要。 迟玉卿猜测,平南王其实也知道,所以他才会急着将她从宫里召出来给季庸治病。 傅淮宴点头:“不错。这里藏着的,正是纳兰氏的龙脉。” 此时,迟玉卿的嘴已经合不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秘密会是如此。 倘若皇家知道纳兰氏龙脉尚存,那纸终究包不住火,势必也会查出傅家便是纳兰氏后人了,就算他们没有谋逆之心,只怕也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迟玉卿倒是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你知道,这个秘密瞒不了多久的。”是因为水患,才让这个秘密浮出水面的,更何况说不定平南王已经知道了。 “你放心吧,我们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祖父告诉我,这龙脉里藏着一个秘密,要我找到它并将其销毁,除此之外的事,我并不关心。”龙脉不可怕,可怕的是龙脉里的东西。 守护龙脉是纳兰皇室的责任,纳兰皇室都彻底覆灭了,就算他们是纳兰氏的后人又怎样? 改朝换代是事实,他们并没有能力来做这种看不到结果的事。 又是秘密?迟玉卿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可想到他完全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来骗她,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他,一时间她有些难以取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想我们应该还来得及,你愿意相信我这一次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责任,他定然也会义无反顾,可惜他不能。 迟玉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见她愿意相信自己,傅淮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他今后都不会再骗她了。 两人这才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条通道,一眼看不到尽头。 两边的石壁上还刻着季家人当年留下的壁画,和水底下的图案差不多。 迟玉卿有些不明白,这里显然也是季家人的手笔,可这里为什么不是地下通道,而是所谓龙脉的去处? 她想问傅淮宴,可就算是傅淮宴也并不清楚,他是根据阵法的提示找到这里的。 两人一前一后在通道里穿梭了一阵以后,终于看到了头。 到了末尾处,两人便听见了浅浅水流声,很是寂静的感觉。 两人出去以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山谷,而且这个山洞极其的隐秘,外面还有许多荆棘遮挡,如若不仔细的话,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一个通道。 怕这些荆棘伤到她,傅淮宴特意走在了前面, 给她开好了路。 “难怪我外祖父会知道这个秘密,不过季家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却不告诉皇家,你说是为什么?” 在路上,傅淮宴便将始末都告诉了她。 这条通道无疑就是他们季家人修建的,当初应该是想经过这里引水,却没想到发现了龙脉,所以他们才转了路,经过了怀梁和景阳之间的千重山。 老侯爷也是被骗了,误以为龙脉也在那里,这才让傅淮宴空跑了一趟景阳,还差点丢了性命。 谁知道,真正的龙脉却还是在怀梁,只不过这里是在哪里,两人还都不清楚。 傅淮宴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你外祖父隐瞒这件事应该和敬阳公主有关,他或许知道一些。”季家祖上的人或许是因为利益,或许是因为某个不能说的原因,这都无关紧要。 最主要是季庸,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们以后,他便消失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现在证实是敬阳公主将他囚禁了起来,那便能够说明,这一切都和敬阳公主有关了。 或许,找到这龙脉藏着的秘密,他们就能够知道这背后的真相了。 迟玉卿深以为然,她也隐隐觉得和敬阳公主有着某种关联,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事了,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现在他们身在何处,等找到了他要东西以后,还得再赶回去,若是晚了一步,都有大麻烦等着。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62:纳兰氏龙冢 - 知矜 - 知妗 这座山谷不愧是龙脉所在,怀梁受大雨侵害,而这里却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两人从洞中出来以后,也毫无头绪的走了两步。 “我去那边看看吧,那边好像有路。”傅淮宴也不想耽搁下去,便想着自己去打探一下。 迟玉卿正要点头,突然一股特殊的花香钻进了她的鼻子里,正因着这一抹香味,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记忆。 “等等,我好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看着他快要迈出去的步子,迟玉卿慌忙叫住了他。 傅淮宴闻言便回到了她的身边。 傅淮宴跟在她的身后,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却是看到了一片花海。 白色的蝴蝶兰像是有光泽一般,用不上月光,也能看清它们的美丽。 傅淮宴也只是在宫中御花园里看到过这种花,没想到这里却是有如此多。 迟玉卿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花海,却和她初次来这里时有不同的感受。 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敬阳公主带她来的地方竟然就是纳兰氏的龙脉,而皇室苦苦寻找的纳兰氏龙脉,就是她敬阳公主的后山。 所说她不知情,迟玉卿是绝对不信的。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她想要帮傅淮宴,那现在她便想将这一切的秘密解开了。 “如果你方才真的过去了,现在应该已经躺在那里了。”迟玉卿侧身看着已经傻眼了的傅淮宴说道。 他说的路,是下山的路,那路上有多危险,她上次来就体会过了。 现在她很是庆幸,及时叫住了他,否则他们今天只怕是要给埋葬在这幽谷里的亡魂陪葬了。 傅淮宴知道她没理由骗自己,一回想也是后怕,不由自主的便和她又走近了一些。 “你来过这里?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傅淮宴很好奇,他以前和狐朋狗友围猎时什么地方没去过?而这里他好像真的没有印象,他也不曾听人说起过怀梁还有这种地方。 迟玉卿顿了顿,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应该知道你说的秘密藏在哪里了,跟我走吧。”时间不等人,更何况有些事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不愿多说,傅淮宴也就没有再问,两人一前一后的穿梭在这馥郁的花海之中。 迟玉卿照着脑海里颇为久远的记忆,还是摸到了上次敬阳公主带她来过的坟冢。 迟玉卿又来到了母亲的墓前,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连四周的花也没有花开花败。 傅淮宴没想到这花海中间是一片坟冢,饶是做足了准备,也还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更没想到,她会对着其中一块墓碑磕头。 天快亮了,微弱的晨光透过山间的树缝照了进来,傅淮宴仔细一看,才看到墓碑上面的名字。 他更加惊讶了,但就算再好奇,也没有这时候惊扰了她。 迟玉卿祭拜了长眠于此的母亲以后,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她一回头便看到傅淮宴脸上的错愕,她便指着母亲的墓平静说道:“这是我娘的墓。” 她的语气明明很平静,但傅淮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伤怀。 想着,他便也跪了下去,磕了头行了大礼。 他的动作属实让迟玉卿没有想到,他其实没有必要的。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你也猜到了,这里就是敬阳公主的后山。这座山谷中除了这里的坟冢,便没有别的东西了,所以你要找的东西肯定在这里。”至于在何处,便要好好找一找了。 三个坟冢相连,不用她说,傅淮宴看着每个墓碑上的名字也能猜到了。 傅淮宴点了点头,默认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看到迟玉卿母亲墓碑上的名字时,便察觉到了。 先前他说这怀梁所有的山他都去过,其实不然。 敬阳公主有一后山,谁也没有见过其貌,那里是敬阳公主府的禁地,都说那里面藏着宝藏,可有不少的盗贼想去一探究竟,都是有去无回,慢慢的也就没有人在意了。 傅淮宴现在想起来敬阳公主那张脸,便是一阵毛骨悚然。 两人围着三块墓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墓地中的那棵玉兰树下找到了玄机。 这里也被设下了阵,而且设阵之人应该还不简单,傅淮宴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 好在阵眼就是他们眼前的玉兰树,找到了阵眼,傅淮宴推出解阵的方法就快多了。 待到他解开阵法时,天色又亮了一些,依稀还能听到远处的鸡鸣。 阵灭,位于主位的纳兰九思的墓前终于出现了玄机,在他的墓前有一个入口,应该就是通往地下的坟冢的通道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决定下去看看。 …… 晨光熹微,正是鸡鸣时候,这场来得突然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如意姑姑突然从梦中惊醒,平时注重规矩多她此时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便出去了。 敬阳公主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正要与九叔团聚时,天上突然打雷,生生将他们给分开了。 她睁开眼时,却发现是如意在她眼前呼唤自己,想到那个不太吉利的梦,她便冷着脸正想要开口训斥。 “公主,大事不好,有人闯入后山,我设的阵法也被破了!”如意嬷嬷先一步将这危急之事告诉了她。 “你说什么?”这太突然了,敬阳公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确认这个消息。 “奴婢不敢以这种事来欺瞒公主!”如意都快急坏了,她以为是一场梦,可她又一试探却感知不到阵法的存在了。 如果不是有人破了她的阵,又怎会出现这种情况? 敬阳公主终于回过神来,她甚至比如意还着急。 主仆二人天还没有大亮,便出发出了后山查看情况了。 到了地方,看着打开的坟冢,敬阳公主险些没坚持住晕过去。 两人又下去了坟冢,只见里面还是原样,纳兰皇室历代皇帝的灵位也还在,只是有一面石壁上的字被刻意毁坏了,看不清了。 “如意!立刻去查,本公主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63:皇帝痊愈 - 知矜 - 知妗 敬阳公主都要气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找到她这里来,还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毁了。 幸好她早就知道那个秘密了,若不然,她非得气死不可。 嬷嬷如意也是握紧了拳头,不用她说,她也会将那胆大包天之人找出来的。 …… 一大早,迟延章便火急火燎的来了平南王府将水位退散的消息告诉了他老人家。 怀梁的百姓都以为,这下了一夜的雨,势必又要涨水了,可谁知一觉醒来非但没有涨水,反而水位还在退散。 几乎半个城的百姓都顺着流水去城西看热闹了,水患终得到解决,这当然是一件值得欢呼的事。 平南王一行人赶过去时,两岸的百姓皆跪地朝拜,场面甚是壮观。 这种场面之大,平南王猜到有人要在其中大做文章,便当机立断,当着百姓的面宣告皇帝的病已经治好,不日便可亲自主持朝政的好消息。 这一消息一出,百姓自然而然的便将水患和皇帝的病联系在了一起,自然再也没有什么流言比皇帝的病好了更加引人注意的事了。 百姓聚众,平南王也不好将其赶走,便将下水一探究竟之事搁置了下来,先专心解决后续事宜了。 “属下斗胆一问,不知王爷是怎么看的?”迟延章也听说了刺客一事,却不知还有人在暗中做了这么多事。 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和自家女儿有些关系,在回王府的便试探性的问起了平南王这事。 平南王默不作声想了一下,才看向他:“想要知道此事是谁做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么,既然你好奇,那此事便由你去查吧。” 迟延章没想到这差事终究落到了自己头上,他想了一下,倒是没有推辞。 也罢,那他就好好的查一查,若真交给了别人去查,他也不放心。 平南王对此事好像并不是很上心,反而掀开帘幕看着外面的情况目不转睛。 “这城中的积水是好解决,但城外却并非如此,你手底下那个林卓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此事便交给他去办吧。” 这是事实,城外灾情远远比城内严重,可因为地势的缘故,很难将所有的都水引至城中这条河里来,这时候林卓便该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迟延章知道,这是平南王在抬举林卓,那小子也确有本事,有这样的机会更是实属难得,迟延章自然一口应下了。 他得了吩咐,自然就没有再跟着平南王走了,动作利索的跳下马车。 …… 三王府上,穿着贵气的妇人不请自来了。 掀开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美妇人露出了一双狭长的凤眼,不过此时她的眼中带着的是哀求。 “沈昭,我求求你,你救救贺儿吧,你知道的,一直以来你都是他最崇敬的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的苦苦哀求,半倚半躺的三王并没有反应,反而还有些不耐烦。 不过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也不好放肆。 “皇后娘娘,本王都已经告诉你了,这个忙本王帮不了,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还有,你有胆子做,却不敢承担后果,害了元贺那傻小子的人是你,与我这个做叔叔的可没有关系。” 是了,这个女人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不过现在的她,便是跪在三王跟前求他,他也是不会心软半分的。 他们口中的元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深元贺。 说来这事也是和三王有关,自从三王投靠了敬阳公主,他便和大皇子撇清了关系。 原本选择支持大皇子的朝臣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如此一来,大皇子的势力便自然而然的受到了重挫,真心实意支持他的,早就没有几个人了。 别说是与二皇子相争了,若不是因为出身,他就是连三皇子也比不过。 他临阵倒戈,皇后气坏了,也不甘心,所以她便联合起了自己的母家,背地里做了一些激进的动作。 谁知,底下出了二皇子的细作,写了密信给平南王想要将他们的密谋揭发。 皇后情急之下,便派了人去偷密信。 现在死士没有回来,密信肯定也被发现了。可平南王那里却没有动静,皇后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了三王这里,求他帮忙,想着或许他能够出出主意。 不过她似乎忘了,三王并不是重情重义之人,就算是对待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沈元贺,也是一样不留情面。 皇后气得心肝疼,捂着心口大喘着气。 “沈昭,你别忘了,本宫手里可是有你的把柄的,你若是不肯帮这个忙,就别怪本宫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一个给他娘俩垫背的。 三王不屑一笑,道:“你当本王和你一样蠢不成?就凭你想拉本王下水?” 他大皇子有什么?他们有的东西,还不是他沈昭替他们母子争取来的,现在只是他不想再帮他们了,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当他投靠敬阳公主的那一天,他便没想过再回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他们这群人争来争去,还不如学学敬阳公主,倒不如坐着看戏,任由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坐收渔利不是轻轻松松? “你!”皇后指着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说不出话了。 三王冷笑一声,便起了身,不再搭理她了。 “送客!” 前脚刚送走皇后,后脚公主府的人便来了,说是敬阳公主请他前去议事。 这下他的态度可谓是大转弯,没敢耽搁,特意穿戴周正以后,便马不停蹄的往敬阳公主府赶去了。 外头的风声他也听到了,原本他也就是在等敬阳公主发话。 不然他就直接进宫去打探虚实了,平南王只说皇帝的病治好了,而且不日便可以处理政事,这种事他当然不信,皇帝的病有多严重他是知道的。 他方才也试探过皇后,不过皇后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一个病秧子皇帝,她只在乎自己的儿子能不能当上储君,听到皇帝痊愈的消息,她也是一头雾水。 264:合起伙来骗她 - 知矜 - 知妗 “小姐,你昨晚没有休息好么?”小月醒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涨涨的,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多想,匆匆赶来给迟玉卿梳妆,又见迟玉卿眼圈青黑一片,便有些自责,还以为她是因为昨晚的事而受到了惊吓。 迟玉卿勉强点了点头,她可不是没休息好,她是压根没有合过眼。 跟傅淮宴在外面跑了一整晚,又揭开了那么令人震惊的真相,她哪里还睡得着? “那小姐不如再休息一会儿吧,王爷今早便出府了。”反正这王府能管她的,也只有平南王,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小月实在是不忍心。 听罢,迟玉卿又打起了精神,装作不经意问道:“哦?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小月虽然醒得晚,不过她去打热水时也听王府的小丫鬟说起了这事。 “都说是陛下福泽深厚,这才降伏了这次的水患,奴婢听说,过几日还有游行呢!”如今百姓们很是爱戴当今皇帝,这场游行便是他们为了庆祝皇帝龙体恢复而自发组织的。 不过小月也有疑惑,她和迟玉卿便是从宫中出来的,他们走之前皇帝的病还只是稍有起色,痊愈二字,谈何容易? 但这话是平南王亲口所说,她自然不可能质疑平南王,再多的困惑也只有吞进肚子里慢慢想了。 迟玉卿听罢也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平南王会怀疑到她头上,少不了盘问她一通,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平南王竟然直接摆了她一道。 大话是他平南王说出去的不假,可临了担责任的却是她迟玉卿以及太医署的人。 她想,张太医那老头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小姐,小姐?”见她发呆,小月又轻声唤了她两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等小月多说什么,她便出去了。 小月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平南王还没有回府,迟玉卿便直接去了季庸院外,她猜得没错,这会儿没人守在外头了。 她便知道,平南王已经猜到这事是她所为,而且她记得,昨晚在她来之前,平南王先她一步来过这里了。 不再踌躇,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月还想跟着,她却伸手不让她跟着自己进门,小月无奈,只好在外面等着。 迟玉卿进去以后,季庸仍旧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雕刻着小木人。 听着有脚步声响起,他才抬起了头。 见是她来了,他倒是笑得慈祥。 迟玉卿却笑不出来,隐隐还有些愤怒。 她之前可没想过,他会骗自己。 “我就知道是你,坐下说吧。”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漫不经心。 迟玉卿听话的坐下,眼睛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既然如此,那外祖父您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了。我轻信于人,这是我的过失,但我还是想要您的一个解释。”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外祖父,如若他们之间没有这一层关系,她也不会这般不甘心了。 听到这里,季庸做木工的手停顿了一下。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再编一出谎话来骗你呢?”她眼里的纯真,他许久都没有见过了。 迟玉卿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可想到昨夜的事,这并不是假的。 “我相信您不会再骗我了!”她也没有那么笨,会被他骗第二次。 再者,他就是再谨慎,也不可能选择跟两个人合作,他如果一开始就选择平南王的话,她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没理由不相信自己一开始的判断,那是她自己亲眼所见。 对于她的回答,季庸没有反驳。 “在你来之前,他来找过我。他知道了我是在装疯卖傻,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活下去。”利用她并不是他的本意,只不过为了活命,他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他这里没有撒谎,迟玉卿心知肚明。 他说的理由,她倒也能理解。不过她很好奇,平南王是怎么知道他是在装痴的? 看出了她的好奇,季庸倒也没有隐瞒她。 “他去见了敬阳公主一面,回来后便将我诈了出来。”人都有软肋,他没有办法。 至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倒是没有再说,迟玉卿也没有再问。 “那那封信呢?王爷知道又多少?”那上面一半是说季家人挖的地下通道,一半是纳兰氏的秘密,她不确定,平南王知道多少。 如果他全部都知道了,那傅家呢?傅家又当如何?他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季庸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她。 迟玉卿打开一看,信上所写和她昨晚从他手里拿到的那封信完全不一样,不过从字迹来看,应该是同时写的。 不用他说,迟玉卿便明了了。 他无奈道:“我手中的无辜亡魂已经够多了。” 他已经用了一辈子来还债了,临到老死了,他不想再作下罪孽了。 迟玉卿知道,他说的是小瀛洲的百姓,虽然他也是听命于人,可酿成当年惨剧,的确和他脱不了干系。 知道他不是有意骗自己以后,迟玉卿心里舒服多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快死的人,她也没必要再和他计较太多。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有些事情她还是想弄清楚。 她看着季庸雕刻了一半的木偶娃娃,心里有了猜测。 “您大概还不知道, 我先前给她看过病,我发现她有些奇怪。”她看着季庸,注视着他的眼睛。 果然,季庸愣住了,也看向了她。 “你看出什么了?”他显然有些激动,激动之余,好像还有一丝喜悦。 迟玉卿没有直接问答他:“我想先听您说,应该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她的情况了,对吧?” 其实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之前也说不上来,但她看到了季庸对敬阳公主奇怪的一面。敬阳公主如此对待他,他却到现在都还在因为她而乱了方寸,那便证明对于事情的始末,季庸一定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当然,她也只是猜测,是或不是,还得让他自己来告诉她答案。 季庸有些失落,觉得她只是在诈他而已,便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265:双面人 - 知矜 - 知妗 看出了他的疑虑,迟玉卿毫不留情的说道:“您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而你却没有选择帮她,所以你在害怕什么?” 在纳兰氏的龙冢里,她解开了很多她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的困惑,譬如她为什么会重生这一世。 也明白了为什么傅家没能扭转时局,而是让沈元祺葬送了永绥的万里河山。 当然,这是后话。 迟玉卿一针见血,让季庸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松了口。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信不信在于你。” 迟玉卿洗耳恭听,没有打断他的话。 “你现在看到的敬阳公主早已不是我的阿鸾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应该是在小瀛洲。”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季庸便无比的痛苦。 他在敬阳公主手里疯傻,也不是因为她的折磨,而是他心里的那段梦魇。 和平南王告诉她的一样,迟玉卿从季庸嘴里听到的故事大体是一样的,但细枝末节却不一样。 季庸告诉她,敬阳公主从小瀛洲回来的那次,他便觉得她就像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长公主了。 他以为她是失忆了,还给她请了郎中,可事情并不是如此。她没有失忆,也记得他们之间的事,不过当她说起时,那淡漠的语气就像是旁观者。 她告诉他,她喜欢上了纳兰九思,让他不要再傻傻的等着她了。 他那时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成全他们。 后来就像平南王所说的那样,等到他和平南王到了长苏,想要攻下小瀛洲而一筹莫展时,她却开始给他们报信了。 那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信上告诉他,她来到小瀛洲后,便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变了。 她是奉了皇帝的命来小瀛洲做细作的,一觉醒来竟然和纳兰九思连孩子都有了。 她喜欢的人只有季庸,而她稀里糊涂的和纳兰九思有了苟且,她一气之下便想要了结自己。 就在她心灰意冷时,她突然发现了纳兰九思与永绥朝臣来往的密信,她这时才反应过来,纳兰九思果然有不轨之心。 她想到自己敬阳公主的身份,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得知平南王的大军就在小瀛洲外,她便偷偷开始给他们传递消息了。 奇怪的是,纳兰九思对她并没有防范之意,这也是她能和他们里应外合的缘故。 就这样,他们齐心合力将小瀛洲收入囊中,也造就了那一场惨剧。 纳兰九思是她亲手杀的,那两个孩子也是,她杀了他们以后,就将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想要自刎。 是他及时打晕了她,这才保住了她的命。 等到她再醒来以后,就完全是另一个人了。可那时的季庸并没有意识到。 后来的事,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了。 她报复了他,报复了所有人,包括他的亲弟弟,平南王。 等到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早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听完这个故事,迟玉卿只觉得满身鸡皮疙瘩,她本来也觉得再荒唐不过,可一想到她自己就是重生过的人,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也印证了她的猜测,现在的敬阳公主就是喜欢纳兰九思的她,想到纳兰氏龙冢里藏着的那个秘密,迟玉卿心里颇有些复杂。 “你也觉得很荒唐对吧?是啊,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不同的两面,还分别爱上了不同的人,呵……”季庸嘴角满是苦涩,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到最后,他却失去了所有。 迟玉卿点了点头。 “听起来是很荒唐,不过我相信这是真的,更何况我是个医者。”这样的情况,人们将其定义为疯子。 既然是疯子,便是有病之人,既是一种病,便一定会有解法。 她曾经听师父说起过纳兰九思,两人又是朋友,她想或许找到师父的话,师父会有办法。 听到她这么一说,季庸顿时又燃起了希望。 “你是说你有办法让她回来?”他终于站了起来。 迟玉卿见他如此激动,便知道他对沈鸾的感情有多深了。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 “目前没有。不过,既然她曾经回来过,肯定还有办法的。” 只要找对方法,也不是没有可能。迟玉卿觉得,她的病才是心病。 “我就快要死了,但我想在死之前见她一面。” 看着他因为敬阳公主如此魔怔时,迟玉卿默默叹了一口气,除开亲情,对他还有同情。 傅淮宴已经告诉她了,他和老侯爷的交易。 他将龙脉的秘密告诉他们,等到敬阳公主倒台那一天,他们答应他,不会伤及敬阳公主的性命。 之所以会找他们,也是因为敬阳公主知道傅家人就是纳兰氏后人的缘故。 纳兰氏龙脉的秘密,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她会为了这个秘密,而作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 他虽然不忍心伤害她,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能分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傅家有这个能力,只要他帮他们将后患解决, 他们便能够扶持明君,守好永绥江山,这是季庸现在顶着一副残躯唯一能够为永绥做的。 他的身体,迟玉卿最清楚,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恐怕就是他心中的那一抹执念了吧。 “可是如果是她自己不愿意回来呢?”迟玉卿又一盆冷水泼下来。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是以前的沈鸾,她亲手杀了纳兰九思和两个孩子时,她本来就没打算独活了,变成了另一个人倒是合乎情理。 再者,如果她回来了,知道了这一切,她又该如何面对季庸呢? 季庸只活了半生,另外半生则是生不如死,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自己。 她因为害怕,所以一直被敬阳公主主导身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才是她回不来的原因。 迟玉卿本来也不想这么残忍,可前世她在敬阳公主身边待了好几年,却从未看出古怪,可见想要唤回她有多难了。 266:不然就陪葬 - 知矜 - 知妗 季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如果说我就差了一点,你信吗?” 他是季庸,他等了几十年,他不可能会轻言放弃。 敬阳公主本来是想直接杀了他的,可最后她却改变了主意,季庸不相信她前后变化会这么快,一定是她救了他。 也是因为这一点,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至少在他死之前,他都不会放弃。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当然相信,一个人的情感是最诚实的。 正说着话,小月却在外面提醒了她,说是平南王回府了,请她过去。 迟玉卿知道,平南王这是要找她兴师问罪了,她躲不过去。 她应声后回头看了一眼季庸,他应该还不知道平南王要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没什么好怨的,便只是同他点了点头。 “王爷会善待您的,您自己多保重!” 季庸并不知道她这番交待意味着什么,目送着她离开了。 小月见她终于出来了,这才说道:“小姐,你私自过来见他,只怕王爷那里不好交待了。” 小月待在她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她待自己如何小月心里清楚,人心都是肉长的,小月到底是有些不忍。 迟玉卿也知道她是好心,便回头对着她笑了笑。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自己,你的立场你我都清楚,你没必要为了我而摇摆不定。” 小月心善,也很无辜,她没必要害了小月。 她这番话虽然听着是有些无情,可小月却是满心感动。 主仆二人都没有再说下去,各怀心事。 见了平南王,迟玉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同平南王行了大礼,平南王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一双虎睛注视着她,眼里的寒气让她不寒而栗。 “小丫头,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在本王眼皮子下耍花招了!”若不是他去见了敬阳公主,又怎会看出他们是在合起伙来蒙骗他? 迟玉卿理亏,没有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不过本王可以不治你的罪,你只要告诉本王,你昨晚究竟看到了什么?”原本他是让人盯着她的,可谁知道突然出现了刺客盗取密信,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等到他的人找到城西时,又遇上了敬阳公主的人,这一打起来便没完没了,再然后便来不及了。 所幸,水患得到了解决。只是,他想知道的不仅仅是水患的谜题,还有别的事。 都这会儿了,迟玉卿当然知道瞒不下去,她便将昨夜破解阵法的事简要的告诉了他。 但她只字未提傅淮宴,只说是自己根据信上的提示碰巧破解了阵法。 季庸方才给她的信,她也一并交给了平南王,只求他能相信。 平南王看完以后,将信将疑。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隐瞒不报他是在装疯卖傻?”仅凭她一面之词,平南王心中还是存疑,对她自然不可能像是对她父亲迟延章那般信任的。 她想了一下,便反问道:“是什么原因,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这会儿她反倒是没那么慌张了。 平南王皱眉道:“什么意思?”难道他应该知道吗?他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设计了她。 见他确实不知道,迟玉卿便松了一口气。 她将方才季庸同她说的双面人的事告诉了平南王,平南王听完后也是大为震惊。 “荒谬!你以为你信口胡诌编出这么一段谎话来,本王就会相信吗?”平南王不信,也想不通。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正是因为王爷不信,而民女信,他才求民女帮其隐瞒的,王爷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再去向他求证,相信王爷自有手段让他说真话,到时候王爷便知道民女是不是在撒谎了!” 迟玉卿在赌,赌他不会去多此一举,也赌季庸不会背信弃义。 见她一脸的真诚,平南王犹豫了。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回想了一下敬阳公主前后,似乎是有一些不同,可要让他相信这么荒唐的说辞,他也做不到。 只不过,现在他并没有功夫来深究这些。事有轻重缓急,他就姑且先放过她,待他找到了切实的证据以后,再兴师问罪也不迟。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迟玉卿,缓声道:“起来吧。” 迟玉卿起身,恭敬的立在了一边,等候他老人家发话。 “你欺瞒本王在先,本王就是取你小命也不为过,不过本王念在你迟家对本王忠心耿耿的份上,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迟玉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这是被他老人家利用了,还得再拿自己的小命出来给他老人家圆谎。 不过现在她只有皮笑肉不笑的感恩应下。 “谢王爷不杀之恩!不知王爷想要民女如何将功补过?”她佯装不知。 平南王睨了她一眼,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明知故问!本王警告你,你若是不能治好陛下的病,到时候你便得给陛下陪葬!” 平南王才不管她,这话反正是已经放出去了,能不能做到在于她。 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她和皇帝的命便是绑在一起了。 迟玉卿欲哭无泪,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除了硬着头皮答应。 不然让迟家来保她吗?或许是可以倾力一试, 可之后呢?她又是否又能力去扭转历史,改变迟家乃至于永绥的命运?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轻言放弃,既然都已经将命搭上了,那她便再试一试也罢。 平南王见她一副壮烈赴死的表情,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临了准许她进宫之前回迟家一趟,毕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再回来了。 这次,小月便没有再跟着她了,她是平南王的人,迟玉卿也不好去过问。 水患解除,皇帝的病也好了,就连迟家的门前也挂上了红绸,喜气洋洋。 迟玉卿回来,下人连忙去通报了老太太。 老太太许久没有见到她了,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过迟玉卿见她老人家的状态不错,便也放心了。 有姐姐和大姑母在她老人家身边悉心照料,倒是也用不着她担心。 267:不由自主的担心她 - 知矜 - 知妗 迟家人知道是她在给皇帝治病,一听说皇帝痊愈了,也是无比的骄傲。 老太太以为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团圆饭了,她却告诉他们,她还得回宫去,老太太便询问了一通。 迟玉卿自然不可能说是假的,只说是平南王的决策,以防万一。 听罢,老太太也就没有再问了。 …… 敬阳公主查了一圈,未果,但算起来她也没有损失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个好弟弟又出手了。 说什么皇帝的病痊愈了,别人不知晓内情也就信了他的鬼话,可她是亲眼看过皇帝那病秧子的,只怕是连活都活不了多久了,更别说什么痊愈了。 都说她敬阳公主心狠手辣,可在她看来,哪比得上她的好弟弟?亏得那小丫头那般衷心! 一想起这事她便气得不行,她百般讨好想要拉拢那小丫头,她都不为所动,现在倒好,反倒是被沈沧拿到架在脖子上了。 见敬阳公主一脸的阴郁,座下的三王和季无渊都未敢开口。 敬阳公主看了缩着脖子的三王一眼,问道:“你是说皇后亲自前来求你了?” 三王听她突然点到自己,慌忙点头应道:“是。只怕是这次,他们没那么好翻身了。” 偷鸡不成,反被平南王抓了个现行,平南王又不是什么善茬,惹怒了平南王,依他看大皇子已经是与储君之位无缘了,要是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依你之见,你觉得我们眼下应当如何做?”敬阳公主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季无渊。 “这个忙我认为应该帮,大皇子不能这么早便出局。”他很果断便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吓得一旁的三王差点跳起来。 他可不想趟这滩浑水,虽然他有敬阳公主这个靠山,可平南王也断然不是好惹的。 若不是敬阳公主在这里,说不定他还非得指着季无渊的鼻子骂他了。 他以为敬阳公主也会觉得荒唐,谁知她竟然点头了。 “雪中送炭可不容易,她既然都求到你头上了,便帮他们这一回又如何?”敬阳公主有自己的考量,这忙可不是白帮的。 她本是想借助流言让季无渊出一波风头的,谁知沈沧断了她的念想,那她便只能再从这几个皇子入手了。 二皇子不好掌控,仔细想来也只有不长脑子的大皇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是姑姑……” “不必再说了,此事便这么定了。”三王并不情愿,还想要说服她,却被敬阳公主打断了,敬阳公主执意要帮这个忙,他哪儿有胆子再质疑?就算是不情不愿,也不敢在她面前显现。 敬阳公主要同他说的也只有这些,嫌他碍眼,便赶他走了,只留下季无渊还在。 “等再过几日,你便可以以三王长子的身份出现了,有你在,本公主便放心了。” 三王并不蠢,只是他想的是保全自己,便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 而敬阳公主当初看中他的,是他身上的那股子野心与狠劲,既然他不愿意尽全力,那她自不会逼着他,待时机成熟以后,再解决了他也不迟。 季无渊颔首,他得了她这么大的恩惠,自会尽全力,就算是为了他们的结盟,也为了他的大业。 “萧国公故去,萧家便没有能扶得起来的了,至于该如何做,应该不用本公主提醒你了吧?”敬阳公主看着他眼含笑意的说到。 季无渊拱手道:“是,还得多谢公主相助!” 他可不是蠢人,他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不过他只身一人,并没有多少助力,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只有借助沈元祺的力量帮他做一些事。 可眼下却不一样,他有了敬阳公主的支持,这时候他想做什么,便没那么困难了。 萧老将军病故,萧家除了一个萧齐便没有人能接他的班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萧齐除了姓萧以外,和萧家并无关系,萧家看中他,也只不过是将他当作一颗棋子而已,如若没有了萧齐这颗棋子,他们便溃不成军了。 萧老将军共有三个儿子,他这一去,剩下三个儿子,自然谁都想做掌权之人。 大夏人本就骁勇善战,只不过是吃了一场败仗,还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如果不是因为内斗,以大夏的实力,早就将永绥给踏平了。 他们斗得越狠对季无渊来说越有利,对季无渊而言,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他想他应该知道了。 他的恭维,敬阳公主很是受用。被扰乱的心情,也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 傅家祖孙二人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也是大受震惊。 不管他们是否知道是平南王故意而为,可迟玉卿确实是无辜,而且也是她站出来帮了他们傅家,甚至是怀梁这么多百姓,就凭这一点,他们都做不到冷眼旁观。 傅淮宴更是急得团团转,生怕平南王真的不近人情,将她给杀了。 他走来走去,老侯爷只觉得自己头都被他转晕了。 “你消停点!那丫头可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她还真有那个本事。”老侯爷也担心她, 只不过急也不是办法,说不定这事还会有转机,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就是相信那个小丫头。 可傅淮宴哪里还能静下来,他义正言辞说道:“祖父,她只是普通人,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我不能坐视不理,我得帮她!”她都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于他们傅家而言,可以说是救命的大恩。 更何况,傅淮宴还将她当做朋友,在他心里,她的位置很重要,一想到她有这么大的危险,他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慌乱。 “让我好好想想。”老侯爷沉思了半晌,才猛然想起来。 “还真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傅淮宴一听有办法帮到她,眼睛都亮了。 老侯爷迟疑了一下,才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丫头的师父就是古月,如果能将古月找到,说不定还能救那丫头一命!” 268:不配做他徒弟 - 知矜 - 知妗 “那要去何处才能找到古前辈?” 傅淮宴也只是从自己祖父那里听到过有关古月的事迹,至于其它,他便不甚清楚了。 老侯爷捻着胡须沉思了半晌,才摇了摇头。 “他早年藏匿于平川,不过现在他已然不在那里待着了,至于他究竟身在何处,没有人知晓。” 如若知道他在何处,平南王早就将他找到了。 所以说想要找到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甚者可以说是很难。 傅淮宴皱了皱眉,他知道此事很难,可要他放弃,也必然是不可能的。 “你先别着急,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傅淮宴不解。 老侯爷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能想到的办法,他平南王会想不到?” 听着老侯爷的话,傅淮宴顿时恍然大悟。 他也是一时情急,只想着不能让她有危险,却忘了去思考。 此次平南王是惹得动了怒,可他老人家并不是没脑子。一气之下杀了迟玉卿并不能解决什么,更何况有迟家这个后盾,他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杀了她。 他的目的,无非还是皇帝的病,迟玉卿不行,那他便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古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被砍头。 既然平南王会做出这个决定来,说不定他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就等着古月自己送上门来呢。 “祖父的意思是,我们就静观其变?”然后什么也不做?傅淮宴并不认同。 老侯爷睨了他一眼,便点了点头。 “那丫头是个重情重义的,古月不会见死不救。”对于这一点老侯爷很笃定,他可没有忘记在平川时,迟玉卿那个小丫头舍命也要救回她师父的情景。 既然她不会有事,那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古月这个人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多利益相干的东西,他们自然不用关心太多。 看着自己祖父如此笃定,傅淮宴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他想说如果迟玉卿知道了,又会做个想法? 以她的性子,恐怕宁愿自己赴死也不愿再拖累她师父的吧? 虽然知道她不会有事了,可他心里依旧很乱。 他都将心不在焉这四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老侯爷自然也没有再留下他了。 晚上,傅淮宴一闭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迟玉卿在纳兰氏龙冢看到石壁上那个秘密后,再看他的神情,她的神情很古怪,让他猜不透。 还有她突然问他的那句话,也让他捉摸不透她究竟有什么样的意思? 她问他,为什要将她也带回来。 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追问了她,可她又说是他听错了。 她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可他知道,她心中藏了秘密,貌似还和他有关? 他还记得,他们初见时,那丫头就像是和他一副很熟的样子,现在想来,也是古怪万分了。 只是,如今就算他问她,她或许也不会告诉他的。 越想越睡不着,翻来覆去到大半夜,他才起身让傅开派人去将傅明依手里的香囊“借”了过来,闻着熟悉的药香味,他这才安然睡下。 …… 迟玉卿回宫以后,便先给皇帝检查了身体。皇帝对她倒是客气,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体也帮不了她什么,她也不指望皇帝能给她撑腰。 检查完以后,便被张太医拉回去盘问了一通。 要知道,如若他们没有本事将皇帝的病给治好,将会祸及整个太医署,而不只是她一个人。 太医署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了,作为太医署众太医之首的张太医肯定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好在张太医相信她不是会胡来之人,强行将此事给押了下去。 看在张太医的面子上,他们这才没有将她这个小丫头给捅出去。 “张爷爷,不用我说,您应该也猜到王爷此番是为何故了。”迟玉卿很是无奈,她也想明白了此事。 张太医沉吟了一下,才看了她一眼,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说王爷是想利用你将……他给引出来?” 知道是她迟玉卿在给皇帝治病的又有几个人?他想砍谁的头,也还不至于砍她的脑袋。 如若不这样想,那他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那你的意思是?”张太医猜不透。 迟玉卿抬首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如若我真的让他因为我而违背了自己的承诺,那我便不配做他老人家的弟子了,我不想让师父插手进来!” 皇家杀了师兄的头,还让师父隐姓埋名了大半辈子,他早就说过,他不会再踏进怀梁半步,更不会出面医治皇家的人,这是他当初许给师兄的承诺。 再说了,这个要命的活是她自己揽下来的,她便得将这个责任给扛下来,不管有多难。 她的这份担当令张太医佩服,可这和如今的情况却不是一回事,张太医对她的话也只有一半的认同,待她说完以后,他才发话。 “可是小丫头,能救你我的,恐怕也只有他了。那药方本就是他当年留下来的,怎么用他也最清楚!”他们苦心钻研这么久还只是初见成效,何不请出正主来解决此事? 倒不是张太医不明白当年的事, 可在这么多条人命面前,他不能只顾及到自己。 他说的话,她认同,但她也有自己的立场。 “张爷爷,我知道您身在其位便不得不顾全大局,可我还是想求您相信我,我这一身本事都是他老人家亲自教的,我并非完全没有把握。” 刚进宫给皇帝看诊时,她也只是存着一丝侥幸,可现在却不同。 与当时相比,如今的她多了一些把握,虽然并不算大。但最重要的是,她有自信了。 师父曾经告诉过她,他先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避讳教她医理,可之后却还是收她为徒了,那时他便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既然都倾囊相授了,她便更没有理由退缩。 当然,她也怕,怕师父最终也束手无策,她怕再像师兄当年那样,她现在完全能够理解当初师兄的决定了,就算是走师兄的老路,她也无悔,更何况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269:安抚民心 - 知矜 - 知妗 见他仍是面露难色,迟玉卿又接着说道:“若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天,我会站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还请张爷爷放心。” 张太医也是怕连累整个太医署,迟玉卿理解他,她也不想连累了他们。 皇帝的病平南王是清楚的,就算是师父来了,也不一定有把握将其治好,他无非就是不甘心罢了,若真的无力回天了,以他如今的性子,也不至于牵连整个太医署的人,这一点她还是有把握的。 许是她的真诚打动了他,张太医到底还是点头了。 “小丫头,现在说这些丧气话还太早了,既然你有信心,老夫便是信你一回又如何!”他畏畏缩缩了一辈子,倒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了,张太医被她激励了,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斗志。 迟玉卿脸上笑容重现,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在宫外时,张太医也没忘记试药,如今她回来了,张太医便将进程汇报给了她。 不过皇帝这病极为罕见,拿普通人试药到底也没个说法,张太医也不敢自己轻易便下决定。 迟玉卿也不敢,不过现在刀就架在他们脖子上,她便不得不大胆一些了。 “还是再慎重考虑考虑吧,陛下的龙体经不起折腾了!”她要皇帝亲自试药,张太医还有些犹豫。 迟玉卿摇了摇头,只道:“没时间了。” 就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平南王已经放出话了,以皇帝现在这副身子去上朝,便是告诉众人,他平南王是在胡言乱语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师父担心,师父说过,她的天赋卓然,既然师父如此相信她,她当然也不该让师父失望了。 她都这么说了,张太医也不好再继续劝阻。 “对了张爷爷,吴师兄可回来了?”她突然问到。 久雨初霁,因为这场水患,整个怀梁深受其害,想要恢复如初,并非一时的功夫。 她担心的也正是此事带来的隐患,聚集在城外的流民无家可归,也没有东西可以吃,在这种情形下,很容易爆发疫病,更何况是在这么炎热的三伏天了。 虽说平南王已经在想办法处理这些问题了,不过总归还是得防患于未然的。 “信上说大水将路给挡住了,估摸着还得要两日才能入城呢。”毕竟是药材,不像别的东西。平南王也是刚派遣将领去解决城外水患,自然不可能这么快的。 毕竟是医者,张太医也是在密切关注此事的。 “那就好。”这么说来,便是快了,迟玉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 此次水患不仅危害到了怀梁,就连怀梁周边的城池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波及,当然大家也都明白,最重要的是民心受损,因为储君未定,民间对于皇家的议论并不少。 为了安抚民心,平南王便明言,要在三个皇子中挑选一人前去赈灾。 敬阳公主出面保下大皇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会儿大皇子可不敢再到平南王跟前晃,还没等平南王点他的名,他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了。 因为他的这一举措,又有不少大臣动摇了自己的站位,大皇子扶不上墙,可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 沈元祺也知道这是积攒民心的好机会,可他已经有了别的计划了,在这种时候让他远走怀梁,他可没那么笨,便只说给三皇子沈元清一个机会。 平时这种事都轮不到沈元清的,沈元祺便以体恤三皇子为名婉拒了。 这桩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沈元清的头上,沈元清倒是没推辞,但他求平南王给自己找了个帮手,也就是傅淮宴。 没过两日,二人便出发了。 他们二人这一走,怀梁也就热闹了起来。 敬阳公主出马替三王寻回了长子,这一消息一出可谓是轰动整个怀梁城。 还有人议论他身份的真实性,为此,三王还当场滴血认亲,坐实了他们父子的身份,众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三王府门前,人群中,沈元祺和刚被放出大牢的徐大少也见证了王府外父慈子孝的一幕。 “殿下,我怎么觉得这大公子这么像季无渊呢?”徐大少看着远处的男人的背影疑惑道。 他刚出狱,自然还不知道沈元祺已经查清了季无渊的身份。 沈元祺睨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蠢货!” 说完便回头上了马车。 徐大少还没反应过来,马夫便扬鞭了,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站外原地不动的徐大少还是不明所以。 三王认回了自己的儿子,皇帝也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算是恭贺他们“父子”团聚了。 与此同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三王府外徘徊了许久,直到热闹散场。 看着他走了以后,躲在暗处的魏霆江一行人才现了身。 “大人,属下这就去追!”埋伏了他许久,见他跑了,侍卫也心急,便想要去追,魏霆江却抬手制止了。 “不必了,你们将这王府盯紧一些便是,有何异动,随时来报!” 仅凭他们的功夫,也追不上此人,他打算自己去会会此人。 他听迟延章之命,盯着敬阳公主数日,终于见此人露了面, 不过如今他又盯上了三王之子。 “是!”侍卫们应下,他便动身,追了上去。 魏霆江跟得不算紧,却也没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内,跟着他跑了好几条街后,他却消失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幽深的小巷子内,一股子危险气息,魏霆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出来吧!阁下既然在此等着我,又何必躲躲藏藏?” 魏霆江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暴露得如此之快,而且这个人竟然会将自己引到这里来。 不过,正好,他早就想会会此人了。 他话音刚落,头顶便响起了脚步声,魏霆江一抬头,果然在屋顶上看到了人。 萧齐蒙着面,踩在瓦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巷子里的他,眼神中过分的冷漠,隐隐还有一丝妒意,只不过并不明显罢了。 “你就是魏霆江?”萧齐一开口,便是无比轻蔑的语气。 270:无处可逃 - 知矜 - 知妗 魏霆江面色冷峻,应道:“正是!” 萧齐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眼神愈发的轻蔑。 “有眼无珠的东西!”萧齐骂道。 说罢,不待魏霆江有所回应,他便飞身而下,手执兵刃摆好了架势。 魏霆江皱眉,来不及去细想他此话的意思,也认了真。 刀光剑影之下,两人倒勉强也能打个有来有回,只是魏霆江撑不了多久。 跟他过起招来,魏霆江才发现了此人的可怕,他当初好歹也是武试第二,可与此人交起手来,却不是一般的吃力。 要看那人未使三分力,他便要以七分相待,实属是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萧齐见他手忙脚乱应对自己出招时的模样,对他就更是不屑了。 两人过招的动静很大,萧齐听到脚步声后,便没再戏耍他了,眼神发狠,提着剑一步一步近了他的身。 魏霆江也没有什么动作,反而静静观察起了萧齐,见他通身不起眼,腰间却挂着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和他打斗时也是仔细护着,他便知道这个东西对萧齐而言定不简单。 只是,在萧齐离他只有三尺时,他看到了荷包上用朱线绣的一个小字。 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可能,可每一个可能,都让他难受至极。 想着,魏霆江眼疾手快,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出手将他挂在腰间的荷包给扯了下来。 萧齐见他抢了自己的荷包,顿时红了眼,想要再抢回来,两人又是大打出手。 魏霆江本就不敌他,被他一通拳脚打得吐血不止,他的剑更是不留情,魏霆江闪避不及被他追着砍,受了重伤。 可他始终紧捏着萧齐的荷包不放,即使已经鲜血淋漓也没将东西还给他,还昂起头向他示威,这下便彻底惹怒了萧齐。 萧齐提着剑,意欲将他的手给砍下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大批官兵赶来了。 “在哪里!给我追!”见着萧齐,一群人提着刀蜂拥而至。 萧齐此时便不得不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狼狈倒地的魏霆江,满眼愤恨和不甘心。 萧齐身手了得,他们追过来,他便施展轻功跳走了。 萧齐逃走,官兵赶忙追了上去,他们散去,魏霆江才看到了身后的迟延章。 见他受如此重伤,迟延章心中也不是滋味,对他的愧疚更甚。 这里离迟家不远,救人一刻也耽搁不得,迟延章便让人将魏霆江抬去了迟家,一通手忙脚乱。 …… 纵然萧齐身手敏捷,面对这么多人的追捕,也是惹人心烦。 他想回迟家躲着,但他的荷包却被魏霆江给抢了,他再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北堂故那里也去不得,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先出了城,找了一所破庙栖身。 他回顾自己此行,竟然什么都没有做成,反而还险些让自己陷在怀梁出不去了。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得回大夏了。 至于季无渊的脑袋,他就先再留他几日,等到大夏踏平永绥,他再取他项上人头也不急。 不过,他此番可不想一个人回去,想着他便眯起了眼睛,在心中筹谋起了逃亡计划。 …… 听说父亲带了受伤的魏霆江回府医治,还是牵动了迟玉莞的心。 她“从未”见过魏霆江,她其实对他很是好奇。 还有她让他给自己找玉佩这事也不了了之了,他只说让别人来处理此事,却没有再提她交托的玉佩,那是妹妹卿卿的,她还没问他为何不将玉佩归还,如今又出了这种事,她便想去看一看。 她是这样想的,也真的去了。 看着从屋内端出的血水,不知为何,她的心也跟着抽疼了两下。 等了许久,屋内才算消停了下来。 好奇心驱使她想进去看看,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正当她踌躇不决的时候,便听到了下人在身后唤她。 “奴婢一顿好找,原来大小姐在这里啊!”丫鬟气喘吁吁,应是跑了不少地方。 迟玉莞便温和应道:“何事?” “大小姐,侯爷有请!”至于是什么事,他们做下人的便不知道了。 迟玉莞一头雾水,不知道父亲找她作甚,不过她倒也没有再留恋此处不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半敞开的门,便跟着丫鬟去找迟延章了。 她过去时,迟延章手里正拿着一个荷包在等她。 “爹爹唤女儿前来可有什么吩咐?”迟玉莞不解,父亲有什么事都是和妹妹商议的,她倒是不知什么事和自己有关。 迟延章的神色颇为凝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 “阿莞,你仔细瞧瞧,这可是你的东西?” 迟玉莞接过他手中的荷包,颇为惊讶。 她轻轻点了点头,道:“这是女儿亲手做的,不知父亲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自己的针法她当然清楚,更何况这荷包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莞字。 只不过,她虽然绣过的荷包不计其数,不过倒是真不记得有过遗失,所以她便更好奇了。 迟延章叹了叹气,指着那只荷包,继续说到:“你瞧瞧,那里面装的是何物。” 迟玉莞闻言,便乖乖打开了荷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里面放着一块坠子, 那块坠子正是她遗失的那块。 想到什么,她此时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这荷包是她的,坠子也是她的,但此时却出现在了父亲手中,她并不蠢,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和她有关了。 “这是魏贤侄拼死从一个大夏刺客手中抢来的,爹是想问你,这个荷包你可曾赠予过谁?” 魏霆江死死的攥在手中,他也是废了好一通功夫才拿到手的。 不过他见这荷包是女儿的东西,里面也是女儿的坠子,便是满心疑惑。 他记得,魏霆江之前在帮她找一个东西,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坠子没错了。 迟玉莞回想了一下,突然想了起来。 “是阿七!”本来这事她都已经忘了。 前些日子阿七返乡时,她给了阿七一些银两,想来这荷包便是那时候给出去的。 271:一丘之貉 - 知矜 - 知妗 可阿七和那刺客有什么关系,她便不知道了。 迟延章一听,便让人去将阿七带来盘问了。 等待的时间,迟玉莞也是坐立不安,她没想过阿七会是什么恶人,在她印象中,阿七就是一个苦命人。 可证据在此,她又说不清了,只好等着阿七亲自给她一个解释了。 迟延章也没有怪罪自己女儿的意思,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等了一会儿,下人便过来回禀了。 说是没有找到阿七,盘问了和他同住的下人,都说他很是古怪。 都这时候了,还用说什么?迟玉莞脸色煞白,她也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那阿七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却识人不清,还让他进了迟家。 她什么也没想,便直接跪下请罪了。 “爹爹,女儿有罪!”牵扯到大夏刺客,她也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了。 她本来还觉得魏霆江受伤和自己没关系,看来和她的关系却是密不可分。 若不是她引狼入室,也不会害他被刺客所伤了,她此时很是难受,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一方面又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过错牵扯到父亲,这毕竟不是小事。 迟延章见她如此认真,心疼都来不及,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语重心长道:“此事爹爹自会处理,与你无关。不过那刺客既然有胆子入我侯府,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爹爹会加强府内防范,你也切记不可放松紧惕,知道了吗!” 他也分身乏术,他还得将情况汇报给平南王,这朝中风起云涌,他当然得以大势为重,顾及不了太多。 迟玉莞重重的点了点头:“女儿明白!”她哪里还敢让父亲担心? 想了想,迟延章又问道:“爹爹听说,你方才去看了魏贤侄,你二人之间的误会可解清了?” 要魏霆江拼死护住的可不是一只小小的香囊,他的情谊,迟延章看在眼里,他就是迟延章认定的女婿了。 迟玉莞却听得有些不知所云。 她问道:“我和他的误会?爹爹,女儿不明白。”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魏霆江有什么样的过节,除了退婚。 迟延章有些惊讶,问道:“那傻小子没告诉你实情?” 他还以为魏霆江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没想到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出意外,迟玉莞摇了摇头。 想到那个傻小子,迟延章也于心不忍,他虽然气闷,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再不说,说不定二人的缘分便没了。 想着,迟延章便将姐妹俩都两块玉佩拿了出来。 “你看这是何物?”他将合在一起的两块玉佩给了迟玉莞。 迟玉莞捧着玉佩,心中咯噔一下。 她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父亲方才说的话,她这时候才明白。 她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只是没有落下来。 “这事怪爹,他问我你是否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时,我没有对他说实话,都是爹的错!” 迟延章此时也是自责,他是过来人,稍稍想一想便知道问题所在了。 他现在也是无比后悔,他早知道的话,绝对不捣乱了。 迟玉莞抹了抹泪,带着哭腔摇头道:“爹爹,我想去看他,女儿先告辞了!” 她不会怪罪父亲,她只恨自己没有见他一面,如果她那时候肯多等他一些时候,是不是就一样了?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很疼吧? 一想到方才在屋外看到的血水,她便一阵头晕,但她还没见到他,她便要强忍着。 她正在离开时,又来了下人前来汇报。 “侯爷,魏家来人将魏大人接走了!” 迟玉莞明显慌了神,不待下人说完,便有些失态的冲了出去。 下人见状,欲言又止。 迟延章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无奈道:“随她去吧。” 魏霆江出事,魏家人最是着急,他们同时对迟家也是有着怨念的,是魏夫人亲自前来的,她将人带走以后,便只过问了老夫人,下人也只是通报迟延章一声而已。 迟玉莞跑出府时,魏家的马车刚好准备出发。 魏夫人见是她,对她的态度还算温和,同她轻轻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迟玉莞福身回应,目光却一直在她身后的马车上。 她想说什么,但此时她又说不出来,也没有脸在魏夫人面前说什么,魏夫人也就没有再理会她,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走了。 迟玉莞手中握着玉佩,咬着唇望着已然远去的马车垂泫欲泣。 她跑得太快,梅儿这会儿才追出来,见她如此模样,也是心疼不已。 “小姐……” 她刚唤出声,迟玉莞终于绷不住了,泪洒当场。 …… 刺客重伤魏霆江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人紧张,也有人随之松了一口气。 藏了太久,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季无渊哪里能忘记自己的好朋友? 养了这么久的伤,北堂故的伤势也大好了,季无渊前来,他还特地让人温了酒。 北堂故见他终于能堂堂正正活着,也是有些感慨,便给他亲自倒了一杯酒。 “我以为你走了一条绝路,却不想你才是正确的。” 北堂故说的是她投靠敬阳公主这事。 季无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道:“目的相同的人,早晚都会合作。” 他可不认为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可以改变什么,寻求合作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他先前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敬阳公主罢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看样子萧齐应该是要打道回府了,他这一回去,只怕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等了五年,大夏兵强力壮,没有理由再避战,他们也忍不下这口气。 真要打起来,永绥根本就招架不住。 季无渊端起酒杯,又让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你以为,他此番回去还能像以前一样?”以前萧齐在大夏,因为萧老将军的名头,人们多少都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可如今早就不一样了,没有萧老将军给他撑腰,他便什么也不是。 想要除掉他的人,可不止是他们。 272:各取所需 - 知矜 - 知妗 “待时机成熟,我北堂皇室自会亲自踏平这永绥,还轮不到萧家鼠辈动手!”季无渊冷声道。 北堂故则有些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想帮永绥?” 他以为,他们只需要坐收渔利便可,可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季无渊冷笑:“各取所需罢了。”左右不过是利用而已,还谈不上帮忙,他要等的机会还没来。 如此,北堂故便听明白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季无渊语气略显激动的问道。 若不是他已经有了计划,想来他今日也不会来这里了。 北堂故随时都做好了为他而赴死的准备,但一想到这一天要来了,他的语气中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 季无渊见他如此亢奋,还是皱了皱眉。 屋内的油灯一直燃到了半夜才熄灭,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 “王爷,想必那刺客已经逃出城外了,卑职是否还要带人去追?” 迟延章带人满城搜捕,也没能将萧齐给找到。 好不容易将刺客给引出来了,如今不仅将人跟丢了,还让魏霆江受了重伤。 “既然他能藏在你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你又觉得你有几分把握将他给找出来?”平南王阴沉着脸,叫人不敢直视。 迟延章一听,也是羞愧得低下了头。 拱手道:“此事是卑职的失职,还请王爷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他还没有逃出这永绥,卑职定当尽力将他抓捕回来!” 被人戏耍了,迟延章心中也窝火,想他还是大将军出身,却未能察觉到贼人的踪迹,他哪里能甘心? 平南王睨了他一眼,道:“此事无需你再插手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办。” 无关能否戴罪立功,只说平南王称是更重要的事,迟延章便再无怨言,洗耳恭听了。 说了一会儿话,迟延章才领了命,从平南王府消失了。 他走了以后,平南王又去见了季庸。 季庸还是住在原来的住处,只不过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有那么多的守卫守着他了。 两人又长谈了许久。 魏霆江受伤,皇帝体恤魏家,还特地派了张太医去给魏霆江看伤,也算是给了魏家安抚。 此事是皇帝安排的,不过迟玉卿也收到了一封求助信。 她没想到是姐姐迟玉莞传给她的,姐姐告诉她,魏霆江便是和她邂逅的那位无名公子,原来一直是命运弄人。 撇开这些,迟玉莞的意思,是想让她亲自去救魏霆江。 迟玉卿看完信的确很意外,也忍不住唏嘘,可她也不可能真的应了她的请求。 比起魏霆江的性命,自然是皇帝的命更加重要一些,她知道姐姐也是担心魏霆江,所以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然也不会传信到宫里来了。 想着,她也只有嘱托张太医尽力而为了,等到张太医从魏家回宫,确定魏霆江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她才给姐姐回了信。 当下时局,父亲在平南王身边身兼重任,他也顾及不到家中太多,姐姐可不能乱了阵脚。 宫外不让人省心,宫内也不见得有多平静。 等着曹公公伺候皇帝用完膳后,迟玉卿便带着药过来了,但有人先她一步,只不过被曹公公拦下了。 迟玉卿见过皇后,她走过来时,皇后已经看到她了。 回避已经是来不及了,她来都来了,自然没有走的道理,索性便盈盈一笑,上前恭敬的行了大礼。 “起来吧。”皇后像是很意外一般指着她:“你是迟家姑娘?” “娘娘好记性,民女正是。” 皇后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着她身后端着药炉的宫女,目光颇为不善。 “你这是?” “皇后娘娘,陛下正等着二小姐的送药,娘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奴才,莫要耽搁了陛下服药才好!” 迟玉卿未应答,曹公公便先替她做了答复。 曹公公一脸阴沉的看着他们,默不作声。 迟玉卿笑着同她点了点头,便带着身后宫女从她面前进去了。 她虽然一直待在宫中,不过外面发生了什么不代表她就不知道了。 能从平南王手中保下大皇子,也只有敬阳公主有这个能力了,就是不知道她和平南王又做了什么样的交易,竟然让平南王就这么放过了大皇子。 前世敬阳公主保的是沈元祺上位,和这一世并不相同了。 她对皇后伸以援手,皇后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她的人, 她此番前来,有什么样的目的,可见一斑。 不过她如今暴露了身份,不知道平南王当如此处理。 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将药带到,皇帝正靠在龙椅上浅寐。 寝殿中焚了香,倒不是浓重的香料,而是迟玉卿所制的药香,闻着不由自主的便会让人舒心。 进来以后,宫女将药炉放下便退了出去,只有迟玉卿留下。 待她们的脚步远去了以后,皇帝才睁开了眼。 “陛下感觉怎么样了?”她已经照着她和张太医研制出的药方,将药熬出来给皇帝喝了两日了。 今日正好是第三日。 原本她心里也是没底,不过皇帝听说要他自己试药以后还是欣然同意了,皇帝相信她,她便干脆大着胆子放手一搏了。 皇帝接过她手中捧着的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才道:“朕觉得胸口倒是没有以前那么闷了,看来这药确实有效。” 他每次发病都觉得喘不上气来,喝药这两日却是没有发病了,这让他很是欣喜。 听罢,迟玉卿顿时松了一口气。 请示过后,她又给皇帝过了脉,除了脉象还是很虚弱以外,倒是感觉不到其它古怪了。 “端看明日如何了,陛下!”迟玉卿也有些激动。 只要能挺过三日,她便可以加大剂量给皇帝服药了。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本事还真是不小,不枉朕如此相信你!” 自己的身体能够得到治愈,最高兴的当然是皇帝自己,他原本都快绝望了,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了他一次。 “知矜 ()”查找最新章节! 273:三更生变 - 知矜 - 知妗 “谢陛下赏识!”也的确是皇帝对她无比信任,若不然她也没胆子放手一搏。 “丫头,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你开口,朕都可以赏给你!”不管是名还是利,皇帝都要嘉奖她。 迟玉卿忙跪地,道:“陛下,民女不求任何赏赐!” 就算她想要什么,也不是这时候说出来,这时候还为时尚早。 而且,她的请求,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她可不会自寻死路。 皇帝见她谨慎的模样,也就没有再替,让她起来了。 “朕都记不清是在何时参加过中秋集会了,希望这次朕不会再失望了。”眼看中秋将至了,他倚在龙椅上看着头顶发光的琉璃瓦充满了向往。 百姓准备的那一场集会,被推辞到了中秋那天,正好是一年之中的盛会,这种日子,皇帝自然是想普天同庆的。 迟玉卿瞧着他的模样,颇有些感触。前世皇帝走得早,她甚至都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待在他身边给他治病的这些日子里,她也能看出他的抱负。 或许,她真的能够改变历史呢?她不禁这样想到。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不一会儿皇帝的睡意便上了头,曹公公进来以后,她便告退了。 出了寝殿,她抬头一望,一轮明月熠熠生辉,可惜,皇帝困在金銮殿中,抬头先看到的是金碧辉煌。 但愿,他能如愿吧。 …… 三更,皇帝突然吐血,突生变故,整个太医署都被侍卫团团围住,迟玉卿和张太医慌忙前去查看情况。 走到一半时,却来了另一队人马,带走了迟玉卿。 迟玉卿担心皇帝的情况,却不得不跟着他们走,双拳难敌四手,在这么多侍卫跟前,她没有丝毫胜算。 他们并未掩饰他们的路径,所以迟玉卿是知道他们是奉的谁的旨意。 等到她看到面前之人时,她也并不意外。 皇后看着她,神色复杂。 “本宫以为你会很惊讶,你的反正倒是让本宫出乎意料。”皇后上前,捏着她的下巴道。 皇后的手劲有些大,捏得她有些疼。 迟玉卿不免皱了皱眉。 “不知皇后娘娘将民女押来此处,是有何吩咐?”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同皇后耗下去。 见她不识抬举,皇后目光一凛,厉声呵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傻不成!陛下如今生死未卜,便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当本宫会轻易放过你不成!” 她直指是自己给皇帝的汤药中下毒,要定罪于她。 “娘娘若要治罪民女,又何需特地将民女带来此处?娘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便是。”就摆出一副架势来,还吓唬不到她。 就算皇后再蠢,也能猜到她出现在宫中是平南王所为,趁乱将她给杀了?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皇后也没有这个胆子。 她的淡定,是真的将皇后给吓到了。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是一国之母,早就被吓得不敢开口说话了。 她看着迟玉卿,眼里充满了探究,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何会知道一样。 “你是个聪明人,本宫很欣赏你,先起来吧。”被她识破,皇后索性也就换了一副脸色,看上去平和多了。 迟玉卿起身,立在一旁,不声不响。 皇后则将早就准备好的信拿了出来,交给了她。 “小姑娘,改日本宫再找你喝茶。” 她先前不理解沈昭为何要让她找这个小丫头,可她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迟玉卿看着手里的信,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为了这一封信,便大费周章的将她请来此处,也是不嫌麻烦。 她刚将信收好,那边宫人便进来通报,说是曹公公前来要人了。 迟玉卿同她点了点头,便由着宫人带了出去。 曹公公见她出来,特意围着她看了好几圈,确定她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来是皇后娘娘误会了,二小姐莫要放在心上。”毕竟是皇后,曹公公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的。 迟玉卿轻轻点头应道:“公公放心,娘娘并未为难我。陛下怎么样了?” 没想到她先前的担忧还是成真了。 曹公公摇了摇头,道:“张太医还在里边儿看着,咱家听说二小姐被皇后娘娘的人给带走了,便直接过来了。” 曹公公也知道,张太医的医术不如她,只有一个张太医在,哪里放心得下? 迟玉卿听罢,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和曹公公快步赶了回去。 …… 莫名吐了一地的血,此时躺在龙榻上不省人事的皇帝脸色更显得苍白。 若有若无的呼吸,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 就算是不通医理的人,看了也知道有多严重了。 迟玉卿赶到时,便是看到的这样一番模样。 张太医急得大汗淋漓,却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敢离开半分,眼神一直盯着皇帝,生怕他撑不住了。 见迟玉卿终于来了,张太医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那么一下。 “丫头,你可算来了,你快过来看看!” 试药是他也同意的,出现了闪失,这会儿他自然不可能撇开自己的。 只不过,他的医术不如她,皇帝的身体也异于常人,他还不敢妄下结论。 迟玉卿赶忙上前,替换了张太医的位置,抓起皇帝的手腕把起了脉。 期间,她一直皱着眉头,神情一脸严肃。 见她过完脉,张太医才追问她:“怎么样?” “从脉象上来看没什么问题,应该是陛下的身体太过虚弱了,挺过今晚便好了。”这药会有反应很正常,只不过对于皇帝的身体来说,或许是有些吃不消了。 “此话当真?”张太医有些不信,毕竟这关乎到他太医署那么多条人命。 若是皇帝有一丁点的闪失,太医署外的侍卫随时可以闯进去拿人,一个也逃不了。 迟玉卿点头:“千真万确,张爷爷,今晚便要辛苦您了。” 她和张太医都得守在这里,以皇帝如今的情形,换了旁人,只怕是还会再生变故。如此,只有他们自己盯紧一些了。 “只要陛下相安无事,我这把老骨头算什么?”听她口气笃定,张太医顿时轻松多了。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74:入狱 - 知矜 - 知妗 宫中生变,平南王怕有变数,便没有亲自进宫,只是派人给她甚至于太医署都下了死命令,如若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得死。 迟玉卿哪里还敢分心,虽说有张太医和她一起守着,可张太医毕竟年龄大了,她也不能全指望张太医。 一夜之间,皇帝接连吐了好几次血,要不是他们二人就守在皇帝身侧,恐怕是会出大事。 直到黎明破晓时分,皇帝的情况才稍微稳定了下来,服药过后便睡了过去。 折腾了大半宿,张太医早就熬不住了。可皇帝还未醒来,他们还得提着脑袋候命。 待天亮了,平南王这才匆匆进宫。 皇帝未醒来,平南王便过问了张太医缘由,得知是她要给皇帝试药这才造成了这种情况后,一时间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便将她抓进了天牢。 迟玉卿知道他的目的,便没有多做解释。 也是巧,关押她的牢房便是前世关押傅淮宴的,算起来她是第二次来了。 狱卒走后,她这才打量起了这间牢房。 永绥大狱接近相国寺,所以越往里走,关押的犯人身份便越高。 窗口有一束金光照进来有些刺眼,迟玉卿撑起手抬眼看过去,这个位置正对着相国寺后山的大佛。 相国寺有一尊大佛,据说以前是纳兰氏修建的,后来改朝换代沈家便沿用了旧址,翻新过后便成了现在的相国寺了。 因为那尊大佛实在太大的缘故,所以唯独是大佛没有经过改动。 毕竟是前朝留下来的,所以平时相国寺的香客都只能远远的看着,而不能前去供奉香火,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清楚得看到大佛,她先前竟然不知。 她再仔细一看,惊奇得发现这束奇怪的光竟然是从大佛的眼睛里射出来的。 迟玉卿只看了一眼,便慌忙撤开了视线。 她清楚的记得,那座大佛是无目的,而现在,他却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不免让她这个重生之人有些心慌。 待到她再想抬头一探究竟时,那束光却已然不见了,大佛的眼睛也闭上了,就好像方才只是她看晃了眼。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拍拍胸脯定了定心神,倒也没有再纠结于此。 故地重游,她心中有万千心绪,特别是看着前世锁着季无渊的铁链。 她以为是他欠了自己人情,却不想是她欠了他的。 他说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可她却觉得比起稀里糊涂的活着,她更想什么事都看得明明白白。 就像是他,还能找到抚平遗憾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被她给抢了。 不过既然是她重生回来,那便说明是天意如此,她亦有能力改变这历史! 她现在的身份虽然是囚犯,不过大概是平南王下了令,狱卒们也不敢亏待了她,就是在这牢中待着着实是有些无趣了。 难得张太医还有良心,晚些时候来看她了。 “小丫头,老夫也是身不由己,你莫要怪老夫才好。”平南王的意图很明显,他不敢不从。 虽然他也想相信迟玉卿,可要是与平南王作对的话,他还没那个胆子。更何况,比起他们二人瞎琢磨,不如古月亲自出面。 迟玉卿倒是没有在意:“我知道的,此事暂且不提,陛下怎么样了?” 他们不相信她,她自己得相信她自己。 张太医面色颇为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陛下到现在都还未醒来。”不过好在脉象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没有苏醒。 “小丫头,陛下若有什么闪失,你我谁都担待不起,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你师父,可他此时若再不出面,仅凭你我又如何能够力挽狂澜?” 张太医此时也想古月快些出现了。 “事到如今,我又有何选择呢?”迟玉卿淡淡应到。 她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这会儿也没有用了。 她只需要等了,等一个不会让她失望的结果出来。 张太医见她如此,便知道她还没有死心了,他叹了叹气,憋了一肚子的话,到底还是没能开口。 “张爷爷,陛下那边您便多费些心思,有什么情况记得通知我。” 她能不能翻身,端看皇帝能不能醒过来了,毕竟她知道,师父是不会出现的,她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己,皇后交给她的那封信她看过了。 张太医点头轻声应下便走人了,皇帝身边离不了人,他还有得忙。 …… 迟玉卿无端入狱,老太太出于担忧,又是整宿未眠,迟延章也不在,迟玉莞也是失魂落魄的,好在还有个迟瑛主持大局。 迟姝听闻此事以后,也只敢让丈夫沈自瑜去探探口风,可惜平南王并未多言。 虽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沈自瑜告诉她,迟玉卿不会有什么大碍, 迟姝这才放心,怕老太太有个什么闪失,还特意去迟家看了她们一家子女眷。 好说歹说,才稳住了老太太。 因为要操办沈敏君及笄一事,迟姝对娘家这边安抚了,便回去了,顺便还带走了迟玉莞,说是要让她去王府小住两日,有些话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同沈敏君说,迟玉莞是她的表姐,倒是没有太多顾忌的。 老太太虽然不知道迟玉莞为何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过她老人家也不像她一直愁眉苦脸的,迟姝一提及,她便欣然同意了。 入夜后,一抹黑影穿梭在胡同小巷,最终落在了迟家的屋顶上。 迟延章虽然不在家,不过迟家的守卫却是没有松懈,反而比平时还多了一些巡逻。 萧齐躲过巡逻的侍卫,轻而易举的便摸到了迟玉莞的闺房。 但他没想到,他这回扑了个空。 迟玉莞并未在迟家,这会儿已经在平南王府歇下了。 迟玉莞院里的丫鬟见一道黑影从她们家小姐房里闪出来,一声声尖锐的叫喊声便打破了夜的寂静。 可惜侍卫闻声赶来时,萧齐已经遁入了黑夜中。 他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迟玉莞被接去了平南王府。 他本来想着今夜便带着她一起回大夏,但事与愿违,他便不得不再另找时机了。 毕竟平南王府,不是他想闯便能闯的。 黑夜中,他看着平南王府的方向,捏紧了拳头。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75:报恩 - 知矜 - 知妗 查了好几日,敬阳公主还是找到了护城河地下通往纳兰氏龙脉的密道,为了不让平南王找到龙冢的位置,她便让嬷嬷如意毁了密道。 就是因为她将季庸放给了平南王,这才生出这么多事来,不过时至今日,她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知道她的计划早晚会被平南王洞悉,留给她的时间似乎并不多了,她只能加快步伐了。 她正愁找不到助力,古月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时隔多年,两人重聚于幽谷之中,看着眼前友人的魂冢,古月也是万分感慨。 他端起一杯酒来,洒在了纳兰九思的墓前,当是与他同饮了。 祭拜了纳兰九思过后,古月这才回头,看着已然老去的敬阳公主,他也不得不感慨岁月无情。 “公主重情重义,九思兄倘若泉下有知,或许就没有遗憾了吧。” 亲手送纳兰九思上路的人终究不是她,他到死都能见到她,这是纳兰九思最大的遗憾。 古月虽然和纳兰九思算不上至交,可几十年前两人也算得上是极好的朋友了。 敬阳公主神色恍惚,随着他的话,她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苦笑道:“可谁又能替本公主抚平遗憾呢?九叔与世无争,终究是本公主害了他……” 说完,她又转变了神色,换了一副说辞为自己开脱。 “可他本就该是这天下之主,本公主不过是想帮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若不是她突然出现,九叔也不会死了!” 还有她的孩子和小瀛洲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这样一想,她心中的怨念又加深了几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还有些激动。 说罢,她看着神色莫测的古月,冷笑道:“我知道你和她有些交情,可你莫要忘了,当初救你一命的人是本公主!本公主如今不杀你,你也休想耍什么花招!” 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敬阳公主也怕这其中有诈。如若他不是主动上门请罪的,恐怕他早就已经死在她的剑下了,像古月这般的懦夫,她从来都不喜欢。 他没有死在刺客的剑下,算他命大,而他来都来了,敬阳公主不杀他也是另有安排。 看着她如此模样,古月不免叹息,她的执念太深了,而且她对自己也并不信任,看来有些事只能再往后拖一拖了。 “公主误会了,若不是公主出手相助,我也不可能苟活这么多年。我活不长了,临死前,我也不想留下遗憾。”所以他来“报恩”了。 她所说的救命之恩,说起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当年他都以为自己要被砍头了,可谁知醒来以后竟然在乱葬岗,稀里糊涂的保住了脑袋,他哪里还敢去查是谁救了自己命,慌乱之间便逃出了怀梁。 他也万万想不到,救他的人会是敬阳公主,若他早知道的话,或许还能挽回一些悲剧,那时正是小瀛洲灭亡不久,敬阳公主改嫁季庸的时候。 他是宫中御医,她敬阳公主有什么样的毛病,他最是清楚不过。 在沈鸾小的时候,有一个嫔妃不小心冲撞了她,结果就被皇后下令当场杖毙了,就在她的面前,她亲眼看着那个嫔妃在自己面前咽了气。 从那以后,她时常都会做噩梦,一连梦魇了一个月才好。 他便是在给她看病时便发现了端倪。 她便将自己的苦恼都告诉了他,她说,有时候她感觉脑子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和自己说话,特别是她母后教训她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有时候做梦也会梦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她很害怕,想要寻求他的帮助。 古月那会儿听她说起这事时也是很吃惊,不过他听说过这种病,所以并没有将她当成是怪物。沈鸾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他也帮她保守了秘密,两人的交情便是这么来的了。 不过,她的这种病很是罕见,也极难治好,他到底还是没能找到帮她的办法。 之后他在小瀛洲又见到了她,可那时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和他一起诉说烦恼的公主了。 他那时便知道,她没有说谎,她真的变成了另一个她,而且还喜欢上了纳兰九思。 一方面他和纳兰九思是朋友,另一方面她和纳兰九思又是两情相悦,他就更没法儿拆散两人了。 他管不了,索性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再插手其中了。 后来,敬阳公主亲手覆灭了小瀛洲,他悔不当初,却也只叹世事难料,命运弄人。 他不是圣人,虽然知道她嫁给季庸的目的不单纯,可他也没有再站出来告诉季庸真相。 她知道他知晓所有真相,同时也在防着他,所以古月才没有往她身上想。 如若他早知道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 因为会救他的,不会是之后的敬阳公主,只有沈鸾才会救他。 “公主若是想要我这条命,拿去便是!”不过此时他也没有揭穿她的意思,只是藏好了思绪,认真回应道。 他知道自己的作用对敬阳公主而言很大,她不会真的杀了他。 敬阳公主正是用人之际,他来得正是时候。 敬阳公主冷哼了一声,道:“本公主可不吃这套,你想让本公主相信你便得拿出诚意来!” “但凭公主吩咐!”他笑着应道。 不管她说什么,他只管答应,就好像他真的有心帮她一样。 敬阳公主虽然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再对他恶语相向了。 临走时,古月还问了她一句话。 “敢问公主,她还在吗?” 听到这个“她”时,敬阳公主顿时皱了皱眉,盯着他看了两眼,却并未回答他。 古月便噤声了,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带着古月祭拜了纳兰九思后,敬阳公主的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 回去以后,她便让古月执笔给迟玉卿写了一封信,因为平南王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的缘故,她自己不便再入宫,他便将主意打到了皇后身上,她亲自出手帮了皇后大忙,皇后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76:同州行 - 知矜 - 知妗 靖安十六年,永绥大胜大夏,因大将军迟延章身受重伤,随后兵权回归皇室,那时平南王府在朝中的势力便已经如日中天了,皇帝虽然敬畏他,却不敢再将兵权全权交予他来掌管,在一众宗室子弟中,钦点了名不经传的肃亲王之子沈自絮为大将军,自此领兵驻守西北一带。 这个肃亲王与平南王是堂兄弟,而肃亲王又要年长平南王几岁,十年前便仙逝了。 肃亲王的封地就在西北的同州,自从新帝即位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入过怀梁了,直到死后,平南王才谏言皇帝将他的灵柩迁回怀梁,也算是没有辱没他这个亲王的名头。 肃亲王死后,他的长子沈自絮便承袭了他的爵位,成了新的肃王。 只不过,到了沈自絮这时,肃王已经是有名无实的存在了,远在怀梁的达官贵人们也想不起远在同州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直到五年前,皇帝大宴天下,沈自絮因召上皇都朝拜天子,皇帝终于才想起了他。 将兵权交给平南王他不放心,交给一个外姓人他同样不安心,正好,宗室里还有这么个沈自絮能替他排忧解难。 同年,皇帝感念他们肃王一家驻守西北的功德,便同平南王提议,让他来接管西北兵权,也算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件事是皇帝早就安排好了的,就连圣旨都拟好了,平南王就算反对,也是无力改变什么了。 只不过,平南王虽然没有改变皇帝的决定,却也并没有放任不管。 在这五年之中,待在平川的迟延章,可不仅仅是养伤而已。 平川和同州之间相隔不远,同州有什么风吹草动,在平川的迟延章便能第一时间知晓,这也是平南王没有让他早些回到怀梁的缘故。 不过,终究是人心难测,利欲熏心。 兵权到了沈自絮手中以后,他便大胆了起来,仗着平南王鞭长莫及,他暗中做了不少的小动作,虽然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但谁害怕他会成为下一个犯了谋逆之罪的八王。 也确实如此,平南王就是再手眼通天,他的手也伸不到同州去,更不能什么都管,所以平南王最多也只能对他再三警告,而不能将他除掉。 如今,时局不清,风云变幻,沈自絮手中的兵权便尤为重要了。当然,若是有哪个皇子能得到他的支持,势必也会多一些筹码。 只可惜,沈自絮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想要拿下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北上同州,一路上沈元清一行人还是很顺利的。除了路上遇上山匪拦路。好在他们身边有高手相护,辗转了好几日,两人这才到了西北,进入了沈自絮所管辖的地盘。 和途径别的地方不一样,同州除了入关时严苛了一些,便畅通无阻了。 他们入关时虽然隐瞒了身份,不过他们却不知,自己的行踪早就被肃王所洞悉了。 “王爷,敬阳公主又来信了!” 刚听了侍卫回禀沈元清一行人的位置,便又有新消息了。 听到敬阳公主这个名字时,沈自絮皱了皱眉。 他接过侍卫手中的信,便同他点了点头,侯在书房的侍卫尽数退出以后,他才展开信看了起来。 看完了信,沈自絮脸色也愈来愈黑了。 敬阳公主第一次来信来算温和,她只说想要自己站外她那一边,沈自絮虽然不会轻易站队,不过他倒也能理解敬阳公主。 只不过这第二次来信,便帮他气不打一处来了。 先礼后兵,敬阳公主这次直接威胁他了。别的人不知道当年八王听命于谁,又是被谁推出去挡刀的,但沈自絮却很清楚。 在老肃王没有驾鹤之前,他作为肃王世子,一直都是待在怀梁的。 他和八王有些交情,也知道八王的秉性,八王尚且年轻,光有野心却没有城府,这样的他,很容易便被人操控。 而这个操控他的人,正是敬阳公主。那时候,沈自絮便知道敬阳公主的可怕了。 在他继任肃王之位以后,敬阳公主也给他示过好,但他怕自己的下场和八王一样,并未作出回应。 这一次,敬阳公主却要他放一个大夏刺客出关。 朝廷的通缉令已经下达,他早就命人在关口仔细盯着了,所以沈元清等人入关时,这才隐藏不住自己的身份。 只要是和大夏扯上关系的事,他沈自絮都不会做,他虽然是有几分反骨,不过他倒也没忘记自己姓什么。 将信焚毁,沈自絮便提笔给敬阳公主回了一封信,至于写了什么,便只有敬阳公主收到信以后才能知晓了。 …… 都说永绥往北,多是贫苦之地,从东边的常州一直往西,乃至于大夏手中收回的新安也在其中。 不过,这也只是傅淮宴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而今亲眼所见,却是有所不同。 见惯了怀梁的一望无边,再看永绥西北的崇山峻岭,却是有不一样的感触。 他们以为同州疾苦,可同州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便能说明一切。 大街上各种小贩的叫卖声绵延不绝,热闹非凡。 “明修,你说这肃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元清望着热闹的大街,顿时犯了难。 傅淮宴回头:“等我们见到他便知道了。” 明修是傅淮宴的字,不过很少有人这般称呼他。 沈元清点头,是这么个理。 不过他刚回过神来,傅淮宴便不见了人影,他四下看了一眼,才在一处小摊上看到了他。 他以为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走进一看,却是女子喜欢的饰品。 傅淮宴挑了两支一模一样的银钗带走,嘴角笑意分明,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让我猜猜,你是要送给迟姑娘的吧?” 沈元清意欲从他手中抢过银钗, 傅淮宴眼疾手快的闪躲开了,险些让沈元清摔了出去。 傅淮宴睨了他一眼,幽幽道:“我是买给明依的。” 沈元清听着他的狡辩,不屑道:“既然如此,那你买两支一样的作甚?” 被他拆穿,傅淮宴脸色不知是红还是黑,忙将两支发钗收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赶紧走吧。”傅淮宴走在前面,怕被他看见自己此时略显慌张的神色。 沈元清忍不住偷笑,想到了什么,他也去买了一支带有同州特色的发钗。 277:想做医官 - 知矜 - 知妗 “什么!沈元清去了同州!”沈元祺有些惊愕。 前两日三皇子亲自出面安抚百姓的美谈才传入怀梁,这还没过多久。 沈元祺怎么也想不到,沈元清会有如此心机,竟然去了同州。 “殿下稍安勿躁,那肃王有多难缠,殿下不是最清楚吗?三殿下势单力薄,肃王如何能看得上他?殿下大可不必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沈元祺一听这话,一腔怒火这才消散了一些。 “舅舅说得是,是我着急了。” 他本来没这么急躁的,只是好不容易盼到大皇子自寻死路,他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却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 他的胜算,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大了。 徐丞相笑道:“殿下多虑了,我们的计划已经展开,只要没有意外,储君之位必然是属于殿下的。” 沈元祺大喜,不过他脸上的的笑容却没维持多久。 “话虽如此,不过父皇能不能挺到那一天还不一定,我们真的不再做些别的准备吗?” 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皇帝被人谋害,如今生死未卜,他进宫却没能见着皇帝,直接就被拒之门外了。 皇帝病危,最高兴的当然是他沈元祺,朝中支持他沈元祺的占大多数,只要皇帝驾崩,他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徐丞相摇了摇头:“退一万步讲,就算陛下真的撑不住了,也会是平南王主持大局。谁若是忍不住了,谁便出局了。” 平南王是有资格挑选储君的,而不是仅听从朝廷里的声音。 更何况,太医署那边什么消息也还没有传出,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徐丞相能混到这一步,自然是小心谨慎,他们只需要做最稳妥的安排便足够了。 沈元祺会意,便没再纠结于此了。 …… 迟玉卿等了足足两日,皇帝的情况终于好转了起来。 他这一醒,迟玉卿也终于从牢中出来了。 渡过了生死危机后,皇帝整个人就像是涅槃重生了一般,虽然还是病态模样,不过倒是没有先前那般萎靡了。 迟玉卿知道,自己赌成功了。 平南王也在,迟玉卿不敢放肆,他老人家没发话,她便在一旁候着并未出声。 待皇帝和平南王说完了话,这才让她上前说话。 平南王看她的目光很是复杂,他以为凭她的本事不可能治好皇帝,可谁知,她还真有此等本事,是他轻视了她了。 迟玉卿从他的神色来看,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思,她大人有大量,当然不会同他老人家一般见识。 “小丫头,你快来替朕把把脉!”张太医已经诊过脉了,不过他不愿意相信张太医,反而更相信迟玉卿,他想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好消息。 迟玉卿颔首上前认真得替他看起了脉,正如她预测的那样,皇帝的脉象逐渐平稳,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恭喜陛下!”她一脸的喜色,皇帝也是喜笑颜开。 迟玉卿到底也有些吃惊的,她知道只要皇帝挺过来,便有希望治愈了,不过对于皇帝那般孱弱的身体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但皇帝他真的挺了过来,便足以看出他的意志。 迟玉卿发自内心的替他感到高兴,她有预感,历史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朕就知道你是朕的贵人!朕要好好赏你!”终于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了,皇帝也很激动。 “民女不敢当!” 迟玉卿此时是真的不敢当,若是师父没有给她写那封信,受再多的赏赐她也觉得理所应当,可偏偏师父告诉了她真相。 于她而言,治好皇帝便是她的责任了。 她没办法去评判师父的所作所为,她身为徒儿能做的只有尊重他。 不过,师父也曾告诉过她,他所做的事不一定便是对的,她很庆幸有自己的判断,没能一错再错下去。 既然那些都已经是旧事了,就让往事随风也好。 不过,她于皇帝有救命之恩,她不愿领赏,并不代表皇帝不会赏她了。 平南王就在身侧,皇帝倒也没有忘记同平南王商议,平南王也知道皇帝非赏不可,便并未提出反驳,只不过他却说此事要好好考量一番再做决定,也算是替她解了围。 皇帝尚在病中,也经不起折腾,说完话后便歇下养病了。 出了皇帝的寝殿后,平南王也有话同迟玉卿说。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大,这次便算作是将功补过了,若再有下次,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这小丫头!”拿皇帝的身体做赌,试问又有几个人能有如此大的胆子? 不过不止她一人在赌,平南王也在赌,他赌的是古月会因为她而出现,可他赌错了。 但他毕竟是平南王,自是不能在一个小丫头跟前失了颜面。 他虽然语气凌厉,却没有真对她怎么样,迟玉卿倒也没有不识抬举,他老人家肯自己下台阶,她自是乖乖应下了。 “谢王爷宽宏大量,王爷的教诲民女日后定当谨记于心!” 平南王听罢,冷哼一声,有些傲娇了。 又走了几步,平南王才又问起她:“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平南王有自己的考量,他怕皇帝对她另有想法,与其让皇帝开口,不若让她自个儿决定,他相信这丫头是个聪明的。 迟玉卿愣了愣,听着平南王的语气很认真,她知道自己必须得选一个了。 她仔细想了想,才看着他,认真道:“王爷,民女想做医官!” 和张太医共事这些日子给她的感觉还挺不错的,这次挑战师父成功,给了她许多信心。 她想自己总有一天,能够超越师父。 听到她所求是这个时,平南王的确是没有设想过。 女子为医官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不过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于她现在的身份而言,去做医官已经算是糟践了。就是张太医这个院史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而已,更莫说是其他的了。 她只要开口,不管她想要什么,皇帝都会应允了她,平南王不懂也不理解她为何会想做医官。 “你可想好了?”但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平南王倒也没有劝说她更改之类的。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78:引以为傲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她之前的确没有想过这条路,不过现在做出选择,似乎也不晚。 平南王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又在宫中待了几日,皇帝的病情也逐渐好转了起来,迟玉卿便出宫了。 皇帝也履行承诺,亲自下旨封她做了医官,仅是如此皇帝还觉得亏待了她,便许了她一个承诺,迟玉卿欣然接受。 这个消息在怀梁无疑是平地惊雷,朝廷里的言语也是众说纷纭,但圣旨已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又有平南王撑腰,就算有人反对,也不敢拿此事来做文章。 迟玉卿回到家以后,迟老太太终于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安心多了。迟玉卿听说了府中遭逢刺客这事,也是感到庆幸,幸好姐姐不在府中。 父亲迟延章受平南王之命,不知道如今去了何处,但他并未将赵达和周吉二人带走,有他们在迟玉卿这一回来,也不至于像是无头苍蝇一般。 第二日,迟玉卿正准备去太医署任职时,敬阳公主的帖子却先一步到了。 迟玉卿想到了师父写给她的那封信,这一趟便不得不去了,就算是为了师父。 想着,她便让马车调头,去了敬阳公主府。 她是大摇大摆前去的,一到公主府,舅舅季鸿也出来迎接她了。 因为救命之恩,皇帝直接破格封她为御医,她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且不用随时都去太医署报到。 虽然张太医比她资历老,但她实际比张太医的级别都要高一些,毕竟连张太医都得听她的。 反而是季鸿,看在敬阳公主的面子上,他也只混了个五品的闲职来做。 她这个做侄女的倍受皇帝青眼,季鸿别提有多眼馋了。 看着他谄媚的嘴脸,迟玉卿皱了皱眉,故意说道: “舅舅应当知晓,如今外祖父正在平南王府做客,就是不知舅舅作何打算的?” 季庸在平南王府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很好奇为什么季庸会消失这么多年,就连皇帝也不例外,但就是季鸿这个为人子的好像漠不关心一般。 当然迟玉卿也并不关心他有没有这份心,他就是有心,也舍不得敬阳公主带给他的荣华富贵。 毕竟敬阳公主已经与季庸没有什么关系了,若是季鸿想要尽孝,只怕就是要从这恢弘的公主府搬出去了。 知道她的故意这么问的,季鸿也听出去了她话语中的嘲讽语气,只不过他善于隐忍,反而还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来。 “你方才也说了,他如今在平南王府,平南王府又岂是我想去便能踏足的?舅舅过两日会亲自登门拜访平南王的,此事你一个小丫头便不要管了。” 他丝毫没觉得心虚,反而还腆着脸赔笑。 迟玉卿自是比不过他的脸皮,不过好在敬阳公主没有让她失望,没一会儿便让嬷嬷亲自出来接她了。 嬷嬷亲自前来,季鸿即便是不甘心也是只有看着她们二人远去了。 路上嬷嬷想要跟她搭话,问的还是和平南王有关的事,迟玉卿觉得她故意套话,自然是随意应付一两句便三缄其口了。 嬷嬷见状,也就没再说什么,在嬷嬷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地方。 炎夏即过,公主府的后花园美不胜收,浓郁的桂花香四处飘散着,使人陶醉其中。 不远处,敬阳公主和一位白胡子老头对坐,共饮桂花佳酿。 迟玉卿看到那老头时,眼眶便不自觉一湿,见老头如今就端端正正的坐在这里,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嬷嬷上前回禀后,敬阳公主和古月便同时回了头,看到了她。 不待嬷嬷招呼,她自个儿便上前了。 不过即便她再激动,也不该失了礼数,她看着眼前状若是在谈笑风生的两人,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起来说话吧,本公主想你也是许久未能与你师父相见了,这才差人将你这个大忙人给请了过来。”敬阳公主一脸笑意。 “外祖母有心了。”迟玉卿勉强勾了勾唇角,起了身。 她的目光一直在老头身上,自然而然就将身边的敬阳公主给忽视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让敬阳公主难免感到有些不舒服。 “罢了,本公主便不打扰你们师徒二人叙旧了。”不过,敬阳公主倒也识趣。 有她在,他们师徒二人说话当然有诸多防范。她索性便起身跟着嬷嬷沿途赏景,去了另一边。 目送着她走了以后,迟玉卿还没有放松警惕,古月倒是终于说话了。 “放心吧,没人偷听。” 迟玉卿听到师父久违的声音,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过在欣喜过后,她想起了一些事,脸上的神色又复杂了一些。 师徒二人便互相看着对方,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涛骇浪。 “师父,您又消瘦了些许!”身为他的徒弟,她到底还是心疼。 师父年纪愈来愈大了,她离开平川时,师父便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如今更显得憔悴。 他如今瞧着精神,都是硬撑起来的,别人不知晓,她这个做徒弟的还能不明白么? 听到她第一句话还是关心自己,古月心中难免一阵欣慰,不过他还是绷着一张脸。 “傻丫头!”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就快死了,还是如同之前的语气一般摇着头又叹着气。 “师父, 对不起!”好不容易相聚,迟玉卿却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她不知道如今师父与她算不算是站在了不同的阵营,但她清楚,她所作所为,并没有顾及到师父的感受。 古月见她这般实诚的给自己跪下,他心里的怨气早就消散了,更何况他的仇早就已经报了,如今也算是恩怨已了,他当然不会迁怒到自己的爱徒头上。 “傻丫头,你能将他救活那便是你的本事,为师为你感到骄傲!”就算是他本人亲自出马,也不一定就能有十成把握,有这样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他能不高兴么? 他难得说这种软话,只寥寥数语,便让迟玉卿感动不已。 279:他们都没有错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只觉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此生拜他为师,才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算起来,她和师父相伴的时光比父亲迟延章还要多,对于她而言,师父便和父亲没什么两样了。 就算是他明确告诉她了不会伸以援手,也是为她想好了退路的,这样的情谊,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 关于那封信,师父并没有对她隐瞒多少。 她先前看到药方时生出的怀疑并没有错,皇帝的病也的确和师父有关。 皇家杀了他的徒弟,他若是什么也不做,那倒不是他老人家的风格了。 之前他没有说真话,其实太后重病是因为中毒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来得也稍微晚了些,就是知道解法,可太后都已经病入膏肓了,他的确无力回天。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可他也不能甘心,想着皇家无情,既杀了他的徒弟,还要杀他的脑袋,他就是死了,也要给自己和徒儿报仇。 所以他便利用了同在太医署并且崇敬他的张太医。 那时候先皇刚登基不久,如今的靖安帝还在先皇后肚子里,对于先皇他无从下手,但先皇后怀着身孕,所以便很是相信张太医。 张太医也从未怀疑过他会骗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利用了,就这样,他把当初太后中的那种毒,下给了尚在娘胎里的靖安帝。 这毒藏得很深,需要别的药引刺激才能慢慢发作,而正好,张太医研读的都是他留下来的札记,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巧合,在他的布局之下,皇帝成功的倒下了。 迟玉卿知道真相以后,的确很震惊,但她并没有资格去指责师父的行径。 师父没有做错,她也没有做错,只不过他们当时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 她理解,也并不代表她会因为师父而放弃自己的承诺,她时刻都记得自己身为医者的初衷,她学医是为了救人的,更何况那人还是当今皇帝。 或许改变前世结局的关键就在于皇帝,所以她不能让皇帝就这么死了。 不论师父有没有把真相告诉她,都改变不了她已然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所幸,她不仅成功了,还向师父证明了自己。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敬阳公主身边,他到了这会儿,便没有再隐瞒她。 他入怀梁后,便被武安侯的人给寻到了。 他以为武安侯是想让他进宫去搭救迟玉卿的,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武安侯本来和古月并没有多少交集,他此番是受人之托,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庸。 当时,季庸让她给武安侯传话,其中季庸让武安侯帮忙的便有这样一桩事。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治好敬阳公主的“病”,那这个人只有可能会是古月了,毕竟古月是最了解她的病情之人。 所以季庸告诉了武安侯,当初将他从刽子手的刀下救出的人正是敬阳公主,再让武安侯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这样一来,他便会心甘情愿的来到敬阳公主身边了。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古月真的来了。 听师父说完整个故事以后,迟玉卿脸上是说不出的震惊。 她知道纳兰氏龙冢的秘密,再结合敬阳公主的所作所为,她大概也能猜到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迟玉卿快速回顾了前世记忆,她依稀还记得敬阳公主是死在了沈元祺登基的前一年。 她是死于自缢,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轻生,便不得而知了。 但她记得,就是从敬阳公主死后,一切都开始变坏了。 季无渊北上平川,尸骨无存,随后永绥大败,城池接连失守,整个永绥最终都落入了大夏贼人之手。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却是没有任何头绪可寻。 不过她并没有将什么都告诉古月,退一步来说,就算他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 除了这些,她如今好奇的是敬阳公主的目的,而且特地让她师父出面了,是要规劝她什么? 不过,古月却什么也没有对她说,反倒是还叮嘱了她: “她有很大的野心,而且她似乎已经筹谋了很久了,你们要当心了。” 至于是什么样的野心,不用他明着说,迟玉卿也能会意。 算起来如今她比古月还知道得多一些,如此一来,她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 “那你呢师父?” 只是,她还是很担心他的处境,如今的敬阳公主又不是以前的沈鸾,迟玉卿是最清楚她的脾性的,她最不喜别人骗她了。 古月淡然一笑,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师父若是连保命的本事都没有的话,你也不可能在这里见到我了。” 当然,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这话他没法儿跟迟玉卿说,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再因为他的缘故,牵连到任何人了。 迟玉卿吐了吐舌,俏皮的说道:“徒儿这不是担心师父嘛!不过, 话说回来,师父你真的有办法治好她吗?” 迟玉卿想到了季庸,他也是以一副残躯撑着,就是为了想要再见故人一面,如若不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或许他也活不到如今。 古月缓缓摇了摇头:“说不好。” 一个人的脑子里只能存在一种意识才不会乱套,就算古月有法子只留一抹意识在她脑子里,但如今的她和沈鸾是两个人,他必须得先将沈鸾给唤醒。 可难的是这么多年了沈鸾都没有出现过,古月也在想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将她给唤醒过来。 不过难归难,他既然都已经抗下了这个责任,便不会轻言放弃,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此事迟玉卿自是没有他清楚到底要如何做,她便没有再过问。 她赶着要进宫去,敬阳公主过来同她说了几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便没再留她了。 古月什么也没同她说,她倒也听不出其中深意,但她眼中的野心却是昭然若揭。 嬷嬷引她出去时,中途又撞见了季芸娇。说起来,她也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季芸娇了,这回季芸娇见了自己倒也没有再张牙舞爪了,反倒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瞧着还有些许的病态,与她印象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季芸娇仿佛是对不上号。 两人连招呼都没打,季芸娇便从她身侧过去了。 迟玉卿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跟着嬷嬷走了。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80:乃是真君子 - 知矜 - 知妗 沈元清和傅淮宴到了同州以后,待了两日才去见了肃王沈自絮。 肃王虽然知道他们早就来了,不过在接见他们二人时,他还是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单从他脸上诧异的神色来看,倒是能够使人信服。 两人毕竟是小辈,沈自絮笑脸相迎二人当然也不能失了礼数,乖乖向他行了大礼。 沈自絮是长辈,他们二人的大礼沈自絮自是受得住,他看着眼前的两人,笑意盈盈,只不过这笑并不达眼底。两人虽然和沈自絮的交集不多,倒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只不过跟老道的沈自絮相比,二人显然是不够看的。当然两人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寒暄过后,便没再试探下去,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 “本王想知道,二位来这里究竟是谁的意思,陛下?还是说武安侯?”听他们说明了来意后,肃王意味深长的看了傅淮宴一眼。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如今的怀梁并不太平。在这种时局下,他们将目光看向了他,倒是一招险棋,只可惜他对于这些争锋并不感兴趣。 傅淮宴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问的自己。除开他以外,另外的两人都姓沈。 这种问题也不是能够随便回答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以笑来掩饰尴尬。 他答不上来,沈自絮也没有表现出不悦来,是谁的意思他也并不关心。 “罢了。本王也不为难你们了。” “待本王修书一封,届时你们二人呈给陛下,他自会明白的。” 多余的话,他也没必要同他们俩解释太多,在沈自絮眼中,他们二人便与鲁莽无知的毛头小子一般无二,沈自絮还瞧不上他们。 他们二人还想说什么,但沈自絮明显的没兴趣再听了,匆匆开口打断了他们。 这俩人难得来一次同州,他倒是没急着赶他们走,也是盛情邀请了他们俩在他的王府小住两日一说。 没有说服沈自絮,他们也不甘心就这样走了,便欣然应允了。 只是可惜,沈自絮没能尽到地主之谊。沈自絮担当的是大将军之职,公务本就繁忙,恰好永绥与大夏的五年之约也快到了,这些日子边关的情况并不比皇都安宁。所以他们二人在肃王府住下,身为主人的沈自絮倒是不常在。 “明修,你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晾了他们两日,沈自絮还是不得空,沈元清便有些苦恼。 他们来同州也有几日了,大概对沈自絮有了一些了解,不过他与沈元清印象中的肃王又好像并不相似,若不然,他和傅淮宴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只是他们如今连他人都见不到了。 傅淮宴沉吟了片刻才作答道:“祖父曾评价他乃真君子,我觉得此话不假。” 能与他相比拟的大概便是迟延章了,不过他们二人也并不相同,迟延章是可以为了永绥义无反顾的抛头颅洒热血,是世人口中的大英雄。但沈自絮不一样,他是一只狡猾的狐狸,除了武安侯以外,几乎没有人将他视作君子。 傅淮宴起先也是不认同自家老爷子的观点,在他看来,沈自絮手握兵权却屡屡做出一些挑衅皇威的行径,这不是一个忠义之臣该有的态度。可他来了同州以后,他才明白自己的目光有多短浅。 他和沈元清此番前来同州,目的有两个。第一便是证实沈自絮究竟有没有向传闻中那样有不轨之心。虽说当初皇帝将兵权交给他便是信任他,不过时隔好几年,难免会生出猜忌,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奈何同州距离怀梁千里之遥,皇帝和平南王无论谁的手也伸不到千里之外的边关之地来,再者就算是他自己表明忠心,没有眼见为实,皇家也不会放心。 其二便是私心了。 沈元清身后的助力远不如二皇子沈元祺和大皇子沈元贺,平南王的态度也不明朗,在这种情况下光靠他傅家当然不够。 但如果有沈自絮的支持,那便大不一样了。兵权在谁手中,谁便有绝对的优势。 老侯爷说过此行很艰难,这个艰难便是难在说服他这一点上了。 对于他是不是君子这件事,沈元清倒不是很在意,他只是在想,他们究竟要怎样才能够说服沈自絮,毕竟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怀梁如今的情形怎么样了。得亏是怀梁还有个平南王守着,若不然他也不可能接下这桩差事了。 “此事急不得,且先等着吧。”眼下,傅淮宴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是被选择的一方,总得叫人看到一颗诚心,若不然,当日尝试不成他们便该直接打道回府了。 沈元清见他神色从容便也点了点头,他的底气都来自傅淮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得相信他。 实在无趣,两人又在肃王府转了一圈,好在是有鸟能逗,有鱼儿能喂。 这肃王府看着是气派,但其实并不算大,更何况是对于一个亲王的府邸来说,其实是不合规格的。 大概是许久没有翻修过了,王府一些陈旧的地方很是打眼,好在王府底蕴犹在,没有太过违和的感觉。 肃王府很清静,沈自絮不在,肃王府便只有他们二人在,而今的肃王府,就是连个女主人也是没有的。 肃王当然成过亲,肃王妃还是皇帝指给他的,那时候他还在怀梁。 只是他们成亲好几载,两人一直未有子嗣,后来老肃王去了,沈自絮便带着肃王妃回到了同州受封,怎奈王妃命不好,刚到同州不到半年便病逝了。 之后肃王便一直没有再娶妻,算起来,至今也快十载了。尽管媒人都将他肃王府的门槛踏破了,他也没有动续弦之心。 说来,当初皇帝之所以会将兵权放心交给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膝下没有子嗣。 所以要说沈自絮想要的是什么,几乎没有人能猜到。傅淮宴便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实在叫人难以琢磨。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81:查到回春堂,又起风波 - 知矜 - 知妗 过了几日,敬阳公主便收到了沈自絮的信。 将信看完,敬阳公主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好看。 “沈元清去了同州?”她看向身侧的嬷嬷问到,脸上还有怒气。 若不是沈自絮在信中提及,她的确不知道,嬷嬷也没有向她汇报过此事。 嬷嬷忙跪求饶道:“公主恕罪,是奴婢疏忽了!” 他们的关注重点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沈元清,所以探子说他们还在怀梁附近时,嬷嬷也没有再派人去打探过了,谁知,他们一转眼便跑去了同州找沈自絮。 他们应该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也难怪敬阳公主会生气。 敬阳公主又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 “起来吧。”她近来四处忙活敬阳公主也是看在眼里的,倒是没必要将气撒到她身上。 “谢公主开恩!” “你好好看看吧。”说罢,敬阳公主便将信扔给了嬷嬷。 看完信,嬷嬷的脸色和她差不太多。 “那公主,肃王那里我们还要下功夫吗?”嬷嬷自己琢磨不来,还得过问她的意思。 敬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他最好是谁也不站。” 这个人不像他老子那般愚钝,她拿不下来,既然他来信回应了她,那便算了。 沈自絮将沈元清他们的动向告诉她,他想表达的意思便已经够明显了。 她若是逼迫他,他便会选择一方站队,就算不是沈元清也会有别人,但一定和她没关系,敬阳公主还不想招来麻烦。 “对了,你再派人去找一找那刺客的行踪。”完了她又吩咐到。 “公主的意思是那人如今还在怀梁?” 敬阳公主点了点头,道:“不错,他还没有出关。” 虽然沈自絮没有提到刺客,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的话倒也能证实这一点。 从季无渊那里她知道刺客的身份,她也知道萧齐身手了得,只不过他要出关还是没那么简单的。 至于他想做什么,她便猜不到了。 “奴婢明白了。” “对了公主,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敬阳公主没说话,只是抬眸用示意了她继续说下去。 得到肯定,嬷嬷才开口说道:“奴婢查到毁坏地宫的是一种叫绿矾的东西,这种东西只有药铺才有,顺藤摸瓜,奴婢查到了回春堂。” 也只有回春堂的往来她查不到,若不是他们自个儿有古怪,那便说不过去了,只可惜回春堂背后的主子身份不明,嬷嬷也还没查到最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提起这事,敬阳公主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继续查,本公主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和本公主作对!” 敬阳公主一开始以为和平南王有关,只不过之后她仔细一想,又觉得不会是他,如今嬷嬷说是和回春堂有关,那便佐证了这一点,先前平南王打击回春堂可是一点也不手软。 主仆二人刚说完话,古月便来找她喝茶了,敬阳公主看了嬷嬷一样,示意她先下去,自己则去会古月了。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水患的事还没完全解决,又传出城中有人得了时疫。眼看着中秋佳节快要到了,却是闹得人心惶惶。 水患过去以后,城外流民大都进了城中,他们都是永绥的子民,朝廷当然是不应该不管不顾。 可城中的百姓以为是城外来的流民将疫病带来的,而今已经有不少人跑去府衙闹事了,非得让朝廷将他们赶出城去。 好在平南王及时出面压住了场面,把带头闹事的人抓起来以后,这些声音便没有了。 时疫传染得很快,快到平南王来不及找出源头,只好将传出时疫的城东给全部封锁了。 虽说迟玉卿早有准备,不过真出现了这种情况,她显然也有些慌乱。 第一时间平南王便找到了她,她的医术在平南王看来已经是和古月不相上下了,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具体情况如何,还得臣亲自去看了才知道。”她只是听说了一些情况,但到底怎么来治,源头又在哪里,她并不清楚,也只有亲自去追根溯源了。 平南王一听她还要前去城东,顿时犹豫了起来。 她若是自己也染上了怎么办?平南王还不敢冒这个险。 迟玉卿一看他脸上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反正她心意已决,不管平南王说什么,她都是要去跑一趟的。 平南王思考了许久,才做下了决定。“既如此,那你便去吧。不过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是不想迟玉卿亲自上阵,但他也明白,如若她躲着的话,只怕这时疫最后要比水患还要猛。眼看着永绥和大夏的五年之约就要到了,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了,最好是快些将这些事解决了。 迟玉卿颔首, 他的好意,她心领了。待她看过了还待在平南王府的姐姐后,便离开了。 她随之去太医署走了一趟,如今皇帝的病情稳定了,有张太医在便足够了。 她此次来是来找吴师兄的,好在吴师兄已经回来了,有吴师兄在,她也能有个帮手。 她将这件事告诉皇帝以后,皇帝最是信她,什么也没问便准了他们二人前去城东查看情况。 “还真让你给猜着了,就是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听说已经有人死了。”吴师兄一开始还觉得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谁知道,还真就成真了,而且好像还挺严重的。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迟玉卿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水患过去也有一小段时间了,可到了这时候才出现时疫,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吴师兄刚回来,也不知道她的担忧是什么,便安抚道:“等我们到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别着急。” 他们是医者,治病救人是职责,至于别的,暂且不用想太多。 他说的有道理,迟玉卿点了点头,便没再纠结了。 ...... 有人因为此事而忙得焦头烂额,有人却是悠闲无比。 沈元祺和对面的徐大少坐在茶楼里,气定神闲的倚在栏边看着官差带着患病的百姓在大街上穿梭,似乎听着无辜百姓的哭喊声能使他们的兴致更高一般。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82:胜他一子(九月按量更新) - 知矜 - 知妗 “殿下这招实在是妙啊!殿下不仅出身高贵,而且远见卓识,就是缺了点民心。若是殿下在此时站出来替陛下排忧解难的话,储君之位还不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徐大少有些激动,似乎已经看到沈元祺当上储君时的场景了,那他就是储君的表哥,这样一想,他顿时便乐开了花。 虽说他的恭维沈元祺很受用,不过沈元祺也实在瞧不上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想到他的那张嘴,便瞪了他一眼,一边叮嘱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不想死就把嘴巴闭严实点。” 若不是他还得仰仗徐丞相,他怎么可能跟徐大少这样的蠢货为伍?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在牢里待了几天,竟然还越发的蠢了。 徐大少敢怒不敢言,就是觉得委屈也不敢说什么了。 “对了殿下,三王府那小子答应赴宴了,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会会他?” “哦?”他会答应,沈元祺还真是没想到。以季无渊的聪明,他一定猜到了自己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了,可他还是应下了,这时候沈元祺反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你直接去安排就是,别太张扬了。”他只是有些话想问一问他季无渊,人太多了反而不利。 徐大少颔首,这事儿包在他身上了。只不过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殿下见他作甚?殿下莫要忘了,三王爷站队的可是大殿下!”徐大少还以为沈元祺是想通过季无渊来拉拢三王,忙说出来提醒了他。 沈元祺睨了他一眼,看不出眼里的喜怒。不过那浑身散发出的冷漠气势,仿佛也在说他徐大少究竟有多蠢。 不待沈元祺说什么,他便主动噤了声。 ...... 从敬阳公主来信到过了这么些天,沈自絮也没看到她口中要出关的刺客,反而是在军中抓到了几个细作。 忙活了两天,沈自絮终于才记起了赖在自己家中的这两人。 他们赖着不走,沈自絮倒也没有半点不耐,反而待他们很是宽厚,除了在公事上。 他的态度坚定,直言自己不会站边任何人,还放出话,若是皇帝不放心他便将他手中的兵权收回,他今后就只做肃王也罢。 沈元清见劝说无果,本想放弃的,不过傅淮宴还是坚持求沈自絮给他一个机会,沈自絮考虑了半日才答应给了他说话的机会,不过只是单独召见了他一人。 沈自絮的书房陈设很单调,左右扫视一眼便可看清所有的东西,和傅淮宴先前以为的大不一样。他还以为像沈自絮这样的人,书房会藏许多的秘密,可沈自絮这书房中,除了几本兵书,便只摆着一盘棋局,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面对他的打量沈自絮倒也没有刻意避讳什么,也是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傅淮宴。沈自絮先前并没有因为他是武安侯的孙儿便多看他几眼,如今才算是正眼瞧他。 “你确实比你父亲更有胆识,如此看来老侯爷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什么意思,沈自絮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傅淮宴微微一笑,就当他这话是夸奖了。 沈自絮走到棋局边上,叹息道:“老侯爷的棋艺一绝,只可惜本王没有机会向他老人家讨教讨教。” 棋盘上摆放的是一局没有下完的残局,但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傅淮宴会意,看向他,拱手道:“晚辈不才,对手谈也是略知一二,不知王爷可否容许晚辈向王爷讨教一二?” 他既然来了,眼看这棋局都步好了,他若是还不识趣,便不必再说下去了,他们直接打道回府便是。 沈自絮嘴角轻启:“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二人于棋局左右对坐,如傅淮宴所想,沈自絮并没有重来的意思。 “本王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但不管怎么样这白子都差了黑子一步,若现在你来执白子,你当如何扳回这一局?” 沈自絮闲来无事便会自己同自己下棋,时常会因为一盘棋局而废寝忘食,若是没有做这个兵马大将军,他定是个悠闲自得的雅士,当然他也乐得如此,只可惜他姓了沈。 傅淮宴接过棋篓,仔细观察着棋盘上的局势,虽说白子败势初显,不过倒也不是无法挽回,他和老爷子下棋经常吃败局,碰上沈自絮这残局自是游刃有余。 他没有斟酌,直接找出了黑子的一处破绽,气定神闲的落下了一子。 他一落子,沈自絮便盯着他落子的位置看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 “是本王小看你了!再来!”难得遇上对手,沈自絮的胜负欲也被挑了起来,笑着落下黑子,又将他刚刚打开的局面打了押了回去。 傅淮宴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更加认真的对待这盘棋局。 二人你来我往在棋盘上厮杀着,谁也不甘落了下风。 最后还是沈自絮险胜傅淮宴一子。 “王爷棋艺高超,晚辈甘拜下风!”傅淮宴拱手认真说到。 沈自絮挑了挑眉,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赢了。 “贤侄谦虚了。既然你卖了本王一个好,也罢,那本王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沈自絮笑意盈盈,看上去心情是极好的。 他自个儿清楚,他能赢傅淮宴这小子纯粹是人家想让他赢,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只赢了一子。 “多谢王爷!”傅淮宴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演这场戏也是不容易,好在沈自絮是个真君子。 两人随后起身,傅淮宴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了沈自絮,沈自絮打开看过以后,再看傅淮宴时的脸色也不知是黑还是白,很是复杂。 “如此秘密你就这样告诉本王了?你难道就不怕本王将此事上报陛下?你可知,若是此事被戳破,你们傅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自絮脸上的表情很是好看,他死死的盯着傅淮宴。 “晚辈自然明白,但晚辈愿意相信王爷!”傅淮宴倒没有多紧张,和沈自絮相比,沈自絮反而看起来更加紧张一些。 283:不知所畏 - 知矜 - 知妗 “黄口小儿,不知所畏!”沈自絮冷着脸骂道,看上去还有些气愤。 傅淮宴一看他的态度便明了了,难怪自家祖父先前叮嘱一定不要轻言放弃,原来这肃王倒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嘛。 只不过,这会儿并不是说玩笑话的时候,他正色道:“我想王爷应该比晚辈更清楚,身在其职便没有中立一说。至于我傅家,不管傅家前身是什么身份,但现在乃至于今后,我们都不会有半点不轨之心!” 再说了,如今皇帝也是有一部分他傅家的血脉,或者说是纳兰氏,所以很显然,傅家并不在乎这些。 “晚辈也相信王爷是明辨是非的君子。” 他若是信不过沈自絮,便不会铤而走险,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他了,离开怀梁前一晚,老侯爷还说了,有必要的话,可以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傅淮宴当时只觉得老爷子疯了,现在看来,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哼!”对于他的话,沈自絮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时没有接话。 半晌,沈自絮才开口说话:“你傅家把筹码押在一个无权无势的三皇子身上,又有几分把握?” 他说的这些,沈自絮都明白,但这三个皇子,沈自絮一个也看不上,沈元清更是,若不是因为傅家鼎力支持,沈元清又算的了什么? 站队无可避免的话,他也得选一个更加适合做储君的人,他也姓沈,便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若晚辈说,三殿下也是陛下所选呢?”傅淮宴直接了当,并没有遮掩。 沈自絮看向他,傅淮宴便继续说道:“三殿下的确是势单力薄,不过与另外两位殿下相比,他显然才是最适合做储君的那一个。不过,也正是因为三殿下的出身,晚辈和三殿下才会来此见王爷,不是吗?” 傅淮宴说的还算隐晦,但他的意思沈自絮显然已经明白了。回想这么多年皇帝都没有确立储君,这个缘由倒也说得过去。 皇帝不止三个皇子,但平安长大的皇子只有兄弟三人,原本还有个四皇子,四皇子和五公主乃是双胎,但四皇子五年前染病死了。之后皇帝病重就是有心也无力了,他只得在这三个皇子里边挑了。 三个皇子中,只有三皇子出身低微,他的生母还是生下他之后才被封了妃,只可惜也没能享受几日母凭子贵的福气便早早的撒手去了,三皇子还是由奶嬷抚养长大的。 就算皇帝要立三皇子为储君,也得名正言顺,若不然莫说是三皇子将储君之位坐不稳,就连他的皇位也是岌岌可危,再说了,还有个平南王,他极重规矩,他若是不同意,皇帝也不敢立储。 三皇子想要稳坐储君之位,还需要助力,而他显然也是这其中之一。 沈自絮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动摇了。 “王爷不必现在便答复晚辈,晚辈与三殿下明日卯时出发,王爷可以再仔细考虑考虑。不过不管王爷如何选择,晚辈都相信王爷会保守这个秘密的,王爷你说是吧?”傅淮宴平静说道。 沈自絮没有说话,但还是点头默认了。 他若是不信,可以去仔细查一查,若真是傅淮宴所说的那样,他也不至于因为前朝旧事去害傅家无辜。当然,他更愿意相信傅家没必要拿自己一家子的性命去做赌注。更何况,他对傅家老爷子是有着几分敬佩之情的。 ...... 沈元清就在外面等候,傅淮宴出来以后倒也没有问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询问了沈自絮的态度。 傅淮宴摇了摇头:“说不准,但还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机会,殿下不必太过心忧。” 沈元清颔首,应道:“我明白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没用,若我能让肃王认可的话,便不用你废这么多口舌了。” 沈元清有些丧气,他若是实力再强一些,便是出身低微,也可以获得沈自絮的认可了。而不是像现在,让傅淮宴花这么多心思,换来的还是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傅淮宴看着他耷拉着的脑袋,多少有些气愤。 “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殿下若真是这么想的,就算肃王答应了又有何分别?” 这些话若是皇帝听到了,恐怕也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了,更莫说是本来就还在摇摆的肃王了。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沈元清也是一脸悔意:“你说得对,我不该说这种丧气话的,今后不会了。” 他想要被人看到,那便再努力一下又何妨?这样一想,沈元清终于也释怀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斗志。 ...... 夜里—— 临近中秋,莫名便有一股子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左右也睡不着,傅淮宴便起身爬上了肃王府的屋顶赏月。 望着天上的明月,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上元节那日的月色, 一时间难免想起了迟玉卿,也不知道她师父有没有到怀梁,她此时是否安好?他......他还有许多困惑想要她替自己解答...... 正有一股子愁绪无处宣泄,却在屋顶上看到了同样在赏月的沈自絮,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正好抓到他,沈自絮便拖着他下去喝酒了。 月色倾撒在院子里,像是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还没喝酒便使人如痴如醉了。 沈自絮看起来好像有心事一般,没有说几句话便一杯接着一杯的酒下肚了,傅淮宴也不得不陪着他喝了几杯。 沈自絮的酒量很好,反倒是傅淮宴没喝多少便面红耳赤了。 “整日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原来就这点酒量,倒是有趣。”沈自絮举杯笑了笑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傅淮宴还有些清醒,红着脸笑了笑:“让王爷见笑了。” 扮猪吃虎既是生存也是蛰伏,不过他是真不胜酒力,毕竟在怀梁还没人敢灌他酒。 怕酒劲上头丢人,傅淮宴便将自己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拿起来闻了闻,闻着淡淡的药香味,倒是稍稍让他舒服了一些。 这香囊是他那日从明依那里“借”来的,一直没舍得还,此次出门他也是不离身,闻着这药香味才能使他安然入睡。 他的小动作被沈自絮尽收眼底,沈自絮不免揶揄道:“是心上人送的吧?”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84:奇怪的人 - 知矜 - 知妗 一下,傅淮宴的脸更红了。 他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没必要。也不知是醉意朦胧还是什么,他的眼神有些迷茫。 见他如此反应,沈自絮便明白了,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痛快的下了肚。 “喜欢便是喜欢,就算你嘴上不承认,但你的心终归不会骗人。”沈自絮笑着说道。 他也年少过,自然清楚这种滋味。 “我不喜欢她,我只是很感激她!”像是被人戳破心思,傅淮宴这会儿反倒是略显激动的反驳回去了。 被沈自絮盯得有些不自在,傅淮宴只得拿过桌上的酒壶,连喝了好几杯,试图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自絮摇了摇头,倒还真没有再说下去了。 两人继续闷着头喝酒,不知不觉傅淮宴便醉了。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明明她都有喜欢的人了,嗝~”说完这句话,他便趴下了。 沈自絮把剩下的酒收了尾,却还是一点醉意都没有,他看着面前喝得烂醉如泥的傅淮宴,颇有些羡慕,至少他还能一醉解千愁,而不是像他这般。 收回思绪后,他便让下人将傅淮宴带走了。 奈何长夜难眠,不如夜色醉人...... —— 进了城东,便能感觉到有一股子压抑感扑面而来,迟玉卿只觉得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们有御令,外面的守卫当然不会阻拦他们,只是他们进去容易,出来便难了,当然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 城东便是闹市所在,住在城东的大多都是不愁吃穿的大户人家,就算是水患殃及甚广,但对于他们而言似乎也是影响不了什么的,迟玉卿实在想不到,为何这时疫偏偏从城东发散开来。 好在回春堂就在城东,她和吴师兄也不算孤立无援。 二人没有在街上乱窜,直接就到了回春堂。 发生了这种事,城东的百姓家家都是紧闭着大门,他们怕的不仅仅是可怕的时疫,还有四处巡逻的官差。 回春堂外难得的冷清,虽然不至于关门,但也只是开了一小扇门而已。 杜衡就站在门口张望,虽然她戴了面纱,杜衡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她。 “仙女姐姐你可算是来了!”看到她,杜衡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你们掌柜的可在?”迟玉卿颔首便算是应答了,眼下她更在意的是时疫。 “在在在!仙女姐姐快跟我来,我们掌柜的正在里边儿等你呢!”他家掌柜的算的一点不错,她是真的来了。 迟玉卿同吴师兄点了点头,两人便跟着杜衡进了回春堂。 迟玉卿想起吴师兄也在,便同掌柜的介绍了他。 但掌柜的反应却很平静,还是吴师兄先开口问候了他才反应过来,转而开始热切。 迟玉卿的直接便是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从掌柜的反应来看,掌柜的好似认识吴师兄,但吴师兄显然不知情,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这会儿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迟玉卿正想问有关时疫的问题,掌柜的便把自己知晓的情况尽数都告诉她了。 这城东的疫病,最早是从怀梁的首富方家传出的,说是方家的家奴不知为何突然就染上了疫病,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城东都未能幸免于难。 方家的大少爷也染病了,掌柜的便去方家出了诊,不过或许是他学艺不精,那时疫也是够棘手的,他也是束手无策,所以他一直在等着迟玉卿前来。 “二小姐若想查,也可从方家入手。”方家算是源头所在,查当然得从头查起。 迟玉卿点了点头,便没再耽搁,又嘱咐了掌柜的几句,便带着吴师兄和杜衡出发去了方家。 城东被封锁了,管辖此地的官员也只敢在外围发号施令,迟玉卿本来也不想让一堆人跟在身后,如此还正好了。 不过城东这一块她和吴师兄都不太熟,反而是杜衡对这纵横几条街了如指掌,迟玉卿索性便让他跟着他们二人了。 “方家?”在路上,迟玉卿还在想这其中的关联。“杜衡,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且老实回答我。” 杜衡回头,颇有些不解,但他还是点头应下了,对于她的问题,他当然是知无不言了。 “私下可有人打回春堂的主意?比如说......拉拢你家掌柜的。” 杜衡挠头,这个问题还真把他给难住了,他回想了一下便缓缓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个跑堂的伙计。” 他整日都待在回春堂,而不是跟在掌柜的左右,对于迟玉卿的这个问题,杜衡是真不清楚。 迟玉卿见他目光真挚,便也相信了他。 吴师兄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何又从方家转移到了回春堂上来,正打算开口询问,杜衡却突然出声了。 “哦!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只说自己需要大量的绿矾油,谁知掌柜的知道了以后脸色大变,让人将他给轰走了。仙子姐姐,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杜衡也觉得此人莫名其妙,哪有人无缘无故上药铺买绿矾油的? 迟玉卿听罢,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本来是想问别的的,但杜衡这么一说,她心中不免忐忑。 纳兰氏地宫里那面石墙上篆刻的字,便是她用绿矾油将其焚毁了的,如今只怕是敬阳公主已经盯上了回春堂了。 见她脸色突变,吴师兄遂询问道:“怎么了?” 迟玉卿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看着同时看向自己的两人摇了摇头:“无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去方家看看吧。” 回春堂有老侯爷兜底,就看老侯爷如何解决此事了, 反正事已至此,便走一步看一步也罢。 她都这样说了,两人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到了方府门外,看到的是方府的大门紧闭的样子。 杜衡得了迟玉卿允许后,便上前叫门了。过了一会儿,才有小厮探出头来查看情况。 见迟玉卿和吴师兄衣着不凡,那小厮倒也机灵,规规矩矩出来询问了他们的身份。 “你面前的这位正是陛下亲封的御前太医,定川侯家的二小姐!旁边这位乃是吴太医......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通报!”提起迟玉卿的名讳,杜衡都是格外的骄傲。 285:戏弄,诊脉 - 知矜 - 知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二位大人,快快请进!”听见迟玉卿的身份,小厮吓得脚软。 他们来了,方家的大门这才重新打开。 得知是迟玉卿来了,方家的家主哪里还敢再躲着?迟玉卿终于见到了这一方首富。 方家主长得便十分富态,虽然与和蔼可亲不沾边,但看起来也不至于是一副太过谄媚的模样。他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说到底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小人不知二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大人恕罪!”他只是一介商人,见了做官的便得低头,更何况还是迟玉卿这样身份的贵客。 “方老爷不必介怀。我们此行是只是过来看看令郎的情况,如此便劳烦方老爷为我们引路了。”迟玉卿淡淡应道。 最初染病的那个家奴已经身亡了,方家一把火将其烧得连灰都不剩,她也只能从活人身上入手了。 方老爷却有些犹豫:“大人,那疫病极易传染,你看这......” 方家大少爷自从染病之后,他便一个人被关了起来,就是方老爷也是没有去看过他一眼的,就怕被传染上了。 怕死是人之常情,迟玉卿也不好说什么。 “方老爷既是不愿亲自带路的话,找一个下人带路便是。”只是迟玉卿脸上的神情更加冷漠了一些。 见状,方老爷的神情稍稍变了变,她还是坚持要去,他一咬牙便也答应带路了。 横竖他们身份如此尊贵之人都不怕,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况且染病的还是他自个儿儿子,这样一想,方老爷也就豁出去了。 将他们带到院外,迟玉卿便让他止步了。 本来他让杜衡也在外面候着的,不过这小子非得跟着,还说要跟着他们长见识,迟玉卿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劝阻,由着他了。 杜衡跟着倒也确实省事不少,这方大少院中的下人因为害怕而显得畏手畏脚的,还不如杜衡干活利索。 就连吴师兄都不禁开口称赞他。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不怕死!”吴师兄很惊讶,像他虽然现在看上去气定神闲,但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害怕的。 杜衡嘿嘿一笑:“大人高看小人了,小人其实也怕死,不过小人相信仙子姐姐。” 哪有人不怕死的,他当然也怕,只不过他还得为自己将来打算,他也不想一辈子只在药铺里做个伙计,他也有自己的抱负。掌柜的能把他养大他已经很感激了,至于以后的人生,他得自己负责。 迟玉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也在心中对杜衡倒是有了一定的衡量。 杜衡这边刚把门推开,便飞出来一个茶盏,幸好迟玉卿眼疾手快,上前将杜衡护在身后,随之飞身一脚将那茶盏给踢飞开了,这才没有伤到人。 茶盏落地碎裂发出炸裂的响声,随之里面也传出了男人浑厚的怒吼声。 “滚!都给我滚!” 杜衡和吴师兄面面相觑,他们也没听说这方家的大少爷是个疯子啊?怕他再发疯,这回吴师兄走在了前面。 迟玉卿则淡定多了,她毕竟和师父走南闯北好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倒是能理解这大少爷,染上了疫病,便时刻都被恐惧支配着,要还是心平气和那才叫不正常。 毫不意外,前面的俩人前脚刚迈进去,便有新的瓷器飞出来,吓得他们二人只好又退了回去。 吴师兄也无奈了,迟玉卿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还是让我来吧。” 这俩人毫无身手,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冲进去。 眼看着花瓶和茶盏交替向她袭来,迟玉卿却一点也不慌乱,就在瓷器快要砸到她时,她只稍稍动了动,便刚好躲开了。 她也成功进了屋子里,见到了染上疫病的方大少爷。 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接将对面的男人看呆了,呆愣着将他们放了进来。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来人呐!来人!”他们都蒙着面,方少爷就算之前见过他们,这会儿也认不出来,还以为他们是来杀他的。 他的脸因为染病的原因,看上去无比蜡黄,没有一点气色,只有他的大嗓门似乎是没受到影响。 这会儿因为激动,他蜡黄的脸色反倒是涨红了几分,看上去还有几分狰狞。 都进来了,迟玉卿可没打算再任他大吼大叫,在他张大嘴巴时,迟玉卿看准时机从袖口中弹出一枚白色的药丸,便径直飞到了他的嘴里。 速度太快,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反应,便卡进了喉咙里。 方大少捏着自己的脖子,表情十分痛苦的看着她。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想要将药丸咳出来,说话便是支支吾吾,像是老鼠在吱吱叫。 “毒药啊,还能是什么?你要是不想活了,可以继续闹下去,我保证你马上就会七窍流血而死,你大可以试试。”她的语气阴毒,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他确实有隐隐约约感觉到身体有种麻麻的感觉,还以为她说的是真的,立刻就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了。 “这就对了嘛,想要活命,就乖乖站着别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能坚持到我找出解药来。” 这人怕死,吓吓他就老实了。 几人就面面相觑的站了一会儿,迟玉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看了看身侧的吴师兄。 “吴师兄,可以开始了。”她说完便坐下了,等着吴师兄继续忙活。 吴师兄颔首,从袖兜中拿出准备好的丝线,朝着他走了过去。 他以为吴师兄要害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这会儿竟然动不了了,就连抬手也抬不动了,一只胳膊像是有千斤重,他如何也抬不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他瞪大了眼睛。 他害怕得不得了,然而吴师兄却只是在他手腕上系了一根丝线,牵到了迟玉卿面前。 他是染了时疫的,他们自然不可能直接去碰他,也只有用这种法子来给他看诊了。 待丝线稍稍平缓下来后,她才认真诊起了脉。 方大少见此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想给他看病。但他并不相信他们,更不相信给他诊脉的迟玉卿,所以他脸上的神色多是不屑。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86:不是时疫 - 知矜 - 知妗 “故弄玄虚!”方大少以为他们就是来骗钱的。 “你!”迟玉卿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反倒是杜衡愤愤不平,好在吴师兄拦下了冲动的杜衡。 一会儿。 “怎么样?”迟玉卿刚收回手,吴师兄便看了过来询问到。 迟玉卿轻轻摇了摇头。她也没有探出什么来,时疫分很多种,但他患的这种,她以前都没有见过,这就很奇怪了。 迟玉卿回过神来,看向不能动的方大少,问道:“你是怎么染上这病的?那染病的家奴是你这院子里的人?”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方大少本来不想回答她的,不过一想到解药还在她手里,他还不能动,再气愤也只好乖乖作答了。 “我怎么会知道?至于你说的那个狗奴才,我连见都没见过。”方大少也很纳闷,他明明什么也没干,谁知道怎么就染上了时疫?而且是这偌大的方家,只有他一人倒了这大霉。 迟玉卿和吴师兄互相过了过眼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蹊跷了。 时疫再怎么样容易传染,也不会是这般无缘无故。 想了一下,迟玉卿向杜衡招了招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杜衡颔首应答,没有耽搁,瞪了方大少一眼便出去了。 他走了以后,迟玉卿又重新看向了他。 “你确定没有撒谎?” 见她不信,方大少气得涨红了脸。“我骗你作甚?我真的没有见过他!”他是主子,当然不会注意一个奴才,但反正他没有印象就对了。 都问到这个地步了,吴师兄也猜出了她在怀疑什么。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了?”吴师兄捏着下巴思考着。 闻言,迟玉卿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迟玉卿环视了一眼屋内,好在桌上还剩了一个茶盏。 “中毒?你们在瞎说什么呢,谁敢下毒害本少爷?”方大少更加不屑了。 时疫传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现在说是中毒,可信度并不高。 “你想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那你就好好查查你这院里的人,不过现在你最好是闭嘴。” 她还没那么闲帮他把下毒的人都给他找出来。 迟玉卿把茶盏给了吴师兄让他捧着,她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柄锋利的短刃向着方大少走去。 方大少吓得直冒冷汗,他想反抗,奈何动不了,只能嘴上大叫求饶。 “姑娘,我是无意冒犯,你就饶了我吧,求求你别杀我!”他还是惜命,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万分。 迟玉卿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道:“放心吧,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 说完,她便抬起了手。 方大少见求饶无果,便害怕得闭上了眼睛,谁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耳边传来了水滴滴答的声音。 他睁眼发现自己好好活着,正准备大喘一口气时,视线往下却看到自己的手被划破了,他的血正一滴一滴的往茶盏里滴,见此情形,他当即便晕了过去。 在他要倒下去时,迟玉卿才伸腿接住了他,没有让他直接摔到地上,而是慢慢滑落在地。 他人晕过去了,血也接得差不多了。迟玉卿便从吴师兄手上将装有血的茶盏拿去研究了,吴师兄有打杂的自知之明,看着倒地不起的方大少,只好做起了善后的事。还好他带了药,可以直接给这大少爷包扎伤口。 迟玉卿刚察验完他的血,这边杜衡也回来了。看到方大少倒在地上,而她手里端着一碗血,吓得杜衡心砰砰直跳。 “仙子姐姐,你真的给他吃了毒药啊?”杜衡还以为他是毒发了。 迟玉卿当然是哭笑不得,一旁的吴师兄便同他解释了。“不是毒药,是麻沸散。” 她身上是带了毒药,不过给这人用就纯属是浪费解药,她也就是吓唬吓唬方大少的。 杜衡恍然大悟,这才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仙子姐姐,我都问清楚了,那个人是方家前不久才买回来的。” 怀梁城来了很多流民,生意人总不会错过这种机会,方家便买了不少的下人回来,那人便是其中之一。 不止是方家,怀梁的权贵都有买进下人,只不过城东的商贾更盛一些罢了。 那家奴先前便是像方大少这般模样,他病死了以后,方家嫌晦气便将那人的尸体一把火给烧了。 可谁知没过几天,他们家大少爷竟然也出现了同样的病症,不止是方家,于此同时还有好些人都是这样,他们便传是时疫作怪了。 听罢,迟玉卿便了然了。 “我们猜得没错,他的确是中毒了,只不过这毒不好解。”她查出他是中毒,但她还不知道怎么来治。 “也就是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时疫,而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吴师兄皱了皱眉,都不管怎么样,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当然气愤。 迟玉卿没有否认:“或许吧,不过我现在还不确定。” 只确定了方大少是中了毒还并不能证明什么,她需要更多的证据。 吴师兄也明白她的意思,他和杜衡合力将方大少抬到了椅子上后,三人便出去了。 方老爷就在院外,见他们出来了,便上前来了,不过还是刻意和他们隔开了,并未靠近。 “二位大人,不知犬子可还有救?”他问得急切。 “放心吧,他还死不了。”迟玉卿并没有把他是中毒的事告诉方老爷。 听到她这么回答,方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有心留迟玉卿三人,奈何他们并没有给他面子,匆匆离开了方家。 离开了方家以后,三人又回了回春堂。 得知方大少是中毒了,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要准确知道城东百姓染病的数量。”这其中透着古怪,她也是来了这城东才察觉到的。 掌柜的颔首表示:“其实在下也觉着这里面透着蹊跷,二小姐有所不知,此次染病的大都是商贾,而且都是家中嫡子出事,普通百姓却是不多。” 这事他没有说是因为他起先不知道是有人投毒,她查出异常了,他才确定。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87:出不去了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皱了皱眉,如此一说,似乎便能够解释得通了。 趁着天色还早,她和吴师兄又跑了几处,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掌柜的那里也查到了新消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染病”,只不过是有人存心利用百姓们恐慌的心理在散播假消息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救人要紧,迟玉卿便让吴师兄先出去将这里面的消息回禀给平南王了,她则留在回春堂研制解药。 究竟是何人捣鬼相信平南王会比她查得更清楚的。 回春堂有现成的药,只是她还没有头绪。不过她倒没有气馁,无非就是多试几次。 有个杜衡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也是有趣,在她耳边说着她不在怀梁这五年的趣事。 没过多久,吴师兄便回来了。 迟玉卿还以为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纳闷呢,谁知他是压根就没能出去。 “我们今天跑了这么多趟,那幕后之人一定是怕我们查出什么了。”吴师兄无奈说道。 外面层层守卫将整个城东都守着,若不是有人暗中操纵,又怎么可能? 他能活着回来都已经是万幸了,幸好他是说出去拿药材,没有说别的。 “能控制那么多守卫,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如此,我们再另想办法吧。”迟玉卿不敢去猜那人究竟是谁,人没事就好。 天色已晚,迟玉卿便让吴师兄去休息了。她抬头看着天上遮住月亮的乌云轻轻叹了叹气,她好像又不知不觉卷入了一场阴谋…… …… “王爷,定川侯那边有消息了。” 已至深夜,平南王还在烛台下处理公务,许是时疫所困,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侍卫将迟延章的信报递给了他,便退到了一边,等候吩咐。 平南王过目后,神色终于好多了。 将信收好,平南王又看向一旁的侍卫,询问道:“城东那边可有消息了?” “启禀王爷,暂时还没有。” “行了,你先下去吧。” 侍卫颔首,退了出去。 平南王倒也没有生疑,只当是时疫棘手,毕竟城东现如今都成了禁区。 随后平南王又去见了季庸,两人喝了一些酒。 “我竟不知,老八竟是做了她的棋子,原来一直有谋逆之心的人是她!”平南王说罢,又喝了一杯,面色很是复杂。 他说的是她是敬阳公主,他让迟延章暗中办的差事便是和她有关了。他从季庸嘴里问出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陈年往事。 当年八王的惨死,这其中他也是尽了一份力的,可他现在才知道,八王身后还有个敬阳公主。不管怎么样,八王都是他的亲侄儿,八王死的时候尚且年轻,现在知道了真相,平南王一想起八王便止不住的惋惜。 “我明明知道真相,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季庸也满是遗憾。 当年他被敬阳公主囚禁以后,敬阳公主知道他是自己刀俎上的鱼肉了,便故意将她所做所为都告诉了他,他便是在这样的折磨下才疯的。 当年皇帝登基以后残害手足不仁是事实,但身为一国之君,他便不得不心狠手辣。还是平南王念其八王年幼,他才逃过一劫。 敬阳公主如若不招惹八王,八王或许现在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八王年幼时她便开始布局了,她告诉八王,待他长大以后,皇帝便会杀了他。 八王心性单纯,又生来胆小,所以他便信以为真了。恰逢,朝中有一些旧党未清,皇帝又一味听信平南王的话让他们有所不满,他们便将目光看向了八王,做了八王的党羽。有敬阳公主从中经营,八王一党也在慢慢壮大。 很快,八王成年了,皇帝怜他无依无靠还给他赐了一座宅子做府邸。 敬阳公主都以为八王该反抗了,可谁知八王成婚后,竟然歇了谋反的心思。他还去求了敬阳公主,让她放过自己,说什么自己以后只想安稳过日子,好好的做他的闲散王爷,不想做什么皇帝。 他这样的行为在敬阳公主眼里便是背叛,她又岂能容忍? 他不想谋反,在敬阳公主眼里她便成了无用之人,敬阳公主借八王的名头暗中与大夏做了一笔交易,但事情出现了转机,迟家的人守住了永绥,最后查到了八王头上,死的是八王但得利的从始至终都是她敬阳公主一人。 八王到死也都在喊冤,却没人相信他,可怜他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几岁的大好年华。 八王死后,敬阳公主暗中保下了支持他的党羽,从此他们便唯她马首是瞻了。怕被人查出来,他们均被调离了皇都,这也是为什么敬阳公主的势力如此这般大的缘故。 但季庸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哪些人,所以迟延章此行便是去查这件事了。 “本王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她也该为自己做下的恶付出代价了!” 平南王很是气愤,自从他知道敬阳公主身体里有两个人以后,便没有将现在的她当成是自己的皇姐了,这样一想,他还好做决断一些。 季庸见他语气决绝,微微叹了叹气。 心想,幸好他没有将所有都告诉他,平南王不会对敬阳公主留情面,但他还想着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沈鸾。 两人各怀心思,自是话不投机,不如喝酒解愁。 …… 从同州回到怀梁,两人快马加鞭很快便到了。 不过他们并未惊动任何人,就连进宫也是悄悄的,就是平南王也不能第一时间知晓消息。 傅淮宴同沈元清一同进宫去见了皇帝, 得知皇帝被迟玉卿救活以后,傅淮宴终于才松了一口气。 他在路上便一直心神不宁,总是忍不住担心他,加上路途颠簸他甚至都没怎么休息,看上去又消瘦了几分。 两人将他们在同州时的所见所闻以及沈自絮的信件一并让皇帝知晓了,皇帝终于才放下心来。 得知城中发生时疫,迟玉卿去了城东,傅淮宴便魂不守舍了。 皇帝还以为他是累了,便没有再留他们二人,只说让他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番,之后再给他论功行赏。 谁知,两人刚出宫,傅淮宴便自己一个人跑了。 288:让她有来无回 - 知矜 - 知妗 “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既然那丫头不知死活要蹚这趟浑水,那我们便让她有来无回!” 夜已深,徐丞相此时却是出现在二皇子府上。 沈元祺颔首:“下手干净些,切莫留下把柄。” 正好,此时将她杀了,还可以说是因时疫而死。迟玉卿在他们的大计中太碍事了,沈元祺早就想将她除掉了,眼下正好是个机会。 徐丞相点头称是。“殿下,解药都准备好了,可要将消息先散播出去?” 沈元祺抬手,道:“先不急,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迟玉卿死了,便没有人能站出来多管闲事了。 现在父皇是不肯见他,但如果他有办法解决时疫,父皇便不得不召见他了,到时候他赢得了民心,民心所向,父皇若是还不立他为储君,那便说不过去了。 徐丞相欲言又止,他当然是不想夜长梦多,不过沈元祺不愿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听他的了。 “还是舅舅有本事,竟能买通平南王的人!”沈元祺回神,脸上满是笑意。 有个靠谱的舅舅,沈元祺当然高兴,若他和沈元清一样,说不定早就死了。 徐丞相笑了笑,没有接话。人总是贪婪的,沈元祺若是做了储君,在他身边当然是比在平南王身边做一个无名小卒要好的。 “听说殿下要见季无渊?”徐丞相突然提起了这件事,他听儿子徐大少说的,毕竟是在季无渊身上吃过亏,徐丞相便有些忌惮。 沈元祺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他已经在心里将徐大少给问候了一遍了。 “就知道瞒不过舅舅。”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件事。 徐丞相一脸担忧,道:“殿下应当清楚,他可是大夏的人,难不成殿下是想......” 徐丞相更喜欢稳妥一些的,这般铤而走险,他总觉得行不通。先前他是将季无渊当成了破局之人,但他只是想要利用他来给大皇子和三王一击,如今他这三王之子的身份已然坐实,此路便行不通了。 沈元祺再这样做,风险极大,这便是徐丞相所犹豫的。 沈元祺便是不喜欢他这一点,他不禁皱了皱眉。 “那又如何?只要他能助我坐上皇位,那他便是大夏之人又如何?敬阳公主能给他的,我未必便不能!”季无渊是什么人,他现在并不在乎。 先前有季无渊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时,他那里像现在这般六神无主? 既然敬阳公主都出面保他,那便说明了,他的确是有过人的本事,又或者他手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愿意一试。他以为敬阳公主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三王拥护大皇子上位,致使他有了很大的危机感,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殿下不可!他再怎么样都是大夏的人,殿下小心引火上身,还请殿下千万三思啊!”他这番话致使徐丞相大惊,他知道沈元祺可不是随口说说的,他能做的只有劝阻。 眼看他们就要成功夺得储君之位了,徐丞相并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不过沈元祺不想听他说这些,他自己心里有主意,徐丞相的劝阻对于沈元祺来说本来也是无关痛痒。 “舅舅不必再说了,有什么话不妨等我见过他了再说也不迟。”现在说这些,只会惹来他的反感。 徐丞相说不动他,明摆着他现在态度坚决,许丞相一肚子气无处宣泄,也只好先行离开了。 ...... 杜衡和吴师兄都休息了,迟玉卿却是换上了夜行衣打算出门。 都这么晚了,外面的守卫应该也松懈了,她倒是想看看她能否出去。 大街上很是寂静,就是连灯也没有,也没有月色的光辉,只有远处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照亮了一方天明。 迟玉卿摸到外城时,却看到了外面有人在闹事,守卫都聚集在了一处,她本来正好可从另外一处出去,但她在火光下看清了那人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傅淮宴。 她便驻足了下来,在暗处观察着情况。 她记得傅淮宴不在怀梁,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还非要闯这城东?他是不知道这城东是疫区吗?幸好是没有时疫这回事,若要真是时疫的话,他岂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迟玉卿还有些怒气。 远处,傅淮宴阴沉着一张脸,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这些人。 “还不快给小爷滚开!”他手中马鞭一挥,卷起了不少的尘土,呛得下面的守卫直掩面咳嗽。 这群守卫也很头疼,若是旁人也好说,可来人偏偏是傅淮宴这鬼见愁,他们还不敢来硬的,生怕把这小祖宗伤着。 “傅少爷,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 上头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小的们也不敢违抗命令啊,还请傅少爷行行好,莫要为难小的们了!” 他们做下属的也难做,上头有吩咐便不得不执行。 傅淮宴一听,眯起了眼睛。 “那你便好好说说,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阻拦小爷!” 既然是不能进去,那便说明也不能出来了,他只是想进去看看情况,他们便百般阻拦,这里面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他都不信。况且他们的理由不是担心他染上了时疫,却是说有人吩咐,这便有意思了。 说不定迟玉卿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样一想,他便更加着急了。 “这......傅少爷若是执意要闯的话,那便从小的们的身上踏过去吧!”果然,他们根本说不出来,还想要威胁他。 见状,傅淮宴嘴角轻轻翘起,挥手扬鞭,不再理会他们的阻拦,吃了一鞭子的马儿直接横冲直撞了起来,他们到底是怕死,没能真的让他的马儿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小爷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但这城东小爷想进便没人能拦得住!” 放出话来,傅淮宴便骑着马扬长而去了,后面的一众守卫只得看着他的身影发愁。 他闯了进去,便是违背了上头的命令,他们只得赶紧去上报了,剩下的人则进去找他了。 见他闯了进来,迟玉卿斟酌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89:是替她挡刀 - 知矜 - 知妗 不过他快马加鞭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迟玉卿自然追不上,她猜到傅淮宴要去回春堂,便跳上屋顶抄了近道。 他赶到时,她也正好到了。 “你......没事吧?”两人在门口相遇,傅淮宴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询问她的安危。 迟玉卿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点了点头,应道:“先进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见回春堂的门还开着,迟玉卿也有些纳闷,她出去时并未走大门。或许是杜衡见她不在屋里,便给她留了门吧,想到这里迟玉卿也没有太在意。 傅淮宴颔首,两人便并肩踏进了回春堂。 一直深夜,回春堂也是熄了灯,怕她跌倒,他特意离她很近,甚至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半臂也不到。 这么近的距离迟玉卿也有些不自在,好在两人很快便到了回春堂后院她的住处,点了灯,迟玉卿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一双眼睛都是红色。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熏香味,这香味正是皇帝的寝殿里会焚的香,看他这幅模样,迟玉卿便猜到他是刚回怀梁了。 “是陛下让你来的?”迟玉卿还以为他是奉了皇帝的命前来的。 傅淮宴稍稍楞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没有特意解释什么。 “你来得正好,眼下这城东的情况有些复杂。”有他的帮忙传递消息,迟玉卿也就放心了。 她便将这里的情形大概同他说了一遍,听完整件事的经过以后,傅淮宴也是神色凝重了起来。 “难怪他们不让人进这城东,你放心吧,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明陛下,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便能知道是谁在暗中捣鬼了。 迟玉卿点头,告诉谁都是一样的,只要能把那人给揪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杜衡却突然闯了进来,他急急忙忙的也顾不上这屋里还多了一个人。 “仙子姐姐不好了!吴大人出事了!”杜衡明显带着哭腔。 迟玉卿稳住步履蹒跚的他,急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方才突然闯入一群黑衣人,吴大人被他们抓走了!” 也就是她刚刚跑出去的那会儿,那时候杜衡肚子不舒服,便起身去解手了,谁知道他回来以后便看到一群蒙着面的人拿着刀从迟玉卿的屋子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吴致远的屋子里,把他抓走了。 杜衡藏在暗处不敢有所动作,只待他们走了他才去了迟玉卿的屋子里查看情况,见她不在,杜衡便跑出去找她了。 这会儿回来见她屋子里点着灯,他便跑了过来。 迟玉卿听罢,她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是有些凌乱。 “你别着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吴师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他们尚且不知道,迟玉卿担心杜衡遇到危险。 她一面安慰着杜衡,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那些人既是没有留下信件之类的东西,便是说明他们是想取其性命,也不知道吴师兄怎么样了,她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杜衡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他很害怕,这会儿迟玉卿说什么他都听。 将杜衡安排好,迟玉卿这立马就跟着傅淮宴出去找人了。 傅淮宴不会武功,迟玉卿便没有让他和自己分头去找,两人在回春堂附近找了一圈,终于才在一个幽深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他。 他们找到吴师兄时,他正浑身是血的躺在角落里。 所幸,他还尚存了一丝生气,迟玉卿吓得脸色都白了,她不敢想自己要是晚来一步的后果。不敢耽搁,救人要紧,不待她说什么,傅淮宴便主动将吴师兄背了回去。 原本她是不打算打草惊蛇的,可这次是吴师兄替她挡了这一劫,下次说不定她便命丧于此了,事已至此,她怎么也得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傅淮宴本是想留下来帮忙的,但迟玉卿自然是让他先出城了。他们想要杀她无非就是怕她发现投毒真相,就算抓不住那背后之人,她也要让他们的计划毁于一旦,这局她破定了! ...... 担惊受怕到天亮,迟玉卿才终于保下了吴师兄的小命。天亮以后,傅淮宴也来了。 他们没有猜错,晚上傅淮宴想要出去时,就被拦下了。 领头的守卫直言让他去见他们主子,要将傅淮宴带走。傅淮宴又不傻,自然知道他们是另有所图,又或者是想要他的命,任他们说什么他没有妥协。拖延了一些时间,终于等到了武安侯府的人来接他。 那些守卫见状,便不敢再阻拦,只好将他给放走了。 傅淮宴出去以后,便直接去了平南王府,将迟玉卿让他转达的意思带到以后才进宫面圣。 平南王和皇帝大怒,当晚便嘱咐平南王彻查此事,一定要将那捣鬼之人给找到。 一夜无眠,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睡不着。 傅淮宴担心迟玉卿,本是打算将消息传完以后便过去的,不过老侯爷到底是心疼自己孙儿,没有允许他去城东,而是派了几个暗卫去暗中保护她,傅淮宴这才放心待在府中休息了片刻。 不过天还没亮,他便起身去了城东。 让人将重伤的吴师兄送回了太医署,迟玉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平南王在查这件事的背后小人,迟玉卿便不用担心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研制出解药来。 她本来是想去找师父的,不过她又想起了杜衡说的那件事,她也变歇了这份心思。 她在一边整理草药,傅淮宴便再一旁陪她说话。 “事情就是这样,她很有可能已经怀疑到傅家头上了。”他这些日子在同州,怀梁的事有一些他是不知道的,估摸着老侯爷也还没来得及交代他,玉卿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回春堂就是傅家的,虽然藏得深,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如果敬阳公主一定要查,便是透过季庸也能想到武安侯头上来。 不过傅淮宴面色看起来倒是没有多凝重,就仿佛他早已预料到了一样。 “你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此事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们会解决好的。”他认真道。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90:反复试探,身份泄露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就看着他,嘴角含笑。 “傅淮宴,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很好奇。 傅淮宴也愣住了,她嘴角的笑让反应不过来,他只有反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迟玉卿笑了笑,把他手中的药材拿过来并在一起放进了药碾中。 “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迟玉卿并不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才抬起了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如果她怕,当初就不会答应帮他们了,她甚至还可以加入敬阳公主的阵营,反正她也已经改变了前世命运。 傅淮宴这才反映过来,他急忙解释道:“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他知道她不会在意这些,但他明显想得更多,她自己便是敬阳公主的嫡亲外孙女,若是敬阳公主知道她也参与其中,或许也会顾及情面。 她肯仗义相助,他便已经很知足了。 “那你觉得我还有回头路吗?这时候才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些晚了?”他这么一解释,迟玉卿便释怀了,不过很显然,她已经涉身其中,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闻言,傅淮宴沉默了。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是对的选择,至于后果,那是之后的事。”迟玉卿笑得明媚,傅淮宴看她时甚至觉得有些晃眼。 他一直以为他是了解她的,可现在他才发现,其实他对于她知之甚少。 他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明白了。” 这下,他是真的明白了。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将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了。 ...... 这次的事惹怒了平南王,没过多久,他便将自己手底下的叛徒给找了出来。 那人他甚至都不熟悉,只是在他面前露过两三次脸,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有如此胆量,可惜的是不管平南王如何逼问他,他始终都没有说出他背后之人是谁。 但平南王并没有作罢,解禁城东以后,他还在寻找蛛丝马迹,动静很大,足以看出他的怒气有多大了。 “启禀王爷,敬阳公主去了武安侯府!”侍卫匆匆来报。 平南王正因为此事而动怒呢,听到这里,也是快速收敛了怒气,同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敬阳公主竟然会主动去武安侯府?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情?倒是没有的,甚至敬阳公主很不喜欢武安侯的做派,两家这么多年都没有走动过,而现在,她敬阳公主竟会去武安侯府,这便有意思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其中若是没有猫腻,便有鬼了。 想着,平南王便有了主意,朝着侍卫吩咐道:“即刻准备好车撵,本王要去一趟侯府!”这个热闹,他还就不得不凑了。 “属下明白!”侍卫颔首退下,平南王也没有耽搁。不过想到要去的是武安侯府,他便特意换上了一身略显繁重的衣衫,一身王爷该有的行头一样没少。收拾妥当之后,才带着一众侍卫浩浩荡荡去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 时至今日,老侯爷的腿已经恢复了一些,虽说不像以前那般矫健,但好歹是能够走动了。 此番敬阳公主到来,他也能招待一二。 荷塘里还有些残荷,配上早秋桂子,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敬阳公主喜欢观鱼,老侯爷便随她赏起了这一路秋色。 敬阳公主状若不经意的指着一旁的早菊笑道:“还得是你武安侯会赏菊,这花儿开得真好。” 说罢,她便伸出长长的指甲,随手掐了一朵下来,像是在仔细欣赏。 老侯爷见她在这么多品种的花中单单看中了菊花,对于她的来意他便大概了然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慌乱,从容应道:“公主说笑了,公主惜花,臣不及公主分毫。不过公主若是喜欢的话,尽管挑选便是,难得公主喜欢,臣自当送上公主一些。” “侯爷客气了,不过本公主钟爱的是蝴蝶兰,奈何到了这怀梁便养不活了。”她分明是一副很惋惜的语气,嘴边却挂着浅浅的笑。 闻言,老侯爷不动声色道:“那倒确实是一桩憾事。” “是啊,不像侯爷,看着这些菊花便能一解乡愁了!”说着,她突然转过头来,眼神犀利的看着他。 傅家是从宁州而来,而宁州便可以说是天下菊花的最多的地方,宁州人尤爱养菊,也最会赏菊。思乡情切,老侯爷养这些菊花倒是没什么,但她这时候提到,那便不单单是这一层意思了。 “让公主见笑了。”老侯爷继续装作不懂。 “侯爷这处变不惊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让本公主佩服, 就是不知道侯爷见了陛下和平南王以后还会不会这般从容!”敬阳公主冷笑道。 “臣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不过公主倒是提醒了臣,臣是该进宫去当面拜谢圣恩。” 他油盐不进,仿佛听不懂暗示一般,这不免便让敬阳公主有些气急败坏了。 “老东西,你少在本公主面前装蒜,你当本公主今日真是来你这侯府赏花的?你傅家既是纳兰氏后人,便应当知晓自己的立场,莫要不识抬举!” 若不是因为傅家有这层身份在,她又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和他在这里赏花?换做是旁人闯了她的后山,现如今便是一具死尸了。 见她说了实话,老侯爷心中便有数了。 “既如此,那臣便斗胆问一问公主的立场是什么?”她先忍不住,便失去了主动权,反而是老侯爷不疾不徐。 敬阳公主顿时沉默了,她自己自然清楚,可她也知道这老狐狸是在故意诈她。 她看着老侯爷冷哼道:“本公主想做什么,难道你武安侯不知道吗?本公主还想问,你毁地宫又安的是什么心?” 这是最让敬阳公主气闷的,他们分明是纳兰氏后人,却好似没有一点想要复辟纳兰氏王朝的心思,反而还差点毁掉地宫。 “公主真的相信这世上有法子能使人死而复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老侯爷反而很认真的问了她这个问题。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91:公主逼婚 - 知矜 - 知妗 “你不信?若你不信的话,又为何要将其毁掉?”敬阳公主质问道。 这个问题她自己其实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但得到的答案一直都是肯定的,因为复活纳兰九思一直都是她的执念,哪怕是只有一丁点的希望,她都愿意去相信。 老侯爷摇了摇头,道:“臣自是觉得荒谬,但这世上有太多像公主这样的痴人了,公主尚且如此执着,臣自当以为还是毁掉为好。”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比不着边际的欲望还可怕,如若留存于世,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算和纳兰氏无关,他想他也会这么做的。 听着他如此义正言辞的腔调,敬阳公主只觉得他虚伪至极,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正要反驳,却来人了。 武安侯府的下人前来通报,说是平南王前来了。 老侯爷特意看了她一眼:“臣这寒舍倒是终于热闹了一回,公主,请吧。” 说起来,这兄妹二人在他这侯府齐聚一堂,还真是一桩稀罕事,特别是本来就和他不对付的平南王。 敬阳公主拂袖,冷哼道:“本公主倒要看看,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说罢,两人便一同前去正厅面见了平南王。 ...... 看到敬阳公主,平南王像是很意外一般:“原来皇姐也在侯府做客,还真是巧!” 他分明是笑着的,但实在让人感受不到温度,就连敬阳公主也有些纳闷,前几日她见这个弟弟时,他可不是如今这般淡漠,在他眼中她感受不到一丁点所谓的亲情,哪怕是装都懒得装了。 她回过神来,笑着应道:“本公主此行是有好事同侯爷商议,倒是皇弟如此这般庄重,却是不知为何故?” 与老侯爷的朴素相较,平南王此时便俨然像是一只花孔雀,好似要将所有人都比下去一般。 他们二人针锋相对,老侯爷反而成了那个看戏的人,对于这出戏,他还是饶有兴趣的。 平南王假意弹了弹衣袖上的灰,看向老侯爷说道:“傅兄大病初愈,本王乃代陛下前来看看,还以为皇姐也是如此。不知皇姐所说的好事是什么?” 没想到他会问,敬阳公主想了一下,便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说倒也无妨,本公主是为了芸娇那孩子。那孩子是个好的,不过本公主也不能将她绑在身边一辈子,你说是吧?” “哦?这倒的确是喜事一桩。”说罢,他又在老侯爷身上扫了两眼。“就是不知皇姐看中了侯府哪位公子?” 平南王的眼神中满是戏谑,对于敬阳公主的这番说辞,他自是不信。就是她真有意让季芸娇嫁进侯府,只怕武安侯那老狐狸也不会答应。 果然,老侯爷脸上并未起波澜,就好像他们说的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本公主瞧着二公子便不错,正与侯爷商谈着呢。”敬阳公主把目光移向了老侯爷,嘴角挂着深深的笑意。 平南王也看着他,似是要他给出一个说法。 见状,老侯爷不禁皱了皱眉,原本他以为她只是为了搪塞平南王,可眼下她好像认了真。 想把季芸娇许给傅怀远?她的脸倒是大!虽说傅怀远只是一介庶子,可他到底也是傅家的孩子,老侯爷还不至于将季芸娇许给他。 只是,她将话都说出去了,他也只有皮笑肉不笑的接下去了。 “公主能看上远儿是他的福分,只是季小姐娇贵,怕是远儿配不上她,臣就当公主是说笑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别的不说,就季芸娇的性子而言,老侯爷也不可能答应她嫁进侯府,更何况是敬阳公主主动提及的。 敬阳公主知道他会拒绝,一早便想好了说辞。 “侯爷说的哪里的话,本公主倒是觉得二公子一表人才,配我们芸娇正好,皇弟以为呢?” 话说到这里,她是铁了心要促成这桩亲事了。 平南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他本来也是觉得敬阳公主没安什么好心的,但他见老侯爷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顿时便提起了兴趣。 “本王以为皇姐所言极是。不过此事还得傅兄点头才行,傅兄既是不愿,皇姐倒也不必勉强。” “你的意思是侯爷看不上芸娇?”突然,她的语气变得尖锐了起来。 老侯爷听着他们兄妹一唱一和,咬碎了银牙。“公主误会了,臣没有此意,只是他兄长尚且还未成婚,礼数在前,还请公主谅解!” 他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礼数?你这侯爷当到这把年纪都还未立世子,现在倒是同本公主谈起了礼数!你以为这样便能糊弄住本公主不成?”敬阳公主冷笑到。 她的态度强势到平南王都不禁侧目,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了这桩亲事,要她松口或许是没那么简单了,那她究竟是为何要这么做呢? 想到这里,平南王看向了老侯爷,在心里有了一些成算。 她突然不依不饶,老侯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要先问过傅怀远的意思,容后再给她答复,敬阳公主这才打道回府了。 “本王倒是很好奇,她为何会突然盯上你傅家?”敬阳公主离开了,平南王却还未走。 老侯爷拱手道:“臣不知。不过王爷既是不放心的话,不妨帮臣拒了这桩婚事,臣自当感激不尽!” 平南王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想得美! “她长公主的嫡亲孙女愿意委身你傅家庶子,你还有何不满?” “不过她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你这侯爷之位坐得也太长了。” 说罢,平南王便也带着下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老侯爷看着门口的方向,捏紧了拳头,他知道敬阳公主难缠,还真没想到她会这般难缠。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敬阳公主看上傅怀远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傅怀远耳朵里,因为一纸调任让父亲傅端良无故回了宁州当差,一时间没了父亲撑腰,傅怀远当然不敢在府上作威作福,倒也消停了几日。这回他一听敬阳公主想让他娶季芸娇,但老侯爷似乎不同意,他便急了。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更新速度最快。 292:傅淮宴的迷茫 - 知矜 - 知妗 傅怀远闹到了老侯爷跟前,非说要娶季芸娇为妻,老侯爷不同意他便跪在老侯爷院里不走,老侯爷一气之下便让下人打了他板子,叫人来将他给抬走了。 傅淮宴一回府,便是听说老爷子因为傅怀远一事大动肝火,他便知道不简单了,快步赶去了老爷子院里。 傅淮宴刚靠近,便听到老侯爷在和老管家说话。 “侯爷你可别再气坏了身子,这侯府还得靠你来顶着呢!”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劝说道。 “我看他们本事都大着呢!为了我这位置,什么腌臜事都能做出来!” 一想到儿子傅端良,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傅怀远还是傅端良最喜欢的孩子,老侯爷大口喘着粗气,很是气愤。 “若不是明修那孩子福大命大,只怕他便真将自己的嫡亲儿子给杀了!有这样一个又蠢又坏的爹,他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傅怀远区区一介庶子,他想娶谁老侯爷都不会多说什么,也没必要为了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老侯爷怄的是这件事情背后的可笑事实。 傅端良和傅怀远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这个位置,但他们只知道这份虚名,却不知这其中的责任,若不是如此,老侯爷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择出世子了 不知道老管家是什么反应,但傅淮宴已经是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反应过来,老侯爷说的正是他自己的亲爹想要杀他,他在路上遇到的刺客不是别人派来的,正是他的父亲! 他便说为什么老侯爷之前说查这件事最后却不了了之了,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他想过很多人,甚至怀疑是傅怀远所为,却独独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父亲。 说难过吗?他是人当然会心痛,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祖父,您说的是真的吗?想要杀我的人当真是我的父亲?”他推开门,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可以听出他声音的喑哑。 屋里的主仆二人这才知道他来了,而且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两两无言。 老管家见状,知趣的退了出去,顺带将门也关上了。 屋里的烛火幽幽,老侯爷背着他默默叹了一口气。 “此事怪我,我早该断了他的念想的。” 子不教,父之过。事到如今,老侯爷对他们父子俩都有愧疚。 当年意气风发时,他便同迟大将军一起征战沙场,对于家中妻儿顾及得不多,待他功成名就时,儿子早已定了心性。 为了傅家的未来,他不得已将目光放长远一些来看,选择了亲自教养傅淮宴这条路。 因为觉得这样有愧于妻儿,所以他对傅端良总有一些纵容,不然也不会纵许他宠妾灭妻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傅端良对于世子之位到底是有多渴求。 傅端良听了一些风声,知道老侯爷势必会将爵位传给傅淮宴,正好傅淮宴去景阳给了他一个机会,恶向胆边生,他这才动了杀心。想着傅淮宴如果死了,那老侯爷便不得不立他为武安侯世子了。 本来老侯爷是要严惩他的,可想到早逝的妻子,他还是心软了,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调任宁州只是一个由头,傅端良回宁州后余下的光阴便得为了自己做下的罪孽而忏悔,这便是老侯爷的意思。 他没有给傅淮宴一个交代是他的错,对傅端良生而不教也是他的错。 “孩子,你要明白你身上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你是个好孩子......唉!” 老侯爷想说的有很多,但他知道傅淮宴现在心情有多复杂,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祖父,从小您便告诫我身兼重任,又可曾问过我愿不愿?” 傅淮宴抬起头,倔强的看着老侯爷,眼里不禁有痛苦,还有很多的迷茫。 他以前竟不知道,为了一个破世子的名目,一个父亲会狠心到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当这个世子有什么意义。 每每想起傅怀远和父亲父慈子孝的画面,他都觉得无比刺眼,或许错就错在,他正好是老侯爷所挑选的人吧。 他的问题使老侯爷哑然无声,看着他那双眼睛,老侯爷说不出话来。 得不到回答的傅淮宴没有再问,红着眼离去了。 老管家就在外面候着,见傅淮宴匆匆离去,他便知道祖孙二人闹了不愉快,他看着傅淮宴离去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才进来。 见老侯爷也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老管家不禁有些诧异,他以前都没有在老侯爷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老侯爷似是在和老侯爷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 知道自己不是得了时疫而是中了毒以后,回春堂外便被那些百姓给围起来了,怕死是人之常情,他们也只是想求药保命而已。 好在平南王的人帮了她,那些人也就没有再干扰她了。 很晚了,迟玉卿还在试药。杜衡毕竟年纪还小,陪迟玉卿熬了一会儿迟玉卿便让他去休息了。 屋子里的油灯都要燃尽了,迟玉卿脸上终于才有了笑容。 她到底还是成功了,靠自己的努力。 将东西收拾好后,她才看到门外有一道影子,像是站了一个人。 迟玉卿把门拉开,便看到傅淮宴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门外,他低着头,迟玉卿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但她能感觉得出他的低落。 “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迟玉卿轻声问道。夜里霜重,他应该是站了很久了。 她一直在忙活解药的事,倒是没有注意到门外还有个人。天黑他便回去了,迟玉卿却是不知他来此又是为什么。 见他没有说话,迟玉卿便明白他是心情不好了。 想到了什么,她便主动拉起了他的袖子。“跟我来。” 他没有拒绝,但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转而拉着她的手。 似是在外面挨了冻,他的手很是冰凉,两只手刚触碰到时,迟玉卿不免为之一颤,可他握得很紧,她挣脱不开也就作罢了。 293: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拉着傅淮宴没有去别处,两人却是爬上了回春堂的屋顶。 回春堂并不算高,但还是能一眼就望见天上垂挂着的月亮。夜里起了雾,显得今夜的月色别有一番朦胧之感,抬头时,依稀能看见月色中的水雾,望着周遭屋顶上笼罩的白,不免让人就想到了雪。 “傅淮宴,你见过雪吗?”迟玉卿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禁伸出了一只手来,仿佛是想要将雾气接住一般。 傅淮宴侧目见她神情恍然,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来托着洒在身上的雾。 他摇了摇头:“不曾。” 他从小便长在怀梁,还是在他十岁那年才随着祖父去了一次宁州,后来他也去过很多地方,但他却从未见过雪。 他也只听说永绥以北的地方一到冬天天上便会飞雪,那雪白足以将天地都盖住,却不曾亲眼见过。 “去年冬天平川下了好大的一场雪,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漫天飘雪......”也是她认为的真正意义上的雪。 迟玉卿闭上眼睛,仿佛那般美景就在自己眼前一样,她不免嘴角含笑,神情比月色还缱绻温柔。 傅淮宴也没有打搅她,只是很认真的盯着她的半边侧脸看,看着她嘴角的笑,就好像他心底的哀伤也被抹平了一些,就是和她像这样安静的坐在屋顶赏月,他都觉得难得安宁。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他这么一个聆听者以后,迟玉卿便将自己第一次见到大雪时发生的趣事都讲给了他听,他没有见过雪但听着她讲述,似乎也能看到他们在雪中嬉戏时的欢快,不知不觉中,他的嘴角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爹总是将我当做小孩子,怕我被冻着了,他还特地编了一个故事吓唬我,结果我没被吓到,反而这个故事传出去却将村里的小孩子们被吓得不敢玩雪了。”她难得见到那么大的雪,便有些激动,一不小心便患了风寒。 最后还是林卓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孩子们信服,这世上没有什么吃小孩的雪妖。 听着她讲到这一段时,傅淮宴嘴角的笑意这才慢慢消失。 他回想了往昔,他有什么和父亲的美好回忆呢?他想到了很多父子温情的画面,只可惜主角都是傅怀远而不是他。他眼眸低垂,将所有的不高兴都深藏眼底。 回忆往昔,他其实早就该明白,这样的父子情深他奢求不来,可他到底是保留了一份不该有的期盼,所以他才会如此这般的狼狈。这些他都能想明白,但心底的失落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迟玉卿听着他的喘息有些沉重,一侧目便正好看到他这般低落的模样。 她才将上一段说完便看到他这般,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来此的了。 “行了,也听我絮叨这么半天了,现在轮到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只要你愿意。”她保证她会守口如瓶,就像是他害怕老鼠的这个秘密,除了她以外,便没有人知晓了。 她的语气轻快而又温柔,看着他时的眼神中也带了些许的怜爱,傅淮宴一抬头,便明白她方才说那么多是为了逗自己开心的事实了。 不过被她看穿,他竟然没有一丝丝生气的意思,只是觉得心底有些温暖。她说得没错,她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朋友,可以互诉衷肠的朋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望着天上将要圆满的月亮沉思了半晌终于才开了口,低声同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说完,他便自嘲的笑了起来。 迟玉卿听完整个故事却是沉默了,她只知道他有烦心事,却不知竟是如此这般的难以言喻。 也难怪他前世会是那般果断无情了。 只是再将前世的他和现在的他相联系的话,这两人又实在难以重叠,他们就好像两个人。又或许是心性不同的缘故,前世的傅淮宴那双眼睛里藏着什么她从未看透,而现在在她眼前的傅淮宴便要单纯多了,不过也更加的真实。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下才看向他道:“可笑?为什么这么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也并不可笑。”她的语气虽然温柔,但是却格外的镇定严肃,听起来莫名的便会让人觉得信服。 老侯爷和傅父都有错,但傅淮宴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可笑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那我想你也明白该怎么去面对了,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迟玉卿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傅淮宴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她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他,倒是很契合。 她却不知,傅淮宴将她嘴里的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悄悄记在了心里。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傅淮宴回过神来反问她。 正如她所说,他心底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要坚定自己的选择罢了。只是不管他之后怎么去选,他现在还是感到伤怀的。 迟玉卿笑了笑:“如果换是我的话,我当然会选傅爷爷。” 不管老爷子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对傅淮宴都是真的好,究竟是真情还是其他,都有他自己的切身体会。她所认为的也仅是她所看到的,当然,她相信傅淮宴和她想的一样。 “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呢?”其实时至今日,直到现在他才有一些清醒了。 他一直都知道老爷子对他寄予厚望,但他其实没那么自信。爹不疼也就算了,就连老爷子也没对他说过几句认可的话,往深了说他甚至是有一些自卑的,觉得是自己不如傅怀远所以父亲才不喜欢他,他先前便一直想着证明自己给他们看。 后来就遇上了她,也是从她身上,他真正尝到了被一个人无条件信任的滋味。 他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更想要弄清楚他们之间这种莫名的关系。 294:他醉了 - 知矜 - 知妗 为什么?这个问题第一次让迟玉卿有了些许的迟疑。 如果是五年前的话,她的答案一定不会犹豫,必然是认为他有能力让永绥的将来不再覆辙,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认识他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了解他这个人,她并不知晓前世的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两个傅淮宴之间应是不一样的,那现在的他还能不能改变将来?她并不确定,也不敢去肯定。 只是,在相信他这件事上,她是完全肯定的。因为,他们是朋友。 想到这里,她便从心一笑,将目光全然的落在他身上,轻声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只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不是吗?” 她笑得明媚,傅淮宴不由得也跟着笑了。是啊,心决定的事,嘴上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对他而言,她还是信任他的,他便觉得足够了。 见他好过来了,迟玉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呢,虽然我认识的傅淮宴很强大,但是我允许你短暂的放纵一会儿,不如我请你喝酒吧?” 月色正好,压抑了这么多天解药的事终于才解决了,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她也想好好的同他喝上一杯,也正好是将前世在牢里欠他的一顿酒给补上了。 提起酒,傅淮宴的脸色便有些红了,他可没有忘记自己那日和沈自絮拼酒的事,他的酒量浅,又是在她面前,他也不知道能坚持到第几杯。 可他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见他点头了,迟玉卿笑了笑:“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便轻轻从屋顶上跳了下去,那矫健的身姿,看得傅淮宴有些眼热。 不一会儿,迟玉卿便捧着两个小酒缸重新爬了上来。 她随手递了一坛给他,道:“这酒可不多得,咱们有口福了!” 说罢,她便将自己手中的那一坛打开了,顿时一股子特殊的酒香便传了出来。 “这酒应该是陶叔藏的吧?”这酒中透着丝丝药香,傅淮宴便明白她是从哪里找来的了。 “是啊,虽然陶掌柜藏得深,但瞒不过我的鼻子。”掌柜的姓陶,迟玉卿也知道他是傅家的人,傅淮宴也没有避讳什么。 说来,这酒还是迟玉卿无意中发现的,想来也有好几个年头了。杜衡说掌柜的夫人管着他不让他喝酒,所以他便将酒藏在医馆中,没想到被她找到了。 “今天呢,本姑娘就舍命陪君子,陪你喝个痛快!”说完,迟玉卿便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清酒入喉以后还有丝丝甘甜萦绕在嘴里,香而不烈。 傅淮宴见她如此痛快,也是捧起了酒缸痛饮了起来。 醉酒不知愁滋味,酒一入愁肠,他便感觉好多了。 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不少的酒。 迟玉卿的酒量算不上好,但也并不算差,她尚且还是清醒的,他则早已经是稀里糊涂了。 迟玉卿轻笑道:“原来,你酒量这么差啊。” 她以前倒是不知,这人酒量竟是这般,别的不说,他醉酒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此时的他满脸通红,就连耳朵也是红得滴血,一双眼睛努力睁大,试图证明自己没有醉,但眼神却还是迷离。 他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只是指着天上的月亮,晕乎乎的说道:“你知道八月十五是什么日子吗?” 迟玉卿又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果然是醉了。 “傅淮宴,你醉了。” “是我的生辰......”他低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 迟玉卿倒是真没想到,他的生辰竟然是在八月十五。 他又是在酒后才吐露的,她便想得有点多了。 正出神,想着怎么回应他时,迟玉卿便感觉到肩上一重,她扭头便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她轻轻叹了叹气,起身将他扶了起来。这夜里本就寒凉,便更容易着凉。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傅淮宴,迟玉卿不禁有些头疼,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将他拉上屋顶来喝酒,如今还要将他带下去。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好揽着他的腰,打算再跳下去。 只不过醉酒的他有些沉,迟玉卿也万万没想到,原本是她揽着他的腰,待她双脚凌空时,他会反过来环抱住了她的腰,他无意识的动作,将她吓得险些失了方寸。 不过落地后,她还是没能稳住的向后倒去,连带着他沉重的身子一起压了上来。 迟玉卿吃痛之余,额间的温热也让她为之一振。 他的唇不偏不倚,正好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的脸霎时通红,变得和他的脸色一般。他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迟玉卿这才慌忙将他推开,爬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似乎还有一些余温残存。看着地上的他,她有些无奈,这人也是无意识的动作,她也怪不到他头上。 她便耐着性子重新将他给扶了起来,看着眼前完美无缺的一张脸,她想着还好他不是脸先着的地,不然非得将他的牙磕掉不可! 杜衡睡下了,迟玉卿也不知道将他安置在何处,便将扶到了自己的房间,又给他喝了一碗驱寒姜汤以后她才退出去,在药房中将就了一晚。 杜衡醒来以后发现迟玉卿趴在外面睡着了,还以为她忙活了一整晚, 便不敢惊扰她了。 他出去后,迟玉卿便醒了过来。 如她所想,傅淮宴已经离开了,不过她的屋子里却多了一支带着露珠的野花。 迟玉卿嘴角轻轻翘起,心想还算他有些良心。 “仙子姐姐,可是有什么好事?”杜衡回来便看到她一脸笑意。 迟玉卿顿时清了清嗓子,也收起了笑意,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严肃一些。 “杜衡,你以后便叫我卿卿姐姐吧!”仙子什么的,她听了脸红。 杜衡倒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卿卿姐姐!”他当然也觉得卿卿姐姐这个称呼更加亲切一些。 “你猜的不错,确实是有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杜衡顿时将耳朵竖了起来了起来,等着她的好消息。 295:卖他个人情 - 知矜 - 知妗 “先不急,待你家掌柜的来了再说,我还有事要同他说。”迟玉卿笑道。 杜衡挠了挠头,虽然好奇,倒也没有再追问。 好在没过多久,掌柜的便赶到了。 掌柜的见迟玉卿和杜衡都在等着他了,且都是一脸喜意,他一下子便想到了解药的事上。 不待她说,掌柜的便问道:“小姐,可是解药有眉目了?” 那毒甚是罕见,掌柜的还以为她还要忙活好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迟玉卿轻轻点了点头,将放在袖中的药方抽了出来,让侯在自己身旁的杜衡递给了掌柜的。 “这里面便是解药了。” “太好了!小姐不愧是古太……” 掌柜的一激动,险些说漏了嘴,好在他只说了一半便闭嘴了。 迟玉卿倒也没有在意,只当他是失言,便看了他一眼。 “虽说中毒的人并不多,不过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还要劳烦掌柜的多上上心了。” 听她的语气,掌柜的颇有些不解:“这是自然,不过小姐为何要将此事交给在下?” 是她辛苦研制出的解药,按理说就算她不以个人的名义公之于众,挂上太医署的名也是合乎情理的,可她偏偏都没有,而是将此等重要的差事交给了他。 迟玉卿抬眸缓缓看向杜衡同他点了点头,杜衡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掌柜的一眼后便退了出去。 “你既是老侯爷的人,有些话我们便敞开来说,这份情我的确不是卖给你回春堂的,而是老侯爷。”迟玉卿缓缓说道。 这是她的决心,也是代表她的诚意。 傅家虽然是这怀梁的权贵,可他们到底是底蕴不足,前有平南王,而今只怕又被敬阳公主盯上了。 与其是让敬阳公主占据先机,倒不如还她一个出其不意,迟玉卿对敬阳公主有一些了解的。 之所以帮傅家,也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的选择。不管她当初的一些想法到现在有没有改变,但他们傅家的立场她始终是认同的,她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原来如此!小姐的恩情,在下定会原原本本转告给侯爷,定不负小姐!”掌柜的就差给她跪下了,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衷心。 不管怎么样,她都送了他们一份实实在在的大礼。虽说不知道搞这么一出的背后之人是谁,但现在看来,无疑是给他们做了嫁衣。 怕是那暗中小人都没想到,会有迟玉卿这般的奇女子吧! 迟玉卿抬手道:“别的且不谈,我想陶掌柜也是真心想救那些中毒的百姓,这也是我们选择做一名医者的初衷。既是如此,那此次由回春堂出面便是合情合理,况且你这里储备的药材也足够充足。”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掌柜的抱拳谢道:“如此,便多谢小姐了!小姐今后若有什么用得上在下的,只管说一声便是,在下定会倾力相助!” 他们先前囤积的药材还存着呢,济世救人是好事,但该赚的银子也不能落下。也就是她才能考虑得如此周到了,掌柜的再一次对她表达了佩服之意。 迟玉卿听到他说谢谢,便看了门口一眼,她知道,杜衡就在外面候着。 想着,她便笑了笑。 “说来,我还真有一事相求,就是不知道掌柜的肯不肯点头了。”她略带深意道。 “哦?小姐不妨说说看,能帮上小姐的忙,是在下的荣幸!”说什么求不求的,这让陶掌柜深感惶恐。 迟玉卿指了指门外不远处站着的杜衡:“我想问陶掌柜讨一个人。” 老实说,她还真挺喜欢杜衡那孩子的,他足够老实本分,却也不乏有些小聪明。 她知道杜衡的意思,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也愿意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应。 陶掌柜顺着她手指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倒没有表现得很高兴,反而是有些迟疑。 “这……小姐能看中他自然是他的福分,不过这孩子……”他有些话当着迟玉卿的面难以说出口。 见他如此,迟玉卿便知道他是隐瞒了杜衡的身世。 “陶掌柜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杜衡我是一定会带走的,并不只是随口一说。”她是认真的。 她都这么说了,掌柜的也不好隐瞒,只好将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了。 原来,杜衡和掌柜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他不是掌柜的偶然捡来的孩子,而是他的私生子。 毕竟是有关自己德行,掌柜的说起往事来,还是很难为情。 杜衡的娘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而是花楼里的妓子。有一次,他在酒桌上被人暗算,稀里糊涂之下就做了蠢事,谁知道那姑娘便有了身孕,那姑娘知道他的身份,便以此为由让他将自己赎出了花楼,那时那姑娘想的是让他纳了自己做妾,也算是脱离苦海。 可他那时都一把年纪了,想着也是对不起自家夫人,便更不敢让那姑娘将孩子生下来了,所以他便给了那姑娘一笔银子和打胎药, 想着让她远走怀梁,今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了结了这桩荒唐事。 结果那姑娘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她还是悄悄将孩子生了下来,他也完全不知道他们娘俩的存在。 直到那姑娘快病死了,才托人将孩子送到了他跟前。可惜的是,他带着孩子寻过去时,那姑娘已经草草下了葬。 当时杜衡还不记事,完全不知道将自己带走的人便是自己的亲爹。他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掌柜的也不忍他流落在外,也不敢将他是自己私生子一事告诉家中妻儿,便寻了个由头,说杜衡是自己捡来的可怜孩子。 好在杜衡的长相与他娘神似,这个谎言才没有被拆穿。不过他每每看到杜衡那张脸,便总能想到他母亲,所以他心里头到底是存了一些芥蒂的。 不想让他做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废人,也不想将医理教授于他,掌柜的便干脆将他养在了药房,让他做了个跑堂的伙计。 但掌柜的没想到,杜衡能有此造化,竟然被迟玉卿给看中了。 296:红眼相见 - 知矜 - 知妗 “所以掌柜的如此顾忌是为那般?”听完这个故事,她只觉得杜衡那孩子可怜,别的事也与她无关。 掌柜的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却是沉默了下来,心里有再多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叹气道:“也罢,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便让他跟着小姐走吧。” 迟玉卿起身点了点头,该说的都已经交待过了,她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陶掌柜颔首低眉,目送着她带着杜衡离开了回春堂。 …… 将杜衡暂时安置好了以后,迟玉卿才进了宫。 毕竟是这么大的事,她总得对太医署有一个交待,还有平南王那里,也少不了说法。 至于杜衡,之后有的是时机安排。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宫中遇到她意想不到之人。 正好张太医得了皇帝恩准去亲自照顾受伤的吴师兄了,她回来后便免不了到圣驾跟前去跑一趟。 曹公公只说皇帝在会客,她便在外面候着,不一会儿曹公公便出来将她也给请了进去。 隔着山水屏风,迟玉卿听着皇帝正和谁在说话,曹公公也是没有打断,同她点了点头便上前候着了。 “你倒是个七窍玲珑的,回去告诉你父王,朕不怪他。他和元贺那孩子向来关系亲厚,求情也在情理之中,元贺犯下的错,朕自是不会迁怒于他。” 皇帝看向堂下恭敬站着的少年,眼含笑意。 “谢陛下!” 听到这句回应,迟玉卿稍稍愣了愣。这个声音她自然再熟悉不过了。 待季无渊把话说完,曹公公才向皇帝示意迟玉卿到了。 皇帝看向他,道:“你且先回去吧,让你父王莫要忘了准备宫宴之事。” 近来这一连串的灾祸频发,皇帝本是不打算大办宴席的,只是永绥与大夏的盟约期限已到,大夏那边派来了使臣要将北堂故接回去,皇家就自然不能怠慢了。 以往他因为身体抱恙的缘故,宫中有大小宴席要办,他都是找的三王处理,这次也不例外? 季无渊颔首,应下了。 他拱手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 迟玉卿就在屏风后,他要出去便得经过她身边,听着他缓慢靠近自己的脚步声迟玉卿便不自觉的心跳加快。 终于,他抬起了头,看到了她。 令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他脸上的疤痕都恢复了,一张脸光洁无暇,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很多。 四目相对,迟玉卿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但很明显,她不是他的对手。 随着他嘴角的笑意漾开,她所有的故作镇定顿时便都不复存在了。 皇帝就在里面,他倒是没有多停留,只是深深的凝望了她几眼后便从她身旁走过了。 熟悉的香味钻进鼻腔,她的心也泛起了涟漪,她一直都想见他一面。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曹公公见她没进去还特地出来又提醒了她,她这次反应过来,将心中的情绪收敛以后,见了皇帝。 皇帝的情况好多了,虽然面色还是有些病态,但至少可以不用躺在病榻上了。 她行过礼后,皇帝便问了她解药一事。 毕竟这事一波三折,他都没想到竟是有人在暗中使坏。 她倒是没有避讳,直接将这事告诉了皇帝,皇帝一听她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区区回春堂来办也是没想明白她的心思。 她的解释便是以没有找到背后下毒之人为由,直言太医署不好出面。 那幕后主使能够掀起这么大的阵仗,便说明身份绝非一般人。若是这样,那就算平南王那里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一定能够声张。既是这样,还不如让回春堂来领了这份差事。 这个理由,她也打算对平南王这么说。 皇帝听她这么一说,若有所思,不过倒是没有质疑她的意思。 迟玉卿还想着季无渊的事,看出她心不在焉,皇帝也没有再留她,检查过后便让曹公公安排她出宫去平南王府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季无渊就在宫外等着她。 三王府的马车就横在前面,她走不了。 迟玉卿掀开帘幕,看着前面的马车心中五味杂陈。她是想见他,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 他派出侍卫传话说要单独见她一面,迟玉卿也只好应下。 他找了一家茶楼,还算清静。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是两两无言。 良久,迟玉卿才抬头看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明明她是那么的相信他,可他的嘴里似乎没有一句实话。 看着她难过的模样,季无渊也有些不忍。不过他深知,有一些实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我……若我说是迫不得已,你还愿意再信我一次吗?”他就盯着她的眼睛,满眼都是真挚的感情。 迟玉卿冷笑道:“你还想骗我到几时?你是大夏的人,这不假吧?” 她凭什么相信一个大夏人?他能在永绥蛰伏这么多年,便证明他的野心不小,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他终究都是和她站在对立面的。 面对她的质问季无渊没有反驳便算是默认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 “是,我是大夏人这不假,但我从未做过对永绥不利之事,你信我!” “够了!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你是大夏的人了,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想解释什么,迟玉卿却打断了他。 她害怕听到他的解释以后她会心软,既然是这样,不如什么也不听,她知道他一定有能力将她说服。 “相识一场,我再奉劝你一句话,你是从哪儿来的,便回哪里去,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她知道要心狠,可一想到最后要对他出手,她就感到一阵心痛。毕竟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如果他要离开,她想她或许会放他一条生路。 但他若是不肯,她也不会再手软。 说完她便起身了,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从他的视线里离开了。 季无渊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神晦暗莫测。 297:看望魏霆江 - 知矜 - 知妗 离开以后,迟玉卿便红了眼睛。 她想不到真有一天她也会对他这般,就是在遥远的记忆中也没有过。 不过她虽然很是心痛,但她的理智尚在,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到了王府,迟玉卿便将那一套说辞也同平南王说了一遍。 如她所想,平南王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把戏。 只不过他老人家也没有责难她的意思,迟玉卿一看他的面色便知道他应该是查到一些东西了。 但她很识趣,并没有多嘴,平南王也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些告诉他。 她只是多问了一嘴父亲相关,都这么久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得到平南王肯定以后,她才放下心来。 得了平南王恩准后,她又去见了外祖父季庸。 季庸现如今虽然重见天日了,但他还是习惯一个人待着。姐姐迟玉莞就在平南王府,她自然也想见自己从未谋面的外祖父一眼,可惜季庸一直不肯。 也只有迟玉卿来,他才愿意赏脸见一见。 季庸一见面便是问她有关敬阳公主的事,迟玉卿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您放心吧,师父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尽力而为。” 更何况敬阳公主于他而言,还有着救命之恩。 季庸别无他法,也只好先等着了。 “谢谢你,好孩子。”她能一直帮忙让季庸很是感动。 “外祖父,姐姐也很想见您一面,不知您愿不愿意见见她?” 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祖父,迟玉莞和她一样,突然得知自己的外祖父还活着,自是想见一面的。 季庸却有些迟疑,他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你们姐妹俩都是好孩子,只是如今我都这副模样了,还是不见的好。”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人不人鬼不鬼了,除了他的阿鸾以外,也不想再见什么人了。 再者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迟玉莞,老实说他连和迟玉卿相处都没有感受到什么亲情羁绊,更多的也是处于对她的感谢,更别说是迟玉莞了。 迟玉卿没有强求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相信姐姐她也会理解的。”他不愿意那就算了。 和季庸也没什么好说的,表达了关切以后她便离开了,正好将姐姐也接走。 沈敏君的及笄礼已经过了,那两日正好因为假时疫之事而顾不上其它,她便让姐姐替她送了她一份大礼,至于领不领情那就是沈敏君自己的事了。 也是正好赶上这个时机了,以至于沈敏君这个及笄礼过得很是冷清,听姐姐沈敏君还险些当场翻脸。 她自小便骄傲,迟玉卿倒也能理解她的小性子,幸好她没有真的在犯浑。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闻着姐姐身上好闻的香味,迟玉卿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很是惬意的躺着,一边和她说着话。 “敏君其实本性不坏,她就是性子太执拗了,那日来参加她及笄礼的,就只有方慧茹一人……”迟玉莞叹了叹气说道。 此前那么多小姐都围着沈敏君转,可真心待她的却是少之又少,也难怪沈敏君会生气了。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知道姐姐的意思,无非就是怕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再加深,伤了和气。 不过她倒是对沈敏君没什么怨恨的,就算是以前有,现在也是烟消云散了。 “方姐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迟玉卿点头回应道。 也不枉沈敏君喜欢她,方慧茹做事的确让人挑不出毛病。 “谁说不是呢?唉……慧茹也是可怜人,她明明有一身的傲骨,方家却想将她嫁给二皇子做侧妃,以她的性子只怕是会做傻事。” 两人也算是旧识了,先前也并没有闹出不愉快来,迟玉莞对她还是有着旧情的。 在王府两人聚首,她也听方慧茹说了几句酒后真言。 迟玉卿一听到这里,终于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姐姐脸上的担忧,她倒是有些意外。 “是方姐姐亲口告诉你的?”迟玉卿问道。 迟玉莞点了点头,她知道方慧茹想嫁给三皇子,如今方家这么安排,无疑是让她死。 迟玉卿扶着下巴若有所思,方慧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将这种事告诉姐姐,所以说她想告诉的人,其实是自己才对,只不过她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但方慧茹确实没有没必要骗她,或许是沈元祺已经拉拢了方家,只不过两家暂且是暗中有了往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方慧茹要找她帮忙她也能理解,如果是为了家族而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她倒不如为了自己而拼一次,方慧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谁能帮到她。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迟玉莞见她发呆,颇有些不解。 迟玉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躺了下去。 “没什么。” 她继续闭目养神,迟玉莞便没有再打扰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迟玉莞叫醒她便先一步掀开了帘幕,却发现到的不是迟家,高高的牌匾上写的是魏府二字。 迟玉莞顿住了,咬着唇一时不知如何时候。 “卿卿……你……” 她也不傻,知道是妹妹故意带她来的,她是想来看魏霆江,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魏霆江,也没有这个胆子。 迟玉卿笑意盈盈的同她点了点头:“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是来给魏大哥看伤的,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来看看吗?好了,快下去吧。” 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还没有解开呢,魏霆江这么好的姐夫可不好找。 知道妹妹是在帮自己,迟玉莞便没有再又去了,先一步下了马车,迟玉卿这才紧随其后。 都知道迟玉卿现如今是太医,下人通报以后,魏夫人便急忙赶过来迎她们姐妹二人了。 魏夫人很是高兴,只不过见到迟玉莞时却没有先前那般热络了,见状,迟玉莞难免有些失落。 “难为你这孩子特意跑这一趟了,我这就带你们过去。”迟玉卿能来给魏霆江看伤,魏夫人也就放心了。 “有劳夫人了。” 迟玉卿在前面和魏夫人侃侃而谈,迟玉莞却不敢出声,只是默默跟在她们身后,脑子里还在想着魏霆江的伤。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298:姐姐表明心迹 - 知矜 - 知妗 魏霆江也已经在家休养好些时日了,不过迟玉卿并没有看过他的伤,只是听说伤得挺重的。 迟玉卿想了一下,或许也是因祸得福了,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姐姐嫁作他人,魏霆江也是在这个时候被人谋害的,而现在他只是受了伤,但至少是性命无忧了。 她们到时,魏霆江正在院子里十分艰难的挥拳,魏夫人一见他又在折磨自己了,赶忙上前阻止。 “儿啊,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大夫都说了,你的伤需要静养,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魏夫人都快急哭了,她知道儿子一心为公,可如今他还伤着,看他这样她的心就跟刀绞似的。 沉浸其中的魏霆江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来正准备安慰自己的母亲,却是看到了魏夫人身后的迟玉莞。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迟玉莞红着眼凝望着他,眼中泪光闪烁,看得魏霆江不由自主的便跟着心疼了起来。 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些事,嘴角泛起苦涩,要是没有不该有的想法的话,他应该就不会失望了吧。 “娘,我没事的,她们?”他很快便回过神了,看着她们姐妹也在,他却是不知何故。 魏夫人忙擦了擦眼泪,这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 “哦,她们便是你迟伯父家的两个女儿,这是你玉卿妹妹,这是……玉莞。” 魏夫人以为迟玉卿不认识魏霆江,特意又同他介绍了一遍。 魏霆江倒不是没有见过迟玉卿,只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姐妹俩小的时候也曾跟着两个姑母来过魏家参加宴会,那时候他们在宴席上见过一面。 之后迟玉卿在年初的上元灯会时便见过他了,只不过魏霆江没有印象而已。 女大十八变,他认不出来倒是不奇怪,就像他也没有将迟玉莞给认出来。 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迟玉卿礼貌问了声好。 “魏大哥不必客气,我也时常听爹爹提起魏大哥,他一直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一看却是不假。” 这绝对不是她夸大其词,不管迟延章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他都配得上这些赞美。 听她这么一说,魏霆江和魏夫人都挺高兴的,特别是魏霆江,他一直都很崇拜迟延章,不得不说,能得到他的认可自是极好的。 两人打了招呼以后,魏霆江才将目光完全放在了迟玉莞身上。 两人就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先开口,但互看对方眼神中仿佛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一般。 看到儿子这般,魏夫人一阵头疼,她就知道这傻孩子还是放不下。可人家无意于他,现在两人又退婚了,他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她也心疼自家儿子,便想着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只不过被迟玉卿抢了先。 迟玉卿可不想把事情复杂化了,有些误会便得他们自个儿来解开。 “夫人,我的针包忘了带来,只怕还要麻烦您派人替我跑一趟去取了。” 她瞧着魏霆江这模样像是伤到了筋骨,要是不及时治疗怕是会有大隐患,正好将魏夫人先支开也能给他和姐姐一个单独的相处机会把误会说清了。 不然魏夫人一直在这里,两人就一直这么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好好好!我这就去!” 魏夫人一听是正事哪里还会推辞?不待细想放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和自己儿子待在一起合不合适,便风风火火的带着人离开了魏霆江这小院,去给她安排人拿东西了。 看着她走远了,迟玉卿才回头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魏大哥你这院子布局不错,方便的话我就随意走走,你们想说什么现在都可以说了。” 她才不做这俩人之间煞风景的存在,还不如四处看看风景的好。 魏霆江张嘴正想说什么,她已经自顾自走远了,只留下他和迟玉莞以及两个下人。 相顾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看向那两个下人,让他们下去了。 待到只剩他们两人时,迟玉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魏霆江也是手足无措,他没想到她会哭,可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艰难的抬起了手,最后愣是又放下去了。 可他刚放下去,迟玉莞便扑进了他怀中。她的双手抱着他的腰,抱得赶紧。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她想要寻求的良人其实一直都是他,可她却险些让他们两人的缘分就此错过。 怀中娇小的人儿贴着他的胸膛哭诉着, 红了眼也红了脸。 她的性子向来内秀,可这时候却鼓起了勇气主动来挽回他,实属不易。 她的话让魏霆江眼中再次有了亮光,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你……” “我不知道你和他是同一个人,我之所以退婚也是为了与你在一起,是我差点亲手将我们的缘分斩断……对不起……” “……” 一想到这些,她就止不住的后悔,若她坚持见了他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他也就不会受伤了? 她在平南王府时便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怀揣着这些心事,她连睡也睡不着。 听她一边流泪一边说着真心话,魏霆江心中止不住的喜悦。 原来是他误会了!他一直以为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她是不喜欢他的,所以他才没有再去见她,对她表明心迹。 想到这里,他这才敢伸出手来笨拙的替她抹去了眼角珠泪:“阿莞,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心悦于我!” 原来,她也是喜欢他的。 听着他激动的语气,迟玉莞便知道他的心意了,于是乎她就更加脸红了。 她向来矜持,而现在却是在一个大男人怀中,这不禁让她害羞了起来,顿时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愣是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只不过,她抱着他的腰的动作却是更紧了。 佳人在怀,魏霆江也想要回抱她,只是一抬手却不小心拉扯到了伤,钻心的疼使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迟玉莞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她碰到了他的伤,慌忙将手松开了,一脸着急的看着他。 299:发现刺客身份 - 知矜 - 知妗 “对不起!我都忘了你还受着伤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找卿卿过来!” 她沉浸在幸福中一时忘了这茬,见他发白的面色,顿时自责不已。 她想要去找妹妹过来给他看伤,他却是不许,伸出另一只手来拉住了她的纤纤小手,又将她拉回了自己怀中。 “我没事,我就想抱一下你。”他发现自己压根就见不得她落泪,她一哭,他便乱了方寸。 迟玉莞这下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了,不过听着他的话,她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笑容。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便一直抱在一起,良久。 还是在不远处观望着的迟玉卿出来打破了甜蜜气氛。 “咳咳!魏大哥,你再抱着我姐姐,只怕你这条胳膊就该要不了了。” 她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来着,只不过她总不能看着这个准姐夫变成残废了不是? 她这一出现,迟玉莞吓得不轻,一听她这么说,她吓得慌忙抽身。 两人显然都有些脸红,迟玉莞更甚,转身看迟玉卿一脸的笑意便知道妹妹是有意调侃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的反正让迟玉卿很是满意,看来他们的误会都说清了。 “卿卿,你别贫嘴了,快来看看他的伤吧!”迟玉莞也是担心他的伤。 迟玉卿点了点头,三人便先进了屋子。 她要给魏霆江看伤,魏霆江却是扭捏。迟玉卿当然明白他的顾忌,她便看了一旁将担忧写在脸上的姐姐一眼。 “姐姐,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魏大哥的伤就交给我吧。” 魏霆江无非就是怕姐姐担心,姐姐的确是个操心的性子,她能理解他。 迟玉莞眼中雾气弥漫,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的用意,只是为了他的伤,她也只好含泪应下了。 她出去了以后,迟玉卿才看向还望着门口一脸温柔的魏霆江,唏嘘道: “我若早知道魏大哥便是姐姐的心上人,也不会怂恿她退婚了。” 谁知道缘分竟是这般的奇妙? 魏霆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很高兴。” 她能为了自己而选择勇敢退婚,这让他很是高兴。 他们两人的红线是紧紧绑在一起的,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他们彼此这就够了。 想不到他这块木头开窍后说起话来竟是比白面书生还酸里酸气的,迟玉卿险些咬着舌头,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她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打住,我只是来给你看伤的!”她可没兴趣给自己找罪受。 魏霆江笑而不语,知道她有能耐,倒是没有避讳什么,便将自己右手的伤露了出来。 那场打斗过后,他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他受的伤一点也不轻,除了外伤以外,内伤也是不少。 而且休养了这么些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现在抬不起来了。太医说他是伤到了筋,他们无力医治只说了她的名字。 他以后还要拿剑的,自是不想就这么废了,本来就算她不来,他也是想要寻一个时机去求她给自己看伤的。 “有劳了!” 迟玉卿见他手臂上的淤青过了这么多天都还在,还红肿了一大片,便知道他伤得有多重了。 她将魏霆江的右手翻来覆去的观察了一会儿,大概是有了一些了解。 的确是伤到了筋骨,而且还很严重。 “那其它伤呢?”她既是来看伤的,便看个彻底也罢。 因为是伤在身上的,魏霆江却是不好意思,不过想到了她医者的身份,他纠结了一下便想通了。 他一掀开里衣,身上其它的伤便显露出来了。 看到他那些结痂的伤口的模样,迟玉卿有些恍惚。 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人的招式路数是差不多的,这样的伤口她好像是见过的。 她仔细想了一下,终于想到了自己是在哪里见到过了。 是在军营中!她还记得当时师父给受伤的将士们治伤,便让她在一旁看着的,那些活着回来的将士们所受的伤,都是大夏那个小将军萧齐所赐! 而且她记得父亲当初和萧齐过招以后,也是出现过像他这般的情况。 想到这里,她的神情顿时便凝重了起来。 看来那个刺客便是萧齐无疑了。 可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萧齐这样的人物会来永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刺杀季无渊?季无渊又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问题萦绕在她脑子里,一时间都解不开。 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出神,魏霆江不禁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迟玉卿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嗯,伤口还算恢复得不错。”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下。 他别的伤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应该就是他的手伤了,她等着魏夫人将银针送到。 魏夫人一过来便看到迟玉莞一个人在外面焦急踱步,她眼中还有泪花,眼睛也是红红的,看上去就很是惹人怜爱。 撇开心里的那点不甘的怨气,魏夫人到底还是喜欢她这个小姑娘的,又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是心疼了。 “阿莞,你怎么哭了?霆江呢,是不是他欺负你了?”魏夫人还以为是魏霆江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了,所以她才哭的。 毕竟是在这魏府,她要是出了点差错,她也担待不起。 迟玉莞听到魏夫人的声音,慌忙吸了吸鼻子,将眼泪胡乱的抹了去,才微笑着回身。 “谢夫人关心,阿莞没事,就是不小心让风沙迷了眼。卿卿正在里边给魏大哥看伤呢。” 虽说她和魏霆江的误会是解除了,可她如今和魏家到底是退婚了,她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怎么跟魏夫人解释,什么也说不了只好先避而不谈了。 魏夫人也不是傻的,自然看得出来她是在说假话,现在都没有起风,哪来的风沙迷眼一说? 她看着低着头的迟玉莞,轻轻叹了叹气。 “好孩子,你过来,陪我说两句话吧。” 她本来是答应了儿子不管这事的,可她又实在不忍心看儿子难受。今日迟玉莞来,她能看得出,儿子究竟有多高兴。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他根本就放不下。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300:认可 - 知矜 - 知妗 魏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迟玉莞知道她不会难为自己,自是不会拒绝。 魏夫人让下人将迟玉卿要的东西送了过去,她则是带着迟玉莞在魏家逛了逛。 魏家在她的打理下,各方面都是井井有条,很容易便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只是,有些许的冷清了。 魏夫人一直在酝酿要怎么跟她说才合适,便一直没有开口,除了看到漂亮的景色才会介绍一二。 走了一会儿,终究是迟玉莞先忍不住开了口。虽说她其实也很紧张,但两人都不说话光赏风景了,她更是紧张。 “夫人想对阿莞说什么,直说便是。”她会好好听着。 闻言,魏夫人和善一笑,看向她:“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霆江,我们魏家也不比你们迟家,可我还是想再替他争取一下。” “他对你有几分心意,我这个当娘的全都看在眼里。他这人是有些不解风情,性子也不讨女孩子的欢心。不过这孩子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便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这一点他倒是跟他爹一个样。”她对自己儿子和丈夫还是很骄傲的。 “……” “阿莞,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再好好的考虑考虑。” 当然他们魏家也不会强人所难,把话说出去便足够了。 “夫人,其实……这是一个误会。”迟玉莞低下了头,羞得满脸通红。 听着魏夫人说魏霆江如何中意自己这种话,她哪里好意思? 魏夫人一头雾水,实在没明白她的意思。 迟玉莞便红着脸将其中缘由告诉了魏夫人,奈何命运就是这般弄人。 魏夫人听完以后,笑的合不拢嘴,再看迟玉莞时的眼神也恢复了从前那般了。 她就知道,佳偶自然得天成,该是她魏家的儿媳妇,便跑不了!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她把着迟玉莞的手,一脸的欣慰。 说着,她又顺势将自己戴在手腕上的翠玉镯脱了下来,不待迟玉莞反应便给她套了上去。 见大小正好合适,魏夫人就更满意了。 “夫人这……”迟玉莞一看这玉镯成色便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了,她想要取下来,魏夫人却不肯。 “这是霆江他祖母给我的,我现在便将它交给你了,就当做是将你们二人的事给定下来,你若是不愿收,便让霆江那孩子亲自还给我。” 如今他们两家的婚约不在,魏夫人自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他们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小了,也该早些将亲事敲定下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迟玉莞也只好收下了。 “谢夫人,阿莞会小心保管的……” 她收下了魏夫人自然高兴,不过魏夫人并不满意她的称谓,显得太生分。 “我与你们母亲年岁应该相差不大,你和卿丫头便唤我姨母吧。” 她本家姓庄,只是嫁到魏家以后,大家都称她为魏夫人了。 以前他们两家本是姻亲的关系,不过因为迟家老夫人不怎么外出走动,所以这才他们好些年都没什么交集。 迟玉莞点了点头,轻轻唤了一声。 小女儿家温温柔柔的嗓音可谓是俘获人心的利器,魏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满心欢喜。 两人再回去时,迟玉卿正给魏霆江扎完针。 迟玉莞一过来,她和魏霆江的目光便黏在了一起,迟玉卿敢保证,若不是自己和魏夫人都在,他俩指不定怎么腻歪呢! 不过她见姐姐脸上的神色正常,也就放心了,看来魏夫人并未为难姐姐。 “卿丫头,我儿的手应该没什么大碍吧?”魏夫人见儿子胳膊上扎了那么多银针,吓得头皮发麻。 一听她问起,迟玉莞也是紧张的看向了妹妹和魏霆江。 “唔……若是我再晚来一天的话,魏大哥今后或许就再也拿不起剑了。”这样的话,应该是有大碍了,迟玉卿认真回答着。 闻言,魏夫人和迟玉莞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夫人您放心吧,有我在肯定会没事的。” 先前虽然是师父给父亲治好的伤,不过她现如今也能独当一面,治好魏霆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听她这么说,魏夫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了。 “卿丫头,还好你来了,我呀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事关魏霆江的今后,这种事自是马虎不得的,她一开始还没当回事,谁知道这般严重。 迟玉卿看了姐姐一眼,轻描淡写道:“夫人言重了,不过是姐姐让我来的,夫人要谢就谢她吧。” 这种时候,她当然是要给姐姐刷好感的。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姐姐喜欢,她的确不一定有空闲来魏家给他看伤。 魏夫人看迟玉莞时,顿时又多了几分感激。 感谢的话说多了也无用,她现在就想迟玉莞快些嫁进来然后再对她好了。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迟玉卿便收了针。 “好了,魏大哥要记得每日酉时去太医署,我在那里等你。”她自然不可能天天都有空闲来魏府给他施针。 魏霆江颔首,试着抬了抬手臂,果然是有一些感觉了。 “多谢!” “魏大哥客气了。” 姐妹俩还得回家给老夫人报平安,便没有再耽搁,很快便同他们说了告辞。 魏夫人亲自将她们姐妹送上了马车,走之前还和迟玉莞耳语了几句,闹了迟玉莞一个大红脸。 马车上,迟玉卿看着姐姐白嫩的手腕上多了一个玉镯,一万便看出了端倪。 “看来祖母该给姐姐筹备婚事了。”她调侃道。 “卿卿!你就知道打趣我!”迟玉莞羞红了脸,低头看着手上的玉镯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卿卿,谢谢你!”害羞归害羞,迟玉莞倒是没忘记感谢妹妹。 若不是妹妹帮着她,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误会说开。还有魏霆江的伤,迟玉莞一想到后果,便止不住心惊胆颤。 她当然知道对于魏霆江来说握不动剑代表着什么,对于魏霆江来说,这无疑是比救命之恩还要大。 “谢我做什么?你是我姐姐,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们是亲姐妹,这便是理由。 “傻丫头……” …… 301:北堂皇室最后的希望 - 知矜 - 知妗 沈元祺等了好一会儿,季无渊才姗姗来迟,矮榻上的茶水都凉了。 看到季无渊那张完好无瑕的脸时,沈元祺愣了愣才勾唇一笑,顺便给他添了一杯热茶。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两人再聚首,季无渊已然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了。 “看来还是殿下了解在下。”季无渊也跟着笑了笑,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 “让我猜猜,你在大夏的身份应该不低吧?”沈元祺道。 若他只是一介普通人,也不会得了敬阳公主青眼。 季无渊挑眉,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他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北堂故吧。” 他的语气很肯定,而非猜测。倒不是沈元祺真的查到了确切的证据,但他的自觉告诉他,他的猜测没有错。 果然,季无渊的眼神闪了闪,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如此,沈元祺嘴角的笑便更有自信了。 “那你不妨也来猜猜,我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季无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沈元祺也没有生气,反而自顾自的笑了笑。 “明明国姓北堂,却是外人掌权,你作为北堂皇室最后的希望,一定很想尽快夺回政权吧?”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助我拿下这永绥。”这便是沈元祺的目的。 敬阳公主都不怕养虎为患,他自然也不怕。若他怕了,今日便不会来。 “哦?那敢问殿下拿什么帮我?”季无渊不禁冷笑。 沈元祺有几斤几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聪明是不缺,但缺乏大智慧,他又怎会相信这样的人? 与敬阳公主相比,沈元祺什么也算不上。 看出他眼里的轻蔑,沈元祺终于有一些气愤了,他最恨的就是季无渊这样的眼神。 “我知道你和敬阳公主做了交易,可你又怎知她能得意到几时?实话告诉你吧,父皇和平南王已经盯上她了,与其跟着她一起死,倒不如痛快选择与本殿下合作!” 沈元祺查他的身份时偶然查到的,平南王派了迟延章在做事,想来便是在对敬阳公主出手。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这般信誓旦旦的来找季无渊了。 既然都是合作,又为何不找一个更有实力的人合作呢? 听罢,季无渊的神色倒是有一些变化,他便故意装作不信,套了沈元祺的一波话,将沈元祺所知道的都套了出来。 “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不过你最好是不要让我失望。”若是他不识抬举,他不介意和平南王一起将他给铲除掉。 舅舅说得对,他是不应该目光太过短浅,永绥的江山又怎么配得上他,他要这整个天下都称他为王! 季无渊轻笑,只是将桌上的热茶端了起来细细品鉴。 沈元祺得不到他的回应,也没有再打算跟他耗着了。 将茶喝完,季无渊便离开了。 沈元祺派出去的人看着他的马车回了三王府这才回去复命。 但季无渊却是早已预料到他的行径,并未跟着三王府的马车一起回去,而是直接去了敬阳公主府。 季无渊是敬阳公主府的熟客,他来了以后自有人将他引去见敬阳公主。 不过在半路上时,季芸娇也看到了他。 季芸娇瞧着他丰神俊朗的模样,眼里都是向往。 他住在三王府这么多天,季芸娇曾经无数次遇见过他,从初次见时她便被他吸引住了。 可惜,敬阳公主不会允许她的非分之想,她再清楚不过。 季无渊走了,她还在失神。 “小姐在看什么?夫人还等着你呢。” 丫鬟小声提醒了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一过去,她娘便将红艳艳的缎面摆了出来给她看。 “娇儿,你看你喜不喜欢,这块料子做成嫁衣一定很衬你!”季夫人的兴致很高。 敬阳公主已经放出话了,要将季芸娇嫁给傅淮远,那这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季夫人这边也是着手开始操办这件事了。 她虽然也觉得傅淮远的身份低了些,不过她想着季芸娇如今是二嫁,也没那么多讲究,便高高兴兴的准备了起来。 季芸娇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她怔怔的看着那抹鲜红,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但到底是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母亲决定就好。”她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说出这句话,任由手指嵌进了肉里也是无动于衷。 季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乖顺还有些欣慰。 “你祖母到底还是疼你的。”季夫人感叹道。 季芸娇刚回来时,性子更是惹人烦,不过之后敬阳公主教了她几天“规矩”她便不哭不闹了。 现在敬阳公主又给她安排好了终身大事,季夫人自是没有什么怨言。 听着季夫人这句话,季芸娇下意识的便往后躲了躲,但什么话也没说。 季夫人又嘱咐了她几句话,便让她自个儿也下去准备着了。 现如今,就等着敬阳公主开口了。 另一边,季无渊等了一会儿敬阳公主才来。 许是古月这些日子给她开药调理,她整体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又像是年轻了几岁,所以敬阳公主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见了谁都是一副笑颜。 照样闲谈了两句后,季无渊便将沈元祺告诉他的事说给了敬阳公主听。 敬阳公主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眼神也顿时凌厉了起来。 “沈元祺倒是没有什么威胁,只是平南王那里,公主怕是要小心应对了。”谨慎一些总归是不会错,若真是他说的那样,也好早些做出应对的法子。 沈元祺在想些什么,他一清二楚。只要敬阳公主不倒,总比一个废物要来得好,他宁愿帮敬阳公主也瞧不上沈元祺。 敬阳公主若有所思,心里有了成算。 良久,她才抬起头看着他。 “既然他自己都送上门来了,那我们便借他之手再做一些事。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反正到时候她都是要将沈元祺铲除掉的,不如就再利用利用。 她要先处理平南王这边的事,分身乏术,就让季无渊自个儿去处理也罢。 季无渊点了点头,他和敬阳公主想的一样,与其是被动行事,不如就将计就计。 《知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知矜请大家收藏:()知矜搜更新速度最快。 302:她还会信我的 - 知矜 - 知妗 “大夏使团明日便会抵达怀梁,你可想好应对的法子了?”敬阳公主看向他。 “这是自然。公主可还记得萧齐这个人?”他没有离开永绥便是还在怀梁,这次大夏使团前来,他定会出现,不出意外的话还是高调出现。 到时候的中秋盛宴一定会很精彩。 “有你这句话本公主便放心了。”敬阳公主对于他的决策自不会质疑,他也有本事让她信服。 “对了,本公主听说你去见了那丫头一面,只怕是碰了一鼻子灰吧?” 她虽然不是很了解迟玉卿的性子,但她了解自己女儿,那丫头和她母亲一样,她倒是也能猜到一下。 “她还会来找我的。”季无渊信誓旦旦的说到。 敬阳公主又看了他一眼,似是不信他,却也是没再说什么了。 …… 另一边,迟玉卿回去后还在想着萧齐的事。和老夫人报了平安后,趁着天色还早,她又出了门。 或许是掺杂了她的一些私心,左思右想之后,她还是选择了将这件事告诉傅淮宴。 她之前一直在想季无渊这些事的联系,但一直都没有什么头绪,可萧齐的出现让她有了一些思绪。 在确定了萧齐的身份以后,她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可能,一个让她不敢去验证的可能。 正因为她想自己搞清楚真相是什么,所以她才会选择相信傅淮宴。 “这五年萧家在大夏已经站稳了脚跟,我看此次他们怕是想借机生事了。”迟玉卿皱了皱眉,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 不管怎么样两国都免不了一战,这是必然的事,可她也不希望是在这个时候。 傅淮宴当然清楚这一点,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无从应对,至少现在她提供了思路。 “如你所说的话,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从季无渊身上入手。” 既然那萧齐是来刺杀季无渊的,从季无渊身上入手自是最好。 迟玉卿又何尝不知?只是,她现在心很乱。 见她出神,傅淮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顿时便觉得心里酸酸的。 “你将此事告诉我也是因为他吧?”傅淮宴也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但她将这件事告诉他,他也有些高兴,毕竟她也是想到了他的。 迟玉卿吐了一口浊气后便点了点头,并没有故意瞒着他的意思。 “我和他相识好几年,他的为人明明我应该是最清楚的,但他也确实瞒了我一些事。” “我知道我和他没有可能了,可我还想听他给我一个解释……” 她先前说的狠话竟然真的应验了,可理智与情感从来都是两回事。 看她如此难受,傅淮宴也跟着心悸。想着五年前他们初见,她便是求着他救季无渊一命,所以那时她便倾心于季无渊了吗? 只是,嫉妒归嫉妒,他还是不想看她如此痛苦。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他努力扬起嘴角,将自己的失落掩饰于笑容之下,却给足了她信心。 迟玉卿感动不已,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朋友交得不错。 他现在越发的稳重了,和之前那个孩子气的他有所不同,看来也是成长了许多。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要提前恭喜你了,傅小侯爷。”迟玉卿打趣道。 前些日子他和三皇子在“安抚百姓”这件事上做得不错,有了一个好名头,之后给他世子之位便在情理之中了。 她就在皇帝左右,知道这些消息也不奇怪。 “谢谢。”傅淮宴却只是笑着回应了一下,若是以前他的确会很高兴,现在他只觉得他是从老侯爷肩上接过了一份责任。 “怎么?还没和傅爷爷和解吗?”迟玉卿见他心不在焉,关切问道。 傅淮宴摇了摇头,他只是没那么在乎世子之位了。 “他老人家为我做了很多事,是我不懂事了。”或者说是他辜负了自家老爷子的信任,他总是因为无关紧要的事而自怨自艾,却始终没能理解老爷子的苦心。 闻言,迟玉卿笑道:“这倒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傅淮宴能说出口的话。” 傅淮宴有些诧异,不过他没有问她在她心目中他是什么样子,他就姑且算作是在夸他吧。这样想着,他的心情才算是好多了,嘴角也挂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直到两人无话可说了,迟玉卿拍了拍脑门,这时候才想起来方慧茹的事。 “何事?”傅淮宴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迟玉卿便将方慧茹想告诉她的事说给了傅淮宴,看他是什么反正。 “她的勇气令我钦佩,可陛下是不会为他们二人赐婚的。”迟玉卿忍不住叹了叹气。 她先前是不知道皇帝对沈元清的培养如何,可现在不一样。 她的身份做三皇子妃没有问题,可若是太子妃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她方家根本就不看好沈元清,他们已经有意向投靠沈元祺了,仅凭一个方慧茹只怕是更没有希望的。 而且方慧茹会找她帮忙这件事她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明白了,方家知道她什么心思,她除了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只怕也是别无他法了。她知道自己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们,这时候看的就是他们的一个态度了。 “此事倒也不是没有转机,只不过还得让先泽自己来定夺。”傅淮宴听完确实很惊讶,他和沈元清是朋友,沈元清的心思他当然明白。如今方慧茹被逼着要嫁给沈元祺做侧妃,只怕沈元清也不会愿意的。 迟玉卿点了点头,傅淮宴的意思她明白。不过她也在想,沈元清是否会为了方慧茹去说服皇帝。 不过这事如今就和她没关系了,她也犯不着烦心。 两人坐在怀梁最高的屋顶上,看着太阳落入山间,西沉的暮光正好照在了她的脸上,给她的美增添了几分神秘。 傅淮宴看呆了,迟玉卿叫他时,他还险些从屋顶上掉下去了,幸好她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傅淮宴倒是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的,奈何她心不在焉。 两人下了楼便各自离去了。 303:真假北堂故 - 知矜 - 知妗 变故太多,今年的中秋便不如往年那般热闹了,原定下的游行也因为大夏使团的到来而取消了,只有宫中办了一场大宴。 皇帝还特意嘱咐了迟玉卿,让她好好打扮一番再参加宴会,她白天在太医署待了半天便回家做准备了。 家中有迟瑛在倒是不用她和姐姐操心,迟瑛得知有这一场宴会后便替她们姐妹准备好了行头一类的东西。 不过出发之前迟玉卿还在自己的小药房中捣鼓了一阵子,迟玉莞也不知道她搞的什么名堂。 因为迟瑛如今的身份特殊,所以她是进不了宫的,姐妹俩装扮好了以后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小姑迟姝一起进的宫。 也不知是不是沈敏君及笄了的缘故,她这回倒是瞧着成熟了很多,至少两人之间还算和谐。 迟玉卿上次没来参加她的及笄礼,这回也没忘记补上祝贺的话,沈敏君虽然面上冷冷的,没有显得有多在乎,不过对于迟玉卿的祝福她还是点头应下了。 进宫以后,迟家姐妹和沈敏君本来依照规矩是要随迟姝去见皇后的,不过这回迟姝没有再带她们前去,避嫌有之,鄙夷也有之。 说起来,皇后原本还在禁足,不过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皇帝便暂时开了恩给了永绥皇室一个体面。 大皇子不仅私底下搞小动作,而且还偷密信想要销毁证据,这样的事皇帝自然不会不管。 先前是皇帝身体原因所以他让平南王自己定夺,如今他的身体好转,第一个便是要治他们的罪,也是好通过他们找回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的威严。 平南王知道他的意思,当然不会再干预,所以皇帝第一时间便找了三王问罪。 三王很聪明,一听到皇帝有意要罚大皇子,什么也没说便前来负荆请罪了。 皇帝也知道动不了他,也没打算在现在便惩治他,所以只是给了大皇子和皇后一些惩戒。 皇帝病的这些年,帝后之间的感情早就消失殆尽了,若不是正值多事之秋,皇后这个后位还能不能坐稳都很难说。 不光是迟姝,各家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也都是没去。 中秋的月儿很圆,就是不用点灯也看得清夜色。 迟姝略微交待了她们几句后便去和别家夫人说话了,姐妹俩一转眼沈敏君便没了影。 迟玉莞还担心她,迟玉卿却拉住了姐姐的手,摇头道:“她定是去找方姐姐了,姐姐不必担心。” 沈敏君的身份摆在那里,放眼整个宴会,只怕也没人有胆子去招惹她。 闻言,迟玉莞便没再着急了。姐妹俩都不喜欢凑热闹,不过迟玉莞在外的性子还是温婉大气的,有夫人小姐同她招手她便过去了。 知道迟玉卿没兴趣,她也没有硬拉着她一起。 迟玉卿在人群中扫了一遍,终于是看到了傅明依。傅明依也看到了她,不过此时傅明依正被傅夫人拉着四处闲聊一时走不开的样子。 加之她还有别的事,便在人群中找起了人。 不过大抵是她盛装打扮过的缘故,她就是不声不响的路过,还是有人频频回头看她,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远处,敬阳公主正好赶来,也是看到了行色匆匆的她。 瞧着她风风火火的模样,敬阳公主又好似看到了女儿季嫣,不觉便失了神。 如意嬷嬷看向她,轻声问道:“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唤一声玉卿小姐?” 敬阳公主却抬了抬手:“不必,随她去吧。走吧,本公主也过去凑个热闹。”她指了指迟姝扎堆的人群。 她又想起了季无渊的话,看来还真被那小子猜中了。 她本就是低调前来,一时还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毕竟谁也没想到平时深居简出的敬阳公主会来参加这次的宫宴。 她都走到面前来了,迟姝哪里还有看不见的道理?随后便带着一大群官家夫人前来同她老人家见礼了。 一时间,凑上来的人络绎不绝,也正好是让这些人有了目标,不再乱作一团了。 稍微远离了一下热闹场面,迟玉卿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中看到了季无渊以及他对面的傅淮宴。 她了解季无渊的性格,便知道来这种清幽的地方找他准没错。可她没想到傅淮宴也在这里。 听着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看到了她。 “傅淮宴?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像是待了有一会儿了,迟玉卿很是好奇,他们先前都说了些什么。 “正好碰到了……我先过去了,二位随意。”傅淮宴强颜欢笑道。 他一猜便知道她是特地找过来的, 既如此,他自然得识趣,他说过的会相信她。 “好,你记得告诉明依我一会儿便去找她。”估摸着傅明依已经在等着她了,迟玉卿没忘了这一茬。 傅淮宴微微颔首,便背着手潇洒走远了,只是她总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这个认知让她觉得怪怪的。 听着他们二人如此这般轻松聊天,季无渊不禁皱了皱眉。 她方才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直在和傅淮宴说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等到迟玉卿回过头来看着他阴翳的脸色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而是还在想着傅淮宴方才的模样。今日既是中秋佳节,也是他的生辰,不过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他笑了笑,将她从凌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迟玉卿这才回过神来,瞧着他那张笑脸,她顿时皱了皱眉,他的笑让她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我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她笑不出来,十分冷静的说到。 见她如此这般严肃,季无渊也收起了嘴角的笑,认真看着她。 看了他一眼,她才又开了口,认真道:“真正的大夏五皇子北堂故是你,对吧?” 关于这个可能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仅此是她的猜想。仅仅是一个可能,都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如果这是真的,她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再继续听他的解释。 傅淮宴是顿了顿,不过被她盯着脸色却是没有丝毫色变。 而后,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是。” 304:真假北堂故(二) - 知矜 - 知妗 闻言,迟玉卿好歹是松了一口气,虽说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如何。 “我知道你好奇我的身份,只要你愿意听我解释,我便会将所有的都告诉你。”他也以认真的口吻答复了她。 迟玉卿抬眸,望见的是他真诚的眼神,她本来还有些犹豫,可现在她却点了点头。 “你其实已经猜中了一大半了,我的确和北堂故有一些关系,可我并不是他。” 迟玉卿眼神一凛,死死的盯着他。 “我本名萧珏,乃是萧青山的外孙。” 萧青山便是大夏的萧老将军,但迟玉卿只听说过他有一个女儿,而他说自己本名萧珏,那便不可能是萧皇后所出了。 知道她的疑惑,季无渊便接着把剩下的故事都告诉了她。 萧珏的母亲的确是萧青山的女儿,只不过是私生女。 严格来说,他外祖母其实是永绥女子,因为两军交战被抓到了大夏做战俘,后来被萧青山看上强迫她做了他的女人。 只不过在给他生下女儿以后,他迫于无奈亲手杀了这个给她生了一个女儿的女人。 之后他打了胜仗,出于顾虑便没有将女儿带回去,只是寄养在了他以前的亲信家。 谁知萧青山的正室偶然得知了此事,便派了人来想将她杀了。亲信猜到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为了保下主子的孩子,他将孩子藏好后便自己去送死了。 最后孩子活了下来,只不过那时候萧青山也没了小女儿的音讯,他还以为小女儿是和亲信一起死了,找了许久无果最后也就做罢了。 直到后来小女儿长大嫁人了,她才得知自己的父亲是谁,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便是自己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 她想过弑父为母报仇,可萧青山在大夏只手遮天,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左右为难之下,她生下腹中孩子以后便决绝自刎了,丈夫在她死后将孩子送去了萧青山手上便也追随她而去了,只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萧珏。 萧珏这个名字还是萧青山取的,不过那时候萧青山身在军营自然顾不过来一个孩子,所以他便将萧珏送回了萧家。 有了他的命令,是没人敢动萧珏,可萧珏因为身份不明不白还是受到了萧家人的唾弃。他虽然在萧家长大,地位却是连一个下人也不如。 直到后来萧青山因为旧伤从战场上退下来,他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但那时候萧青山已经快不行了,没过两年,萧青山便故去了。 至于他和北堂故的渊源,是因为萧珏是北堂故的伴读。 五皇子北堂故并非萧皇后所出,他在大夏时的处境和萧珏也差不了多少,正因为如此,这才将毫不相关的两人凑到了一起。 他说得真切,就好像真的是他亲身经历一样,迟玉卿从他眼中看不出说谎的迹象,其实就已经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了。 “既然如此,那你又是为何从大夏来永绥做了季无渊?你若不是北堂故,萧齐何故要刺杀你?”这件事说不通,她尚且还有理智,没有完全信他说的话。 “因为我想看萧家倒台,我想帮五皇子夺回皇权,萧家人知道了我就在五皇子身边,他们怕我破坏了他们的无耻大计,自然想要杀人灭口!”他咬牙道。 照他所说倒是说得过去,若是没有他,北堂故的确对萧家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迟玉卿还是因为他的坦诚而不禁皱了皱眉。 原来竟是如此,前世傅淮宴还问她知不知道大夏太子是谁,她那时都没有想到北堂故。 现在想来,前世永绥的覆灭定是和季无渊也脱不了干系了。想到这里,迟玉卿内心便无比复杂,不管怎么样,她终究还是错信了他。 “所以你想怎么做?是将永绥都算在你们的野心之中了吧!做了这么多年的季无渊,如今又摇身一变成了三王之子,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他的身世凄惨又如何,她没办法对一个意图不轨的人好言相待,更何况这个人已经成功害她家破人亡过一次了。 听着她如此激动的质问,季无渊也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他的心思被她说中了,可这时候他也不得不先稳住心神了。 “并非如此!五皇子在大夏孤立无援,我们只是想寻求帮助这才来了永绥,只是我没想到五皇子也被送来永绥做了质子。” “至于我为什么成了季无渊, 其实也是因为祖……季爷爷,我初入永绥便被人牙子抓走了,是季爷爷他救了我。” 他这段经历倒是没有说谎,他到永绥过的正是平川,洪岳那时候这样的事也是屡禁不止。 他和侍卫走散了就被牙婆抓了去,也是正好遇上了奉旨回怀梁的季阁老。 季阁老说自己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孙儿,也是看他可能才将他买了下来。 在边关待了这么多年,季阁老当然也看出了他是大夏人,问过以后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季阁老本就对永绥皇室心怀怨恨,证实了他的身份后,便想到让他假扮季家流落在外的长孙这个身份,随他一起到怀梁去。 他本就是需要一个身份,一听有这等机会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就这样,他就成了季无渊。 和二皇子搭上线也是因为有季阁老从中搭桥,他需要一个坚实又听话的助力,所以二皇子才成了不二之选。当然,这些事他也没必要事无巨细的都告诉她。 “我承认我确实借季家这一层做了一些事,可五皇子被困在永绥,我别无他法。五年已到,我总得保证五皇子能够活着回到大夏,可如今愿意帮我们的,也只有敬阳公主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了,但我所说也的确是句句属实!” 他解释得很认真,眼里没有半天心虚流露,有的只是想让人信服的坚持。 可迟玉卿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信他了,回想前世,她竟是连他到底是不是死了都不清楚,她那么相信他,到头来剩下的却还是欺骗。 305:我会亲手杀了你 - 知矜 - 知妗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是跟着五皇子和大夏使团一起回大夏?还是继续留在永绥当细作?”她看着他的眼睛讥讽道。 她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清醒过来了。她是永绥的子民,而他到底是敌国的细作,真假却是无关紧要。 听到她尖锐的话语,季无渊脸色稍微沉了沉,她比他以为的还要心狠。 “你真的觉得他们会让五皇子活着离开永绥?”他脱口而出。 “北堂故”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现在该轮到这颗棋子发挥作用了。 迟玉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她没有故作掩饰,季无渊自然也看到了。 他自诩城府深沉,却还是在她面前栽了跟头,实在不应该。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又暗了暗,他现在都不确定她对他表露的那些心意是不是装出来的了。 可事实证明,分明现在更在意的是他才对。季无渊顿时有些懊恼,萧珏说得很对,他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有感情的,是他犯了大忌了。 只是如今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也无处退缩。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萧家,至于以后的事我不能保证,得看敬阳公主能站到几时。” 他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短时间他不会打永绥的主意,而且他也不怕她对他出手,因为他后头有个敬阳公主撑腰,敬阳公主一天没有倒下,他就可以在永绥多待一天。 迟玉卿的面色更冷了些,心也跟着凉了一些。 “季无渊。”她喊了他一声,还是季无渊,而不是他口中所说的萧珏。 季无渊低下头看着她,她便抬头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从嘴里蹦出了那句话:“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迟玉卿的眼里更多的是恨意,只有微弱的一点情感在里面了。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由爱到恨会这般简单。 季无渊愣了一下,才笑道:“我很期待那一天。” 他知道她敢,可他看到她生气的模样时反而更开心了,她这回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迟玉卿捏紧了拳头,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转身后,她的眼圈泛红,说不难受是假的,她还没有那么洒脱。毕竟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将真相撕开摆在她面前她都难以接受。 难怪前世傅淮宴会说她糊涂,她可不就是糊涂吗? 前世的惨剧就算不是季无渊主导的,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他是她的仇人,从来如此! 如今她既然知道了真相,她就一定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她说过会杀了他,就一定不会让他活着走出永绥! 心不在焉的走了几步,她就在不远处看到了傅淮宴。 他就站在路径口,秋风吹得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白。 迟玉卿回头望了一眼,她和季无渊说话时也没瞧见什么人路过,看来是他一直守在这里帮她了。 她顿时感到心又热了一些,还好她还有他这么个好朋友。 可傅淮宴的面色却冷了下来,他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睛。 她这是……哭过了? 傅淮宴握紧了拳头,认识她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狼狈。 他很生气,恨不得去把那季无渊狠狠的揍一顿,但理智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才掏出了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她。 迟玉卿这才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却也将手绢接过来用了。 宴会马上就开始了,她总不能丢人。 傅淮宴见她没有嫌弃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他的嘴角还有些掩不住的笑意。 她没有排斥他的手绢,是不是就代表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些?他还记得,当初在傅家时她眼里的疏离。 “谢谢你啊。”谢谢他的手绢,也谢谢他帮忙。 她认真道谢,傅淮宴却只是挠头憨笑。 前面的场子更加热闹,两人也并排走着准备前去了。 傅淮宴细心,见她穿得有些单薄,便和她又走近了些,他虽然不是多么魁梧之人,但他今日穿的衣服宽大,手臂稍稍一伸也能将她整个人遮住,为她挡一些秋风。 就是模样有些滑稽。 迟玉卿只觉得心又热了几分,侧目盯着他的半边脸,竟有些恍然。 她从前就知道傅淮宴长得好,但自从她遇见季无渊以后眼里便装不其他人了,长相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可现在她再看傅淮宴,险些失了神。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多看了两眼,长得好看的人看起来就是赏心悦目, 她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见她盯着自己,傅淮宴也忍不住嘴角带了笑意,他这一笑,迟玉卿差点连魂都丢了。 得亏他的名声不好,不然喜欢他的女人恐怕得从城南排到城北了,她不禁心想到。 …… 他没问她和季无渊都说了什么,迟玉卿也知道他是怕她难受,稍微斟酌了一下她就自己告诉他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确比我们更不想让萧家得逞了,且先看着吧,不着急。”傅淮宴笑了笑。 有人比他们更着急呢。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恶人自该由恶人来收拾,萧齐的事她没告诉傅淮宴,因为这个人的本事太大,他们收拾不了。 但季无渊不一定,他们两人此次可谓是仇人正式见面了。 到了热闹的地方,傅淮宴就自觉和她走远了。 沈元清也不在,他望了一眼方才他们来时的方向,随意在地上捡了几颗石子,看着它们,他嘴角随之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来。 他是打不过季无渊,不过他总归有别的办法收拾他! 果然,迟玉卿一过去,便看到傅明依叉着腰气呼呼的瞪着她,姐姐也站在她身旁。 迟玉卿摸了摸鼻子,是她的错。 “老实交代,你去哪儿了?”傅明依虽然一脸的凶巴巴,不过她眼里的揶揄却是不减。 其他人可能没注意,这小丫头的眼睛可尖着呢,她老远就看到她和自己哥哥是一起过来的了。 孤男寡女的难免会令人联想,傅明依也不例外,当然,她绝对是那个高兴的人。 306:陈傥归来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无奈,将这姑奶奶的手放了下来。 又看了一眼担忧的姐姐:“我就是觉得有些闷,就在四处转了转。” 迟玉莞一听倒是觉得合理,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当然知道妹妹不喜欢这种场合,当然她没有看到傅淮宴。 至于傅明依嘛,她自然不信,不过她倒也识趣,这里也不是她们说话的地方,索性就先放过她了。反正她回去问她哥哥也是一样,只要一提到迟玉卿,她哥就不会说话了。 估摸着皇帝和平南王也快过来了,她们便没有再走动了,正好迟玉卿也不想去敬阳公主跟前走动,三人很快就找到了位置坐下,她们姐妹中夹一个傅明依也无关紧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群臣七七八八也都入座了,大夏使团也到了,他们和永绥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架不住还是很多人好奇,老是将视线往他们那边看。 迟玉卿也是免不了多看一眼的,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使团正中的男人。 他应该就是萧齐了,长得倒是周正,面相看起来也比较老实,但谁能想到,他就是先前闹得怀梁提心吊胆的刺客呢? 多看了几眼后,迟玉卿竟还觉得他有几分面熟,不过她一时也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正纳闷呢,就感觉到有一束灼热的目光在盯着她们这边,迟玉卿皱了皱眉,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萧齐在看她们这边。 准确来说,是在看姐姐。 迟玉莞的脸色也有些白,他没有易容,他是谁姐姐自然再清楚不过。 见姐姐脸色难看,也知道姐姐在想什么了,迟玉卿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 迟玉莞抬头看她,眼里闪烁着焦急,却仍旧还要特别小声提醒她:“卿卿,他就是阿七!” 她很害怕,也有恨意。 “我知道,姐姐你别害怕。”迟玉卿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她明白姐姐的心情,不过这会儿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有了她的安抚,迟玉莞这才好多了,不过她知道萧齐在看她,她也不敢再往那边看了。 “你们俩又在咬耳朵说什么呢?”傅明依也好奇,就多看了两眼,回过头就看到她们姐妹在说悄悄话。 她的爱好就是八卦,什么都听不到就浑身难受。虽然和迟玉卿做了朋友以后,她的性子也没以前那么内向了,不过那也是只在她们姐妹面前,在别人眼里她还是那个怯懦的傅家三小姐。 她还巴不得都将她当做隐形人呢。 “喏,说我姐姐呢。”迟玉卿笑着指了指另一边也盯着迟玉莞看的魏家人。 他们俩现在是江情投意合,魏霆江巴不得早些将她娶进门,只不过现在迟延章不在怀梁,两人的亲事怎么也得经过父亲点头,虽说迟延章一定不会反对。 府里老太太和迟瑛也在操办起来了,就等着父亲回来给迟玉莞做主了。 所以在魏家眼中,迟玉莞已经是他们魏家的儿媳妇了,这儿媳妇一天没进门,可不得天天盼着嘛。 迟玉莞本来也没注意,还是迟玉卿这一说,她才顺着目光看了过去,结果魏夫人的目光太热切了,她反倒是先闹了个大红脸。 傅明依一开始还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看了一眼也就明白了。 她看着迟玉莞羞红的脸颇为感慨,什么叫缘分天注定?这就叫缘分天注定! 不过她的缘分又在哪呢?傅明依有些迷茫。想了一下沈元清,她果断摇了摇头,她可不是方慧茹! …… 五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了,又特别是从大荒山上下来的人。 一下山,陈傥就感觉自己重获了新生一般,五年了,他终于通过了下山试炼,终于可以回到怀梁,和家人团聚了! 走的时候他还没有这般矫情,如今踏上这片故土,他反倒是酸起来了,要是让卿卿那个小丫头知道了,一定会笑话他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眨巴眨巴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别扭。 一旁的大牛却是憋不住了:陈傥,我想我娘了。” 五年没见他娘了,他的思念可想而知,他不像陈傥这么别扭,想说什么就说了。 而且今日还是个特殊日子,中秋节啊! 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家,谁又会连夜赶路呢? 陈傥一听他这么一说,也是不装了。 “我也想。”他还想舅舅,想卿卿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都有些感慨,都五年了啊。 “大牛,你先回去看你娘吧,记得替我向秀姨问声好,我在怀梁等你们。” 秀娘在平川呢,他却是要往怀梁走,两人注定同不了路。不过反正他们到时候都要一同进军营的,也不差这一会儿,正好大牛也想将秀娘带到怀梁来,到时候他也好安排安排。 大牛也没跟他客气,这么多年他们俩不是亲兄弟都胜似亲兄弟了。 他也不担心陈傥会不会遇到危险,他能闯过大荒山的试炼,就是有人想害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就此分道而行,一个去往平川,一个去往怀梁了。 …… 皇帝大喘着粗气,曹公公赶紧递了茶过来,喝过热茶以后,他才缓过气来。 知道皇帝正在气头上,更何况这寝殿中还有平南王在,曹公公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三皇子来之前皇帝都还是高高兴兴的,哪知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真是…… “你喜欢谁不好,偏偏是那方家的姑娘,没出息的东西!”皇帝此时看着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打算借着宴会给老三赐婚,但人选绝对不是方慧茹,让她做一个侧妃还好,可他却特意过来求他让方慧茹做正妃? 若是老大老二也就罢了,但偏偏是这老三!如若不是平南王也在此,沈元清就不单单是要跪在这里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方家和老二的勾当,他还这么拎不清!皇帝多少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沈元清低着头,还是坚持道:“儿臣从来都没有求过父皇,现在儿臣只求父皇能成全儿臣!” 他没资格,也不敢。可是一想到方慧茹要嫁给二哥做侧妃,他便不可能视而不见。 307:别有用心 - 知矜 - 知妗 沈元清直言非卿不娶,而皇帝也没打算松口应了他,正僵持不下时,看了好一会儿戏的平南王终于出了声。 “陛下可否听老臣一语?” 而今皇帝的身体大好,沈元清的亲事皇帝就不想让平南王掺和进来了,奈何沈元清刚好挑了这个时机,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平南王,皇帝有苦说不出,只好勉强应道:“皇叔请说便是。” 平南王点了点头,没看他反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沈元清。 这小子确实是个聪明的,就是不知道今日这一出是不是傅家给他出的主意。 沈元清倒也没害怕,他的大方也是让平南王高看了几分,心想他从同州回来一趟倒是有一些不一样了。 看了他好几眼平南王才收回视线。 “三皇子与那方姑娘自小便相识,两人青梅竹马倒是不失为一桩好姻缘。以三皇子如今之志气,想来区区一桩姻缘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不若陛下便成全了他们也好。”平南王破有深意道。 平南王一出口父子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但好歹他是帮自己说了话的,沈元清多少还是有一些感激。 皇帝却是憋了一口闷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平南王是什么意思?平南王这是在说他给沈元清找的助力呢! 沈元清虽然出生不好,可如今他身后不止是有傅家的支持,如今还多了一个沈自絮。 他将心思动到了兵权上,却没有事先与他商议,这便是明摆着告诉平南王,如今他这个皇帝是在防着他,平南王可不得在心里记上一笔嘛。 可他防着平南王这些话,又是不能明说的,无力反驳,皇帝也只好笑了笑。 “皇叔所言极是,不过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此事朕还想再考虑考虑。” 说罢,皇帝又看向了沈元清。 “你先下去吧,你的事容后再说。” 说白了皇帝还是不想让沈元清娶方慧茹,大不了就将他的亲事再往后延一延,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沈元清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可他也知道分寸。 他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变数,反正到时候平南王定会再出面的,他只要等一个结果就够了。 想着,他便起身谢恩,由着曹公公领着出去了。 殿中又只剩下了皇帝和平南王,眼看屋子里的香也快烧完了,他们也是时候该前去赴宴了。 但皇帝明显还有些话想对平南王说。 平南王自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也猜到了是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不过他没有想先开这个口的意思,而是等着皇帝自己说。 沉默了一会儿,皇帝才道: “皇叔,朕想废后……” 他话没说完,但已经足够让平南王震惊了。 不过平南王震惊的不是他想废后这个想法,而是他没说完的话。 他虽然没有说后面的,但平南王却已经猜出来了他的意思。 废后便要立新后,而这个新后人选才是最关键的。 他对皇帝了如指掌,皇帝在想些什么,他最是清楚不过。 平南王蹙眉,已经看出他脸上的不悦了。 “皇叔,朕想娶迟玉卿为后,皇叔以为如何?” 废后是大事,立后更是大事,所以他才会将平南王请来,要说的是他的大事,哪知被沈元清截了胡。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一件事,他和皇后以及宫中的其他妃子都没有什么感情,这些年更是冷淡。 可迟玉卿不一样,她一出现便是救了他的命,在他心中当然是不一样的。 虽说谈不上喜欢,但他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和关心,对他而言这就够了。 平南王不让他给他儿子和迟玉卿点鸳鸯谱,那他自己总行了吧? 平南王说迟玉卿这样的女人不简单,他深以为然,不如就将她圈在自己身边,他也能更放心。 他越想越觉得合适,全然没看到平南王那一张黑沉的脸。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做什么大可以随心而为,又何必来过问臣的愚见?”平南王冷笑道。 他看他这还是病的不轻,身体是好了,可脑子却坏了。 平南王的语气很尖锐,皇帝要是还听不出那便是真的蠢了。 皇帝虽然不解他为什么反对,可到底是缩起了脑袋不敢再提。 “陛下要废后臣当然不会拦着,可陛下万不该动不该有的心思,此事臣就当没有听到过,这个念头陛下最好也尽早打消!” 平南王没有打算谋取他的江山,但在他死之前,他都不会容许皇帝做出半点威胁沈家江山的事。 迟玉卿?那丫头心机深沉,这皇宫可容不下她。这一辈子他什么人都见过了,他可不想让迟玉卿成为第二个敬阳公主。这种人要么除掉,要么就不能将她逼急了,平南王深有体会。 “她不过是一个厉害一点的小丫头罢了,皇叔你真就那么怕她?”平南王把话说得太绝,皇帝终于忍不住了。 他平南王手眼通天,他这个一国之君在他面前都得低三分,可他竟然对一个小丫头畏首畏尾的,这算什么? 平南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被他给气到了。 “陛下说的是,是臣见识短浅了。不过臣也有一事要禀告陛下,臣做了这么些年的平南王也累了。如今陛下的身体见好,臣也就放心了,臣想……” “是朕!是朕错了,皇叔您消消气!” 平南王话还没说完,皇帝慌忙打断了他,虽说认错的太快有些狼狈,可他不敢让平南王讲话说完,后果他承担不起。 皇帝是想自己主导朝政,可这并非一日之功,若是没有平南王把持朝政,永绥早就被颠覆了,他就算再拎不清,也不敢和平南王叫板。 平南王如今以此警告他,他若还不识趣,那他这个皇帝也不用再做了。 他的态度平南王还算满意,他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他,谁来替他应对大夏战火?谁来替他处理敬阳公主这个大麻烦? 光靠他一个病秧子皇帝吗? “陛下言重了,臣不过是想告假两日好好休息休息罢了,就是不知陛下答不答应了。”平南王藏起眼中的情绪,转而笑道。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08:替她出气 - 知矜 - 知妗 再者,他平南王告假两天,也是顺理成章的让他这个真正的皇帝重新出面打理朝政,想到这里,皇帝多少有些羞愧了,他的气度到底是不如平南王。 不过,皇帝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应该的,皇叔尽管放宽心便是。” 至于平南王究竟是不是朕休养生息他也不想去过问,因为他知道平南王是绝不会做对不起永绥之事。 平南王点了点头。 “说来,本王也有一事想同陛下商议。”见皇帝识趣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也就没有再一口一个臣了,想他平南王俯首臣称,也得看他的心情。 “皇叔请说!”皇帝的态度明显比之前要好很多,和他在病中央求平南王时的恭敬态度一般无二了。 平南王摸了摸胡子,看着他别有深意道:“本王替迟家那小丫头寻了一门亲事。” 皇帝一听,还以为平南王是现想出的招,就是怕他再对迟玉卿有想法,一时间他的表情也有些凝固。 不过皇帝也明白,既然平南王都已经开口了,那便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不管是不是断了他的念想,迟玉卿往后都只能是他的御医了。 “哦?皇叔的意思是想让朕赐婚咯?就是不知哪家小子有这个福气了。”他故作镇定的笑着,但衣袖下紧握着的拳头才是他最真实的表现。 平南王也不看他的表情如何,只是轻轻张了张嘴,说了一个名字出来。 听到平南王口中的人选,皇帝的眉宇更加的凝重了,他当然不理解平南王的想法。 可他也更清楚,如今平南王只是支会他一声罢了,就算他不想松这个口,此事也无回转的余地了。 最终,皇帝还是点下了头。 “朕明白了,朕会当着众人给他二人赐婚。” 平南王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好屋子里的香也燃尽了,曹公公进来以后又整理了一下皇帝的衣冠,便随之前去赴宴了。 …… “皇上驾到!平南王到!”小公公拉长的嗓音很是突出,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场面一下子便鸦雀无声了。 所有人都匍匐跪地,迎着皇帝前来,亦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平南王。 今日是皇帝公开在这么多人面前亮相,众人还有些恍然,记得上一次这样的宴会还是在五年前。 那个时候皇帝的身体就已经有问题了,这么久了,众人都有些记不清了。 一些人悄悄抬头去看他,看着皇帝那通身的威严气度不由自主的便低下了头。 天子便是天子,就算是大病初愈,那也不是寻常人等能比得上的。 傅明依她们也在偷看,见皇帝的状态如此之好,她对迟玉卿的医术认识又更深了一些。 也就是她迟玉卿有这个本事了,这些年她哥哥进宫的次数也不少,她也是听说过皇帝的病情,所以说她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也不为过了。 不过说起哥哥,傅明依在皇帝让大家起身以后她又张望了四周,却没有发现哥哥的身影,她不免便有些奇怪了。 “奇怪,他去哪儿了?”她挠了挠头小声嘟囔着。 迟玉卿见她嘴皮子在动,还以为她在同自己说话便侧身问了她:“什么?” 傅明依又张望了四周,还是没有看到哥哥,她也担心,便在迟玉卿耳边小声道:“我哥哥好像不见了。” 这宴会都开始了,前面皇帝正和大夏使团的人说得笑逐颜开。 迟玉卿闻言,目光也是转了一圈,果真没有看到傅淮宴。 而且,季无渊也不在。 她眸光一凝,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她记得她去找季无渊之前他们俩便在一块,现在俩人又同时离席,是不是…… 想着,她突然起身,打算去找一找傅淮宴。 他这人虽然头脑机灵,可他到底是没有武功傍身,若是和季无渊过起招来受伤了怎么办? “卿卿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傅明依见状,也跟在了她身后。 迟玉卿扶额,顿时又坐了回去,顺便把傅明依也按了回去。 “明依你别着急,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她们坐的位置虽然不在前沿,可也不是末尾角落,她们两人都离席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她和季无渊这件事情到底是不宜让更多人知道了,所以她前去看看就行了。 迟玉莞虽然不知道她们俩在说些什么,但她也是自觉的和傅明依说起了话,以此来安稳她不安的心神。 有姐姐在,迟玉卿也就放心了。 她悄悄离开了席间,结果却在拐角处撞上了姗姗来迟的傅淮宴。 他知道宴会开始了,所以他将手上的事处理了便马上赶过来了。 见她眼里有担忧,傅淮宴竟还觉得有些喜悦,她没有说话,他就当成是为他而担忧了。 “你方才又回去找他了?”迟玉卿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但她很确定。 傅淮宴顿时就有些紧张了,她难道是在为季无渊担心?她的语气让他不确定,心里更加的没底气。 他点了点头,索性直接承认了。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而且他让她流泪了,所以他去收拾了他。 迟玉卿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感觉是觉得他傻,第二便是担心他受伤了,她莫名还有些生气。 她眼含着微微怒气,看得他有些心虚。 他虽然没有伤季无渊,可他将季无渊困在哪里吹冷风了。 “傻瓜,你分明不是他的对手……算了,你有没有受伤?”不过她见这人好好的站在自己跟前,她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傅淮宴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真的在关心自己而不是季无渊,他不由自主的便傻笑了起来。 明明有着丰神俊朗的一张脸,可偏偏要做一些傻里傻气的动作,不过大概是她和他太熟了,她竟还觉得他有些可爱…… 险些让她看入神……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将自己拉了回来。 傅淮宴也反应过来了:“我没有受伤,我虽然身手比不过他,但不代表我就没有别的办法收拾他。” 他指着地上的石子路道。 迟玉卿会意,倒是她忘了这茬,他也不完全是绣花枕头,至少他还会这布阵之法。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09:乱点鸳鸯谱 - 知矜 - 知妗 她知道他不会动杀心,所以她并不关心季无渊怎么样了,只是看着眼前的他轻声道: “先进去吧,别傻站着了。”这里是风口,秋风萧瑟。 傅淮宴却是欲言又止道:“你不想知道我把他怎么样了吗?” 说完似乎是怕什么,没等她说话,他又飞快解释道:“我只是将他暂时困在那里了,想来这会儿已经有人去救他了。”你不用担心。 想到季无渊被困吹冷风的画面,她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当然她的嘴角也的确染上了笑意。 见她在笑,傅淮宴却是不明白。“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做的很好。”就算是小小的出了一口气也好,她心里舒服多了。 傅淮宴见她嘴角含笑,他也由衷得感到高兴。也是,她向来知进退,是他太敏感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一前一后进去了。 傅明依见傅淮宴好好的,她终于才松了一口气。 在傅家唯一真心待她的就是她哥哥了,她当然比谁都紧张哥哥。 不过傅淮宴一回到宴席,目光便一直没离开过他们这边,傅明依是局外人,她当然再清楚不过哥哥的目光究竟抓着的是谁。 迟玉卿却是不知,当然这也和她一直盯着萧齐有关。 大夏使团的意思很明显,五年已到,他们此番是来将他们的五皇子接走的。 永绥自不会留一个五皇子,两边达成一致,嘴上还商议着两国和平云云,看起来倒是一片祥和。 可明眼人都清楚,这其中没那么简单。 就像季无渊说的,大夏是不会让五皇子活着出永绥的,这背后势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好在他们没有在宴会上动手脚,又或者说是这场宴会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迟玉卿看得还算是津津有味。 和大夏使团的应付完了,正好季无渊也匆忙赶回了宴席。 他看上去倒是没有异样,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不过就是在路过傅淮宴身旁时,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他这一到,萧齐的目光也没有再落在迟玉莞身上了,而是死死的盯着季无渊的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眸中浮现了很是明显的杀意。 大夏使团的人见到他也是吓得不轻,他的出现,扰乱了不少人的心神。 忍了许久,萧齐终于才压下了自己的怒气。 他回头看了一脸惊恐的众人,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示意,这些人这才恢复了正常。 他会找季无渊算账,但不是现在。 比起杀了他,他如今更想让季无渊的希望破灭。 季无渊见他也学会了隐忍,倒是有些意外。 也是,他都在这怀梁做了这么些天的老鼠,也不奇怪。 “你方才去哪儿了?”倒是他身旁的三王一脸不悦。 他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介绍一下季无渊的,虽说不是他的亲儿子,可如今他们绑在一起了,那便有利益关系,他可不会浪费这种机会。 但偏偏他这个时候才来。 季无渊皱了皱眉,将不悦压了下去,老老实实的认了错。 方才救他的是敬阳公主的人,不是他,他当然不知道他其实是被人困住了。 当然,他也没必要知晓。 见他听话,三王的脸色终于要好多了。 不过有一些不友善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们这边,三王也是发现了萧齐。 他看着萧齐那张脸,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可他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奇怪。 “听说此人便是大夏的少年将军萧齐,你和他可是有什么由头?”三王感到奇怪,便凑近了问道。 若不然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季无渊看? “是有一些,他想取我这条命。”明明是很紧张的话题,可季无渊偏偏说得很平淡,仿佛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之事。 三王无语凝噎,心想难怪敬阳公主会如此看中他,他和敬阳公主分明就是两个疯子。 季无渊无心理会他,三王也就没有再自讨没趣了。不过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便会被萧齐吸引住目光。 他却是不知,敬阳公主早就看出了端倪。 不过她可没必要什么事都告诉这沈昭,或者说还不是时候。 沈昭这时候想脱身,还得问她答不答应! …… 无趣的坐了许久,这场宴会终于是到了末尾,这场无趣的宴会困得迟玉卿是连连打哈欠。 这些天她就没好好休息过,撑不住了便在宴会上浅憩了一会儿,有傅明依和姐姐挡着她,倒是无伤大雅。 她清醒过来了,傅明依却埋着头。 她看了一圈,这坐上的少男少女大都如此,她顿时也就明白了。 这大抵还是一场相亲宴…… 听姐姐悄悄说,皇帝已经赐婚两对了。 而这场上最受关注的几人还没动静,其中就有三皇子,也难怪傅明依低着头了。 迟玉卿没往自己头上想,倒是饶有趣味的盯着这一堆的男男女女看他们的反应,这可是比宴会有趣多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打量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悠哉悠哉的她身上。 顿时她就觉得不妙了,正想低下头,就听到皇帝叫她的名字了。 紧接着,皇帝又叫了傅淮宴的名字。 后面的话就是不说,迟玉卿也知道皇帝这是要给她和傅淮宴点鸳鸯谱了。 不只是他们两人震惊,其余人更是震惊。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给他们俩赐婚。 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幸灾乐祸。 但傅明依别提有多高兴了,哥哥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这欢喜的人不多,面色难看的却是不少。 敬阳公主便是其中之一,她阴沉着一张老脸,她倒是没想到竟然被沈沧抢先了一步! 迟姝也不理解,毕竟傅淮宴“名声在外”,就算是如今有所好转了,可在迟姝看来,他到底是有些配不上自己的侄女。 但这话她不能说,也来不及了。 皇帝也没让众人失望,紧接着就说了赐婚一事。 迟玉卿的心彻底凉了,她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她知道这一定是平南王的意思,但她并不想和傅淮宴绑在一起。 这是害他! 傅淮宴就站在她身侧,自然是将她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见她一脸煞白,他心底失望有之,心疼亦有之,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0:为她抗旨拒婚 - 知矜 - 知妗 “傅公子,迟太医你们二人还不赶快领旨谢恩!”曹公公适时提醒道。 两人迟迟没有谢恩,面色也是各异。别提是他们了,皇帝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迟玉卿知道圣意不可违,可她就是不甘心。 她侧目见傅淮宴面色也是阴晴不定,她便明白这赐婚是有多荒唐了。 他没有怀疑她都算好的了。 眼看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二人,她幽幽叹了叹气,看来她也得考虑退婚之事了,想着她正打算接旨,却不想跪在她身旁的傅淮宴先一步有了动作。 他先磕了头,再开的口。 “陛下,草民与迟二小姐并无情意,草民更不愿强求姻缘,还望陛下能收回成命!” 他是喜欢她,可他是悄悄的喜欢,而她并不知道。他也很清楚,她不喜欢自己。虽说她与季无渊再没有可能,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她不会喜欢自己。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强求?何必让她对自己心生怨恨?他不愿强求这段姻缘,只要能遂了她的愿,他甘愿抗旨! 他的拒绝,让迟玉卿心中莫名的感到心烦了一通。她知道他无意自己,可真正当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她还是感激他,她没有勇气在这时候拒婚,而他却有这个胆子。 他的胆识,也给了她这个勇气。 “陛下,臣亦不愿强求,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她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他自己的决心,让他莫要担心。 可她不知道,这在傅淮宴看来,是多么的扎心。 但他不能显露出来,只是同她点了点头。 这俩人公然抗旨,下面人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 皇帝却不是,他以为傅淮宴不愿娶迟玉卿是因为膈应平南王,他当然能理解傅淮宴。 不过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皇帝幽幽的看了一眼旁侧的平南王。 意思是他也没办法,让平南王给个主意。 皇帝当然想不作数了,他还巴不得不作数呢。 可平南王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不明意味。皇帝成功又怂了。 他就知道平南王没这么好打发…… “君无戏言,你们二人这是打算抗旨不成!”他怒道。 从他的语气就能听出来,皇帝是真动怒了。和平南王有一定的关系,但和他们二人拒婚也有关系。 赐婚的话他已经说出去了,若是再收回的话,那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他越想越觉得不妥,也导致他们两人越是反抗,便越是在挑衅他作为一国之君的威严。 跪在地上的两人同时皱了皱眉。迟玉卿看向平南王的方向,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他知道攻心才是最好的计策。 抗旨不遵是大罪,就算他们身份地位高也是一样。 她想拉咬牙傅淮宴先认命,可傅淮宴却偏偏顽固得要命。 “陛下,是草民不愿娶她,与她无关!陛下要罚便罚草民,草民甘愿领罚!”傅淮宴还是在坚持,可他却将责任揽到了自己一人身上。 “大胆!你可知抗旨不遵是何罪!”皇帝更生气了,只觉得是自己以前太过宠爱他了,这时候了他还拎不清! 他就是想着背后有个老侯爷,自己不会杀他,所以才敢如此放肆的吧?想着,皇帝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们二人就跪在正中央,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盯着他们,无不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迟玉卿拉了拉他的衣袖,傅淮宴却是没有理,还在据理力争。 “陛下,草民自是知晓,可若要让草民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他是无赖,他怕什么? “你……混账东西!”皇帝气得直翻白眼。 曹公公慌忙上前照看,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迟玉卿无奈,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傅淮宴这般的固执? 不过他说不喜欢她,那便是真的不喜欢吧,他遵从自己的本心这也没什么。 强行将两人凑到一起,也的确是折磨,于他于她都一样。 好在皇帝只是一时喘不上气,没什么大碍。 他刚坐好,正打算处置抗旨的这俩人,哪只一直默不作声的敬阳公主又站了出来。 众人见是敬阳公主,还以为她是要出面替迟玉卿这个外孙女解围,还想着这事总算要过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她也是语出惊人。 “陛下,本公主也觉得这傅公子配不起我卿卿,陛下何不给她换一桩姻缘,本公主瞧着元桦这孩子便不错,不知陛下以为如何?”季无渊如今的名字叫沈元桦,便是三王的长子名讳。 这赐婚便是赐婚,而敬阳公主说的是什么?她不仅瞧不上傅淮宴,还想让皇帝给迟玉卿换一个赐婚人选,这又算什么事? 别的人一阵唏嘘,而傅家的人却是咬碎了一嘴的银牙,这话也只有敬阳公主敢说了,换做是旁人,就算是借他们十个胆子恐怕也是不敢胡言乱语的。 可偏偏此人就是敬阳公主,他们气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皇帝蹙眉,没想到敬阳公主也会掺和进来,他一时不知如何答复了。 敬阳公主给了三王一个眼神,三王会意,忙冲上前给自己“儿子”求亲。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不动如山的季无渊身上,只见他一袭蓝衣飘飘欲仙,众人只觉得好像看到了谪仙一般。 这样的人的确看着比傅淮宴好多了,也难怪敬阳公主会看上他。 众人深以为然,迟玉卿却是脸色阴翳到了极点。 若是之前,有这样的机会她定会高兴不已,可如今她只觉得恶心。 她宁愿死,都不会再嫁给季无渊! 可她也知道,敬阳公主抓住机会便不会善罢甘休,她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想着,她便将目光又重新投向了一旁的傅淮宴。 “傅淮宴……求求你,娶我!”她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哀求道。 她知道这很难以启齿,可事实就是如此,她除了嫁他,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她看明白了,她只要一天没有嫁人,敬阳公主和季无渊便会一直打她的主意。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1:愿嫁他为妻 - 知矜 - 知妗 与其被恶心的人惦记,她还不如嫁给傅淮宴,虽然她知道他并不想娶她。 傅淮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他只听到了她说的那句娶她。 他喃喃半天,最终只化作了一个“好”字。 “陛下,草民改变主意了,草民愿意娶二小姐为妻!”他高喊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还是什么原因。 皇帝正愁如何拒绝敬阳公主呢,便听到了傅淮宴的高呼,他顿时笑逐颜开。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应,敬阳公主便先他一步将目光锁定到了傅淮宴身上。 她的目光多是嫌恶,剩下的便是阴狠了。 虽说他也是纳兰氏的后人,不过敬阳公主瞧不上他也是真的。 “放肆!你当婚姻大事是儿戏不成?我敬阳公主的外孙女是你想娶便能娶的?”敬阳公主怒道。 他前边刚说完不想娶迟玉卿,转头便言说后悔之词,也难怪敬阳公主会如此生气了,众人如是想到。 傅淮宴却不怕她,也回了她一个不善的眼神。 “草民之所以改变主意,还得感谢公主才是,若不是公主,草民只怕还看不到二小姐的好。”傅淮宴讥讽道。 “草民左不过是领旨谢恩罢了,草民倒是不知公主什么时候能替二小姐做主了?”还是越过皇帝和迟家来做她的主,更为放肆的当然是她这个公主,明眼人都能看到,只不过没人出言附和罢了。 “你!”敬阳公主气得不轻,甚至觉得他比他那个祖父还要令人讨厌。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敬阳公主也不能拿正人君子那一套来压他。 这下傅淮宴将敬阳公主得罪了个彻底,皇帝见敬阳公主怒气冲天,心里是爽快了,但到底还是没有出面帮腔,只沉默着等二人分出个胜负来。 “陛下!本公主以为这傅淮宴并非卿卿良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敬阳公主懒得再跟他耍嘴皮子,又将目光投向了看热闹的皇帝身上。 皇帝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一时间愣是犯了难。 这话但凡换一个人来说他都可以治罪,可这人是敬阳公主。 想着,他便向一旁的平南王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赐婚也是平南王提的,遇到敬阳公主这个麻烦,只有让平南王来解决了。 平南王本就没指望他有多硬气,如此场面自是早有预料的。 他又用余光看了迟玉卿一眼,她比任何人都聪明。 “皇姐莫不是在质疑陛下的眼光?”平南王逼视着敬阳公主道。 敬阳公主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这个弟弟,她就知道这事是她这个弟弟的手笔! 迟延章之事她还没跟他算账,他倒是一点也不知避讳! “自然不是!不过他们二人既不是两情相悦,强行将他们凑在一起也是不应该,陛下宅心仁厚,本公主相信陛下也不愿强人所难的对吧?” 敬阳公主还以为迟玉卿会拒绝,却不想这回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 “这……”平南王没发话,皇帝不好抉择。 “公主说得是,此事理应过问二小姐的意思。”平南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应道。 听他的口气如此笃定,敬阳公主也是皱了皱眉。 她不悦道:“方才她便说不愿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才迟玉卿和傅淮宴一起拒婚,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平南王满不在意道:“皇姐都说是方才了,说不定现在她也改变主意了。” 皇帝听到这话,立即就将迟玉卿拎了出来,征询她的意思。 迟玉卿环顾了一下四周盯着自己的目光,才坚定开口道:“回陛下,微臣愿嫁傅淮宴为妻!”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她和傅淮宴竟然因为敬阳公主插这一脚而双双反悔,一时间众说纷纭。 皇帝却不管,他们二人都同意,且有平南王撑腰,他当即便将此事给定下了,为他们二人赐了婚。 敬阳公主也恨,可她没有理由再放肆了,坐回自己的位置以后,她便一直盯着迟玉卿。 她从前都不知她这么的大胆,她以为她们很像,现在看来却是完全不一样! 给他们二人赐完婚,皇帝还是挺高兴的,正想多赐几对时,沈元清却拉着方慧茹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就如同方才迟玉卿和傅淮宴一般跪着,但他们却不是被赐婚,而是求皇帝赐婚。 沈元清借方才敬阳公主所说两情相悦之说挑明了他和方慧茹的关系,也是相当于逼着皇帝下旨了。 他知道这件事若是现在不说,之后的事便说不准了,宴会开始前他就看明白皇帝的态度了。 平南王或许会推波助澜,但他等不到那个时候,方慧茹也等不起,他答应了她的,会给她一个交待。 果然,皇帝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看着沈元清的眼神跟看仇人差不多了。 平南王没有出面说什么,倒是敬阳公主借着这个机会讥讽了几句,三两句话也是逼着皇帝成全沈元清和方慧茹。 她清楚皇帝看中的就是沈元清,既是如此,她当然得加这一把火。 无奈之下,皇帝也只有冷着脸给他们二人赐婚了。 毕竟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没有选择。 经由沈元清这么一闹,皇帝顿时也没心情了。匆匆收尾,这场宴会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大夏使团在,皇帝也没功夫去问沈元清的责了,也算是他们逃过这一劫了。 宴会结束,迟玉卿还是心不在焉。 她还有话想同傅淮宴说,便让姐姐跟着迟姝一行先回去了。 她则是打算跟着傅明依一起,正好也能和傅淮宴说说话。 迟玉莞知道她的性子,又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很是担心。可她又知自家小妹是个倔脾气,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只是走之前让她也早些回家,今日是中秋,老太太还等着她们姐妹回家一起团圆。 迟玉卿只说好,便目送着他们离开了。 热闹的宴席散场,大概是傅淮宴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傅家兄妹就在宫外等着她。 傅夫人早就和几个妯娌回去了,有傅淮宴这个哥哥在,她倒是不担心傅明依,也没有多过问什么。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2:沈鸾醒来 - 知矜 - 知妗 傅明依没在她脸上看出高兴的神情来,也知道迟玉卿不是真心想嫁给自家哥哥了。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很自觉的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先开了口。 迟玉卿点了点头,先一步上了马车。傅淮宴随后也上了马车,不过他坐的是前面车夫的位置。 他让傅开送傅明依回去了,他自己送她回迟家。 傅淮宴特意驾车很慢,皇宫和迟家相隔不远,太着急反而是说不上两句话。 迟玉卿掀开前面遮挡的帘幕也只能看到他孤高的后背。 “傅淮宴,谢谢你。”她有太多想说的了,但她最想说的还是这一句。 傅淮宴握缰绳的手顿了顿:“其实你不必说谢谢……你知道的,我祖父他老人家很喜欢你。”他也是,不过他还不敢袒露心意罢了。 他怕他说了,她就不嫁给他了,他很清楚她的心思。 迟玉卿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老侯爷貌似五年前就有这层意思了,他这么一说她顿时就轻松多了,不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 “傅淮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答应你,等以后你找到你的意中人我就同你和离。”她认真道。 其实她之前还隐隐以为他对自己有一点意思,可他在宴会上那般决绝又让她觉得是她想错了。 他前世便是如此,似是断情绝爱一般冷酷无常。 傅淮宴半天没有说话,他背对着自己,迟玉卿也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 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答了一声“好”。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前世她就没听说过他身边有什么女人,特别是在做了世子以后。 傅淮宴沉默了一会儿,他仔细想了一下,除了她,他的脑海中竟然好像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浮现。 那个影子小小的一只,却很是倔强的样子,她很温柔,更是清冷。但他下意识想到的是一个傻字,她很“傻”,傻得令人心疼。 那只是一道影子,他并不知道这个突然浮现的人是谁,这让他有些失神。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他喜欢的人就是迟玉卿,可那个突然一闪而过的影子也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可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迟玉卿也就没有再问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迟家便到了。 老夫人院里的芳姑姑在门口等着她,见傅淮宴正欲开口,傅淮宴便匆匆与她辞别了。 上次便是这个芳姑姑带他去见的迟老夫人,他还记得。似乎是怕老太太留他,跑得倒是快。 不过他却不知,老太太并没有想要为难他的意思,老太太确实喊了芳姑姑请傅淮宴进去,但不是问话。 奈何人家实在跑得快,芳姑姑也是无奈。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迟玉卿就更好奇上回祖母同他说了什么了,看来下次得好好问一问他了。 不远处,见她们进去了,傅淮宴才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 敬阳公主这么多年都没有参加过什么宴会,却是在中秋宴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心中别提有多窝火了。 偏偏她又收到了一封密信,看完密信的内容后,她的脸色就更加的黑沉了。 “没用的东西!”她怒道,将手中的密信捏成了一团。 她看了一眼侯在一旁的如意嬷嬷,吩咐道:“你即刻去通知季无渊,让他动作再快些,要来不及了!” 再晚些她就该损失更多了。 嬷嬷自知事关重大,得令便转身去找季无渊了。 嬷嬷走了,又进来了一个小丫头,敬阳公主倚在美人榻上,只觉得脑子嗡嗡叫个不停,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去将胡神医请来,快些!”她吩咐着小丫鬟。 “是!” 她的脸色实在难看,小丫鬟自不敢停留半分,慌忙去将化名为胡神医的古月请了过来。 古月见她脸色如此,也是没想到。宫中之事他都听说了,他的好徒儿要成婚了,他还想着送她一些什么呢。 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敬阳公主的状况不好,很不好。 他动作熟练的打开了自己的针包,将其摊开,一根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尽数扎在了敬阳公主的脑袋上。 这会儿敬阳公主终于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不过大概是刺激到了穴位,她突然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公主可以稍作休息,在下在这儿守着公主。” 古月见她这个模样,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 敬阳公主实在是困,听着他故意轻缓的语气,她便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多年未睁眼的沈鸾睁开了眼睛。 可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被关在笼子里,而笼子外的另一个她睡得正香。 激动过后,她亦很平静,平静地蹲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出不去,她知道。她也不想出去。 “公主,你醒了吗?”突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沈鸾身躯为之一振,这个声音是……古太医! 古月见她的睫毛动了动,便知道沈鸾是醒来了,只不过她还是未睁眼。 “公主别怕, 她睡着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他给敬阳公主施针时,总是会驱散候着的下人,下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敬阳公主也不会这么快便醒来,他有把握。 沈鸾心神一动,她看着眼前牢笼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她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古太医。 “你是……古太医?”她的声音本就该是温柔的嗓音,沈鸾更是如此。 听着久违的语气,古月明显也有些激动。 他不住的点头:“是!公主,我是古月!” 她又举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虽说敬阳公主保养得很好,不过岁月到底是不饶人。 沈鸾便知道,她已经沉睡了很久很久了。 “古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还在的?” 沈鸾这一睁开眼,直觉便告诉她,现在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一直都在沉睡,所以并没有拥有敬阳公主的记忆,她甚至不知道这些年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3:和她是共生 - 知矜 - 知妗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公主你放心,我会帮你的。”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沈鸾听他说完话,却没有很高兴,反而是低下了头。 他是怎么来的她大概猜到了,她很快便想到了一些往事。 “古太医,若我说是我自己不愿醒来呢?”她嘴角不由得泛起苦涩,脸上也满是痛苦的神情。 古月神色更是复杂,他猜到这么多年她都没有醒来或许是她自己的意愿,可听到她自己说出来,他还是有些吃惊。 看来是当年之事对她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公主……” “古太医,我很感谢你能让我重见天日,可这并非我本愿。若非我与她是共生,或许我早就消亡了。” 她活着只会更加痛苦,所以她才会让自己一直沉睡,正好另一个她也不想她让醒来。 “共生……竟是如此么?”古月喃喃自语。 他之前并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这样深的羁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敬阳公主若是死了,她也会跟着一起死,这样的结局令古月感到心惊。 古月见她如此决绝,也是心慌,她才活了多久,就这么死了怎么行? 他赶忙道:“公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若是从前,我定然不会干预你的任何决定,可如今不一样!你……你当真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吗?” 沈鸾听到这里,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知的。 她记得,她上一次苏醒还是为了救古月。 对她而言,古月不仅仅是从小便一直照料她病情的太医,更是她的知心好友,她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占据这具身体的主意识。 将古月救下之后,她便被另一个“自己”给锁了起来,怎么也逃不出去了。 过去的记忆太过痛苦,她早就应该在当年小瀛洲灭亡时死去了。 另一个她说得不错,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事,可到头来却只是害了数以万计的无辜生灵。 所以她才不愿醒来,即使她早就感知到另一个自己在做一些不太好的事。 “我就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终究是我欠她的,我本该下地狱的啊!”沈鸾凄然泪下。 若她还是从前那个大长公主,她或许会想着如何反抗,因为她时刻谨记自己身为公主的使命…… 但命运就是如此这般弄人,她的手中欠了太多条无辜人命了。 “公主……” “古太医你实话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受人之托才……”沈鸾并不傻,她想得到古月费尽心思唤醒她绝对不简单。 古月点头,她向来都是如此聪慧。可他自己更清楚,就算没有他们,他也不会放任她不管,因为她是沈鸾。 “我不知道公主知道多少,但她的目的远不止于复活纳兰九思,或者说整个天下她都想为其收入囊中。” “如今平南王已经知晓真相,想必公主也知道王爷的性子,她到最后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到时候敬阳公主死了,她也活不了。 就凭敬阳公主做过的那些事,他都不会手软,为了永绥长存,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以前如此,现在也不会变。 听完他的一席话,沈鸾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她在做些什么了。 沈鸾却是有些动容,就凭她能为纳兰九思做到如此地步,自己便比不上她了。 “我明白了。古太医,他……还好么?”她只知道季庸没有死,所以她才会安然长眠。若是季庸有恙,她一定能感知得到。 古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他想到迟玉卿告诉他古月的身体状况,忍不住叹息道:“他如今住在平南王府,不过他活不长了。” 能撑到如今已是不易,哪怕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恩赐了。 沈鸾只觉得心口作痛,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公主,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唯一的心愿是再见你一面。”古月知道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尊重她的任何决定,就像当初一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帮她。 沈鸾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良久,她才开了口。 “就让他当我已经死了吧,我和他的缘分来世再续吧。” 她已经不是十来岁那个春心萌动的小公主了,有些决定她犹豫不得。 知晓了她的决心后,古月已经不打算劝阻她了。 沈鸾坐到铜镜前,看着自己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发愣。 “古太医,我死了以后,还得麻烦你单独为我立一块碑了,对了,碑上什么都不要留下。”她想干净离去。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不管结果怎么样,等待她的都是死。 “好。”古月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 “古太医,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时辰快到了,沈鸾又躺回了美人榻上。 “好。” …… 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出不了宫,所以很是憧憬外面的世界,小公主每次都会缠着给自己治病的太医问东问西,而太医总是不厌其烦的给她讲着外面的故事。 每次都是故事没讲完,小公主就先睡着了,太医看着小公主安静的睡颜总会忍不住宠溺一笑,这次也一样。 不知何时,敬阳公主终于睁开了眼睛。 插在她头上的银针已经全部拿掉了,敬阳公主揉了揉脑袋,脸色也好看多了。 见古月仍是没走, 还一脸笑意的立在一旁,敬阳公主便是忍不住火气上升。 他来了以后,她的身体是好些了,可她也总是梦魇,这让她很是不安。 她怀疑他的居心,一直如此。 “公主醒了?那在下便告辞了。”不待她发怒,古月便先行说道。 敬阳公主瞪了他一眼:“慢着!” “不知公主还有何吩咐?”古月虽然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是异常冷漠。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莫要忘了,本公主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在下时刻谨在心。” “你知道就好!”敬阳公主轻哼。 “本公主要见那小丫头一面,你写一封信给她。” 古月想了一下,他也想见迟玉卿一面,正好将沈鸾的事告诉她,便点了点头。 在得了她的应允后便退了出去。 敬阳公主揉着额头,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希望是她的错觉吧。 而她却不知,沈鸾已经没有再沉睡了,换回来后,沈鸾便一直睁着眼看外面。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4:婚期已定 - 知矜 - 知妗 皇帝的动作也快,赐婚的圣旨下达后,傅淮宴的册封也是紧随其后。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平南王这么多年都未立世子,竟是为了傅淮宴,当真是用心良苦。 其父不在怀梁,按制也轮不到他几个叔伯,除了他没有别人。 当然,也有不少人反对,甚至是上书谏言傅淮宴难当大任,不过先前傅淮宴便有功在身,此事也就一锤定音了。 以他的世子之位配迟玉卿倒是般配了,旁人看迟家笑话的也就消停了。 另一边老侯爷的动作更是快,接到圣旨之后便亲自来迟家下聘了,连傅淮宴册封之事都顾之不及。 光是聘礼便在迟家门外排了整整一条街,这令人咋舌的天价聘礼便足矣看出傅家求娶迟玉卿的心意了。 可惜迟延章不在,迟瑛也不好出面招待,老太太不想让人看笑话也只好亲自出面了。 两个老人多年未见一面,老侯爷倒是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他不求老太太原谅他,但人家好歹是出来见他了。 当然,老太太的脸色便要冷多了。 她对老侯爷的恨可不是这么轻易便能消除的。 看着眼前堆到院子外的聘礼,老太太却是瞧都懒得瞧上一眼。 “嫂……老夫人,当年之事是我做得不对,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看这两个孩子……”在她面前,老侯爷的态度很是谦卑。 遥想当年,他都是唤老太太一声嫂夫人的,可如今他们两家却闹得如此之僵。 纵然如此,他对老夫人的恭敬却是不减。 老夫人冷眼睨了他一眼:“住口!休要再提什么当年!”忘恩负义之人可没有资格提什么往事。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老侯爷赶紧认错。 “既是圣旨赐婚,我们迟家便不会抗旨,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们傅家对卿卿有半分不好,我迟家便踏平你侯府!”他们迟家也不是做不到。 “这是自然!老夫人放心,我傅家定不会让卿卿丫头受半点委屈!”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给他那不争气的孙儿求来的姻缘。 老太太不想给他半点眼色,给了魏嬷嬷一个眼色,魏嬷嬷便唤了下人前来清点聘礼了。 也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老侯爷恨不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表情更显得滑稽。 老夫人就瞧不上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商定好了婚期后便匆匆将他给打发走了。 傅家的人走了以后,迟玉卿和姐姐这才从屏风后出现。 姐妹俩见老太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别提有多心疼了,赶紧一左一右的安抚起了她。 她们姐妹如此懂事,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如今你们姐妹也都长大了,我啊,也就死而无憾了!”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两个孩子,老太太无比感慨。 十几年前儿子丢下两个孩子出征时,她们还是那么的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都长大了,也都要嫁人了。 她将这么多孩子带大,又何尝不是责任使然呢?若不然,她也没脸去见早早离她而去的夫君了。 她这一生凄苦,却也无比满足,只因为有这些个孩子在她身边长大,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死而无憾了。 她虽然不喜欢傅家,可她能看得出来,傅家那老头和傅淮宴那小子是真心喜欢卿卿,卿卿嫁过去不会受欺负,这便足够了。 若不然,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就算是圣旨赐婚她也愿意为了孙女做出反抗。 迟玉卿红着眼急忙道:“祖母,您会长命百岁的!” 虽说如今老太太的心结是解开了不少,可她的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 她年龄大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只是还能活多久便说不清了,就是迟玉卿心里也没底。 迟玉莞也附和着,她们心里虽然都清楚,但她们同样不能接受。 老夫人却是无所谓。 她看着外边被秋风卷落的落叶,险些入了神。 “我也该去找你们祖父了,我知道,他在那边等我很久了。”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丈夫穿着一身盔甲就站在门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她这些日子梦到丈夫的次数都变多了,她也是越来越想和丈夫团聚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她就快要如愿以偿了。 “祖母!”姐妹俩泣不成声,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反而是老太太接着安抚她们:“好了,两个小丫头都别哭了,祖母啊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们姐妹高高兴兴的出嫁。” 她就是硬撑着也要撑到两个孩子嫁人,若不然便是拖累她们了。 姐妹俩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一左一右的趴在老太太腿上哭成了泪人,提到离别总是伤感万分,但他们都无从挽留。 “日子是紧了些,如今你们俩可要好好准备起来了。” 迟玉莞和魏霆江的婚事也定下了,姐妹俩的婚事都定在了同一天, 也是图个吉利。 就在一个月后。 之所以会这么急,是因为钦天监算的吉日就在那一天,剩下的得到来年去了。 老太太害怕自己撑不到那时候,就和老侯爷敲定了下来。老侯爷当然是没有问题,他们侯府再急也是能够准备妥当的。 迟玉卿就算了,她如今有官身,老太太也就是随口一说,更多的还得她和迟瑛来操心,主要是迟玉莞。 魏霆江是家中长子,她嫁过去往后就是当家主母了,先前教给她的当然是不够的。 姐妹俩都很听话,老太太的心情也好多了。 …… 季无渊接到敬阳公主的指示后也没急着去找沈元祺,结果自然如他所料,沈元祺主动找了他。 而今大夏的使臣都在怀梁还没走,那个假的五皇子也在,但季无渊却毫无动静,这让沈元祺很是心烦,他以为季无渊会害怕主动找他,但显然是他想多了。 皇帝对于他们兄弟三人的态度沈元祺也不是看不清,现如今皇帝的身体有大好之兆,沈元祺就更加慌张了。 所以没等到季无渊低头,他自个儿便先行乱了阵脚。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5:抓住机会扶摇直上 - 知矜 - 知妗 相比于沈元祺的慌乱,季无渊就像个没事人一般。 “倒是我小看你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喝酒!” 沈元祺看着矮几上摆着的酒忍不住蹙眉,这个季无渊总是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以为他足够了解他的。 季无渊没所谓一笑,将自己面前的酒推给了他一杯。 “不知殿下在担心什么?” “你明知故问!” 沈元祺接过酒杯,便一脸凶狠的饮下了。 季无渊轻笑道:“那是殿下的烦恼,不是在下的。”他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你!”沈元祺捏着拳头瞪着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罢了,我说过,敬阳公主能给你的,我也能,你为何非要执迷不悟?”沈元祺很是气愤。 他都告诉季无渊敬阳公主被盯上了,他却还是不肯弃暗投明,他深知季无渊不是什么义薄云天之辈,他在乎的无非就是敬阳公主的权势,可敬阳公主再厉害也不可能越过平南王,到时候他能指望的只有自己才对! 他的这番话在季无渊听来,却是一场笑话,一个不知所谓的蠢货罢了,也妄想和敬阳公主相比? “殿下厚爱了。” “不过殿下既然相信在下,又为何不直接拉拢公主呢?” “自然是……你是说公主愿意帮我?”沈元祺想说敬阳公主选的是大皇子,可他转念想了一想季无渊说这话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他当然想过拉拢敬阳公主,很久以前他便打过敬阳公主的主意了,但那时候敬阳公主谁也不占,他也不敢去惹敬阳公主。 之后敬阳公主和三王走得近,谁都以为敬阳公主这是公开支持三皇子了,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不然,他也是想要争上一争的。 而不是只拉拢一个季无渊了。 只是,想到敬阳公主被平南王盯上了,他不免有些犹豫。 敬阳公主能斗得过平南王吗?在他看来,平南王的实力可是远胜于敬阳公主的。 看出他的神色变化,季无渊快速撇去眼里的轻蔑,道:“殿下莫不是以为公主仅是靠着皇恩才屹立不倒的?” 沈元祺这样的蠢货又怎么会懂? 沈元祺语塞,不可否认,他说得不错,就算敬阳公主功劳巨大,可如今是新朝了,若不是动不得,她这个敬阳公主也只会是一具空壳而已。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真是公主的意思?”沈元祺还是有些不信,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敬阳公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那她帮自己的意义何在呢?他不是大皇兄沈元贺,也不会真听她的摆布。 至于沈元清,他倒是没有想过。沈元清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季无渊点了点头:“老实说,殿下并不是公主的最佳人选,不过相比于大皇子来说,殿下的赢面要更大一些不是吗?” “殿下要知道公主并非等闲之辈,就算殿下到时候真做了储君,公主也不怕殿下背信弃义。以公主的能力,她能让殿下稳坐储君之位,也能将殿下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季无渊毫不避讳的说道。 以他对沈元祺的了解,自然知道要用什么招数来对付他。 果然,沈元祺的一张脸黑了下来。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季无渊说得不无道理,若是敬阳公主真能帮他坐上储君之位的话,似乎也的确是这样。 毕竟他做丞相的亲舅舅都没有这般口气。 “好,我信你!可你也得告诉我,公主的意图究竟是什么?”这也是沈元祺最为困惑的地方。 他只知道敬阳公主意图不轨,都和大夏的皇子合作上了自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他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是像平南王这般的滔天权势?还是她想取而代之?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为之忌惮。 他想找季无渊合作都是想了很久的,现如今又多了个可怕的敬阳公主,他难免有些发怵。 季无渊看了他一眼,道:“这个问题殿下可以亲自去问公主。” “难道你就不怕吗?若非有利可图,她又岂会帮你这个被大夏追杀的弃子?”沈元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想听听季无渊的说法。 他们同为皇子,都明白敬阳公主的帮助不是这般纯粹的,但季无渊却是一点都不怕? 季无渊嘴角轻翘:“畏畏缩缩,那是懦夫行径!我只会抓住机会扶摇而上,至于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他既是说给沈元祺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怕不怕的,只有敢不敢,他对自己有信心便足够了。 “看来你对她也没那么衷心嘛!”沈元祺讥讽道。 季无渊不以为意,却没有回答他什么,而是接着道: “殿下若是同意,为表诚意,便先送殿下一计。” 沈元祺本还踌躇不决,听到这话也是心动了。 “哦?此话怎讲?” 他上钩了,季无渊也就不跟他卖关子了。 但也没有完全透露。 “以殿下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猜到此番大夏是想做什么吧?” 五年之期已到, 大夏如此急切明摆着是想破坏两国这短暂的和平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沈元祺自然知道。 可他知道归知道,却是并未有多在意,他生来便是在皇城养尊处优的二皇子,他又没有带兵打过仗,所以并不知这里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殿下既然清楚便应该明白不能让他们得逞,就算是要开战,也不应该是由大夏来挑起这场争端。” 永绥实力本就不如大夏,更何况还有先前的天灾打击,被动应战只会被大夏牵着鼻子走。 萧家的人别的不说,打仗的本事确实是一等一,若不然也不是他们萧家在大夏作威作福了。 道理是这样,沈元祺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皱眉道:“你们想怎么做?” 他明白,他要坐的是一个强健的大国储君之位,若是永绥岌岌可危,那他就是做了储君又能如何? 沈元祺也意识到他所说的计策是什么了,若他们真有办法,那到时候父皇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他在朝中的声望也会更高。 所以,他迫切想要知道。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6:再见沈鸾 - 知矜 - 知妗 季无渊却笑而不语。 沈元祺哪里还会不明白?他分明是被人家给拿捏了。 “此事容我再好好想一想,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 沈元祺虽然心动,但他也不好一口应下,他回头也的确是要好好想一想这其中的利害。 季无渊轻笑,起身:“那在下便不远送了,殿下慢走。” 沈元祺就见不得他这般嘲弄人的神色,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季无渊一眼便甩袖走人了。 他走了以后,侍卫才进来。 “公子,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月!” 季无渊面无表情,只是端起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便同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侍卫却是没走:“公子,五皇子想要见您一面。” 季无渊皱了皱眉,他怎么会不知道萧珏想做什么? 想着他便吩咐道:“让他老实听命便是,若他不愿,此事过后他便自行离去即是。” 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卖命之人,于萧珏,他从来狠不下心。 “是!” 侍卫退去,季无渊也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望着天上高高悬挂着的月亮,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竟又是片刻失神。 留给他的时日不多了,脚下的这片土地他很喜欢,有朝一日他会将这里的一切变成他的囊中之物,包括人…… …… 皇帝的身体基本稳定了下来,迟玉卿又换了一副药给他调理,起码如今的皇帝看起来已经只是个普通的病人了。 她还从张太医那里听到了一些八卦,说是宫中又在给皇帝张罗选秀之事了。 皇帝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后宫一直都很冷清,如今他身体快大好了这也是难免的事,迟玉卿倒是不关心这些事,只是前几日去给皇帝看诊时皇帝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但这两日再去便没有了,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却是不知皇帝对她是真有过非分之想。 这事除了皇帝和平南王,便也只有曹公公知道了。现如今迟玉卿和傅淮宴有了婚约,这事便得烂在肚子里了,曹公公可不敢乱说。 又过了两日,迟玉卿便收到了敬阳公主的邀请,她本不打算前去的,但她打开一件信是师父手书的,她便应下了。 师父也在敬阳公主身边这么久了,或许是有什么消息想告诉她。 如此一想,处理完太医署的事后,她便前去公主府赴约了。 就像往常一般,她一到公主府便有下人领着她去找敬阳公主了。 不过这一回不一样的是,她到的时候敬阳公主正半倚美人榻上浅寐,师父正在给她施针,她的脑袋上扎满了针,却还是美的。 迟玉卿见状,步子便放缓了些。 “公主近来时常梦魇,好在有胡神医相伴左右。”见她看得认真,如意嬷嬷在她身旁小声解释道。 她虽然不知其缘故,可每次胡神医给敬阳公主施完针她便好了起来,不同于敬阳公主对他的态度,如意嬷嬷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迟玉卿点头没说什么,别人不知,她当然知道。 定是师父出手了。 敬阳公主没醒,如意嬷嬷也不会放她和师父单独说话,她也就和如意嬷嬷隔着屏风等了一会儿。 “二小姐,公主有请。” 里面的动静她是听到了,不过是如意嬷嬷前去窥探的,得了容许才让她前来唤自己进去。 迟玉卿点头,乖乖跟着进去了。 将她带到敬阳公主面前,如意嬷嬷什么也没多说,便十分知趣的退了下去。 还将门外守着的下人一并遣散了。 师父就站在敬阳公主身侧,但他脸上的神色令她看不懂。 迟玉卿没去多想,便恭敬行了大礼,抬眼却看到了一双很是陌生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陌生,还有一些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不是敬阳公主,那她是……沈鸾? 她在打量着沈鸾,沈鸾也同样在看着她。 她本来是不愿醒来的,但古月出手了,她和另一个自己总有一个会苏醒。 他说,她和季庸的外孙女来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和自己年轻时有着三分相似的小姑娘,绕是沈鸾也免不了感到好奇的盯着她看。 小姑娘长相和她其实并没有多相似,但浑身上下的气质却是相像之极,而且还有她身上所没有过的东西。 毋庸置疑的是,小姑娘比从前的她更为耀眼。 “你叫卿卿是吗?”沈鸾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她好像不由自主的便对迟玉卿有了好感。 又或许是血缘使然,但总归没错就是了。 她一开口,迟玉卿便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温柔大气的嗓音和敬阳公主完全不一样,她虽然没有敬阳公主那般的威严,可并不代表她很柔弱,唯一让人觉得她很柔弱的,大概便是她眼底的那一抹哀戚了。 见迟玉卿发愣没有回答,沈鸾也并非感到生气。 “小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胡神医见状,赶紧将神游的她喊醒了来。 这个小丫头就是喜欢神游。 迟玉卿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她方才有些不礼貌, 她便红了脸。 不过她在对于沈鸾的称呼上犯起了难,似乎唤她什么都不合适。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沈鸾轻笑道:“你先前怎么唤她的,便如何唤我就是了。” 一个称呼而已,她并不在乎。 “是,公主。”迟玉卿稍作迟疑后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反正她先前也是这么唤敬阳公主的,倒是没什么不同。 沈鸾却是稍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神色的变换却是没让人看出来。 不敢耽搁太多时间,古月便长话短说了,他将沈鸾的意思大概告诉了迟玉卿,也得到了沈鸾的点头承认。 听完后,迟玉卿的反正反倒是比古月还要更吃惊,只因为迟玉卿比他知道的还要多上一些。 她一直都记得前世的敬阳公主是自杀的。她之前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如今她却是明白了。 她感到心惊,却是不敢多说只言片语。 她盯着沈鸾那双充满哀戚的眼睛,似要从中看透什么,这让沈鸾也是吃了一惊。 这个小姑娘真的很不一般,她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7:作对 - 知矜 - 知妗 “不知公主想要我如何告诉他?您应该明白,他不会轻易相信的。”迟玉卿追问着她,她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季庸了。 当初就是季庸告诉她沈鸾没有死,要他相信又是谈何容易?更何况,他若是相信了,心也就死了,心死便会身死,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选择独活。 沈鸾沉默了,她又怎会不知季庸的性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季庸仍旧是她心里放不下的痛,她又何尝不想见他一面?特别是在古月告诉他季庸命不久矣时。 但她更害怕去见他,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我……” “公主,正是因为他太想见你了,所以他才撑到了现在,若不然他早就死了。”这是他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了。 “公主,去见他一面吧。我不想看他带着遗憾死去。”迟玉卿叹息道。 她的心思总比古月细腻,古月无从窥探她心底的真实想法,可她却无比清楚。 心病还须心药医,沈鸾的病也只有季庸能治。 沈鸾一时间没应答,古月正打算出来打圆场,便听见沈鸾轻轻应了一声“好”。 她到底还是答应了,她这两日一直想着季庸,一旦染上了担忧的情绪,她便很容易会被古月唤醒。一直躲着也并不能忘记过去,她无法忽视自己真实的内心。 “那此事便交给我了。”迟玉卿主动揽了下来,反正她知道师父叫她过来也是因为此事。 古月点头,有这么个徒弟,的确让他很是省心。 三人又是说了几句话,沈鸾便抱着脑袋面露痛苦之色了。 迟玉卿和师父过了个眼神,她从师父的眼神便知道了这是敬阳公主要醒了的征兆。 迟玉卿赶紧扶着沈鸾坐下,师父也伸出手摸到她头上的穴位按压了起来。 很快她便安然睡去了。 “多亏有你说服了她,只要她还想去见季庸一面便还会醒来,下次唤醒她应该就没那么麻烦了。” 古月还真担心她就这么醒不过来了,还好迟玉卿来了。 “师父,您辛苦了。”迟玉卿还是觉得很神奇。 也就是她师父有这个本事让两个“灵魂”切换自如了。 不过沈鸾要去见季庸的话这点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敬阳公主一直占据上风。 想要维持得久一些,便要古月再多废些心神了。 古月轻笑着,却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敬阳公主便醒来了。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脑袋,再抬眸时看到了候在一旁的迟玉卿。 见迟玉卿已经进来了,她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她的睡意很浅,稍微有一些动静她都能察觉得到。 迟玉卿见状,又是上前行了一礼。 敬阳公主看着她满含笑意的一张脸,不知为何总有些烦躁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古月,示意他下去,古月看了迟玉卿一眼,也没停留便退了下去。 只留下她和迟玉卿在里边。 “小丫头,本公主待你不薄,你非要与本公主作对吗?”敬阳公主多少是有些气恼的。 就连从小便在她身边长大的季芸娇也是没有享受过她的一番厚爱,迟玉卿却是例外。 不管是在及笄礼时给她长脸,还是为了她处罚季芸娇,她都没有半分犹豫。 敬阳公主自问已经做的够好了,但奈何她仍旧是油盐不进。 迟玉卿却感动不起来,她很清楚敬阳公主的真正目的,就连季芸娇也不过是她的棋子而已,更何况是她呢? “卿卿对公主毕恭毕敬,又何谈作对一说?”她不咸不淡的应道。 听着她的话,敬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怒气。 “你不是喜欢季无渊吗?为何不愿嫁给他?”她在宴会上拒婚让她很没面子,她答应嫁进傅家也是在她意料之外。 这个结果她不喜欢。 敬阳公主也查过了,她先前便追着季无渊跑,她明明是对季无渊有情的。 自己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却不在乎,敬阳公主也不理解。 迟玉卿睨了她一眼:“在公主眼里,喜欢一个人便可以不顾一切吗?” 说不喜欢了当然是假的,她还没有那么快放下对他的感情,可她更清楚他们注定形同陌路。 她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她会亲手杀了他,一定会! 敬阳公主满不在乎道:“为什么不可以?你既然喜欢他,又何必在乎他的身份?他就是大夏的人又如何,比起满嘴都是仁义道德的虚伪小人,他不是要高尚得多?” 敬阳公主想到了自己父皇,也想到了沈鸾,他们张口闭口都是为了天下大义,可小瀛洲那么多无辜的黎民百姓同样是惨死在他们的手中! 还有九叔和孩子…… “公主当然可以随心而为,可我不能,我是永绥的子民,我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家国兴亡,事关他们所有人。 不管是公主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罢,他们都要为了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而奋起抗争。 在敬阳公主眼里季无渊是君子, 但在她眼里,季无渊就是害她国破家亡的祸首! 迟玉卿本来不想跟她多费口舌的,她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可她知道沈鸾也在看,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敬阳公主听的,也是告诉她的。 当年之事她没有资格评判对错,但错的又岂会是沈鸾一人?她是一国公主,她肩上的责任便是如此,过去的事都已经化作尘埃了,只有她还陷在那些不好的回忆里痛苦不已。 “既然你不愿帮本公主,今后便休怪本公主绝情了!” 敬阳公主虽然看重她,不过她不愿为自己所用,那便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就算她和女儿季嫣再像也没用。 敬阳公主眸中闪着杀意,她动怒了。 迟玉卿反而是轻快多了,还笑了笑。 “如此,便多谢公主高抬贵手了。” 她不缠着自己了她才要笑开花。 “如意,送客!”敬阳公主又觉得自己头疼了起来,早知道她就不该让这小丫头前来,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嬷嬷听到吩咐赶紧进来领着迟玉卿出去了,和师父擦肩而过时,两人同时点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8:卿卿,我好想你 - 知矜 - 知妗 据说是五皇子染了风寒,所以大夏的使团没有急着离开,皇帝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些什么,只是派人在馆驿附近加派了人手,以防他们在眼皮子底下生出事端来。 大抵是做贼心虚,他们也不要太医前去给五皇子瞧病,就这么过了好几日。 另一边迟玉卿也顾不上他们,她和傅淮宴的婚期定下来了,皇帝便准了她的假,所以她便在府里研读师父当年留下的手札。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她正看得入迷,双儿突然咋咋呼呼闯了进来。 迟玉卿见她神色慌乱,倒是没有责怪她。 “何事?别着急,你慢慢道来。”着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迟玉卿放下手中的手札,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小丫头缓过神来这才气喘吁吁道:“小姐,陈公子……哦不是,是表少爷回来了!” 迟玉卿愣住了,随之脸上闪过惊喜之色,陈傥回来了? 她赶忙起身:“二哥哥回来了!他来了吗?”一激动,她自动便将双儿说的“不好了”三个字给忽视了。 陈傥回来了这可是喜事一桩,迟玉卿还一直想着这人呢,她恨不得马上奔出去见他。 双儿拍了拍脑门,她怎么把更重要的事给忘了? 连忙道:“还有侯爷!侯爷是表少爷带回来的,好像还受了伤,小姐你快些去看看吧!” 双儿也没看的太清,她听人说了一嘴,就直接跑过来了。 父亲出事了? 迟玉卿心里很是慌乱,她已经知道父亲是去做什么了,她知道有危险,但这件事真发生了,她还是免不了慌乱。 可她又不得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总不能倒下,爹爹还等着她呢! 不敢乱想太多,迟玉卿赶紧往外奔去。 等她到了时,却是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陈傥那标志性的笑声,很是明朗。 她走进去,屋子里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最为炽热的便是陈傥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卿卿!我好想你啊!” 迟玉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有些头疼,这人去了大荒山五年,现如今就跟一块石头似的,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 不过她能感受到他的真情流露,她当然欢喜。他们俩虽然是表兄妹,关系却是堪称亲兄妹,更何况两人还一起经历过“生死”。 “傥儿还不快放开你妹妹,搂搂抱抱像什么话!”迟瑛适时开了口。 陈傥听罢,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她怀里的小丫头放开了。 两人面对面,都在观察着对方。 时隔五年,陈傥变得很高大,和以前的弱鸡崽子完全不一样了,他有些和爹爹一样的气势,但他和爹爹相比还是多了一分稚嫩。 他黑了些,也成熟了,瞧着更为稳重了,像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了。 迟玉卿很是满意,看来这厮没白上大荒山历练。 陈傥同样也在不住点头,五年不见,这小丫头出落得越发的标志了。 他一直都觉得小丫头比玉莞要漂亮几分,长大了好像证实了的确如此。他却不知迟玉卿多的是几分明艳,而迟玉莞则是温婉多一些。 一想到他的天仙妹妹竟然许了傅淮宴那厮,他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将傅淮宴打死。 “好了,两个孩子也是这么久没见,你也不必太过苛责。”老夫人坐在主位,看了迟瑛一眼。 “母亲说得是。”迟瑛颔首,她倒不是多管闲事,她也知道两个孩子关系好,她就是怕老太太不喜欢儿子。 这孩子从小就调皮,以前没少“欺负”迟玉卿这个妹妹,迟玉卿一告状,老太太一准就会骂陈傥。 所以这也是当初迟瑛不太喜欢迟玉卿的原因之一。 迟玉卿回过神来,却是没理陈傥,而是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父亲。 看到迟延章好好的坐在那里,迟玉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爹爹,您没受伤吧?” 她不放心,又围着迟延章转了一圈。 厅中一行人这才明白她这般火急火燎是为什么了。 他们二人回来,老夫人也是派了下人去通知她的,只不过她的药房在后院,没那么快罢了。 迟延章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是受了一点轻伤,多亏你二哥哥及时赶到了。” 怕她担心,他便将自己的衣袖掀开,将手臂上的一点伤显露出来了。 这处伤口的确算不得什么重伤,只不过他得受点皮肉之苦。 迟玉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还以为…… 幸好父亲没事,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陈傥见她只围着舅舅问东问西,一时有些吃味。 “卿卿,我也受伤了!”他抬着自己的胳膊可怜兮兮道。 他还没入怀梁便听说了她的事迹,有这么个妹妹,他骄傲无比! 他就知道妹妹是这天底下最聪慧的姑娘,现在看来他的眼光确实不错。 迟玉卿一听,赶紧到他身边查看起了他的“伤势”。 谁知这厮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罢了。 她当然对陈傥生不起气来,只是照例赏了他一个白眼。 说来,她还得感谢陈傥呢,若不是陈傥及时出现,父亲也不会这般轻易便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不过她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在这时候问出来,老太太还在呢,万一当时情况过于凶险,她老人家一准承受不住,她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不变的是,陈傥还是和五年前一样话多,迟玉卿一来,他便化身话唠了,两人凑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乐此不疲。 众人见了也高兴,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融洽。 不过,偏偏有人喜欢煞风景。 迟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陈家人便上门来了。 陈傥回来了,陈家巴巴便上门了,也正好是给了他们一个合理的由头。 若不然,他们可不敢踏入迟家半步,没有迟延章,还有迟玉卿,前些日子表哥陈恪想上门求迟瑛回家,结果人还没见到呢,反被迟玉卿叫人赶走了,一点面子也没留。 说来也是报应,陈家一意孤行选择了站队大皇子,谁知大皇子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没人出手呢,便犯下大错失了皇帝的心,也没了三王的支持,他如今的势头就连三皇子也比不上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19:陈傥发威 - 知矜 - 知妗 大皇子这一倒下,陈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们本就心比天高,朝中人缘也不怎么样,这一来二去的,便是大不如前了。 若不是他们陈家还有老底在,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反而是迟家的势头如日中天,迟家不仅有个迟延章,还有迟玉卿这个小丫头做助力! 陈家别提有多后悔了。 这种情形下,他们自然就想挽回迟瑛了,好歹迟瑛是个好说话的,他们陈家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他们在想些什么不用迟玉卿提醒,老太太比她更清楚,所以她也在一面告诫迟瑛,该怎么选让她自个儿拎清,莫要再做一些后悔之事。 得知陈士利也来了,迟瑛的脸色更是苍白。 她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她深知陈家是个什么地方,她当然不会再犯傻。 她只是害怕他们会对自己儿子有什么想法。 “让他们滚!”迟瑛咬着唇,满是怒气。 迟玉卿这还是头一次见迟瑛这般硬气,赶忙和姐姐互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老太太的手段还是不错,平时这大姑母最是古板,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侯爷,他们在府外撒泼,说是不见到表少爷他们就不走了……” 这左邻右舍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陈家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人看笑话,想以此逼迫他们妥协罢了。 老太太脸上愠怒,她活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真没怕过这种无耻之辈,毕竟更无耻的傅家她都见过了。 她正要行动,陈傥却站了出来。 “外祖母,舅舅,既然他们要见我,那我出去看看也罢。”他笑道。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陈家什么人对他好,他最是清楚,他还想问问他那个心比天高的父亲,如今恬不知耻的上迟家的门又是何故? 他本就姓陈,还是陈家的人,这事由他自个儿出面倒是合适,老太太和迟延章都点头默许了。 说罢,他便迈着不羁的步伐出去了。 迟玉卿想了一想,也跟了上去。 迟瑛还有些担心,也想要跟上去瞧瞧。 迟延章却伸手拦住了她:“他已经长大了,长姐不必担心。”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又怎能担当大任?他可不相信,在大荒山五年他这点本事都没有。 他都这么说了,迟瑛也只好收回了脚步,内心焦急得和老夫人等着他们进来。 …… 果然,陈家父子都在迟家大门前赖着不走。 他们好歹也是读书人,却是做着破皮无赖的行径,街坊四邻虽说看的是迟家的笑话,但嘴里骂的还是陈家不耻。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他们是听到了,可这些屈辱跟他们陈家的后路相比,那便完全不值一提了。 这也是他们父子二人厚着脸皮来此的缘故。 “快看,有人出来了!” 看热闹的先发现了陈傥,恍惚间他们还以为是迟延章呢,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小儿。 “傥儿!你终于肯出来见爹了!” 父子俩后知后觉,见陈傥出来他们还反应了半天。 陈傥和迟延章的气势如出一辙,倒是不像他们陈家读书人,他一时还没认出来。 看到陈傥眼中的厌恶时,陈士利这才确认,这就是他儿子。 陈傥一上来陈士利就抱住了他的腿,可把陈傥给恶心坏了。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个父亲,当然他也知道父亲不喜欢他。所以他总喜欢往迟家跑,迟家的人不会像陈家一般虚伪,老太太也不是真不喜欢他,这些他虽然小但他都知道。 但他的身份到底还是自己父亲,陈傥才忍着不耐没将他一脚踢开。 “你们怎么来了?”陈傥不悦道。 见这个弟弟越发的不受管教,陈恪也是黑了脸,他还想着等弟弟回来告上迟家一状,倒是没想到他是这般态度。 他喜欢说教人的习惯又来了:“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你跑了这么多年才归家,如今却是和自家人形同陌路,还得要父亲亲自上门寻你,这便是你的教养吗?陈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父亲请进去!任人看笑话吗?”他们现在在迟家门前站着对峙,多少有些丢人现眼了。 陈恪不比陈士利,他还得要些脸面。 他以前便是这般训斥陈傥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陈傥不想和陈士利说什么,却是不怕这个哥哥的。 他看着哥哥陈恪冷笑道:“兄长可看清你头顶的牌匾了?这里是迟家,可不是陈家!” “兄长总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那你由着父亲前来和你们陈家毫无关系的迟家撒泼作甚?当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他一直都不喜欢别人对他说教,以前是因为母亲总是帮着陈恪,他才不想去反驳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听玉莞说了母亲之事的细枝末节,其中当然包括他这个兄长的推波助澜。 他还没找这个白眼狼算账呢,他倒是先急不可耐想着教训自己了。 陈恪一听自家那个一无是处的弟弟竟然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面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的。 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恨不得甩袖走人,可他又不能。 迟玉卿来时,便听到陈傥霸气怼他们,顿觉爽快,她都想给这厮鼓掌了。 不过她也没有上前打扰,待陈傥解决不了她再前去也不迟,反正她就是过来看个热闹的。 那边,说着陈傥已经提陈士利的衣襟像提小鸡崽一样将他提了起来准备走人。 “逆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要见迟延章!让他出来见我!” 陈士利可没想到他如今的力气这般大,竟是一只手就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这种姿势难免是丢人,他连忙扑打着陈傥,陈傥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 反而是回头蹬了一眼没跟上的陈恪。 “你还愣着做什么?不嫌丢人?” 既然是他们陈家的家事,那边回家再解决。 陈傥早就不耐烦了,他在迟家好好的,谁知道窜出这俩人。 他的粗暴行径看傻了弱不禁风的陈恪,他皱眉想反驳,看到陈傥脸上的不耐后愣是什么也没说。 他可不想像父亲这样,一路走过去都被人围观了,实在是丢人现眼……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20:不想退婚 - 知矜 - 知妗 他们走后,围观在迟家门口的百姓也都散去了,今天这场好戏还真是有意思,估摸着又要传他个十天半个月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 “小姐,你说表少爷他一个人能行吗?”双儿还以为她兴冲冲的出来是要出口气的呢,没想到就这么看着他们走了。 双儿这丫头也喜欢看热闹,随了她。 迟玉卿看到她脸上的失落,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头:“放心吧,二哥哥能处理好的。” 以二哥哥如今的本事,陈家也奈何不了他,估摸着还要在他手上吃些亏。 她可一点都不担心陈傥。 “哦。”被自家小姐看穿,双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对了,你一会儿让周叔和达叔去父亲那里等我,我有事要说。” 如今陈傥回来了,她便另有安排了。 双儿点头,她也正想说这件事,小姐一直在忙太医署的事,倒是忘了这茬,他们二人正好也想找她说事。 迟玉卿也没忘记去向老太太和迟瑛汇报。 得知陈傥将他们陈家父子带回去了,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迟瑛是和陈家没关系了,可陈傥却还是陈家的儿子,他们总不能逼着陈傥不认陈家人。 “作孽啊!都是我的错的啊,要是当年……是娘害了你啊瑛娘!”老太太又想说要是当年给迟瑛定亲时仔细相看之事,可说到这事她不免又有些哽咽。 迟瑛又哪里会怪老太太呢?她只有赶紧安慰自己老娘了。 母女俩都是眼中带泪,看着多少有些揪心。 “祖母、姨母,你们别担心了,二哥哥他不会吃亏的,再说了,还有爹爹和我呢!”迟玉卿见姐姐在一旁也红了眼,赶紧出言打断了她们。 陈傥和父亲都回来了,是喜事一桩才对,被这些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心情就是不对了。 迟延章也是头疼,赶紧附和着她的话,这才让两个人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迟家还没倒,那陈傥断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迟玉卿赶紧给姐姐递了一个眼神,迟玉莞会意,忙上前搀扶着老太太,和迟瑛一起回去了。 迟延章也是在路上知道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们的亲事都有了着落,迟玉莞和魏霆江他倒是不意外,他本来也想着待他这次回来再撮合一下两个孩子的。 见他们重归于好,他当然高兴了。 就是迟玉卿这门亲事让他有些不太满意。 倒也不是说傅家不好,而是他明白这里边有平南王的推波助澜。 他给平南王卖命,平南王却还是打了她女儿的主意,这让迟延章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所以他这一回来也没有立刻去平南王那边复命,估摸着平南王也知道他心中有气,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这样也好,给了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机会。 迟玉卿跟着父亲去了书房,他果然是说起此事。 “爹知你不愿就这么嫁人,待明日爹去见王爷时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他说好给她们姐妹撑腰的,这会儿他也没想着放弃。 迟玉卿见他一脸认真,感动之余却是哭笑不得。 她就知道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爹,我和傅淮宴的婚期都定下来了。”傅家那般高调下聘,只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时候说什么退婚,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吗? 而且此事虽然是平南王提议的,但到底是皇帝做的主,退婚便是抗旨不遵了,这是重罪。 迟玉卿现在也没想退婚。 “唉!是爹没用……”迟延章很是自责。 当时他若是还在怀梁,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可偏偏…… 想到这里,迟延章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他上了平南王那老狐狸的贼船呢? “爹,你就别担心了,傅家挺好的。你也知道,傅淮宴他不像旁人口中所说的那样,他还是挺不错的,女儿是心甘情愿嫁他的。” 迟玉卿以前瞎了眼,和季无渊相比,傅淮宴可不是妥妥的君子吗? 虽然他们二人没有感情,不过就这样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不错。 “真的?”迟延章不信。他可是记着还有个季无渊,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本来还想劝说她来着,不过没听她提过这人了,他便没有说起。 “当然是真的!爹爹你想啊,我若不愿意,谁又能强迫得了我呢?” 过后她照样可以想办法退婚,她只不过是怕麻烦而已。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是她自己的私心,她宁愿嫁给傅淮宴,也不愿被季无渊盯上。 这个原因她也不敢和傅淮宴坦白,因为这也算是利用了,傅淮宴向来不喜别人利用他。 听她这么一说,迟延章总算是放心了。 既然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他也不会干涉,只要她不会后悔便好。就算是将来后悔,他也会为她铺好退路,这是他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不管是她还是玉莞。 “不说这个了,爹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遇上二哥哥的吧, 我想听。” 她去问陈傥倒还不如直接问她爹了,陈傥又不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估摸着问了也没用。 迟延章知道她是想问什么,沉吟了片刻便开了口,与其让她提心吊胆的担心,还不如直接告诉她,也免得她多想。 她猜的没错,就是和敬阳公主有关。 他去的地方正是景阳,也是敬阳公主的封地,那个地方傅淮宴也去过。 永绥成年的公主都有自己的封地,不过一般来说都是郡县,公主们的封号大多也是以自己的封地名主。 只有敬阳公主不同,她的封地景阳却是永绥十六州之一,那也是她助永绥拿下小瀛洲后回来先皇给她的赏赐。 不过她虽然有自己的封地,但这么多年她却从未离开过皇都,她有功勋在身,也没人敢说闲话,就这样一直到如今。 再说回景阳,在山河图上看,怀梁和景阳正好是挨在一起的,可实际上它们中间却是隔了千重山。 中间那山峦便像是一条分割线,将二者完全隔开了。因为这条线和外患的缘故,这些年怀梁对景阳的管辖并不是太紧密。 敬阳公主虽是没回封地定居,但不代表她没有将手伸过去。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21:跟着陈傥大展拳脚 - 知矜 - 知妗 迟延章此去景阳,其实是去调查一件事。 平南王怀疑敬阳公主在景阳豢养私兵,所以便派了他去一探究竟。 他本来是悄悄去的,可不知为何还是被敬阳公主发现了,所以她便动了杀心。 快要入怀梁地界时,他的人马中了敬阳公主的埋伏。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他的人也被杀得所剩无几,他侥幸逃脱却不敢再入怀梁,便想着往西绕路逃回去。 奈何敬阳公主的人穷追不舍,他一路往西,正好就遇上了从大荒山回来的陈傥。 有了陈傥在身侧保驾护航,他这才顺利回来了。 “那爹爹此番可是查到证据了?”敬阳公主既然动了杀心,那便说明确有其事了。 但迟延章却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敬阳公主太过谨慎,反正他去了那么久愣是没查到什么。 “不过那景阳确实有些奇怪。”迟延章也很纳闷。 迟玉卿追问,他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怀疑景阳还有纳兰氏的后人。” 这种事可不是能光明正大讨论的。 迟延章也不是毫无根据,他去景阳并非大张旗鼓,也是让他看出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比如,景阳有很多前朝留下的东西,它们不像是当时流传下来的,从痕迹来看,便不难看出那些东西都是后面新修复的。 之所以他敢肯定,是因为那些东西上都有字,那字体他曾经在大荒山学武时见过,大荒山存在得比纳兰氏还要久。 迟玉卿却没有多惊讶,她想到敬阳公主的目的,就算景阳遍地都是纳兰氏的人似乎也不奇怪。 纳兰氏的人会用阵法,他们想要藏什么东西,外人当然察觉不到。 不过,父亲没查到,却不代表别人不知晓。至于那人是谁,迟玉卿心中已经有数了。 只怕是连父亲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南王会突然怀疑到景阳,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事突然就明了了起来。 只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跟着表现出一脸震惊。 “此事容我禀报王爷再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过。”怕惹来事端,迟延章告诫道。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知道的比他还多,当然是不会害怕的。 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迟玉卿才说到了正在外面候着的赵达和周吉二人。 “爹爹,我让他们前来其实是对他们的差事另有安排。” “哦?你打算让他们做什么,说来听听。” 迟延章已经将他们交给了女儿,他便不会过问,不过他也知道迟玉卿特意将此事告诉他,并非这么简单的。 果然,就听到迟玉卿说:“我打算让他们跟着二哥哥。” 迟延章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似乎也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良久,他才将茶杯放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爹知道你和你二哥哥关系好,不过他们是爹留下来保护你的,你当真要让他们今后跟着傥儿?” 迟延章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就算对陈傥再好,也不能越过了自己的女儿不是? 可这话是她自己说的,她的性子他还是知晓的,既然说出口了,那应该便不会再反悔。 迟玉卿笑了笑,解释道:“爹爹,这不是有你在吗?待我嫁到傅家,傅家也会保护我的。”到时候她和傅家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她想做什么也不用束手束脚的。 “可二哥哥和两位叔叔却是不一样。爹爹你最了解二哥哥的性子了,他此番回来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便又要走了,到时候他去的可是刀剑无眼的战场,其中凶险爹爹也是知道的。” “再说两位叔叔,他们和爹爹一样都是有着一腔报国热血的,我又怎好将他们拘在我身边做事?” “如今大夏只怕是快要与我们开战了,我想让他们去战场上施展自己的拳脚,爹爹以为如何?” 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算起来她也没用过他们几回。 国难当前,自当是以御敌为先,这是她的意愿。 她都这么说了,迟延章除了叹气还能说些什么?不过除了这些,他还很是骄傲,有这样一个女儿,他当然值得骄傲。 见他同意了,迟玉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将赵达和周吉二人请了进来,顺便将此事告知了他们。 不出她所料,两人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原本也正有此意,就是不知如何开这个口,正好迟玉卿也有这个意思,那便好办多了。 国难当前,他们都知道应当怎么做。 只不过陈傥要去军营这事,迟玉卿和迟延章都没有事先声张,怕的就是老太太和迟瑛太过紧张了。 …… 晚些时候,躺在床上迟玉卿还在想着傅淮宴,不过也是和敬阳公主有关。 没错,她怀疑老侯爷早就知道敬阳公主在景阳的秘密了,事已至此她也知道生气无用,她只是还有一些疑问想要知道。 正想着,她的小院里便有了些许动静。 屋子里的人正好能听到。 双儿披上外衣,正打算出去。 见迟玉卿起身,衣衫单薄,她赶紧转过顾着迟玉卿。 “小姐,奴婢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不必,是二哥哥来了。”说着,迟玉卿便让双儿替她穿好了衣服,外面还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这深秋的夜里最是寒凉,刚从被窝里起身的双儿冻得脸都白了。 “表少爷?小姐怎么知道是他?”双儿说着自己也穿好了衣服,准备去开门。 迟玉卿却拦下了她:“我闻着酒味了。我自己去见他便好,你不必跟着。” 她的鼻子一向灵得很,不管是什么味道她都能闻得到。 陈傥的性子她还能不了解嘛?那厮今日要是不来,那才奇怪。 他还提了酒,看来是在陈家不愉快了。 双儿也没再坚持,应了一声便看着她提着灯笼出门了。 迟玉卿一推开门,果然就看到陈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还捧着酒坛子。秋风萧瑟,月色也是不明媚,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特别孤寂。 迟玉卿难免心疼,赶紧上前唤了他一声。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22: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 知矜 - 知妗 陈傥见她来了,便抬头冲着她笑了笑。 迟玉卿这才看清,估摸着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这人将脖子都喝红了,更别提那张脸了。 迟玉卿扶额,难怪他夜闯自己这小院,他这人虽是不怎么稳妥,但换做是往日也不会这般没规没矩的闯人家姑娘的院子。 外边冷,她想了一下,便拉着这厮去了侧边待客的暖房。 他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但还不至于不省人事。 “卿卿,来,我们喝酒!”他将自己喝剩下的半坛子酒推给了她。 迟玉卿白了他一眼,道:“既然要喝,便喝个痛快,你等着!” 她作甚要喝他喝过的酒?更何况这酒不怎么样,她这儿可是有好酒的。 说完,她便去搬了两坛子酒过来。 陈傥猴急,一接过去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一股子浓郁的酒香便是扑面而来,这味道可比他先前喝过的酒好太多了! 陈傥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巴,这酒好啊! “真香!卿卿,想不到你还是个嗜酒的小馋猫。” 他砸吧着嘴,已经是尝到了这酒的甜头了。 迟玉卿撇了撇嘴,她可不喜欢喝酒,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酒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 说来这酒也有来头,她自己不怎么喝酒,自不会收藏,这酒是前几日陶掌柜送的。 那日她和傅淮宴偷喝了人家的酒,陶掌柜便以为她是个嗜酒的,为了答谢她特意送了一些过来。 他没提及陈家的事,迟玉卿也就没问,两人就这样喝着酒,默默无言。 良久。 “卿卿,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嫁给傅淮宴的吗?” 就是喝着酒,他还是越想越郁闷。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妹妹真的会嫁给傅淮宴那厮,这让他有些气恼。 迟玉卿抬眸看着他,她也想起了当年他去小瀛洲之前两人的对话。 不过她那时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啊? 更何况听他的语气,两人的过节似乎很深,迟玉卿便有些不解了。 她早就想问了。 正好陈傥喝了酒,她便开口问道:“二哥哥,你和傅淮宴到底有什么过节?我瞧着他人还挺好的啊。” 谁知,陈傥听到这话便炸毛了。 “我呸!他好个屁!他就是个不知感恩的卑鄙小人!” “那你倒是说说呗,他怎么你了?”迟玉卿嘴角的笑很是耐人寻味,他这反应也忒大了些。 陈傥却是想了一下才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 说起来那时候他们都还小,陈傥和傅淮宴以前在同一个书院读书,两人也是同窗。 那时候傅淮宴的名声就已经很不堪了,陈傥自个儿也是个不着调的,自然不会瞧不上他,只不过那会儿两人还并不相识。 是有一次,陈傥撞见几个世家子弟在找傅淮宴的茬,本来他们就不占理,说着还想动手去打傅淮宴。 他向来古道热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是对傅淮宴伸以援手。 可惜他错估了傅淮宴的实力,他才不管对错,直接叫人把那几个世家子弟给揍了一通。 其中还包括见义勇为的陈傥。 所以陈傥那个恨啊,他分明是去帮他的,谁知道傅淮宴黑竟是和传闻中一样,根本不值得同情! 好在傅淮宴没有将他也抓到皇帝面前,剩下的世家子弟都被傅淮宴告了一状。 但是从那之后,他便和傅淮宴结下了梁子,虽然可能傅淮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迟玉卿听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就这啊?”她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呢。 不过她也能理解,陈傥这人就是这样,他的好心非凡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还被人践踏了,也难怪他记这么多年。 不过她也不好同陈傥解释什么,只能说他们二人中绝对有误会。 傅淮宴那厮一直扮猪吃老虎来着,他要的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形象,猛然窜出个老好人陈傥,傅淮宴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听陈傥说到傅淮宴的处理方法便明白了。傅淮宴虽然打了他,不过却没有告他的状,不然那才是真正的恩将仇报了。 陈傥见她不以为意,一时急了:“不然你以为呢!他傅淮宴就不是个好东西,不成不成,你不能嫁给他!” 陈傥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不成,加上他喝了酒,说的一些话也是没头没脑的。 迟玉卿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怕她嫁错了人,看他如此着急,她心里也是暖暖的。 “我不嫁给他嫁给谁?我要是退婚,就没人娶我了。”当然这是她随口一说的,就算是退了婚,以她的身份地位也不愁嫁。 不过陈傥却当了真。 他顿时想了一下,犯起了难。 好一会儿,他才语出惊人道:“有了,我娶你啊!” 迟玉卿正在喝酒,听到他这话,直接没忍住喷了他一脸的酒。 她一面拿了手帕给他擦脸,一面吐槽道:“二哥哥还真是醉得不轻!” 他喝醉了酒和傅淮宴那厮完全不一样,傅淮宴喝醉了酒就跟个小可怜似的,很是安静。 反观是他,不长脑子,更没个正形。 陈傥却还在说:“我是认真的!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迟卿卿,我娶了你一定会对你好的,绝对比傅淮宴好!” 迟玉卿又气又好笑,她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幸好这是晚上,没什么人走动,不然有人该当真了,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她好脾气的没去捂他的嘴,而是认真问他:“陈傥,你为什么想娶我?” 陈傥又被她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想了一下,认真回答道:“我怕你以后过得不好。” 他也怕她以后成了他娘那样的下场,陈傥觉得傅淮宴不是她的良人。 听到这个回答,迟玉卿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什么糟心事。 一定是陈家那些人说什么了,所以他才这样的吧,迟玉卿顿时心软。 她无奈叹了一口气,道:“二哥哥,是我要嫁给他的,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人家还不想娶她呢,奈何当时她开了这个口了。 “那你喜欢他吗?”陈傥也不关心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只关心这一点。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33:你说想娶我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面色一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可他一直盯着自己,迟玉卿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或许是两人太熟了,她很容易便能想起一些细节来,傅淮宴对她似乎一直都很不错,当然是止于朋友之间的关系。 这样一想,她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友情不也是情吗?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嘴角的笑究竟是什么样的。 “迟卿卿,你眼光真差!”不过对面的陈傥却看在眼里,见她一脸的温柔,陈傥忍不住吐槽到。 迟玉卿也不跟他计较,他相信了便是。 “好吧,既然你喜欢他,那我便勉强同意他娶你了。迟卿卿,你要是有一天不喜欢他了,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带你走!” 说着,陈傥还有些伤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一想到自己这么好的妹妹就要嫁给别人了,他是一万个舍不得。 “好。”迟玉卿笑着回应道。 说完他还想再喝,迟玉卿却没让了,他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下去该出事了。 他这副样子也回不去陈家,迟玉卿便叫人将他抬去了客房,顺便支会了一声迟延章,让他来善后了。 不然不太好解释。 将他送走,迟玉卿也赶忙进了屋,外面真的很冷! …… 第二日一早,陈傥就跟做贼心虚似的压根不敢看她,就连用早膳也是躲着她。 还是得知她要出门时,他才凑上来。 “迟卿卿,你这是要去哪?”他站在迟家门口,问着她。 “武安侯府。” 她已经上马车了,是揭开窗帘同他说话的。 陈傥眼珠子一转,心想武安侯府不就是傅家么? 想着,他便支会着马夫下马,他坐上了马夫的位置。 见状,迟玉卿也没管他,他那点花花肠子她能不知道?也就随他了。 别的不说,陈傥这驾车的技术还真是不错。 “迟卿卿,我……我昨晚没说什么胡话吧?”他有些忐忑。 他喝醉酒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个毛病他自己知道。 迟玉卿撇了他一眼:“你不记得了?” 那他早上躲什么?莫名其妙。 他摇了摇头。他哪里还记得喝醉后的事啊,他只记得清醒时说的话。 “哦”。迟玉卿先是应了一声,突然又道:“你昨晚说你想娶我。” 陈傥只觉得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他险些扔掉手里的缰绳跑路了! 他昨晚真的说了这些话?他无语望天,真是连头也不敢回。 他要是回头,就能看到迟玉卿在里面偷笑了。 不过他还是忍着头皮发麻,解释道:“我……我那是说着玩的,你千万别当真!” 要是舅舅知道了,他这条腿就别想要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陈傥欲哭无泪。 他再也不跟这丫头喝酒了! 迟玉卿憋笑应了一声。 “那个……我还说了什么?” “二哥哥放心吧,我是不会告诉爹爹的,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没必要吓唬陈傥。 陈傥当然相信她,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傅家要是对你不好,我就娶你!” 不是他要反悔,他这话还真细想过,若不然他喝醉了酒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他就是见不得他这个妹妹受半点委屈。 迟玉卿无奈一笑:“二哥哥你又来了。” “对了二哥哥,我可是听说祖母和姨母已经在给你物色姑娘了,你倒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儿的事。”想到这事,她也有些幸灾乐祸。 陈傥早就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只不过他之前一直在大荒山上,她们操心也是白操心罢了。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他如今回来了,便逃不了了。 陈傥也是从她嘴里才知道这件事,他沉默了下来,在考虑要不要回陈家躲清静。 他虽然不喜欢陈家,但陈家的人怕他,在陈家如今是他说了算。 两两无话,不一会儿便到了武安侯府。 见迟玉卿来了,侯府的下人赶忙上前迎接,生怕怠慢了半分。 陈傥就跟在她身后,侯府的下人虽然不知他的身份,但一看他的穿着便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马夫了。 他们的态度还算满意,陈傥虽然面上不显,不过他也是满意的。 傅家这家风看上去还算不错。 先出来迎接她的是傅明依,傅明依知道她要过来,一早便在等着她了。 小姑娘身材娇小,就是穿着厚厚的衣服也不显笨重。估摸着是在外面站了一些时候,寒冷的秋风吹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 两人这一回合,都很高兴。 陈傥身形高大,又是和迟玉卿一起来的,傅明依自然不会忽视了他。 因为是没见过的陌生男子,她便不敢放肆的打量,只敢以余光去偷瞄他。 他虽然有些黑,不过于他那张生得好看的脸却是无关紧要,傅明依见着长得好看的男子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见着陈傥她亦是如此。 察觉到她的视线,陈傥不由自主的便红了脸。别看他自诩风流倜傥,可真对上人家小姑娘,他害羞都来不及。 他也在偷偷打量着傅明依。 傅家的少爷公子就没有不好看的, 傅明依属于长得很讨喜那一类,尤其是她笑起来时,旁人看了也是忍不住跟着心情变好。 迟玉卿和迟玉莞都不是这一挂的,陈傥便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卿卿姐姐,这位公子是?” 傅明依不好意思了,赶紧抓着迟玉卿打破尴尬。 迟玉卿回头一看,陈傥那张黑脸上竟有一抹可疑的红晕,不过她没多想,这厮就是如此。 “他是我二哥哥,名唤陈傥。”她可不想提到陈家。 傅明依不用细想便明白了他的身份,既然是卿卿姐姐的二哥哥,那也是她的二哥哥。 “原来是陈公子,明依有礼了。”傅明依乖巧认了人。 陈傥却将她的名字小声念了一遍,明依?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明依是傅淮宴的胞妹,也是这侯府的三小姐。”迟玉卿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人家,便同他介绍了傅明依。 陈傥“哦”了一声,也有模有样回礼道:“明依妹妹有礼了。” 他刚说完,傅明依的脸便红了。 迟玉卿盯着他,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34:侯爷解惑 - 知矜 - 知妗 她都特意告诉他傅明依是侯府的三小姐了,他竟然出口便是一句“明依妹妹”。 他们两可不熟,又是第一次见面,叫哪门子的明依妹妹? 陈傥也是反应了过来,他本来是想说“三小姐”的,可他下意识的就说成了别的,这让他十分懊恼。 还是迟玉卿出来打了圆场,她轻咳了一声,便拉着傅明依走在了前头,这一茬总算是过去了。 陈傥瞧着她们俩的背景,还在懊恼,他还在想傅明依会不会觉得她太过轻浮,反正脑子里很乱。 从傅明依口中迟玉卿才得知,傅淮宴今日不在侯府。 他如今是准小侯爷了,便不用再扮猪吃虎了,册封下来后,皇帝便召他去做事了。 得知他不在,迟玉卿叹了叹气,她今日来此还想见他一面呢。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她很快便跟着傅明依去见老侯爷了。 陈傥一听傅淮宴不在,赶紧也寻了个由头跑路了。 他可不想到时候在老侯爷面前丢人。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傅明依被逗笑了。 “卿卿姐姐,你这二哥哥还真有意思。”他不敢看自己,她却是一直在偷瞄他。 他那些细小的动作她全部看到了,她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了。 看出他是无心,她反而是觉得有趣。 那样一个高大的男子,却有着可爱的一面,这反差还挺有意思的。 迟玉卿想到方才的尴尬,也是无奈:“他方才应是无心,你莫要放在心上。” 傅明依笑了笑:“嗯”。 …… 傅淮宴的婚事一定下来,老侯爷只觉得自己的病都要好多了。 连见着傅明依,他老人家的态度都要和善的多了,至少看起来和一般人家相处一般无二。 说起这事,傅明依最感谢的便是迟玉卿了,她不用嫁给三皇子,祖父的态度也令她受宠若惊。 而今迟玉卿又要做她嫂子了,傅明依比傅淮宴还要期待她进门。 她照例给老侯爷看了腿,见他老人家的腿恢复得还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反正她今日也不是因为这事来的侯府。 老侯爷有意支开傅明依,傅明依也是识趣,看懂了眼色便退下了。 “我猜你这小丫头是来找我算账的吧?”老侯爷反而很豁达,一点也没有紧张。 听他这么一说,迟玉卿便有些气了,毕竟她是被骗的那一个。 “想知道什么便问吧。”她跟着老爷子走到了棋局边,老爷子坐下,也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迟玉卿愣了一下,这才坐下。 “那傅爷爷会说实话么?”经过了这件事,她可不信。 平南王和面前这老头都是狐狸,她再聪明也是会被他们绕进去,就像这棋盘上摆着的棋子,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听出她话里的刺,老侯爷却是一笑:“那就要看你信不信了。” 迟玉卿一噎,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小丫头,会下棋么?”没等她回答,老侯爷已经在重新布局了。 她点了点头。虽说算不上精通,但好歹是知道一些的。 如此,老侯爷便将黑子交给了她。 迟玉卿无心下棋,也比不过老侯爷的棋艺,基本上都是老侯爷给她空子让她钻,她则是见好就收。 这一来一回的还算融洽。 逗了她一局老侯爷才说起了她关心的事上来。 “明修上回去景阳的确是另有其因,相信这也是你来此的原因。不过不能怪他,是我让他骗你的。”其实也有实话,傅淮宴去景阳也确有去找治理水患的办法。 只不过没让他给找着罢了。 迟玉卿神色这才稍微好上那么一些,至少事到如今他们没办法再说谎。 “敬阳公主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更清楚,我可不敢惹怒她,所以这手不能由我们来动。” 最合适的便是平南王,老侯爷也是变相承认是他将这件事告诉平南王的了。 而代价嘛,她猜是她和傅淮宴的婚事。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迟玉卿猜不出来,也只能归功于自己恰好入了老侯爷的法眼。 这个认知让迟玉卿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傅爷爷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 她都不知道是该说老侯爷手段高明,还是为人阴险狡诈了。 只怕敬阳公主也是想不到这背后竟是老侯爷在布局,她就算是现在想明白了,那也为时晚矣。 敬阳公主就要败了,不管怎么样,都翻不了身。 “你这小丫头莫不是糊涂了,她能骗得了别人,却是骗不了我的。”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帮忙,我们也不会知晓她的真正目的。” 敬阳公主既然是在找纳兰氏后人,那他们同样身为纳兰氏后人,便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他不过是在找一个机会罢了。 迟玉卿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尴尬。 但老侯爷并不知道敬阳公主有何目的,因为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好声张。 正好上次那场突如其来的水患,误打误撞解开了他的困惑。 敬阳公主藏了多少纳兰氏后人他管不着,但敬阳公主要反,他却是不能够坐视不理。 倒不是他自私,只是在老侯爷的眼里,与天下大乱相比,藏在景阳的那些纳兰氏后人便没那么重要了。 他这是顾全大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傅淮宴前去一探究竟了。 见她一脸沉思,老侯爷笑道:“你就不怕我还是在骗你?” 迟玉卿仰起头,也回了他一个笑来:“那傅爷爷会吗?” 从她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是不是在骗她,她一目了然。 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老侯爷也没必要故意编造谎话来骗她,那便没意思了。 老侯爷摇了摇头:“不会。” 说罢,他便落下一字,定了这棋局上的胜负。 与老侯爷下棋,她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解开了她心底的困惑后,她便舒心多了。 明依还在等她,和老侯爷打了招呼,她便跟着傅明依走了。 老侯爷瞧着她的身影是越看越满意,如此,今后他的明修便不是一个人了,有了能和他共进退之人,他这老头子也能安心等着入土了。 ……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35:是他的心意 - 知矜 - 知妗 傅夫人受邀去参加宴会了,正好免了前去见礼了,傅明依难得躲了个清静。 傅明依也快要及笄了,因此傅夫人对她的管教也更加严格了,对于傅明依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小姑娘抚琴,迟玉卿便在一旁欣赏,此番场景美得好似一幅画卷。 一曲毕,傅明依紧张的看向了迟玉卿。 “卿卿姐姐,我弹得怎么样?”她答应过迟玉卿要给她弹琴的,今日的时机倒是不错。 “明依的琴技自是极好的。”要说哪里好,迟玉卿可说不上来,主要是她不懂琴。 但是好听就对了。 听到她的夸赞傅明依也没觉得敷衍,反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便十分喜人。 “对了,卿卿姐姐你先等我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不等迟玉卿应下,她便风风火火的跑回去取了。 迟玉卿也不着急回去,自是能等她过来的。 傅明依走后,却是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迟玉卿面不改色的瞧着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男人。 她虽然没见过此人,不过迟玉卿从他的穿着和长相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如果说傅淮宴生了一副得天独厚的长相的话,那眼前这个人便和他是完全不同的类别。 他的长相虽然不至于平庸,却是不及傅淮宴三分,她只能从他的眉眼中勉强看出几分傅家的模样来。 “想必姑娘便是迟家二小姐吧?在下乃是这侯府的二公子,方才在下便在想,能弹奏出此般动听琴音的定是不俗之人,而今一见果真是如此!”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着眼前的迟玉卿。 迟玉卿却是觉得好笑极了,他倒是会花言巧语,可惜他的马屁拍空了。傅怀远可不知道方才弹琴的并不是她,而是傅明依。 他早就听说迟玉卿又来给老爷子看病了,一边袅袅琴音也传到了他耳朵里,他便凑了过来。见只有迟玉卿一人在此,他自然而然就以为那弹琴之人是她了。 对于一个不入流的庶子迟玉卿可做不到和颜悦色,想到傅淮宴以前的一些冷遇,迟玉卿不禁冷笑道:“我是谁与你何干?” 看到她眼中的轻蔑,傅怀远不禁皱了皱眉。 她长得如此漂亮,却是个脾气暴躁的。 “二小姐误会了,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在下只是想求二小姐帮在下一个小忙而已。”他隐去心底的不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迟玉卿睨了他一眼,她一瞧见这人贼眉鼠眼的便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我们很熟吗?”她为什么要帮他? “这……”傅怀远一噎,竟是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她都将瞧不起自己写在脸上了,傅怀远什么好也没讨到,反而是闹了一通笑话。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若不是现在没人给他撑腰,他也不至于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人了。 想到如今远在宁州的父亲,傅怀远心中便是一阵恨意升起,若不是傅淮宴,父亲又怎会被老爷子弄去宁州? 以至于他的亲事都没人给他做主。 没错,他找迟玉卿便是冲着季芸娇来的,他知道迟玉卿一定瞧不上自己的庶子身份,也就没有痴心妄想过,他在乎的还是和季芸娇亲事。他就是想知道,敬阳公主还打不打算将季芸娇嫁给他了。 上回敬阳公主说起这事,之后便没什么动静了,老侯爷也是直说不可能让他娶季芸娇进门,只有他自己还不甘心。 要说季芸娇,他其实也是瞧不上的,只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介庶子,能娶到季芸娇的话他并不吃亏。 相反,他向往的是敬阳公主手里的权势。 但他的心思迟玉卿一点也不关心。 “二公子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没有的话便请你离开,我记得这里好像不是贵府的后花园吧?” 这里当然不是侯府的后花园,而是傅明依的居所,怎么也不是他一个男子该到处乱窜的,他未曾通报便摸过来了,便足以说明他是个什么东西了。 她一点面子也不给,这让傅怀远又气又恨,另一方面却又是无可奈何。 “是在下冒昧了,在下这就走……” 怕这事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他可不敢再惹她了,傅怀远只好捏着拳头不甘心的走了。 傅明依再过来时,正好便看到傅怀远离开的身影。 她是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当然也是看不上眼皮子浅的傅怀远的,更何况还是深受她那个“好父亲”喜爱的庶子,想到傅怀远或许对迟玉卿说了什么,她便很是生气。 “卿卿姐姐,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但凡一想到他和迟玉卿说过话,傅明依都觉得被他恶心到了。 迟玉卿回头,便看到了傅明依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长盒子。 “无事,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迟玉卿明显不在意,傅明依也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打扰了迟玉卿的兴致,便没再纠结了。 傅明依也将盒子顺手给了她。 “这是什么?”盒子转眼就到了自己手上,迟玉卿有些好奇的打量着。 “这是我送给卿卿姐姐的礼物,卿卿姐姐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傅明依没有直接告诉她。 迟玉卿点了点头,说着便将手里的盒子打开了。 只见里面放着一只银钗,看上去便很别致的样子,不像是怀梁有的东西。 “真好看!谢谢你, 明依。”迟玉卿没想到傅明依会送她首饰,而且还对了她的胃口。 她还挺喜欢这只银钗的,虽然瞧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贵在特殊和心意。 见她真的是很喜欢,傅明依又接着说到:“这是哥哥从同州带回来的,一共有两支,我就想着卿卿姐姐应该也会喜欢。” 傅明依睁眼说着瞎话,迟玉卿一听是傅淮宴带回来的思绪就远了,哪里还会注意到她狡黠的眼神。 傅淮宴本来就是想送一支给迟玉卿的,不过他没找着机会送出去,傅明依知道此事后,自是想着替她哥哥这个笨蛋哥哥排忧解难了。 “卿卿姐姐,不如我给你戴上吧!”说着,傅明依已经凑上来了。 迟玉卿也只好应了个好字,便由着傅明依上了手。 银钗戴在迟玉卿头上,好似使得银钗也更好看了一些。 瞧着迟玉卿明艳的脸庞傅明依看呆了,眼里还有些羡慕。论美貌,怕是怀梁没几个人能与她相比。 “能娶到卿卿姐姐,哥哥他还真是好福气!”傅明依心想,她哥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的好事。 迟玉卿难得红了脸。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36:定情信物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还以为等不到傅淮宴了,傅明依亲自将她送到门口时,却正好撞见他回府了。 傅淮宴一眼就看到了迟玉卿头上戴着的发钗,美人如花,她的娇颜衬得发钗都宛若奇珍异宝了,他都有些不敢细瞧了。 她也在瞧他,不过他躲得太快,她倒是没从他的眼里看出些什么来,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莫名的失落。 两人如今有婚约在身,自是正大光明,也没人会嚼什么舌根。傅明依很是识趣,也不说什么,只是同迟玉卿点了点头,便乖乖转身进去了。 来时是陈傥驾的车,这会儿陈傥一个人丢下他跑了,傅淮宴自然而然便坐上了马车的前头。 他又给她当了一回马夫。 “对不起,之前是我骗了你。” 隔着帘幕,他略显低沉的道歉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总该有一些自知之明的,更何况他的确觉得过意不去。 他会主动认错,这让迟玉卿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老侯爷说得明明白白,她倒也不会真怪罪到傅淮宴的头上,他是不是诚心的她能看出来。 “没有下次了。”她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往后他若是还骗她,她也不会是如此反应。 “嗯!没有下次了。”他不会再骗她了。 他早该知道她的肚量不小,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 想着,他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他总是很害怕她会生气,要是她一气之下和他断交了怎么办? 这些可能折磨了他不知道多少个难眠的夜。 两人冰释前嫌以后傅淮宴便将他这两日的动向都告诉了她,她虽然没有主动问起,他却是没打算对她隐瞒。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他这个世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能不能坐稳可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皇帝命他最近在密切关注着大夏使团那边,估摸着他们也快要闹出动静来了,傅淮宴自是一刻也不得分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同她解释前因后果,能挤出这么一点时间来也是实属不易了。 迟玉卿听着他言谈间的自信,恍然又看到了前世的他,现如今的他倒是和前世越来越重叠了。 想到那个绝望赴死的小侯爷,她的眼神闪了闪,希望这一世他们都能够如愿吧。 “对了傅淮宴,你帮我好好查查萧齐这个人。”她回过神来,提及到了正事。 他如今受命于皇帝,正好可以借职务之便来查这事,而且她也没打算将什么事都瞒着他。 “你可是有什么发现?”无缘无故自然不可能说到萧齐身上。 “还说不好,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萧齐和三王有一些相似之处?”迟玉卿问道。 她在宴会上便有这个疑惑了,萧齐和三王不说如出一辙,但最起码也有三四分的相似。 与季无渊那个“假货”相比,他更像是三王的儿子。 可似乎是他的装扮以及现如今大夏将军的身份,便没有那么多人会将他们二人联系到一起。 只是她因为季无渊的缘故才观察得细致入微罢了。 她的猜测令傅淮宴感到心惊,他不禁皱眉:“你怀疑他才是……” 老实说他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萧齐这个人,也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 但他不会质疑她的判断,他没有把话说完,紧接着便住了口,随之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的。” 迟玉卿颔首,这样她就放心了。 两两无言,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迟家到了。 几日未见,他自是百般不舍,不过她没有出言留他一说,他便只有转身了。 “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他的失落她倒是没有瞧见,她也是有些扭捏。 她总觉得收了他的银钗,这会儿送他礼物便不是那么坦荡了。 小小的纠结了一下,她才叫住了他。 傅淮宴眼前一亮,定定的望着她。 迟玉卿四下瞧了一眼,门口两边还有假装目不斜视的家丁,这让她多少有些脸红了。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她也只好将藏在袖中的礼物拿了出来。 她说的东西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之物,而是一个香囊,一看香囊的做工便知道是她亲手所做了。 傅淮宴喜上眉梢,接过香囊嘴角的笑意便止不住了。 这可是她亲手送给他的,自是比他从妹妹那儿“借”来的更有意义。 “谢谢,我很喜欢!” 见他爱不释手一脸兴奋的模样,迟玉卿的嘴角也不自觉的跟着染上了笑意。 想着,她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本是打算在你生辰那日送给你的。” 奈何出了变故,两人都手忙脚乱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说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叹气。 她也是回府以后才想起来礼物还没送出去。 “我多加了一些宁神的药材在里面,你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她指的却是香囊里的药材。 对她而言相比于一个荷包,自是这些能够静心凝神的东西更值得费心。她记得,他常戴着香囊,应该便是休息不好,送他这个礼物倒是正好。 今日会去傅家也是想见他一面,将这礼物给送出去。 也幸好,看样子他喜欢这个礼物。 傅淮宴怔了怔,抬头看着她认真的容颜,只听见自己的心都在嘭嘭直跳。 有一个除了自己家人以外的人关心自己,这是傅淮宴未曾体会过的,哪怕是沈元清也不一定知道这些。 他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可他更怕吓坏了她。 “谢谢。”他将香囊放在贴近心口的位置,再次道了谢,再抬头看她时的眼神深切而又虔诚。 迟玉卿正好就撞入了他眼中见到了他眼中的波澜,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难免就感到心惊。 回过神来,她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两人便就此别过了。 直到他消失远去,她才抬脚进了府。 “连定情信物都互换了,迟卿卿,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她刚进门,便听到陈傥酸不溜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一直在等她回来,自是将他们二人方才的来往尽收眼底了,不过他站得远,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是看到迟玉卿送了傅淮宴一个香囊,而她的头上正好多了一只银钗…… 337:风起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正想说不是,发现又是无从反驳,便只是笑了笑。 就当如此也罢,反正他们二人都要成婚了,说来她也的确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他。 而且傅淮宴也不错…… “二哥哥适才走得倒是痛快,也不曾说回来接我。”不想再说此事,她又将话题引回了了他身上。 陈傥顿时脸一红,嘴硬道:“我这不是想着给那小子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他才不会说他是不好意思再上傅家去。 迟玉卿也没想要戳穿他,两人一路嬉笑着往里走着。 路上陈傥却是又问起了傅明依,当然他是因为自己有些唐突了,怕人家小姑娘觉得他是个登徒浪子。 他这人没有坏心思,只是觉得傅明依娇娇俏俏的,很是可爱,又和迟玉卿走得近,自然也就爱屋及乌了。 “二哥哥不必担心,明依不是小气之人,她反倒是觉得你很有趣。” 这是傅明依原话,迟玉卿转答给了他。 陈傥一听这话,乐了,顿时嘴巴就合不上了。 “没想到傅淮宴人模狗样的,他妹妹倒还是个妙人!” “……” 迟玉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厮自夸起来真是毫无底线…… …… 平南王府—— 平南王知道自己理亏在先,好歹是屈尊先给迟延章配了个不是。 不过迟延章又哪里担待得起?他自是不好再追究平南王的过错了,更何况女儿已经说了不退婚了,他自是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好把这些私事放在一边不谈,他将自己在景阳所打探到的事悉数禀报给了平南王。 平南王听完后,果然是一脸怒容。 这也做实了敬阳公主灵魂双生的事,也能够解释为何他之前会觉得自己皇姐越来越陌生。 因为她们前后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现在的平南王只想尽早解决敬阳公主,他可不会对现在的敬阳公主手下留情。 “王爷,想要抓住敬阳公主的把柄不是一件易事,纳兰氏的阵法更是万万不容小觑!” 迟延章就是在他们手里吃的亏,他自然知晓有多可怕。 女儿问起时他没有说实话,其实敬阳公主追杀他时便是出动了纳兰氏的力量,他也是吃了一些苦头才遇上陈傥的。 平南王苍老的面容很是凝重,他自知纳兰氏的可怕之处,这也是当初他们沈氏先祖和北堂氏倾力将其覆灭的原因。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本王也断不会容许她再猖狂下去了!” 都已经威胁到沈氏的江山安稳了,平南王自不会容情。 迟延章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想到女儿对自己的嘱托也是将眼珠子转了一圈才道:“卑职倒是有一计,或许可以替王爷排忧。” “哦?说来听听。”他说的话平南王自是信任。 现如今敬阳公主就是他的心头大患,趁早将其铲除当然是最好。 “想必王爷也知道古太医来怀梁投靠敬阳公主这件事了吧?”以平南王的本事,当然瞒不过他,当初或许是没有察觉,可如今过了这般久他若还不知晓,便是有辱他“手眼通天”的名号了。 果然,平南王点头默认了。 当初在平川是他放了古月一马,这也怨不得别人,更迁怒不到迟家人身上,平南王也不是这般小气之人。不过这也是迟家人,若是换了旁人,平南王可就不一定会轻易放过了。 “那王爷可知古太医接近敬阳公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迟延章又问。 这个问题顿时将平南王给难住了,古月有什么目的?他还真不知道,派人去查也是毫无头绪。 不过迟延章突然提起这事,他便知晓不简单了,平南王细想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鹰眸中还有些不可思议的光芒。 “是那小丫头告诉你的吧?”平南王一眼拆穿。 平南王细想过后便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和敬阳公主这个皇姐一块儿长大的,有些事自是还记得清楚,古月一直是给他皇姐治病的,直到她去了小瀛洲和亲。 要说最清楚敬阳公主病情的,当然还是古月了。敬阳公主这个秘密,最先知道的,也一定是他。 而迟延章当然是不知晓的,那他突然提及此事自然就和迟玉卿脱不了干系了。 平南王向来通透,迟延章没有否认。 “本王倒是不如一个小丫头会算计。”平南王笑了笑。 迟延章却是心惊,请罪的话到了嘴边,平南王却抬了抬手。 “本王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你不必多虑。”他喜欢聪明人。“不过既然是那丫头的主意,你便让那丫头亲自前来见本王。” 迟延章这才松了一口气“卑职明白了。” 这也是迟玉卿所能预见的一幕,毕竟平南王这只老狐狸可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送走了迟延章,平南王又去了季庸院里待了许久,两人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但平南王的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 晚些时候迟延章回府便将此事告诉了她,迟玉卿听闻平南王的反应后心中便有了数。 想了一下,她便提笔写了信传给了傅淮宴。 当下时局就要混乱了,大敌当前,只怕是有些秘密或许也藏不下去了。 又过了两日,两人这才一同前往了平南王府。 此时,是月黑风高的夜里。 “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动手了。”傅淮宴靠近她,以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听见脚步无异,前面引路的下人也没有回头看他们二人。 萧齐等了这么久,等的便是这一天,不过同样等着这一天的还有别人。 “这一次,他们不会让萧齐活着出怀梁的,就看他们怎么收场了。” 迟玉卿颔首,轻声应道:“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便好。” 她自不会质疑傅淮宴的能力。 说着,很快便到了平南王的书房。 下人将他们二人带到便退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推开房门,书房里边有些暗,左右不过两盏忽明忽灭的烛台而已。 平南王正坐中间,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就是看不清面色如何。 不过两人都知道,他老人家等候他们俩多时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38:以死谢罪 - 知矜 - 知妗 两人齐齐向平南王行了大礼,平南王却是没有反应,好一会儿才抬眸看着他们二人。 “坐下说话吧。”平南王面色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语气却不怎么好,能明显听得出他的冷意来。 “多谢王爷!”两人顿时也不敢松懈,直起身子坐在了他老人家的对面。 矮几上的茶已经凉了,平南王却还是端起来饮了一口,那冰冷的茶水使得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本王便知道那老东西没安好心,到头来还是被你傅家钻了空子!”平南王越想越气。 他自诩聪明,却还是被那姓傅的老东西给耍了,栽在老侯爷手里,他多少是觉得没面子的。 他的压迫感,使得两个年轻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同时又忍不住庆幸,幸好他们今日来了。 是迟玉卿带傅淮宴来的,平南王语气不善她也没打算一直缩着脑袋当哑巴,正打算开口时,傅淮宴却抢先了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王爷这话便有失偏颇了,我傅家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只不过这次祖父谋的是晚辈的终身大事。”换言之,他只承认套路平南王赐婚这件事。 毕竟他们傅家做事也是为了永绥,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平南王却很是不爽,他瞧着傅淮宴那张笑脸便来气。傅淮宴不愧是那老东西教出来的,这嘴皮子也是越发的相似了,老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本王跟前耍滑头可不管用,你今日既然来了本王这儿,便将事情的始末原由好好同本王交待清楚,若是有半句假话,本王定不会放过你傅家!” 平南王死死的盯着他,一副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洞来的架势,很是骇人。 傅淮宴代表的就是老侯爷的意思,若不是他们如今有意示好,平南王岂会如此好脾气? 也是他如今老了,换做是前几年,只怕傅家再有一个老侯爷也是早就被他给铲平了。 傅淮宴自知这其中的道理,他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脸严肃。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至于能不能够保住傅家,那就端看他这张嘴了。 室内的烛火摇曳,傅淮宴也沉声向平南王坦白了一些事情,其中便包括他们傅家藏了这么多年的身份。 相比于景阳那些纳兰氏后人,他们傅家便更要纯粹一些,毕竟他们祖上还和纳兰皇室沾边,算是正儿八经的贵胄出生。 这样的身份在平南王眼里,那自然是眼中钉一般的存在。 听他说完这个秘密以后,平南王的眼睛好似要喷火,任平南王如何想,也想不到他们竟是这样的身份。 这天下早就是大夏和永绥平分天下了,他们却是纳兰氏余孽,这是多么荒唐可笑的一件事? 更重要的是,他沈氏如今的天子还有纳兰氏的血脉在里头! 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 “不过你倒是自信,你当真以为本王不会对你傅家杀之后快?”平南王逼视着他,眼里浮现了杀意,不加掩饰。 平南王想的是这一切都是老侯爷的阴谋,为的便是替纳兰氏复仇,再或者颠覆沈氏江山。 如果这样一看,可不就是老侯爷下了一盘棋嘛?平南王还能好言好语才怪,没有立刻叫人将他抓起来都是好的了。 一旁的迟玉卿看得真切,她知道平南王不是说说而已,她可没想过害傅家,此时也是为傅家捏了一把汗。 偏生是傅淮宴不急不缓。 慢悠悠道:“王爷杀伐果断,晚辈当然没理由不信。只不过晚辈还没有将话说完,王爷不妨容晚辈解释清楚再说。” 他若是怕了,今日便不会来此咯。当然,他也赌平南王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平南王的怒气仍在,但好歹是容许他把话说完了。 “我们傅家虽是纳兰氏的后人,可纳兰氏早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是事实。如今我们身处永绥,便是永绥的子民,晚辈祖父更是为了永绥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这一点相信王爷比晚辈更清楚。” “这个秘密若我们想隐瞒,只怕任王爷本事再大也是查不出的,不是吗?” “王爷和晚辈祖父同是为永绥做事,若我们傅家真有异心,只怕也是瞒不过王爷的眼睛不是吗?但我们所求从始至终都是一份安宁,不管是傅家还是永绥都一样。” 该怎么做,他们傅家人清楚。 与其是因为这个秘密而担惊受怕,还不如和盘托出这一切。 平南王虽然不满他们傅家,但不管怎么样他老人家也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 他们傅家对平南王没有敌意,而今最大的危机是外患,这一点相信平南王能够拎的清。 傅淮宴这一番话说得再诚挚不过,任谁听了都得沉默深思,平南王也不例外。 他不由得多看了傅淮宴几眼。 傅淮宴的魄力不比傅家那老东西差,甚至青出于蓝,至少因为他这番话平南王看他便要比那老东西要顺眼多了。 他瞧着傅淮宴这小儿一身傲骨,还颇有些欣赏。 不过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平南王虽然有些被他说动了,但面上仍是严肃。 “你这张嘴皮子倒是厉害!不过本王可不信这些花言巧语!你傅家罪该万死!”平南王怒道。 迟玉卿不禁蹙眉,傅家有没有异心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自然再清楚不过,她虽然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但也不能看着傅家无辜牵连其中。 她正打算说话,傅淮宴看出她的意图,却是将她拦下了。 转而自己起身正跪在了平南王跟前,只是那腰板很是直挺,傲骨仍在。 “既然王爷心中浊气难消,晚辈愿以死谢罪!” 他说完,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柄短刃,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胸口来了一刀。 他的举动将平南王都吓到了,同时平南王心里也很复杂。 “傅淮宴!” 迟玉卿也吓坏了,他们来时他可没说还有这一出!瞧着他方才那力道,便足以看出他有多认真了。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她也顾不得平南王了,赶紧起身托住了他。 不停往外渗的鲜血浸染了他胸口的衣裳,迟玉卿的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抱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39:云涌 - 知矜 - 知妗 “启禀王爷,定川侯求见!” 场面正是混乱,又是出了岔子,听着侍卫的语气便知道是情况紧急了。 平南王皱眉,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傅淮宴,对迟玉卿道:“你且先救人要紧,本王跟他傅家的账容后再算。” 迟玉卿慌忙点头,她不可能让傅淮宴就这么死了。 说完,便有侍卫进来将傅淮宴抬走了,迟玉卿紧随其后,也无暇关心父亲这时候来见平南王之事了。 而赶来的迟延章正好撞上了傅淮宴被抬着出去这一幕,看着地上的血迹,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莫不是平南王动了杀心? 他只知敬阳公主之事,却不知傅家有什么门道,他还以为这刀子是平南王所为,却不知是他傅淮宴自个儿扎进去的。 不过都这时候了,也不是追责的时候,前方情况紧急他不敢耽搁,只是看了一脸担忧的女儿一眼便跨步进去了。 “王爷,馆驿那边有动静了!” 不光是傅淮宴盯着那边,平南王也是没有半分松懈,迟延章一回来便在暗中接手此事了。毕竟当初萧齐还是迟延章的手下败将,迟延章对萧齐当然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那边一有异动,他便立即前来回禀平南王了。 闻言,平南王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帮鼠辈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本王倒要瞧瞧他们到底想耍些什么花招!” “本王再给你增派些人手,你务必要守好今夜,护我怀梁百姓安稳!” 他们故意挑这时候动手,谁知道想做些什么?大夏向来手段残暴,平南王只怕殃及怀梁无辜百姓。 “卑职定不辱使命!”迟延章抱拳应道。 “去吧。” …… 傅淮宴胸口的刀子捅得深,迟玉卿不好将他带出王府,便只好让人找了迟姝安排地方给他治伤。 他是在王府受的伤,外面的人也不知内情如何,自是没必要生张此事。有迟玉卿这个现成的御医在,也不必请太医,迟姝也是警告了下人务必要管住自己的嘴。 屋内,傅淮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条剑眉紧紧的绞着,额间细密的汗珠仿佛也在说着他有多痛苦。 期间,迟玉卿手下的动作丝毫不敢马虎。她将他上身的衣服剥开以后才发现他这人有多狠,此番,他是真真下了死手的。 若不是那刀子恰好短了一寸,只怕是神仙也救不活他了。 就连一旁端水的丫鬟看了他的伤口都吓得直哆嗦,偏生是迟玉卿眼睛都带不眨一下的,又是止血又是上药的,愣是一句话没说。 折腾了许久终于才给他包扎好,迟玉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傅淮宴还是疼得厉害,和平时逞强的他不一样,这一回他脆弱得像个孩子。听着他细微的嘤咛声,迟玉卿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原本是很生气的,可一看到他的可怜模样,她便心软了。 “原来你也知道疼啊,傻瓜!” 骂归骂,她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轻轻将他两鬓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拨弄到一边。他的眉头还是未能松懈,她又轻柔的将他紧皱的眉头抚平了。如此往复,不厌其烦。 她手里是有药可以止疼痛,但对于现在如此虚弱的他并不适合,这罪他只能结结实实的受下了。 又过了许久,他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见他安静了,迟玉卿才没有掩饰自己的害怕。她其实压根就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镇定,特别是看着他当时不停往外渗血的模样。哪怕她的医术早已青出于蓝,她也害怕救不了他。好在,他命大。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她不禁想到,她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的死活了呢? 把他当做是朋友?大概是有的,可是好像也并不止于此吧? 直到如今,她才后知后觉,好似他的喜怒哀乐也能够牵动着她了。 她是有一点喜欢他了吧,她想。 那么他呢?她回想着他们相处的种种,嘴角不自觉的便染上了笑意。 他的心意,她想等他醒来以后再亲口告诉她。 对她来说,这很重要。 怕他后半夜难受,迟玉卿便一直在他身边守着,纵使外面风起云涌,好歹这里边还存有一室的安宁。 ...... 是夜。 大夏使团下榻的馆驿中—— “将军,五皇子已死,属下已经安排好善后的人了,我们也赶紧启程吧!” 他们来永绥的目的便是阻止北堂故回大夏,哪怕是个冒牌货也不能,只有他们大夏的五皇子死在永绥,他们大夏才有堂堂正正的借口对永绥开战。 萧齐扫了一眼遍地横躺着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大都穿着他们大夏的衣服,身上也有证明他们身份的信物,其中还有一些别的身份,都是刺客打扮,看过去便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戮现场。 他点了点头:“你带人先撤,不用管我。” 他没打算就这么空手离开。 “这......”那下属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后又想到他们来时萧家家主的嘱托,他便点了点头:“那将军自己多保重,属下在关外等你。” 萧家家主的意思是,就让他死在永绥最好。如此一想,他们当然不会管萧齐的死活。 萧齐没有再管他们,轻轻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萧齐要去的方向是迟家,他正是要带迟玉菀回大夏,只是他没想到却在中途碰上了让他恨之入骨的季无渊。 季无渊像是早就知道他会经过此地,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没想到我们的萧小将军也会对女人动情,还真是稀罕!”季无渊调笑道。 他脸上没有了面具的遮挡,就真的与萧齐记忆中的北堂故一般无二了。他那张脸,最是让人记忆深刻。 “北堂故你找死!”萧齐怒道。 他当然想手刃了眼前人,奈何之前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这下他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萧齐自然不想放过他,眼中浮现出了浓浓的杀意。 季无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之不屑一笑:“萧齐,你上次便没能杀了我,这次你又有几成胜算?” 萧齐?不过是萧家的一颗棋子罢了,有勇无谋的莽夫!从前他便是如此的笨,这么多年了仍是没长进,季无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340:季无渊是背信弃义之人 - 知矜 - 知妗 他言语中的不屑很是明显,萧齐知道他是故意挑衅,可萧齐也是真的动了杀心。 以他的身手杀一个季无渊再逃走绰绰有余,他有这个自信。 想着,萧齐便出了手。 “北堂故,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今天我便亲手了结了你!”他们俩的恩怨便算是两清了。 萧齐手腕转动,别在腰间的剑便出了鞘,萧齐剑指着季无渊,眸中尽是冷意。 听他提起从前,季无渊眼中并未有惧意:“萧齐,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是真的视你为可以信任的朋友。” 奈何他们二人终究是各自为谋,两人注定会反目成仇。 萧齐却是听不得他说这话:“呵!少废话,看招!” 他北堂故这种人又怎么配提朋友二字?在萧齐听来,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想起二人当初的渊源,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便可笑在他相信了北堂故的话。 萧齐是萧老将军捡回来的孩子,他和萧珏不一样,在萧家人眼中,他就是一颗棋子而已,这一点萧齐自己也明白。 他之所以会认识北堂故,还是因为萧珏的缘故。 他得了萧老将军的提携,萧老将军便命他保护萧珏这个外孙,他虽然不情愿,却没有违背萧老将军的意思。 萧珏是北堂故的伴读,他自然而然便和北堂故也相识了。 那个时候萧家已经差不多掌控了北堂皇室,北堂故的母妃是北堂皇帝最爱的女人,可惜她在生下北堂故后便被萧皇后毒害了,自此萧皇后掌权,北堂故在宫中的处境便可谓是举步维艰。 萧齐自己便是孤儿,他对北堂故便生出了些许怜惜,一来二去的,两人便走得近了一些。 那时候北堂故和萧珏总是叫他大哥哥,三人的感情很好,甚至萧齐都在担忧他能不能顺利长大。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在他眼里纯良无害的五皇子会欺骗他。 萧齐以为北堂故会认命,然后一辈子活在萧家的掌控下,到最后却是他想错了。 萧珏和北堂故从来便没有将他当作自己人,他们二人一起骗了他,他“亲自”将萧珏送出去了大夏。 到头来,他甚至没有等到北堂故的一句解释,在他们眼中,他和萧家那群人便是同一类人,而他更是可以随便利用的工具罢了。 因为这件事,萧齐被萧老将军惩罚了,他只记得那些日子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最后萧老将军还是留了他一口气,萧齐死里逃生,自此便将对北堂故的恨铭刻在了心底。 他是一定要杀了北堂故的,无关他是不是萧家棋子。 带着对他的恨意,萧齐率先出了手,季无渊却没有要与他交手的意思,看好时机,一个闪躲便重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他有意将萧齐引开,萧齐穷追不舍,两人便一路追逐着。 直到打到了三王府附近,季无渊这才停了下来。 萧齐再次近身,这次季无渊便没再躲了,抽出自己的佩剑来与他过起了招。 两人缠斗了一会儿,季无渊到底是不敌萧齐,很快便落了下风,被萧齐占了不少便宜。 萧齐得的是萧老将军亲传,他还未使出全力,季无渊便招架不住了。 萧齐招招致命,此时季无渊身上已经有好些处轻伤了,又被萧齐追着耗光了力气,再无力还手,季无渊有些狼狈的跪在了地上。 见季无渊这副狼狈模样,萧齐自是得意。 “北堂故啊北堂故,死在我的手里便是你的报应!”萧齐提着剑,一步步走向他。 季无渊却是冷笑,只低着头数着他的脚步,在他近他身时,忽地抬手朝着他眼睛里撒了一把粉末。 萧齐万万没想到季无渊手段如此阴暗,纵使他反应再快,也还是中了招。 粉末钻进了眼睛里,萧齐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经看不清季无渊身处何处了。 只能通过听声识别他的位置,但季无渊早有准备,自然不会轻易被他找到。 “卑鄙!”萧齐实在气坏了,提着剑却是无可奈何。 季无渊倚在一旁喘息着,道:“那又如何?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是萧齐太自以为是了,他早就不是第一次骗萧齐了,奈何萧齐仍旧轻信了他,所以怪不得他了。 萧齐不禁仰天大笑,他到底还是中了北堂故的设计。 “既如此,你还愣着做什么?终究是我萧齐看走了眼,被你这卑鄙小人再三算计!”萧齐梗着脖子叫嚣着。 萧齐倒没什么不甘心的,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他死在季无渊手里正好,萧家人还可以以此为借口向永绥宣战,这正和他意。 他在想什么季无渊一眼便猜到了。 “你不会以为就凭那群蠢货也能顺利逃出城吧?”且不说敬阳公主的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就说平南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凭什么有这般自信? 没有萧齐护他们出城,他们能有什么本事? 萧齐听着他的话,咬碎了一嘴银牙。 萧齐揉了揉眼睛,倒是可以看清楚了,季无渊笑得刺眼,他提着剑,手里却使不上力来。 “我不会杀你,因为……想杀的,可不只是我。”说着,季无渊指了指后方越来越近的火光。 马蹄声渐进,一听便知晓来人甚多。 “你!”萧齐红了眼。 他自知杀不了季无渊,好歹他还能跑。 可季无渊明显没打算放他走,季无渊虽然也受了伤,但好歹是比中了药的萧齐要好。 季无渊凑上来,萧齐只好提着剑很是吃力的与他过招。 马蹄声越来越近,萧齐难免慌乱,时不待他,看准时机,萧齐没再犹豫,直直的刺了过去。 他以为季无渊会躲开,可他失算了。 季无渊撞上了他的剑,他刺中了季无渊的肩膀。 “你……”萧齐很是震惊,他知道季无渊狠,可他不知季无渊对自己也这般狠。 季无渊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挑衅意味十足。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萧齐只要再动动手指便能杀了季无渊替自己报仇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他自己也跑不了。 权衡之下,他快速将剑拔了出来,拖着身子逃走了。 341:带她离开 - 知矜 - 知妗 季无渊到底是结结实实的被萧齐给捅了个窟窿眼,后面迟延章刚带人赶过来,他便晕过去了。 “启禀侯爷,是新安世子!” 侍卫口中的新安世子正是季无渊。三王的封地便在新安,他早年便被人称作新安王,只不过后来被皇帝召入怀梁以后大家都叫他三王了。 季无渊现在的身份是三王长子,他这个长子回来了,世子自然也是他的。 迟延章眉头一皱,示意再探。 “侯爷,还有一口气!” 迟延章这才点头下马,人没死便好。 “新安世子?”陈傥有些好奇。 陈傥实在是闲得慌,迟延章便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了,就当是检验检验他这些年学习的成果了。 他围着季无渊转了一圈,倒是没什么好奇的了,只是在看到地上残留的白沫时,若有所思。 地上还有些许季无渊算计萧齐时留下的药粉,在火光的照耀下倒不是很醒目,但能看得出来,季无渊没有故意遮掩这件事,特别是对于迟延章这样的人来说,瞧出其中蹊跷并非是一件难事。 这样一来,迟延章看季无渊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深意。 故意看着季无渊多流了一会儿的血,他才发话: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世子送回三王府?” 到底是三王的儿子,迟延章自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是!卑职明白!” 侍卫的手脚倒是麻利,得了命令便将人抬回去了。 “那舅舅我们还要不要去抓人?”陈傥闻着血腥味便锁定了萧齐逃跑的方向了。 季无渊这局做得太明显了,借刀杀人这种事也根本不加掩饰,就是有一点,他对自己太狠了。 受伤可不是装出来的。 迟延章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他们既是想让王爷收尾,那我们便如了他们的意又何妨?萧齐便交给你了,务必不能让他逃出城去!” 再说了,如今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大夏,自然不能让萧齐跑了。 说完,迟延章又小声加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说到“尸”时,他的语气咬得格外的重。 陈傥很快会意,同时也夸下了海口,说罢他便重新打马扬鞭而去了。 “侯爷,不知陈公子一人能对付得了萧齐吗?要不卑职还是带人去帮帮他吧。”魏霆江有些不放心。 毕竟他是和萧齐交过手的,萧齐的厉害他也见识过了,他真不信陈傥能奈何得了萧齐。 交手失利是小,放走萧齐事大,孰轻孰重一眼明了。 迟延章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季无渊已经出过手了,陈傥出马,萧齐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当然,就算萧齐没有中毒,陈傥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对于自己的侄子迟延章还是足够相信的。 说罢,他又回过头看了魏霆江一眼,温声道:“你的伤刚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王爷那里我会去交待。” 这个准女婿是他满意的,迟延章还怜惜他呢。 马上两个孩子便要大婚了,迟延章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霆江也只有颔首了。 两队人兵分两头,各自走了一边。 迟延章要将此事告知平南王,可没有功夫回迟家,转身便带人去了平南王府。 …… 闻着血腥味追了一道,陈傥却是追到了迟家。 这样没有月光的夜晚,迟家也只有几盏微弱的灯还亮着。 守夜的下人也是瞌睡连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黑影摇摇晃晃的跳进了迟玉莞的院子。 迟玉莞早就休息了,只不过她的睡意极浅,窗口的寒风灌进了屋子里,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她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是谁?梅儿,是你吗?”她轻轻唤了两声,却无人应答。 她的嗅觉颇为灵敏,在寒风的吹拂下,也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迟玉莞不由得害怕了起来,她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拿了出来,握在手中。 自从阿七事件过后,妹妹卿卿便送了她一把匕首,让她用来防身。 她平时都是带在身上的,睡觉时也会放在枕头下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晚竟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是谁在那?”她又轻斥了一声,慢慢扶着床帷站了起来。 那人没说话,但她明显听着脚步越来越近了。 她的心扑通直跳,正打算张口喊人,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便扑了上来。 她急忙抓着匕首刺了过去,却是扑了个空。 萧齐在夜里的视力自是比她要好,即便是黑灯瞎火他也能找准她的位置。 他虽然中了毒,不过对付一个弱女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迟玉莞听着耳边的喘息声,一阵毛骨悚然。 “你是……萧齐!” 她很害怕他,但此时又格外的大胆,她知道,她猜中了他的身份。 “是我。”萧齐反而很高兴,高兴她认出了自己。 欺负她看不见,他将她手里的匕首夺过,又粗暴的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迟玉莞惊呼着,一边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却是动不得他半分。 “你想做什么!你就不怕我喊人过来,到时候你跑也跑不掉吗?” 她挣扎过猛,也动到了他身上的伤,她耳边沉重的闷哼声做不了假。 迟玉莞是聪明人,一下子便看出了端倪。 “只要我想,这世上便没有人能阻我!我要带你回大夏,做我萧齐的女人!” 他看上的人,又怎会让她嫁给别人?他只恨当时没有杀掉那个不堪一击的男人。 “你做梦!”迟玉莞怒斥道。 她宁愿死,也不会做他的女人。 她的反抗让萧齐感到无比烦躁,也让萧齐眸色黯然了几分。 到底是怕麻烦,他还是狠下心来,将她给拍晕了。 陈傥来时,迟玉莞便已经被劫走了。 他晚来一步自是懊恼,他只当萧齐不是他的对手,可萧齐在这怀梁当惯了老鼠,要躲起来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不敢惊动了他母亲大人和老太太,他赶忙出去找人了。 光靠他一人没那么简单,他想了一下便去了魏家。 舅舅在王府和平南王议事,迟卿卿也不在,他也只有找阿莞的未婚夫了,对于怀梁各处,还是魏霆江比较熟悉。 陈傥将此事告知魏霆江后,两人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找起了萧齐的藏身之处。 342:萧齐之死 - 知矜 - 知妗 意欲逃跑的大夏使臣无一逃脱,尽数都被平南王的人给抓了起来,饶是萧齐再笨也知道他们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他不禁捏紧了拳头,他绝不信这事和季无渊没关系。 木已成舟,陈傥也不想再去搭救他们了,他只等着找好时机便带着迟玉莞离开永绥。 他这枚棋子当然比那群蠢货要重要多了,这点认知他自己还是有的。 迟玉莞已经醒了过来,不过她也跑不了,只能和萧齐待在城中小破屋里。 她被带出来时只穿了中衣,萧齐便将自己的外衣脱给了她裹上。 最起码在这件事上,迟玉莞觉得他还没有坏到骨子里。 “你分明是大夏赫赫有名的小将军,为何要走到这一步?”他现在分明是亡命之徒的做派,迟玉莞不明白,也不懂。 他却绷着一张脸坐在火堆前,给她烤着能吃的食物。 将食物递到她面前:“待我回到大夏,我仍旧是受人尊崇的将军。” 他不想说对她太多,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他现在失去的,等之后再讨回来就是了。 她没有去接,反而是别过脸:“我不吃。” 她在等,等人来救她,至于别的,她根本不想。 萧齐倒也没有逼她吃下去,只是温柔的将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整理了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休息,待明日一早我便带你离开。”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萧齐权当听不到,没有理会,转身出去了。 这里是无人空巷,她就是喊再大声也没人听到。 只是他还得出去一趟,他的毒还得解,不然要想冲出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季无渊给他下的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毒药,解毒倒是很快。 就是解毒的过程难受了些,这也是他守在外面的缘故,他不想让她看见他更加狼狈的模样。 可他没想到更快的是,陈傥和魏霆江这么快便寻过来了。 他的毒刚解开,内力也只是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真要和他们硬碰硬只怕是会吃亏。 他想也没想,便跑回了破屋,抱着迟玉莞跑了。 只不过他们二人本就追得急,他又带着迟玉莞,还是被他们给追上来了。 迟玉莞看清来人,眼睛顿时红了一圈。 “霆江!” “阿莞!我来救你了!” 两个人之间情意绵绵,能很清楚的看出彼此眼中的担忧。 萧齐却是烦躁,又是故意将她揽紧了几分,尽管她努力想要挣脱。 陈傥气得牙痒痒,他拔出剑来,指着萧齐:“还不快放开她!当心小爷斩断你的狗爪!” “你别伤害她!萧齐,我知道你想出城,我可以放你出城,只要你放了她!”萧齐手里还拿着剑,魏霆江害怕萧齐会伤害迟玉莞,一时连底线都忘了。 萧齐没搭理陈傥却是看着魏霆江笑了:“放了她?笑话!她是我萧齐看上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放手?” 难不成还要他成全他们二人吗?他萧齐可不喜欢成人之美。 而且他的确是要出城,还要带着她一起。 他就是这般贪心,从来便是如此。 魏霆江捏紧了拳头,若不是想到迟玉莞还在他手里,他一定会将萧齐碎尸万段。 他气,陈傥也气得冒烟。 陈傥的脾气暴躁,他更见不得萧齐这般自负的人。 “跟他哪来那么多废话!萧齐是吧?小爷今天便来会会你!” 说着,陈傥便提着剑冲了上去。 “陈傥,你小心别伤了阿莞!”魏霆江也摆出了架势,还不忘嘱咐他。 “魏大哥,你放心就是,我有分寸。” 萧齐没有想要要挟迟玉莞的意思,他们也就放心了一些。 然而萧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恢复了功力,即使是抱着迟玉莞也能很好的应对二人的夹击。 毕竟是在军营出生,单是魏霆江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好在还有个陈傥在,陈傥闯得了大荒山的下山试炼,就不至于被萧齐给拿捏了。 陈傥穷追猛打,萧齐明显感觉到吃力了。 怀中的迟玉莞也在不停的挣扎,这让他有些分心,一面要躲避他们二人的夹击,一面又要顾及迟玉莞。 刀剑无眼,他是生怕伤到了迟玉莞。 可他又不舍松手,这一来二去的便落了下风。 让他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他正与陈傥过招,魏霆江的剑又招呼了过来,此时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顾及迟玉莞了。 她想要脱离他的控制,正好就迎上了魏霆江的剑。 她背对着魏霆江和陈傥,自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 魏霆江出剑很快,他是知道对准的是萧齐,所以力度连他自己都难以掌控。 见此情况,他想收剑都来不及了。 “阿莞!快躲开!” 他和陈傥两人都屏住了呼吸,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噗呲”一声,利剑没入了身体。 迟玉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齐推开了,他嘴里喷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身,还有她的脸上。 很烫。 迟玉莞哪里经受过这等场面?直接便吓晕了过去。 …… 大夏使团谋害了大夏五皇子又意欲污构新安世子是同谋,谁知他们逃跑当晚却被抓了个现行。 至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怕是路人皆知。 所以皇帝表示很生气,当即便休书给了大夏,并要求大夏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萧家自然不承认,还要借此追问永绥让他们大夏失去了一个皇子之责,奈何他们本就不占理,也就生不起来事端。 萧家没能讨到便宜,还损失了一枚重要棋子,一气之下,还真就不管这些使臣的死活了。 他们不管,皇帝也没兴趣再扣押他们,便好吃好喝的将他们送回了大夏。 他们没在永绥吃到什么苦头,只怕就这样回去萧家人对他们便没多少信任了,也给萧家人找点事做,免得他们一天天就知道惦记攻打永绥这事了。 当然,这主意是平南王给出的。 不然以皇帝的脾气,非得将那些个使臣大卸八块不可,那样就正中人家下怀了。 哪怕这一晚上发生了再多的事迟玉卿也是第二天才知晓的。 夜里就像她所预料的那样,傅淮宴发烧了。她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他一夜,约莫快鸡叫时才趴在他身边浅憩了一会儿。 343:卿卿,我错了 - 知矜 - 知妗 平南王将此事的结果告诉迟玉卿以后,便让她带傅淮宴离开了平南王府。 虽说平南王没有对她明确做出什么承诺,但迟玉卿知道,平南王不会再深究傅家对永绥的衷心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轻易的离开。 至于别的,她倒是不好奇,只是在听说季无渊受了重伤时,她有些诧异罢了。 不过她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傅淮宴是在马车上醒来的,傅家派来的马车很是宽敞,将他平躺在里头也很宽敞。 马车并无颠簸,他是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温度,她握着他的手,很温暖。 迟玉卿在想别的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他正盯着他们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他看得专注,迟玉卿便不好意思的抽回了手,也红了耳朵。 “什么时候醒的?”迟玉卿扶着他半坐了起来,她方才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了。 傅淮宴还很虚弱,倚着身子轻声应道:“刚醒。我们这是要回家?”他说的家,自然是傅家。 他也算是死过一回了,如今捡回一条命来,傅淮宴还有些小感慨。 迟玉卿点了点头,但回头一想到他的做法,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傅淮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分明知道我没有仙术,我也救不活一心求死之人!” 她一想到他差点就死了,她便不住后怕,她若是没有和师父学医呢? 他下手倒是痛快,却也未曾顾及别人的感受。 傅淮宴低下头,眼底有些黯然。他庆幸于他还活着,但他并不后悔他昨晚的举动。 “以我一人性命换傅家今后的安宁,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他缓声说道。 奈何他就是老侯爷千挑万选的那个继承人了,他有自己应尽的责任。 迟玉卿沉默了,她明白他的身不由己。 除了这一条路,他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他们傅家是纳兰氏的后人,光凭这一条平南王便可以将他们彻底铲除了。 虽说傅淮宴表明了他们傅家对沈氏的衷心,但这显然还不足以证明。 傅淮宴是傅家的希望,也是傅家的未来,他若是死了,傅家也就垮了。 傅家就算真有异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这也算是事到如今他们傅家给平南王,给沈氏的一个交待。 所以他才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了结自己,去王府时他便没想着活着回去了。 知道他身不由己,但她还是很生气,一双圆眼瞪着他:“你若死了,谁来娶我?” “我……”傅淮宴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便一脸错愕的盯着她。 他没有听错吧? 有些话到了嘴边呼之欲出,然而先开口的还是她。 “傅淮宴我问你,你是不是喜不喜欢我?”问这话时她的语气活像个恶霸。 只见傅淮宴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头。 又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处。他有些激动,完全没有顾及自己还受着伤,这一动又扯到了伤口,说话时的喘气声都加重了一些。 “你现在感受到我有多喜欢你了吗?其实我心悦你很久了!”他一激动,便有些着急,他也怕她不信他的真心。 他也是打娘胎里出来头一遭说这种肉麻的情话,说罢他的耳根便红了。 迟玉卿嘴角多了几分笑意,他胸前可是裹着好几层布条,能感受到心跳才怪,不过他的眼睛不会说谎,他的心意她明白了。 “油嘴滑舌!”到底怕他再伤到自个儿,她又将手抽了回来。 “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他想说他不是轻浮之人,对她的喜欢也是真心实意,可他嘴笨并不知如何说。 迟玉卿清了清嗓子,又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她也有些别扭。 “傅淮宴。”她叫了他的名字,让他盯着自己。“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 或许现在还谈不上爱,可她并不排斥他的喜欢。和他在一起时,她也的确很开心,他生命垂危时,她也跟着害怕揪心,这些她骗不了自己。 她说她也喜欢他。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原来这句话不是骗人的。”傅淮宴呆愣的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便笑得像个傻小子了。 “我问你,你现在还想不想死了?”她瞪着他。 傅淮宴猛摇头,谁爱死谁去死,从今往后他都要做贪生怕死之辈了,他还要和她共赴白头呢! 其实他之所以选择赴死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他以为她不喜欢他,而他们婚期临近,他不想她为难。 但如今她亲口告诉他,她喜欢他,他又怎么舍得舍弃她? 迟玉卿这才满意,不过她还是傲娇道:“哼!想娶本姑娘的人多了去了,你死了就死了,我迟家可不缺良婿!” 这是实话,若不是圣旨在前,只怕迟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傅淮宴急了,连忙表态:“卿卿,我错了!” 他委屈巴巴的盯着她,一副可怜模样。 “笨蛋。下不为例,记住了吗?”偏生迟玉卿还真就吃他这一套, 心里的气都消得差不多了。 “嗯嗯!”傅淮宴立即表现出一副忠犬模样。 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后,两人相处起来便自然得多了。特别是傅淮宴,他本以为她还念着季无渊,所以他只敢偷偷喜欢她,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他恨不得随时将心悦她这三个字挂在嘴边。 到了傅家,迟玉卿扶着他下了马车,傅开迎上来打算接替迟玉卿搀扶他,却被傅淮宴蹬了一眼。 又见自家少爷黏在迟玉卿身上,他这才知道自个儿是不知趣了,他不禁摸了摸鼻子,心想到他家少爷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傅淮宴需要静养,迟玉卿便直接将他送回了他自个儿的院子,并未前去见老侯爷。 在他的屋子里,她看到了一副美人图,看清画上美人的长相,迟玉卿还是免不得有些震撼。 那副画上的人,分明是她。 画上的她身处桃林深处,如花笑颜醉人心魄,她是有记忆的,她记得那日他们二人都在周园。 她只是没想到,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走进了他心里。 只是那会儿,她的一颗心还扑在季无渊身上。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44:两生欢喜 - 知矜 - 知妗 “自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起,便忆起了我们以前的种种,可最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这样一幕,那时候我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既聪明又如此愚笨的姑娘。”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说道。 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而她却始终坚定着自己心意。 直到之后,他喜欢上了她,他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说到底,他们都是痴人。 好在,深情不负,他等到了她。 迟玉卿明白他的意思,说不感动那当然是假的,她眼中的湿润骗不了人。 前世她追着季无渊喜欢了他好多年都未曾得到回应,她甚至都不知被人喜欢是种什么样滋味。 原来,她也是值得被爱的。 她对傅淮宴的喜欢又多了一些。 “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 她很荣幸。 见她泪光闪烁,傅淮宴很想将她揽进怀中安慰,奈何他受了伤。 “是我该谢谢你。”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过去的种种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下。 两人正说着话,他院里便来了人。 是傅夫人带着傅明依过来了。 两个女人都关心傅淮宴的伤,一进屋后便直奔傅淮宴的床前而去。 迟玉卿便识趣的让出了位置来。 待傅夫人问候了傅淮宴以后,她才站出来同傅夫人见礼。 傅夫人不是第一次见她,不过以往两人没关系,傅夫人便没有过多关注过她,只是在上一回她来时多问了傅明依几句。 但这回却是不一样了,她和傅淮宴如今有实打实的婚约在身,傅家也正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他们二人的大婚。 她便是傅夫人的准儿媳了。 “二小姐不必拘礼。说来我还得多谢二小姐的搭救之恩,若不是有你在,我的宴儿只怕是……” 傅夫人眼睛红红的,说着便哽咽了。 主要是她分明急得要命,傅淮宴对她的关切却是不冷不热,傅夫人又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这一哽咽,眼泪便止不住了。 “娘,你说这些作甚,哥哥不是好好的吗。”傅明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也在安慰着她。 迟玉卿见状,也安慰道:“夫人莫要着急,傅淮宴他没什么大碍,只需好好静养一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她在傅夫人眼中看出了关切,这是做不了假的。 傅家的一些是是非非她多少也听过一些,傅夫人关心傅淮宴自然是极好的。 迟玉卿看得出来,傅淮宴虽然面上不显,可他其实应该也是很高兴的吧。 只不过母子俩要想将隔阂彻底消除,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日后有的是时间。 “是我糊涂了。”傅夫人也觉得自己不该说如此不吉利的话,赶紧“呸”了几声。 迟玉卿难得来一次,傅夫人生怕怠慢了她,这让迟玉卿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过她却没有在傅家久留,老侯爷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她便和傅夫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告辞了。 他在自己家,她还不至于担心他养不好伤。 …… 待回到迟家以后,迟玉卿这才知晓昨晚姐姐也被牵扯进了其中。 她回府时,迟玉莞还昏迷不醒。 好在姐姐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她才放了心。 不过她的脸色也没有多好,毕竟她没有算到这一步来。 陈傥守在外面,他本就很是自责,又见她脸色不好,就更加难受了。 “卿卿,都怪我,若我早些将他抓到,也不至于让他将阿莞掳走了。” 他早就在老太太和迟瑛面前认了错,好在迟玉莞没事,不然别说是老太太,就是他亲娘都跟他没完。 迟玉卿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 “不关二哥哥的事,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安排妥当。” 这事当然和陈傥没关系,她只顾着其他了,却没有顾及到姐姐这一茬,她分明是知道萧齐对姐姐虎视眈眈的。 所以如果有错,那便是她错了。 就此,两人便没有再说究竟是谁的责任了。 “卿卿,我估计要不了两日我便得离开了。”陈傥看着她认真道。 她和傅淮宴的大婚,他也参加不了了。不能亲眼看着她嫁人,他多少是有一些遗憾的。 除了舅舅和她,他谁也没打算告诉。 迟玉卿皱了皱眉:“是爹爹安排的?” 怎么会这么快?她知道陈傥迟早要走,只不过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们这才刚团聚没几天,多少是有些不舍的。 陈傥摇头:“是我自己决定的,卿卿,等我建功立业以后便能凭我自己的本事保护你和阿莞了。” 他要像舅舅一样,做她们的靠山。 在此之前,他得保证永绥山河安稳,更得保护好永绥的黎明百姓。 所以他不能再在怀梁待下去了。 迟玉卿并不意外,她反而为他感到骄傲。 陈傥他是真的长大了。 她正色道:“二哥哥,我信你!” 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的,但到了嘴边都不如这一句。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不论如何她都尊重。 她只希望,他到时候能够平安归来。 “好。”陈傥终于笑了,笑得很纯粹,眼中充满了自信。 稍晚些时候,迟延章才将平南王的意思带给了她,同意了让季庸去见敬阳公主。 她到底是个献策的,解决了傅家的事,平南王自会考虑她所说的办法。 她早就猜到了平南王会同意,所以她并不奇怪。 只是她还没闲下来,又被另一桩麻烦给缠上了。 皇帝让她去给季无渊看伤。 太医署有那么多太医,迟玉卿自是不想去,奈何皇帝开了金口,她也不得不听命去三王府走一遭了。 她倒要看看,他季无渊又是打的是什么主意。 …… 季无渊左手执着白子落在棋盘上,此局便已分清了胜负,对面的人输了。 “你该走了。”季无渊抬头看着他,眼中并无波澜。 北堂故,或者说是萧珏才准确,却是看的他受伤的右肩,忍不住叹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根本用不着挨着一剑,他寻了个由头将大夏那群人的阴谋打破,便没人会为难他。 萧珏最是了解他,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呢?他还说自己喜欢意气用事,可他一遇到迟玉卿不也是如此吗?毫无方寸可言,都不像是他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45:从未喜欢过 - 知矜 - 知妗 “与你何干?萧珏,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管得有些多了。 季无渊早就收起了兴致,不想再听萧珏说下去了。 萧珏也知道他不喜,纵是不满也只好闭口不提此事了。 “殿下,我会在大夏等候着你杀回来,前路凶险,今后你自己便多保重了!”他们这盘棋下完了,萧珏也就该收拾收拾回大夏了。 “五皇子”病死在了永绥,他们便彻底的隐于暗中了,萧家的人也威胁不到他,蛰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他们动手了。 到底是兄弟情深,对于萧珏的关心季无渊倒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只是他习惯了波澜不惊的行为处事,也不善表达罢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我已安排好人送你出关,你即刻便启程吧,莫要再出差错了。” 多在永绥一天,他们的胜算便少一成,他们耽搁不起了。 萧珏颔首,将一肚子的话吞咽回去便起身离开了。 他说过会帮他夺回江山,他便不会食言,如今既是用得上他,萧珏自当义不容辞。 送走了萧珏,迟玉卿也到了。 两人再见面,她眼里的神色更加疏离了一些,就好像是在看待陌生人一般。 这让季无渊感到很是烦躁,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里已经不再有他了。 他的心思没落入迟玉卿的眼里,她只觉得可笑。 迟玉卿还以为他伤得很严重,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伤不算有多严重,和傅淮宴受的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不禁冷笑道:“还真是难为你演这一出戏了!” 做戏做全套,他对自己倒是狠。 面对她的嘲讽,季无渊也没有生气。 “我说过,我不会帮大夏,只要能阻止这场战争发生,我受些小伤倒也无妨。”他好脾气道。 这话换做是前世的她或许还会信,可现在的她一定不信,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她倒是没有再和他争论下去的打算了。 “说说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她环顾了一眼四周,桌上的棋局还在,只不过茶水又重新换上了一茬,只怕是他的客人刚走。 至于他的伤,寻常太医便可治,更何况还是张太医,所以她随便一猜便知道是他要见她了。 季无渊就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也欣赏她的机敏。 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她刚坐下,他便开口了:“我就快要离开了,可算下来我还欠你良多,你若不想嫁给傅淮宴,我可以帮你。” 他这些日子回首过去,总觉得他们的缘分应该不止于此的,他以前都没有多在意,直到他季无渊这个身份没有了,他才开始慌乱了起来。 他心中是渴望爱的,他确信!除了他母妃,她分明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才对。 可他似乎没有握紧她的手,将她给弄丢了。 如今她就要嫁给别人了,他又怎么甘心? 迟玉卿有些意外,他要走了?那看来她没有猜错他方才客人的身份。 听到他的后半句,她不禁嗤笑道:“所以你想怎么帮?” 他顿了顿,才认真道:“我带你回大夏。”他会娶她,爱她护她一辈子。 迟玉卿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他的神情倒也不假。 “真是笑话!季无渊啊季无渊,你当我是什么人?”她都要气笑了。 别说她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了,就算她的一颗心还在他身上又如何?但凡他和大夏扯上关系,她都会同他划清界限,这是她身为武将之女的自觉。 “我们既是两情相悦你为何不愿跟我走?”季无渊皱眉道。 他以前是因为在他不屑于儿女私情,他一心只想要夺回大夏江山,所以他没有回应过她对自己的感情,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了。 他心里是有她的,他更想以后身边有她陪着,这样他便不是孤单一人了。 “两情相悦?呵呵……季无渊,我说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现在只想杀了你,你听清楚了吗!”她怒道。 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终于才等到了他的这句两情相悦,而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那个人。 “你在说谎。”他不信,她的脸色便说明了一切。 迟玉卿强忍着起了身,背对着他道:“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我只知道只有杀了你,我的心才能得到安宁,你若还想活着回大夏,从此便给我夹起尾巴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这是她最大的容忍了,若不然她不保证她会不会现在发疯与他同归于尽。 说罢,她便拂袖而去了。 他起身想要挽留,却只抓住了一缕寒风。 …… 直到出了三王府以后,迟玉卿才敢大口喘气。 寒风吹拂在她的脸上,将她强忍了许久的眼泪也吹了出来。 她不可否认听到他说的那一番话,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痛。 可他们的缘分早就尽了。 月色照拂着寒霜,就好像天上下起了小雪一般,如梦似幻。 迟玉卿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看着外边的月色她又想到了从前的事。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季无渊的呢? 大抵是他们成婚以后吧。 她在公主府里从未感受过温情,她也明白敬阳公主不可能真心待她。嫁给季无渊是敬阳公主的安排,她都想好了嫁过去后怎么面对他的冷遇了,反正怎么也好过在公主府寄人篱下的日子。 谁知嫁给他以后,却是另一番光景。他对她真的很好,面面俱到,唯一没有给她的,就是一颗真心了。 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她知道。可她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也从未提过。 有一次她趁着他喝醉以后问过他,可是哪怕他醉了他也未曾透露半分。 醒来以后他果然很生气,一连好几日都未曾理过她。从那以后,她便歇了这份心思,一心想着如何捂热他的那颗冷如寒铁的心了。 可笑的是,这一世她成功了,而他们却再也不可能了。 她曾经也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便没有不甘,更没有悔恨。 她只是觉得庆幸,幸好那些悲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从今往后她与季无渊便彻底了断了。 346:送别 - 知矜 - 知妗 陈傥要走的前一晚上才向老太太和迟瑛坦白,他以为她们会反对,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们没有。 只是迟瑛心软,拉着陈傥多叮嘱了几句。 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迟玉莞尚在病中也是迷迷糊糊的,府里走不开,迟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嘱咐了迟玉卿去送他一程。 迟玉卿送了一些能在关键时候保命的药给他,便是她的心意了。 除了这些,她实在也做不了什么。 临了,她又拿了一张护身符给他。 “二哥哥,这是祖母和大姑母替你求来的,你带在身上,莫要弄丢了。” 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她什么事也都看开了。说来,迟瑛不哭不闹还是她老人家劝说的。 若不然迟瑛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他去边关杀敌。 母女二人不放心,便连夜去了相国寺这才替他求来了一纸平安符,他贴身带在身上,也好让她们安心一些。 陈傥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这突然要走了,他难免有些伤感,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舍。 他接过护身符,小心点放在了心口处。 “卿卿,大牛已经安排秀姨过来了,你到时候便多要操操心了。”见到了边关的情况,大牛和他想的一样,给他写的信他也收到了,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坚定的要走。 他们二人情同手足,大牛最不放心的便是秀娘,要打仗了,他当然不好再让秀娘在平川傻傻的等着他回去了。 迟玉卿点了点头,便是不用他说,她也会安排妥当的。 赵达和周吉二人也在,他们一路要和陈傥同行,到了军营后再另做安排,只是他们二人都明白他们的使命,奋勇杀敌是一回事,将陈傥保护好也是重中之重。 他们兄妹依依惜别,二人便没有打扰,只在一边和双儿那丫头话别。 陈傥还是这时候才听她说要让他们二人随行,他的心里一阵温暖。 不过他还是严肃道:“你这傻丫头,你让他们跟着我,你怎么办?这怀梁也不太平,还是让他们留在你身边吧。” 他是担心她,她再怎么聪明,也该以防万一。 迟玉卿便知道他会这么说,只得无奈道:“他们要守护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永绥的百姓。二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她是可以将他们拘在身边做事,但那便大材小用了。 陈傥便不说话了,他也知道赵达和周吉这俩人的本事。 这样一想,他便接受了。 鸡叫三声,便是天明。 他们这下真的要走了。 刚走了两步,陈傥又忍不住跳下马来,跑到她身边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真的很不舍,此去一别,便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他更怕自己回不来。 良久,他才放开她。 陈傥看着她的娇颜,深吸了一口气。 “卿卿,我走了!” 迟玉卿点了点头,明媚一笑:“二哥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陈傥一直惦记着她和傅淮宴的大婚,他本想送她一份大礼的,只可惜他等不到那一天。 迟玉卿便和他约定,将他打下的胜仗作为贺礼送给她,山河安稳,是她最想看到的。 陈傥郑重的点下头,最后看了她两眼便转身跳上了马,缰绳一动,便只听见马蹄声渐远了。 他走了以后,迟玉卿才抬手轻轻挥了两下。 陈傥走了,她的心中也是怅然若失。 不知道这一世他的命运如何,她只盼他能平安归来了。 …… 送走了陈傥,迟玉卿也没闲着。 师父那边说了时间,她还得引沈鸾和季庸见面。 季庸听说沈鸾要见他,整个人似乎都焕发了光彩,与前些日子那个没有生气的糟老头完全不一样了。 他出门时还特意让人给他收拾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有多激动。 两人见面的地方在城西的摘星楼,是城中最高的地方。当初沈鸾还在宫中时,便时常望着远处的摘星楼发呆。她和季庸结缘,也是多亏了这摘星楼,当时季庸正是从这摘星楼上飞出去的。 后来两人见面时,便是在这摘星楼。 如今这座摘星楼,是敬阳公主的。 季庸早就到了,没见到沈鸾他实在坐立难安。 敬阳公主姗姗来迟,这次她身边只跟着一个古月。 迟玉卿见到她眼中的肃杀之气,还愣了一下。她以为还是敬阳公主,忙屈膝行了礼。 见她反应如此,沈鸾忍不住轻轻一笑。 看来她学的不错,将如意和这小丫头都唬住了。 迟玉卿见她笑了,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是逗自己玩的。 她忙引着敬阳公主前去,不过师父却将她给拦下了。 他也没跟着去:“这摘星楼,她比你熟悉。” 他们这么多年才重逢,古月没有打算自找没趣,他只负责一会儿将人带回去。 迟玉卿摸了摸鼻子,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她还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她有别的担心。 “师父,王爷也在。”她小声提醒了一下。 平南王答应让两人相见,可他也有条件,那便是他也得在场。 他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皇姐了,姐弟一母同胞,哪有不想念的? 所以她便同意了。至于他还有没有别的想法,那她便不知道了。 古月点了点头,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师徒二人难得可以好好说说话,迟玉卿自是有很多想同他老人家说的。 “师父,待此事平息过后,您就留下来可好?我打算开个医馆,到时候您给我坐堂,怎么样?”她缠着古月,撒娇道。 主要是古月年纪大了,她又不能像以前一样跟在他身边走南闯北,她难免担心。 她说过要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的。 至于医馆的事,也是她想了很久的。做了御医后,她是有一些收获,可这并不是她真正所求的,她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还打算今后将医馆开遍永绥十六城,所以她才会收杜衡那小子当徒弟,以后她还要收更多的弟子,无论是男还是女。 她只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 347:死而无憾 - 知矜 - 知妗 她的用意古月一下子便猜出来了,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好志气!看来你师父我当初没看错人!” 一开始,他没想过收她做徒弟,而现在他在庆幸,庆幸他收她为徒了。 他浑浑噩噩过了这几十载,确实还不如她一个小丫头。 看到了她的成长以后,他便长舒了一口气,眼下就算是死,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那是!不过师父你还没答应我呢!” “这个嘛以后再说,不着急。再说了,你师父我还能跑能跳,干嘛非得待在你这个小丫头身边?不过小丫头你放心,等以后我走不动路了,我肯定赖着你,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烦。”古月笑着说到。 他这么一说迟玉卿便放心了。 “师父您放心,徒儿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迟玉卿依偎在他身边撒着娇。 他就自己这么一个亲人了,迟玉卿想要他安度余生。 古月只是点头,却没再说话了。 楼里,沈鸾走过屏风看到的并非她记忆中的翩翩少年郎,而是一个满头白发,一身枯骨的糟老头。 她沉下脚步,有些认不出自己眼前这个人了。 “公主!”却是季庸先认出了她,她的举手投足都是他所熟悉的。 听着他苍老的声音,沈鸾几欲落泪。 她缓步上前,看着他:“阿庸,是你吗?” 她不敢相信,季庸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想到迟玉卿告诉她的,季庸快死了,他们并没有骗她。 她不由得感到悔恨,这么些年她一直不愿醒来,却不知她将季庸蹉跎成了这副样子。 “公主,是我。我是阿庸,是你的阿庸啊!”他拉着她的手,像从前一样,两人凭栏远眺,看着不远处巍峨森严的皇宫,看着远处的丛山峻岭,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 他始终是笑着的,但沈鸾早已泣不成声。 “公主,你说当年我若是再勇敢一些该多好?或许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他不由得叹惋道。 忆起往昔,只有可惜。 他当年没有本事让皇帝将她下嫁于她,在她说出她要前去小瀛洲和亲时他也没有再做争取,这是他的遗憾,也是他的报应。 “不,是我害了你!”沈鸾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 若是他们当初没有结缘,他或许会遇到一个良人,相濡以沫过完一生。 而不是和她痴缠一辈子,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是她对不起他。 她将责任归咎于自己,他却不认同。 “可我甘之如饴,亦未曾后悔过。公主,此生得以与你相遇,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临了能见你最后一面,我这辈子便再无遗憾了。” 他只是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正因为这个信念才让这口气让他撑到了这么久。 可来之前,他服了毒。 “不!我要你好好活下去!”他们这才刚刚重逢,她便要眼睁睁看他离她而去了,对于她来说,这太过残忍了,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季庸忍着心口的疼痛,缓慢抬手将她眼角的珠泪抹去:“公主,你莫要为我流泪……” 话还没说完,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身体里的毒发作了。 “阿庸!”沈鸾吓坏了,赶紧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抱在怀中。 暗处的平南王也有些诧异,他并不知道季庸服了毒。 “阿庸!是谁,是谁给你下的毒!我去找古太医,对,古太医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沈鸾已经语无伦次了,他很明显是中了毒,她也方寸大乱。 她要起身去找古月,季庸却拉住了她。 他摇了摇头,让她抱着自己:“是我自己服的毒。公主,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吧……” 他季庸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他知道在她眼中的他亦然如此。 他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阿庸了,他也不想让她记住他这副鬼样子,所以他才选择了走这一步。 他不后悔。 “好。”沈鸾眼前一片模糊,她的双腿就好像石头一般,动也动不了,她只是静静的抱着怀中的他,两人又说起了从前。 “公主,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在我心里你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他知道她心中有愧,但他不想让她背负这些活着了。 “我知道。”她将下巴抵在他的额上,她的眼泪也淌在了他的脸上。 她将自己封闭了这么多年,在听到他这句话时终于释然了。 原来一直是她自己没有放过自己,她真的后悔了。 两人又说了很多话,虽然一直都是季庸在艰难开口,而她声泪俱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点头和摇头了。 “公主,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你不要怨我……”他气若游丝,说到最后都已是哑然无声了,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仍是不愿闭上。 他还贪恋她的样子,他是个贪心的人,他下辈子还要遇到她。 只是他还没等到她点头,便坚持不住了。 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沈鸾却是止住了眼泪,她哭不出来了。 她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什么话也没说,安静得不像话。 她的阿庸,到底还是将她一个人留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南王才走了出来。 他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也是于心不忍。 造化弄人这几个字就是如此的残酷。 “皇姐……”平南王很是心疼她,他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小瀛洲时的她一样,那个时候她也是如此的痛苦。 沈鸾抬起头,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可她的心中再无波澜了,她的心好似跟着季庸一起死了。 她又低下了头,和季庸依偎在一起。 “皇姐你好狠的心啊,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吗?”平南王觉得很是憋闷,心口有一股气憋着吐不出来。 他没想过她的反应是这样的,他有些委屈。 沈鸾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将怀中的季庸放下了。 她起身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温情,而是冷漠。 “沈沧,你是怎么敢来见我的?”她看起来明明很脆弱,但语气却异常的尖锐,至少在平南王听来是这样的。 “皇姐……你……”平南王承受不住她眼中的冷意,连连后退,险些站不稳。 348:可曾后悔过 - 知矜 - 知妗 怨他么?她当然是怨的,不过她更怨的是她自己。沈鸾凄然一笑,只道是问他:“沈沧,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后悔过?” 因她的一句话,两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这些年都活在痛苦之中,他又何尝不是?要知道当年小瀛洲覆灭,其中也有他出的一份力。不仅如此,他还亲手杀了他所爱之人,就因为她也姓纳兰…… 她是大错特错,而他则是知错不改,更是狠心至极。 “大抵是有过吧,可是皇姐,若是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我仍会这么做的。” 他夜里时常梦魇,总会想到那双无辜的眼睛,他又怎么没有后悔过呢? 可每当他惊醒后,他便十分清醒了。 沈鸾早就预料他会这么说,她也没有意外。 “罢了……罢了,沈沧,你终究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她本想告诉他一些秘密的,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他想解释说些什么,但他到底什么也说不出口。 “说吧,你因何而来见我。”他明知道她不想见他,可他还是来了,她可不信他只是单纯想见她一面,那听起来便十分好笑。 他的心思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他难免感到有些难堪,可一想到后果,他便不得不开口了。 “想必皇姐也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该怎么做我想皇姐应该清楚。”他艰难开口。 她是永绥的大长公主,她生来便有自己的职责在身,他也如此。 沈鸾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确没有太意外。 “沈沧,若我没有醒来,你是不是还要动手杀了她?”她如是问道。 平南王没有遮掩,缓缓点了点头。只是他现在知道了她还活着,他自是需得从长计议了,毕竟他不想错杀了他所敬爱的皇姐。 沈鸾却有些激动:“她也是你姐姐!你怎么能够狠心杀了她!” 她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而沈沧却不知道他有两个疼爱他的姐姐。 她有多疼爱沈沧,另一个自己都看在眼里。每到深夜她们还会对话,一起诉说着这个弟弟有多调皮…… 小瀛洲覆灭,明明另一个她该十分痛恨他的,可她到底却因为一份血脉相连的亲情心软了。 敬阳公主报复了所有人,却唯独放过了他这个亲弟弟,沈鸾虽然一直在沉睡,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而他却想要杀了她,这算什么? “她不是!你才是我的皇姐,只有你才配得起敬阳公主这四个字!” 平南王不能接受,他也不想将那个冷血无情又自私自利的女人称作自己的姐姐。 在他看来,只有沈鸾当得起一国公主,因为她懂得牺牲小我而顾全大局。 沈鸾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多了几分讥诮。 “既是如此,我为何要如你所愿?我自问对得起所有人,却独独愧对于她,自此以后,我不会再帮你了。” “你若是害怕,大可以趁现在便杀了我。” 她们是同生共死,可所有人都只知道沈鸾而不知道她的存在,好不容易她遇上了纳兰九思,而自己却亲手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带给了她们两人长达几十年的痛苦。 于她,沈鸾又怎么狠的下心? “皇姐……”平南王知道她没有说气话,可他也万万下不去手。 他没有动手,便还算有些良心,沈鸾没有再看他,只是痴痴的凝望着安静躺在地上的季庸一眼。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替我好好安葬他。”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了,没有再留恋。 沈鸾早已哭红了眼,她一出来,守在外面的师徒二人便迎了上去。 不过迟玉卿没敢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沈鸾的步伐跌跌撞撞,古月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沈鸾没有多言,只是看着古月轻声道:“我们走吧。” “好。”古月也没有多问,扶着她上了马车。他要带她回去了。 迟玉卿插不上手,只好看着他们离去。 待她再上楼时,看着眼前的一幕,让她吃惊不已。 平南王呆呆的坐在地上,和平时那个威严肃穆的他大相径庭,而季庸则是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嘴里还淌着黑色的血…… 她只得慌忙上前探了探季庸的呼吸,显然结果让她很是慌乱,季庸已经死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鸾会是那般神色了。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平南王,不知道方才是怎么个情况。 “他是服毒自尽的。”他撑着身后的墙面起身,又恢复了他的高傲。 “嗯。” “你信我?”平南王却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以为是他所为。 “王爷没必要杀他,不是吗?” 季庸本来就快死了,他不至于多此一举。再加上季庸的做法,她多少也能理解,这并不荒唐。 他死得很安详,她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痛苦,想来他在最后一刻有她陪在身边是幸福的,迟玉卿也并不觉得伤心。 “嗯。”平南王颔首,没再说些什么。 他没有违背沈鸾的嘱托,那一日他悄无声息的将季庸好好安葬了。 …… “古太医,我想和她说说话。”回到公主府后沈鸾便如是同古月说到。 一直以来,敬阳公主都还不知道她已经醒过来了,每次她苏醒时,古月都会给她扎针让敬阳公主醒来不至于记起沈鸾的记忆。 可现在,沈鸾不想再这样了。 她既已做好了决定,那她们二人也是时候再会了,沈鸾已经做好了面对她的准备。 古月拿着银针的手顿了顿,却还是应了一声“好”。 他说了会尊重她的选择。 沈鸾躺在美人榻上,一闭上双眼看到的便是季庸倒在她面前的模样,挥之不去,也忘不掉。 思绪愈来愈远,慢慢的,她感觉到另一个自己醒来了。 “你醒了?”沈鸾温柔开口。 两人面对面,一模一样的面容,两人却是不同的神色。 “既然你选择了把身体还给我,为何又要让古月将你唤醒?难道说你后悔了吗?”敬阳公主脸色十分难看。 她还有些慌乱,她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要像沈鸾一样一直沉睡下去。可这样的话,她要怎么复活她的九叔? 349:梦魇 - 知矜 - 知妗 “我从未后悔。”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庸死了。” “……” 敬阳公主这才细细打量了她,细看过后她才看到了她眼底的哀伤。 “我没想杀他……”敬阳公主有些心虚。 她知道是她将季庸磋磨成了那副模样,可她也留了他一命。 沈鸾颔首:“我知道。” 她还能见他最后一面,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拦你,但我不能容许你做出对永绥不利之事来。”这是沈鸾的底线。 她一直都知道敬阳公主有野心,所以自己当初才会误会纳兰九思有不臣之心。 错了就是错了,沈鸾不会让她再错下去了。 “凭什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吗?别傻了!” 敬阳公主觉得她简直可笑,都这时候了她竟然还想奢求自己和她一样傻傻的被人利用。 她们从来都不是一样的性格,沈鸾向来温顺,而她却不愿被别人所掌控。 沈鸾知道她很生气,还是难得强硬了一次。 “你还是这么的自以为是。” “你什么意思?” “你爱纳兰九思吗?”沈鸾平静的问她。 她的脸色白了又白,目光不善的瞪着沈鸾:“我若不爱他,又何故做这些?” 她费尽心思的想要复活他,难道还不够证明她的爱吗?她想要将最好的献给他,从前是,今后也是! 沈鸾却摇了摇头:“你明知道我因何而愧疚这么多年,你却始终不愿承认你自己的私心,你将过错都归到我身上,可你自己呢?” 若不是她的私心,她又何至于冤枉到纳兰九思头上? 沈鸾不否认是自己做错了,可她的一念之差却是造成这场悲剧的源头。 只不过她从不肯承认她自己的过错罢了。 她脸色难看,沈鸾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你知道他死前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这段记忆,是沈鸾一个人的,她又怎么会知道? “他早就知道我会杀他了,可他舍不得动手杀了我,因为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彻底消失!” “他还求我告诉你,他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天下霸主,他只想将你留在小瀛洲,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正因为那些事是她做的,纳兰九思才没有作声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到死都不想让她背负骂名。 他所求不多,只是她的贪欲不止罢了。 提起这些事,沈鸾的心里便忍不住一阵抽痛,无论是他还是季庸,他们都是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你胡说!你以为你编出这么一段谎话来我就会相信吗?你做梦!” 敬阳公主仰天大笑,眼泪却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她嘴上说着不信,可心却没有说谎。她想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他的口吻她当然清楚,只是她还不愿接受罢了。 难道她要告诉自己,她才是那个最傻的人吗? “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他都已经死了。”沈鸾只是不想她再继续错下去罢了。 既然她们之间要有一个了结了,那她当然会将这些都说清楚。 “我会救他!他还会回来的!”她等不到将这天下拿下送给他的那一天了,她要亲口听他说他死前说给沈鸾的那些话。 她爱纳兰九思,她愿意跟着他一起回小瀛洲,永远都不分开。 “你若是真的相信人死能够复生,又何必等了这么久?” 她真的太偏执又胆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有无数个复活纳兰九思的机会,可她都没有这么做。 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她不敢。她害怕复活一说是假的,那她唯一的盼头就没了,所以她只能麻痹自己,一天又一天。 “我……”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鸾走近她身边,将她抱住。 “再勇敢一些吧,去试试看,或许他真的会回来找你。”沈鸾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沈鸾不想让她再留什么遗憾了。 敬阳公主终于忍住不哭了,沈鸾却不见了人影。 她知道,沈鸾又躲起来了。 “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不见沈鸾的影子,但能听到她的温声细语。 “不!”敬阳公主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却是无处寻觅她的踪影。 “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她喃喃自语,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团雾,再醒来时,眼前之人便只有古月了。 她睁眼时,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古月有些诧异,他知道醒来的是敬阳公主,可他却有些不认识她了。 方才她的眼神,没有以前那般凌厉了。 她还憔悴了很多,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与之前保养得体的她像是两个人。 她看了古月一眼,而后又收回了眼神。 “你走吧,她不会回来了。”她平静说道。 她本该杀了他的,可她又想到了沈鸾,她下不去手。 如此的话,她放过古月就是了。 “我知道。”然后古月却是比她还平静。 敬阳公主又侧目看着他,她不明白,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不离开? “你病了,她希望我能救你。” 强行驻颜的后果是,她的身体早就出现隐患了,再有一些时日就该发作了。沈鸾是从他口中知道的这事,但她没有开口求古月,是古月自己答应了她,只要是沈鸾所想,他都会帮她。 敬阳公主沉默了半晌,她没想到沈鸾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也没想到,她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 看来,她的时日不多了。 敬阳公主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也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也罢,你留下吧。” …… 从那以后,敬阳公主便没有出过公主府了。 与此同时,沈元祺意欲谋反的证据也被摆在了明面上。 萧齐之死,他邀功不成,不料平南王反将他给拿下了。 他和季无渊勾结,这些日子暗中做了不少蠢事,季无渊本意就是让他当这个替死鬼自是没有遮掩,他的条条罪状根本就不禁查。 证据确凿,他根本无处辩解。 此案是皇帝亲审,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沈元祺。就连徐家也是被牵连其中,皇帝为了杀鸡儆猴,一个也没放过。 到了这时候,沈元祺哪里还不明白,这些都是季无渊的手笔? 350:自刎 - 知矜 - 知妗 可惜,他想咬季无渊一口时,却被三王封了口。 也没人相信他,因为三王拿命维护季无渊,完全不像之前那般态度。 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到死也没能想清楚。 —— 三王府里,三王日日都抱着一块玉佩发怔。 季无渊过来,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将玉佩仔细收好,看向季无渊:“如何?敬阳公主当真打算不问世事了?” 季无渊颔首,神色颇为严肃。 这不是一件小事,对于他们来说。 要知道,敬阳公主可以说是他们最大的助力,而现在她却告诉他,她不想再理会这些事了,这要他如何是好? 她若不肯帮他们,只怕平南王便不会再忍让了,到时候他能不能活着回大夏都是一回事。 “大概是平南王的手笔,他定是对敬阳公主说了些什么。”不然不可能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三王蹙眉,此事确实有些难办了。 仅凭他们的力量,如何撼动平南王?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谁?” 三王想不到还有谁能动平南王。 “敬阳公主身边的如意嬷嬷。”她的身上有一些秘密。 季无渊在公主府住过一段时日,他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那嬷嬷分明是易容的,只不过她易容的手法高超,一般人看不出来罢了。 敬阳公主不理世事,可不代表这个嬷嬷就与她所想的一样。 三王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如意嬷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有些疑惑。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如意嬷嬷成了关键人物。 季无渊却没有同他细说,但他明显有一些自信在的。 他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三王,将眼底的不屑隐去,假意关切道:“父王还是得尽快振作起来,切莫让人瞧出端倪来才是。” 他天天端着一块破玉佩,将伤痛都写在了脸上,要不是需要这个身份,季无渊还真不愿和他合作。 三王心底不悦,却没有发作,只是轻声应了下来。 待季无渊走远了,他脸上才生出恨意来。 若不是他要为他那可怜的儿子报仇,他早就将季无渊给手刃了。 是了,三王知晓萧齐便是他亲儿子了。他也知晓萧齐的死和季无渊脱不了干系,可杀害了他儿子的却是平南王。 他有野心,也有一颗复仇之心,如此一来,他便与季无渊不谋而合了。 待他大业将成的那一天,他自会让这个季无渊给他儿子陪葬! …… 沈元祺死了,迟玉卿却没有太高兴。 因为她知道,仅是一个沈元祺还算不得什么,真正该死的不止他一个。 不过敬阳公主没有动静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师父告诉她,敬阳公主多半不会再参与这些纷争了。 但她总感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又无从探寻这股子心慌。 她总惴惴不安,迟瑛还当她是因为大婚将近所以有些焦虑的缘故,拉着她们姐妹二人说了好一些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迟玉卿也接到了陈傥的来信。 他们已经到了军营,他和大牛得到了沈自絮的赏识,有幸做了沈自絮的亲兵。他很高兴,因着他不是借着迟延章的面子才得到沈自絮的赏识的,而是凭他自己的本事。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一些别的有趣的事,不胜枚举。 另外就是边关如今的时局了,大夏的进攻欲望很强,小岐山外已经驻扎了不少的兵力,只怕没找到开战的由头他们也不会再等了。 大夏兵力充沛,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与之相比,永绥的兵便不尽人意了。 这些年永绥本就连年天灾,不管是在朝政还是在民生上都远不如大夏,五年前和大夏的那一仗打完,用了一两年才勉强恢复。 虽说之后是略有好转了,但也仅限于百姓能够吃一口饱饭。 至于养兵,却是远远不够。 大夏若要强攻,永绥还真不一定有抵御的能力,这是事实。 而且那里的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更严重一些。 五年前他们是赢在了策略,如今只怕是讨不到便宜了。 这时候她又想到了季无渊。 萧家出战,若是他们占得先机,只怕他和那五皇子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前世永绥溃败,难道说这一世也会是如此结果? 她当然不甘心,也不甘愿看着悲剧重演。 局势分明,不止是她一人在忧心。 平南王也没心思管其他的了,就在想着如何力挽狂澜。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那便是借助敬阳公主手里的力量去对付大夏,以弱对强不会有胜算,但以奇制胜却未必不可行。 然而,就在他决定再去找敬阳公主言说此事时,却传来了噩耗。 敬阳公主自刎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只有迟玉卿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是从何处来的。 她以为前世敬阳公主自刎是沈鸾觉醒后做的选择,可现在看来是她猜错了。 敬阳公主死后,师父告诉了她缘由。 那日敬阳公主醒来以后,便像是醒悟了一样。 她不再执着于权力,她一心只想着将纳兰九思复活。 而她自刎,正是因为纳兰氏那则可以使人死而复生的秘密是假的。 她做足了一切准备都没能复活她的心上人,自此她便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而她自刎的这日,正是纳兰九思的祭日,她等了这么久,特意挑的这么一天。 迟玉卿听完以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到底还是为敬阳公主流了一滴泪,将前世欠的给补上了。 更让迟玉卿难过的是,敬阳公主的灵柩入土以后,师父也随之不见了,他只留给了她一纸信件。 信上说:“傻丫头,我走了,莫要来寻我。” 就此寥寥几个字,却让迟玉卿哭了许久。 师父就像一缕清风,从来不曾为了谁而停留,她早该明白她留不住他。 她也明白他的离开意味着什么,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阻拦。 忍了两日,傅淮宴告诉她,在敬阳公主的墓前发现了师父的尸体。 这一回,她忍着眼泪和傅淮宴偷偷将师父葬在了敬阳公主的身旁。 师父选择偷偷离开,就是不想看她难过,她都明白的…… 351:平南王的软肋 - 知矜 - 知妗 寒风簌簌,平南王府的灯却是彻夜未熄。 纵使对面的人拿剑指着他,平南王脸上也没有半分惧意,只是眼里寒芒乍现。 他瞧着眼前这剑,目光深邃。 “你是皇姐身边的如意?”她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看不清模样,但这剑是敬阳公主那柄,也是她自刎时用的。 敬阳公主死后,她身边的嬷嬷便不见了,一个侍女而已平南王并未在意,可如今她却出现在了他的府邸,还带着敬阳公主的剑想来取他的性命。 如意嬷嬷却是冷笑,抬手将她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 “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平南王看到她那张脸时,顿时愣住了,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是……阿锦!可你不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年还是他亲自动的手,他最后连她的尸身都没找到…… “怎么,我还活着,你害怕了?也对,你是该害怕,因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如意嬷嬷目光含恨,顺便欣赏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 可平南王却没有害怕,他反而笑了。 看着她的眼神也满是眷恋:“阿锦,你还活着,真好。” 他的愧疚,一直是对她一人,他夜夜梦魇,也是于她。 现在就算她是来杀他的,他也甘愿死在她的手中。 如意嬷嬷皱眉,她最恨的便是他这套虚情假意,她一发狠,手中的剑便刺中了他的心口。 “阿锦,死在你手里,我是甘愿的……”他没有躲,还是笑。纵然嘴里含了一口鲜血,他也还是笑。 都说他平南王心狠毒辣,没有软肋,可世人不知,他不是没有软肋,而是他在几十年前便将自己的软肋手刃了。 而今他的软肋来杀他了,他无处可逃,也不想再逃了。 如意嬷嬷不解气,加重了手中力道,直接给了他一个痛快。 “我本可以不杀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逼死公主!沈沧,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她拔出剑来,他也应声倒地。 她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一阵痛快,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报了仇。 平南王倒在地上,但目光仍旧追随着她。 “阿锦……我当初……没有想杀你……若有来生……我定不负……” 只可惜话还未说完,他便垂下了脑袋,只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她。 如意嬷嬷似寒冰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最后凝望了他一眼,这才仓皇逃走。 大仇得报,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天下之大,早已没了她所眷恋的了。 她不是什么如意,她是纳兰锦。 她和纳兰九思从小一起长大,她也是小瀛洲的圣女,将来要嫁给纳兰九思做王后的。 可她对纳兰九思没有情,纳兰九思也是如此。他们两人大婚以后,还是如同以前那般以兄妹相称,直到敬阳公主来小瀛洲和亲,她才重新获得了自由。 她自由了以后,便离开了小瀛洲,也正是这一出走,让她认识了沈沧,也就是平南王。 初见时,她顺手救了被浪打翻船掉入海里的他。 当时的沈沧还只是永绥的七皇子,他们结识时,他甚至没有坦言自己的身份。 沈沧是和纳兰九思完全不一样的男子,他聪明,有抱负,她自然而然的便喜欢上了他。 慢慢的,沈沧也对她动了心,两人在长苏时的回忆是平南王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他知道了她是小瀛洲的圣女,她也知道了他就是来攻打他们小瀛洲的平南王。 自此,他们二人便分开了。 后来她亲眼看着他所带来的战火席卷了整个小瀛洲,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军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她便是他心仪的姑娘,所以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带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眉头一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她一剑。 他说,纳兰氏余孽都该死。 她永远都记得他当时那冷漠而决绝的神情,还有那钻心的痛。 她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她还是捡回了一条命,虽然她中了一剑,但恰好没有伤及到要害,敬阳公主偷偷救了她。 从此,她便成了敬阳公主身边的侍女如意。 公主帮她报了仇,慢慢的只剩下一个沈沧,但公主对他狠不下心,她也就将和他的仇恨暂且放下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公主竟是因他而死。 公主想复活纳兰九思,她也帮她了,可那个荒唐的秘密就是他们纳兰一族自己都不信。 果不其然,那日在纳兰氏龙冢试过失败了。 此后公主便郁郁寡欢了起来,果然,在纳兰九思祭日那天,她也随之而去了。 她不能理解,为何公主会突然想不开,所以她拿着敬阳公主的佩剑离开了。 她想寻一个缘由,足以使她信服的原由,若不然她不会甘心。 正好此时季无渊出现了,他告诉她,是因为敬阳公主之前去见了平南王。 是他逼死了敬阳公主。 所以,她来寻仇了。 “姑姑,公子有请!”两个黑衣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纳兰锦睨了他们一眼,不由得冷笑道:“你们回去告诉他,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并未答应他什么。” 他以为她是任人拿捏的蠢人,可她不是。季无渊那点花花肠子她早就看透了,她不会被任何人利用。 就连今晚的刺杀,也并非他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她自己心里有衡量,她不过是要同往事做一个了结罢了。 两个人迟疑了一下,纳兰锦却拔出了那柄带血的长剑示意他们滚,他们不敢和纳兰锦硬碰硬,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整个怀梁灯火通明,凌乱的马蹄声夹杂着各种鸡飞狗跳,被吵醒的百姓却不敢有一声怨念。 平南王遇刺身亡,整个怀梁大乱。 当今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夜彻查此事,势必要将那刺客给抓到。 迟玉卿赶过去时,平南王早已没了呼吸。 平南王府挂起了白幡,王府上下也是乱了套。 主心骨就这样没了,饶是沈自喻也免不了手足无措,而今正是跪在平南王的灵柩跟前泣不成声。 迟玉卿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是一阵迷茫。 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她还没走出师父离她而去的事实,而今平南王竟也没了。 352:变天了 - 知矜 - 知妗 又更别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了,这太突然了。 要知道,平南王府并非是这么好闯的,那刺客若非是有通天的本领又怎会在这王府来去自如? 更何况平南王是被人家当面杀了的,而且从他的死状来看他生前似乎还未抵抗过,那这个杀他的人又会是谁呢? 迟玉卿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有什么证据可寻。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季无渊,她下意识的便觉得和季无渊脱不了干系,可眼下还在追查刺客中,她也只是猜测罢了。 她也没在平南王府多待,只是宽慰了迟姝几句便应召进宫了,平南王都被刺杀了,皇帝也免不了草木皆兵。 正好,迟玉卿也担心宫中生变,没敢耽搁,连夜进了宫。 就像她猜的那样,宫中值夜的守卫又增加了一些,直接将皇帝的寝宫围成了铁桶一般。 她来了,曹公公也是松了一口气。 “三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此时早已过了三更,皇帝却再难入眠。 平南王尸骨未寒,皇帝也是吐了一回血,宫中太医皇帝信不过,也只有召她进宫了。 迟玉卿跟在他身后,却是闻到了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香气,和曹公公平时所用的香不同,更像是从别处沾染来的。 她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闻过了。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平南王遇刺这么大的事,前来面圣的人只怕是多不胜数,这也无从说起。 皇帝背着手,来回在大殿中踱步,见她来了苍白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她正欲下跪行礼,皇帝连忙打断了她。 “这时候便无须在意这些虚礼了。” 迟玉卿颔首,走到皇帝身边,恭敬的探了皇帝的脉象。 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急火攻心罢了,那看来平南王遇刺他是真的感到难过了? 桌上还摆着一碗汤药,她仔细闻了闻便知道这药没什么问题了,看样子是皇帝不敢喝。 她倒是能理解。 想着,她便吩咐曹公公去重新准备了。 有她在身边便仿佛是定心丸一般,皇帝的面色都要好看多了。 不过这时候他却问起了她有关平南王遇刺一事。 他问她,她觉得此事和谁有关? 迟玉卿不免心惊,皇帝这话问得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让她不由得多想。 “回陛下,此事还在追查中,臣不敢妄加揣测!” 她就是心有怀疑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胡说一通,更何况是她总觉得皇帝是在有心试探她。 这时候言多必失,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她的回答也挑不出错来,皇帝的面色不改,也没再多问什么。 待曹公公将药送来,皇帝这才安心服了药。 进宫这一趟皇帝的反应让迟玉卿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她想出宫去,可谁知这时候她却出不了宫了。 皇帝也没有想再见她的意思,她被软禁在了宫中,哪里也去不了。 都这会儿了,她哪里还想不明白?只怕皇帝是怕她出宫报信,至于是谁,除了傅家怕也没有别人了。 可这事和傅家有什么关系?傅家怎会去杀平南王? 她想了一下,果真让她想到了端倪。 有能在平南王府进出自如的本事的,还有纳兰氏。他们的阵法一绝,利用阵法引开王府的守卫自是轻而易举,这么说来,傅家还真是甩不开嫌疑。 可是,皇帝又是怎么知晓傅家便是纳兰氏后人的? 迟玉卿自然不信傅家会是杀害平南王的凶手,她想的是敬阳公主身边的人。 敬阳公主的身边还有纳兰氏的人! 她仔细想了一下,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只怕皇帝如今也只是生疑,所以才将她困在这宫中。那只要他们找到真正的凶手,傅家便不会这么被动了。 毕竟知道傅家秘密的,除了她和平南王以外,便只有敬阳公主了。敬阳公主已死,可她身边的如意嬷嬷却不知所踪,对于傅家而言这便是最大的隐患。 她不确定如意嬷嬷和刺杀平南王的是不是同一人,但这个如意嬷嬷的确是最关键之人。 可她如今身在皇宫,就是有了眉目,也是出不去的。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张太医出现了。张太医就在宫中,之前便是他给皇帝开的药,他不难知道迟玉卿被软禁起来了。 也是这时候迟玉卿才知晓,原来张太医竟是老侯爷的人,宫中生变,他也担忧傅家的处境。 她不敢有所耽搁,赶紧把她的怀疑告诉了张太医,让张太医出宫去通知傅家去找那消失的如意嬷嬷。 当然人是不是他们杀的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是纳兰氏后人这件事,她知道,一旦怀疑的种子在皇帝心里生了根,此事就还有得折腾。 而她却不知,张太医到底没能将消息传出去。 张太医刚出宫,便被宫中的侍卫给拦下了。 前面带队的人正是三王,他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太医,得意洋洋。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三王指着他喊到。 说着,那群侍卫便擒住了张太医。 尽管张太医心中慌乱不已,可面上仍是不屈,扭着头直视着他:“王爷这是何意?” 三王笑道:“本王自是奉旨拿人,本王倒想问问张太医,这般慌里慌张是为何故?嗯……让本王猜猜,张太医怕不是赶着去通风报信的吧?” “王爷在说什么?老臣怎么听不懂?”张太医只当是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到了陛下面前,张太医自会明白的。” “带走!” “是!王爷!” 三王可没功夫跟他多费唇舌,他现在只想带着这张太医去皇帝跟前邀功。 季无渊果然没框他,他倒要看看这回傅家该怎么翻身! 没了傅家,拿捏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岂不是轻而易举? 三王想着自己的美事,却没有注意到张太医的举动,张太医知道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没有丝毫犹豫的咬破了嘴里藏着的毒药。 事到如今,他什么也为傅家做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永远闭嘴。 等到三王将张太医带到皇帝跟前时,张太医正好毒发身亡。 这下死无对证,谁又能证明他张太医是傅家的人? 三王又气又急,却是无可奈何。 353:怀疑到傅家头上 - 知矜 - 知妗 “陛下,张太医此番举动岂不是不打自招?臣弟恳请陛下彻查武安侯,以慰皇叔在天之灵呐!”三王跪地,言辞恳切。 皇帝却是眼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寒芒吓得三王浑身一哆嗦。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空口无凭,你叫朕拿什么去彻查?沈昭,拿不出证据便是污蔑!” 皇帝的语气更像是在警告他。 三王心中难免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言,生怕惹恼了他。 “陛下,那这张太医应当如何处置?”是他将张太医押来的,如今张太医自尽,如何收场也是他的问题。 再不济,张太医也是太医署之首,他如今自尽,却是没什么由头,三王还得请示皇帝的意思。 皇帝却并未多看他一眼:“是你拿的人,该如何处置还用朕来教你?” 三王被训得面红耳赤,哪里还敢杵在皇帝跟前,忙招呼侍卫进来将张太医的尸体抬走了。 当然,他自个儿也跟着一起走了。 他走以后,曹公公便上前伺候了,不过曹公公可不敢多言半句,只是老老实实的守在一旁伺候。 皇帝坐在软椅上,缓缓揉着眉心,他心中很是烦躁。 平南王被刺杀他一开始是很愤怒,可之后他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平南王活着便如同一块石头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先前他这个皇帝在朝中的威信不如平南王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已然大好,却还是不如平南王那他就难免会心有不满了。 所以对于平南王的死,他非但一点都不伤心,反而还觉得痛快极了。 只是象征性的要做一些表示,不然那便显得太没有格局了。 然而他还没高兴一会儿,三王却告诉了他一个让他感到晴天霹雳的秘密。 傅家竟是纳兰氏的后人?这是皇帝始料未及的事。 他可以不相信,但他又想到若此事是真的,那他就不得不怀疑傅家的心思了。 身为天子,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结果就是怀疑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可以从此不再相信傅家,但同时他也不能置傅家于死地。 若要追根溯源的话,他骨子里也有傅家的血,难道要他承认他也是纳兰氏的余孽不成? 更何况平南王突然被害,朝纲不稳,他在朝堂上可少不了傅家的支持。 他故意留下迟玉卿便是想看看傅家有什么反应,谁知道探出个张太医来。 三王又突然蹦出来横插一脚,就更让他头疼了。 不过张太医这一死倒是正和他意,就算他不死,他到时候也会让他闭嘴的。 只是,心中还是难免会膈应。 “陛下,夜深了。”曹公公适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皇帝望了头顶的琉璃瓦一眼,便由着曹公公伺候就寝了。 …… 三王回府后还带着怨气,终究是他小看了皇帝。 他大受挫败季无渊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三王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个如意呢?”三王问到。他现在只想将傅家拖下水,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季无渊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缓缓应道:“死了。” 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语气极为平淡,却将三王气得够呛,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三王还以为是他动的手。 “你做事何时也变得如此不妥当了?”一个关键人物就这么死了,这让三王很是气愤,不由得便恼起了季无渊。 “难道说父王还想将她送去打皇帝的脸么?”季无渊不由得冷笑道。 这个三王完全是被仇恨蒙蔽了脑子,竟还不如从前聪明。 三王顿时语塞,他本还不悦,可他过脑子想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 欠缺考虑的人是他。 “那你也不应该杀了她……”留着当傅家的把柄不是更好?三王还是嘴硬了一下。 季无渊也没反驳,更没打算理会他。 他没有说谎,如意或者说纳兰锦的确已经死了,现在她的尸体都还在敬阳公主的墓前横躺着。 接到下属传话后,他便意识到她会做什么了,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纳兰锦到底还是念着同族之情的,她知道她活着会被利用,索性就选择了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季无渊还有些钦佩她。 她这一死也算是忠义两全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平南王也死了,你有什么想法?” 他没理会自己,三王就主动腆着脸问他了。 季无渊睨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个字来:“等。” “等?”等什么?三王不解。 “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父王该怎么做,不过我奉劝父王眼下还是低调一些为好。”季无渊平静说道。 三王太明目张胆了,生怕皇帝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来,这可不行。 虽说季无渊也没打算真的帮他,但他目前还是需要三王世子这个身份的,可不能让他再继续犯蠢了。 三王就不喜欢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想当初他可是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哪有如今这么风光? 可此一时彼一时,三王如今指着他,自是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就是不满也只好暂且忍下了。 …… 当晚,彻夜未眠的不在少数。 平南王遇刺身亡一事就连老侯爷也不相信,他不信平南王那个老狐狸会被刺杀成功,若不是当晚的动静实在太大,他还真以为这只是平南王所设的一个局了。 究竟是谁杀了平南王这个问题也在困扰着老侯爷,当晚彻查凶手的不止迟延章一人。 而张太医的死讯传出又是后半夜的事了。 三王给的理由是,张太医与刺杀平南王的刺客勾结,意欲加害皇帝,所以皇帝赐死了他。 张家人自是不信,可张太医已死,此事也就说不清了。 傅家祖孙二人的反应又要大一些。 与张太医相关的人,不是他们傅家又是谁?张太医死得突然,也很蹊跷,由不得老侯爷多想。 三王是在暗示他们。 而三王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权力,自然也是皇帝默许的,所以是皇帝也在怀疑他们? 老侯爷越想越觉得心惊不已,只怕这回不是他想太多了。 除此之外,傅淮宴还在担心着迟玉卿。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354:前世今生 - 知矜 - 知妗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迟延章查了一整晚也没查到杀害平南王的刺客,此事还在继续追查,不过逝者为大,平南王的身后事才是要紧事。 迟玉卿在皇宫待了一晚,第二日便没人限制她的自由了。 她这才得知了张太医的死讯。 虽说张太医的死和她没多大关系,但她还是免不了会内疚。 傅淮宴一早便在宫门口等着她了,见她失魂落魄向自己走来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 他哪舍得让她顶着寒风走向他,就要跳下马车去迎接她。 迟玉卿念着他的伤,慌忙加快了步子跑了过来。 “你的伤还未好,快些进去!”他带着伤还来接她这的确让她心中暖暖的,可一想到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便有些生气了。 傅淮宴却没有听她的,向她伸出了手,要拉她上来。 外面寒风簌簌,迟玉卿生怕他再着凉了,只得借着他的力跳上了马车。 她还想着张太医的死,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和张太医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可那个老头也是待她亲如自己的孩子一般的,所以迟玉卿心里很是难受。 见她眼含泪光,傅淮宴的心也跟着一颤。 没有多言,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将她揽入了怀中,让她靠着自己,有个依靠。 迟玉卿再也绷不住,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哭了起来。 只是没一会儿她便止住了眼泪,抬起那张倔强的小脸望着他。 “傅淮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知道谁才是那个“凶手”,是季无渊,也只有他,她知道他的本事。 但以皇帝的态度来看,他们没那么好解决季无渊。要说她重生最后悔的事,那无疑是救了皇帝一命。 她到底是高估了皇帝,他到底不是一个仁慈的皇帝。 他们如今想要对付季无渊,就必须将局势扭转了。 傅淮宴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可知为何我会和沈元清交好?”他一边拢着她耳边的碎发,一边说道。 他说过不会瞒她,便不会瞒她。 迟玉卿想了一下,颇有些惊讶。 原来,他们对皇帝亦没有那般信任。 “祖父说过,人心最是不可测,尤其是帝王之心。”所以他们傅家宁愿将秘密告诉平南王,把生死交到平南王手上,也未曾想过对皇帝坦白一切。 至于沈元清,至少在沈元清站稳脚跟以前,他对傅家都是有所求的。 若是皇帝不义,他们还有退路可走。只是傅淮宴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便到来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老侯爷深谋远虑,她顿时放心多了。 平南王已逝,便不会再有人威胁她必须保着皇帝的命了,她想要一个人死,轻而易举。 只是,如今大夏虎视眈眈,为了大局着想,她还不能这么做。 但他们若有把握,她也不是不能豁出去。 “此事我自有安排,待时机成熟了,我再与你细说。” 他们傅家也不喜欢坐以待毙。 迟玉卿点了点头,心中有底便安心多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钟声,迟玉卿揭开透过马车远远的望了相国寺的方向一眼。 平南王的灵柩此时就在相国寺放着,大概还得要几日才能入皇陵。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相国寺的那尊大佛。 师父说过,敬阳公主是因为没能复活纳兰九思所以心死了。可她的重生也是真的,或许是敬阳公主漏掉了什么,她觉得就是和那尊大佛有关。 “等一下,我知道了!”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叫停了马车。 傅淮宴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傅淮宴,去摘星楼!”她有些激动。 傅淮宴虽然迷惑,却也没有多问,让前面驾车的傅开调头去了摘星楼。 二人并肩上了摘星楼顶层,摘星楼视野开阔,这城中各处都在他们二人的眼中。 迟玉卿看着相国寺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那尊大佛。 她看了大佛的朝向,确定了她的猜测。 她之前一直以为那大佛看的是监牢,可事实上并不是。 那大佛的朝向正对着敬阳公主府,更准确些便是她后山藏着的纳兰氏龙冢。 这大佛是前朝之物,原来它早已暗示了一切。 平南王此前苦苦寻找的纳兰氏龙脉早就眼皮子底下,只可惜没人发现这个秘密罢了。 现在,她基本上能确定那大佛才是让她重生回来的东西了。 纳兰氏藏着的最大秘密,恐怕就是这尊大佛了,重生才是可平一切遗憾之法。 她知晓了这个秘密却没有很高兴,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能做的,唯有守住这个秘密。 但她现在所疑惑的是,她的重生是否与傅淮宴有关。 大佛固然是关键,可她的重生应该不是巧合。想着,她将目光移到了傅淮宴的身上。 他们傅家就是纳兰氏后人,他或许前世便知道重生之法? 那石壁上说,死而复生,若是不死,岂有复生一说? 傅淮宴最后在牢里求她杀了他,那时候他就应该设好阵法了吧?他若是不知道重生,又怎会在那时候求死? 可他到底有没有重生呢? “在看什么?”楼上风大,他怕她着凉了。 听到他的关怀,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身看着傅淮宴,轻声问道:“傅淮宴,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我信。”他以前不信,可遇见她以后他信了。 她又问:“那你信这世上有可以使人回到过去的法子吗?” 她盯着他,眼神炙热。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是重生之人。 傅淮宴却是笑道:“若真如此,那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不可平了。” 他信前世今生,是因为因缘际会四字,可她之后的话,太过虚幻。 他也未曾多想,只当她是突发奇想。 迟玉卿暗自叹了叹气。也对,他若是重生了的话,以他的聪慧,只怕早就改变时局了吧? 而且他们也不会有相知相识的机会,更不会互生情愫了,这么看来,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想着,她便投入了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 “傅淮宴,我要你今后都不许离开我。”想到了什么,她又补了一句:“这是你欠我的!”上一世他允诺她的,她要他这辈子来还。 她扬着小脸如是说道。 355:等我回来娶你 - 知矜 - 知妗 “好。”他拥着她,只是看着她脸上的笑便满足不已。 …… 平南王灵柩入土,关于他遇刺一事也随之不了了之了。 迟延章不是没有查到一些证据,只不过那证据指向的是傅家,他可以不信傅家,但他必须得信他女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平南王之死于皇帝而言没那么重要,既是如此,那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平南王这一去,朝中的风起云涌便十分好看了。 平南王在朝中的亲信都不是很满意皇帝,更何况平南王又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多少都是有微词的。 包括刚从平南王世子成为新一任平南王的沈自喻。 自己父王尸骨未寒,皇帝却是另一种态度,让他像他父王那般忠心耿耿,他是做不到的。 皇帝想要重新掌握大权,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傅家的态度倒是明朗,但他们如今也加入了催皇帝立储这一行列之中。 傅家想要的就是沈元清为太子。 而皇帝却不似以前那般器重沈元清了。 沈元清和傅家走得近是他默许的,可那是他不知傅家的身份之前,现如今傅家公然支持沈元清,他心中多少就有些介怀了。 连带着对沈元清都多了一些冷遇和责难。 好在,三王一直站在他这边帮着他排忧解难,他本就对三王有防备,好歹是比傅家要放心一些。 三王还给他送了几个美人进宫,皇帝心神一动,却是重新宠幸起了宫中的妃子,大有再另择子嗣之意。 没了沈元祺,这储君之争仍旧是扑朔迷离。 唯一让沈元清感到高兴的是,皇帝给他和方慧茹定了婚期。不过他心里也门清,自己父皇这是厌了他了。 沈元清不免感到心寒,他是有野心的,皇帝不重视他,而傅家正有扶持他的意思,他也就痛快选择了和傅家联手。 …… 没过几日,边关便传来了急报。 平南王遇刺身亡一事传到了大夏,大夏便再没有顾虑,直接对永绥宣战了。 他们本就做足了准备,其势如破竹,永绥也就是胜在地势之优上尚且能够抵御一时。 但就这么耗下去,永绥没有多少胜算。 大夏攻势正猛,朝堂之上的战火也总算消停了一些,外患当前,当一致对外。 永绥的兵权在沈自絮手里,他调取兵力也只是同皇帝报备一声,倒是用不着皇帝来操心。 可皇帝担忧自己的江山会被大夏占去,自是很忧心。 正是此时,傅淮宴和季无渊都请旨前往边关助战。 两人本就针锋相对,两边的势力在朝堂之上也是一旦唇枪舌战。 皇帝自然不觉得他们二人能改变局势,不过他仔细思量了一番,却是让他们二人一同前往助战。 以他们二人的尊贵身份前去,说是助战,不如说是让边关的那些百姓明白,这天下是谁做主,让他们记天家的恩,而不是沈自絮。 他是多么的怕沈自絮会成为下一个平南王啊。 傅淮宴要去边关,他和迟玉卿的大婚便不得不往后推迟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家国大义面前,儿女私情便略显得微不足道了。 迟玉卿更多的则是担心,她经历过战火,也经历过离别,一胡思乱想过后心中便免不了慌乱。 他并无身手,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她怕他护不住自己。更何况他的伤还没有痊愈,还有个季无渊一路同行。 可她也知道,她劝不了他。 在武力上他是帮不上什么忙,可他是纳兰氏后人,他懂得阵法。 他去了或许能扭转乾坤也说不一定,就凭这个可能,她便没有理由阻止他了。 她能做的便只有给他多备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出发那日,迟玉卿站在城墙上一袭红衣似火,惊艳了城楼下的两个人。 她是讨厌离别的,她怕到时候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没有下去相送。 季无渊长得好,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多是盯着他看的,不过迟玉卿却满眼都是傅淮宴。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这一眼,二人都染上了离别愁绪。 她用口型告诉他,她等着他早日平安归来。 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喊:“卿卿,等我回来娶你!” 直到傅淮宴消失在视线中,她还有些恍然。 …… 自傅淮宴走后,她便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他的离开,也让她更加明白她的心,她很喜欢傅淮宴,无时无刻都在惦念着他。 不过她也只在闲时想他,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平南王走后,他以前的门生有不少都投了迟延章门下,只因他是平南王最信任之人。 如今迟延章这个定川侯,也颇有几分平南王的味道了。 皇帝自是想要拉拢迟延章,不过迟延章的态度不明,好在他倒也没有和傅家走多近,皇帝整日疑神疑鬼,生怕他们一起合谋将他从皇位上拉下去,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因为各种原因,皇帝对迟玉卿也失去了信任。 不过皇帝还是惜命的,到底是没敢得罪了她。 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给皇帝“调理”身体了。 她和傅淮宴的大婚推迟了,迟玉莞和魏霆江的却没有,准备了许久终于到了他们大婚这日。 作为新娘子的迟玉莞早早的便被抓起来打扮了,迟玉卿也是早起陪着她。 迟玉莞平时温婉娴静,穿上嫁衣神采飞扬的模样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迟玉卿看得有些入神了。 她前世在公主府住着,姐姐何时嫁与那小人的她都不知,但姐姐香消玉殒那日,她永远也记得。 这一世姐姐没有重蹈覆辙,而是嫁给了与她两情相悦的魏霆江,她想大概这便是她送给姐姐最好的礼物了。 忽然想起往事,她不禁红了眼圈。 迟玉莞见她又哭又笑的,知她是不舍,也是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安慰,就像小时候一样安抚着她。 姐姐的怀抱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她都舍不得将她放开了。 姐妹俩温存了半刻,迟瑛便将姐妹俩分开了,迟玉莞今天是新娘子,总不该一直哭哭啼啼,那不吉利。 魏霆江是个好丈夫,他来接迟玉莞时每一步都未曾假手于人,就连出闺房也是他抱着走的,喜娘说是于理不合,迟家却不在意这些。 姐姐出阁了,迟玉卿的心里难免觉得寂寥,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树上仅剩的一片枯叶落下,那种名为思念的情绪也越发的止不住了。 怀梁的冬日来得愈发的早了,冷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她竟是怀疑怀梁这回要下雪了。 她不禁想到,小岐山此时该是大雪满山了吧,也不知道远方的战事如何了,傅淮宴的伤好没好? 356:守山河如故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一场雪,可如今看着漫天的大雪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冰冷的雪花不敌将士们滚烫的鲜血,刚落地便化作水滴与鲜血融合在一起了。 他自知战争残酷,但亲眼见到总归更是触目惊心。 大夏的军队刚刚退去,地上各种断臂残肢,有大夏的,也有永绥将士们的。 他们来时,永绥已经守了好些日子了。大夏想要攻破永绥就得先破小岐山这一道天险,因为地势之便,永绥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大夏势头正猛,首战便尤为重要。 傅淮宴和季无渊来后,很快便加入了战局,季无渊身手了得自不必说,傅淮宴却不是和他一样拿着刀上战场。 他会阵法一事也不能公之于众,只有偷偷和陈傥在夜里进行布局。 好在,他的功夫没有白费。 陈傥信他,便将夏军引到了他所布的阵法中,夏军果然中计,最后被陈傥斩于刀下。 但这功还是记在陈傥名下,这是傅淮宴自己要求的,知晓此事的也只有陈傥和肃王沈自絮而已。 当然,或许也可以加一个季无渊。 季无渊本是要与萧珏里应外合的,不过傅淮宴帮了他的忙,他倒是省了不少事。 萧家没了萧齐替他们卖命,胜算都要少几分,对此季无渊还是很满意的。 首战告捷,陈傥和新安世子沈元桦的名字最为响亮。 而傅淮宴,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皇帝派来监视沈自絮的草包而已。 傅淮宴倒是对这些虚名并不在意。 陈傥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他。 “你怎么在这里?”陈傥知道他的伤还未好,语气多少没那么生硬了。 平心而论,陈傥是不讨厌他的,只不过每次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陈傥就站在他身后,听着他的声音,傅淮宴回头便看到了陈傥。 战火还未歇,陈傥自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穿着一身盔甲也还是难免会受伤。他的脸上还淌着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仍旧坚定,眼中满是无畏。 傅淮宴是佩服他的。 陈傥也是这时候才看清他眼中的悲悯。 战争便是如此的残酷,和平都是靠流血换来的。 陈傥叹了叹气,与他并肩站着看下面的将士们在清理战场:“老实说,我不喜欢做什么英雄。” 傅淮宴侧目,倒是有些诧异。 “或者说,我不希望有战争。” 小时候,他总想着要做舅舅迟延章那样的大英雄,而现在他自己上了战场杀敌,看着硝烟弥漫,他只觉得可怕。 他不想做什么大英雄,更想做安稳朝代的一个普通人。 他的一番衷肠使得傅淮宴对他便更为敬佩了。 “你守这山河如故,来时我还你盛世安稳。”傅淮宴坚定道。 总归会有那一天的。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立下了约定。 陈傥没忘记自己来找他的原因,沈自絮要见他。 傅淮宴便没再耽搁,和陈傥一起去营中找了沈自絮。 沈自絮在看地图,听到他们二人的脚步声以后便抬起了头。 “王爷!”两人拱手见礼。 沈自絮抬手,同他们招了招手。 “我们此番是挫了大夏的锐气,但要想打赢这场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夏退兵不远,但他们是做足了准备的,何时再开战可说不准。 他又看向傅淮宴:“大夏当年也养过纳兰氏后裔,只怕下回再战他们便会有所防备了。” 所谓出奇制胜,正是如此。 傅淮宴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 “王爷,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打?”光守肯定是没用的,陈傥知道这个道理。 沈自絮看的却是傅淮宴。 说到这里,沈自絮并未让陈傥留下,陈傥虽然好奇,不过他倒也知趣。 傅淮宴很快会意:“王爷是想与他联手?但王爷可别忘了他的身份。” 沈自絮不似迟延章那般刚直,他是靠谋算做上现在这个位置的。他甚至比他们更早就知道了季无渊是什么身份。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如今都在我永绥的地界,与其现在便杀了他,不如先借他之手击溃夏军再说。” 沈自絮想的便是如此。 “你应该也知道,他大夏的五皇子已暗中回了大夏,若我们与其里应外合,萧家自会溃败。” 北边都归沈自絮管辖,谁出了关他一清二楚,他没有将那五皇子一行人拦下便是等着今日。 萧家倒了,大夏还拿什么攻打他们永绥? 至于那五皇子,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傅淮宴皱了皱眉,认真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王爷想清楚!” 傅淮宴觉得可以另觅他法,但沈自絮却不想再多费口舌了。 这军中是沈自絮说了算,傅淮宴就是反对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了。 沈自絮的动作倒是快,他们都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也就没有再拐弯抹角了。 季无渊答应了沈自絮和他联手对付萧家,但他也有条件。 那便是待事成之后放他回大夏。 季无渊可不蠢,他请旨来边关时便猜到怀梁要变天了。他帮永绥打了胜仗,他到时候却回不去了,那他所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萧家倒下之时,便是他重归大夏之日! 沈自絮没有犹豫,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他。 …… 大夏军中—— 萧齐死了,挂帅的乃是萧家家主的儿子,名唤萧黎。 他和萧齐一般大,却样样不如萧齐,萧齐这回死在永绥,他只觉得大快人心。 “三日后,再去攻城!势必要将小岐山拿下!”小岐山,他势在必得。 可其他将领却是不同意。 “少主,永绥军中有纳兰氏后裔,恐再落入陷阱,卑职以为可再多等两日,待探清虚实以后再做定夺为好。” 另一人也附和:“是啊少主,永绥有一个叫陈傥的,听说他还是迟延章的侄儿,卑职与他交过手,此人极其难对付,恐怕比起少将军也不遑多让。” “可惜了少将军……唉!” …… 这些人一提到萧齐来便唉声叹气,没有萧齐在,他们总归是少了一些底气的。 357:怀梁事 - 知矜 - 知妗 不提萧齐还好,他们一提到萧齐,萧黎便是黑了一张脸。 “我意已决,尔等只管听命便是!” 不如萧齐?他偏要让他们瞧瞧,他萧黎就是可以将萧齐踩在脚下! 等着便是! 说罢,他便甩下一营帐中的将领扬长而去。 身后的将领皆是摇了摇头。 他们不禁想到萧齐,他们以前觉得萧齐不甚稳重,可现在看来这萧家人都是如此心性,也难怪这么多年都未曾坐上那个位置了。 不过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一想。 他们更不知,在他们之中的一人的眼神充满了深意。 …… 皇帝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坏起来了,可迟玉卿却说他的身体没问题,只不过是有些劳累罢了。 也是,一到晚上他便会做噩梦。只要一闭上眼便是平南王那张威严的脸在盯着他。 一连好几日,他都未能睡个好觉,这一来二去的,身体便撑不住了。 至于朝中,没人像平南王还在时那般约束着他,他反而觉得有些心慌。 老侯爷一把年纪了,却是每日上朝逼他立储。 他越是如此,皇帝便越不想立沈元清为太子。 只是,他的大皇子又实在难当大任。 为了让后妃再给他生下皇子,他还特意让太医署给他开了特制的药,却还是未见成效。 他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属实憋屈,比平南王在时压着他还要憋屈。 但他还是不愿就这么轻易放手。 好在永绥首战告捷给了他一些宽慰。 信中还提到了有关新安世子的功劳,这让皇帝颇为满意。 他一高兴,连带着看三王都顺眼了不少,对三王也更加宠信了。 迟玉卿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是笑而不语。 皇帝不信她这个能救他命的人,那她也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 怀梁的冬日也愈发的寒冷了,她就盼着这场战争早点平息,她牵挂的人能早些回来。 沈元清和方慧茹的大婚很是低调,这也是方慧茹的意思。 前方在打仗,他们懂得分寸。 三皇子的这场大婚总算是给怀梁添了几分喜气。 方慧茹出嫁也请了她。 对于她,方慧茹是心存感激的。 倒不是因为她帮了她和沈元清,而是因为方家没有因为沈元祺的落败而被牵连,是迟玉卿好心提醒了她,平南王会对二皇子出手,她才能够劝说方家断了和二皇子的联系。 沈元祺倒了,方家也看清楚了局势,忙借着方慧茹对沈元清表了忠心。 所以她和沈元清大婚,方家很是重视。 迟玉卿倒是没拒绝她的谢意,坦然喝了她的喜酒。 说来还有一件事,在方慧茹的大婚上,她和沈敏君的结也解开了。 事情的缘由倒是很简单,她只不过是出手帮沈敏君教训了几个碎嘴的小姑娘。 沈敏君虽然及笄有些时日了,可她到如今还未定亲,而今平南王又走了,她的亲事只怕是还得往后延。 小姑娘扎堆便碎嘴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说她脾气古怪,到时候成了老姑娘就没人要了云云的。 恰好就被路过的沈敏君给听到了,沈敏君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羞辱过?当即便要上前教训那些碎嘴的小姐。 是迟玉卿将她拦下了。 迟玉卿也是想到她还未定亲,若再出手教训那几个姑娘,只怕她的名声会更坏。 所以这个恶人就由迟玉卿来当了。 如今她们敢和沈敏君呛声,却不敢招惹迟玉卿,迟家近来风头无两,她们可不敢给自家找麻烦。 迟玉卿警告了她们一番,她们便乖乖向沈敏君道歉了。 沈敏君这个人本来就是别扭,她原本以为迟玉卿是想看她的笑话,可谁知迟玉卿是想帮她出气,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高兴的。 迟玉卿和她没什么话说,她反倒是做起了迟玉卿的小跟班,迟玉卿无奈,这倒也算是此行的意外收获了。 沈元清大婚过后,规劝皇帝立储的声音就更猛烈了,不过皇帝始终未表态。 就在边关传来大胜的捷报时,怀梁终于变了天。 三王给皇帝投毒一事被揭露了出来。 皇帝气急攻心,差点比三王先走一步。 这当然不是老侯爷的计谋,而是确有其事。 三王给皇帝下的是慢性毒药,是要靠日积月累到最后才能发作的。 只是严格来说的话此事和迟玉卿也有一些干系,那毒至少是要在年后才会彻底发作,是迟玉卿偷偷在皇帝每日要喝的药里加的东西起了作用,这才导致了提前毒发。 迟玉卿倒也没让皇帝就这么死了,处置三王这事,得让他亲自动手,她便暂时保下了皇帝的性命。 皇帝醒来以后果然怒极,当即便定了三王的罪。 证据确凿,三王这回倒是供认不讳。 他知道季无渊此番出京便不会再回来,之后便是由大夏五皇子的身份出现了。 他和季无渊有约定,这毒也是先前季无渊给他的。 他知道老侯爷会先对付他这个三王,他早就想到了会死在他们手中。 只不过他并不甘心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他得拉着这永绥与他和他儿子一起陪葬。 季无渊将毒药给他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就像季无渊所预料的那样,皇帝对他的信任好过其他人,他便趁机给皇帝投了毒。 只不过他到死都咬死了是他自己大逆不道,只字未提季无渊那个冒牌货儿子。 他要害自己性命,皇帝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如同当年的八王一样下场,整个三王府都未能幸免于难,三王死不瞑目。 之后皇帝倒是想让她给自己治病,可她却说自己无能为力。皇帝又怎么会不明白?她不是没有本事救他,是她不肯。可她身后有迟家和傅家,皇帝说什么也奈何不了她。 只是事已至此,皇帝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又熬了半月,皇帝终于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答应了立沈元清为太子。 靖安二十一年末,皇帝因病驾崩,传位于第三子沈元清,改国号为同安。 苦战了三个多月,大夏与永绥的战争终于分出了胜负。 时隔五年,大夏再一次吃了败仗,而大夏的时局也是一夜之间变了天。 358:全在他的算计当中 - 知矜 - 知妗 小岐山—— 三日后大夏要再次进攻的消息季无渊很快便知晓了。 他倒是不吝啬,直接将此事告知了沈自絮。 沈自絮自是没有不信的道理,当即便做出了防御,只待大夏有所动作了。 果不其然,那日大夏先是偷袭了永绥,结果永绥早有防备,大夏没占到什么便宜。 正面萧黎自是不服,不想被手下将领看清,他便亲自出面迎战了。 那日与他过招的正是陈傥。 萧黎的功夫虽然不如萧齐,但他只认为也是不错,他此前都没听说过有陈傥这号人,自是没将陈傥放在眼里。 哪知一交手他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再反应过来时,已是被陈傥压着打了。 他深知不是陈傥的对手,正要收枪后撤,却被永绥城墙上射出的一支冷箭给射穿了。 那暗箭正是季无渊放的。 萧黎就这么死了,大夏虽然乱了阵脚,但又岂会善罢甘休,双方交手,又打了个两败俱伤。 此事沈自絮知晓是季无渊故意而为,可他到底是没说些什么,杀了萧黎提升将士们的士气也不错。 萧黎是萧家悉心培养的少主,他的死讯传回萧家,对萧家而言,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萧家人被激怒,一心想要攻下永绥。 他们专注前方战事时,却不知他们萧家在大夏朝中的根基正一步步的被瓦解。 敬阳公主还在时,季无渊便借她的力量在大夏做了一些安排了,她虽然之后没有再与他合作,但好在萧珏及时回去了。 萧家在大夏虽是只手遮天,可朝中也有一些暗中拥护北堂皇室的忠臣尚在。萧家本就是乱臣贼子,他们自是不可能拥护萧家,萧珏按着季无渊给他提供的名单,找到了他们。 那些人一听季无渊还活着,也是觉得大夏有了希望,权衡过利弊之后便答应了与萧珏合作。 萧家掌管的军队中,也有他们的人。 现如今的萧家咋就不是萧青山还在时的那般了,萧家本就是莽夫出身,在朝中无所作为,也只有靠着打仗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他们先前之所以忌惮萧家也是因为萧家有一个萧齐,他便是萧青山培养出来巩固萧家地位的,可惜萧家没将人家当回事。 萧齐死了,那些人的反骨自然也就出来了。季无渊深知这个道理,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使计让萧齐死在永绥的原因。 萧家再次出战,他们势头正猛,永绥不敌,直接将小岐山都让了出去。 节节败退,永绥军中的士气明显都不如前了。 萧家听说这个消息以后,觉得这正是个破敌的好时机,正想乘胜追击之时,朝中的局势却在此时突然反转。 五皇子还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而萧家成了蓄意谋害五皇子的祸首。 这一消息让大夏皇都晋中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天下终归还是姓北堂的,萧家也没有给大夏带来什么切实的东西,而今五皇子回来了,他们自是不愿再拥护萧家的。 一时间,讨伐萧家倒成了民心所向。 萧家屁股着火,自乱了阵脚,结果便是被永绥乘胜追击溃败于小岐山。 岐山一战大捷。 不过,在这一战里,永绥也没讨到多少好处。 萧家人失势,听从萧家人调遣的夏军也只是一部分,他们的死了也就死了,大夏仍有一战之力。 所以永绥虽然这回打赢了大夏,但说拿下大夏尚且为时过早。 永绥军中—— 季无渊看着剑指着自己的几人,眼眸中毫无波澜。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一点也不意外。 他看着沈自絮,轻笑道:“原来王爷竟是言而无信之人,不过这过河拆桥来得如此之快倒是让在下始料未及。” 永绥打赢了,他们却并未打算履行约定放他回大夏。 “这话五皇子可就说错了。” “我们实则是互惠互利不是吗?五皇子借永绥来铲除异己,不是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么?” 沈自絮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身份揭开来。 他虽是有意隐瞒,可沈自絮早就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如今那大夏正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呢! 沈自絮本就没打算放他走,若真履行什么君子协定,他沈自絮便不会是现如今的肃王了。 傅淮宴也是刚想明白的,他之前的确没去想季无渊才是真正的五皇子这一假设。 诚然,他没有沈自絮心思缜密。 “北堂故,你自以为所有的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你是否又算到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挑明了他不是什么季无渊,也不是什么沈元桦,那他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了,他就是大夏的五皇子北堂故。 北堂故双手环胸,轻蔑的扫了他一眼,再看向沈自絮道:“那不知王爷可有想过我回不去的后果?永绥朝廷同样风雨飘摇,只怕比之我大夏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他若想不到他们会出尔反尔,便不叫北堂故了。 对此,他早就做好了安排。今日,他若死在这永绥,萧珏自会替他踏平这永绥。他和萧珏,谁做那五皇子都是一样的。 这是他当初选择留下时便要付出的代价,今日站在这里的便是萧珏,是他心中多了一些贪恋,怪不得旁人。 沈自絮顿时想到了前两日怀梁送来的密信,面色难看至极。 这一切都在北堂故的计算之中,永绥没有大夏这般的底气。 “王爷,何必再与他废话,杀了便是!”陈傥愤愤道。 他最恨的便是大夏的人,他早就想杀了这北堂故了。 这时,傅淮宴和沈自絮却犹豫了。 正僵持不下,赵达和周吉二人适时出现了。 “王爷,北坡出现了一大批高手……” 情况紧急,他们二人一时没注意到北堂故。 北堂故一听,顿时便有底气多了,那些人是来接他的。 傅淮宴和沈自絮互看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 “若王爷能够遵守约定,大夏自会与永绥议和,而不是无休止的战争,届时我大夏自会拿出诚意来,希望王爷能够考虑清楚。” 这是他北堂故的承诺,但他眼中带着深意,怎么个议和法自是他说了算。 “此话当真?”沈自絮是最不希望打仗的。 若真要打,永绥也不一定注定是败局,只是到时候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若能缓一缓的话,自是好的。 359:放虎归山 - 知矜 - 知妗 “我想王爷现在除了相信我以外,应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吧?” 当然,还可以杀了他,但代价太大了,永绥不一定承受得起。 沈自絮沉吟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答应了他。 “好!本王就答应你!” “王爷!” 傅淮宴和陈傥都想阻止,可他们也想不出如何阻止。 只不过他们想,若今日放他走了,只怕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沈自絮却抬手让他们不要再多言,看向北堂故:“本王且信你一次,但愿你不会出尔反尔。” 北堂故却是看了傅淮宴一眼,笑得神秘莫测:“这永绥还有我所在意的东西,我还会回来的。” 只不过下一次,他便只是北堂故了。 沈自絮不知他打的什么哑谜,傅淮宴却捏紧了拳头。 他如何不知北堂故所说是什么意思? 看到他的脸色变化,北堂故笑得更加开怀。 而后新安世子沈元桦死于岐山一战,死无全尸。 …… 重回故土,北堂故的心中难免心潮澎湃,他要这大夏的天下重回他北堂皇室手中。 而萧家,早就不足为惧了。 岐山一战,让萧家彻底失了民心。 他们萧家本就是靠着骁勇善战的名头在大夏作威作福的,而如今却是连连吃败仗,自不会再有人拥护他们。 五皇子回来了,萧家谋害五皇子的罪名便如同板上钉钉了。 年末,五皇子从萧家夺回了属于北堂皇室的东西,并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太子之位。 他还有个被萧家控制了多年的傀儡父皇在。 不过朝臣都心知肚明,这个傀儡皇帝仍旧是个傀儡罢了,太子北堂故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这天下到底是被北堂故收入囊中了。 大夏局势已定,永绥的时局也定了下来。 同安初年,怀梁下了雪,实乃百年来的一桩稀罕事。 迟玉卿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她在等着所爱之人归来。 “小姐,这雪也不见停,咱们还是先回去等吧!”双儿撑着伞站在她身旁,一张小脸都冻红了。 她家小姐一听小侯爷他们会在今日班师回朝,一早便在此等着了。 可这雪一直下着,也未见到他们回来的身影,双儿难免心疼她。 她还未在屋檐下等着,偏生是站在城墙上那处最显眼的位置,那里风雪最大。 迟玉卿却摇了摇头,她指着远处道:“他们回来了。” 她听到了马蹄声,愈来愈近。 双儿一听,也是高兴了,高高兴兴的和她等了起来。 一炷香过后,果然看到了缓缓靠近的人马,黑压压一片。 城楼上的士兵吹响号角,以此来迎接他们凯旋,城楼下的百姓也响起了欢呼声。 “没想到这怀梁竟然也会下雪,真是稀奇!”陈傥惊奇道。 就像他也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便结束了这场战争一样。再回怀梁,他可就不是先前那个无所作为的贵公子陈傥了。 他和傅淮宴并列骑马走在沈自絮身后,两人经过这回,好歹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听着远处的声音传来,傅淮宴却是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一抹鲜红。 “王爷,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将手里的马鞭一扬,便超了他们的队伍,扬长而去。 “诶!傅淮宴你跑什么,你这人懂不懂规矩!”陈傥却是不明白他这是作甚。 想他平时没规没矩,这会儿还是得规规矩矩跟着沈自絮一起进城,所以陈傥对于他的行为很是不爽。 沈自絮却是笑而不语,勒紧了缰绳慢悠悠的走着。 迟玉卿看着一人绝尘而来,她心中澎湃,忙提起了裙摆往下跑去。 她知道,那人一定是他。 “小姐!伞!”待双儿看到了快马加鞭而来的傅淮宴时,她回头看却发现迟玉卿已经跑远了。 迟玉卿一下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今又有何人不识迟玉卿? 众人伸长了脖子,都在猜测那驾马而来的是谁。 迟玉卿却从那些百姓中,跑出了城门外,天寒地冻,她只为奔他而来那人而去。 见她下来了,傅淮宴似乎是嫌马儿跑得不够快,却将马儿丢下快步跑了过去,将略显得清瘦的她揽进了自己怀中。 两人在雪中紧紧相拥,不分彼此。 良久,他才在她耳边轻语:“卿卿,我回来了。” 迟玉卿听着他的声音,感受到了他怀里的温度,心里这才有了踏实的感觉。 她没有一天不在担心,她经历过生离死别,她真害怕他一去不回了,所幸,他平安回来了。 她并未撒手,尽管天上的白雪纷飞,落在两人的身上。 这一幕,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也包括后知后觉的陈傥。 肃王一行人到城门口时,他们二人还未分开。 陈傥见难舍难分的二人,心中难免酸涩。 “迟卿卿,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他不满出声,将沉浸在他们自己世界里的二人拉了回来。 迟玉卿听着陈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回过神来。 她一抬头,也是迅速红了一张小脸。 原来他们竟是被这么多人看着…… 傅淮宴倒是想将她藏在自己怀里,不过她自个儿从他怀中溜了出去。 她没有理西子捧心的陈傥,却是看向了笑意盈盈的沈自絮。 她之前虽然和沈自絮没有过多交集,不过这人她还是认识的。 她上前落落大方的同他行了一礼,光周身的气度便不容让人忽视。 她自报了姓名,他身后的那些将领也是眼前一亮,有不少人以前见过她,如今女大十八变却是没认出来。 迟延章的闺女这般的耀眼便是合情合理了。 “许久未见,迟姑娘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本王当小侯爷如此着急是为何故,原来竟是急着见迟姑娘。”沈自絮在她和傅淮宴身上扫过,调笑意味十足。 “……”迟玉卿又红了脸。 傅淮宴却是捏了捏她的手心, 以示安慰。虽说这肃王没个正形,但他没有恶意。 迟玉卿回以了一个眼神,在外人看来,俩人便像是在眉目传情…… “咳咳……王爷,时候不早了,还是先进城吧。”陈傥痛心表示没眼看,忙催促着沈自絮进城,再看下去,他得被酸死! 知晓年轻人脸皮薄,沈自絮便没再同他二人说笑了。但他做了一回不厚道的人,将傅淮宴叫上与他们同行了。 面圣要紧,皇帝可还等着他们呢,他俩之后有得是时间见面。 360:君臣有别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依依不舍,迟玉卿却是好笑的同他挥手话别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进了城,城中的百姓分别站在两边以崇敬的目光目送着他们,直到皇宫外。 陈傥骑在高头大马上将那颗头颅扬得极高,他终于也感受到了被人敬仰的滋味。 他以前和迟玉卿便是那两边看热闹的人,每次迟延章回怀梁时,他总会拉着迟玉卿来看热闹。 他也是将舅舅的威风得意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从此舅舅就成了他想要追随的目标,直到现在都是。 不过,他却是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小姑娘也将他的威风凛凛记在了心里。 …… 沈元清是个清醒的人,他可比先皇要清醒多了,他知道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登基以后便重用了迟延章。 一点也没有顾忌。 他虽是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但朝中仍旧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若不是有迟延章和老侯爷的拥护,他断然不会这般舒服。 当然,他自个儿也争气,他若是没本事,也得不到他们的认可。 自沈元清即位以来,怀梁的百姓对他的称赞并不少。有前车之鉴,他深知民心的重要性,自是不会像他父皇那般糊涂。 沈自絮一行人进了宫,皇帝还亲自前去迎接了,便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也能看出皇帝对他们的重视。 对于这个新皇帝,沈自絮是满意的。 若不然当初他也不会答应拥护沈元清了。 事实证明,沈元清他的确适合做皇帝,做一个好皇帝。 再见沈自絮,沈元清的态度依旧恭敬谦卑,丝毫未将自己当作一个皇帝。 沈自絮也没有因此而自大,反倒是提点了沈元清几句,沈元清听得很是认真。 沈元清问候了几句过后,沈自絮便将北堂故之事如实告知了他。 这事是沈自絮亲自点头做的主,他只管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的头上,却将所有的功都加在了其他人身上。 然而沈元清却没有怪罪于他的意思。 只是那北堂故回去了,之后也必将是一个麻烦,怕不好对付罢了。 “我永绥也绝非软弱无能,若他大夏不求和平,再打一仗也无妨。”事已至此,沈元清看得倒是很通透。 “陛下圣明!”一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沈自絮也高看了他一眼。若沈元清怪罪到他头上,沈自絮说不定心中还会有些微词,但现在便不一样了。 他从一开始就赌对了,沈元清会是个好皇帝。 有了沈元清这个皇帝给的底气,他也没那么担心北堂故出尔反尔了。 不管过程如何,他们永绥都是打了胜仗的,该有的封赏自是不能少。 沈自絮没有独揽功劳的意思,而沈元清能给他的赏赐无非也就是一些身外之物,他并不在意。 不过他倒是同沈元清求了别的封赏。 他孑然一身到如今,也没个一儿半女相伴身侧,刚好陈傥入了他的眼,他便动了心思想收陈傥做义子。 而这个义子又与寻常义子不同,他将来还想将肃王这个位子以及守护永绥的大任交予陈傥。 他这个请求着实让众人都震惊不已,就连陈傥自己也没想到沈自絮竟有这般心思。 众人不免将目光投向了陈傥,陈傥的名声不大,但这些人都知道他的舅舅是迟延章。 有心人自然便想得多一些。有羡慕的,也有猜忌的。 但肃王心意已决,沈元清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就应下了。 此后,陈傥便是肃王沈自絮钦点的世子了,而且还是新帝亲自下的旨,这事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陈傥的福气众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嘴上自然是纷纷恭喜沈自絮喜得一子,至于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没人知晓了。 沈自絮手下的将领一个个论功行赏过后,便到了傅淮宴这里。 傅淮宴在这一行中为永绥做的贡献很大,但不能平常而论,换而言之,在别人眼中,他什么也没做。 这功便论不到他的头上去,沈元清倒是想赏他,不过碍于朝臣也就只是夸赞了他两句。 傅淮宴却不在意这些虚名,他虽然人在金銮殿上,但心早已飘到了别处了。 给沈自絮准备的庆功宴不在今日,封赏过后众人也就都退散了,傅淮宴想跑,沈元清却是没让他如愿。 沈元清让曹公公准备了好酒想要与傅淮宴痛饮,傅淮宴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着实有些扫兴。 “我们都这么久未见了,你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沈元清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酒。 傅淮宴一愣,也接过酒壶续上了。 “微臣岂敢?不过陛下也知道微臣的酒量,这杯酒便当做给陛下赔罪了吧。”说罢,他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元清听着他嘴里的称呼难免有些恍然,他们二人到底还是不如以前那般了。 这让他有些失意,对于傅淮宴,他是一直把他当做知己的。 “明修,你是担心我会像父皇那般忌惮傅家么?”沈元清也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了个精光。 两人再相聚,有些话便是不吐不快,傅淮宴有意疏远,这让他心中大为不快,更是觉得委屈。 傅淮宴看了他一眼,却是没说话。 是也不是。 傅淮宴从小便十分聪明,和沈元清多年的友谊是真,但也并不是完全的无所顾忌。 沈元清的身份是皇子,还是他们傅家将来要扶持的皇子,从一开始傅淮宴便知道君臣有别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他不说话,沈元清便明白了。他又抬头定定的看着他,问道:“那我们之间的情谊呢?明修,你说过要辅佐我做一个明君,此话可还作数?” 沈元清不希望他们两人的友情变味,对他而言,这太沉重,也太残忍了。 为君便要舍弃良多,这并不公平。 傅淮宴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却是回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自是作数的!” 只不过是君臣有别,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无所顾忌罢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元清终于笑了起来。 “如此,那朕便放心了。” …… 361:梁上君子 - 知矜 - 知妗 迟瑛和老太太担惊受怕了许久,在陈傥和傅淮宴平安归来时终于是放下了心。 一家人都在府外候着陈傥回来,就连迟玉莞和魏霆江也过来了。 只见肃王的马车停靠在迟家门外,在前面领头的正是迟延章和陈傥,下朝后沈自絮便厚着脸皮跟着他们甥舅二人来了迟家。 迟家人都是有眼力见的,见此情况忙上前迎接。 马车停稳后,不待迟家人有所动作,沈自絮倒是自己先跳下了马车。 迟家人自是以大礼相迎,沈自絮顾不上迟家小辈,只得眼疾手快的扶起了老太太。 “老夫人,本王岂当得起您如此大礼啊!” 犹记当年他还在怀梁时,也曾见过这迟老太太,不过那都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而今一见倒是有些唏嘘光阴的流逝了。 “王爷客气了!”老太太领了他这份情,笑容慈祥。 他又看向其他人,慢声道:“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王爷!” 肃王随和,虽是不请自来,不过迟家人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王爷,里边儿请吧。”迟延章早就下了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 而今沈自絮收了陈傥做义子,迟延章对他更是客气。 都是为将过的,迟延章也并未太在意什么虚礼。 沈自絮笑着看了看老太太,迟瑛和迟玉莞赶忙扶着老太太跟在他们身后。 有沈自絮这个贵客在,她们自是顾不上陈傥的,也只有迟玉卿能在后头跟陈傥多说几句话了。 陈傥先是没忍住在她额头上弹了两下,一边抱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眼里就只有傅淮宴了!” 他还记着先前在城门口时她和傅淮宴你侬我侬而忽视他的事呢,她却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当然心里不舒坦。 迟玉卿捂着额头,眼神幽怨:“二哥哥这话可就不厚道了,我可是一回来就在门口等着你了。” 他能平安归来,她当然高兴,又哪有不想念的? 到底是心疼她,见她龇牙咧嘴的,他下手没个轻重也是有些自责了。 “很疼吗?要不你也打我一下吧。”反正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怕被她打一下的。 看他一脸的认真,迟玉卿哭笑不得。“我逗你玩呢,我当然没那么娇弱了。” 见她有说有笑的确没事陈傥这才放心,两人走得近,又在最后面陈傥便将边关之事大概情况告诉了她。 主要是季无渊的事,他知道她一定想知道。 边关战事虽有战报,不过有些事也不便在信件中言说,更何况那会儿情况紧迫,也没时间细说这些了。 从陈傥口中迟玉卿这才得知季无渊的秘密,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大夏五皇子北堂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实话。 这事迟玉卿其实也猜到几分了,不过她先前还存着一丝侥幸,陈傥将这个事实告诉了她,她便不得不信了。 “此番让他逃回了大夏,只怕下回便不好对付了,他这人最是阴险狡诈,也不知会不会遵守诺言。”说着陈傥不禁叹了叹气。 不过放走季无渊是他义父决定的,如今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迟卿卿你发什么愣呢?”见她没走,陈傥又折回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走远的沈自絮一行人,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她面上是没什么表情,但袖中的拳头紧握,心中早已在盘算如何向季无渊报仇了。 前世灭她永绥的,不就是他太子北堂故吗?难怪傅淮宴说她知晓真相以后会后悔,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不过迟卿卿你放心,我不管他是季无渊还是北堂故,我都不怕他!”陈傥拍了拍胸脯,以证自己的决心。 他能看出迟玉卿眼里的恨,他只以为她是痛恨大夏贼人,却没有多想什么,毕竟他们兄妹先前在平川待过,知晓大夏贼人的凶残。 迟玉卿只是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了,两人并肩加快了步子。 在席间,迟家人这才知晓了沈自絮认下陈傥作义子一事,不过迟家人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对于迟家人来说,这的确也不算什么大喜事。 沈自絮一生无子,从此以后陈傥便和他是荣辱与共了,这也意味着陈傥将要面临许多未知的风险。 但想归想,迟家人还是表达了对沈自絮的感激,不管怎么样,做肃王义子总比做陈家二公子要好的。 往后他还多了肃王这个靠山,或许也没他们想得那么糟。 迟家盛情招待,这一行,沈自絮倒是尽了兴。 送走了沈自絮,迟家又恢复了安宁。 陈傥刚回来,迟瑛和老太太念着他,他自是要在两人跟前好好尽尽孝心的。 雪还未停,迟玉卿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片片雪花,心中一动,她正想回去,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她不禁挑了挑眉,接过双儿手中的灯笼走了过去。 翻墙的傅淮宴被她逮了个正着。 她捂着嘴看着他,眼中尽是温柔。 傅淮宴落地以后才看到她,她举着灯笼,朦胧的火光与片片雪花将她衬得好似瑶池仙子一般,他的心止不住嘭嘭直跳。 “堂堂小侯爷竟做起了梁上君子,不知是为哪般啊?”她笑意盈盈道。 傅淮宴拍了拍衣摆,稍稍整理了一下才抬头,眉梢也带着笑意。 “咳咳!自然是为了在下眼前的小娘子了,卿卿佳人,叫人思之如狂!” 他一刻也等不了,白日里他都没有看够呢。他想她了,很想很想! 被他一番调戏迟玉卿不禁红了脸,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傅淮宴如愿牵起了她的小手,他的大手正好将她的手包住,他的手很暖,正好替她暖暖了。 两人再一次爬上了屋顶,一同赏着这漫天的飘雪。 怀梁百年未曾下过雪,而今算是奇观了。 两人并肩坐着,纵使冰雪寒冷,她却只感到心安。 “傅淮宴,岐山的大雪好看吗?”她接住了一片雪花,不过那雪花刚刚落下便成水珠了。 这怀梁的雪始终比不上平川,纵使下了好几天的雪,也没能积雪。 362:闻人语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却是摇了摇头。 他所看到的雪是不好看的,再纯净的雪花沾染了战火都会变得不好看。 迟玉卿侧目看着他陷入沉思的脸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又自顾自说道:“在我眼里,平川的雪景就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了。瑞雪兆丰年,平川的百姓每年都盼着下一场大雪,我也是。” 那时候,她还跟在师父身边四处行医治病,不过每到平川下雪之际,师父和她都会赶回来欣赏雪景。 她原本也不喜欢大雪,因为会让她忍不住回忆起前世永绥国破的惨状,可后来师父便告诉她,雪是世间最纯洁之物,大雪满山就是送给人们最珍贵之物,无论是生者还是亡魂。 所以她尤其喜欢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雪白。 只可惜,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听她说完这些话,傅淮宴便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 “瑞雪兆丰,来年便是春天了。”他慢声细语道。 迟玉卿昂头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是啊,马上便会是春天了。 …… 庆功宴过后沈自絮便启程回了同州,陈傥则没有随同。来年春日便是迟玉卿和傅淮宴大婚,沈自絮准他留下待到来年再去同州,顺便让他将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也解决了。 只是,他自己的婚事也够让迟家女眷头疼的。 以他肃王世子的身份,自是不愁娶,只不过是他无心罢了。 迟瑛知晓迟玉卿和他关系亲密,便让迟玉卿做这个说客了。 不过陈傥是个油盐不进的,她说的话他也没当一回事。 沈元清无病无灾,她便一直在忙活开设医馆之事,这是她答应过师父的。 知晓了她的志气以后,老侯爷倒是慷慨,直接将回春堂送给了她。她本不想要的,奈何盛情难却,她也只好收下了。 趁热打铁,她又向沈元清求了一纸恩典,这天下的女子皆可像男子一般有所作为,同安元年再一次将女子为官写进了国法。 从此,迟玉卿这个名字在史书上落下了重要的一笔。 同时这一消息也传到了大夏。 “殿下,你当真要亲自前往永绥?”萧珏不懂,大夏的实力在永绥之上,如今内乱已平,他们大可以乘胜追击,一举踏平永绥,但北堂故却说要亲自前去议和。 北堂故站在皇城的高处,望着永绥的方向,目光坚定。“孤要去将她带回来。” 只有她才配待在他身边,做他北堂故的女人。 “殿下!就算你将她带回来又如何?你明知道她恨你入骨,又何必自讨苦吃呢?反倒是语儿对你一片痴心,殿下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萧珏从来都不觉得迟玉卿适合北堂故,也喜欢不起来。 但他自己也明白,他说的这些,北堂故根本不会听。 他就没见过北堂故违背自己作出的决定,既是心意已决,他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北堂故睨了他一眼才道:“萧珏,你就是个懦夫。” “你明明喜欢她,又为何将她推给孤?” 被北堂故戳破心思,萧珏不免有些挫败。 萧珏口中的语儿正是北堂故的表妹,北堂故母妃闻人夫人的亲侄女。 闻人语小的时候便经常进宫同北堂故和萧珏一块玩,三个人的感情很好。 可萧家掌权以后,闻人一族便被流放了,几经蹉跎,到如今北堂故也只找回了受尽磨难的闻人语。 偌大的闻人一族只剩下闻人语一个孤女,萧珏自是怜惜她。 奈何闻人语眼中只有她的表哥一人,他走不进她的心,便一心想着帮她如愿了。 他不禁苦笑道:“北堂故,语儿她喜欢的是你啊,她夜里梦魇时喊的都是你!” 对于闻人语而言,救赎她的是北堂故,不是他萧珏。 提起这事,萧珏便很自责。当年北堂故离开大夏时嘱托过他,让他暗中派人照顾好闻人语,是他没有本事才弄丢了闻人语,才害的闻人语受了那么多的苦。 后来,解救她于泥潭之中的是北堂故,他只敢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他甚至不敢提出照顾她。 “她喜欢孤孤便要喜欢她吗?萧珏,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便应该尽你所能去争取。当年之事与你无关,没有谁会怪你,孤不会,她也不会。” 他萧珏与萧家相较犹如蜉蝣撼大树,北堂故又怎会怪他?闻人语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也不会怨天尤人,只是萧珏一直陷在自责中罢了。 见他还在发愣,北堂故也没有理他,转身走了。 远处,闻人语立在雪中看着北堂故离去的背影,眼泛泪光。 …… 大雪初霁,迟玉卿和傅淮宴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当然,这是傅淮宴自个儿求来的结果。 钦天监说是良辰吉日要到春日过后,傅淮宴自是等不及,央求着沈元清往前提了提。 对于永绥来说,也有一好消息,大夏来人议和了。 听着这一消息,迟玉卿绣着嫁衣的手冷不丁被针扎了一下。 双儿吓坏了,赶紧拿了金疮药前来。 她却是不在意,两只手指随便搓了搓血珠便消失了。 她看着手上还未完工的嫁衣,心中不自觉的便感到忧心忡忡,她有预感,大夏此行只怕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过了几日,大夏的使团便到了。 大夏的太子北堂故亲自前来,还带了一个公主,说是要和亲,以巩固两国邦交。 迟玉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是收起嫁衣换上了盛装前去赴宴。 傅家兄妹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了,收拾妥当之后她便和陈傥一同出了门。 傅明依掀开帘幕在看到陈傥时却是慌忙将其放下了,隔着马车外人也看不出她脸色的红润。 陈傥接过小厮牵来的马,长腿一跨便上了马与傅淮宴并肩在前面。 不过傅淮宴明显没理他,眼中都是迟玉卿。 迟玉卿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脸红,同他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婚期临近,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傅淮宴自是眷恋。 陈傥白了他一眼,率先骑马走在了前面。 若不是想到这俩人快要成亲了,他才不会如此大方。 363:和亲公主 - 知矜 - 知妗 “皇后娘娘可真是不容易,如今又来一个大夏公主给她添堵,唉……”傅明依叹了叹气。 她原本还有些羡慕方慧茹能嫁给两情相悦之人,可如今她是一点都不羡慕了。 沈元清是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女人,他登基那日便又册封了几个妃子。虽说他爱的还是方慧茹,但方慧茹心里终归是不舒坦的。 这事迟玉卿最是清楚,方慧茹还特意请自己给她请了好几次平安脉,怕的便是被别的女人抢先怀了龙种,总之不是很安宁。 而今大夏又带了公主来和亲,最不好受的当然还是方慧茹了。 迟玉卿却是笑了笑并未接话,这是方慧茹自己所求来的结果,好坏与否她并不关心。 途中傅明依就跟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迟玉卿就听着她说话,有傅明依在,比她在府中绣嫁衣要有趣得多。 到了宫中以后,迟玉卿便先和傅明依去同方慧茹请安了。 沈敏君也在方慧茹宫中,看得出来,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她们也并未多言,说了两句话,方慧茹便让沈敏君同她们一起前去赴宴了。 落了席,沈敏君便一直盯着大夏使团那边看,目光不善。 迟玉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心领神会了。 位置中间坐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依旧能看出风姿绰约,她周围还有不少侍女伺候,估摸着她便是那位和亲公主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公主也是看了她一眼,还同她点了点头。 迟玉卿收回视线,她对这个公主并没有什么兴趣。 “卿卿姐姐,那个公主好像在看我们这边诶?”傅明依也在偷看她。 沈敏君却是瞪了她一眼:“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公主,我看她就是大夏派来故意羞辱我永绥的!” 那公主穿了一身舞衣,只在外面罩了一件薄纱,看着确实有些露骨了。 若不是因她是公主,那些看她的目光只怕更是不善。 迟玉卿睨了沈敏君一眼,又让宫女给她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得改。” 沈敏君早就不装什么纤纤淑女了,这脾气嘛自然也是日益见长。 她气鼓鼓的喝下了茶,不服气道:“我又不嫁人,脾气大又怎么了?谁惹了本郡主不舒坦,本郡主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是想明白了,这天底下的男人就找不出几个像她舅舅那样的好男人,那她还不如不嫁人呢。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何必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迟玉卿只是笑,傅明依却是星星眼看着她。 她们相处得其乐融融,旁人也只有羡慕的份了。不少人想与迟玉卿攀谈,奈何有沈敏君在身边,她们还记得沈敏君打人时的模样,哪里还敢靠近? 过了一会儿,那大夏公主却是没忍住过来认了人。 迟玉卿不动声色的按下了一旁咬牙切齿的沈敏君,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迟姑娘名声在外,语儿也是早有耳闻,如今一见,迟姑娘果真是个妙人。”闻人语先是夸赞了她一通,这才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人相互见了礼。 她虽是戴着面纱,可凑近来看也不难看出来她面纱底下的倾城容颜,特别是她那双眼睛和北堂故还有三分相似,都是极好看的。 由此,迟玉卿便明了她的身份了。 迟玉卿本对她没什么兴趣,但她却是一直盯着自己,眼中的神色莫测,迟玉卿便不得不多看她两眼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着,看上去倒是分外融洽。 不过很快大夏那边便有侍女前来请她回去了,闻人语回头看着北堂故正看着她们这一边,她神色一顿。 “如此,那公主便请先入座吧。”迟玉卿笑道。 闻人语点头,又带着侍女回去落了座。 迟玉卿睨了一眼,便看到了北堂故,她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将恨意隐去了。 “她没事跟你打什么招呼?无事献殷勤,我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善茬!”沈敏君气呼呼的,若不是迟玉卿全程按着她,她早就忍不住脾气了。 傅明依吐了吐舌:“可是我看她好像没有恶意啊。”傅明依可是迟玉卿的忠实追随者,闻人语夸迟玉卿的话她当然能听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迟玉卿挑了挑眉,确实如此,她没有从闻人语眼中看出敌意,倒是有别的情绪,不过她不好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好了,宴会马上开始了。”她话音刚落,沈元清和方慧茹便携手前来了。 众人跪拜迎接过后,这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果然,歌舞过后,北堂故便提出让闻人语献舞了。 沈元清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吩咐宫人下去准备了。 她一站上去,所有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随着琴声响起,她的身体也随之舞动了起来。 跳舞的闻人语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就连迟玉卿也颇为欣赏。 一曲毕,她的舞步也随之落幕,就在最后一刻,她脸上的面纱也随之滑落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倾城容颜。 众人纷纷惊叹于她的美,就连沈元清都惊艳于那惊鸿一瞥。 随后,掌声绵延不绝,赞美之词也是不绝于耳。 迟玉卿看着她那张和北堂故有三分像的脸不免感到唏嘘,都说这世间倾城色少有,南有敬阳公主,北有闻人夫人,这话应当是没错了,只可惜都是红颜薄命。 迟玉卿心中一动,寻了傅淮宴的位置,他却是没有看闻人语,而是一直盯着她在看。 她心里不禁一热,这人倒是个识趣的。 沈敏君本想说不好看,但良心也说不过去,她只好和自己生闷气了。 闻人语这样姿色的美人来和亲,自然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沈元清也答应了。 只是双方都没有说她到底是要嫁给谁。 闻人语和亲一事敲定了,北堂故却还没完。 他大夏送了一个公主前来和亲,永绥自然也该搭一个才说得过去。 364:拒绝和亲 - 知矜 - 知妗 说到和亲,众人首先想到的便是五公主沈敏薇了。 不过沈敏薇如今才十一岁的年纪,她哪里又适合去和亲? 可永绥的几个公主里,也只有五公主尚且未婚了。 沈元清当然不可能让五公主前去和亲,便婉拒了和亲这个可能。别的条件也可以商量,不一定以两国和亲收场,沈元清这个皇帝并不软弱。 哪知北堂故仍是不依不饶,他嘴角轻扬,指了指迟玉卿她们这桌。 “陛下,若孤说要她前去我大夏和亲呢?” 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了她们这边,不过他们看的却不是迟玉卿,而是沈敏君。 迟玉卿和傅淮宴有婚约在身,他们自然而然便想到的是北堂故看上的人是沈敏君了。 沈敏君自己也是这般以为的。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沈敏君自然是不想去和亲的,远走他乡和亲,她哪还是什么无双郡主?只怕是最后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也无人关心。 众人看向沈敏君,皆是点了点头。沈敏君贵为郡主,的确可以代表永绥前去和亲。 但沈元清却皱了皱眉,倘若是别人还有得商量,可若是沈敏君,他是不同意的。 沈自瑜也在看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沈自瑜是不愿的。 想着,他便笑了笑:“朕并无打算让郡主远嫁,和亲之事还是作罢吧。” 若他大夏真心想议和,自有千百种方式,他也犯不着去得罪沈自瑜。 沈元清拒绝和亲迟玉卿还挺意外的,这也证明了他是个明君。 不光是她很意外,不少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觉得以一个沈敏君换来和亲,对于永绥来说是不亏的,而沈元清拒绝,那便等于永绥可能要舍弃别的东西。 北堂故金色面露下的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晦暗的笑来。 “孤想陛下是误会了,孤说的并非郡主,而是她!” 众人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他指的人是迟玉卿,而不是沈敏君。 众人再次惊呼,这可就难办了。 这一回,不用沈元清站出来,傅淮宴自己便出声了。 “太子殿下还真是好眼光,可惜她已是本公子的未婚妻,不日我们便要大婚了!” 傅淮宴袖中捏着拳头,面上毫不示弱,他就知道这北堂故是冲着她来的。 “确如傅公子所言,他们二人早已定亲。依朕看两国交好不一定只靠和亲,太子以为呢?”沈元清已是不悦,但面上还是给足了北堂故面子。 北堂故却是动作散漫,语气也十分慵懒:“若孤执意要她呢?” “这……”众人皆是犯起了难,这大夏太子只怕是有意刁难了。 陈傥早就忍受不住了,他正要起身与其争论,傅淮宴却按下了他,同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事急不得,还得看沈元清的态度。陈傥虽是不解,但傅淮宴都不急,他也就坐稳了下来。 迟玉卿秀眉紧蹙,她实在没想到北堂故竟是为她而来。 就在这时,沈敏君却拍桌站了起来。 快步走了出去,跪地请旨:“陛下,敏君愿代表永绥前去和亲,还请陛下成全!” 沈自瑜万万没想到她会主动请旨,他回头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妻子,皱着眉上了前。 “陛下,敏君这孩子平日里被臣宠得无法无天,素来骄纵惯了,恐是不适合和亲的,陛下三思!” 他又看了看决绝的女儿,小声道:“还不快滚回去,这里岂是你容胡闹的地方?” 若是往时,沈敏君定是要大闹一场的,可这时候听着父亲的口吻她反倒是觉得心安。 她知道,她父王是想保护她。 但她心意已决。 “陛下,敏君没有胡闹,敏君是认真的!” 她不傻,她怎会看不出那北堂故究竟是何人?她又怎会不明白,他是冲着谁来的? 若不是迟玉卿帮她,她或许还是先前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而今已不是从前了,她做了这么久的任性大小姐总得为父亲做点什么。 害怕是一回事,敢不敢是另一回事。 可她义无反顾是一回事,北堂故并不买账,他要的只有迟玉卿。 “本郡主身份尊贵,又岂是她迟玉卿能比得上的?看来,太子殿下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她讥讽道。 北堂故也不恼,轻笑道:“郡主纵有千般好,孤眼中也只看得到她的光彩。” “你!”沈敏君气得够呛。 北堂故却不理她,继续对着沈元清道:“十座城池,孤只要一个她。” 众人再次唏嘘。 以十座城池来换一个女人,只能说北堂故太蠢。就连沈元清都有些动摇了,但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这桩“划算”的买卖不能做。 “朕已说过,和亲之事并不妥当,太子又何必强人所难?” “孤非要强人所难又如何?难不成在陛下心中,我们两国的和平比不上一个女子?”他顿了顿,又道:“陛下若是不愿,那孤也没什么好说的,待两国分出个胜负来,孤亦能如愿。” 这口气便是妥妥的威胁了,要和平还是战争,这个抉择并不难。 沈元清也沉默了,他虽说不惧大夏,但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再开战,就算是两败俱伤,他们也讨不到好处。 “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就这么喜欢别人的未婚妻?不要脸!”沈敏君听着他的话也是气糊涂了,直接就口无遮拦骂了回去。 北堂故睨了她一眼,那眼中的寒冷不禁让她后背发凉。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但那颗头颅却未低下半分。 好在沈元清没有责罚她的意思,一旁提心吊胆的沈自瑜也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的意思朕明白了,只是现在便断言谁输谁赢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太子以为呢?” 这就是沈元清给出的答案。 他今日若是为了那十座城市答应让迟玉卿前去和亲,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失去威信了。 北堂故也笑,只是那眼神稍作凌厉了一些。 “是孤唐突了,和亲之事容后再议便是。” 他又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动作倒是洒脱。 沈元清也回了他,似乎忘却了方才的不愉快,很快又载歌载舞了起来。 沈敏君回到座位上,迟玉卿便对她表示了感谢。 “我又不是白帮你的,我告诉你啊,今日这事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沈敏君傲娇道。 虽然没有真的去和亲,但这事还是让沈敏君心有余悸了,她看着北堂故咄咄逼人的模样便是一阵懊悔,心想她以前怎么喜欢过他? 这样的人,反正她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迟玉卿明白她的意思,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感动的。 “敏君,你长大了。” 这样的沈敏君就算是再任性骄纵又如何?迟玉卿心中一阵感慨。 365:他是为了你而来 - 知矜 - 知妗 沈敏君心中暗喜,面上却不表。 “我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自己小心点。” 北堂故又岂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若是就这么放弃了,那便不是他了。 迟玉卿点了点头,她没有发作,便是猜到了结果,若是沈元清软弱半分,她想傅淮宴也不会如此看好他了。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确实不错。 她端起酒杯看了过去,北堂故正好也在看她,那双眼里分明写着势在必得四个字。 她皱了皱眉,收回了目光。 闻人语看着北堂故望着迟玉卿那痴恋的目光便是一阵心痛,目光也黯然了几分。 “表哥,她真是个特别的女子。”所谓特别,便是她所向往的那样,她除了拥有一张美丽的面容以外,别的都不如她。 北堂故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我从未想过让你和亲,若你后悔了,我随时可以送你回去。” 临了,他又补了一句:“萧珏他一直在等你。” 闻人语心中却是苦涩不已,缓缓摇了摇头:“是语儿心甘情愿的,表哥待语儿如何,语儿都明白。” 是她配不上他,她不奢望能够得到他的垂怜,只求能用她这残破的身躯帮他如愿以偿,她不后悔。 只是对于萧珏,她便要说抱歉了。她不是不明白萧珏对她的心意,奈何她早已将一颗心许给了她表哥,再无半点空余。 见她如此倔强,北堂故也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她去了。 宴会结束,迟玉卿便和傅明依一起出宫了,傅淮宴等人自然是被沈元清叫去了。 议和之事还未商议出定论来,北堂故一行人还得在永绥待几日,以北堂故的性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至于他要怎么做,这便是迟玉卿所担心的。 他是北堂故,却也做了好几年的季无渊。 他的本事,只怕比她想的还要大。 晚些时候父亲和陈傥回来,也没瞒着她。沈元清的态度明了,他答应了不会以和亲为代价许两国和平之约,这仗或许是要免不了了。 陈傥倒是不怕,不打这一仗他还觉得不踏实呢,那北堂故竟敢肖想他妹妹,他当然要使尽浑身解数打回去。 有家人护着,迟玉卿也是心安了许多,如今她是不怕北堂故的,任凭他本事再大,她也无惧。 只是她还不知,沈元清之所以态度如此强硬,是因为傅淮宴。 沈元清再是顾忌迟家,他也是一国之君,倘若北堂故再心狠一些,他或许就点头了也说不一定。 傅淮宴只问他了一句:“陛下可还记得曾许诺过微臣一个承诺?” 沈元清稍作回想便记了起来,那是他二人手谈时他输给了傅淮宴所做的承诺,他又怎会不记得此事? 俩人算是知己,傅淮宴想说什么,他哪有猜不中的? 傅淮宴现在要他兑现承诺,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便许了他这个承诺,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以和亲收场。 北堂故野心勃勃,他傅淮宴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他手里可是还有筹码在的。 一连过了好几日,这事也没议出个结果来,只是听说北堂故去看了敬阳公主,不过他倒是没做什么。 倒是闻人语闲不住,请了迟玉卿前去游园。 闻人语虽然是和亲公主,但双方未表态,自然也没人拘着她,只是她请自己前去游园,迟玉卿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她和闻人语并不熟,也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但人家下了帖子,她也不好推拒,便只好前去赴约了。 乍是春寒料峭时候,周园的梅花开得正好。 没有了雪景衬托的梅花总像是少了些许味道,显得有些娇弱了。 迟玉卿并无赏花之意,她好奇的是闻人语的动机。 见了面,迟玉卿难免又被她的美貌惊艳到了。 今日她的穿着便显得清丽多了,一袭华美的裙装外面还罩着一件雪白的狐皮斗篷,系带上绣着的点点红梅算是点睛之笔,比起那日在宴会上清凉装束,这样的美才更是令人垂怜。 两人互相见了礼,闻人语才不加掩饰的打量了她几眼。 迟玉卿的眼神并未像她一般闪烁,反而是大大方方的任由她打量,她的落落大方令闻人语也为之心悸。 她心下明白,是她输了,她的确是不如迟玉卿的。 “迟姑娘能来赴约,语儿真是感激不尽。”她收起心思,笑道。 迟玉卿也是礼貌一笑:“公主客气了。”便没有再多言。 闻人语又领着她赏了几株梅花,只不过一直都是闻人语对着梅花暗喜神伤,迟玉卿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对她,闻人语毫不避讳,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了她。 闻人语被北堂故找回去之前,曾流落在花街柳巷,受尽了屈辱。 她也想过一了百了,但她最后因为仇恨而苟活了下来,后来北堂故归来替她报了仇也将她找到接了回去,但她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煎熬。 她本想死了一了百了的,可她听说了北堂故有一个喜欢的姑娘,所以她想见见她。 “语儿听闻姑娘曾经喜欢过我兄长,为何如今又不爱了?” 说着,闻人语掐断了手中的梅花枝,她到底是心有不甘,但她也从未奢望过能和北堂故在一起。 迟玉卿恍然,这才明白了闻人语的意图,提到北堂故这姑娘眼中分明流露着爱意,只怕又是一个痴人。 “不过是年少不经事罢了,让公主见笑了。” 她从不曾遮掩自己的感情,喜欢便是喜欢了,只是好在最后看清了。 闻人语回过身,咬着唇眼中带泪:“可他很喜欢你,他是为了你才特意走这一遭的!” 若不是因为她,他哪需得如此?闻人语从未见过她表哥为了一个人可以如此不顾一切,明明他那么的骄傲。 迟玉卿面色一冷,她的眼泪在她看来,只觉得可笑。 “那又如何?公主怕是不知道,我与他之间可是有着深仇大恨,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了他!如此,公主满意了吗?” 她眼中的恨意并不似作假,这令闻人语有些无法接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站不稳。 “怎会……怎会如此……”她喃喃道。 迟玉卿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也无话可说,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闻人语一人跌坐在地上黯然神伤。 366:不想害人 - 知矜 - 知妗 闻人语也只是一个可怜女子,迟玉卿虽说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因此而讨厌她,这个小插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傅淮宴就在周园外等她,见她面色不太好,便猜到两人有些不愉快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同她伸了伸手。借着他的力迟玉卿很是轻松的便跳上了马车。 “北堂故在打敬阳公主那批人的主意。”怕她冷,傅淮宴特意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手中。 迟玉卿眉头紧锁,敬阳公主死得突然,这些都是她所留下的烂摊子。 还好傅家早有准备,不然还真让他给钻了空子。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迟玉卿有些好奇。 那群人都是经过敬阳公主的调教的,一心只想着复仇,还真不好解决。 但同为纳兰氏后裔,傅家当然也不可能对其放任不管,若不然迟延章早就代表朝廷出手剿灭他们了。 “小瀛洲是个好地方。”他回答道。 小瀛洲是个避世的好地方,最是适合纳兰氏的族人居住。而今是新朝,朝中还有傅家,小瀛洲会是好去处的。 随后他又看着她,满眼都是眷恋:“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景阳。” 他们傅家算起来也有正儿八经的纳兰氏皇族血脉,号令那些人应该不成问题。 迟玉卿了然,这事的确还得他们傅家亲自出面,换了别人都不好使。 她回握住他的手:“什么时候走?” 听他的语气,有些急。 “将你送回迟家就出发。”早些将这事解决,他也好赶回来娶她。 原本他此时已在路上了,但他听说大夏公主要见她,他不放心。 迟玉卿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么急。 “要不让二哥哥和你一起去吧。”她也不放心。 他没有功夫傍身,就算是带够了侍卫她也不放心。相信陈傥就算知道了傅家的秘密也一定会守口如瓶的,若不然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傅淮宴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他看着她,面色有些凝重:“我一个人前去便足矣,有陈傥在身边护着你,我也能安心一些。” 北堂故可是还在永绥待着呢。 知晓他的担心,迟玉卿也只好作罢了。 “那好吧,你自己多加小心。” 此事越早解决越好,不好之后便是一大祸患。 果然,将她送回迟家后,他便和傅开打马离开了怀梁。 另一边,闻人语回了馆驿便被侍女请去见了北堂故,他的面色并不好看,即使面对的是他唯一的表妹。 “你去见她了?”他冷声问道。 他没那闲工夫盯着闻人语,她却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闻人语抬眸,眼睛的红肿还未消散,眼中又溢满了泪水。“是。” 她咬着唇,整个下巴都在颤抖。 北堂故上前一把便捏住了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容颜,他的眼中却未有半分怜惜。 “语儿,你若真想做我的女人,我可以成全你,但你应该清楚我不会喜欢你,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他对她的情分,止于亲情。他可以给她无上荣宠,但永远也不会爱她,与她的经历无关。 闻言,闻人语面色惨白,于她而言,她以前听过再多伤人的话都不及他这一句。 “表哥,语儿从未奢望过做你的女人,语儿只是想和迟姑娘做朋友。”她咬着牙,并未承认自己的心思。 严格来说,她也并不心虚。因为她知道自己早已没了资格,她不敢染指她的表哥半分。 “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念及往日情分!”他的语气就好似寒冰利刃一般,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可她却无力挣扎。 “是……”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不再理她,北堂故转身从她身边走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闻人语捏着拳头,只觉得心中无限凄凉。 她喃喃道:“表哥,我真的只想帮你……” …… 迟玉卿可没想到,晚上闻人语便出事了。 说是身体不舒服,还点名要她前去诊治。 迟玉卿虽然隐约猜到不对,但她也推辞不了,只好去馆驿走了一遭。 倒是没别的毛病,估摸着就是白日里受了凉,染了风寒。 但闻人语的做法却很是耐人寻味了,在她诊脉的时候,特意差人将房门给关严实了。 迟玉卿瞧着她煞白的脸,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公主只是染了风寒,喝几帖汤药便能相安无事了。”迟玉卿看着她,礼貌回应道。 闻人语虚弱道:“如此便多谢迟姑娘了。” 说罢,她又看着迟玉卿,准确来说是看着她头上戴着的银钗。 “迟姑娘这钗子倒是别致,我能看看吗?” 那是傅淮宴送她的哪支银钗,她一直都戴着。 迟玉卿秀眉轻蹙,不知她是何意。但这发钗,她并不想给闻人语瞧。 见她的脸色如此,闻人语倒也没生气。 反而是笑着说道:“迟姑娘既是不愿,那便当语儿没说过。” 迟玉卿颔首,权当没听出她的意思了。 诊治完,迟玉卿正要走人,才刚转身,便听见闻人语大叫了一声。 “救命啊!” 随之便是一声闷哼,迟玉卿回头便看到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往自己胸口插了一刀。 从那把匕首剩余在外的长度来看便知道她是拼尽了全力的。 迟玉卿多少还是有些震惊的。 看着她嘴角流出鲜血,却是笑着看着自己的,迟玉卿皱眉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为了算计她,不惜搭上自己的命,真的值得吗? 闻人语却又是将匕首往里退了几分,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清明,说出的话却已是断断续续的了。 “迟姑娘……我并不想害你……我……只是想让他……如……愿……对不起……” 说到最后,她已经说不出口后面的话了。 迟玉卿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到了白日里闻人语同她说的那些话,只怕是她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 她的眼里没有同情,也没有上前去救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367:卑鄙无耻 - 知矜 - 知妗 刚好撑到了北堂故赶来,见到了他最后一面,还来不及说最后的告别,闻人语费劲扯了扯嘴角,她的生命也停在了此刻。 “语儿!”北堂故快步上前,声音都喑哑了半分。 毕竟是自己的亲表妹,亲眼看着她生命垂危,他哪里又有不在乎的呢? 可惜,闻人语已经看不到了。 迟玉卿没这么好的兴致看他们的兄妹情深,她转身便要走,北堂故却是轻轻将闻人语放了下去,长腿一迈将她给拦下了。 他冷冷的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感情在,看来闻人语的死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文不值。 “为什么见死不救?”他质问着她。 他并不傻,他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迟玉卿却是冷笑道:“我为何要救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闻人语没打算活,她当然也没打算救。 她也没那么大度去救一个想害她的人。 迟玉卿紧紧的盯着北堂故那张如玉的面庞,眼中只有恨意。 她同闻人语说的那番话可不是假的,她无时无刻都想要杀了他。 北堂故微愣,那张冷峻的脸也越发的黑沉,两人对视了半晌,他便沉声唤了侍卫:“来人!将她给我拿下!” 闻人语之死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他也不能让她白死。 迟玉卿却一点也不慌乱,冷笑道:“连自己的表妹也利用,你果真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说到底,闻人语还是高估了自己,就像前世的她一样。 北堂故看出她眼中的讥笑,却是怔了怔。 闻人语之死北堂故找沈元清讨要说法,沈元清就是想偏袒迟玉卿也不行。 迟玉卿成了杀死闻人语的嫌犯,当晚便入了大狱。虽说还未确定是不是迟玉卿杀的人,但她作为最后见闻人语的人,确实有洗刷不掉的嫌疑。 更何况,也只有她白日里见过闻人语一面。 她要自证清白其实也不难,只不过她想看看北堂故想做什么罢了。 而且有父亲在,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她担心。 她还是被关押在最里边的那间牢房里,又一次入狱还真是让她始料未及。 好在此次她也只是进来走个过场,并没有多为难。 爹爹和姐夫在查这个案子,也只有陈傥来牢里看她了。 看到陈傥焦急的神情,她心中一暖,嘴角也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陈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迟玉卿这才正色道:“祖母没事吧?” 别的人她倒是不担心,她就担心老太太,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陈傥睨了她一眼,应道:“她老人家一听你被抓起来了就晕过去了,估计现在还没醒呢。” 怕她担心,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有我娘和阿莞守着呢。” 顿时迟玉卿就笑不出来了,还有些自责。 不过如今急也没办法,也只有等了。 “迟卿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傥当然不信是她杀的人,就算是她杀的,那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迟玉卿无奈将事情的大概同他说了一下,但没有说闻人语同她提起的那些过往。 “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还定不了我的罪,放心吧二哥哥。” 迟玉卿压根就没当做一回事,她不过是在北堂故罢了。 陈傥听完后也是觉得复杂,他挠着头有些无语,他也不好说那已经死去的闻人语,只有骂那北堂故了。 “待他离开永绥,我定取他首级送到你跟前来当球踢!”若不是不好动手,陈傥也不至于来她跟前发牢骚了,只怕早就冲到北堂故那里同他拼命了。 迟玉卿没说话,比起旁人动手,她当然更想要亲自杀了他。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迟玉卿便让陈傥回去了,毕竟她还担心着老太太,好歹让他回去给老太太报个平安。 陈傥拗不过她,也只好先走了。 迟玉卿坐在牢里闭目养神到半夜,却是又等来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来人,迟玉卿眼含讥笑:“来得这般快,不知闻人姑娘可曾瞑目?连” 大理寺那边连夜调查,他还能抽出身来牢里走一遭,本事确是不小。 她撑了撑手,端坐了起来。 北堂故就站在外面,那张脸上无悲无喜,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理会她的讥讽,他缓缓拿出钥匙,将牢房打开走了进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想利用她。”他稍作解释了一下。 迟玉卿却是毫不在意,轻笑道:“与我何干?” 不管是不是他利用了闻人语,如今她确实身在牢中。 北堂故默然,他就知道她不会信他所说。 “既然事已至此,不妨说说你的目的,你的目标应该不是敬阳公主那些人吧?” 他只是为了将傅淮宴引开,这是她的猜测。 被她戳穿,他倒是坦然承认了。 “的确不是。”他又看了她一眼:“我的目标从来只有你。” “所以呢?你想借此事逼我跟你走?那不好意思,恐怕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而今是在永绥,他这一手栽赃嫁祸的手段并不高明。 北堂故就喜欢她的这股子自信。 “倘若我什么准备都没做,便不会来此见你了。”他淡淡道。 迟玉卿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她抬眸盯着他:“什么意思?” “听闻纳兰氏有一秘术,能使人死而复生。”无惧她的凝视,他缓缓道来。 迟玉卿终于绷不住了,有些事她在这时才恍然大悟。 他去祭拜敬阳公主不是因为景阳那些人,而是纳兰氏龙冢藏着的那个秘密。 “什么意思?”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不是应当比我更清楚吗?你说,若是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眼中含笑,语气却是阴狠到了极点。 “你分明知道那不过是无稽之谈!”她简直要被他的卑鄙无耻气坏了。 他既已知晓此事,又怎会不知敬阳公主就是因为失败所以才寻死的? “那又如何?总有人会信。”他逼视着她,也将她逼到了角落。 368:命里注定 - 知矜 - 知妗 是啊,在人性面前真假本就不重要,就像先皇先前有多信任傅家,后面便有多忌惮。 “你觉得,到时候傅家还能像现在这样独善其身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非如此,当初的纳兰皇朝也不会陨落了。 “北堂故,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以此威胁我?若你真以为我会为了傅淮宴而委曲求全那你便错了!” “哪怕他死了又如何?大不了我便随他一起,在黄泉我们亦能相会!” 她迎着他的目光,无畏无惧。 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会与傅淮宴共进退,哪怕是被当成众矢之的又如何?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看着她眼里的决绝,他的眼眸中尽是寒霜,她宁愿随他去死也不愿屈服自己么? 他一步一步的继续逼近,直到她整个人都抵在了墙角,无路可退。 他蛮横的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里,逃也逃不开:“傅淮宴不可以,那永绥的百姓呢?就凭我大夏的公主死在永绥,我便有一万个理由开战,你不会真以为如今的永绥有能力与我抗衡吧?” 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来。 迟玉卿接过一看,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大夏八十万大军压境,这一仗只待他一句话了。 只怕边关的加急信报还未入怀梁,小岐山便已是战火连天了。 永绥就算再有准备,也难挡这八十万熊兵,大夏最后就算拿不下永绥,但损失更惨重也只会是永绥。 “疯子!你这么做你以为你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她的嗓音有些嘶哑,说话都在颤抖了。 北堂故却是伸出手来将她耳边的碎发拢了拢,眼含深情的看着她:“你想随他共赴黄泉,也该问我答不答应。你我的情谊在他之前,我们才是命里注定要痴缠一世的,北堂故是为大夏而活,但季无渊甘愿与你一同赴死。” 他说这话时她只感到害怕,没有了情谊,在她眼里他就是个疯子! 可一想到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她的脑海中便浮现了前世的一幕幕,她真的不想历史再重演一遍了。 倘若永绥覆灭,她现在所珍视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那她重活这一世的意义何在呢? 她不知道,但她不希望这样令人痛心疾首的事再发生一遍。 她红了眼眶,看着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她眼中只有深深的恨意,她的一切苦痛由来都是因为他。 或许她就不该存有那么多的贪念,既然命运便是如此,那么她也应该做出一个了断来了。 只是割舍二字总是让人难过的,纵然她想明白了,此刻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着她眼角滑落的眼泪,北堂故难免感到心悸,她竟然哭了…… 他抬手想替她擦去眼泪,迟玉卿却没让他如愿。 她抬手胡乱的将眼泪抹去,仰头直视着他:“好,我便如你所愿!我希望你也能够遵守约定!”放过傅家,也放过永绥。 她没有别的选择。 “好。”他应下了。 “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他答应得干脆,她看他的目光便更加复杂了。 “你不会。”他的语气很是笃定。 “为什么?”她不明白。 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 翌日一早,迟玉卿便出了狱,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查明真相了。 闻人语是或不是自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明了此事与她无关这就够了。 只不过,迟玉卿却并没有多高兴。 陈傥带着姐姐亲自来接的她,见她面色发白,两人脸上都写满了心疼。 迟玉卿看着他们脸上的担忧心中很是温暖,至少他们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这便足够了。 没在监牢外多说话,迟玉莞抹了抹眼泪便拉着她上了马车。 迟玉莞总是担心她的,一开口便事无巨细问个没完,确定她真没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傥在前面驾马,许是回家的心太过急切,便有些颠簸,迟玉莞实在没忍住犯了恶心。 迟玉卿抓着她的手时,却发现了意外之喜。看姐姐的样子,她应当还不知道。 这个惊喜让她立刻就扫清了所有不开心,也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二哥哥,稳当些,姐姐有身孕了!” 她话音刚落,马车便骤然停了下来。突然一停顿,姐妹俩都控制不住的往前倒去,迟玉卿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姐姐。 陈傥差点将自己给摔出去,突然之间得知自己要当舅舅了,陈傥的内心可是一点都不平静。念在他也是太过激动了,迟玉卿便没同他计较。 姐妹俩再次坐稳,迟玉莞这才舒了一口气,不过得知有孕这件事还是让她又惊又喜。 “卿卿,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怀孕了?”她的肚子里揣了个小家伙了? 迟玉卿含笑点了点头。 迟玉卿摸着她的肚子,那里毫无动静,却还是能带给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迟玉莞眸光温柔,整个人都像是散发着光辉一般,透过姐姐,她仿佛看到了娘亲的影子。 “真好。”迟玉莞忍不住感慨道。 如今,她也要做母亲了。 “是啊,真好。”迟玉卿同样很感慨。 与前世姐姐的悲惨命运相比,如今的她才算圆满。迟玉卿看着她脸上的笑,心中无比的满足。 她不想这一切美好都回到原点。 回府后,迟玉莞有孕便成了关注点,迟玉卿顿时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没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直到宫中来人,请她前去面圣。 沈元清的脸上愁云密布,在见到迟玉卿时也未能舒展。 他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口。 迟玉卿却是明白他的顾虑。 “陛下,和亲之事微臣已经考虑清楚了,若和亲便能换取和平,那微臣是愿意的。”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元清眉头紧皱,内心很是复杂。 “朕答应过明修,不会以和亲为手段促成两国和平,可事到如今朕也没有法子了!”他有愧于傅淮宴,也羞愧面对迟玉卿。 他到底还是做了一个失信于人的皇帝。 北堂故将密信给他看过了,他实在赌不起。 369:从安 - 知矜 - 知妗 他是皇帝,却不能做到让这天下每一个人都活得恣意潇洒,这是他的无能。 迟玉卿不语,他的苦衷她明白,当下局面恐怕也只有她是这个破局之人了。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抬起头看着沈元清:“陛下,微臣还想请陛下帮微臣一个忙。” 她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沈元清自不会有拒绝的道理。 至于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也只有他们二人清楚了。 兹事体大,随后沈元清便召见了重臣,将和亲之事与他们商议了。和亲毕竟不是小事一桩,更何况和亲的人选还是迟玉卿。 大多数人都是持反对意见的,迟延章未点头,一些人自是不敢附和。 正好此时边关的急报也入了怀梁,就如北堂故所说的那样,大夏集结了重兵盘踞在小岐山。 沈自絮已从别处调取兵力,但始终是不如大夏准备充足,也没那么快抵达。两军若是相交,只怕又要尸横遍野。 沈自絮的意思是让沈元清想办法两次北堂故控制住,至少要拖到永绥的援兵抵达,方有与大夏一战之力。 但北堂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也是个十足的疯子,和亲止战便成了最优解。 只是,要牺牲迟玉卿换来和平,对于迟家来说并不公平。 迟家满门忠烈,如今又要牺牲人家女儿,换做是谁都不会同意。 然而,说服他们的还是迟玉卿自己。她只说了一句话:“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她从来都无惧生死,只怕山河不复。 出了金銮殿,迟延章便走得飞快,迟玉卿知道父亲是心中难受,并非真的生她的气,她无奈,也只有快步追了上去。 “爹爹!”三步并两步走,她终于才追上了。 迟延章回首,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却是头一回在自己女儿面前红了眼睛。 迟玉卿心中也是一惊。 “爹爹,我错了……”本来想好的解释,顿时什么话也是说不出来了。 父女俩对视着,彼此的爱也很明显。 “回家!”他眨了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这两个字。 迟玉卿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了,她顿时喜笑颜开。 “哎!” 马车上,迟玉卿拉了拉他的袖口。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您就别生女儿的气了……”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迟玉卿实在不好开口。 迟延章看了她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何错之有?分明是爹错了,爹平日里就不该太过纵容你!”才使得,使得她这般的深明大义。 “爹!”这下又轮到迟玉卿眼睛红了。 迟延章却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孩子,爹多么希望你是个自私的孩子。” 若她长在深闺,那这为国牺牲之事便怎么也轮不到她了,可她偏偏不是,她是他迟家的女儿。 这也是他为何在金銮殿时一言不发的缘故,他曾是将军,又怎会不明白她的选择? 若换做是他的话,恐怕也会这般选择。 他是气自己无能,若他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或许便能护住他的女儿了。 而不是现在这般痛心疾首,却又无法左右命运。 迟玉卿却是没说话,只是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父女俩依偎着,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 和亲的圣旨很快便送到了迟家。迟玉卿被封为了从安郡主,不日便要随大夏使团一同去到大夏和亲。 上一刻还沉浸在迟玉莞有孕这一喜事中,接到圣旨后迟家顿时又陷入兵荒马乱中了。 迟家众人无一人上前接旨,还是迟玉卿自个儿从曹公公手中接过来的。 老太太几欲晕倒,迟玉莞也是因为这事动了胎气,一时间迟家上下鸡飞狗跳。 看着他们脸上的焦急,迟玉卿心中也是万分难受,但她别无选择。 老太太醒来以后以为这是沈元清的意思,还特意穿上了诰命服要进宫去讨一个公道。 拦下她的是迟延章。 他们母子二人要单独谈话,屋内众人便识趣的退了出去。临了,迟延章还给了迟玉卿一个眼神,作为父亲,他尊重她的选择。 出去以后,迟玉卿也被陈傥拉走了。 “迟卿卿,你为什么要接旨?”陈傥甩开她的手质问着她,也是红了眼眶。 “什么为什么,我总不能抗旨不尊吧。”她故作轻松的说道。 陈傥却是瞪着她:“抗旨又如何?迟卿卿,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现在便进宫去求皇上,让他收回成命!” 肃王给他的信估摸着他还未收到,所以他尚且不知密信事宜,便只想顾着她的喜怒哀乐。 迟玉卿却是拉住了他:“二哥哥,你别冲动!” “和亲之事是我自己点的头,与陛下无关。” 反正陈傥也是一定要前往平川的,迟玉卿并不想瞒着他。 知晓了内情以后的他果然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如此。 他一拳打在了她身后的石柱上,也是在和自己赌气。 “我还说要保护你,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到头来,却是她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们。 迟玉卿吓了一跳,赶紧拉过他的手看了看,他的力度太大,指节破了皮,渗出了血。 “二哥哥这是做什么?你这双手还要继续保护永绥,怎地如此不爱惜?” 她也是无奈,只好拉着他坐下,拿出药来给他涂抹。 陈傥敛眉道:“我连你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他很自责,也很不自信。 “谁说二哥哥保护不了我了?你还真想我去了大夏就不回来了啊?我还等着二哥哥到时候接我回来呢,你倒好,说出这般丧气的话!”她撅着嘴,表示不满。 陈傥眼前一亮,顿时像是又有了动力一般。 “迟卿卿,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像是顿悟了一般,也不顾手上的伤了,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 冷静下来以后,他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但看着她平静的脸时,他反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二哥哥想说什么便直说吧。”看出他的踌躇,迟玉卿先问了他。 370:临别 - 知矜 - 知妗 “迟卿卿,你去和亲了傅淮宴那小子怎么办?” 他们二人情深义重,只怕傅淮宴该要伤心了。 陈傥想的是还好他如今不在怀梁。 可和亲是举国皆知的大事,他早晚会知道。又或者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会有所动作,陈傥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傅淮宴一起,这是他所纠结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迟玉卿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了。 “我与他的情谊深厚,若我有朝一日重返故土,我们二人还能再续前缘也说不一定。”她半开玩笑的说道。 陈傥却是嘀咕道:“你倒是心大。” 父亲和祖母有没有商议出个结果来迟玉卿不知道,反倒是她还没功夫跟姐姐好好解释便被老侯爷请了去。 “丫头,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孩子,老夫没看错人!” 上次见老侯爷还是不久前,可如今的他看着又苍老了不少。 迟玉卿却是不语,上前为他号了号脉。 老爷子的身体情况让她心下震惊,只怕他老人家大限将至了。 但她面上却是不显。 “傅爷爷,您要多注意休息。” 前些日子若不是他老人家和父亲迟延章撑着,沈元清也不可能这般容易坐上皇位,许是他操劳过度了,她没怎么注意过,这才使得如今她也束手无策。 她不好说什么别的,只好简单宽慰了他两句。 老侯爷却是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丫头,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的日子不长了。” “傅爷爷……” “事到如今我老头子也没什么遗憾的,唯有你和明修那孩子是我放不下的一桩心事。” “丫头,爷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永远都是我傅家的孙媳!” 这便是他叫她来的目的。傅家认可了她,便是一辈子也不会更改的事。 迟玉卿满心感动,有这么多人关心爱护她,这辈子她便也满足了。 她四下看了一眼,这才附耳在老侯爷耳畔低语了几句。 又在傅家安慰了傅明依好一阵迟玉卿这才离开。 在半路上时,正好遇上了北堂故的马车,他像是从宫中出来的。 他的兴致不错,迟玉卿却是不愿见他的。 他倒也没有强求,只是经过她的窗边时,告知道:“三日后,我们便出发。” 说罢,他便走了。 三日后,正是她的生辰。 迟玉卿捏着拳头,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忍住了此时便想杀了他的冲动。 这大概是她过得最不高兴的一个生辰了。 …… 因她要走,迟家便只好提前给她庆贺生辰了。 父亲到底还是说服了老太太,只不过老太太难免伤心,她老人家便没有出席了。 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也都笑不起来,一场宴会连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沈敏君却是拉着她去看了星星。 “迟玉卿,我真没想到你会答应去和亲。”这件事,沈敏君并不知内情。 但她也知道,迟玉卿选择和亲,对于两国和平来说意义重大。 在这件事上,她不能说她是傻。 迟玉卿却只是一笑。 “可你真的甘心吗?你明明马上就要和傅淮宴成亲了……”沈敏君不明白。 换做是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像迟玉卿这般。 迟玉卿看着她,笑着回答道:“我在意的东西有很多,总要有所割舍的。” “其实,我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这世上得到任何东西都是需要付诸代价的,我心满意足了。” 老天对她是公平的。 沈敏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吧,那祝你生辰快乐!”她举了举手中的酒,先一口喝了。 “谢了。”迟玉卿也举杯,心领了她的祝福。见沈敏君还是闷闷不乐的,她便伸手勾着她的下巴,故意调笑道:“小丫头,叫一声表姐来让我听听。” 沈敏君脸一红,却是将脑袋撇了过去。 “我才不叫呢!” 俩人闹掰以后便没有姐妹相称过了,沈敏君如今自然是认可她这个表姐的,只不过她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迟玉卿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心中颇有一些感慨。 谁又能想到她们曾经闹得那般不愉快呢? “敏君,你以后一定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的!”这小丫头要强,很少有人看出她的脆弱来。 沈敏君咬着唇,没去看她,怕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 “你少说这种酸话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啊我告诉你!” 说着,沈敏君尝到了自己眼泪中的咸味。 她慌忙抬手胡乱擦了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俩人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不高兴的事,只是喝酒便要开心得多。 她的生辰,也收到了很多礼物。 姐姐送了她一个护身符,陈傥则送了她一柄短刃。 那是他当初要去大荒山学武时,临走迟延章送给他的。 这份礼物对他们俩人来说都意义非凡,迟玉卿很喜欢。 送走了宾客,陈傥也拉着她喝起了闷酒。 坐在屋顶上看星星总是好像更亮一些,迟玉卿不自觉的便想到了她和傅淮宴一起看星星时的回忆。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将景阳的事解决好。 “迟卿卿,你要是后悔了的话,我就带你走!”陈傥见她眼神恍惚,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不想看她伤心难过。 迟玉卿侧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就算她真的想一走了之,也不会选择让他带自己走。更何况,若是没有了国,那这天下之大,便再没有他们的去处了。 “二哥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她突然扭头问他。 陈傥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她为何这般问,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信。 “如果真有前世的话,那前世我们一定也是兄妹!”他笑嘻嘻道。 这样才能一直保护她。 迟玉卿眨了眨眼,可不就是嘛。 “二哥哥,下辈子我还要做你妹妹!”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喝着酒。 陈傥垂下眼眸看着她,眸光柔和得不像话:“傻丫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不止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他都希望能做她的哥哥保护她。 …… 371:与君诀别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是和亲郡主,自是该从宫中出发,一早她便被宫中的嬷嬷拉着梳妆打扮了。 倒是沈敏君前来看她了。 她说要单独和迟玉卿说几句告别的话,便让那些嬷嬷都出去了,她是郡主,自是没人敢不从。 “敏君,谢谢你。”她有此心意,迟玉卿很高兴。 沈敏君却没时间跟她叙什么旧。 她看了看外面没人守着,便赶紧回来上前扒着迟玉卿的衣服。 “敏君,你做什么?”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迟玉卿也没由着她折腾,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敏君却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人真是的!我替你去大夏,你赶紧把衣服脱给我!” “我和慧茹姐姐都安排好了,一会儿便有人送你出宫,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这便是沈敏君的目的了。她们二人素来相像,若是穿上同样的衣服又画了同样的妆容,只怕是以假乱真也没人看得出来。 迟玉卿看着她眼里的认真,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只好抓着沈敏君的手摇了摇头:“敏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会让你替我去和亲的!” 她同样也很坚定。 “迟玉卿,你是不是傻!” “是你太傻。敏君,你知不知道,若是被发现了,对于永绥而言,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换人和亲,始终是不现实的,她也没必要让沈敏君牺牲自己,没有一丁点意义。 “可我不在乎!” “我在乎。”迟玉卿知道她很激动,但她也是好意。“敏君,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既然有这一天,那这便是属于我的责任,你明白吗?” “都这时候了你还讲这些大道理,迟玉卿你真的很讨厌!”沈敏君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从前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差劲,自从和迟玉卿交好以后,她才有所醒悟。 她也想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只是好像晚了。 迟玉卿动作轻柔的替她擦了擦眼泪,无奈道:“是是是,我最讨厌了。别哭了,你应该笑的,你笑起来比我好看多了。” 她这一安慰,沈敏君终于破涕而笑。 有了这么一遭,沈敏君也没有再坚持了。只是她也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陪着迟玉卿梳妆,就当是解闷了。 吉时到了,迟玉卿要出去时,沈敏君才没忍住起身抱住了她。 迟玉卿也伸手抱住了她,她只觉得有些姐妹情深到现在似乎也不算晚。 “表姐……” 沈敏君带着哭腔,声音也很小,但她听到了。 迟玉卿嘴角不禁上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两人便分开了,有些离别的话不必说。 到了殿前,她身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她的美惊艳了所有人。 北堂故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她,眼眸中仿佛有光。 迟玉卿的眼中却并未有他,她环视了四周,却没有傅淮宴。他应该还没有回来…… 敛了眼中的神色,她便面色平和的和北堂故上前携手拜别皇帝了。 期间,她一直都像是没有感情一般配合着北堂故,直到代表送别的鼓声响起时,她眼眸中的情绪才有所波动。 迟家众人,傅明依、沈敏君等人一直跟着队伍将她送到了城门口。 只是唯独没看到老太太,迟玉卿免不了有些忧心,出城时她特意还回头看了好几遍。 “迟卿卿,你看,是外祖母!” 陈傥领了护送迟玉卿的差事,至少得将她安全送到大夏他才放心。 他们已出城,只是陈傥放不下所以又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老夫人。 迟玉卿一听,赶紧掀开了帘幕,果然看到了祖母的身影。 “停车!”她赶紧叫停,眼泪已经是绷不住了。 马车停下,不待北堂故问起,她便已经提着裙子朝着人群中跑了去。 “祖母!”被发现了,老太太也就没有再躲藏了,等着迟玉卿跑过来扑进了她怀中。 这一抱,老太太好像又回到了她小时候抱着自己撒娇时一般。 她颤巍巍的取出了一块平安符给了迟玉卿:“好孩子,收好!” 她老人家没什么送给她的,也只有去寺里用诚心求平安了。 “好!” 她收下了,老太太便放心了不少。 祖孙俩未曾多言,便见老太太屈膝,向着她恭敬行礼道:“恭送郡主!” 众人便也跟着一起行礼,此起彼伏的声音绵延不绝。 迟玉卿望着身后长街如龙,震撼之余心中难免也感到欣慰。 这便是她所要守护的东西,她很坚定。 收起了不舍,她便昂首挺胸,以一国郡主之姿态返回了队伍。 …… 再见傅淮宴时,是在途中的驿站。 他带着一队人突袭了驿站,要将她带走。 陈傥知晓是他,不但没有阻拦,还故意截住了大夏的侍卫,放傅淮宴畅通无阻了。 看着下面的这场闹剧,北堂故揽着她的肩笑道:“我还以为他不会来,看来我该去会会他了。” 她却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拂开了,冷声道: “我自会和他说清楚,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挑眉,倒也没反对。 “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他走得也很干脆。 相见两红眼,即便他没有开口说话,她便已是两眼模糊了。 两人之间的浓浓相思,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抓着她的肩,他愧疚道。 他一开口,她的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傅淮宴心疼不已,将她拥入了怀中。 良久两人才分开。 “我这就带你走,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厮守一生可好?” 他拉着她的手便要走。 迟玉卿却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所有,你还不愿跟我走吗?”他又抓住了她的肩,质问着她。 一旦他们走了,他便不再是什么小侯爷了,这些他都不要了。 迟玉卿抬眸望着他:“傅淮宴,我们不能太自私了。” “你也知道战争有多么可怕,我不希望再看到生灵涂炭了!” 岐山一战,也殃及了不少的无辜百姓,战争的代价是无比惨重的,更无法估量。 372:唯愿卿好 - 知矜 - 知妗 “那……我们呢?” 她考虑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将他算在里面,她亲自将他的手放开了。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前世今生吗?我欠你的情,来世再还。” “若我今日非要带你走呢?”他抓住了她的手,眼神分外坚定。 “那我便再说一遍,我不愿跟你走,这回你可听清楚了?” 她的态度也很坚定,两人分明都是固执的性子,谁也不肯服软。 两两无言,四目相对之间,还是傅淮宴示了弱,他重新将她搂进怀中,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呢喃低语。 她可以明显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她哪里还说得出什么伤人的话? 快速看了一眼窗边的黑影,她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偷偷递给了他。 傅淮宴只一下便明白了,眼里终于是有了一些光芒在。 她点了点头,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安了他的心。 “傅淮宴,换做是你,你应该也会这么做的吧,就像你宁愿牺牲你自己的性命来换傅家安稳,我也一样。” 她的神情很是严肃,仿佛已经做好了与北堂故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我……可我不甘心。”他想,若她没有提醒他的话,听到她这句话时他会更加绝望。 “但我是心甘情愿的。” 她却是笑了,只是那清冷疏离的姿态,让人不可触及。 “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走吧。”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她都没有说想他,他还不想就这么离开。 迟玉卿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使小性子,当然她的心里是甜滋滋的。 眼波流转,她快速上前蜻蜓点水一般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在退去时,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拉她入怀。 “我真想将你带走藏起来,什么也不顾。”他低着头,温热的唇抵着她的额头,落下温柔一吻。 只可惜,他们不能。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手串稳稳的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说罢他便放开了她。 “等我。”不待她说话,他最后只用口型说了这么两个字,便从窗边跳走了。 迟玉卿追到窗前,却已不见他的身影了。 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她的心中也是一阵怅然若失。 “比起不着边际的以后,我唯愿卿好,你能明白吗?”她喃喃道。 她以前觉得自己喜欢季无渊喜欢得不得了,但现在看来,她对季无渊好像依赖更多一些。 或许这才是爱,只可惜结局早已注定好了,是她明白得太晚。 他从来都不曾欠她,是她欠了他太多。只希望下辈子他们能做一对普通人,一辈子相知相守,永不分离。 北堂故进来时,便看到她对月伤怀的模样,看着她脸上的哀戚,他莫名感觉到烦闷。 察觉到他来了,迟玉卿很快便回过神来了。 “太子殿下可还满意?”她讥笑道。 他在外偷听,他们心知肚明。 北堂故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她手腕上。 她下意识的便收回了手,将那手串藏在了袖中。 “也好,留着做个念想。”他笑道。 “孤也有礼物要送给你,等我们回了大夏你便知道了。” 迟玉卿面上却看不出喜乐来:“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纵使她没有好脸色,他却是怎么也不生气。 “你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临了,又补了一句:“夜里寒凉,记得关好窗。” 她则没搭理他,权当没听到了。 他前脚刚走,陈傥后脚便进来了。 探得无人偷听,他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了她身边。 “我就知道你不会跟那小子走。”说罢,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他倒是有种,就冲他敢来劫亲,这个妹夫我认了!” 陈傥知道的不多,他只以为傅淮宴是伤心离开的。 迟玉卿却是不想再提这事了。 陈傥见状,怕她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二哥哥,你明日便走吧。”她正色道。 她当然不会真让陈傥跟着她去大夏,他得留在军中。 陈傥却是皱眉道:“不成!我说了要亲自将你送到,哪能让你一个人走?” 那大夏他都没去过,更何况北堂故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一万个不放心。 迟玉卿知道他会拒绝,又继续劝道:“我知道二哥哥是担心我,但如今比起我,永绥更需要二哥哥!” “我如今的身份是永绥郡主,我自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二哥哥就放心吧。” 在家国大义面前,得知道孰轻孰重。 陈傥沉默了半晌,终是点了头。 “那好吧!”看了她良久,他才道:“迟卿卿,我真希望你永远都长不大……” 他宁愿她是那个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胡闹的小丫头,有他保护着她,她永远也能无忧无虑的。 迟玉卿笑了笑却是没接话,长不大的结局,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哪怕一路上再多的艰难险阻。 送走了陈傥,迟玉卿才叫醒倒在床上昏睡着的双儿。 双儿一睁眼便是焦急的问道: “小姐,你没事吧?” 她只记得这驿站遭了刺客,再多的她便记不起来了。 “我没事。”迟玉卿给她倒了一杯水,双儿咕咚两下便喝完了。 “小姐,刺客抓到了吗?”双儿挠头,却是想不起来。 “逃了。” “逃了?也不知那刺客究竟是什么来头……算了,小姐,夜深了,你赶紧休息吧,奴婢守着你。” 双儿是一刻也不敢合眼了。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那刺客不会来了。” 双儿却是没注意到她说的是不会来,而不是不敢来。 “小姐,马上便要出关了,也不知大夏是何等光景?” 双儿拢了拢外衣,这靠北的地方就是要比怀梁更冷一些,白日里行路,还能看到皑皑雪山。 听说大夏是没有春日的,等雪都化了便该是盛夏了。 迟玉卿则没有接话,她没有双儿那般好奇,也对大夏相关提不起半分兴趣,她只摸着自己手上的珠串,心里想着那个别扭但无比真诚的傻瓜。 双儿见她未回应,也就没再打扰了,吹灭了烛火,退了出去。 373:林卓身世 - 知矜 - 知妗 没有故人在的怀梁,即便是春日也显得清冷。 一回来傅淮宴便马不停蹄的进了宫,而沈元清已等他多时了。 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傅淮宴,沈元清十分愧疚。 “明修,是朕对不住你们!” 不管怎么样,这事终是他点的头,是他违背了诺言。 傅淮宴却不想听他说起这些,他还能振作起来是因为他还想将迟玉卿带回来,她还在等着他。 他将迟玉卿给他的信拿了出来,看向他:“陛下都知道了?” 沈元清从他接过手机接过信一看便知了,这事是她答应和亲时告诉他的,也因为这件事向他提了一个条件,至于是什么,便没有知晓的必要了。 他点了点头:“她都告诉朕了。明修,朕比任何人都清楚傅家对朕的衷心,你该早些对朕坦白的。” 信上所写是她告诉他,沈元清已经知晓他傅家是纳兰氏后人之事,而且沈元清不会追究傅家的责任,让他不要有所顾虑。 沈元清不是先皇,他是个聪明人,他的皇位都是倚靠着傅家才坐稳的,只要知晓他们忠心耿耿便足矣了,又何须瞻前顾后?那并非明智之举。 更何况,他也在意和傅淮宴的这份兄弟之情,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事实便是如此了。 傅淮宴低头道:“对不起。” 沈元清却是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我二人之间无须说这些。” “既然你也回来了,那有些事便该着手准备了。”说罢,他便拍了拍手。 曹公公听到动静,便退出去请了一个人进来。 “林大人?”这的确是傅淮宴未能想到的。 来人是林卓。 林卓此前得了平南王的赏识,便由平南王举荐入了工部,他在工事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再加上有平南王的照拂,他在工部可谓是如鱼得水,从籍籍无名的后生到如今春风得意的林大人,可谓是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他是个人才,所以沈元清上位以后也很重用他,而且迟玉卿还告诉了他另一个秘密。 “准确来说应该是季大人才对。”沈元清抬手,示意林卓起身了。 傅淮宴一回味这话,便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是。臣本是季家长孙,季无渊!” 再一次提起这个名字,林卓有的只是感慨。 谁又能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季无渊”呢? 傅淮宴看向他,想到他和迟玉卿的关系,便问道:“是她告诉你的?” 林卓点头:“是。是卿……是从安郡主帮臣证实的身份。” 他手里有一块玉佩,那便是季家的信物。若不是她注意到,他或许一辈子都不知晓自己原本的根在哪。 不过即便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他也没想过再做回季无渊,这也是为何迟玉卿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的缘故,究竟要做谁,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听他如此一说,那便没有好疑惑的了。 想到迟玉卿说过的话,他便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朕是想让你二人通力合作,再打一场胜仗,将从安郡主给带回来,你二人可明白了?” 沈元清开门见山,也就不兜圈子了。林卓精于工事,他的能力加上傅淮宴纳兰氏的阵法,或许能有奇效。这也是迟玉卿之所以告诉他这个秘密的缘故。 两人相看一眼,同是点了点头。 “陛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两人齐声道。 沈元清终是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愧疚也少了些许。 “谢谢。”出了御书房,傅淮宴便向林卓表示了感谢。 林卓却是驻足看着他,很认真道:“你不必谢我,我或许比你更想将她带回来。” 他只是退出争夺她这件事上,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再守护她了。当初若不是她,或许他早就死了,也不会有现在的光景,他发过誓要守护她一辈子,便不会食言。 “我知道。”傅淮宴并未生气。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滋味,他能理解林卓。只不过,他对迟玉卿的那颗心他们彼此明白就足够了。 林卓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两人如今有共同的目标,便不至于恶语相向。 互点了点头,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傅淮宴也并未回傅家,而是去找了迟延章。 此事迟延章这个父亲不应该被蒙在鼓里,他能做的也比旁人多得多。 果然,在迟延章听完他们的计划以后,豁然开朗。 只是,迟延章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却被傅淮宴一口拒绝了。 “伯父,此事不宜大张旗鼓,伯父还需留在怀梁接应,我答应伯父,定会将卿卿平安带回来的!” 且不论会不会被大夏知晓,就说战事将歇,百姓若是知晓都以和亲收场了,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便有大麻烦了。 所以迟延章哪里都不能去,有他在怀梁,他们才能够安心做事。 加上他也不放心傅家,所以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迟延章虽然想亲自将女儿带回来,但他明白傅淮宴的意思。 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那丫头没看错人。你放心吧,怀梁有我在,你们便无须有后顾之忧。” 他会替他们守护好怀梁的,就算是继承了平南王的意愿。 傅淮宴却是跪下,对着他拜了了拜:“如此,晚辈便多谢伯父了!” “快些起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傅淮宴起身点头跟在了他身后,迟延章却是一路带着他去见了老太太。 上一次见到老夫人,已是很久之前了,他记忆中的老夫人明明是比他祖父的身体还要硬朗的,而今却全然不一样了。 老太太倚在太师椅上浅寐,直到他们二人进来了,她还不知。 还是迟延章上前贴近她耳畔将她唤醒的。 老太太睁开眼,好一阵才缓过来。 “好孩子,过来。”她同傅淮宴招了招手。 傅淮宴上前,蹲在了她的身畔。 “老夫人。”走近了看,他心中难免酸涩,只怕老夫人这这一生快要走到头了。 他不免想到了他祖父,人的一生总是如此,分明很是漫长,却鲜少有人能盼到柳暗花明。 374:欠她的道歉 - 知矜 - 知妗 “我听说你祖父近来身体抱恙,可是确有其事?”却不是身体有恙,而是大限将至了。 想到老爷子,他眼含哀伤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却是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她本该感到痛快的,可这会儿她却笑不出来。 “罢了……罢了!”又看向他:“好孩子,你回去告诉他,我们两家的恩怨已了,我原谅他了。” 到死了,也该听个好消息,不应该怀着遗憾去。 又或许,她早就原谅他了。 傅淮宴很高兴:“谢老夫人!相信祖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哪能不知道自家祖父的心结?而今也算是平了一桩遗憾了。 老太太却是笑,又把着他的手道:“好孩子,我同你说过的那些话,如今依旧作数。” 她的眼神很是慈祥,俨然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孙子了。 傅淮宴却笑不出来,他缓缓抽出手,跪在了老太太跟前。 “老夫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将卿卿带回来,我傅淮宴这一生只会有她这一个妻子!” 曾几何时,他和老太太做过约定。他答应老太太不会对她的孙女有非分之想,将来两人也不会有什么过多交集。 可那时候是他们两人无情,但时至今日却不同了。所以那所谓的承诺,他早就抛之脑后了,没想到老夫人会再次提起,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老太太却是无奈的叹了叹气:“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也想两人修成正果,可他们有缘无分,老太太也是不想耽误了他。这才想到让他放弃,她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之人。 傅淮宴目光很是坚定:“还请老夫人相信晚辈!” 年轻人执拗,老夫人知晓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便没再劝说他了。他对迟玉卿一心一意,老夫人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她也只有默默祈求菩萨能够保佑他们二人了。 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他便告辞了。 他得将这个消息告知祖父,交待完这些事,他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就在傅淮宴走的第二天,老侯爷便去了。 傅淮宴得到消息,已是几日后了。 他心中其实早有预感,但冷不丁发生了,他自然还是难免悲痛。 顾不上其它,他正打算赶回去陪老侯爷走最后一程时,随行的傅开却给了他一封信。 正是老侯爷留给他的诀别信。 老侯爷本前几日便撑不住了,但他知晓他要做的事,不想耽搁了他,又借迟玉卿当初送给他的药强撑了好几日。 他知晓自己的死期已至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亲眼看到他和迟玉卿成婚。 所以他要傅淮宴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回来,待他们二人成婚时,再给他带一壶酒到坟前去告诉他便足矣了。 正如他先前安排的那样,怀梁还有一个迟延章在,老侯爷即便是去了,傅家也乱不了。 看完这些,傅淮宴眼睛都红了。 可他早已是别无选择。 而今他只有大步向前走,再无回头路。 …… 北至晋中,这一行迟玉卿领略了不同的风光。 有广袤无垠的荒原,有巍峨的雪山,亦有一望无际的大漠。 大夏的都城晋中与永绥的怀梁却仿佛身处两种不同的天地。 这里的雪还下得很大,用冰天雪地来形容也不为过。 大夏的子民匍匐在地,以最高的礼节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奴婢还以为大夏和永绥会有所不同呢,原来除了气候以外都差不多啊。”双儿偷偷望了一眼,略有些失望。 迟玉卿却没接这话,百年前他们都是纳兰氏所属,本就是一家,自是没什么分别。 只不过因为独特的气候导致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别罢了。 她是代表永绥前来和亲的,这便代表两国会交好缔结盟约,所以大夏的百姓自然是高兴的,也很热情。 至少在他们眼中,迟玉卿看到的都是渴望和平的期许,这让她多少有些触动。 一路到了行宫,二人还未大婚,迟玉卿便先在此住下了。 只是将她送到,北堂故也来不及和她多说几句话,便带人匆匆离开了。 待打点好了,遣散了宫人,迟玉卿才将暗中的人叫了出来。 来人戴着一张面具,只一双眼睛里透着凶狠。 “别以为来了这大夏你便能肆无忌惮了!我知晓你复仇心切,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说罢,又低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你若不想听我的安排行事我也不会强求,去还是留都随你。” 那人触及到她眼中的冰冷时还愣了一下,随即便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了。 “属下这条命都是小姐给的,属下但凭小姐吩咐!” 迟玉卿这才稍微满意了。 “你也不必对我心存感激,说到底你我二人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既然你来了这大夏,便该明白不可能再活着回去了。” 历来丑话便先得说在前头。 那人却是紧握着拳头,眼神坚定。“我若是想苟活于世,便不会随小姐前来了!” 他可不怕死,他只是怕没报仇便先死了,看着仇人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那才是生不如死。 “你明白便好,先下去吧。”迟玉卿点头。 他却是不动,动了动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迟玉卿看了他一眼:“有话便直说。”此时不说,说不定下次便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那人一咬牙,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 她定睛一看,是一把长命锁。 “若小姐有机会回去,还请小姐替我交给她,我还欠她一个道歉。” 他其实也想亲自告诉她,只是他已是一个“死”人,他什么也做不了。 迟玉卿没接,心中也是有些复杂。 “我不会帮你,姐姐她也不需要。”两人本就是孽缘,又何必给姐姐徒增烦恼? 更何况,她自己都不清楚,最后能不能回去。 那人的眼里闪过失望,却也只是一瞬的。 他匆匆将手收回,转而抱拳道:“如此,属下明白了。” 事到如今,他其实也没有再想其它了,复仇才是他的唯一目地。 375:终究是没有心 - 知矜 - 知妗 使团入关时,大夏便已撤兵了,而今北堂故回来,便该主持大局。 而非如今这个傀儡皇帝。 大臣纷纷散去后,一直隐忍不发的萧珏终是忍不住了。 “北堂故!我且问你,语儿呢?” 他喊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直呼其名,从他的眼神中便能看出他的怒气。 她当初要和北堂故一起去永绥,他便是反对的,可她做下的决定,他没有办法改变。 可他听说她死在了永绥,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提到闻人语,北堂故的眼神也暗淡了不少。 “对不起……”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话了。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甚至没能将她带回大夏。 萧珏眼里满是悲恸,也扬起了手臂。 北堂故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动作了。 打他也好,这本就是他的错,他认了。 可他却没有等来萧珏动手,反而是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在他耳边响起。 萧珏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北堂故看着他,神色很是复杂。时至今日,他还有很多的不明白。 “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不将她留下来?” 他知道萧珏喜欢她,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让闻人语随她一起去永绥,只要萧珏一句话,他便可以随时替他们指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阴阳两隔。 萧珏瞧着他脸上的冷漠却是笑了起来。 “呵呵……北堂故,你终究是个没有心的人罢了!” 他们二人自小便是一起长大的,北堂故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他其实早该明白的。 “你懂什么是爱吗?你根本就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你对语儿如此,对萧齐如此,对我……亦是如此吧!” 听他这么说,北堂故紧紧皱着眉头,眼神冰冷,令人不住胆寒。 他是无心之人这句话,不止是他一个人对他这么说过。 他紧紧的捏着拳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 “还有,你以为你对迟姑娘那是喜欢吗?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只不过是不甘寂寞罢了!北堂故,你活得真的很可笑!”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他指着门口,言语冰冷,心中更冰冷。 若是旁人对他这般不敬,他早就可以杀他一万遍了,可眼前之人是萧珏,是陪他一路走来的萧珏,他就算再有不满,也会放他一条生路。 “北堂故,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他等着看! 萧珏说罢,便拂袖而去了。 北堂故的心很乱,他一闭眼便是他们说他是没有心之人的画面,是那般的失望。 心浮气躁之下,桌上的笔墨纸砚便遭了殃,殿里一片狼藉,候在一旁的内侍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 寒风拂面,却不及萧珏心中的寒凉。 他其实知晓他和闻人语没有结果,但他也不想看她如此香消玉损。若他早知道,就算是她将来恨他,他也不会让她跟着一起去大夏。 对于北堂故,他的内心其实也很复杂。 他并不想对北堂故说那么多伤人的话,他当时也是在气头上。 虽然他所说都是实话。 一个人走着,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行宫。 先前闻人语便是住在此处。 一眨眼他好似还能看到她的身影一般,这让他更为难过了。 高台上,迟玉卿一眼便瞧见了下边失魂落魄的萧珏。 这里的视野极为开阔,她便上来走走了,好似能够越过那远处的丛山看到天那边的永绥。 她同身旁的侍女招了招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侍女也随之看了萧珏一眼,便颔首下去了。 “小姐,这外边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又特别是这高台上。 这寒风吹得她耳朵都红了,双儿心疼。 迟玉卿抬手道:“不急。” 如此,双儿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了一会儿,侍女便将萧珏带到了。 萧珏将伤心写在了脸上,也没有掩饰什么。 迟玉卿看了双儿一眼,双儿便会意了,领着一群侍女先下去了。 “迟姑娘。”他过回神来,面对她时眼里还有谨慎。 迟玉卿含笑点了点头,也回了一礼。 “就是不知道我应该称呼你什么,五皇子殿下,还是萧公子?” 萧珏微愣:“迟姑娘说笑了,迟姑娘唤我萧珏便是了。” 他一猜便知道北堂故用过他的名字了。 迟玉卿点了点头。 “萧公子可知,闻人姑娘是死在我面前的?”她侧目看了他一眼。 她来这也是打探了一些消息,知晓萧珏喜欢闻人语,所以见他来此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动了些心思。 果然,萧珏回眸凝视着她。他倒不是质疑她,而是想到了她是行医之人,却是亲眼瞧着闻人语死去,这于理不合。 迟玉卿也没有感到压迫,反而是耸了耸肩:“我虽为医者,却也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更何况,若不是因为她,我或许也不会来此,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了。她也没必要说些别的话来骗他,他同样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因为不用她多说什么,他也能明白这一切是谁的错,这便够了。 萧珏是聪明人,的确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看的人却是她。“迟姑娘以为我会因此与他反目?” 迟玉卿毫不回避他的眼神,抿嘴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看来,是她错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她的坦荡,反而让萧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但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便能够改变的。 “那恐怕要让迟姑娘失望了。” “你的胸襟倒是宽广。”她也只是随口应道。 不过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是临时想起萧珏这个人而已。 他拒绝了她反而还对他多了一些欣赏。 萧珏可笑不出来。 他看着她便想到了同北堂故说过的那些话,他突然问道:“话说,迟姑娘真的喜欢过他吗?” 他一直都觉得这两人的感情有些莫名其妙,更是不知晓他们二人究竟是如何扯上牵绊的,以至于北堂故为了一个她而做到如此地步。 376:因为爱你 - 知矜 - 知妗 喜欢过北堂故么?或许这个答案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若是不喜欢,或许便没有她的重生了。 “真真假假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了,萧公子以为呢?”她却是笑道。 她不可否认曾经是喜欢过他,但那都是曾经了。 从她的语气中,萧珏也听出了一些,想到曾经在永绥的那些时光,他也难免感到唏嘘。 或许当初不是她救了北堂故,或许也不是现在这般结果了。 只能说,她对于北堂故来说,是真的不一样。 他本是不理解的,但现在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迟姑娘所言极是。” 他收回目光,轻笑道。 “大夏不比永绥气候宜人,迟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在下便先告辞了,姑娘回见。” 他没有想同她畅所欲言下去的兴趣。 迟玉卿颔首,同他一同下了高台,二人便作揖话别了。 他走远了,萧齐才从暗处现身。 “小姐并不了解此人,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北堂故,但他一定不会!” 要说最清楚之人,当然是萧齐了。 他在暗处见两人交谈便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此计虽好,却用错了人。 迟玉卿深以为然,却还是笑道:“凡事都有万一,难道你先前便能猜到将来会与我合作么?” 是了,随她一同前来的便是萧齐。 他并没有死,当初不过是她设的一个局罢了。 她留了萧齐一命,作为交换,他要听候自己的差遣,哪怕是付诸性命。 而她要他做的,仅一件事,那便是复仇。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想守护的东西。 萧齐语塞,她总是能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行了,别愣着了,你过来,我还有事与你交待。” 找不到时机,便应该主动寻求。 一听有事可做,萧齐顿时眼睛都亮了。 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才一瞬,他便消失得没影了。 “小姐,奴婢怎么瞧着方才好像有什么人影一闪而过?”双儿很小声在她耳边说道,生怕身后的侍女听到。 她方才带着一众侍女回来,萧珏已经离开了。 迟玉卿却是面不改色道:“许是你看花眼了吧。” 双儿挠了挠头,也是认下了这个可能。 “对了小姐,太子殿下派人递帖子了。” 双儿将方才收到的简帖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拿给了她。 闻言,迟玉卿便驻足了,打开简帖看了一眼。 她虽是以和亲郡主的名义来的大夏,但如今还得走一遍他大夏的礼仪才能将她和北堂故的婚事公之于众。 只是,她以为他会给她几日休整的时间,却不知会这般着急。 “回去梳妆吧。” 扔下这句话,她便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要进宫赴宴,她便该隆重出场,毕竟她代表的是永绥的脸面。 …… 化上精致的妆容,再穿上华服,一股子逼人的贵气直教人不敢直视。 特意梳妆过后,她的美与闻人语和迟玉莞的温婉柔弱全然不同,她的美是带有攻击性的,也教人不敢靠近。 北堂故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带她入宫。 进宫后也有特地安排好的宫人领着她,虽不见其人,但也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特殊。 将她带到一个宫殿中,随行的宫人便退下了。 园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树上还有些许的白雪未落,与点点红梅相得益彰。 此般美景,倒是这金碧辉煌的宫中独有一隅。比起殿前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她还是更喜欢此地的安静。 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才见到了北堂故。 他来了,双儿也就被他的人带下去了,只剩他们二人相处。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些时候,他倒是半点不急。 他顺手折了一只梅花,送到了她跟前。 “我便猜到你会喜欢这里。” 迟玉卿只是看了一眼,却没有接他手中的梅花的意思。 “好看的花只需用眼睛欣赏便足矣,随意采撷便不美了。”显然这个道理,他并不懂。 北堂故也并未生气,她不要,他便随意将折来的花枝扔了出去。脆弱的花一碰到雪地便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彻底没了样子。 他却是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不喜欢这枝,我便再给你折一支更美的,你不喜欢梅花,我便赠你最喜欢的花也未尝不可。” 世上繁花千百种,他不信没有她喜欢的那一种。 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边。 偏生他的语气温柔又认真,迟玉卿侧目,她像是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一般。 前世,他与她说话哪怕是再温声细语,却也不会是这般。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她却是想不到。他费尽心机将她带回大夏,大抵不止他当初的承诺吧她想。 可笑的是,她前世触不可及的东西,在这一世却成了葬送她幸福的根源。 “北堂故,你爱我吗?”她仰起头,嘴角挂着苦涩的笑。 “……” 他沉默了。 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若问的是喜不喜欢,他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可关乎“爱”这个字,他的眼里乃至于心里都只有茫然。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爱他这两个字。 他从生来便是不幸的,更没有人能教他什么是爱。 “那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对你好吗?” 他还是沉默不语。 “因为我爱你。”她一字一句说道。 这几个字像是悬在心中的执念一般,时至现在,她才得以如释重负。 是因为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及时伸出了一只手,给了她希望。便是那一抹柔情打动了她,自此她便将他放在了心上,哪怕是死也要相随。 但知晓了真相以后,她对他的恨意便远远大过了对他的爱,她恨北堂故欺骗她,更恨他的手段卑鄙。 正如她先前所言,他就是个没有心之人。 北堂故的心中起了千层波澜,她先前说过什么他并不在意,可她说她爱他,他的脑子里都是她这一句话,不由自主的便扬起了嘴角。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便听到她继续说道:“可是如今我对你,已经没有半分情意了。” 377:离间 - 知矜 - 知妗 “因为不爱,所以我才会答应和亲。如若我还爱你,大抵和闻人姑娘是一样的下场了吧。” 一个人的心是可以被另外的人占据的,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他了。 “够了!” 他适时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这些刺耳的话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此前也从未想过这世间伤人最狠的是言语。 抓着她的肩,他的面目罕见的狰狞,此时的他与他玉面公子的形象大有出入。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便会放你离开?你是我的,即便是死,也得死在我跟前!” 他是不清楚对她的感情究竟有没有爱,但他既然带她来了大夏,便不会放她走,哪怕她的心里不再有他。 与其成全她和别人,他宁愿她恨他入骨,他也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迟玉卿并没有反抗,看着他这副面孔,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就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娃娃,脸上不再有笑容,眼里也失去了光彩。 瞧着她的变化,他有过慌张,但终是没再说什么。 二人看了一会儿梅花这才并肩去了宴会。 在提到她和北堂故的婚事时,如她所想,宴会上不止一个声音。 皇权势大,却也不是完全的主宰,若他没有对那些大臣作出承诺,他也不可能轻易夺回皇权。 而当初支持他的大臣在得知他打算娶她为太子妃时,便全力阻止了,奈何他一意孤行,未与他们商议便出走了永绥了,他们便是不满,也只有等他回来了再商议此事。 迟玉卿默默的将那些人记下了,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似是没听到他们议论之人是她一般。 与她随行的永绥使团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多嘴,就同她一样看了一场闹剧。 双方针锋相对,更让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最终赢下的人还是北堂故,毕竟他才是大夏名正言顺的王,那些声音再大也是为人臣子,恐被人诟病成先前的萧家,他们不敢在如此重大的场面太过激进。 不过,他们心里到底是不舒坦的,端看他们怎么做了。 北堂故如愿以偿,但真正高兴的或许也只有他一个人,就连萧珏的脸色都不太好。 一场欢宴,却是不欢而散。 她挡了那些人的路,如她所料,在她回行宫的路上,果真遭到了刺杀。 北堂故派来保护她的人也没能保护好她,她受了些轻伤。 危急时刻,萧珏带人赶到救了她。 将她送回行宫后,他便去审讯刺客了,迟玉卿也没有多问。 双儿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流着泪:“这大夏怎地如此不安生,小姐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有也是她小时候的事了。在永绥,便没人敢如此猖狂,从来都是她家小姐左右别人的生死,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的? 双儿自己倒是不害怕,她就是心疼自家小姐,恨不得受伤的人是她。 迟玉卿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她一直在想事,反应过来,这丫头已是成了小哭包了。 她抬起一只手来在小丫头的脸上用指腹将眼泪擦去了:“不过就是些皮外伤罢了,无碍的。” 她又不是不会功夫,暗处还有暗卫保护,若她不想受伤,又怎会有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她是故意的。 她倒要看看,他北堂故究竟会如何抉择。 那刺杀她的人身份可不一般,费劲心机将她带回这大夏,他又会为了她而做到什么地步? 闻言双儿吸了吸鼻子,这才止住了眼泪。 包扎好了伤口,她便将双儿和侍女支开了。 等了一会儿,萧齐才来。 他的状况也没有太好,就算他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才来的,也盖不住刺鼻的血腥味。 迟玉卿皱了皱眉,翻出一个小瓷瓶甩给了他。 “不就是让你去打探消息罢了,怎地弄得如此狼狈?” 以他的身手,可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 他不说话低着头,迟玉卿便猜到了,一个人不行,但一群人便不一定了,看样子他是送死去了。 “再有下次,你便不用再跟着我了,你想送死也别捎带着我。”她冷着脸道。 她受了伤被送回行宫也有一会儿了,在这期间却不见北堂故的身影,仔细一想便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小姐放心吧,我没有暴露身份。”是他理亏在先,他都没敢抬头说话。 迟玉卿冷哼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你能得手!” 只可惜,看样子他也是失利了。 萧齐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说说吧,你这出去一趟可有什么发现?” 她重新坐下,大半个身子都倚着桌子。受的伤并非假的,她没必要强撑。 萧齐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受了伤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是沉吟了片刻。 “小姐猜得不错,这些人的忠诚只建立在利益之上,表面上唯皇室马首是瞻,私底下却是小动作不断。” 若非有利可图,那些人也不可能在当初萧家如日中天时选择支持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 而现在北堂故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卸磨杀驴的行为,这些人忍不住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是离间不了萧珏,但也不是人人都是萧珏。 当然,若不是萧珏,她也不会想到此计。 他又将搜集来的一些信件交给了她。 迟玉卿看过信件以后,眼里多了一些自信。 “如此,便好办多了。” 看完以后,她便将这些信焚毁了。 他都能查到的东西,北堂故自然也能,她再留下证据并不妥。 “小姐明知道他是无心之人,为何还要如此冒险?”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可他会不会为了她而出面还是两回事,在他看来,北堂故无心无情,就算对她有情,也不一定会为了她出头。 更何况,他的本事不小,或许早就看穿了她的计策,她做这些或许并无益。 迟玉卿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你我都没有退路,不去大胆试一试,又怎会知晓最后的结果呢?” 自从来了大夏,他们便不再有退路了。每走一步,都是孤注一掷。 但若是坐以待毙,那便和死了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不放手一搏? 378:感到绝望 - 知矜 - 知妗 就这么死了,她还真不甘心。 她还想回到永绥,那里有等着她回去的家人,还有她爱的人。 她都这么说了,萧齐也不好再说什么。若不跟着她行动,他只怕也是报不了仇的。 北堂故过了好几日才来了行宫看她,当然他的目的也不至于此。 “笔力遒劲,挥洒自如,字写得不错,不过我瞧着倒是有几分熟悉,卿卿可是得了公主教导?” 遣散了侍女,北堂故就静静的看着她写完了一贴字。 他瞧着她不论是从下笔还是写字时的神态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听到他这话,迟玉卿手下一顿,浓墨便在纸上晕开了,毁了一贴好字。 她将笔放下,却是将纸张揉成了一团,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在想写什么。 她的确是由敬阳公主教导过的,她的礼仪和学识都和敬阳公主有关,但一提到这事,她便想到了前世因果,面对仇人,她又怎能不恨? “你自知我不待见你,又何必特意前来自找没趣?看也看过了,你走吧,我可不想被人扰了雅兴。” 他还叫她卿卿?他也配么? 遥想前世,他们二人就是结为夫妻,他也未曾这般亲昵的称呼过她。 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未叫过,倒是她向来一头热,现在想来也真是可笑至极。 他却并不在意她的冷脸,反而是上前了两步,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他口中的他们,她知道是谁,再清楚不过。 萧齐说得没错,他根本就是早就知道了她的意图。 她以为是她设了局,却没想到是她入了他的局,她反倒是成了他树立皇威的助力。 终是她做了棋子,输得彻彻底底。 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与他相比,一个个都不够看的。 她的心中不可能没有波澜,便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北堂故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睛心如擂鼓。 明明她的眼中有恨,但他却并不在意,他喜欢她瞪着双眼的模样,因为只有在此时,她的眼中才只有他。 这种感觉很是强烈,这也是他千方百计要将她抢来身边的原因。 不过被他盯着的感觉却让迟玉卿感到一阵恶寒。 他刚伸出手来,还没碰到她的脸,便被她抓住了手腕。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嫌恶心!”她的眼里分明写满了嫌恶。 说完,她便甩开了他的手。 “什么好奇不好奇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会再害怕了。只是,她也不会默认此事。 他倒是没拆穿她,反而是扬起嘴角笑了笑。 “趁着天色还不错,随我出去走走吧。”此时,还未到午时。 迟玉卿睨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中除了戏谑便没有没有别的神情了,这多多少少让她有些泄气的。 他这个人一直很是阴险狡诈,是她轻敌了。 既然他都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晓,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稍微收拾了一下心境,她便跟着北堂故出游了。 出了宫,她却是发现街上的百姓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马车也跟着人群的方向去了。 到了地点后,看清楚此时的场面,她的面色不禁有些发白。 他带她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菜市口。 他们二人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人群之中跪满了人,老老少少百十口人。 周遭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铺天盖地的喊冤声,一下一下敲击的鼓声,声声刺耳。 那悬在他们脑袋上的刀更是刺眼。 “这是何意?”她冷着脸,但有些急。 “我说过,谁敢伤你分毫,我便百倍还之。如何,可还满意?” 不待她回答,鼓声便停止了,她亲眼看着那些个刽子手手起刀落。 “不要”两个字就卡在喉咙里,却没有机会喊出口了。 那血腥的场面使她不由得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她已经在他的怀里了。 她奋力挣扎,终是逃离了他的桎梏。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纵是她的心再坚不可摧,经历了此番场面,她也不由得感到惊恐。 “我替你出气,难道你不高兴么?”他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有些委屈。 迟玉卿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中只感到绝望。 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她哭了,也惹得他心悸。 “走开!别碰我!” 她害怕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蹲在地上无助的抱着手臂无声哭泣。 上一回这么无助她已经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可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绝望。 看着她这般极力排斥他,他有些不悦,但她的眼泪让他望而却步。 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才离开了。 回到行宫,迟玉卿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 一连好几日,她都没有好起来。 每到夜里,她一闭眼,菜市口的那一幕和前世城破的血腥场面便侵袭了她的脑海。 她很清楚这些和她都没有多大关系,但她始终都难以心安。 北堂故也来看过她好几回,但每次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但即便如此,二人的大婚还是如常准备着。 听闻此事后,萧珏也找到了他。 自从两人上回不欢而散后,便再没有好好说过话,他的吩咐,萧珏也只是听从,而今才算是重归于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释怀么?”暗香疏影,这里依旧是二人记忆中的模样。 萧珏便知道他在这里,直奔这里而来。 这里是北堂故母亲闻人夫人的旧殿,他也带迟玉卿来过。 傅淮宴睨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扔给了他一壶酒。 碰了一下,有些恩怨便烟消云散了。 “我还以为,你当真要与我断交。”北堂故自嘲的笑了笑。 萧珏侧目看着他,有些心疼。 “对不起,我那天就是在气头上,所以才说了那些话。” 其实之后他就后悔了,他明知道北堂故在意什么,却还要戳他的伤口。 至于闻人语,他也早就想明白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无怨无悔,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379:北堂故往事 - 知矜 - 知妗 “其实你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个无心之人。 酒不醉人,他依旧很清醒。 萧珏看着他这般颓废的模样却是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打算放迟姑娘走了?” 北堂故抬眸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萧珏耸了耸肩,道:“既然你没打算放她走,又何必如此这般故作姿态?” 喝酒解闷可不是他的作风,萧珏眼中的北堂故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我还以为你要劝我放她走。” 萧珏拍了拍他的肩,认真道:“就算这天下人都不认可你,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就算是错的,他也无怨无悔。 这是他当初便许下的承诺。 “不过我还是想告诫你一句话,迟姑娘的心并不在你身上,你能留住的也只有她的人。既然你已下定决心,便千万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此时再谈情爱便显得愚蠢了,萧珏虽然也希望他能获得幸福,可眼下来看,并无可这个可能。 暗探早有情报,永绥近来的动静可不小,该怎么做,北堂故最是清楚。 “我明白的。”北堂故颔首,和萧珏言谈一番,他的目光也清明了一些。 两人再次对月把酒言欢,就像旧时一般。 直到萧珏醉倒了,北堂故才叫宫人来将他送下去休息了。 夜深人静,他却是只身一人在这宫殿里待了整整一晚。 …… 小时候的北堂故总觉得天底下只有他的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别的皇子可以通过努力刻苦赢得自己母亲的夸赞,而他的母亲却要他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他的母亲是大夏第一美人,也是他父皇的宠妃,人们都称她为闻人夫人。 拥有绝世容颜却不是她的福气,正因为那张脸,她才进了宫。也正是因为她的美貌,导致了她香消玉殒的悲剧。 八岁以前的北堂故便是一直活在母亲的阴影下,还算顺遂的度过了八年的光景。 然而一切的变故正是在他八岁生辰那日。 他依旧还记得那一日他和萧珏闯了祸,他以为母亲一定会大发雷霆,便在外面躲了半日直到天黑才回去。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等来母亲的责骂,整个宫殿都是一片死寂。 推开那扇门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眼前的一幕,也是经常让他梦魇的场景。 白绫三尺,取的是他母亲鲜活的命。 他没有感到害怕,只是抱着她垂在空中的双腿泣不成声,可那时却没有一个人来帮他。 她就这么死了,甚至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便丢下他一个人走了。 那时候的他,简直恨透了她。甚至连她下葬那日,他都未到她的坟前跪拜。 之后,也是没了母亲的庇佑,他才明白什么叫残酷。 萧家独揽大权,整个大夏都成了萧家的天下,他亲眼看着他的皇兄们一个个遭了毒手,无一幸免。 而他,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子,却活了下来。 就在他迷茫不知前路时,他才从他那懦弱无能的父皇口中得知了母亲自缢的真相。 若不是闻人夫人以自己的命换了他一命,他便会和他的皇兄们是一个下场了。 这个结果,她欣然接受了。她只求着皇帝答应了他一个请求,那便是将他送出宫,做一个寻常百姓,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 这也是她唯一的心愿。 但皇帝食言了,他将其中的阴谋算计都告诉了他。他已经失去了几个儿子了,萧家掐灭了他一个又一个希望。 他不甘心北堂皇室改姓萧,但仅凭他的力量还不能改变什么,所以他只有寄希望于北堂故。 此后的五年,皇帝便一直在暗中培养他,也成功将他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在五年后,他利用了待他如亲弟弟的萧齐,借他的手逃离了大夏。 这些都是北堂故的梦魇,也是他不愿去回忆起的往事。 他的确不懂什么是爱,因为也从未有人教过他这些。 心怀仇恨总是独孤的,既然他抓住了一人的手,便不愿再松开了。 即便是被她唾弃也好,至少他不会再孤单了。 如此一想,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 探子将迟玉卿的近况传入永绥后,在场的人皆是坐不住了。 傅淮宴更是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也让他坚定了去大夏找她的决心。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他。 “小侯爷,你只管安心去,我等定会在后面接应你们!”沈自絮拍了拍他的肩,郑重说道。 经过这些日子的部署,永绥已经有了制胜秘诀了,究竟效果如何,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 林卓也附和道:“小侯爷,这一回就看你的了!” 傅淮宴虽然走了,却也不忘给他留下几个帮手。皇帝知晓纳兰氏之事后,有些事傅淮宴也没有太过避讳。自从他去了锦州一趟,纳兰氏剩余的族人便以他为首了,他此番和林卓来此,也是带了几人追随的。 他们的能力不错,也是值得信任之人,若不然傅淮宴也不会下定决心去大夏。 傅淮宴郑重的点了点头,略微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此去若生变故,不必顾忌我们。” 这是最坏的打算,虽然残忍,但也是一种可能,虽然此时来说并不合适。 几人都沉默了,有些话说出来总是破坏气氛。 陈傥一拳打在他胸口,打得他龇牙咧嘴还倒退了好几步。 “不许有什么变故,我要你将卿卿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他们两人都要好好的回来!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陈傥也不敢若真有那一天的可能性。 傅淮宴吃了他一拳,却是笑着的。 “好。”他应下了。 哪怕他回不来,他也会用命让她回来。 就这样,傅淮宴悄悄潜入了大夏,而迟玉卿还并不知晓此事。 她就这样消沉了好些日子,就连暗中的萧齐都看不下去了。 “小姐,你要振作起来,等你好起来了我就带你回家!” 经由这一遭,她病了,那毫无生气的模样真一点也不像她了。 380:不如去死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微愣了一下,才看向他,她的眼中满是不解。 他正是为了复仇所以才随她来了这大夏,而今他却说要带她走。 “小姐,你不是也说过吗,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你回去!” 若不是她,他或许早就死了。现在,萧齐愿意暂时放下仇恨,来守护他认为重要的人。 当然,除去对她的感激之情,还有他的一部分私心。他想,若她有什么事的话,那个温柔至极的姑娘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但迟玉卿却只是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们回不去了。” 萧齐顿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缓缓点头:“是,他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从一开始就知道。” 菜市口那一遭过后,他便告诉她,他知道萧齐一直在她身边,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他抓走。 他还知道,永绥只是假意求和,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她才会如此绝望。 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她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之举,这种无力感,也深深的打击了她。 他顿足,转身就要出去。 “慢着!你想做什么?”她呵斥了一声,叫住了他。 她太了解萧齐了。 萧齐咬着牙道:“既然他都知道了,那我便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又何妨!” 就算是死,他也要为她杀出一条血路来。 迟玉卿起身,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你觉得仅凭你一人之力能伤他分毫么?你上次刺杀不成,便是因为他早有防范,此番你又有几成把握?” 他就是去送死! 他顿时便有些泄气了。 他低着头道:“横竖都是等死,我总要做些什么的。” 以北堂故的为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很清楚。 他这句话,似乎是点醒了她。 “那正好,我有事要与你交待。” 萧齐见她眼中又有了光,便严肃起来了。 但听到她所说之事后,他果断拒绝了。 “萧齐,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 瞧着永绥的方向,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下定决心后,她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 得知她好起来了以后,二人的大婚也正式操办起来了。 大婚当晚—— 挑起她的大红盖头,正如他想的那样,凤冠霞帔加身的她,美得让人不敢呼吸。 但下一刻看着眼前的合卺酒,北堂故眼中闪过一阵寒芒。 他取下头顶的银簪,才刚没入酒中便黑了。 “你想杀我,也不该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他知道她会有所动作,但这般直白,却不像是她的风格。 她有一万种下毒的手段,却选了最蠢的一种。 她却是嫣然一笑:“你又怎知,我是为你准备的?” 北堂故脸色一沉,大手一挥,那杯毒酒便摔到了地上。 见此,她也不在乎。 “为什么?”他红了眼。 以她的本事,此前有一万种方法去死,而她却独独等到了这一天。 他是知道她心不在他,在此之前他还有一点点期许在。此刻却因为这一杯毒酒,打破了他所有的期许。 他知道萧齐的存在,但他没有想过要杀了他。她让萧齐带她身边的丫鬟离开大夏,他也默许了,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假意迎合,他都不会在意。 然而,她不肯,连一点希望都不愿意给他。 “因为我恨你!”伤人的话,她总是能以最风轻云淡的口气说出口。 她原来这般恨他么?他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但事已至此,他无法再回头,他也不想回头。 他红着眼却笑出了声:“对我恨之入骨又如何?我怎会舍得让你离开我呢!” 他拍了拍手,门外的侍卫便带了一个人进来。 罩在傅淮宴眼睛上的布条被扯开,他一眼便看到了震惊的迟玉卿。 她看着北堂故,又看着傅淮宴,满眼震惊。 “我原本打算待你我二人大婚过后便放了他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拔出一旁侍卫的剑,架在了傅淮宴的脖子上。 他以为迟玉卿会让他住手,会向他妥协,然而她却没有。 她只是看着傅淮宴,目光缱绻。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一般。没有只言片语,但此间情意便足矣替代千言万语,这也是北堂故所不能理解的。 领会到她的意思,傅淮宴也闭上了眼睛。 二人一副殉情的架势,让傅淮宴窝火不已。 他一脚便将傅淮宴踢翻在地。他恨不得杀了傅淮宴,但他不能。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迟玉卿却忽然倒下了。 两人齐齐奔向她,傅淮宴却被侍卫按倒在地,他只能看着她稳稳的落在了北堂故的怀中。 但她的目光,却是紧紧跟随傅淮宴的。 她分明含了一口鲜血,却还要挤出笑。 “传太医!” 北堂故紧紧的抱着她,却只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为什么!”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体会绝望的滋味,但现在他又重新体会到了。 她分明是一早便服了毒,她算好了的,方才只不过是她在拖时间罢了。 迟玉卿抬眼,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泪光。 “看来,是我赢了。”她扯了扯嘴角,她并没有一败涂地。 她与萧齐赌他的一颗心,是她赢了。 现在她便确认,萧齐和双儿已经安全了,她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是,我输了!我答应你,我可以放你和他走,解药呢,解药在哪里?”他慌了。 他以为她说的输赢是与他说的。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她死,但她真的倒在他怀里时,却不是他能接受的一件事。 正如萧珏所言,他后悔了,他宁愿放她走,也不愿看她就这么死了。 他要她好好的活着! 迟玉卿却是按住了他翻找解药的手。 她缓缓摇了摇头:“此毒无解,不要白费功夫了。” “季无渊,我要你答应我,以后做一个好国君,大夏和永绥之间不该征战不休的……” 剧毒发作,此时的她已有一些恍惚了,有些话再不说便说不完了。 她曾以为,他真是个无心之人,但实则并非如此。他的深谋远虑可以让他做一个好的国君,对于大夏的无辜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 381:我爱你,但对不起 - 知矜 - 知妗 “好!我答应你!太医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下!” 那种抓不住的宿命感让北堂故心里无比慌张,他紧紧的握着她冰冷的手,一滴眼泪滑落正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迟玉卿抬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哭,谢谢你,让我赢了这场赌局……” “如果……有来生,不要再骗我了……”她很庆幸,这大夏之主是他。 话还未说完,她却是眼皮越来越重,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时,她侧目看了傅淮宴一眼,没有多余的话,只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足够了。 对不起啊傅淮宴,这辈子她又食言了。 她的手无声垂落,那个鲜活的她便再也没了半点生息。 永绥前来和亲的从安郡主死在了大婚当晚,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六岁那年。 …… 同时,边关战事告急,永绥和大夏的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傅淮宴及时回到永绥制止了这一场战争。 两国自此签订百年盟约,共交邻国之好。 此事了后,北堂故只给萧珏留下了传位诏书和一封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夏的江山到底还是让萧家人坐了,这次却是他心甘情愿的。 “北堂故啊北堂故,你还真是狠心……” 登基大典那日,萧珏望着永绥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迎着众人的簇拥,坐上了萧家人梦寐以求的王位。 他早就猜到他会后悔,却没想到他会为了迟玉卿甘愿放弃他苦心谋来的江山。 他先前说他没有心,却实在是错得离谱。 他会好好替他守着这大夏的江山和百姓,不管他还会不会回来…… 永绥相国寺—— 大夏有一秘术,能使尸体长久保存不坏,至今,迟玉卿的尸体都还是原样,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开始吧。”北堂故看着傅淮宴握着她的手,虽然有些刺眼,但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傅淮宴起身,打量了四周,这里已经摆好了阵法,他只需要启动阵法,她便有复活的机会了。 他又看了一眼北堂故:“你……真的不后悔吗?” 动用这个阵法是北堂故求他的,若没有一线希望,他此时应该已经和她一起离开了这人世。 是北堂故提醒了他。 “我答应了她要成全你和她,便不会食言,我只希望你能救活她,这就够了。” 她的死,已经警醒了他。他与傅淮宴聊过,她之所以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与他有着很大的关系。 那日,傅淮宴以为北堂故会杀了他,但他却没想到北堂故会放他走了。 其实,他早就和迟玉卿见过了,他也知道她会在大婚那日自尽,这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他去大夏,暗中也有人保护的,就算是被发现了,那些人也有办法护他周全。 他到了大夏皇都以后便去见了迟玉卿,只是她拒绝了和他一起逃走。 她告诉他,她和萧齐打了一个赌,也和自己打了一个赌。 在她意志消沉时,北堂故晚上来看过她。 虽然被她拒之门外了,但二人即使隔着一扇窗也是说了一些话的。 其实那时候她想的是与他同归于尽,断肠的毒药她都准备好了。 是他的一番话令她改变了主意。 他告诉她,大夏不过是表面强盛,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若非必要,他不会选择和永绥开战,先前那么大的阵仗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为的就是将她抢过来。 他也的确是有野心,可那是先前的事了。他在永绥做季无渊时,身为永绥的百姓,却看不到将来。 他怜惜无辜百姓,就像在面对大夏的百姓一样,他们在萧家的统治下,过得暗无天日。 可是后来,一切便开始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了。 他回了大夏,成了大夏百姓的救赎,而永绥的百姓有了他们自己的英雄。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未来有她携手相伴,哪怕是被她怨恨他也甘之如饴。 他本一个人孤独惯了,是她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 还记得那年初见,他们明明都不相识,她却义无反顾的救了他。 后来,她又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于水火,还总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他以为他心中的大业与她相比,他一定会选择前者,但当他真的失去她以后他才发现,他所求的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份纯粹的温暖而已。 所以,他才选择走了这一步,将她强留在了自己身边。 但那时候她并不相信,他向来撒谎成性,她也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选择。 后来萧齐与她畅谈了一番,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还记得那日晚上,傅淮宴来见她,准备带她逃走。 “傅淮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可以这么爱一个人,我爱你。”她也从没有说过这般腻人的情话,于他是独一无二。 她紧紧的倚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暖。 分别数日,她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相思入骨。她曾经也以为她没那么喜欢傅淮宴,但其实她早就沦陷在他的深情中了,只不过她没有察觉到罢了。 他真的很爱他,爱到她想自私的看他一人活着,好好的活着。 她以前也以为,两个人相爱就是无惧生死,但她现在才明白,比起两人一同赴死,她更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他紧紧的抱着她,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害怕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我现在就带你走,以后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 在说到离开时,她却拒绝了。 “卿卿,你别怕,王爷会在后方接应我们,这一仗我们未必会输!” 他以为她是害怕连累永绥。 而她却严肃的摇了摇头:“傅淮宴,你听我说,这一仗不能打!” 是,永绥不一定会输,而且大概率会赢。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前世她所经历的惨剧会颠倒,国破家亡成了大夏的百姓。 她总是在告诫自己,一定不能重蹈覆辙,可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难道就是对的吗?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和她有关。 382:可曾有过后悔 - 知矜 - 知妗 “我爱你,但……对不起。”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说完这句话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他红了双眼,她何尝又不痛心呢? 但她只有这么做,才能换来最好的结局。 “所以,你打算继续留在他身边?”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又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摇了摇头。 她不想骗他,特别是在这最后之际。 “傅淮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顿了顿,她又才说道:“我说的结束……是不想活了。” 她思来想去考虑了很久了,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不结束这一切呢? 只要她赌赢了,一切就会走向最好的结局,那她重活这一世也就有意义了吧。 “为什么?”傅淮宴哑然,以他对她的了解,其实早就猜到了,但不代表他愿意接受。“你不要我了吗?” 他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让她的心中顿时愧疚不已。 但一想到后果,她也只有狠下心来告别了。 她环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小声道:“这样活着太累了,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她的选择是放过北堂故,对于永绥而言便是背叛,她始终是永绥的子民,前世种种她仍旧历历在目,她既然做不到不管不顾的颠倒结局,便该以此赎罪。 如若不然,就算是苟活着她也会夜夜梦魇,一辈子都得不到安生。 虽然傅淮宴有很多事仍旧是不明白,听她说的也是云里雾里的,但他知道她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好,那我陪你一起!”他温柔抬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太清楚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了,既然无法左右她的决定,那他便生死相随,黄泉路上太孤单了,她一个人会害怕。 他刚说完,迟玉卿便清醒了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抬眼定定的看着他: “傅淮宴,你愿与我生死相依我自是高兴的,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我都有各自的责任,就算是为了两国无辜的黎民百姓,答应我好吗?” 他有远大志向,意气风发,绝不该和他一起赴死。 她一面哀求,他却是松不了口,不管是从什么角度而言都一样。 “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没有了你,我又如何能够独活?” 他们明明彼此深爱,却不能相守在一起,这是何道理? 哪怕是她说她要留在北堂故身边,从此变心不喜欢他了,也好过她带着对他的爱选择一人赴死,他又怎能做到无波无澜? 她既是感动,又是无奈。他真是爱她到了极点。 要说分别,她才是最不舍得离开他的那个吧,只可惜命运便是如此,她已经无力扭转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道: “傅淮宴,我们做个约定吧。” “……” 分明是悲伤得不能再悲伤的气氛,可她那时候却是笑颜如花。 她说,待到来年大雪满山时,便是他们二人重逢之时。 或许是出于家国大义,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她。 两人一别后,她以为他回了永绥,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可实则他却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谷就在她和北堂故大婚前夕,他便故意自投罗网了。 她便是要赴死,他也该送她最后一程的。 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进大殿之中,也将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收回思绪,他轻轻摆动着手中的棋子,以此来操控殿中的大阵。 棋子变幻不停,然而周围的阵法却并未有什么变化。 两人都屏气凝神,生怕会影响到什么。 良久,傅淮宴才放下手中棋子。 “果然是假的么?”他喃喃道,眉宇间写满了失望。 他明知道敬阳公主试过了,却还是在北堂故提起时怀揣了部分希望,然而事实证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术能够真正使人死而复生,又或者说这本就是无稽之谈。 当然失望之余,他还是有些庆幸的,庆幸这是假的,说到底这对于纳兰氏来说确是一桩好事。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你再试试!” 然而北堂故仍旧相信这并非谣言,他目光急切的盯着傅淮宴和一旁的迟玉卿。 傅淮宴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再次尝试了一次。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毫无反应。 “怎会……如此?”北堂故在他眼里看不到光,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傅淮宴放下手中棋子,缓缓走到迟玉卿身边跪坐了下来,神色莫测,教人看不出什么来。 他拉着迟玉卿的手,背对着北堂故说道:“你走吧,不是答应她了吗,大夏需要一个好国君。” 此计不成,他便无所求了,他会放北堂故离开。 既是她的心愿,他便不会让她失望。 北堂故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凝望了好几万安稳躺着的迟玉卿,过了很久,他才转身。 然而,就在北堂故刚走出佛堂时便被拦下了。 北堂故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相反,他还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到底还是放不下。”北堂故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萧齐握着剑的手却是抖了抖。 “深仇大恨岂是轻易便能放下的?北堂故,你我二人的恩怨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放下仇恨的是迟玉卿,不是他萧齐。当然若他没有偷听到他和傅淮宴的计划,或许他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如今。 北堂故抬眸瞧着他眼里的恨意,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何种滋味。 时至今日,他也明白了一些事,但显然是为时晚矣。 是他亏欠了萧齐,他无话可说。 而今他都死到临头了,萧齐还以为他至少会辩解两句,然而事实却非如此,看着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萧齐也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心里的顾虑顿时少了几分。 “北堂故,我且最后问你一次,时至今日你可曾有过后悔?”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383:因果循环,皆为天意(大结局) - 知矜 - 知妗 北堂故却是定定的看着他:“你既是来取我性命的,又何需多言?出剑吧!” 萧齐心中有执念,而今他却是没有。 萧齐见他仍未有悔改之意,顿时握剑刺向了他。 见招,北堂故向后躲闪,二人便拉开了距离。 北堂故也并未示弱,拔剑以对。 正是风云涌动之时,除却相国寺大佛纹丝不动,就连二人头顶的瓦檐都颤动了几分,专注过招的两人却是无暇理会这天生异象。 哒哒—— 大风刮起,方丈手中的念珠也是随之而断落了一地,四散的珠子不知滚落到了何处。 小和尚慌张来报:“师父!后院那两位施主大打出手了,您快去瞧瞧吧!” 方丈走出门,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佛,随之摇了摇头。 “因果循环,皆是天意。阿弥陀佛!” 小和尚见他驻足,嘴里也说着高深莫测的话,一时不解其意,摸着光溜溜的脑袋问道:“师父,您这是何意,徒儿不懂。” 就像是小和尚不懂老住持为何要禁止他们去后院一样,虽然没道理,但住持的话他们还是得照听。 方丈指了指屋中散落的念珠,道:“捡起来吧,再过一些时候,老衲便该去见一见那位老朋友了。” 小和尚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便去捡念珠了。 小和尚刚进屋,不远处的大佛便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风起云涌的方向。 “阿弥陀佛……”方丈见状,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未直视其异象。 …… 此间,傅淮宴捻起了一枚褐色药丸,正要往嘴里送,忽然便看到四周阵法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只当是秘法要成功了,忙将手中药收进了衣袖中,仔细观察着阵法变化。 又等了一会儿,他便发现这些异常似与安静躺着的迟玉卿无关。 正是这时,外面传来了异动,他闻声出去便是看到空中缠斗不休的两人。萧齐出招狠绝,北堂故很明显是处于下风。 只是北堂故明知自己不敌,却仍是尽全力在与萧齐战斗,尽管他已被萧齐打得有些狼狈了。 妖风阵阵起,奇怪的是周遭除了他和大夏的暗卫却是再无其他人。 他二人恩怨如何傅淮宴并不想插手去管,他只怕这天生异象是与他们有关,便想着让两人先停下来。 只是还未等他靠近,大夏的暗卫便将他拦下了。说是北堂故有令,未有胜负便不许任何人插手。 如此一来,就是他此时心中心急如焚也只能先在一旁观战了。 到底是萧齐武功更胜一筹,电光火石间北堂故便败下阵来。 乘胜追击,萧齐的剑一击即中,刺穿了北堂故的胸膛。 风停,萧齐抽出剑,北堂故便随之从屋顶上滚落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暗卫便出动将萧齐团团围住,一人一剑将萧齐斩杀于剑下。 “哈哈哈哈哈……” 大仇得报,萧齐的心里此时有一个畅快二字能形容?就是被这些人千刀万剐,也不敌他心中痛快。最终,他看着北堂故倒地的方向心满意足的倒下了。 北堂故倒地,傅淮宴便上前了。 “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为何还要迎战?”他从来都看不懂北堂故这个人。 北堂故捂着心口,却怎么也堵不住鲜血淋漓。他还未说话,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也染红了傅淮宴的衣裳。 “傅淮宴……我可从来没有将他视为对手……我的对手从来都是……你……” 他盯着傅淮宴,面目可憎。 “你以为你这么做便能赢了我吗?真是可笑至极!”闻言,傅淮宴也收回了意欲扶他的手。 谷他细想一番便知道他这番话是何意了,即便如此,他也只觉得北堂故是这般的可笑。 见状,北堂故也笑,只是他这时挤出来的笑略带阴森了些。 “呵……至少下辈子我能比你早些遇上她!” 是了,时至今日已经一年了,北堂故早就知道了他和迟玉卿的约定。 迟玉卿和他约定了一年之期,这一年,他竭尽全力辅佐沈元清,尽臣子之力,造福永绥黎民百姓。一年后,他方可以自行选择生死,待来世他们再续前缘。 此番秘术不成,他便会服毒追随她而去,那藏在袖子里的便是剧毒,服下不消片刻便会毒发。 北堂故知晓他会有此动作,所才抢在了他之前借萧齐之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正好也还清了他和萧齐的恩怨。 他今日来此,便没想着活。 说罢,他便再也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北堂故已死,而那些暗卫还未有所动作,便再次生出了异象,天上风云变幻,一束金光自高出而来,照在了北堂故的身上。 就在刹那间,便消失不见了。 傅淮宴顺着金光一抬头,眨眼间便看到了原本无目的那尊大佛睁开了一只眼睛,那束奇异的金光便是从他眼中迸发而出的。 来不及细想,他慌忙跑进了屋内看了一眼,迟玉卿却是不见了。 他四处寻觅了一番,仍是未有踪迹,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方才的异象。 阵法还未结束,他还有机会。 想着,他便掏出那颗剧毒药丸,眼睛眨也不眨的吞了下去。 良久,异象将歇—— 寺里钟声响起,方丈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耳边传来小和尚们的诵经声,看清周遭的环境,他便了然了。 “阿弥陀佛!” 小和尚们闻声起身,像往常一样各自散去。 “师父,迟老夫人前来进香了, 您是否要亲自接见?”殿外一小和尚走近,在他耳边轻声道。 方丈微微颔首,小和尚便跟着他一前去见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了。 前殿—— 还在远处,迟老夫人看到方丈后便起身迎接了。 “多日不见,老身瞧着大师竟是憔悴了几分,不知大师所忧何事?”她总觉得方丈和上次见时有些不一样了,但她心中的敬畏不减。 方丈回礼,点头道:“这世间缘法皆由天定,老衲不过是一时糊涂了,老夫人无须挂怀。” “想来老夫人是为了二小姐走这一趟的吧?” 方丈并未正面应答老夫人,便主动提及了此事。 闻言,老夫人的目光也越发的敬畏起来。 “正是。那孩子前两日溺水,幸有菩萨保佑这才捡回一条命,老身此番便是前来还愿的。” …… 靖安十六年春,迟家的小姑娘不慎落水,昏睡了整整三日才醒来,故事便又从这时开始了…… ————————作者分割线 其实这是伪大结局啦~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四卷第一章 - 知矜 - 知妗 靖安十六年,春—— 北堂故一睁开眼,入眼的便是一个鹤发苍苍的老者,看他的眼中还透着关切,让人看着便觉得十分温暖。 这张脸,就是过了许多年,他仍旧很是熟悉。 「祖父?」晃眼间,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语毕,他又吃了一惊。 他的嗓音沙哑,听起来还很稚嫩,不像是嗓子受损所致。 季阁老见他眼神迷茫,忙看向一旁的太医:「张太医,你看这?」 季无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震惊不减。坐在他床边的太医不正是那个被三王亲手杀了的张太医吗? 他又左右看了一圈,无暇顾及这屋中人,抬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他的脸上裹着厚厚的布,鼻尖还有阵阵浓郁的药香传来。他又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阁老无需担忧,公子只需要静养一些时日便能痊愈了,只是这脸上的伤……大抵是要留下些许印记了。」 张太医想起他脸上的伤,也不禁为之唏嘘,也是如今季家颓势,若不然那些个纨绔子是断然不敢伤人至此的。 不过他这么一说,季阁老反而放心了。便随之拱手道谢:「如此,便多谢张太医走这一趟了!」 「阁老不必言谢,相信此事陛下定会给阁老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由管家将人领出去了。 送走了张太医,季阁老又重新坐回到了北堂故的身边,摸着他的手,怜爱道:「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这张脸,生得如此之好,如今真是可惜了。 北堂故恍然,怎料世事无常,而今他竟然又成了季无渊。 也罢,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便再做一次季无渊也无妨! 不想被瞧出端倪,他回握住老爷子的手,应道:「左右不过一张脸皮,孙儿自当以大局为重。」 季阁老自是满意,连连点头。 「对了祖父,季海此人不可久留,切莫再生意外了!」傅淮宴沉思了半晌,才道。 他可不想再被那无用的三王缠上,前世便是那三王无端横插一脚,若不然他的处境也不会那般被动。 而今有重来的机会,他自当小心谨慎,万不可再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语罢,季阁老却是略显疑惑的看着他:「季海?他怎么了?他近来做事还算安分,倒是并未出什么差错。」 说到季海这个人,季阁老还算是满意的。再说自己手中留有季海的把柄,量他也不敢对他季家有二心。言至于此,季阁老当真是不明白季无渊的意思。 闻言,季无渊脸上的神色分明多了几分错愕。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有些迟疑道:「无事……对了祖父,平川战况如何了?」 「这个你且放心,军中内应早已传来消息,而今只欠大夏的一场东风了。」说话时,季阁老的眼中分明有恨,他终有一日会为季家报仇! 季无渊脑子却还是糊涂的,他只觉得此时脑子里好似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他是回到了他诬陷傅淮宴伤他脸那时,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谷从季阁老话里的意思来看,大夏并未吃那一场败仗,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主动议和一事了。 可他脸上传来阵阵的疼痛也在提醒着他,受伤并非是假。他在脑海中又搜寻了前世记忆,好似并没有这一段。 只是纵然他心中有千般疑惑,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又应付了季阁老几句,季阁老嘱咐下人好生照顾后便也离开了。 待屋内没有人时,季无渊才轻轻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两声。 说时迟那时快,霎时间便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恭敬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如何受伤的,你且细细道来。」他半倚着,不咸不淡的说道。 下面跪着的男人却是有些好奇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在触及到他的视线后,便慌忙低下了脑袋。 「殿下恕罪!恕属下愚钝,不是殿下做的局么?以免日后被人抓住把柄,殿下便在平南王寿宴上借那些纨绔子弟之手毁其容貌……」他是季无渊的暗卫,但他并不明白季无渊想说什么,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提及到平南王寿宴,季无渊才恍然大悟。前世他的确做了安排,原来他竟是醒在了这时候…… 只不过,他记得当时是迟玉卿救了他,那群人并未来得及划伤他的脸,而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那救我的人可是迟家二小姐?」 对于现在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有些模糊,并不真切。 暗卫立刻摇了摇头:「殿下,属下不曾看到什么迟家二小姐,是属下将平南王世子引来,亲眼目睹了那群纨绔子弟伤人。」 这事他当然记得清清楚楚,他假扮刺客,这才引来平南王世子,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他家殿下算好了的,无一差错。 「怎会如此?分明应该是她才对……」季无渊只觉得自己很是头疼,分明是重来,又为何一切都不一样了? 暗卫见状,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言。 半晌,季无渊才又开了口: 「你且去仔细打听打听迟家二小姐当日的行迹,切莫有半分差错!」 「是!属下遵命!」 暗卫退下,季无渊却是再难静下心来。 这一切似乎都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了,可他明白有些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如今的形式看来,掌握主动权的也是他,既然如此,那他便没什么好顾虑的,就从现在开始,他半点也不会再输了! 至于傅淮宴,待他身上的伤好些再去会他也不迟。 没一会儿,暗卫便回来复命了。 「你是说她根本就没去参加寿宴?」季无渊不敢相信。 暗卫颔首恭敬应道:「是!听说是迟家二小姐前些日子落了水,便在府上修养,当日并未出府。」 那么多人看着的,绝非有假。 他还从那小姑娘院里的下人嘴里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那小姑娘和平南王世子妃生了嫌隙才没有去参加寿宴,只是这些闲言碎语他便不好复述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四卷第一章免费阅读. 第二章 - 知矜 - 知妗 季无渊心乱如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他什么也没说,暗卫又道:「殿下若是不信,属下便再去迟家跑一趟!」 暗卫也很头疼,虽是事实,但他又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将那将军府的人带来求证。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表露于面上。 闻言,季无渊便已经回过神来,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罢了,退下吧。」 不疑有他,暗卫再次颔首隐去。 傅淮宴只觉得在自己的睡梦中,又听到了父亲那怒气腾腾的嗓音。 「还不快滚开!老子今日定要打死这逆子!」 又听见他那软弱的母亲带着哭腔求饶:「夫君,宴儿他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只是她话音刚落,傅淮宴的耳边便又传来了一声闷哼,还有重物落地的声响。 就算闭着眼睛,他也清楚,是他那父亲又打她了。 无暇顾及其他,男人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就要落下一双手。 「宴儿!」 听着母亲惊恐的喊着他的名字,在父亲正要掐住他的脖子时,适时睁开了眼睛。 许久未见,梦里的父亲还是那般的让人厌恶。 他就这般死死的盯着男人,又看了男人举起的双手一眼,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犀利了,男人竟然有些悻悻的收回了手。 只是男人看他的目光,仍旧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是了,还是这种感觉,就算是在梦里,他的父亲也是这般无情,就好似他们之间并无半点父子亲情。 他轻蔑一笑,收回了男人脸上的视线,看向了一旁捂着肚子一脸怯懦的母亲。 母亲倒是关心他的,见他看向自己,忙颤巍巍走上前关切的看着他,眼中更是蓄满了泪水。 在这梦里面对母亲时,他并没有违心而为,很自然的便对母亲流露出真切的感情。 看着儿子和颜悦色的面容,女人泪留得更汹涌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逆子!」 见他对自己和女人是两副面孔,男人怒气更甚,自然也就无惧方才他的眼神了。 听着他大呼小叫的叫嚣着实不爽,傅淮宴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即侧目直视着他。 「你方才是想杀我?」傅淮宴下床,缓缓靠近他。 眼前的少年分明个头才刚到他肩膀处,可那通身的气势却不容人小觑。 男人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了两步,傅淮宴却并未退让,步步紧逼。 逼至角落,男人这才清醒过来,低头看着他,眼神凶恶:「是又如何?你这逆子惯会给傅家找麻烦,老子今日便要替傅家清理门户!」 此时,男人的语气中还有些许得意。 谷阜换做是平时,他当然不敢有如此胆量。不过老侯爷正好这两日不在府上,他若还畏畏缩缩,也不至于惦记世子之位这么些年了。 好不容易逮着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了。 傅淮宴冷笑,也没有立刻与他呛声。 男人却是以为他怕了,看他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不过虎毒不食子,再怎么说你我也是血浓于水,只要你做下承诺今后不再与为父相争,为父自然也会顾及父子情面的。」 他当然不敢真的杀了傅淮宴,他也怕老侯爷到时候翻脸不认人,老侯爷最是疼宠这小子,只要他肯放弃,老侯爷自然会明白究竟谁才是当得起世子之位之人。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傅淮宴却是一声嗤笑,打破了他的梦。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有贼心却没贼胆,也不知他当初在景阳时,这个男人是如何下定决心买凶杀他的。 饶是男人再自大,也是能看得出傅淮宴眼里的轻蔑。怒从心中起,他抬手便想要打过去…… 只是,他的巴掌并未落到傅淮宴的脸上,反而是打在了一旁的置物架上,失手打碎了一只花瓶。 瓷瓶落地发出清脆的巨响,使人不觉心惊肉跳,女人捂着耳朵的双手都不禁抖了抖。 男人有些惊讶,以前他可没有如此魄力。这一觉睡醒,倒好像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这一巴掌被他躲了去,男人更觉得面子挂不住,回首后仍想动手。 只是在抬手后,又被傅淮宴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跟自己的眼神相比,傅淮宴才像是动了杀心,恍然间他都觉得傅淮宴那眼神简直跟老侯爷年轻时一模一样,便不自觉的感到胆寒。 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傅淮宴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理会男人,他又回到自己母亲身边,给了她一个难得的微笑。 「父亲与其在我身上白费力气,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赢得祖父的青眼,祖父慧眼如珠,相信定不会辜负父亲的一番努力的。」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 他又不是像傅淮宴这般年少,都这么多年了,老侯爷也未曾暗示过他什么,便足矣说明一切了。 只是他不甘心,傅淮宴便被老侯爷养在膝下,给了他所有的疼爱,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免为之眼红。他也一直以为,傅淮宴在老侯爷身边长大会是一个处处优秀的孩子,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更不明白,既是如此,为何老侯爷会选择放弃他,而将傅家的未来寄托在傅淮宴这样不知所谓的人身上。 傅淮宴此话,便是往他心口扎刀子,他又怎能不恨? 正要再上前时,外边适时却传来了动静。 「大少爷,侯爷听说您醒了,特着老奴前来请大少爷前去问话,不知大少爷可还方便?」一声虽然苍老但仍旧中气十足的声音想起,也打乱了屋内人的心。 男人明显有些心慌,脸上的神情更是好看。 老侯爷分明不在才对,为何这么快又回来了?还正好撞在这时候? 但他更不敢去深究其真假,来人正是侯府老管家,老管家是老侯爷最信任的人,他的话便代表了老侯爷的意思,就算是假的他也无可奈何。 老管家的话,也唤醒了傅淮宴的思绪。老爷子离世时他那会儿并没有在其左右,没想到在这梦中,还能让他再去见老爷子一面。念及此事,他心中自是欢喜的。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章免费阅读. 第三章 - 知矜 - 知妗 “几日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见长,竟是连你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要知道,以往这小子被他父亲训斥也就训斥了,那是一声都不愿吭,这回却是不一样了。 虽是冷言冷语,不过傅淮宴听了十几年的语气好坏他还是分得清的,若是老爷子真在意这些,也不会如此培养他了。 想着,他便踏进屋子里,自然娴熟的拿起了茶杯,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祖父是何时回来的?”没等到老爷子转身,他便顺嘴问道。 方才来的路上他便在想此事了,他的记忆中是有这段故事的,虽然现在想起来似乎有些微小出入。 事情本是两日前他和一群狐朋狗友结伴游玩,他本想故意在一众公子哥中将一人踹下池塘,好落得个恶霸名头来着。 谁知那人摔是确实摔下去了,只是在坠落之际抓住了他的脚,这不,他也就跟着一起掉下去了。 他本就不是很通水性,在往岸上爬之际,竟是不知被谁抓住了脚踝,将他又给扯了下去。 那日他真是差点折在那一方池塘中,幸好傅开解救及时。 后来听傅开说,那日在水中缠住他的是个小姑娘,听说跟他一起被拖上来时就剩最后一口气儿了。 他们这些公子哥平时最怕惹上晦气,见他得救了跑得比谁都快,生怕事后被侯府找上麻烦,自然也不会去在意一个同样落水的小姑娘了,所以她究竟是谁家姑娘,也无人知晓。 他记得他昏睡了足足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那时候父亲也是来他的院中找他算账。只是那日老爷子确实不在怀梁,或者说并未出现,他也结结实实的挨了父亲的一顿毒打。 倒不是他逆来顺受,只是他那时候还小,对父亲还抱有一定的幻想,不过自从挨了那一顿打之后他心里便没有多少期望了。 有的只有对父亲的恨。 以前的事在这梦中再走一遭后却不甚相同了,他想或许是因为他反抗了。 闻言,老爷子这才转过身来,先是看到他手中的茶顺势接了过去,而后才抬眼看他。 “昨日。”老侯爷轻描淡写道。只是说完,他便捂着嘴,小声咳嗽了几声。 好在有热茶捧在手中,他随即抿了一口茶,很是受用。又见傅淮宴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看,便不由问道:“不过,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小子一直盯着他看算什么事?那眼神就好像是多年未见今时久别重逢一般,老侯爷可受不了如此眼神。 傅淮宴这才回神。他看着老侯爷波澜不惊的面容,他的心中却是波澜大动。 老侯爷从不说谎骗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是老爷子听说他落水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他老人家身子骨不如从前,一路舟车劳顿休息不及,故而染上了风寒,他记得此事。 只是,他以前并不知道是因为他,也未曾问过此事。只因在他以前的记忆中老爷子并未出现,得知他染上风寒这事还是从老管家口中得知的,老管家也并未说是什么原因,只说许是乍暖还寒便一时大意了。 到这时,他便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可不管怎么样,此刻他的心中都是暖暖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老侯爷永远都是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人。 “孙儿只是见到祖父太高兴了。”傅淮宴含笑应道。思来想去,他还是将此刻心事都藏了起来。 老侯爷确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走时交代你的课业完成得如何了?” 扮猪吃虎,真正的猪可是没能耐吃掉大老虎的。 傅淮宴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怎么还给忘了这茬?他虽是聪慧过人,但也不能落下课业。只是前两日他都在人前扮演纨绔,然后他便因为落水的事躺在床上修养了,至于课业当然是没着落的事了。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怎么在这梦中他还是逃不了惩罚? 他只得一脸苦笑,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在老侯爷还没变脸之前,他便求饶道:“祖父,孙儿这就去补上,您向来宽宏大量,这次就饶了孙儿吧!” 他又不是真的还年少,再像小时候那样受罚,他总觉得有损威风。 怎奈,老侯爷只是微微一笑,便指了指暗室所在的机关。 傅淮宴无奈扶额,得,看来求饶无用,他只得自认倒霉了。 …… 傅淮宴进去后,老侯爷的笑脸这才垮了下来,对着门外冷声道: “傅忠,让他滚进来!” 话音刚落,老管家便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的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傅淮宴的亲生父亲! 他这副做派落在老侯爷眼中,便全然是恨铁不成钢。 “怎么?你自己也觉得没脸面见我?” 闻言,傅端良慌忙抬起了头,却仅与老爷子对视了一眼便又看向了地上。 也不敢再站着了,两腿一哆嗦便跪在了老爷子跟前。 “父亲,儿子也是一时糊涂……”毕竟理亏,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连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老侯爷却是猛然一拍桌,将他吓得浑身一抖,再也不敢开口了。 “傅端良,你以为我当初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么多年,他在想些什么老侯爷又如何能不知?倘若他有半点能耐,老侯爷断不会如此决绝,当初分明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是刻苦读书通过科举之路凭自己的实力走上仕途,二便是由他举荐,傅端良选择的是后者,还为此而沾沾自喜。 谁更适合做这个武安侯,他心里门儿清着。 傅端良虽然耷拉着两个耳朵,却还是将这些话尽收耳中,他不由得咬了咬牙,心中对傅淮宴的恨意又多积累了几分。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很显然,老爷子想听到的也不是他这句话,见他态度如此,也是不想再多费口舌了。 便只指着他警告道:“身为傅家人当以大局为重,你若不识抬举,我傅家自当没你这个人!” 在这种事情上,老侯爷从不会让步。 “是!儿子明白了!”傅端良面容抽搐道。 第四章 - 知矜 - 知妗 时隔多年再次踏入熟悉的暗室,傅淮宴也是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才勉强摸到了正中央。 像以往一样,摸寻到了摆在中间的蒲团,便对着黑暗中的先祖灵位虔诚跪拜。 记忆里,上一次这里灯火通明还是在他那年。那是他第一次看清这暗室之中真正藏着的秘密,也是在那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老侯爷的真正处境,以及他老人家多年来对他和整个傅家的一番苦心。 就这样想了许多时候,直到脚下传来吱吱声,他才回过神来。 是了,这暗室之中最不缺的便是老鼠,或许对于它们来说,在这黑暗中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不过,饶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群小家伙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挥了挥衣袖将它们赶跑了,暗室之中便又只剩下无边孤寂,在这时他不禁想起了那个胆大心细的女子。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梦,倘若真的只是梦,那他也希望这场梦能够做得久一些…… 所幸,老侯爷只罚了他半日。 待他出来后,便支会了他前去平南王府参加寿宴。 只是,在宴会上他破天荒的哪里也没有去,只在一处拐角处从宴会开始待到了宴会结束。 「少主,朝廷那边分明有意让卑职做这个钦差,这可是绝好的机会,你为何……」 季海实在不明白这个少主在想些什么,分明是有利于他们的事,结果他非要让阁老出面给搅黄了。 傅淮宴并未回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扔着手中的鱼食。 「不让你揽这个活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想在祖父跟前表忠心日后也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这一时?」 他北堂故做事,何时问过缘由? 若非这季海还有些用处,他或许都不会特地见他这一面。 被戳穿心事,季海的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不过想到阁老对季无渊的信任,他也只有把怨气都吞进肚子里了。 看着手里的鱼食空了,季无渊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 「不过将你留在这怀梁的确不是长远之计。」这样的人,留得太久终究会成他的心腹大患。 季海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很快替低下了头表忠心:「但凭少主吩咐,卑职自当尽心尽力!」 季无渊面色无差,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如何,片刻后,他便招了招手,示意季海附耳过来。 在季海耳边耳语了几句,季海的脸色可是变了好几遭。 「少主,卑职明白了!卑职定不负少主吩咐!」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明显坚定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 季无渊只是微微颔首,并无波澜。 季海离开后,暗卫却不知从何处出来了,呈给了季无渊一封密信。 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季无渊便将信揉碎扔进了池塘,亲眼看着那些鱼儿将其碎片吞入腹中。 「给我将武安侯府盯好了,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属下明白!」 几日后,季无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去国子监给二皇子做伴读一事也正式确定了下来。 一早梳洗过后,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那道丑陋不堪的疤痕,傅淮宴不禁眯起了眼睛。 谷擘侍从倒是会察言观色,赶紧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银色面具过来,无声无息的递给了他。 戴好面具,他那双如炬的双眼便藏在了面具之后,但整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神秘感。 初到国子监时,二皇子沈元祺意料之中的给了他难堪。 不为别的,就因为欺负他的那群人中就有沈元祺的人,那人便是徐丞相的长子。 徐大少闯了祸,连带着沈元祺也被圣上责骂了几句,便是想着弥补,所以才会让他给沈元祺做伴读。 有这茬在先,沈元祺对他的态度能好才有鬼。 只是,纵使被人指着脑袋嘲讽,季无渊也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对沈元祺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他的反应让沈元祺觉得无趣极了,便没有再将他放在眼里了。 与平时唯一不同的便是沈元祺身后多了条尾巴,还是一条脾气很古怪的尾巴。 就这样又过了些许日子,两人的关系终于没有那么僵了。 那日正是太傅每月一次的考核,也是国子监的王孙公子们最重视的日子。 若是表现好的,不仅会在国子监出风头,太傅还会如实上报陛下,那便是在陛下面前长脸了。 所以此事对于沈元祺来说,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事了。 那日,沈元祺本是做了一些安排的,谁知那暗中替他代笔的突然生了意外来不了了。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是季无渊帮了他。 就因为这事,沈元祺对他便没有成见了。更何况因为季无渊,他「顺理成章」的拔得当时考核的头筹。 太傅和父皇越是对他赞不绝口,他便越喜欢季无渊这个人。 就这样,取得了沈元祺的信任后,季无渊便成了沈元祺的左膀右臂,时常身边都有他的身影,不论是何等场合。 季无渊再见迟玉卿时,是在二皇子的母妃徐贵妃举办的一次簪花宴上。 他是随沈元祺一道去同徐贵妃说祝词时见到的她。 他一眼便从众小姐中看到了她,严格来说,她并不起眼。 只是因为他心中有她,所以在他眼中她永远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远远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元祺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沈元祺还因此事调侃他,他却只是一笑而过。 只是没过一会儿,不想他又在宫中遇到了她。 她似是迷了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四处张望,很是可怜模样。 思来想去想了很久,他还是没有走出去见她。 他先前本以为她会和他一样重生,所以他便一直没敢去见她,只是着人一直暗中打探她的消息,无一日缺席。 之后,渐渐的他才发现她没有重生,她还是她,却和以前的她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很是纯粹,不像前世那般,一双眼睛里都写满了沧桑。 他不忍破坏她的这份纯粹,更不想在这时候打破她生活的平静,他会一直守着她,等到时机合适的那一天,他会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她身畔。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章免费阅读. 第五章 - 知矜 - 知妗 夏之战意来得毫无预兆,正值初夏之际,大夏便敲响了战鼓。 好在大将军迟延章骁勇善战,抵御住了他们的突然进攻。 怎奈外患之忧尚未解决,皇帝又突发恶疾,就在永绥朝堂动荡之际,平南王便站了出来协助皇帝共理朝政,如此才算将朝廷局势给稳了下来。 边关战事告急,平南王也及时下旨支援,按理来说稳住不相上下的局面应是没问题的。 可谁知,大夏与永绥这一仗永绥还是败了。不仅是败了,还是大败。 就连那个威猛的铁面将军迟延章也死在了大夏的枪下,没了将领,永绥一败涂地。 然而大夏却并未长驱直入,而是西行绕过了小岐山拿下了新安四州,永绥的十六州便只剩下了十二州。 知晓没有与大夏一战之力后,永绥只得主动投降议和。 而后,永绥关门大开,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好在,大夏得了好处也就没再咄咄逼人,只是趁此机会开始休养生息了。 永绥大败,怀梁却仍是暗潮涌动。 大将军迟延章战死沙场,迟家的顶梁柱也就垮了,一夜之间,迟家老太太便病倒了。 到底是可怜迟家弱小妇孺,皇帝和平南王好歹没有再迁怒无辜,只是着人送了些名贵药材以示抚慰。 然而,也就是十来天的光景,迟家老夫人便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半大小姑娘。 要说这怀梁风景最美的地方,那当然还得当属大长公主府了。 对于季无渊这个人,敬阳公主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但他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敬阳公主还是给了他一个面子。 看了一会儿起了些许微澜的湖面,敬阳公主这才带着一众侍女款款而来。就算整个怀梁都炸开了锅,也扰不了她敬阳公主的清静。 山水之美,如是不及美人一笑,这样的美人,的确是有资本与他母亲齐名的,他这一瞧,竟是忘了行礼。 见他看得入神,敬阳公主不免掩唇轻笑。 「你这少年倒是有些意思,坐下说话吧。」 他虽看得入神,眼里却并无亵渎之意,这点敬阳公主还是看得出来的。 季无渊回过神来,却是先恭敬朝她行了大礼。 敬阳公主看在眼里,便同一旁的嬷嬷点了点头。 嬷嬷会意,亲自给他搬来了凳子。 这份殊荣他也并未拒绝,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与敬阳公主面对着面相互观察着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还请公主恕晚辈无礼,晚辈有些话想单独对公主说。」 闻言,敬阳公主微微挑眉,看向了嬷嬷,示意她且先退下。 她便如了他愿又如何?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目的。 嬷嬷仔细看了他几眼,才颔首退去。 「季伦风眼光倒是不错,你可比他们季家人聪明多了。」敬阳公主漫不经心道。 她越是轻描淡写,季无渊便越觉得毛骨悚然。原来她早就看出他并非季家长孙了,这个女人从来都不蠢。 谷俟既被戳穿,季无渊并未否认,原本他来此便没想着用季无渊的身份与她共谋大事。 他起身,看着敬阳公主:「公主慧眼如炬,晚辈佩服!不过公主难道就不好奇晚辈的真实身份?」 敬阳公主撇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张银色面具上打转,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那双眼睛上。 「横竖不过大夏竖子,有何稀奇?」至于具体身份如何,她并不关心。 若季家那老家伙不做什么,她才看不起。 有他们帮她搅乱这浑水,她高兴还来不及,又何必再掺和其中? 她的反应,季无渊倒也能理解,当然,他也并未受挫。 而是继续说道:「若晚辈告诉公主,晚辈实则父姓北堂,母姓闻人呢?」 他虽然还是少年郎,可他通身的不凡气度却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果然,待他说完,敬阳公主便眯起了双眼又重新审视起了他。 「原来你竟是大夏子,这倒的确有些出人意料。」此前,她的确没料到。此人并不像他的年龄这般简单,也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她不禁想到了近日永绥与大夏的之争…… 季无渊虽未有言语,却也是默认了这个身份。 两两无言,敬阳公主一只手托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 「你既然都搬出这层身份来了,本公主还你一个人情也罢。说吧,你想让本公主替你做些什么?」 这个人情还给他倒也没错,若不是他母亲闻人一族的秘术,她也不可能将九叔的尸身保存完好,她敬阳公主做事,向来不喜欢相欠。 季无渊喜欢她的通透,但他想要的并非这些。 「不,公主误会了,晚辈来此并非是为了向公主索还人情,晚辈不过是想要帮公主达成心愿罢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敬阳公主的眼刀便落到了他身上。 此刻她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和颜悦色了,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浑身上下的寒凉提醒着他,敬阳公主这是动了杀心。 季无渊不免在心中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过他好歹也不是真的年幼无知,也不至于被吓得腿软。 思衬一番过后,他才开口:「晚辈既然敢说此话,便不是没有把握的。至于公主愿不愿与晚辈合作,不妨先听晚辈说几句话再做决定也不迟。」 「若到时候公主仍是没有改变主意,晚辈这条命任由公主处置也未尝不可!」 他若真的没有能力说服敬阳公主,也就没有能力平复大夏皇权了,更无人会甘愿追随于他。 他的态度诚恳,言语之间也并无明显冒犯之意,敬阳公主的脸色总算要好些了。 「也罢,那本公主便给你这个机会!」她冷哼一声,将怒气压了下去。 见状,季无渊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想要拿下敬阳公主并非易事,他仍旧很小心。 半日过去了,二人还在里边说话未有半分动静传出。 就连侯在外面的嬷嬷都觉得很是诧异,要知道,敬阳公主最是不耐烦,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哪一个人会与敬阳公主单独待过半日之久。 看来季家这个少年确实不简单,嬷嬷如是想到。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五章免费阅读. 第六章 - 知矜 - 知妗 你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敬阳公主的眼中满是探究。 她实在想不到,为何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会知晓她这么多的秘密。更重要的是,如他所言的那般,他来此并非毫无准备。 他好似真的看穿了她心中所求,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法拒绝,哪怕坐在她对面的只是一个少年郎,在此刻也同样具有说服力。 「那便是晚辈的本事了。晚辈诚心而来,端看公主愿不愿赌一赌了。」 敬阳公主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良久,终于才莞尔一笑。 「你既是聪慧过人,不妨猜猜本公主现在所想?」 敬阳公主的性子,季无渊前世便见识过了,此刻他的心中多少都是有些底的。 他来这公主府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想着他便从袖中取出了卷好的一纸密函递了过去。 「公主愿意相信晚辈,这便是晚辈的诚意。」他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的确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纪。 敬阳公主将信将疑的打开了密函,看着的内容,她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种什么模样,但多少都是有些震惊在里头的。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生了一颗玲珑心,也罢,你这个朋友本公主便认下了。」敬阳公主满意的将密函收进袖中。 季无渊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一些忐忑。 他何尝不是在赌呢? 他交给敬阳公主的东西乃是他在永绥安插的所有暗桩地点,这种东西说是他的命门也不为过。 如今的他羽翼尚未丰满,自然不是敬阳公主的对手。铲除是之后的事,而今最重要的是他要借她的力来为自己铺路。 但她也并非善类,要想得她青眼,便必须付出代价。但敬阳公主喜怒无常,就算她如今是认可了,也不代表日后她不会反悔,所以最终他会不会赢下这场豪赌还是未知的。 况且他这么做也并非一时冲动。 以他在大夏的暗桩是远远不够颠覆萧家掌权的局面的,而缺的这部分,敬阳公主出手便能够化解。 合作的事不谋而合,但季无渊想要说的却不至于此。敬阳公主也留意到了他欲言又止,猜测出他还有所求。 「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她可不喜欢畏畏缩缩之人。 季无渊颔首道:「近来迟家所发生的事想来公主应当知晓吧?」 敬阳公主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迟家,却还是点了点头。只不过自从她女儿死后,她便和迟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他们的死活她敬阳公主也并不在意。 见她点头,他便接着说道:「不瞒公主,晚辈想求公主出面照顾迟家二小姐!」 迟家倒了,她们便成了无根浮萍,他还想着与她的以后,便只能将她送到敬阳公主身边来。 他是这么想的,但敬阳公主并不是很高兴,她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若是本公主不答应呢?」她并不想深究那小丫头和他什么关系,她只是心中有恨罢了,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恨意。 当年若不是因为那孩子,她的女儿又何至于难产而亡?他们迟家人个个她都不喜欢,尤其又是害死她女儿的小丫头! 谷蕸「公主既是不愿晚辈也不会强求,只是晚辈若是公主,想来便答应了。」这些陈年旧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敬阳公主性子便是如此,这倒也正常。 他这么一说,敬阳公主反而看向他:「哦?此话怎讲?」 「公主因为驸……一些事,公主在百姓心目中早已不是那个深明大义,心怀悲悯的敬阳公主了,不过公主若是愿意照顾她,便能堵住悠悠众口了。」 她杀季庸一家是事实,从那时候起便多了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的评价了。 敬阳公主听罢,却是忍不住嗤笑:「本公主做事何时需要顾及他人眼光?」 谁要是不长眼找她的不痛快,她定将百倍还之,她便是要所有人都敬她,畏她。 不过,她也没有将话说死,他这般卖力说情,倒是让她有了几分兴趣。 「要想本公主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既入我公主府,便得凭本公主的脸色过活,如此条件你可同意?」 她是生气,可她向来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既是他亲自开了口,想必那小丫头或许对他来说非同一般,这便是她又改变主意的理由。 季无渊暗暗松了一口气。 点头应道:「公主宽宏大量,晚辈自是没有异议。」 敬阳公主虽然心狠,却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哪怕她再厌恶迟玉卿,至少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护她无虞。 敬阳公主冷哼,听他这声恭维还真是不容易! 迟家虽然就这样突然垮了,可迟家两姐妹并不是没有去处。 老太太故去后,迟瑛和迟姝两姐妹便同迟玉莞和迟玉卿说过,无论她们姐妹俩想投奔谁家都可以,虽说她们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但不管怎么样,她们绝不会对姐妹俩不管不顾。 是迟玉莞自己选择了陈家,倒不是出于私心,她心思细腻,总是考虑得周全一些。 她想的是,若她们姐妹选了小姑,大姑母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可心中到底是会念叨的。于情于理,她们都该选择陈家。.ν. 陈家人本来对这事颇有微词,不过一听说迟家家业都分给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想着有利可图,陈士利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得了陈家人的准允,迟瑛便迫不及待的去迟家接人了。 那时的迟玉卿尚且年幼,突然好好的家就不成家了,这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所有人都劝她和姐姐一起投奔大姑母,可她却并不想这么做。姐姐从小便比她乖巧懂事,人人都喜欢姐姐,包括大姑母在内。和她说过最多的话便是说她不成体统,不像个大家闺秀云云的。 所以一想到今后到了陈家便是面对大姑母的絮叨时,她自是不想去的。 正当她迷茫之时,敬阳公主正好派人给她传了信,告诉她若找不到好的去处,公主府随时欢迎她。 如此一来她便想起了死去的母亲,头脑一热便是说什么也要投奔敬阳公主了。 迟瑛恨铁不成钢,也实在拉不住她。她不愿回头,迟瑛就是以亲情相逼,也只会将她越推越远。无奈之下,只得亲眼看着她踏进了敬阳公主的府邸。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章免费阅读. 第七章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怎么也没想到,致使他美梦醒来的开端竟是迟家支离破碎。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而已,然而现实却将他的脸打得生疼。 是他浑浑噩噩,分明能够阻止这一场人祸,却陷在了自己的自以为是中不愿醒来。 「迟家满门忠烈,如今竟是落得如此境地,唉……」老侯爷不免为之可惜,也忍不住唏嘘,迟家的现在,何尝不是他担心的傅家将来?t. 傅淮宴哪里还有心思再听老侯爷的感怀,忽然想到了什么,竟是突然起身跑了出去,连招呼都未与老侯爷打。 「少爷,等等我!」 老侯爷却并未不悦,只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老管家见状,也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这小子最近有些不对劲,傅忠,你怎么看?」老侯爷看向老管家,问道。 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和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老管家没想到老侯爷跟他想得一样,他也觉得傅淮宴怪怪的,但又没什么过错,甚至看上去还比先前懂事了。 「侯爷,老奴倒觉得是大少爷长大了。」对于侯府来说,倒是不失为一件好事。 老侯爷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随即也点了点头。「但愿吧。」 那孩子最近的确是奇怪了一些,不过他瞧着他眼里有光,他老人家心中还是欣慰的。 不过,转头一想到如今永绥的处境,他脸上的神色便严肃了起来。 「我让你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傅忠面露难色,摇头道:「本是有些眉目了,可不知为何查着查着忽然线索便断了,就连我们在军中的眼线也都被清理干净了……」 老侯爷最是了解迟家,以迟延章的本事,若非有人在背后做推手,他又怎会轻易便死在大夏贼寇的手中? 他自是不信的。只是,他所猜想的事并没有证据做支撑。他能为迟家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到了这一步,他便也是无能为力了。 对于这个结果,他倒是没有多意外,想必那背后之人早就算好了。既无损伤,及时收手就是。 「罢了,此事非同小可,王府那位定不会就此作罢,且先看着吧。」 他虽没有手眼通天的能力,但平南王有。 平南王向来谨慎多疑,他当初既是选择与迟家结亲,便是看中了迟延章的能力与品行,而今出了这种事,他若不起疑心才叫怪事。 端看平南王能查出些什么来了。 季家—— 季无渊正从国子监回来,便碰上了在季家门口堵他的傅淮宴。 两人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那一瞬间,让周遭的下人都有一种他们并不是才十二三岁的少年郎的错觉。 「少爷,傅小公子在此等您多时了。」门口的侍卫轻声提醒道。 他们也很无奈,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怀梁小霸王,他们就是一介奴才,又如何敢冲撞傅淮宴这样的王孙公子? 好在,季无渊他及时回来了。 撇了他一眼,傅淮宴正捏着拳头盯着他,那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来。 谷謤只这一眼,季无渊便明白他是为何而来了。 「今儿这是什么风将傅公子给吹来了?」他笑意盈盈道。 傅淮宴却根本没功夫跟他耍嘴皮子,只是在他开头前,季无渊又抢先了一步。 「有什么话,傅公子不妨进府与在下细说,请吧傅公子。」 季家擅工,这府中每一处都是极为精巧的布置,浑然天成。虽是不大,却是极其夺人眼球, 转过一道又一道的廊桥,才终于到了季家宴客厅。 季无渊还特意支开了下人,厅中只留下了他与傅淮宴二人。 傅淮宴本就是来找他算账的,自是管不了那么多的,直接上前与他对质道:「北堂故,大夏和永绥交战是不是你的手笔?」 他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的一场梦,又怎会想到这场梦中还有北堂故呢? 若他早知道,或许便不会是如此结局了,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听着他肯定的语气,季无渊不禁笑了起来。 「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举来此问我?」是他布局的又如何?同是重生之人,他更没必要和傅淮宴再拐弯抹角。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傅淮宴不禁后退了两步。 真的是他,他早该想到的……而他却没有及时阻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迟家如今的境况,便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傅淮宴抓着他的衣领,看着他那张冰冷面具下的眼睛,愤怒不已。 他分明心悦迟玉卿,却用计将他的父亲害死,亲手将她的天给毁灭了。他甚至都不确定,北堂故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季无渊抬手将他的手拂开了,随后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领口。 「我若不这么做,将来如何顺理成章的将她带回大夏?傅淮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我吗?成大事者,心软可是大忌!」 他要做她的天,让她仅有他一人可以依靠,他要让她眼中只有他一人。 「难不成你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便能让永绥翻天?我奉劝你别做梦了,给我趁早滚回你的大夏!」傅淮宴红了眼,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既然不是梦,那他便要做出相应反击来,将季无渊这等大夏贼人赶出永绥! 季无渊双手环胸,语气略带懒散地说道:「一己之力?呵呵,之前是,现在可不是了。」 说着,他忽然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小木牌子,向着傅淮宴扔了过去。 「你不妨仔细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傅淮宴伸手接过牌子定睛一看,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这牌子虽然看起来普通,实则却不是一般物件,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牌子上有一个小小的数字代表了持牌者的身份,这木牌正是代表了他们傅家暗卫。 他故意将木牌甩给自己,傅淮宴便明白其中意思了,定是他祖父在查迟家一事。 就目前看来,似乎也没必要再查下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七章免费阅读. 第八章 - 知矜 - 知妗 “我相信你与我醒来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可你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个梦,而我,抓住了这次机会!” 季无渊撇了他一眼,嘴角露出轻蔑一笑。 他不同于傅淮宴身后还有一个祖父帮衬,他从小便得学着靠自己,任何一个机会, 哪怕真是在梦中,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傅淮宴听到他的话,也不禁笑了起来,只是那笑看起来令人瘆得慌。 是啊,若他能早一些察觉到,是不是就可以挽回了。 他终究是晚了一步,输给了北堂故。 季无渊见他一脸的失意,便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了。 只是, 傅淮宴萎靡不振却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他上前, 就如同方才傅淮宴对他那般,提起了傅淮宴的衣领。 两人分明一般高度,却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来,迫使傅淮宴盯着他的眼睛。 “我以为,你不是轻易便言弃之人。看着我的眼睛,我既将你视作对手,你便该将今日之耻辱记在心间,来日加倍奉还才是!” “你给我听好了傅淮宴,看在她的份上,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愿下次你来见我之时,不会如此狼狈。” 说罢,他便甩开了手,傅淮宴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 低着头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季无渊,那双眼里也终于不再死气沉沉。 “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冷嘲热讽也好,真心实意也罢, 季无渊好歹是骂醒了他。 少年握着拳,紧咬着牙,眼里迸发着滔天恨意。 季无渊冷然笑之,似乎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如此最好。”又指了指外面的大门:“若我是你,现在便该甩手离开了。” 听着耳边传来愈来愈近的动静,看来他这院里又来了客人,只怕是要招待不下了。 傅淮宴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便顺着方才来时的路出去了。 “慢走不送!” 坐了一会儿,院里还没清静下来,便从树上飞来一枚石子,直冲着季无渊脑门而来。 听着动静他也没躲,反倒是拿起桌上的酒壶给方才傅淮宴没用过的杯子里倒上了酒。 就在石子将要碰上季无渊,千钧一发之际,石子却突然飞出了原来的轨迹,嵌入了一旁的柱子里。 季无渊微微一笑,抬手拢了拢衣袖。 “没意思,没意思!我说北堂故,你这颗心可真够狠的,要是方才我不出手呢?你就不怕小命折在我手里?” 话音刚落,便不知从哪里蹿出了一道细长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了他的对面。 季无渊打量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是让你在大夏待命吗?为何还要来此?” 季无渊将自己不悦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并未多加掩饰。他可没功夫陪萧珏玩这些把戏。 闻言,萧珏一脸的扫兴。 “你这人真是无趣!不过可不是来你这里受气的,若非必要我又何必自找没趣?” 季无渊脸色上又多了几分凝重,这的确不是萧珏的作风,看来的确是遇到了问题。 见状,萧珏得意一笑,将杯中倒好的酒一饮而尽,才道: “萧齐一事你在信中说得倒是轻巧,可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当年……哎呀反正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我虽与他同姓萧,但此事我确实帮不了你。” 当年北堂故逃离大夏之后,萧齐便与他断交了,萧珏这些年明面上又受制于萧家,和萧齐的交集就更少了。 也幸好萧老将军快不行了,萧家忙着内乱,分不出多少心思盯着他了,不然他也没机会来这里见季无渊。 现在要他来做这个和事佬,萧珏怎么敢?以萧齐的性子,若非北堂故亲自出面解开这个结,说什么他们二人都不会化干戈为玉帛的。 “既是如此,只此书信往来便是,你又何故特意跑这一遭?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 要说了解,季无渊对萧珏向来是了如指掌,他一听这事便没完,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说法。 果然,萧珏尴尬一笑,看着他道:“就知道瞒不过你。那个,我不小心将你的下落透露给了他,现在他应当已经到了这怀梁了……” 萧齐有心追杀,饶是他马不停蹄的赶来报信,只怕也是快不了多少的。 “不过你放心!以萧齐的为人,他一定不会将此事告知老爷子,他这次就只是来找你寻仇的……” 萧珏知道自己无意间捅了篓子,这不赶紧过来请罪来了,一提起这事,他便心虚也不敢抬头看季无渊了。 季无渊却并没有多意外,倒像是他意料之中的一样,也没有怪罪萧珏,反而是食指扣在桌面上,在思考着什么。 “殿下,你放心吧,我来此便是保护你的,我就是死,也要护你周全!” 见他没说话,萧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说着豪言壮语。 这篓子是他捅出来的,那他便该承受这一切后果。他倒是不怕死,就怕到时候保护不了他。 回过神来,季无渊睨了他一眼。 “行了,此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来了便来了,也省得他再去大夏跑一趟。 既是选择推翻前世的计划,如今的局面便不一定是坏事了。 萧珏一听,猛然摇头:“不成不成!你是不知道,萧齐那家伙可是得了老爷子亲自教导的,你怎会是他的对手?” 哪怕是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看的。 “你既是明白,那你留下又有何用?” “放心吧,如何应付他我自有分寸。你还有别的事情当做,不可在永绥耽误太多时间,不然便没有意义了。” 萧珏是他看大夏的眼,也是他逆转局势的重要一环,按照时间线,萧家的老爷子萧青山马上就要病故了,他的机会也快到了。 萧珏本来还是有些犹豫,但他见季无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很快便不再纠结了。 也是,他何必担心北堂故?北堂故若是没有本事,也不至于当初骗过萧齐,连夜逃出了大夏来到这里。 他还不如担心自己,萧家若是知道他偷偷跑来了永绥,定会顺藤摸瓜查到季无渊身上,那时候才是引火烧身! 这样一想,他便想通了。 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 不要再给北堂故添麻烦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他一转身,季无渊便叫住了他:“等等。” “我知道语儿的下落,待时机成熟,你就将她带回去吧。” 多的事情,他不会再插手了。这本就是他欠萧珏的,也是他欠闻人语的。 萧珏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转身,良久才出了声:“谢了!” …… 第九章 - 知矜 - 知妗 陈家—— 陈家老太太因恶疾缠身,身子一直都不爽利,今年尤为严重,幸好迟瑛一直在身旁好生照料着。. 不过陈家人却不记好,迟瑛也就半日不在身边,她便指着儿子陈士利的鼻子哭诉。待迟瑛带着迟玉莞回府,面对的便是丈夫陈士利的冷眼。 幸好迟玉莞在一旁,陈士利还算有所收敛,不过他还是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色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阿莞见过姑父。」迟玉莞低着头,乖巧问了一声好。 小姑娘虽是柔柔弱弱,却是极有气度,语气中并未有太多讨好。 听着侄女开口,迟瑛不禁苦笑,不等陈士利说什么,便道: 「阿莞,你先出去等姑母。」 毕竟她是做长辈的,也怕小辈看了笑话。 陈士利虽是臭着一张脸,不过好歹给了是给了她面子,点了点头便看着迟玉莞退了出去。 「夫君,母亲那里……」迟瑛心中到底是委屈。 她嫁进陈家,虽不是十分称心如意,却也未曾有过半句怨言。这几十年来陈家待她也还算说得过去,可谁知迟家一失事,陈家的态度便完全不一样了。 「以后母亲那里不用你操心,你不愿意伺候自有别人愿意!」陈士利冷哼道。 陈士利说话向来尖锐,迟瑛听他这话只觉得心一沉,她既觉得意外又觉得这话该是他说得出来的。 她低着头没说话,陈士利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听说敬阳公主将卿卿那小丫头接了过去,那这大丫头?」 说起这事,他还有些兴奋。要知道敬阳公主可是出了名的难结交,若他得了敬阳公主的赏识,那他也不用每日对大皇子的人点头哈腰了。 「阿莞今后便住在陈家了。」她淡淡道。 对于她们姐妹来说,公主府不是什么好去处,迟玉莞拎的清是好事,她只觉得欣慰。 「你说什么?住在陈家?你这蠢妇!敬阳公主既然心生怜爱,何不将玉莞也送过去?我们也好趁此机会与公主交好不是?」陈士利气急败坏道。 他可谓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看迟瑛的眼神中也满是埋怨。 「夫君,敬阳公主深不可测,想要与她结交,又岂会如此简单?阿莞她性子柔弱,我只盼她能够安稳长大,也算不辜负她父亲的期望了。」 迟瑛在这件事上尤为坚持,甚至反驳了丈夫。 陈士利涨红了脸指着她:「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告诉你,你若不将她送去公主府,这陈家也没你的位置!」 说罢,陈士利便甩袖转身了,三步并两步,一刻也没有多留。 走远了,迟玉莞这才又进去,她想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迟瑛,迟瑛却没有让她靠近。 「姑母……」迟玉莞有些害怕,方才她在外面也是能听到一些他们二人对话的,这会儿迟瑛的脸色并不好看,她也摸不准迟瑛在想些什么。 「阿莞,你可知你祖母走时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吗?」 发生了太多事,饶是她内心再强大,此刻也已是千疮百孔,不堪重负了,她只觉得累。 迟玉莞摇了摇头,她虽然守在老太太身边,可那最后的时光,是大姑母迟瑛和小姑迟殊姐妹二人陪着的。 看着她懵懂的模样,迟瑛叹了叹气,原本复杂的目光中多了些怜爱。 「罢了,你是个好孩子,今后姑母护着你。」 说罢,迟瑛才同她招了招手,迟玉莞走近,迟瑛便把着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 但迟玉莞心中却是忐忑的,她分明能看出迟瑛的欲言又止,这让她感到很不安。迟瑛越是不在意,她便越是觉得心虚,迟瑛待她温柔,她却是想到了小妹,不禁红了眼睛。 「姑母,阿莞知道祖母她老人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卿卿,都是阿莞的错,是阿莞没做好姐姐的责任……」说着,她的眼泪也顺势掉了下来。 迟瑛一时无措,心杂陈。 她从玉莞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这也是她无从责难迟玉莞的缘故。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病逝,就是再有什么不甘也释怀了。 她没有推开怀中的迟玉莞,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叹气道:「傻孩子,你是错了,你错在误解了你祖母。」 闻言,迟玉莞挣着泪眼婆娑的眼睛望着她,眼里满是不解。 「你祖母放心不下的不止卿卿一个人,还有你。你心思细腻,你祖母是很少为你操心,可在她眼里,你再乖巧懂事也只是她的孙女,她对你的疼爱从来都不比卿卿那孩子少半分。」 「她知道你一心向学,便从未在此事上约束过你。你可还记得,十岁那年收到过一册名士孤本?」 迟玉莞点了点头,她还记得,那年她生辰,是父亲托人给她寻回的。 「那是你祖母特意向方老先生求来的,你父亲忙于边关之事,哪里又有空闲替你寻书?只是她老人家性子便是如此,就是做了也不肯将这些揽到自己身上……可她对你们姐妹的爱啊,我和你小姑都看在眼里!」 老太太向来思虑重,她是姐妹俩在怀梁的顶梁柱,凡事都想得多一些。 有时候倒不是她不喜欢表达,而是迫于无奈她必须得做一个严厉的长辈。 关于这些,迟瑛自己明白得也太迟了。 迟瑛虽是顺嘴一提的事,迟玉莞却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知道老太太对她好,可她总以为老太太不够爱她…… 「你们姐妹二人中,你这性子与我最是想象,你这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一清二楚。」 「卿卿最听你的话,若你出言规劝,或许今日她便不会跟敬阳公主走了,但我始终怨不起你。」 或许最公平的只有老太太,而她做不到不偏爱,迟玉莞让她心生怜爱,哪怕如果她算不上一个好姐姐,她也怨不起来。 「姑母我错了呜呜呜呜……」迟玉莞将头埋进迟瑛的怀中,哭成了一个泪人。 就如同迟瑛所言,她确实做错了,敬阳公主点名迟玉卿,让她心生嫉妒。 她知道敬阳公主并没有几分真心,但她还是生出了几分嫉妒,正是这几分嫉妒让她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敬阳公主带了回去。 现在想起来,她心中只有无限悔恨。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章免费阅读. 第十章 - 知矜 - 知妗 事后,迟瑛也和迟玉莞去敬阳公主府跑了一趟,却是扑了一场空。 入了敬阳公主府,她非但没有见着妹妹,反而是被季芸娇奚落了一番。 而敬阳公主,始终没有露面。 听闻了此事,陈家人便明白迟玉莞在敬阳公主心中的分量了,整个陈家,也就只有迟瑛和陈傥和善待她了。 天气转凉时,陈家老太太没能挺过去,撒手人寰了。 正是陈家一团乱麻之际,年纪轻轻的迟玉莞也成了望门寡。 与迟玉莞有婚约的乃是怀梁魏氏,虽不及迟家将门,祖上至今也算是底蕴深厚,与迟家结亲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魏家正直,迟家遭逢如此变故,魏家也不曾提过退婚二字,反而是与迟瑛商议了提前他们二人的婚事。 没想到这没过多久,魏霆江便死于非命,令人唏嘘。 迟瑛到底是不忍跟自己一样苦命的侄女后半生守着一块冰冷的牌位过日子,便在魏霆江过世一个月后,狠心向魏家提出了退婚一事。 她也原以为魏家不会轻易应允,哪知魏家什么也没说便将当初二人定亲的信物退回,还了迟玉莞一个清白之身。 只是两家的关系,还是有所疏远。后来没过多久,魏家便从怀梁销声匿迹了。 迟玉卿还是从表姐季芸娇嘴里听到姐姐这一连串的境遇的,她想出去看看姐姐,奈何她从踏入敬阳公主府的那一刻起才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季芸娇嘲讽姐姐命硬克亲又克夫,又讥笑她寄人篱下,说的话刺耳至极。 迟玉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对季芸娇动了手,最后是以她自己被季芸娇打得鼻青脸肿,又被敬阳公主罚禁足三月抄书百遍的结果而结束,但她并不后悔。 二皇子府—— 沈元祺看着对面少年那双心机深沉的眼睛,不由得轻笑道: 「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若谦兄你小小年纪却满腹心机,你和季家那群人似乎不太一样。」 是好奇与不解,也是半真半假的试探。自己比他年长好几岁,但弯弯绕绕却并不如他多。更甚至于,季无渊给他一种很神秘的感觉,让他感到莫名心慌。 闻言,季无渊却是面色不改,淡然道:「殿下说笑了。」 沈元祺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挑了挑眉,最终长舒了一口气:「是我说话不太恰当,若谦兄莫要放在心上。只要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便安心了。」 「能为殿下做事,是若谦的福分。」 不管沈元祺说什么,他总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在沈元祺看来也可以说是十分欠揍了…… 沈元祺暗里捏了捏拳头,面色上却还是笑意盈盈。想到自己要说的事,他便转了转眼珠,不经意道: 「听闻大皇兄近日喜得爱女,想来公主也会去沾沾喜气,我正好想借此机会亲自答谢公主,此事便要若谦兄多加费心了。」 这也是他不满季无渊的原因之一。前些日子,他底下的党羽犯了些事,被皇后一党抓住了把柄,还将此事给捅到了他父皇跟前。 皇帝闻言果然大怒,立马便着人调查了,他这边心一直端着放不下,还以为这一次是要吃下这个大亏了,谁知敬阳公主不知为何替他摆平了这件事。 那负责彻查此事的魏副使无故被刺杀,后查实是死于大夏刺客之手,此事可比他的事大多了,皇帝自是顾及不上他这边了。 只是,他虽然知道是敬阳公主帮了忙,但他却连敬阳公主的面都没见到过。 这些年敬阳公主我行我素,虽是「一家人」,不过他们这些小辈连见她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敬阳公主对他伸出援手,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若是能拉拢敬阳公主站在他这一边,那他的胜算便要大得多了。 偏偏与敬阳公主走得近的,是季无渊这个季家人。谁不知道敬阳公主对季庸做的那些事?分明她痛恨季家人入骨,季无渊却偏偏成了这个例外,可见季无渊的本事。 不如人,正是他沈元祺的忌讳。 但,他想结交敬阳公主,便必须得靠季无渊,他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殿下放心便是,若谦一定将殿下的诚心告知公主。」 两人把酒言欢,喝得面红耳赤才作罢。 离开了二皇子府,季无渊便直奔敬阳公主府而去了。 如此时候,也只有敬阳公主的池塘里还剩有几支残荷,虽不及盛夏之美,却也有种说不出的萧条美感。 怕惊扰了她的兴致,季无渊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你倒是胆大,敢对本公主先斩后奏的人这世上可没几人。」只是,他刚走两步,敬阳公主便背对着他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语气中倒是听不出责备,反而有些玩味。 闻言,季无渊步子便顿住了。 「公主既知晓晚辈今日是来奏明此事的,想必公主也愿意给晚辈这个负荆请罪的机会了。公主气度过人,晚辈心悦诚服!」 他这一番话成功将敬阳公主逗笑了,放下手中的鱼食转过身来看着他: 「负荆请罪?本公主可担不起!不过你倒真是好本事,竟让那萧齐也为你所用了。」 敬阳公主在意的并不是他借自己的名去帮沈元祺,她在意的仅是他的本事,只要能成事,千方百计又如何? 原本她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这会儿嘛,她对这大夏子有一些兴趣了。 季无渊松了一口气:「公主手眼通天,是晚辈班门弄斧了!」 她知道萧齐这个人,也知道他们的恩怨,但她什么也没做。 「你很聪明,你的聪明本公主也很喜欢。负荆请罪便免了,不过你想让本公主与你合作,自然也得拿出诚意来,你说呢?」 敬阳公主眼含笑意,更深处却是藏着寒意,季无渊不会看不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快速低下了头。 「公主所言极是。」 得了她的允许,他才走近,在敬阳公主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敬阳公主的神色却是变了好几道,最终还是眯起了双眸,眼中有深思。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章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 - 知矜 - 知妗 知晓敬阳公主在犹豫什么,季无渊却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着她的一个答复。 良久,她才点了头。 「你既信誓旦旦,那本公主不妨给你一个机会!」 她都等了几十年了,没理由不信他的话。但凡有一丝的机会,不论真假她都会信。 再者,谅他也不敢欺骗自己。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季无渊眼中又多了几分自信。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补了一句:「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公主莫要太过执着,打草惊蛇便不好了,待大局定下之时便是公主心想事成之日。」 他是想提醒她,就算心中有疑,有些事仍不可操之过急。 被他一个小辈教做事,敬阳公主微微蹙眉。 不过好在她到底没和他一般见识。 两人言谈了许多,敬阳公主脸上的笑意也愈来愈多。 最后,又才向他提及迟玉卿。 「那小丫头性子执拗,本公主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调教。」提起她,敬阳公主的脸色好似并不好看,手指在眉心捏了捏,眼神中隐隐还有些愠怒。 季无渊不以为然,敬阳公主这话听听便是了。这可不是她真心不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若是真讨厌,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将她留下。 不过,她既是发牢骚,他也就配合着赔礼道歉了。 「你只将她送来,为何不去见一见?」这是敬阳公主所不能理解的。 他来这府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每次他都未曾去见过迟玉卿。 而且,从迟玉卿的表现来看,她并不认识季无渊,更别说有什么交集了。 季无渊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时候还未到。」 还未多说什么,便见如意嬷嬷进来了,在敬阳公主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敬阳公主面色未改,只看起身向他:「若你无事,自行离去便是,本公主便不着人送你了。」 随心所欲便是她敬阳公主的性子。 季无渊颔首,拱手道:「公主既是有贵客要见,晚辈便告辞了。」 他是习武之人,纵是低声细语,他也是听得清的。 敬阳公主轻点头,又看了他一眼,这才由如意嬷嬷提着裙摆,浩浩荡荡离去了。 这公主府他再熟悉不过,许是想得入神了,竟是险些走到了公主府内院。 再回头时,却是正好碰上了花枝招展的季芸娇。 「你是何人?竟是如此大胆敢挡本小姐的路!」 季芸娇颐指气使的指着他,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两人年龄相仿,季无渊却似成人一般高大了,一身脊梁端正,光是浑身气质便叫人别不开眼。只是那张脸上戴着面具,留一双慧眼在外,叫人看不真切。 好在,她身边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奴才,叫季芸娇招惹于他,慌忙上前低语道:「小姐,此人乃是季阁老家的小公子,也是公主的贵客!」 最后一句,也是提醒。 不过季芸娇是何许人也,她向来骄纵,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听下人这么一说,她便想起眼前之人是谁了,再看季无渊时,她眼里的好奇少了些,多了些鄙夷之色。 她轻摇罗扇,掩唇嗤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竟是季家哥哥。」 她虽姓季,可季芸娇从未觉得自己应姓季,在她眼里她应是与敬阳公主随了沈姓才是,自己的父亲她都瞧不上,自是瞧不上季家。 季无渊颔首以示回礼,便再无他言,只安静等着季芸娇从他身畔走过。 季芸娇却没打算就这么放他走了。 只见她缓缓上前,伸出了手。 「听说你被人毁了面容,本小姐倒想瞧瞧,你面具下这张脸究竟有多丑陋!」 只是还没等到她碰到他的面具,他便抬手冷漠的打掉了她的手。 季芸娇没反应过来,被他下手的力度打得后退了两步。 再低头一看,她的手腕处明显多了一处红痕,还有阵阵痛感传来,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捂住手腕,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气急败坏道:「好你个季无渊!区区一个乡野小子竟敢对本小姐动手!」 又见身后唯唯诺诺的一群人,怒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给我拿下!」 她季芸娇长这么大,除了敬阳公主和那不识抬举的迟玉卿,哪里还有人敢这么对她? 然而,她再是气急败坏,也没有一人敢动。身旁的丫鬟将头埋得极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小姐,季公子是公主的客人,若是公主知晓了,定是要问责于小姐的,奴才们不敢……」 那丫鬟话音刚落,便听得啪的一声,季芸娇用另一只手掌了她的嘴。 「狗奴才!本小姐要你们有何用?」 她才是祖母最喜欢的孩子,什么狗屁贵客?她才不信祖母会为了这么一个从乡下找回来的野小子苛责于她! 她看向季无渊,季无渊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她,只是抬手轻轻扶了扶他的面具。 这让她如何能忍,正欲上前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声: 「何人在此吵吵嚷嚷!」正是敬阳公主身边如意嬷嬷来了。 闻声,季芸娇慌忙退步,低着头等着她过来。 在这公主府上,除了敬阳公主以外,她最怕的人便是这如意嬷嬷了。 如意嬷嬷的手段她早就见识过了,即便是她现如今一想起来仍旧忍不住瑟瑟发抖。 如意嬷嬷走近,见季无渊也在此,面色无异,恭敬见了礼。 「嬷嬷……」季芸娇这会儿声若细蚊,断然是不敢再大呼小叫的。 如意嬷嬷看了她一眼,也是见了礼,但那眼神却不是季芸娇能够承受的。 只一眼,如意嬷嬷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转向了不敢起身的丫鬟身上。 「你来将方才所发生之事十的告诉我,不得有半句谎话!」嬷嬷厉声道。 丫鬟哪里敢撒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怎会不知道这公主府真正做主的人是谁?慌忙将季芸娇无礼冲撞季无渊一事告诉了如意嬷嬷。 听丫鬟说着实情,季芸娇眼睛好似要喷火,恨不得吃了那小丫头。眼看嬷嬷的眼神愈来愈冷,季芸娇慌忙指着丫鬟开了口。 「嬷嬷您别听这狗奴才胡言乱语!方才分明是这野……是他打伤了我!嬷嬷你看!」说罢,她便将自己的手腕举起,果然看到一道红痕挂在上面。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小姐莫不是不记得这公主府的规矩了?」如意嬷嬷却只是冷漠的撇了她的伤一眼。 而后才不紧不慢道:「公主此时正在会客,小姐还是先叫人将手上的伤处理一下为好。待公主见完客,自会还小姐一个公道。」 季芸娇一听,脸都白了。 连忙摆手,看向如意嬷嬷求饶道:「嬷嬷,芸娇知错了,还请嬷嬷不要为了这种小事再去惊扰祖母!」 如意嬷嬷权当作没听见,季芸娇便知道自己是免不了受罚了,也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 只是在远处,她又见如意嬷嬷对季无渊恭敬有加,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想着这口恶气实在难出,竟是在受罚之前去找了被禁足在小院里的迟玉卿,将所有的怨气都出来了她的身上。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 知矜 - 知妗 不过季公子出现在此处着实也是令老奴感到疑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边应是表小姐的院子吧?」 「公子若是想见表小姐,老奴引公子前去便是。」 如意嬷嬷言简意赅,他这番举动若说是无意,那便是无稽之谈。 季无渊无话可说,是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便不劳烦嬷嬷了!惊扰了公主会客,还请嬷嬷替晚辈向公主赔个不是,晚辈这便告退。」 嬷嬷颔首,微微笑道:「公子客气了。不过还是老奴送公子出去吧,免得再有不长眼的人。」 季无渊当然能听得明白她的意中所指,奈何他也理亏便只得客客气气的领了这份好意。 另一边,敬阳公主眼看着眼前之人,嘴角满是玩味。 她本想着再好生查探一番,倒是没想到他自个儿这会儿竟送上门来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想不到,这前脚刚走了一个大子,后脚他便来了,还真是有意思! 「本公主貌似与你傅家并无交集可言,倒不知你是因何而来?」僵持了一会儿,敬阳公主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 傅淮宴取下头上斗笠,直视着她的眼睛:「公主是聪明人,晚辈便不与公主拐弯抹角了,晚辈来此,便是请求公主莫要与那季无渊为伍,他究竟是什么身份,相信公主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傅淮宴痛定思痛,自是想着如何能够打破现如今这个局面。他想着前世便是因着敬阳公主的关系,所以才让季无渊得以有了与萧家抗衡的能力,也是因为敬阳公主的相助,他才没有死在永绥。 若是能够说服敬阳公主,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就算早就猜到敬阳公主早已与季无渊有了谋算,他无论如何也是要走这一遭的。 闻言,敬阳公主狭长的眸子微咪,脸上虽然看不出太多情绪,但还是能够感受到她隐隐已经有些怒气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换了一副面孔:「你算什么东西?本公主行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 想到季无渊方才所说的话,她哪里还能对傅淮宴有什么好脸色看? 「公主息怒!晚辈万不敢对公主指手划脚,只是希望公主莫要听信奸人谗言,最后让这永绥落入他人之手!」 傅淮宴知道敬阳公主脾气大,只是没想到她一上来便这般的不客气。 听着他这般诚恳劝诫,敬阳公主反而却是笑了。 「呵!想不到你傅家改了姓,便连自己骨子里究竟流的是谁的血都不记得了!」 「永绥连百年基业都没有,就是颠覆了又当如何?你以为本公主会在意这可笑的家国情仇吗?」本就是偷来的天下,迟早有一天是要物归原主的! 她如今便是听到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便恨得牙痒痒。她可不是那个可笑又愚蠢的女人! 傅淮宴顿了顿,倒是没想到季无渊竟连这些都告诉她了。听着她的语气,他便明白,不该再用这些说辞来劝说于她了。 想了一下,他才缓缓开口:「我虽不知道公主还知道多少,但我还是想说,公主心中所求若是真的能够实现,只怕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公主若是不信,晚辈可以向公主证实,只是到了那时,便请公主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敬阳公主说白了,就是一个执拗的人,也是一个可怜人。 他说完,敬阳公主便死死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晓本公主的秘密?」敬阳公主已是动了杀心。 前有季无渊窥探她深藏的秘密,但因他本就是闻人家族的后裔,但也不足为奇。 可这傅淮宴又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 就连她也是从季无渊口中才得知傅家本是纳兰皇室后人,这一切都太离奇了,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 被逼问至此,傅淮宴也不知如何应答了。他是历经过前世,自然知晓她的秘密。 可他总不能直接对敬阳公主说他便是重生之人……且不说他本就是想让敬阳公主死心,更何况他也没有能力真正「复活」早已故去的纳兰九思。 或许于他而言,他并不希望有重生这个机会,他前世想做之事已经做到了,而他唯一的遗憾便是失去了迟玉卿。 所以他选择了解脱自己,只是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公主无需知晓我是如何知道的,只要公主愿意相信晚辈,晚辈定会给公主一个交待!」 说到信任,敬阳公主当然宁愿相信季无渊,也不会相信突然冒出来的傅淮宴。 可涉及到九叔之事,她便有些犹豫了,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她敛眉道:「那你不妨说说,你要如何向本公主证明?」她也是在试探他,看他究竟知道多少,值不值得她一试究竟。 傅淮宴也没有放松,顿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了口:「公主的后山乃我纳兰皇室龙脉所在,在那下面,便藏着公主的秘密……」 只是他没说完,敬阳公主便打断了他:「不必再说了!」 他的这些话,让敬阳公主心乱如麻。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人知晓她的这个秘密。 若是旁人,她大可以直接杀了便是,可眼前之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纳兰皇室的后人! 从他口中得到的信息来看,他所知道的,应该还远远不止这些,或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季无渊掀开车帘,只见马车上早已有人在等着他了。 他顿了顿,面色不改的上了马车。 「在你之后进去的是傅淮宴,你就不怕敬阳公主临阵倒戈?」那人冷峻开口道。 他一直盯着傅家,从傅淮宴出门到进了敬阳公主府他一眼也没落下。 季无渊坐下轻轻拍了拍衣摆的灰,随意道:「你当这世上什么最可怕?我给了她希望,而傅淮宴想让她绝望,换做是你,你会选择相信谁?」 这世上最可怕的当是人心,人一旦有了执念便会不顾一切,就算她知道是错的又如何?她所需要的,恰恰便是这一缕不真实的希望。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 知矜 - 知妗 那人撇了他一眼,冷不丁开口道:「就如同你当初对我一般?」 只是那些真真假假,早已不重要了。 傅淮宴轻挑眉,却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 「也罢,你自己心中有数便是。」那人自觉没趣,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凑了过去。 季无渊接过信飞快得过目了一遍,神色颇为凝重。 「仅凭萧珏可没本事将萧家的水给搅乱,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那人脸上的神情复杂,阴森之余还有一丝痛心。 信上说,萧老爷子病危,而今已是药石无医。由此看,萧家是该变天了! 季无渊皱着眉头,萧青山本就是活不长的,他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快。 只怕是萧齐如今不在大夏,萧家那群鼠辈偷偷做了些什么。 只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他将信收下,便点了点头,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既是我答应你的事便绝不会食言,你只管安心回去便是。」 那人不算满意,又看了他一眼:「记住你的承诺!替我守好属于我的东西!」 季无渊低头,将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左腹的位置,含笑道:「萧齐,你可以不信我,但你该信你自己。」 白衣之下,藏着一道伤口,那也是萧齐给他的见面礼。 见状,萧齐敛了笑。 是了,他若想杀了季无渊,随时都可取他性命!只不过如今他们二人达成了合作,兄弟情谊不会有真,但各自谋利却不会是假。 谈笑间,季无渊这才瞥见他抱着的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并非是萧齐的东西。 见他看得入神,萧齐也并未遮掩,而是将剑拔出了一半,露出了寒凉的剑刃。 「此剑是好剑,可惜了。」剑的主人也是君子,只可惜死在了他的手里。 萧齐杀过的人无数,但唯有魏霆江令他钦佩。此前两人交手,萧齐倒是与他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 但杀魏霆江是季无渊的指令,他会照做。 季无渊看到他眼中的惋惜,不禁想到了他前世。心想,幸好他没有再遇上迟玉莞。 马车行驶到城门口,萧齐便与接应的车队一并出城了。 看着远去的萧齐,季无渊眸光深邃。 有了萧齐的加入,便可以事半功倍了…… 后山—— 没有如意嬷嬷的指引,傅淮宴还是破解了她的阵法,找到了纳兰氏埋在地下的龙冢所在。 敬阳公主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此刻越发的神色复杂。 同行的如意嬷嬷也是震惊不已,她的确没想到这世间除了她还有纳兰皇室的后人。 看到傅淮宴眉宇间的自信,她恍然间好似看到了好多人。 「公主请看!」傅淮宴领着她们二人找到了那面刻着纳兰氏秘密所在的墙壁。 此处,敬阳公主已来过很多次了。 她看了一眼如意嬷嬷,如意嬷嬷会意,上前与傅淮宴对视着。 「你能看懂这上面的意思?」如意嬷嬷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她是纳兰皇室后人,可她到如今也还是不懂。 还记得小时候,她和纳兰九思也曾闯入过这里,但他们谁也没看懂这上面的意思。后来敬阳公主将纳兰九思带回来后,她便尝试着复活他,她尝试了无数次却从未有过任何反应。 但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就算只有渺茫的希望。 傅淮宴对如意嬷嬷的身份心知肚明,大抵是因着同为纳兰氏一脉,此刻看她便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面对盘问,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他早就看懂了,但结局却是不一样的。 听他如此信誓旦旦,如意嬷嬷和敬阳公主都很激动。 「此话当真?」如意嬷嬷忽然抓着他的手,目光殷切。 傅淮宴颔首,看向那面墙,继续说道:「不知嬷嬷可还记得有什么东西能够指引纳兰皇室龙脉所在方位?」 闻言,如意嬷嬷和敬阳公主对视了一眼。 「你是说相国寺里的金佛?」 敬阳公主或许不知道,可如意嬷嬷一定清楚。前朝所留下的东西,就只有那尊无目金佛了。 传说,那尊大佛便是纳兰氏先人的原型,金佛遥望之处便是龙脉,所以当时她便是根据金佛的位置找到纳兰氏龙脉的。后来为了谨防别人知晓这个秘密,敬阳公主才将府邸修缮在了那里。 傅淮宴没有否认。 「嬷嬷知道,施展秘术需得天时地利,可这地利……不在此。」 天时如意嬷嬷能算出是什么时候,可地利便是她一直的误区。 她以为秘术写在这里,便应在这里施展,可现在她才明白,是她错了。 纳兰氏重要的并不是龙脉,而是无目金佛。如若龙脉真那么重要的话,便不会改朝换代了。 「你是如何知晓的?」如意嬷嬷追问他。 即便她心中已有数,但她还是很困惑,也很惊讶。 傅家就算是皇室后裔,也不一定高不过她才对。 傅淮宴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人告诉我的。」 他没有说谎,不过那是一场真实的梦境。 他回答得云里雾里,如意嬷嬷和敬阳公主都不满意他这个回答,奈何他此时却闭口不提了。 他遮遮掩掩的,敬阳公主起了杀心,幸好如意嬷嬷站出来替他求了情。 再怎么说他也是纳兰皇室后裔,如意嬷嬷于心不忍。 想到纳兰九思,敬阳公主到底是留了他一命。 只不过也不想再听他别的说辞,着如意嬷嬷将他赶了出去。 一直将他送到侧门门口,如意嬷嬷便回头了。 「嬷嬷!」傅淮宴不甘心,又喊了她。 他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真到了此刻,他还是不想接受。 如意嬷嬷听到后,长叹了一声,回头:「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就当今日没来过。」 「嬷嬷!公主她执念太深,只怕到时候会引火烧身,您不该如此糊涂的!」 他规劝不了敬阳公主,只能寄希望于如意嬷嬷了。 如意嬷嬷却是笑了。 「清醒也好,糊涂也罢。只要公主心中有希望就够了。」 别人不清楚,可她最是明白公主是靠什么活着的,若是连执念都没有了,她还会选择活下去么? 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了,真相如何或许如意嬷嬷早就参透了,但只要公主没有放弃,她便不会放弃。t. 更何况,她也想再见到纳兰九思。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三章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 知矜 - 知妗 嬷嬷的意思晚辈明白了,不过晚辈是不会放弃的!往后嬷嬷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晚辈,晚辈告辞!」 他是晚了一步,但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他明白如意嬷嬷今后一定用得上他。 嬷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了头。 傅淮宴顿时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步子都要轻快些了。 靖安十九年秋,迟玉莞要嫁人了。 明明是喜庆的嫁衣穿在身上,迟玉莞本清冷的脸庞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夫人!」 迟瑛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了屋子,她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便会意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与迟玉莞姑侄二人。 迟玉莞抬头望着她,这时眼中才有了些许温度。 「姑母,卿卿可来了?」问话时,她明显带着期许。 迟瑛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我早前便给公主府下了帖子,不过公主她……」 说到底,无非就是陈家入不了敬阳公主的眼罢了。自从迟玉卿入了公主府,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只是听人说,公主管教她甚严,若是没有敬阳公主的允许,她是一步也出不得公主府的。 即便是迟玉莞大婚,陈家也得规规矩矩给公主府递贴,她来或不来都是看她的心情。 到底是迟玉莞的大日子,迟玉卿没能过来,她的心情自是低落。 不过她很快便将失落的情绪盖过去了,扬起笑脸来:「无碍,只要她过得好便好,迟早有一天我们会相见的。」 只是她那张笑脸下,仍旧藏不住眼底的落寞,她越是强颜欢笑,迟瑛便越是心疼。 迟瑛走到她身边拿起一旁的木梳,轻轻流连在她的发梢上,虽是不曾言语,但那脸上的担忧却是不假半分。 迟玉莞从铜镜中窥见,便抬起手来按在了她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姑母,今儿是我出阁的日子,您该替我高兴的。」 闻言,迟瑛又放下了桃木梳。 看着镜中如花似玉的侄女,她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 良久,才开口:「阿莞,你知道的,姑母最希望看到的便是你能寻一良人依靠,一生无忧。」 「可你偏偏……唉……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姑母的没用……若是当初你跟你小姑去了平南王府,或许便不是如今这般了……」 迟玉莞要嫁的人,并非是迟瑛亲自物色的,这里面还有陈家人的算计。 迟瑛本早就在给自己疼爱的侄女物色如意郎君,原是已有不错的人选,怎料那陈士利途中横插了一脚,这才落得如今这个局面…… 迟瑛满心都是自责,迟玉莞与她亲女儿没有什么分别,而今她却是有心无力,就连道歉也说不出口。 终是没绷住落了泪,惹得迟玉莞也红了眼。 将头靠在她怀中,迟玉莞却是认真安慰她道:「姑母莫要自责!阿莞知道您最疼我,阿莞从不后悔当初随您来了这陈家。」 「阿莞从小便没有娘亲,姑母便像是娘亲一般对阿莞好,您的好啊阿莞都记在心中,永远都不会忘记!」.ν. 「这桩婚事也是阿莞自个儿点的头,阿莞不后悔。阿莞想看姑母高高兴兴送我出嫁,好么?」 妆都上好了,这又哭又笑实在不雅,迟玉莞忍着难过将眼中的泪花又憋了回去。 她的懂事令迟瑛更加难过,迟瑛哽咽了半晌,才答了一个「好」字。 迟瑛怕自己忍不住眼泪,又同她说了几句话便出去张罗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热闹,听着丫鬟婆子声声夸赞,迟玉莞却是心不在焉。 她摸出藏在袖中的玉珏出了好一会儿神,再清醒时,便是外面的婆子喊着吉时快到的时候了。 慌乱中,她将玉珏又收回了袖中,她的眼神坚定了许多,也更加冰冷了。 她与迟瑛说的那些话,其实半真半假。 她不怨是真,但那并非是无力反抗。 她要嫁的门楣,是与陈家有着不斐交情的陆家,而他们陆家甚至比之陈家还要风光一些。 虽说她的丈夫是个不着调的二世祖,但她的公公却是能在太子身边说上话的。 她想要的是声名富贵,也并非声名富贵。在陈家的这三年,她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寄人篱下,这中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虽说有姑母的偏爱,但终究还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些,她都深有体会。 她越是谨小慎微,心中便越是觉得愧疚。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从小被疼宠着长大的妹妹? 她想不出,也不敢去想妹妹在公主府的日子会是如何的艰难。每每想到这些,她便会在心中立誓,总有一日,她会将妹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护她无虞。 她所做的一切,不止是为了姑母能够在陈家立足,也是为了她的妹妹卿卿。 就像迟瑛偏爱她一样,她永远偏爱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卿卿!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不会后悔,也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背她出阁的是二表哥陈傥。 与那如同大姑父陈士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表哥不一样,二表哥陈傥继承的是迟家的风骨。 他从小便喜欢习武,只是陈家崇尚文风所以便逼着他学什么之乎者也,只是他本就不感兴趣,索性便学着怀梁那些个二世祖招猫逗狗的,落下不好的名声。 他的不着调便逼得陈士利放弃了他,专心培养起了自己的长子。只是免去了桎梏的陈傥看似活得恣意潇洒,实则也不尽然。 在这陈家她最是明白陈傥是什么样的人,最想要的又是什么。陈傥有时会在喝醉时将自己苦闷的心事诉说给她听,她那时便明白,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哥胸中有鸿鹄之志,他更像是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迟早有一天他会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际。 花轿起,喜庆的唢呐声响起的那一刻,她便不再是迟家大小姐了。 途径荒凉已久的迟家,迟玉莞还是忍不住掀开了盖头,偷偷回望了迟家门楣。 在迟家破旧的大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同她点头笑了一笑。 那人,她识得。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 - 知矜 - 知妗 傅家—— 傅淮宴一回府,整个傅家都显得安静了不少,他经过时下人们各自做着自己手中的事连头也不敢抬。 「少爷,大小姐到了,三小姐正寻你过去呢!」穿过长廊,便有一个丫鬟蹿了出来,战战兢兢道。 她是傅明依身边的丫鬟,傅淮宴是识得的。 点了点头,将披风取下交给了身后的傅开,他便大步流星的去了他母亲傅夫人的院里。 算算日子,傅明珠确实该到了。 傅明依一直在院外等着,见他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见着他,傅明依便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姐姐她从来都不过问傅家的事,不过这次我瞧着她是真的生气了!一会儿不管她说什么你都顺着她,知道了吗?」 傅明依想起姐姐脸上那严肃的神色便不禁打了个寒噤。 自从大姐夫被贬后,姐姐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了,她和大姐夫离开怀梁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知道姐姐心中是有怨气的,姐姐恨的是让她身不由己的祖父和父亲。若不是因为此次所发生之时太过突然,母亲又病倒了,她也不会在这时候赶回怀梁。 姐姐从小便得母亲疼爱,姐姐心中当然记挂,只怕哥哥这回是免不了一顿训斥了。 傅淮宴却没有说话,只是步伐未停。 推开门,便有一股子药香味飘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他娘有气无力的咳嗽声。 傅淮宴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进去。 果然,他娘的床前坐着一个端庄的女子,那张脸和母亲有八分相似,只是女子更加年轻一些,别的倒是如出一辙。 不过这会儿她的面容上,尽显怒色。 还没等他说话便听到女子发了话:「你跟我出来!」 傅淮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还未醒来的母亲一眼,终是没说什么,规规矩矩的跟着她出去了。 傅明依也着急,但也不敢跟上去,只好隔得远远的偷听他们二人说话。 到了院外,傅明珠这才驻足,她回过头咬着唇,看他的眼中有丝丝恨意。 「傅淮宴,母亲是因你而病倒,现在你满意了吗?」傅明珠质问他。 她一直都知道老爷子有意培养的是她弟弟,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高兴。 可她万万没想到,弟弟会做出这样荒唐又冷血的事,还害得母亲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傅淮宴看着她,虽然面色不改,但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长姐也觉得是我做错了吗?」他后退了半步。 傅明珠吸了吸鼻子,认真道:「是!你明知道祖父他老人家本就属意的是你,这侯府迟早有一天会是你的,你又何必对一个庶子下此狠手?」 「你杀了他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顶撞父亲!他就是再怎么不公也是我们的父亲!」 「你做出这种事,还闹得怀梁人尽皆知,你让别人怎么看傅家,怎么看母亲?你让她往后如何在这怀梁立足?」 「傅淮宴,你真是太自私了!」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深深的扎进了傅淮宴的心里。 旁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可眼前之人是他的亲姐姐。她甚至什么都没问便开始质问他,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了他一人身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既然长姐都已认定是我的错,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长姐既是怜惜母亲处境维艰,那便带着母亲一道回去,如此便再好不过。」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也无心去辩解什么。左右他们姐弟二人想的都是母亲的安危,在他身边郁郁寡欢,不如就让姐姐带母亲离开这吃人不眨眼的怀梁。 这也是他早就想好了的安排。 他把话说完,傅明珠看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她完全想不到,为何弟弟会变成如此这般模样了。 「傅淮宴你好狠的心!她可是你母亲!」他竟然想将自己的母亲推走,这世间哪有像他这般为人子的? 傅淮宴苦涩一笑:「事已至此,长姐觉得你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她若不将母亲带走,母亲势必不会活得太长久。傅明珠只有带着母亲离开这一条路可以走,若不然这怀梁的风言风语便足以将她杀死! 傅明珠也沉默了,她不是不愿意,而是怨恨弟弟。想着若不是他,也不会陷入现在这般处境之中了。 「好!我会带母亲走。」 「不过,傅淮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母亲也一样!」 他就是个不孝子,在傅明珠心里。 傅淮宴却不在意,母亲有了安排,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长姐若是不嫌麻烦,还可以将明依也一并带走。我还有事,长姐请自便。」 「你!」 气得傅明珠直捂心口,喘不上气来,而傅淮宴也已经从她身边过去了。 「哥哥等等我!」他前脚刚起步,傅明依便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跟了上去。 傅明珠看着前面头也不回的兄妹二人,心口又痛了几分。 走远了,傅明依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姐姐真相?姐姐她最是明事理,她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再怪你的!」 前些日子,她哥哥傅淮宴将傅怀远给杀了,还是当着父亲的面动的手。 最心爱的儿子被杀,付端良哪里能忍,说着便要将傅淮宴也杀了与傅怀远陪葬。 结果他非但没能杀掉傅淮宴为傅怀远报仇,反而还差点将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这还没完,付端良为了报复他,竟将此事捅到了圣上跟前,要状告傅淮宴草菅人命。 要不是最后老侯爷出面摆平,还不知道要让旁人看多少笑话呢! 只是最后她哥哥麻木不仁的名声便这样传了出去,百姓都说她哥哥是个冷血的主。 每次一提到他的名讳,便惹得旁人冷汗连连,更别说是见到他了,更是恨不得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他。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毒手,更何况是与他不相干之人了。 傅明依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很无力,他哥哥才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分明是他们咎由自取才对!只是,真相太过腌臜,根本难以启齿。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 - 知矜 - 知妗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其中却并不包括他们的父亲。 哥哥的出色在父亲眼中,便是阻挡他成为下一任武安侯的一根刺。 傅明依知道父亲不喜欢哥哥,可她实在没想到,父亲会对自己的亲儿子起了杀心。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以前祖父对哥哥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可不知从何时开始,祖父对哥哥的苛责越来越少了。 哥哥受祖父器重这本对于她和母亲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并不是这样,不是所有人都欣慰于他的成长。 儿子比老子出色,府中难免会有风言风语,再传到付端良的耳朵里,那便是实打实的羞辱了。 为了此事,付端良还与老侯爷大吵了一番。 事后付端良有所收敛,傅明依还以为父亲是想明白了。母亲也想着他二人本就是父子,还特意去同哥哥说了软话,想着修复他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 她还记得当时哥哥的表情便很是耐人寻味,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明白拒绝母亲的好意,还是让她当了一次和事佬。 只是当时的傅明依还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她只知道,哥哥与父亲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补好的。而且,哥哥好似有意无意的在防着父亲。 直到前些日子,她与哥哥在回怀梁的路上遇上了刺客。 此前她兄妹二人乃是去了庆阳贺喜,大姑母的长子大婚,他们兄妹二人还有一个傅怀远都去了。 哪知还未到怀梁便遇上了刺客拦路,傅明依当时直接吓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傅怀远已经被绑了起来,与他一起被绑的,还有行刺他们的刺客。 傅淮宴早有准备,此番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傅怀远是个怕死的主,还没动真格的他便全都招供了了,承认了自己买凶杀他们这件事。 不过傅明依就是再蠢,也明白此事和父亲脱不了干系。 不然他一个庶子,又怎会有如此大的胆量对他们兄妹二人动手? 此事还没完,待他们兄妹二人回到侯府后,哥哥便将傅怀远提到了父亲面前。 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傅怀远的确是哥哥当着父亲的面杀的,他当时脸上挂着血,活像修罗模样。 若不是念及祖父,只怕他的手段还要更加残忍,正因为他在乎祖父,所以他放过了父亲。 有了此事,下人每每见了他便都是退避三舍,私底下还在议论他的为人。 但在傅明依眼里,傅怀远乃是死有余辜,哥哥分明比谁都无辜才是。 若不是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又何至于造成如今这种局面?若是他们得手,只怕他们兄妹二人早就成了一缕幽魂了。 一想起这些事,傅明依便觉得委屈。可她偏偏又答应了哥哥,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就是姐姐也不能。 傅淮宴淡然一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有时候真相不见得比谎言恰当。」 就是大姐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让她就这样憎恨于他。 与他提早划清界限,起码下场不会太坏。 傅明依不懂他的话,但她看到哥哥眼中的那份坚定她便不再纠结了。 也罢,哥哥心中有数便是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哥哥这边。 没再说什么,傅明依便目送着他去了祖父那里。如今这侯府理解他的除了她这个妹妹以外,也只有祖父了。也幸好在这件事上祖父并未怪罪于他,若非祖父处处袒护,为保住哥哥还不惜用了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只怕哥哥此时还在牢里。. 这是哥哥的福分。 她轻声叹了叹气,这才转身回去了。 知道他会来,老管家一早便等着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老管家也提到了傅明珠:「方才大小姐也来过,只是侯爷并未见她,想必大小姐心中定是窝火,少爷莫要放在心上。」 老管家看着长大的可不止傅淮宴一人,这傅家的子孙皆是如此,想来这也是老侯爷的意思。 傅淮宴轻点了点头:「明修省得。」 老管家也没再多说什么,撑着拐杖慢步将他引了前去。 老侯爷在观鱼,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近也没回头。 「祖父。」傅淮宴轻声唤了他一声便恭敬的立在一边了。 老侯爷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看着他。 看得出来,那双本就浑浊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疲惫。 「我已传信给你两个姑姑,她们不会跟着掺和这件事,至于你父亲,他再怎么大逆不道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我也是要留他一命的。」 言外之意,怎么处置付端良是老爷子自个儿的事,他不该也不能再管。 傅淮宴颔首,自是没有异议。「本是孙儿做事鲁莽,孙儿知错!」 他看着老侯爷脸上的疲惫,他便萌生了自责。他虽然没有弑父之心,可到底是不孝之行径,老爷子卡在中间的确难做。 见他一脸真诚,老侯爷扶着栏杆起身,步伐沉重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 「是他们对不起你,你父亲他是咎由自取!若非是你,只怕我整个傅家都要毁在他的手中,此事你没有做错。」 算起来,的确算是傅淮宴救了傅家。老侯爷本以为儿子只是在小事上拎不清,谁知付端良为了权势竟是能够不顾傅家死活! 一年前孙儿傅淮宴便告诉他付端良暗中接触了二皇子,只是那时候他不信,再怎么说付端良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当时还觉得是傅淮宴小题大做了。 只是经由他这么一说,老爷子还是暗中命人查了一通,没想到没过多久,便有了结果。 他将儿子找来,将那些证据扔给他,父子二人大吵了一架,他那时才真正看清,儿子对于权利是有多么深的欲念。 到底是亲儿子,老爷子也只是趁机敲打了他一番,大抵是想到这个家掌权者是谁,和老爷子闹了几天付端良也就服软了,后来也规矩本分多了。 老爷子还以为付端良是想明白了,还很欣慰。 谁知道,付端良的心思根本就没断过,因为傅淮宴,付端良心里对他有了恨,虽是不敢明面与二皇子有所往来,可他在暗中做的事便要狠辣多了。 他可哪里是只对傅淮宴起了杀心,就是连他这个老头子也没有放过,若不是傅淮宴早有防备,只怕这傅家该是早就变天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六章免费阅读. 第十七章 - 知矜 - 知妗 也是委屈了他,做了这声名狼藉的疯魔之人。 傅淮宴不想再提这事,他来这里是还有别的事要同祖父说。 「祖父,想要扳倒沈元祺平南王便是关键,王爷那边松口了,眼下就看您了!」 两人是死对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不过傅淮宴知道祖父是顾全大局之人,既然平南王松口了,他只需要顺着台阶下便是了。 果然,一提到这事,老侯爷的眉心便皱得更深了,一脸严肃。 「你可想好了,若是踏出这一步,我傅家便是将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更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倒不是说他不相信平南王,只是他傅家来历复杂,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怕到时候平南王翻脸不认人。 他倒是一把年纪了,也不在乎生死,可他傅家血脉不该被牵连其中。 傅淮宴明白他的顾虑,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两人的误会太深。 傅淮宴顿了一下才道:「其实,孙儿已将傅家的来历告知王爷了。」 若不然,仅凭他只言片语,平南王凭什么相信他? 老爷子一听,顿时气血上涌,险些要站不住! 傅淮宴眼疾手快,赶忙搀扶住了他。 老爷子稳下来后,二话不说便让他跪了下来。 「胡闹!」 他怎么敢的?那可是平南王!平南王本就怀疑他傅家别有二心,如今他又将此等秘密告知,以平南王的疑心只怕是不会放过他们傅家! 如今还说什么合作?他看是故意而为之也说不一定!t. 老爷子大喘着粗气,眼睛还不忘瞪着他。 傅淮宴眼神担忧的盯着他,生怕他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待老爷子缓过气来,脸色有所好转傅淮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无奈开口道:「祖父,孙儿既这样做了,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王爷明辨是非,不会对傅家怎么样的!」 他若是什么准备也没有,那便不会去找平南王了。 他是重生之人,他利用的便是平南王心中的愧疚。当初小瀛洲上的百姓有多无辜,他如今便有多愧疚。 傅家虽然是和小瀛洲上的纳兰氏没多大关系,可毕竟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同样的血,又是他主动坦白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平南王都不会再痛下死手。 更何况,还有一个人帮了他的大忙。仅凭一块小牌子,便足以让平南王为之色变。 「人心最是难测,你将我傅家若有的筹码都抛出去了又如何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出尔反尔?」老侯爷忧心不减,不过他又叹了叹气:「也罢,事已至此,就且相信他一回吧……」 还能怎么办?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他们今天的选择是对的吧! 傅淮宴见他终于想通,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起来说话吧,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老侯爷想起这事,便拍了拍手让老管家进来了。 老管家会意,取出信件交到了傅淮宴的手中。 傅淮宴将信打开,快速看了上面的内容一遍,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喜色。 「少爷,此人行踪飘忽不定,要不要老奴派人将他请来?」 原本老管家是想将那人直接抓来的,可傅淮宴事先便交代了,只管盯着他的行踪,切莫惊扰了他。 他找了足足三年近期才探到他的踪迹,便足以证明那人有多难缠了,若非如此,老管家也不会开这个口了。 老侯爷也盯着他,他也不知道傅淮宴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傅淮宴将信收好,心里有了决定。 「不用,我亲自去请!」 既是他诚心要找,自然也得诚心去请,若不然人家凭什么跟着他来? 老管家看向老侯爷,老侯爷轻点了点头,这是默许了。 「那老奴将傅开先召回来?」老管家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了一些私心的。 他那不争气的孙儿总是说错话做错事令少爷不喜,为了惩戒他,便让老管家将他派去别处当差了,早就不在他身边伺候了。 如今傅淮宴要出去,身边总得有个随从跟着,兴许傅开还能重新回来。 想到傅开的嘴碎,傅淮宴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不必,且让他好好反省便是。」 傅开的毛病,他以前就知道。前世他也是晾了傅开许久,傅开才学乖的。他和傅开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多给他一次机会也不算什么。 老管家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他拒绝了便心存不满什么的,照样恭敬的颔首。 傅明珠果然说话算话,没过几天她便带着神智有些不清醒的傅夫人离开了。 走之前傅夫人还望着侯府的大门看了许久,傅明珠知道她是放心不下傅淮宴,脸上挂着不高兴,心里更是气愤。 最后同傅明依说了几句知心话母女二人才坐上马车走了。 傅明珠本来是想带着傅明依也离开的,只是傅明依自己不愿离开。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哥哥只有她和祖父了。 拗不过她,傅明珠也赌气,自是由着她了。 傅淮宴出发之前,还去见了如意嬷嬷。 两人同是纳兰氏后人,如意嬷嬷早就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了,她私下与傅淮宴的联系不浅,有时敬阳公主都不知道她去见了他,或许知道,不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意嬷嬷穿着一袭黑袍,从袖中取出来一件东西,交给了他。 「古月这人不拘一格,他定然不会轻易答应你,你将此物拿好,兴许还能帮到你。」 是个普通的小荷包,里面放着什么傅淮宴不知道,不过如意嬷嬷不会骗他。 傅淮宴抬手就要谢,如意嬷嬷却握住了他的手:「我要你务必将他带回来,公主的病拖不得!」 他们要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古月。 只是他们二人的目的各不相同而已。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如意嬷嬷一直待在敬阳公主身边,这些年她为了驻颜,做了不少疯狂的事。为了那张脸,身体的亏损她也不在乎。 如意嬷嬷看在眼里,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想要公主好好活着,只怕如今能救她的也只有古月了。 所以,哪怕她知道傅淮宴别有用心,她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十八章 - 知矜 - 知妗 傅淮宴自是点头保证,看他将东西小心收好,如意嬷嬷好歹算是放了心。 只是傅淮宴欲言又止,在如意嬷嬷转身打算走时他才喊出了声。 「嬷嬷留步!」 如意嬷嬷回首看着他,见他一只手握着一个小瓷瓶便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又是送药?」 「是,还要劳烦嬷嬷将这瓶药交给迟姑娘了。」 说着,他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瓷瓶递了过去。 那里面装的是上好的伤药,治疗外伤有奇效。 嬷嬷接过,随意嗅了嗅便收了起来。 「你有心了。」 顿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公主倒不是真的想罚她,想要在这怀梁立足,总得做个聪明人,你说是吧?」 世人都说公主喜欢季芸娇,实则公主喜欢的不过是那张脸罢了。 真正与已逝的大小姐相似的,还是她自己的女儿。别说是公主,就是她有时都能从迟玉卿身上看到大小姐的影子。 公主若是不喜欢,便不会费心费力的教导她生存之道了。 傅淮宴没有反驳。 正因为他明白敬阳公主没有害迟玉卿的意思,他才没有想办法让她离开公主府。 目送着如意嬷嬷走后,傅淮宴这才出发,只身一人前去找古月了。 另一头,如意嬷嬷回到公主府便去看了迟玉卿。 迟玉莞嫁人当天,迟玉卿才从季芸娇嘴里听到姐姐要嫁人的消息。 她也不蠢,姐姐嫁人这样的大事一定不会不支会她这个妹妹的,而她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便一定是敬阳公主有意瞒着她了。 姐姐大婚那日,她哭着求着敬阳公主,她想去送姐姐出嫁。只是,敬阳公主始终都没有见她。 敬阳公主不见她,她便偷跑了出去,哪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敬阳公主的掌控之中,才刚跑出公主府没两步,便又被抓了回去。 她这一跑,惹得敬阳公主大怒,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赏了她十鞭,而后又将她关了起来,说是反省。.ν. 算起来,她已经有两日没吃饭了。 如意嬷嬷一来,院子里懒散的丫鬟赶忙跑了过来,一个两个都低着头等着听训。 只有一个小丫头,从人堆里冲了出来,拉住了她的衣袖。满眼都是泪,看着怪可怜。 她急切喊到:「嬷嬷!你救救小姐吧!小姐她快不行了!」 如意嬷嬷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她冷眼扫了一眼那几个丫鬟,丫鬟们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拂开小丫鬟的手,快步走进了迟玉卿的闺房。 一进门,便是一股子怪味,她瞧了一眼,是桌上药碗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瞧着应该有两天了,都馊了。 迟玉卿此时正躺在床上,小脸惨白,却很是安静。 嬷嬷赶忙上前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有一丝微弱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不敢耽搁,嬷嬷喊了方才那个小丫鬟进来,给了她一块牌子,让她去请府上的御医前来。 迟玉卿都这样了,她作为掌事嬷嬷却丝毫不知情,只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其中定是与季芸娇有关。 现在且不管,待她找到证据,她会如实向公主禀报! 有了她的腰牌,很快御医便来了。 御医看诊,嬷嬷便带着那丫鬟出去等着了。 看到嬷嬷冰冷的面庞,外面候着的丫鬟也意识到不对了。 只是这会儿她们哪里还敢有所动作? 嬷嬷看向自己身旁望着门一脸着急的小丫鬟,冰冷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些人,她都没有印象。 小丫鬟收回视线,恭敬回答:「回嬷嬷的话,奴婢名叫巧竹。」 「新来的?」公主府的下人都有登记在册,她面生也就罢了,这名字她也没听过,便多问了一句。 巧竹颔首应答:「是。奴婢本名双儿,巧竹是小姐赐的。」 她这么一说,嬷嬷便有一点印象了。前些日子公主府的确新买了一批下人,听手下娘子说这个叫双儿的丫头还是那牙婆硬塞进来的,只给了卖身契却是连银钱都没要,不然以这丫头的资质就是进公主府打杂都不够格。 现在看来这小丫头是个聪明的,或者说是个本分的。 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赞许。 再看其他人,哪里有丫鬟的样子? 想着,她看着她们厉声道:「你们小姐病重,为何不报?」 几个丫鬟一听嬷嬷问罪,一个个吓破了胆。 可嬷嬷盯着,她们哪敢装哑巴? 便只得战战兢兢回答:「奴婢……奴婢们不敢……」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嬷嬷怒目瞪着她们。 「是……是大小姐……大小姐来过,她……她吩咐我们不要管小姐,也……也不让我们给小姐拿药……」 季芸娇有多猖狂她们又不是不知道,在这公主府她们这些下人谁敢忤逆她? 当然,别的私心她们也没办法一一说出口。 谁会愿意伺候一个不受待见的表小姐?所以季芸娇一说,她们便照做了,还不是想着往后能有机会到季芸娇身边伺候。 如意嬷嬷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光猜到季芸娇从中作梗了,没想到她的手伸这么长。 她还没回神,御医便诊完脉出来了。 嬷嬷这才回神,恭敬的看向御医。 「大人,小姐如何了?」 那御医倒是没拿乔,毕竟在这公主府,除了敬阳公主便是这如意嬷嬷最大了,御医可不是那不长眼之人。 「幸亏嬷嬷及时发现,小姐已没有性命之忧。」御医轻轻叹了叹气,又道:「只是小姐本就有伤在身,身子虚弱,又受了寒,往后只怕要落下病根,老夫也只能尽力为小姐调养了。」 嬷嬷听到受寒便觉得古怪了,看来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那便请大人多费心了。」说罢,又看向巧竹:「你随大人去取药。」 这小丫头是个衷心的,这性命关天的事,自然不能再马虎了。 「是!」巧竹都快哭了,幸好她家小姐没事。 御医和巧竹走后,嬷嬷又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丫鬟。 「大小姐来此都做了些什么?若是你们胆敢有半句谎话,我便割了你们的舌头!」嬷嬷阴测测开口道。 几个丫鬟吓得冷汗直流,她们虽然没领会过如意嬷嬷的手段,可现在光听她这么一说便忍不住瑟瑟发抖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八章免费阅读. 第十九章 - 知矜 - 知妗 面对如意嬷嬷的逼问,那几个小丫鬟哪里还敢隐瞒,将那日的事十的都说了出来。 那日,迟玉卿被禁足后,季芸娇便以关心之名来看她的笑话了,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反正季芸娇就惹得不悦了,让人端了一盆凉水过来泼了迟玉卿。 迟玉卿身上有伤,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当晚,迟玉卿便发烧了。 有季芸娇的命令在先,她们便没有去找如意嬷嬷,只有巧竹一人跑了出去。 只可惜,巧竹还没见到如意嬷嬷,便被季芸娇的人赶了回去,她的人就守在迟玉卿院外,巧竹就是长了翅膀也得不出去。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迟玉卿都烧得不省人事了。 越听下去,如意嬷嬷的脸色便越黑。 季芸娇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嬷嬷,奴婢们知错了!」 她们这会儿倒是很清醒,要是如意嬷嬷问责起来,她们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都难说,更不用说什么去季芸娇身边伺候这种话了。 嬷嬷却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是同自己身边的娘子招了招手,那娘子会意,便冲着那几个丫鬟喊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丫鬟们也不敢哭天喊地,只是个个眼中都含泪,紧跟着那娘子走了。. 如意嬷嬷又等了一会儿,巧竹回来了,如意嬷嬷亲自看着她将药熬上了才走。 临了也没忘记将傅淮宴给的药交给巧竹,她方才看了一眼,那孩子身上的伤不但没好,反而恶化了,也是怪招人心疼。 如意嬷嬷再招人一问,果然听得季芸娇出府了,至于去了何处,不言而喻了。 她也不慌张,将府上之事处理完了才去了相国寺。 —— 一到夜里,繁华的怀梁便安静了下来,相国寺内除了僧弥念经的声音和敲击木鱼发出的声响以外,便格外的幽静。 自从公主知道相国寺才是关键所在,大多数时间都在相国寺度过了。世人都说敬阳公主是因为手里沾了太多血,所以现如今才一心向佛,总之说什么都有。若是以往,公主定会将那打胡乱说之人抓起来,可是现在,除了纳兰九思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扰乱她的心绪了。 如意嬷嬷到时,季芸娇还未离开,只是她却不是在里面,而是跪在放门口。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公主没有见她了。 见如意嬷嬷来了,她都没敢抬眼看,一脸心虚模样。 如意嬷嬷却面色如常,恭敬的同她见了礼才让守在外面的侍女进去通传,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没过了一会儿,侍女便出来了。 「嬷嬷,公主请您进去。」 如意嬷嬷颔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季芸娇一眼。 「更深露重,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季芸娇咬着牙,脸色难看。 「嬷嬷!」如意嬷嬷转身,又让她给喊住了。 见她回头,季芸娇赶紧说道:「嬷嬷,你千万别相信府上那群狗奴才的话,芸娇不过是同表妹开了个玩笑,嬷嬷若是不信,待表妹醒来问她便是。」 话虽这么说,可她早就咬碎了一嘴银牙,她只恨为什么迟玉卿没死,如意嬷嬷又作甚要多管闲事。 「大小姐既然知道表小姐的状况,又为何不提早将此事告诉公主?」 「至于事实如何,公主自有分辨,大小姐多虑了。」 说着,如意嬷嬷又看了一眼身边侍女,吩咐道:「着人送大小姐回府。」 「是。」侍女低眉。 「嬷嬷!」 季芸娇气急,如意嬷嬷却不再理会她,径直走了进去。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异香便钻进了鼻孔。 如意嬷嬷的动作很轻,生怕吵到了敬阳公主。 走近后,便能看到屋中横着一口棺木。 再走近些,还能看到棺中的人。 敬阳公主就在棺木旁守着,眼神缱绻的看着里面的人。 见她瞧得入神,如意嬷嬷不敢打扰,也没有出声。 「阿锦,我昨夜又梦到九叔了。」 「他同我说,他很想我。」 敬阳公主声色喑哑,仔细一瞧眼角还挂着一滴似有似无的泪。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公主……」 别的话她也说不出来,眼看着公主还是原来的模样,可她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如意嬷嬷很是心疼。 倒是敬阳公主,自己很快便爬起来了,仿佛方才神伤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那孩子怎么样了,可是好些了?」 季芸娇来后,敬阳公主便知道迟玉卿又出事了,便让人回去打探了一番,自是什么都知晓了。 那个孩子和她的嫣儿如出一辙,说她心里没有触动当然是假的,只是她早已习惯了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如意嬷嬷这边也给她倒好了茶,送到了她手中。 「表小姐没什么大碍,只需好好休养便是,公主莫要担心。」 这样也好,忧心太多反而不好。如意嬷嬷便没再说季芸娇之事,不然便是平白给她添堵。也没说御医给迟玉卿的诊断,只道无碍。 敬阳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润喉。 「那孩子可倔着呢,她无非就是怨我不让她去见她姐姐,想着吓唬吓唬本公主。」 敬阳公主是什么人?迟玉卿在想些什么,她心里可谓是门清。 她就是个不服输的小姑娘,若是一点点的挫败便能让她变得怯懦,那她便不是迟玉卿了。 那丫头精着呢,若她想死,便撑不到现在了。 如意嬷嬷一顿,她这倒是没想到。她只以为那表小姐真是被季芸娇给摧残了,却不想还有别的缘故。 也是,能让季无渊和傅家那小子频频关注的姑娘怎么会是一般人? 敬阳公主掩唇,轻笑道:「她呀,真是和嫣儿一模一样。」 如意嬷嬷回想了一下,可不是么!嫣儿小姐以前便是如此,和公主闹别扭了便使苦肉计,定要惹得公主心疼了,先低头才肯罢休。 只可惜嫣儿小姐红颜薄命,早早的便去了…… 「两位表小姐倒真是姐妹情深,只可惜玉莞小姐所嫁并非良人。」如意嬷嬷叹气道。 如意嬷嬷可是特意去打听过迟玉莞的夫家的,她丈夫什么德行她们一清二楚,可惜了玉莞小姐了。 听她叹惋,敬阳公主却是轻嗤道:「既是她自个儿选的,又有何可惜?」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十九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章 - 知矜 - 知妗 见敬阳公主不喜,如意嬷嬷也就住了嘴,也是,公主她素来不喜欢目光短浅之人。 要说那玉莞小姐聪明倒是有些小聪明,就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些,竟妄想与公主为敌。 玉莞小姐视他们公主府为洪水猛兽,却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公主的青眼。 公主若不是念着同是嫣儿小姐的骨肉,玉卿小姐又念着她,许是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又怎会将那陆家公子的德行暗中告知于她? 只是她却不争气,明知道陆家是个火坑,却还要往下跳。 如今她既已嫁过去,那往后的日子公主便只得冷眼旁观了,可怜也可气,这是如意嬷嬷对迟玉莞的评价。 主仆二人没说上几句话敬阳公主便乏了,嬷嬷便守在她的房间外,也免得不相干之人扰她清梦。 又在相国寺住了两日,主仆二人才回府。 昏睡了两日,迟玉卿也醒过来了。 季芸娇许是怕如意嬷嬷告状,这两日便回了夫家住,没有她的欺压,迟玉卿好得也快。 敬阳公主一回来,她便下床跑去了公主的屋外跪着了,说什么也要出府去见姐姐一面。.ν. 敬阳公主却没理会她,直到天边暮色起,如意嬷嬷都看不下去了。 阁楼上,敬阳公主目光落在下面倔强跪着的小姑娘身上,神色莫测。 「公主,表小姐这都跪了一天了。」别的不说,这份毅力便没几个人能做到。 「她要跪便让她跪个够,也好让她知道本公主的心是石头做的。」 她像嫣儿,却始终不是嫣儿,她不可能庇护那孩子一辈子,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刚说完,下面的迟玉卿便觉得眼前一黑,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送她回去。往后,不许她再踏进本公主这院里半步。」 迟玉卿身边的丫鬟咋咋呼呼的,敬阳公主自然也瞧见了,便不咸不淡的吩咐着如意嬷嬷。 如意嬷嬷只得无奈称是。 「再过几日,派人去将芸娇接回来。」敬阳公主补了一句。 如意嬷嬷没觉得诧异,好歹算是给了迟玉卿修养的时间。 「是。」 迟玉卿再醒来,身边还是只有巧竹一个丫头守着她。 她觉得渴,还未开口,巧竹便贴心得送来了茶水。 润了润嗓子,终于好受多了。 「巧竹,扶我起来。」 她腿疼,根本动不了,可她不想一直躺着。 巧竹还以为她又要去求敬阳公主,一面扶着她,一面劝道:「小姐,公主她摆明了不想见你,你还是把伤养好再折腾吧!」 小姐这个样子,她看了是在心疼。 哪家千金大小姐是像迟玉卿这样的?随时都是一身伤,风一吹便能散了架似的。 迟玉卿强忍着身上的痛坐了起来,听着巧竹关切的话,她对着小丫头笑了笑:「好,我不去了。」 她试也试探完了,现在她彻底明白了,敬阳公主是指望不上的,她能管自己的死活就不错了,更何况是别的事。 她斜眼瞥见自己手臂上的伤,目光深沉,她以前总是和季芸娇不对付,这些伤便是她天真的最好佐证。 或许,她该改变一下了。 让巧竹扶着她到了桌案前,上面还有她抄了一半的《女训》。 「帮我研磨。」 巧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也没有反驳,乖乖磨起了墨。 抽出一张白纸,迟玉卿提笔写了一封信,字数不多,写得却很缓慢,只因上面的只言片语都是注入了她的感情。 写着写着,纸上溅了一滴水,巧竹抬头便看到了她眼中泪水直打转。 「小姐……你怎么哭了?」巧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识字,也不看懂信上写了什么。 闻言,迟玉卿便将毛笔放下,又随手擦了擦脸上的珠泪。 「无事。」说罢,又拉着巧竹的手,眼中带着祈求:「巧竹,我需要你帮我将这封信送出去!」 她知道,她自己如今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这公主府的,可她实在记挂姐姐,别的她送不了,好歹也该写一封信来让姐姐安心。 巧竹犯了难,她倒是想答应,可她是小姐身边的人,她也出不去,这如何是好? 但看着迟玉卿眼里含泪,她又狠不下心说拒绝的话。 「好!小姐,巧竹帮你!」沉默了一会儿,巧竹一咬牙便答应了下来。 她便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偷跑出去,要是被抓到她便认栽,反正她也是皮糙肉厚的下人,总比看着小姐皮开肉绽的好。 若不是小姐留下她,她兴许又被卖了,再没人要她,下次兴许就不是清白之地了。 是小姐不嫌弃她,给了她活路,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迟玉卿满眼感动,却只说得出「谢谢」二字。 只是这信到底是没能送到迟玉莞手上,正如巧竹设想的那样,她被抓了回来。 这回如意嬷嬷倒是没罚她们,就是将她院里原本侍候的下人削减了,只留了巧竹一人伺候她。 本就不受宠爱的表小姐,如今便算是彻底失势了。 这些东西迟玉卿倒是不在乎,她难过的是信没送到。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 如意嬷嬷将信原封不动的还给她,她拿过来够便一把火烧了,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叫人看得心疼。 过了几日,如意嬷嬷便亲自去将季芸娇接回了公主府小住。如意嬷嬷亲自相迎,季芸娇顿时尾巴翘上了天,她还以为外祖母要罚她,看来外祖母还是疼她的。 她哪还敢耍什么小脾气,忙收拾东西从夫家赶了回来,她也听说了迟玉卿又被罚的事,一回府就凑了过来,还真就为了看迟玉卿的笑话。 不过这回真叫她失望了,她还以为能在迟玉卿脸上看到好玩的表情,结果迟玉卿却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管她怎么嘲讽,她都好像听不懂一样,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 这还不是最令人诧异的,让季芸娇感到不适应的是,迟玉卿居然也会捧着她说话了。 被自己讨厌的人捧着,季芸娇虽然心里别扭,不过脸上却笑开了花,总算是看她顺眼了一些,也没再无缘无故找她麻烦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一章 - 知矜 - 知妗 主子,傅淮宴离开了怀梁,还不知去往何处。」 探子瞧着季无渊没有避讳身旁之人的意思,便将探听到的消息禀报了。 季无渊听完神色未变,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殿下,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 他没急,萧珏却先急了。 萧珏想的是,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那傅淮宴给杀了,没了傅淮宴挡路,他们的大计定会很快便实现了。 季无渊却是睨了他一眼,这才摆手让下面听吩咐的侍卫出去了。 他没有吩咐,侍卫也就没过问。 「殿下,你不打算杀他?」萧珏疑惑问到。 他以为以季无渊的性子,是一定不会浪费这次机会的。 季无渊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时机未到。」 他当然不会留着傅淮宴,只不过这会儿他打算留他一命,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夺走这一切他如何能甘心? 萧珏不懂,时机未到?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季无渊却没再同他细说了。 不说傅淮宴的事,两人便说起了大夏。 「殿下你是不知道,如今萧家可是乱成一锅粥了!」 若不然,他也没机会偷跑到这永绥来。而今光是一个萧齐,便足够让他们乱了阵脚。 季无渊挑了挑眉尾,这些事其实萧齐早已告诉他了,不过听萧珏提起,他心中还是感到畅快。 若不是萧家,他又何至于在这永绥蛰伏这么多年?待他重返大夏之时,萧家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然,萧珏除外。 「说吧,你来此还有何事?」 听他说完,傅淮宴又看了他一眼。 他太了解萧珏了,萧珏这人并非糊涂之人,在这紧要关头他从大夏跑来他这里,可不是为了给他将萧家的笑话。 萧珏挠了挠头,他还以为殿下没看出来,原是他想多了,殿下慧眼如炬,他又怎么瞒得过去? 不过他既然来都来了,便断没有退缩的道理。想着,他开了口:「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我的确还有事要同殿下商量……」 「何事?」 「语儿想见殿下。」 是的,他两年前便将闻人语找到了。 只不过他没有将季无渊藏在永绥的事告诉她,她便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两年来,她整日以泪洗面,萧珏是想她好好休养,因为忧思过重她反倒是愈来愈虚弱了。 萧珏喜欢她,不忍看她这样,便没忍住将季无渊的事告诉了她。 闻人语听后,便一直缠着他说要见表哥一面,若不然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她也来了?」季无渊眯起了眼睛,看他的眼神有些危险。 萧齐有多靠谱,反观这萧珏便有多离谱,要不是因为他是萧珏,季无渊定是不会轻饶了他。 萧珏心虚低头,随之又点了点头。 「语儿她对殿下一往情深,我拦不住。」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酸涩。 她对季无渊一往情深,他同样也深爱着她,只是她始终不愿回过头看他一眼,萧珏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季无渊盯着他,冷声问道:「那你呢?你是希望我见她,还是不见她?」 这话就应当问他。 萧珏蠕动着上下唇,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心里当然是不想的,可他已经答应了她,他并不想她伤心失望。 良久,他又才开口:「我希望殿下能见她一面!」 他想好了,既然是她的执念,那他帮她便是,至少往后他还能守着她。 季无渊抿唇,道:「那好,我便如你所愿。」 萧珏脸上不见喜色,但也舒了一口气。 没多久,萧珏便带着闻人语来了。 一见到季无渊,闻人语苍白的小脸上便挂上了两行清泪。 她以为他不肯见她,一肚子的委屈。 见她落泪,季无渊却是蹙眉,他最不喜的便是她看她落泪。 「表哥……」她这一声表哥,蕴藏了太多的感情。. 季无渊依旧冷着脸,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他不动,闻人语却是没忍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哭泣。 只是,很快他便将她环抱着自己腰身的手摘掉了,与她拉开了距离。 闻人语愣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表哥是嫌弃语儿吗?」 想着自己的遭遇,她哭得更甚了。 季无渊心里却并没有多少触动,他只觉得是闻人语太过轻贱自己。 就像前世,她义无反顾选择自杀一样。 「语儿,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淡淡道。 想起她最后的下场,他便觉得头疼,他并不想在这里看到她。 闻人语却不依不饶:「可语儿想跟着表哥,表哥,语儿只有你了!」 她闻人一族,只剩下她一人了,她再也没有了依靠。若是他也不要她,她哪里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季无渊想也没想便反驳道:「你还有萧珏,是他将你寻回,也是他一直陪在你身边,语儿,你还要装糊涂到几时?」 的确,她若是相求,他会好好照顾她,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比之萧珏的情深意切,他能做的只有一个兄长应尽的义务,甚至他还比不上萧珏为她所做的。 闻人语面露痛苦之色,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可她的心早就许给了表哥,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待在萧珏的身边。 她又拉着季无渊宽大的衣袖,面露祈求:「表哥,语儿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语儿没有别的祈求,语儿只想待在你身边,可以么?」 她楚楚可怜的哀求着他,和前世一模一样。 季无渊一阵心烦,将她的手拂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听好了,我之所以答应见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北堂故的表妹,我答应过母妃要好好照顾你。」 「你流落民间受尽苦难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保护好你,是我对不起你。可你的这份情谊我消受不起,我对你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如今你可听明白了?」 这便是他心中所想,说他无情也好,绝情也罢,横竖他都不在乎。 他的这一番话让闻人语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站也站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神色有多彷徨无助,心便有多痛。 她现在明白,她之前受到的苦难远抵不过他此刻冷漠又清醒的拒绝。 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他说他从未喜欢过她,从未……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二章 - 知矜 - 知妗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前之人高大的身影也模糊了起来,一瞬间让她想到了从前。 彼时他们还是年幼无知的孩提,半大孩提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她一辈子…… 都说童言无忌,她却当了真。 这一念,便是再也抽不出了。 季无渊心中烦躁,可看她眼含绝望,他又想起了前世她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了,不免又心疼起了眼前的小姑娘。 不过,心疼归心疼,他总不能看她再落得前世下场,再开口时,也就放缓了语调。 「语儿,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表哥,以后我和萧珏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他知道,闻人语之所以这么执着,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将他当成了活下去的希望,毕竟他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怜惜。 「表哥!」 闻人语眼含热泪,没忍住又扑进了他怀里,只是这一回他没再松开她的手了。他明白,她这算是释怀了。 他听着怀里小姑娘嘤嘤啜泣,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中透着凶狠。t.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发泄似的哭了一番之后她便不再钻牛角尖了。 虽然不知道真假,不过瞧着她眼里清明了几分,季无渊多少算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看着眼前给自己找麻烦的萧珏他面露不善。 被盯得头皮发麻的萧珏讪笑道:「我这不是心疼语儿嘛……」 北堂故轻嗤了一声,说什么心疼,说白了就是没本事。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 他已经安排好了,马上萧珏就会带着闻人语回去。闻人语倒是想留下,不过她也不是没长脑子,想着自己留下或许会拖累表哥,她便止住了留下的想法,乖乖答应了和萧珏一起回去的事。 正说着,府中管家便匆匆忙忙过来了。 见萧珏,他也并未惊讶。季阁老一走,如今这季家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 「主子,衙门来人了。」 管家不动声色的撇了对面的萧珏一眼,意有所指。 季无渊面色如常,萧珏却是不可置信,他的行踪怎么就被发现了? 「我知道了,你先拖住他们,我随后就到。」季无渊冷静吩咐道。 管家见他镇定自若,心中的焦急顿时消散了不少,一点头又忙跑了出去。 萧珏忍不住咋舌:「看来我们来时被盯上了。不过殿下放心,我定不会拖殿下后腿!」萧家都困不住他,他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这时间掐得刚刚好,他们还没离开,就是不知道他家殿下该怎么处理了。 正好赶上,他还是很愿意看戏的。 季无渊略微皱眉,提醒着幸灾乐祸的他:「你别忘了还有语儿。」 他当这怀梁是他想来便能来的吗?季阁老一死,他就被平南王盯得紧紧的了。 果然,提起闻人语,萧珏立马便色变了。 「殿下说得是!我这就带语儿离开!」说罢,他一溜烟便没影了。 季家人精通各种机巧,整个季家的暗道暗阁多到数不清,倒是不怕这些搜查。 季无渊拧眉,转身大步前往前院。 正如他所想,一行人便是平南王的人,说是在抓刺客,以故奉旨搜查怀梁各家。 他有搜查令,季无渊自是不敢推拒。 他面色如常,由着他们去了。 搜了一圈无所获,那些人便不得不走了。他好歹也是有官身的,又是二皇子的幕僚,自是点到为止便罢。 只是走时,那领头之人还回头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暗探的消息不会有错,只能说是他们来晚了。 那边平南王的动作也很快,以此为由,在城门口设了防。 萧珏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带着一个闻人语他便没底气了,思来想去还是带着她又折返回去了。 没办法,为了护送他们出城,季无渊只得去求了敬阳公主。 敬阳公主本不想帮他这个忙,不过在听闻闻人语便是闻人一族之后,便也应下了这件事,亲自出面解决了这个麻烦。 趁着敬阳公主出城,迟玉卿灵机一动,撺掇了季芸娇带她出府。 季芸娇被她恭维的话语捧得心花怒放,想着祖母和如意嬷嬷都不在,没人拦着她,便一口答应了。 出了公主府季芸娇便后悔了,她要去赴会,可她睨了一眼迟玉卿,眼带嫌弃。 走了一半,季芸娇看着热闹的大街,心念一动,将她半路扔了下去。 迟玉卿正好想着如何单独行动,季芸娇此举便是在帮她,她当然不会跟季芸娇一般见识。 得了自由的迟玉卿第一时间便是回了迟家。 虽然迟延章死前有些非议,可他们到底是将门,迟家无人,这院子便一直这样荒废着,无人敢动,也无人来过。 看着长满青苔的石阶便能知道里面有多荒凉了,站在门口,迟玉卿只觉得眼眶一热,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那道紧闭的大门后,全是回忆。 她在石阶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愣愣起身,神色有些目然。 她要去找姐姐,她太想姐姐了。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荒芜的迟家,她便跑去了陆家。 她是从季芸娇嘴里听到的,姐姐嫁给了陆家表哥,听季芸娇的意思,那陆家并非良善之辈,她也担心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到了陆家,陆家念着敬阳公主,倒是给了她几分薄面,待客还算周到。 只是,她到底没能见到姐姐。 陆家人说姐姐病了,不方便见客。 一听姐姐病了,迟玉卿便更加担心了,她嚷着要去看姐姐,陆家却是百般阻拦。 最后还是陆家去请了公主府的人,让人将她又带了回去。 迟玉卿一颗心放不下去,一直想着姐姐的事,陆家人不肯让她见姐姐,定是有隐情。 只是她回来后便又被禁足了,连带着带她出去的季芸娇也被罚了,季芸娇都恨死她了自然不会同她透露什么,无奈她只得求巧竹帮她打听。 巧竹哪能看她伤心,便去打探了一番,不过巧竹在公主府的境遇与她相差无几,一通打听并无所获。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迟玉卿解除了禁足。她立刻便去向季芸娇打听了,季芸娇只被罚了几日禁足,她知道的消息自然要多一些。 这一问倒好,听到季芸娇幸灾乐祸的语气,她没功夫与她争辩什么,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季芸娇说,她姐姐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三章 - 知矜 - 知妗 迟玉莞死了,确确实实死了。 死在了靖安十九年的冬天,死在了她婚后的第三月,那年她正好十六岁。 这一回敬阳公主倒是大发慈悲准许她去了陆家奔丧。 只是迟玉卿还是没有见到姐姐最后一面,她只能在姐姐的灵前嚎啕大哭。 两个姑母也来了,只是她们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冷血的怪物一般。 吊唁的宾客散去,迟瑛才痛心疾首的质问她,为什么不来看迟玉莞最后一面? 她那时才知道,就在她被禁足后,姐姐的情况便很不好了,迟瑛赶去看她时,迟玉莞嘴里还一直惦念着卿卿。 她说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卿卿,她拖着孱弱的病体求迟瑛这个姑母,求她不要对妹妹生怨,求她将来在迟玉卿无路可走时帮她一把。 这些话,迟玉莞是用尽全身力气在说。 迟瑛知道她放心不下迟玉卿,哪里会拒绝,又找人去通知了公主府,让迟玉卿来见她最后一面。 可迟玉莞到底是没等到她心心念念的妹妹便撒手去了,一时间,迟瑛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 姑母质问她,迟玉卿却哑口无言,只有对不起三字能够无所顾忌。 没有听到她半句解释,两个姑母满眼都是失望,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般冷血。 迟玉卿嘴唇蠕动,想张嘴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 她什么也不能说,也没有资格言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哪还有脸委屈? 姐姐入土为安,姑姑们相继离去,陆家人也不再逗留,只有迟玉卿趴在姐姐墓前泣不成声。 冷冽的寒风吹来,冷到了骨子里。迟玉卿只觉得无限悲凉,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爱她了。 与她一同悲鸣的,只有残枝上的乌鸦。 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山风,她也没有一点感知,反正再醒来时,她又在公主府了。 可她高兴不起来,她根本没想过回来,她想去陪姐姐。 屋子里就有御医候着,她这才看到,原来敬阳公主也在。 看向她时,迟玉卿的眼中是存了恨的。她恨自己,也恨敬阳公主,如若不是她拦着自己,她又怎会连姐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敬阳公主接收到她的眼神,眼皮未抬,便将手搭在了如意嬷嬷的手上。 主仆二人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出了门,敬阳公主才喃喃道:「那孩子恨本公主。」 那么清晰明显的恨意,敬阳公主不禁叹了一口气。 如意嬷嬷顿了顿,「表小姐日后会明白公主的良苦用心的。」 敬阳公主却是笑了笑,没把她这句话当真。 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正好传来了迟玉卿的咳嗽声,想到什么,她的眸光微暗。 吩咐如意嬷嬷道:「明日本公主不想再听到怀梁陆家半个字!」 她深邃的眸中透着杀意。 如意嬷嬷微怔,这么多年了,公主还是头一次露出这副表情,看来公主是真动怒了。 不过那陆家的人确实也该死,她颔首应道:「奴婢明白了。」 敬阳公主再不喜迟玉莞,那也是她亲外孙女,被陆家这般欺辱又岂会坐视不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陆家便遭了难。 陆家一家子都悬梁自尽了,上到陆家老爷子,下到无知孩提,据说死相恐怖至极! 衙门的人上门查案,陆家的下人便哭哭啼啼的说是他们家昨个儿夜里闹鬼了,是刚走少夫人的冤魂回来索命的。 众人一听,哪能不明白这其中定是大有隐情,一番彻查之后,众人竟觉得陆家人是活该,最多就是有些可怜那几个孩子。 再说回陆家惨案,众人最可怜的不是陆家人,而是那个可怜的新夫人。 在迟玉莞嫁到陆家之前,她只听说陆仲元,也就是她的丈夫为人风流,处处留情,是个不着调的浪子。 可她没想到的是,陆仲元更是个人面兽心的魔鬼。 她刚嫁进陆家,便从小丫鬟那里听得了几分。说是陆仲元原前前后后是纳了几房姨娘的,只是最后这些姨娘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受便没了命。 迟玉莞觉得奇怪,便差丫鬟多打听了一下。 她这才知道,原来陆仲元有一个癖好,那便是虐待女人。 许是陆仲元掩饰得太好,迟玉莞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信这件事。 她心中便压着这一块石头,与丈夫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个月。 就在她都要放下这件事的时候,陆仲元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那日他喝了酒,一回来便与往日里风流个傥的模样大相径庭。 迟玉莞惊觉不好,但这个火坑她跳了进来便再也出不去了,她拼命的求救,但陆家的人就当是没听到一样。 陆家人的薄凉让她明白,陆家这个牢笼她逃不出去。没过多久她便一病不起了。 后来姑母问她,她也没有道出真相,真相太过肮脏了。 这场大病是她求来的,她想死,她不想再受折磨了。 所以,她走的那日反而是她最高兴的时候,她就要去和家人团聚了,他们站在光里来接她,她伸出了手,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六岁这一年。 真相揭开,众人忍不住唏嘘,将门之后,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与此同时,陆家灭门惨案也到此结束了。 因着一把无名之火将陆家烧了个精光,与之消逝的还有迟玉莞的过往。 没过多久,便没人再记得怀梁陆家,迟玉莞这个话题也被人抛之脑后了。 迟玉卿知道真相以后,便将自己关了起来。她无时无刻都在后悔,为什么她之后也没有找机会跑出去见姐姐,哪怕是从此她们姐妹无家可归,她也该救姐姐的! 是她没用。 姐姐的仇有人替她报了,可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冬日的寒风灌进来,她本就孱弱的身子更是坚持不住,就这样迟玉卿生了一场大病。 恍惚间,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不想醒过来的美梦。 这一病,也让她落下了病根。 许是季芸娇还有些良心,竟一整个冬日都没在她眼前晃,好歹让她挺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三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四章 - 知矜 - 知妗 平川初冬,皑皑白雪便覆盖住了这片苍茫大地。 寒风吹面好似刺骨的疼,两个小吏冷得直哆嗦,再撇眼看了一眼身旁步伐坚定的少年,不免对他高看一眼。 「小公子,您要找的人就在前面村落了,只是这地儿现在可不归咱们永绥管,您看要不您就在此地等候,我二人去将那人给公子带来便是!」一人建议道。 两人觉得奇怪,此人是肃王吩咐过要好生招待的,看样子身份不低,可他却要亲自来这种地方寻人,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傅淮宴没有说话,只是掀开防风斗笠,望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有片刻失神。 这便是她惦念的大雪美景,只可惜她这一世怕是见不到了。 「你们不必再跟着我了,回去吧,替我谢过王爷。」傅淮宴沉声道。 这一世,永绥吃了败仗,肃王便提前接过了兵权。 而他,早就在之前便来会过肃王了。凭着前世记忆,他倒是没浪费多少口舌便让肃王与他统一了战线。 古月的下落也是肃王帮着找的,来时肃王便告诉他,古月行踪飘忽不定,但每年冬天的时候,他都会回到这里。 不过许是他们先前找古月的时候打草惊蛇了,所以古月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固定。 有时几日,有时又是月余。 总之,想见古月得看运气。 两人急忙摆手:「小公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二人奉命保护您,又岂能让您只身前去犯险?」 「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意已决,二位还是回去吧。」 让他们跟着,本就是带个路罢了,也为了让肃王放心。 他语气温和,却异常的坚定,二人闻言互看了一眼也就没再坚持。 又叮嘱了他几句便目送着他消失在了风雪中。 三年前的战役永绥大败,半个平川都成了大夏疆土,这里也一样。三年后,大雪之下,便只剩下一片荒芜了。 傅淮宴走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脚步略显沉重。 村子里除了寒风略过耳边的呼啸声,便什么也没有了,寂静得让人感到胆寒。 从这里的破败便能看出战争的残酷,傅淮宴不免想到前世的这里,虽两国战火未曾停歇,可他们还有他们的守护神,而现在,这里却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了。 靠近了些,傅淮宴便闻到了一股子药香味,他不禁喜上眉梢,看来神医还没走! 顺着药香,很快他便寻到了半山腰上的小农院。 只是,他没有再向前了。 他不敢。 「前辈!晚辈乃是武安侯之孙傅淮宴,晚辈有要事相商,恳请前辈见晚辈一面!」 喊了一遍,并没有人应。 傅淮宴也没有气馁,又喊了好几遍。 还是无人应答。 幸好,院门上有草棚遮挡,虽有风雪,却不至于立在大雪中。 卿卿这个师父虽脾气古怪却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他现在不肯见自己,那他等着就好。 这一等,便是直接从早上等到了傍晚。 风雪不见停,反有愈来愈猛烈的意思。 哪怕傅淮宴是铁打的,这会儿也是靠在院门上哆哆嗦嗦了。 他本就没有内功护体,这会儿身体早就被冻僵了。 「前辈!晚辈乃是武安侯之孙傅淮宴……」他费力的举起手,在木门上拍了拍,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屋子里的古月见他倒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吃食端出来大快朵颐。 这小子一直侯在他这院外,害得他也一天没吃饭了。 待吃饱喝足了,他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打开门,便看到少年蜷缩在地上,身上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附身,探了探傅淮宴的鼻息,离死还差得远,起码还能再坚持一晚上,那他可就心安理得的进去睡觉了。 这天寒地冻的,他这把老骨头可不抗冻! 他拍了拍手起身,不再理会冻的面色发红的傅淮宴,美美的睡觉去了。 傅淮宴醒来,便觉得浑身无力,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头顶草棚,他便知道,屋里那老头子没搭理他。 可他来不及多想,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刚睁眼没一会儿便又闭上了眼睛。他是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哈一口气都觉得费劲。 好歹是一条人命,古月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扒开他身上的积雪,碰到他似寒铁一般的手古月便冷得直哆嗦。 将傅淮宴拖进屋子里他便后悔了。 早知道他就不逗这小子了,可真是累死他了! 靠在炉火边,傅淮宴的身子也在渐渐温暖。 只不过他冻了一夜,寒气入体,毫不意外的病了。 古月认命的又给他剪了药服下,连他自个儿都在反省,他这是图什么? 傅淮宴是饿醒的,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是饥寒交迫的感觉,一股子肉香钻进鼻子里,他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一睁眼,他便看到火炉对面盘腿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个鸡腿在啃。 见傅淮宴醒来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应该是他手里的鸡腿,古月愣了一下,下一秒他便将鸡腿扔了过去。 饿极了的傅淮宴可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抓起鸡腿便啃了起来,三二一根鸡腿便只剩下骨头了。 古月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心想这小子倒是个不拘一格的性子,有几分意思。 啃完了鸡腿,傅淮宴这才想起擦了擦嘴,再看向老头,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他拱手,作势还要给古月磕头。 古月眼皮子跳了跳,暗道不好,或许他不该多管闲事的。 「既然醒了,那就走吧,老夫便不送了。」他可不想再被人跟踪了,他又救了他一命,那此事便到此为止。 傅淮宴知道他不高兴,可他哪能说走就走的? 「前辈,晚辈真有要事相商,还请前辈听晚辈一言!」 古月眼睛一横,怒道:「管你什么要事不要事的,这地方我说了算!」 他油盐不进,傅淮宴也没有办法。 这会儿走是不可能的,只能脸皮再厚上那么一些了,他只得又求了古月道:「前辈,眼下这大雪只怕是将来时的路都封死了,待这风雪停下来晚辈自会离去,现在还请前辈莫要赶晚辈走!」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五章 - 知矜 - 知妗 古月鼻孔朝天,将手背在背后,不去看他。 「随你。」 说罢,他便出去了。 傅淮宴倒是想做小尾巴,奈何拖着病体实在有心无力,还是火炉旁暖和。 一连过了三日,山上的风雪终于才停了下来。 这几天的日子古月过得倒是舒坦,有人做饭劈柴,有人端茶倒水,好几天过去了那股子殷勤劲还一点没少。 傅淮宴辗着药,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迟玉卿,她以前大抵也是这样的吧。 想着,嘴边便挂上了笑意。 古月瞥见,轻哼了一声。 傅淮宴瞧他注意,又想要再提求他帮忙这事,只不过他还没张嘴,古月便打断了他。 「救人可以,不去怀梁。」 每次傅淮宴都没说将话完,古月不高兴,傅淮宴也就不好多说。 古月不认识他,但知道武安侯,他想武安侯的孙儿找上他多半也是想让他出手救人罢了。 他原本连救人的打算都没有,因为他不想和怀梁的人再扯上关系,不过这几日的相处那小子表现得还算可以,他也就松口了。 傅淮宴听罢犯了难,他的确是想让他救人,但不去怀梁怎么救? 「前辈,您要不先听听看我要您救的人是什么身份?」 也就是今日他老人家心情好,这才让他将话说得差不多,憋了这么几天,他早就想说了,谁让老人家不给机会。 古月抬了抬眼皮,看他,示意他将话说完。 「敬阳公主。」傅淮宴缓缓吐出这四个字来。 听到敬阳公主这四个字,古月便蹙起了眉,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浮现些许思绪。 出神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过来,像没事人一样。 「她本就活不长了,我救不了她。」 他虽不入世,可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有关敬阳公主。只是,她的执念太深,救她又何尝不是害她呢? 傅淮宴微愣,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飞快将如意嬷嬷交给他的东西拿了出来,他刚拿出来,古月眼疾手快便抢了过去,那眼神有些惊诧,想来应是他的旧物。 「这东西哪儿来的?」古月连忙问他,此时连眼神都犀利了许多。 傅淮宴答:「敬阳公主身边人给的,她说您看到此物便明白了。」 古月听罢,忍不住苦笑,还真是命运弄人! 他想过许多人,唯独没有想到过她,原来当初救他的人,竟是她! 他手中的东西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一枚扳指罢了。只是那扳指的主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是他那枉死的徒儿的。 他当初替徒弟收了尸,便一直将这枚扳指随身带着,算是个纪念。 后来,他被人从乱葬岗救了之后,这枚扳指便不见了,他一直以为是丢了,便没有再寻过了。t. 谁能想到,救他一命的人竟是敬阳公主! 「你容我再想想。」古月捏着手中的扳指,面色凝重。 他不是不知知恩图报之人,只是那人是敬阳公主,他分明是救不了她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傅淮宴见他神色复杂,也没再逼着他做决定。 夜里,风雪又开始肆掠了,傅淮宴是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的。 他正要出声,嘴便被一只苍老的手捂住了。 「别出声!」 古月皱眉,让他噤声。 傅淮宴点头,他才松开手,听着耳边风雨声中夹杂的吵闹声,他便明白了。 「他们是大夏巡逻的士兵。」古月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这里早就不是净土,他明白,但他还是每年都会回到这里。 若是他一人也就罢了,只是如今还多了一个傅淮宴,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傅淮宴点头,和他躲在角落里。 古月却拉着他挪到了一面柜子处,交代他:「这里面有一条密道,你从这里出去便将密道封死,然后走小路下山,切记!」 说罢,他便被古月推了进去。 傅淮宴深觉不好,皱着眉看他:「那您呢?」 古月来不及解释太多,赶忙吩咐道:「你我二人都没有功夫傍身,我若同你一起,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傅家小子,老夫若侥幸逃脱,便答应随你回去。若是不然,待过些时日,记得回来给我收尸。」他没有再说太多。 傅淮宴哪里会愿意古月以命救他?他顿时便从柜子里跳了出来。 「你做什么?」古月面色凝重,没想到他又出来了。 他点了点头,「前辈,我有办法躲过这一劫。」 「什么办法?」古月本不想相信他,可这会儿了也容不得他不信。 傅淮宴嘴角带笑,推开了门。 那些人正在逼近,好在这会儿他还有一些时间。 古月探出头,只见他冒着风雪在院子里又捡石头又搬东西的,像是在布置着什么。 内心疑惑,古月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忙活的傅淮宴他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想法。 不一会儿,傅淮宴便回到了房间。 一身狼狈的傅淮宴回来便对上了古月探究的眼神,他也没躲闪,反而大大方方的。 古月欲言又止,正想问,那些人便来了。 而今他们俩算是坐以待毙,古月不免有些紧张。他不怕死,只是他如今有遗憾,他不想死在这些人的刀下。 傅淮宴也屏住呼吸,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奇怪,这里怎么过不去?」 士兵想过去检查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却被困在原地怎么也过不去。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们拦住了一样。 「该不会是鬼打墙吧?」这雪夜荒村黑漆漆的,难免就有人害怕。 「胡说什么呢!我看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还不赶快进去搜!」领头的也不是吃素的。 听着动静,傅淮宴勾了勾唇,将屋子里的蜡烛点上了。 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那些人面前,衣袂飘飘,却是披头散发,虽是影子,却还是叫人胆寒。 那些人刚举起刀,便听得一声凄美宛转的歌声从屋子里传开,又好似夹杂着哭声,在这漆黑的夜里怎一个渗人二字了得! 「鬼啊!」 都这会儿了,他们哪还敢留下叫嚣,一个个连滚带爬的便跑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五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六章 - 知矜 - 知妗 吓退了那些人,傅淮宴也松了一口气。 「你和纳兰氏有什么关系?」他一回头,便看到古月直勾勾的盯着他。 傅淮宴知道躲不过去,便大方承认了。 「那你傅家为何要帮平南王?」 古月不明白,既是纳兰氏后人,为什么不想去争一争,反而与平南王达成了一致。 傅淮宴笑了笑:「傅家想要的是天下太平,至于纳兰氏,那都是过去了。」 古月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略显稚嫩,但他的眼神却完全不像一个少年模样。 「老夫明白了。你救了老夫,老夫便答应与你回去就是了。」他本来就下定决心了,这会儿正好是傅淮宴给了他一个台阶,也好。 傅淮宴自是高兴的,忙道:「多谢前辈!」 「事不宜迟,前辈我们现在便上路吧!」 不是他不愿多等,只是这里实在不是久待之地,待那些士兵反应过来很快便会再回来的。 现在走,是做合适的时机。 古月颔首,不过他想了一下又说道:「等我一下。」他要去同老朋友告别。 傅淮宴与他一起的,抹黑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另一个荒废已久的院子。 就在院中有一颗玉兰树,树下有一座墓,立着一块无字碑。 「是迟将军吗?」傅淮宴颤抖着问道。 古月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当年永绥打了败仗,迟延章战死沙场,最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后来是古月将他的尸身寻回的,这片土地是他守护的,古月便将他埋在了这里,以告慰他的亡灵。 傅淮宴心杂陈,多是愧疚自责。他想,若是他能早些醒来,或许便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了。 他跪在迟延章的墓前,磕了三个响头。 古月只当他是敬佩英雄,倒是没有多想。 看过了故人,两人便没再耽搁,连夜冒着风雪离开了。 快马加鞭,也就不到半个月,两人便赶到了怀梁。 一路上,傅淮宴便将自己的诉求告诉了他,古月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此后,古月便一直在敬阳公主身边,不过他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也无人知晓有他的存在。 靖安二十一年—— 以三王为首的大皇子一党正式退出了太子之位的争夺。 起因是三王野心勃勃,以大皇子为名,笼络了不少的朝臣,他可不想做什么王爷,他想做永绥的皇帝! 大皇子便与三王撕破脸皮,双方都被落下好,故而被平南王抓到机会,两人的皇帝梦都碎了个彻底。 没了大皇子相争,二皇子沈元祺和三皇子沈元清之间的斗争可谓是激烈。 本沈元清身份不及沈元祺,奈何身后有武安侯的支持,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平南王表面上中立,实则与三皇子也有牵扯,所以支持两个皇子的竟也之势。 然后变故总是来得快,平南王到底是赶在了皇帝前头先走了一步。 有意思的是,公主府前去王府吊唁的,竟不是敬阳公主自己,而是敬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嬷嬷。 众人都认为敬阳公主薄情寡义,不过也没人敢妄言半句。 出了王府,傅淮宴便跟了上去。 似乎是知道他会找自己,纳兰锦并没有意外,反而将他请到了马车上。 一上马车他便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别人不知道,可他再清楚不过,平南王哪里是什么病逝,分明就是有人逼死了他,而能要他命的人,只有纳兰锦一人。 纳兰锦掩住眼底哀戚,冰冷回应他:「他挡了公主的路,便该死。」 只要是公主的意思,她都会照做。 其实,公主没有将话说死,只说她要是不忍心可以另寻法子,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沈沧欠了她,应该还她。 「那嬷嬷下一个除掉的,是不是就该是晚辈了?」 傅淮宴心里有些难受。 这些年来,他和纳兰锦的联系不少,虽然多是为了敬阳公主。可他一直觉得纳兰锦会是个好的助力,她和敬阳公主的执念不一样。 却是他错了,纳兰锦的执念的确不是已故之人,也不是权势地位,而是敬阳公主。 这个问题,纳兰锦并没有回答他。 平南王死后,王位由世子沈自瑜接任,沈自瑜并没有很快加入谁的阵营,局势一度不明朗。 不光是永绥的朝堂鸡飞狗跳,大夏也一样。 萧家愈发无法无天,朝堂之上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私下里「保皇党」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萧家擅长的是打仗,这掌权夺势确实不擅长。 萧家想稳住地位,便只能想到与永绥开战这一个法子,这不,消停不到便又有了卷土重来之意。 只是这时候的永绥,早已不是以前的永绥了,百姓人心惶惶,生怕两国到时候真又打起来了。 他们没有了迟将军,又如何打得过凶狠的夏军? 「你说表哥逃婚了?此话当真?」 宁静的小院里,少女来回踱步,足以看出她有多焦急。 丫鬟点头,「千真万确!巧竹还去陈家跑了一遭,那女方家正气冲冲的找陈家退婚呢!」 这事不算大,却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说那陈家二公子是个不着调的,分明出自书香门第却一点不如其大哥,与他说亲的姑娘还是陈夫人说尽好话求来的。 哪知道那陈傥竟然逃婚了,只留下一纸书信说要去参军打仗,当场便给陈夫人气晕了。 迟玉卿急得团团转,她是既担心大姑母,又担心陈傥。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姑母可怎么活?她也怕,他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无奈的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她担忧之际,又收到了一封信。 她打开一看才知道是陈傥写给她的。 陈傥告诉她,他不想像他父亲和大哥那样,一辈子都唯唯诺诺做人,他想做舅舅迟延章那样的大英雄,就算是死也得为了保卫永绥而死。 不然,他就白活一遭了。 他还告诉她,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妹妹。上回姐姐的事他就很愧疚,他那时被他父亲送去书院读书了,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是后来才知晓的。 他说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是因为她身在公主府所以身不由己。 如若他当时在的话,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把她从公主府带走。 这些话,不轻不重,却是成功让迟玉卿泪流满面。也让她冰冷的心中多了一些慰藉,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是在乎她的。 他的情谊,她铭记在心间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六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七章 - 知矜 - 知妗 除此之外,他还送了她一件礼物,一只素色发钗,作为恭贺她及笄的礼物。 她把玩时还不小心伤到了手指,吓得巧竹赶忙将其收了起来,事后心有余悸,还说那表少爷送的不是发钗,暗器还差不多。 不过迟玉卿也没功夫担忧他,只因转眼她便该嫁人了。 一年前敬阳公主便将她许了人家,是季家现任家主季无渊,也是二皇子身边的得力干将。 对于嫁人,她没什么期待,左右不过是从公主府这个坑跳到另一个坑中。 只是,让她为难的是,季芸娇的刁难。 季芸娇自从知道她要嫁给季无渊后,得空便会来嘲笑她,说她嫁了个丑八怪。 迟玉卿不想理她,奈何她一直纠缠不休,也是烦人得紧。 这不,她正打算小憩时,季芸娇便遣了丫鬟来她院里,说是季芸娇要带她出府给她置办行头。 迟玉卿可不相信她有如此好心,不过她也没好的理由拒绝她,要是不去又会被她一通折腾,还不如遂了她的意。 随便收拾了一下,她便带着巧竹随季芸娇出府了。 季芸娇还带着她的女儿芊芊,小姑娘今年有三岁了,没有继承季芸娇的绝佳美貌,而是像极了她的父亲刘生。 好在刘家人长相还算清秀,小姑娘也是粉雕玉琢的,可爱得紧。 「姨姨快上来,我们要出去玩了!」 芊芊笑嘻嘻的喊到,她这性子是个活泼的。 迟玉卿见了她,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芊芊虽然是季芸娇所生,不过她的性子和季芸娇倒不一样。 迟玉卿应声上了马车,季芸娇还是老样子摆着一张臭脸,她礼貌的与季芸娇打了招呼后便和芊芊玩了起来。 眼看着公主府的马车远去,暗中窥视的身影瞬间便消失了。. 季芸娇倒也没有食言,还真的带她来了怀梁最大的首饰铺子金玉轩里。 不过季芸娇也没忘记整她,带着她挑了不少的首饰后便带着芊芊溜了。 只留下她和巧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季芸娇选了一堆首饰,随便一件便得上百两银子,她们哪付得起? 巧竹便将首饰推了回去,说不要了。 可这里的掌柜却不依不饶,说是拿了出来便没有再退货的道理,迟玉卿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便知道是季芸娇故意吩咐的了。 「不退了,麻烦帮我们送到敬阳公主府,到时自会有人与你结账。」迟玉卿出声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那掌柜的却嗤笑道:「姑娘可莫要说笑了,季家大小姐方才才从我们这金玉轩中挑了首饰离开,你们此时又自称是公主府的人,谁信啊!大伙儿说是吧?」 看热闹的纷纷附和。 主要是他们确实只认识像花孔雀的季芸娇,至于迟玉卿,她常年都在深闺,又有几个人识得? 便都以为她是骗子了。 巧竹急得直跺脚,她家小姐分明也是公主府的小姐!正欲解释,迟玉卿却拦住了她,没让她多言。 季芸娇就是想看她丢脸,说出自己的身份别人不会嘲笑敬阳公主,只会让人对她迟家议论纷纷。 更何况,她就是说了,这掌柜也不一定会就此作罢。 她正想着如何解决此事的时候,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戏谑的笑声。 「有热闹也不通知小爷!」 他的声音刚响起,店内便空了,方才看热闹的人早就没了影。 掌柜的也变了脸色,顾不上迟玉卿,连忙上前迎接。 「哎哟!不知小侯爷大驾光临,小人该死!」他陪着笑,与方才咄咄逼人的仿佛不是同一人。 迟玉卿也望着眼前的男子,她看着他那双满是戏谑的眼睛,有些好奇。 这人她知道,是傅淮宴,人人都害怕的傅淮宴。 奇怪的是,她分明听了不少有关他的传闻,可她却一点都没感到害怕,他的到来反而让她有些心安。 即便是他正眼看着那掌柜,可她还是觉得他的余光在她的身上。 这一看,便入了神。 直到巧竹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再反应过来时,傅淮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 「本公子要同你抢这些物件,姑娘应当不会介意吧?」他正含笑看着她。 迟玉卿抬眸,一脸讶异。「抢?」 他折扇轻摇,道:「本公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夺他人所爱。」 迟玉卿心想,他可真是个怪人。 不过她还是礼貌笑了笑:「公子随意。」 她说完,便拉着巧竹转身了。 那掌柜见她走了,想叫住她,便得了傅淮宴一个白眼,那眼底的寒气吓了他一身冷汗,哪还敢再说什么,忙叫小厮将眼前的首饰包了起来。 走远了,迟玉卿又回头看了一眼。 金玉轩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看来他应当已经走了。 她瞧着他不像是看热闹的,也不像是买首饰的,还正好替她解了围。一时间,她很多事都想不明白。 「小姐,你在看什么?」巧竹不解的看着她。 迟玉卿回过神来,或许她不该想这么多的。 「没什么,我们走吧。」 直到她消失在人群里,楼上的傅淮宴还是望着那个方向。 「少爷,既然您对迟姑娘有意,为何不向公主求娶呢?」傅开不明白。 结果现在人家姑娘许了人家,还是他们家少爷的死对头,这叫个什么事嘛! 傅开突然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傅淮宴回过神来,睨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他又何尝不想与她厮守呢?可压在他身上的责任不允许他摒弃一切。 时光重来,他们先前所做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就连他们的感情也都好像是一场大梦。 可只要她过得好,他便无所求了,哪怕是今后他只能在身后默默守护她。 前提是他须得守住山河,才能护得住她! 想着,他的目光又坚定了几分。 没过多久,他便出现在了相国寺。 听着僧弥诵经,他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古月在同方丈探讨佛法,见他来了,便没再说下去。 傅淮宴同他们二人打了招呼,便觉得有一道眼神在盯着他,傅淮宴看了一眼,正好撞进了方丈古井无波的眼里。 来过很多次了,他总觉得方丈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可他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方丈也没一直盯着他,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自觉走开了,傅淮宴也就没再多想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八章 - 知矜 - 知妗 他来此,是想问古月进展的。 平南王不在了,敬阳公主便成了关键。 「坐下说吧。」古月淡然道。 傅淮宴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 「答应你的事老夫应是做不到了。」 他让古月唤醒沈鸾,可他尝试了这么久,一点作用都没有。 傅淮宴惊讶,问他:「为什么?」总该有个缘由吧。 「我瞧着公主心中快释然了,我也不用做无用功了。」 了,敬阳公主也该放下执念了,古月看得真切。 傅淮宴却不由得心惊,敬阳公主放下执念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样一来,他是可以另作打算不考虑敬阳公主,可他难道要看着敬阳公主落得像上一世那样的结局吗? 瞧见他眼里复杂的神色,古月笑了笑,「如何选择是她的事,你不必想太多。」 不管怎么样,放下执念是好事。 傅淮宴不知道如何接话,脑子也是晕乎乎的,这和他所设想的结局并不一样,又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他便该早作打算了。 迟玉卿回府后,金玉轩也将先前她挑选的首饰送了过来,一问才知道,是傅淮宴的手笔。 他说既是她挑的,他便送给她。 无功不受禄,她当然也不好收下,可金玉轩的人将东西送到便跑了,她又不好跑到人家侯府去归还,只得请示敬阳公主了。 实则,如意嬷嬷早就将此事告知了敬阳公主,包括季芸娇的所作所为。 「差人将银子送去武安侯府。」敬阳公主眼皮都未抬一下。. 如意嬷嬷点头,他便吩咐了下人去做这件事。 交待好后,敬阳公主也坐累了,便要起身。 如意嬷嬷搀着她,陪她赏着园中的春花。 「阿锦,你觉得我将那孩子许给季无渊是对的么?」 倾心迟玉卿的,不止一个季无渊,还有傅淮宴。 傅淮宴每次都会托如意嬷嬷给迟玉卿送药什么的,她其实都知道。 傅淮宴对迟玉卿的情谊她们都看在眼里,而且他还是纳兰氏后人,敬阳公主不是没想过将迟玉卿许配给他。 可她最后还是将迟玉卿许给了季无渊,不为别的,只是她觉得季无渊会赢。 想到傅淮宴,如意嬷嬷微微叹了叹气,其实她也不知。 「公主的眼光向来不会错。」如意嬷嬷坚定道。 她的确为傅淮宴惋惜,可是既然公主的决定如此,那便是最好的安排。 「希望如此吧。」敬阳公主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迟玉卿的性子。 她是个执拗的孩子,若她到时候知道了一些事,或许会做出一些追悔莫及的事,她总是担心。 逛了一会儿,敬阳公主便累了。 回去时,迟玉卿正在等她。 如意嬷嬷便将公主的安排告诉了她,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敬阳公主微微失神,小姑娘终于长大了啊。 收回视线,淡淡吩咐如意嬷嬷道:「寻个由头让她就待在这里待嫁吧。」 她的日子不多了,她想再多看看那个孩子。 「是。」如意嬷嬷也是高兴的。 敬阳公主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老了一些。 念起,她忽然有些慌张的拿起桌上摆放的瓷瓶,倒出几颗红色的药丸在手心中。里面的药所剩无几了,似乎也在预示着什么。 「公主!你的身体……」如意嬷嬷想劝她不要再吃驻颜药,可她的动作更快,捻起一颗药来便送入嘴里。 如意嬷嬷只得递上茶水,也好让她少受些罪。 吃下药后,她的一颗心也落了地,左右打量了镜中的自己她才放心下来。 「九叔未老,我又怎敢老去?」她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 她要是老了,他到时候认不出她了怎么办? 如意嬷嬷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于心不忍,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古月说了,经过这么多年驻颜药的侵蚀,她早已药石无医,而今停了驻颜药的话他还能保她多活些时日。 只是,容颜对于公主来说太重要了,她不能接受自己变老变丑,哪怕是时日无多的代价。 不管怎么样,这是公主自己的选择,她不该左右公主的想法的。 「阿锦,等那孩子成婚了我们再试最后一次吧。」突然,敬阳公主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坚定。 如意嬷嬷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点了点头。 「阿锦,我昨夜梦到九叔了。他同我说,他不想做什么天下霸主,他只想与我一辈子栖于小瀛洲,我答应他了。」 说着说着,她的嘴角带着甜蜜的笑,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她说,如意嬷嬷便静静的听着她说。她像是倒豆子一样说了很多很多,如意嬷嬷却一个字都不落下的听得极为认真。 半年后,迟玉卿终于嫁给了季无渊。 只是两人大婚着实低调,草草便结为了夫妻。 人群中,傅淮宴亲眼瞧着他们二人拜了堂成了亲,便一人落寞离去了。 他无处可去,也无人听他倾诉心中苦闷,不知怎地便去找了古月。 古月闻讯出来,便看到傅淮宴吐了一大口鲜血,面容痛苦。 他慌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又摇了摇头。 急火攻心,这是心病。 「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知道那喜酒掺了黄连,还要去自讨苦吃。」古月只叹他这个痴情人。 二人早就成了忘年交了,傅淮宴心里惦记着什么,他当然一清二楚。 他先前就说过了,心上人的喜酒喝不得,他却是不听。 傅淮宴捂着心口,强行抑制着钻心一般的疼。 「前辈,陪我痛快醉一场吧。」他嘴角泛起苦涩,这时候什么家国大义,都难抵他心中悲伤。 这世间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嫁给别人更痛苦的事么?他就是那个没用的懦夫! 难得,古月没有拒绝他。 只是这些,迟玉卿并不知道。她就这般稀里糊涂的嫁给了季无渊,成了他的妻子。 红烛燃了一夜,她便坐了一晚。 新婚夜,季无渊只将她的盖头掀起来看了一眼,瞧着她脸上娇羞神情,他有些恍然。 捏着拳头挣扎了许久,他到底还是抛下了她,留她一人在房中守了一夜。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八章免费阅读. 第二十九章 - 知矜 - 知妗 迟玉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憧憬的生活会在嫁给季无渊后得以实现。 他对她很好,甚至给了她在公主府从未体会过的自由与尊重。虽然,这样好的他,并不爱她。 她一直都觉得,他是因为敬阳公主才会娶她的,所以他给了她所有,唯独没有爱。 而她又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大抵是她在难过时,他给的一个拥抱开始的吧,亦或是更早。 中秋佳节,意在团圆,可就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敬阳公主自刎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突然到迟玉卿都不敢相信,她宁愿相信是季芸娇的恶作剧。 她从来都没想过那个高傲的敬阳公主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世,她甚至都觉得死亡这个词与敬阳公主毫无关键。 可事实就是这般突然,叫人难以预料。 哪怕是她心中再恨敬阳公主,在去见她最后一面时,还是忍不住为她而流下了两行清泪。 连敬阳公主都走了,那今后她便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夜深无人,她哭得活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是季无渊,她的丈夫将泣不成声的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安慰,他说: 「别怕,以后我护你周全。」 他的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她真的信了。 哪怕她从未见过自己这个丈夫面具下的真容,也足以令她为之倾倒。 她真的很渴望被关怀。 有些情愫,就这样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敬阳公主死后,皇帝下旨将她风光大葬。 她死后,销声匿迹多年的季庸终于再次回到了众人的视野里。 只是没过几天,他便随敬阳公主而去了。 百姓们不禁为这对可怜人感到唏嘘,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没了敬阳公主的公主府很快便败在了舅舅和季芸娇的手中,他们从前都生活在敬阳公主的庇护下,而如今没了敬阳公主撑着,他们什么也做不成。 嚣张惯了的季芸娇回到夫家也过得不如意,下场凄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又是一年上元节。 迟玉卿早早的便在等着季无渊回府,今日是上元节,城中有灯会,她想同他一起去看的。 怎奈等到她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见他回府。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身子突然腾空,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若谦!你回来了!」睁开眼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具,她喜形于色,也羞红了脸。 他正抱着她,虽然看不清他面具下的神情,不过她想一定也是很温柔的吧。 她醒了,季无渊便将她放了下来。 她这时才发现,桌上放着一盏花灯。细看之后,更让她感到惊喜。 只见那花灯虽然样式普通了些,可那上面的花面却很合她的意。四面都画着玉兰花枝,花灯的荧荧光亮与含苞待放的玉兰相得益彰,很是合她的意。 她惊喜上前,将那花灯提在手中爱不释手,问他:「是你买回来的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是特意买给她的吗? 季无渊见她喜欢得紧,暗中捏了捏拳头,眸子也深邃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是别人送的,你喜欢就好。」 迟玉卿听了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她便又高兴了起来,他能想着她她便知足了。 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灯看,她便暗中观察了一番,通过那双眼睛她总觉得他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这让迟玉卿顿时有些不解。 「若谦,你有什么心事吗?」她上前,歪着脑袋问他。 她看不见他的脸,可她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总不会说谎。 「无事。」季无渊回过神来,怕她窥探到太多,便摇了摇头。 被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莫名便有些心虚。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不等迟玉卿说什么,他便转身走了。 迟玉卿伸手,却是什么也没抓住。 她回头瞧着花灯,眼里到底是多了几分笑意。 他说是别人送的,她怎么就不信呢? 不过这灯还真不是季无渊买的,当然迟玉卿不知道这事,季无渊也不会告诉她赠灯之人是谁。 只因这花灯是傅淮宴给他的。 他说她一定会喜欢。 也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就将这灯拿了回来,想知道她看到花灯后的反应。 也证实了傅淮宴的话,她果真很喜欢。可他不喜欢,也不愿承认傅淮宴比他要了解她。 没过几日,迟玉卿宝贝的花灯便不见了。巧竹和她寻找了许久都寻不到踪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花灯一下子不见了迟玉卿很是难过,以至于好些日子她都是闷闷不乐的。 季无渊便承诺她,下回便带着她一起去逛灯会,给她买更好看的花灯。 有了他的承诺,她很快就释怀了,她在意的本就不是一盏花灯,而是他的心意。. 她心里有了期盼,便一直期待着他兑现承诺,谁知这一等等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再一次听到傅淮宴的消息,还是从巧竹嘴里听说的,准确来说是傅家的事,说是那傅家的三小姐傅明依要嫁人了。 女大当嫁,这本没什么,只是门不当户不对。 她出身侯府,身份高贵,而她要嫁的男人,却是出身寒门。傅家同意了这门亲事,便引得不少人想看这场热闹。 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常年死气沉沉的傅家也终于热闹了一回。 今儿是傅明依大喜之日,她一大早便跟着忙活了。 她大喜的日子,傅淮宴到底是消了气,自从她执意要嫁给那个男人后,兄妹二人已经有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他进门,傅明依白净的小脸上便洋溢着笑容。 她最想得到的还是哥哥的祝福,哪怕迟一点也没关系。 他不肯主动同她说话,她便主动些就是了。 「哥哥,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她知道哥哥不看好,可她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 她要嫁的人姓周,出身贫寒,考了六年才考中进士,如今做了个无关痛痒的小官。 傅淮宴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背景而不高兴,只是因为他已经娶过妻了。 虽然他先前的妻子在他考中进士的时候没熬过去已经病逝了,可傅淮宴总觉得这样的人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怎奈她傅明依自己乐意,遇上那姓周的,原本乖巧听话的傅明依突然像转了性子一般,要死要活的说什么也要嫁给他,傅淮宴根本拗不过她。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十九章免费阅读. 第三十章 - 知矜 - 知妗 说起二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傅明依自个儿也说不出来她究竟是喜欢他哪一点。 大抵是一见钟情?傅明依初见他时,是在大街上。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巡街官兵,好不威风! 那一瞬间,让她有一种错乱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形象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可她却想不起来这段记忆了。 后来,他叫她「明依妹妹」,这个称呼令她心头一震,曾经在梦中,似乎也有人这么叫她。 很快,她便顺理成章的喜欢上了他。她想,或许,自己与他的姻缘真是天定? 今日是妹妹的大喜之日,傅淮宴心头哪里还有气? 「我知道。」他语气温和。 他其实是想说,哪怕她将来后悔了,他永远都是她的后盾,他不会不管她。 傅明依还以为他要骂她,冷不丁听到他这么温柔的语气,一下子便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 傅淮宴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好端端的哭什么?都要嫁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傅明依吸了吸鼻子,满腹委屈。 这些天他都不理她,她能不委屈嘛? 「小孩子怎么了?在哥哥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 说完这句话,傅明依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傅淮宴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笑着摇了摇头:「好了,莫要再哭了。」 「这是长姐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说着,傅淮宴便从袖中将一封厚厚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傅明依一听是长姐给的,喜形于色,忙将那还未拆封过的信打开了。 傅明依大婚,傅明珠和傅夫人并不在身边张罗,这些都是老管家和傅淮宴一起准备的。 傅明依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头还是会委屈,但她怕伤了哥哥的心,从未表露过自己的情绪。 而今长姐来信,她心中这才释怀。 信上说,她原本是打算带着母亲回来为她主持大婚的,可母亲的情况实在是不允许。 这两年来母亲的神智倒是清明了许多,不过一提起怀梁她还是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傅明珠怕到时候出事坏了她的婚宴,便决定待过些日子再回来。 她说,希望傅明依能原谅她这个姐姐。还有,不要怪母亲。 傅明依捧着信,泪珠便落在信纸上,晕开了笔墨。 「我怎么会怪你们呢……」傅明依哽咽道。 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下,傅明依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眼看着吉时快到了,外头候着的丫鬟婆子也顾不上太多,忙进来继续给她梳妆。 傅淮宴也没有离开,她就亲眼看着她盖上了红盖头,再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将她背了出去。 每一步,他都走得格外的稳健。背上的傅明依感受着哥哥的步伐,她也是无比的心安。 她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她有一个疼她护她的哥哥,便比大多数人都幸运了。 亲眼看着妹妹上了花轿,傅淮宴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前世他死的时候,傅明依都还没有嫁人。 母亲不是没有为她物色过人选,只是她自个儿不愿。 他其实知道,她是在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是谁他并不清楚。 今世,她寻了一个算不得良人的人做夫婿,他也不知该做何感想了。 作为哥哥,他自是希望她能幸福。但愿如此吧。 而今明依出嫁,在有些事上他也能再专心一些了。 傅明依出嫁,说不上来老侯爷是喜是悲,他也只在傅明依拜别时在众人面前露了一面。 过后他便回了自己的院里。 他这些年身体愈发的不行了,这傅家基本上都是傅淮宴在主持大局,只是偶尔需要请示他这个老爷子。 傅淮宴也请古月替他看过,不过结果都一样,老侯爷的病不是一朝一夕落的,自然也没有什么药到病除的道理。 说白了就是只能拿药养着,待时日已到一样神仙也留不住。 这件事,他前世便知道了。前世迟玉卿也只是治好了老爷子的腿疾,至于别的,就看天命了。 要承受的多了,人自然也会跟着成长,或许说的便是傅淮宴。 愣神间,老侯爷又咳嗽了两声。 吓得傅淮宴赶紧上前替他轻轻拍背顺气,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大喘了两口气后,老侯爷便好多了。 「而今局势对我们而言很不利,平南王倒了,我们只有在暗方能破局,你明白了吗?」 平南王和敬阳公主双双殒命,他们也该暂且打破这盘棋了。 与虎相争,适时示弱,暗中蛰伏起来才有一丝反转的机会。 傅淮宴也是这个意思,他认同的点了点头。 「孙儿定会想好破局之法,祖父安心修养便是。」 他如今可不是那个没本事的傅淮宴了。 老侯爷满意点头,想了一下,又道:「如今明依出嫁,你也该考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 妹妹出嫁,他这个做哥哥的仍是孑然一身,这可说不过去。 倒不是因为别的,老侯爷只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与他最亲近的妹妹也嫁人了,今后怕他一个人寂寞。 活到这把年纪,老侯爷又怎会不明白孤独的滋味? 更何况,这都快过去一年了,他也应当放下了吧。 提起成家,傅淮宴便想到了已嫁给季无渊的迟玉卿,心中不免一阵苦涩。 老侯爷后面又说了什么,他也无心理会了。只道应付了事,匆匆回了几句便溜之大吉了。 瞧着他离开的方向,老管家深深叹了叹气:「少爷心里苦啊!」 他们都是明眼人,傅淮宴心里藏着什么他们又怎会不知?那迟家姑娘成婚时,少爷喝了一夜的酒,都喝吐血了也不见醉。 身上背负的东西多了,就连感情也只能舍弃,对于傅淮宴来说太痛苦了。 「这孩子太过重情,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老侯爷叹息道。 怕只怕感情用事,好事也成了坏事。 他以为他放下了,所以才借着傅明依之事提了一嘴,可看傅淮宴的反应,只怕是难以释怀了。 老管家只道他心中有分寸,随意附和了几句,此事也就做罢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章免费阅读. 第三十一章 - 知矜 - 知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季无渊,你是本殿下的幕僚,你竟然劝本殿下不杀那沈元清?」沈元祺不可置信的指着眼神的季无渊,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怒气好似要将他给吞噬一般。 季无渊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仍是点了点头。 「属下知道,殿下。只是平南王已故,而今殿下本就是大势所趋,属下以为三皇子根本不足为惧。」 他镇定自若,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好!好得很!季无渊,枉本殿下如此器重你,你竟是连这点胆识都没有!」一个卑贱俾子所生的贱种罢了,他有何不敢杀? 沈元祺一把将桌上的酒杯什么的一股脑的掀起,瓷器应声而碎,惊得外面守着的下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看着他发这么大的话,季无渊仍旧不为所动,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终是沈元祺打破了僵局,他指着门:「给我滚!」 季无渊本也没打算留下看他发脾气。 不过在走了两步后,他又回头看了沈元祺一眼。 「殿下,三皇子若在此时有事,陛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殿下你,属下话已至此,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说罢,不等他说什么,季无渊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头也没回。 他走远了,沈元祺望着门外,捏紧了拳头,眼神阴翳。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本殿下指手画脚!」 「来人!」 出了三皇子府,季无渊没有回府,而是去了相国寺。 仿佛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如意嬷嬷哪儿也没去,就在院中等他。 季无渊看到一身素衣的她时,眼眸也沉了下去。 「嬷嬷与公主还真是主仆情深!」他讥讽道。 如意嬷嬷听到他这句话却只是笑了笑,便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喝完她的茶,季无渊再也忍不住,质问她:「我与公主共谋之事嬷嬷不会不知道,嬷嬷为何要帮傅淮宴?」 他知道她是纳兰氏后人,可她不是最听敬阳公主的话吗?为什么如今会站在傅淮宴这边? 若不是她将当初他交给敬阳公主的暗桩信息告诉了傅家,他也不会在这时候一退再退。 虽说他当时将信息交给敬阳公主后便做了一些补救,可为了让敬阳公主信任他,他自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没想到现如今反倒是成了钳制他的东西。 傅淮宴这一招将自己置于弱势,他反倒是不好再下手了,他的计划自然也置后了,他又怎能不气? 茶到了嘴边,嬷嬷还是将茶放了下来,茶杯握在手中摩挲着。 既然他问了,那她给他一个交待也无妨。 「公主的决定我不会违抗,许了你的东西我更无权收回。」 「我帮傅淮宴只不过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罢了,现在我谁也不欠了,今后我也不会再帮谁。」 她为什么要插手这些?看着他们这群当初夺走他们纳兰氏江山的乱臣贼子狗咬狗她高兴都来不及! 季无渊无话可说,可他又不甘心放过如意嬷嬷这么好的助力。 「公主就这么死了,嬷嬷你真的甘心吗?嬷嬷既是知晓纳兰氏秘术,为何不……」他引诱着,只要她心中还抱有希望,他便能够利用她来做一些事。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如意嬷嬷手中飞出去的茶杯打断了。 好在他身手敏捷,没有被茶杯打到,茶杯从他耳畔穿过,带起了一阵微风。 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命中的便是他的脑袋。 「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留情面!」如意嬷嬷冷睨了他一眼。 他以为她是公主?对于公主的结局她是意难平,可她心中已经没有执念了,她不会再受任何人利用! 季无渊不是她的对手,哪里还敢惹她,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会在背后看着你,你将来若是负了玉卿小姐,我会替公主杀了你!」t. 他走时,如意嬷嬷在他身后留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来。 季无渊也回头,很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此生宁负天下我也不负她!」 他有时也会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重生的,可午夜梦回时,他总能梦到她倒在她怀中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他问她,如果当初她要是知道他就是大夏子,还会不会救他。 她说的是会。 如意嬷嬷冷哼,没再说什么。 他走后,如意嬷嬷便去找了住持,与主持探讨佛法。 她这个还活着的人,总该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才不枉她苟活在这世间。 季无渊是被抬回季家的,他在回府的途中路遇刺杀,受了重伤。 不过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 迟玉卿在看到他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揪着一样。 他不省人事的这几天,也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她真的离不开他。 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好几天,他终于醒了。 见他醒了,迟玉卿又哭又笑。 季无渊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 他突然想要摸摸她的脸,想到了什么,手伸到了一半他又放下了。 迟玉卿却不管不顾,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哭泣。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连你也要抛下我呜呜呜呜……」 她太害怕了,爱她的亲人她一个也留不住。 我不会抛下你的,永远都不会,他无声说着。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暗了暗。 他会被刺杀这事,他早就猜到了。 以他对沈元祺的了解,沈元祺这个人自以为是,他以为如今局势在他,就一定会卸磨杀驴,杀掉他这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功臣。 所以沈元祺杀他他一点都不意外。以他的身手,想要他的性命还没那么简单。 只不过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沈元祺对他放松警惕的理由。 所以他便将计就计,借了沈元祺的东风,他虽然没有死,不过他已是重伤,一次刺杀不成,沈元祺还怕惹一身腥,他不会再有所动作。 时机成熟之前,他有大把的时间处理傅淮宴送他的大礼。 只不过,虽然伤的位置都不致命,但伤是实打实受了的。 他甚至还担心自己会醒不过来,幸好他在梦中听到了她的呼唤。 如果他真的是季无渊,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抱着她,可他不是,他是北堂故,他是大夏子北堂故。 他隐忍着,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三十二章 - 知矜 - 知妗 待她哭够了,他才看向她。「我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她眼底的青黑和憔悴的面容便可以看出,她没怎么休息。他心疼她。 可迟玉卿听着他淡漠的语气,却是忍不住鼻头一酸。 他总是这样冷漠。他待她哪里都好,就是不肯像丈夫对待妻子那样温声细语,哪怕是半句哄她的话也没有。 她眼中噙着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一跺脚跑了出去。 她没休息好,一跑出去身子便软了,巧竹慌忙搀扶着她。 「夫人,奴婢扶你回去休息!」巧竹有些气憋在心里,说话也带着气。 巧竹那个心疼啊,自家夫人对老爷的情意她看在眼中,偏偏老爷熟视无睹,她都替她家夫人不值! 迟玉卿稳了稳身子,又甩了甩脑袋,好歹算是清明了。 她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厨房,亲自将药煎好了又给他端了过去。 「你喝完药我就回去。」怕他再说什么,她赶紧抢在他前面说到。 季无渊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口又是一阵心悸。他捂住心口,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迟玉卿一喜,赶紧端过药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不方便,也没办法拒绝。 只是在喝下一勺汤药后,他便皱起了眉。这药很苦。 待到她将全部的药都喂给他后,他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他记得,她会在他喝完药的时候给他蜜饯甜嘴。 可她迟迟没有动静,这也让他不禁失笑。他怎么就忘了,不是以前了。 见他盯着自己出神,眼中还有些许的柔情,迟玉卿不禁有些迟疑。 他是在看自己么?可她怎么就觉得,有种莫名怪异的感觉呢? 怕他再说伤自己心的话,她喂完药后,便主动离开了。 而后回去沾床就睡,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她太累了,身子骨又弱,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季无渊做了陌路人,而她死在了他的怀中,就是这样一个梦,将她吓醒了。 她这才发现,她睡了这么久。 不过她下床时,他也能下床了。 他便用不着她来照顾了。 她多少是有些失落的,他们的关系没有越来越近,也没有越来越远,一切都刚刚好,不远不近,看得着摸不见,就好像永远都隔着一条不深不浅的鸿沟,她想迈出去又不敢迈出去。 真正让她产生怯懦的,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自从伤好得差不多后,他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有时早晨便不见了,直到深夜才回府。 有一回,她收到了一件东西。 准确来说,是给季无渊的东西。 很特殊的宝石珠串,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而且,是女儿家的东西。 她想知道东西是谁送的,却没有人同她解惑。 她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涩,她知道,她这是嫉妒了。 她没有去问他,他也没有同她多说什么话。 只是她见过他夜里喝闷酒对着珠串黯自神伤的模样,那时她便明白,珠串的主人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了。 每每见此场面,她都没有勇气多停留,自然也就听不到他的肺腑之言了。 季无渊捧着珠串,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禁又喝了一口闷酒。 「母妃,儿子就快为你报仇了,您会在天上一直看着儿子的吧?」 他发誓,待他回到大夏,定要让萧家血债血偿! 「母妃,我好想你……」 「……」 太久了,他都要忘记母妃的模样了。幸好语儿找到了他母妃生前的东西,才好让他以慰思念。 季无渊的清静日子没过多久,很快沈元祺便又找上了他。 没有了季无渊出谋划策的沈元祺什么也不是,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便对沈元清动了杀心。 没想到他的计划败露,并没有成功,皇帝拖着病体将他训斥了一顿,还有将他封王驱至封地的打算。 这时沈元祺完全慌了神,他哪里还有不可一世的气焰?他若是以王爷的身份离开了怀梁,那这永绥还不是沈元清的囊中之物了? 他又怎么能甘心? 季无渊倒也没同他计较什么恩怨,他可不能看着沈元祺在这时候倒台,于他而言没什么好处。 所以,他便为沈元祺献了一计。 对于亲人之间来说,苦肉计最是好使,又特别是皇帝如今缠绵病榻的时候。 沈元祺就是不用做什么,他的母妃在皇帝耳边吹吹枕边风,皇帝念及父子之情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 所以这一局,也只是给了沈元祺一个小小的惩戒。 反而是沈元清,没了最大的靠山,处境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想要逆风翻盘,便只有像从前那样蛰伏起来,等着机会来临的那一天。 又过了两年,永绥的朝政便更加明显了,二皇子一家独大。 因为沈元清为人处事太过低调,在朝中他的呼声自然远不如沈元祺,若不是还有傅家兜底,沈元清只怕早就失去了竞争资格。 终于在靖安二,沈元祺如愿以偿当上了永绥的储君。 因为在此时,皇帝已是药石无医,仅靠些人参吊着命。 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没有太子的皇朝会失去威信。 沈元祺做了太子,沈元清便辅佐他,兄弟二人共担监国重担。 沈元祺就是再不满意,那也是皇帝的意思,他还只是太子,自然不敢有所反对。 除此之外,还有大夏的侵扰。 大夏内乱,大子也趁机夺回了萧家手中的皇权。 只是,平定了内乱后的大夏非但没有想着修生养息,反而在永绥边境蠢蠢欲动,侵扰不断。 内忧外患,永绥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 怀梁秋日—— 今年的秋日来得越发的早了些,萧瑟之感笼罩了整个怀梁。 沈元清和傅淮宴看着龙床上没有一点生气的皇帝,对视了一眼。 「现在怎么办?」沈元清看向他问道。 沈元清一直以侍疾为由在皇帝身侧照看着,皇帝的身体他自然是十分清楚。 能挺到现在已是不容易,今日一早张太医送药时便发现皇帝快不行了,所以他才命人暗中将傅淮宴给带了过来。 现在这种情况,他一个人有些手足无措。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三十三章 - 知矜 - 知妗 殿下,事关重大,我们瞒不过去。」傅淮宴很清醒。 沈元祺如今已是太子,监国的太子与做皇帝倒是没什么太大区别,皇帝命不久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于他而言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不在乎沈元清会耍什么把戏,反而是希望沈元清能做些什么,这样他也能有借口彻底铲除沈元清了。 他明白这个道理,沈元清自然也明白。如果将此等大事瞒报,那他们的死期也到了。 沈元清看了他一眼,便快速询问道:「那我们便按先前的计划行事?」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然不会真的是毫无准备。只不过那个所谓的计划其实还不够完善,再者他也没想到皇帝会去的这么快。 还有这个计划中所要牵扯到的人……傅淮宴想到那个计划,心中不免有些挣扎。 可谁让事发紧急,来不及他多加思索。 当务之急是解决现在的死局要紧,不能让沈元祺抓住机会对付他们,不然他们所做的一切安排就都要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他只得点头同意了。 沈元清得到他的点头后便镇定多了,既然计划定了,那他就没什么好慌乱的了。 当天夜里,皇帝发病死在了龙榻之上,丧钟敲响,举国哀戚。 皇帝驾崩,沈元祺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大统,做了永绥的新王。 改国号隆昌,即日起便是隆昌元年。 新帝继位,便封了三皇子沈元清为淮王,将其发落至封地淮阳,此生无召不得入怀梁。 与此同时,为了平定边关战局,沈元祺还特意钦派自己的亲信季无渊前去边关助战,不日便将出发。 他的这一举动,好歹是让原本惶惶不安的百姓心中有了一些安慰。 沈元祺登基,虽是没有动傅家,但此时的傅家却是被监视了起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沈元祺的掌控之中。 原本昏天黑地的暗室重燃光亮,如今能说话的地儿,也只剩这里了。 「殿下那边可是安排妥当了?」老侯爷背对着他。 「祖父放心,肃王那边自有人接应,殿下会平安抵达的。」 有他这句话,老侯爷便放心了。 是的,他们的计划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先皇虽然死得突然,但他早就留有遗诏。狡诈如先皇,他一共留有两道遗诏。 一道是传位给沈元祺,一道是传位给沈元清,两道圣旨都是真的。 他将两道圣旨都交给了沈元清,只同他说了「成王败寇」这四个字便撒手人寰了。 要将哪道圣旨公之于众,这不难选择。他将传位给他的那道圣旨藏了起来,只留了传位沈元祺的圣旨。 不过沈元清也知道,沈元祺一旦继位便是自己的死期,他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认命。 所以他当机立断又伪造了一道圣旨。 假圣旨上的内容便是以先皇的口吻让沈元祺登基以后必须封沈元清为王,将沈元清赶出怀梁,且不许他们兄弟手足相残。.ν. 否则,传位沈元祺的诏书便作废,朝臣改辅佐沈元清为帝。 这的确像是先帝能说出的话,以沈元祺的自负,他一定会以为他们就算是假传圣旨也会直接改成大统由沈元清继承这样的遗诏,离开怀梁这样的要求无疑是离皇位越来越远。 所以沈元祺会相信这道圣旨是先皇留下的,为的就是全了先皇所谓的骨肉亲情。就算是为了一个好名声,沈元祺也会信以为真。 只不过封王容易,活着离开怀梁却不是易事。 所以他便同沈元祺做了一笔交易,他按傅淮宴说的将纳兰氏龙脉所在告诉了沈元祺,沈元祺答应遵守皇遗诏放他离开。 纳兰氏龙脉藏在敬阳公主手里,敬阳公主又和季无渊关系匪浅,听者有心,季无渊他不会再留。 沈元祺本就不是重情义之人,他如今已经得偿所愿,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季无渊对他的帮助。 只不过还没等到出手,季无渊便主动请缨前去边关助战了。 思虑过后,沈元祺心中一动,也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在他继位之初,他需要这样一个好的名声。正好,借他那个不安分的弟弟之手除掉季无渊,到时他再以此为由治罪沈元清,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便是猜到皇帝会这样想,他们便这样安排了,所以老爷子是不用太担心别的,他主要担心的还是自己这个孙儿。 「宴儿,你可是在担心迟家那小丫头?」 他是自个儿养大的,老侯爷只一眼便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了。 听到祖父说话,傅淮宴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直接承认。 「祖父,孙儿只是觉得迟姑娘有些无辜罢了。」 这一世,她活得很单纯,如今又要被卷入其中,他心中有愧。 老侯爷却是冷哼:「无辜?她若知晓自己所嫁之人是什么身份便不会觉得无辜了!」 老侯爷说这话倒也不是瞧不起迟玉卿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可惜了迟家满门忠烈。 迟延章的死因他查过,两人本该有着血海深仇,可谁又能想到敬阳公主竟会让迟玉卿嫁给他呢? 傅淮宴想到前世她的态度,不免低下了头,是他狭隘了。 只不过他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只是这份不安他却是还不知从何而来。 季无渊要远赴边关,迟玉卿心中有万般不舍。 不过她自个儿便出身将门,自然知晓他肩负使命,她能做的只有替他收拾好行囊。 走的时候他告诉她,他会回来找她,到时候他们便再也不分开了。 她信了,也期盼着那一天能早些到来。 就在季无渊走之后,傅淮宴也准备悄悄离开怀梁。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皇帝突然下令将傅淮宴抓进了大牢。 理由无它,给他安了个不孝之罪。毕竟逼疯母亲,容不下父亲这样的名声早就在怀梁传开了,他这一举,反倒是让不少人拍手称快,直夸他是个明君。 沈元祺的阴险便体现在此处,季无渊和沈元清他会除,同样傅家他也要除掉,他一个都不会留! 他知道傅家不会听命于他,既然如此,他干脆就直接对傅家出手了,也免得他们再帮沈元清。 傅淮宴是傅家长孙,也是接班人,他只要在自己手中,他就不怕傅家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三章免费阅读. 第三十四章 - 知矜 - 知妗 只是他还并不知道,他抓进大牢的人并不是傅淮宴。 出了城,傅淮宴才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他们早就知道沈元祺会有此动作了,所以他一早便请求如意嬷嬷帮了忙。 如意嬷嬷能在敬阳公主身边几十年都不被发现端倪,易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虽说如意嬷嬷只想坐山观虎斗,但傅淮宴于他而言终是不同的,骨子里都流血纳兰氏的血,她到底还是有些私心在。 与接应他的人会和,他们见是傅淮宴一人出现,不免有些疑惑。 「世子,怎只有你一人?」 他不该是一人出城的,按照他们的计划,还应该有一个人与他们一起。 那人便是迟玉卿。 他们此行是要杀了季无渊,而杀季无渊,得先将他的把柄握在手中。 他们觉得,迟玉卿便是季无渊的软肋。 傅淮宴面色凝重,倒不是他不愿配合,而是实在没这个必要了。 季无渊心狠,他是抛下了迟玉卿。 将她独自留在怀梁,便是在告诉他们,她威胁不了他。 是,季无渊不怕她会出事,怕的人至始至终都是傅淮宴。 他根本不敢拿迟玉卿的命去赌。 傅淮宴定了定神,严肃道:「诸位放心,他定逃不出永绥!」 说罢,傅淮宴便扬鞭打马,去追季无渊了。 事到如今,他和季无渊之间也该分出个高下了。 哪怕是死,他也要拉着季无渊同归于尽。 身后下属见他如此,忙是打马追赶。 护送他出城的暗卫惊觉不妙,连忙再进城将此事回禀老侯爷。 老侯爷却也只是叹了叹气,无暇顾忌其他,他傅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沈元清一路逃到同州见了肃王沈自絮,沈自絮也按照先前的承诺借兵给了他。 至于沈自絮,他还要留下提防大夏。 随沈元清一同杀回去的将领正是陈傥。 当年他逃婚是想去参军,但他先碰上了傅淮宴。 傅淮宴知道陈傥胸有沟壑,所以在他逃婚后便找到了他,前世迟玉卿把陈傥的事同他说过,他自然是知晓的。 为了不埋没人才,他便借了纳兰氏的名号将陈傥送去了大荒山。 要说纳兰氏和大荒山之间,关系也不一般。 世人都知道有大荒山,却鲜少有人知道如何上山,这其中便有纳兰氏的手笔。 百年前天下由纳兰氏统一后,他们有意避世,便请求纳兰氏在大荒山周遭设了阵法,寻常人自是找不到他们。 这些还是如意嬷嬷告诉他的。如意嬷嬷说,当年沈氏北堂氏发动政变,若不是有大荒山的人相护送,他们也不可能顺利逃到小瀛洲。 从那之后,大荒山便与纳兰氏两不相欠了。 时隔多年,傅淮宴再次以纳兰氏的名头将陈傥送过去,他们不会拒绝。 从大荒山回来后,陈傥便入了沈自絮麾下,陈傥铮铮铁骨与迟延章一模一样,沈自絮便将他收做义子了,这也是沈自絮的私心。 陈傥听沈自絮的,沈自絮让他帮沈元清他自是不会有什么异议。 推翻沈元祺,先前沈元清藏的那道圣旨便起了作用。 两道诏书之事引起哗然,谁都是名正言顺。 一时间惶惶不安的倒成了怀梁的百姓。 另一边,有肃王相助,季无渊一到沈自絮的地界便被抓了起来 可就在傅淮宴到时,仔细看清他,这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他根本就不是季无渊! 而是萧齐。 与其说是他们策划了这一切来捉拿季无渊,倒不如说是季无渊将计就计借他们的手完成了自己逃回大夏的计划。 傅淮宴反应过来便追了出去,可他到底还是去晚了一步,季无渊正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再追下去,便是大夏的地界,他若是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又输了,又一次的输给了季无渊。 肃王一气之下想杀了萧齐,傅淮宴却保下了他的一条命。 不想沈元清那边再有差池,傅淮宴快马加鞭赶回了怀梁,以季无渊的狡诈,他怕他会打迟玉卿的主意。 沈元清带兵围堵在怀梁城外,城内百姓人心惶惶,怕只怕沈元清强攻。 沈元清手中同样握有先皇遗诏,朝中便有不少人倒戈,偷偷向傅家投诚,毕竟现如今围堵在外的是沈元清。 沈元祺气急,本想对傅淮宴开刀,可谁知那牢中的人身份是假的。没了傅淮宴,他便更不敢对老侯爷做什么了。 就在此时,他想起了季无渊出发前曾留给他的锦囊。 他当时没将季无渊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在乎他所谓的锦囊,便让人给扔了。 这下火烧眉毛了,他慌忙让宫人去找,所幸真让他给找到了。 看完锦囊,沈元祺只觉得他恐怖如斯,他当然不会觉得是季无渊料事如神,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一切都和季无渊有关。 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真是个怪物。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元祺按照他锦囊中所写很快便做好了部署。 傅淮宴赶回来时,还是晚了一步。 沈元祺迟迟不降,沈元清便带着军队攻城,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轻而易举的便破了城。 士兵进城,挡在沈元祺前面的却不是武艺高强的禁军,而是手无寸铁的怀梁百姓。 他们就像是一堵一堵的肉墙挡在沈元祺前头,一个个将害怕都写在了脸上,前被沈元清的兵指着,后有沈元祺抵着脖子,他们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死于非命。 傅淮宴来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傅家做足了防备,却是没想到他会以无辜百姓做赌注。 迟玉卿也不例外,她甚至在那些百姓的最前面,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知道,是季无渊让沈元祺这么做的。 季无渊同他说过,成大事者,心软是大忌。 所以,季无渊明知道会让迟玉卿陷入危险之中,利用起来却没有半分心软。 因为,心软的从来不是胜利者。 不止是他,就连沈元清也心软了。 分明只要将这些百姓处理了,沈元清便可以如愿以偿的坐上皇位,成为永绥的皇帝,可他还是没能忍心这么做。 以无辜之人鲜血铺就的帝位,他坐不安稳。 父皇说过,成王败寇,是他输了。 为您提供大神知妗的《知矜》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四章免费阅读. 第三十五章:大结局 - 知矜 - 知妗 成王败寇,沈元清输了,傅淮宴也输了。 但沈元祺却高兴不起来,只因大夏肆无忌惮的侵略。 不足一月,大夏的五皇子便从萧家手中夺回了皇权,五皇子夺权有功因此被立了太子,此乃民心所向,与他这个皇帝当得截然不同, 大夏上下一心,正是团结时候,战斗力自是惊人。 沈元祺只怕他这个皇帝当不长久,他比任何人都要慌忙。 所以他才没有治罪沈自絮,没了沈自絮,又有谁来替他守这江山?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大夏的兵力,本就是摇摇欲坠的江山,沈自絮也守不住,没过三月,夏军便南下杀到了他这怀梁。 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沈元祺不禁露出一抹悲凉的笑。 他堂堂天子,而今却成了亡国奴,阶下囚,可笑可笑! 隆昌初年,也是末年。 冬月初九,怀梁罕见的下了雪。 随风飘零的雪花刚落到地上就化了。 纯洁的雪花,盖不住鲜血。 经历了战火,怀梁城早就不是先前那个繁华的怀梁了,这里只剩下无尽的苦嚎,以及遍地的尸体,仿若人间炼狱。 季无渊来时,一切都晚了。 怀中少女毫无声息,从额头上渗出的血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模样要多恐怖便有多恐怖。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季无渊呢喃道。 他只是来晚了一步,她却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落到了少女的脸上,而少女没有半点反应。 季无渊看了一眼倒在她身旁的傅淮宴,恨得咬牙切齿。 是他!是他逼死了迟玉卿!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傅淮宴会拉着她寻死。 若不是他,如今他又怎会和她阴阳两隔? 季无渊知道傅淮宴的意图,他休想如愿! 季无渊眼中闪过恨意,他将迟玉卿打横抱起,离开了大牢。 相国寺中—— 如意嬷嬷看着迟玉卿的尸体,有些犹豫不决。 她原本在等的是傅淮宴。 就在怀梁被攻克后,傅淮宴便知道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但他不甘心,看着满地尸横遍野,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所以,他将重生之事告诉了如意嬷嬷。 如意嬷嬷本就对他知晓那么多事心中存疑,重生便是最好的解释,如意嬷嬷没有不信的道理。 她也恍然大悟,原来纳兰氏秘术死而复生指的便是重生! 傅淮宴告诉她,秘术阵法要以鲜血为祭,还要在相国寺,二者缺一不可。 傅淮宴想的便是再借秘术重生,以此来扭转这悲惨的结局。 如意嬷嬷答应了他。 但他临死前还有一个最大的心愿,那便是死在迟玉卿的手中。 他想见她一面。 如意嬷嬷没有试过,他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他回不到过去,那样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所以他想,他要死在她的手里,这样他便无憾了。 如意嬷嬷也答应了他的请求,她将沈元祺被关在大牢中的消息放给了迟玉卿,如意嬷嬷了解迟玉卿的性子,她一定会去大牢走一遭。 有他们的安排,迟玉卿很容易便进了大牢。 如若没有意外,他便能顺利死在她的手中。 他死了,自会有人将他的尸体带来相国寺。 到时候她便能启动阵法,将傅淮宴送回过去扭转乾坤。 可她没想到,送来的人是迟玉卿。 “我要你使用秘术让她重生!” 季无渊黑沉着脸。 傅淮宴想要回到过去,他偏不要他如愿! “我不会帮你的。”如意嬷嬷也下定决心了。 家破人亡,这样的打击迟玉卿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承受得了? 她觉得季无渊就是个疯子。 既然现在大势已定,就让表小姐下去和公主他们团聚也好。 如今公主大仇得报,她很快也会下去找他们。 但季无渊却不听,他双眼猩红,拿剑指着她冰冷道:“你若不答应,我会让人刨了敬阳公主的坟,鞭尸!” “你敢!” 如意嬷嬷气急,什么她都可以不在乎,可他想羞辱公主,那她便说什么都不能答应了! “我当然敢,不信你可以试试!” “疯子!” 季无渊充耳不闻,他不在乎这些,他只要她帮他。 如意嬷嬷被逼无奈,只得答应了他。 毕竟把他逼急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知道,她不能让公主受辱。 就在如意嬷嬷启动阵法后,季无渊便一直握着迟玉卿的手。 待到天生异象,他才放开了她的手。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怎么忍心她一人面对?他要陪她一起。 看着他的动作,如意嬷嬷不禁冷笑,心念一动,在他闭眼后给他吃了一颗药丸。 良久,云开雾散,如意嬷嬷走上前,瞧着双眼紧闭的迟玉卿,眸光柔和。 “表小姐,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只望你不要怪公主,珍重!” 说罢,她再也没有回头。 她离开了相国寺,从此销声匿迹再无她的下落。 季无渊幽幽醒来,他以为他和先前一样回到了过去。 可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还是迟玉卿的尸体。 怀梁的雪越下越大了,薄薄的雪覆盖在她毫无温度的身上,赋予了一种别样的圣洁。 “为什么?”他抱着她的尸体喃喃道。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只有他还活得好好的。 这便是他的惩罚吗?遗憾的是,并没有人回答他。 她曾经说过,她很想看一场大雪,怀梁的这场大雪下了足足七日,他便陪着她看了七日的大雪。 他将她带去了岐山,那里大雪满山,他想她一定会很喜欢。 纵然风雪凌冽,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却立在大雪中久久不肯离去,他的前方赫然是一块被大雪掩盖了一大半的孤坟。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雪地里多了一道身影,那人戴着斗笠,但季无渊知道他是谁。 “你是来杀我的吧。”季无渊并没有慌乱,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就要解脱了。 不远处的人看了一眼那孤坟,才道:“不,我改变主意了。” 比起想他死,没有人比萧齐更想。 只不过萧齐突然觉得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有时候活着才是对人最大的折磨,这一点他自己深有体会。 傅淮宴没有杀他,反而让他幡然醒悟,他的恨意转移得不应该,他最应该恨的人只有季无渊。 他应当在一开始便杀了他,而不是听信他的花言巧语,最后酿成桩桩件件的悲剧。 “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季无渊怒吼着。 “为什么?呵难道这不是你苦心孤诣求来的结果吗?”萧齐不屑冷笑。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是他应得的结果,老天会惩戒他的罪过,不需要他再动手了。 说罢,萧齐便转身离去了。 很多年后,夏朝在位四十年的仁德皇帝死在了朝堂之上。 在位四十载,仁德皇帝以仁爱治国,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实为一代明君。 这位仁德皇帝终生未娶,只是在遗诏上说将自己葬于岐山。 后世之人认为他是用意深远,以此表示南北百姓要团结一心,却不知他只是为了岐山白雪。 …… 番外:大梦一场,循环结束 - 知矜 - 知妗 随着余韵悠长的BGM响起,游戏又一次进入了尾声。 屏幕上开始滚动着仁德皇帝季无渊的生平,趴在屏幕前睡觉的女孩也终于醒了过来。 她玩游戏太投入睡着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揉了揉眼睛,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结局,她本以为又是和先前一样,男女主HE剧情,可那BGM明显不对,她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不对!剧情怎么不一样了?” 滚动字幕结束,她又点开回放仔细确认,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一个剧情向的文字互动类游戏,因为女主的名字和她的名字一样,所以好朋友就推荐给了她。 本着好奇的心理,她也就打开玩了玩。 游戏剧情倒不是很长,她很快就玩到了结局。 游戏背景是架空的,男主名叫季无渊,身份是假的。 他的真实身份是敌国皇子,忍辱负重十几年最后通过手段改变命运,最后当上了皇帝。 女主则是他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光,结局自然是HE了。男主统一天下,成了千古一帝,而女主自然而然就是皇后,两人相携相持一直走到了白头。 这样的结局,在外人看来是尽善尽美的,可迟玉卿不这样认为。 她在玩游戏的时候因为名字相同的缘故,她是完全将自己带入了女主的。 这样的结局她不满意。 通过游戏里的文字,她并没有感受到季无渊对女主的爱有多么的真挚,反而是经常利用女主,欺骗女主。 而且站在迟玉卿的角度来看,她不认为在迟玉卿最后在知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还会心安理得的和男主在一起。 为了这个,她还特意向作者留言询问了有没有别的结局。 作者当然是没有回复她,不过迟玉卿不信邪。 她在玩游戏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个游戏虽然剧情单一,不过也是具备了存档功能的。 虽然从开始游戏到结局只有一次读档从来的机会。 所以她在女主十岁落水那年果断读档重来,她记得女主好像就是那一年遇到男主的,如果可以选的话,她不想走男主的剧情。 只是不管她怎么选,读档重来多少次,她都会按照原剧情和男主HE。 就在她准备弃游的时候,作者却突然在私信里回复她了。 作者告诉她,她的建议他会考虑。 迟玉卿高兴啊,所以在出了更新公告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新一轮的人生。 存档从十岁那年开始,只是剧情是什么她没有印象,因为她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醒来就直接看到结局了。 可看完回放页面的结局,她还是不满意,心中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是和之前不一样的结局不假,但她心存疑惑。 季无渊为什么会孤独终老?难不成男女主阴阳两隔了? 她想从尾声回放中找到线索,可她什么都没发现,页面上都是写的这位仁德皇帝的生平,里面没有提到女主。 莫名其妙就到了结局,中间的剧情是什么她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想知道个中缘由的话,她也只能重新再玩一次了,反正她只要选和之前不一样的选项,结局应该会和现在大差不差。 只不过在她将屏幕上的光标移动到读档那一栏时,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黑屏了几秒后,游戏就回到了确认进入游戏的页面,随后就弹出了一则维护公告。 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她却看不懂,反正就是她现在进不去游戏,只能等着维护完毕了。 无聊之余,她打开了游戏社区,结局突变,玩家们果然很亢奋。 余音袅袅:作者大大,为什么好好的剧情突然间就崩坏了?我的千古帝后怎么就突然BE了呢!我不接受! 我名字有七个字:BE文学爱好者表示很满意,不过傅淮宴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人好像连男四男五都算不上吧? 山河未语:重点难道不是重生复仇吗?我的女主终于觉醒了!只要不和渣男男主在一起,你还是妈妈的好大儿! 用户20220613:楼上的真相了! 盈盈一水间:你才渣男呢!男主从始至终只喜欢女主一个人好吧,怎么就渣了? …… 不出意外的,吵了起来。 迟玉卿却没心情吃瓜,她盯着那条重生复仇的帖子心思一动。 原来是新加了复仇线,还多了一条感情线,只不过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最后结局是季无渊孤独终老。 那女主呢? 她又往下翻了翻,除了几个人吵架盖的楼,不明乱入的评论都是和她一样的吃瓜群众。 没有答案,她也就不再纠结了,反正等游戏维护好了她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关掉电脑,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子里都是那个叫傅淮宴的人物。 这个角色她有印象,在原剧情中,这个人是男女主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他“挑拨”过好几次女主,只不过女主都没有选择相信他。 他死的时候,迟玉卿还难过了好一会儿,她当时就在想,如果是她的话她才不要什么狗屁男主,忠犬男配他不香吗? 没想到作者也注意到了这个小角色,还和女主有感情线,这也太对她的胃口了! 想着想着,她也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好像真的变成了游戏女主走完了她的一生。 可她到最后不甘心,最后这是一个游戏,她果断的选择了读档重来。 谁知道最后的结局还是不得善终,不仅是她,新晋男主的傅淮宴也没有办法改变命运。(简而言之,男主有光环) 梦很真实,甚至连个中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迟玉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游戏,昨晚的梦让她耿耿于怀,她太想知道缘由了。 游戏已经维护好了,页面加载了几秒终于进去了。 她迫不及待的点开了读档,开启了新一轮的人生。 只是,在她玩到结局的时候,她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她故意选了和原结局不一样的选择,这回的结局的确是BE。 男主角一统天下当了皇帝,而女主则是在国破家亡之时死在了男主的面前。 虽然男主的结局和昨天她看到的一样,可这回还是不一样,今天的故事里没有了傅淮宴这个角色。 甚至连他给男主添堵的剧情都没有了,干净得好像没有过这个人物。 迟玉卿心存疑惑,点开了作者的主页,私信问了他。 大概是他采纳过自己的建议,所以这一次很快就回复了。 “谢谢你的关心,虽然我也不知道昨天剧情是为什么崩坏了,不过现在你看到的剧情就是我原本新增的剧情。” 其实他撒谎了,他听了迟玉卿的建议,不过他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改剧情,而是做了设定然后让AI续写完成了剧情。 所以才出现了剧情崩坏,只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对玩家说实话。 迟玉卿又问他,“那傅淮宴这个角色呢?” “其实这个角色对剧情的影响并不大,所以我打算删掉。” 既然崩坏是由这个角色引起的,那他干脆就直接抹杀掉也好,虐恋当然是要和男主,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物还不配。 “什么?您真的打算抹杀傅淮宴吗?”迟玉卿心里一紧,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可作者再也没有回复她了。 就和作者说的一样,没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没多少人会在意,和男主的虐恋情深反而更戳人心,很快就没人关注了。 可迟玉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从没了傅淮宴这个角色后,她就没有再进过游戏。 她梦到傅淮宴的次数也少了很多,而且在梦中有关他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模糊到第二天醒来她都会有种傅淮宴是谁的恍惚感。 终于,在一次梦里,他告诉她,从此以后他便不会再到她的梦里来了,他要彻底消失了。 迟玉卿被吓醒了,可她却异常清醒,她记得,她没有忘记这个人! 她一定不会让他就这样被抹杀,不管怎么样,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和他再会。 …… 全书完—— 谢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啊,作者新书资讯敬请关注企鹅裙:713198261 我们有缘再会,mua~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