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庄奇婚记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青峰乡青河庄有个青年叫李德平。李德平人不笨,貌不差,脑子灵,干活猛,可就是因为前几年父亲长年生病花了好多钱,父亲死后,欠了一屁股债。虽说他拼死拼活干,眼下还没彻底 摆脱穷字。 三年前,德平和天桥乡四仙村的桂香姑娘好上了。自从父亲死后,就剩下德平光棍一条,他是忙里顾不了外,忙外顾不了里,实在没办法,就找桂香商量,打算尽快结婚。桂香觉得德平 的打算不错,就满口答应了。 德平见桂香同意了,心里可高兴啦!可是一想到自己家里空空,不禁又愁上眉梢。愁啥呢?德平知道他那位丈母娘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怎么向丈母娘开口呢?德平睏在床上想了三天三夜,最后决定,不去麻烦介绍人,亲自上门和丈母娘面对面“谈判”。 说起德平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大名叫赵玉风,五十出头,胖墩墩的。她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能说会算,算得上是个能干的女人。加上她生了四个千金,个个生得如花似玉,更使她 脸上增辉J,说话气壮,成了四仙村一带颇有名气的人物。 再说德平亲自来到了桂香家,巧得很,只有桂香妈一人在家。她一见德平,立刻脸上笑绽了一朵花,笑哈哈地把他迎进屋里,又热情地递烟、送茶、烧点心。德平见桂香妈对自己这么热 情,紧锁的愁眉舒展了,喜滋滋地接烟、捧茶,美美地吃完了点心,抹抹嘴,干咳了两声.可是没等他开口,桂香妈已经脸上堆满笑,亲切地开了口:“德平呀,我知道你今天是为婚事而来 的,我现在要问你一句话。”“什么话,你只管问好了。”“我问你,你和桂香是自由恋爱的吗?”德平点点头,心里想:我和桂香自由恋爱三年了,两人情投意合,你是知道的,还问这做 啥? 桂香妈见德平点了头,立刻脸上神采飞扬:“好啊,德平!对你们的婚事,我只提八个字:有法必依,有据可查。” 德平被弄得莫名其妙,嘟哝着问:“什么有法必依,有据可查?” 桂香妈哈哈一笑说:“喏,有法必依,就是国家的婚姻法我要依照的,你们既然是自由恋爱的,我就不能来干涉你们了。否则,我老太凑就犯法了。” 一听桂香妈的解释,喜得德平差点大喊:我的好丈母娘,真是天下少有的通情达理人。他刚要表示几句,桂香妈一摆手接着说:“至于有据可查嘛,不要我解释了,你看看这个就明白。”说着,从内衣袋里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本子,递给了德平。 德平稀里糊涂接过小本子,翻开来,'只见第一页记着桂香的大姐出嫁时男方送来的全部财礼:聘金八百,烟酒钱五百,肚痛包二百……一行行,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下面的合计是二 千元正。在合计下面签着大女婿的名字。再翻到第二页,和第一页差不多,合计是二千五百元,在合计下面签的是二女婿的名字。第三页和第四页最上面一行,分别写着桂香和她还在学校读 书的妹妹的名字,下面空着。德平明白了丈母娘的“有据可查”的全部意思,他顿时傻了眼,但他心里明白,今天不签字不行。他咬咬牙,拔下衣袋上的钢笔,在桂香那页上写了二千五百元 ,刚要在合计下面签上名字,桂香妈已伸过手把本子拿过去了。 桂香妈拿过小本子,收起脸上的笑容说:“德平,我说你呀,年纪轻轻,却不领市面。现在什么东两不在涨价!从前的鲜鱼只几角钱一斤,现在鱼鳞也要几角钱一斤了;从前的螃蟹不过 块把钱一斤,现在一只蟹脚也要几块了!难道你下知道,你好意思还写二千五?” 德平明白丈母娘嫌钱少,再看看她那阴得快要“打雷”的脸,硬着头皮,接过小本子,在上面又加了五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桂香妈顿时脸上阴转晴,眉开眼笑地一拍手:“德平,你 真聪明,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这样吧。我们速战速决,现在离‘五一’节还有半个月,你十天之内把钱送到,‘五一’节就办喜事。”“好!一言为定!”德平说着,气冲冲地 回家了。 德平是一气之下答应了丈母娘的条件,可他心里是又气、又恼、又着急,这三千元钱的影子还没呢!不过德平也是个小犟牛,他下定决心,为了桂香,就是卖掉家产也要弄到这笔钱。他 回家后,立即走亲戚,访朋友,求爹爹,拜娘娘,可借的地方都借了,一个星期下来,总共只凑到二千元,还差一千元。他待在家里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一千元仍无着落。眼看限期要到 了,德平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转呀转呀,德平心里豁然一亮:我没有存款,何不去贷款,对!这办法再好没有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飞也似地朝乡信用社跑去。 ’ 德平兴冲冲地跑进信用社主任杨志清的办公室。没等德平开口,杨主任先问:“德平,你也是来贷款的鸣?”德平点了点头。“啊呀,贷款的人会有这么多,打发了一个又一个,搞得我 焦头烂额。德平,我老实告诉你,现在款子很紧,上面有规定:当前农村只有搞种植业、养殖业,比如象养鸡养鸭、种植瓜果等需要贷款,还可以考虑考虑,其他一律不贷。不知你贷款何用?” 德平听了,身子凉了半截,他明白,如果说贷款讨老婆,肯定不行的。唉,想了几天才想出来的办法又要泡汤了。但他不甘心,开口说:“我贷款也是搞养殖业的。”“那你准备养什么?”“我想……”谁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哞——”的牛叫声。德平灵机一动,装着咽唾沫,顿了一顿说:“杨主任,我贷款买牛。”杨主任一听,皱起了眉头:“你贷款买牛?啊呀 呀,你这脑子怎么想的?现在农村拖拉机多如牛毛,耕田耙地都用拖拉机了,你买牛没啥出息,这款我不能贷给你。” 德平一听,心全凉了,不由得低下了头。这一低,巧事来了,只见自己脚下跺着一张看图识字的图画,上面画着一头奶牛,他又灵机一动,马上说:“我买的不是耕田耙地的水牛,而是 经济价值很高的奶牛。”杨主任一听,立刻脸露笑容说:“嗯,养奶牛,是个致富的好办法。你要到哪里去买奶牛?”德平不假思索地随口回答:“天桥乡四仙村。”“卖主是谁?”这下可 把德平问住了,他后悔无意中说出了桂香家的住址来,但是在四仙村,除了桂香和丈母娘赵玉风,他谁也不认识,可眼下不能迟疑一秒钟,否则会被杨主任看出破绽来。于是只好把丈母娘搬 出来救救急:“杨主任,我这头奶牛是向天桥乡四仙村奶牛专业户赵玉凤家买的,共三干元钱。我们商谈好,‘五一’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还缺一千元钱,求你帮帮我。”杨主任听 了,哈哈大笑,笑得德平心里直跳。杨主任笑了一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这脑筋动得灵,养奶牛,好!好!太好了!我支持你。”德平这才一颗心落地。马上办好手续,贷到 了一千元,乐滋滋地回家了。 德平乐滋滋地回家了!杨主任也乐滋滋她拔出钢笔写报导。他想:德平买奶牛不简单,我们青峰乡什么专业户都有,就是没有奶牛专业户,这是新鲜事儿,应当宣传宣传。于是,他“刷 、刷、刷”写好了一篇报导,送到了县广播站。广播站的编辑看了,也觉得这是新鲜事儿,决定在“五一’节这天播出。 一转眼,“五一”节到了。以德平舅舅为首的迎亲队一行十多人,浩浩荡荡来到桂香家。桂香家今天是宾客盈门,喜气洋洋。桂香妈今天打扮一新,特别高兴。迎亲队一到,她立刻吩咐 开宴。 客人们纷纷入席,当大家正端起斟满酒的酒杯叫着“请、请、请”时,广插中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亲爱的听众:现在是本县新闻节目。据青峰乡信用社主任杨志清报导,青蜂 乡青河庄青年李德平,在信用社的帮助下,筹集资金三千元,今天将从天桥乡四仙村奶牛专业户赵玉风家买来奶牛一头,成了青峰乡第一个奶牛专业户。”人们听了这新闻,都把送到嘴边的 酒杯慢慢地放下来,你看我,我看你,都呆了:赵玉凤怎么成了奶牛专业户了?她今天嫁女怎幺成了卖牛了呢?大家感到又奇怪又好笑。呆了一会,一回味,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 后合,东倒西歪。~ 桂香妈听了广播,气破了肚子,她想:这肯定是德平搞的鬼,我要他的钱,他撕我的脸,触我的霉头!她见客人们盯着她,又气又羞,只好躲进桂香的房里。桂香见妈进来,就大哭起来 :“妈妈,叫我怎么到德平家去做人呀,我在那里生活一辈子,就会被人取笑一辈子。从今以后,我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叫了,都会叫我‘奶牛,奶牛’,我还有什么脸做人呀……”一向能说 会道的桂佳香妈,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安慰女儿昀话。外面的阵阵笑声,使她恼羞成怒。她一声冷笑,一步跨出房门,冲到迎亲的人面前,一拍桌子,吼道:“你们迎亲的人统统给我把酒杯放 下来!统统给我回去!我赵玉凤今天嫁女就算是卖牛吧,可我今天不卖了,叫李德平到别的地方去买!”迎亲的人好不尴尬,又见她这吓人的架势,个个瞠目结舌,只好灰溜溜地回青河庄。 就在天桥乡四仙村的闹剧开场的同时,青峰乡青河庄的人们,也从广播中听到德平买奶牛的新闻。人们也大为惊奇:德平今天不是娶亲吗?怎么又会买奶牛呢?但一想广播里讲的肯定可 靠,于是都拥到德平家来。一时间德平家屋里屋外挤满了人,他们有的是来看新娘的,有的是来看奶牛的。 德平听到广播,差点厥倒,暗叫一声:坏事了!看看人越聚越多,心里更慌,他知道事情闹得不可收场了。人们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德平,你真聪明,魄力也真大,你 买了奶牛后,老牛生小牛,小牛大了再生小牛.不要几年准能发大财,发了财可不要忘了我们。”德平红着脸应付着:“那当然,那当然。” 就在这时,去迎亲的人回来了。见他们垂头丧气空手而归,大家都很惊疑。迎亲的人一见德平,劈面就问:“你是怎么搞的?我们统统饿着肚子被你丈母娘赶回来了!她说牛不卖了,叫 你到别的地方去买。”德平一听,脸色大变,差点昏倒。有人疑惑不解地问:“难道你们不是去接新娘,而是击接牛的?”迎亲的人便把那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这一讲,就象一颗 定时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顿时笑声响成一片,把场院上的麻雀都惊飞了。笑得德平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他不顾一切拨开人群,躲进隔壁黄大娘的家里,拉 起一条被子,一头钻在被窝里。一钻钻到天快黑了,他探出头听听外面人们还没散。德平想:我老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反正桂香不会来了,婚事也彻底泡汤了,叫乡亲们回去吧。想着便往 外走,刚走出屋门,猛地看见信用社杨主任来了,这下慌得德平赶忙又躲进屋里。 信用社杨主任是特地来看望德平的。他见德平家门口聚着这么多人,以为在看奶牛,就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声说:“同志们,我是代表乡政府来看望德平同志的。国家号召我们发展商品生 产.他为我们做出了榜样,我们应该向他学习,多动脑筋……”杨主任的话还未说完,人们忍不住哄地又大笑起来。杨主任一看苗头不对,愣了。当他听了人们讲了事情的原委后,顿时大叫 上当。他想到自己不仅贷款给他,还为他写了报导,闹得满城风雨,不禁又气又急,他绷紧脸对一个小伙子说:“你快把德平找来,我要和他算帐!”谁知那小伙子还没转身,只听有人在叫 :“牛来了!奶牛来了!奶牛来了!” 人们转过身,只见德平舅舅迈着八字步,赶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奶牛摇摇摆摆到了村口。老头子一进村就大叫起来:“快叫德平,拜堂,拜堂!”大家见德平舅舅牵回来奶牛,叫喊德平和 牛拜堂成亲,“哗——”一声,笑得差点挣破肚皮。杨主任一见奶牛,火气顿消,也哈哈大笑着叫喊德平。 外面叫喊声,笑闹声,灌到德平耳朵里,使他又羞又紧张。后来听到奶牛来了,他感到惊疑,就偷偷向窗外张了一眼,果真是一头奶牛。他竖起耳朵一听,知道这头奶牛就是自己用三千 元娶来的“新娘”。又听到人们叫喊他和奶牛拜堂成亲,脑子“嗡”的一声,人一下瘫软在地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德平的舅舅和杨主任找进屋来:“啊呀,原来你在这里,快去拜堂成亲。”德平脑子清醒过来,一听要他去拜堂成亲,慌得苦起脸,两眼扑瞪扑瞪说:“舅舅,别闹了! 我、我怎么好和牛拜堂成亲呀……”说着’竟双手蒙住脸“呜呜”哭起来。他这一哭,屋里屋外的人笑得更欢了。这时,在他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姑娘温柔的声音:“德平,辰光不早了,我们 举行婚礼吧。”德平一听这声音好熟呀,抬头一看,只见桂香穿着一身结婚新衣服,正笑盈盈地向他走来。她的身后是一头身披大红绸缎,头上戴着大红花的奶牛。德平以为自己眼看花了, 擦擦眼睛,果然是他心爱的桂香,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抓住桂香,傻乎乎地说:“我的好桂香!你怎么来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桂香妈把迎亲的人赶走后,可德平舅舅没有走,他缠着她,边分析、边解释、赔不是、求人情。在一旁的佳香姑娘,更是哭得不住声,把个一向能说会道 、长袖善舞的桂香妈弄得左右为难,没了方寸母她急火火地冲着德平舅舅说:“我的老太爷,你的道理对,别缠了!”又对桂香说:“我的姑奶奶,别哭了,想想怎么办吧!” 桂香停住了哭,擦擦眼泪说:“要我不哭,你得听我的;否则,我就去死!”“好、好、好,听你的,祖宗!”“现在事情闹得全县都知道了,不如将计就计,你把三干元拿出来,让舅 舅快去东林村买头奶牛,作为陪嫁和我一起去。这样既可挽回我的名声,你脸上也光彩。你的钱,我和德平今后一定挣来还你。你不答应,我就去死!”说着,又“呜呜呜”哭起来。 德平舅舅一听,马上表态,他愿做保,保证让德平还钱。 桂香妈听说还钱,又看女儿哭得泪人似的,她愣了半天,叹了口气,又恨恨地说:“便宜了德平这小东西,过两天再和他算帐!”于是,德平舅舅牵了牛,桂香姑娘高兴地跟在后面,一 前一后来了。 人们听了,又哄一下闹腾开了。小伙子和姑娘们,拥着德平和桂香,高喊着:“双喜临门,双喜临门!”进入了洞房。 呼噜案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天,天刚蒙蒙亮,二道沟乡治保干事刘欣正美美地做着好梦,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急忙一跃而起,抄起 了手枪,开门就问:“什么事儿?出了什么事儿?” 敲门的是乡里值夜班的收发员小李子。他见刘欣发问,就说:“没……没啥大事儿……”可是看得出,小李子活象一个前 来自首的罪犯,说话嘟嘟哝哝,目光躲躲闪闪,两只手不知往哪儿搁才好。 刘欣揉揉眼睛,心里嘀咕:他是睡糊涂了,还是跟我逗着玩?仔细看看小李子的神情,不象。便当胸给了他一拳:“到底 出了什么事儿?快说!” “你别急,刘哥……昨天夜里,我发现有个男人在叶大夫屋里睡觉。想来想去,我觉得……” “捞干的说――是谁?” “……呼噜王。” “啊?王书记?你亲眼看见的?” “没看见……” “那你根据什么说是他?”刘欣一把揪住小李子的脖领子,两只大眼一瞪,“摘风捉影地瞎造乡一把手的谣,当心我…… 我扇你!” 小孝子眨巴眨巴眼睛,慢吞吞地说:“我没看见,可我听见了――他在叶静贤的宿舍里打呼噜……” “啊?……”刘欣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说起二道沟乡党委王书记的呼噜,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呼噜王”。 王书记打呼噜的能耐,刘欣不仅小时侯就有所耳闻,而且他还有亲身感受。那是刘欣从部队转业回来那年秋天,他带领基 于民兵去参加修筑国防公路的工程。他们宿营野外,常常受野兽的袭击,闹得人心惶惶。中秋节那天,王书记带领家属代表进 山来慰问。刘欣安顿王书记他们躺下之后,自己去查哨。他见一个放哨的小伙子怀里抱着枪,靠着大树睡着了,就走过去刚要 叫他,忽听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哎呀!一头大黑瞎子已经摸到了帐篷跟前。在这紧急关头,突然帐篷里传来了象打雷般一 声呼噜,把黑瞎子吓得一愣。接着又是一阵赛过春天的雷,压住开山的炮,那呼噜声既有节奏,而且特别有穿透力!只吓得那 黑瞎子往后一仰,就地打了两滚儿,爬起来掉头就跑了。于是,“呼噜王吓退黑瞎子”的故事就传开了。 眼下,刘欣听小李子说亲耳听到了呼噜声,他是相信的。可那呼噜声来自女大夫叶静贤屋里,他却不敢相信,王书记是那 号儿人?他把手枪塞进枕头底下,一屁股坐在床上,抱头沉思起来。 九年前,王书记的爱人病死了,留下了十岁的女儿大云,和才四岁的儿子二宝。两个没娘的孩子,跟着既没工夫顾家、又 不会料理家务的爸爸过日子,那个遭罪劲儿就甭提了. 半年之后,经人介绍,社办企业一个叫宋玉莲的小寡妇跟他结了婚。结婚四七二十八天的深夜,王书记一觉醒来,发现宋 玉莲围着被坐在炕上,哭成了泪人儿。王书记吃惊地一问,原来宋玉莲有心脏病,实在受不住他的呼噜。王书记听了二话没说 ,第二天,就跟宋玉莲离了婚。 王书记和两个孩子苦度了几年,孩子渐渐大了,便由女儿料理一家三口的生活。到去年,大云考上师范,要进城念书了, 麻烦就又来了。 女儿临走之前,红着脸对爸爸说:“扔下您跟弟弟去上学,我真不放心!我看卫生院的叶姨对您挺关心的,你们能不能… …” “别胡说!”王书记打断了女儿的话,“我这呼噜是没法儿治好的,你跟二宝这么点儿都得了神经衰弱……还想让我当杀 人凶手哇!” 刘欣沉思到这儿,猛地觉得,作女儿的敢提那么大胆的建议,说明她发现叶大夫对她爸爸有意思。叶大夫有意思,王书记 又是这种情况,两人存在着恋爱的可能。两个中年人恋爱……说不定“单刀直入”,很快就进入“实际步骤”……小李子发现 的事儿有可能,太有可能啦! 刘欣一拍脑袋,忽地站起身来,想跟小李子说说自己的分析、判断。可转念又一想:不妥。这两个当事人,一个是乡党委 的一把手,一个是乡卫生院的业务骨干,不弄清楚就瞎推测,传出去影响多坏!他想了想,猛地喊一声.“小李子! ” “哎……”闷头琢磨事儿的小李子,被刘欣冷丁一喊,吓了一跳。 “这件事关系到干部作风、领导威信,非同小可!在未弄清事实真相之前,你可别跟任何人说,懂吗?”“嗯!” 早晨一上班,刘欣就来到了乡卫生院。 内科诊室里,只有叶静贤一个人在屋里擦水泥地板。刘欣见这位女大夫,大概有三十五六了,可看上去也就三十刚出头的 样子。中等身材,圆脸儿,胖乎乎的,模样儿满过得去。刘欣想:她为什么独身到如今呢? 刘欣正想着,叶静贤发现了他:“哟,是小刘哇,怎么不进来呢?”她见刘欣愣愣地盯着自己,就放下拖把,边洗手,边 诧异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哦……可能是病了,头晕。”刘欣说着,在就诊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夹在腋下!”叶静贤动作麻利地把体温计递给他,开始给他听诊。刘欣却用一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心里惴度着:嗯, 眼圈儿发黑,眼白上有血丝,满脸倦容……明显的睡眠不足。 “没什么毛病啊!”叶静贤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看了看体温计,问刘欣:“你睡眠怎么样?” “唔……有点失眠。” “怪不得!给你开几片安宁――你这体格儿,睡好觉啥事没有。” 刘欣还想待会儿,来病人了,他只得接过处方,闷声不响地往外走。 “哎,小刘!”叶静贤叫住了他,“有啥心事抓空跟大姐唠唠,说不定我这个内科大夫还能治心病呢!” 刘欣一看叶静贤那沉静而甜甜的笑,心想:呀,多迷人的笑……哦,说我有心病,是我有心病,还是你有心病?刘欣没和 她搭腔,径直奔大门而去。 他刚走到走廊拐弯处,冷不防跟一个人撞个满怀。刘欣一看,是小李子,忙问:“嚷!小李子!你风风火火的……” “找你!刘哥,我到处找……” “找我?什么事儿?” 小李子把刘欣拉到一个背静的角落,说:“昨晚王书记在沟北没回来!” “什么?谁告诉你的?” “开吉普车的铁子!铁子说,昨晚他开车和王书记从县里回来,在沟北的岔路口碰上一个背病号的农民。王书记问那农民 为啥不套车送病号?农民说他们队承包之后,把牲口全卖了!王书记一听急眼了,就叫铁子开车送他们,自己下了车奔沟北去 了。铁子刚才才开车去接他。” 刘欣听了,心里一愣口他想:沟北离这里有三十多里地.,王书记能赶回来?他忙问小李子:“你昨晚上是不是听错了?”小李子肯定地说:“没有,怎么会听错呢!” 刘欣沉思一会儿,想出个主意来,在小李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夜里十一点多,刘欣跟小李子摸到卫生院东头的墙根边。刚一到那儿,刘欣的脑袋就“嗡”地一下变大了,只见叶静贤的 宿舍里已经熄了灯,里面正响着王书记的呼嘈声! 刘欣一听这声音,确定是王书记无疑,心想:王书记呀王书记,平日你在人前行得正、走得直,不少年轻人拿你作人生的 楷模,你怎么在夜幕之下搞起这种名堂来了!看来你这个全县有名的好干部也……且慢,先别忙着责怪,昨晚上小李子不是也 听见这呼噜声了吗?想到这儿,刘欣拽了拽小李子的衣角,悄声对他说:“你先回去,我上他家去看看!” 刘欣到了王书记家,见里面还亮着灯儿。他悄悄从窗帘缝儿往里一看,只见王书记正盘腿坐在炕上,在笨手笨脚地替二宝 缝补衣服。 刘欣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又揉,擦了又擦,看得真真切切。 天,这是咋回事儿啊! 刘欣真的失眠了。一连几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件神秘的“呼噜案”死死地缠住他,害得他神不守舍,精神恍惚:莫 非还有一个以前没发现的“呼噜王”?莫不是实行改革,斗争激烈,有人想败坏王书记的名声,故意装他的呼噜?如果是后者 ,叶静贤是个什么角色?这么搞,同时也败坏她的名誉呀! 晚饭后,刘欣两手插在裤兜里,一边踱步,一边胡思乱想。突然,一个念头在脑际一闪,他立即快步来到叶静贤的宿舍。 叶静贤见是刘欣,立即站起身来:“是小刘哇!快请坐……” 刘欣进屋,迅速扫视了屋内的角角落落。叶静贤打着哈哈,递过来一杯茶说:“怎么?治保干事查卫生来啦?坐,喝水。” 刘欣接过茶杯,坐在桌旁椅子上,沉吟片刻,思谋着说:“叶大姐……调到这儿来有十几年了吧?” “十四年。不过不是调来的,是当初县医院‘请’下来的!” “叶大姐!我想跟你谈点事儿,有不适当的地方,请你原谅……” “怎么了?小刘!”叶静贤诧异地注视着刘欣,“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想问问――你对王书记的看法怎么样?” “王书记?”叶静贤顿了一下,而后脱口说道,“好领导,好同志。” “我的意思是……他作为一个男人――” 静贤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用眼睛在刘欣那严肃、诚恳、略带稚气的脸上搜索了好一会儿,才垂下限睑,喃喃地吐出 一句:“我喜欢他……” “如果我想知道得详细一些,你不会生气吧!” “什么时候学会兜圈子了……我告诉你就是了!”叶静贤长嘘一口气,慢慢地谈起了往事: 十多年前,叶静贤的双亲蒙冤而死,她被“下放改造”。她曾经以整个身心热恋过的同窗男友抛弃了她。当她决定了结一 生之时,是王书记开导她,教了她。于是她对王书记的感情,由感激慢慢变成了爱,王书记跟宋玉莲离婚之后,她想过嫁他, 可因为自己是“黑帮子女”,才极力控制着感情,一直没敢开口。 “四害”清除后,她父母的冤案平反了。当县医院要调她回去时,她辗转了一夜,第二天去征求王书记的意见。他对她说 :“回去,理所当然;不走,我们欢迎――农村多么需要象你这样的人哪!” 叶静贤红着脸,垂着头,吞吞吐吐地问:“你是要把我留在这个乡,还是留在你的身边?” 王书记注视了她许久,看得她心都要跳出来了!就在她等待那遂愿的幸福时刻的时候,他竞说:“我的呼噜是杀人不见血 的凶器.死了一个,走了一个……我再也不能当那天天折磨妻子的丈夫了!” 她气坏了!决定走,马上走!可是……直到今天,她还在这儿… 刘欣听到这儿“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说着,霍然起身,“我去找王书记!” 叶静贤一把拽住了他:“你别操心了,我……已经开始了实际步骤!” 一听“实际步骤”四个字,刘欣感到特别刺耳。他觉得他所担心的那件事被证实了,禁不住痛心地喊了一声:“你别因为 爱他反而害了他!” “什么?”叶静贤象是被什么东西猛刺了一下,突然从床沿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刘欣自觉失口,一下愣住了.恰在此时,二宝进来了。 “叶姨!你新教我的英语单词,昨天我背出了,可今天又都忘了!” “录音带在抽屉里,你自己再听几遍吧……我跟你刘叔出去谈点事儿!”叶静贤急着追问刘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拉着刘 欣就往外走。两人刚出了房门,就听屋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可怕的响声――象雷鸣、炮响,象坦克冲锋一般的呼噜声.“王 书记?”刘欣惊叫了一声。 “哎呀!这孩子把磁带弄错了……”叶静贤掉头跑进屋去,“咔嚓”一声关掉录音机,屋里立即恢复了宁静。 刘欣犹如大梦初醒,跑进屋里,话都说不成句儿了:“大姐!这、这就是夜里……你的实际步骤?”“对,这就是我的实 际步骤。我让大云偷偷把她爸的呼噜声录了下来,一边琢磨治疗,一边逐步适应……最近放大音量,我也能对付睡觉了!” “哎呀,叶大姐!”刘欣一拍大腿,高声大嗓地嚷道,“听见你这屋里呼噜响,我还以为王书记……嘿嘿,嘿嘿,啥……” “什么?……哎呀,你这个坏小子!你这个坏小子!……”叶静贤羞得满面绯红,哭笑不得地捶打着刘欣。 “该打,使劲!使劲……”刘欣由衷地笑着。二宝可闹懵了,他愣头愣脑地站在一边,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两个人玩的是什 么游戏。 “哟,大姐,你先容我一会儿,我得去告诉小李予――这。呼噜案,是他发现的,这些日子他都快愁出病来了!…”刘欣 边说边往屋外奔去…… 昙宗师爷惩教丁橛子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隋末唐初,在风景秀丽的嵩山下,有一片榆林,在榆林深处,有个百十户人家的村庄叫榆林村。 榆林村有户姓丁的铁匠,晚年得子,喜得不得了。他给宝贝儿子取了一个最得意的名字,叫丁橛子。那意思是:儿子要象一根铁打的橛子那样硬棒。老两口对这个宝贝疙瘩,娇生惯养, 万事总百依百顺。丁橛子长到十八岁,自个儿练了一身拳脚,对爹妈粗鲁忤逆.老两口被逼无奈,双双上了耷拉吊。 爹妈死了以后,丁橛子更是无收无管,偷鸡摸鸭子,整天地吃喝玩乐。 一天,丁橛子在赌场上输了个一干二净,走到村前,正遇上瓜把式姜老汉和他的女儿姜雪云推着一车西瓜在叫卖。丁橛子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捧起一个大西瓜,笑着说:“ 解解渴儿,败败火儿!”说着转身就要走开。姜雪云一见,气不打一处来,拦住他道:“怎么,你也不问个价儿,想抢西瓜不成!” “抢?老子吃你个烂瓜是看得起你!哼!别说拿你个瓜,我还要抢人呢!”说着,“啪”的一声,摔了手中的西瓜,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姜雪云的袖子,嬉皮笑脸地说:“哈哈,小 脸蛋儿长得细皮嫩肉儿的,怪招人的……” 姜老汉见状,也抢步上前,抓住了丁橛子的手腕说:“橛子快放手!”这可惹恼了丁橛子,只听他骂了一卢:“滚!”一个飞脚,把姜老汉踢了个后仰翻;并用左胳膊死死夹住姜雪云的 脖子,“哈哈哈”地笑若。笑罢,对周围的人发狂地说:“都听着,我丁橛于是打遍榆林无对手,有谁不服,可以上来……” 没等他说完,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老人,只听他大喝一声:“住手!”原来这老人是刚搬到榆林村的外来户。只见他雪白的胡子齐胸,红光满面;袒胸露腹,光着脚板,右手拿着把芭蕉 扇,扇了两下又说:“丁橛子,你不要口出狂言!快把闺女放了,若不然,我不会饶过你的!”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激怒了丁橛子,他甩掉了姜雪云,一个猛虎跳涧势,奔那老人急扑过去。老人稳步一挪,丁橛子扑了个空儿,丁橛子又来个鹞子翻身,飞扑过来。老人慢脚一闪 ,随即,施出点穴术,朝丁橛子脑后骨上点了一下。丁橛子腿一软,栽倒地上起不来了。 人们看着败下去的丁橛子,无不拍手称快。姜老汉父女俩,走上前去,感谢老人的相救之恩。 半响,丁橛子才从地上爬起来,两眼直视老人,结结巴巴地说:“好_、好,你、你等着,五年以后,我、我回来,要不把你打、打败了,我倒、倒爬出榆林村!”丁橛子说罢,踉踉跄跄 地走了。 榆树叶黄了,榆树叶绿了。一晃,五年过去了。 这天,是五黄六月天,天气热得很。中午刚过,丁橛子带着满身的武艺回来了。他来到那老人的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丁橛子叫骂不绝,好半天,也没人出来。丁橛子心里话:这老头 怕是老死了;要不,是怕我呀,躲起来了?那我也得让大家知道我的厉害。于是,他就在门旁老榆树下的半拉碾盘上,运足了气,用手指抠起字来: 好汉报仇, 五年不晚。 该死老头, 不敢相见。 言而无信 寒碜…… 丁橛子“丢脸”二字还没抠出来,已累得满头大汗了。他坐在地上喘着气,就听背后咳嗽了一声,丁橛子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原来是那老人站在他的背后。只见那老人的头顶全秃了, 眉毛也白了,白胡子更长了,气色却不减当年,还是袒胸露腹,光着脚板。老人看罢半拉碾盘上的字,扇了两下芭蕉扇,笑着说:“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如三岁孩童,我给你擦去吧!”说 完,用脚掌在字上来回擦了几下,顿时石粉飞起,半拉碾盘还象原来那样光滑,一个字也没有了。 丁橛子不甘示弱,从地上蹦起来,“啊!地吼叫了一声,拉开架势,运足气力,来个雷公飞天势,两个鹰爪过去,就听“啪啪”两声,把老人的砖墙给掏了两个洞,一回身,把砖头向空 中抛去,把飞过的两只麻雀打落在地上口谁知老人见了竟然纹丝没动,反而笑着问:“你说咱俩是文打还是武打?” “文打怎么讲?” “先打三拳,后踢三脚。” 丁橛子心想:我学了五年的掌拳术和二指禅,怕什么,就说:“文打!我先打你三拳!” 老人笑着说:“好吧。”老人又扇了两下扇子:“进招儿吧!” 说时迟,那时快,丁橱子一个箭步飞过去,一拳过去,给老人来个老虎扒心!只见老人不避不让,把腹部一收,使出个筋鼓皮之力,狠狠地锁住了丁橛子的拳头,越锁越牢紧,把丁橛子 锁得嗷嗷直叫,动弹不得。他使出平生的力量,怎么也抽不出拳头。 就在这时,姜老汉父女俩推着一车西瓜走过来。姜雪云一见老人家的大墙被人掏了两个洞,怒道.“谁这么大胆无理,敢碰我师傅的墙壁!”说完,  把车子交给了父亲,然后左右抡臂, 一个旋风脚上去,照着老榆树下的半拉碾盘,“咔咔”抓下两块青石,“啪啪”两下,把墙上的两个洞给塞上了。姜雪云补好墙洞,这才看清,被师傅锁住的是丁橛子!不由冷笑一声,问: “姓丁的,这五年,你在哪儿学的招法呀?” 丁橛子早就目瞪口果了,此时,他低下头,偷看了一眼姜雪云,声音颤抖地说:“我……我在智惠师傅那里学来的。” 姜雪云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智惠师傅,他是我师傅的八徒弟!这回,你成了我师傅的徒孙了!” 丁橛子一听,吃惊地脱口而出:“什么?你是我师傅的师傅,这么说,您是隐居在这里的昙宗师爷,我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 昙宗师爷又扇了两下芭蕉扇,笑着说:“习武之人,要讲究武德,练武是用以健体防身,勿为邪恶!” “师爷,饶了我吧!” “那倒容易,你必须立誓改邪归正,弃恶从善!” “我终身铭记师爷教诲!苍天在上,并请姜家父女作证,我一定改邪归正、弃恶从善!” 昙宗师爷听了,点点头,笑了,扇了两下芭蕉扇子,肚皮轻轻地一鼓,把丁橛子弹出两丈多远。丁橛子忙趴在地上给昙宗师爷叩着响头。 昙宗师爷被丁橛子的虔诚感动了,走上前去,扶起了他。姜老汉捧着一个大西瓜走过来,笑着耐满头大汗的丁橛子说:“这回,老汉我送给你一个大西瓜,解解渴儿,败败火儿吧!”丁 橛子红着脸,捧过那个大西瓜,不知如何是好。 鹞子功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武林里流传了一句俗话,叫:“打尽天下无敌手,不打高邮赵德方。” 赵德方是个武术教师,生得精瘦瘦的。你不要看他瘦,可身子骨灵活呢!他不仅武艺高强,为人谦虚好学,从不外露,在江苏高邮一带赫赫有名。 一年冬天,从扬州来了位武林高手,姓吴,叫吴迪青;因为武艺超众,据说,访尽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他,自称“无敌手”。 无敌手个大腰圆,进门要低头;碰到狭点门框,总要侧过身子,才能进门。他膀条子一举,象个大门杠;大手一伸,如同大芭蕉扇。力气大到什么程度?一只手能把乡下打粮的碌碡举过 头。 这天,无敌手昂着头来到赵德方家,问道:“请问这里是赵德方家吗?”“找他有什么事?”“我专程来会会他的。” 赵德方一看来人象要寻殴打架,便没露真名。笑着说:“赵先生不在家,出门去做生意了。”“什么时候回来?”“大约三五天就家来了。” 无敌手根本没把瘦小的赵德方放在眼里,头一掉,走了。 过了几天,无敌手又来了。天刚蒙蒙亮,他又站在赵德方家门口了。 “赵德方什么时候回家?” “不晓得,我是他家的佣人。” 赵德方嘴里应着,手里抓了一根木头桩子,正在生火引炉子。只见他两个手指头一用功,“扑”的一声,木头桩捏得粉碎。 “你是赵德方?” “不是的。”. 无敌手一看这佣人功夫这么大,赵德方肯定本领更大,他更想找赵德方比武了,便说:“不管你是不是赵德方,过三天,我要他到校场上会会。”  . “是,大爷.。赵先生不在家,这么吧,过三天,我一定去校场。” 无敌手朝瘦小的赵德方瞄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一甩,走了。 人一走,赵德方妻子吓得哭了起来:“这个人简直象个‘门神’你哪会是他的对手,交起手来如果有三长两短,这怎么是好呢?” “你哭也没用,还是弄点好吃的给我吧!”赵德方沉着呢!他拿了张椅子朝门口一放,就坐在椅子上动脑筋了。 这时,正好飞来两只雀子,在枝头上追来追去。一只大雀子追着一只小雀子要咬,小雀子两只爪子抓住树枝跳来蹦去,眼看小雀子要给抓住了。只见小雀子在枝头上一滑,好象要掉下来 了。陡然,一个鹞子翻身,爪子向上猛地一蹬,“扑”的一声,把个树枝打断了…… 赵德方把大腿一拍,跟妻子说:“你不要哭了,我师傅教我方法了。” “你师傅在哪儿,在哪儿?” “呶!你看――”妻子顺着他手指一望,两只雀子还在追逐呢! 过了三天,无敌手早在校场等了。赵德方来了,仰起头来,双手一抱:“小弟……”话没说完,个大腰圆的无敌手手一伸,冷不防一把抓住了赵德方的小辫子。 这时,四周看热闹的人,都为赵德方捏了把汗。 赵德方急忙说:“你要讲道理呢!不要开玩笑。” 无敌手奸笑笑,说:“我晓得你是赵德方,谁跟你开玩笑,有什么功夫使出来吧!”说着捏住赵德方的小辫子。把他吊在半空中象飞人――直转。 赵德方嘴里说着,浑身在运功,转着转着,只见他象小雀子一般,陡然,一个鹞子翻身,双腿猛地朝上一蹬。无敌手粗壮的膀子象被几十斤重的大锤敲了一下,“扑”的一声,膀子断了!他手一松,赵德方一个鲤鱼打挺,人稳稳地站在地上。四周看热闹的人全都齐声叫好! 无敌手灰溜溜地捧着膀子直逃。 从此,武林里传下鹞子功,还留下了故事开头的那两句话。 市长开车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淮浦市有个新上任的市长,叫龚大维。这天早晨一上班,他没进办公室,就急匆匆地奔了车库。什么事,这么急呀?原来,龚市长上任后,看到淮浦市给前些年糟踏得又脏又乱,决心整 顿一下市容,这就首先得解决侵占路面的问题。哪知开头没两天,就遇到了拦路虎。有个省直单位在围墙外扎了一溜竹篱笆,把人行道当成了堆料场。整顿市容办公室的同志去了好几趟,请 他们撤除,可他们硬是不理睬,说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还说什么市政府文件他们没见着。办公室的同志想执法,可人家是省直属厅,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没奈何只好给龚市长作了汇报。龚市长一听,火不打一处来,所以一大早便风风火火地亲目开着车去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那省直单位。龚市长停下车,来到门卫跟前,要见厅长。那大衙门的门卫连眼皮都没抬,只用鼻子哼着问:“嗯,找厅长,哪来的?”“市里的。”“市里的?有预 约吗?”“没有预约。”“一边等着吧。”门卫扭过脸,拿起了报纸。 龚市长心里这份气呀,强捺住火气,说:“同志,我有急事,喏,这是我的证件。”把工作证递了过去。 那门卫接过来一看,嗬,市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愣了半天才说:“啊,您是市长,亲自开车呀,不简单,不简单,您先在会客室坐一下,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不大一会儿,他就领着一个人来了,说:“龚市长,实在对不起,我们厅长不在家,这是值班的总务处王处长。” 龚市长站了起来说:“也行。我没什么大事,只是来问一下,我们市政府关于整顿市容的文件,你们接到了没有?” “通知到了,通知到了。”王处长连连点头说。 龚市长说:“接到通知了。那好,那你们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看来罚款已经准备好罗!” 王处长微微一笑,软中带硬地说.“龚市长,您说笑话了,您知道我们省直单垃可是清水衙门。” 龚市长脸一沉:“省直单位?告诉你,就是中央部属单位又怎么样?只要在本市的,市容方面就得听我们市政府管,阎王老子上街也得听城隍爷的嘛!请你转告厅长,本市长说话算话, 令出法随,决不手软!”说完,转身就走。 王处长一把拦住:“龚市长,您听我说,咱们占的这点路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打一九五八年大跃进那会儿就堆货,都二十五年了,这也是既成事实嘛,再说我们也有实际困难啊!” “困难,你们想办法克服,不过要快。你甭再提二十五年了,本市长二十五小时也不答应,限你们二十四小时之内全部撤除干净。要不,明天此刻八点十三分,我们市政府执法队来帮你 们干!”说着,就上了车。 王处长傻了眼,只得冲着小车连声喊着:“不用了,我们自己干,自己干……” 龚市长开着车,心里很不平静,车速不由加快了起来。突然发现前面。交叉路口出现了红灯,连忙紧急刹车,把车停下了。一看,这路口没别的车,也没有什么情况,怎么给个红灯?正 捉摸呢,就见一个民警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哎,师傅,上哪? ” “我?呃,去仪表厂。” “正好,我去胜利电影院。”说着,他一拉车门就坐进来了。 龚市长明白了,这是揩油搭便车呢,也不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看来“习惯成自然”了。他又好气又好笑,由于心里有事,也不愿为这小事耽搁,就又开车赶路了。 车上那民警还一个劲地套近乎呢:“师傅,来,抽支烟。”“哎,开车不许抽烟。”“嗨,有我这大盖帽顶着,你怕什么?来,抽一支。”“谢谢,我不会。”“不会?哎呀!你们开小 车的真不容易,那些局长老爷难侍候。”“还好,一般局民还能听我的。”“听你的?哎哟,看不出你还是个通天的人物呢,那你一定是给市里首长开车的罗。哎,师傅,咱俩交个朋友,你 贵姓?”“我叫龚大维。” 一听龚大维三个字,那民警,脸刷地一下就变了色,这汗吱地一下就出来了:“龚、龚市长,对不起,您让我、我下去吧。” 龚市长握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说:“你坐着吧,没关系的,我送你到电影院。” “哪能呢,龚市长您有事,我怎么敢让您送我。我、我实在不知道是您啊。” 龚市长笑了一下说:“已经坐了这半天,你还说不敢呢,你就别客气吧,再说也绕不了多少路。不过,我要说你一句,不知道我是市长你就敢坐,这可不对哟。民警是不应该无故拦截、 搭乘任何车辆的。” 那民警止不住哆嗦起来:“是,是,我违反纪律,我接受处分。” “嗳,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这责任也不全在你,在你们队长、局长,还有,我达个当市长的身上,是我们没有加强纪律方面的教育。”说着话,车子到了电影院,那民警满面通红下了车。 龚市长车子一开进仪表厂大门,就让站在阳台上赏花的厂长看见了。他搁下茶杯,忙叫劳资科长:“快!快去检查一下劳动纪律,有首长检查来了。” 劳资科长一伸头,冲厂长一乐:“厂长,没事,您看,就一个开车的,准又是来接哪位‘少爷’回家的。” 厂长一看,可不就一个司机嘛,没有首长。这厂高干子弟多,小车来接“高级工人”是常有的事,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又悠哉闲哉地赏起花来了。 那里龚市长下了车,站在那儿,还等人来查问呢,可老半天也没个鬼影来问他,干脆就直接进了车间。一进去,可把他气得七窍冒烟,这哪里还象个工厂的样子,机器不少,可没一台是 动的。工人们有的打扑克,有的聊大天,还有个青年女工把脚跷在机床上结毛线。 龚市长过去一看,是台进口的精密镗床,不由怒上心头,一步跨上前去:“请你把脚放下来!” 那姑娘白了他一眼:“干嘛!” “这从西德进口要好几十万马克,你这高跟鞋跷在上面不心疼吗?” “碍你什么事,你是哪路神仙,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个心我要再不操,就不配叫龚大维了!” “龚……”那姑娘一伸舌头,噌地一下跳起身来,一溜烟跑了。 龚市长铁青着脸转完车间,回到了车旁。这时,那厂长带着一大帮干部跌跌撞撞地跑来了。厂长见龚市长的脸色不好,陪着笑脸说:“龚市长,我们实在不知道您光临我们厂,一点准备 都没有。现在让改革搞得乱七八糟的,您也瞧见了,我们正想请求把改革任务暂缓一下!” “缓?!告诉你,改革是势在必行,刻不容缓。哼,再不改怎么得了!你看看,一个好端端的社会主义企业,给你们这些吃粮不打仗的糟踏成什么样子?!你们对得起……”话还没说完 ,猛听得一声吆喝:“走!赔礼去。”只见一人拎着高跟鞋,推着那赤脚的女工走来。 姑娘怯生生地来到龚市长面前:“市长,我……” 厂长满腹怒气一古脑儿地砸向了她:“哼!非狠狠处分你不可。” 龚市长冷冷地说:“我看更应该先处分你!”说完,“啪”地一带车门,走了。 车子沿着环城马路飞快地奔驰,龚市长的脑海里也飞快地掠过一个又一个的改革方案。忽然,他发现人群象潮水般地迎面涌来,前面树梢头一股股白色的烟雾冲天而超,急忙加大油门赶 上前去。 到那儿一看,不好!这是一辆装满危险品的罐子车,因为违章驶入市区,罐子顶部的进液阀挂到路边的大树权子上,连根断裂了,压力很大的液氨正从裂口喷出,又迅速气化.这种毒气 稍微闻到一点就能致人中毒,可现在跑出的浓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五啊!这还了得,连周围的大树都枯黄了,气化还吸收了大量的热,车顶已降到零下二十多度,结满了冰花.这时,一群人 奋不顾身,一个接一个地朝裂口扑去,有的用衣服,有的用被子,拼命地去堵那裂口,可是压力太大,一切都无济于事。 团团白烟,依然翻滚着向居民区扩散,地上、车旁已有好几个抢救者中毒倒下了,双手都冻坏了,多么危急的时刻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龚市长高喊一声“闪开!”一个箭步跳上了罐子车,幸好,那怕死的驾驶员跑时没有带走钥匙。龚市长立即发动了汽车,“嘀嘀,呜……”汽车拖着白烟,风驰电 掣般地朝郊外开去。 车上液氨的臭味刺得龚市长泪水直流,呼吸也非常困难,他感到胸闷头昏,心里却十分清楚:坚持,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他把车开到了远离市区的湖滨,这时消防队的战士们也赶来了 ,终于堵住了裂口。 龚市长冲进驾驶室将罐子车开走以后,人们全被这一惊人的壮举感动了,纷纷打听开车的英雄是谁。有人发现了英雄的小车,打电话一查问,得知刚才开车排险的竟是市长龚大维。消息 一传开,人们激动得热泪盈眶,齐声赞颂:“这真是我们的好市长啊!” “蛤蟆”和“老头”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在抗日战争时期,有个伪村长叫田四,他听不懂鬼子中队长田野的半日本、半中国话,经常办荒唐的事。为此他经常挨鬼子的打骂。 一年冬天,田野对田四说:“你们村的‘蛤蟆’(蛤蟆:日语中“斧头”读音与此近似。)的有?”田四立即点头哈腰说:“有的,有的,不过现在不多。”田野说:“两个的拿来。” 这时正是隆冬季节,河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蛤蟆早已冬眠了。田四回村后,发动全村劳力,破冰打网捉蛤蟆。一连折腾了两天,才抓了两只蛤蟆。 田四拿了蛤蟆,送到炮楼,一进门就说:“太君,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提了两只蛤蟆。”说着,把两只蛤蟆捧到田野的眼前。田野本是要两把斧头,一看他提来了两只蛤蟆,气得 吼道:“八格呀喽!”田四一听为难了,他想:两只蛤蟆就找了四条河塘,现在又要“八个”,这叫我去哪找啊?!他一边叫着苦,一边下楼。翻译官跟了出来,告诉他太君是要斧头,田四这 才呆呆地说:“啊,啊……” 临近新年时,田野告诉田四,今年新年不再派伕了,只要送来一百“老头”(老头:当时银元上有日本天皇的像,一般称“老头”)即可。田四不知道田野要老头干啥,他回到村里找了 三天,才凑了九十九个老头,连他自己共一百个。 正月初一一早,他领着那九十九个老头进了据点,见到田野说:“太君,你不是要一百个老头吗?实在不够,连我才一百个,你有何吩咐?” 田野生气地吼道:“你们都给我站一天吧!”就这样,一百个老头直挺挺地站了一天。 拍马屁的下场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这天,三个酒友在酒馆饮酒,达成协议:以自己的胡子为题,谁把自己夸得大,谁就先饮先吃,不出酒钱。 长胡子捋了捋胡须说:“我的胡子长,天下我为王。”说完,抓起酒杯就要饮,被短胡子一把夺下说:“且慢,听我的。”他清了清嗓子说:“我的胡子短,天下归我管。”说完举筷:“该我先吃。”稀胡子摸了摸寥寥无几的黄胡须说:“我的胡子稀,天下我第一。”说完,就去夺酒杯,可长短胡子都不肯让,三人争执不休,打闹起来。最后闹到县衙,请县官判断。 县官姓艾名凤澄,当即升堂问案。长胡子将饮酒协议复述了一遍。县官指着长胡子问:“你是怎样夸自己的!”长胡子如实回答:“小民说的是‘我的胡子长,天下我为王’!”县官听罢,满不高兴:“大胆刁民!你为王,岂不连我老爷都要拜你,来人,给我刮他两个耳光,轰出衙门!”接着又问短胡子,短胡子战战兢兢地回答:“……我说的是‘我的胡子短,天下归……归我管!”“什么!”县官的眉毛又竖起来了,短胡子慌忙改口:“不…不,我归老爷管。”艾凤澄听了,啥哈大笑:“对,这才是良民。” 那稀胡子是个善于见风使舵、遇什么庙烧什么香的角色。他暗想:这个县太爷是名副其实的“爱奉承”,我不如把自己尽量说得低贱些,以讨老爷的欢心。于是他上前跪禀道:“老爷在上,小民说的是‘我的胡子稀,我好比老爷茅坑的一个蛆’。”谁知老爷听了拍案大怒:“混蛋!茅坑里有这大的蛆,老爷我拉屎时,不拱我个狗吃屎才怪。来人呵,把这个暗害我老爷的混帐东西拖下去,狠狠打他四十大板。” 一阵重棍,打得稀胡子叫爹喊妈。众公差嘲笑他说:“伙计,只怪你马屁拍得太重了!” 一只芦花大母鸡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个穷书生姓王名天成,自从老母亲病故之后,剩下孤身一人,为了生计,只得背井离乡,到外地私塾馆当先生。本来他打算借教书挣几个钱继续读书,将来进京赶考求个功名,可 是教了几年书,他倒真爱上这一行了。 私塾馆里有个穷人家的孩子叫季刚,这孩子天资聪明,又肯下苦功,学业拔尖。可是因为家里交不起学费不能继续上学。王天成知道了,就到季家,说服了孩子的母亲,不但不收他的学 费,还常常掏出钱来给孩子买衣裳、鞋子,母子俩感动得不得了。 这年,快到五月端阳节,母子俩为了感谢先生,就把自家养的一只芦花鸡,抓了送给先生,可是王天成就是不肯收,两人推来挡去,推到最后,孩子说:“先生,我妈说,别的学生按年 按节交学费,可我家……您要是不收这鸡,就不让我再来上学了。”说着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王天成一看慌了神,连忙掏出几块碎银,悄悄塞进孩子衣兜里,又给他擦了眼泪:“好,好! 我收下了。你还得来上学,好好读书,啊!” 学生欢欢喜喜回去了,王天成便磨刀杀鸡了。正在这时,门外来了位老先生。 这老先生,原来是王天成的老师,因年事已高,便辍教归乡,他听说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在这儿教书,特地赶来看望。刚要进门,碰见王天成出来倒鸡毛,老先生嗬嗬笑道:“天成杀鸡呀 ,老夫好口福啊!”王天成一看是老师,慌忙行礼,恭恭敬敬地把老先生迎进门,炖好鸡,打来水酒,师生俩开怀对饮。 酒足饭饱,老先生捋捋胡须问道:“老夫倒要听听,天成今后作何打算?” 王天成痛快地回答:“教书,教下去!能这样了却一生,学生也满足了。” 老先生直晃脑袋:“大梁柱做了擀面杖。你还年轻,凭你的才学,应该深造,求个功名,也好为国家尽忠效力。” 王天成搬出一摞书和本子:“学生省吃俭用,挣几个钱全买了书,教学之余,一刻也没忘攻读。”老先生乐了,频频点头,随手抽出一本书,点出题目,听王天成背得滚瓜烂熟,讲得头 头是道。又拿起本子,看过上面的诗赋文章,连声叫绝:“天成,听我一句话:辞教,今秋京城大比,你去应试,一定金榜挂名。”“不是学生不去应试,实在是我的心已经交给了孩子们, 孩子们也离不开我。” 老先生一挥手,干脆说:“也罢,老夫舍命陪君子!你把私塾馆交出来,我拼着这把老骨头,替你担起此任!”“恩师告老还乡,本该安享清福,学生岂敢劳驾。” 师生俩言来语去,争讲了半天,怎奈王天成主意已定,惹得老先生大动肝火.一甩袖子走了。 哪曾想,第二天,祸事来了!一大早,一位乡妇来到私塾馆,指着墙边的那堆芦花鸡毛,扯着嗓门放了泼,硬说王天成偷了她家的鸡。任凭王天成怎么解释,那乡妇却死死咬定。学生季 刚出来作证,说鸡是他象送的,那乡妇听了,又说王天成买通学生作伪证,气得师生俩有口难言,掉下眼泪。 那乡妇越嚷声越高,越吵越激烈。闹声惊动了左邻右舍,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嘁嘁喳喳议论着。想不到,还真有几个东邻西舍帮上了腔:“教书先生偷鸡,也太缺德了!”“谁说不是,那还能教出好学生?”“烧纸画符贴上墙――不象画(话)!”乡妇有了撑腰的,更神气了,手指几乎点到王天成的鼻尖:“赔我的鸡,赔我的鸡!不然,咱们衙门见面!” 这真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当着这种场合,王天成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嘴唇直哆嗦,正不知如何分辩,忽听“衙门”二字,他连连说:“好,好!我不跟你瞎吵,咱上衙门去!” 那乡妇半点不怯阵,拔腿就走。季刚怕先生吃亏,也跟着去作证,乡亲们要看热闹,哄哄地上路了。 当地的章知县是王天成的同窗学友,彼此肝胆相照。王天成想:还能不帮自己洗刷耻辱,昭雪名誉?谁知官府门坎高,进来摔一跤。一进大堂,那乡妇递上一封书信,章知县接过看了, 笑眯眯地连连点头,然后把脸一抹,先叫人把季刚轰了出去.这才板着脸对王天成说:“分明是你买通学生,来大堂胡闹!先生,先生,乃为人师表。本县自上任以来,对你所作所为早已一 清二楚。有失体面,有失体面啊!今日鸡毛、失主,人证物证俱在,何须多辩?本县判你加倍赔偿损失,并向众乡亲保证:此后洗手不干,方得继续任教。” 王天成听了这番话,立刻气昏了,指着章知县,浑身打颠:“你,你,不问情由,信口断案,真是个糊涂昏官!”章知县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本县一向明镜高悬,岂容你污 蔑?来人,给我轰出大堂,永远不准在本县教书!” 王天成被轰出大堂,人群中说什么难听的都有,众目所视,众指所指,叫人抬不起头来。他找到季刚,二人抱头痛哭一番,最后一狠心,私塾馆也不去,赌气走了。 可是往哪走呢?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安身处,他只得以卖字为生,走乡串市,到处流浪。 也叫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大路朝阳为人开。这年秋天,他飘流到京城,适逢朝廷开科举士,便报名进了考场。三场殿试结束,竟考中了状元!又经皇上面试,朝政典籍,对答如流,官封 礼部尚书。到任之前,皇上让他料理料理家事。他没有什么家事可以操办,但一只芦花鸡的耻辱还象铅块一样压在心头,想起来哈气都不顺溜,便出了京城,直奔教书的去处。 到了当地的那一天,章知县满脸陪笑,远远迎来,把他接到府上:“恭喜,恭喜,同窗学友荣升!下官也觉脸上有光。”王天成坐也不坐,劈头就问:“我不想听过年话,单要知道,当 初你判我偷鸡,根据何在?”章知县笑嘻嘻地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请同窗多加担待!”一句话,撩起了王天成的心头火:“你轻判枉断,害得我失业流浪,苦了 二十多个孩子,如此敷衍公务,准来担待?”“王大人现在还惦着孩子们,可敬,可敬!”章知县说着,朝王天成拱拱手,“请,下官陪您看看孩子们去!” 两个同窗学友下了大堂,出了县衙,来到私塾馆,这时正好孩子们放学了。只见一位须发飘白的老人送孩子们出了门,扶着门框,摆摆手,才步履艰难回身进屋。两人跨进门,透过窗缝 ,看见老人正伏在讲桌上喘气。 章知县捅捅王天成,压低声音说:“您教书,知道爱学生,咱们的老先生就不知爱学生?为您大梁柱不做擀面杖用,他熬了多少心血?这几天,本来病得厉害,可是我千般奉劝,老人家 也不肯撂下孩子们!” 一席话,说得王天成茅塞顿开,心头大亮。他猛地握住章知县的双手:“这么说来,是老师设计赶我离开这里的?”看到章知县点点头,他三步两步撞迸屋,“咚”朝老先生跪下,连喊 三声:“恩师”。老人家抬起头,脸膛凹陷,瘦骨嶙峋显得更老相,更慈祥了。王天成见了,心里一阵翻腾,师生间的深情厚意化作两行滚滚热泪,淌下双腮…… 鬼吓神仙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这天早晨,王半仙坐在大方桌前,美滋滋地看着桌上那些信奉之人送来的一瓶瓶、一盒盒、一条条香的和辣的。他手里捏着一叠钞票,一边看着,一边盘算着。你看他两只眼睛笑得眯成 了一条线,配上那大脑袋,真象只大冬瓜上割了两条口儿。 他正想着,忽听屋门“砰”的一声响,接着闯进一个人来, 把半仙吓了一跳,连忙定神一看,原来是市郊火葬场的门卫老陈头。只见老陈头面色发白,气喘吁吁,没等王半仙发问,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哥!不好了,我见了鬼了!”半仙一 听,心中暗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别慌,慢慢说嘛!咋回事儿?”老陈头看了半仙一眼,说:“昨天夜里,我在值班室坐着坐着,有些困了,刚打了个盹儿,忽听外边有动静。开始 我还以为听邪了耳了,可越听越清,我想深更半夜的,谁会到这儿来呢?我出门听了听,原来响声是从停尸房传来的。一会儿喊着叫着,一会儿发狂大笑,可把我吓坏了。大哥,你可千万要 帮忙呀!”半仙忙问:“别人知道了么?”“嗨!我哪顾上对别人说呀!”“好吧!今天夜里你值班,我去替你除鬼,先别告诉别人。”老陈头点头答应了。 这天晚上,又是老陈头值班。他把带来的酒和菜摆好,单等王半仙光临。不大工夫,半仙果然摇摇摆摆来了,他也不客气,坐下就吃。酒足饭饱后,对老陈头说:“你先听着点儿,有动 静叫我,我请狐仙道友去了。”说罢,往床上一躺,便呼呼噜噜找“狐仙”去了。老陈头听他一呼噜,自己也想睡觉,可又不敢睡,就想出门凉快一下。谁知刚走出门口,突然听到一阵响声 ,仔细听了听,又是从停尸房那儿传来的。他赶紧三步并两步奔回屋内,推了推半仙:“大哥!有动静!”只见半仙坐了起来,声色俱厉地说:“吾乃狐仙道长,今蒙遭友相约,前来除 妖,区区小妖,何足道哉!”说罢,手执“斩妖剑”,直奔停尸房而去。老陈头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站在门口瞧着。 王半仙来到停尸房前,透过月光,见房门锁得好好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想:定是老东西听邪耳了,不过,天赐良机,正好显显我的身手!想到这儿,他握住“斩妖剑”大喝一声: “何处野鬼,来此扰乱!”他这一喊,屋内忽然“哗啦”一响,半仙不由一愣:咋回事儿?他扒着窗沿,借着月光,往里一看,啊!?半仙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原来,房内停尸床上的死尸 都不见了,只有一具躺在床上。再看墙边,一排尸体七歪八扭地靠墙立着。半仙这一惊非同小可,真的见鬼了?忽然,床上那死尸一下坐了起来,接着跳下床来,一边在地上来回走着,一边 喊着口号:半仙吓得一哆嗦,头碰在玻璃上,“砰”的一声。屋内那家伙听见这边一响,掉过头,“哇”的一声怪叫,冲着半仙直扑过来。王半仙一看不好,撒腿就往回跑。 那边老陈头看见王半仙跑过来,忙迎上去:“大哥,捉住了?……”可半仙象没听见,一溜烟儿朝大门外跑去。老陈头一见王半仙被鬼吓跑了,他也撒开腿,跟在王半仙后面飞跑起来。 半仙听见后边有脚步声,也不知是人是鬼,跑得更欢了。于是,两人开始了一场马拉松竞赛。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哇,跑哇,正好被查夜归来的派出所的老张和小杨看见了。他俩远远看见跑过一个人来,又见后边还有一个紧追不舍。老张和小杨以为碰上抢劫的人了,忙掏出枪,准 备好。前面那人刚到跟前,被老张一把拖住,后面的也被小杨拦住了。周围几户没睡的居民也被外面的声音惊动了,大家立即围上来。只见王半仙两眼发直,口吐白沫,一只脚上的鞋也跑丢 了,“这不是王半仙吗?”半仙一听有人叫他,如梦初醒,看了看周围的人,两眼一闭,浑身象散了架,什么也不知道了。老张连忙叫人把半仙送医院抢救,再看老陈头,也蹲在地上,喘成 一团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讲了刚才见鬼的事。 大家听了半信半疑,老张想了想,便让老陈头带路,来到火葬场,刚进大门,就听停尸房传来一阵阵的狂笑声和叫喊声。老张向老陈头要来了钥匙,向停尸房走去,小杨和几个大胆的居 民紧跟在后边。开了门,打开灯一看,大家全呆住了,怎么死人能下地呢?说有人动了吧,屋内也没人哪!老张挨个看着,想着,到了最后那一个了,只听“哇”的一声,那人跳起来就跑, 被小杨一把抓住。一看,这家伙直瞪着两只眼,嘴里还在胡说八道呢。人们一看都笑了,原来,是经常在这一带走动的一个疯子。这几天,他窜到火葬场,晚上从窗门跳进停尸房,把死尸抱 下床,摆在墙边,进行“训练”,高兴了便大声喊、发狂地笑,却不料竟将驱神捉鬼的狐仙道人吓坏了。 王半仙被救过来之后,心中还在阵阵发怵。这时,派出所的老张走进来,风趣地说:“别怕了,‘鬼’已捉住了。”“啊?你、你们也会捉、捉鬼?”“哈哈……”老张边笑,边将事情 真相讲了一遍。半仙一听,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无可奈何,只得将以前骗人之事一一交代了。这“鬼”吓坏仙人的事儿,也成了人们一时的笑谈传开了。 一封二十年没拆启的信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建安县中教师彭齐光,暑假期间,有一天闲得发闷,就从屋角落里搬出一大捆信,一封封地翻看起来。他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每封信都能唤起他的亲切回忆。 突然,他看到一封没拆启的信,不免诧异起来。再看信封,是宁华县中一个姓林的人寄来的。他不禁皱起眉头“啊”了一声,是她写来的!怎么没拆启呢?立刻,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件 件往事。 二十年前,彭齐光大学毕业前夕,来到宁华县中实习,担任初三(1)班的数学课。和他同班的语文老师叫林英英,是个漂亮、乐观、爽直的姑娘。在教学中,他俩往来密切,互帮互助,很 快就产生了爱情。实习结束后,彭齐光分在某市二中教书。人虽被分开,但他们的心反而贴得更紧,一封封书信象梭子一样地在他们中间穿行。 有一天,彭齐光接到林英英一封信,他拆开一看,只见信里说:“齐光,前不久,文化馆分来一位大学生,叫向义中。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曾在报刊上发表不少文学作品。我很喜 爱文学,曾得到他不少帮助。最近,他向我倾吐了心中的秘密:他爱我。坦率地说,我也很喜欢他:现在我很苦恼,在你和他之中,我不知该选择谁……” 彭齐光看后,气得把信撕得粉碎,不假思索地挥笔写道:“用不着选择,就当我已死去好了。”信寄出去以后,他又后悔了,不断擂自己的脑袋,他爱英英,他不能没有英英,如果英英 真的与他一刀两断,他真不知怎么生活下去。不行,不行,任何东西可以奉送,唯独爱情不能奉送,他要与那个叫向义中的家伙拼个高低。他决定写信去向英英赔礼道歉,正要动笔,英英来 信了。他的心一下提到半空中,手也哆嗦起来。拆信一看,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英英在信里说:“我很感谢你,使我解脱了困境。我希望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姑娘。让我们 永远做一个忠实友好的朋友吧!” 彭齐光呼天抢地,用力撕自己的头发,不断地咒骂自己:“我真是个大混蛋呀!”几天来,他的感情一直在痛苦中煎熬而不能自拔,他恨自己太冲动,太莽撞,如果他稍微冷静些,决不 会失去英英。但转念一想,不对,如果英英真正爱我的话,就决不会爱第二个人,是英英抛弃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爱的呢!于是,他恨起了英英,把英英的信和照片塞进炉膛烧了。 不知过了几个月,英英来了封信,他拆也懒得拆,就丢进了信堆里。不久,他从某市二中调回家乡县中教书。由于初恋的打击,在家乡,他稀里糊涂地找了个对象,又稀里糊涂地结了婚 口婚后,虽然和和气气,甚至相敬如宾,但感情上总觉得象缺少了什么东西。 今天,翻出这封信,倒使他感慨起来。他抚摸着信想:她为什么要给我信?信里会写些什么?他慢慢地拆开信一看,不禁颤栗起来:“啊,天啦!” 这封二十年没拆启的信是这样写的:“齐光,我受骗了,向义中原来是衣冠禽兽,他在高中时就结了婚,是个有妇之夫。他想和我定下关系就把农村的妻子抛弃。是他妻子来信揭发,我 才知道。我现在很苦恼,在爱情的问题上,我采取了轻率的态度,这个沉重的教训足够我一辈子吸取。齐光,你能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吗?你还爱我吗?我期待着你的回答。如果我得不 到你满意的回答,我……” ’ 彭齐光看到最后,心不禁颤栗起来。如果她得不到我的爱,她就要去……他不敢想下去了。 几天来,彭齐光吃饭不香,睡觉不甜,英英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林英英现在在哪里?还在不在世上?如果我当时拆开这封信,英英现在就是我的妻子。到现在为止,他似 乎找到了感情中缺少的东西,原来英英始终占据了他的心。最后,他决定去一趟宁华县。 晚上,彭齐光把信给妻子看,并向妻子讲述了过去的一切。妻子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同意丈夫去宁华县探个究竟。 彭齐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宁华县中,问了几个在校老师,老师却不知晓。彭齐光目睹这里的一切,不禁触景生情,他落泪了。突然,他想到向义中,去问问他,可能知道点情况。 于是,他快步来到文化馆。文化馆的人说,向义中由于生活作风败坏,十五年前就判了刑。至于林英英,他们不认识。彭齐光心中的希望破灭了。看来,林英英早就不在人间,被人遗忘了。 彭齐光越想越沉痛,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办公室,文化馆的人慌忙把他抬往县医院,救醒过来。彭齐光在县医院住了两天,正要离开医院回家,县教育局局长和一位干事来 看望他,告诉他说:林英英在六四年暑期就调回她家乡长源县去了。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彭齐光欣喜若狂,立即不辞劳累赶到长源县。这次,他接受在宁华县的教训,直奔教育局。教育局办公室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接待了他。当他问到林英英,小伙子问:“你是什么人?” 彭齐光说:“二十年前的老同事。”小伙子“呵”了一声,就摘下眼镜,慢慢地擦拭起来。彭齐光觉得情况不对,心往下一沉,问道:“她怎么啦?” 小伙子沉重地说:“她死啦。” “什么,她死啦?”“是死啦!她是我县县中的教导主任,特级教师。三年前医生诊断她得了癌症,她也没休息,一直坚持上课,最后,扑倒在讲台上。”彭齐光悲痛地低下头。许久, 他才问:“她有几个孩子?”小伙子说:“她没有结婚。”“我真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迟迟没结婚?”彭齐光一听这话,犹如五雷击顶,万箭穿心,终于抑制不住,扑在桌上放 声痛哭起来。 彭齐光找到了林英英的墓。墓-上芳草青青,墓旁松柏垂立,墓碑上镂刻着“特级教师林英英之墓”。他用松枝扎了一个花圈,恭恭敬敬地安放在墓前,然后慢慢地跪下,泪如泉涌:“英 英,我的恋人,饶恕我吧,饶恕我吧……”他边喃喃细语,边擦着火柴,把那封二十年没拆启的信,烧在墓前。 长安唐三彩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传说唐朝铜官川(今漆水河)两岸,瓷窑星罗棋市。在这窑群中,有一家最大的瓷窑里,有个陶工名叫陶诚。他虽说年纪不大,却精通烧制各种陶瓷,还会断文识字,精于绘画和陶瓷设计创作。 他善良,虚心好学,助人为乐,被当地人称为“陶瓷状元”。 这天,他又为开阔眼界、采撷陶瓷的创作素材,来到京城长安。在西市的瓷器行里,细细观看了一遍全国各名窑来的青瓷、白瓷等器玩后,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来到安远门边的一家小酒店,选了个临街雅座坐下,一边慢慢饮酒,一边观赏五彩缤纷的街景。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官家打扮的青年,一脸醉态,斜眼冲着一个手执酒壶的姑娘叫道:“三天期限已到,该赔我的宝画了吧,姑娘!”陶诚一看,心里就估摸:这青年定是个恶少,在此不是装醉寻事,就是想调戏酒店姑娘。于是,站起身,问那恶少事情原委。恶少瞅了他一眼,不吭声。那姑娘说:“三天前,这位客官自己在饮酒中撞倒酒壶,浸湿了一张画着马的画卷,他就硬逼着小女子赔他的什么宝画……” 陶诚心想:果然是想寻事欺人!他解下自己的褡裢往恶少的面前一放:“这里是五十两纹银,赔你的那幅画吧!” 恶少呵呵大笑:“五十两,笑话,你就是搬来五座金山也抵不上我的画!――那可是敬奉圣上的宝画!” 疾恶如仇的陶诚再也忍不住了,正要发作,那姑娘却向他便了个眼色,笑盈盈地对恶少说:“赔你的东西在里边,待我去取来。”说着转身入内捧着一匹泥塑的马出来了。陶诚一看那仰天嘶鸣,栩栩如生的泥马,立时被吸引住了!他知道这匹用高岭土塑造的艺术品肯定出自名师大家之手,如果把它烧成瓷马,定是件震惊人世的珍品!这时他发现那个恶少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泥马,看来也不是个外行。 那姑娘把泥马往桌上一放,说:“这是小女子照着客官的画捏的,是敬奉天上玉皇大帝的宝马,就把它赔给客官吧!”。 恶少惊喜地咧嘴笑了,说:“你塑得倒酷似拙画,只是少了色彩。” “这有何难!”姑娘说,“小女子当场给你上色。”说着入内拿出自家,的铅粉、丹青等化妆品和一只鼓鼓囊囊的药囊放在桌上。 陶诚看见那药囊,心头不由一动:这药囊为何这么眼熟? 这时,只见那姑娘熟练地从药囊中取出几样方士炼丹用的汞土之类粉末,在酒杯中调成赭红色的浆糊,往泥马上一甩,那团颜色慢慢下滑渗透,不一会泥马就被染成浅深自然有致的汗血马了! 陶诚看呆了,正要拍案叫绝,只见那姑娘又用铅粉涂了涂马鬃,顿时变成一匹银鬃汗血马了!众人一见纷纷叫起好来。谁知那恶少又提出,要姑娘把它烧成陶瓷马,他一月后来取。 姑娘说,得三年期限,因为自己和老父都是卖酒的,不会烧陶瓷,需要访师求教,至少得三年时间。 恶少无法,只好答应后怏怏而去。 陶诚正想毛遂自荐,拜姑娘为师,那姑娘已来到他跟前,深深施礼道:“陶诚师傅,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请你收小女子为徒吧!” 陶诚赶忙扶起姑娘,称赞她超群的塑马及着色技艺;表示自己愿拜她为师。 他俩正在互相要拜对方为师时,突然一位银须白发老人站在他俩面前,说:“哈哈哈!互为师徒,互为师徒!” 陶诚一见那老丈,不由又一愣:这老丈为何这么面熟呢?他联想到刚才那姑娘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名和职业,其中定有原因。 陶诚正愣着,那老丈又爽声大笑,指着姑娘说:“这是小女珊彩;至于老汉我――三年前你还救过我的命呢!” 陶诚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一天,他从窑场回家,见河滩边一群孩子围着一个人,他奔过去一看,是一位已病得奄奄一息的老人,他赶紧把老人背到家里,给他洗身、换衣,请郎中治病。可是请遍了名医郎中也未能治好老人的病。老人说:“我这病没治了!你快别再费什么心思了!你的情我已心领了……”陶诚说:“我从小没有父母,你就是我的亲人,我一定要设法治好你老人家的病!”老人见陶诚情真心诚,便让陶诚背着去五台山寻药王孙思邈治病。陶诚背着老人来到五台山,不料药王云游江南采药看病去了。于是,老人又让陶诚背着走遍了五台山、太华山、太白山等名山采药。他们爬高山、钻石洞,直挖了九九八十一天,挖了九九八十一样药,其中包括各种颜色的炼丹材料。这时老人的病竟然不治而愈,他对陶诚说了句:“后会有期”,背起那装满八十一样药物的药囊走了…… 陶诚真没想到在这儿重逢老人,心里十分欢喜.珊彩姑娘领陶诚到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陶诚顿觉自己好似走进了一个艺术的宝库,只见层层木架上摆满了高岭土塑造的各式各样的马、骆驼、乐伎、武士、刻花盘子、凤凰杯……看得他“啧啧”连声,情不自禁地问道:“珊彩姑娘,你塑了这么多这么好的器玩泥胎,为啥不上釉烧制呢?” 珊彩姑娘深情地瞅了他一眼说:“为啥,为了等陶诚哥你来帮我烧制啊!” 从此,三个人就在宽敞的后院里筑窑烧制。 说起来,陶诚是上彩烧窑的老把式了,但在这里,他自己觉得,连给老爹和珊彩姑娘当下手都不够资格!老爹筑起窑来快当、精致,陶诚连手也插不上;珊彩上釉技术娴熟、巧妙,看得陶诚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边看,边学,时间一久,也学会了塑胎、上釉和筑窑的全套技艺。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珊彩和陶诚开窑时,只见窑里透出九天云霞、万般光彩。珊彩姑娘随手一招,五彩缤纷、光彩夺目的汗血马、龙文马、大宛马……便奔腾而出;驼铃叮当――牵驼胡人。牵着满载的彩驼徐徐而至;羌笛声声,驼峰上的乐伎奏起了欢乐的歌声;裙裾飘飘,一队盛妆的飞天舞伎跳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胡旋舞》翩翩而至;最后是一队锦衣仆从,捧着鎏金溢彩的  碗、盘、碟、罐、壶、杯、灯台等器皿漫步而出,象是来摆设盛宴似的。陶诚和赶来看热闹的人们都惊奇地隘圆了眼睛,连拍手叫好都忘了。珊彩的手轻轻一摇,这屋子里外的彩色瓷人、陶马、彩驼等便都静止不动了。人们这才叫起好来。 陶诚和珊彩在共同的劳动中互帮互学,产生了真挚的爱情,结成了美满幸福的伴侣。 远近的陶工都来长安“取经”,连外国的工匠也都远渡重洋,历尽风沙、雪山的考验,迢迢万里来到长安拜师学艺。陶诚和珊彩都热情地把自己的技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同时,也向各国和各地的同行学习。这样他俩的技艺更加精湛高超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三年了。这天是与恶少约定交出陶马的日期。恶少来了,珊彩把那只彩陶汗血马交给恶少,恶少不接,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不仅要你们的陶马,还要你们把使陶马活动腾跃的咒语教给我!” 珊彩和陶诚开始推说无此咒语,但经不住恶少死死纠缠,陶诚便示意珊彩教给他算了。珊彩叹了口气说:“你的马每日午时可喷鼻、弹蹄、甩尾。只是此事宜秘,切记,切记!”恶少这才接过陶马,高高兴兴地走了。 谁知第二天,那个恶少就把陶马献给了当朝皇帝武则天,武则天封他做了宫廷供奉。 武则天看着陶马能喷鼻、弹蹄、甩尾,其是乐不可支。当即降旨让陶诚、珊彩夫妇带上彩瓷进宫表演。 陶诚、珊彩夫妇无法,只好带了彩瓷来到皇宫口・武则天威严地命令珊彩让陶人、陶马、陶骆驼等进行表演。 珊彩见那只给恶少的陶马摆在殿上,便什么都明白了。她不亢不卑地说:“这些陶瓷器玩是我大唐工匠血汗之作,陛下要看它们的精采之技然可以j不过陛下必须答应三条,小女子方能让它们表演,否则.宁死不能从命!” “哪三条?快快奏来!” “其一,表演之后,陛下要放我夫妇出宫;其二,陛下不得霸此陶器为皇家贵族所独有;其三,不得把此人间宝物作为殉葬品埋没地下。” “唔,朕知晓了,你快让它们表演吧!” 珊彩以为武则天答应了三个条件,便对着那些整装待命的陶人陶兽招了招手,顿时满殿彩霞放光,所有的陶人陶兽全活动起来。只见乐伎吹羌笛弹琵琶;舞伎轻歌曼舞;众陶马昂首嘶鸣;那驼队随着叮咚的驼铃声,在铺着红地毯的大殿上迈步……直看得武则天咋舌拍膝,连连叫好。 表演完毕,陶诚和珊彩转身要走,武则天让武士挡住他们,狞笑着说:“朕封你夫妇二人为宫廷陶瓷供奉,留在宫中世代为皇家烧瓷,不得走出宫门一步!” 珊彩听了,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忠厚的陶诚也怒不可遏地质问武则天:“你贵为天子,为何说话不算话?还怎么取信于民?!” “放肆!”武则天凶相毕露地说,“你可知晓,当年内苑牡丹违旨,被朕贬至洛阳!如今你夫妇若敢违旨……” 武则天语未说完,这时只见珊彩把手一招,一匹汗血马顿时变成长着双翅的真马,珊彩拉了陶诚一起跃上马背飞到了空中。 武则天急忙命众武士张弩射去,但珊彩夫妇早已上了天宫。武则天又命众太监、宫女,快把摆在殿中的那些彩瓷器玩收入库中,谁知当他们去捧那些陶瓷时,它们也全都腾空而起,追随珊彩和陶诚而去。武则天大怒,即命御林军火速去安远门捉拿珊彩的老爹,抄没她家的产业。谁知等他们赶到时,那老爹也已骑着彩驼飞向天空,后面紧跟着所有窑藏宝瓷!武则天怒气难消,以欺君之罪腰斩了那个刚封为供奉的恶少;再命长安和洛阳所有跟珊彩夫妇学过艺的工匠全来烧制宝瓷,但烧出来的瓷器虽不一般,却只有黄、绿、赭三色,且又动不起来!武则天实在无法,最后降旨长安和洛阳的瓷窑专烧这些三色陶器为陪葬品,以此解恨。 长安和洛阳的陶工们烧着烧着就没劲了,泄气了:烧制这么精美的瓷器,让王公贵族们埋到土里去!咱们不烧了!于是三彩陶瓷器越来越少了,烧制三彩陶瓷的技艺也随之失传了。 但唐代和后世的人们并没有忘记老爹、珊彩和陶诚创造三彩陶瓷的功绩。他们说:老爹是天上的三彩星君,珊彩是三彩仙子,陶诚是三彩童子。他们三人下凡,原是想把烧制三彩精瓷的技艺永远留在人间,为天下人谋福,谁想武则天要把这种宝物攫为皇家私有,于是他们又把宝物和制造这种宝物的技艺带回天上去了。因为三彩陶瓷的主色呈赭、黄、绿三色,所以人们称这种彩陶为陶三彩。以后叫转音了,叫成唐三彩了。 鹿邑草帽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说起鹿邑草帽的来由,还有个有趣的故事呢。 南唐时候,鹿邑有个姓董的人在皇宫里当侍卫,他和把守宫门的孟侍卫是莫逆之交。董侍卫有个女儿名叫董月英,孟侍卫有个儿子叫孟照明。大人来往多,孩子们也常在一起,两人青梅 竹马,玩得情投意合。董侍卫和孟侍卫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便订下儿女亲家,等孩子们长大了成全他们的好事。 后来,孟照明的父母相继去世,董侍卫就把孟照明收养在家。这孟照明,聪明好学,跟着董侍卫使枪弄棒,习得一身好武艺。有一回,皇上传谕,让侍卫子弟校场比武。结果孟照明出手 不凡,出类拔萃,让皇上看中了,选进宫去当了近身侍卫。可是一当上近身侍卫,就不能随便走出紫禁城。董侍卫眼看着女儿一天大一天,却不能和孟照明完婚,这可咋办呢?因此终日闷闷 不乐。 当侍卫可是个苦差事,董侍卫一年老似一年,还得披戴沉重的盔甲,每天站在宫门前。董月英是个孝顺姑娘,每见爹爹值班回来,累得满身是汗,心里真是难受极了。 日子一久,董侍卫累病了,不能去宫门值日站班了。那时候,有规矩,病老不能值班的,没有儿子顶替,就要解职停俸回家种田。种田倒不怕,可是孟照明留在宫里咋办呢?董月英想来 想去,左右为难起来了。她是个有才学的姑娘,平时爱读诗词,有时也免不了习诗填词。她知道皇上李煜是个有名的诗词家,最能体察闺情离思。倘若自己写一首表达愁思的诗献给皇上,准 会开恩还她郎君的。于是,她写了一首题名叫“愁愁愁”的小诗,决定设法替爹爹去宫门站班,单等皇上出宫来把诗献上。 这天,董月英穿戴好爹爹的盔甲,刚一迈步就觉得头被头盔压得眼前金星乱飞,别想再动步了。她只得取下那头盔,心里琢磨开来:用什么东西可以代替头盔呢。她想啊想,想起幼年在 老家时,掐麦秸辫子玩的事,倘若用那黄秸黄如金,白秸白如银的麦秸辫子做一顶象头盔一样的草帽戴在头上,不是轻便了吗?于是她便选出上好的黄麦秸掐起辫子来,然后穿针引线比着爹 爹的头盔用黄如金的黄秸做一顶草帽,又在那草帽上用白如银的麦秸缀出她的“愁愁愁”诗来。 这天.董月英戴着她亲手精制的麦秸盔去宫门值班。恰巧皇上在金瓜银斧的护卫下,走出宫来。董月英紧走两步。脱盔跪在了皇上面前。这一脱盔不打紧,红绳大辫露了出来,威武武的 一个壮士变成了一个姑娘,李煜不由一惊。他望着低头不语的董月英,接过献上的草帽盔,一只见那金黄金黄的草帽盔上缀着银白银白的麦秸诗: 愁愁愁 一江春水向东流, 奉主莫白虹颜头。 明君若知流水意, 还我郎君归中州。 李煜读着小诗,特别喜爱“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一句,一个愁字打在了他的心上。不由长叹一声,望着董月英:“你的郎君在哪?” “就在你的身边。”董月英伸出手指,向手执金瓜护驾的孟照明一指,轻轻地说出了,她爹年迈病弱,想给她完婚归里的心事。 李煜听罢,当下放了孟照明,准他夫妻完婚归里。董月英拉着孟照明回到家中,对爹爹言说圣上思典之事,董侍卫一听心里欢喜,病也好了几分,不几日痊愈康复,领着女儿女婿回中州 老家鹿邑。董月英回到家里,想着做草帽盔的事,不由地掐起草帽辫子给丈夫做了一顶遮日的草帽戴在头上。乡邻们望着那既能遮日、又能挡雨的轻便草帽,都向董月英求教,一来二去,鹿 邑的人们都学会了掐草帽辫子做草帽的手艺。后来,董侍卫去世了,孟照明领着董月英回山东掖县老家,董月英也把做草帽的手艺传给了掖县人。因此,草帽辫子和草帽便成了中州鹿邑和山 东掖县的土特产了。 生死关头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牛家庄有个牛老大,老伴死得早,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叫根根,女儿叫英英。 一天,有人来找牛老大,给英英提亲,男方是马家岗马老三的儿子,还是英英的同学呢。来人夸马家如今是全县有名的“万字号”专业户,一千元的存折有十几张,最近正筹备盖楼房哩! 来人嘴说得飞白沫,牛老大只管闷着头,“吧哒吧哒”抽旱烟。过了半晌,他才象打冷炮似地开了腔:“他马家钱堆得埋住人,也淹不住俺的心;他马家就是盖金銮殿,俺闺女也不给他 当活娘娘。给他马老三说,俺牛老大拉棍要饭,也要隔过他马家门儿!” 这到底是咋回事呢?原来,年初,牛老大好不容易给儿子根根找了个对象,女方要八百元。牛老大手头还缺三百,就让根根去马老三家借钱。不料,根根回来说,马老三说他家要盖楼房 ,一毛不拔。牛老大心里气得直冒火,原想着他和马老三是老相识,如今他成了万元户,上他那儿借三百、二百,不就象从他牙缝里剔牙花子?谁知……唉!新旧社会一个样儿,为富不仁哪!根根的婚事吹了,从此,牛老大看见马老三,眼珠都冒火。如今马老三托人来提亲,自然被牛老大用冷炮轰了回去。 事隔半月,在一个漆黑的深夜,牛家庄上边的水库决口,洪水来得又猛又陡。几十丈高的水头,象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上下几十里,全被洪水吞没。 牛老大一家三口被排山倒海似的风浪声惊醒,一眨眼,英英不知被洪水冲到了哪里。根根懂点水性,抢过一块门板,扶着爹,在风浪里挣扎漂流.漂到天亮时,根根的腿抽了筋,牛老大 也灌了一肚子水,父子俩眼看不行了。他们的心在颤抖,眼中露出绝望的神情。 正在这时,根根忽然看见不远处有座楼房,屋顶上挤满了男女老少。他顿时精神一振,拼命向前游去。将近楼房时,面前出现了个大漩涡,无法近前,他拼命喊叫呼救。屋顶上的人发现 了他们。有一人站直了身子,手搭凉棚,向他们张望。根根眼尖,认出那人是马家岗的马老三。 牛老大听说是马老三,就抹抹眼窝里的水珠,辨认了一下方位,认出这地方就是马家岗马老三家的宅子。他见马老三又是吹胡子瞪眼地喊叫,又是连连摆手,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呀!你 马老三瞪的啥子眼,骂的啥臊话!俺闺女没给你做儿媳,你就在这生死关头使报复?!黑心烂肝的东西,算个人!他恨恨地望着马老三,望着马家楼房,便说:“根儿呀,人无廉耻,不如早 死,咱走吧!” 根根避开一个浪头,他不理爹的话,仍向屋上人哀号呼救.可任凭他喊破嗓子,仍被狂吼怒号的风浪声所遮盖。他们望得见屋上人的大哭小叫,望得见马老三指手划脚地叫喊,似乎还看 见马老三正在把两个人往下推,把什么东西往下扔。 一个浪头打来,把牛家父子又打入水中,牛老大咕嘟咕嘟又喝了几口水,根根挣扎着把他搀出了水面,他想对根根说:看清了吧,有钱的没一个善心人,怕压塌他屋顶就……俺是快进土 的人了,认死也不求他!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啊!他狠狠吸了口气,翻着白眼,断断续续地说:“你……丢开俺,快……逃个活命吧!”说着,猛一挣,随着一个浪头,沉入水中。根根慌了 ,丢开门板,一个猛子扎下去,抓住了爹的一只胳膊,硬是浮出了水面。根根哭叫着:“爹,要死,咱一块儿死!”牛老大迷糊了过去。根根丢了门板,也没了力气。在这生死关头,不知从 哪儿漂来一只大木箱.根根拼全力向前游了几下,死死抱住木箱,把爹拖到木箱上,随水漂去。 他们漂呀,漂呀,漂到了一个土岗子跟前。根根把爹和那只救命木箱拖上岗子。父子俩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庆幸自己遇到这只救命木箱。 父子俩正在长吁短叹,忽听水面上传来阵阵呼救声。他俩仔细一看,离岗不远的水面上有一棵未被淹没的白杨树,树梢上有个落难人,正不断向他们招手呼救。 牛老大忙让根根抱起木箱去救人。不料,根根向前游了不远,又折了回来,气呼呼地说,呼救人是马老三。 牛老大一听,又奇又气。奇的是怎么会是他马老三?气的是马老三那见死不救的丑恶嘴脸,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抱住头待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望望面临绝境的马老三,唉!冤家路窄,避 也避不开呀!他对根根挥挥手:“去吧!天凭日月树凭根,人们凭的是良心,好歹把他救过来吧!” “救他?”根根赌气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死人欠帐——活该!” “根儿呀!你爹一辈子正直,嘴象镢头,心象豆腐啊!常言说,宰相肚里可行船,生死关头莫添言,咱……是人哪!…” 在爹的劝说下,根根抱着木箱游了过去,谁知,树上还有一个落难人,竟是他的妹妹牛英英。英英已经昏迷了过去。根根也来不及向马老三问个究竟,连忙先把英英救了过来。 牛老大一见,喜出望外,他一面让根根快去救马老三,一面连连呼唤英英。他找来几根枣刺,对着英英的“人中”扎了又扎。待根根把马老三救过来,英英已能发出轻微的呻吟。 马老三的肚子鼓得象气蛤蟆,呼哧呼哧直喘气儿,连抬眼皮的劲也没有了。牛家父子又帮他吐出了肚里的积水,不一会儿,马老三睁开了眼,用微弱的声音:“谢……谢谢你们!” “谢?!这会儿,你会说句人话了,俺快要淹死那阵儿,你的心让狼扒吃了?!”根根说着,用脚踢了踢那只紧锁着的木箱,“要不是这只救命箱,早没俺的命,也不一定有你的命了!” 躺在地上的马老三,直勾勾地望着他们,眼眶渐渐湿了,泪花滚落在满布皱纹的老脸上。他支撑起身子,从腰间裤带上解下一把钥匙,看了看英英,瞅了瞅木箱,颤抖着说:“天地良心!你们……”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将那把钥匙扔在箱盖上,挣扎着一步一挪地向远处爬去… 牛家父子愣住了。英英苏醒了过来,她喊了声:“爹!哥! ”便伏在牛老大身上哭了起来。牛老大问她为什么会和马老三一起流落在树梢上,她便讲了落水后的前后经过。 原来,英英被洪水卷走后,抓住个木盆,侥幸漂到了马老三的楼房前。她喝了不少水,被风浪打得昏昏沉沉。这时,有人跳水把她救上屋顶,但她似乎听到救她的人却被洪水卷走了。 当牛家父子漂流到楼房近前时,这座楼在大风大浪的袭击下,正面临着随时倒塌的危险. 根根呼救时,马老三正在动员屋顶上的人逃命.他对根根摆手呼叫的意思是这儿很危险,墙上的砖头、泥块正扑哧扑哧往下掉。屋上人只管惊慌地哭爹叫娘,谁也不愿离开这权且保命的 地方。马老三怕房子倒塌,人们会被砸死在里边,就先把自己的两个亲戚往下推。 那时,英英已醒了过来,他看到爹爹沉入水中,就爬到屋檐边凄惨地喊叫起来。马老三见状,咬咬牙,把一直放在自己身边的大木箱举起,看准风向和水的流势,用尽全力扔给了牛家父 子。由于他用力过猛,失足落于水中。他挣扎着抓住一根橡子头儿,呼喊人们做好离屋逃命的准备。不一会儿,房屋倒塌,英英在屋檐边,未被压进去.马老三抓住根檁条,顺手拉住了英英 ,两个人抱住檩条在风浪中漂流。英英由于极度惊恐,昏迷了过去。 真相大白,牛家三口感动得个个热泪盈眶,牛老大开了箱子的锁,用力揭开箱盖一看,里边有一条红缎被;被下有一本《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文献选编》;书中夹着几张存款单;箱底有 三扎新崭崭拾元一张的人民币;还有两张烫金奖状,一张上书“劳动致富”,一张上书“文明之家”。 看看这些,牛家三口泪流满面,根根更伤心地告诉爹,那次他并没去马家借钱,因为他不同意包办婚姻,所以撒谎说:“马老三一毛不拔。” 牛老大扬起巴掌,骂道:“狗崽子!你……”他想扇儿子几嘴巴.英英抱住了他的手.牛老大跺跺脚:“晚点儿再跟你算帐!” 牛老大领着一双儿女,在一棵松树下找到了半躺在树干上的马老三。说:“我……对不起老弟,要是不嫌弃,让英英给你做儿媳吧!” “啥?儿媳!”马老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天哪!儿子都没了……”马老三哭着告诉他们,儿子就为救英英被洪水卷走,死活不知。 英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根根抱住头,直想往树上撞。牛老大老泪纵横,一字一板地说:“英英,根根,快给你三叔跪下!”又对马老三说,“要是侄子还活着,英英就是你的儿媳。要是侄子不……不在了,英英就是你的闺女,根根就是你…你的儿子!” 马老三一把拉住牛老大的手:“大哥!” 奇怪的纸条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星期天上午,东青派出所里只有民警老宋在值班,所里显得冷冷清清。 突然,有个二十多岁的瘦高个青年大汗淋淋地跑进派出所,气喘吁吁地奔进值班室,哭丧着脸对老宋说:“民警同志,我……我的钱包被偷走了,里面有朋友托我买东西的四百多元钱。 现在钱被偷了,明天我怎么向朋友交代?民警同志,我求求你们,千万抓住那该死的贼骨头!” 这青年叫林山,他说到这儿,眼圈也红了。老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办公桌旁的椅子,对他说:“你坐下来,慢慢地说,把你钱包失窃前后和钱包的详细情况说 一下。”于是,林山就一五一十地把发生在半小时前的失窃情况说了一遍。老宋把重要的话记了下来,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最后给了林山一张纸头,写下地址,林山就离开了派出所。 老宋等林山走了后,坐到办公桌前,拨了两只电话。 可是当他刚打完第二只电话,又见一个青年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看那神色不但很紧张,还有点拘谨、羞愧。老宋心中挺奇怪:今天怎么了?刚走了一个失窃者,现在又来了一个。那青 年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脸上又一红,才结巴巴地说:“大概在一小时以前,我干了件坏事、蠢事,我偷了一只钱包,我错了!”说着,他从袋里拿出一只钱包来。 老宋见青年拿出了钱包,说:“哦,那么,你是来认错的吧!你能知错改错,那很好……”谁知没等老宋把话说完,只见青年立起身来,又急急地说:“民警同志,当我回家看钱包时, ,发现钱包里面有重要情况,本来想马上报告公安局,可我怕,所以才到这儿来,你快报告公安局吧!”老宋听说有重要情况,一下子严肃起来,急忙问:“什么情况,在哪里?”青年赶紧 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条。老宋接过,摊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 03: 现通知你:今晚十一点半在天门街水玉路平明巷那棵古槐树下取一只黑皮包,里面有五千元活动经费(看完请即烧掉)。 老宋看完纸条,脸上严肃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他又看看青年说:“钱包里是不是有四百元钱,一张工作证?”青年见老宋对纸条漠不关心,却问一些与纸条无关紧要的话,就更着急地 说:“钱我没数,工作证有。民警同志,纸条事关重大,可能是特务的联络信,你快报告公安局吧。” 老宋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更把那青年笑得莫名其妙,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老宋止住了笑,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青年,说:“你看看。”青年接过纸条一看,惊得瞪大了眼睛,原来这纸条上写的内容与钱包里的纸条上的一模一样。青年感 到莫名其妙,就问:“这…”老宋说:“这纸条在你来之前,我就见到了,这是一出滑稽戏。不过你今天偷钱包,这是错误的,鉴于你现在承认了错误,还了钱包,还报告‘重要情况’,这 一点要表扬。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你重新做人,做个好人。” 这两张纸条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都是那个叫林山的青年写的。林山为何要写这样一张纸条呢?这个林山办事粗心大意,毛毛躁躁,他的钱包常常掉落或被扒手扒窃。他丢了钱包,又后悔 ,又肉疼。他想:既然小偷偷钱包的目的是为了钱,那么他们一定贪心不足,偷到了钱还要更多的钱,那么我何不用钱作诱饵,把小偷抓住。于是他就写一张纸条放在钱包里,说某地有钱可 取,只要小偷上钩去拿钱,就能当场捉住他。 今天,林山一发现钱包丢了,急忙到派出所报了案,还说了他引诱小偷上钩的计策。可没想到,纸条起了个相反的作用,它救了一个失足者。 “老虎”在行动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在一个闪烁着霓虹灯迷人光辉的夜晚,一辆神秘的小轿车在马德里市警察局门前悄悄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四十岁光景的男子。他头戴鸭舌帽,身穿便服,脸色有点苍白,一下车他便用 猎人似的眼光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然后疾步走进大楼。 此人名叫格里斯特,是马德里有名望的侦探,外号人称“老虎”。半年前,他在办案中头部负了重伤,住院治疗至今还未痊愈。可是今天他突然接到局长的紧急命令,让他协助萨雷斯警 长侦破一件重要的案件。此时,他是带伤出院,连夜赶回局里。 他走进警长的办公室,正在焦急地等他的萨雷斯警长心情沉重地对他说:“我们要办的,是私人侦探莫拉维夫失踪案。这个案件有国际背景,弄不好,撤职是小事,还会掉脑袋。我老了 ,什么都不在乎;你还年轻,可得加倍小心!”格里斯特摸了摸脑袋,诡谲地一笑,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也不那么在乎了。” 警长说:“别开玩笑了,老虎。案件很棘手,我们虽说找到了莫拉维夫的衣物,但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和杀人凶手,所以不能断定他的死活。下一步怎么办……”警长突然压低嗓门说,“ 在这儿谈不方便。今晚九点半,维多利亚咖啡馆见面,再详细讨论吧!听着,你可得准时到。要不,等你到那里,我说不定已经回老家了!”说到这儿,警长做了个刀砍自己脖子的手势。 格里斯特和警长分手后,刚走出大楼,迎面就碰上了老朋友弗朗克警长。两人亲切拥抱后,格里斯特说道:“我祝贺你即将成为西班牙的最年轻的警察局长!”弗朗克笑道:“你说错了 ,是副局长!”接着又问,“伤全好了吗?”格里斯特道:“还留下个偏头痛,发作起来会昏死过去。”弗朗克诧异地问:“那局里怎么能派你办这样困难的案件呢?我去找局长说说,把你 的任务撤了吧!”格里斯特忙拦住他说:“不用了。对工作,我从来不讲价钱。”弗朗克笑道:“你还是老脾气。来吧,坐我的车去逛逛马德里的夜市。” 于是,格里斯特便坐上弗朗克的轿车,在五光十色的大街上兜风。到九点时,格里斯特要弗朗克送他去维多利亚咖啡馆。不料一路上车辆很多,轿车好不容易爬到咖啡馆门前时,已超过 了约定时间十分钟。  .’ 格里斯特不安地跳下车,一抬头,只见咖啡馆门前吵吵嚷嚷地围了一群人,一旁还停着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从店堂里还传出来女人惊恐的哭叫声。他正感到不妙时,又见一群警察奋 力推开围观的人,紧接着,两个穿白褂的男护士抬着担架从人堆里挤出来。格里斯特不顾一切冲上去,一把揭开了蒙在担架上的白布。啊,那满脸是血、躺在担架上的老人,正是萨雷斯警长。他只觉得头部右倒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后便是天旋地转,一阵无法克制的晕眩。紧随在后的弗朗克警长赶快扶住了他…. 等格里斯特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旁守着一位漂亮姑娘。他揉着眼,惊讶地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那姑娘甜甜地笑着答道:“这里是警察局的新宿舍 ,局里让你住在这儿。我嘛,叫胡安娜,是这儿的服务员,局里让我好好照顾你。”这时,格里斯特已想起了昨晚那可怕的一幕,他挣扎着坐起身,大声喊道:“萨雷斯警长被暗杀了!卑鄙!”胡安娜急忙扶住他,亲切地抚摸他的肩膀和胀痛的太阳穴,随即又端给他一碗香喷喷的热汤。格里斯特一边喝汤,一边用感激的目光望着面前漂亮的姑娘。等他喝完汤,胡安娜又递给他 一张今天的祖国报,对着他嫣然一笑,然后才翩翩走出屋丢。 格里斯特摊开报纸,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醒目的大标题:“萨雷斯譬长被暗杀”。接着便是这样的报导: 莫拉维夫失踪案未破,萨雷斯警长又被害。警方既抓不住凶手,也查不清原由……据闻,警方黔驴技穷,竟派出一位脑神经受严重挫伤,智能不全的残废侦探来侦破莫拉维夫案,真是滑 天下之大稽。…… 看到这段嘲弄自己的文字,格里斯特气得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记下了撰稿人的姓名:“记者.奥尔雷达”,便大步冲出屋去。他心里发狠道: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胆敢侮辱我的臭 记者!说不定,他和那些罪犯还是一伙的呢! ‘. 格里斯特走进局档案室。他要查查奥尔雷达记者的档案袋,可是,在奥尔雷达的档案中,除了萨雷斯警长的借条外,别无他获。 他失望地走出档案室。在狭窄的走道上,他突然被女探警梅丽娅挡住了去路口不等他发问,梅丽娅先开了口:“您听说了吗?局长派我协助您工作。”“你?”格里斯特几乎不相信自己 的耳朵,他忍不住尖刻地问道,“请问小姐,在侦探方面,你以前干过些什么?”梅丽娅答道:“化装成妓女到夜总会去摸情况,干了半年……”格里斯特打断她的话,挥动手臂吼道:“那 你就回你的夜总会去吧!”说完侧身穿过走道,大步离去。梅丽娅在他身后冷冰冰地说道:“别太狂了,老虎。也许有一天,你会需要我帮助的。” 格里斯特不愿再理她,气恼地出了警察局,驱车来到《祖国报》社,在门前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奥尔雷达记者走出来。 格里斯特细细打量了这个记者,只见他矮小的个子显得十分机灵,可脸上却显出一副忧郁的表情。他走到自己的车旁,刚要打开车门上车,格里斯特迅即上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按 住。 记者惊恐地转过脸来,问道:“你是谁”格里斯特沉着脸说:“不认识吗?我就是你所说的残废侦探格里斯特。”没料奥尔雷达一听这个名字,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一面伸过手来 ,一面热情问好。可是格里斯特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声色俱厉地问道:“记者先生,你为什么要侮辱我?”奥尔雷达笑道:“我不这么做,你会来找我吗?当初,我也是用这个办法,请来了 已故的萨雷斯警长。”“住嘴!”格里斯特愤怒地吼道,“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听你开玩笑吗?”奥尔雷达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又恢复了原先的忧郁,他挖苦地说道:“你是 想惩罚我?作为一个侦探,你应该去惩罚罪犯!让罪犯逍遥法外,恐怕不能算英雄吧!”格里斯特挥动着颤抖的拳头,嚷道:“惩治罪犯是我们警察局的事,用不着你们这些多嘴的麻雀在树 林里瞎喳喳!”奥尔雷达冷笑了一声,说:“我是觉得你们无能才想来帮助你们!侦探先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莫拉维夫失踪案的线索。”格里斯特强忍着怒火问道:“你发现了 什么?”奥尔雷达狡黠地一笑,说:“我还不能全部告诉你。因为,我还没有理由完全信任你。我只能告诉你两点:莫拉维夫的尸体也许就埋在赛洛监狱后墙外的垃圾堆下;莫拉维夫的情妇 波茜娜也许是这个案件的知情人。”说完便钻进汽车,扬长而去。 格里斯特满腹狐疑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记者消失之后,才带着一肚皮问号离开了报社。 当天晚上,果然在马德里西郊赛洛监狱后墙外的垃圾堆下,掘到了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警方立即将尸体送回警察局检验。 等寻尸工作结束后,格里斯特立即匆匆赶到大剧院。因为年轻的胡安娜今晚请他在这儿看戏。来到剧院时,戏已经演了一大半,但胡安娜一点也不责怪他。他俩兴致勃勃地看完了戏,然 后便挽着手在大街上散步。 格里斯特虽然年近四十了,但因职业的原因,至今尚未成家。他和胡安娜虽然刚刚相识,但她的美貌、温顺和活泼的个性已经赢得了他的爱慕。此时,他完全沉浸在美妙的爱情和欢乐之 中。 快到胡安娜家的时候,她搂住格里斯特的脖子亲切地说:“明天是星期天,到我家去作客吧,让我爸爸妈妈看看你。”格里斯特摇摇头说:“不行,明天我要去找一个人。”胡安娜问: “找谁呀?”格里斯特道:“莫拉维失的情妇。”胡安娜撒娇道:“又是你的案件。那我们的事,就只好推迟一星期了!”说完,她在格里斯特的面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分手走了。 回到宿舍,格里斯特洗完澡刚想休息,电话铃响了,他拎起电话一听,是他的老朋友弗朗克打来的。弗朗克欣喜万分地说:“太感谢你了,好朋友。你帮助我破了大案。刚才找到的那具 尸体,经过检验,不是莫拉维夫,而是卡里洛,是我正在寻找的失踪的南美民权组织领袖。虽然还没有找到凶手,但有了尸体,对南美民权组织也多少有个交代了。明天中午我请客,在……”格里斯特打断他的话,说:“祝贺你啊,警长,你又交了好运。可对于我,却是个不幸,没了线索,一切又得从头开始。”弗朗克道:“我去给局长说说,让你回去住院吧。否则,带着病 办这样棘手的案件,太危险了!”格里斯特大声回答:“不,谢谢你的好意。我一定要把这案件查个水落石出!”对方见他如此坚决,就不再勉强劝了。 第二天早晨,格里斯特匆匆起床,只喝了一杯咖啡,就出门朝莫拉维夫情妇波茜娜住所奔去。当他走到斗牛街那幢小楼前,只见大院里停着一辆消防车;抬头往楼上一看,二楼的百叶窗 里,飘出一团团灰黄的烟雾。他刚要跨上楼梯,就被守候在楼梯上的一位消防警察拦住了。他一面掏出证件,一面焦急地问:“请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消防警察看完证件说:“二楼死了 个女人。”格里斯特吃惊地赶紧追问:“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好象叫波茜娜,是煤气中毒致死。” 格里斯特一听,只觉得右侧太阳穴一阵阵刺痛,几乎又要昏倒。他强忍着疼痛,迫使自己镇静下来,慢慢退出小楼,一边扶着院墙,艰难地移动步子,一边思索着:知道我今天要来找波 茜娜的,只有胡安娜呀!难道是她?不,不可能!可是为什么波茜娜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死了呢? 这时,离他很近的一家窗口,忽然伸出两个小男孩的脑袋来。其中一个大些的笑着问格里斯特:“喂,你是侦探吗?”格里斯特答道:“就算是吧。”小孩主动介绍说:“我叫皮亚克。 我长大了,也要当侦探。”格里斯特被他逗乐了,笑着说:“想当侦探可不容易,得有一副猎人似的鼻子。”皮亚克用力吸着鼻子说:“哼,我的鼻子比猎人还强呢!”格里斯特忽然想起了 什么,问道:“那我考考你,楼上死了的那个女人,平时经常去哪儿?”皮亚克一边用手拧鼻子,一边说:“嗯,去……去市场,去邮电局,还有公园、酒巴间。”格里斯特追问道:“再想 想,除了这些,还去过哪儿?”皮亚克把鼻子都拧红了,忽然,他一拍小脑袋,高兴地说:“那儿,那儿,圆圆的屋顶,”他用手比划着,“这么粗的大柱子,蓝色的玻璃门……”格里斯特 大声问:“哪儿?”皮亚克抓着头皮,说不上来:“我带你去吧!”他说着一纵身爬上窗台,轻轻一跳,就落在草地上。 皮亚克领着格里斯特,穿过两条大街,又拐了一个弯,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在一幢圆顶建筑面前站住了。格里斯特一看,这是一幢雄伟的宫廷式建筑,门前挂了块不很醒目的牌子,上 面写着:美国芝莱德出口公司。 格里斯特记下了大楼的特征后,就带着皮亚克回到他的家。分别时,格里斯特抚着皮亚克的小脑袋,答应下次来,一定送他一支玩具猎枪。皮亚克开心得欢跳起来。 格里斯特觉得今天虽然失去了一条重要线索,但却意外地获得了一条也许是更重要的线索。他兴冲冲地回到局里,经过仔细思考,决定下午再去找皮亚克,进一步了解情况。 午饭后,格里斯特上街买了一把最好的玩具猎枪,便又赶到斗牛街。当他走近皮亚克住的那幢小楼时,却听见楼里传出了女人和小孩的哭声。他走到门口,见上午和皮亚克一起趴在窗台 上的那个小男孩,正倚在门框上啜泣,便伏下身子,在那小孩红肿的眼皮上吹了口气,问道:“喂,小英雄,告诉我,谁欺负你了?”那小孩只管哭,不理睬他。格里斯特又问道:“告诉我 ,皮亚克在哪儿?”那小孩一边哭,一边说:“皮亚克哥哥,刚才,被汽车……汽车撞……撞死了……”听到这骇人的消息,格里斯特就象在拳击赛中遭到致命一击似的,额头感到一阵剧烈 的胀痛和难以忍受的晕眩,顿时全身瘫软,又险些失去了知觉。 , 他好不容易硬撑着回到宿舍,胡安娜关切地赶来看望他。格里斯特头一句话就问:“我去找莫拉维夫情妇的事,你告诉别人了吗?”胡安娜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我只,只告诉了一 个人。”“谁?”“她,她,你的同事,梅丽娅探警。”格里斯特愤怒地嚷道:“你真糊涂,这不是民歌,能到大街上去唱!”胡安娜紧紧搂着榕里斯特的脖子,抽泣着说:“原谅我……我 害怕!”“哎,算了。”格里斯特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胡安娜的长发,叫她不必担忧。而实际上,格里斯特深深明白自己处境的险恶。波茜娜和皮亚克的死,说明他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 了。那只狡猾而又凶恶的魔爪紧紧跟随着他,掐断了他掌握的每一条线索,并随时可能向他扑上来,绞断他的脖子。 第二天早上,格里斯特已恢复了体力,走出宿舍,驾着警车,行驶在安东尼亚大街上。他那双猎人似的眼睛,不时地注视着车上的反光镜。突然他看到,在他车后有个戴着红色头盔,骑 着摩托车的人在跟踪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驾着车,行驶到一条十字路口,突然转弯,飞速闯过刚亮起的黄灯,紧接着又拐入一条多层立交路.不知绕了多少个圈,终于把那条尾巴给甩掉了。他刚喘了口气,想把车 停到路边休息一下,突然,一辆白色轿车强驰电掣般追来,他赶紧加速,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一惊乎:“快停车,老虎,车上有炸弹!”他回头一看,只见白色轿车的窗口里伸出了梅丽 娅的头。他急忙停下车。梅丽娅指着警车后面一块黑色的附着物,大声说:“磁性定时炸弹!在你上车前有人悄悄安上去的,我碰巧看见了,来不及通知你,就开了一辆车来追赶,不料你拼 命甩我,羞点把我给甩掉了。快,快上我的车,危险!”格里斯特跳上梅丽娅的车,才开出二百多米,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警车被一团白色烟雾包围了。 梅丽娅得意地说:“要是没有我,你就完了,老虎。”格里斯特含笑道:“看来你的驾驶技术不错。听说,昨天你还开车去了斗牛街?”梅丽娅道:“对,虽然比你早到十分钟,但还是 晚了。”格里斯特突然厉声追问:“你记错了,只怕不止十分钟吧?”梅丽娅生气地瞥了格里斯特一眼,大声说:“你还有资格怀疑我?是谁泄露了情报,是我,还是你?那个女服务员胡安 娜,平时从不和我搭腔,前天晚上,却一个劲地和我聊天,谈论你的事儿……”格里斯特听到这儿,不耐烦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吩咐梅丽娅停车。 格里斯特下车后,告别了梅丽娅,设法找到公用电话;拨通了《祖国报》社的号码。 下午,格里斯特来到王后街西侧刚拆除的旧楼废墟旁。一会儿,只见记者奥尔雷达一脸忧郁地走来了。他立即微笑着迎了上去:奥尔雷达生气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我到这垃圾堆里来?”格里斯特说:“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被盯上了。还有,要是有人知道,是你在帮助我,那你就没命了。”奥尔雷达听了,愤怒地吼道:“原来是这样,老虎,你干得太漂亮了!这就是你这 位素负名望的侦探的本领!”格里斯特这时却显得异常地冷静。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说:“你骂吧,怎么骂都行,也不用担心我会惩罚你。因为我今天找你来,是要请你帮我的忙。”奥尔 雷达问道:“这么说,你还想干下去?”格里斯特斩钉截铁地说:“对,哪怕一个人也要干到底l除非他们也杀了我!”奥尔雷达舒展开紧蹙的眉头,语气和缓地说道:“好吧!我可以再提供 你一个线索:波茜娜活着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悄悄地去美国芝莱德出口公司大楼。据我调查,这幢大楼里,有一个神秘的地下室。我已搞到了这个地下室的结构图!”格里斯特一听这话,脸 上顿时显出了宽慰的笑容。他大声说:“好,我今晚就去这地下室查一下!”奥尔雷达惊诧地问:“什么,公开搜查?”格里斯特摇摇头说:“这不可能,我们没有证据,只能秘密地干。” 奥尔雷达问:“你不怕泄露?”格里斯特道:“我一个人干。”奥尔雷达激动地说:“不,这样太危险,你会白白送命的!”格里斯特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奥尔雷达突然一笑道: “那好吧,算你走运,我和你一起去!”格里斯特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和这位曾经侮辱过他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午夜,美国芝菜德出口公司大楼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格里斯特和奥尔雷达驾着一辆马德里市最常见的轿车,在离大楼不远处停下了。格里斯特象野猫似地钻出轿车,敏捷地翻过 墙头。转眼已到了门下。他掏出一把万能钥匙,打开了大门,随后又轻轻将它关上口,他蹑手蹑脚地穿过了六十米长的走廊。向右一拐弯,只见不到十米处,有一道紫色的亮光,象鬼火般地 忽明忽灭。格里斯特晓得那是保护地下室暗门的光电警报器。只要人被光照到,警报立刻就会响起来。他慌忙趴倒在地上,缓慢地匍匐前进。两分钟后,他终于安全地通过了警戒区。他站起 身,沿着楼梯往下走了二十多步,就来到了地下室暗门前。他掏出一只象助听器模样的无线电仪器,按照奥尔雷达的构造图提供的密码,发出了一连串神秘的信号,顷刻间,地下暗门便“吱 哑”一声自动打开了。 格里斯特又用同样办法关上了暗门,随后又打开了室内的电灯。地下室的主人也许对它的安全设施过于信赖,竟把一大袋档案和一串内室的钥匙都放在前厅的办公桌上。格里斯特草草翻 阅了一遍档案,光是那档案上的一个个标题就使他感到触目惊心。什么“国防部密码汇总”,“致某国武官的绝密指令”,“哥伦比亚行动计划”,“外交部可争取分子名单”,……格里斯 特强忍着偏头痛,将全部档案拍摄在微型胶卷上。 然后,他用钥匙打开了内室的门。揿亮电灯,顿时一副可怕的场尽,使他看了毛骨悚然。那暗室中放着一把血迹斑斑的橡皮软椅,软椅上方挂蓿一个雨伞形状的句大灯罩,灯光呈灰绿色 ,显得阴森可怖。软椅旁放管一只塑料桶,桶中污水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桶外放着皮鞭和钢刷。格里斯特一看就明白,这儿是一个秘密的刑讯室。他见左侧墙上有一排奇怪的旋钮,便好奇 地转动了其中的一个。哪知这一转动,顿时间使整个房屋象遭受地震似地猛烈颤抖起来,险些把他震倒在地上,他吓得慌忙关上电钮。 他取出袖珍照相机,刚想把这罪恶的场景拍摄下来,突然听见上衣口袋里的报话机发出了“嘟,嘟嘟――”一连串紧急信号。这是守候在楼外轿车里的奥尔雷达在向他报警。 格里斯特不敢耽搁,迅速离开了地下室。当他跃出围墙,钻进隐蔽在路旁的轿车时,只见两名高大的警卫已走到了离轿车十多米远的地方。 轿车悄悄起动,开不多远,格里斯特探头一看,发现有一辆警车正高速驶来。警车和轿车渐渐平行了。猛然间,两支乌黑的冲锋枪从警车右侧的窗口伸了出来。格里斯特闪电般扑向正在 驾车的奥尔雷达,将他按倒在坐椅上,自己也弯下腰蜷缩成一团。“嗒嗒嗒嗒……”,枪声打响了,轿车的玻璃窗被击得粉碎。轿车失去控制,猛一转弯,向人行道上撞去。警车又射下几梭 子弹,然后呼啸着逃离现场。 轿车眼看就要撞上建筑物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格里斯特全力踩住了刹车闸。轿车在离水泥墙壁五公分处停下了。奥尔雷达的耳廓和颈项被弹片和碎玻璃划伤,血流满面。格里斯特躲 闪及时,安然无恙。他顾不得为奥尔雷达包扎伤口,就匆匆驾车向郊外飞驶而去。凌晨三点,轿车行驶到一个偏僻的牧场边,格里斯特停下车,两人一起走下车来。 格里斯特为奥尔雷达包扎好伤口,奥尔雷达一面握住格里斯特的手,说:“再见了,老虎!”一面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硬纸牌,摇晃着说:“这是飞机票,天亮以后,我全家就不在马德里 了。”格里斯特吃惊地问:“什么?你要走?”奥尔雷达诙谐地一笑说:“按照以往的经验,我要是不走的话,最多只能活到今天晚上。”格里斯特激动地摇晃着奥尔雷达的手,悲愤交集地 说:“我是侦探,却不能保护你的生命,这是我的耻辱!你骂我,骂得对呵!”奥尔雷达猛然抱住格里斯特颤抖的肩膀,抽泣着说:“请你原谅我,老虎兄弟,希望我们还能见面……千万要 小心,从背后射来的子弹!”说着,那惜别的泪水,从他那瘦削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天刚蒙蒙亮,格里斯特就打电话给梅丽娅,要求她在绝对保守秘密的情况下,到郊外桑塔贝斯牧场的牛奶房里见面。梅丽娅准时来到约定地点,一见到满脸倦容的格里斯特,便以一种有 点儿得意的口气说:“你还记得吗,老虎?我早就说过,你会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不过,你好彖没有把情况报告局里?或许,你想单干,想一鸣惊人?”格里斯特尴尬地笑着说:“你的推测 能力不错,这么说,我过去太小看你了。不过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他说着从一个皮包里取出一叠照片,上面既有人像,也有大段的文字,“瞧瞧吧,我刚找朋友复印的。”“莫拉维夫!”梅丽娅指着一张照片吃惊地喊道。 “别着急,”格里斯特道,“请你耐心地把这些看完。”他一边让梅丽娅看照片,一边把经过自己综合的材料告诉他的助手: 大约在一个月前,一个南美国家驻西班牙大使馆的武官,接到国内的密令,让他秘密绑架前来西班牙避难的民权运动领袖卡里洛,并取得他的口供。于是,那位武官用重金收买了一个马 德里市的警长。这位警长又雇用了私人侦探莫拉维夫,并向他提供了警方的证件。莫拉维夫用这份证件,骗取了卡里洛的信任,把他带到一个秘密的地点――豪华的芝莱德美国出口公司大楼。就在这幢大楼的地下室里,武官、警长和莫拉维夫对卡里洛施行了惨无人道的酷刑,直到将受刑人折磨至死。后来,这位警长和莫拉维夫一起,将卡里洛的尸体埋在赛洛监狱后墙外的垃圾 堆里。一天以后,莫拉维夫又神秘地失踪了。 格里斯特接着说:“在莫拉维夫失踪案的侦破过程中,不管是谁,只要他掌握了破案的线索――其中也包括萨雷斯警长――,都被那个罪恶的警长杀害了。这个穿着警服的魔鬼,就是… …”没等他说完,梅丽娅愤怒地嚷道:“弗朗克!凶手”她早已从照片上看到了弗朗克警长和外国武官密谋的镜头。她的胸脯急剧地起伏,脸胀得绯红,眼睛里含着泪说,“我们现在就去警 察法庭控告他!”格里斯特却摇摇头说:“不行。” 梅丽娅惊诧地问:“为什么?难道我们能饶恕这条恶狼?” 格里斯特镇静地说:“我们手里的证据,只能证明他参与了绑架和拷打卡里洛,却不能证明他杀人。这样,最多也只能把他降级而不能……” 梅丽娅插话道:“不,我们能证明他杀害了卡里洛!” 格里斯特道:“这没用,你只要回忆一下就能明白,凡是有国际背景的刑事案,从来都是宽大处理的;再加上弗朗克和部长的私人交情……” 梅丽娅从挎包里猛地抽出手枪,激愤地说:“那只有悄悄地还他一枪!”。 格里斯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红晕。他激动得有点失态,差点儿扑上去,拥抱他的助手。他连声称赞:“你真是好样的,真芷的探警!” 梅丽娅收起枪,得意地挺起胸脯问道:“说吧,什么时候?”格里斯特却摆摆手说:“我还想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我要和他谈一次。”梅丽娅瞪着眼睛问:“你疯了?你以为豺狼会听 从猎人的劝告,你以为子弹会绕着你的额头飞行?”格里斯特长叹了一声道:“再危险,再没有希望,我也必须这样做。因为我和他曾经是好朋友。” 下午,刚被任命为警察局副局长的弗朗克得意地走进他的办公室。当他走到办公桌前,猛一抬头,只见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格里斯特。只见他右手紧握着一支手 枪,枪口正牢牢对着他。弗朗克强作镇静地问道:“老虎,你这是干什么?”格里斯特冷冰冰地答道:“为了防止你掏出枪来对准我,所以不得不这样。”弗朗克慢慢在椅子上坐下,语气和 缓地问:“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格里斯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喷着愤怒的火焰,厉声说道:“从你绑架和杀害卡里洛,到你谋杀萨雷斯警长;从你毒死波茜娜,到你撞死男孩子皮亚克,还有收到的十万美金酬劳……”弗朗克打断他的话说:“你有什么证据?”格里斯特用左手掏出一只装得满满的大信封扔到弗朗克面前:“看看吧,我早就对你说过,我要把这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的。” 弗朗克的手开始颤抖,他没有去看信封里的东西,却瞪着格里斯特问道:“说吧,老朋友,你想叫我干什么?”格里斯特把枪口晃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开始说:“第一,你立刻撤掉监视我的女服务员胡安娜和那几条钉上我的尾巴;第二,你必须辞去职务,离开西班牙,去非洲,去东南亚,去南美,永远也不要再回来;第三,在你走以前,更精确地说,是从现在起的二十四小时内,你必须干掉罪恶事件的元凶,那个外国武官,以血还血!”听到这里,弗朗克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疯了?这不可能!”格里斯特冷笑道:“这完全可能,就象你杀害那么多善良人一样,杀死一个恶人,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弗朗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只要你保守秘密,我可以答应。”说完,他垂头丧气地将那只沉甸甸的信封塞进办公桌的抽屉。当他抬起头来时,格里斯特已经悄然离开了这间屋子。 第二天早晨,阳光刚照进郊外一家小旅馆的窗口,格里斯特就从床上跳起来,一面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一面打开收音机。不一会儿,就听见:“昨夜九点十五分,美国芝菜德出口公司经理考思先生在他的住所被一枚事先安放的定时炸弹炸死……” 格里斯特疑惑地走出旅馆,想去附近的小饭馆用早点。他刚走到一座小桥边,突然发现桥墩下有可疑的人影。便机灵地趴倒在路旁的草丛里,然后打个滚,接着一个鱼跃,闪到一根水泥桩子背后。就在这时,疯狂的冲锋枪子弹在他刚才呆过的地方扫射起来。他立刻拔枪还击。匪徒见对方已有准备,不敢恋战,骑上摩托车,飞也似地逃走了。 格里斯特立即挂电话给梅丽娅,心情十分沉痛地说:“弗朗克没救了。现在只好照你说的去做。不过,那样做很危险,干完后,我们也只有逃亡。” 梅丽娅平静地说:“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勇敢,老虎,我现在就去买飞机票,你只要说去哪儿吧。” “去……去埃及,然后再去……”格里斯特不知因为太激动了,还是因为没有准备,竟讷讷地说不上来。 十点正,梅丽娅走入警察总局的地下室,用万能钥匙悄悄打开了“电梯修理室”的门,然后守着报话机,静静地等侯格里斯特的信号。 格里斯特站在八楼的电梯旁,不时地从窗口向街上张望。突然,他看见弗朗克在四名探警的护卫下,威风凛凛地走进大楼,便立即向梅丽娅发出信号,随后从大衣袋里取出一支袖珍卡宾枪,安上了消声器。 弗朗克独自走进电梯,四名探替则退到警卫室里。这位新任局长十分自信地按动了去四楼的电钮,电梯缓绥上升。可是,当电梯经过四楼时,却没有停下,继续往上升去。弗朗克按动“停下”的电钮,但丝毫不起作用。电梯一直上升到最高层八楼,才无可奈何地停下了。 恼怒的弗朗克刚要跨出电梯,格里斯特已出现在门前{“您好啊,弗朗克局长!”他大声招呼。弗朗克望着蓝莹莹的卡宾枪口,惊恐地道:“你不能这样干,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呢。我立刻就干掉那武官,然后辞职!”. 格里斯特冷笑道:“也许先掉脑袋的,不是武官,而是我!你太聪明了,弗朗克局长!”弗朗克见没有希望,慌忙掏枪,但已太晚了,格里斯特的子弹无声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象一根腐烂的木头,噗的一声倒在电梯里。 格里斯特泰然自若地沿着楼梯走下楼去。梅丽娅已在门外的一辆轿车望等着他。这时,离班机起航还有二十分钟。 轿车在大街上飞驰,马德里渐渐被抛在身后。格里斯特瞧着梅丽娅疲倦的脸,不安地说:“多亏你帮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梅丽娅却嫣然一笑道:“老虎,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大约十一点正,去埃及的波音式飞机,吼叫着向蓝天飞去。这时,马德里警察局正陷入一片可怕的混乱之中…… 将心比心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刘庄有个刘春茂,今年二十九岁,是个干活不要命的年轻庄稼汉。他饲养一匹小马驹,赤红的毛色,膘肥体壮,昂头撅尾,嘶声嘹亮,谁见了谁喜爱。这牲口也有点美中不足,它撒起野来,象离弦的箭儿,狂奔乱跳尥蹶子,谁也治不了它。 这年刚开春,乡里修公路,刘春茂赶上六尺来长的大架子车,套上那匹心爱的马驹子,给修路工程队送礓石。 这天小晌午,刘春茂赶着装满礓石的车子跑得正欢,到了赵庄村头,下了坡,远远看见有个小孩在前头摆弄刚裁下的树苗子。春茂赶紧拽缰绳吆喝牲口,谁知枣红马正跑得起劲儿,不但不遵号令,反而兴致大发,“咴……”一声长嘶,四蹄生烟地向前飞奔。春茂急了,一边大声喊叫:“小孩儿,躲躲――”一边甩开鞭子“叭!叭!”照马身上狠狠抽打,想让它停下。那马驹子挨了揍,野性发作,猛一尥蹶子,挣脱缰绳,横冲直撞地往前狂奔。 那个在给树苗培土的小孩儿,约十来岁,听见喊声,扭头看见烈马拉着车子如狂风般卷压过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没了主意,不但没往路边躲,反而往路中间跑去。说时迟,那时快,马飞车过,一场大祸铸成了。 刘春茂扑上去,抱超孩子一看,死了!刹时神情痴呆,浑身打颤,大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大路两边,正在地里干活的人见出了祸事,纷纷跑来观看。 好半天春茂才还过神儿来,他泣不成声地问:“这、这……是、是谁、谁家的孩子?” 围观的人认出来了,忙说:“哎呀!是赵青海的儿子小改啊!” 有人告诉他,这赵青海,人不赖,耕读教学二十载,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口可他的老婆脾气拐,外号叫“胡涂灶奶奶”。唉!这人命关天事情大,想了结,她失孩子你破财! 人们的这些话,算是给吓迷了的春茂头上浇了瓢凉水,使他清醒了许多。他两手托着孩子的尸首,往赵庄赵青海家走去。 赵青海刚放学回到家,正在屋里洗手。他的爱人李满月在灶屋里忙着生火做饭,一抬头见一个汉子托着自己的孩子走进来,迎上去刚要问话,仔细一瞅孩子满脸鲜血,身子僵硬,已经死了。她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孩子……”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当即昏了过去。 赵青海赶忙上去抱住老婆,又是揉搓咽喉,又是掐“人中”穴,嘴里一迭声喊着:“满月,你醒醒,醒醒……满月,改他妈……” 看看妻子鼻子里有了气息,赵青海这才把她放到了床上。 春茂满眼含泪,断断续续地向青海叙说了牲口撒野,重车辗死孩子的经过。青海一边听一边抹泪叹息。过了一会儿,只听见满月喉咙里咕嘟一响,眼皮儿动了动,象是要醒。赵青海赶忙给春茂摆手:“快走吧,你快走……她醒了,瞅见你,非得拚命不可!” 再说刘春茂的媳妇槐花,正在大门口坐着纳鞋底子,见枣红乌拉着一车礓石跑回来,却不见男人的影子,心里就在犯疑。直等到晌午头,才见春茂失魂落魄地回来,他一说轧死了赵青海的孩子,便把槐花吓得晕头转向,嘴里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可该咋办,得给人家偿命……得住法院……得……我的天哪……” 春茂说:“轧死孩子丢条命,人家拿咱咋办,那只好凭人家作了。可人家养孩子费了十年工夫,咱不能叫人家人财两空。我想,咱多凑合几个钱,给他家送去,先安安青海哥和大嫂的心!” 槐花连连点着头。春茂想了想,打算将信用社存的那四百块钱取出来,再卖了一头大猪,和门外那两棵桐树。这样算了算帐,总共才九百来块钱。春茂摇摇头:“不够。要不……把咱这部电视机先转让了。” 槐花有点舍不得,寒着脸,撅着嘴,半天才嘟囔着说:“一下子把家里掏这么空,日子还怎么过…” 春茂坐下来,开导妻子:“槐花,咱往后多出点汗,多吃点苦,要不了三二年,这个亏空就填补住了。常言说,要想公道,打个颠倒。要是咱的孩子死了,你心里啥味儿?咱的小光才三岁,别人给你出一千块,你愿卖不愿?”“一万块我也不卖!”“是嘛,钱是身外物,儿是连心肉。咱就把整个家业都给了青海哥,只怕也治不住人家心上的伤痛……” 槐花淌着泪摆着手说:“别往下说啦,都怪我糊涂。该多少钱,就是扒房子卖瓦也要凑够。” 夫妻俩当晚东找西借,总共凑了一千三百二十块钱。第二天早起,春茂将一千三百块的整数用手帕包好,又到供销社用二十块钱给小改买了一套衣裳,双手托着往赵庄而去。一进青海家院子,春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顶着衣裳和钱,泪流满面地说:“大哥,嫂子,兄弟没材料,将侄子糟踏死了,我有罪过……您就是告到法院,兄弟抵命坐牢都毫无怨言。可眼下,得 先把侄子的丧发了。这是我准备的几个钱,还有一身衣裳,太薄气了,您先用着,若不够,以后我再借…” 青海着急地埋怨一声:“兄弟,咋能这么着……”说着就要上前拦挡。满月在一边沉不住气了,她一把将丈夫推搡老远,气昂昂地走过去,将钱和衣裳接到手里,说:“刘春茂,念你是个明白人,打官司的事,咱暂且不说。你先招呼着把孩子给我埋殡了,免得叫我看着揪心……”没说完又儿呀乖呀地哭成了一摊泥。 就这样,春茂与青海张罗着,央求几位邻居给小改合了副棺材匣子,将孩子埋葬了。临分手,青海对春茂说:“兄弟,孩子死了,当爹娘的象挖了身上肉,咋能不伤心?可也不能要你的钱。你嫂子马虎,等我慢慢开导她,过几天再把钱还给你……”边说边把春茂送到村口才分手。 谁知第二天又从赵庄传出一个消息,把刘春茂惊果了。啥事呢? 原来,赵青海送走刘春茂回到家里。,见媳妇满月躺在床上暗暗掉泪,就坐到床沿劝解起来。“遇啥事,不能拿斧子往一边砍。春茂的牲口野,轧死了咱的孩子,人家知道惭愧也就够了。听说他爹害瘫痪,临死留下了一屁股债。一个庄户人,又没天大的本事,又不会钻歪门邪道,这一千多块钱,还不知是作了多大难才凑合齐的哩!咱接住了,人家就得喝‘转坡水’,三年五年翻不过身来……” 满月越听越气不过,忽一下子把被子撂开,坐起来说:“咋啦?他毁了我的孩子,他不花钱,还想叫我倒过去赔他几个?我生孩子,十月怀胎,受多少辛苦?生下来后,擦屎刮尿,喂饭缝衣,十个年头,得费多少工夫?得用多少钱钞?一千三百块,连我孩子的一个脚指头也买不住!我还嫌少哩!我呀,打算今年要了明年再要,明年要了后年还要,要、要、要,要他个连年不断头,他押袜子卖鞋,他揭房子卖瓦,他倾家荡产,活该!谁叫他养了那么个扫帚星牲口?谁叫他造下这么大的罪孽!” 青海也气了,站起来跺着脚说:“啊?弄半天你是想拿死孩子讹人家呀?那好,你要人家的钱吧,你随随便便地花吧!你买吃的,买穿的,谁问你,你就说是你高价卖死孩子挣的钱。你吃的是孩子的肉,你喝的是孩子的血,你穿的是孩子的皮!你,你……就忍心,就不怕坏你那副肝肺!” 这一番话,说得李满月又羞又恼又难过,她无言反驳,又蒙住头,嚎啕大哭起来。 真是祸不单行。青海家两口子只顾伤心厂一天没动烟火,人没吃饭,自然更没心思喂牲口了。 这天夜间,他家的一头黑毛大叫驴,饿得实在急了,从草棚子里挣开缰绳跑出来,拱开灶屋的门,见案板上放着半布袋黄豆,叫驴自以为得计,咯嘣嘣,咯嘣嘣,没息气地嚼下去一大半.吃饱了,渴呀,又跑到院里,拱开水缸盖,咕咚咚,咕咚咚,一口气把满满一缸水喝下去三分之一。这下可坏了! 黄豆见水就发胖,吃到肚里闷又胀。到天明青海起来一看,大叫驴四腿蹬直,直挺挺躺在草棚外边。青海一见驴撑死了。价值千儿八百多块呀,青海心疼得抱住头蹲在驴身旁直掉泪蛋子。 刘春茂听了这事儿,心里很难过,他想:全怨我,才让青海哥祸上加祸!他想把枣红马给青海送去,可又怕这牲口野性大,撒起野来  知又会闯出什么大祸来。他一时拿不定主张,焦急得在院里打转儿。妻子槐花说:“我爹在镇口开饭铺,你去和爹商量着,借些钱再给青海哥送去。”春茂万般无奈,就往镇口走去。 刘春茂到了镇口岳父的饭铺门前,只见岳父老胡头,车了一头死驴,一路哼着坠子戏,咯咯噔噔,到饭铺前,向女婿打了招呼。又向老伴说了买驴的经过。 原来这死驴,正是赵青海家撑死的那只黑叫驴。李满月见驴死了,丈夫哭哭啼啼,她又心疼,又来火,吵着叫丈夫挖个坑把驴埋了,还要用草烧火在院里燎三圈,薰薰臊气,赵青海正扛了锹去挖坑埋驴,碰巧遇上了老胡头。他一打听驴是没病没灾撑死的,就出了一百元把死驴买回来了。 这回老胡头捋胳膊挽袖子,磨快宰刀,正要动手杀驴。忽听驴“呼嗤”一声吐出气来,吓得老胡头“踏踏踏踏”一连往后退了七、八步,高喊着:“不好了,这驴游了尸了――” 刘春茂的丈母娘胡大母是个麻利的老大娘。她一听驴游了尸,忙走过来,掰开驴眼皮看看,笑骂道:“老不死的,兔子胆!这驴死里逃生,又活过来啦!” “真的?”老胡头凑上去一看,二话没说,扔下宰刀就往兽医站跑。到那里给驴抓了两剂消化药,回来交给老伴当即熬了。老两口加上刘春茂,忙得跟捻捻转儿一样,他们掰嘴拨牙,端碗拿勺,一点一滴给驴往嘴里灌。药到了,驴肚里,就象大兵闯关,“咕咕咚咚”,“呼呼噜噜”,“哇哇啦啦”,响声好不热闹,为了帮助驴消化积食,三个人又是给驴揉肚子,又是给驴梳毛挖痒,忙乎到天擦黑,驴出气匀和啦,眼也睁开啦,精气神儿也来啦。这老两口那个高兴呀,活跟拾了个金娃娃差不多。 老胡头这会儿才想起了女婿,问他有啥事儿。刘春茂指着驴子说:“是为它来的。”老胡头和胡大母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顿时愣住了。刘春茂就这般长这般短地把前后事儿一说,老两口听了,惊得大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 刘春茂说:“爹,妈,我本想向您老借点钱,到集上买头驴给青海哥送去,眼下这驴活了,就算我买下,先让我给青海哥送去,等我送礓石挣了钱还您。” 一向笑哈哈的老胡头,脸上没了笑容,嘴里没了词儿。胡大母见老头不言不语,就猜到他肚里在打小九九,是舍不得把飞来的千把块钱白白送了。于是开腔了:“我说老东西,你咋不开腔?舍不得这外财是吗!你又被财迷了心窍了。你就不会翻翻手里,再翻翻手表?将心比心,凭凭良心?不冲着茂儿花儿,也得想想人家赵青海,死了孩子没了驴,三天遇上两场灾祸,日子 咋过?心里啥味儿?咱咋能发这昧良心财?老东西,今儿夜你不能睡!牵着驴镇前镇后给我溜圈儿去,到天明我烧半锅稀米汤,把驴喂好,你乖乖儿的给人家送回去!” 这话说得叮当响,感动得春茂掉下泪蛋儿,他忙说:“让爹歇息,服侍驴的事让我来吧!”胡大母的话,在老胡头听来,向来是金口玉言,自然不敢反驳;就嗬嗬一笑,和春茂一起牵着驴儿溜达去了。 第二天天刚明,翁婿两人,一个在前面牵,一个在后面赶,不一会就到了赵青海的大门外。赵青海夫妇为失孩子死驴痛苦了一夜,到天明,赵青海两口子刚起来,就听见大门外驴儿叫,开门一看,是刘春茂牵着一头黑毛大叫驴,后面还跟着个昨天买死驴的老头儿。青海愣住了,弄不清这是咋回事。 春茂说:“青海哥,我给你送驴来了!” 赵青海似乎明白过来,忙拦住说:“春茂兄弟,不行、不行!哪能再……” 没等青海把话说完,老胡头一捂嘴,“吞儿”声笑了:“青海咋不把眼睁,自家的叫驴认不清?”刘春茂说:“青海哥,你再细看看,是你家的黑叫驴。” 青海一惊,围着驴仔细看看,果然是自家那头已经死了的叫驴,他惊奇地问:“俺的驴不是死了,咋会又活了呢?”老胡头说了这头驴死而复生的经过,未了添上一句:“我买死驴为下锅,它活叫我咋宰割?因此牵来送还你。” 青海感动地说:“大伯,这驴已经卖给你了,你救活是你的功劳,说啥俺也不能再要。你不忍心杀它,就牵城里卖了。” 老胡头假装生气地说:“你说这话小看人,大伯没长贪财心。庄稼汉为人有根本,将心比心凭良心!” 青海两眼湿润润地,连连重复着老胡头后头那句话:“……对,是啊,将心比心,凭凭良心,这才是咱庄稼人做人的根本哪!” 老胡头斜眼看看依门框站着的李满月,弦外有音地启发青海:“大侄子,这番话,可不是我胡诌的,这全是你大母归结出来的。十里八村,谁都知道大伯我怕老婆。怕老婆咋啦?老婆直正,知情达理;说话办事,公公道道。”说完一拍驴屁股,转身一拉刘春茂,唱着坠子戏扬长而去。 “大伯,大伯――春茂兄弟――”青海喊了两声,见刘春茂和老胡头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看看黑叫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惭愧,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竟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李满月耷拉着头,半晌没言语。后来她劝道:“该欢喜的事,你哭个啥?没出息!” 青海擦去眼泪,感慨万千地说:“……胡大伯说得真好!” 李满月狠狠地“哼”了一声,柳眉一拧,瞪着一对杏眼喝问:“你是说,我不正直,不讲理,不公道,不凭良心,你不该怕我,是吧?” 赵青海叹口气,没有回答。李满月不服气,“噔噔噔”跑回屋里,将那手帕包着的一千三百块钱拿出来,“啪”一声摔到青海面前说:“我今儿个泼出去啦!拿这一千三百块钱,非买你再怕我这一回不中!” 青海吓得心里一怵,身上长了一层鸡皮疙瘩,颤索索地问:“这……你这是……?” “我也学会了!――将心比心,凭凭良心!去,将这一千三百块钱,赶快给春茂送回去!” “啊!……”赵青海终于弄明白了。他慌忙拾起钱,乐颠颠地走出村去…… 局长夫人碰壁记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北市水利局刘局长的儿子要回家探亲了。这可忙坏了局长夫人。 提起局长夫人,她可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而是当了十年人事科长的老干部。只因近几年身体欠佳,提前病退在家。因此,她平时很少出门。 这回可不同,听说离家四年的宝贝儿子要回家,做母亲的别提多高兴了。大清早就由局长亲自出马到附近的早市商店去给儿子买来了滚瓜溜圆的大西瓜,黄澄澄的鲜桃,又肥又大的白条鸡,活生生的鲜鱼。局长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唯独使她感到美中不足的是,缺少儿子最爱吃的猪肘子。 要是以往,只须科长大人动动嘴,猪肘、排骨什么的就会有人送上门,可眼下科长退休了,上门的人也少了。没奈何,局长夫人把家里收拾停当,打破了平时少出门的戒律,亲自来到全市最大的菜市场为儿子买最爱吃的猪肘。 局长夫人来到菜市场,鸡、鸭、鱼、肉等各种蔬菜,看得她眼花缭乱。她抬眼细看,只见售肉窗口摆着她梦寐以求的猪肘子,她赶紧喜滋滋地快步走到窗口,指着两只最中意的大肘子,对女售货员说:“同志,请给我称两只大肘子。” 女售货员抬头看了看她,把手一伸说:“请拿产妇证明。” “怎么,这是卖给产妇的?”局长夫人不觉一愣.再一看,只见窗口写着:“产妇专柜”。 局长夫人一场空欢喜,但她还不死心,对女售货员央求着:“同志,我儿子离家四年多了,这是他第一次探家,从甘肃回来一次不容易,你能不能卖给我两只。” “我不管你儿子从哪回来,只管看产妇证明,这叫公事公办!” 局长夫人的心凉了,只得无可奈何地挪动着脚步。她刚离开窗口,只见一个身着短衣裤的小青年来到了窗口,指指猪肘对售货员说:“李姐,给我称两只大的。” 女售货员向他使了个眼色,一瞟局长夫人,小声说:“等一会儿。” 局长夫人明白了,她佯装不知道,快步走到附近青菜摊,漫不经心地挑选着菜,可眼睛却瞟着售肉窗口。 女售货员称好两只大肘子,递到窗口,小青年刚要接,局长夫人紧跨几步闯到窗口,气愤地质问女售货员:“他没拿证明,你怎么卖给他肘子?” “他拿证明了!”“那请你把证明公布于众!” 小青年见局长夫人冲他来了,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嚷道:“你算哪庙的和尚,要看我的证明?你买不到肘子算你没本事!”“难怪现在买不到肘子,都让你们走后门了,简直不象话!”“走后门怎么了,有门你也走嘛!”“你们这样做,是搞不正之风!” 女售货员开腔了:“你的风正,我看你要是卖猪肘哇,恐怕后门开得还大呢!哼,装什么正经!” 局长夫人气得浑身发颤:“你……你们领导在哪儿?我要找你们领导反映情况。” “你去找好了,随便你找谁,找来找去,我还是卖猪肘,你仍然买不到。我一个月挣四百二十大角,一分也少不了。你要是有能耐,干脆把我开除公职,等我自谋职业摆摊去卖猪肘时,你就更无权干涉了。” 买肘子的小青年,笑嘻嘻地拿起了猪肘,冲局长夫人扮着鬼脸说:“我看你老还是回家歇一会吧,少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局长夫人转过身气呼呼地去找领导。可是她在菜市场一连问了几个售货员,个个都推说不知道。 局长夫人猪肘没买到,憋了一肚子气,走在街上越想越气恼。想当初在纺织厂当人事科长时,从不愁买不到紧缺商品。如今退休了,竟连个猪肘也买不到!她不禁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孤独感。她的胸口犹如堵上了棉花,感到胸闷、气短,突然一阵昏旋,两腿一发软,便在一个报亭旁的椅子上瘫坐下米。 报亭旁,三三两两的人们都手拿报纸在翻看.看到报纸,局长夫人猛然想到了报社。她顿时来了精神,对!把菜市场走后门的事在报上公布于众,刹刹这股歪风。她找到了公用电话,拨动着电话号码,找到了在北方报社当记者的侄儿。 这位局长夫人真不愧是人事科长出身,在电话里,她原原本本地向侄儿讲述了菜市场走后门的现象。让侄儿前去调查。 侄儿的回答使她很满意:报社正接到市委的指示,决心要抓典型事例进行整顿。 放下电话,局长夫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舒畅地回家了。 回到家,她倒在床上慢慢地睡着了,突然一阵电话铃响,把她从梦中惊醒。她抓起电话:“哪里?” “是姑母吗?”电话里传来侄儿的声音。 “是呀。” “你上午反映的情况,经调查属实,现已排版,明日就可见报了。” “那太好了!”局长夫人感到说不出的痛快。 傍晚,刘局长下班回家,这位夫人少不了又对老头子发了一顿火。她唠唠叨叨着:“让她们走后门,有她们好瞧的!哼!” 刘局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走后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想当初你当人事科长时,后门也没少走,如今让你尝尝这种滋味也好嘛。” “你……我说的是买肘子的事,你瞎扯什么?” “好了,好了,关于肘子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晚饭后给送来。” 局长夫人听说买到了肘子,顿时高兴起来。 晚饭后,局长和夫人正在看电视,随着一阵敲门声,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青年。高个子是秘书小王,局长夫人是熟悉的。小王拉过了稍矮的小青年介绍说,这是我表弟,市交通局司机,他门路广,这肘子还是他帮着买到的呢。” 局长夫人笑嘻嘻地看着小青年,突然她惊讶地碱出了声:“是你!” 小青年也认出了她,也怔怔地说:“是你!” 刘局长拉着王秘书的表弟坐下,说:“原来你们认识? ” “要是认识,就演不出上午那场戏了!他就是那走后门的小青年。” “怎么,是你?!”刘局长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后门竟走到自己头上来了。 小青年难为情地直搔脑皮,不知如何是好。 秘书小王打着圆场:“没关系,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 “还没关系呢,明天就见报了!” 局长夫人说完,腿一软,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 “太少”与“太多”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摩西亚特想做一套体面的礼服,就到市场上买了一块高级布料,匆匆赶到了裁缝铺; 裁剪师接过布料,置来置去,最后摇着头说:“这的确是一块高级布料,可遗憾的是,我无法为您做这套礼服!” 摩西亚特不解地问:“为什么?” “料子太少!”裁剪师皱着眉头冷冷地说。 摩西亚特只好再到另一家铺子去试试看. 裁剪师仔细端详了一下布料,夸奖道:“妙呀,妙极啦!这块料子既好看又高档,我非常喜欢。” 摩西亚特迫不及待地同:“你可以给我做一套礼服吗?” 裁剪师说:“嗯……嗯嗯,当然……当然……可以.我可以给你做一套包你满意的礼服,你过一个礼拜来取。” 一个礼拜后,摩西亚特赶来取衣。 摩西亚特在穿衣镜前照来照去,然后乐滋滋地说:“式样新颖,做工精细,合身可体。太棒啦!” 这时,突然从内室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是裁剪师的儿子,身上穿着一套和摩西亚特完全一样的礼服,显然是用同一块布料做成的。见此情形,裁剪师尴尬地说:“你都看见了吧?这块布料太多了,除了给你做了一套合身的礼服外,又给我儿子做了一套!” 摩西亚特气冲冲地离开了这家裁缝铺,一口气跑到了第一个裁剪师那儿。 “请你看看这套礼服!”摩西亚特愤愤地对裁剪师说,“你说我的布料太少!可是别的师傅,除了给我做了这套礼服外,还给他儿子做了一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奇怪!”裁剪师慢条斯理地说,“他的儿子才七岁,而我的儿子已经十八岁啦!” 歪才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北宋时,金陵有一个姓马的员外,五十岁时生了个儿子。老两口乐得嘴都合不拢啦,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宝来。孩子刚刚五岁,马员外就替他找了个先生。这宝来也真有点小聪明,三四年光景,“四书五经”,作诗填词,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作诗,那可说是出口成章。不过有一条,他作诗只有三句半,而且大都是虎头蛇尾,前半截还象那么回事,后半拉可就不成话了。 宝来十岁时正逢大比之年,这孩子心高气做,再加上平时许多人都夸他是神童,于是他就有点飘飘然。一天早上,他竟偷偷离开家门,独自上京赶考去了。 这天中午,他走到。一个村庄,日头火旺旺地烤得他嗓眼直冒烟。他远远看见一个小媳妇在井上打水,于是三步两步走到井边,向小媳妇讨水喝.小媳妇一听他说是上京赶考,嘻嘻一笑,又摇头说:“你既是赶考的,定会作诗了?”宝来说:“那是自然。”小媳妇说:“那好,你要能照我身上作一首诗,这水管你喝个够。”宝来一听,随口吟道:“遥看嫦娥妆,近瞧赛王墙,三寸小金莲,横量。” 小媳妇一听十分高兴,让宝来饱饱地喝上一顿清凉的井水,然后美滋滋的提着水走了。谁知宝来正坐在井边休息,只见那小媳妇手里按着一根烧火棒,气冲冲地跑到井边,不言不语,照着宝来就是几下.宝来大吃一惊,一边躲,一边叫:“大嫂大嫂,为什么打我?”小媳妇边打边骂道:“你这歪才,害得我回家被丈夫臭骂了一顿!你说,脚哪有横量的?横就有三寸,长不 就有尺把了,那我还不变成了母夜叉!你,你这个东西,太、太杂毛了!” 此时,有个过路的老和尚走到这里,见此情景,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敢问女施主,因何打骂小童?”小媳妇一看是个和尚,就把作诗的事说了一遍。和尚听了,很觉诧异,他把宝来打量了一下说:“你这小儿,若能照贫僧身上作诗一首,我不但请这位史施主不再打你,还要资助银两与你.”宝来一听,破涕为笑,他稍稍沉思一下,然后吟道:“堂堂一和尚,貌似佛祖相,”和尚一听,连声赞道:“好,好,果有奇才!”话未落音,宝来又续道:“头上无根毛,贼亮。”和尚一听,气得目瞪口呆,抓住宝来衣领,“啪,”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宝来哇哇大哭。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凑巧本县县官经过这里,听到人声噌杂,就命衙役  近前察看,衙役报说一和尚与一妇人在打一小童。县官心中颇为狐疑,于是下令把三人带回县衙。 这县官也是个闲扯淡,回衙后竟把此事忘了。直到掌灯时分,才想起此事,于是他身着便服,抱着他那刚满周岁的“千金”,到了大堂,吩咐把宝来等带上来。小媳妇与和尚战战兢兢地把原委说了一遍。县官听后颇觉有趣,不禁雅兴大发,于是也叫宝来照他身上作诗一首。并说如作得好,不但有重赏,还要派人护送他进京赶考。宝来一听就来了精神,他转动着两只大眼珠子,高声诵道:“老爷坐大堂,怀抱状元郎,”县官一听,手捋胡须,不住点头。宝来一看更来劲啦,他提高嗓门叫道:“狸猫充太子,荒唐!”县官正在得意之中,猛地听到这后面的词,不觉拍案大怒:“好你这个顽童,竟敢如此侮辱本官,来人呀!给我重打四十,充军山阳!” 宝来赶考未成,反被充军山阳,小小年纪吃尽了苦头。 这天,他正坐在城墙边的青石板上逮虱子,想起在家时的生活,看到眼前的处境,不觉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只见一个老者蹒跚走来,见宝来在此啼哭,不觉动了怜悯之心。他坐到宝来跟前,轻声问道:“孩子,你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啼哭?”宝来抬起头,一看老者是个一只眼。不象个恶人,就将自己的家世告诉了他。老者一听急忙问道:“你母亲是不是姓宋?”“是呀。”“呵呀,我可怜的孩子,我是你表舅宋迁哪!你怎么落到这儿来的呀?”宝来一看遇见亲人了,抱住表舅就大哭起来,于是,他把如何离家赴京赶考,如何作诗被打、充军等事向表舅说了一遍。表舅一边听一边摇头说:“你这等说,我却不信,哪有小小孩儿,作出这等歪诗的,你不妨照我身上作一首看看。”宝来仰着泪脸看了看表舅,脱口又蹦出了一首三句半:充军到山阳,见舅如见娘,二人双流泪,三行。”表舅一听,脸都气青了:“罢、罢,你这个小畜生,落到这步田地,还要取笑捉弄于我,真是个歪才呀,歪才!”说完,牙一咬,脚一躲,头也不回地走了。 凉亭下的约会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锅炉厂技术员周川江化名江川舟在省报上登了个征婚启事,七天之后,便收到了第一封应征信,应征的女同志叫秦秀玲。连小周也不知道,这个秦秀玲竟是他离婚半年的妻子林秀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两年前,二十八岁的周川江和二十六岁的林秀琴结婚了。川江在锅炉厂任技术员,秀琴在纺织厂当广播员。小两口结婚两年来,恩恩爱爱和睦相处。 秀琴对丈夫温顺贤慧,柔情似水,那可是:笑眯眯亲切温暖,甜蜜蜜细语轻言,热乎乎泡茶端饭,香喷喷一日三餐。川江对妻子也十分喜爱,一上班就盼着下班,一回家就舍不得出门,那可是:亲切切情谊厚,意绵绵爱不够,乐滋滋恋佳偶,心念念难分手。正月初九,是川江的生日,秀琴下班后急忙赶回家里,做了丈夫最爱吃的几道菜,夫妻俩对斟对饮,吃得十分欢快。哪晓得,这家庭里初九还是风平浪静,春意盎然。初十却风云突变,好似三九隆冬。为啥变化这样快呢? 初九这天入夜以后,小周因喝了几杯酒,感到口干舌燥,想吃点酸甜的东西.这时他想起妻子平时爱吃山楂片,便随手取下秀琴那只漂亮的手提包,打开来伸手去摸,摸来摸去,没有摸到山楂片糖盒,却摸到三样东西:第一件是一条西装领带;第二件是一盘录音磁带;第三件是一封信。小周好奇地把磁带敢进收录机。按下音键。哪知一听,感到大事不妙!他赶紧调小音亮,关上房门,继续往下听。听着,听着,小周的脸色变了。原来那磁带是一对青年男女正在谈情说爱的录音,言词十分肉麻。那男的不知是谁,那女的么,正是他妻子林秀琴的声音:“……亲爱的,我想你,我爱你,我需要你,就连做梦都和你在一起!我虽然是个有了丈夫的女人,但我要和他离婚,和他决裂,和他分道扬镳!亲爱的相信我吧,我……”小周实在听不下去,“啪”关掉了收录机口他又把那封未封口的信抽出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掉魂!那是一封情意绵绵的恋爱信,开头是“亲爱的强”,落款是“你的琴”,小周一下就认出那字体是秀琴的笔迹,顿时肝火上升,心肺气炸。他联想起一个月前妻子参加的那次舞会,思想上的问号更大了。 那是一个周末下班后,秀琴晚饭碗一丢,对丈夫说:“今天晚上,我们纺织厂和化工厂联合举办舞会,咱们一起去参加吧!”小周说:“我没空,你自己去吧!”秀琴说:“那好吧,我走了!”说着急急忙忙出了门。直到夜里十点钟,还没回家,小周心里想:这段时间她对跳舞好象着了迷,我不如去看看她到底和哪些人跳,顺便接她回来。想到这里,便锁好房门,骑上自行车直奔化工厂,找到舞会地点后,来到窗外一看,舞场内一对对男女青年在闪烁的彩灯下,踏着“嘣嚓嚓”的舞曲正跳得欢快喃!小周一眼就看见妻子被一个西服革履的漂亮小伙子搂着转圈圈。秀琴笑容满面,十分开心。周川江心里象打翻了醋瓶子,真想冲进去把妻子拉回家,可又伯伤了她的脸面。正在犹东不决的时候,忽见那男青年跳着跳着便在秀琴脸上亲了一下,秀琴 不但没反感,反而乐得闭不上嘴。周川江见此情景,真是五脏冒火,七窍生烟,气得一转身便蹬车而回。当秀琴回家以后,小周气往上涌,怒不可遏,刚要发火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父亲的临终遗言:“你和秀琴结婚我没意见,是这姑娘太俊了,花艳招蜂啊!树怕烂根,人怕变心,若是她今后要走,就别强留她了,人心是拴捆不住的!”小周想起父亲这些话,就强行息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过了几天后,就把这事丢往脑后了。 眼下,小周把这三件东西和那晚舞会上所见一联系,真是越想越气,认定妻子是变了心,他要遵照父亲的遗言来处理这件事,便不声不响地把磁带和信塞回了妻子的手提包。但是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开,想把妻子叫进问个子丑寅卯。 正在这时,秀琴把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姑娘领到屋里来了。小周一看是本科室的描图员小苏。小苏迫不及待地说:“周技术员,二车间夜班出了事故,厂长叫技术科的同志立即到现场去!”周川江顾不得询问妻子一,立即推起自行车,出门后让小苏坐在后车架上,也不向妻子打个招呼,就跳上车和小苏一溜烟走了。 周川江走后,林秀琴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总觉得不是个滋味:丈夫今天怎么这样反常?他每次离家都要亲亲热热和我打招呼,今晚走时对我不理不睬,而对那姑娘却很热情!这么晚了他们到哪里去啊?莫非是……秀琴简直不敢往下想。她洗完衣服,坐在沙发上等呀盼呀,直等到天亮,丈夫还没回来。 周川江和科里的同志们连夜对二车间的事故进行分析研究,直到天亮还下不了结论,又继续分析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晚上九点钟,才带着一身疲劳回到家里。一进屋,妻子就热情地为他端水泡茶,做菜热饭。妻子越热情,小周越是忘不了昨天她手提包里的秘密。他想再探探妻子手提包里的虚实,但妻子却一直在他身边转,他脑筋一转说:“我想吃山楂片,有吗?”“有!”秀琴立即打开手提包,把山楂片拿出来往丈夫嘴里塞。小周却闭紧嘴巴,用手接过山楂片,问:“你包里还有什么东西?”“还有一本杂志和一个采访的记录本!”秀琴边说边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又随口开了句玩笑:“你也爱吃酸的啦!”小周鼻子里一哼:“酸!醋才酸喃,你可少让我吃点醋!”“我让你吃了什么醋!”“哼,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我装什么象?”“自己明白!”“我不明白!”秀琴说着忽然想起昨天夜晚的事,便问:“你昨晚上怎么没回家?”小周想:你装假正经,我就装不正经,和你针锋相对,也气气你!便说:“昨晚上陪她玩去了!”“那姑娘是谁?”“是我的相好!”秀琴气得全身发抖,她鼻子一酸,喉咙一哽,泪水直涌:“你,你变得这样快?!”小周依然冷冷地说:“变得快?是跟你学的!”“我……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你做得还少!”“我做过些啥?你说,你说呀!”秀琴逼着丈夫,非要他说出来不可。小周实在憋不住了,便问:“昨天你手提包里的那盘磁带是怎么回事?”我包里哪有什么磁带?”那封信是给谁写的?”“什么信?”“那条领带呢?”“你不穿西装,我买领带干啥?”小周见她居然推个精光,不由怒火直冒,冲上去“啪,啪”扇了妻子两记耳光。秀琴捂住脸,边哭边说:“你……你另有新欢就明说,不要转弯抹角找……找我的茬子,故意挑起矛盾!你既然喜欢那姑娘,我让她就是了,我俩好……好说好散!”“呸!猪八戒倒打一钉耙!”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吵了半晚上。 打这以后,小周对妻子处处怀疑,天天责骂。秀琴认为丈夫要抛弃自己,便针锋相对地对吵对闹。有一天正在吃晚饭,两人又吵开了,吵着吵着,小周一看手表,气冲冲地说:“吵吵吵,把我的事都耽搁了!”他撂下饭碗就走。秀琴想看看他到底去干啥,便锁上房门,远远跟在丈夫后面。见小周匆匆赶到电影院门口,一个姑娘急忙过来和他打个招呼,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票,两入并肩进了电影院。秀琴虽说站在远处,但一眼就认出那女的正是那天晚上来叫丈夫的那个姑娘。气得伤心地哭回家,把门反锁着就睡了。 小周看完电影回来,怎么也敲不开门,他喊呀敲呀,里面的秀琴毫不理睬,小周只得到厂里办公室睡了一夜。就这样,夫妻俩的矛盾越积越深,经调解无效,最后到法院去离了婚才算了结。 离婚后,小周就搬到厂里去住,不久他被调到省城一个新单位工作去了。半年后,单位同事建议他在报上登个征婚启事找个对象。小周再三考虑以后,同意了。但在登征婚启事时,他没有用真名,而是用周川江的倒名谐音――江川舟。他的征婚启事在省报登出七天以后,便收到了一封应征信,应征女的名叫秦秀玲,并寄来了一张半身像片。小周一看照片,心里很满意,他也寄了一张像片给对方。经过书信协商,约定五一节那天上午九点钟,在省城公园湖边凉亭见面。 见面这天,周川江准时来到公园,远远就看见湖边凉亭下站着一个姑娘,他走拢一看,正是照片上那个秦秀玲。小周彬彬有礼地间:“你就是小秦吗?”对方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就是江川舟吗?”“不,我叫周川江,江川是我的化名!”姑娘一下变得严肃起来,问:“为什么征婚用化名不用真名?”“这个……”“为什么在信上也不解释清楚呢?”“这个……”姑娘的几个为什么,问得小周面红耳赤,十分尴尬:“好了,不说这些,我们都自我介绍介绍吧!”姑娘主动打破了僵局,看了小周一眼:“你先说说好吗?”“好吧,我说说:我原来的妻子叫林秀琴,她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接着他一五一十地把他和妻子之间矛盾的发生和发展经过说了一遍。姑娘听了哈哈一笑说:“真是巧极了!我和我丈夫离婚情况也和你差不多,我原来那个糊涂的丈夫也是从三件事上和我闹起矛盾的!”小周忙问哪三件事.姑娘说:“也是一盘磁带、一封情书和一次跳舞!”“有这样巧的事?”“无巧不成书嘛!”姑娘继续说:“实际上全是误会啊!那盘磁带是我参加厂里排练话剧《多情的少妇》和男主角对话时,一个调皮丫头悄悄给我们录的音,结果被当成我见异思迁的把柄.那封情书是我的女朋友叫我帮她抄写的,因为她的字写得不好,怕男方看不起,所以头几封带关键性的信都是她写好,叫我帮抄的,我和女友的姓名最后一个字相同,落款又只写了最后一个字,所以这封信就被当成我另寻新欢的证据了!”“你怎么不向他解释清楚呢?”“唉,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那手提包和女友的手提包完全一样,那天她慌忙中把我的提走了,我也误把她的当成我的提回了家,这就闯下了祸。我那糊涂丈夫发现磁带和情书后,当时并没声张,原封放回了包里,第二天我上班以后,女友又悄悄把她的包换走了,过后她就被派到外地去学习,我根本不知道错包的事,所以他问我时,我死也不承认,以为他是无事生非故意找茬喃!我们就开始闹开了。后来我那女友学习回来时,我们已经离了婚,详细摆谈的时候,她才把错包的事说出来,可是已经晚了!”“唉,真是一场误会啊!”小周又问:“跳舞又是怎么回事呢?”姑娘说:“这就更巧了!那天我们厂和友邻单位联合举办女职工交谊舞会,为了增加趣味,事先商定厂里的部份女同志可以女扮男装,我那女友戴了假发,化装成一个很标致的男青年,我和她跳得正起劲时,死丫头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这个镜头不知怎么被我那糊涂丈夫看见了,以为真正是男同志在亲我喃,所以他认为我是坏透了的女人!”小周越听越蹊跷,问:“你怎么不给他解释解释?”“我哪晓得他看见这个镜头嘛!他这个人哪,啥事都爱闷在心里,离婚后我才知道他一直记恨这件事!” 小周是个聪明人,他想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巧事,他感到对方说这些好象全是冲着自己来的,预感到今天这个约会可能另有文章!还没容他多想,姑娘便问:“你有没有对不起你那妻子的地方?”“我的行为从不出轨,没做过对不住她的事!”“是吗?你和那个小苏是什么关系?”小周一惊:她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了如指掌!他就把那天晚上二车间发生事故后小苏来家叫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你陪她看过电影吗?”小周想了想,又把工会发票看电影小苏分票的情况说了说.“你为什么说小苏是你的相好?”“那是气话,我周川江不会做昧良心的事!小秦,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呢?” 姑娘呼地站了起来:“我不姓秦,我姓王,叫王琴!”小周一惊:“那秦……秦秀玲是谁呢?”姑娘往南边的假山方向一指,大声说:“秦秀玲是她!我是替她来向你介绍情况的!”周川江转头一看,假山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同志,正拿着一本杂志挡着脸在翻阅,她忽然把杂志一放,正和小周的目光相碰。小周好象进了迷魂阵,简直糊涂了。为什么?因为那个女同志不是别人,正是他离了婚的妻子林秀琴。小周一下变成了结巴:“她……她她她是林……林秀琴,不……不是秦秀玲啊!”王琴哈哈一笑说:“那你到底是江川舟还是周川江呢?”小周这才如梦方醒,明白了这个王琴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王琴把林秀琴拉过来和周川江坐在一张椅子上,王琴说:“周技术员,你和秀琴姐不要再误会了,千错万错是我王琴的错!”接着王琴就把真实情况讲了出来。 原来,另阵盘磁带就是秀琴排戏时王琴悄悄录的音,那封情书是王琴写好请秀琴帮抄的,王琴的男朋友叫陶强,所以称呼“亲爱的强”,落款是“你的琴”,就是王琴。领带是王琴给陶强买的。三件东西都在王琴的手提包里,当她去广播室约秀琴跳舞时,秀琴正在搞卫生,把王琴的包移动了一下,地俩的包是一样的,王琴走时错提了秀琴的包,秀琴走时也把王琴的包当成自己的提回了家。王琴说到这儿,突然搂住林秀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关于那次化装舞会,和秀琴跳舞的那个‘小伙子’就是我!” 当王琴出差回来,才知道小周和秀琴离了婚,她一了解,原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把她急坏了。后来当她打听到周川江要用江川舟的化名登征婚启事的信息,便和秀琴商量好用秦秀玲这个化名应征,先由王琴写信并寄照片联系,然后进行一次特殊的约会。经过王琴的努力,周川江和林秀琴这对离婚夫妻,这天终于在省城公园的凉亭下相见了。 王琴见双方已经解除了误会,便说:“陶强还在那边等我呢,我该退位了”说完转身便走。周川江和林秀琴激动地对视了好几秒钟,小周眼泪一涌说:“秀琴,我……我对不起你……” 老手教徒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这天,是平安县平安镇圩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个身挎挂包,戴副太阳镜的小伙,在人群中东荡西逛,一刻不停。 这小伙名叫刘三练,家住离县城百里之外的山村里,他父母双亡,单丁一人,初中毕业后,游手好闲,竟当上了“钳工”。然而因他半途出家,“技术”欠佳,被两次关进拘留所.今天他从拘留所出来,无家可归,便来到了这平安小镇。 这时,他抬眼一打量这闹哄哄的圩市,立即手指发痒,决定重操“旧业”。真是幸运得很,未费吹灰之力,竟“钳”到了四个钱包。 几个顾客丢了钱包,叫嚷起来,这一嚷,顿时人心惶惶,平安镇一下子不平安了。 就在人们惊恐之际,刘三练却若无其事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很快钻进厕所,他迫不及待地想欣赏“果实”。谁知当他的手伸进挂包时,突然呆若木鸡。怎么?里面空荡荡的?亲手钳进包里的四个钱包不翼而飞.他一时慌了手脚,把挂包乱翻一遍,从里面搜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你偷我一个,反失四个,若要均分,平安饭店见面。” 刘三练看完这没头没脑没名没姓的纸条,不由大吃一惊:何时被钳走的?此人是谁?莫非是同行高手?他叫我去分赃,竟有如此义气?他反复权衡利弊,决定前往会一会这位神秘高手。于是,他马上离开厕所,三步二脚飞到平安饭店。’ 平安饭店热闹非凡,座无虚席。刘三练一时无法从这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之中辨认这神秘人物,他只好站在偏西窗的一个角落里东张西望,胡猜乱测。突然,他觉得有一阵风在他眼前掠过,他顿党一阵晕眩,定了定神,觉得脸上似乎少了什么,不由自主地伸手朝眼睛一摸,糟!太阳眼镜不见了。 刘三练又是一惊,他连忙把饭店扫视一周,只见隔桌坐着一位老头,正安闲自在、自斟独饮。细看此人,年纪五十开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两腮胡子直连下巴,活象梁山好汉鲁智深。忽然,他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原来,那老头戴的太阳镜,正是自己的。他暗叫一声:哎呀,这人果然是个高手。他在惊讶之余,顿时肃然起敬,便上前打起招呼来。 可是,那老头却目不侧视,依旧旁若无人地自顾咽鱼嚼肉。刘三练便灵机一动,想起“茶烟开路”之计,抽出“良友”香烟,恭恭敬敬地递到老头面前。老头不动声色,只从口中轻轻吹了一口气。霎时,刘三练手中的香烟飞到一丈之远.这时,老头才开言喝声:“小子,有跟无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 刘三练赶紧低声求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请师傅宽恕。今日小子有幸,亲眼见识你的高超技术,请受我一拜,收我为徒吧!”说着就要下跪。 老头赶紧制止,压低声音说:“公共场合,来这一套,不怕惹麻烦吗?!”说着,他猛然起身,看了看他的手;查了查他的腿;比了比他的高度;翻了翻他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身板;点了点头,二话没说,转身出了饭店。 刘三练急了,一面紧跟在后,一面说:“师傅,你表个态呀!”老头一声不吭,不理不睬,越走越快。刘三练哪肯罢休,就这样你追我赶,出了小镇,来到路旁一株大榕树下,老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一声:“傻瓜,饭店里大庭广众,怎好细说,叫我怎么表态?!”刘三练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老头问了刘三练的姓名及家庭情况。然后告诉刘三练,他就是:飞钱老手钱万。一听面前就是赫赫有名的老前辈,刘三练愈加苦苦哀求收他为徒。钱万沉吟一会,突然把手一伸。刘三练摸不着头脑:“什么?”“交学费呀!”啊,学绝技要交学费?刘三练凉了半截。刚才钳得的四个钱包都已丢了,如今成了穷过臭虫,饿过跳蚤的穷光蛋。眼下,又不敢开口提分赃的事,怎么办哪!刘三练正感为难,钱万却亮出三个钱包,挥手一扬:“把它抵作学费,怎么样?”刘三练一听,觉得不化本钱,怎能学到人家的绝技呢?于是他表示同意。就这样,钱万收下了刘三练,并答应让他住在自己家里,专心练技,半工半学。商妥之后,师徒两人便飞奔而归。 刘三练来到师傅家里,举目一看,原来是一爿砖厂,他疑惑不解地问:“师傅,你有钳钱绝技,为何还要烧砖为生呢?”钱万板起脸吼道:“这里自有奥妙。你学技就学技,别多嘴多舌!” 当晚,师傅举行“开学仪式”,宣布了学技规矩:一、学技期间,不准外出;二、技未学成,不准偷钱;三、对师傅的历史不准追根同底。刘三练想:当徒弟的当然要安分守己,岂敢违抗,自然一一应承。接着,师傅才讲授了学绝技的秘诀:“先固本培元,有了根基再学绝技,就能水到渠成,信手拈来。首先必须练好四个基本功,叫‘四练’.如果‘四练’不过关,我的绝技决不传授。还有学技容易发功难,不知你有无具备‘四心’?”刘三练忙问:“不知师傅指的那四心?若要猪心、狗心、鸡心、鸭心,我都有办法弄到。师傅若要,徒弟自会弄来给你补补心。”师傅大喝一声:“蠢货!牛头不对马嘴。谁稀罕你的这些猪狗之心。我要的是学技四心。即信心、耐心、决心、专心!”刘三练连忙表示:“徒弟遵命,我有‘四心’,我会‘四练’我愿千锤百炼!” 第二天,师傅把徒弟带到砖台边,说道:行现在开始第一练――练脚力。这就是练功湖。”刘三练一怔,忙伸手比着钳钱的姿势,问道:“徒弟不解,练脚力与‘这个’有何相干呢?”师傅二话没说,深深地吸了口气,马步一蹲,右脚一举,朝旁边的一大堆泥坯上猛地一踩,“嘣”的一声,泥坯如山倒下。然后才道:“脚力若不好,公安人员来抓你,你跑得了吗?”刘三练恍然大悟。这时,一个年轻姑娘牵着大水牛走了过来。师傅指着她道:“她是我的女儿秀娟,是教你练功的二师傅。”说完,背着手走了。 烈日炎炎,没有劳动习惯的刘三练,在二师傅的严格指导下,练得满头大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挨过了一个月。 转入二练,师傅把徒弟带到砖台边,说遭:“现在是练手力。”说着师傅用两指夹起一大块泥坯,“咚”一声,猛印在砖模上,然后二话没说,返身走去。刘三练心里一亮,深受启发。他想,练手力对钳钱包大有用场哩! 烈日如火,把刘三练煎熬出油来。他整天站在砖台前,把泥坯打了过去,翻了过来。师傅每天来检查一次,使他挨苦受痛,不敢偷懒;累得他腰酸腿痛,指麻臂软。夜里,睡在床上如躺针毡,辗转反侧,难于入梦。心想:如此练泥打砖,岂不是把我当作一条牛使用吗?又不知何时给我传授绝技。唉,管他四心不四心,还是要变心。跑! 鸡啼三声,刘三练一觉醒来,蹑手蹑脚地走下床,摸到衣服,当他摸到口袋时,忽然愣住了。怎么?口袋里多了一包东西。他连忙开亮灯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叠“大团结”。仔细一数,足有十张。刘三练摸不着头脑。翻开包装纸一看,上面写道:“这是你二个月的工资。”刘三练又惊又喜。心想:当学徒还有工资,师傅贴钱给我学绝技,有何不好?再一想,师傅为何要暗中把钱放到我袋里去呢?真是古怪的师傅呀!说不定还有古怪的事在后头呢!熬下去,再看还有什么新鲜的奥妙!刘三练改变了主意,不跑了。 次日,父女师傅召来徒弟,把他带到砖窑门口,说道:“现在转入第三练――练眼力。”师傅说完,又大步流星地走了。师傅一走,钱秀娟便引着刘三练对着窑门,指手划脚地吩咐一番。刘三练频频点头。这回,他不再怀疑了。他知道,练眼力对钳钱包最为实用呢! 练眼力比练手力、脚力轻自在得多,但要熬更守夜,死守窑门,观察火势。累得刘三练眼红目赤。一天深夜,他支持不住,眼皮打起架来,竟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耳朵被人狠狠拧了一下,刘三练猛然惊醒,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二师傅秀娟。只见她手里端着一碗鸡蛋煮粉,微笑着站在眼前。刘三练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钱秀娟半娇半严地道:“支支吾吾干什么?你今晚幸好碰上我,要是被我爸发现,那就不是拧你的耳朵,可要揪你的脑袋呢!来,吃碗点心,提神醒脑。”说完,又“格格”地笑了起来。刘三练不知如何回答,全身血液奔腾,点心吃在口里,甜在心上;两条浓眉在颤动,两只眼不时地把秀娟偷视。这一看,他似乎第一次才看清,秀娟象一朵朝霞中的杜鹃花,映得他心里发热…… 快活总觉日子短,很快过了四个月。可是,麻烦的事也就来了。一天傍晚,钱秀娟突然又哭又叫,呜呜地哭个不停。父亲闻声走了出来:“哭什么?大姑娘还哭得象孩子一样!”“我的手表和钱包不见了。呜呜……”“嘿,什么时候不见的?”“刚才洗澡的时候。放在肥皂台上,我忘了取回,半小时后回去寻找,就没有了。钱包里可有一千块钱呀!呜呜……”“后一个洗澡的是谁?”“刘……刘三练。呜呜……”“岂有此理!走,找他算帐去!” 父女俩冲进三练房间找到了刘三练。钱万板起可怕的脸,把刘三练训斥了一顿。刘三练坐在床沿,脸不改色心不跳,再三否认。钱万怒道:“要是查了出来,就要你的脑袋!搜!”一声令下,父女俩手忙脚乱地把刘三练全身搜了一遍,然后在整个房子里翻箱倒柜,查了老半天,仍然一无所得。 钱秀娟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里。突然,发现挂在墙上的女装挂包不知何时掉落在地口拾起一看,她惊愕了。怎么?手表和钱色都装在自己的挂包里。打开钱包一数,一张不少,一分未失。难道是自己健忘吗?不,在洗澡时放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难道手表和钱包生了翅膀自己飞回的吗? 钱秀娟喜出望外,跑出房来告诉父亲。刚冲出房门,正好把一个人撞得一个趔趄。秀娟抬头一看,原来是刘三练。刘三练站稳身子,摆起架势,半正半经地道:“太冤枉我了,我倒要教训你,你为什么如此健忘呢?”“哦,是你拿回来的?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呢?”“要是我一承认,我的脑袋不就没有了么?哈哈……”“格格……你坏,你坏!”秀娟撒娇地把三练猛捶了几下。刘三练急忙后退。这一退,却又撞上了后面的一个人。他转身一看:原来是师傅。刘三练吓得全身打哆嗦。谁知师傅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就是第四练――练心呢!没想到,关键的一练你也过了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五个月过去了。刘三练完成了“四练”基本功,师傅觉得他根基已固,决定给他传授绝技了。 入夜,师傅的客厅里,灯火辉煌,方桌上放着三个盘子,一块红布,一支玩具手枪。刘三练和钱秀娟并排坐在四米处的墙角里。钱万站在桌前,从袋里掏出三个钱包,分别放在三个盘子上,用红布遮住。只听手枪连响三声,掀开红布一看,三个钱包不翼而飞。然后,又重新把红布遮住三个盘子,再发三枪,掀开红布一看,只有两个钱包回到盘子上,第三个钱包仍然不回。师傅吃了一惊,把神秘的目光移到墙角的刘三练身上,惊叫一声:“啊,这个钱包飞到你袋里去了。”刘三练莫名其妙地摸摸口袋,果然不假。拉出钱包,惊奇得合不上嘴。 这时,师傅笑道:“这就是给你传授的绝技!这钱包里有三百元,也归你了。”“什么?这就叫传授绝技?”师傅乐呵呵地笑着说:“我给你传授的是用劳动换来金钱的绝技,这三百元,是给你劳动的报酬和奖金呢!”“吓!”刘三练恍然大悟。但他又疑惑不解地问:“师傅,你一会儿是飞钱老钳手,一会儿是砖厂老板,一会儿是魔术演员,一会儿是政治教员,究竟是什么呀?”这一问,把钱万和秀娟问得捧腹大笑起来。钱万收敛了笑容,说了他的身世。 原来钱万是省魔术团的演员,有一手魔术、气功的高超本领。二十年前,因思想不正,把魔术高技用于偷盗。结果被开除出队,劳改三年。释放后,妻离子散,他含辛茹苦抚育秀娟,决心重新做人,便老老实实地练泥打砖。后来他承包了砖厂,成了万元户。那天,他到平安镇联系业务,当刘三练的手伸进他的口袋时,他早巳觉察,便暗中跟踪,露他一手,失了一个钱包却弄回四个,又留下纸条,准备引出刘三练教训一顿。谁知刘三练崇拜他的绝技,要求拜师.钱万想起自己的教训,对刘三练又恨又同情,观他眉目清秀,身体健壮,要是能走正路,实在是块料子。于是将计就计,招他为徒。想通过劳动来引导他,改造他。因此,与曾经在学校里当过业余演员的女儿秀娟,合演了一幕双簧戏。 刘三练听了师傅的话,顿时感动得流下了惭愧的泪来。他请求师傅收下他,当个“砖员”。 可是,就在这时,一辆公安局的面包车“嘎”一声,在门前停住。刘三练一看,吃了一惊,连忙溜了。 出乎意料,两位公安人员,拿出一张大红纸,笑眯眯地捧给钱万。说道:“钱师傅,这是给你的感谢信!”原来,钱万弄回三个钱包后,以“抵作学费”为名,送给派出所,经调查,找到了失主。钱包的主人便叫派出所转来感谢信。派出所认为:教育一个失足青年,老手教徒的事是一个生动的例子。两位公安人员要见刘三练,找他谈一谈。可是,找遍了全厂,却不见他的影子。刘三练失踪了。 刘三练为什么失踪呢?钱万转了一下眼睛。说:“可能是被你们吓跑了!追,把他接回来!”公安人员果断地把手一挥:“上车!”他们急步走出厂门。打开车门,汽车上稳稳当当地坐着一人。钱万把头伸进车里一看,原来是刘三练。只见他双手合拢朝公安人员一伸:“请套手铐吧!”这一意外的举动,把钱万和公安人员逗得捧腹大笑。公安人员风趣地说:“这回不给你戴手铐了,因为你经过了‘四’哈哈……”  . 从此,刘三练被钱万吸收为“砖员”。半年后,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练就一手练泥打砖烧窑的好本领。不久,钱万认为刘三练有培养前途,便把他晋升一级,由“砖员”提拔为女婿。 诚实的诈骗犯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这一天上午七点娜光景,沿江县人民政府办公室里,秘书小李正在办公,突然门口闯进一高一矮两个人。只见他们扛着一只麻袋,二话没说,提起麻袋就往外倒。嗬!倒出了六个大小不一的塑料袋,袋里装的是香菇、金针、木耳、虾米、目鱼干、鳗鲞六样江南土产。高个子把麻袋甩在一边,摸出香烟抽起来;那矮个子却神色紧张,一屁股瘫坐在藤椅上,低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开口,声音一高一低地同时讲道:“我们是诈骗犯,请政府处理我们吧。” 这可把小李秘书弄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矮个子是采购员,来沿江一带接洽瓷砖生意。昨天,从杭州乘火车到沿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走了几家旅馆,都因客满未能住进,最后来到了风光旅馆。只见风光旅馆灯火通明,很有点气派。旅馆大门半开半掩,服务台里空无一人,值班室里却是一片乌烟瘴气。六个服务员正围坐在一张床上,一边打扑克,一边高谈阔论。只听一个嘴上留一撮小胡子的说道:“哥儿们,趁早玩个痛快。要改革了,新县长即将上任,到时革掉铁饭碗,玩就没份了!”有人立即应道:“阿哈,愁何来着?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只要大哥露它一手,保准哥儿们青云直上,万事如意,吉星高照……”话音刚落,便全都发狂地大笑起来。 采购员站在门外,听得真切,心里不觉好笑:改革县长未到,这班家伙就沉不住气了。他瞅准他们讲话的空隙,叫道:“同志,住宿登记。”六个服务员个个象是聋子、哑巴,谁也不看采购员一眼,只管甩自己手上的牌。采购员清了清嗓子,再讲一遍。胡子不耐烦地手一挥:“客满!” 采购员连忙央求道:“同志,帮助解决一下,就是地铺也可以。” 那胡子用眼斜乜了一下采购员:“对不起,老弟!你走错门了,要人帮助去找雷锋同志!”采购员火了,质问道:“你们是什么服务态度?……”“冷静!用不着激动,当心心脏病,啊?拜拜!”随着这气人的俏皮话,“砰”的一声关上了值班室的小窗,屋里传出了一阵开心的狂笑。 采购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来到走廊,往几个房间的玻璃窗里一看,天哪,哪里客满,床铺全空着!他真是又气又急,可又没有一点办法。 来到街上,经夜风一吹,采购员不禁打个寒噤,忙缩紧了身子,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一圈,不觉进了一家酒馆。他放下行李,买了一壶酒,叫了几样菜,自斟自饮起来。 几杯老酒下肚,只觉得身体一阵热乎。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位高个子青年,在他对面坐下。采购员醉眼蒙陇,斟了满满一杯递了过去,那高个子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仰脖子干了。采购员见对方这般直爽,如逢知己,便又满满斟了一杯。两人酒过三巡。采购员便喃喃地向这位陌生酒伴谈起了自己今晚去风光旅馆如何遭冷遇的事。想不到高个子没听完,便一巴掌拍在酒桌上,怒吼道:“岂有此理!空着床铺不住人,今晚偏要住他们旅馆不可!” 这位高个子青年是何许人?他是地区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小伙子生性豪爽,专以打抱不平为乐。今晚他刚好从地区送客来沿江,一听天底下竟有此等绝事,那还了得!只见他讲了声“我去收拾他们”,起身便走。采购员一见,生怕高个子闯祸,一把拖住,感动地说道:“朋友,俗话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单凭你刚才几句话,我也就心满意足,用不着再为我去受辱。古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待新县长来到,那班窝囊废自有好报的!”高个子经采购员这么一劝说,停住了脚步,突然,他眼睛一亮,把嘴巴套在采购员的耳朵上一阵嘀咕,接着两人“哈哈”一阵大笑,趁着酒兴,坐上出租汽车,直奔风光旅馆。 风光旅馆值班室里还是那片吵闹声。高个子按了三声长长的喇叭,见没有反应,就跳下车来。只见值班室里扑克牌散了一地,胡子坐在一把交椅的靠背上,脸上贴满纸条儿,其余的围着他在喝酒。高个子一把推开值班室的门,劈头问道:“你们哪位是领导?”胡子一伙听说找领导,全都笑将起来。只见胡子油腔滑调地说道:“找领导?哈哈,谈何容易!我们经理是九天仙女,不到十五日领工资不露面。今天是七日,那就请你稍候了,哈哈……”高个子真是忍无可忍,但他还是压住怒火说:“地区来的新县长刚到,今晚暂宿旅馆一夜,请你们接待一下。” 胡子一听“县长”两个字,哪还来得及多想,一下子从椅子靠背上滑了下来,点头哈腰地应道。其余的全部都从床上跳了下来。胡子急忙叫大家分头准备房间床铺,自己赶紧出门来迎接“县长大人”的驾到。待他与“县长大人”紧紧握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脸上还挂着画满乌龟的纸条儿。 高个子看到他们的这种熊相,差点儿要笑出声来。他不动声色,扶住采购员,交待胡子:“县长刚喝了点酒,先扶他去休息。”胡子赶忙上前挽住采购员的胳膊,扶上楼去。 高个子从车上搬下行李,随后而上,这时一个服务员跑下楼来对胡子说:“大哥,几间特级房间没收拾,乱七八糟的,只有405清洁些,睡着一个中年汉子…”不等那服务员把话讲完,胡子就吼叫起来:“快叫那小子滚下楼来!快!” 胡子扶着采购员一步一步上楼,来到三楼的楼梯口,见一位穿短裤的中年汉子,手里搭着一摞衣服跑下楼来,果然是被刚才的服务员赶下楼来的。 第二天一早,采购员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弹簧床上,知道昨晚酒后闯了祸。赶紧起身,却发现房间里办公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六个塑料袋,袋里装的全是江南特产,每个塑料袋上贴着写有尊姓大名的纸条。原来,胡子一伙心虚。觉得昨晚在新县长面前出了丑,为了挽回这个局面,就商量着,当夜来了一个先下手为强:送礼。这可把采购员愣住了。这时,高个子推门进来,看到这个情景,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原先他打算冒充县长暂住一夜,明天离开之前写一封意见信连同住宿费用一起放邮局寄到县府,一走了事,想不到现在胡子一伙送了礼,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这真是鹬鸟叮蚌壳――脱不了身了。 两人正在房中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胡子差人送来了丰盛的早点,高个子思索一会,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采购员却是心事重重,无心下咽。他见高个子连他的那一份也一扫而光,也想不透高个子还有啥子高招,只好听天由命了。高个子看着采购员忧虑的样子,挨到他的身边咬了一会耳朵,采购员的脸上才转忧为喜。 不一会儿,胡子被高个子叫到房间来。胡子一进门,就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县长,有何吩咐?”只见采购员把两手叉在腰后,迈着四方步,从房间的这边踱到那边,指着房间里的礼品,打起官腔:“这些东西是你们送的么?全部给我拿回去。” 胡子赶紧解释道:“县长,您别误会,我们不是送礼,这些部是本地土产,给你尝尝鲜。” 经胡子这么一说,采购员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了。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四个硬邦邦的字:“不正之风!” 胡子见“县长”不收,也就不多讲了,寻来一只大麻袋,把礼品装起来背到楼下去。 采购员见胡子走了,一把抱住高个子说:“你真行,按原计划进行。”说完两人匆匆整好行李,急忙下楼。 胡子一伙见“县长大人”要回县府,全部出来欢送。采购员免不了对这班衷心为县长服务的服务员们告别道谢,于是,在一片县长长县长短的吹捧声中,风光旅馆十几名职工簇拥着采购员,欢送“县长大人”上车。 高个子一上汽车,就直奔县府。来到县府门前兜了个圈,拐上了通往地区方向的公路,加大油门,飞驰而去.只眨眼工夫,沿江县城就被抛到后面没了影。可是,就在采购员回头看的这个当儿,却傻了眼,只见车后的座位下边稳稳当当地躺着一只麻袋。他过去解开一看,正是胡子一伙送的土特产。 原来,胡子见“县长”不肯受礼,就变了个戏法,把麻袋偷偷放到轿车后座下边。在胡子看来,以为当官的不管官大官小,当面自然不会受礼,还会用什么“不正之风”之类来批你一顿,可背后呢,巴不得多送一点。 这可难住了采购员与高个子,把东西带走吧,弄假成真,“诈骗犯”臭名将“流芳百世”;再送回旅馆去吧,又怕看穿真相,无法收场。在万般无奈之际,他们选择了去县府坦白真相这条路。故而,出现了开头的情景。 高个子讲完事情发生的经过之后,又讲一人做事一人当,采购员是无辜的,政府要处理就处理他一个人。  . 小李秘书听了这传奇式的叙述,一时慌了神,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个人。高个子与采购员一看,不禁傻了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风光旅馆被服务人员从楼上赶下来的那个穿短裤的中年汉子。天呀!他在这里干什么?高个子与采购员.下子象坠入五里云雾之中。 原来,这个中年汉子就是地区刚来上任的赵县长。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年轻的赵县长未上任就来了一把火:私行察访。昨天,他搭便车来到沿江,为了不暴露身份,先暂宿于风光旅馆再作打算,不想昨晚突然又来了一位新县长,把他从405房间赶了出来。当时,他真想马上弄它个水落石出,但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两个家伙竟敢胆大包天,冒充县长,一定来头不小,说不定是个诈骗团伙,还不如先稳住他们。以免打草惊蛇。赵县长来到县府亮相后,感到事关重大,连夜给公安局挂了电话,以防万一。公安局接到电话,立即监视了这两个诈骗犯,一夜不见动静,今早见他们开车外出,并不立即逮捕,而想放长线钓大鱼,却想不到长线放到县府大院来了。再说赵县长呢,以为诈骗犯已逮捕,并且一网打尽,刚才他还打电话去叫胡子他们来县府,以便去公安局作证对质呢。这时,他在里间听了高个子的叙述,再想起昨晚被赶出旅馆的景象,终于明白了真相。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走进一伙人,原来是胡子他们!他们一看见采购员,一齐上前,毕恭毕敬地问道:“县长,您有何吩咐?” 这时,真正的县长,气得脸色煞白,正站在他们的背后,用威严的目光瞪着他们… 杆子买车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呼延海是南沙电业局的架线工,生得高高挑挑,往人前一站,就象栽下了一根高高的水泥电杆,因此,人们也就把“杆子”这个外号做了个顺水人情送给他。 杆子干活,那是两个哑巴睏一头——没说的。苦活、累活、脏活,他胸脯一拍:“看我的!”杆子给人帮忙,那也是草帽没边——顶好。全工程队谁家红白喜事需要人,他也总是把胸脯一拍:“算我一个。”唯有这找老婆,他不在行,过了今年“六·一”,他就拍满二十九了,说他不急那是假的。仔细分析,他找不到老婆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他干的架线这行,经常出差不说,而且工作辛苦危险,所以姑娘们来相亲,听到架线工三个字便一拍屁股打了转身;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杆子同志有时喜欢讲几句海话,尤其是在女同志面前,表现得尤为突出。 这天下班,师兄铁塔让杆子留下,说:“师傅临退休时对我说,你父母死得早,要我好好照看你,这些年,我做得很不够。早些日子听人讲,许多大男大女的婚姻,通过《南沙晚报》的征婚,解决了不少,你何不也去登个启事试试。”这几句掏心窝的话,杆子听了却不舒服,因为,早几个月师嫂曾说过,她姑妈有个女儿在外地工作,条件与杆子相当,若有适当的机会,愿意给他们牵牵线,当时,师兄也在座,时这事并未反对,现时间过去了半年,师兄对牵线的事只字不提,反让自己去报上登征婚,莫非师嫂的表妹有了什么变卦?他心里不乐,但想到师兄让自己去办征婚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第二天还是去报社办了个手续。巧不巧,征婚启事登出不到一个星期,居然有一个叫杨线的姑娘给杆子写来了一封信,表示愿意和杆子交个朋友。这可把杆子喜饱了,铁塔一家子也为他高兴,尤其是师嫂,半夜三更去排队买了两张上海马戏团的票,让他们星期天见面后去看。 星期天见面,杆子见杨线长得漂亮,举止文雅,尤其是那对眼睛,就象谁在宣纸上滴了两滴墨,水汪汪,亮晶晶。杆子心里就象翻了蜜罐子一样甜,谈了一会后,便邀请她去看马戏。二人进场时,看到等退票的人很多,杨线问杆子:“票这么俏,不好买吧?”“可不,有些人半夜十二点就来排队了。”“这么说,你也是半夜来排队的?”“不!”杆子随口而出,“这儿我有熟人,是叫他们给留的,其实他们每场演出都要给我们送票。”“送票?!”“他们伯演出时突然停电,总是要来打个招呼的。”“怎么,你们这电可以说停就停?”“那可不,所以电业局的就是吃得开。” 杨线听了抿嘴一笑,跟随杆子高高兴兴看完了精采的演出。散场分手时,杨线犹豫了一会说:“我妈最喜欢看马戏,你有熟人,能不能找他再弄两张票?”杆子听了,连想也没想就一拍胸脯应下来了。不过,为了买这两张票,他可真是从十二点钟就到剧场售票处来排了队,硬是搭了一个晚上的瞌睡。 第二天一早,杆子买了一些礼品,兴高采烈地给杨线家送票去。杨线热情地接待了他,杨线妈妈也忙着打开炉门做饭,饭刚煮好,谁知杨线一不小心,将满满一壶水弄洒了,把燃得旺旺的煤灶浇了个漆黑,杨线妈急忙找来劈柴重新生火,灶湿柴不干,火柴划了半盒,屋里灌满了烟,火才勉强生着。杨线妈被烟呛得一边咳嗽,一边埋怨杨线办事不留神。杨线不恼不急,反笑着对杆子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我,要是有个浇不灭的液化气灶就好了。哎,你们电业局吃得开,门路广,能想法子给我家弄个液化气灶么?”杆子毫无准备,听杨线一说着了急,但心里想,第一次上丈母娘家,决不能丢脸,于是就把胸脯一拍,说:“这气灶包在我身上好了!” 在南沙要弄个气灶可不比弄两张马戏团票那么方便。这儿不产气,全靠几辆罐子车去几百里外的洞庭化工总厂拖来满足用户的需要,眼下除了只能照顾到县团一级的干部外,还有一些有关系的人家才能有。杆子有什么屁关系?但胸脯拍了总得想个办法才行。很快他想到了师兄身上。师嫂的爸爸是个县团级,老头离休回老家去了,分配给他的那个气灶现在铁塔家用着。事到如今,只有请铁塔念在师兄师弟的情份上帮忙。铁塔是个老实人,铁塔嫂也贤淑,听杆子一说,先是责备了他几句不该讲大话,完了还是很爽快地答应把气灶相让。 杆子高兴了,第二天下班便借了辆三轮,连罐子带灶一并拖了给杨线家送去。杨线一见笑笑说:“真有你的,这么快就弄到了。”“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呼延海可是说到做到。”说完便进厨房帮助安装去了。灶安好出来,却不见了杨线,他接过杨线妈送来的茶问:“伯母,杨线哩!”“上班去了。”“她不是晚上十二点进班吗?”“是啊!不知哪个缺德鬼把她车子偷走了,去她们厂的六路车只开到下午七点,所以这一个多月,她总是晚饭一吃就早早赶车去了。”“那何不再买辆车子?”“要买,可她倔得很,说这回要买就买部好的,要什么凤凰九六的!”“伯母,是凤凰六九吧?”“对,是六九,怎么,你能买得到?”杆子想起身推辞,但看到大妈满含希望地瞅着自己,实不忍心让老人失望,更主要的是心疼杨线,便站起说:“让我试试看。”大妈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赶紧从柜里取出二百元递给他,说:“这可太好了,你可记着千万要买凤凰六九的。” 杆子接过这二百元钱,心里暗暗叫苦,这真是“有酒伤神,无酒伤心”,以前找不着老婆着急,而今有了一个,却又要为买这些东西劳神,自己虽说了是去试试,但人家连钱都给了,看来不买到是不行的。 在南沙要买这类车,人们好有一比,好比往球裤加色——兰(难)上兰(难)。马戏团票难买,早点去排队;气灶难弄,好歹有分配;这自行车票怎么去弄?他只听谁说过,有黑市的买,不过,价钱贵得吓人,一张票就要一百来块钱。头发打湿了总得剃,一百来块就一百来块,杆子倒也出得起,问题是不知哪儿有这种黑市买,要找到他们还真难。一个星期过去了,买车的事连一点进展也没有。这对初恋的抨子来说实在是一个残酷的折磨。他急得吃不好,睡不安,这天傍晚,天空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滂沱大雨,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电影《精变》中的那个老员外,他不正是这样的天气外出,救下了狐狸精,尔后得了好报应。他心里说,我不妨学那个老员外,出去走走,也许念我心诚,天上地下的什么神会前来相助。想到这,他一骨碌下了床,撑了把雨伞就出了门,外面风大雨猛,不一会儿,浑身都湿透了,经风一吹,便感到寒冷彻骨,透过蒙蒙的雨帘,见对面马路有家新开张的饮食店,便决定先去吃点什么,暖暖身子再说。刚进门,就听有人招呼:“哎呀!这不是杆子哥吗?光临小店,要点什么?”杆子抬头一看,原来是曾在工程队做过临时工的待业青年王小聪,于是把伞一收,说:“好你个王小聪,辞去我们那儿临时工,上这开店当老板来了。”“我是哪条路都走走,好在政策宽,我都可以试试。”两人说着,进了店堂。 杆子望望店堂,其它桌子都较满,唯有靠柜台的这张桌子只坐了一个矮胖汉子,在独自饮酒,于是便拖出一个凳子在他对面坐下了。一会儿工夫,王小聪送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三鲜馄饨。他喝了一口汤,再吃一个馄饨,便连连称赞说:“好!好!看不出你们小店还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来。”“蒙你夸奖,杆子哥,以后有空你常来呀!哦!对了,前天我碰到铁塔嫂,听说你找到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对象,哪天带来,我给你参谋参谋,吃馄饨我请客好了。” 一提对象,杆子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王小聪忙问有何原因。杆子说:“她让我给她买辆凤凰六九的女式车,你说这车我上哪买去?就是想买黑市都还找不到门。哎,小聪,你熟人多,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哎呀!杆子哥,你让我赴汤蹈火也行,唯有这个我可是爱莫能助。你不好跟姑娘说,买辆别的牌号的不行吗?”“她就要这个牌嘛!”杆子把两碗馄饨吃光,见外面风小了,雨停了,趁小聪收碗去了,掏出钱往桌上一放,提着雨伞出了店。 他出了店门,刚走出一箭之地,听到后面有人喊:“喂,同志,请留步。”他回头见是刚才同桌的那位矮胖子追了来,他便停脚问:“你找我有事?”“嗯,咱们边走边谈。”又走出百多步,矮胖子才说:“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找个女朋友也不容易,我有心帮你一把。”“你有凤凰六九的车票?”“别叫,这种事要人家知道了可就麻烦了,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一位朋友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这个数才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张。”“怎么,一张票要二百二十块?”“这还是最最便宜的呢,你要,给你;不要,请走好了。不过,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可以看看票吗?”“当然可以。”杆子一看,上面市交电公司的大印盖着,凤凰六九的字也写得清清楚楚,果然不假。他从袋里掏出一叠钱一五一十地数了一百二十块递了过去。那矮胖子刚要伸手来接,手却被人抓住了,原来是尾在后面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戴着蛤蟆镜的青年把眼镜一摘,亮出了公安局的红色身份证对矮胖子说:“票证大王,我们跟了你好几天,总算把你逮住了,走吧!”接着又对秆子说:“还有你,难道不知买卖票证是违法的吗?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杆子车没买着,倒在公安局住了一夜,经与单位联系,公安局对他教育了一顿,罚了他二十元款才放了他。 出了公安局,杆子边走边想:这一切皆是由自己讲大话所造成的,现在,再要买车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怎么办?唯有把钱退回去,跟杨线母女去说清楚,但他又顾虑杨线知道自己讲了大话,会瞧不起他,同他吹。想想,还是决定先击找铁塔商量商量再说。 来到师兄家,铁塔不在,只有嫂子守在门口做针线,见杆子来,不等开口,就笑着说:“回来了,公安局的伙食不错吧,一天的饭钱就要去了二十块。”杆子哭笑不得,脸一红说:“嫂子,你先别笑,还是给我拿拿主意吧。”“大话是你说的,胸脯是你拍的,这主意还得由你自己去拿。”“我想去杨线家认个错,往后彻底改了这个鬼毛病。”“真的改?”“不改是这个。”他用手做了乌龟爬的动作。“好吧,只要你真的肯改,就跟我来吧。” 铁塔妻把他领到厨房,他一看,连魂都吓出来了,原来早几天他拖到杨线家去的液化气灶,而今又原封不动地回来了。难道杨线一切都知道了?他急得脑门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嫂子,杨线来过了。”铁塔妻没答话,过去把里屋门帘一掀说:“姑妈,线线,你们出来吧!”杆子见杨线母女从里屋出来,一惊之后,才如梦初醒。原来杨线就是师嫂的那位要牵线给自己的表妹,他想起自己同她交往的几个回合,只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他低着头慢慢走到杨线母女跟前说:“我错了!”杨线仍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幸亏你没买到车子,要不,我还要你买几十样东西,直到把你的大话卖光为止。”杨线妈怕杆子下不了台,一边使眼色止住女儿,一边说:“这鬼丫头,一直把我都蒙在鼓里,还让我在这出戏里处处扮演角色哩。”“姑妈,要我看,你还演得真不错。好了,杆子刚才已认了错,线线也调回这么久了,我看这喜糖怕也甜到嘴边上了。”杆子赶紧说:“嫂子,我一定请你吃糖。”杨线的气还没消:“谁吃你的糖?铁塔哥昨天就出差去了,你还不赶紧收拾了去。下回你若再敢说半句大话,我可不管表姐,姐夫再怎么为你说情。”杆子忙说:“要得,要得,我,我下次要再说大话,你就把我扔得远远的好了。” 教训嫂嫂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毕矮双亲去世早,从小跟哥哥嫂嫂一起生活,可常受到嫂嫂的刁难和虐待:做的是苦活,吃的是剩饭菜。毕矮心里有气,想寻个机会教训教训她。 这一天,毕矮放牛归来,看见家里烟囱里冒着烟,便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从门缝朝里一看,哦,原来嫂嫂在烧糯米饼。毕矮眼一闭,双手往衣袖一筒,想了一会,又轻手轻脚走开了,他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等了一会,看到烟囱不冒烟了,就又朝家里走来,边走边拉起嗓门:“光、才、光、才、光光才……”大唱起锣鼓经。 刚烧好糯米饼的嫂嫂一听是毕矮的声音:“呵,这短命鬼回来啦!”便手忙脚乱地把糯米饼藏到自己床上的被子底下,正想转身,“吱――”的一声,毕矮已经推房门进来了。开口说: “嫂嫂……你……嘻嘻,我今天可高兴啦……我今天可有味道啦。” 嫂嫂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看了看毕矮似笑非笑的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高兴什么?” “我呀,嘻嘻,你不知道,我看到戏了,啊,这戏真好看,真好看……” “啊,”嫂嫂以为毕矮在捉弄自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嫂嫂,真的,我在女埠看的,是跟阿三他们去看的,嗨,这戏真好看。” “哦,”嫂嫂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问:“是什么戏这么好看?” “是猢狲精大闹天宫,嫂嫂,你没看过吧,嗨,那猢狲精真有本领,你不信,我做给你看。”没等嫂嫂回答,就一个跟头翻身上床坐到被子上。 嫂嫂一看可慌了神:“啊呀,你下来……下来!” “不嘛,你在家忙着做生活,没看到,真太可惜,我敞给你看看,还不好吗。”说着便连滚带爬,翻跟头,竖蜻蜒,在床上翻来覆去打闹起来。 “你……我的小叔叔,小祖宗,你下来!我里面有…哦,被子给你弄脏了!” 毕矮看看闹得差不多了,才下了床:“哦,我出去玩耍。”说着一溜小跑,出门了。 嫂嫂见他出去,忙掀开被子一看,天哪!糯米饼粘在被子席子上,弄得一塌糊涂。饼没吃成,反而还要洗被子,刷席子,唉! 从此,嫂嫂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又小又矮的小叔叔了。 卖抠耳勺的大小伙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一天,综合商场门前围着一圈人,正中站着一个年青小伙,手里举着一根一米多长的秫秸,上面插着密密麻麻各式各样颜色不同的抠耳勺。小伙子个头匀称,模样俊秀,五官端正,穿戴讲究,可站在那儿就好象木雕泥塑似的,围观的群众象看“西洋景”似的七嘴八舌议论。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为啥卖起抠耳勺呢?这还得从本市大名鼎鼎的四化标兵——八级钳工孟金山的一场家庭纠纷说起。 孟金山今年五十八岁。儿子孟凯,高中毕业在家待业。老太太怕儿子在家果着惹事生非,多次催促老孟提前退休,让儿子顶班。而老孟却是个老不舍心的实干家,一心扑在“四化”上。儿子的工作虽说是一块心病,但没到退休年龄,怎好向领导开口呢?老太太可不管,她一天到晚,不停地在老孟耳边唠个不停。老孟被老伴缠得上火了,冲口说:“我能泡吗?我也得对得起共产党啊,干一天就得做一天贡献!”老太太一听也火了:“好,你进步,我们娘儿们落后,我走!”老太太说着就要走,老孟用手一拉,把她甩在炕上。老太太拍桌打掌地号啕大哭起来。老孟的气也上了脑门子,操起酒瓶子就要摔。正在这时,只听门外有人喊了一声:“爹!”老孟一看是儿子正苦着脸站在门口。老孟的心唰地一下凉了,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快六十的硬汉子竟抱头大哭起来。 左右邻居闻声赶来,说的说,劝的劝。老孟哭泣着说:“小凯,爹没那份能耐,我不好意思泡呀!我这个旧社会卖抠耳勺的叫花子是共产党救出苦海的呀!孩子,爹实在……”孟凯惊奇的拉住爹的手问:“爹,啥抠耳勺?”“嗐,这些小玩艺现在很少见了,商店都讲究自负盈亏,挣大钱,角八分钱的小买卖没人做啦。”孟凯一听,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地说:“爹,越没人做的生意越有意思,咱给社会上补缺吗,您把这手艺传给我,抠耳勺可能也是群众需要,弄个元八角的,省得老人为我着急上火。”孩子的请求,老孟夫妻也觉得在理,占个身子,准备高考,岂不是一举两得,于是说干就干了。 谁知孟凯第一次上街卖抠耳勺就出了洋相,他站在商场门口,顺脑门子直冒热气,脸比巴掌打的还红,人越围越多,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从人群外挤进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只见她身穿紧身衣裤,线条清晰,披肩发,粉面朱唇,赤金耳环,鸡心项链,宽边大墨镜,手提一只精巧的手提箱。众人一瞧这姑娘的穿着打扮,知道来历不凡。只见她仔细地观赏一会孟凯手中的抠耳勺,又上下打量一下孟凯,嗲声嗲气地说:“太美啦,这简直是一件精巧的艺术品,请问先生这卖多少钱一个?” 本来孟凯叫她看得发毛,他急忙答道:“啊,不是,是……卖,三毛、一元,……啊,二毛。”众人都笑了,可姑娘还是一本正经地问:“先生,请不要着急,说清楚些。”孟凯稳了稳神说:“这银质的‘二龙戏珠’二元;铜质的‘嫦娥奔月’五角;铅质的‘旭日东升’二角……”那姑娘高兴地说:“您还有多少货,我全包了。不过,我们得先订个合同。”孟凯一听差点乐出声来,心说:这可活该我孟凯运气,于是忙说:“您需要多少,我加工多少。”“先生贵姓?”“我叫孟凯,家住永乐街七十五号。同志,您是……”“到宾馆再谈吧,我去叫辆车来。”“如果您不嫌弃,我这有辆自行车。”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跳上了孟凯的自行车。 孟凯用自行车驮着这位华侨小姐,按照她指的方向,飞驰前进,骑着,骑着,他心里犯了疑:这不越走越远吗?眼看到林家镇了,这哪儿有宾馆哪…我可别上当呀!想着车子不觉已进了镇西口。 这天,正是大集,大街上十分热闹,那姑娘跳下车,对孟凯说:“先生,请你把抠耳勺拿出来吧。”“干啥?”“卖呀!”“咱俩不是订合同吗?”“我要先考查一下你的货是否有竞争力。”“这……”孟凯愣住了,心说:好厉害的姑娘呀! 孟凯心想这财神爷不能得罪,只好把抠耳勺又一个一个地插在秫秸上,他一边插一边向姑娘介绍抠耳勺的加工过程。忽然,有个老头高声赞叹:“哎呀!真是稀罕物,瞧这抠耳勺做得多精多巧”随之,人们就围了上来,华侨姑娘象主人似地介绍、推销,不到两个钟头,抠耳勺卖光了。人们还依依不舍地围着这对年青人。孟凯抱歉地说:“同志,咱们的合同……”姑娘微微含笔说:“没关系,通过今天市场调查,说明孟先生的货还是受欢迎的。这样吧,后天上午八点,我在此等您,请多带货,届时面谈。”说罢,冲孟凯甜甜一笑,向市场深处走去。 孟凯见姑娘走了,他也收拾一下回家了,当他走到永乐街时,人们都是笑脸相迎,个顶个的咬耳根儿。咋回事呢?原来早已有人把孟凯和女华侨订合同的事传开了。邻里们这个问:“小凯,怎么样,能不能出国?”那个说:“这回要发财了。”孟凯他妈拉着儿子进了屋,老孟也凑到跟前,听儿子把前后经过一说,老两口子也乐得台不上嘴。 转眼三天已到,孟凯带着耳勺来到林家镇大集。八点一过,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一看正是那位华侨小姐。不过今天装束变了,手里提了皮箱,只是那架宽边大墨镜仍然遮住她半张脸。姑娘一见孟凯,只说了声:“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就打开皮箱从里面掏出一条线毯铺在地上,又拿出一条红布往毯子前一放,上写“孟记抠耳勺,孙记老头乐,祖传手艺,物 美价廉。”几个大字。孟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你这是……”只见姑娘打开皮箱拿出一捆痒痒耙晃了晃,随后摘下墨镜,笑着说:“老同学,不敢认了?”孟凯定神一看:“啊?孙芳,你这是变的哪出戏法呀?” 四年前,孙芳初中没毕业,就被一家文工团抽去当临时演员,在一次演出中,后台失火,孙芳为了抢救国家财产受了伤,不能再演戏了。文工团安排她在后台干杂务,孙芳不忍心白拿国家的工资,就回家自谋职业。因为她家有祖传做痒痒耙的手艺,俗称“老头乐”,官名叫“如意”,她就起了个营业执照。有一天,镇委安置办宋主任把她找去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给你介绍一个小伙子怎样?”“主任,我还小……”“不,我是给你介绍一个卖抠耳勺的小伙,也是祖传手艺,他姓孟,你们俩合开一个‘敬老服务部’不是很好吗?”孙芳一听,虽然点头说行,但心里总不落底,因为她不知道这姓孟的是什么样人,品行如何,只好说回家商量商量再说吧。孙芳告辞宋主任,当她来到商场,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伙,近前一看,原来是卖抠耳勺的,再仔细一瞧,是初中同学孟凯。难道宋主任说的就是他?她一看孟凯那窘样,心想:真老外,卖抠耳勺也不能在这儿卖呀!我得给他找个台阶下,怎么办呢?进去拉他出来又不好意思。她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何不利用一下刚给镇宣传队买的服装?扮个华侨,一来可以救急,二者可以提高一下卖抠耳勺的声誉。于是,就演出了一场华侨女巧戏卖抠耳勺的喜剧。 孙芳说明前由,孟凯如梦方醒,乐得二人前仰后合,随着欢笑声,迎来了很多很多顾客。 陆稼书私访偷蛋贼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前清康熙年间,嘉定知县陆稼书勤政爱民,廉洁奉公,为地方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明断过许多家务事。 嘉定东北乡曹王村,有一人家,儿子出外帮店,家中只有婆媳二人。媳妇为人勤俭,烧饭洗衣,种莱织布,一天到晚忙个没完;她只知干活而不善开口讲话。婆婆年过花甲,身体衰弱,只养了几只大母鸡,天天能下二三只蛋。老婆婆按着老规矩把鸡蛋放在灶膛里,打算积满一篮后拎到市上出卖。可是怪事发生了,上一天放进灶膛的鸡蛋,到下一天就没有了。好些日子下来,鸡蛋总是积不起来。婆婆想家里只有我和媳妇二人,难道是媳妇偷吃了!一天,她就板起面孔对媳妇说:“我辛辛苦苦、七当八心养几只鸡生点蛋,自己一只也不舍得吃;你倒真会享福,年轻力壮的,却日朝偷吃鸡蛋补养身体。这样的贪吃,怎么能撑得好人家?”那媳妇突然听了婆婆这一顿数落,象凭空给打了个霹雳,只回了“我没有偷吃”一句,就站在一旁发呆。婆婆看看媳妇呆呆站着,说不出话来,就断定是媳妇偷吃无疑,于是更凶狠地责骂道:“你不偷吃,难道鸡蛋会生脚跑掉?你不偷吃,难道鸡蛋会长起翅膀飞掉?你一身贼骨,偷吃了还抵赖!”媳妇听了,连气带吓,手脚发抖,更加作声不得。一时想不开,竟奔出去投了河。幸亏被人看见,把她救了起来,总算没有闹出人命。但她怕再去见婆婆,没奈何回了娘家。她娘家只有一个老爹,女儿回家也只叫了一声“爹!”就哭成泪人一样。老爹好容易问明了原由,心想这时就去和亲家解说等于墙头上刷白水,于是暂留女儿在家,待女婿回家后再说。 陆稼书在任,曾晓谕各乡各镇:“地方上出了非常事件,就得禀报。”所以这件事也就报到了他耳朵里了。好个陆公,既不因无人前来告状,又不因未出人命而不理。他只想所属婆媳不和,总是一桩心事,当天便微服改装,扮了个江湖医生,下乡去私行察访了。 他先到那媳妇娘家,假装看病,和老爹说话,暗中察看了那当事人,心里有了底后,便来到那婆家,见了那老妇,说:“婆婆,我是个走方郎中,有祖传秘方,不论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略收医本,穷苦人家还可送医给药,分文不取。请问你们村里,谁家有病?我可前去医治。”老妇说:“别人家不清楚,我自己就不大舒服,不知什么毛病?”陆公说:“我替你看一看。”说着就彼此坐下,按了脉,再看了舌苔。然后说:“婆婆,你可是心绪不宁,嘴里发苦,手里乏力,脚里发软?”老妇说:“一点不错,正是这样。”陆公接着又说.“你是犯了心病,是生了气引起的。”说着随手在小箱子里取出两包顺气安神的药来交给她说:“吃了就会好的。”正在这时候,那老妇的儿子听说家里出事回来了。问娘出了什么事?老妇就说:“媳妇天天偷吃鸡蛋,没脸见人,寻死觅活地回娘家去了。”说完领着儿子到灶间看放鸡蛋的灶膛,说:“这三只蛋是刚放进去的。”这时陆公也跟着进了灶间。他看明白后,便插话问:“婆婆,你说媳妇偷吃鸡蛋,有赃证吗?”老妇说:“证据虽然没有,不过家里就我和媳妇二人,门窗都关得好好的,看不出有外贼来过,不是她偷吃还有谁呢?”陆公说:“没有凭据,不能论定。鸡蛋天天被偷,一定是个惯窃。我今天进城,时间已晚,可否就在你家客堂借宿一宵?明日早行,说不定还能替你家把那惯贼捉到。我的药钱也不收了。”老妇对陆公看出她的病因,已经对他信服,现下又听说不要药钱,就答应了。 陆公睡在客堂,一眼就能看清灶间里面的一切。夜深了,陆公待老妇和她儿子进房去睡后,他把灶间门开直,并从灶膛到门窗、墙脚撤上白粉,然后躺上竹榻。不到半夜,只听得有轻微的“滴滴踏踏”的声响。陆公睁大眼睛,借着月光,认真细看,但见两只又大又胖的老鼠,一前一后,正由横粱靠墙的一个洞里出来,到了碗橱上,再从灶头爬进灶膛,很快,一只老鼠在前,另一只老鼠咬着它的尾巴,仰面朝天用四只脚抱着一只鸡蛋往原路回去。不一会,这两只大老鼠又下来了,照老样又抱走了一只鸡蛋。就这样,一连三次。陆公等老鼠抱走了鸡蛋,就轻手轻脚去灶膛一看,里面的三只鸡蛋已没有了。于是陆公对这鸡蛋被窃一案已完全掌握,也就安心睡他的太平觉了。 天亮了,老妇和她的儿子都起来了。陆公也起身,洗了脸,便微笑着对二人说:“快去把你家的好媳妇接回来,要向她赔礼。”老妇忙说:“向贼骨头赔礼?”陆公说:“偷鸡蛋的真贼已经查明。你做婆婆的没有用心仔细想想就冤枉好人,险乎逼出人命,还不该向她道歉吗?”老妇和她儿子问道:“那末鸡蛋到底是谁偷的呢?”陆公一指梁上靠边的墙洞说:“贼在那儿。”说着那儿子搬了只竹梯搁在那洞边,爬了上去,刚扳开一块砖头,就听到“吱吱”的声音。再扳开一块砖头,两只大老鼠便钻出来逃了;接着就有好几只鸡蛋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还摸出几只小老鼠和许多蛋壳。这时那婆婆眼看着这一切不禁脸红耳赤,头也低下了。陆公又教了他们几种灭鼠的方法,方离开曹王乡回转县城。当天,那老妇和她的儿子便去接回了媳妇,婆婆向媳妇认了错。从此一家人和乐胜过初时。 陆公在任期间,为老百姓办了许许多多好事,明断了不少家务纠葛,后来他调任时,嘉定县一万多男女老少含泪一直把他送到六里亭。嘉定百姓还在城东靠近城隍庙建造了陆宪公祠,以资纪念。 呱呱叫的小猎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俄罗斯的大森林里住着一只灰色的小野兔。它有一个坏脾气,喜欢吹牛皮。你瞧,这会儿,它又在和别的小动物吹牛了:“喂,你们听着,我呀,不但聪明、勇敢,而且还是个呱呱叫的好猎手呢!” 正巧这时候,一只花喜鹊在林子边上发现了一头死去的山羊。小野兔立刻跳到山羊身上,昂着脑袋大声说:“你们都来看,这就是我杀死的。”花喜鹊惊奇得瞪着眼睛问:“你……你能杀死这么大的山羊?”小野兔拍着胸脯说:“我早告诉你们了,我是一个出色的猎手,想吃什么就能提到什么,想杀死多少就能杀死多少!” 花喜鹊赶紧给小野兔鞠了一躬,说:“好朋友,教教我怎样打猎吧。这些天,我……我老是挨饿。”小野兔晃晃脑袋,得意洋洋地说:“可以。你只要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使劲儿喊呀,喊呀……” “这么容易呀?”花喜鹊听了,扇扇翅膀,飞到蓝天上,张开尖尖的嘴巴,放声大叫起来。一只小山雀正在树梢上打瞌睡,突然被这叫声惊得浑身一抖,从树梢上掉下来,摔死了。花喜鹊看见了,高兴得一个劲儿直喊:“哈哈哈,我学会打猎了,我学会打猎了!” 从那以后,花喜鹊整天在大森林里飞来飞去,只要看见有小动物,就拚命喊。可是,不知为什么,它的叫声不顶用了,一只小动物也没有被它杀死。 到森林里来的猎人们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哪儿有喜鹊叫,哪儿一定有小动物。于是,只要听见喜鹊的叫声,他们就在周围悄悄地埋伏起来。 花喜鹊飞呀飞,突然,碰上了小野兔,生气地说:“你教我的办法,太不顶用了。我的肚子饿得快要飞不动了。”小野兔扬起脸,刚想要嘲笑它几句,只听“砰”一声,猎人开枪了,打伤了小野兔的腿。 花喜鹊还以为是自己的叫声把小野兔打伤了呢,就飞到地上来,想跟小野兔赔个不是,谁知一沾地,就掉进了猎人的网里。 可是,聪明的猎人只把小野兔放进背包里,而把花喜鹊又放回了大森林。因为,它以后还能帮助猎人们打猎呢! 曹植渴死八斗岭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曹植是曹操的三儿子,很有才气,诗文为世人所重,曹操非常喜爱他,行军打仗,总是把他带在身边。 有一年,曹植跟随曹操来到合肥。一天,曹植办完军务,带着一个随从,纵马驰骋,一口气跑到梁园东北角一个冈头上,觉得累了,便在冈头一棵树下休息。谁知随从一时大意没有拴好坐骑,马挣脱缰绳下了田,把庄稼糟踏了一大片。这下违背了曹操“凡践踏庄稼者斩”的军令,闯下大祸了!曹植平时待部下极好,可是父亲的军令又不能违背,感到十分为难。那随从跪下说:“世子,只请你在我死后,看顾我的妻小,卑职死而无怨!”说罢大哭不止,曹植也十分难过。正在不可开交时,一个农夫走了过来,说:“世子你们莫哭了,你别看现在庄稼长得青幽幽的,只要十天半月不下雨,就全完啦。求你不要执法杀人,单请你在丞相面前,给百姓讲讲好话,开条河吧,有水才有粮啊!”曹植听了忙说:“你的请求我一定禀告丞相,只是父亲的军 令我怎敢不执行呢?”农夫说.“世子就说老百姓要求‘以河换命’,我们还要万分感谢他哩!”曹植回府如实禀报,曹操果真免了随从的死罪,答应战局平定,就来开河。 谁知曹操没有统一天下便死了。曹植的哥哥曹丕继了位。他忌恨曹植才能超过自己,怕对自己不利,总恕找碴杀掉曹植,只因为母后着力保护;才未杀成。他下诏把曹植放逐到陈留,不许他和别的皇族见面,也不许他到京城来。曹植在一个地方刚治理出点眉目,受人爱戴了,曹丕就下诏又把他迁个生位子,弄得曹植穷愁潦倒,无计可施。 曹植经了这番变故,更加同情受苦的人,一直记着答应给合肥北外乡开河的事。这年,他带了当年被赦免的随从,来到合肥出过事的冈头边上,恰好遇到了那个提出“以河换命”的农夫。老农见了曹植主仆,喜出望外,老泪纵横地拉着曹植说:“陈思王,你遭难了,还没有忘记我们受苦人。这开河的事,只怕无望了吧!”曹植到底是个不谙世情的文人,他说:“老哥,难是难,可还有希望,合肥守将张辽,是我父王的爱将,对我很好,我出面请他帮忙,一定可以实现父王当年的诺言。” 于是曹植给张辽写了一封很恳切的信,派那个随从送到合肥城。自己就在冈头边上等回音。一个月、两个月,直到七月署天,不见张辽片纸只字。他哪里知道,张辽过去跟曹植要好,成了今天他的心病,害怕曹丕不放过他,躲都躲不赢,还敢拉近乎吗?他不敢来,不说管,也不说不管,拖着。 到了七八月,这一带又跟往年一样,溪干井涸,干得土地龟裂,庄稼枯死。人喝的都是牲口从老远地方驮回的泥浆水。曹植为了等张辽派人来开河,他忍渴耐干地等着等着。 到了八月半,连泥浆水也难找了,村民们已逃走大半,那老农来找曹植说:“陈思王啊,渴死不如逃荒,我们反正年年是这一条路。你也走吧,你可是八斗文才的人,要珍重啊!”曹植长叹一声,说:“老哥,你们逃命去吧,我还要等一等,怕的是张辽的人马一到,找不到知情的人,会误了大事!” 过了八月中秋,地里庄稼颗粒无收,村里人都走光了。老农又来看曹植,说:“走吧,陈思王,你的心意也尽到了。你还没有看清吗,张将军他不会来了,你已不是当年受钟爱的世子啦!等我一走,剩你一人不是坐着等死吗!”曹植固执地摇摇头,还要等在那里。 天上是火辣辣的太阳,大树都枯得不挂一片叶子,曹植等啊等啊,终于干渴得倒在冈头下死了。 第二年春上逃荒的村民们回来,才把曹植的枯骨安葬在这里,给他下葬的那天,人们唱了一首悼歌: 天下奇才曹子建,文章一石得八斗, 为了百姓解干旱,渴死荒冈天地愁; 因为当时人们都说:天下人才共一石,曹植独得整八斗,于是人们就把诗人长眠的无名荒冈,起名叫“八斗岭”。 黑雾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有一天,在莱里市近郊的公路上,有一辆小汽车在飞驰着。车里有一对年轻男女,那女的身穿黑衣,年轻貌美,是个女巫师,叫布兰什。驾驶汽车的是个体体面面的小伙子,叫拉姆莱,是女巫师的情人。汽车开到一幢豪华幽深的大宅院前停下了。 这大宅院的主人叫兰白黛,是一个拥有亿万家财的贵夫人。兰白黛夫人年事已高,今天她是特地求布兰什巫师来帮她指点迷津的。此刻,兰白篇夫人在一间精致豪华的客厅里,接待了布兰什。 布兰什坐在兰白黛夫人对面施展着巫术。她口中念念有词,好象在和看不见的“神灵”对话。兰白黛夫人迫不及待地望着巫师,等侯着“神灵”前来解救她那不安的灵魂。 在巫师召唤来的“神灵”面前,兰白黛夫人毫不隐瞒地倾诉了自己满腹的苦衷。 原来,兰白黛夫人终身没有结过婚,眼下只有她孤身一人守着这幢大宅院。她日夜担忧的是:将来,由谁来继承这份巨大的家产。她的同胞妹妹哈丽爱特四十年前养了一个私生子,因此被整个家族视为叛逆,并且被剥夺了继承权。可怜的哈丽爱特被迫把这个孩子送给了别人。许多年过去了,兰白黛始终没忘记这件事,更惦念着这个失散的孩子。她朝思暮想,希望找到这个孩子,让他来继承这份家产。 布兰什听完了兰白黛夫人的叙述,深表同情。她立刻表示愿意帮助寻找那个失落的孩子。兰白黛夫人感激万分,当场答应,事成之后以一万元美金作为酬谢。并再三叮嘱布兰什:“您记住,这件事有关我的家族的名声,切不可向外张扬。”布兰什连连点头答应。 布兰什告辞了兰白黛夫人,出了大院,便钻进了停在门外的汽车里。她把兰白黛夫人托她的事向拉姆莱一说。两个年轻人可高兴啦!他俩兴奋地谈论着,商量着,憧憬着事成之后,他们将获得一万美金,那时,就可以结婚,可以周游世界,真是前程似锦啊! 可是,在这座近百万人口的城市里,要找一个人却也不那么容易。他俩经过辗转奔走,多方打听,才从兰白黛夫人过去的司机嘴里打听到:哈丽爱特的儿子似乎被别人收作养子,可是那家人在一次大火中都被烧死了,遗骨安葬在巴罗克里克公墓。 这个不幸的消息,在他俩听米,好似冷水浇头。他俩失望了。然而一万美元的巨大诱惑力,却促使拉姆莱仍不死心。他决定赶到墓地去实地看个究竟。拉姆莱来到墓地,只见坟碑林立,秋风瑟瑟,阴气逼人。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人家的坟墓。只见墓前有两块碑石并排在一起,上面分别写着父亲哈里和儿子爱德华的名字。他不无遗憾地看着儿子的墓碑,暗暗思忖:也许这爱德华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惜…… 拉姆莱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突然,他感到有些蹊跷:儿子爱德华的那块墓碑怎么是新的呢?于是,他立刻去询问刻写墓碑的石匠。 石匠是位年已花甲的老人,他告诉拉姆莱说:“前不久,有人出钱让我为爱德华刻了个墓碑。死者是谁,我可不清楚。” 拉姆莱越想越奇怪。那个出钱让石匠刻碑的是谁呢?爱德华到底死了没有?拉姆莱立即赶往民政署,他要到那看看申报的死亡登记。 在民政署,拉姆莱很快查到了为爱德华申报死亡的人是一家加油站的老板,名叫马洛尼。可是他查来查去却查不到爱德华的死亡证明。拉姆莱不由得欣喜若狂:爱德华还活着! 拉姆莱离开民政署,立即决定顺藤摸瓜,先去寻找加油站老板马洛尼。 马洛尼的加油站设在宽阔的高速公路旁。拉姆莱驾车来到这里,假装停车加油。等马洛尼过来向他收钱时,拉姆莱突然问道:“先生,你认识爱德华吗?他就住在…”“他怎么啦?”没等拉姆莱说完,马洛尼迫不及待地问道。 拉姆莱威严地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说:“有件关于法律方面的事想问问他。” 马洛尼稍一定神,接过名片,鄙夷地说:“你是律师?律师个个都是死要钱的。” 拉姆莱逼近他厉声说:“不,你如果能说出爱德华的情况,我给钱。” “别缠着我,我不知道谁叫爱德华!”马洛尼说着转身想走。 拉姆莱抢先一步,跨到他面前,两道目光象利剑直刺马洛尼:“那好呀,有人说爱德华已经死了,可我认为他还活着,因为他的坟墓里是空的!你说呢?” 马洛尼神情紧张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别问我!”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拉姆菜追问道,“你曾经为谁付过刻墓碑的钱?两星期前你又在为谁申请死亡证明书?” 马洛尼顿时脸色发白,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他故意提高嗓门说:“少磨嘴皮子,快付你的加油费!” 拉姆莱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付了钱,开车走了。马洛尼警觉地注视着开出的汽车,暗暗记下了车号。 等拉姆菜一走,马洛尼就急急忙忙赶到一家珠宝首饰店。老板阿丹姆逊见马洛尼来了,赶快把他让进内室,并用责备的口气问道:“你来干什么?有事不能打电话吗?” 马洛尼气喘吁吁地说:“爱德华先生?…” “混蛋!不知对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叫阿丹姆逊!”阿丹姆逊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马洛尼也顾不上计较对方的态度,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阿丹姆逊想了想,十分自信地说:“别发愁,上帝保佑,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马洛尼大声说:“怎么能不发愁?如果我暴露了,会被绞死的!火灾那天,你不过是把两个老家伙关在卧室里,而火是我放的!” 原来,这个化名阿丹姆逊的人正是兰白黛夫人要找的姨侄爱德华。爱德华勾结马洛尼,合伙谋杀了他的养父母,窃取了财产。以后又和老婆弗兰一起,干起了凶恶的绑票“职业”。前几天,他们刚绑架了富商康斯坦丁作为人质,诈取了一枚价值连城的钻石。他以为拉姆菜打听他是冲着此事来的。 此刻他见马洛尼惊慌失措的样子,骂了一声:“安静点,胆小鬼!”然后狡黠地冷笑着说,“你不是有拉姆菜的车号吗?先找到他的窝,盯住他。要是他再纠缠不清就宰了他!” 再说拉姆莱回家后把了解到的情况对布兰什说了一遍,他俩商量决定,让布兰什到兰白黛夫人的家里,装神弄鬼地表演一番,摆出在和“神灵“对话的样子,引诱兰白黛夫人说出更多的实情。 果然,兰白黛夫人在“神灵”的启示下,又想起了N件重要的事。她急着告诉布兰什:“可怜的哈丽爱特在临终时说,有一个人知道爱德华的去向,因为这个人曾经为孩子洗礼……” 布兰什听完了兰白黛夫人的话,欣喜万分,她忙不迭地告辞了兰白黛夫人,一出门便兴奋地对侯在外面的拉姆莱说:“圣安瑟姆教堂的牧师知道。爱德华的下落。因为,在这座城里,只有牧师伍德专门为孩子洗礼。”拉姆莱担心地说:“既然兰白黛夫人想到了伍德牧师,就可能亲自去找他。那样,她就不会给我们酬金了。”布兰什一听一时没了主意。拉姆莱想了一想说:“只有抢先一步赶到教堂,找到伍德牧师才好奇力说着,便转身向教堂方向走去。 这时,圣安瑟姆教堂的圆顶大厅里挤满了教徒,伍德牧师正带着大家做弥撒。拉姆莱站在人群后面,焦急地等待弥撒结束。 仪式终于做完了,伍德牧师从讲台上慢慢下来,走向人群。突然,有位老妇人跌倒在牧师面前。牧师正要伸出手去搀扶她,冷不防,一位神职人员打扮的男人走上前来,往牧师肩上捶了一下,牧师立刻软绵绵地倒下来, 失去了知觉。这时,那个摔倒的老妇人迅速地站了起来,同那个男人一起挟着不省人事的牧师,疾步走出教堂。 教徒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一个个直愣愣地望着他们离去,茫然不知所措。拉姆莱撒腿追出教堂,只见伍德牧师被那两人架进一辆停在门前的轿车。轿车立即发动起来。在驾驶座上,拉姆莱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大吃一惊:“是他?”眼看着牧师被劫持而去,拉姆莱只得回到布兰什的家里。他满脸沮丧,失望地对布兰什讲述他在教堂里见到的情景。布兰什一听急躁地大嚷大叫道:“什么?你没跟伍德牧师接上头?废物!要知道伍德牧师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得到一万美元!我问你那绑架伍德牧师的一男一女是谁呢?”拉姆莱嘟哝道:“没看清楚。不过,那开车的是马洛尼。” 他俩不知如何办,这时,电话“嘀铃铃”响了起来。布兰什急忙抓起电话筒一听,竟是马洛尼。布兰什一阵紧张,不知说什么好,拉姆莱也急忙凑了过来。只听得马洛尼在话筒里说:“布兰什小姐,你和拉姆莱先生不是要找爱德华吗?我愿为你们效劳。不过,得先说定了,成功之后,给一千美元酬劳。”正在走投无路之中,布兰什听到马洛尼愿意效劳,不由惊喜交加。经过电话中一番紧张的讨价还价,最后马洛尼同意只要二百美元酬劳,并且约定两小时后到夏门山昀“爱普――玛凡”咖啡馆会面。 布兰什和拉姆莱虽然感到此事来得突然而蹊跷,但他们不愿放弃这送上门来的机会,于是决定前去赴约。 夏门山以险峻而闻名,一条公路顺着悬崖峭壁直通山顶:“爱普――玛凡”咖啡馆就座落在山顶上。布兰什和拉姆莱驾着轿车沿着婉蜒曲折的公路向山顶驶去。驶到半路上,只见在他们前面行驶的一辆绿色轿车突然停下。他俩不由一惊,便硬着头皮超车过去。当两车擦身而过时,只见那绿色轿车里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 ‘ 拉姆莱见没出事,他想自己太多心了,便顺利地把车驶入山顶停车场,然后和布兰什一起走进了咖啡馆。他们环视四周,见马洛尼还没来,就找了个座位坐下,招呼服务员倒了两杯啤酒,边喝边等。 等了好长时间,啤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不见马洛尼的影子。布兰什象突然醒悟了似的,对拉姆莱说:“他在耍我们,马洛尼不会来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拉姆莱也发现自己上当了,于是两人驾车离开了咖啡馆。 拉姆莱驾驶着车,顺着山路往下滑行。谁知在他们的汽车驶过的路面上拖着一条长长的油迹。哎呀!汽车制动器里的液压油泵漏油了。没有液压油,刹车装置就无法控制,车子越滑越快。布兰什惊得急忙叫拉姆菜减速。拉姆莱怎么也控制不住车速,汽车象头发疯的野兽往山下直冲。布兰什吓昏了,拚命地踩制动器。拉姆菜紧握着方向盘,左避右让地绕过一辆辆几乎迎面撞来的汽车。突然,“砰!”一声响,车身擦着了路边的护栏,差点坠入百丈深渊。布兰什已吓得魂飞魄散,一把紧紧抱住拉姆莱。拉姆莱也急得大汗直冒,他意识到只有离开公路,也许还能逃生!他叫布兰什抱紧他,然后掉转车头,不顾一切地直朝路边一块荒地冲去。车撞断了路边的护栏,翻倒在地上。 布兰什摔得鼻青眼肿,她挣扎着爬出车窗。拉姆莱也从车底下钻了出来,居然身上什么伤也没有。他一面拍拍身上的灰土,一面若无其事地逗着布兰什:“真有趣,你成大花脸了!” 布兰什撩开散乱在面前的头发,挥起手就“啪啪”扇了拉姆莱两记耳光,打得他目瞪口呆。拉姆莱连忙解释:“这不是我的过错,肯定是马洛尼捣的鬼。他骗我们来这儿,然后,动手弄坏了我们的车。” 布兰什一下明白了:准是马洛尼想害死我们,故意搞坏汽车,制造了这次车祸。她用手轻轻地抚若拉姆菜的脸心疼地问:“摔疼了吗?”“不疼,你呢?”“还好,错怪你了,请原谅。”拉姆菜“嗨嗨”傻笑两声,然后抱住布兰什深情地亲了亲她的脸。 他俩丢下摔坏的轿车,沿着公路往山下走去。没走出多远,突然,一辆汽车迎面疾驰而来。两人赶快闪到路边。可这辆车在他们身边嘎然刹住了。开车的人正是马洛尼。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你们是在这里等我吗?真对不起,我来晚了。” 拉姆莱强压怒火,平静地说:“汽车碰巧出了点故障,摔坏了。” 马洛尼一听,惊讶地说:“那么请上我的车吧,我送你们去找爱德华。”布兰什冷笑一声,推辞说:“谢谢了,我们不想搭车,还是自己走着丢。你在山下等我们吧。” 他俩刚向前走了没几步。只听后面“呜”一声,马洛尼的车子恶狠狠地朝他们追来,眼看就要撞上了。两人疾步躲开了。 马洛尼刚要加快车速掉头冲上去时,突然前方出现了另一辆绿色汽车。马洛尼急忙绕过去,车头一闪,却滑到了崖边。他来不及刹车,竟“轰”一声,连人带车坠入了深深的峡谷。 这惊险的一幕,发生在几分钟之内,惊魂未定的布兰什和拉姆菜连忙跑到崖边,只见深邃的峡谷里;马洛尼的汽车在熊熊燃烧,吐出团团黑烟。 马洛尼死了!布兰什茫然地望着拉姆莱,不知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拉着拉姆菜的手说:“去报告警察吧!” 拉姆菜立刻制止道:“不,这事不能让警察插手,否则一万美元会飞掉的!”但是马洛尼死了,线索断了,一切只得从头再来。布兰什和拉姆莱又为下一步该从哪里着手煞费苦心了。 可是马洛尼的死讯却很抉传开了。接着又传出:经过警方调查,确认此次车祸是由于驾车人大意所致,并无人为的因素。 几天后,马洛尼的葬礼在巴罗克里克公墓举行。拉姆莱希望能在那儿得到一些有关爱德华的情况,便抱着侥幸的心情来到墓地。他混在送葬的队伍里窥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特别注视着马洛尼夫人。 送葬的仪式结束后,人们都走了,只剩下马洛尼夫人单独一人。拉姆莱见时机到了,便走上去和她搭讪。开始时,马洛尼夫人拒绝回答拉姆莱的问话,反而指责拉姆莱是谋害他丈夫的凶手。 拉姆菜突然改变了口气,威胁说:“那好,你不说也罢,我现在就去警察局告发这起谋杀未遂案。”马洛尼夫人一听,吓得脸色发白,她声音颤抖地请求拉姆莱不要张扬,她愿意讲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马洛尼夫人领着拉姆莱来到爱德华的墓碑前,她心中交织着悲和恨,弯下腰去,使劲扳动墓碑,墓碑没几下就被推倒了,马洛尼夫人愤恨地告诉拉姆莱,这墓是假的。 拉姆莱迫不及待地问:“谁是爱德华?” “阿丹姆逊!”马洛尼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发现。拉姆莱欣喜若狂,他一口气奔到布兰什家,一进门就大嚷道:“亲爱的,爱德华找到了,一万美元到手了!” 布兰什惊喜地睁大眼睛问:“什么,找到了?快说他是谁?”拉姆莱亲了一下兰什:“爱德华就是阿丹姆逊!” 布兰什激动地恨不得马上见到爱德华:“走!我们马上去找他!” 拉姆莱却慢悠悠地斟了杯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别忙,明天吧,我挺累的,一切我会安排的,我们还是睡觉吧。” “去你的!”布兰什执意要立刻去找阿丹姆逊。她把拉姆莱打发回去后,沿着街上的一家家店铺寻找过去。当她最后找到阿丹姆逊珠宝店时,已经是满街华灯了。 珠宝店已经打烊,只有一个店员在清扫着店堂。布兰什走进店铺,向那店员嫣然一笑:“请问,阿丹姆逊先生在吗?”“唔,他已回家了。” 布兰什笑嘻嘻地、娇柔地扭动腰肢说:“我是他的相好,有急事找他,你肯帮帮忙吗?” 店员随口说:“他家住在弗兰克林大街1001号,你有事,自己去找他吧。” 布兰什谢过店员,跨出店门,驾车直奔拉姆莱住处。不料拉姆莱不在家。布兰什来不及等他回来,就留下一张便条:那人住在弗兰克林大街1001号,我去找他了! 布兰什驾着汽车来到弗兰克林大街,她把车子停靠在阿丹姆逊家附近的隐蔽处,便朝1001号走去。这时,四周静悄悄的,路上极少行人。昏黄的路灯和阵阵晚风,显得阴森可怕。布兰什壮着胆子,朝大门走去。 这时候,阿丹姆逊和弗兰正在里屋做着“送货”的行动准备. 两人来到车库的密室外面,通过一个暗藏在墙上的传声器,向关在密室里的伍德牧师命令道:“伍德牧师,请赶快穿好法衣,拿把椅子背朝门坐着,一点也别动,一切都会过去的。” 然后,阿丹姆逊在室外关掉密室里的灯,顿时室内一片漆黑。阿丹姆逊和弗兰蹑手蹑脚地打开密室的门,靠近牧师,朝他肩膀上打了一针麻药。牧师立即瘫倒在椅子上,失去了知觉。他们正准备动手捆绑,突然,室外门铃声响了起来。 他俩猛地一惊。弗兰说:“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她边说边从车库门缝里往外瞧着,“是一个女的,啊!是她!”弗兰慌忙退回密室告诉阿丹姆逊:“是那个巫婆布兰什来了!” 阿丹姆逊问道:“几个人?”“就她一个人。” 阿丹姆逊心想:这么晚了,一个孤身女人不可能单独行动,她身后也许有别人。让弗兰再去看看。 弗兰再一次从门缝里向外窥测,却已不见了布兰什的人影。 弗兰感到奇怪,她轻轻把门打开时,布兰什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弗兰惊得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布兰什微笑着跨进了车库,对闻声迎出来的阿丹姆逊点点头,很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布兰什小姐,见到你很高兴。” 阿丹姆逊立刻冷冷地说,他没时间接待她。可是布兰什却毫不在乎他的冷淡,她滔滔不绝地告诉阿丹姆逊,兰白黛夫人有一大笔遗产,需要寻找继承人,找了很久才发现,阿丹姆逊就是她要找的继承人爱德华。 然而,布兰什的这些话,阿丹姆逊和弗兰几乎一个字也漫听进去,他俩心里想的却是怎样尽快把牧师弄走。 弗兰担心布兰什会发现藏在汽车里的牧师,她的目光禁不住不时往车门看去。突然,她心里一声惊叫!原来她发现牧师法衣的一角露在车外。她走过去打开车门,想把衣角塞进去。不料,门刚一打开,那个牧师便从后座跌出车门。 布兰什见牧师给反绑着双手,感到情况不妙,她转身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两条胳膊被阿丹姆逊紧紧地抓住,任凭她怎样挣扎、叫喊,还是被打了一针麻醉药,随即便不省人事地瘫倒在地上。 阿丹姆逊和弗兰见事已败露,便急忙把装满珠宝钻石的箱子搬上汽车,并商量着如何把布兰什带到野外,然后灭口。 正在这时,拉姆莱急匆匆地赶来了。他是看到布兰什留下的纸条,怕布兰什出事,当他赶到1001号门前,见门外没有动静,就径直走进屋里。忽然他听到一男一女的谈话声,虽然听不清谈话的内容,但却听出那个女的不是布兰什。这可把他急坏了,他也不管屋里漆黑,就摸着墙直往里屋找去。摸着摸着,他摸到了一个虚掩着的门,他也不管屋里是什么,便走了进去。 真是凑巧,拉姆莱糊里糊涂地竟摸进了密室,他突然摸到了布兰什的脸。这时布兰什的药性已退,她醒过来了。凭着感觉,她知道是拉姆莱来了,便“啊”的喊了一声,扑倒在拉姆莱的怀里。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布兰什慌忙躺倒。拉姆莱也藏到了门后。 阿丹姆逊和弗兰正准备特布兰什抬出密室。突然布兰什“哇”地大叫一声,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发疯似地推开两人,撒腿向门外逃去。他俩正要追赶,拉姆莱也一个箭步蹿出门去,随即转身“砰”把密室门关上了。而这密室只能从外面打开,这下子阿丹姆逊和弗兰被反锁在自己设计的密室里,束手待擒。 拉姆莱和布兰什高兴得拥抱起来:“这下一万美元到手啦!” 布兰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指示拉姆莱:“快去打电话吧!把好消息告诉警察局,把坏消息告诉兰白黛夫人.告诉他们……!” 打赌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三顾茅庐之后,张飞见刘备处处把诸葛亮当成师父敬奉,心里便老大的不如意,他暗自嘀咕:俺大哥也着实糊涂,你请军师请不到白胡子姜子牙,也该打听着去请黑胡子孙武子,如今请来个娃娃有啥用处?常言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瞧那孔明年纪轻轻,斯文得象个未出阁的大闺女,这么一个小白脸儿,怎能调兵遣将?又哪来的神机妙算?他又转念一想:往常俺大哥怪有眼力,如今他说得遇孔明,好比鱼儿得了水,莫非这后生真有些本事?也罢,待俺老张遇上时机试他一试。 张飞打定主意,便找刘备讨了个差使,然后去见诸葛亮.张飞一见面就说道:“俺大哥让我明天一早到荆州城内办件事儿,天黑之后才能回来。请军师算算,明天俺老张在荆州城内三顿饭都吃些啥。若算准了,从今往后,你叫俺上东,俺不上西,你叫俺打狗,俺不撵鸡,若算得不准嘛……”诸葛亮笑着问:“那便怎么样?”张飞哈哈笑道:“那就请你让出军师的位儿,老老实实给我大哥当一名书吏。”诸葛亮微微笑道:“说好便好。”说罢,两人击掌为定。 二人击掌后,诸葛亮又道:“待山人写下帖儿,明日三将军从荆州回来当众宣读。若是俺算得不对,立时交出剑印兵符,再回隆中躬耕陇亩。”说完,提笔写好一张帖儿,装进一个锦囊,递给张飞,张飞连连摆手说:“请军师先放在这里。若让俺拿着,路上偷看之后改变了主意,那就难分谁赢谁输了。”诸葛亮笑道:“三将军最讲信义,请你收好就是。”张飞听了心里怪不好意思:虽说军师年轻,对俺却这般心实,倒显得俺老张有点小家子气了!想到这里,他接过锦囊贴身藏好,向诸葛亮拱拱手,就回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张飞催马来到荆州城内,到了好吃早饭的时候,张飞心里暗暗想道:“军师自来军旅,常与俺老张啦家常呱儿,对俺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他一准料俺进得城来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今儿个俺偏不按老规矩行事,找一家小饭铺打打尖儿。张飞抬头看见前面有个卖大饼的,顿时心想:“当年庵在老家,最爱吃大饼卷大葱,今儿个俺就这般吃食,那军师就是韩信再世,也难算出!张飞想罢,兴冲冲地上前,先买两张大饼,又买了两棵大葱,饼包大葱一卷,张开大口要吃。可是饼到嘴边他又停住了:哎呀,且住!请来军师的那天酒席上,他把俺老八辈的事儿都问了个一清二楚,当年俺爱吃大饼卷大葱的事儿他一准记在心里。再说原先他住在隆中,离荆州城不远,准定对城内卖的吃食摸得透透的。今儿个也许他能算到俺要吃大饼卷大葱哩!不行,我得变个古怪的吃法――用大葱卷着大饼下肚,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张飞想好了点子,喜滋滋地往路旁一蹲,美美地吃起大葱卷大饼了。 张飞忙活了一上午,等到晌午的时候,又找到那个卖大饼的,正待再吃大葱卷大饼,忽然又想到:军师常夸俺粗中有细,说不定他会猜到俺这个变了吃的活儿,也罢,让俺来个随机应变,让他枉费心机。想到这里,他把大饼一翻,卷住了大葱,“嘁哩喀喳”就吃进肚了。 当天下午,等张飞忙乎完了,太阳也落山了,直闹得人困马乏、口渴肚饥。正要跨进“荆州美味”饭庄去穷吃痛饮一番,猛然想到:谁不知俺老张生性鲁莽,办事图快?军师必然料定俺今累成这个样子,又必定料俺会吃个酒足饭饱回去。嘿嘿!俺偏不中他的计!俺今晚拼上饿肚子,紧紧腰带赶回去,让他的妙算全部落空儿!好个张飞真的紧起腰带,飞身上马,旋风般地赶回去了。 张飞回到营中,只见中军大帐灯火通明,桌案上摆满了酒菜。二哥关羽和四弟赵云和众家将军俱已到齐,诸葛军师正和刘备说笑呢!一见张飞来了,诸葛亮笑着迎上前说:“三将军一路辛劳,想来早已饿坏了。主公和我正等待你来到开宴呢!三将军快请入座。”张飞听了,惊得坏眼瞪得铜铃一般,嘴上却说:“军师您白费心了,俺老张在荆州城内早已吃得酒足饭饱了!”诸葛亮慢慢摇着羽毛扇儿,徐徐说道:“三将军休再言语。请你掏出锦囊让二将军当众宣读吧!”张飞心里好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慌忙挣出那个锦囊,递给关羽。关羽手捋美髯,就着灯光大声念道: 将军早吃葱卷饼, 午饭又吃饼卷葱, 晚饭英雄把粮省, 饿着肚子回帐中。 关羽念完,直惊得张飞好似泥塑的罗汉一般,愣在那里张着大嘴说不出话。过了半天醒过神来,“扑通”拜倒在地,口中连连说道:“先生妙算,神人一般!俺有眼不识泰山,请军师恕罪!”诸葛亮连忙扶起他来,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可喜将军粗中有细,做事能够反复用心。从今以后,你我同心协力,辅保主公共图大事!众将听了无不欢声叫好,喜得刘备大步走上前来说道:“好、好、好!从今之后,军师运筹帷幄,二位兄弟和众家将军杀伐用力。文武同心,大事可举。请军师、三弟快快入席,饮个一醉方休!”刘备说完,大帐之中顿时欢声喧天。 丁香之谜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离古兆市大约四十多里处有个玛瑙矿,名字不错,其实不过是座光秃秃的山头。谁知近来这矿山上,一连发生了十几起偷盗事件。盗贼越闹越凶,闹得人心惶惶,可是矿山保卫科是一点头绪也摸不着,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无奈何,只得一连向市公安局告了三次急。公安局极为重视,马上派了一个侦破小组来到矿山。 侦破小组织长,名叫严若,三十出头,他带领小组成员,于前天下午就赶到矿山。侦破小组进来后,一连两个晚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第三夜也快过去了,还是平安无事。工人们都暗暗祝愿:破不了案也不要紧,让侦破小组就这么镇着。谁知,就在这天天将破晓时,又发生了一件更加骇人听闻的事。 此事发生在二区二队的家属宿舍里。这里的宿舍就着山势,高高低低,星罗棋布。山脚下有一排房,这就是二区二队的家属宿舍。在最西边一处亮着灯光。这儿住着一对结婚不到两年的年轻夫妇,男的叫赵玉思,是卷扬工。女的叫艾珍,是食堂的炊事员。这时,男的还在梦中,女的已经起床。她象每天一样上班前要先给丈夫做好早点,然后再叫醒他。艾珍一边嘴里哼着家乡的民歌小调,一边出门倒水。刚一出门,吓得又缩了回来,随手把门牢牢关上。怎么啦?她借着月光见三米外有三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匕首。甭问,准是坏人。她吓得赶紧叫醒丈夫。 赵玉思迷迷糊糊地被艾珍摇醒,嘴里嘟哝着:“让……我……再……再睡会儿!” 艾珍赶紧附在丈夫耳边把事情告诉了他,赵玉思一听,顿时睡意全消,从床上一跃而起,操起一把菜刀来到门后观察动静。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握着一把匕首从敞开的顶窗上伸进来了。艾珍差点儿喊出声来,吓得刚要把丈夫往后拉,不料赵玉思眼快手疾挥刀砍去。只听“哟”一声,“当啷”匕首掉在地上,那毛茸茸的大手猛地缩了回去。一股鲜血顺着屋门流了下来。 赵玉思紧张地说:“我去报案!”说着就要开门。“不行,你走了,我害怕!”艾珍紧紧地拉住丈夫的手不放。 赵玉思一想,也是,我走了再出事,怎么办?好在天也快亮了,呆会儿再说吧!他紧紧地搂着浑身颤抖的艾珍,说着安慰的话。 突然,“嘭、嘭、嘭”传来一阵敲门声。使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艾珍又紧张了起来,她问了声:“谁?” “我们是公安局的,”门外的声音挺和气,“师傅,开门吧!” 赵玉思掀开窗帘一看,果然有三位穿着公安服装的人站在屋外。他放心了,连忙穿好衣服,打开门说:“请进,你们是侦破小组的吧?” “是啊,咱们见过的。”为首一个大约四十上下,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问,“请问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玉思和艾珍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络腮胡子蹲在地上用放大镜看了看血迹,取了样,然后说:“这样吧,请师傅跟我们到保卫科去一趟,详细地记录一下。这位大嫂今天就甭上班了,把屋里打扫干净吧!” 赵玉思见天已大亮,就点点头和公安人员一起走了,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对义珍说:“一会儿我去伙房替你说一声。” 艾珍在家里一直等到八点多,见丈夫还没回来,她有点几沉不住气了,就到门口去张望。只见一个人从高坡上下来,她以为是丈大,连忙迎上前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大娘。大娘手里提了个竹篮,上面蒙着一条白毛巾。她笑吟吟地对艾珍说:“姑娘,给口水喝行吗?” “这还不行。”艾珍爽快地把大娘让进屋里,给大娘倒了一杯水。大娘一边喝水,一边不住地道谢,喝完水告辞走了。艾珍借着送大娘又到门口张望了一回,仍不见丈夫的身影,便失望地进屋。一进屋,见大娘的篮子忘了拿走,再返身出门,已不见了大娘的影儿。就琢磨着把篮子送到保卫科去,也好顺便看看丈夫。她顺手一掀篮子上的毛巾,“啊”一声怪叫,差点儿晕了过去。原来篮子里竟是赵玉思的人头! 赵玉思惨遭杀害,对侦破小组震动太大了。侦破组长严若,心情格外不平静:来矿山已经三天了,盗窃案毫无头绪,又出了这桩凶杀案。这伙歹徒竟冒充公安人员不但将人杀了,还把人头送到人家妻子面前,太凶狠、太猖狂了!这显然是对赵玉思砍了他们同伙的手的报复。但是这伙歹徒为何要恫吓赵玉思夫妇呢?一定和我们来矿山有关。对,这一定是个盗窃集团。就从这个凶杀案入手,抓到真凶,将这伙歹徒一网打尽! 严若很快得出结论,立即召集全组人员分析案情,并一致认为受重伤的罪犯币可能在矿上藏身,从伤势来看,必然要到古兆市就医。 严若当即给局里挂了电话,要求局里立即派人到车站监视,并到各医院诊所搜寻手腕受刀伤的患者。 严若把矿上的工作做了周密的安排,带上侦察员曹扬跨上摩托,风驰电掣般地往古兆市驶去。 严若一跨进局办公室,值班员就告诉他,第三医院发现一个手腕受重伤的人。严若二话没说,和曹扬又跳上摩托奔向医院。可是当他们随着小护士急匆匆进了急诊室时,室里已是空无一人,只有敞开的窗户还在微微摆动着。 严若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哼,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古兆!”他立即通过公安局与各医院药房联系,严密控制外伤医疗药物。但万万没料到第三医院来报告说,他们急诊室里还丢了一支注射器和一生药品。严若一听,心凉了半截,看来要从一百二十万人口的古兆市里把这颗钉子拔出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然而,狐狸再狡猾也要露出尾巴来。二十四小时后,有位外地姑娘来到严若面前,向他提供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这位姑娘叫刘柳,是义春城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她这次出差到古兆市,顺路到玛瑙矿去望望他的表哥赵玉思。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赵玉思门前,嘴里喊着:“表哥!”一会,门慢慢开了,艾珍双目失神地走出来。她一见刘柳,猛地奔过来,紧紧抓住姑娘的双手,放声大哭。刘柳惊呆了,再一看,艾珍胳膊上戴着黑纱,屋里还挂着加了黑框的表哥照片。呀,表哥出事了。 刘柳听了艾珍的叙述,又悲又怒,她因急于要去古兆市办事,安慰了表嫂,打算告别。艾珍说什么也不放她走,留她吃了晚饭。傍晚时,正好矿总支书记柳石均坐小车去古兆,艾珍就求他带刘柳搭车一块儿走。 刘柳到了吉兆市,在招待所住下后,心里烦闷极了,就到街上溜达了。不料她正低头漫步在树木森森的街上时,突然从暗处蹿出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刘柳大吃一惊,但她不是个胆小懦弱的姑娘,接着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一个戴鸭舌帽的说:“大夫,救命!家里有病人”“我不是大夫,你们找错人了!”“谁不知道您是义春城有名的外科医生呀!”刘柳感到十分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情况?随即说:“有病人怎么不上医院?”“病重,不能动!”“什么病?”“您去了就清楚。” 刘柳已明白,自己碰上了坏人。她眨眨眼,又说:“我没药呀!”“我们那儿都有,请吧!”刘柳见四下无人,就把心一横:“走吧!”“请您坐二等。”说着不由分说把刘柳连拉带拽推上一辆自行车的后衣架,又用一条毛巾把刘柳的眼蒙了个结结实实。刘柳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害怕,心说:看看你们到底要干啥!因此便来个毫不反抗任其摆布。她坐在车子上,只感到七弯八拐不知绕了多少圈,走了多少路,才停下来。接着被搀进了一个大门,又进了一间屋子,才给她摘去眼罩。 刘柳定了定神,又揉了揉眼睛一看,屋里灯光不亮,坐着七八个穿戴很杂,满脸凶气的人。床上还躺着一个病号,在哼哼唧唧,呻吟不停,右手腕上乱七八糟地缠着绷带。 鸭舌帽一边给病人解绷带,一边挺客气地说:“大夫,请您给他看看吧!” 刘柳一看那人手腕上的刀伤,心里全明白了,这准是杀害表哥的凶手,真恨不得一剪子扎死他。可又冷静-想,不能莽撞,先给他治,治好了也谅他逃不出法网。于是她熟练地拿起镊子,给他治伤上药。 这时,那个戴鸭舌帽的又推了一个人一把,说:“喂,你好好学着点儿,别天天麻烦人家。” 刘柳这才看清楚屋里还有个女的。那女的戴个大口罩,啥模样也看不清。她不耐烦地说:“麻烦?我还得一天回来一趟。” “别多嘴!”鸭舌帽打断了她的话头。又让刘柳手把手教那女的学了打针换药的法儿。然后又蒙上刘柳的眼睛,把她送回原处,就飞车离去。刘柳怕背后有人跟着,没敢当晚到公安局报案,回到招待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就赶来报案。 严若听了刘柳的叙述,高兴得连连夸奖她勇敢,接着,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刘柳:“你能再提供点儿具体的情况吗?”刘柳微微一笑说:“可当时我是个瞎子呀!” “可你还有耳朵、有鼻子呀!” “对啦!”刘柳眉毛一扬,“那是一个有五级台阶的大门,我怕摔着,一级一级数的,错不了!还有,我出门时,好象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但一点儿也不疼。” 严若“哦”一声,目光立即落在刘柳的头上,顺手从她头上取下一个小小白片片:“丁香花!”“对,丁香花,和你们这儿的一样香!”“这么说,这伙罪犯隐藏在一个丁香盛开的庭院里……”“对。”“太谢谢你了,小刘同志。” 但是,严若兴奋了一阵子,很快又感到茫然了,因为在古兆这个有千把年历史的古城里,凡是象样的庭院都是五级台阶,都栽有丁香。此刻正是丁香花盛开的时候,该到哪一个院子里去找呢? 严若反复回味着刚才刘柳的每一句话,忽然,那个跟刘柳学打针的女人说的“我还得一天回来一趟”这句话使他大感兴趣。“每天回来一次”,这说明这女人在市郊工作,很可能在矿山工作。因为矿山的职工家在古兆的占一多半。要不要普查一下,住在市区男的有几个,女的有几个,谁家院子里有丁香?但再一想,觉得这普查太笨了,而且闹不好会打草惊蛇! “丁香花、丁香花…”严若正在为丁香花而一时理不出头绪时,突然侦察员曹扬闯了进来:“老严,刘柳同志又来了!”严若回头一看,只见刘柳笑容可掬地站在他面前。严若欣喜地问:“小刘同志,又想起了什么?”刘柳说:“我记得那女人手很小,右手合谷上有一颗黑痣。”严若一听,喜得一边嘴里说着:“右手,合谷,有黑痣!太好了!”'一边情不自禁地使劲握着刘柳的手,把姑娘疼得直咧嘴。 , 送走刘柳后,严若一拉曹扬的手:“走,回玛瑙矿!” 严若回到矿山,便把侦查目标集中到那个右手合谷上有黑痣的女人身上。他的活动范围,也转到女人活动居多的天地里。 这天,严若去食堂吃饭,正好和广播员小秦在一桌坐下。严若说:“小秦,伙食不错呀!” “这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嘛!”小秦夹起一块肉举在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阵,然后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儿地嚼着。 严若打趣说:“八十年代的姑娘可是怕听胖字哟!” “咱可不是那号人,”小秦说着把剩下的半盘菜全拨进碗里,“咱是矿工,要有力气。” “那好,”严若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咱俩比手劲吧,我一只,你两只。” “行!”小秦一推碗,爽快地说,“比就比!” 一番较量,当然严若占了上风,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不光是因为取胜,而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小秦右手合谷上的那颗黑痣。 曹扬在旁边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走出食堂后,他低声问:“碰巧了吧?” “不,”严若轻轻摇摇头,四下看看,抑住满腔的喜悦对曹扬说,“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不太浓的酒精味儿。” 严若派曹扬很快就弄清了小秦在古兆的地址:桃花巷七十一号。当晚整个侦破小组只留下一人,其余以回市汇报工作为名全部回到了吉兆市。 桃花巷是一条古老的小巷。一到晚上,很少有人走动,四周静悄悄的。到了半夜,只见七十一号的大门“吱”的一声大门开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悄悄推车出来。她就是矿山广播员小秦。 等小秦的身影消失后,立即从黑暗处闪出几个黑影。为首的就是侦破组长严若,此时他率领大家冲进院去,一看那个受伤的凶犯,竟是市劳动模范,号称“老黄牛”的杨大虎。这倒把严若惊果了。公安人员还顺利地抓到鸭舌帽等七八个。还在屋内查到大批赃物,和一个化妆老太太的头套。当严若看着一伙歹徒和还在大声呻吟的杨大虎被押上警车,忽然闻到一股幽香扑鼻的丁香花香,内心却说不出是啥滋味。 侦破小组大获全胜,从古兆回到矿山。谁知他们并没有向职工们报告喜讯,却又令人费解地公布了一条“禁令”:矿上任何人包括家在古兆的职工,八小时内不得离开。 这条“禁令”让人惊讶、不解。可是它却把小秦急坏了。她神魂颠倒,坐立不安,下晚后,她怎么也不能入睡,她越想越沉不住气,就穿上衣服,悄悄走出来,左右看看四下没人,就溜到党总支书记柳石均的窗下,弯着右手食指轻轻在玻璃上有节奏地敲了七下,然后蹲在墙根边一动不动。 工夫不大,柳石均从屋里提着鞋出来了。他把小秦拉到一边压低嗓门。说:“谁让你来的?”小秦不满地说:“我不是为那个,死老头!”“那你来于什么?”“侦破小组不让回古兆,是不是……”“睡你的觉去吧,甭多想。”“我担心那边出事了。” 没等柳石均回答,突然一个声音接过了小秦的话头,“不错,是出事了!”小秦和柳石均猛地听到这声音,魂儿差点吓飞了。他们一看说话者正是严若。身后站着几个公安人员和刘柳。 柳石均见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要冲进屋丢,连忙堵住门口说:“我老婆不在,屋里没人。”严若一声冷笑说:“是吗?我想一定还有一位。”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披着一条浴巾从屋里冲了出来,她使劲踢了柳石均一脚说:“我上了这个老东西的当了!”“你上当?我表哥才上当呢!”那女人一看说话的是刘柳,顿时瘫倒在地。原来这女人就是赵玉思的妻子艾珍。 严若深深地叹息道:“赵玉思同志是上当了,他察觉到盗窃集团的一些情况,准备揭发,回家把心里话对妻子讲了,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妻子正是盗窃集团中的一员。她还出卖了刘柳同志。可是,也正是这个出卖却帮了我们的大忙!” 三天后,小秦流着眼泪坐在审讯室里。 小秦这个才十八岁的姑娘,怎么能成为盗窃集团的一员呢?原来她是古兆一中的初中毕业生,毕业后靠父亲的老战友,也就是玛瑙矿党总支书记柳石均的帮助,在矿上当了广播员。可谁知柳石均是只老色狼,竟对战友的女儿起了歹心。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不管小秦是哭、是骂、是求,他还是满足了他的欲望。以后,每逢他老婆不在,他就让小秦到他家过夜。 有一次,柳石均无意中发现杨大虎有偷盗行为,准备严肃处理一下。谁知杨大虎竟对他说了这样一件事: 一天夜里,杨大虎出来散步,见广播室台阶上有一双皮鞋,准备顺手牵羊,无意中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一看… 柳石均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万万没想到杨大虎知道自己的底儿。杨大虎奸笑着向他点点头,扬长而去。 以后,杨大虎不断地给他送烟送酒……就这样包括柳石均、小秦、杨大虎在内的一个盗窃集团就形成了。 他们又把在食堂工作,贪图享受的艾珍也拉下水,又在古兆网罗了鸭舌帽等一些无赖,帮助销赃。桃花巷七十一号小秦的家就成了一个黑窝子. 严若他们来到矿山后,按柳石均的意思是先收敛收敛;日后再大折腾。可杨大虎不在乎,尤其听艾珍说赵玉思想揭发他们,更是又惊又恐,便想用刀吓吓赵玉思,不想倒反被砍伤了手腕,一时怒火中烧杀了赵玉恩。 杨大虎被捕时正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从他嘴里一时得不到可靠口供。鸭舌帽等也不知道那矿山里的官儿是谁。于是,严若就想了个“禁令”的法儿,“请”小秦带路,抓住了柳石均。 三天后,严若亲自送刘柳回义春城,他俩在一片散发着丁香花清香的气氛中,朝火车站缓步走去…… 银萍出嫁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九里冈有个张木匠,为人厚道,手艺精巧,一年四季不是东家请,就是西家叫,进帐倒不少,照理说生活应该蛮好,可谁知他家却是全村有名的困难户。啥道理?原来他家有两个“药汤罐”:一个是年过古稀的老父亲,老年气管炎,终年药不断;一个是老婆患了慢性肝炎。所以,张木匠一斧头、一斧头劈来的钞票,还不够往医院里送。 张木匠眼下已年过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个独养女儿,叫银萍。银萍姑娘,长得漂亮,聪明伶俐,大家都说她是九里冈一朵芙蓉花。因为家里穷,银萍不忍心头发花白的父亲早出晚归支撑这个家,十五岁时,就在村口摆了个馄饨摊,挣点钱贴补家用。如今虽说已经二十出头,正是爱打扮、喜玩耍的时候,可是银萍她却是没买过一件象样的衣裳,没进城看过一次电影,一心一意帮着父亲照顾这个家。村里人背后都在说:张木匠真幸运,生了这么个好女儿。 这一天,太阳下了山,鸟雀进巢了,银萍姑娘收拾了馄饨摊,挑起担子正打算回家,突然听到离村不远处的公路上,人声喧嚷,又见村里有不少人,互相打听着直往公路上奔跑。银萍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惊讶地在张望,只见远远奔来一个人,银萍一看,是村里的“快嘴三婶”。快嘴三婶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你、你、你这死女子,还愣着干啥?不好啦,出事啦!村头拖拉机翻到沟里,你爹正好搭车回来,被压在拖拉机下面啦!” 银萍一听,“哟”一声惊叫,馄饨担从肩上滑下来,锅碗瓢盏“乒乒乓乓”摔个粉碎。她也顾不上这些,拔脚往公路上飞奔而去。 奔到出事地方,只见张木匠倒在地上,左臂、左腿已被压断,满脸满身全是鲜血,人已奄奄一息了。银萍大喊一声:“爹……”扑在张木匠身上嚎哭起来。这时张木匠家里的人也赶到了。老婆一见丈夫倒在血泊里,骇得没哭出声,就晕了过去。老父亲一惊一急,气管炎发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瘫坐在地上只会张嘴巴。村里人看到这种惨景,在一旁摇头叹气,陪着流泪。 就在这时,村长王大贵急急匆匆赶来了。他一看这场面,果断地下达命令,一面吩咐几个小青年把张木匠的老婆和老父送回家,一面对银萍说:“姑娘,你别急,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你陪你爸去医院,家里的事,一切有我。”王大贵真不愧是个当了多年村干部、一向以办事干脆利索闻名的人物,他一出场,三言两语,就把这事给安排好了。大家都为在这紧要关头有王村长出面而庆幸;张木匠全家更为在这危难时刻得到村长的帮忙而感激涕零。 经医院紧急抢救,张木匠的命保住了,可是这笔费用却高得惊人。别的不说,一进医院,就得先付五百元,王大贵二话没说,就给垫付了。没过几天,王大贵来探望张木匠,他见张木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安慰说:“老哥,别急,我是一村之长,不会甩下你们一家不管,往后,有我家吃的,就有你家喝的。给,这一百元是我送给你买营养品的,你先拿着。”张木匠眼含热泪,目送着王大贵出了病房,又默默地盯着手里的一叠钞票。忽然,他不解地问一旁的女儿:“萍萍,你说说,我平时没给王村长家做什么事,他为啥对我们家这么好呀?”银萍不假思索地说:“爹,你忘啦,王村长是共产党的干部呀!”张木匠明白了,他的苦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张木匠住院、吃药、输血、接骨,半年下来,一千元一叠的票子竟用掉了五叠多。眼下要出院了,这五千元哪儿来?张木匠愁死了!银萍姑娘也愁死了! 这天,银萍肩挑馄饨担回到家,看着哼哼唧唧的妈妈和爷爷,想着等钱出院的爸爸。她捧着饭碗难咽下,苦苦思索也想不出往哪借这五千元钱。她想呀,想呀,猛地想到一个人,谁?快嘴三婶。 银萍来到三婶家,快嘴三婶见她一脸阴云,关心地问:“你爹快出院了吧?”“哪来钱?我就为这事来求你的。三婶,你人头熟,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哎呀呀,你这死女子,怎么没脑子!王村长家有的是钱,你为啥不去借?”银萍为谁:地说:“我爹住院时,他已给垫了五百元,我怎好再开口。”“哎呀,这有啥开不出口的,有借有还嘛。你年纪轻,不懂事,俗话说:借千家不如借一家。再说王村长心好,他一直把你家的事当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呢!”“那、那就请三婶你帮我给王村长说说。我保还,付利息也行。”三婶立即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快嘴三婶来了,她把银萍拉到一边,说:“我给王村长说了,他同意是同意借,不过他要你亲自去他家,向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说。” 在快嘴三婶陪伴下,银萍走进了王大贵那青砖青瓦、十分气派的大门。王大贵一见银萍,笑呵呵地迎出来,客客气气地把她让进堂屋坐下。银萍低头含羞地说明了来意,王大贵大笑道:“姑娘,我对你爹已说过,有我家吃的,就有你家喝的,我们在一个村子里住,你帮我,我帮你,是应该的嘛。俗话说,谁能保证吃五谷不生灾!你家有困难,我帮你,我家有难事,你帮我。这叫互相帮助。五千元好商量。不过……”王大贵说到这里,收住话头,摸出“红牡丹”,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说,“姑娘,我也有件难事想求你,只要你一句话,马上去提款。” 银萍一听这话,大惑不解:王村长有财有势,有啥事求我?她轻声问:“大叔,你有啥难事求我呀?”王大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姑娘,我家阿进,快三十了,人呆一点,不过心眼好,有气力,他很喜欢你。我也五十出头了,拚死拚活挣这份家业还不是传给子孙?我就这个儿子,我想你做我的儿媳妇.你要啥,我都可满足你。我求你的就这件事!” 银萍一听这话,差点儿厥倒。在她眼前立即出现了一个分不清东西南北,经常到自己馄饨摊前纠缠不休的戆大。她真没想到一向在自己心目中形象高大的村长,竟是个趁人之危、要毁掉自己一辈子的伪君子。她气得真想臭骂他一顿,但她眼前又浮现出睡在病床上等钱出院的父亲和呻吟在家的母亲和爷爷。她沉默了。王大贵满脸堆笑,两眼盯着银萍,等她回答。 大约沉默了十分钟,银萍才平静地开了口:“王村长,这是件大事,你让我好好想一想。”王大贵说:“行、行。不过医院今天又来电话,限你家三天内结帐出院呢。”银萍说:“那我就三天内给你回答!”说完起身就走。 王大贵边送边说:“姑娘,主意由你拿,我不逼你。不愿意也行.” 银萍快步回到家,倒在床上把头埋在被窝里哭到深更半夜,第二天起来,好似没了头的苍蝇,直在家里转,弄得她妈和爷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她她不响,她妈伤心地哭了。下午银萍来到医院,用手摸摸父亲折断的臂和腿,又摸摸父亲越来越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叹了口气,走了。这天晚上,银萍既没哭,也没睡,竟悠闲地看起书来。天明后,她象往常一样挑起馄饨担到了村口,做起生意来。傍晚时,她收摊回家,找了快嘴三婶,走进王大贵的家。王大贵笑容可掬地迎上来问:“姑娘,想好了吗?”银萍说:“想好了,我同意。不过也请你答应我两个条件。”“什么条件?”“一,我今年才二十一岁,年纪还轻,叫阿进等我三年;二,从明天开始,我进城去摆馄饨摊,三年后再回村完婚。”王大贵眨眨眼睛,咧嘴一笑说:“好。明天一早我去银行取款,你去接你爹回家。” 第二天,银萍拿了王大贵给她的五千元订婚定金,到医院结了帐,进了病房来接父亲。张木匠瞪着眼睛问:“你从哪儿借来的这么多钱?”听父亲这么问,银萍不由一阵心酸,她想:这可是女儿的卖身钱哪,但又不能从情绪上表现出来,只得忍住眼泪,脸露苦笑,说:“不是借的。”“哪来的?!”“是我的定亲钱。”“定亲?和谁定亲!”“王村长的独养儿子阿进。”张木匠一听女儿和戆大阿进定亲,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他又气又恼,又悲又恨:“你、你、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对我说一声?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呀!”说着,竟双手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银萍等父亲情绪稍稍平静后,才劝道:“爹,这事我考虑过了。你伤虽好了,但总不好和过去好手好脚比,妈、爷爷又病得那样,哪能再背得起五千元的债!再说,象我们这么穷的人家,能攀上王村长这么有财有势的人家已经不错了。爹,你听到过自古以来呆女婿、巧媳妇的故事吗,那也能过上好日子的呢。爹,你就听女儿的吧!女儿绝不怪你!”说着再也忍不住了,扑在父亲怀里啜泣起来。张木匠还有啥话好说,他心里清楚是自己连累了女儿,可怜的女儿为了这个家,竟牺牲自己一生幸福往火坑里跳呀!想到这,他痛心地用手抚着女儿的秀发,老泪一滴一滴滴在女儿的脸上.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一声:“萍萍,是爹害苦了你呀!” 银萍把爹接回家,她和戆大订亲的事已经家喻户晓、人人知道啦。大家把它当作传奇新闻议论开了。有人惋惜地说这是芙蓉花插进了牛屎上;有人说这丫头被钱闹昏了头;也有私下悄悄说王大贵干了一桩缺德事。 张木匠遭了一场难,王村长却了却了一桩心事。他心花怒放,特地请乡婺剧团在村里演了三天三夜的戏,让方圆百里都晓得他家戆大定了一门好媳妇。张木匠呢,伤心地躲在家里流眼泪。 银萍呢,自从进城以后,在县城汽车站搭了个棚,摆起了馄钝摊。生意倒也兴隆亨通。按照农村姑娘订婚后的规矩,逢时过节银萍总是买了礼品到王大贵家探望。每次都帮戆大把那脏得象狗窝似的房间整理得清清爽爽。戆大看到银萍开心得手舞足蹈,不时傻笑.王村长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就这么春去冬来,一晃三年过去了。王大贵请来快嘴三婶把大红喜帖送到张木匠家,通知娶亲的良辰吉日,他家里也忙着操办大鱼大肉,张罗着为戆大办喜事。戆大傻头傻脑,他不晓得啥叫“结婚”,但他喜欢热闹,便把娶亲用的鞭炮一挂一挂地拿出去“辟里拍啦”乱放一气。张木匠接到红帖,好象收到阎王爷的催命符,眼看女儿掉进万丈深渊,心里比刀割还痛。有啥办法呢?他只好进城去接银萍回家。 迎亲的日子眼看就在眼前,王大贵还是有点不放心,差快嘴三婶再来张家看看。张木匠不等她开口,就没好气地说:“王村长家是办喜事,对我张木匠来说是件悲事,到时候,来两个人把银萍领走就是了,用不着吹吹打打那一套!”这时,只见银萍从里间走了出来,一字一顿地对快嘴三婶说:“三婶,你去告诉村长,他实在不放心,那就叫阿进明天和我一起到乡政府登记,虽说我和阿进不是自由恋爱,这法律手续还是要办的。”快嘴三婶连声称是,要紧到王大贵家传话。 第二天大清早,戆大一身簇新衣衫,在快嘴三婶的带领下,一步三摇地来到张木匠家。银萍早已准备停当,拎了一只小提包就和戆大、三婶上路去乡政府。三婶走在中间,戆大和银萍一左一右。戆大见人就傻笑,咧着大嘴巴直喊“讨老婆”。银萍低着头只顾走路,不说也不笑.一路上人们看到这对去登记结婚的新人,一个漂亮得如出水芙蓉,一个又丑又傻胜过猪八戒,感到惊诧奇怪,都说月下老人酒喝醉了,糊里糊涂系错了红头绳。 三人到了乡政府,那位早已接到王大贵电话的乡文书早在办公室门口笑脸相迎。他把三人请进了办公室,坐定以后,便例行公事,笑眯味地问银萍:“你们是来办结婚登记的?”银萍点点头。“你俩双方自愿吗?”“完全自愿,完全自愿,订婚都三年了.封三婶连忙插嘴回答。“那好吧,我就给你们办手续。”乡文书边说边拿出结婚证书,拨开钢笔套就要填写。这时,银萍立起身来说:“慢!”这一声“慢”不要紧,快嘴三婶发急了,忙说:“银萍,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你亲口答应嫁给阿进?哪好临时变卦!”乡文书也严肃地说:“姑娘,婚姻大事不能说变就变!”银萍说:“谁说我变卦,我是说我俩还没有经过婚前检查.政府不是规定要先检查后登记的吗?”乡文书尴尬地一笑:“对!对!还是银萍婚姻法学得好,是得按章办事。”快嘴三婶倒没想到,自己当了几十年介绍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姑娘主动提出要进行婚前检查的。 三人到了乡卫生院,银萍和戆大分别经过体检,两张体检单上都盖着体检合格的蓝印。银萍咬住嘴,不作声。站在一边的乡文书笑嘻嘻地说:“银萍姑娘,现在手续完备,快去领结婚证吧,不要耽误你们的大喜日子呀!”乡文书边说边领他们回到乡政府,快嘴三婶也在一旁紧催。 银萍很有礼貌地对乡文书说:“同志,我很怀疑戆大是先天性白痴,如果他是白痴,我和戆大结婚再生出小白痴来,那就害了王村长一家人了。”乡文书说:“先天性白痴当然不能结婚,现在检查过了,医院没下这个结论,所以你也就不必多虑了。”“那好,请你看看这个。”银萍边说边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本子,递给乡文书。乡文书接过那本子仔细一看,马上变了脸色。原来,银萍拿给乡文书的是一本戆大的病历卡,上面有省级医院的诊断结论,清清楚楚地写着:先天性白痴。病历卡里还夹着妇联给银萍的信,信中明确支持她和戆大解除婚约。原来,当年王大贵逼银萍答应婚事时,银萍看了婚姻法,知道白痴是不好结婚的,为了掌握证据,她就帮憨大理房间,终于发现了这本病历卡,她就悄悄收起来,带回了城里。拿了病历卡到城中一个计划生育咨询站问了。咨询站回答十分明确:这类患者不能结婚。于是银萍就给县妇联写信,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得到了县妇联的支持。 那么,乡文书为啥会面孔变色呢?这是因为他心里有鬼,乡医院的院长是他的小舅子,老谋深算的王村长为防万一,授意他事先打通关节,帮戆大搞了一张假体检合格书。这会儿,乡文书看看快嘴三婶,快嘴三婶傻了眼;戆大呢,只会朝他们傻乎乎地笑。 正在僵持的时候,只见一辆自行车飞驰而来,大家一看是王大贵。原来他在家等了好半天,来喝喜酒的亲戚朋友都等急了,他担心变卦,特地赶来看个究竟。王大贵了解是这么回事,气得一反常态,一双牛眼珠瞪得血红,露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相,朝银萍吼道:“好哇,你、你、你,你想退婚?没那么便当!你红口白牙说话不算话,我去告你诈骗罪。”银萍说:“欠债还钱,我借你的钱,还你,你还想强迫婚姻?”说着“唰”地打开拎包,从里面掏出一出大包三年来用一碗一碗馄饨挣来的钱,摔给王大贵。王大贵觉得今天老姜要败在这嫩姜手里,岂肯甘休?于是,便争吵起来。吵声惊动了正在楼上办公的乡长,乡长问了前因后果,看了戆大的病历卡和妇联的信,然后严肃地对王大贵说:“你是村长,济贫问苦是你的责任,可你例好,竟趁人之危拨自己的算盘,太缺德了。你还象个共产党的干部吗?”说着,他转过脸对银萍说:“姑娘,你做得对,法律会保护你的婚姻自由的!”银萍激动得再也忍不住了,她哭了,三年来强抑在胸中的气恼悲苦化成了泪水,一股脑儿顷倒了出来… 特殊中奖者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新城区房屋有奖储蓄开奖了!一个月来,二等奖、三等奖以及纪念奖统统领光,喽独这可得“二室一厅、煤卫独用”的头等奖038388没有人来领取。银行工作人员感到奇怪:038388的主人,你在哪里? 话说蛇山劳动教养所第二劳教队,今天正在上缝纫裁剪课,教授中山装裁剪法。二十二岁的劳教人员周自新坐在第一排,听得津津有味,他把一张报纸摊在课桌上,用手撸撸平,“刷刷”几下子,一件中山装后片便勾勒出来,他拿起剪刀,好象刀下真是块布料一样,认真地剪裁着。忽然,他停住了手里的剪刀,两只眼睛死盯住那张当作衣料的报纸,瞪得象鸡蛋般滴溜滚圆,为啥?因为那张旧报纸上登着房屋有奖储蓄开奖的消息,头奖号码:038388.一年前,周自新碰碰运气,拼拼凑凑,花一百元钱在这家银行买了一张奖券,号码正是038388,.他怎么会忘记呢?周自新揉揉眼睛凑近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啊!竟一个数字也不错!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中了,中了!”课堂上,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把大家都惊果了,有个捣蛋鬼掩嘴一笑,脱口而出:“这家伙中邪了!”教室里一阵哄笑!教导员被他这么一闹,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严厉地喝道:“周自新,你嚷什么?”只见周自新又翻翻那张旧报纸,拾起地上的碎纸片,一看报纸日期,忽然脸色煞白,目光呆滞,“通”地一下坐了下来,象痴呆了一样.有人在窃窃私语:“中风了,中风了!”这时,周自新双手掩面,“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教导员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自新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指着那张一个多月前的旧报纸,哽噎道:“我中了头奖,可是过期作废了!”教导员安慰他,“你家里不是还有个母亲吗?说不定她已经替你领好了。”周自新擦了擦眼泪,心里想:那张对奖券我放在抽屉里,没有告诉妈妈,妈妈年纪大了,要是她稍不留心……唆,反正只怪自己现在是… 这个周自新原来是待业在家的“阿混”,后来结拜了“少林五兄弟”,在街道里称王称霸。去年,就是因为隔壁宁波阿姨要在与他家隔山墙的地方搭个披,影响了他的走道,结果他把“少林五兄弟”叫来,动手就拆,宁波阿姨的儿子建刚出来阻拦,五兄弟大打出手,打得宁波阿姨和建刚头破血流。周自新就这样闯了祸,判了刑,进了劳教所。 二中队的教导员把裁剪课上发生的事向领导作了汇报,领导上认为周自新自从进了劳教所,表现还不错,鉴于现在情况特殊,同意给他一天假期,回去看看,也许更有利于改造。通知一到,周自新目瞪口果,感激不尽,其他劳教人员也为他高兴,催促周自新快快上路,回家看看。 周自新换了一件便服,往光头上扣了一顶运动帽,飞也似地冲出大铁门,搭上公共汽车,一阵风地来到市区。下车后,离车站不远,正是那家银行储蓄所,门口一幅醒目的宣传画,画面上一个笑吟吟的姑娘正在作介绍:欢迎大家参加有奖储蓄!旁边斗大的字标着本次房屋有奖储蓄的中奖号码,头奖:038388。那六个阿拉伯数字,仿佛列队含笑迎接着他。他实在熬不住了,情不自禁地跨进银行,直奔兑奖处:“请问,房屋有奖储蓄的头等奖有人领过吗?”服务员正忙着,闻声抬起头,奇怪地扫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早领走了!”啊,周自新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也许妈妈真的把这件喜事给办了。他一边擦汗一边问:“那头等奖的房子在什么地方? ”“浦江新村五号楼602室。”“谢谢、谢谢!”周自新拨脚就跑。哈哈!浦江新村,他知道,就在他家棚户区附近,是个新建的居民点啊!那里的房子结构新颖,造型美观,这下真是太高兴了! 周自新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直奔浦江新村,找到了五号楼,“噔噔噔”一口气奔上六楼,这时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心里太激动,他喘着粗气,头上冒出汗来,他取下运动帽扇扇风,下意识地用手撸了下光头,这才想到,自己还是个劳教人员。不要紧,过一年出来,自己仍是一条汉子,决不辜负劳教所的教育,一切从头开始,看我这个“阿混新传”! 他找到了602室,咦,怎么大门没上锁?他轻轻推门进去,见是一个小小的厨房,煤气灶、小水表都已安装齐全。啊,可怜的妈妈!你当了一辈子消洁工,这下可以享享清福了,周自新又推开内房门,突然呆住了:室内装饰得富丽堂皇,天花板上悬挂着晶莹透剔的吊灯,墙上还有一对精致的壁灯,打蜡地板照得人眼花缭乱……周自新心里一阵热,大叫一声:“妈妈!”听到叫声,阳台上走出来一位老人,嗯?怎么是个老头?那老人手里拿把漆刷帚,见到周自新也一楞,莫名其妙地问:“你找谁?”周自新想:他肯定是妈妈请来帮忙的漆匠师傅。连忙自我介绍说:“老师傅,这套房子是房屋有奖储蓄的头等奖吧?我就是中头奖的人呀!”老人呵呵笑道:“主人?小伙子,这里主人过三天就要当新郎官了!我会不认识?你跑错人家了!”周自新一楞,忙说:“老伯伯,我刚去银行问过,没错,我姓周……”忽然,老人注意到周自新那青亮亮的光头,他马上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不对,不对…别啰嗦了,请你出去,不要弄脏了地板。”周自新只好退了出来,不免有点扫兴,一颗心又忐忑不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还是回家去问问妈妈吧。 周自新离家快一年了,这儿是棚户区,早就说要拆迁,但“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刚才去过的新工房与现在眼前的棚户区,简直是天壤之别。周自新来到这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把帽子拉得低低的,怕被熟人瞧见。来到弄堂口,咦,今天宁波阿姨的水果摊怎么没摆出来?一想到宁波阿姨,周自新心头一颤,还好,今天没碰着,不然多尴尬。唉!要是自己争气点,不惹事生非的,也许早已分配工作了,现在害苦了妈妈.周自新加快步伐,闪到自家门前,推开了木板门,屋里一股潮湿气味扑鼻而来。 “谁呀?”妈妈正倚在床上,轻轻地问。周自新大步跨上前去,只见妈妈正在给自己打毛衣,他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妈,是我,自新!”"同妈妈揉了揉眼睛,又惊又喜,一把拉住儿子的手,突然,又将他推开,问:“你,你怎么回来的?”周自新知道妈妈是耽心他逃出来,忙说:“妈,是领导上批准我回来的,我是回来领奖的。”“领奖?领什么奖?”妈妈高兴地问。“妈,就是我们的房屋有储蓄中了头奖呀!你不是已经领好了吗?”谁知妈妈一下捂住了周自新的嘴,叫他小声点。 这一来,周自新被闹糊涂了:“怎么啦?我们的奖券中了头奖,是正大光明的事,那张对奖券号码。38388,就公布在银行门口。对了,那套中奖公房我已经去看过了,喔,我还碰到了那位漆匠老师傅,妈妈,是你请来的吧?”“噢……嗯!”周自新一听果然是妈妈办的这桩事,兴奋极了,索性坐在妈妈的床沿边,告诉妈妈自己现在在劳教所是怎样学手艺的,将来回来后,一定要自食其力,让妈妈住在新工房里享享福…… 忽然,周自新发现妈妈只顾低着头打毛衣,嘴巴在笑,可是眼睛里的泪水却夺眶而出,扑嗦嗦地淌了下来。周自新鼻子一酸,轻轻地说:“妈妈,我对不起您,为了房子您大概又借了不少钱吧?别急,将来等我……”妈妈放下手里的毛线,一把抓住自新的手,哽噎着说:“孩子,那张兑奖券,早就作为一百元钱,赔偿了宁波阿姨家的伤病费,那时妈妈实在拿不出钱来呀!开奖后,宁波阿姨倒是来报过喜,人家客气,咱不能当福气。再讲,建刚已经三十岁了,找着个女朋友也不容易,因为没有房子一直结不了嬉,这几天听说正在筹备婚事,看来新房间已经弄好了。求求你,别再惹是生非了。”妈妈的一席话,象当头一盆冷水,把周自新浇个透心凉!这意外的变故,使他晕头转向,一时不能自制,他歇斯底里地大叫:“妈妈,你,你好糊涂!这奖券是我买的,是我做临时工攒的钱,中了奖,理应属于我的,不行,我去讲道理!怪不得……”周自新想到那套新工房里老漆工师傅说的,房子的主人还有三天要当新郎了!好哇,上次为了房子,我进了班房,现在你们倒能搬新房,做新郎!周自新心里真不是滋味,头脑一发热,转身就要冲到隔壁去要那套房子。 周妈妈心里急啊!朝儿子大喝一声:“回来!”周自新猛然收住了脚步,他使劲咬住嘴唇,一阵钻心痛使他头脑清醒了。妈妈怕他再冲出去,急忙伸手去拉他,却只拉住他的衣角。只见老人家一面喝骂儿子,一面恼恨地捶打自己的双腿。周自新一掀被子,方才发现妈妈的双腿僵硬地平伸在床上。“啊!妈妈,你的腿怎么啦?”妈妈说:“高血压中风,已经瘫痪半年了!”“那,那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接受教养,争取减刑,能早点儿回来!”妈妈告诉自新,自从她病倒后,全靠宁波阿姨一家不记前仇,常常过来照顾自己。妈妈动情地对自新说:“所以,那张兑奖券你不要再去提它了,懂吗?”周自新不忍再伤妈妈的心,再说自己眼下还在接受改造,有什么脸面去争房子呢?怪只怪自己不争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周妈妈看自新平静下来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高兴地说:“自新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今天你回来看看我也好,现在该安心回劳教所了,你现在就走吧。”自新望若妈妈额上那道道皱纹、头上的根根白发,实在于心不忍,说:“妈妈,就让我给你做顿饭吧!”别、别耽误了回去的汽车,妈在家里很好,你就放心去吧!”周自新点点头,只好告别了妈妈,转身要出门。 就在这时,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女人操一口道地的宁波话讲着:“周师母,今天我来晚了,啊呀呀,儿子结婚,老娘忙煞!”随着讲话声,房门被推开了,胖乎乎的宁波阿姨差一点和周自新撞个满怀。周自新立在门边有点尴尬。那宁波阿姨先一楞,后来马上笑昧眯地打招呼:“喔,是自新,回来看妈妈的吧!半年多不见,人长得结实了。真巧,你建刚哥还有三天要当新郎了,等一会去拿两包喜糖,顺便去看看你建刚哥的新房。”自新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周妈妈连忙接过话头,说:“恭喜你了!这几天你这样忙,还要过来照顾我!建刚新房间布置好了吗?以后建刚搬出去了,你的住房也可以宽敞些。”宁波阿姨快嘴快舌地说:“是呀,我家少了一个人,可是他丈母娘家要挤一挤了,搭了间搁楼当新房,我看看倒蛮好!”自新母子一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妈妈忙问:“那,那中奖的那套房子呢?”宁波阿姨笑着说:“自新,我知道,那张奖券是你们母子两人省吃俭用凑了钱买的,我们怎么能要那套房子?说实话,我原来想借来让儿子结婚先用,等你回来再还给你。可是建刚不肯,争了好久,所以一直没有去兑奖,直到快要过期了,我才去办了手续。考虑到你妈妈的行动不方便,我又自作主张把六楼换了套底楼的;再想想你出来后,学点手艺做做生意,总得有个职业吧,所以我又帮你调了套街面房子,等一会,我带你去看看,满意不满意…” 听到这里,自新母子俩方才明白是这么回事。周自新想起刚才自己误会了宁波阿姨的一番好意,心里十分难受,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水“刷刷刷”地流了下来。他一把握住宁波阿姨的手,说:“好阿姨,这房子我不能要,你快叫建刚哥搬过去,你不说,我去说!”宁波阿姨一听这话就笑了,她把一串金光闪闪的房门钥匙塞到自新手里,恳切地说:“自新啊,阿姨能听见你这句话,就很高兴了,你建刚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不,”自新那触着钥匙的手却象被烙铁烫了似地缩了回去,急叫着,“阿姨,你听我说,这房子应该归你!我,我对不起你!买奖券的一百元钱里,也有你的一份。我……经常在你的水果摊边转,我常常……今天拿一元,明天拿二元…唉,我惭愧呀!”宁波阿姨激动地拉起周自新的手,说:“自新,挺起腰杆来,你真的变了,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阿姨比拿到房子还要高兴!这样吧,房子我先代你看管着,你妈暂时仍住这儿。等你回来,我帮你个体户开业!”周自新擦擦眼泪,向妈妈和宁波阿姨深深一鞠躬,说:“妈,保重,阿姨,谢谢你!我回去了。请相信我,一定争取早日回来见你们!” 发财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一个名叫钟三的财迷。 一天中午,他吃了午饭,便到村边大路上溜达,走出离村二三里路,忽然看见一个人坐在路边石头上吃东西。钟三近前一看,不觉一惊,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一眼瞥见那人脚跟前有个包,看上去实甸甸的。钟三心想:是金银吧?于是忍住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在不远处坐了下来。 原来,钟三记得医书上有记载:“吃了柿子卷蛋饼,必死无疑。”今天这个人吃的正是柿子卷蛋饼。钟三生了歪心,他要等那人倒地身死,好发一笔横财。 只见那人吃完蛋饼,看看天色不早,便把那沉沉的包袱背上肩,又继续上了路。 钟三不肯怠慢,他紧跟在那人身后,一个劲地咕哝:“倒也,倒也:”谁知那人非但不倒,反而越走越快了。要不是那人频繁地停下来换肩、擦汗,钟三早被甩了。 钟三发财心切,也不管疲劳、流汗,一个劲地跟呀跟,一直跟了四十多里,眼看那人没了影子,钟三才悻悻地拖着个疲惫的身子回家。 钟三回得家来,越想越觉得窝囊,他忍不住拿出医书翻看。嗬,你猜怎么着?原来下面还有一条小注,钟三没注意。小注这样写道:“出了汗,立解。” 钟三只好自认晦气。 精明的妻子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平诺是个海员,喜欢喝酒。 这天他出海归来,在一家小酒馆里喝酒,酒后失态,无意打了一个红头发的警察。其实,那个警察只是被打倒在地,并没有受伤,但平诺吓坏了,没等警察站起来,便慌慌张张地逃回家中。‘ 他妻子觉得很奇怪,问他是怎么回事,平诺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了她。 他妻子嘁道:“什么,什么?把警察打了?天啦,如果他们抓到你的话,你就得坐半年的班房.好在过两个星期你又要出海了,出海前,你就呆在家里吧!” 平诺说:“那你明天出去买份报纸来,看看这事儿有没有登报。” 第二天,他妻子果然拿回来一张报纸,煞有介事地翻阅着。忽然,妻子惊恐地叫起来,平诺吓得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什么事?” 妻子知道平诺大字不识一个,便向他挥挥手,让他别出声,然后就读起来:“昨晚,在梭河酒馆,有一位警察被一个水手打翻在地,警察头部严重受伤,当即被送往医院。警察说,他能认出打他的那个人,并已对他的外貌做了详尽的描述。” 平诺咕哝着说:“呀,是真的吗?这可怎么办哪?” 他妻子说:“别担心,呆在家里,你保险没事。不过,你总呆在家里会引起左邻右舍的怀疑。” 平诺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呢?” 他妻子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可以把厨房的天花板刷一下。” 平诺皱了皱眉头,因为他讨厌干所有的家务。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就这样,他闷闷不乐地刷了一天的天花板。 在以后的三天里,平诺按照她妻子的吩咐,很卖力气地在家里干活。他妻子照例每天给他读报纸,告诉他警察局继续在查找他。 这样又过了两天,周周的邻居对平诺的突然变化大加赞赏,尤其是那些太太们,都称他为模范丈夫,让自己的丈夫把他奉为楷模。 一个星期以后,平诺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沉重的劳动了。他说:“我已经干够了,我要出去!”他把小胡子刮掉,又换了外套。正要与妻子道别,忽见她一脸惊恐的神色,平诺的心立刻一下子又抽紧了。 “出了什么事?”平诺焦急地问。 他妻子悲伤地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平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妻子拿起报纸读起来:“一个星期前被一个水手殴打的那位不幸的警察,昨天晚上平静地死了,妻子和儿女都守候在一旁。” 平诺听了大惊失色,任何外出的念头都打消了。于是,他妻子又设法给他找些活儿干。一个星期以后,平诺家的房屋收拾得焕然一新。 平诺出海的日期终于来临了。清晨,平诺鼓起勇气,刚拉开房门,正好一眼看到那个红头发警察经过家门.平诺吓得一头栽倒在地,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他妻子安慰他说:“别胡说,你看花眼了!” “不,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现在就立刻上船去,或许等我再回来时,那个鬼魂就不在了。”说完,平诺背起行装,慌慌张张地看了红头发警察的背影一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时侯,他妻子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妻子抓住平诺胆小怕事的特点,叫他干了整整两个星期的家务活,乘此机会治一治他的懒病! 三滑头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前沟有个小伙子,人称“三滑头”,聪明又机灵,这天上街卖大葱,那张巧嘴儿前后左右一咋呼,十捆大葱,没多大工夫他就卖掉了九捆.还剩一捆,不过四十来斤,喜得他乐颠颠的,拉大嗓门又是一声吆喝,又喊来了好几个买主. 本村的张诚老汉也冲着他的摊位来了。三滑头知道老汉这些天正在办个体营业执照,便关心地问道:“大爷,您那执照办上了吗?”“唉,胡主任给留下了,说是白天没得空,让晚上上他家去拿。”“哦――他这是等着您老去‘烧香’哪!”“可不,我也惴摸是这么回事儿!听人说,胡主任胃口大着哩,少了不顶用,多了咱又……唉!”三滑头见张诚老汉作了难,拍拍胸脯安慰道:“大爷,别愁,这事儿我去给您办!” 说巧也真巧,就在这时,三滑头一眼瞥见胡主任正从市场那边走来。他眉眼儿一转,掏出一支香烟,笑着招呼说:“胡主任,抽支烟,今日我是头天上市.买卖兴隆,要不是紧叫喊给我大哥留点,这一捆怕也早被抢光了。”说到这里,只见他煞有介事地左右瞅瞅,凑到胡主任耳边亲热地问: “哎,大哥,还在老地方住吗?”只见胡主任转着小眼睛,瞅了一眼那捆鲜淋淋的大葱,又瞄了瞄眼前这个似曾相识、满脸诚意的小伙子,不由地把胖脑袋点了一摇一摆地走了。 “前头走,我跟脚就到。”三滑头冲着胡主任那胖胖的背影喊了一句,随后又从张诚老汉这里弄清楚胡主任的地址,把余下的那捆葱朝老汉手里一塞:“算你五元钱,怎么样?” 张诚老汉知道三滑头这小子神通广大,肚里鬼点子多得往外溢,忙掏出三张“大圈结”递过来:“执照的事大爷就托你给办了,够吗?”“咱不用这个,只把您这布兜儿给我就行了。”三滑头说罢推开钱,只拿了一张五元的,随后抓过老汉的布兜,就朝胡主任家走去。 胡主任家的小院,清静整洁。堂屋小客厅,时新家俱样样有,三开门大衣柜上,穿衣镜照得晕头转向。胡主任两口子正一左一右坐在小餐桌上对饮,见三滑头推门进来,都停住了杯筷,没说话,也没动身儿。 三滑头真行,只见他微微一笑,便“轰”开了场面:“嗬,正赶上热门。别动,别动,二位继续喝。”说着,随便坐在了沙发上。“主任,前儿个找您办执照的那个拙老汉是我大爷,人老了,不会办事,话也说不清,又有点老羞,这才叫我来找您……”他边说话,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那个布兜放在茶几上。三滑头真是个“活络头子”,从市场到胡主任家只几步路的功夫,布兜里竟塞满了礼物。三滑头随手一推,把布兜推到收录机的背后。 “冬闲了,”三滑头朝胡主任嘻嘻一笑,“老汉有点手艺,主任以后得多多关照。” 胡主任两口子早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听他这样说,胡主任立刻堆下一脸笑容:“好说,好说,本来这事儿早就办了,只是把公章忘在家里,才没办成.”说着,胡主任从包包里取出张诚老汉的那张证明,又从衣架上抓过上衣,从口袋里掏出公章,“叭”一声盖了上去。“拿去交给老汉,告诉,以后有事尽管自个儿来!” 三滑头接过营业证,退出门来。没走几步,就听见屋里“当啷――哗啦”一阵响,夹着女人的咒骂:“这个狼不吃、狗不啃的……”三滑头得意地笑了。原来,那布兜里装的是一袋巴掌大的石块,大概胡主任看“礼”心切,“唏哩哗啦”一抖布袋,里面的石块掉出来,砸碎玻璃啦! 高徒出名师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山弯里有个村子叫东溪村。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讨饭老头,看上去年纪有七十多岁,乱莲蓬的头发,胡子上沾满了灰尘,一张乌黑的脸,…双浑浊的眼睛,一身衣衫又破又脏,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小孩子看到他,吓得赶紧躲开,姑娘们看到他,恶心得连忙扭转头,好象这老头得了瘟疫一样。 讨饭老头伸着一双鸡爪似的手在东溪村里挨门乞讨,直到傍晚时分才慢慢出了村,一步一步地往村头凉亭走去。这时候,老头身后多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推着自行车,悄悄地跟在老头后面,老头往左,他也往左;老头往右,他也往右;老头笔直地朝前走,他也笔直地朝前走。 讨饭老头踉踉跄跄地到了凉亭里面,想想自己老伴死得早,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却谁知儿子到头来娶了媳妇忘了爹,反而把自己赶出家门.唉,人到了这一步,我还有什么盼的啊?不如死了的好!想到这儿,他伤心得老泪纵横,仰天一声长叹,抖抖索索地解下腰带,登上石条凳,往凉亭的梁上一套,两眼一闭,把脑袋伸进了绳索,就待双脚跳下石条,往西天而去。 就在这时候,跟在后面的那位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撩开绳索,扶着老头坐了下来,然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向老头“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老头呆住了,忙问:“你……你干什么?”年轻人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老人家,我……我拜你为师!” 讨饭老头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莫不是我这个叫化子遇到神经病了?便苦笑着说:“拜我为师?我是讨饭的,难道你跟我去学讨饭?” 年轻人摇摇头说:“不是我跟你去学讨饭,而是请你跟我去吃饭!”讨饭老头想:大概是这位小青年可怜我,要给我一顿饭吃吧,单靠这一顿饭又有何用?便叹口气说:“唉!吃了这顿没下顿,挨得过今天挨不过明天。你就让我去了吧!”可年轻人说:“老人家,我不是只给你吃一顿饭,而是要给你吃一辈子饭。”讨饭老头奇怪了:“你……你这是干什么呢?”年轻人笑笑说:“因为你是我师傅。”说着一把搀过老头,把他挟上自行车后坐。老头眨眨眼睛,以为在做梦。年轻人一声不响,推着车走了。 不一会,到家了。年轻人端出鸡蛋糕,泡了麦乳精,放在老头面前,老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起来。年轻人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头吃饭,不时地点头说:“好,好!象极了。”老头问:“象什么?”年轻人说:“象我师傅。”讨饭老头把肚子塞饱以后,就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年轻人微微一笑,说:“老人家,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感到奇怪的,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姓李,叫李建国,是个油漆匠.从前,我有位很好的师傅,几年来我一直跟着他干活。只要有师傅在身边,我就感到心里踏实,干起活来浑身是劲。可是不久以前,师傅得急病死了,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从此,干起活来我就神魂颠倒,有时候把红的漆成绿的,把绿的漆成红的,挨了不少的骂。今天我看到你,发觉你的长胡子真象我的师傅呢,我想,如果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就会觉得师傅还活着,于起活来一定会浑身是劲。如果你愿意,就陪着我吧,我不但给你吃饭,每天还要给你二元钱工资,另加一斤老酒,一包西湖牌香烟。” 讨饭老头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得喜上心来,想不到自己绝处逢生,有了个养老的地方,便一口答应下来,说:“我只要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还要什么工资、老酒、香烟,真是笑话了。”李建国一看老头点头答应了,高兴得跳了起来。他要紧问讨饭老头姓什么,讨饭老头说姓“宋”,李建国马上双手抱拳说:“好,咱就一言为定了.宋师傅,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徒弟了。”接着,李建国烧起热气腾腾的山泉水,拿出香喷喷的凤凰皂,捧过雪白柔软的毛巾,要宋师傅洗个澡。第二天一早,他又带着宋师傅到百货商店买了一件雪白的纺绸衫,一条黑色的纺绸裤,让宋师傅换上。还挑了一副镶金边的老花眼镜给宋师傅。左看右看,哎,对了,他要紧又去买了一根乌黑发亮的龙头拐棍,让宋师傅拄着,然后两人又直奔理发室。 理发师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熟练地在宋师傅的头上大显身手,“刷刷”几下便理好了发,接着拿起刮刀,准备刮胡子。李建国急忙上前拦住说:“老师傅,这胡子可千万不能刮。这是千金难买的宝贝,一根也不能少啊!”后来,宋师傅问怎么回事,李建国象一个顽皮的孩子;抚摸着宋师傅的胡子,说:“你有这把胡子,才象我的师傅啊!” 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一点不假。宋师傅洗了澡,理了发,换上崭新的纺绸衫裤,真可谓“旧貌换新颜”。只见他神清气爽,风度翩翩,李建国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兴奋得眉开眼笑。他让宋师傅养精蓄锐,好好在家里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早上,才叫出宋师傅,对他说:“师傅,我们今天进城干活去。”又附着宋师傅的耳朵,悄悄说:“师傅,我干活不用您开口,别人随便问你什么,你只要摸摸胡子,点点头就可以了。”然后李建国又找出一支毛笔,往油漆桶里蘸了一蘸,在宋师傅的纺绸衫上上点点、下点点,弄得白绸衫成了花绸衫。宋师傅莫名其妙,问他为什么,李建国笑嘻嘻地说:“为了更象我的师傅啊!”说着又取出一包过滤嘴的金猴牌香烟,放在宋师傅的口袋里,这才招呼道:“宋师傅,我们走!” 师徒两人走了一程又一程,中午时分进了城。又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一座新楼,新楼墙上贴着一大张广告,很多人围在那里看。李建国挤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张新楼油漆活的招标广告,李建国一阵高兴,拉着来师傅就进楼。 两人找到基建科长办公室,办公室里早巳坐了很多人,大家都缠住基建科长,想承包油漆新楼的活。这个说,他能保证质量第一;那个说,他能够把成本降到最低标准。 待人家都讲完了,李建国拉着宋师傅挤了进去,对基建科长说:“科长同志,我姓李,我师傅姓宋,我们师徒俩也准备承包这座新楼的油漆活。我们历来就有这样的规矩:干完活后由你们验收,如果你们有半点不满意,我们就分文不取,重新返工。”说着,他转过头问来师傅:“师傅,你说对吗?”宋师傅想起丁李建国临出来时关照自己的话,便摸摸胡子,点了点头。 基建科长听了李建国的话,眼光从李建国的脸上扫到宋师傅脸上,又从宋师傅脸上扫到李建国的脸上,最后,一拍桌子说:“好,这新楼就承包给你们油漆,其他的同志请回去吧。”当下,基建科长与李建国拍板成交,签订了合同. 当天,李建国便开始争分夺秒、紧张地动起手来。他端过一张凳子,让宋师傅坐在一旁,自己卷超衣袖,挥着油漆刀,认认真真地干了起来。有人进来,他就问一句:“师傅,是不是这样?”宋师傅依然不说一句话,只是摸摸胡子,点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新楼的油漆活全部完成。基建科长与有关领导、专家一起,仔仔细细地进行了验收,结果大出意料:油漆质,量达到了当前国内的最高水平。有关专家打听这油漆师傅是哪儿来的,基建科长洋洋得意地介绍了宋师傅师徒俩,说干活的是徒弟,指导的是师傅,并且还说:“当初有很多人都想承包油漆活,可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有他们才靠得住。”专家问:“这是为什么?”基建科长说:“那位老师傅银须白发,一看就知道有两下子手艺。几十年的实践经验,当然管用唷!”专家点点头说:“喔,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这一来,消息很快地传开了,很多单位都慕名而来,与他们签订合同,请他们到自己单位里干活。李建国一个人忙不过来,只得加夜班带徒弟。人虽忙,钱却是越挣越多了,李建国便又给宋师傅买了衣服,还把一天二元的工资提高到三元。 谁知,好事传千里,城里的油漆协会闻讯,决定举办一期油漆技术培训班,派人专程来请宋师傅讲课。这天,李建国为了好好犒劳犒劳宋师傅,到镇上买菜去了,家里只剩下宋师傅一个人,宋师傅闻讯后,吓得发呆了。来请他讲课的两位同志见宋师傅愣着不说话,还以为他这是谦虚,便给李建国留下一张条子,就硬把宋师傅拉上了小汽车。 训练班的开学典礼上,大家起劲地拍着手,热烈欢迎宋师傅介绍如何带徒弟韵经验。几个年轻人七手八脚地把宋师傅推上讲台,宋师傅吓得舌头都吐出来了。他能够讲什么呢?台下的人一个劲地催着,喊着,他再没有办法了,只得牙齿一咬,眼睛一闭,大声说:“我……我不是师傅,我是讨饭的!”众人一听,全果得象泥塑木雕一样,也不知是真是假。正在这节骨眼上,李建国赶到了。大家连声问他,宋师傅的话是真是假,李建国看看眼前这场面,万分感慨,于是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端了出来。 原来,李建国高中毕业以后,认真钻研油漆技术,他参考了国内外有关科技资料,无师自通,苦学成才,在传统的油漆工艺上进行大胆的革新,掌握了一整套高超的油漆技术。可是,当李建国满怀信心准备承接各种油漆任务的时候,却接二连三地碰了壁。人们看着他那稚气未脱的脸,有的连连摇头,有的皱起眉头,还有的问他师傅是谁。他说没有师傅,于是常引来一阵讥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师傅都没拜过,最多是个‘三脚猫’。”李建国苦恼极了。那天他进城找活干,没人肯要他,傍晚时候垂‘头丧气回到家,刚巧看到了讨饭的宋老头,于是心生一计。结果,情况大变,自从有了宋师傅的一大把胡子,就好比有了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人们只要一见宋师傅,就说:“凭老师傅的这把胡子,技术肯定不会差。”看到李建国的油漆技术果然不错,又说:“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建国讲完了事情的原由,会场里鸦雀无声,人人陷入了沉思。这个故事象一阵风一样,在县城里传开了.有人戏谑地说:“这不是名师出高徒,倒是高徒出名师啊!” 吻案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玉莲和志良,结婚刚巧满一年,本来小夫妻俩恩恩爱爱,那小家庭生活就象刚出笼的馒头——热乎乎,谁知偏偏就在结婚周年这一天,两人闹起了矛盾。 为啥事? 愿来,志良是单位里出名的美男子,结婚前,就有好多姑娘追求他;就是结婚后,无论志良走到哪里,总会引来不少女同志追羡的目光。有道是:女人的目光带只“钩”。走在路上,东也一只钩,西也一只钩,万一志良的魂被这些钩钩了去,岂不坏事?所以王莲对志良一直管得很“严”。志良呢,平时为人比较随和,在家里更象一只算盘珠,玉莲拨一拨,他才动一动。 最近,各单位都举办舞会,志良心里痒痒的,很想去学学跳舞。玉莲紧张得不得了,怕好端端一个小家庭被他跳舞“跳”走了。于是,玉莲和志良来了个“君子协定”:无论参加什么舞会,两个人要同进同出,成双作对。 这天是星期六,玉莲所在的钢材厂举办周末舞会,玉莲本来已和志良约好下班后大家早点回家,一起去参加舞会,可谁知现在左等右等,烧好的饭菜都已凉了,就是不见志良回来。眼看时针已到六点,玉莲夜饭也吃好了,志良总算急匆匆冲进门来。他见桌上放着饭菜,便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玉莲真是个贤惠的妻子,她把烫洗过的白衬衫送到志良面前,说:“参加舞会衣衫要整齐,把你身上的衬衫换下来。你吃饭,我去帮你搓一把。”志良听话地脱下衬衫,玉莲顺手拿过来正要往水盆里浸,突然发现衬衫领子上有一个鲜红鲜红的嘴唇吻印,两爿嘴辱一上一下,活象两只红菱角,而且在衬衫领圈的边边上,还有半个吻印。这是怎么回事?玉莲连忙奔到志良身边,朝志良头颈一看:嗨哟,余下的半个吻印还留在志良的颈脖子上,好象盖了个骑缝章。一阵醋意从玉莲心底泛起,直冲鼻尖尖,酸得她眼泪水也滚了下来。玉莲心想: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待你这样好,你还在外面与野女人偷偷摸摸搞不清,怪不得今天回家这么晚。她心里有气,嘴巴里好象烧稻柴,一开口就喷火:“说,你下班后到什么地方去啦?” 平时,志良单位里有事回家晚一点,玉莲总是盘三问四,这成了例行公事。今天,玉莲问他到哪儿去了,志良习以为常,只顾自己吃饭,头也不抬,随口回答:“到仁义里去弯了弯……” “什么?仁义里?”玉莲一听“仁义里”这三个字,心里“别”一跳。原来,玉莲单位里的工会主席小翁就住在仁义里,小翁的爱人花枝俏是玉莲读书时候的同班同学,她过去也曾经追求过志良,当初还给志良写过情书呢!这衬衫上的吻印会不会是她留下的?玉莲将衬衫往志良面前一丢,问:“这上面的吻印是怎么回事?你说!”志良接过衬衫一看,呆住了,还没开口说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玉莲一看志良这副样子,步步紧逼道:“你说,与谁接吻啦?”志良一听玉莲这句话,气得跳了起来:“天地良心,我有生以来除开与你,没与其他女人接过吻!你不是一直说我象只算盘珠,拨一拨动一动嘛,你不拨,我怎么敢乱动呢?”奇怪!志良既然不承认,那么这个唇印是哪儿来的? 正在这时,忽听“笃笃笃”有人敲门。志良应声开门一看,真是冤家路窄,门外来的偏偏是花校俏!花枝俏是来约志良去参加舞会的。这会儿,志良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玉芝就是怀疑她与自己搞不清,偏偏这时候她上门来约自己跳舞,这不是“装榫头,越装越象”了吗?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32  ·  打发她先走。志良对花枝俏说:“小花,我有点事,过会就来,你先去吧!”花  枝俏是个聪明人,一看玉莲在一边虎着个脸,这阵势不对,便一边点头一边  要紧退出门来。 花枝俏走了,志良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今天下班后不就是到仁义里一个病瘫老太家里送退休工资了吗,鬼知道衬衫领口上怎  么出了一个红唇印?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他想,还是等玉莲气消了再说,便急忙替玉莲拿出精致的手提包,赔笑着说:“走吧,君子协定,咱们成双作对一起去跳舞。”玉莲噘起嘴巴,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我不去了,根据协定,你也别去!”她心里在说:“嘿嘿,让那个狐狸精去空等吧!”原  来,刚才花枝俏进屋虽说只有两分钟,但玉莲却抓到了一条重要线索:花枝俏的嘴唇果然涂着唇膏.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吗?玉莲气得要发疯。 这一来志良为难了。原来玉莲所在的钢材厂和志良单位地处一条街上,平时工作上经常联系,所以志良与玉莲他们钢材厂的工会主席小翁非常熟悉。刚才下班前小翁送来二十张舞会票,志良来不及分给大家,便通知六点半在钢材厂门口集中。现在舞会票全在志良袋里,他不去,银行里这班小青年都进不去,那怎么行?志良从袋袋里掏出舞会票给玉莲看,“你不去,我要去的.不过你放心,我送掉票子就回来。” 玉莲本想不让志良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心想:如果不让他去,银行里的人都进不去,明天追问起来,衬衫上的吻印就会传得满城风雨。志良丢丑,自己脸上也无光。想到这里,玉莲气呼呼地说:“你要去就去,随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看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这时候,时针已指向六点三刻,舞会七点钟就要开始.志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一听玉莲出口一声“去”字,真是如得将军令,拔开双脚冲出家门,直奔钢材厂而去。 钢材厂门口,银行里的这班小青年早在等志良了,一听说他发了票子就回家,哪里肯答应?他们多么盼望自己单位也能经常办办周末舞会啊,今天正是培养志良兴趣的好机会,所以大家前推后拥,一个劲地把志良拖进了舞场。志良心里真是叫苦连天,可是此刻也身不由己了。 再说玉莲,从志良一脚踏出门,她就在家扳着指头算时间:家里到钢材厂,路上不消七分钟,一个来回最多一刻钟,发票子算它十分钟,用不了半个小时,志良准能回家。可是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志良的影子,难道又被花枝俏迷住了?一想到花枝悄,玉莲就象一只着火的爆仗,“嘣”地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哼,你这个狐狸精!”她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再也坐不下去了,撒开腿就朝钢材厂奔去。 踏进舞场,玉莲果然看见志良拉着花枝俏的手在教她跳舞。玉莲真想冲上去大吵一场,突然她看到了花校俏的爱人、工会主席小翁。她要紧走过去,推推小翁,用眼睛朝志良和花枝俏的背影扫了一下。小翁顺着玉莲的眼光一望,只见自己妻子和志良跳舞的姿势,就象西班牙的斗牛士在斗牛,额头顶着额头,眼睛望若各自的一双脚,一步来,一步去,那样子简直比走路还难看!小翁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 玉莲见小翁一脸笑呵呵的样子,心想,只有摊牌了。于是她便把小翁拉到一边,说:“你还蒙在鼓里呢!告诉你,我家志良今天下班去过仁义里,回家时衬衫上多了这个东西。”玉莲指指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花枝俏。俗话讲:“锣鼓听声,说话听音。”小翁是个聪明人,听玉莲这么一说,对她的话也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小翁笑着劝玉莲说:“你别瞎猜了,小花今天来跳舞还是我动员她来的呢,你家志良跳舞有两下子,我让她跟着学学,回去她们单位里也可以组织起来,要不是为这,她才不肯来呢,今天我们儿子正好过生日,刚才她把儿子送到奶奶家,特地再赶了来哩!” 玉莲一听小翁非但不相信自己的话,反而还要叫自己不要多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赌气,别转身就跑.小翁一看这架势,心想:自家小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志良也不可能,究竟怎么回事我倒也要弄弄清楚。处理这种事情要慎重,弄不好等会志良回去不太平。想到这儿,他三步两步奔出去,追上玉莲说:“玉莲,你也不要急,事情总是弄得清楚的,你是不是回去把那件衬衫拿来让我看一下,又没有化验过,咱们可不能轻易下结论。”一听到“化验”两字,玉莲心里一动,她想起了一个人。啥人?自己的表妹,正好在化妆品厂里搞化验工作。对了,找她去!哎,慢还得要有花枝俏平时用的唇膏呀! 玉莲朝小翁扫了一眼,说:“算了,这衬衫你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还是我拿去化验最硬。你现在去弄一点花枝俏平时用的唇膏给我。”小翁看玉莲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心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如此了,也好,索性弄弄清楚。他别转身来到舞场外面休息室,找到花枝俏的手提包,一摸,小袋袋里果然有一管唇膏,便递给了紧跟在后的玉莲。玉莲截下一点,转身走出钢材厂,便直奔表妹家而去。  ‘ 再说志良,他跳了一个钟头的舞,就脚底抹油一一溜回家来。回到家里不见玉莲,便要紧把筷、碗洗干净,正要坐下来看书,玉莲回来了。一见玉莲,志良急忙解释:“玉莲,没……没办法,他……他们硬拖…拖我进去!”玉莲朝他一瞪眼睛:“你少啰苏,‘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给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现在彻底交待还来得及,你到底和谁接吻了?再不认帐,我可饶不了你!我把这唇印拿去化验了!”  ’ “啊?”志良万万没想到玉莲竟然这么不相信自己,他想:事情张扬开去,这不是存心出我的洋相吗?老实人发怒了:“反正我没做亏心事,随你怎样。”说着,一转身出了家门。志良想:这事儿花枝俏还蒙在鼓里哪,得去和她们夫妻俩说说,万一玉莲真闹起来,怕不好收拾哪。想到这儿,志良拔脚朝钢材厂跑去。没想跑到厂里一看,舞会已经结束。不行,今晚不把这事儿交代清楚,志良怎么睡得着觉?于是他拔脚又朝仁义里跑去。 志良只顾朝前走,却不知后面跟着个人影。谁?聪明的听众一定猜着是玉莲。对,就是她。玉莲爱志良爱得要发疯,如今眼看有人要把自己的丈夫从身边拉走,真是又气又伤心。刚才志良气呼呼冲出家门,她哪里放心得下,要紧跟了出来,现在看到志良又走进仁义里,她心里真是又苦又酸又辣。“你,你真的就迷上那狐狸精了吆?”两行眼泪顺着玉莲的脸颊淌了下来,她的两只脚也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仁义里。 这会儿,虽说夜已深了,可当志良踏进小翁家门时,房间里灯火通明,花枝俏正在为儿子军军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呢!军军一看到志良进来了,高兴得连声喊:“叔叔!叔叔!”便扑了上来,两只小手勾住志良的脖子,亲了又亲。这时玉莲正好走进门来,看得清清楚楚;志良雪白的衬衣领上,出现了两个鲜红鲜红的吻印,两爿嘴唇一上一下,活象两只红菱角,就和志良换下来的那件衬衫上的红唇印一模一样。玉莲要紧朝军军的嘴唇舌去,怪怪,军军的小嘴唇被唇膏涂得红红的。啊,原来是孩子的唇印!玉莲恍然大悟,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小翁一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着玉莲的面,他故意问儿子:“军军,告诉爸爸,怎么会认识这叔叔的?”军军说:“叔叔好,叔叔给我吃巧克力糖。”“哈哈!”小翁又故意对志良说:“你这么大个儿今天居然也被我儿子‘敲一记’,你到我们仁义里干啥来啦?”志良摇头叹气地说:“唉,别提了,你们仁义里8号有个病瘫老太,退休工资转到我们银行发,我想做做好事给她送送去算了,省得老太还要寻人代领,想不到一送送出个麻烦事来.!”说到这里,他看了旁边玉莲一眼,玉莲的面孔这会儿正一阵红、一阵白哩! 小翁忍不住捧腹大笑,悄悄对花枝俏耳语了一阵。花枝俏很过意不去,抱歉地对玉莲说:“玉莲,请你别在意,今天我们军军过生日,爷爷奶奶带他去拍彩色照片,所以我给他涂了点唇膏。晚上,小翁非要我去学跳舞,我只好把军军送到他爷爷家去,走到弄堂口,碰上你们志良,听说我们儿子今天过生日,就在旁边食品店买了两块巧克力给他。我们军军嘴馋,一看有巧克力,喜欢得不得了,抱住你们志良的脖子不肯放手,没想弄脏了志良的衬衫,闹出了这场误会……” “好啦!”小翁接住花枝俏的话尾,笑着说,“现在在事儿都清楚啦!儿子闯祸,父亲赔罪。明天厂休,请你们上我家吃饭……” 啊!志良到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玉莲呢,脸涨得更红了。 天涯觅芳草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不久前,在《当代青年报》上刊登了一则引人注目的征婚启事。征婚人名叫肖芳,今年三十刚出头,虽说已跨入“大年龄”的行列,但她相貌出众,才学超人,是本地小有名气的“文坛新秀”。肖芳在征婚启事中提出的条件很特别,要求有意者寄去的第一封信就能使她十分满意,不然,报答你的只是一张面值八分的纪念邮票。 启事登出不到半个月,求爱的信件象雪片一样飞到了肖芳的手里。肖芳一封一封地拆开信细看,整整看了三个晚上,就是没有一封信能使她感到满意。有的虽写得情意绵绵,但错别字却象一群臭虫爬在信纸上,令人恶心;有的虽洋洋洒洒,文采飞扬,但找不出一句实实在在的真心话。肖芳的心不由发凉了,想不到,这样厚厚一叠来信中,竟然没有一封中意的。她再也不想拆看下去了,把信件统统朝抽屉里一塞,床头灯一关,气呼呼地钻进了被窝。 由于心中有事,肖芳怎么也睡不着,一个翻身,只觉得脸庞凉丝丝的,好象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开灯一看,原来是一封信,大概是刚才漏塞进抽屉的。唉!难道这封信的主人不肯就此罢休,非要我欣赏欣赏他的大作?  肖芳漫不经心地拆开了信封,只见几张信纸象折纸飞机似地折叠着,边角  巧妙地对插,别出心裁。肖芳的心头不由一热,因为她曾听别人说过,这种折信的方法意味着对方往往是一个多情而有文化修养的小伙子。想到这  里,肖芳兴奋地展开了信纸。真是不看倒也罢,一看把人气歪――竟然是三张白纸,上面不留一字!-来这是寄信人有心在恶作剧。肖芳又气又恼,把这三张白纸撕得粉粉碎,双脚一挺,被子一拉,关上灯就蒙头大睡。 可是这会儿肖芳怎么睡得着呢?那三张白纸就象三只撑篷小船,老是在她脑海里晃个不停。不知怎么的,肖芳忽然想起:古今中外不少名画,它们的艺术境界就在“拟与不似”之间。画面中的一片空白,可以是天,也可以是地;可以是幽幽小径,也可以是茫茫大海;意味无穷的空白,任凭你张开驰骋想象的翅膀。如此说,难道这三张白纸包含着寄信人说不尽的真情实意?肖芳想到此地要紧翻身起床,拧亮床头灯,拿起那张信封一看,落款是:本市东区图书馆方超。 原来,寄这三张白纸的,正是本市东区图书馆的书库管理员方超。方超今年也三十出头了,平时酷爱读书,是《当代青年报》的忠实读者,他早就喜欢上了肖芳的作品,并且知道一年前肖芳已调入<当代青年报》当编辑,只要《当代青年报》上一出现肖芳的作品,总是先睹为快,爱不释手。因此,当他看到肖芳的征婚启事后,更加赞赏肖芳的不同凡响,便情不自禁地寄出了那封三张白纸的求爱信。他的意思很清楚,果然被聪明的肖芳猜中了。 没过几天,方超就收到了信封下款署名“肖芳”的回信。拆开一看,是最近一期的《当代青年报》,除此之外,别无他字。方超连忙打开报纸浏览一遍,找不到肖芳的新怍。这是什么意思呢?方超猜想一定是肖芳无意再谈此事,寄份报纸安慰安慰自己罢了。既然对方无意,自己也不便勉强,方超想起刚才浏览报纸时看到报上有“面向未来百科知识竞赛题”,于是就兴致勃勃地做了起来。 用不了三天,方越就把这些竞赛题全部做了出来,工工整整地誊写好答卷,寄给了《当代青年报》编辑部。 方超哪里知道,他的这份答卷,正是肖芳放出试探性“气球”之后急等着的“信息反馈”,肖芳是有意借这次高难度竞赛,了解方超的观察力、想象力和思维能力。现在“情报”到手了,肖芳将方超的答卷与标准答案一对照,真是大吃一惊,这份答卷竟能得九十八分。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肖芳把答卷装进信封,一瞥眼,啊?信封上留下的家庭住址,那白底黑字清清楚楚,方超就住在自己家对面那幢楼里。 肖芳恨不得马上能与方超见上一面,看看他的相貌,识识他的人品。晚上回到家里,肖芳打定主意,拿出信笺,大笔一挥,约方超星期天在幸福公园湖心亭碰头。信刚开个头,她发觉自己太激动了,以至面孔发烫,手心出汗,于是便起身打开电风扇,想吹吹凉风,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谁想到,风扇一开,“哗――”一阵风把她的信纸吹出了窗口。肖芳急步上前,伸手去抓,可是晚了,这张信纸在窗外飘来荡去,两个翻身,三个转弯,刚巧飞进了对面方超的家中。肖芳看得真切,不由笑出声来,这种寄信的方法倒是可称“世界之最”!可惜肖芳“寄”去的信只写了大半句话,连自己的名字也没写上去,方超能不能看懂呢?肖芳决定索性来个顺水推舟,再考方超。 再说第二天一早,方超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窗台边那盆月季花的花枝上挂着一张纸,轻风吹来,发出“沙沙”响声,好象是在向自己招手。方超好奇地把它抓到手中,一看,上面写着: 方超: 来信收到,请于星期日下午一时到幸福公固湖心亭 到湖心亭去做啥?没有下文,方超心里很奇怪。这份通知有头无尾,来路不明,真叫人捉摸不透。方超捏着信纸左看右看,猜测纸上这娟秀的字体必定出自女性之手,而自己除了给肖芳寄过三张白纸,从小到大没有给任何一位女性写过书信;既然说“来信收到”,看来此人就是肖芳无疑了。至于这封信为啥有头无尾,又是怎样送到此地来的,方超再聪明也猜不出其中的奥妙。反正“彩球”接到手,方超也就顾不上费脑筋再去想这些细节了。 眼睛一眨,星期日到了。中午十二点半,方超就来到幸福公园,一脚走进湖心亭,选定了一只最引入注目的位置――面朝门口;又摆了一个最掩人耳目的姿势――侧身看书.他不认识肖芳,因此不得不一歇不停地抬起头来,悄悄地打量来来去去的每一个女青年。今天,公园里游客不少,连一向十分清静的湖心亭边,也是人来人往,从未间断。但是,眼看已经一点零三分了,方超还没有看到有人上前来相会,不由心里暗暗叫苦。 其实肖芳早就进了公园,而且就坐在离湖心亭不远的椅子上。那么她为什么不上来相认呢?原来是方超那矮小的身材使她犹豫了。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事到临头,哪个姑娘会一点不挑剔呢?肖芳越看越觉得眼前的方超与自己心目中的“方超”距离太远,因此怎么也迈不开上前相会的步子。 肖芳还在犹豫,方超可等得心不定了。他怀疑自己判断失误,把一张来路不明的纸条错当作肖芳的约会通知。眼看已经一点半了,方超不想再做惹人耻笑的憨大,便站起身,走出了湖心亭。 就在这时,突然附近传来一阵惊呼声:“快救人!有人落水了,救命啊!”方超探身朝湖面上一望,只见有只游船在湖中打转,一个姑娘在船上挥手呼救,湖面上有个人影一隐一现。眼看情况危急,方超来不及脱衣,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身跃进了湖中。谁知方超跳得太急,双脚一到湖中就抽筋了,他想救人,自己却沉到了湖底。 肖芳在岸上见此情景,急得纵身跳入湖申,想救方超。方超毕竟水性好,在水中镇定自若,一会儿就恢复了原状.他见有人来救自己,忙喊道:“我不要紧,快救他们!”一边喊,一边奋力朝小船方向游去。他们万万没想到,船上的姑娘竟冲着他们直喊:“你们别游过来,快让开!”天晓得,那个落水的人这会儿也伸直了身子,朝他们大声喊道:“你们不要来轧闹猛!快让开,我们在拍电影!”方超这时才恍然大悟,定神一望,湖滩边果然围着一大群人,摄影师爬在高处手舞足蹈,边上的人们有的呱呱直叫,有的哈哈大笑。 虽说是一场虚惊,但是就在这一“险”之际,肖芳作出了她一生中的重大选择。上岸后,她不顾浑身湿透的衣服,急步奔回湖心亭,翘首等待方超的到来。方超呢?没想到自己去救人反倒救出了一段笑话,他苦笑着直摇头,爬上岸拔脚就朝家中溜。 回到家,方超重新找出肖芳的那张纸条,横看竖看,认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可是,为啥肖芳不来相会呢?今后她还会不会再来约自己呢?方超怀着一肚皮的疑问,提起笔给肖芳写下了又一封怪信――信中只有一个端端正正的大问号。 没几天,方超就收到了肖芳的回信,也是一封怪信――信中只有一个坚定有力的惊叹号。 蛇医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话说老中医陈老倌这天来到赵家坳采药,忽然发现坳边水塘畔的杨树下有几只乌龟在晒太阳,他一时性起,便去提了两个,有个很大的却钻到树洞里去了。陈老倌俯下身子,右手伸进树洞,谁知乌龟没有捉住,手却被洞中的一条大蟒蛇咬住了,无论陈老倌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陈老倌慌忙用左手来拿他身边的竹篓子,可是,竹篓子放远了点,硬是拿不到。没办法,他只得大声呼救:“来人啦,帮个忙啰!正巧,赵家坳的赵三伢从这儿路过,慌忙跑拢来问:“怎么啦?大伯。” “唉!蛇,蟒蛇!” “这,这怎么办?” “你把那竹篓子上的夹衣衣角给我扯开,把里面的小包包给我。” 赵三伢一切都照办了。只见陈老倌把那小布包含在口中,一个劲地嚼着,又把嘴紧贴在右胳膊上,汁水就顺着胳膊往下流,不一会儿,蟒蛇终于松开了口,“哗啦啦——”在树洞中打了个大水花,缩到洞底去了。 陈老倌累得精疲力尽_,右手上被蛇咬的伤口正渗着血。他从包包里掏出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对赵三伢说:“好后生啊,感谢你救了我一条老命呐!明天我一定要上门来谢你!”又指着树根下的蛇洞说:“明天,那畜生就会浮起来的。不信,你明儿来看!”话罢,两人便分了手。 第二天一早,树洞里果然浮起一条僵死的大蟒蛇,有丈多长,碗口粗细。赵三伢看后,心中思忖:这陈老倌的蛇药好灵验哪!倘能学到手,一生都有好处。想到这里,他忙回家去和爱人马冬花商量。 再说中午时分,陈老倌真的到赵三伢家来了。寒暄过后,马冬花开口了:“陈大伯嘞,您的蛇药真厉害,那么一点点子就把一条大蟒蛇都毒死哒。您做个好事,收俺赵三伢为徒弟吧!” 赵三伢也望着陈老倌说:“大伯,您就收我做徒弟吧,俺这里蛇多,尤其是土公蛇,个头不粗,毒性极大,经常咬死人!” 陈老倌心想:他赵三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赵家坳又缺医生,就收他做徒弟吧,学成了,让他给大家解点儿危难……于是,他手摸胡须,笑着点了点头。 赵三伢学医肯钻,不懂就问,陈老倌见赵三伢学业很有长进,便越发教得认真。 这天,邻村的马老二被土公蛇咬了一口,腿肿了,眼花了,一家人哭哭啼啼。陈老倌闻声,带着赵三伢风风火火赶来了。陈老倌安慰马老二家中的人说:“你们莫哭,不要紧的!”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随身带着的药袋中掏出个纸包,把纸包里那些药粉粉用水调匀了,给马老二喝。随后,他又去挖来了几味中草药,手把手地教赵三伢给马老二敷在伤口上。 过了两天,马老二的伤口全好了。马老二对陈老倌感恩不尽,买了两瓶武陵酒,两条香烟,还买了两段料子布,真心诚意来找陈老倌,感谢他的救命大恩。陈老倌高低不肯收下,他轻言细语地对马老二说:“好兄弟!我是个草药郎中,治病救人是本分,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说着,陈老馆硬是连拉带扯地把马老二“赶走”了。 站在一边的赵三伢可看不下去了,心里直骂陈老倌脑子不开窍。陈老倌看出了赵三伢的心思,便语重心长地说:“三伢,当年我师傅讲过:‘我们的秘方只能救人性命,千万不能乘人之危勒索钱财。’再说,我给马老二治蛇伤的药也不值几文,适当收点儿钱就可以了。咱可千万不能贪财啊!” 赵三伢听了没吱声,打这以后,他学医更专心了。 不久,陈老倌因为老伴去世,要回老家料理后事;加上赵三伢用心好学,大小蛇伤都能对付,陈老倌决定放手让他独立行医。临行之前,他又把治蛇伤的内服药秘方和外敷药的要诀,一一向赵三伢作了交待。可是没隔多久,陈老倌就风闻“赵家坳土公蛇猖獗”,他大吃一惊,再细一打听,这“土公蛇”竟原来是赵三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自陈老倌一走,这赵家坳和邻村的人逢上蛇咬,就来找赵三伢,赵三伢治是给治了,只是收价很高。到后来胃口宽越来越大,“生财之道”越来越不象话,这伤明明就要好了的,他却搞点反药或者溃药,故意拖长人家的治伤时间,乘此机会多收钱财;还把萝卜加工了当天麻卖,把党参冒充人参,做什么“人参大补丸”骗钱。这岂不是“拿着刀儿割人家身上的肉”吗?! 陈老倌得知赵三伢的这些事儿,又悔又恨,思来想去,决定再上赵家坳,给赵三伢敲敲“木鱼”。他说走就志,当晚整理行装,第二天一早就上了路。 走啊,走啊,半路上,陈老倌突然发现有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跑来,走近了一看,那人竟是赵三伢的爱人马冬花.马冬花一看是陈老倌,也愣住了,“卟嗵”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陈老倌就磕头:“师傅,我正去找您哪,救救三伢吧,土公蛇咬着他的腿了。”原来昨儿晚上,赵三伢从朋友家喝酒回来时,腿上冷不防被±公蛇咬了一口,他自知不妙,回到家忙把陈老倌传授的内服治蛇药“二雷散”吞服了许多,可仍觉得眼睛发花,天昏地转。好不容易挨到天明,伤势越来越重,他知道这回土公蛇是咬着血管了,只好催马冬花厚着脸皮去请师傅。 陈老倌听马冬花这么一说,不由脚下加快了步子,三步两步终于赶到赵家坳。他直奔进赵家,二话不说,拿出草药就给赵三伢敷上,又调了些药粉给他灌下肚。只有半天时间,赵三伢的伤势就轻了许多,肿消了,神志清醒了,眼睛也不昏花了。只是,他觉得浑身无力,伤口痛得不能动弹。 赵三伢眼看师傅来给自己治伤,悬着的心放下了。可哪知从第二天起,赵三伢的伤口不见好转,腿又肿起来了。就在这时,陈老倌来告辞了:“三伢,你躺着休息,我家里事多,跑不开,要回去了!”赵三伢和马冬花急慌了,马冬花一把拉住陈老倌,说:“师傅,您不能走啊,三伢这蛇伤还不知怎么样呢?” “蛇伤么,只怕是毒已攻心,难哪!”说完,陈老倌返身就要走。赵三伢急得躺在床上直喊:“师傅!师傅!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啊…”陈老信开口了:“要我救你一命也不难,你叫冬花去把乡亲们叫来,我有话说。”马冬花见陈老倌开了口,要紧奔出去叫乡亲们。 当着众人,陈老信指着赵三伢的脸,声色俱厉地说:“赵三伢,你好生听着!我传你医术,实指望你为一方群众做好事,教人危难,谁知你却是狼心狗肺,借看病之机勒索钱财。告诉你,你现在是蛇毒攻心,危在旦夕,挨得过今日,挨不过明日!”赵三伢夫妇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苦苦哀求:“师傅,求您了,救救我们吧!” 乡亲们虽说平时恨透了赵三伢,不过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忍心看他这般痛苦的模样,于是便帮着马冬花一齐求情。陈老倌对赵三伢和马冬花说:“人人有事,字不同日,你赵三伢也有今天!我看在众乡亲的份上,可以给你吃解毒药,可以为你治好伤,不过,你们今天要当着众乡亲的面保证,今后绝不再勒索大家的钱财,过去多收了的,都要想法退回。” 其实解毒药陈者倌早就给赵三伢吃了。为了教育赵三伢,这两天陈老倌故意只用了点轻药稳住他的伤势,让赵三伢也体验一下蛇伤在身的痛苦.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赵三伢和马冬花这时才明白陈老倌的真正用意,两人羞红脸,低着头,往日的神气再也没有了。 吕洞宾与李白赛诗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李白的诗出名之后,有人尊称他是“诗仙”。 这事不知怎么被上八洞神仙吕洞宾晓得了,他很恼火:“哼!一个凡夫俗子,会写几句诗,竟被吹成诗仙,真岂有此理!”于是,他就怂恿铁拐李和曹国舅一同下凡,要难难李白,让他出出丑儿。 三人找到李白,就以以文会友之名,连拖带拽地把李白拉到一家酒店楼上,拣了张向阳临河的桌子坐下。 吕洞宾向店家要来上等酒菜后,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三人也是邂逅相遇,都欢喜写诗,故慕名而访,想与太白先生赛赛诗,来!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吟诗。吟好后,大家评论,谁优谁劣。为了助兴,贫道还提议:这席酒菜就由诗做得差的人会钞。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 铁拐李和曹国舅马上说“好”。直到这时,李白才知道三人拉他喝酒的用意,就说:“那以何为题,有何规矩呢? ” 吕洞宾胸有成竹地说:“我看这样吧:一首诗里定要用上‘团团圆圆’、‘牵牵连连’、‘千千万万’、‘千难万难’,但要用得贴切,字数倒可灵活。” 说罢,他把筷子一放,说了声“我先来献丑”,就摇头晃脑地先吟了起来: 旭日东升团团圆圆, 天上絮云牵牵连连, 夜空星儿千千万万, 要摘颗星采玩倒是千难万难。 一吟完,铁拐李手舞足蹈,曹国舅拍手叫好。 接着,曹国舅说丁声“我来”,将酒杯一放,开口吟道: 池中荷叶团团圆圆, 叶下藕根牵牵连连, 藕段有丝千千万万, 要把它织件衣裳倒是千难万难。 铁拐李和吕洞宾又连声赞好。 铁拐李也大声吟道: 油灯盏头团团圆圆, 竹脚架子牵牵连连, 点过灯芯千千万万, 要积斤灯芯灰倒是千难万难。 吕洞宾和曹国舅又是赞不绝口。 李白仔细看看这三人的模样,真象哑子吃汤团――心中有数了,晓得他们是故意来刁难自己的,便呵呵一笑,也吟了一首: 四人喝酒团团圆圆, 交错搛菜牵牵连连, 喝过老酒千千万万, 今朝要我会钞倒是千难万难。 铁拐李和曹国舅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吕洞宾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讲字比人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缙云山上有个名叫钱眼开的财主.他有三个女儿:大女嫁给一个文秀才,二女嫁给一个武秀才,三女嫁给一个卖菜为生的“萝卜秀才”。 这天老财主生日,大女婿送了一挑鸡鸭鱼蛋,二女婿送了一挑绫罗绸缎,三女婿没钱买寿礼,就在自家菜园里头扯了一挑萝卜,“嘿呦嘿呦”挑到岳父家里。老财主一见,心里好大不快,板着脸对 三女婿说:“你气力好,给我到后头去整整猪圈!” 三女婿答应了一声,马上就脱掉衣服,到后头修猪圈去了。 老财主等三女婿走后,才掉过头来,笑容满面地请大女婿、二女婿到客厅入坐品茶。 这两个女婿和他们岳父一样,都是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他们一面喝茶一面想:我等是堂堂秀才,同个穷种菜的做连襟,真丢人!两入耳语一阵,悄悄溜到后头猪圈屋,把个萝卜按在三女婿的帽子上。 吃饭时,三女婿匆匆戴上帽子进来,大女婿、二女婿一见先是哈哈大笑,接着阴阳怪气地叫道:“请萝卜秀才入席哆!”满堂客人一看,三女婿满脸大汗顶着一个萝卜,都笑得前俯后仰,捧腹叫绝.三女婿气得一把扯掉萝卜帽子,愤愤说道:“你等真是欺人太甚,且看后笑是何人!”说完,转身气昂昂地走了。 回家后,三女婿请三小姐承担了家务,他自己则日以继夜,埋头读书。 三女婿原本识得书文,经发奋苦读,三年后已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进京应试,中了头名状元。皇上见他文才超群,品貌出众,便钦封为贵州巡按。三女婿走马上任,顺路返乡探亲祭祖,一路鼓锣喧天,好不威风。 这天来到缙云山下,三女婿吩咐旗牌官说:“你们就在这里旅店住宿,明日到山上钱员外家来接我!”说完,脱下红袍、玉带、乌纱帽,穿上粗布短衫、麻耳草鞋,回到家中,与三小姐如此这般一说,三小姐拍手赞成。 第二天,也叫凑巧,又逢财主生日,三女婿照旧“嘿呦_嘿呦”挑了一大挑萝卜去给岳父拜寿。一进大门,大女婿、二女婿就高声怪叫:“看哟,萝卜秀才来啰,萝卜秀才来啰!”财主一看,三女婿又是挑的一担萝卜,心里那份别扭劲就甭提了。他没等三女婿放下担子,就冷冰冰地说:“你三年没到我家来了,我家的猪圈又烂了,你还是去后头绐我整猪圈吧!” 三女婿放下萝卜担子,见大姐夫、二姐夫都被岳父请入上坐,他也不理会,只三步两步来到席前,往大姐夫和二姐夫的中间一坐。 财主见了,忍不住厌恶地说:“他俩一个是文秀才,一个是武相公,你一个种菜的穷酸?怎配和他们坐在一起?” 三女婿说:“他们是人,我也是人;他们是你的女婿,我也是你的女婿!怎么不能和他们坐在一起?” 财主气狠狠地答道:“人和人有不同嘛!你下里巴人哪能和他们比哟?不信,我出个题考考你们,是啥人,一比就出来了。” 两个女婿见岳父如此一说,便又想趁机侮辱三女婿一下,就附和说:“要坐一排同桌吃酒,是得要考一考,比一比。” 财主见自己喜欢的两个女婿都赞成,就说:“今天的考题就是‘讲字比人’,谁讲不好、比不当,就下席去!” 两个女婿连说:“要得!要得!” 于是,大女婿斜着眼睛把三女婿瞟了一眼,盛气凌人地说道:“‘坐’字两边都是人,中间粪土臭死人,粪土有何用哉?”财主一听夸道:“讲得好!比得巧!”二女婿微微一笑,摇头晃脑地说道:“‘来’字左右都是人,中间朽木不是人,朽木不可雕也!”财主和大女婿一同高声喝彩:“讲得好!比得妙!”接着歪起脑壳,不屑地向三女婿瞥了一眼。谁知三女婿不慌不忙,朗朗说道:“‘爽’字二面是小人,中间却是一大人,大人岂可欺乎?” 财主与大女婿、二女婿一听,感到十分惊奇。心想:这娃三年不见,财没发,嘴倒学滑了!又一想,哪个听他磨嘴皮、冲壳子哟,先把他拉下桌来再说。 正想动手,忽听外面人声喧哗,鞭炮齐鸣。老财主还以为是县里哪位官员来给自己做寿来了,急忙带着两个女婿整衣出迎。走出大门一问旗牌官,才知是来接巡按大人的。 这下,财主才搞慌了!想起刚才三文婿讲字比人时说过“中间却是一大人”,顿时吓得冷汗淋淋,慌忙跑回堂前一看:三女婿正若无其事地在喝酒,旗牌官已抢先捧上红袍、玉带、乌纱帽,跪在他面前请驾:“请巡接大人更衣。”三女婿站起身来,换上官服,而后才转身来到财主面前拜寿。财主惭愧无比,忙喊大女婿、二女婿来认错赔罪,可是那两个女婿已经溜之乎也。 兄弟辆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漂亮的女子,名叫苏卢乌恰奇,丈夫早已去世,她和两个儿子――阿桑和乌先住在一起。她美貌的名声传到了君主的耳朵里,君主传旨要娶她为王妃。 然而苏卢乌恰奇拒绝嫁,给这个年老而残忍的君主。君主大怒,便下令夺去她的全部财产,甚至连帐篷也不给她留下。苦难深重的孤儿寡母忍气吞声,只好在山脚下搭起一个简陋的窝棚。 母子们正处在饥寒交迫之中,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五光十色的老母鸡,给他们带来一大堆鸡蛋,以后便天天在窝棚里下蛋,给他们送来温饱。 一个月后,君主听说母子们居然还活着,大为吃惊,便来到他们的窝棚处。在窝棚旁边,他看见了那只五光十色的母鸡。君主厉声命令苏卢乌恰奇立刻把鸡杀掉,炖熟后送到他的大帐中去。可怜的苏卢乌恰奇苦苦哀求君主,不要再夺去她这唯一的母鸡,可是狠心的君主连理都不理.没办法,苏卢乌恰奇只好把心爱的母鸡宰了,放入锅内炖起来。鸡刚刚炖熟,阿桑和乌先跑来向妈妈要鸡肉吃。苏卢乌恰奇夹出鸡心递给阿桑,夹出鸡肝递给乌先,然后把炖好的鸡端到君主的大帐内。君主看着母鸡,突然高声叫道:“鸡心哪里去了?鸡肝呢?快快给我找来!”原来苏  卢乌恰奇给两个儿子吃鸡心和鸡肝的事,早有人偷眼看到并报告了君主。善良的苏卢乌恰奇只好如实地说了。君主暴跳如雷,叫人狠狠地鞭打可怜  的苏卢乌恰奇。 正在这时,一个肉贩子进帐献媚说:“大王,您何必如此动怒呢?依我看,既然她的两个儿子吃掉了鸡心和鸡肝,那就把她两个儿子的心肝拿来做补偿好了。我愿为您效劳!”苏卢乌恰奇急得心都要碎了,她哭喊着:“不要杀害我的孩子,要杀你们就杀死我吧……”可是没等她说完,肉贩子已经把两个孩子拉到屠宰间去了。 两个孩子吓得抱成一团,哭着喊妈妈。这时候,只见一只硕大的白鸟飞过来停在窗台上,朝着肉贩子开口道:“哎,卖肉的!孩子是无辜的,你难道忍心杀害他们么?要知道,‘善有蔷报,恶有恶报' !”肉贩子害怕了,他立即扒下孩子们的衣服,放走了他们。接着,他杀了两只大公猫,剜出心和肝,煮熟;又用猫血涂染在两个孩子的衣服上,然后送到君主大帐里.君主吃下猫心和猫肝之后没多久,就患重病一命呜呼了。 再说苏卢乌恰奇的两个儿子阿桑和乌先死里逃生,漂泊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家。这一天,兄弟俩饥肠辘辘,口干唇裂,看到附近有一口水井,便想舀点水喝,可是走近了一看,水井边上一只吊桶也没有。怎么亦呢?兄弟俩就用地上散乱着的席草编结成一条绳子。哥哥阿桑拽住绳子的一端,让弟弟乌先攀绳下井喝水.+却谁知草绳不牢,乌先刚下到一半,就“呼啦”一声跌落到井底了。 阿桑急坏了,朝着井底直喊弟弟,可是却听不到弟弟的回音。他断定弟弟已溺死在井水里,悲哀地放声痛哭。哭呀哭呀,也不知哭了乡长时间,他倒在井旁睡着了。 突然,阿桑被一阵人声惊醒了,睁眼一看,周围布满了官兵。他以为是来捉他的,吓得直哭,可是这些官兵却把他扶上了高头大马。这倒把他闹懵了。 原来离此不远有个都城,那儿的君主病故了,却没有继承人。众大臣经过争议,一致作出如下决定:让君主的爱鹰翱翔在空中,它飞落到谁的身上,就由谁继承王位。 鹰在天空盘旋了许久,最后飞落在井边阿桑的身上。官兵们跟踪追来,  一看阿桑年纪太轻,然而众大臣谁也不想改变已经形成的决议,于是便带  阿桑进宫,给他洗澡,换装,领着他登上了君主的宝座。 就这样,阿桑成了这个都城的君主。然而人们发现他始终面带愁容,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缅怀自己那落入井底的弟弟。 其实,阿桑的弟弟乌先没有死。那天他跌落井底,由于猛烈的撞击,顿  时失去知觉,幸亏井水很浅,他在井底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清晨太阳高照的时候。一位善良的老人捉着水桶到井边打水,发现了他,便把他救上来,带回自己的家里。 老头儿和老太婆待乌先犹如亲生儿子,可他们觉察到这男孩始终郁郁不乐。他们哪里知道,乌先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失散了的哥哥啊!一天,老头儿和老太婆发现乌先吐的唾液竟变成一块块银锭,他们惊奇之余,就  将银锭收集起来拿到集市上出卖,从此便富裕起来。 这天傍晚,乌先忽然听到城里传来一阵阵兴高采烈的喧闹声,他问老头儿:“爹爹,这喧闹声是怎么回事呀?”老头儿说:“我不知道,孩子。”第二天,乌先又向老婆儿打听这件事。老婆儿说:“孩子,我本不该跟你讲这件事,既然你非要问,我只好为你揭开这个秘密。在那座城里住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名叫梅斯卡尔,嗜好赌博,无论谁跟她赌,谁都得输给她。她时常为自己举办赌会或庆祝会。这欢闹声就是从她那儿传来的。孩子,你可千万别去,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赌博这玩意儿更危险、更怕人哟!” 乌先没有听从老人的劝告,当夜趁二老入睡,便悄悄地进城找到梅斯卡尔。他和梅斯卡尔一连赌了很多很多个夜晚,赢了她的全部财产。梅斯卡尔再无钱物作赌注了,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决定用酒将他灌醉,然后再赢他。 从未喝过酒的乌先被梅斯卡尔灌得酩酊大醉,直至呕出了那只五光十色的母鸡鸡肝。这鸡肝正是他的唾液变成银锭和他所以能赌赢梅斯卡尔的缘由所在。聪明的梅斯卡尔立即将鸡肝用水冲洗干净,吞入肚内。 接着,他们又开始赌博。这回可轮到梅斯卡尔赢了。乌先所有的钱财都输个精光.他羞愧交加,无脸见两位老人,使出了城,到处乱逛起来。 走着走着,他看见有两个青年人不知为了何事,正争得面红耳赤,便上前问道:“你们在争论什么事?”一个岁数大一些的青年管道:“我父亲临死时,留给我们这支魔棍。如果你对它说‘飞吧,我的魔棍,飞吧’,它就会把你带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并实现你的任何愿望。只是我们哥俩全都想得到它。请你评评理,魔棍应该属于谁?” 乌先沉思片刻,然后回答说:“依我看,魔棍应该属于最配得到它的人。”“我们怎么能判断谁最配得到它呢?”“你们进行一场比赛吧。看见那座山了吗?你们俩谁第一个跑到那座山的斜坡上,谁就有权获得这支魔棍。” 两个青年说:“那么你是否也愿意得到这一幸福呢?和我们一起参加比赛吧,你若先跑到,也能得到魔棍。”乌先犹豫片刻,谢过兄弟两人,同意参加比赛。 比赛开始了。三个人奋力奔跑,跑着跑着,弟弟逐渐慢下来,哥哥落在了弟弟的后面,乌先最先跑到终点。兄弟两人二话没说,宽宏大量地将魔棍送给了乌先。 乌先手握魔根,说了声:“飞吧,我的魔棍,飞吧!请你把我带到那座迷人的岛上,在岛的湖畔,让美丽的梅斯卡尔坐在我身边,让我的理想实现!”乌先的话音未落,魔棍早已带他飞向空中,降落到一个漂亮的湖岛上,梅斯卡尔正坐在湖畔一块绿草地上。 乌先和梅斯卡尔再次开始赌博.很快,梅斯卡尔输得精光,可她有意不离开乌先。半夜,她趁乌先熟睡之时,抄起魔棍,说:“飞吧,我的魔棍,飞吧!”魔棍飞起,带走了姑娘。乌先醒来,不见了梅斯卡尔,也没找到魔棍,他后悔不及地说:“玩赌博真是天大的坏事!我发誓决不再赌博。” 他又信步而行,走了很长时间,累得精疲力竭,便一头倒在离路边不远的一棵杨树下休息。过了一会儿,飞来三只鸽子,分别落在三棵杨树上,拉起话来。 第一只鸽子说:“我所在的这棵杨树底下,埋着一只红苹果,人若是咬上一口,会变得面色绯红,青春年少。”第二只鸽子接着说:“我这裸杨树底下埋着一只白苹果,人若咬上一口,会变得白白净净,年轻许多。”第三只鸽子说:“在我的杨树底下呀,埋着一只绿苹果,人若是咬上一口呀,管保全身发绿,马上变成一个老头儿或是一个老太婆。” 鸽子们的话被乌先听个一清二楚。鸽子一飞走,他立即起身在三棵树下取出那三只不同颜色的苹果,然后动身朝着梅斯卡尔居住的城市走去。 在城里,他让人们咬红苹果和白苹果,于是一些人变得面色绯红,青春年少,格外漂亮,另一些人变得白白净净,年轻许多,精神旺盛。 梅斯卡尔闻听此事,也赶来咬苹果。然而,为了征服她,乌先先给她咬那只绿苹果。她一咬,马上全身发绿,变成一个衰老的老太婆。梅斯卡尔向鸟先恳求说:“我将魔棍归还于你,帮你找到哥哥,无论如何决不再赌博,只求你让我的青春复活。”乌先同意了梅斯卡乐的请求,让她咬了一口红苹果。刹那间,梅斯卡尔又恢复了声春,比从前更年轻,更美丽。她将魔棍还给乌先,两人一起飞到了阿桑那儿。 阿桑对乌先的突然到来又震惊又高兴,兄弟俩开心地相会,紧紧地拥抱.他们喜泪盈眶,彼此详尽地追述着分离后各自的一段往事… 乌先向梅斯卡尔求婚,他们很快便结成美满的夫妻。 不久,兄弟俩携眷返回故乡,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妈妈苏卢乌恰奇,又找到乌先的寄父、寄母。从此,他们欢聚在一起,过上了幸福和睦的生活。 乌先和梅斯卡尔永远不再赌博。从那时起,在民间流传着如下这条生活警句:嗜赌,利令智昏,坑人害己;戒赌,回头是岸,生活甜蜜。 什么东西最珍贵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村子里住着两个青年人,一个叫马加,一个叫明夏。 有一天,马加对明夏说:“如果我有一百匹骏马的话,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明夏摇摇头说:“马算什么!如果我有一百个忠实的朋友的话,那我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不对!”马加争辩道,“有马到哪儿去都方便!” “不对!”明夏也争辩道,“忠实的朋友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他们争论了很久,最后决定各自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找幸福。他们同一天出发,又同一天回到了自已的村予里,两人见面后便彼此详细询问起来。 明夏说:“找到了九十九个朋友。 马加说,他得到了九十九匹骏马。 明夏说:“好吧,如果你只缺一匹马的话,我就把,自己那匹最漂亮、最快的马给你!” 马加高兴地说:“好,那我将是你最忠实的朋友!” “你看,这多好!现在我有整整一百个朋友啦!难道我不幸福。” “那么,我可有一百匹骏马啦!还有谁比我更幸福的呢?” 马加回到家里,对自己母亲说:“妈妈,你瞧,我得到了多么漂亮的马啊!这不是幸福吗?而且一年后,我的马将会给我产下多少马驹啊!如果再过若干年,我将成为全国拥有最大马队的人了!” 母亲听了儿子的话,也感到非常高兴。 明夏回到家,对他的母亲细说了自己出外旅行寻友的事儿之后,说:“妈妈,现在我是最幸福的人了,因为我有整整一百个朋友。” 母亲听完儿子的叙述,思考了一会,说道.“确实不错,孩子.但是,我给你出个主意:首先,你要考验一下自己的朋友,看看他们谁是真正的朋友,要看实际行动,而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只有到那时,你才能说你是幸福的人。” 明夏问:“那么,怎样才能知道这一点呢?” 母亲说:“你骑着马到你朋友住的各个村子去,对他们说,你遭到灾难,什么都完了。看看你的朋友们将对你抱什么态度。” 明夏立即骑上马,疾驰到他的朋友处,把自己的不幸告诉了他们。他说得很逼真,叫人不能不信。 就在明夏离开村子的当天夜里,马加家倒真的发生了不幸:他所有的马被盗贼偷走了。如今他又成了和以前一样一无所有的穷人。他开始四处询问人们是否看到过盗贼偷走了他的马群,可是人们都说“不知道”。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在屋角里坐了很久,双手抱住头,灰心丧气地说:“我失去了幸福!现在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 再说明夏骑着马也回家了,对母亲说:“我的朋友都是真正的朋友!你看到了吗,他们都为我伤起心来!每个人都表示愿意给 我些钱、衣服和马。我一一谢绝道,我什么都不需要,而他们不听我的话。可不是吗,你自己瞧吧!” 母亲往外一瞧,只见人们从四面八方朝村子里走来:有的赶着牲口,有的运来粮食,有的拿来家禽,有的送来衣服,还有的送来餐具。 大家真诚地对明夏说道:“请你不要谢绝,朋友,你不要用谢绝来委屈自己!” 母亲和儿子非常感谢他们,请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回去。母亲说:“我们只是想考验你们一下罢了。” 但朋友们根本不愿听。他们都祝愿母子俩幸福,并把送来的礼物留了下来,才各自回家。 “你说得对,孩子,”母亲说,“这是你的真正的朋友。你可以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人了!” 接着,她告诉儿子,在他外出的那天夜里,马加家的马全被盗贼偷去了。 明夏一听,立即就把刚才朋友们送给自己的一切东函都给了他的朋友马加,并安慰说:“不要着急,要知道:当人有了朋友时,就会一人遭难,八方支援的!” .. “对,”马加答道,“现在,我真正看到最珍贵的不是财富,而是忠实的朋友。你已为此做出了榜样!” 花烛恨(上)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1.荒山遇怪杰 明朝天启年间的一天,在广东东安县大绀山山道上,走着一位年轻姑娘,只见她穿一身紫红色紧身衣裤,外披粉红短氅,足登绣花箭靴,腰挂一对三尺鸳鸯剑。她身材苗条,显得矫健有神;瓜子脸白里透红,一双乌黑的眼中却含着哀怨,柳眉紧皱,一脸愁容。 这姑娘叫柳丝翠,是广东肇庆府守备柳直刚的女儿。一位守备千金,怎么单身来到这荒山道上,又为何愁容满面呢? 原来,半月前肇庆府藏宝楼中的国宝“夜七星”端砚被盗。这端砚相传是宋朝庆历年间,包公就任端州(即肇庆)知府时用过的。它是用斧柯山的最佳银和砚石雕琢而成,端砚上部,雕着一轮明月,周围缀着七颗天然的鹳鹆眼,一到晚上,那七个白点,如同夜海明星,熠熠生辉,世人誉为“夜七星”。六百年来,这稀世奇珍,一直放在藏宝楼中。 如今,国宝被盗,罪责非轻。肇庆府朱知府把丢失国宝的罪责推到守备头上,把他打入死牢,并以玩忽职守、失落国宝罪呈报问斩。 这个不幸事儿好似晴天霹雳,把柳丝翠震昏了。就在批文下达、柳直刚被押赴法场问斩时刻,柳丝翠赶到法场,向朱知府陈述利害,并向朱知府提出,她愿代父受命,限期缉拿盗宝贼,追回宝砚。 朱知府平日听说柳直刚有一女儿,自幼跟鼎湖山的净悟禅师习武学艺,功夫非凡,但眼下见她乃一茕茕弱女,便有些不以为然。 柳丝翠见朱知府沉吟不语,便对他说:“我有一师兄,名唤叶展鸿,在罗定州设馆授徒。他有一班江湖朋友,靠他们帮助,定能把宝砚追回!” 求知府想:朝廷需要的,不是柳直刚的人头,而是那无价的宝砚。如今既有人甘愿追回宝观,倒可免去再生枝节的后患,于是就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洋,说:“念你有此孝心,眼下虽然处斩批文已下,但我仍将冒险上谏,为你求情,现先将你父收监,但须立下生死文约,以一月为限,逾期追不回宝砚,你与你父一同问罪。” 柳丛翠与朱知府立下生死文约后,立即收拾一番,上路去找师兄。她日夜兼程已走了两天,此时边走边苦苦思索着探狱时父亲说的话:蒙面人盗宝时身手不凡,但在越窗而出时,左肩胛中了父亲的“五瓣梅花针”。这种江湖上罕见的暗器,将给大盗留下梅花形的伤疤。她带着这条线索,希望马上找到师兄,凭借自己与师兄之力,把父亲从死神处解救出来。 此时,太阳已快落山,山间瘴气飘缈,山坟林立,归鸟啾啾,孤狐哀鸣,显得孤凄荒凉,叫人心悸。柳丝翠穿过羊肠小道,转过几个山坳,忽然,一阵唿哨,从路旁一人多高的蒿草丛中,“嚓”冒出了一伙强人。柳丝翠吃了一惊,抬眼一看,那为首的大汉长得凶神恶煞一般,只见他冬瓜头,锅底脸,扫帚眉,铜铃眼,狮子鼻,蛤蟆嘴,两只虎牙破唇而出,一双黑毛大手操着一柄五尺多长的鬼头刀,挡住去路。他“哈哈”一阵大笑后说道:“来者莫非肇庆府柳丝翠小姐?” 柳丝翠原以为遇上了剪径强盗,却不料对方竟叫出自己的姓名,不由一怔:“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何以知我姓名?” 大汉仰天笑了几声:“这你不必追问。美人儿,我在此地已恭候多时了,今天是要接你上山享一个月的清福。一个月后,你爱去哪,我就不管了。” 柳丝翠一听“一个月”,心里打了一个冷战:这不正好是我与朱知府定下的限期吗?难道…… 大汉见她沉吟不语,就抖了抖鬼头刀,威吓道:“别磨蹭了,还是乖乖跟我走吧!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柳丝翠已确认这汉子是有因而来,多讲无用,便冷冷一笑:“哼,大胆狂徒,快让开路!”说着“哗”从剑鞘里抽出双剑。 大汉一挥手,一群歹徒蜂拥而上。柳丝翠挥动双剑,上下飞舞,剑光闪闪,不一会,—群歹徒被杀得伤腿断臂,纷纷逃窜。大汉见状,猛吼一声,高举手中鬼头刀,朝柳丝翠头顶猛劈下来。柳丝翠见刀沉势猛,急忙闪身避开,鬼头刀砍到石头上,“咣”一声,迸出几点火星。大汉“刷刷刷”又接连猛砍三刀,都被柳丝翠闪身避过。他见这招不行,立即变换招式,一个“铁锁横舟”,横刀扫向柳丝翠腰部。柳丝翠连忙使个“猿猴醉枝”仰倒在地,避过刀锋,随即又一个“懒驴打滚”荡开几尺远,双腿一绞,一个“倒剪杨柳”站了起来.她见大汉的蛮力已使去几分,就盘龙绕步,避招进招,一记“玉文投梭”,剑锋直指大汉腹部的“气海穴”。大汉见避让不及,就横刀一封,只听“当”一声,兵刃相撞,火花四溅,大汉被震得一个踉跄倒退几步。柳丝翠趁势双脚一蹬,拔地而起,一记“鹰击长空”凌空一剑向大汉胸口的“璇玑穴”刺去。大汉见柳丝翠的剑灵活多变,剑剑直刺穴道,不由暗暗吃惊,他使尽全力挥刀奋战,一会儿已是臭汗直流,气喘如牛。他知道这般相斗,自己定要吃亏,于是便唿哨一声,带着喽啰转身就逃。 柳丝翠见对方败逃,想乘胜追击,闯过大绀山。谁知刚追到一座山丘前,忽然,“咔嚓”一声,她觉得脚下象刀割一样疼痛,右脚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只见荒草丛中一只夹山猪的夹子夹住了自己的右脚,立时鲜血汩汩流下。 大汉见柳丝翠中了自己布下的机关,立即收住脚步J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得意地狞笑道:“美人儿,你早听我的话,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柳丝翠遭此暗算,怒火满腔,但右脚被牢牢夹住,无法脱身,只得怒目瞪着大汉,一声不吭。大汉见她不响,便涎着脸凑近了一些。桉丝翠忍着 剧痛,突然出其不意地挥起左剑,似闪电掠空,向大汉脑门削去。大汉惊得“哎哟”一声,虽然脑门没被削着,但左耳朵却被削去,痛得他把鬼头刀一扔,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从衣囊中掏出一把东西,猛地向柳丝翠撒去。柳丝翠猝不及防,只觉得胸口一阵麻痛,便瘫在地上。 大汉仍不解恨,他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捡起鬼头刀,一个“独劈华山”向柳丝翠头上狠狠劈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啪”的一声,一颗铁弹子疾如流星,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大汉的额头上,痛得他眦牙咧嘴,鲜血直流。 接着只听一声吆喝:"休得杀人!” 柳丝翠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听到这声吆喝,循声望去,透过幽暗的暮色,依稀见到山丘上,站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 大汉见状,怒喝道:“大胆老贼,竟敢多管闲事!” 那老人一纵身,轻轻落到大汉面前:“拦路打劫,滥杀无辜,老夫岂可不管!” 大汉喝问:“你是何人?” 老人一声长啸,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西江怪杰林天啸。” 大汉一听这名字,惊得面如土色,赶紧一个唿哨,带着一群歹徒,犹如丧家之犬,仓惶逃走了。 老人也不追赶,他走到柳丝翠面前说:“姑娘,受惊了。”柳丝翠感激她望着这位救命恩人.老人弯腰替她解去右脚上的山猪夹。柳丝翠正想举步,忽然感到胸前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胸前有七八个血斑,已渗湿了衣裳。她感到一阵恶心,眼前迸射出无数金星,旋即一阵昏眩,便头一歪,昏倒在老人的怀里。 等柳丝翠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洞里的石床上,洞壁挂着的松脂在“嗞嗞”燃烧,借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她看见洞顶高挂着雪白的石花,那石花似琼枝,如秋菊,象利剑……周围的石钟乳有的象飞瀑倾泻,有的似万古冰川,有的如观音坐莲,真是千姿百态,奇妙无穷。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琴声,那琴声时而似飞珠溅玉,时而如峡谷鸣鼓,柳丝翠感到惊奇,她用力挣扎着撑起身子,转过头去,只见一位二十上下的白衣少年坐在石墩上,敲弹着由石钟乳天生而成的瑶琴。 柳丝翠感到十分惊奇,她清楚地记得救自己的是位白发白须的老人,眼下怎么会是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和自己同住一石洞之中?她再看看胸前缠着绷带,不禁一阵心跳:哎哟,自己昏迷后,在这荒寂的地方,被一个不相识的男人剥掉衣服,包扎伤口,多难为情!她越想越羞。突然,胸前一阵剧痛,她支撑着的手肘一软,“哎哟”一声,又倒在石床上。 那白衣少年听到叫声,急忙走到床前,眼中流露出喜悦的神采:“呵,姑娘,你到底醒过来了?你晓得,你已昏迷了三天三夜!” 柳丝翠狐疑地望着他,问道:“你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柳丝翠摇了摇头:“不对,救我的是一位白发老翁。” 那少年沉思了一下,用手指了指那边石笋。柳丝翠一看,那儿挂了一副假须和白发头套。她顿时明白了几分:“呵,你是化妆行义.请问壮士大名?” 那少年双手拱拳:“林天啸。” “莫非是近年来闻名西江的‘西江怪杰’?” “正是鄙人。” 柳丝翠想:人传“西江怪杰”是一位竹骨梅肌的老人,想不到原来却是一位风采飘逸的少年。好奇心驱使她继续问道:“林壮士蛰居石洞,想必有一番原委。” 林天啸立时眉峰锁起,叹了一口气:“唉,一言难尽。” “令尊令堂现在何处?” “全过世了。” “家中尚有何人?” “我似孤零鸿雁,栖行不定.唉,不提也罢。” 柳丝翠见他脸露悲怆,眼含哀怨,便不敢再问下去。沉默片刻,还是林天啸开了腔:“诮问姑娘,时过黄昏你仍赶路过山,想来必有急事?” 柳丝翠见他言谈品貌不似奸邪之徒,便直言说道:“我叫柳丝翠。” 林天啸忽然一怔:“柳丝翠?肇庆府守备柳直刚是你何人?” “是家父,你认识家父? ” “不!不!”林天啸连忙摆手,“因你父亲威震武林,他的‘梅花杀手’,在岭南谁人不晓?” 柳丝翠便将宝砚被盗、父亲几乎被屈斩的事详细讲了一遍.林天啸坐在石墩上,用右手托住下巴,两眼盯住地面,静静地聆听着,一直没有插话。 柳丝翠讲着讲着,不禁凄然泪下;说到伤心处,更是泣不成声。未了,她坚定地说:“我不能在此耽误时光,我要马上往罗定,寻找师兄,寻拿盗宝贼,救我父亲!”说完就想起床下地.但又顿觉胸口一阵剧痛,血水也渗了出来。 林天啸扶住她,说:“又该换药了。” 赤裸身子给一个陌生男人摆弄,这可是羞死人的事;但伤在胸脯,自己又无法动弹,柳丝翠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紧闭双眼.但只见她两行热泪却从脸庞缓缓流下…… 一连几天,换了几次药,疼痛依然不减,伤口仍有血水脓液渗出,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红肿糜烂。柳丝翠急得火烧火燎,林天啸仔细查看她胸前共有八处中了暗器。这暗器是蒺藜刺,而这蒺藜刺曾浸过蛇毒和蝎汁。看来一般金创药对它已无效力。他只得把这情况告诉了她。 听了这话,柳丝翠可愁死了,她叹道:“唉!看来我即使不死,也将成了废人!可怜我爹他…”说着嘤嘤啜泣起来。 林天啸过来替她掖好被角,安慰道:“你别过于悲伤。百里之外的云雾山,有棵回春果,能解此外伤之毒,我去采来。”接着他给柳丝翠留下了几天干粮?嘱咐她在蟠龙石洞里静心养伤,然后离开石洞往云雾山去了。 三天以后,林天啸风尘仆仆赶回蟠龙洞,发现柳丝翠胸前创伤已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地步。只见她手脚抽搐,奇经八脉失调,嘴角流着白沫,额角热得烫人,人已处于昏迷状态。 林天啸急忙捣烂回春果,用药酒拌和后,轻轻敷在她的伤口上,再给她盖好被子,让她静静躺着。一会儿,柳丝翠呼吸开始顺畅,脸色也逐渐泛出淡淡红晕。 不多一会,柳丝翠睁开了眼,用手撑着石床,坐了起来。她看到三天不见的林天啸竟瘦黑了许多,心窝里涌进了一股热流,她哽咽地说:“我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眼睛一红,泪水又汩汩流出。柳丝翠自己也说不清不知怎的,林天啸不在身边,她便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与空虚;如今见到他,陡然增添了勇气相信心。 林天啸把一碗云雾山茶递到她手中,说:“你别胡思乱想,敷了这回春果,伤很快就会好的。” 柳丝翠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回春果果真是药到回春,四天以后,柳丝翠竟完全康复了。她决定明天就辞别这位救命恩人,去找师兄。 夜深了,月光从蟠龙洞顶缝隙中洒进洞中,两人谈到深夜,林天啸安排柳丝翠在石球上睡好后,就抱了一把茅草,铺在地上,和衣而卧。柳丝翠凝视着草铺上的林天啸,想着自己受伤后的日日夜夜,他诚实高洁的品行和见义勇为的行动,使她敬佩、爱慕。一股感情的火花从心底迸发出来,她长睫毛抖了抖,毅然伸手从行囊中取出一件东西,下床走到林天啸面前:“林壮士,明天一别,各奔天涯,不知何日方能相聚。这东西送给你,以作留念吧!” 林天啸翻身从草铺上坐起,看到她双手捧着一只白色玉雕羚羊递了过来,赶紧伸手接过,红着脸问道:“这是你家的祖传宝物吧?” 柳丝翠点了点头,说:“我父亲给我时说,这羚羊落到谁人之手,我的终身就交给他了。”说完,羞得低下头。 林天啸直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对我这一片深情,我将永远铭记心头。”说着,他紧紧攥住了柳丝翠的双手。 第二天清晨,这对情侣收抬定当,离开了蟠龙石洞,走了一程,便分手上路了。 2.夜探罗家寨 林天啸与柳丝翠依依分手后,往德庆而去,因他的师姐梅映月,是德庆悦城青龙庵的道姑。悦城是西江的交通中枢,林灭啸估计在那里可能会探听到“夜七星”的线索。 柳丝翠依然去罗定州找师兄。她爬山越岭,涉溪过涧,好不容易来到罗定州的“振邦武馆”,谁知却扑空了,她的师兄叶展鸿已往西宁县的都城设馆授徒去了。于是,柳丝翠又昼夜兼程赶到都城。 在“西宁武馆”的草坪上,叶展鸿正在向一班徒弟传授刀术。他个子不高,但长得眉清目秀,一身斯文,举止谈吐之间颇有文人风度。他见到柳丝翠突然前来,显得又惊又喜。他抹去额上的汗珠,快步迎上来问:“师妹,远道而来,奠非有要紧之事?”柳丝翠点了点头,便急切地述说了自己的不幸和来意。叶展鸿听了十分惊诧,他连忙接过她的行囊,把她安排在望江楼住下。 晚上,师兄妹沿着江岸,并肩缓行。此刻,江面上归帆点点,渔烟袅袅,可他俩却无心观赏江景,在默然走了一段路后,叶展鸿神色黯然地感叹道:“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不到世伯在花甲之年,竟会遇此劫难。” 柳丝翠愤愤地用脚踢去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说:“哼!如果捉到那蒙面大盗,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叶展鸿说:“我已派人四出查访。不过这一月期限实在太短,眼下已过了十多天,唉,我现在有个想法,万一限期到时还未能追回宝砚,师妹你不能回去。那些官府老爷岂肯放过你,你回去不但救不了世伯,还会同遭毒手。” 柳丝翠说:“若老父被害,我也不想偷生在世!” 叶展鸿见师妹神情悲怆?态度坚决,感到不便再劝。两人又默然走了一段路,叶展鸿转换话题,谈起当年在山上三载同窗学艺的情景,气氛似乎活跃了一些。叶展鸿不无感慨地说:“想当年我俩在山上学艺时,尽管练功辛劳,生活清苦,可是有师妹你陪伴身旁,总感到那日子快乐无比。自从出师分手之后,山水阻隔,我总觉得怅然若失。” 柳丝翠已听出师兄的言下之意。她是个性格开朗、果断的姑娘,便直言不讳地说:“的确,鼎湖山上求师学艺,我俩亲如手足。兄长关怀,我铭记于心。不过鸾凤之缘,恕妹难以应允。” “难道你还害怕你父亲反对?” 柳丝翠摇了摇头说:“不。” “那又为什么?” 柳丝翠缓缓地说:“多谢师兄一片深情,但我终身已有所托了。” 叶展鸿象被针刺了一下,追问道:“他是谁?” 柳丝翠委婉地叹了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我俩有约在先,未到婚娶之期,决不外扬。” 叶展鸿痛苦地用拳头狠狠地往自己脑袋上捶了一下,长叹一声。过了一会,叶展鸿仿佛已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轻声说:“翠妹,月老红绳,天数注定,我恭喜你!今后,我们还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妹。这次我哪怕披肝沥胆,也要帮你擒拿盗宝贼,追回宝砚,解救世伯!” 柳丝翠感激地说:“师兄恩情,小妹没齿不忘,来生我结草衔环,也要相报。”叶展鸿听了哈哈大笑道:“师妹你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呢!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于是,两人离开江边,各自分手了。 两天后,叶展鸿的徒弟回来报告说,封川罗家寨寨主罗振威,近日得了一方宝砚。 叶展鸿气得以拳击桌:“如果他果是盗砚之贼,我定将他碎尸万段!”说完,安排徒弟们管好武馆,自己便和柳丝翠往罗家寨而去。 师兄妹取道悦城,正巧碰上了”林天啸和他的师姐梅映月。因为梅映月也从往来客商口中得知罗家寨寨主近日得了一方宝砚,于是四人会合一起,决定去罗家寨探听虚实。 罗家寨,位于封川金矿东侧的山巅之上,寨后是悬崖,寨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盘旋而上,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蓦开”的险要所在。寨主罗振威,武力过人,家屯万金.又设置机关暗器;他的三个儿子。武艺都十分精湛。父子四人称雄一方,无人敢惹。 林天啸一行四人,赶到山脚已是下午时分,他们就隐伏在密林中。待到天黑之后,四人施展夜行术,不一会便潜到寨前。叶展鸿指着两丈高的寨墙,说:“这里面必定戒备森严,我们得先进去一人探看动静才行。”柳丝翠一抽双剑说:“待我先去。”叶展鸿急忙用手拉住她:“不行!待我先去。”林天啸用手止住他俩:“示要争了,还是我先进去。”说完双脚一蹬,犹如白鹤飞翔,纵上寨墙,接着几个猫跃,上了屋顶。他来到寨正中的大院,看到有一处透出灯光,便纵身前去,用脚勾住飞檐,双手抱住檩条,似倒吊金钟,向内窥探。 明亮的斗式晶灯下,一位紫面短须的中年汉子,正“嘀嘀嗒嗒”在埋头打算盘,桌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元宝。此人就是寨主罗振威。一会儿,只见他摊开了帐本,从笔砚架上拿超了一支狼毫笔,蘸了蘸砚上的墨汁,再用左手弹了弹毛笔尖。突然,一道寒光从他衣袖窜出,直射飞檐。林天啸对这突然袭击,毫无准备,抱住檩条的手想腾出来已来不及,一股冷气直迫他的脸面,他急忙张大嘴巴,迎了上去,把袖箭一口咬住。 罗振戚已从桌下抄起一对竹节钢颧,猛喝一声:“大胆老贼,快快下来受死!” 林天啸只得飞身飘落到厅前院子里,双手一拱,说:“我此行来贵寨并无恶意,不过想来查访一样东西。” 谁知这罗振威骄狂得很,他不顾武林礼节,猛吼一声:“看鞭!”就朝林天啸劈头打来。林天啸跳开几步,并不还手:“听说罗寨主近日得了一方宝砚,我想饱饱眼福。” 罗振威嘿嘿一阵冷笑:“宝砚?有!有!你能活着出寨,就有得你看的。”说完又挥鞭扫去。林天啸只好出剑招架,但并不主动进招。这样斗了一会,罗振威见对方只顾避让,以为是胆怯,竟挥动双鞭,一鞭紧似一鞭,直击林天啸的要害。林天啸不想这样拚斗下去,他纵身跳起,避过钢鞭,突然来个“青龙探海”,一道闪电直指罗振威的前胸,眼看那龙泉剑已点到胸口,他却猛地收住,顺势往下一滑,只听“嗤”一声,罗振威的衣服被划破了半尺长的大口。罗振威吓得脸无人色,大叫一声:“不好!孩儿们快来呀!” 喊声一落,只听“哇哇”几声吼叫,从四厢涌出一大帮人,手举灯笼火把,领先的是罗振威的三个儿子。大儿子使双钩,二儿子抡双锤,三儿子操双刀,呼一声把林天啸团团围住。 林天啸力敌四人,应付自如。但是他依然挪、挡、闪、避,并不出击。罗家父子只攻不防,立时占了上风。在鞭、钩、锤、刀,轻重不同兵器猛攻之下,林天啸虽是身手不凡,但长途跋涉,已感疲惫,如今苦战,逐渐感到应接不暇。他正打算脱身,谁知就在这时,罗振威又大吼一声,随之从黑暗处飞出一股冷风,直射林天啸的脑门。林天啸赶紧一缩身,只听“叭叭叭”一阵声响,一阵冷石疾如飞蝗,飞了过去。然而就在他缩身时刻,罗家二兄弟用双钩、双锤向他头顶压来。他连忙以“顺风摆柳”招式往后一仰,让过紫金锤,还未来得及抽回龙泉剑,左臂已被银钩勾中,“吱”一声,连皮带肉被扯出了一小块,顿时血流如注。他觉得一阵剧痛,急蹲下身子,捂住伤口。罗振威见已得手,大吼一声,举鞭砸了下去。谁知他的钢鞭没砸着林天啸,自己却“哎唷”叫了一声,钢鞭“哐当”跌落地上。紧接着,只见“嗖”一条黑影,从天而降。林天啸一看是柳丝翠及时赶到,用羚角镖打中罗振威的手腕,救了自己。这时,叶展鸿和梅映月也从屋顶跳了下来。 罗家父子见来了援敌,立即指挥家丁们蜂涌而上,展开了一场混战。但这四人都是武林高手,不一会儿,罗家家丁已被杀得丢下兵器四处逃窜,罗家父子也俯首就擒。 柳丝翠见林天啸左臂鲜血淋漓,她心痛地挟着他,要为他脱衣包扎。林天啸思忖了一下,不愿脱下衣服,婉言谢绝了。 ,柳丝翠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受伤也不愿包扎?” “我自己会包扎的。”说完,用剑割下一幅衣布,独自包扎起来。 此时叶展鸿揪住罗振威的胸襟,怒叱道:“近日你得何宝物,快带我等观看。不然,取你狗命!” 罗振威口中连连说着:“是!是!” 便叫人掌灯,带着叶展鸿等四人,来到一个密室,打开大锁,从案台上捧出一个四方盒子。接着,他打开猩红丝绒布,只见里面露出一个长一尺、宽六寸的紫红色楠木盒子,锃光溜亮的盒面用篆体写着:宋庆历年包文正专用砚。再揭开盖子,一块漆黑的端砚赫然入口.端砚上部,镌刻着一轮明月,周围有七颗闪闪发光的白点。果然是 “夜七星”宝砚! 叶展鸿见宝砚果然是罗振威所盗,他气愤地抖着扑天刀说:“翠妹,世伯的性命,几乎丧在这老贼手中,太可恶了!” 柳丝翠想到父亲被押赴法场的惨景,自己也几乎为此丧命,她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咬牙骂道:“老贼,你害得我们父女好惨呀!”一时气冲脑门,上去就是一剑,直刺罗振威心窝。只听得罗振威惨叫一声,便扑倒在地上。 梅映月和林天啸想阻挡已来不及了。梅映月把脚一跺:“翠妹!你不问情由,就开杀戒,难免错杀无辜!” 柳丝翠一听,也感到自己太莽撞了,一脸尴尬,无言回答。 叶展鸿见师妹脸红耳赤,他口气和缓地指着宝砚,说:“师妹也不必过分懊丧,宝砚是罗贼所盗,已是铁证如山,此等害群大盗,也是罪有应得!” 梅映月冷静地说:“翠妹,你不是说过,盗贼左肩中了五瓣梅花针,看看他左肩,就可明白该不该杀了!”说完用手撕开罗振威左肩,却不见伤痕。随后,又叫罗家几个儿子解开衣裳,肩头也无伤痕。而且再三追问三个儿子,他们都摇头回答:“不知内情。” 虽说谁是盗宝人没有确定,但宝砚已经追回,而且一月期限将到,于是他们便带着宝砚,兼程而归。途经悦城,梅映月就辞别众人回庵去了。 柳丝翠把“夜七星”宝砚送到肇庆府,朱知府喜上眉捎,当即下令从死牢中放出柳直刚。 柳直刚死里逃生,回到家中,尽管他在死牢中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十分虚弱,但当他知悉寻砚的经过,就在家中设宴,感谢林天啸和叶展鸿相救之恩。 宴罢,柳直刚送走林天啸和叶展鸿回到屋里,见女儿坐在灯下托腮沉思,柳直刚感到奇怪,便追问原因。柳丝翠便将与林天啸定情之事告诉了父亲。柳直刚一听,顿时跳起来,拍着台面叫道:“不行!你怎能嫁一个比我还老的老头子呢?” 柳丝翠一听格格大笑道:“爹,人家可是英俊少年呀,那白发白须是假的。他跟我约好,到洞房花烛那天才恢复少年真相。”接着,便把林天啸救,她到石洞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第二天经柳丝犟安排,柳直刚亲眼看到林天啸果然是年轻英俊,一表人材,心中大喜,反过来催促他俩选择黄道吉日,立即成婚。林天啸虽感到突然,但因柳直刚非常执拗,便同意了。 柳直刚为什么急于替女儿完婚,是有他的苦衷的。他觉得自己为朝廷卖命大半生,却差点儿含冤做了刀下之鬼,如今,虽大劫已过,但经过这次折磨,弄得身体虚弱,心灰意冷,因此想尽快让女儿有一个好的归宿,自己也辞官隐遁山林,安度天年了。 林天啸和柳丝翠新婚这天,虽说一切从简,但因柳直刚平日为人豪爽大度,因此前来贺喜的宾客,依然络绎不绝。恢复年轻人面目的林天啸,更显得潇洒飘逸,气度非凡。当傧相们推出身穿红裙、头罩锦帕的柳丝翠时,顿时欢声雷动.柳直刚笑得合不拢嘴,他端坐厅堂正中,等待新人参拜。 突然,门外一阵人声嘈杂,有人拉长了声音叫道:“朱知府到!” 柳直刚一听,感到奇怪!没有发请帖绐他,怎么他也来了?想着。他赶紧离座出外迎接,却见朱知府满脸怒气,带了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闯了进来,见了柳直刚,向衙役一挥手,大喝一声:“拿下!” 要知朱知府为什么突然米摁拿柳直刚,请听下回《谁是盗宝人》。 花烛恨(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4.谁是盗宝人 上回说到柳直刚正满心欢喜,端坐厅堂正中,等待新人参拜时,突然朱知府一脸怒气,闯进大厅,大喝一声:“拿下!” 两个衙役急步上前,“哗啦”一抖锁链,套进了柳直刚的脖子。这一下惊得满堂贺客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柳直刚也被这突然变化弄得大惑不解,他手拉锁链,问道:“朱大人,为何平白无故,锁拿下官?” 朱知府冷笑道:“自己做事自己知,你何必惺惺作态?带走!” 衙役正要推揉柳直刚出门,柳丝翠早已扯下头上的锦帕,抢前一步,当门拦住:“你们不能如此横蛮无理!” 朱知府盯着柳丝翠,鼻翼抽了抽,命令衙役:“把她也锁上带走!” 两个衙役抖开锁链,要往柳丝翠脖子上套.柳丝翠把头一歪,闪过锁链,双手一按,两个衙役被拨得打了个踉跄.柳丝翠杏眼圆睁,指着朱知府叱道:“国有国法,你岂能擅用权力,滥捕无辜?” “无辜?”朱知府一捋短须,冷笑一声,“你不是立下了文约,为你父追回‘夜七星’宝研吗?嘿嘿,小小女子,竟敢用赝品来欺蒙本府!” 听朱知府说宝观是假的,柳丝翠大吃一惊,辩解道:“不会的!这砚是我们亲自从罗家寨追回,我亲眼看过,那七个白点在晚上是会发光的。” 朱知府“哼”了一声:“那不过把发光的骨粉涂粘上去,以假乱真罢了。” 那么宝砚怎么变成了假的,朱知府又怎么会及时识破假的呢? 原来,朱知府见宝矶追回,觉得了却一桩心事,吃过晚饭,便安心地进房休息了。准知刚一上床,忽听“啪”的一声,从窗外射进一支镖来,吓得他魂儿出窍?赶紧抖索索地拔出插在桌上的镖一看,见镖尾上挂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假砚充真,切勿上当。”朱知府又惊又恼,天一亮,急忙召集老行家们,经过鉴别,果然断定追回的宝砚是件赝品。 柳丝翠这下无言回答了。 朱知府见她这般神态,说道:“你亲手立下文约,追不回宝砚就与你父同罪。来人,快快给我拿下?”几个衙役刚要上前锁拿柳丝翠,突然一声大喝:“慢!”只见林天啸挺身而出。 朱知府见是个陌生人,便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多管闲事!”林天啸平挣地说:“这不是闲事,这是我家中之事。我叫林天啸,乃柳直刚的女婿。 柳丝翠的文约定为一月,现在离限期还有七天时间,我负责在七天内再去追寻真宝。”朱知府翻翻眼睛问道:“如果七天限期到后,仍未追回宝砚,又将如河?”林天啸说:“我愿与岳父、妻子同罪。但你必须放人。”朱知府想了一下,一点了点头:“那再给你们七天限期,但柳直刚要作为人质关进监牢。” 柳直刚自知再进牢房,生还可能很小,他唯一关心的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就叫过柳丝翠,老泪纵横地几丁嘱道:“翠儿,我走以后,你们千万别误良辰,继续拜堂,行完大礼吧!” 柳丝翠哭道:“女儿无能,又害爹爹身陷图固。眼下女儿芳心已乱,怎还有这份心思呢?” “翠儿,听话!不然,我死在黄泉,亦不会暝目的。” 柳丝翠只好强忍悲痛,点头领首:“女儿照办就是了。” 于是,朱知府押了柳直刚回衙去了。 大喜之日突逢祸变,父女饮恨而别。宾客们摇头叹息,纷纷散去。 到夜幕降临时,柳丝翠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抹干了泪水,吩咐八音乐手重新奏乐,新郎新娘行过参拜天地、祖先大礼后,只得眼含珠泪,朝着厅正中的空椅上行了参拜父母的大礼。 大礼完毕,两人正要步入洞房,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天啸,慢走!” 林天啸回头一看,是师姐梅映月。只见她满脸大汗,神情焦急。 林天啸忙问:“梅师姐,有急事吗? ” 梅映月“唔”地应了一声,又迅速在宾客中扫了一眼,眉毛抖了一抖,嘴巴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了。 柳丝翠催促道:“映月姐,有什么急事,快说吧!” 梅映月稍一沉思,咬了咬嘴唇说道:“天啸,你出来一下。”说完转身出了大门。 林天啸想梅师姐向来遇事沉着冷静,今天如此焦躁,定有急事,就对柳丝翠说:“翠妹,你先进洞房,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出了院子。 柳丝翠想:他俩有什么秘密事儿,连我也要瞒住?但又不好过多追问,只得快快不乐地独自进了洞房。 洞房中,喜联高挂,一对尺多高的龙凤花烛烛光闪闪;锦被缎枕,花团锦簇;一旁深红色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壶酒和两只描花瓷杯。 柳丝翠坐在椅子上,从菱花镜中,看到自己双眼红肿,满脸泪痕?不禁又勾起近月来的凄凉遭遇,不由心绪紊乱,惆怅万千,此刻她多么盼望丈夫快点回来,要向他倾诉满腔的积愤呀! 突然,她发觉房中有人走动,回头一看,却是师兄叶展鸿。她忙起身,可是;没等她开口,叶展鸿低声说道:“师妹,我有句心里话,积郁在心头,不说不好,但又不知此时此地,该不该对你讲?” 柳丝翠说:“我们虽属师兄妹,但情同手足,有什么话,请讲无妨。” “唉,人间离乱,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我怕你受人蒙蔽,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柳丝翠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惊愕地问:“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展鸿凑近她,小声问道:“你知道林天啸是什么人吗?”“他是我丈夫呀!”“哼,他是世伯的仇人!”柳丝翠惊得连连摇头,说:“师兄,你莫非多喝丁几杯,在说酒后胡言?”“我没喝酒。”叶展鸿提高嗓音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辗转奔波,为的是捉拿盗宝之人。你可知道吗?这盗贼却在眼前。”“盗贼是谁?!”“林——天——啸!” 一听这话,柳丝翠惊得瞪起双眼:“师兄,讲这话可要有真凭实据,不可胡乱猜测呀!”“师妹,你还记得吗?当日大战岁家寨,林天啸左臂受伤,你要为他脱衣包扎,他为何不从?”柳丝翠说:“他性格怪癖,当时是不愿露出本相。” 叶展鸿摇头叹息道:“唉,师妹,你是陷入情网,为假象所迷。你可知他的左肩,有你父亲那五瓣梅花针伤痕.他是怕暴露罪证!” 柳丝翠惊呆了。她怔了好久,才一把抓住叶展鸿的手腕,摇了摇:“师兄,这不可能吧!” 叶展鸿见柳丝翠仍犹疑不定,只得说出了他对林天啸从怀疑到亲眼见到罪证的经过。 自从六战罗家寨,他见林天啸不肯让柳丝翠包扎肩头伤口,便有点怀疑。昨晚散宴后,他与林天啸回到客栈同房就寝。夜深了,林天啸试探地叫了他几声,看他睡了没有。但叶展鸿佯装睡熟,隔着蚊帐偷偷窥看。只见林天啸脱下衣服,包扎左臂伤口,在灯光下,发现了那伤痕罪证。 柳丝翠说:“师兄你可曾看错?”叶展鸿说:“师妹你谨慎从事。是对的,俗话说:人言不可轻信,铁证胜于雄辩!洞房中,你可寻找机会察看一下就明白了!”柳丝翠又不解地同:“他既是盗宝藏,那他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舍死忘生替我去追宝呢?”“这便是他高明之处。他的目的不仅要占有你,而且要得到你的心。谁知他与罗家父子是真打还是演戏?凭他的武功怎会为罗家父子所伤!他以赝品延误你的期限,置世伯于绝境。既得宝砚,又得娇妻,手段狡猾毒辣之极!” 听了叶展鸿的一番话,柳丝翠陷入沉思,她突然回忆起那天洞中当林天啸听到她是柳直刚之女时的表情,觉得师兄的话倒也有一定道理。 叶展鸿见她已开始醒悟,继续说:“更奇怪的是,在世伯重新入狱之际,他那个道姑师姐为什么突然鬼鬼祟祟来找他;我看他俩又要施什么诡计。” 回想往事,柳丝翠觉得林天啸这个人的确疑点很多,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师兄,难得你是个有心之人。” “江湖上太多诡诈,稍有不慎,就会上当。师妹,你我同师学艺,请同兄妹,如今世伯遭难,我岂可袖手旁观,忍心看你落入虎口!” 炽热的爱恋变成了仇恨的火焰,柳丝翠立时怒火中烧,“霍”站起身,急步走到墙边,从剑鞘里猛地抽出鸳鸯剑,紧咬银牙说:“我去找他!” 叶展鸿上前把剑柄按住:“师妹,你又犯冲动的毛病了。此时切莫轻举妄动,须知道,西江怪杰,名噪岭南,龙泉剑术,炉火纯青。我俩合力,恐怕亦非他的对手。眼下只能智取,不能力斗。”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说:“这是蒙汗药。你可以饮合卺酒为名,让他饮下,再用绳子把他捆紧,那时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无从施展。或审,或杀,就全凭弥了。” 柳丝翠连连点头,说:“还是师兄想得周到。”说完接过药粉,倒进酒壶中,用力摇了几下。 叶展鸿替她把鸳鸯剑插回剑鞘:“师妹,事关重大,你要小心从事。”说完离开洞房走了。 叶展鸿离去后,柳丝翠面对锦帐绣被,袅袅烛影,思绪万千:她为身陷死牢的老父担忧,为把爱精献给一个伪君子而伤心,也为亏得师兄及时提醒而庆幸……但是她仍希望叶展鸿说的是他看花了跟,一切猜测、烦恼都烟消云散。 柳丝翠正浮想联翩之时,林天啸走进洞房了。这时,她故意把身子扭向一边,娇嗔地说:“俗语道,大登科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这时刻,你却撇下我孤守洞房,好狠心!” 林天啸走到柳丝翠身边,把手搭在柳丝翠肩上:“真对不起,劳你久等了,翠妹,梅师姐专程从悦城赶来,有急事相告。” 柳丝翠说:“有什么事,能比我们今晚的事更急呢?” 林天啸环顾四周,警惕地问道:“刚才叶展鸿有没有来过洞房?”“没有。你为什么对他这么顾忌?” 林天啸把嘴巴凑近柳丝犁耳边说:“你还记得那个拦路打劫你的黑汉子吗,此人叫‘黑面神’陆猛,最近因剪径被梅师姐捉获,从他的口中知道原来他当日拦路劫你,还有幕后指使人呢!” 柳丝翠急切问道:“谁?”“叶——展——鸿!” 5.洞房花烛恨 柳丝翠一听,又打了个冷战:刚才师兄说他是盗宝人,现在他又说师兄是拦路打劫的幕后指使者。究竟谁是真凶呢?柳丝翠一时难以决断。忽然她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事实去作结论。这么一想,她心中铁定了主意。她做了个手势,不让林天啸继续说下去。踱步走到花烛面前,用银簪挑了挑烛芯,洞房里顿时大放光明。她装得柔情似水,娇声道:“天啸,花烛良辰,千金一刻,别的事情,暂且不谈。” 林天啸急切地说:“翠妹,我还有要事相告!” “这时刻,天大事情,我也不听!”柳丝翠用双手塞住耳朵,撅起小嘴,脸露愠色。林天啸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柳丝翠见自己这一着奏效,便走近林天啸,嫣然一笑:“看你,满头是汗,待我替你解开衣裳吧!”边说就边动手替林天啸解衣裳。 林天啸不忍心使柳丝翠扫兴,就顺从地由她宽衣解带。 柳丝翠替他解下上衣,定神朝他左臂一看,“哎哟——”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在明亮的烛光映照下,只见林天啸的左肩上,有五个梅花形的疤点,这正是“五瓣梅花针”留下的伤疤。顿时眼前的英俊郎君,变作笑里藏刀的恶魔。柳丝翠强按下内心的苦痛和愤怒,装着一脸娇羞,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然后把酒递到林天啸嘴边:“天啸,老一辈讲过,进洞房要先饮合卺洒,才成夫妻。来,饮完这酒,你就可以向我讲你的急事了。” “好,我俩对饮一杯。”林天啸并不推辞,接过酒杯,与柳丝翠的酒杯一碰,仰起头,一饮而尽。柳丝翠却趁他仰头之际把酒泼到一边。 柳丝翠见林天啸果然中计,心中暗喜,故意讲一些缠绵情话,静待蒙汗药的发作。 一会儿,林天啸的脸色由红变白,额上冒出了冷汗,他喘着气向柳丝翠说:“翠妹,我饮下酒后,怎么感到头重脚轻,肚子隐隐发病?”边说边伸出双手,冀望柳丝翠扶他一把。 柳丝翠一个闪身,避开他,急步到墙角边,“铮”抽出了鸳鸯剑,眼露冷光,大声说道:“哼,我给你实说了吧,我在酒里放了蒙汗药!” 林天啸惊诧地问:“蒙汗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哼,我一片痴情,当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竟然是个盗宝大贼!” 林天啸一听这话,先是一怔,接着不解地问:“你为何这样说呢?” 柳丝翠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她抖了抖手腕,用剑尖指着林天啸的左肩:“我问你,这五瓣梅花针的伤痕,难道还不是你洗不掉的罪证吗?!” “这……这……”林天啸嗫嚅不语。 柳丝翠见他支支吾吾,把手腕一转,寒光闪闪的剑尖,对准林天啸的喉咙:“那宝砚藏在哪里?你快从实招来!” 林天啸知道事情不能再隐瞒了,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按住桌子,往椅子上坐了下来,语调平缓地问:“你听过内阁大学士任文举的事吗?” 柳丝翠从父亲那里听说过,冷冷地说:“他是朝廷缉捕的逃犯,已经死了。” 林天啸双目露出悲愤的神情,说:“任文举就是家父,在朝中专司文物珍宝.我的真名叫任雨轩。几年前,九千岁魏忠贤盗卖国宝,还要我父下令,将肇庆‘夜七星’宝砚上调国库,以便让他侵吞。我父拒不从命,并向皇上参本弹劾.但魏忠贤势大极大,反而诬陷我父谋反,要诛灭九族。幸得同僚相告,我父带全家急急南逃,谁知途经肇庆,却遇你父亲带入围捕追杀……” 柳丝翠想起父亲曾说过这件事,当时朱知府接到皇谕,查知任文举乘船出西江逃亡,就与柳直刚率兵追捕。在黑夜激战中,任家有一少年,武艺非凡,十多个回合就把柳直刚踢倒在地,幸他剑下留情,柳直刚才免于一死。那少年带领全家逃命时,朱知府命令柳直刚用暗器杀人。柳直刚不忍杀死那少年,只用五瓣梅花针打伤对方左肩。任家乘上小船仓皇逃命时,不料遇上大风巨浪,小船翻入讧中,官兵见任文举全家已葬身江中,便复旨去了。 林天啸叹了口气道:“我全家都死于江中,我因从小水性甚好,潜游逃得性命,在我精疲力竭之际,幸得梅映月乘船经过,救起了我,知我是忠良之后,就与我义结金兰,称作师姐弟。” 听了这番话,柳丝翠知道错怪了人,就问道:“你与我家有仇,又为何要娶我为妻呢?” “老一辈的仇隙,不应由我们这一代来结算.何况你父当时也是受命行事,我岂能再冤冤相报。”林天啸说到这儿,用力按压腹部,脸色白得怕入,额上汗珠如黄豆般滚滚而下。 柳丝翠忙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抹着颧上的汗珠,安慰道:“天啸,我错怪依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蒙汗药药力一过,你就没事了。” “丝翠,这药是哪来的?这不是蒙汗药,这是毒药!我已感觉出来。” 一听是毒药,好似晴天霹雳,震得柳丝翠脑袋嗡嗡直响,额上冒出了冷汗,她神情惊惶,声音颤抖地说:“这药,是叶展鸿给我的,这……这怎么办呢?” 林天谢长叹一声,艰难地呻吟着说:“果然是他下毒手了……这解药除你师父外,只有叶展鸿能有……有解药.可是找你师父已来不及了,只有找叶展鸿!” 柳丝翠手足无措地说:“这时候,到哪里去找他呢?” “梅师姐已探到消息,叶展鸿一伙人,今晚在……在西江聚会。找到他宝砚一案,也可了结……” 柳丝翠一边替他抹着汗,一边说:“这事你怎不早说呢?” . “我进房就要跟你……讲,但你捂住耳朵……” 柳丝翠悔恨交加,心如刀割,急得大汗直淋。她赶紧叫来管家张妈照看林天啸,自己拔出鸳鸯剑,飞也似地出门直奔西江而去。 柳丝翠疾步来到西江岸边,只见暗淡的月光下,江边船只星罗棋布,此刻虽已夜深,江中却不时飘来阵阵歌声笑语,异常热闹。柳丝翠心乱如麻,四处寻找叶展鸿的下落。忽然,她看见江心停着一只大花船。船上灯火闪闪,舱内人影绰绰。柳丝翠立即雇了一只小船,悄悄靠近花船。此时虽已深夜,但仍很闷热,而此花船却紧闭舫窗。柳丝翠上了花船,蘸了口唾沫,擦破宙纸,只见舱内灯火明亮,一群人正围坐在一张桌旁狼吞虎咽,吆五喝六。叶展鸿坐在正中,身旁有个艳装浓抹的歌伎给他斟酒。叶展鸿一反平日斯文模样,现出一副可憎丑态。这时只见一位红脸大汉站了起来,向叶展鸿敬了一杯酒说:“叶大哥,小弟倒要请教一下你是怎样想出这既获宝砚,又得姣娘的高招的。”叶展鸿嘻嘻一笑,便说开了。 原来,叶展鸿是个表里不一的武林败类,一年前因向柳丝翠求婚,遭到柳直刚的反对后,便记恨于心。他苦苦思索,想出了盗宝砚置柳直刚于死地,而后占有柳丝翠计策。他指使“黑面神”陆猛劫持柳丝翠上山,待过了限期,柳直刚问斩后,他再假意来救柳丝翠,以实现他的计划。由于林天啸的出现,惊走了陆猛,救了柳丝翠,无意中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见林天啸过问寻宝砚事,大感惊恐。于是便指使党羽,制造赝品,买通罗家寨寨主罗振威,安排好圈套引林天啸夜探罗家寨,想利用罗家父子之力及机关暗器杀死他。不料柳丝翠用羚角镖,伤了罗振威,并擒获了罗家父子。他怕阴谋暴露,用话激怒了容易冲动的柳丝翠,刺死了罗振威,除了一患。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西江怪杰”竟是个英俊少年,柳丝翠钟情于此人,使他惊恐妒恨。他又陷入苦思中。事有凑巧,在客栈中他偶然发现林天啸左肩有“五瓣梅花针”伤痕,这使他欣喜若狂。于是,便一面暗中向朱知府告密,害得柳直刚再度入狱。接着便利用柳丝翠的幼稚冲动的弱点,用毒药害死林天啸。他觉得只要除了林天啸和柳直刚,即使柳丝翠产生怀疑,他自信凭自己一张巧嘴,定能如愿以偿。 叶展鸿正得意时,这时一位矮胖子插话说:“飞镖传信,让知府抓了那个柳老头,这一招是够厉害的!不过叶大哥,你也好狠心,连岳父大人也要害死。”叶展鸿说:“谁让这老东西阻拦我的婚事,这叫无毒不丈夫,哼,我看上的是他那漂亮的女儿,可不是这个死老头!” 那红脸大汉又开腔道:“听说那个林天啸的武艺十分了得——” “哼,此人确实了得,不过现在我已请他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哈!哈!哈!” 柳丝翠听到这儿.再也按擦不住胸中怒火,她“砰” 一脚踢开了舱门。 舱里的人惊得全站了起来,叶展鸿见来者是柳丝翠,暗暗一惊,但脸上却显出认真的神色说:“翠妹,你这会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林天啸的面目你总看清楚了。” 柳丝翠冲上前骂道:“我看清了你这个人脸兽心的奸贼,看剑!”手腕一抖,鸳鸯剑直刺叶展鸿胸口。叶展鸿知道事情有变。急忙拔出单刀挡开:“师妹你先住手,听我说。”柳丝翠再不打话,一剑紧似一剑刺来,于是二人便在舱中交起手来,战了三十多个回合。柳丝翠见不能取胜,转身打算出舱,等叶展鸿腾身追来,她手一扬,一把羚角镖,密如蜂阵,疾若流星,分上中下直射叶展鸿。叶展鸿早有防备,他侧身一闪,羚角镖“嚓嚓嚓”从他身边擦过,他一阵狂笑,一个“饿虎擒羊”压在她的身上。 那个红脸大汉见叶展鸿得手,赶紧用绳索绑了柳丝翠的双手。她急得  眼中冒火,破口大骂。叶展鸿却得意得和一群歹徒狂笑不已。 忽然,只听舱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随著声音一位道姑出现在舱门口。 叶展鸿一看是梅映月,心里不禁一惊,他虽未与她交过手,但也早有所闻她的武功不在林天啸之下。他怕独个交手难以取胜,便决定以多胜寡。 一挥手,众大汉都拔出兵器,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了梅映月。梅映月气沉丹田,运功蓄力。等大汉们吼叫着一齐向她扑来时,她抡起拂尘一扫,划了一个圆圈。大汉们“哎唷”大叫,被弹得东倒西歪,纷纷落水。 叶展鸿见情势不妙,不敢交手,急忙施放袖箭。梅映月的拂尘拂了几排,袖筋全被裹住,跌落舱面。叶展鸿叫声不好,便想穿窗而逃。梅映月把拂尘一掷,拂尘犹如追命枪,直插叶展鸿的后心,叶展鸿“哎唷”一声,扑倒在地上。梅映月抽出腰间  黄丝绦带,上前把他扎个结实。再过去替柳丝翠松了绑。 柳丝翠手执鸳鸯剑,走到叶展鸿面前。叶展鸿惊恐地哀求道:“翠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你。我对你……”柳丝翠也不答话,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肩,用力一扯,“嘶”一声,衣服撕开了一道口子。只见他的左肩上,有五个嫩红色的梅花形伤痕。柳丝翠咬着银牙,骂道:“你这盗宝贼!”但她没有杀他,而是从他身上搜出了解药,然后对梅映月说:“梅姐,我先回去救天啸!”说完,就纵身跳下花船,登上旁边的小船,上岸去了。 柳丝翠飞一般地奔到家里。一进房门,只见张妈老泪纵横地坐在椅子上。她急步上前,只见林天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如白纸,鼻孔、嘴角挂着血丝。 柳丝翠用力摇着林天啸的身子喊道:“天啸,我把解药找回来了!”但是林天啸毫无反应。 恐惧顿时罩住了柳丝翠的心。她急忙用颤抖的手试了试他的鼻孔,已经没有气息。她又忙把脑袋贴到他的心窝上,也全无一点响声。柳丝翠呆住了。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突然“天啸——!”一声凄厉的长叫后,她扑在林天啸的身上抚尸嚎啕大哭。 她恨!她哭!她恨叶展鸿!更恨自己!毒药是自己亲手放的,毒酒是自己硬劝他饮的。她哭心爱的人,哭被自己毒死的丈夫! 她扳开林天啸紧握着的手,只见他掌心中捏着白玉羚羊。一见白玉羚羊,柳丝翠心碎了!他,他临死时仍是一片耿耿真情。柳丝翠肝肠欲断。她伸手拔出了鸳鸯剑,痛苦地哀叫了一声:“天啸!你等等,让我伴你而行!”说着提剑往颈上抹去。 剑到颈口,突然,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泪眼,见是梅映月押着叶展鸿进来了。她哭叫一声:“梅姐!”梅映月含着泪劝道:“翠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你还要找到宝砚,救你父亲呀!” 柳丝翠悲痛地扑到梅映月怀里:“梅姐,我该死!我只有以死徇情,才对得起天啸呀!” 梅映月抚摸着她的头发:“人生多诡诈,辨人实在难。翠妹,这是教训。我也有类似你一样的遭遇,有空我详细讲给你听。”她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叶展鸿,“他已供出,宝砚藏在江边花塔的最顶层。” 柳丝翠紧咬银牙,两限喷火,捡起鸳鸯剑,一步一步逼近叶展鸿,一剑朝他心窝刺去。一声嚎叫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沉寂。 洞房内,只有那对巨大的龙凤花烛,仍在“嗞嗞”地燃烧着,流着红色的蜡泪。 穿牛仔裤姑娘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赵大卫今年二十八岁,身高一米八零,肩宽膀圆,相貌英俊。再配上一副宽边玳瑁眼镜,更显得斯文中有点威武,英俊中略带潇洒。 赵大卫是一所夜大文科三年级学生,虽说年近三十,却迟迟没有恋爱。这倒不是他要求过高,也不象有些人讲的,“读书忙、没时间”,而是因为他有个怪想法:总希望自己的恋爱史罗曼蒂克一点,与众不同一点。 一天晚上二赵大卫放学后,觉得肚子有点饿,打算去吃点夜宵,便信步走迸一家挂着“大都会酒家”大招牌的个体小酒店。 赵大卫跨进小酒店。一眼就 看见最旮旯的那个火车座里坐着一女二男。那女的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岁,上穿当今市面上最为流行的蝙蝠袖羊毛套衫,下穿牛筋牛仔裤。既漂亮又潇洒,很有一些男子气派。不过,此时,她已喝得满脸通红,七倒八歪。可引人注目的她的双手却紧紧抱着一只黑色拉练包。 赵大卫皱了皱眉头,想:看模样,这姑娘倒挺不错,可惜在公共场合喝酒喝成这个样子,还抽烟,真不象话! 同桌那两个男的,象是外地人。他们面前虽然放的是白酒,却没一点醉意,正拿着啤酒瓶在一个劲地向那女的劝酒,两眼还贼溜溜地向四周打量。赵大卫顿时起了疑心,就有意走到他们斜对面的火车座位上坐下了。 谁知,赵大卫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那女的突然站了起来,亲热地对着他叫了声:“阿哥!阿哥你也来啦!”赵大卫被她叫得奠名其妙,没等他作出反应,那女的又用普通话对两个男的说:“好了好了。今天不谈了,我哥哥来了。”说着,就摇摇晃晃走到赵大卫面前,说:“阿哥,我们走,回家去。快呀,陪我回去!” 赵大卫不由得警惕起来。他想:会不会是什么圈套?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他正想着,只见那女的朝她直眨眼,眼睛里露出了求救的神色。赵大卫毕竟是个聪明人,立刻断定这女的可能面临着什么危险,于是站起来,嘴里应着,走过去扶着那姑娘出了小酒店。 到了外面,那姑娘长长地舒了口气,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赵大卫冷冷地说:“谢倒不必,不过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想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是来找我谈点事的。” “什么事?” 姑娘犹豫了一下,说:“谈工作。后来时间晚了,他们要我一起喝酒,我想喝啤酒我是不会醉的,谁知他们在啤酒中搀了白酒。等我明白过来已经有点醉了。要不是你过来,我今晚就要输给他们了。” 赵大卫又问:“他们会拿你怎么样?” 姑娘反问道:‘存心灌醉我,还会是好事吗?别的我倒不怕,主要是这个包。”说着,她拍了拍搂在怀里的包,“里面有支票、合同,还有现金。” 赵大卫似乎明白了:“噢,你是搞财会工作的?”姑娘一笑说:“你真聪明。”赵大卫又问:“那你对我这个陌生人怎么这么放心?”姑娘又微微一笑说:“我看得出。搞我们这行的要是分不清好人坏人就得倾家荡产。我一眼就看出你老实正派。我还看得出你是读夜校的大学生,对吗?”听她这么说,赵大卫心里一阵舒畅,也不由对姑娘有了点好感。 两个人越谈越自然,从交谈中,赵大卫知道姑娘叫冯珠珠。他觉得冯珠珠有性格,有魄力,人虽黑一点,但也称得上黑里俏。他心里一动,觉得这样谈恋爱有特点,符合他要“罗曼蒂克一点”原则。于是就提出要和冯珠珠交朋友了。 从这以后,赵大卫和冯珠珠真的开始谈恋爱了,他俩经常在一起逛马路,看电影,跳舞,上馆子,去音乐茶座……总之,上海滩上小青年恋爱时的所有“保留节目”他俩都进行过了。而且这位冯珠珠对赵大卫可说是关心备至。不管是上馆子,还是去音乐茶座什么的,她从来不肯让赵大卫掏钱,而且她花起钱来慷慨大方,每次都要叫那么一两只赵大卫平时眼睛瞄也不敢瞄的高档菜。 不过这冯珠珠也有叫人不放心的地方:她一直不肯说出自己在什么单位工作,每次约会也都是她约赵大卫,并且从来不约白天。可是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对热恋中的赵大卫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赵大卫只感到额角头碰到了天花板,只当是时来运来推不开。只有他父母知道儿子交了这么个女朋友不免暗暗担心:来历可疑,行动诡秘,对这个马路恋人,要千万小心!于是一再告诚儿子要弄清她的身份、品行。赵大卫脑子清醒时也觉得父母言之有理,可是一看到冯珠珠那动人的脸蛋,一听到她那甜美的声音,便把父母的指示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想:常言道“爱情是盲目的”,管她是干什么的,哪里来的,只要她对我好,何必去操那份心!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变幻奠测的。有天晚上,赵大卫和冯珠珠从电影院出来,正互相依偎,漫步在一条僻静的马路上,突然前面冒出一个男青年,只见他瘦瘦的,白白的,穿一件米黄色风衣;风衣领子竖着,遮住了半个面孔,走到赵大卫面前,毫无表情地说:“朋友,我想和她谈几句话,可以吗?”说完,又转向冯珠珠:“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我想和你谈件事儿,好吗?” 冯珠珠先是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她看了赵大卫一眼,轻声说:“你先走,在前面等我,我们谈点事儿。” 赵大卫点点头,走刭一家医院门口站住了,还特地背朝着他们,以显示自己是大学生、男子汉的大方气度。不过,赵大卫也非草木,他不由满腹狐疑,感到浑身有股说不出的味儿,心里嘀咕:他们谈些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十分钟一到,冯珠珠果然向他走来,刚走近,赵大卫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找你什么事?”冯珠珠表情严肃地说:“让我想一想,该怎么回答你,别再闻了,好吗?” 他俩再也不说话了,十分钟前那亲热劲不见了,两个人都双手插在各自的衣兜里,默默地走着,直到临分手,冯珠珠才象下了决心似地对赵大卫说:“他叫林根发,是我中学同学,追求过我,我没答应。 现在,医生说他得了癌症,晚期,最多还能活三个月。他很痛苦,也很可怜。他说他现在只能听任命运的安排了。但他唯一丢不开的,就是他还爱我。他说他活不长了,不可能象正常人那样爱我,可他还是希望我在他离开人世之前,多和他亲近亲近,多去看看他,多…” 听到这里,赵大卫忍不住了:“你答应他了? ”“是的,答应他了。我不能拒绝他。他太可怜了。他是个个体户,以前一直在家待业,很苦,最近两年他贩水果,发财了,据说有五位数。可是他要死了,他没有别的亲人,他说  我是他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所以我答应他。” 赵大卫仔细品了这番话的含义,觉得自己很难发表意见,他沉思良久才说道:“能帮助他自然好,可是你哪有时间?看病人得是白天,你说过白天工作总是很忙的。” 冯珠珠不假思索地说:“当我感到这事比我所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时候,我自会有时间的。不过,这几个月只得委屈你一下,咱们少约会几次,匀点时间给他,我想好好照料他。” 事情就这样开始了,如果说赵大卫过去尝到的恋爱滋味都是甜蜜的,那么此刻他开始尝到酸的、苦的、辣的了。 一天晚上,赵大卫放学回家,乘在公共汽车上,突然看到正在人行道上散步的冯珠珠和林根发。冯珠珠仍旧穿条牛仔裤,只是已换成市面上最为流行的皱纹式,一件色彩更为鲜艳的直宽条蝙蝠衫穿在身上,远远望去变得年轻了四五岁。但是最使赵大卫感到受不了的:他俩散步的姿势完全似一对恋人。赵大卫顿时觉得一股酸气直冲鼻腔,公共汽车一到站,他第一个冲下车,可是他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寻了三遍,也没发现他俩的踪迹。 好气呵!这天晚上,赵大卫直觉得满肚子气鼓鼓、酸溜溜,以往那种男子汉大丈夫的肚量,变成了酸水四溢、醋浪晃荡的醋桶。眼看自己心爱的恋人穿得漂漂亮亮,陪一个来历可疑的男人荡马路.谁的心里会好受呢?赵大卫开始怀疑那天晚上冯珠珠的那番话未必都是真的,她和林根发的关系就那么些?天底下哪有这样同情帮助的?他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越想越感到心里痛苦。 然而,更叫赵大卫痛苦的事又接踵而来。一天赵大卫大学的同学组织了一次舞会。赵大卫决定带冯珠珠去亮亮相,好让同学好友知道他赵大卫已经有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了。谁知冯珠珠先是一口拒绝,后来又说要去得带林根发一起去。赵大卫想:反正林根发是重病人,去了至多“立立壁脚”。 哪晓得在舞会上,这个林根发把他的冯珠珠给独霸了。他们是跳完三步跳四步,跳完四步跳伦巴,就连不跳的时候也要拉着珠珠陪他喝“奶咖”。 赵大卫被丢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恋人被人搂着跳个没完,而且当着如此众多的同学好友,他忍不住了,男子汉大丈夫气度也不想要蜜了。没等舞会结束,他就独自离开了舞场,跑到那个他第一次碰到冯珠珠的“大都会酒家”,喝了个烂醉。而那些火辣辣的烈性酒到了他嘴里也变成了一股酸味! 痛苦啊,赵大卫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恋爱竟是这种滋味。自己想浪漫一点,却成了一场充满丑恶和肮脏的骗局。一想到“骗”字,过去那些隐隐约约的怀疑,如今象蛇一样吞噬着他的心肺:她为什么不肯说出自己的工作单位?她为什么白天老说没空?她哪来那么多钱?那天在“大都会酒家”,她和那两个外地男的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跟林根发这么好?她怎么会喝酒抽烟的……赵大卫越想疑点越多、越想越觉得她不是东西!是骗子?是女流氓?是贪污犯? 既然不是东西,就和她一刀两断!赵大卫下了决心,如果冯珠珠再来找他,他坚决不理! 可是冯珠珠似乎早把他给忘了,一连两个星期连面也没露,害得赵大卫连拒绝的机会都捞不到。冯珠珠不来,赵大卫倒稳不住神了。他想:即使一刀两断,也该把事情弄弄清爽。如果她真是个坏女人,也该揭穿她,不让她再骗别人。 想到这里,赵大卫决定深入虎穴,去侦察个清楚明白。 一天,他不顾冯珠珠“未经许可,不得去我家”的禁令,鼓足勇气敲开了她家的门。 走进门,只见冯珠珠正和两个男的在谈什么,一看到赵大卫,冯珠珠先是一怔,马上对两个男的说:“今天不谈了,我有点事,你们晚上来吧。” 等那两个男的一走,赵大卫铁板着面孔,直笔笔地立在门口,硬强强地开口就问:“我很奇怪,今天你居然没有去陪林根发!” 冯珠珠一边整理着桌上的纸条,一边随口说:“我有些要紧事要办,实在脱不开身,所以这两天我雇了个人去照料他了。”“什么?你说‘雇了个人’?”“是的,我出了工钱,一天六块。”赵大卫无比惊讶:“你是干什么的?哪来的这么多钱?”冯珠珠也开始奇怪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会想到这个?” 赵大卫仍然板着脸说:“老实对你说吧,我今天就是为这个来的,你要是不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我今天就不走了!”说完,他一屁股往一张简单的沙发上坐下了。冯珠珠想了想,有点明白过来了:“好吧,你问吧,我本来想晚些告诉你,既然你现在急于知道,我就干脆什么都说了,你问吧。” 于是审问式的问话就这样开始了。 “你是哪个单位的?”“没单位,个体户。专卖牛仔裤。白天是做生意的黄金时光,所以老没时间。明白吗?”“你和那两个男的谈什么?”“谈生意,他们想从我这里批发一批货。”说着,冯珠珠推开房门,赵大卫朝里一看,乖乖!石磨蓝牛仔裤堆满了整个床铺。他明白了,也开始尴尬了,但口气仍旧很硬:“我不是说他们,是上次在‘大都会酒家,碰见的那两个。”“也是谈生意。他们说有一批货要脱手,我才在那儿和他们谈的。”“你为什么对林根发……你又不缺钱花,干嘛为了这点遗产……” 一听这话,冯珠珠忽地站了起来:“你以为我那么做是为了那点钱?真混蛋!你怎么能这样看我?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那是为了什么?”“同情!还不够吗?”冯珠珠嚷叫起来:“人家要死了,他也是个体户,象我一样!你不知道我们做点生意多不容易!起早摸黑,风吹日晒,到处奔波,到处求爹爹叫奶奶。谈判、送礼、算帐、站排头。来了男客户还要我这个姑娘陪他们吃饭喝酒,给他们递烟,还要招人家白眼。多不容易!你那些女同学会这样吗?你的姐妹会这样吗?可是有多少人了解我们!只当我们发财容易,只当我们做生意的都不是好人,只当我这个会抽烟喝酒的姑娘不是东西。你说,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我过去也交过男朋友,还不止一个,但他们不是冲着我的钱来,就是觉得我不正派,不是好人,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想找个可能会通情达理些的大学生。可是你,又让我失望了!” 此刻,赵大卫彻底明白了。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出来。惭愧啊!我这个大学生思想境界还不如,一个个体户!我这个男子汉还不如…… 正当赵大卫羞愧万分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接着进来一个比冯珠珠更年轻的姑娘,她一见冯珠珠就哭着说:“林根发死了,刚刚死……” 冯珠珠一听这消息,象是遭了重重一击。她木然地坐下了,嘴里喃嘀道:“他死了,就一个人这么去了。过去他比我还苦,可刚做出点市面却死了。我不爱他,一点也不爱,可他死的时候我还是应该在他身边的,我们是同类、同类!我真不好,我只顾赚钱了,就让他一个人这么孤零零地死了。我要去看他,一定要去,我要请他原谅、原谅……” 说着,她冲出房门,在马路上飞跑起来。赵大卫愣了愣,也急忙跟上去,朝着冯珠珠的背影追去…… 两个父亲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上海苏州河北侧有片棚户区,那儿房屋低矮,街道狭窄,人口拥挤,又因紧挨着墨墨黑的苏州河,一到夏天,甚至连空气都有一股臭味。人们都叫它“下只角”。 这个“下只角”有家特别困难户,一家三口。父亲叫李如根,年已七十,做过茶房,拉过黄包车,八年前光荣退休,七折八扣一打,每月才拿四十几只老洋;母亲叫赵秀芳,五十出头年纪,长得清秀,还能识字断文,只因体弱多病,成了“药罐头”一个,在户口簿职业一栏里,她永远填的是家务。 老夫妻膝下有一独子,叫李水生,与新中国同年,如今是一家翻砂厂的工人。李水生生得眉目清秀,体格魁梧,除了两耳长有两颗肉球外,可谓相貌堂堂,可是因为’他既是苏北人,又住在“下只角”,家里又有个吃闲饭的“药罐头”老娘,眼下年过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 最近经红娘牵线,有个叫陈小珍的老姑娘,愿意下嫁到“下只角”,不过有一个条件,要一套价值一千五百元的高级家具。理由嘛:房子破,家具可不能再差。 吃饭女肯下嫁吃粥郎,而且条件也不算苛刻,李家自然十分高兴,他们立刻扳着指头细计算,算来算去缺少一千元。老子说:从今天起,我天天去捡废纸,每个月也有几十块钱的进帐。老娘说:三份杂志不订了,每月也可省下几块钱。可是儿子不同意,理由是:区区小数,杯水车薪,不解决问题。可是,往哪儿弄这笔钱呢?唉! 全家正为钱犯愁时,街道干部罗同志突然登门拜访。她一见赵秀芳就说:“赵大姐,没想到你还有美国的阔朋友,他打听你下落来了。恭喜、恭喜!”赵秀芳愣了半天,说:“别弄错了吧,我哪有在美国的朋友?”罗同志走上前,拉起赵秀芳的袖子看了看,而后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完全对上号了!赵大姐,他说你左臂有块银元大小的胎记,这不是?还有,你的名字、年龄、籍贯,他也讲得不差分毫,所以,百分之百可以肯定,他找的正是你赵大姐。”赵秀芳还是想不起来,就问那人是谁?罗同志掏出笔记本,道:“他叫徐曾甫,双人旁徐……” 一听这名字,赵秀芳突然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叫道:“不,他不是我的朋友,我,我不认识他……”罗同志着急起来:“哎呀,赵大姐!我已经回信了,叫他快来。今天你不承认,叫我怎么办?”赵秀芳抹抹眼泪道:“我恨他!”罗同志这才松口气道:“这就是说,你有个姓徐的朋友,只是关系不太好罢了。那有什么,都几十年过去了,我看还是气量大点的好。赵大姐,徐曾甫可是从美国来呀!…” 这天晚上,赵秀芳睡不着了。她对老伴李如根讲讲哭哭,哭哭讲讲,激动得无法控制。赵秀芳本来就有心脏病,这一激动又发了。急得李如根赶紧给她吃药、劝慰。谁知偏偏在这时候,水生回来了,第一句话就说:“妈,钱的事,我跟小珍商量过了,只有一个办法,你向你从前的东家去借。”赵秀芳身子一挺:“你说什么?!”“向东家借钱呀。妈,如今他们都落实政策了,钞票几十万到了手里。小珍说了,你去借千把块钱,东家好比老牛身上拔根毛,以后还都不用还的……妈!你……你……” 赵秀芳听了这话,顿时口吐白沫,两眼发直,昏过去了。水生赶紧背起老娘直奔医院。经抢救,虽暂时脱险,但医生明确告诉家属,病情险恶,要作好思想准备。 永生怎么也闹不明白,他只是要母亲向东家借点钱,母亲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样?更严重的是,此后母亲就是清醒的时候,也不理睬自己,好象儿子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星期后,赵秀芳终于咽气了,她直到死也没跟儿子说一句话。 李水生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建议会送掉老娘的命。他只得尽心尽力地料理了母亲的后事,前前后后,共用去了五百六十三元。 陈小珍知道后大为光火,骂道:“你跟你老子都是废物,都是疯子!算我瞎了眼睛,好吧,再见!” 老娘死了,女朋友吹了,积蓄也花光了,李水生还有什么指望?他有的是一间草棚棚,还有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爹,这叫他还怎么成家呢? 这一天,李水生正在睡觉,被传呼电话的老头叫醒了,他奔来抓起电话就说:“喂,我是李永生,你是谁?”“哦,对不起,请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回家?” “我爹大概傍晚回家,喂,你……”对方立刻说:“请你在家等一会,我马上来拜访。再见。”电话挂断了。 “莫名其妙!”李水生咕哝了一句,付了三分钱,回家继续睡觉。不一会,邻居高大妈来叫他。他出门一看,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位六十开外的老人,那老人西装笔挺,臂弯搭一件风衣,手里提一个大皮包,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水生感到奇怪:这老人显然是海外来客,而自己的爹妈都不可能有这样阔气的朋友。他怕弄错了,忙说:“我叫李水生,刚才是您打的电话吗?”老人笑道:“是我,对不起,我失礼了,事先也没给你写封信……”“先生,您找镨人了吧?……是找我们李家?”“不,我是找你妈赵秀芳。我叫徐曾甫,从美国来,不知你母亲提起过我吗?”李水生惊呆了,半天才请客人进屋,边拉凳子边说:“我妈没说起过您,所以……哦,对不起……”那老人没有坐,走到他母亲的遗像前,低着头,抹眼泪,嘴里还喃喃地说:“来晚了一步,来晚了一步,唉,秀芳,我……我对不起你……” 李永生更加惊奇了:来客如此悲伤,又说这样的话,说明跟母亲不是一般交情。他感到可惜,禁不住叹了口气。 永生一抬头,发觉来客正瞪着眼睛仔细打量自己的脸,边打量边问:“水生,你是你妈的第几个孩子?”水生忙答道:“我妈就生我一个儿子。”“哪一年生的?生日是几月几日?”“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水生,看见你,使我想起了我留在大陆上的一个儿子,他和你一样大。”水生搭讪道:“他住哪儿? ”“不知道,我这次回来就想找到他。”水生说:“您别急,这儿的公安局找人是很有办法的。我也可以帮您去打听打听,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以前住哪儿?”徐曾甫叹口气,说:“我走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所以……哦,水生,有你父亲的照片吗?我想看看……”水生对这来客说话东一榔头西一锤的,摸不透他到底做啥.就随口回答:“对不起,我爹从来不照相,所以,要看只能晚上看他本人。”徐曾甫又突然问:“水生,你们父子俩长得象不象?”“不象,我跟我妈有点象。”徐曾甫点点头,又问:“你是否觉得,我跟你有点象?你看,你两耳有肉瘤子,我也有。你的鼻子长得高高的,直直的,下面有点几弯,我也是这样!我们徐家的人,都长这样的鼻子。” 李水生气喘了,冒汗了,心里就象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希望对方说下去,把话说说清楚。谁知徐曾甫说到这儿竞哈哈一笑,把话扯开了:“你看事情离奇不离奇?自己的孩子一个死于空难,一个不知去向,而你水生却长得那么象我,真是造化捉弄人哪!哈哈……” 永生想,什么造化捉弄人?是你徐曾甫在捉弄人。进门就说要找儿子,接着又说我李水生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最后却哈哈一笑了事,这不是在逗人吗?不行!我得问问清楚。他想了想,单刀直入地问道:“徐先生,您说来找我妈,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徐曾甫答道:“那时你妈在我家帮佣,她很能干,也很尽心,对我照顾得特别好,所以……” 李永生毕竟不木,一听这话,他便捉摸出这徐曾甫以前是母亲的东家,两人会不会有过私情?从徐曾甫刚才哭哭啼啼的神态看,是很可能的。再联系母亲一听叫她向东家借钱,就气得发病身亡。他越想越对。这么说,自己是徐曾甫留在大陆上的那个大孩子了。呀,太好了!真是运道来了!我穷得连老婆都娶不起,美国却突然飞来一个爸爸,而且是百万富翁的爸爸! 顿时,李水生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心里暗暗喊道:那你还等什么?快认我呀!你不主动认我,我怎么能叫你爸爸呢?快呀! 谁知,一个在火里,一个却在水里,徐曾甫只是一支连一支地抽烟,就是不认。 为了打破僵局,李水生故意问道:“徐先生,您在美国出生的孩子耳朵上也长肉瘤子吗?”徐曾甫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就你有。” 这老头儿真鬼,人家明明提醒他,要他说下去,他却木格格的。既然你万里迢迢回来找儿子,今天儿子站在面前了,又为什么不认呢?李水生肚里暗暗猜测起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徐曾甫才开口问道:“水生,你爹喜欢你吗?你妈去世了,他一定很伤心,也感到很孤独吧?……” 李永生听出弦外之音了,原来他是怕爹不答应。说实话,他现在这个爹作为丈夫和父亲,穷是够穷的,但他也倾其所有贡献了出来,称得上是个老实人。不过,一个人再老实,谁想要夺他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即使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他还是要拼命的。何况,娘死后,我这儿子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了,他怎能白白拱手让给别人?至少,徐曾甫必须有所补偿,反正他很有钱,拿出一笔款子也就是了。不过,九九归源,这事仍得在明确父子关系后才能商量着办,你徐曾甫老是绕圈子,话就说不到点子上去。与其如此,还是不说吧。于是,李水生也学徐曾甫的样,点上一支飞马烟,闷着头大吸特吸。 这一招果然灵验。徐曾甫以哀求的口气说:“水生,请原谅,是不是你先找你爹谈一谈?”李水生忙问:“谈什么?”“谈……谈我这次从美国回大陆找儿子的事,听听他的意见。”“什么意见?”“譬如,核对一下,你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倒提醒了李水生。他立即答应了。 徐曾甫立刻高兴地道:“谢谢,我将在你核对的基础上,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水生,今天我的话只能说到这个程度,希望明天能讲得明确些,好吧,明天见。” 因为没确立父子关系,李水生心里不踏实,于是,建议道:“其实,这件事你们大人之间一谈便能水落石出的,您是不是再待一会,因为我爹马上要回来了。” 谁知徐曾甫一听,顿时惊慌起来,看看表问:“永生,你爹以前究竟做过什么生意?”水生叹口气道:“他干的尽是苦行当,茶房、拉黄包车、勤杂工,反正是吃不饱饿不死罢了。”徐曾甫紧追着问:“知道在哪儿做过茶房吗?”李水生摇摇头:“不知道,您问他本人吧,估计不消半小时他肯定能回来。”“不了,我还想去公证处问问。”说着,徐曾甫拔脚就走。 汽车徐徐启动。李水生看见徐曾甫老泪纵横,并不断向他挥手。突然,他的眼泪也流出来了。这泪是父子天性的流露,还是因为自己的一切将发生急剧而深刻的变化,他似乎也说不清楚。 李水生晕乎乎地回到家,一看见母亲的遗像,不由心星一阵难过,唉!母亲死得太早了,太可惜了! 傍晚时分,屋外传来“小坦克”“骨嘟、骨嘟”滚动声,李水生知道爹拖着废纸回来了,顿时,紧张起来:事情顺利不顺利,马上要见分晓了。 水生对李老头说开了,起先,李老头只是一言不发地听他说,眼睛盯着老伴的遗像,一支连一支地抽烟。李水生只得重复问道:“爹,我就等您一句话,这是不是真的?”突然,李老头咳嗽起来,他抬手挥挥烟雾,平静地说:“永生,是真的。” 李永生喜得差点跳起来,马上说:“爹,别难过,我不会忘了您的养育之恩的;还有,您不妨开个价,需要多少补偿费,尽管提出来,徐曾甫有的是钱。 谁知李如根先是象没听见,经催问后却摇摇白脑袋说:“不,爹只感到对不起你妈和你,爹没本事,这些年亏待了你们母子……” 李水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说:“爹,客气话以后再说吧,眼下可是关键时刻,一句话甚至可以顶一万美金。我再问您一遍:您要不要徐曾甫付补偿费?” 李如根又摇摇头道:“爹做的事是心甘情愿的,再说,这事徐曾甫也补偿不了的,你妈要是活着,也不会同意我收补偿费的…” 这老头肯定老糊涂了,要不就是窝囊到家了,情愿天天去捡废纸换一两块钱,而对于大把大把的美国钞票却好象不是钱似的。好吧,不说了,以后我李水生给他作主就是了。 这天晚上,李永生兴奋得直到半夜才朦胧入梦,天亮时忽然被争吵声惊醒,一听,好象是邻居高大妈的声音:“不行,你一定得原原本本告诉水生,让水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爹的声音:“我看算了吧,水生那么苦,现今有了个好去处,何必还去揭那些老底。”“不行,水生又不是小孩子,他会分析的。这可是秀芳临终的意思,我和你答应过她的。”“答应是答应过,可这……”“别再这呀那的,我问你:你究竟交不交?你不交,我交,快把秀芳的遗书拿出来。” 李永生听出蹊跷来了,立刻爬下阁楼,问道:“爹,妈有遣书!沟什么不给我看?”高大妈跺脚道:“快给水生看呀!”李如根迫于无奈,终于从床底下取出一封信。 李水生马上拿起来就读,读着,读着,他的脸色变了。 原来赵秀芳的遗嘱是这样的: 赵秀芳从小丧父,母亲改嫁不久又因难产送了命,后父对她起了坏心,她便只身逃来上海做佣人。东家名叫徐曾甫。一九四九年初,她十八岁时,徐曾甫欺骗她,奸污了她。她以为徐曾甫会娶她,谁知当她怀孕四个月时,徐曾甫和他全家瞒着她去了国外,从此便音讯全无了。 赵秀芳怀着身孕,遭人抛弃,举目无亲,贫病交加。一天晚上,就来到黄浦江边,决定一死了之。 正当她要跳江时,被一个黄包车夫救到家里。他就是李如根。李如根是个独身老实人。他安慰她,服侍她,给她吃药治病。等到半年多以后,生下了水生。她终于决定嫁给他。 赵秀芳结婚后,生活安定了,但徐曾甫给她的刺激很深很深。江边脱险后,一病三个月,此后仍好一阵坏一阵,成了一只药罐头,不能出去工作。一家三口的担子全压在李如根一个人的肩上。可他半句怨言都没有,对水生胜过亲生儿子。水生出痧子,整夜哭闹不休,他就整夜抱着他走到天亮;三岁上水生得了肺炎,发烧到四十度,额上放冰袋,他怕掉下,就整夜双手捧着;七岁上水生跟人下河去游泳,不小心被冲到河中心,快淹死了。他不识水性,还是跳下去救水生,水生得救了,可他却喝了一肚子水,险乎给淹死。他只想到母子俩,就不想自己。 对徐曾甫这个人,李如根并不陌生。解放前,李如根在徐曾甫的厂里当茶房,只因同情罢工的工人兄弟,徐曾甫就唆使流氓毒打了他,然后再把他开除出厂。徐曾甫正是怕工人找他算帐,才在解放前夕仓皇出逃的。 赵秀芳在遗嘱中最后说: 水生,现在你也许会想起,有一天你问妈,你耳朵上的两颗小肉瘤象谁?妈生气了,骂了你一顿。原因就在这里。妈心痛呀!妈不愿意看见任何与徐曾甫有联系的东西。当然,妈也明白,这实际上是办不到的,你的相貌,你的鼻子,尤其是你的耳朵,都表明着你象谁:而且,妈对此耿耿于怀,实际上也没多大意义,重要的还是应该让你了解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妈相信你,因此,万一徐曾甫果真回来,并和你见了面,妈认为你不必冷若冰霜,如果姓徐的有所悔悟,你还可以适当接待。妈想过,妈的意思是:虽然,妈和你爹的仇,共产党已从根本上给报了,个人之间未必一定要斤斤计较到底,但不管怎么说,混淆恩仇的事是万万不可做的,颠倒恩仇的事更是绝对不允许的。妈认为这就是做人的志气。 水生,这封信妈是抱病写的。你要仔细看。更要仔细想。 永别了,亲爱的儿子,妈在九泉之下注视着你,希望着你! 母绝笔 李水生做梦都没想到,原来父母一辈之间有那么复杂的恩仇关系,现在这关系又和金钱纠缠在一起,就更复杂了,叫他实在感到棘手。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他真正认识了爹和徐曾甫。一直被他看成是废物的爹,实际上是自己的恩人,也可以说是自己真正的父亲,虽然彼此并无血缘关系;而那个徐曾甫,无疑是自己的生身之父,而且是唯一能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但这个人年轻时确实荒唐缺德;年老了仍不那么老实。眼下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方面是金钱和血统;一方面是良心和情义。他李水生能把它们统一起来吗?他应该怎样正确对待这两位老人、两个父亲呢? 这天,李水生没去上班,整天想了哭,哭了想。傍晚时分,院子里又传来“骨嘟骨嘟”的声音,他赶忙奔出去,望着一车废纸说:“爹,您今天还去捡  废纸!……” 李如根抹抹满脸油汗道:“这是爹的一份心意,爹要做到底!” 李水生心里一酸,不由跪了下去,哭道:“爹,我以前没真正认识您,我好糊涂呀!……” 李如根把李水生拉起来,劝了半天。李水生收住眼泪,然后平静地说: “爹,我心里头闷,我出去一会儿。” 这天晚上,李水生在苏州河和上海宾馆之间的马路上徘徊着,久久地徘徊着… 和尚开肉店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你一见这题目,也许会感到奇怪:和尚六根清净,戒杀众生,怎么会开起肉店来呢?其实,这是桩实实在在发生在苏州的故事。 相传前清光绪年间,苏州城里有爿香烛店,店主姓许,是绍兴人,此人做生意只知死守三尺柜台,从不外出招揽主顾,弄得年年亏本,只得把店交给儿子许瑞卿。 这个许瑞卿,年纪不大,倒是个八面玲珑的经商好手。香烛店的生意靠庙宇,可那些大生意早被别的香烛店包去了,许瑞卿只得去那些冷落的小庙兜揽生意。一天,他来到兴隆寺,只见庙宇破烂,泥菩萨东倒西歪,连胡须也被老鼠啃光了。这时,有个老和尚出来招呼说:“施主,你要烧香到别处去吧,小庙的菩萨早就不受香火了!” 许瑞卿刚想解释,那老和尚又叹了口气,说:“唉,这庙破成这样,叫我拿啥铜钱来修?可是越是不修,香客就越少,弄得我连薄粥也喝不上了,看来只好改行。我师父在世时,常常对我说:‘敬神者,神恒敬之;助神者,神恒助之。’过去庙里香火兴盛时,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菩萨也要人去奉承它,只要把菩萨服侍好了,他自然会给你好处。现在我穷得……” 许瑞卿听了心里不由一动:我们做香烛生意,靠的就是庙里的菩萨。如果能设法把兴隆寺整修一新,帮助老和尚重振庙业,香火兴起来了,我们店里生意也会兴旺起来。于是,他回去同父亲商量后,就拿出一笔钱借给老和尚,修好了兴隆寺,给大小菩萨开了光,施了彩。果然兴隆寺香火就此兴盛起来,把个当家老和尚乐得一天到晚象尊弥陀佛。 当时苏州观前街有爿很有名气的“生春阳”火腿店。店主年老乡病,两个儿子又都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老店主担心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店业,死后要被他们败光,就去兴隆寺求签,求菩萨保佑他女儿能找个好女婿,来接替他的店业。这件事被当家和尚知道了,立即想到了许瑞卿,就让菩萨做了现成媒人,成全了这桩亲事。 新婚后,许瑞卿当上了火腿店的经理。可是没过多久,许瑞卿就一天到晚眉头打起结来。原来“生春阳”对面有家“大东阳”腿铺,生意远远在“生春阳”之上。许瑞卿肚里明白,“大东阳”的火腿都是从金华等地定做的,货色吃香。可自己本钱短,无力到产地进货。因此犯了愁。 有一天,许瑞卿碰到兴隆寺的老和尚,把自己的心事说开了。老和尚爽朗地说:“过去你帮了我的忙,如今你有困难,我岂能袖手旁观?我手头有三百元银洋,你拿去放入店内周转。” 许瑞卿喜出望外,就讲明三百元作为老和尚的搭股。 许瑞卿店里有了钱,加上他会做生意,进货时严格挑选,还在每只火腿上盖上一只黑色店号图章;销售时又货真价实,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很快就超过了对门“大东阳”。 一年后,店里赚了大钱,许瑞卿高高兴兴地拿了红利送到兴隆寺。老和尚对许瑞卿说:“宝号大盈,我也高兴,不过我是佛门弟子,常年茹素礼佛,现在却做了火腿店老板,很不相称。这笔红利,我不能受。三百元股金,暂时也不想收回,你尽管使用好了。” 许瑞卿感激地对老和尚说:“老方丈助人为乐,真是菩萨转世哩!” 从此,“生春阳”的火腿生意,真象春阳初升,驰名各地。而对门的“大东阳”,却变成了“小东阳”,到后来只好向“生春阳”零星批进,供应门市。许瑞卿不但没刁难同行,还满腔热情地把仓库里最好的火鹰赊给“大东阳”。 哪晓得顾客看了“大东阳”的火腿上都盖着“生春阳”的图章,知道这火腿都是从“生春阳”批来的,就都直往“生春阳”跑。从此,“生春阳”营业越来越兴旺;“大东阳”的生意越来越清淡,最后只好出盘给“生眷阳”。 这事被兴隆寺老和尚晓得后,跑来对许瑞卿合掌致贺。这回,老和尚高兴了一番之后,却把嘴巴凑到许瑞卿耳朵边,轻轻地说:“我帮助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火腿店老板,触犯了佛门戒杀清规,想不到非但没受到报应,反而富了起来。大干世界,到底有没有菩萨,我倒有点疑惑。过去,我师父说过:‘敬神者,神恒敬之;助神者,人恒助之。’现在看来,真正的神,不是菩萨,而是活着的人。我已明白师父的本意了。” 许瑞卿明白了老和尚话中之意,隔了几年,许瑞卿就把兴隆寺的股款还给了老和尚。这件事尽管许瑞卿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和尚开肉店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苏州城。 气开药店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提起杭州胡庆余堂国药号,可算得上大名鼎鼎,名扬四海。说起胡庆余堂的来历,倒和叶种德堂还有一层不小的渊源。要说这段故事,先得从胡庆余堂创办人胡雪岩说起。 胡雪岩,安徽绩溪人,他的祖父早年到杭州谋生,后来定居在杭州。青年时代的胡雪岩,衣着朴素,为人诚实而聪明伶俐,开始在一家大钱庄里做杂务工。 胡雪岩在钱庄干了几个月,颇为钱庄店员所称道。可是,没多久胡雪岩却遇到一连串的怪事儿。 有一天,胡雪岩打扫店堂时,发现几个雪亮的银元,散落在门角落。他一一拾起来,用纸包好,交到大老板手里。隔了几天,胡雪岩在打扫店堂时,又发现一只银元宝,他还是把它交给了大老板。又过了几天,大老板要胡雪岩送十元银元给他的本家。可是胡雪岩捧着沉甸甸的银元,却找不到大老板给他的门号。胡雪岩只得把无法送达的银元交还给大老板。又过了几天,大老板叫胡雪岩送二十块银元给他的亲家。可他那亲家说无功不受禄,要把钱转送给胡雪岩。胡雪岩哪肯收纳,又还给了大老板。 怎么会有这么多有关银钱巧事落在胡雪岩头上呢?原来这都是大老板故意安排的。这位大老板,想物色个忠实可靠的贴心人,他见胡雪岩办事能干,但又怕这个出身贫寒的小伙子会见钱眼红,于是就三番五次用银钱考验他。经过考验,他放心了,就把他留在身边。 钱庄大老板是慧眼识人,。自从把胡雪岩留在身边做事,钱庄的信誉越来越好,生意更是越做越大J利润越来越多;分号一爿爿开设起来。风烛残年的大老板,几经考虑,就把钱庄交给胡雪岩经管。外姓人经管了大老板的钱庄,一时轰动钱业界,传为美谈。大家对胡雪岩更加信任和倚重啦。 胡雪岩独力经营钱庄后,自己也积了不少钱,于是便办些施粥、施衣,施药等救济事业,使许多穷困者受到很大实惠,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所经营的钱庄业务,也越来越发达兴旺。于是大老板和财神爷的雅号,慢慢戴到胡雪岩头上。胡雪岩成了江南有名的大老板、大财主。 可是,胡雪岩做的这些好事却得罪了一个人,此入就是叶种德堂国药号的老板。 这时,叶种德堂在杭州已有多年历史,因为只此―家,生意很好。自从胡雪岩搞了施粥、施衣、施药之举,使他的营业大受影响。叶种德堂老板对胡雪岩恨之入骨。 真是事有凑巧,胡雪岩的姑母难产,胡雪岩急忙请了杭州的著名郎中诊治。郎中看在胡雪岩面上,马上开了不常用的“兔脑丸”,这是帖起死回生的秘方。胡雪岩立即派人去叶种德堂配药。 哪知叶种德堂的老板一见配药的是胡雪岩的总管,认为报仇的机会来了,就讥讽说:“你家大老板不是在施药吗?为什么还要到我们这小店来配方?!” 胡家总管一听语气不善,只好恳求说:“看在病人母女身上,配一帖吧!” 叶种德堂老板的面孔沉下来了:“一味也不配,你家大老板施药,施粥,施衣,本钱大,有种叫他自己去开一爿药店,那末半夜三更死人的毛病,也不愁无药可配了!”说毕,“砰”把门关上了。 胡雪岩知道了这件事,气得浑身发抖。因为耽误了医治,姑母悲惨地死去了。这使胡雪岩更加伤心,他在悲愤之后,决心开办药房。 说干就干,胡雪岩请来杭州著名的郎中,集思广益,请他们开出常用、急用、备而不用和珍贵药材,丸散膏汤,回春灵药,准备开一爿国药店。全杭州的钱庄老板,听到胡大老板要开药店,个个出谋献策,大力支持,于是“胡庆余国药号”顺利开张起来。由于它的信用和医德――与人方便,日夜配方,药店一开张,远近都来配药。真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一下子把叶种德堂压下去了。 胡庆余堂的药,不仅收罗齐全,还有许多秘方,真是药到病除,病家称之为“一帖灵”。这事被一个市井无赖听了,竟想前来店中偷窃秘方。 这个小偷见胡庆余堂墙头很高,就花了三年时间学会了飞檐走壁的轻功。 一天深夜J那小偷飞越胡庆余堂的墙头,潜入药库,打开保存秘方的抽屉,正想伸手去取,突然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公公手捧通盘,一步一挨地向他走来。小偷惊得连忙飞到梁上。等白胡子公公慢慢走过去了,小偷又从梁上溜下来,刚要伸手打开抽屉,那白胡子公公又捧着通盘出现了。小偷吓得又赶紧飞向梁上,好容易看见白胡子公公一步一挨地过去了,又急急溜下梁来,而白胡子公公又过来了。这样反反复复,一直到东方发白。小偷无法下手,只好溜之大吉。当他飞出高墙头,回头一看,捧着通盘巡逻的白胡子公公,和张贴在大门上的送宝财神爷一式无二。小偷一看原来胡庆余堂有财神爷替他看夜,小偷再也不敢来偷秘方,胡庆余堂的名气也越来越响了。 高材生喊操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汪精卫要到黄埔军校视察,军校的教官就把教练员的任务交给了范子瑞。 这范子瑞是个笃信“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准则的高才生。他身高一米八,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再穿上一身呢料军服,更显得威风凛凛,一表人材。 为了让汪精卫视察满意,教官对范子瑞说:“你这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喊操,为了保证口令的准确性,我每小声说一声,你再喊,声音要洪亮,吐字要清楚。”范子瑞点头称是。 汪精卫来到对伍前,范子瑞一声断喝:“立正!”全体将士“啪”站直了身子,两眼直视前方。谁知前排有个士兵头低了点,教官嘟哝道:“抬起头来。”范子瑞以为教官给自己授旨,忙喊道:“抬起头!”士兵们本来两眼正视前方,现在不得不仰面朝天。士兵们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口令,立时秩序大乱。那个闯了祸的士兵不知为啥又突然放了个响屁。正巧汪精卫因看到队伍混乱,生气地哼了声。范子瑞大嘁:“不许放屁!”汪精卫气得拂袖而去。 事后没几天,那士兵就不知了去向。教官被免了职。范子瑞也被“下放”到地方当了团长。 于经理报案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有一天下午四点,县百货公司的于经理收到一封“内详”的信,一看邮戳是本县的,老于不由一阵惊喜:嗯,这一定是检察院吴院长写来的,看来老吴办事果然可靠,托他安置二儿子的事这么快就办妥了。他看看办公室人多眼杂不便看,便起身走进了厕所。 一会,只见老于怒气冲冲地走出厕所,嘴里骂着:“他妈的流氓!” 于经理一脸怒气,怀里揣着信,走出公司上了街,街上一位胖妇女见了他,忙打招呼:“于经理,你上街买点啥子?” “买个屁!” 胖妇女被冲得又诧又气,又不敢发作。 于经理走到一爿小面店面前,一个小伙子热情地喊道:“于经理,来来来,来吃鳝鱼面。请坐,请坐!” “吃个亏!” 小伙子讨了个没趣,再看于经理的脸色,热情顿时冷了。 不一会,于经理来到了县公安局。公安局郑局长是于经理的老乡,他见于经理走进办公室,忙开口道:“嘿嘿,老于,有啥子料子削价没有?我想买条毛料裤子……” 于经理怒气不减地说:“鬼子!先说正事,你不把这些流氓抓起来,看我还认得你不!”说罢“啪”的一声,把信丢在桌子上。郑局长莫名其妙地展开信,只见信上写道:经理先生: 获悉贵司将出售一批削价妹子,我队正好有“光棍”一批,特前来贵司购买全数削价妹子。 望满足我们的要求为感! 致 礼 石油局勘探五队 一九八四年三月五日 郑局长看了信,迷惑不解,感到好笑。因为这既不是骇人听闻的人命案,又不是惊心动魄的盗窃案。何况又是“公”对“公”,自然气愤不起来。但不愧是位老公安,他见老于怒气冲冲,就忍住笑,神态严肃地说:“老于,你奠着急,冷静点,我们一定快速破案,依法处理!小甘,你负责这个案子,带上信立即出发找勘探队。” 于经理说:“对!对于那些流氓犯罪分子要坚决打击,毫不留情,不然还成个啥体统。好,我走了,公司里头还有事情。”说完,在郑局长亲自陪送下,出了公安局。 第二天下午,于经理接到郑局长的电话,说一群流氓已抓到,但他们不肯开口,拒不坦白交待,说非等原告来了不可。 于经理听了,立即来到公安局,跨进一间办公室,见长椅上坐着四个年轻小伙子。他们一见于经理,开口招呼道:“经理先生,请坐!”边说边微笑着往一边靠拢,给于经理让出了座位。 郑局长指着几个小伙子说:“这四个是石油局勘探五队的,他们承认写了那封信。” 于经理顿时心头火起:都是些嘴上无毛的小家伙,竟欺到我的头上来了。他怒吼道:“小流氓,给我老实交代。”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站起来说:“经理先生,请不要激动,不要瞎骂人。你愿意卖,我们咋个买不得呢?”其他三个脸上也立即露出嘲弄的笑容。 于经理怒不可遏地骂道:“放屁!” “走,走嘛,案子马上可以破。”戴眼镜的小伙嘴里说着,一挥手,其他三个小伙子齐刷刷地站起来。 郑局长和几名穿白制服的公安人员也想了解事情原委。于是和于经理跟着四个小青年穿过大街,来到一张启示下。 戴眼镜的青年用手往上一指:“诸位,请看。” 大伙立刻把目光落在那张写着黑字的白纸上: 好  消  息 我司将出售一批削价妹子,欢迎广大群众前来选购。 县百货公司 一九八四年三月三日 大伙一看,都“哈哈”大笑起来。1 于经理窘得涨红了脸,忙分辩说:“是、是、是袜子。”边说边上前一把撕下“好消息”,头也不抬地走了。 于经理气走了,郑局长严厉地批评了四个调皮生事的小伙子,除了责成他们写了检查外,回单位后,每人扣了一个月的奖金。 拉病人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有一天,华尔德去医院看望一位生病的朋友。他走到医院咨询处,去办理进院手续。 他刚问起他的朋友住在哪个病房,那位接待女士立即记下了他的姓名、年龄、职业,并且把这些填进一张小纸条里,按了下电铃。立即有两个侍者推了一辆轮椅走到他面前,把他按在里面,推走了。 华尔德立刻大叫起来:“我没病,我是来看一位朋友的。” 一个侍者说:“这你放心,等他来的时候,我们就叫他到你房间去。” “他已在这儿了。”“好啊,等你一躺到床上,他就可以来看你了。” 这样,华尔德被推到一个房间里。一个护士立即上来剥光了他的衣服,给他一件古怪的紧身短衣和一只水壶。然后打开了 电视机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就按电钮。” 华尔德说:“我想要找自己的衣服。”“噢,请你相信我们,”一个侍者说,“即使最环的事发生了,我们也会设法让你的遗孀收回你现在的一切。” 华尔德被关在那个房间里,他正设法从窗户逃跑,突然门开了,一位医生带了几个实习学生走了进来。医生问道:“病得那么厉害吗”“脚一点也不痛。”医生一听顿时担心地说:“要是你一点也不感到疼,那就意味着比我们预料的更糟。开始时在哪里痛的?”“哪里也不痛。”医生同情地点点头,并转向他的学生:“这种病人是最头痛的,因为他拒绝承认病了,直到他消除了他还认为是健康的幻觉,他才能好。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们痛在哪里,那么,我们不得不做一次探索性的外科手术。” 华尔德大叫:“可是我不想做手术!我不需要治病,我一切正常!”“要是这样的话,”医生边写表格边说,“你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第二天早上,护士给他剃光了胸毛,并且不让他吃早饭。接着两个侍者进来,把他放在一个可以滚动的担架上,推到了手术间。 到了手术间,华尔德急得大声喊道:“等等!我有话要说,我病得很厉害。但我没医疗保险,付不起麻醉钱,也没钱付给医生,我甚至不能付住院费。” 听他这么说,麻醉师立即关掉了机器。医生们开始撤走了仪器。两个侍者怒冲冲地把他的衣服丢给他,把他赶到大街上… 汪精卫下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九三九年二月,汪精卫从青岛回到一别三年的南京。他一到南京,就要去中山陵谒灵,以显示自己乃孙中山先生的信徒。谁知当晚却接到驻南京的日本派遣军总司令西尾寿造和日本侵略军总参谋长板垣征四郎的电话,请他明日一早去司令部叙谈要事。 身为“儿皇帝”的汪精卫不敢违背太上皇的旨谕,第二天一早,他便带领陈公博、梅思平等心腹往日寇驻南京司令部而去。 汪精卫等一群人到了日军司令部门口,立即有一群日本宪兵,耀武扬威地围上来盘问。宪兵小队长还夺过夹在梅思平腋下的汪精卫的皮包,动手就要搜查。这下可把汪精卫气坏了。如果不是日本高级联络官影佐祯昭赶来解释,差点儿动起武来。 汪精卫窝了一肚子火,由西尾寿造迎进客厅。两人会见时,汪精卫虽然强颜欢笑,但心里仍念念不忘刚才搜皮包之耻。西尾看出了他的心思。为缓和一下气氛,便邀请汪精卫进内室下棋。 汪精卫单独跟西尾进入内室,只见四个身穿鲜艳和服的妙龄歌伎,跪地把他俩迎到客房中间,在一张矮桌边坐下。 西尾请征精卫坐下后指着放在桌上的围棋,客气地说:“汪先生奔波劳顿,今日得闲,不妨弈上一局,以消疲乏。”汪精卫听了这客套话,心里舒畅了一些,忙说:“领情领情。可惜我对围棋一窍不通,如是中国象棋.倒可奉陪。” 西尾立即吩咐歌伎撤去围棋,换上象棋。 汪精卫平时不赌、不嫖、不嗜烟酒,但对中国象棋倒颇有一点造诣。这回因心中有气,想趁下棋之机,杀杀西尾的威风,出出胸中闷气。开局不久,他发现西尾棋艺平平,便三进四出,抢先吃了对方四个兵。西尾见丢了四个兵,面露惊讶地问:“汪先生,你怎么不攻我车炮,却先吃兵呢?”汪精卫冷冷地说:“我最讨厌你的兵。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所以我要先把你的兵吃掉!” 西尾听了点点头说:“你讨厌我的兵,我可不讨厌你的卒,你的卒都过来吧!”原来西尾棋艺并不在汪精卫之下,他先把汪的车马炮吃了之后,便故意让对方的四个卒子过河进逼。下到中局,汪精卫见自己虽还有两个卒子在前横冲直撞,但没了车马炮,输局已定,便不解地问:“司令官先生,你吃我车马,放我卒子,却是为何?”西尾一语双关地说:“我最钦佩的是过河卒子,因为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做‘过河卒子无退路’!我们大日本武士道,也崇尚这种‘过河卒子’精神,所以我让你进来,试试你的胆略!” 汪精卫一听,顿时面红耳赤。原来对方竟将他比作“过河卒子”,但他仍装作镇定自若地说:“要是我的卒子吃了你的老帅呢?” 西尾哈哈大笑说:“这不可能,因为我士相皆全。你只有走到底了!” 后来,汪精卫死在日本,真的成了一只走到底的“过河卒子”。 张作霖手黑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有一次,张作霖应邀出席了一个酒会。席间,一个日本名流拿过笔墨,请张作霖赏幅字画。他以为张作霖不识几个大字,这样就会当众出丑。没想到张作霖胸有成竹,挥毫疾书,一笔写了个“虎”字,然后落款“张作霖手黑”,便掷笔而起。众人见了,有人鼓起掌来,有人大笑不止。都说:“大帅好书法。”这时,张作霖的秘书凑近张作霖的身边,小声说:“大帅,你落款的‘张作霖手墨’的墨字,少了一个土字,成了‘手黑’了。”张作霖听了眼睛一瞪:“妈个巴子,你懂个屁!我还不知道这黑字下边有个土字念墨?这是写给日本人的,不能带土字,这叫‘寸土不让’!” 大丈夫不兴哭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大丈夫”姓周,今年十七岁,是个奶声奶气的娃娃。 去年他顶职来到中学后勤组当了管理员。别看小周嘴上无毛,可他对工作挺认真负责;他做事、说话、走路急匆匆的,好象屁股后面烧着一堆火。别人看他小爱逗他,他也不示弱,站个马步,要和人家比少林功夫。比他高半截的大块头师傅笑他:“打着了可别撒老鼠尿。”他大叫道:“好!男子汉大丈夫,打着不兴哭。”后来就得了个“大丈夫”的绰号。 学校食堂里有个女师傅,是个临时工,她三十来岁,绰号“花桥辣椒”。花桥的辣椒那辣劲是远近闻名的,得了这样绰号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俗话说:人到三十无少年。花桥辣椒倒是例外。虽说她的儿子在这个学校已读初中二年级了,可她依然是桃红柳绿的。她会讲、会笑、会炒菜、会骂人,还有一会,就是有点儿爱贪小利。 大丈夫和花桥辣椒都住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两家相距不远,扯起来,还有点亲。花桥辣椒要大丈夫喊她大婶娘,大丈夫倒不计较,就开口闭口喊她“大婶娘”。 老话说:天干三年,饿不死大师傅。食堂大师傅多吃点,谁也不去计较;但是吃了还拿,大家心里就有意见了。 花桥辣椒开始来时,也没有想过捞一把,但是一看肉鲜鱼又跳,心里就痒了。心想:这么多,拿一点,顺手牵羊,无人晓得。谁知日子—长,花桥辣椒的顺手牵羊之计也慢慢被人知道了。但是谁也不想抓破脸皮。当场抓贼,只是暗下向管理员提醒提醒。 大丈夫人小心倒细,几次发现干辣椒被人抓过,肉少了一块,生姜被选走了几块好的,心里也明白几分,但这是小事情,不好开锣鸣道,大作文章,于是,他决定旁边打鼓,背后敲敲。 一天,他对花桥辣椒说:“大婶娘,你每天离开厨房把门关好,防止老鼠把东西背走了。” 花桥辣椒摆出长辈的姿态说:“青天白日有什么老鼠?” “家鼠难防。”大丈夫把“家鼠”一字说得很重,言外之意是:“家贼难防。” 花桥辣椒是何等样人,她一声冷笑,舌头生刺,说:“将人比己,多心多疑!” 大丈夫费心不讨好,不软不硬吃了个冷包子。心里怪难受的。心想:算了,清水塘放青鱼大家清。反正她是临时工,干不多久。又一想,我是管理员,我不管谁来管?我拿了国家的钱,做事要凭良心。他心里说道:待逮住你的老鼠尾巴,再跟你讲道理。 有一天深夜,大丈夫躺在床上,忽听门外传来轻轻脚步声,接着又听厨房门“咿呀”一声;他赶紧下床,悄悄往门缝往外一看,月光下只见花桥辣椒怀里揣得鼓鼓的,身子一闪进了她自己房里。大丈夫不由心中一动,连忙披上外衣,拿起一只茶杯,走到花桥辣椒门口,敲了几下门,说:“大婶娘,请开一下门。” “谁呀?这深更半夜的,开门做什么? ” “是我,肚子有点痛,想喝杯开水。” 房内一阵窸窣声响,门慢慢地开了,花桥辣椒脸色特别温和,没等大丈夫开口,便接杯子,放白糖,倒开水,切切一笑,说:“我说呀,小侄子,闹肚子痛准是睡觉踢了被子,是不是晚上胡思乱想了。三岁牯牛十八汉,有对象没有?我大姐家那个大女秀花怎样?人家都说她象我,你看成不成?嘻嘻。” 花桥辣椒这一大套甜言蜜语,银铃笑声,飞情动色,象醉酒不象醉酒,象音乐不象音乐,把大丈夫想好的那套大计划冲乱了。他想:前次吃了顿冷包子,这次可要小心点呀。 大丈夫喝了几口白糖开水,理了理思路,说:“刚才是谁开了厨房门呀?” “是我呀,你大婶娘。” “夜深了还工作?” 花桥辣椒眼神一动,说:“你前次说厨房里有老鼠,大婶娘我想起厨柜里的肉没有放好,放心不下,去看了一下。”大丈夫见花桥辣椒脸不红,心不跳,话说得滴水不漏,拿不着把柄,一时没了言语。 忽然,大丈夫发现地上掉的干辣椒。心里一亮,马上说:“大婶娘,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正亲,也是一个地方的人,做事不要让人家说……” 花桥辣椒没容大丈夫把话说完,顿时撒开泼:“说什么?当面敲,对面锣,你是说我拿了食堂的东西?五亲不认,翻脸无情,好!大家都不认亲。拿奸拿双,拿贼拿赃。赃在哪里?说呀!” 大丈夫也火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地上的干辣椒也大叫起来:“要赃物?这是什么?” 花桥辣椒往地上一看,果真干辣椒撤了一地。这是她刚才听到有人敲门,手忙脚乱,从纸包里掉下来的。她连忙跑过去,把地上辣椒拾干净,一时无话辩白,一头扎在床上呜呜地抽泣起来。 大丈夫见自己旗开得胜,本想大骂一通,出出前次受的冷包子气,但见她哭得伤心,心也软了,走到床边,拍拍她的肩,温声说道:“大婶娘知错就好了,以后只要洗手不干,我也不做家丑外传的事。安心把工作搞好……”哪知他的话没说完,只见花桥辣椒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指着大丈夫的鼻子大骂道:“我错在哪里?我的手很干净!这干辣椒是我在街上买来的。”说着把刚才拿来的那包辣椒干脆端了出来,砸在桌上。 大丈夫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时倒不知咋开口,气得瘫在椅子上。 花桥辣椒见占了上风,决定趁胜猛打,逼进一步道:“世上只有三娘教子,今天你倒要唱子教三娘!如果不是我老娘有情,我要你这小子到笼子里呆上几夜。深更半夜,在女人房里,拍拍打打,动手动脚,你象什么国家干部,你安的什么心肠?” 花桥辣椒的话正说在大丈夫的禁区。他一听到有人说到男女之事,就会羞红了脸,眼下见花桥辣椒竟红口白牙说出这难以入耳的污言,恼得他火冒三丈,猛地立起,举起拳头,正要打去,可是还没等他站稳,花桥辣椒已抢先一步,一把把他推到了门外,大丈夫猛地扭身想反冲过来,一只装着糖开水的杯子已落在了他的头上。接着“哐”一声,门关了,灯也熄了。 这糖水浇得他满头满脸,他清清神,拾起杯子,摸了摸被打成小疙瘩的额头,心里叫道:好吧!男子汉大丈夫,打着不兴哭。你等着吧! 日开月落,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大丈夫到底是大丈夫,宰相肚里好撑船,前次挨打的事也自然不计较了。 忽一日,花桥辣椒的儿子大毛来找花桥辣椒,说:“妈妈,奶奶患鸡婆眼,要你给她买点猪肝煨着吃。”花桥辣椒忙说:“小声点,放了学,你来一次,如果我不在,就放在那小茶几上。” 母子俩这悄悄话正好被从窗下经过的大丈夫听到,他装着无事进厨房一看,真的,早上砍来的猪肝少了一块。他心里说: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花桥辣椒一下。 快放学了,大丈夫故意安排花桥辣椒到河边洗菜,然后溜进花挢辣椒的房里,果然发现有一个大纸包,一摸,热烘烘的。他敏捷地打开纸包,拿出最好的猪肝,迅速把准备好的一只大老鼠塞了进去。然后一切照原样放好,躲在外面窗台下,看着大毛把纸包放进书包,背回家去,心里那高兴劲就甭提了。 不过,大丈夫又细细一想:花桥辣椒是个名不虚传的辣椒汤,如果不找到充足的人证、物证,恐怕今天晚上不是演《三娘教子》,就要唱《化子骂相》,叫我大丈夫怎么招架得住!怎么才能抓到人证物证呢?大丈夫忽然想起了李老师的那个黑盒子来。顿时心里一亮,拔腿就朝李老师家跑去。 再说天快黑了,花桥辣椒准备下班回家,大丈夫急忙抄小路赶到她前面,悄悄溜进她家院子,把那黑盒子藏在窗台下面。他刚从后门溜出去,花桥辣椒就从前门进来了。 一支烟的工夫,躲在隔壁的大丈夫看到花桥辣椒气冲冲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嘴里还嘟哝着:“好吧!看老娘的厉害!” 花桥辣椒一走,大丈夫连忙溜进去把窗台下那黑盒子取了来,又抄小路赶到自己宿舍里,把房门关好,打开黑盒子放在耳边听了听,竟然笑得在床上打起了滚。 通!通!通!花桥辣椒来了,她冲开大丈夫的门,满脸杀气,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床上。 大丈夫若无其事,和颜悦色地问:“大婶娘,天也黑了,你跑到大男人房里,想做什么?” “干什么,哪个狗胆包天的偷我的猪肝!” “大婶娘,你丢了猪肝有什么证明?” 花桥辣椒把死老鼠砸在地上说.“它可以做证。” 大丈夫故意拾起那死老鼠,又问:“死老鼠,你快说呀,是谁偷了你大婶娘的猪肝?”花桥辣椒看着大丈夫一本正经地问老鼠,气得脸也涨红了。 “大婶娘,你别急,死老鼠不为你作证,我们现在请黑包公来说话。” 花桥辣椒一惊,心想:哪来的黑包公? 大丈夫不慌不忙地拿出那个黑盒子,按了一下开关,说:“大婶娘,你听!” 黑盒子说话了: “妈,我回来了!” “玉兰,你来。” “妈,猪肝搭热你吃了没有?” “玉兰,那猪肝是不是你从食堂里拿来的?” “是的。” “以后就不要那样了。” “食堂里那么多,反正人家不晓得。” “可能有人晓得了。” “谁!” “你去看看那个纸包就明白了。” “哎呀!我的天呀,死老鼠!” “咔嚓”一声,大丈夫把开关一关,象个公安人员那样站在那里微微笑着。花桥辣椒不再是前次那样唱“三娘教子”了,她伏在床上鸣鸣地哭起来。 大丈夫走过去,说:“大婶娘,这回不是我冤枉你了。这虽然是些小事,可是这是大家的东西。不过,我也不对,让老奶奶生气了。”他说着拿出纸包又说,”这半斤猪肝,我已经向食堂付了钱,送给老奶奶吃,向她赔情!” 花桥辣椒不哭了,一把抓住大丈夫的胳膊,说:“不!不!是我不对,让你受委屈了。我作检讨,保证以后好好地干。” 大丈夫笑了。 禁毒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天晚上,九龙乡派出所发出紧急通知,命令乡联防队员在晚上八时前到派出所集中,去执行一项紧急任务。七时五十九分,联防队员都到齐了。所长老朱向大家传达了县公安局的决定。 原来,这个乡有个以“小黑皮”为首的赌博集团,经常聚众赌博,严重影响社会治安,经县局决定,将赌博集团的首要分子收容审查。但这批赌徒狡兔三窟,流窜作案,活动面很广。为了及时抓获罪犯,在行动前,派出所所长发动联防队员分析案情,研究行动路线。 联防队员们听说要拘捕“小黑皮”等一批赌徒,个个磨拳擦掌,斗志昂扬。但在具体落实行动方案和路线时,产生了分歧。 队长老赵认为,“小黑皮”等这批赌徒东流西窜,来去无踪。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他在东村露面,由此断定,今晚一定在东村的赌窝里。他主张集中兵力,奔赴东村,才能将“小黑皮”等一网打尽。 副队长老王却认为,“小黑皮”等诡计多端,轻易不肯露面,昨天他突然出现在东村,这是他放的烟幕弹,目的是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东村去,其实,他早已溜到西村去了.因此,他建议必须集中兵力,奔赴西村,才能瓮中捉鳖。 老赵和老王各持己见,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老赵问老王:“你敢不敢打赌?”老王说:“敢,打什么赌?”老赵说:“如果在东村捉到‘小黑皮’,就算你输了,今夜的夜宵由你请客,照老规矩,二十元钱!”老王说:“好。那末如果在西村捉到‘小黑皮’呢?”老赵说:“哪还用说,二十元钱我出!” 这时候,所长来了。老赵和老王把各自的分析告诉了老朱。老朱觉得二人说得都有道理,决定兵分二路,同时出发,务必把‘小黑皮’等赌徒捉拿归案。 夜间十时整,老赵和老王各自带领一个小组奔赴东、西两村。不出老王所料,‘小黑皮’等果然在西村的赌窝里聚赌,一举捉拿归案。回到派出所,老王得意洋洋地问老赵:“怎么样,今晚的夜宵……”老赵十分爽快地摸出两张“大团结”甩在台子上:“我请客!” 有了钱,跑腿的事用不到吩咐,早有人去买来热菜、烧酒,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喝起酒来。所长老朱安置好赌徒后,准备下班,见联防队员都在喝酒,蛮有兴趣地问:“今天是谁请客,喝得这样高兴?”联防队员把打赌的事对所长说了,同时筛上一杯酒递到所长手里。所长听了,高兴地接过酒杯,走到老王面前说:“还是老王有高见,我敬你一杯!”老王却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多蒙所长栽培!干杯!”“干杯!!”“干杯!!!” 陈“嘴脏”相亲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西陵峡畔有个青年叫陈醉章,长相不错,衣着时髦,可谓风度翩翩,一表人材。此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张口闭口总不离“老子”“妈的”,所以人们便叫他“陈嘴脏”。陈醉章因为嘴脏,眼下二十有六,还未讨上个媳妇。 一天,陈醉章的么妈来他家串门,和他妈闲聊起醉章的婚事来。么妈说,我娘家村上有个姑娘,名叫王艳丽,高中毕业回乡,承包了队里的养猪场,劳动好,模样俊。若是介绍给醉章,那可真是天生一对,地长一双。醉章妈说:“好是好,就怕醉章嘴太脏,不要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妈说:“咱们叫醉章说话留神点。腊月二十和我一起去见见面。” 么妈走后,他妈把醉章叫到跟前说:“儿呀,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只知道成天游玩,连个媳妇也没有找着,当妈的快急死了。”醉章说:“妈,着急个啥,这些臭娘们他妈的看不上我,老子我还看不上她呢!”他妈见他开口又是脏话,叹气道:“唉,今天你么妈来了,说她们村里有个姑娘,模样好又贤慧,叫你腊月二十去她家。不过这回可千万不要再说脏话。”醉章听说给自己说上个俊媳妇,赶忙对妈说:“妈,你放心,这次我他妈的注意就是了。” 转眼腊月二十日到了,鸡刚叫,醉章妈就让醉章起来,打扮一番。只见他头擦生发油,脚蹬亮皮鞋,穿上新西装,临走前他往大柜镜子前一立,一看镜子,他想:他妈的凭老子我这模样,保管丈人如意、姑娘倾心。 七点整陈醉章手提礼物上路了。一路上,他觉得树上的鸟儿在为他欢叫,路边的野草在向他微笑。呀!很快就要见到美丽的姑娘了,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但他又一想,我见到丈人、丈母娘该怎样叫呢?就叫:“丈人老头在上,小婿我他妈的这里有礼了!”不,这样叫可能不太礼貌。嘿,你看那电影里面女婿见丈人、丈母娘,都是叫岳父、岳母,既新鲜又礼貌,对,就这祥叫吧。见到姑娘我又怎么说呢?“亲爱的艳丽,老子该是多么爱你呀!”“不、不,这样说也不怎么文明。”“艳丽,你如花似玉,连月宫里的嫦娥也无法与你媲美,我该是多么地欢喜你蚜!”对,就这样说。他高兴了,于是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明天,明天,明天比蜜甜”! 他正唱得得意,猛地“醉章”一声叫,把他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是么妈正站在门口冲着他喊呢。“嘿,么妈,不是你喊,我还他妈的差点走过了呢。”么妈说:“看你就象丢了魂一样,等会儿见到丈人、丈母可不许这样。” “是,我他妈的一定注意就是了。” 转眼快到晌午了,么妈领着陈醉章,穿过两个小胡同,来到一个小院子门前停住了。院门虚掩着,么妈推开门,嚷道:“老嫂子,来客人啦!”“是他大婶来啦,我这正忙着呢,快请屋里坐。”随着从屋里走出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妈妈。么妈连忙介绍说:“老嫂子,这就是醉章这孩子。醉章,快叫妈。” 陈醉章上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岳母。”艳丽妈似乎不解“岳母”是什么意思,就请二人进屋,又冲里屋里喊:“丽她爹,来客人啦,快下来吧!”里面应了一声,“噔噔噔”从楼上走下一位身体踺壮的老人,一边拍打身上的灰,一边说:“我道是谁呢,是他大婶呀。”么妈忙对身边的醉章说:“醉章,还不快叫爹。”“爹,你老人家一向可好!”“大哥,这就是醉章这孩子,这点东西是他孝敬您老人家的。”醉章就把礼物放到里面桌子上。 刚坐定,只听门外有人叫道:“妈,饭还没好啊,人家都快饿死啦。”随着话音,走进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姑娘冲着她妈做个怪脸,进里屋去了。 吃午饭了,艳丽妈特意为未来的女婿第一次上门做了一大桌菜。艳丽爹从里屋拿出两瓶“黄鹤楼”曲酒。陈醉章用眼打量了一眼姑娘。只见她身穿一件红色登山袄,脚穿赭红牛皮鞋,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似秋水碧波,那脸蛋白里透红,象一只红苹果。陈醉章越看越爱,越看越喜,简直把他看“醉”了。姑娘含羞偷眼一扫醉章,只见他身材健美,风度不凡,也不由喜上心头。艳丽妈看出两个年轻人眉来眼去,象有那么点意思,便喜滋滋地拿起酒瓶先给艳丽爹倒满一杯,随后给醉童倒酒。陈醉章平时嗜酒如命,今天可不比平日,早晨他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喝酒。他想,妈的话有道理,于是颇有礼貌地站起来说:“岳母,我不会喝酒。”“不会喝,就少喝点嘛。”艳丽妈说罢又准备倒酒。陈醉章可急啦,连忙站起来说:“岳母,我、我他妈的真不会喝酒!”艳丽妈手中的酒瓶抖动了一下。艳丽爸脸上顿时起了一层乌云。艳丽姑娘的脸色也白了。么妈也有些尴尬。可是陈醉章却若无其事,还对艳丽爸说:“爹,你就一人喝几杯吧。”艳丽爸强按怒气,纵了纵眉说:“那你就喝这一小杯吧。”说罢,接过酒瓶又往陈醉章杯里倒,陈醉章急坏啦,他想,这分明是两老在试探我喝不喝酒,我可不能上当。于是赶忙拦过老人的酒瓶,脱口而出:“爹,老子说不喝就不喝!” 陈醉章话音刚落,只见艳丽爸“霍”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叭”的一声,连酒带杯摔得粉碎,气呼呼地冲着陈醉章骂道:“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头次登我的门就敢给我们称爹道娘的,你给我出去!”说完把陈醉章送的礼物甩到了门外,对么妈说:“他大婶,休怪我做得绝情,象这种嘴巴不干不净的人,我们家容不着。” , 陈醉章懊悔不及,他灰溜溜地拾起礼物,转身就走,边走边想:这老头干吗发这么大的火?老子他妈的不就说错了一句话嘛! 破花盆的故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市机械厂有个青年车工叫顾新,这天他刚领了工资,乘公共汽车回家。这时,车厢里很挤,那个胖售票员提醒大家要注意钱包。他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袋,不料,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身旁一个陌生姑娘看在眼里。她顺着挤劲,两只尖尖的手指轻轻地伸进了顾新的裤袋。猛然,姑娘象触电一样,剧烈地一抖,脸刷地白了。原来她那只伸进裤袋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准备承受人们的辱骂和无情的拳头。 然而,出她意料,过了好一会,既没听到辱骂,也没挨着拳头,汽车照样平稳地开着,车上的人照旧互相挤撞着。她偷偷地向对方瞟了一眼,只见这青年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不过他的手仍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好几站。后来,顾新的手一动,向车门挤过去,姑娘心里明白,也无可奈何地紧挨着他下了车。 他们一个是偷人家的,一个是被偷的,却象一对恋人,肩并肩,手挽手,缓慢地走着,从大街拐进了胡同。这时,姑娘突然靠在一堵墙上,另一只手死死抠住了墙角,紧张地说:“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原来她看到胡同尽头,有一块白底黑字的派出所牌子。顾新笑笑说:“放心,不到那儿去,上我家。”“去干什么?”“我想同你谈谈,就算我请你去作客吧。”顾新的口气很友好,而且松开了手。这一来,姑娘更感到迷惑不解了:一个被偷者竟然邀请扒手到家里作客,倒还是头一回。 他们七转八拐,到了一间独门独户的普通民房。顾新开开门锁。姑娘从门外看进去,房内放着一只单人床,墙上挂着几张先进生产者奖状,桌上放着几本书。很清楚,这是一个单身汉的住处。顾新说:“请进去坐一会儿吧。”姑娘看看这偏僻的胡同,又没有其他人,心里陡然一动:这个人装得正经,说不定不怀好意,真是贼骨头碰着强盗坯,倒要防他一着。于是她气愤地靠在窗台旁说。“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这顾新也怪,没有说话,却转身从屋里倒了一杯热茶出来。姑娘却火了,把茶杯朝窗台上重重一放:“别来这一套,你再不说,我就开步了!”哪知她一转身,把窗台上一只灰色的破花盆碰倒了。 这时,只见顾新一个箭步扑上前去,用双手扶住了花盆。这只花盆原来已裂成两片,是用旧铁丝扎起来的,当中栽着一株月季花,花枝上开着几朵带暗褐色斑点的红花。姑娘紧张又好奇地站在那里,看着顾新全神贯注地摆弄着花,心里想,倒看不出他是个爱花的人。顾新好象已经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位姑娘,对着花自言自语地说:“是花都应该开放,哪怕它带有斑点,因为春天总是一样对待它们。”他说完,转过脸来,一双深沉明亮的眼睛直盯着姑娘,象看透了她的心一样。姑娘被他看得透不出气来,只听他又说:“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你年纪轻轻,理成象鲜花一样,吐香怒放,为何要躲在阴暗角落里去干这个?”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钳”的动作。听了这几句普通的话,蛄娘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她双手捂着脸,哭着扭身向胡同口奔去了。 这姑娘名叫岳月红,也有过鲜花一般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但六六年夏季刮来了一股热风,把她刮得晕头转向。后来爸爸上了吊,妈妈病死了,一阵狂风暴雨把这朵鲜花摧残了,她逐渐走上了“钳工”的道路。今天顾新的话触动了她的心灵:是啊,我为什么要躲在阴暗角落里当“钳工”,为什么不象鲜花那样吐香怒放?可是又转念一想:谁会相信我呢?谁会看得起我呢?想到这里,她扑在胡同口的一棵树上,失声痛哭起来…… 半年之后,“四人帮”被粉碎了,岳月红的父亲平反了,她也被分配在一家机械厂当车工。真是无巧不成书,偏偏师傅就是顾新。 岳月红从此同过去彻底告别,开始了新的生活。但一想起过去的事,总觉得抬不起头来,就象一朵鲜花被枝枝叶叶压在里面。不过她师傅对她一点也没有歧视,细心地教她技术,对她严格要求,对公共汽车上的那一幕,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这样,一直过了两年。这一天,又是个发工资的日子,月红提出要到顾新家去,顾新当然高兴。两人下班后,乘的还是那辆公共汽车,仍旧是那个胖售票员,不同的是,月红背包里装着两样礼物,因为今天她满师了,特地到顾新家去谢谢师傅。 到了顾新家,顾新立即端凳倒茶忙碌起来,还把那盆月季花搬迸来,高兴地观赏着。月红不明白顾新为什么这样喜欢月季花,不过,她今天送的一盒精致的糖果,铁盒面上也选了一朵怒放的月季;另一样礼物是塑料袋包装的一件“绿叶”牌男衬衫。这时,月红从背包里拿出礼物,顾新惊奇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月红说:“徒弟满师理应感谢师傅,盒糖我想你一定喜欢,就不知衬衫合不合身?”顾新看她诚心诚意,就爽快地说;“那好办,试试呗。”说着,脱去外衣。月红立即拆开塑料袋,抖开衬衫,从后面替他披上。突然,她看到了对面墙上小方镜中,显示一男一女亲密的身影,她的脸刷地红了。趁顾新卷袖口的当口,月红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一回却象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原来她看到顾新穿的背心上,有个金l黄色的“奖”字,心想:眼前这一切,还不是镜中花,水中月。他顾新是个连背心上都印着“奖”字的好青年,而自己呢,却曾经是个小偷,这中问的距离实在太大了。想到这里,月红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不料,她这种反常的表情,被顾新发现了,就问她:“你怎么啦?脸色这样难看?”月红语无伦次地说:“没什么!真的,我……我想回家了,对,我不该来……”一边说,一边往门边挪动步子。顾新急了,伸出手一把拉住她,说:“你必须告诉我!”这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又一次紧紧攥住了月红的手,顿时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心田。于是,她慢慢地转过身,轻声说:“我,我……给你的礼物已经说明了。可是,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就……”说着,她扭过脸抽泣起来。 想不到顾新说:“为什么不可能?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呢?要是我也正好这样想呢?”顾新的话虽然很意外,也很暖人心,可是月红仍固执地说:“不,这不可能。即使你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也不会幸福。因为我曾经是个小偷,这个污点是永远洗刷不掉的。”顾新听了,禁不住严肃起来,厉声地问:“难道这是你的看法?“不,这不单是我的看法,也是人们一种固定不变的看法。”“你住口!”顾新突然大吼一声。月红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顾新脸色如此难看过,“月红,你错了。社会上是有某些人不能正确对待失足青年,但这不是整个社会的看法。在我们社会主义祖国,是花都应该开放,哪怕它带有斑点,因为春天总是一样对待它们。月红,你应该有信心,决不能自暴自弃,斑点是可以用自己的汗水洗刷掉的!”月红难过地说:“‘一朝行窃,终身是贼。’谁见过我这样的人能象你那样受到人们的尊敬呢?”“不!有,多的是。”“ 在哪?”“你面前就有一个。”他说着,把那只破花盆侧过来让月红看盆底。月红一看,盆底有“801”的号码。月红知道,这是一个少年劳教队的窑场代号,她惊疑地抬头望着顾新: “你……打下面的话她不敢说了。 顾新语调平静地说:“是的,我进去过。五七年,我的父母都成了右派,丢下我和奶奶到边疆去改造了。后来,我奶奶病重,没钱抓药,我为了给奶奶治病,就去偷……结果便进去了。在窑场,我拼命地干活。一天,正在出一窑花盆,教导员突然跑来找我,说:‘小顾,你提前释放了。去,洗澡换衣服!’我听后,不但没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前途渺茫。我就抓起根棍子,‘劈里啪啦’发狂地砸起来,刚出窑的花盆顿时被我砸碎一大片。教导员立即冲上来拦腰抱住了我,严厉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我说:‘我不愿出去。’‘为什么?’我发火地说:‘这还用问吗?外面,有看不尽的白眼,受不完的歧视,我宁愿一辈子呆在这里!’说完,我闭着嘴静等他严厉的训话。谁知教导员却在我打碎的花盆中,捡了这只裂成两片的花盆,用一根旧铁丝细心地捆扎起来,语重心长地对我  说:‘你的想法很有些代表性,不过却不对。这只花盆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吧!你要记住,是花都应该开放,哪怕它带有斑点,因为春天总是一样对待它们!’我牢牢地记住了教导员的这些话,咬着牙照他的话生活、学习、工作。果然,春天是同等对待大家,我和别人一样,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和尊敬!”顾新说完,那双深沉明亮的眼睛又直盯着月红。 月红听着,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样样都有。不过,她已从心底里承认,自己是错了。从顾新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得到了力量,她要象鲜花一样怒放,还要甩汗水洗刷掉斑点。月红越想越激动,伸出双手接过顾新递过来的花盆,眼里淌下了两行热泪。 钟表匠的泪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十五世纪下半叶,波罗的海沿岸格但斯克城有一个著名的钟表匠,名字叫扬。不管多么难修的表和钟,他都能修好。 一天,格但斯克市议会决定造一只大钟,安放在玛丽阿茨教堂的钟楼上。议员们要求大钟要造得足以代表这个城市的先进文化,使之震惊国内外。制造大钟的任务交给了扬。 扬埋头工作了六年。他把所有设想都在这精巧的机械中得到了表现。1470年,在绿色节前夕,扬造的钟终于安装在教堂的钟楼上了。 议员们、社会名流们都来到教堂,听取著名的钟表师向他们介绍自己  的作品。钟上面不仅有日期、小时、分钟,还有日月升落时间、四季、节日、星辰位置。当钟敲响时,一个天使跑到字盘上。每个小时换一个天使。还有亚当和夏娃的像。他们每隔一小时拉拉绳子,报出时间。 人们对这空前奇巧的钟不胜惊奇。扬的声誉也迅速传遍了全波兰、全欧洲。别的城市都慕名而来观赏,并要求他为他们造一个同样的钟。但扬都拒绝了。有一次,富裕的律贝克市市长来找扬,答应给他一大笔钱。扬终于答应了。 这事被市议会得知了,马上举行紧急会议。议员们一致要求不惜任何代价破坏扬和律贝克城的协议。并且秘密决议交由市长执行。 市长派人请扬到市政府来。问道:“扬师傅J听说,你答应为律贝克市也造一个和本市一样的钟,是吗?” 扬说:“对,答应了。我就要动身到律贝克市去制造天文钟。” “你不能去!你不能再造出同样的钟!” 扬问:“市长先生,我为什么不能做已答应了的事?要是我老是修修钟表,还算什么钟表匠?” 市长根本不理。他马上宣读了市议会的决议:“为使扬不能为律贝克市和别的任何城市造出能同我市相匹敌的大钟,必须使扬双目失明!” 扬惊讶地说:“我没有犯罪!市议会不允许,我不去就是了。” 市长根本不回答扬的问题,把他带到窗口,指着玛丽阿茨教堂的大钟,说:“你看看城市,你造的大钟……是最后一次了。” 扬跪在市长面前哀求,可是却没能感动市长。他叫来刽子手挖了扬的双眼。然后由士兵把血流满面的扬送回家。 扬的手艺被剥夺了。他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他日思夜想要报这奇耻大辱。扬专心地,以某种病态的紧张心情倾听着玛丽阿茨教堂的钟声。 一天,儿子陪着扬站在钟楼前,等待敲钟,不料钟却没有敲。 儿子不安了,说:“爸爸,已经四点钟了,可是亚当夏娃还是不想拉绳子。出了什么事?”“孩子,我不知道。也许是他们在沉思。再等会吧。” 又等了一会钟还没有敲。 这时扬对儿子说:“孩子,你看看字盘上,告诉我,指针是否在动?” 孩子仔细看了看钟,突然叫道:“爸爸,钟停了,针不动了。” 这时,扬突然忍不住激动起来,他轻轻地说:“幸福日子到了!” 钟停止不走,引起了市民们的不安。议员们更加紧张。 市长马上派人去请最好的钟表匠。可是他在钟里面忙了半天,还是找不出故障。市长又请来了第二个、第三个钟表匠,但一个也没能修好钟。市长没有办法,只好去见扬。 扬没有拒绝。他高兴地上了钟楼,用手指摸着复杂的机件。似乎在亲近它们,从中得到安慰。 市长和两个议员站在钟楼上,看着扬的每一个动作。他们急于要知道,钟能否修好。扬终于说:“我找到了出毛病的地方。” 扬掏出钳子,时而拧紧,时而放松螺丝。他修了一会,突然钟敲了四下。亚当夏娃拉动了绳子,天使出来了。钟楼上的人都高兴得欢呼起来。 但是这种欢呼却使扬心里十分难受。他的喉咙哽住了,脸孔突然抽搐起来。 扬走到钟的字盘前,双手抓住指针,用尽全力,猛地往相反方向一拉。钟发出折裂声,里面一切全乱了,齿轮互相撞在一起,链条断了,钟又停了。 扬弄坏钟后,从市长议员们恐慌惊呼声中得到了快乐。他走到钟楼边缘,抓住栏杆,在别人还没看出他的意图时,就从钟楼上跳了下去。 扬报了仇,雪了恨,神奇的钟没有人能修好了。亚当、夏娃的手里拉着绳子站着,但永远不会再拉动绳子了。 小黑子查案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钱家村有个钱阿根,四十开外年纪。他从事一项家庭副业:发黄豆芽。每天一大早,他用两只大竹篓子,装满发好的黄豆芽,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捆,然后驮到城里农贸市场出卖。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这天清早,钱阿根骑着驮着两大篓黄豆芽的车子,摇摇晃晃,往前踏着。突然,听到身后几声喇叭响过,一辆奶黄色小面包车,连颠带晃,“呼”一声,擦着自己身子飞驰而去。钱阿根大吃一惊,还没等他稳住神,只见从面包车窗口颠出一件东西,“扑通”一声恰巧掉在自行车前。钱阿根惊得赶紧刹车,一看那东西,一尺见方,用牛皮纸包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他朝前看看,那辆面包车已没了影子。他拿起那包东西,好奇地撕了一道缝,朝里一看,“啊!”惊得他眼珠弹出一公分,心跳暂停一分钟!原来是一包十元票面的人民币,再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十万元! 钱阿根手里抱着沉甸甸的十万元,双手发颤,两腿发软,脑子浑沌沌;四面一看,人影全无。他连忙双手扒开黄豆芽,把钱包埋进去,别转车头直朝家里蹬去。到了家,把那包放好后,便踏起车子,往城里农贸市场而去。 农贸市场熙熙攘攘,相当热闹。钱阿根本来做生意相当利落,秤头一翘,银货两清,从不打咯噔。今朝心里有事,乱了章法,不是拎错秤绳,就是算错钱数。加上今朝黄豆芽生意不好,看看过了二个小时,黄豆芽还有一大半没卖掉。总不好带回去吧。钱阿根急于卖光黄豆芽,就来了个大削价:“黄豆芽贱卖了!五分一斤。”邪了,人家卖一角二分一斤,他卖五分!顾客一拥而上,眨眼间一抢而光。 钱阿根卖完黄豆芽,跳上车子,急急忙忙往家赶。他一边蹬着车,一边脑子里在打架,一个声音讲:“拾物交公!”一会儿另一个声音讲:“路上捡着,皇帝管勿着!” 钱阿根赶到家里,把自行车一支,不进正屋,却先进了旁边的羊棚间。一会他从羊棚间出来,掏出钥匙打开客堂门,刚要迸门,忽听背后有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黑不溜秋的青年瞪着两眼盯着自己,他心里“别”一跳。 黑皮青年咳一声嗽,挺一挺胸脯,问:“你叫钱阿根,是哦?” 钱阿根又是“别”一跳:他怎么晓得我的名字?他竭力稳住神,问:“同志,你是……”“到屋里讲。” 两人进屋,黑皮青年随手把门轻轻掩上,说:“我是公安局的。” 一听“公安局”三个字,钱阿根吓得眼前金星直飞。 黑皮青年又问:“钱阿根,我问你:你今朝黄豆芽为啥只卖五分一斤?” “我…”“心中有鬼吧?” “我……” 黑皮青年见钱阿根只是“我、我、我”,就直截了当说:“公安局的政策你晓得吧?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已经犯罪了,晓得吧?” 钱阿根想:我哪能已经犯罪了?他哆嗦着嘴唇问:“我,我犯啥罪啦?” “犯啥罪?  犯了第一百零八条罪――拾金不味罪。嗯,这拾金不味就是拾到东西不尝味道,懂吗?”钱阿根此时已是晕头转向,他也品不出“味”和“昧”的味道。但他对这黑皮青年硬邦邦态度产生了反感。他不敢讲、也不肯讲出真相来。于是两个人缠来缠去足足缠了半小时。那黑皮青年似乎生气了,他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照片,在钱阿根眼前晃了晃说:“看吧,这上头是啥人?告诉你,公安局还有录像,等一会可以放给你看!你还没点过吧?我可以告诉你:那包里是十万元整!” 听了此话,到此地步,钱阿根已经乱了方寸,无力招架,哀求说:“同志,那我把东西交给你,并请求你们为我保密,不要讲出去……”说完,拉开堂屋门,走到院子里,朝羊棚走去。黑皮青年也跟进羊棚,见钱阿根正在一只糠甏里乱掏,掏了一会,忽然惊呼一声:“啊呀!钱包没有了!我是埋在这糠里的。”“再仔细摸摸。” 甏里的米糠全倒了出来,钱包还是毫无踪影。这时钱阿根脸色煞白,满头满脸淌着冷汗,嘴唇在发抖:“怎、怎、怎么办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打着哭腔说:“公安局同志,我刚才回来先进羊棚去摸过钱包还在,就是在你和我谈话的辰光出的事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 ” 黑皮青年看看钱阿根的举动神态,不象是装出来的。他稳一稳神,问:“羊棚间会有哪些人来?” 钱阿根说:“没人会来,我老婆回无锡娘家去了,几天以后才回来。”说着他突然指着院予地上说:“鸡!鸡!” 黑皮青年一看,有几只鸡,正在啄地上的米糠。不用说,这糠正是钱包沾出来掉下的。黑皮青年连忙跟踪糠迹,谁知,糠迹出了院门就无踪影了。这糠启发了钱阿根,他忙说:“公安局同志,快派警犬来!我马上去打电话。” 黑皮青年用手拦住钱阿根:“你留下,我去打电话!”他说完就朝五十米外一个小商店走去。到了那儿,他拎起电话就讲:“喂,请接……”没等他把下面的话说出口,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来,“啪”一声,按住了电话机。 按电话的就是这家小商店老板阿胡子。阿胡子凑近黑皮青年耳朵边,说:“你是公安局的同志吗,我向你提供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 “我刚才看见一个穿黑衣裳的人抱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到那边船上去了。喏,船就在村外湖岸边,我领你去。” 一听这话,黑皮青年来了精神.“走!” 阿胡子领了黑皮青年穿过一片竹林,果然看见湖岸边靠着一条装有挂机的水泥船。等黑皮青年上了船头。阿胡子就解开缆绳,猛一蹬,船就离了岸。然后一纵身跳上船梢,操超篙子,三篙两篙就把船撑出七八丈远。黑皮青年被弄懵了,他正“扑登”“扑登”在翻眼睛,只听手握竹篙的阿胡子怪声怪气干笑一声:“嘿嘿嗬!小老弟,你骗得了阿根可骗不了我。” 黑皮青年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点慌乱,但口气仍很硬地说:“什么骗不骗的?” “你在化肥厂工作,是个操作工对吗?你今天是冒充公安局的对吗?嘿嘿嘿嘿!” 这黑皮青年果然是冒充公安局的。那他怎么会知道钱阿根拾到十万元钱?那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个黑皮青年,名叫刘一军。是附近一家化肥厂的工人,今年才十九岁,因为他皮肤黑,得个绰号叫“小黑子”。小黑子这几天从姐夫那里借到一只日本美能达照相机,他可开心了,因此今天一早起来,在相机上装上长焦距镜头,再加一只增矩镜,爬上自来水塔塔顶,准备拍一张艺术摄影《郊区路上》。真叫无巧不成书,面包车上掉下东西,钱阿根捡钱包的情景,正巧摄入了小黑子的长焦镜头。当然,小黑子并不知道车上掉下的是什么东西。 这时,有人叫小黑子去接电话。电话是城里姐夫打来的,  说他今天不能下乡来了。小黑子姐夫在银行里干保卫工作,郎舅俩约好利用休息天一起下乡去拍水乡风情照片,现在听姐夫不来,非常扫兴,就缠住姐夫问失约的原因。姐夫被他缠不过,就告诉说银行出了事,刚刚发觉运钞票的面包车丢了十万元一包钞票。小黑子一听,猛地挂断电话,往宿舍冲去。 小黑子冲进宿舍,关上门窗,一会儿就把照片冲印了出来。不过,因为钱阿根头戴草帽,又背对镜头,所以在照片上没有全露真容。 小黑子是个侦探迷,他一心想当个公安民警,今天碰到这机会岂肯放过。于是,带上照片,跳上自行车,飞向市区农贸市场。 到了农贸市场,发现小贩都戴个草帽,他东兜西荡,一时吃不准是谁。他正焦急,见一个卖黄豆芽的突然削价贱卖,不由引起他的注意,于是,他从竹篓上知道钱阿根的名字,便跟踪追到了钱家村。并且三逗两吓,唬得钱阿根坦白交代了。他想:只要自己出其不意,破了此案,就可一鸣惊人了。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黑子冒充公安人员,被阿胡子一下就戳穿了。这时阿胡子笑过之后说:“小老弟,怎么样?你敢跳水,我就敢捅你一篙子,不要慌,你是打算私了,还是打算公了?”“什么意思?”“听着,公了,就是送你上公安局去。黑吃黑的罪名不小呢,嘿嘿嗬……”小黑子问:“那末,私了呢?” “私了?看你年纪轻轻,还是初犯,就把照片、底片马上全部交给我。我这是为好朋友钱阿根着想啊。我不能看着你抓着他的小辫子。你交出照片,大家就各走各的路。大丈夫说话是算数的!”说着拍了两记胸脯。 小黑子开始倒有点发慌,但听到阿胡子那不怀好意的一笑,再见他一拍胸脯,突然从他衣裳里飘出了一些米糠屑子。他心里一亮,吃准面前这个阿胡子,就是货真价实的黑吃黑贼!他毫不迟疑地说:“公了,去公安局。” “小老弟,再想一想,罪名不轻啊! ” “我想好了,还是公了好!” 阿胡子转了转眼珠,把船靠到岸边,说:“那好,你等着,我去叫钱阿根来一起去公安局。你逃不了的,我认得你。”说完跳上岸,忽儿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事,不放心地看看船梢上的安全舱盖,又看看小黑子,才钻进竹园,三兜两转不见了。 阿胡子临走时这些举动,立即引起了小黑子的注意,等阿胡子一走,小  黑子马上来到后艄,拧开了安全舱的密封盖子,探头朝里头看:安全舱里黑古隆咚.小黑子“嗖”钻进安全舱摸索起来。忽听得“咚”一声,安全舱变得漆黑一团,再顶顶安全舱盖,已关得死紧。这是怎么回搴呀? 原来,这个阿胡子,果真是偷走十万元的人。这天一早,阿胡子在村口捡到一串钥匙,认出是钱阿根的,就准备还给他。钱阿根半路上捡到钱包回来,发觉丢了钥匙进不了门,就暂时把钱包放进自家羊棚的糠甏里。阿根从羊棚出来,遇到了还钥匙来的阿胡子,就袋好钥匙骑车走了。阿胡子当时井未在意,后来又碰巧隔着门听到了阿根和小黑子的谈话,马上联想到阿根进羊棚的事,进去一寻,果然寻出一包钱来,就脱下外衣包了钱溜之大吉。后来,他又认出小黑子是假冒的公安人员,就以为太平无事了。谁知假公安要打电话叫真公安,他慌了。于是想出这么一着棋来。 阿胡子见小黑子中计,立即跳上船,旋紧安全盖,又跑到钱阿根屋里对阿根说,刚才他听见一个青年在他店里打电话,听得出这打电话的是个骗子。电话是打给他同伙的,说他冒充公安人员成功,问东西取到没有。后来听对方说东西已经到手,那青年就骑车走了。 阿胡子骗过钱阿根,又回到船上,发动机器,向月亮湖深处驶去。他想过不了几个小时,密封在安全舱里的小青年就会窒息而死。到时只要把尸体朝湖心一沉,就万事大吉了。 被关在安全舱里的小黑子,这时候,悔恨不及.恨的是谋财害命的歹人阿胡子;悔的是自己不该不报告公安局,还冒充公安人员,使本来很容易破的案子成为难案。自己也白白送了一条命。 舱内氧气越来越少,小黑子终于昏了过去… 待小黑子重新恢复知觉时,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了。救了小黑子的命,倒亏了钱阿根。钱阿根听阿胡子讲小青年是骗子,大吃一惊,再一看小青年的自行车还在院子里,他马上向公安局作了报告。公安局小汽艇追上阿胡子的挂机船,恶棍阿胡子终于落入法网,十万巨款也完璧归赵了。 小黑子激动得落下了眼泪,握着公安员老王的手,感谢救命之恩。老王皱紧眉头,严肃地对小黑子说:“刘一军,你冒充公安人员,已经触犯了法律,给,这是你的拘捕证!”“啊?!” 徐文长看相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这一年的冬天,七岁的徐文长到他叔叔家里去。他叔叔是个看相的。吃午饭时,徐文长对叔叔说:“叔叔,你每天骗人得来的钱,可真不少呢!”“小鬼,叔叔看相时得人钱财,免人灾晦,怎么叫骗人呢?”“嘻嘻!谁都知道,看相、占卜全是骗人的!” 叔叔生气地斥道:“胡说八道!你说骗人,你会吗?” 徐文长侧着头笑笑说:“当然会!”“好!下午由你来看相,叔叔这把交椅让给你坐。”“叔叔,我试试看吧!” 午饭后,徐文长坐在店堂上,他叔叔躲在后堂偷看。过不了一会儿,一位中年人冒着大雪,骑着马来到门口,一下马就跑进店来。 徐文长立刻招呼他:“客官,你要看相吗?”“对对,我要看相。老先生呢?”“今天老先生不在,由我看相;”“你?……不,不,我要找老先生看相。他什么时候来?”“那不一定,你等着吧!” 后堂的叔叔心想,哈哈,你这小鬼口出狂言,如今一开门就尝到碰钉子的滋味。看你以后还强不强嘴。 叔叔正想出堂来看相,徐文长又开口了:“客官,你是南乡来的吧?”“对对对,我是南乡来的!哎,你怎么知道的呢?”“哈哈!我不是对你讲了嘛,我是个看相的!” 奇怪!这位小先生难道真会看相吗?来客仔细地看看只有一桌子高的徐文长,真有点不相信呢? 徐文长又说了:“客官,你骑来的马是借来的吧!” “对对对,是借来的,是借来的!你,你怎么知道的?”来客惊奇地叫了起来。 “你看,你又糊涂了,我是个看相的么!” “好好好,那就请小先生给我看相吧!” “不不不,你还是等等老先生吧!” “啊呀,小先生,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请别见怪,快给我看看吧!” 徐文长见来客如此着急,就大模大样地看了看来客的面相和手相,然后语气肯定地说:“你是因为你的老婆有病,才来找我的。对吗?” “啊呀!小先生,你的相看得真灵啊!快说,我老婆得的什么病,怎么个治法?”“你老婆是中了邪……”“中邪?哎呀,中的什么邪呀,那怎么办呢?”来客火急地抢着问。 “中邪么,逃不出三分家鬼,七分野鬼。至于治么,你回去用‘三牲福礼’,骑门槛请请就会好的。” “那好,那好…” “不过,‘三牲福礼’中,必须要用一只黑羊肉。这只黑羊,还必须是东北方向取来的;养羊的主人,一定要姓杨,而且要住在山脚边的。” “这样的羊能取到吗?” “只要你心诚,按照我指定的去做,一定能取到;诚则灵么!” “对对对,我一定诚心!小先生,孝敬费要多少?” “二十两银子。” “不多,不多。”来客恭恭敬敬地捧上银子,急冲冲出了门,跳上马,快马加鞭而去。 躲在后堂的叔叔连忙出来:“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叔叔,这一套,你怕不知道!还不是靠鉴貌辨色,随机应变。” “不过,他是南乡来的,他的马是借来的,又是他老婆生病,你会知道得这样详细?你快说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叔叔,这些还用我讲呀!你是老手么!”徐文长见叔叔心急火燎地问。故意慢吞吞地不说出来。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就快说吧!” 徐文长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是刮的西北风,来客前半身积满了雪,看半身没有雪,这说明他是顶着西北风米的,那么,他的家不就是住在南乡吗?” “对啊,对啊!” “还有,他一下马,既不把马牵到屋檐下来避风雪,又不掸去马身上的雪,这说明不是自己的马不心痛,是借来的。” “小鬼!真聪明呀!” “再说,他一进门,就非常着急地要看相,这说明是他的老婆有病才这样着急。” “这何以见得?” “叔叔,上次婶婶有病,你不是也同他一样地着急吗?” “小鬼!真有你的!那么,中邪呀,‘三牲福礼’呀,黑羊肉呀,这一套又是怎样来的呢?” “中邪那一套,平常我听你也是这样说的。黑羊肉么,叔叔,你忘记了吧,上个月你来我家:我妈妈托你,我娘舅家有只黑羊要卖掉,托你找个顾主,你一直没有找,今天凑个机会,我替我娘舅找了个买主。” “你这个小鬼呀!叔叔算服你啦!” 农夫戏贪官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古时候,有个姓何的县官,是个贪赃枉法,百姓怨声载道的贪官。他为了堵塞万民之口,决定来个惩一儆百。 一天,有个公差把一个农夫押到他面前:“禀大老爷,这人刚才和几个人在一起嘀咕‘县官’、‘贪赃枉法’的话。”县官听了,咬一咬牙,问农夫:“你们刚才说些什么?”农夫说:“我们在议论大老爷。”县官拿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贱民,竟敢诽谤本官?”农夫说:“我们不曾诽谤大老爷。"县官厉声喝道:“胡说!公差听得明明白白,你还想抵赖!左右,与我重打四十大板!”农夫说:“慢!大老爷听我直说!”“快快从实招来。”“大老爷听禀,小民等刚才凑在一起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地上的官吏一样贪,应该统统杀掉。’”县官听了这语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说:“骂得好啊!看看你杀掉我,还是我打死你!”说完把签子一掷。农夫说:“慢!我们还有下文呢。”“你还有什么下文?”“我们又说:除了大老爷清廉正直,两袖清风。”县官听了这话,怒气消了一半,问:“此话当真?”农夫说:“不单我们,天下的人都这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天下间都流传着一句话:何水无鱼,何官不贪。”县官觉得滋味不对,阴沉着脸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农夫说:“大老爷姓何,不正是‘何官'吗?‘何官不贪’,就是说大老爷清廉啊。”县官明知农夫在讽刺自己,但却拿不到他的把柄,只得借阶下楼说:“你既然知道本官清廉,那就回去吧。以后说话一定要小心些!”农夫拱了拱手说:“多谢大老爷不打之恩,不过小民还有一句紧要话奉告。”“什么话?”“有天下人的话在此,无论你怎么做,谁也说不了大老爷是个贪官。” 他这话的意思一听就明:好坏自有公论,百姓的口是封不了的。何县官气得直翻白眼,但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农夫扬长而去。 巧治“史刁薄”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个姓史的地主,表面上一副善德的样子,见人面带三分笑,其实十分奸刁刻薄,穷人们便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史刁薄”。 史刁薄独霸方圆数十里,家住南来北往的必经之道。一次,有个叫张宝的人路过这里,想在史家借个锅子煮顿饭吃。史刁薄指着门前的一个个草堆,奸笑着回答:“锅不借,草尽烧。”张宝饥饿难忍,就一再苦苦哀求。谁知史刁薄说:“你这个人真笨,有草还怕饭不熟,努,屋檐下那个舂米的石臼,不是可以用来煮饭吗?”张宝见他存心刁难,知道再费口舌也不顶用处,只得饿着肚子继续赶路。 张宝有个弟弟,名叫张聪,智慧过人。张宝回到家,把路上的事儿一一告诉了弟弟。张聪听了气愤地说:“他有城门楼子,我有爬杆猴子。明天我倒要去见见这个史刁薄,看他还借锅不借锅!” 第二天,张聪挎上米褡裢,专到史家借锅来了。史刁薄照例指着草堆奸笑笑:“锅不借,草尽烧。”张聪故作为难地说:“唉――没有锅子,这草又有何用呢?”“你这个人真笨,有草还怕饭不熟!努,屋檐下那个春米的石臼,不是可以用来煮饭吗?!”史刁薄话音刚落,张聪就扛起那石臼,放到一个大草堆顶上,然后在下面生起火来。史刁薄一见,暴跳如雷:“谁叫你烧我家草堆啦?!”张聪笑笑说:“这么厚个石臼,没有你家这堆草,能把饭烧熟吗?”史刁薄知道碰上顶手了,只好一边扑打着草堆上的火苗,一边连声说:“我借锅,我借锅,请到我家里烧煮吧!” 从此,过往行人来到这里,需要借锅就学着张聪的办法。史刁薄呢?再也不敢说“锅不借,草尽烧”了。 一只皮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个寂静幽黑的深夜,一列北上快车,在越过南清市铁路桥时,一声汽笛长鸣,震得铁轨发出了“哐啷哐啷”巨响,就在这惊天动地之时,从列车一个窗口滚下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到清晨六点四十分,一个铁路工人在桥下发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男尸。他立即打电话向南清市公安局报了案。 半小时后,市公安局的侦察科长郑理达等七人赶到现场。死者身穿蓝色工作服,下着褐色哗叽裤,左脚穿一只天津造的牛皮鞋,右脚没鞋,后脑勺破裂,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仰卧在地上。 法医撬开死者的嘴,一般酒气扑鼻而来,解开他的上衣,发现死者胸口有伺一块微青的伤痕,从死者的手指甲中发现有褐红色的干血。从死者身上的工作证中知道死者系福平县竹器厂的采购员,姓吴名松.又从死者身上发现了一张45次京福快车第九车厢第三室的车票。 郑理达看了看表,立即命令:电告宏路市公安局截住45次京福快车。 正在飞驰的45次快车突然停车,不禁引起乘客一阵骚动,大约过了四十五分钟,郑理达和助手们在宏路市刑警队长钟国龙的陪同下登上列车。 他们推开第三室的门,只见一个瘦瘦的中年人蹲在地上,不知在铺下摸索着什么。他一见三个公安人员出现在眼前,微微一怔,连忙站起来,“嘿嘿”干笑了几声。可是,就在他往起站立时,郑理达那敏锐的眼光已落在他的脖子右侧的一道寸许长的新伤痕上。他突然问了一句:“同志,你是什么血型?”那人一愣,接着又点头哈腰地回答:“我,我是A型的。”郑理达“嗯”了一声,两眼威严地盯着对方的脸。那人慌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体检表,双手呈上:“请看,请看,这是真的。” 郑理达仔细看了体检表,然后口气稍稍和缓了一点问:“你是连江县丝袜厂的推销员,叫成杰,是吗?”成杰用手背擦擦脑门的汗,说:“是,是。”“吴松的行李呢?”“在,在我床底下。”他边说边忙不迭地从床下拉出一只褐色的旅行袋。郑理达扫了一眼,突然问:“吴松他人呢?”成杰一惊,连忙说:“我,我不知道呀。”“不知道?”郑理达边说边又盯着他的脖子。成杰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说:“我从昨晚十点一直睡到早上六点半。醒来就不见吴松了。” 郑理达向助手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跳下车,进了站长办公室。 郑理达接上长途电话,问道:“死者指甲内血型是?”“A型,死者的血型是O型,死于凌晨一点十五分左右。”“好!”郑理达“啪”放下了电话,转身奔上列车,一挥手:“拘留成杰!” 在宏路市公安局审讯室内,成杰在郑理达威严目光逼视下,汗流如雨,颤抖着说:“我交代,我交代。我趁吴松不在,想、想偷他的东西,我,我……” 郑理达冷笑一声说:“成杰,我问你,你脖子是怎么弄伤的?”“这,这,是、是我不小心被铁丝划伤的。”“胡说!”郑理达拍案而起,“成杰,你放老实点!”“是、是。我老实,我、我真的没杀他呀!”“嘿,你怎么知道他被杀呢?”“这,这,我猜的,我真的是、是、冤枉啊!” 这时,一个精瘦的老头悄悄走进审讯室。郑理达一见老头连忙立起身:“孙处长。”孙处长招招手叫大家坐下,自己微笑着也在郑理达旁边坐下,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盯视着成杰。一会儿,又偏过头小声问道:“小郑,铁道离桥栏杆有多远?”“大约有一米吧。”孙处长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支烟,在火柴盒上顿了顿,和气地问:“成杰,你坐近些,不然我听不清楚。”成杰听了,使出全身力气,才把那六十斤重的铁凳挪了几步。他喘着气,正要坐下,忽然,孙处长把烟放进烟盒,命令旁边的刑警:“把成杰带下去吃午饭。” 等成杰离开审讯室,郑理达不解地问:“孙处长,你,……”孙处长轻声说,“小郑,你十有八九捉错人了。好,现在立刻跟我去车站。” 他们进了站长办公室,见45次快车的工作人员全部集中了。孙处长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说:“大家说说与案情有关的情况吧!”这时,一个大个子乘务员说:“我在十一点多时,碰见吴松,他叫我拿点醋来,我没理他。对了,当时他喝得东倒西歪的。”又有一个姓朱的女乘务员说:“八点多时我路过第三室,听见里面传出“哎哟”一声,一会儿就无声无息了。”最后一个叫徐明的小伙子抬起粗大的手,搔了搔头说:“我在一点十五分左右,哦,就是列车过桥时,听见‘啪’的一声,好象什么东西落到桥下。”孙处长仔细听着大家的谈话,详细地一一记在笔记本上。他听了小伙子的话,插问道:“当时你在哪里?”“我在餐厅值班。”“好!大家忙去吧。” 等乘务员们都走后,孙处长吩咐钟队长把昨晚十二点半至一点半无人证明行踪的人验明血型,是A型的就先留下,其他乘客改乘48次特快继续北上。然后一挥手:“小郑,咱们回南清。” 孙处长一到南清市,就直奔存尸室。他仔细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尸体,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死者右脚上,又翻过死者的脚后跟看了看,再伸手扒下死者的袜子,认真地看着。一会儿,转过身向郑理达:“他右脚的鞋呢?”“这,这,不知道,当时现场附近没有呀!”孙处长严肃地说:“小郑,你太马虎罗,那只鞋,可以告诉我们谁是罪犯!”他边说边摘下死者拴在皮带上的半截链带,下令道,“快备车去现场!” 半小时后,孙处长驱车赶到现场。孙处长站在死者的落点旁边,略一思索,命令道:“小郑,你到落点以北六十多米处,把死者的鞋拿来,要小心指纹。”郑理达满腹狐疑走到六十多米处,果然见到一只皮鞋。孙处长接过鞋正仔细端详着鞋后跟,突然一列火车疾驰而过,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孙处长抬头盯着远去的列车,双眉紧皱,沉思了半晌,忽然果断地一挥手:“小郑,立刻上机场,再去宏路。” 在宏路公安局接待室内,孙处长叫人把成杰带来问道:“你昨天有没有卖给吴松一双袜子?”成杰点头哈腰地说:“有,有,在吃晚饭时卖给他的。” 这时,钟队长走进来,附在孙处长耳边轻轻说道:“鞋上有两个指纹,不是死者的,也不是成杰的。”孙处长听后一点头说:“成杰,你可以走了,以后可别贫小便宜呀!”成杰赶紧点头说:“是,是,谢谢,谢谢。” 成杰一走,孙处长站起身对钟队长说:“钟队长,马上派人去取列车餐厅服务员徐明的指纹,快!”不一会,指纹取回,经化验,和皮鞋上指纹相同,孙处长果断地下令逮捕徐明。 壮得象一头牛的徐明被两个刑警带进审讯室。孙处长不动声色地指着墙角的铁凳子说:“徐明,把它搬过来一些。”徐明过去用手轻轻一提,搬过凳子,刚坐定,孙处长就问:“徐明,你说昨天晚上一点十五分左右听见有东西落下桥是吗?”“对,准没错。”“胡说,你没有听见!”“什么?我,你怎么知道我没听见?”“好了,别装蒜了,把你杀死吴松的经过说出来吧!”“哈哈,我杀死吴松?我真不明白,你们在开啥玩笑。我根本不认识吴松,也从未和他接触过。”“好,既然你说你没和吴松接触过,那吴松的皮鞋上怎么会有你的指纹?”“这,这,我昨晚上厕所时看见他喝醉了,跌倒在车厢里,鞋子掉在一边,我就帮他穿上,所以……”“哼,吴松昨天有没有进过餐厅?”“没有,绝对没有。”“那好,我可以让事实证明吴松进过餐厅。钟队长,你马上到列车餐厅去,把吴松留在左边窗口的袜丝取来。”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大为惊讶。 半个小时过后,钟队长快步跑进审讯室,递过一本笔记本,里面果然夹有几根黑色的袜丝。经过化验,这正是从吴松那只袜子上抽下的。” 孙处长问道:“怎么样?徐明?”“这,这我不知道。”孙处长一声冷笑:“不知道?你看看你手上的伤痕吧!”徐明下意识地一缩右手,钟队长立刻走上前,捋起他右手的袖子,一道二寸多长的伤痕赫然入目。“你的血型是A型吧?”徐明摇了摇头,又赶紧点点头说:“是A型的,可是……”孙处长摇了摇手说:“徐明,你不要再说了,我替你说说作案的经过吧!” “大约凌晨一点,吴松喝醉了,到餐厅叫你拿点醋给他解酒。他白天大吃大喝已引起你的注意,此刻你又发现他腰上别着的钱包,就断定里面有钱。你见他东倒西歪的,就想偷他的钱。但吴松虽然有点醉了,但头脑还 很清醒,于是,你们就打起来了。吴松抓破了你的手,你把他踢昏了,然后扯  下钱包,一不做,二不休,刚好列车过桥,你就把他抱起,使劲推出窗口。但松右脚后跟撞在车窗上,皮鞋落在车厢内,你立刻拾起扔出,所以……” 徐明惊讶地张大嘴巴,但马上又镇静下来:“哈哈,处长;您错了,那时,我正在睡大觉呢!”“睡觉?你不是说你在那时听见桥下的响声吗?” 这时,负责搜查的侦察员闯了进来,手上举着一个带有半截链带的钱包。大喝一声:“徐明,这是从你床底下搜出的。”徐明“啊”地惊叫了一声。孙处长慢悠悠地从口袋中掏出另外半截链条,接了上去:“把罪犯徐明押下。” 庆功会上,大家对孙处长卖关子表示强烈的抗议,在“众怒难犯”的情况下,孙处长只好把推理的经过说给大家听。 “据小郑报告,铁道距桥栏杆将近一米,能够把百来斤的人从车窗扔出一米开外,足以说明罪犯是个身强力壮的人,而那个成杰瘦得不象样,不可能把一个百来斤的人抱起推出一米之外。后来,我特意叫他去搬审讯专用的铁凳子,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就断定小郑十有八九捉错人了。” 孙处长吸了口烟,笑着说:“我们到车站了解情况时,徐明自作聪明地汇报了他在一点十五分左右听见桥底下的响声。我把这些都记下了,又上南清市去看了现场和尸体,一进停尸房,我发现死者右脚的鞋失踪,袜子被什么抽掉了几根丝,脚后跟撞伤。因为被害者喝醉了,身体又弱,不可能与身强力壮的罪犯进行激烈的搏斗,而死者鞋带系得较紧,不进行激烈的搏斗是不可能把鞋弄掉。于是我断定鞋是罪犯把吴松扔出车厢时死者的脚后跟是撞在车窗上。当时鞋是掉在车上,而罪犯必然会把鞋子马上扔出, 在那个作案地点,多狡猾的罪犯也难免有些慌张,不至于戴上手套再去扔鞋。由此就可推出鞋上肯定有罪犯指纹,至于我说鞋在尸体北面六十多米处,那完全是由列车的方向和速度而定。”说到这里孙处长慢慢地呷了一口茶。 这时,侦察员小李不解地问:“处长,那你怎么知道死者的袜丝留在车窗上呢?”“哈哈,你这愣头青,要多动点脑筋,那袜子的纸商标还未撕下呢,说明袜子是死者刚穿上不久的。而且袜子上的破洞与脚后跟伤口还有皮鞋的撞痕三点重合,据伤口的情况来看,是刚刚被一个很尖的东西划破,那袜子必然会……” 这时,郑理达也忍不住插上嘴:“老师,您怎么知道徐明的右手臂上有伤痕?”处长一听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说:“这个嘛,我就犯了诈骗罪了。”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 砸牌子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九八五年农历冬至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飘着大雪。在风雪纷飞中,远远走来一个人,这个人,个子不高,五十多岁,农民打扮,浑身雪花,喷着酒气,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好象在往外喷火。他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清河乡乡政府大院门口,两眼死死盯着挂在大院门口“清河乡人民政府”那块白底黑字木牌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一阵后,突然大吼着:“呸!人民政府不为人民办事,还要这牌子干啥?”说着,伸手拉下木牌,摔在地上,随即搬起路边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过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只听“咯喳”一声,木牌子裂成二爿,又在牌子上踏了几脚,好象才出足了气,然后拍拍身上的雪花,跷着脚,一瘸一拐地走了。 堂堂乡政府牌子被砸了,顿时晨得乡政府大院的工作人员大惊失色,气愤填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清河乡的每个角落。大家不顾风吼雪飞,纷纷拥到乡政府门前来看热闹。 乡政府秘书小王,感到问题严重,一个电话打到县里,把情况向正在开会的乡长作了汇报。 清河乡新上任不久的乡长姓雷,叫雷震廷。雷乡长作风泼辣,办事果断,就是性子躁,嗓门大,喉咙粗,讲话象打雷,人称“雷神爷”。他一听乡政府的牌子被人砸了,气得火冒八丈,对着电话吼道:“好哇!谁吃了豹子胆,敢砸乡政府的牌子,难道法律是吃素的吗!”小王连忙说:“好,我立刻派人去把他抓起来!”“慢”雷乡长顿了一顿问,“向派出所报案了没有?”“还没有。”“砸牌子的人叫什么?哪个村的?为啥事?”“这……”小王也答不上来。 雷乡长见小王一问三不知,又火得怒吼起来:“乡政府用你们这些人,难道是吃干饭的吗?限你在十分钟内给我调查清楚!”说完“砰”一声,把电话搁断了。 小王撂下电话,急忙向各村各组打电话,找人了解,才知道砸牌子的人姓耿,名火根,外号憨火根,是荷花村五组村民。至于为什么砸牌子,小王来不及调查,就用了“惹事生非,无理取闹”八个字,向乡长作了汇报。 雷乡长对小王的这八个字很不满意。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名堂来,只得气恼地挂了电话。 电话刚撂下,铃声又响了,雷乡长拎起一听,是县公安局的电话。原来县公安局也接到清河乡派出所的报告,决定派治安股老徐办理此案。雷乡长会也不开了,马上和老徐乘上了公安局的越野吉普车向荷花村驶去。谁知风雪越来越大,公路冻上了,吉普车象蜗牛一样爬了半天,在一个小镇旁抛锚停下了。雷乡长心急火燎,便对老徐说:“你们等风雪停了再来,我连夜步行赶回去。”老徐风趣地说:“乡长有那么大的决心,鄙人当然奉陪到底了。”于是两人冒着鹅毛大雪,顶着刺骨的西北风,向荷花村走去。 两个人顶风冒雪,踏着三四寸厚的积雪,高一脚,低一脚,走到深夜十点多,才到了荷花村。 这儿村子不大,人家不多,雷乡长也不知道耿火根住在哪幢房子,想找人打听,可是周围人家都已熄灯睡觉了。他们看看四周,发现东面三间草房里,还透出一丝灯光,走过去一看,这草房也实在太破旧了,眼下雪一压,风一吹,大有摇摇欲坠的样子。雷乡长走到门前,刚要开口询问,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了一片哭声。 雷乡长和老徐都吃了一惊,连忙用手推门。门没上闩,“吱嘎”一声门开了,两人进了屋,只见屋里靠窗口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只动了一点。东壁头搁了一张床,床上半躺着一位年近五十的生病女人。床旁边坐着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老人身旁站着两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在他俩的一旁,放了个铺盖卷。屋里人见进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穿着公安局的制服,立即停住了哭泣,用恐惧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过了一会,还是那个老大太先开了口。她拖着悲哀的哭腔说:“求求你们,让他带着铺盖吧!” 雷乡长听了有些莫名其妙,问:“到哪里去?”老太太说:“哪里去?你们不是来抓人的吗?” 原来,这就是砸牌子的耿火根的家。耿火根砸了乡政府的牌子,回到家里不久,乡政府的小王和派出所所长赶来调查情况,家里人才知道他闯下了泼天大祸。老母亲吓得哭着说:“火根呀,你已五十出头的人啦,这砸乡政府的牌子,那要吃官司的。你一走,这老老小小一家人怎么办哪…”还没等老母亲落音,村长就带着民兵闯了进来,不容分说,上来就把耿火根五花大绑地带走了。 雷乡长听说耿火根被村长绑走,他一拉老徐,往村长家疾步走去。正睡得暖乎平迷糊糊的村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后,开门一看是雷乡长,惊讶地说:“雷乡长,这么晚还来,快请进!” 雷乡长没有动脚,劈口就问:“你抓了耿火根?!” “是呀,是呀!王秘书一走,我就亲自带人把这小子抓起来了。这小子吃了豹子胆啦,敢砸乡政府的牌子,这次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我看他砸乡政府的牌子,是冲着你……” 雷乡长挥手打断了村长的话,说:“走!带我去看看。” 村长领着雷乡长和老徐来到一个破旧仓库里,他们推门进去,只见耿火根,五花大绑,瘫在乱稻草上,冻得脸色发青,浑身在索索发抖。他见村长他们进来,脖子一梗,不理不睬。 雷乡长铁板着脸,上前给他松了绑,一声不吭地扶着一瘸一拐的耿火根,回到了他那三间破草屋里。 等大家坐好后,雷乡长问耿火根:“你就是那个砸牌子的英雄罗? ”耿火根不屑一顾,只抬了抬眼皮,没有答话。雷乡长又问:“你知道砸乡政府牌子犯法吗?”“知道!”“既然知道犯法,为什么还要去做呢?”谁知耿火根却说:“没啥可多说的!你们爱绑就绑,爱铐就铐吧!”说着双手并拢,伸到老徐面前,等着给戴上手铐。 耿火根说话这么冲,举动这么邪,直气得雷乡长头顶冒火,七窍冒烟,“砰”一拍桌子喝道:“你逞什么英雄!你睁眼睛看看,村上几十户人家,有多少人家造好了楼房,住上新屋,可你,一家三代还住在这破草棚里,连人家的猪棚都不如哩!我看两个孩子的年龄也不小了,把新楼房造起来,把新媳妇娶进来,才算得上你耿火根有本事!可是,当父亲的不为孩子着想,吃饱了老酒还到乡政府发酒疯,这算哪一路英雄?我看是实足的狗熊!” 耿火根听了雷乡长的话,好象被黄蜂刺了一下,脸“刷”一下涨红了,他瞪着一双小鸡蛋似的眼睛问:“什么,你说我发酒疯?”他哼了声,突然一转身冲进东房间,从里面捧出一包东西,“哗”一声放在桌子上,对雷乡长和老徐说:“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我耿火根到底是英雄还是狗熊!” 老徐解开包裹一看,里面都是些金光闪闪的奖章、纪念章。还有一张荣誉军人的证书。耿火根说:“我耿火根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出生入死,腿被炸断了,还爬上去炸毁了敌人的碉堡,你、你、你说我是英雄还是狗熊!” 雷乡长见这一堆奖章,不觉一怔,但很快又厉声说道:“这些牌牌,只能证明你的过去,说明不了现在!乡政府的牌子不是敌人的碉堡!”耿火根说:“人民政府不为人民办事,还要这牌子做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很清楚,有人在把我当猴子耍!”“你说的是谁?”“是……” 耿火根正想说下去,村长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他的话头:“火根呀,别不识好歹,你这样下去,还要加罪啊!”耿火根听村长说这话,顿时暴跳起来:“怕啥,杀了头,只不过碗大个疤,我耿火根枪林弹雨都不怕,难道还怕那些贪官污吏!” 雷乡长听他话中有话,连忙问:“痛快,这话倒有点象英雄的样子。不过,你说的那些贪官污吏是谁?”, 耿火根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只不过是个跑跑腿的办事人员,对你说有啥用?”村长听他这么说,刚想开口,雷乡长向村长一摆手说:“你想对谁说?”“雷震廷来,我也不相信,我要当着全乡干部的面说!”村长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耿火根斥道:“你胡说些啥!你敢侮辱领导!他就是雷乡长!” 一听雷乡长就在面前,耿火根全家惊住了。然而耿火根的气似乎更大了。他脖子一梗,几声“嘿嘿”冷笑,再不吭声了。 雷乡长见他不开口,突然问道:“耿火根,你今天是否喝醉了酒?”耿火根说:“不,我清楚得很。”“好!”雷乡长说,“既然你自认为有那么多的理由,明天敢不敢到乡里去评理?”耿火根说:“敢!不要说乡里、县里,市里我也敢去!”“那好吧,明天下午一时整,你到乡政府大礼堂里来找我。今天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锤对锤,面对面地说吧!是英雄还是狗熊,会场上见分晓。”说完,和老徐、村长离开了耿火根的家。 第二天,风雪已停,天已转晴,耿火根提前吃了中饭,一瘸一拐,准时赶到乡政府礼堂。礼堂里坐满了全乡三级干部,乡长书记坐在主席台上。一时整,乡长雷震廷说:“同志们,今天,清河乡召开整党动员大会。大家都知道,昨天下午,乡人民政府的牌子被人砸了。砸牌子的那位英雄,姓耿,名火根,今年五十一岁,是荷花村五组村民。一九五零年耿火根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鲜战场作战,荣立三等功五次,二等功三次,一等功一次,并被敌人的炮弹炸断了一条腿,是二级残废军人。”雷乡长说到这里,突然同道,“耿火根来了没有?”耿火根站起来说:“来了!”整个会场里的眼光“刷”一下子向这位砸牌子英雄射去。雷乡长说:“你既然有胆量砸乡政府的牌子,那你就应该有胆量把砸牌子的原因向全体干部说一说。”耿火根二话没说,一瘸一拐走上主席台,对着话筒说起了他砸牌子的前因后果。 原来,耿火根复员回乡后,生活过得很艰苦,但他没有向政府伸过手,提过任何要求。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慢慢地富起来了。耿火根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大了,再加上平时省吃俭用,手头积了不少钱。他见别人家由草房翻成平房,又由平房变成楼房,自己一家三代还钻在破草棚里,也想把房子翻造一下,好替两个儿子定亲。他多次向大队递报告,打申请,送礼、求情,要求解决建房的材料。可大队里总是变换花样,推三阻四,说材料紧张,叫他等一等,可是一等就两年过去了,眼看着左邻右舍,干部们的楼房一幢幢竖起,可耿火根砖头没买到一块,瓦片没分到一张。耿火根差点把肺给气炸。 耿火根两个双胞胎的儿子,一年一年大起来,可是说了几回亲,女方一看他家那三间破草棚,二话没说,就一口回绝了。耿火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新上任的村长,求他帮帮忙。 这位村长倒也与众不同,他既不答应,也不回绝,先到耿火根的家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一遍。两天后,就找来了砖瓦厂厂长、预制场场长、供销社主任、建筑队队长以及生产队长,来到耿火根的家里,指着三间破草棚说:“耿火根同志为革命流过血,立过功,是位荣誉军人。可是他一家三代,还住在破草棚里……”村长的这着棋确实高明,这些实权派被感动了,当场拍板定局,在计划外的任务中,替耿火根解决造房材料问题,并答应随要随装。村长便立马造桥,让队长借调运输工具,安排劳力小工,准备第二天就去把材料运回来。耿火根的老母亲象遇见了青天大老爷,激动得热泪盈眶,“扑”一声跪在村长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天,耿火根让两个儿子一起去装运建筑材料,又特地请了个厨师,杀鸡宰鸭,买鱼买肉,准备招待装运建材的小工。又把两个双胞胎姑娘请来,帮助轧粉做团子,充当招待员。全家人忙得热火朝天,到中午十一点钟,酒菜摆满桌上,单等运输船队回来开席。耿火根站在水桥头,朝着运输船来的方向,等呀,盼呀,可是十二点钟过了,船队没有回来,一点钟过了,船队还是没有回来。耿火根急得好似热锅上蚂蚁,从河边绕到屋里,又从屋里绕到河边。他的老父亲见他急成这样,安慰说:“今天下雪,天气又冷,装运的速度当然慢些。别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果然不出他老父所料,两点钟左右,只见船队远远驶来了。耿火根高兴呀,连忙吩咐:“船队来了,小工们一定饿坏了,快准备开席。”又对双胞胎姑娘说:“快把糯米团子送到船上去,让他们先充充饥。”说着又跷着脚跑到河边一看,呀!船队不见了。正在这时,只见两个儿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耿火根忙问:“装运建材的船队摇到哪里去了?”大毛说:“摇到村长家里去了。”耿火根问:“明明是我家的材料,为什么摇到村长家里去?” 话声未落,村长来了,他把耿火根拉到一边,轻声说:“老耿呀,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小儿子与乡长的大女儿订亲,刚才乡长对我说,叫我也把楼房翻造一下。我说材料没有,乡长说可以向老耿借一借,明年第一季度再还给你……”耿火根说:“村长呀!你家小儿子还不满十八岁,何况你已造好四楼四底,可我……”村长说:“我也这样想,但……乡长说他女儿要住三层楼,乡长的话可不能不听呀!…”说着,从袋里摸出一叠人民币,塞到耿火根的手里,又说,“这是今天买材料的钱,是乡长借给我的。”说完走了。 两个双胞胎姑娘听到这里,气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放下糯米团子,扭头就跑。耿火根连喊几声也没喊住。他又气又急,突然脑子里“嗡”一声,头一晕,跌倒在雪地里。一家人捶背掐人中,才把他喊醒过来。 耿火裉的肺快要气炸了!他独自坐到为招待船工的席上,抓起酒壶,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他想以酒解愁,结果越喝越气。他想:乡长的女儿要住三层楼,可我连一层楼还没有哩!难道干部天生比老百姓特殊?他们的子女真的是金枝玉叶,非住高楼不可!耿火根又想起了过去苦苦求大队干部的情景,眼下又上了村长的当,而且还是新上台的乡长在背后指使,今后还有啥指望造新房子!‘他由气到怒,由怒到恨,于是冒着风雪,赶到了乡政府找乡长评理。一到乡政府门口,看到那块赫赫醒目的乡政府大牌子,突然“人民政府不为人民办事还要牌子干啥”的念头直冲脑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情绪,就把乡政府的牌子砸了。 耿火根说到这里,感情又激奋起来,提高嗓门说:“在场的各位都是领导,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知道,如果我耿火根当初不回乡,领导上肯定会给我安排个舒适的工作,说不定要车有车,要房有房,拍马屁的人多得会踏破门坎。可是现在,我礼也送过,头也磕过,到头来,到手的材料又被掌权的骗去,我的心里会服吗?”说着竟双手捂住脸,“鸣呜”哭了起来。 这时会场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响声,台下一双双眼睛从耿火根身上转到雷乡长身上。雷乡长走到台前,心情沉重地说:“同志们,木头辟子砸了可以重做一块新的,但砸了共产党为人民服务的牌子,我们就失去了民心!从某种意义上说,耿火根砸牌子没有错,今后,谁不为人民服务,就砸谁的牌子,撤谁的职,包括我雷震廷在内。大家已听出了,耿火根砸牌子事件,牵及到我,我请求乡党委及全体同志进行调查,作出处理,作为我们清河乡整党第一课。” 这时,公安局老徐走上台来,对雷乡长说了几句,雷乡长继续说:“同志们,耿火根说的情况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不管有天大的理由和原因,砸乡政府牌子,是触犯治安处罚规定的,因此经县公安局决定,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雷乡长说完,耿火根自己慢慢站起,一瘸一拐地向会场外走去。 雷乡长看着耿火根被公安人员押走,含着眼泪说:“耿火根被拘留了,但逼耿火根砸牌子的人,却仍旧坐在这里堂堂皇皇地开会,这合理吗?”会场顿时又陷入寂静。雷乡长突然问道:“荷花村村长来了没有?”村长站起,声音象蚊子似地说:“来了。”雷乡长问:“我昨天一早就到县里开会去了,你什么时候碰见我,我又在什么时候借钱给你的?”“这……”“我再问你,是谁给你的权力拘留人的?”“这……”雷乡长盯着村长说:“随便抓人,是违法的,现在县检察院已通知我们,决定对非法绑人的荷花村村长处以刑事拘留十五天。”跟着,一位公安人员上台宣读了决定。这下子,村长哆嗦了,脸色由白变灰,耷拉下脑袋,乖乖地跟着公安人员走出了大会场…… 十五天之后,耿火根拘留期满回家了,当他一瘸一拐走到村头,呆住了。只见原来的三间破草棚不见了,四楼四底的新楼房架子已拔地而起。木工、瓦匠和帮忙的人一大群,正忙得热乎乎的。两个双胞胎一见爸爸回来,赶紧奔上前说,自从耿火根走后的第三天,雷乡长亲自带了一群村乡干部和泥瓦木工给自己家建造新楼房。他们烟不抽一支,酒不喝一盅,安排有条有理。大毛傻笑着说:“爸爸,想不到你这次砸牌子,砸出了一座新房子!”耿火根摇摇头说:“不,这是党的优良作风又回来了。” 这时候,忽然看见雷乡长领着一对双胞胎姑娘来了。耿火根连忙迎了上去,雷乡长说:“老耿呀,我擅自决定,在你回来的今天,替两个孩子把亲事定了。你没意见吧?”耿火根激动地拉住乡长的手,突然他走到两个正在做门窗的木匠面前说:“师傅,请你们慢点做窗子,马上替我选一块最好的木料,做一块新牌子。” 第二天一早,耿火根亲自捧着用金粉书写的“清河乡人民政府”大牌子,牌子上面还披挂着红绸子,在一群敲锣打鼓队伍簇拥下,一瘸一拐朝乡政府走去… 一封日本来信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在上海人称“下只角”的南市南码头,有一条叫福兴里的弄堂。这条弄堂的五号石库门里,住了八户人家。这幢楼的假三层住着一户山东人,户口簿上注册的只有两个人:父亲老山东,儿子小山东。因为大家习惯这样叫他们,所以父子俩尊姓大名倒很少有人记得。老山东今年退休后,回家乡山东蓬莱岛过神仙日子去了。而小山东户口刚刚迂回来。啥地方迁来?是从上海人称为“提篮桥”迂回来的。七年前,他因持械殴斗伤人,吃了官司。如今刑满释放,回到福兴里五号。 小山东一回到福兴里五号,顿时使这个本来平平静静小天地,荡漾起不大不小的浪花。原来各户人家进进出出门户大开,大有夜不闭户之风,现在连到自来水龙头淘米汰菜也要关上窗子锁上门。整日里就听到前前后后、楼上楼下乒乒乓乓的关门声。小山东的一举一动,一进一出,更成了灶披间里婆婆妈妈们闲聊的佐料。 这天黄昏时分,婆婆妈妈们都来到灶披间里,烧饭的烧饭,炒菜的炒菜,七嘴八舌,叽叽咕咕,话题又扯到小山东身上。有的说小山东在水产店里卖鱼,态度倒蛮好;有的说小山东放出来后好象规矩多了。这时身为里委治保主任的计阿姨,鼻子一哼,嘴一撇,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现象,你们 在上海人称“下只角”的南市南码头,有一条叫福兴里的弄堂。这条弄堂的五号石库门里,住了八户人家。这幢楼的假三层住着一户山东人,户口簿上注册的只有两个人:父亲老山东,儿子小山东。因为大家习惯这样叫他们,所以父子俩尊姓大名倒很少有人记得。老山东今年退休后,回家乡山东蓬莱岛过神仙日子去了。而小山东户口刚刚迂回来。啥地方迁来?是从上海人称为“提篮桥”迂回来的。七年前,他因持械殴斗伤人,吃了官司。如今刑满释放,回到福兴里五号。 小山东一回到福兴里五号,顿时使这个本来平平静静小天地,荡漾起不大不小的浪花。原来各户人家进进出出门户大开,大有夜不闭户之风,现在连到自来水龙头淘米汰菜也要关上窗子锁上门。整日里就听到前前后后、楼上楼下乒乒乓乓的关门声。小山东的一举一动,一进一出,更成了灶披间里婆婆妈妈们闲聊的佐料。 这天黄昏时分,婆婆妈妈们都来到灶披间里,烧饭的烧饭,炒菜的炒菜,七嘴八舌,叽叽咕咕,话题又扯到小山东身上。有的说小山东在水产店里卖鱼,态度倒蛮好;有的说小山东放出来后好象规矩多了。这时身为里委治保主任的计阿姨,鼻子一哼,嘴一撇,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现象,你们  一个原是戏剧学院编剧系的副教授关在一起,两人竟结成忘年之交。小山东在生活上照顾他,那老头则教他学文化,写剧本。七年来,小山东竟然初通文墨。出狱后,他白天卖鱼,晚上一门心思写剧本。可是他一封封稿件投出去,一封封稿件退回来。来往信件一多,便引起了治保主任计阿姨的注意,而且早就把这些情况向户籍警汇报过了。但因信件往来合理合法,构不成罪状,所以无从追究,但这次日本人给他来信倒是一个新动向。因此刚才小山东前脚刚刚跨出门,去求人家翻译;计阿姨也后脚跟出,去找户籍警。 等小山东疯疯癫癫回到福兴里五号,计阿姨和户籍警早已在他那假三层房里恭候他了。计阿姨一见小山东,虎起面孔同:“小山东,你背着组织私自给日本人写信,当心再犯法啊!”小山东一听计阿姨说这话,象一盆冷水浇到炭火上,心冷颤一下,但又辩道:“不要吓人,我不过写了一则反映中日人民友好往来的电影剧本,请日本领事馆转给日中友好协会,这犯什么法?”“你为什么不在国内投稿?”小山东呼地拉开写字台抽屉,从里面捧出厚厚一叠信说:“喏,这是我的退稿信。有的编辑部连看也不看我的剧本,就把它枪毙了。这样我才寄给了日中友好协会,请他们提意见。你们看,这是他们信中的大意。” 计阿姨接过信,一字一句看起来,足足看了几分钟,然后把信递给户籍警,户籍警看后笑着和她悄悄说了几句话。计阿姨头在点,脸在变,由黄变白,由白变红,忽然一脸笑容,春风满面地说:“小山东,你能在服刑期间,坚持自学,不简单!明天隔壁工读学校要请个自我改造比较好的失足青年去谈谈体会,我们考虑请你去。” 等到户籍警和计阿姨一离开,其他邻居都来向小山东表示祝贺。一下子把个小房间挤得满满的。弄得小山东让座奉茶,忙得不亦乐乎。等邻居们走后,小山东关起门正准备写明天去工读学校作报告的发言稿,忽然又听到“笃笃”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只见秋燕姑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小山东,我姆妈关照我给你送碗面来,省得你晚上一个人再去烧!”小山东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秋燕见他呆笃笃站着,嫣然一笑,轻声柔语说:“刚才我妈说你有出息,她不再阻止我与你来往了,对……不过她说要等到日本那只电影拍好以后……”说着又嫣然一笑,把面递给小山东,“你快吃吧,我走了!”说完,“噔噔噔”奔下楼去。小山东手里端着面碗,果笃笃看着秋燕下楼后,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咧嘴一笑,往桌子边一坐,“呼呼啦啦”一歇歇,就把排骨面一扫而光。 真是人一交上好运,好事情也全凑到一起来轧闹猛。第二天,小山东真的去工读学校作了自己浪子回头体会的演讲,想不到这一来倒惊动了报社的记者。计阿姨见了记者,又在一旁有板有眼、添油加醋说小山东怎么在里委的关心教育下痛改前非,自学成材,他写的电影剧本已被日中友好协会采用等等。这番话使这位记者大感兴趣,于是第二天一张图片新闻在报纸的头版发表了。图片新闻一见报,小山东立刻成了新闻人物。他周围的人见了他,不是笑脸相迎,就是刮目相看。 下午,区文化馆创作室的二位干部寻上门来,见到小山东先说上一大堆鼓励加恭维的好话,然后拿出一张表格,请小山东立即填上,他们已决定正式吸收他这位文坛新秀为区创作组成员。这位干部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位电影厂的编辑,他对小山东把那个电影剧本让日本人开拍表示遗憾。小山东听他这么说,简直感到啼笑皆非,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封封电影厂的退稿信。那伍编辑一看信封,原来是自己的手笔,不禁有点尴尬,但他立即问小山东还有没有其他剧本,小山东把“库存”的另一个剧本给了他,他粗粗翻了一遍,连声夸奖:“有新意!”拿了剧本走了。电影厂编辑刚走,接着又来了两位某刊物的特约记者,说是要为小山东写一篇题为《扬起新生活的风帆》的报告文学。小山东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声明:他刚把布挂在桅杆上,帆船刚启动,实在没什么好报导。那记者听了他的话,赞扬他谦虚精神可佳,记下他那“闪光的语言”,告辞而去。 事情的发展象变戏法一样,小山东给电影厂编辑的那个剧本,经过这位编辑的润色,并一同挂上这个编辑的名字,正式上机开拍了。那两个特约记者尽管只从小山东嘴里得到那句“闪光的语言”,但《扬起新生活的风帆》这篇报告文学却也堂而皇之地与读者见面了。于是乎,小山东一下子从新闻人物变成了明星人物。其中计阿姨便成了这位“明星”的保护人。真是问寒问暖,体贴入微,无怪乎小山东要对这位胜过丈母娘的计阿姨感激涕零了。然而,凡事有热总有冷,荣辱升迁,本无定常。福兴里刮起的“小山东热”,热了一阵子,渐渐冷了下去,日本方面除了上次写来的那封信后,似乎并无动静。人们开始怀疑起事情的真实性,这时只有秋燕姑娘,坚定不移,忠心耿耿。她拿着那封日本领事馆的来信到处绐人看,以证明小山东的剧本要被日本人开拍是真实的。 有一天,秋燕到弄堂里一令邻居家去串门子,正巧那幢房子新搬来一位大学日语教师。秋燕想请他再核准一下。那位日语教师,仔细地看了原文,译出原来信中是这样写的:“闵捷先生,您寄来的电影剧本我们已经转给了日中友好协会,他们很难开拍,希望与中国电影家协会联系,请他们协助。”上次翻译时错把“很难开拍”译成“准备开拍”。秋燕一下子呆住了,她难过地回家后,只得把这事给母亲说了。计阿姨一听,脸色又变了,由红变白,由白变黄,猛地脚一跺,牙一咬,从秋燕手中夺过信和译稿,怒气冲冲直奔假三层。 她“砰”推开小山东房门,弹起眼睛,厉声责问:“小山东,你必须老实交代,为啥要欺骗民警,欺骗里弄干部?”小山东被计阿姨劈头盖脑训得莫名其妙:“我啥时候欺骗过你们?”“还要装糊涂,你看看外语学院谢老师翻译的这封信!”说着把信和译文朝桌上一摔。小山东拿起信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喃喃地讲:“不要是翻译错了?”“什么翻译错?我看你是故意招摇撞骗!”计阿姨越嚷嗓门越高,引来了前前后后,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看热闹。秋燕从人群中挤进去说:“妈,小山东真的不知道是翻译错误,你怎么可以讲他欺骗呢!”秋燕不讲倒还罢了,她一开口,更勾起了计阿姨受愚弄蒙骗之恨,她眼睛一弹:“死丫头!要你多插嘴,还不给我回屋里去,在这里丢人现眼!”秋燕被她骂回屋里之后,她仍感到不解恨,继续冲着小山东发作:“你骗了这么多人:到工读学校去讲演,登报纸,还到我家吃……罪孽可大了。当心法院判你诈骗罪,再去蹲两年班房!”说完愤愤下楼、出门,不晓得她是到法院上告呢?还是去向户籍警报告! 小山东被计阿姨一阵机枪大炮似的训斥轰得脑袋嗡嗡响了一阵以后,两眼呆呆地瞪着那日本来信,突然,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诈骗?哼,他妈的,谁叫我去作报告?谁叫他们给我拍照登报?谁让你端面来?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诈骗犯,哈――”小山东笑过以后又大哭起来。邻居们第一次看到他哭,哭得这样叫人揪心、痛楚! 一场轩然大波之后,不久又一切归于平静。小山东,照常上班下班,晚上照常埋头写作,信件照常来往不绝。所不同的,在小山东的假三层房问里,经常出现两个人:一个是那位日语教师,一位就是秋燕姑娘。 一架“外快”彩电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常言说:憨人自有憨福。亚麻厂有个钳工叫阿福,他为人憨厚、老实,所以处处得福。去年,他买了张二十元票面的有奖存单,今年开奖,他存单上的号码,竟与报纸上登出来的头奖号码一字不差!阿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下了班,他一口气奔到银行去核对。银行同志对他说:“后天,你带着工作证,到银行来领彩电就是啦!”这下,他才相信,真的中奖了。阿福欢天喜地奔回家,急急忙忙地关上房门,一把把阿福嫂拖到身边,嘴巴凑到她的耳朵边,向她报告了这意外的喜讯。 阿福嫂听说阿福中了头奖,伸过手就来抓存单。不料用力过猛,只听“嘶”一声,好端端一张存单,被撕开五分之四,只剩下一个手指那么宽的地方还连着。这下子急得阿福冒出一头的冷汗。他埋怨道:“看,看,看,哪个女人象你这样毛手毛脚的?银行同志说了,存单弄坏不换,遗失不补。现在奖是中了,彩电还没拿到手呢!你倒弄坏了存单,真是……”他没把话说完,就把存单放进了皮夹子,藏在贴胸的衣袋里。 阿福嫂虽然挨了阿福一顿埋怨,但她摸透了阿福的脾气。他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现在阿福真的中了奖,她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她想家里已经有了彩电,现在自己身上缺的是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首饰。如果把彩电让给别人,起码可得一千元。有了钱,自己的脖子上、手指间、耳朵边,不是可以闪闪发光了! 阿福嫂一开心,赶紧下厨房,炒了几只阿福爱吃的小菜,又从玻璃橱里拿出一瓶当摆饰的汾酒,给阿福斟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亲昵地把脸贴在阿福的脸上,说:“阿福,你中了奖,为你庆祝庆祝。哎,阿福,这架彩电你打算怎样处理。” 阿福美美地抿了一口酒,眯起眼睛看着妻子的笑脸,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结婚后搬进了新房子,父亲去世了,妈妈孤单单的一个人,仍住在八平方的亭子间里。她就我一个儿子,没人陪在她身边,就把这架彩电和她作个伴吧……” 阿福嫂听说彩电要给婆妈,原先堆满笑的南瓜脸,顿时拉长,变成了丝瓜脸。她没好气地说:“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有妈?我也有个妈妈,你想当孝子,我也想当孝女呢!” 阿福忙解释:“不是我不关心丈母娘。你妈妈与你大哥住在一起,他家有彩电。你忘啦,我们结婚时买的那架彩电,我妈还贴我五百元呢……” “怎么,这钱也要还?那么,我陪嫁来的十八条锦缎被子,有十条是我妈妈出的钱,你看要不要还?” 阿福见她吃了横门栓,说出歪理十八条,不想和她斗嘴,端起酒杯自顾自低头喝酒。阿福嫂见阿福一言不发,以为被自己镇住了,便提高嗓门逼问:“怎么,酒里有哑药?不会说话了?这个彩电怎样处理?你得说个明白。说啊,说啊……”阿福人虽老实,却是个要面子的人。见老婆三不罢、四不休,嗓门越提越高,他怕惊动四邻,惹人笑话,索兴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只顾举起酒杯,一口一口喝。谁知二两汾酒全部倒进了肚里,那五脏六肺受不了啦,顿时感到头昏昏,眼花花,好象天在旋,地在转,勉强走到床边,两腿一软,倒在床上…… 阿福这一倒,呼呼大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他睁开眼,一摸贴胸的衣袋内的皮夹,中奖的存单不见了!不用问,准是被妻子拿走了。他心里好气啊,他想赶到她厂里当面讨回那张存单。继而一想,不行!那样势必会引起争吵。一闹起来,叫我的脸往哪儿放呢?“有办法了!”阿福终于想出一条釜底抽薪的妙计:去银行挂失,断她的后路。叫她拿走了存单也领不走彩电!于是,阿福急匆匆来到银行。不料一跨进银行门,只见阿福嫂早已坐在银行的办公室里,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边哭边说:“同志,我闯祸了。昨天,我丈夫中了奖,我很高兴。早上,我想把那张中奖存单带到厂里,让小姐妹们瞧瞧。谁知到了厂里,存单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请你们无论如何帮帮忙,给我办个挂失手续,把失落的存单追回来……” 阿福听说存单被妻子丢失了,顿时火冒三丈!脚下象装了弹簧似的,一蹦就蹦到了阿福嫂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粗声粗气地说:“你、你、你这个扫帚星!” 阿福嫂等阿福住了口,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脸上挂了两串珠子似的泪珠,她对阿福说:“阿福,是我不对。现在事情弄糟了,快求求银行同志,给我们办个挂失手续吧!” 银行同志虽然很同情他们,可是,有奖存单是不记名的,所以无法办理挂失手续。 阿福想起了那条被撕开的大口子,马上说:“我们存单上有记号,有一条被撕开五分之四的大口子……” 银行同志说:“你们存单撕的口子,撕得再大,我们也无法证明一定是你们的呀? ” 一句话,有奖存单不记名,不能办理挂失手续! 阿福眼看存单丢了,又无法挂失,只好自认晦气。回到家里,隔壁沈阿 姨对他说:“阿福,刚才你妈来过了。你昨天打电话告诉她,说你们中了奖,得了彩电。今天,她特地来取彩电的,见你们不在家,她先回去了。她要你把中奖的彩电,快给她送去。晚上,她已约好左邻右居,到她家来看电视!” 这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彩电飞走了,妈还约人家来看新彩电,拿什么给人家看呢?阿福急得团团转。阿福嫂主动对阿福说:“先把我们那架彩电送去。以后有机会,把实情告诉妈,再把彩电取回来。”阿福也想不出好办法,吃过饭,捧了彩电,来到妈妈的家里。 阿福娘见儿子捧来一架旧彩电,嘴上不说心里想:儿子结婚后,私心变重了。明明得了架新彩电,偏偏换个旧的给我。她开口说:“阿福,不是娘爱看彩电,今天我要个彩电,你知道是给谁看的吗?客堂同里张嫂,她儿子在老山前线牺牲了。上星期,她丈夫得悉儿子的消息,心里一急,心肌梗塞又死了。一个星期内,张嫂接连失去两个亲人多痛苦啊!我要在家里陪张嫂看电视,让她松散松散悲痛情绪。可你小心眼,却把旧彩电拿来了!” 阿福见娘不开心,只得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阿福娘听了后,不但没埋怨儿子,还叮嘱阿福:“你千万不要与你女人吵架。天底下失落任何东西都可以出钱买回来,唯有夫妻感情伤不得,那是花钱买不回来的!”她说完,打开箱子拿出一千二百元钱,说:“这是你父亲生前省吃俭用省下的,你拿去,给我买架彩电回来。” 阿福接过钱,心里很激动。娘自己平时舍不得花一分钱,如今,为了安慰邻居张嫂,她一下子拿出自己唯一的积蓄,她待人多么厚道啊!阿福拿了钱急匆匆回到家里,阿福嫂不在。隔壁沈阿姨又来了,她问:“阿福,你家的中奖存单真的丢失了?.刚才听你老婆说,她想到厂里再去找一找,说不定遇上了好心人。”沈阿姨话音刚落,阿福嫂回来了。阿福忙问:“存单找到了没有?”阿福嫂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唉!全国十亿人,能有几个雷锋?”沈阿姨见她没找到存单,惋惜地走了。阿福连忙将房门关上,拿出一千二百元钱,根是根,梢是梢,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你看看,我妈处处想着别人,我们做人该学着点啊……” 阿福嫂看到一千二百元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想了想说:“既然妈妈要买彩电,让我去找大哥,他有办法。我们把彩电买来,给妈送去,了却了她的心愿,也算我将功补过。”说着,她伸手来拿钱,阿福连忙将钱捂住,说:“你这个人毛手毛脚的,存单已被你弄丢了,再把钱失落,叫我怎么向妈交待呢?还是由我去找你大哥吧!” 阿福嫂的大哥,虽说是很有办法的人,可眼下彩电是家用电器中最紧俏的商品,他一时也买不到。彩电没落实,阿福第二天上班心神不定。他想来想去,又想到了那张失落的存单。他想银行同志说过,今天开始领奖,我为啥不到银行去等侯呢?拾到存单的人,他肯定会到银行办手续、领彩电,只要被我碰上了,就可以和他论理!于是,阿福请了假,来到领彩电的银行。他向银行同志说明情况,便站在发彩电的柜台旁边,两眼盯着各人手中的存单,寻找被撕开的那一张。俗话说:皇天不负苦心人。等到十点半,一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来到柜台边,拿出一张被撕开的存单,刚巧吹来一阵风,把他手中半张存单吹得飘儿飘。阿福顿时眼睛发亮,呀,这不是自己遗失的那张存单吗?小青年刚把存单放到柜台上,阿福一个箭步,伸手将存单压住,又将存单翻了个身母存单背朝上,面朝下。那青年被吓了一跳,接着生气地问:“你这算什么意思?” 阿福说:“我有一张存单,与你的一模一样,也撕开了一条大口子,不慎遗失了。请你说一说,你的存单是哪一家储蓄所买的?”说着,两只眼睛象两支探照灯,在那青年脸上扫来扫去。 青年说:“我的存单不是在银行买的……” “在单位里买的也行。单位买的存单都是联号的。你是哪个单位的?” 那青年仍然不慌不忙地说:“我的存单也不是在单位里买的。昨天下午二点,我花了一千一百二十元钱,从私人手里买来的… “从私人手里买的?”阿福一听发呆了,心想:这下完结了。 那青年说.“你要是不信,卖存单给我的人,我认识……” 银行同志听青年说他认识卖存单的人,就与派出所联系。由派出所出面,把卖存单的人请来了。 当卖存单的人出现在大家面前时,阿福顿时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卖存单的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老婆阿福嫂!他差点把嘴气歪,指着妻子:“你,你,你不是说存单遗失了吗?你在搞啥鬼名堂!” 阿福嫂象挨了霜打的茄子,低着头,红着脸,喃喃地说:“我想买金首饰……就拿了存单,假称存单遗失了……银行同志不让挂失,我才壮了胆,想把存单卖了……正巧,碰上我同学的弟弟小刘,他想买彩电而没有购买券。我就把存单卖给了他……” 阿福了解了事情真相。马上转身向小刘赔礼道歉,说:“同志,这个彩电是我妈要的,请你成全我当儿子的孝心,把彩电让给我吧!价钱可商量,我愿出一千二百元。”小刘说:“我买彩电,也是送给我妈妈的,也想尽一点儿子的心意,你钱再多,儿子的心意,我是不愿出卖的!” 人家不让,阿福一筹莫展,只好眼巴巴看着人家,办妥领奖手续,捧了新彩电走了。 当小刘走远,阿福才想起妻子多收了人家一百零二元。他赶快追出门外,想把多余的钱还给小刘,可小刘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回过身来埋怨阿福嫂:“你瞧瞧,你尽干了些什么样的事啊……” 阿福嫂自知理亏,又见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看,感到浑身是刺,对阿福说:“刚才多收的钱,由我去还。我认识小刘的家――”说着拉着阿福便走出银行。 小刘与阿福娘住在同一条弄堂里,他不在家。夫妻俩从小刘家出来,一拐弯,就到了妈妈家里。当他们跨进大门时,夫妻俩全愣了,客堂间里站了五位穿军装的解放军战士。其中一位,就是刚才领彩电的小刘。小刘捧了彩电,彩电上还有一张九个战士合影的照片。只听他对张嫂说:“妈,在自卫反击战中,冬冬英勇地牺牲了。但他没有死,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我们就是冬冬,我们都是你的儿子!请你接受我们五个儿子的敬意吧!”说着,五个战士一起立正,一起举手,含着热泪,向张嫂敬礼! 张嫂虽然失去了儿子,但是她被眼前五个战士的心感动了。她含着热泪,挨着个儿抚摸着五个儿子的手。阿福也被这动人的场面惊杲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架中奖的彩电,被他们用到这里来了,真是金子般的母子情啊!这时,他发现妻子眼里噙着泪水,从脖子上摘下金项链,又悄悄把多收的一百零二元钱,塞进了小刘的口袋,然后走上前紧紧扶着老泪纵横的张嫂…… 老爷与新娘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湘西有个姓张的教书先生,他有个独生女儿,名叫湘云。姑娘长得很漂亮,又聪颖过人。三岁时候便由父母作主,许给父亲同窗故友之子李学文秀才为儿媳。 光阴似箭,转眼湘云已长到十八岁了。这年春天,李家择定三月三日良辰吉日前来张家迎亲。按照湘西风俗,新郎、新娘一定要在吉日那天午时三刻拜天地。 到了三月三日这一天,打扮得千娇百媚的湘云,洒泪拜别了父母,坐上红花大轿往李家而去。不料正当花轿来到五里牌的十字路口时,恰巧遇着  一位朝廷新任官吏上任从此经过,只见一群随从执事簇拥威风凛凛的八抬大轿,鸣锣喝道向十字路口走来。张家花轿轿夫看见官府人马拥来,吓得连忙放下轿子各自回避了。 这时,湘云在轿里也听到前面人声喧哗,接着“砰”地一声轿子落在地上,她顿时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轻轻掀开一线轿帘往外窥看,只见一伙头戴红黑帽子的执事拥着一乘官轿快步走来,才知是官老爷上任路过此地。 且说官兵走到十字路口,见一乘花轿横在路中,走在前面的执事,吆喝着上前,刚要掀开轿帘,轿里传出湘云娇滴滴的声音:“请军爷高抬贵手,民女今日出嫁,与你家大人同到十字路口,未及回避,请大人恕罪。”那个执事赶忙将此事禀告大人。谁知未等执事说完,官府老爷便打断他的话说道:“让她快快回避!”“轿夫都跑了。”“呵!该打!你等去把花轿挪开便是。”不一会儿执事又回来禀道:“禀大人,那新娘不准挪开她的轿子,她说大人上任是常事,民女成亲终身只此一回,恳求大人让她先过十字路口,成全她午时三刻到夫家拜天地。”官老爷一听,大为震怒,责令把姑娘叫到轿前。湘云来到轿前,官老爷厉声斥道:“你是谁家的女子,哪门的媳妇?见本大人上任打道经过,为何不早早回避?大人念你今天是成亲吉日,恕你无罪,快快让道!”说完手一摆。轿夫刚要起身,湘云却仍跪在轿前不起,说:“今日是大老爷的黄道吉日,也是民女百年之好,民女不敢冒犯老爷,但民女也不敢违背祖先遗调,若民女误了午时三刻拜天地,将无地自容。现时辰快到,万望大老爷赐恩,容民女先过十字路口。”说罢俯地不  起。官老爷沉下面孔问道:“你太不当时了,为何偏选今日?”“民女无孔明之才,怎知当时不当时呢?”“罢!罢!你若能说出四个当时,我就让你先过;如若不然,休再多言!”说完官老爷捋着胡须道:“什么是早当时?什么是晚当时?什么是正当时?什么是不当时?”湘云听罢,稍加思索答道:秦甘罗十二为丞相,早当时,姜太公八十遇文王,晚当时,大老爷上任,不当时,小女子成亲,正当时。 说完,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瞅着大老爷。那官老爷听了之后,觉得这小女确是才貌出众,便吩咐执事把大轿退后数尺,让湘云的花轿先过。 “偷牛者妻”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某山镇住着富五车和高八斗两位才子,他们学识渊博,才智过人。 当地人评论才学时常以他俩为例,后来干脆用“才高八斗”和“学富五车”比喻文才高超的饱学之士。 富五车有个独生儿子,叫富慥;高八斗只有一个女儿,取名高翠莲。他们从小在严父良师的教育影响下,长进很快,八、九岁便会吟诗作赋,双双被称为神童。 这对神童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渐渐男长女大,相互产生了爱慕之情。在富慥考中秀才那年,双方父母为他俩张罗了婚事。不久,父母都相继病故。 富慥为人忠厚老实,翠莲长得如花似玉、品行端庄,小两口思恩爱爱,虽说家境清贫,、小日子过得却也顺心。方圆数十里,提起富慥夫妻没有不羡慕的。 高翠莲的美貌,被山镇里一个外号叫“陈臭虫”的所垂涎。他仗着父亲的财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为了把高氏占为已有,他天天在想歪主意。 有一天,富慥在陈家租牛碾米,谁知米没碾完便来了两个差人;硬把富慥连人带牛拉到县衙去了。原来是“陈臭虫”把富慥租他家的牛说成偷牛,把富慥给告上了。高翠莲闻讯赶到大堂,看到衙役们正要对富慥动刑,急得高喊:“老爷且慢用刑!”县令见一美貌女子突然闯进大堂,便问道:“你是哪家婢女,因何来到大堂大声叫嚷,快快从宾讲来!” 高翠莲见问,连忙跪下答道:“民女乃高八斗之女、富慥之妻高翠莲。我夫实属冤枉,请老爷免打。”县令是个爱才之人,见来者系高八斗之女,便说:“久闻你善吟诗作赋,今日要本县免打倒也不难,只要你能一连吟出十句‘不打’的诗文,这打便免了。”高翠莲说:,“此话当真?”县令说:“一言为定。不过,这每句诗里必须有不打的意思,但不能出现‘打’字。”高氏不慌不忙地点点头,”稍加思索便吟道: 日出谯楼鼓罢, 渔翁晒网归家, 猎户沿山收犬, 油房卖尽芝麻, 行人收起雨伞, 稻场雨洒泥沙, 美人下了秋千架, 铁匠改行作生涯。 高氏吟至此处,却停了下来,暗暗推敲着下面选哪句为好。县令见高氏不讲了,便将惊堂木一拍,喊道:“打!”两边皂隶一齐举起板子。但没等他们板子落下,高氏接着大声吟道: 请皂隶板子放下, 望大人饶恕奴家。 没等老爷发话,两边皂隶便放下了板子。县令立即宣布退堂待察。 当天下午,县令在后院与老友张先生下棋时谈起高氏的“不打”诗。素以高才自负的张先生,根本不相信那样的好诗系一女子即兴吟成。两人正争论时,不料高氏竟喊冤走了进来。 县令非常生气,喝令衙役将她轰出去。张先生说:“老爷息怒,我想借此机会试试她的才学,不知尊意如何?”县令说:“也好,你就试吧。”张先生说:“大堂上她为免打,作了‘不打’诗;后院内她又为‘偷牛’喊冤,就让她做几首押‘牛’诗吧!”县令说:“依你看这‘牛’字要怎么押法呢?”张先生说:“我们每问一件事,她都应以诗作答,且每首诗的末尾都必须押一‘牛’,字。” 县令对高氏说:“吟得好,可免你私闯官府之罪;吟得不好,休怪本县无情!”高氏点头应允。县令开口便问:“高氏,你为何闯入本县后院,你夫怎样行劫偷牛,一一从实讲来。”高氏跪在地上,以五言律诗答道: 妾本深闺妇, 因夫拜邑侯。 无题难索句, 有罪易忘羞。 欲雪心中恨, 偏逢意外忧。 此身非‘织女’, 郎岂是‘牵牛'? 县令拈若胡子赞道:“内容切题,语句精炼,‘牛’字押得更耐人寻味。”张先生却觉得县令直接问了“牛”字,让高氏捡了便宜,于是想了个根本无“牛”的题目,说道:“高氏,你以这棋为题作一首吧。”高氏站起来,看了那棋的摆布,又跪下吟了一首七言绝句: 楚汉相争未曾体, 纷纷车马下河洲; 两家士卒皆齐备, 只少田单一火牛。 张先生放下茶杯,回想着齐国大将田单以“火牛阵”大胜燕军的故事,似有所悟地说道:“只少田单一火牛……想得巧,吟得妙!”县令高声吩咐:“请起,赏坐。”待高氏坐定,县令拿起珠笔在砚台上掭了几下,想了想又问道:“翠莲,闻你夫乃书香弟子,这盗牛之事……”高氏喊了声“老爷呀”,随即吟道: 十载寒窗志未酬, 只身无策拙如鸠; 读书反致罹灾祸, 堪愧先圣挂角牛。 县令说:“罗织的罪名倒不可怕,有道是:‘有寿不怕阎罗叫,身正何愁月影歪。’黄河尚有澄清之日,你夫岂无雪耻之时?不过,要打官司就要破费钱财,不知你家境如何?”高氏长叹一声,接着吟道: , 家贫不自由, 二八漫风流; 洗脸盘为镜, 梳头水作油; 荆钗斜插鬓, 蒲扇半遮羞; 愿作‘缇萦’女, 冤雪郎盗牛。 县令听后为之一振,说道:“淳于意之女缇萦,替父亲鸣冤,几经周折告到京城,方获皇上恩准。你愿效法此人,精神可嘉,胆量惊人。” 张先生非常感慨地说:“如此小弱女,尚有替夫鸣冤之志,看堂堂男子,岂无救人于危难之心……”高氏双膝跪地,声泪俱下.为替富慥鸣冤雪耻,张先生慷慨解囊相助。经三堂六审,陈臭虫供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陈臭虫事先探知富慥欲向其租牛,便伙同陈三在双河镇偷了那条牛,又将牛租给富慥,再派陈三告富慥偷牛,自己又出庭作证,意在陷害富慥坐牢,强占其妻高氏。陈臭虫诬告理当反坐,偷牛又罪加一等,两罪并处,判充军边关,再罚银五十两,以补富家损失.高翠莲作诗出色,免处私闯官府罪;县令念其德才兼备,又赏银百两,以示奖励。富慥回家后继续勤攻苦读,大比之年考中状元,官拜巡抚之职。 上任前,富慥设筵席感谢县令与张先生.在富慥敬酒时,张先生风趣地说:“昔日‘偷牛者',如今着紫衣,若言酬谢事,功归后堂妻。”张先生的这几句“戏言”,很快便传扬开了。 后来皇上念高翠莲有才有德、有胆有识,封她为一品夫人.然而,这“一品夫人”的桂冠,人们只在官场上用,官场以外,人们却取张先生的“昔日‘偷牛者”与“功归后堂妻”两句戏言中的四个字,为高氏另外“封”了一个尊称:“偷牛者妻”。对此,高氏不但不恼,反引以为荣。 凶女人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个农夫叫华西里,他的妻子不仅态度蛮横,而且语言刻薄,搬来没几天,就和左邻右舍吵遍了。大家给她起了个绰号:凶女人。 最怕凶女人的要数她的丈夫华西里。他说的话,凶女人从来不肯听从。要是华西里说:“我的老婆,起来烧早饭吧!”“凭什么要我烧!”凶女人瞪了他一眼,一睡就是三天。华西里要是说:“我的老婆,你早些睡吧!”“凭什么要我早些睡!”凶女人鼻子一哼,站了一个通宵。 一天,华西里走过一座山谷。在大树底下,他看到一个深不可测的黑窟窿,窟窿旁边长满了红殷殷的草莓。 回到家中,华西里看到凶女人挽着篮子,正要到山谷里去摘草莓。“千万别去,我的老婆,”华西里急忙阻拦她,“你别去摘草莓!” “什么,你竟敢干涉我!”凶女人一把推开了丈夫,“我就是要去摘草莓!” “求求你,别到那边山谷里去……” “不,我就是要到那边山谷里去!” “那末,你千万别到大树跟前。” “不,我就是要到大树跟前!” “你万万不能到黑窟窿的旁边。” “不,我就是要到黑窟窿旁边。” “你千万千万不能探出头去,朝黑窟窿里张望。” “不,我就是要探出头去,朝黑窟窿里张望。” 凶女人不听丈夫的劝告,径直来到了山谷里。她看见了那棵大树,那个黑窟窿,还有那一大片红殷殷的草莓。她探出头,向黑窟窿里张望。黑窟窿里积了一些水,映出了她的面容。凶女人看到黑窟窿里有个满脸横肉的女人瞪着眼望着她,心里很不舒服。凶女人回瞪了一眼,那个女人也瞪了一眼。凶女人对“她”扬扬拳头,“她”对凶女人也扬扬拳头。“哼,你这死鬼,为什么对我瞪眼睛?”凶女人气势汹汹地问。“哼,你这死鬼,为什么对我瞪眼睛?”那女人也气势汹汹地问。其实这是黑窟窿里的回声,凶女人不懂得。“你这混蛋,为什么对我扬拳头?”凶女人怒火冲天,提高了喉咙,好似打雷一般。“你这混蛋,为什么对我扬拳头?”那女人也怒火冲天,嗓门比她还大。那还了得,凶女人怒不可遏,发疯似地朝那个女人扑了上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凶女人掉进了黑窟窿。 可怜的华西里在家足足等了三天三夜,耳朵里虽说清静多了,却感到不习惯。他担心凶老婆出事,就到山谷星去寻找。他看到黑窟窿旁边的竹篮子,知道老婆掉进黑窟窿里去了,他伤心得哭了起来。于是,他用葛藤搓了一根结结实实的绳子,系住竹篮子,荡进了黑窟窿里。突然,他感到有人抓住了葛藤,不禁满心欢害:一定是自己的老婆。他用足力气一把一把提上来。很快篮子提到洞口,他伸手去拉老婆,这一拉,把他吓出了一身大汗,跌倒在地,浑身索索直抖。原来竹篮子里坐着一个呲牙咧嘴,头上长着犄角的魔鬼。 “哈哈哈,”魔鬼张开血盆大口,狞笑起来,“真把我折磨死了!我在黑窟窿里过得好好的,却来了一个凶女人,实在受不了,实在受不了。她是这样的蛮横无理,这样的强凶霸道,这下子我可摆脱她了!愿老天保佑,我宁可上刀山、下油锅,再别让我碰上这样的凶女人!” 魔鬼一边狂笑着,一边走出了山谷。从此魔鬼在这个地方到处游荡,不仅闯进了皇宫,还常常闯进公主的闺房,搅得国王没有安生的日子。国王左思右想,琢磨不出一个好办法,只得命令侍从在城墙上贴出了皇榜:谁能降服这个万恶的魔鬼,便招赘驸马,给也半个国家。 华西里看到了皇榜,拨开了围观的人群,伸手揭下贴在墙上的皇榜,径直向皇宫走去。 国王见一副农夫模样的华西里,流露出不信任的目光:“你有什么法术驱赶魔鬼?”华西里说:“请陛下把御林军召集起来,我教他们一句咒语,就能驱赶魔鬼!” 接着,华西里来到了公主的房里。可怜的公主已经吓得卧床不起。他正想对公主安慰几句,突然“哗啦啦”飞砂走石,一阵怪风卷来,魔鬼从窗口跳了进来。魔鬼见了华西里,吃了一惊:“咦,你怎么来啦? ” “我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华西里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凶女人从洞里爬出来啦!” “啊?”魔鬼吓得跳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御林军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凶女人来了!凶女人来了!” “啊哟哟,怎么办呢!凶女人来了,我可没命啦!”魔鬼急得在房里直打转。 “我看,你还是回到洞里去避一避吧!”华西里拉了魔鬼直往外跑。 “凶女人来了!凶女人来了!”御林军跟在他们后面一股劲地叫。 魔鬼逃回山谷,心急慌忙便往黑窟窿里跳,“扑通”一声,他又掉进阴森森的洞底里去了。御林军们齐心协力扛起大石板盖住了黑窟窿,让这万恶的魔鬼永远出不来。 “老婆,我的老婆!”突然华西里想到自己的老婆也在这黑窟窿里,立刻呼天抢地扑了上去。但是已经来不及啦!御林军人多力气大,已经把黑窟窿盖没了。一会儿,一块块山石,垒成一个小山包。 国王没有反悔,要把千娇百媚的公主嫁给华西里,可是华西里拒绝了,他忘不了自己的凶老婆。他在大树旁边搭了一间木屋,一有空闲就坐在这山包上,侧着耳朵听听压在黑窟窿里的凶老婆尖利的嗓音: “你这死鬼!” “你这混蛋!” “凭什么……” “偏不……” 魔鬼却在“嘚嘚”地发抖。 华西里听见这种叫骂声,心惊肉跳,却又特别的舒服,几天不听就象丢了魂似的。从此,华西里在这里守到老死。 追贼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个贼偷了三百元钱,在商店里买了一顶礼帽,一套笔挺的西装和一双牛皮鞋,然后,他神气十足地走出商场。 在街上闲逛了一天,他觉得肚子饿了。一摸口袋,只剩下三分钱了。三分钱能买到什么东西呢?于是,他决定去“摸一把”。 他在一个小食品店里偷了一只火腿,刚走出不远,店主便冲出来大声叫喊:“抓住那个拿火腿的!”贼一听,觉得不妙,一甩手,把火腿往后一扔,撒腿就跑。店主一把接住火腿,可他仍旧大声喊着:“抓住那个戴礼帽的!”贼一听;大惊失色:今天碰上“硬手”了,赶紧把礼帽取下来,往后一扔,跑得更快了。可店主的嗓门越来越大:“抓住穿西装的!抓住穿牛皮鞋的!”被迫得走投无路的贼为了不被抓住,只好把西装、皮鞋全扔了。可是店主仍在穷追不放。小偷全身只剩下裤衩了。正在这时,店主又大喊一声:“抓住那个穿裤衩的!”贼一听,吓得丢魂失魄,正不知怎么办好,突然发现旁边有一个湖,他一咬牙,“扑通”一声,钻进了湖底。 第二天,人们惊奇地发现:一向很节俭的店主,竟也戴上了礼帽,穿上了笔挺的西装,脚上还蹬上了一双“咔咔”作响的高级牛皮鞋。 大山评理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对农夫夫妇被邀请进城参加婚礼,可是路程遥远,来回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家里又有不少活要干,所以他们俩当中只能一人进城。 “你应该留在家里,”妻子说:“你常常进城,可我整年呆在家里!” “不,这不行,”丈夫说:“我还要和城里的朋友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吵来吵去,互不相让,谁也不想留在家里。 妻子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山谷对面有一道会说话的山墙,如果人们向这道山墙喊话过去,它马上就给予回答。 于是妻子提议:“我们可以问一下大山,究竟谁该参加婚礼?” 这个主意丈夫也同意了。 他俩来到了山墙。丈夫抢着先问,他大声喊道:“我应该参加婚礼还是留在家里?” “留在家里!”大山回答。 该妻子问了,她冲着山墙也大声喊道:“我应该留在家里还是参加婚礼?” “参加婚礼!”大山回答。 “你听听!”妻子说,“在我俩之间,大山同意我参加婚礼!” 丈夫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妻子进城参加了婚礼,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奇迹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有两个医学院学生来到一座小城市,投宿在一家旅店。店主人按照惯例,询问他们的姓名、职业和居住时间。两个外乡人说:“我们大约要住四个星期,我们是格罗克市的著名医生.不过请您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们要在这里傲一项试验,所以需要安宁。” 店主好奇地问:“那是一项什么试验呢?” 两个外乡人说:“我们在格罗克市创造了一个奇迹,能使死人复活。这项试验在那里搞了三个星期,现在想换个环境到这里再试验一番。”说着,他们向店主出示了格罗克市市长签署的一张证明。 很快,店主就把这个惊人的消息传播开来。最初大家付之一笑,没几天这两个外乡人古怪的行径,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原来他们常常去墓地,徘徊在墓前,特别对一座埋着富商的年轻太太的墓,停留的时间最长。 逐渐地,这座小城市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当第三个星期快要过去的时候,两个外乡人收到了那位富商的一封信。信里写着:“我原来有位太太,真是一位天使,我十分爱她,只是重病缠身.我不愿意她带着病体复活。”并在信封里附了一大笔钱,作为酬金。 第一封信之后,他们又陆续收到其他来信。一个外甥非常关心他死去的舅舅,他现在继承着舅舅的遗产,来信说:“请你们不要打扰他的安宁哪”一个太太,在她丈夫死后重新嫁了人,在信里说:“我的丈夫业已老朽,不愿再活在世上。”来信象雪片似地飞来,每个信封里都有一笔钱。 两个外乡人对人们的请求无动于衷,依旧到墓地去走动。终于,这座小城市的市长也坐不住了。因为深受爱戴的前任市长刚去世不久,他不想离开市长的宝座。他给两个外乡人送来数量可观的一笔款子,并在信里写着:“我们相信你们能使死者复活,只是希望奇迹不在这里出现,为此也给你们开具一张证明,请迅速离开本市。” 这两个外乡入,听从了市长的劝告,揣起金钱和证明,离开了这个获得试验成功的城市。 我有权打死它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个傻瓜,名叫阿基诺。 有一天,阿基诺去树林里拾柴,到天黑时,他已拾了一大捆,就背着回家。他沿着小路慢慢朝前走着,看到月亮一会儿钻进云彩里,一会儿又从云彩里钻出来,觉得挺有趣,就干脆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月亮时隐时现的情景。他看见月亮钻进云彩里时,就惊奇地喊着:“藏起来啦!藏起来啦!”看见月亮从云彩里钻出来时,又高兴地喊道:“出来啦!出来啦!”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真是巧得很,这时路旁的树林里,有两个小偷正把偷来的一只羊剥皮分肉。他们听到“藏起来啦!”“出来啦!”的喊声,吓得心里发毛,以为警察追来了,便扔下羊肉撒腿就跑。 阿基诺听到树林里有奔跑的声音,觉得好奇,就走过去,看看到底是怎  么回事。他走进树林,借着月光看见地上躺着一只剥了皮的羊,阿基诺高兴得合不拢嘴,就捡起地上的刀子,把羊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然后装进他随身带的一只袋子里。他把拾的柴火丢下,背着羊肉回家了。 回到家门口,他喊道:“妈妈,开门哪!” 妈妈看到儿子身后背着个袋子,就问:“袋子里是啥呀?你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 “捡来的羊肉。妈,明天我要把这些羊肉卖掉,换点零钱花花。” 妈妈知道阿基诺不会卖东西,就说:“你明天还是去拾柴吧,我到集上去卖肉。” 第二天傍晚,阿基诺背着柴一回到家,就问妈妈:“羊肉卖掉了吗? ” “卖掉了。”妈妈说着又转念一想,儿子肯定要讨钱,可是他又不会花,就随口哄他说:“卖给苍蝇啦,是赊给它们的。”“赊的?它们什么时候给钱呢?” “它们什么时候有了钱就给。” 阿基诺耐心地在家里等着,等苍蝇来付给他钱。可是,过了一个星期,苍蝇没有来。这下,阿基诺急眼了,就跑到法官那儿告状,说:“法官大人,您一向很公正。我把羊肉赊给了苍蝇,可是它们至今不付给我钱。我要求您公断。” 法官早就听说过阿基诺这个傻瓜,听了他的话感到很好笑,就开玩笑地说:“我宣判如下:见到苍蝇时,你有权打死它。” 就在这当儿,一只苍蝇停落在法官的鼻子上。阿基诺觉得机不可失,紧握拳头,一拳打过去,把苍蝇打成了肉酱。 法官痛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阿基诺,瓮声瓮气地说:“你…你……” 阿基诺说:“法官大人,你说我有权打死它呀!” 王二兴巧戏“看一眼”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双龙镇是个地处三县交界的小镇。最近,从外县来了一个人,在小南门场口上摆了个写对联、兼代写书信的摊子。这天正是逢场天。这摊子刚摆起,周围就站满了人。有些人一不买对联,二不求代写书信,可也围在那里凑热闹。原来这摆摊人是个以摆写对联掩人耳目的相命先生。 这位相命先生自称逢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可断其死生祸福,所以人称“看一眼”。看一眼说:“众位,常言道,‘要知命里事,且问相命人。’本人凭相断命,论命取钱,包你消灾免祸,逢凶化吉。” 听他这么一说,有人前去看了相。 看一眼竟开口要五元钱。人们觉得收费太高,纷纷散开。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喊:“先生,我来看个相。”随着喊声,一位五十开外的干瘦老头走到了看一眼面前。看一眼打量了来人一眼说:“哎呀,老哥子!你这个相,我不敢看!”那人一听,着急地说:“先生,咋个的呢?”“说出来不怕你多心,看了你这个相,我要损阴德。”“ 先生,我多酬谢你几块钱嘛!” 两人言来语去好一阵,看一眼才说:“好嘛,就算兄弟帮你个忙,不过……”“先生,只要你给我看准了,多几块钱没得关系。你快点给我看嘛,我屋头……” “好,老哥,话不说远了。”看一眼打断了他的话,“钱?露天坝的钱哪个找得完?说起钱来就不亲热了。说实在话,你这个相,换个人看不透,更解化不开。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看一眼自幼投拜名师,又逢异人点化,硬是一眼就看破了你这个相.说句良心话,今天是看在你老哥心诚的份上,就算损了阴德,兄弟我也帮了你这个忙。不瞒你说,老哥子,你要大大地蚀个财哟!” “嗨呀,先生,我的房子都倒了,还怕不是要蚀财!” 看一眼一听得意地朝围观的人晃头说:“嗯!你们看,你们看!我跟这位大哥子是麻布洗脸——初(粗)次(刺)见面。我说他要大大地蚀个财,他就说他的房子倒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要蚀财,不是我说的,是他相上生就了的,相书上说定了的……” 看一眼正说到得意时,那人打断了看一眼的话说:“先生,我盖房子挖地基,挖到了一坛银子呐!” 听到挖到了一坛银子,使得团转的人都吃了一惊,人群里立刻静了下来。看一眼略微打了个顿,接着说:“呃,老哥子,你不要慌嘛,我话还没有说完啥。你印堂发黑,黑虎犯位,相中带煞,主蚀大财;但你人中发黄,有黄龙护穴;左脸青,右脸白,青狮白象相克,这叫做以煞制煞——”看一眼说到这里,又打了个顿,似乎故意地又看了看那人,才拉长声调接着说:“这以煞制煞嘛,你那蚀财,就兔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蚀不蚀财,我说了还不算,要我的老师说了才算。我的老师是哪个,就是神农黄帝。对了,有位大哥子在说,我咋个会是神农黄帝的徒弟?实不相瞒众位,本人逢异人点化,得到了一本神农真传的麻衣相书。我,是照麻衣相书上说的。” 听说他是神农的高徒,周围的人动心了,并小声私议开来。 人们正在议论,只听得那人冷不丁又搭上了腔:“先生,你那个神农黄帝说的是一回事,我这命,又象是另一回事哟?”“此话怎讲?”“银子,我是挖到了一坛,不过,我把它交给国家了!” 一听那人这么一说,人群中顿时象开了锅:“哈哈,今天遇到搅客了!” “啥子看一眼罗?骗钱的!” 看一眼顿时哑子吃黄连——心头有苦说不出。刚才,他几番审视过那人,觉得他实在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他发觉情况不妙,急得背脊上直冒冷汗,两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肤色黄中带黑的瘦精精的老头子,心头一面在打主意,一面又在侧起耳朵偷听人们的议论,看咋个找条梭路。 说也凑巧。这时有两个人的对话恰好飞进了看一眼的耳朵: “嗨,看不出,王二兴还有杀手锏!” “怕当真罗,人家吃了几十年这碗饭,还怕把他看一眼捏不叫!” 看一眼一听“王二兴”这名字,心头惊得直颤战:啊,怪不得,这个抱蔫老头子原来是个出名的行家!听说这人早就不干这行了,今天自己撞上他还能不翻船!于是他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双手抱拳,低声说道:“呃,师兄,小子失敬、失敬了!初到贵地,来不及拜访,多有冒昧之处,师兄多……” 王二兴打断他的话说:“哟!我不是你兄,也不是你弟!我是来相命的。” 看一眼眼看自己要出乖露丑,心头鬼火直冲,却又不敢发作,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低声下气地说:“你我都是自家人,大家把门关起来说。两个山头不会,两个人还要会吵。等会儿,散了场,我陪师兄喝二两!” “先生,我没长得有吃相!你凭相断命,论命取钱,你一眼看得准,论你取多少,我不打抖摆;你要是一眼看不准,就多看几眼,甚至让你看个够都作数。”说到这里,王二兴扫了一眼,“如果硬是假花生的话,对不起,就请你立即螃蟹夹豌豆——” 王二兴话未说完,众人又“哄”一声,比起先笑得更响。 等大家笑过,王二兴又问:“先生,你看半天,未必硬是看不出我蚀财还是发财呀? ”  . 看一眼气急败坏地说:“哼,你呀,黄扁扁,瘦卡卡,会吃不会凑,只有背时的命,不是发财的人!看嘛,煮熟了的鸭子都飞了,你还发啥子财哟!” “哎呀,先生呃,我喊你不要跟着滚喃,你又硬不肯信。你看嘛,银子,虽说是国家的财产,我挖到了银子交给国家,也是我心甘情愿;可是国家还给了我一大笔奖金!” “嗡”地-声,看一眼象挨了扎实一闷捧,好久都回不过神来。心想:唉,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哟,咋个没想到还有奖金这一层呢…这瘟生,着实可恶,他早就挽好了圈子……唉,我才是冬瓜皮做衣领——霉登项罗!完了,船翻在同行人手里……看一眼不敢再想下去,他打算收起摊子,一走了事。 王二兴上前拦住说:“慢着!把那五块钱退出来!老弟,以后不要再于这个行当了。摊子,你也不要收,真正凭劳动力、凭手艺挣钱,来路正当,政府是允许的。我看你这手字还是写得可以嘛,春节要来了,帮大家写几副对联,平时代人写点书信、文字,也是对的。只是不要再取那些昧良心的钱!” 看一眼心头象打翻了的五味瓶,不是个滋味,他赶忙把那张五元的票子给退了。 人们立刻围住王二兴,七嘴八舌问他挖到银子和得奖金的事。 王二兴笑笑说:“五千块! ”呵哟,那么多呀?”“不信?存折还在这里吔!”王二兴说着,从怀兜头摸出几本书来。 大家一看,是几本农业科技知识方面的书籍。几个小伙子接过手来,翻了又翻,抖了又抖,就是没看到啥子存折。 “王二兴,你骗人哟!存折在哪里?” 王二兴站在人圈子中间,嘿嘿地笑着说:“众位!银子,我王二兴没挖到过;房子,更没有倒过。不过,我今年纯收入五千元却是真的。明年,可能还不止这个数呢!实话告诉大家,我这五千块钱的得来,一是靠政策,二是靠科学!” 人们把那几本书争着抢去观看,原来是《果木栽培与管理>、《蚕桑的科学》和《稻田养鱼》。人们终于恍然大悟,欢笑着拥着王二兴走了。 以后,双龙镇小南门外再也没看到过那个看一眼了。 墓穴里的书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一个老农夫,他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好吃懒做,只有老三伊凡忠厚勤快。 一天,农夫临终前,把三个儿子叫到床前嘱咐道:“我死后,你们兄弟三人要连续三夜到我坟前,给我送吃的。” 老农夫死后的第一夜,应是老大去上坟。但老大又懒又怕,就对老三说:“弟弟,今晚你替我去上坟吧,你要是答应去,我给你买蜜饼吃。” 伊凡见大哥不愿给父亲上坟,就带了许多面包,向父亲的墓地走去。 到了半夜,坟墓裂开了,父亲从墓穴里走了出来,说:“外头坐的是谁?你是不是老大?告诉爸爸,近来日子过得怎么样?” 伊凡回答:“是我,爸爸!一切都好,请您放心!” 父亲吃足了面包,走进了坟墓。 伊凡回到家,老大问:“你见到爸爸了吗?”“见到啦!”“他吃了吗?”“吃啦,吃得很饱。” 第二个夜晚轮到老二去上坟。老二也是又懒又怕,学着大哥的样对伊凡说:“弟弟,今晚你替我去上坟吧。你要是答应了,哥给你买双好鞋穿!” 伊凡叹了口气,拿上了面包,走向父亲的墓地。三更过后,坟墓裂开了,父亲从墓穴中走出来,问:“谁来啦?你是老二吗?告诉爸爸,近来日子过得怎么样?”伊凡说:“是我,爸爸!日子过得挺顺心,请您老人家放心。”  , 老人吃足面包后,又走进了墓穴。伊凡回到家,老二赶紧问:“爸爸吃了面包吗?”“吃啦,吃得饱饱的。” 第三个夜晚,轮到伊凡上坟。他对两个哥哥说:“我去两次了,今晚是最后一次,您俩去看看爸爸吧!否则,没有机会了!” 老大、老二说:“弟弟,你去了两次,很熟悉了,还是你去吧!” 伊凡伤心地带上面包,又按时去父亲的坟地。半夜,墓地裂开了,父亲从墓穴里走了出来。 “谁在那儿?是不是我的小儿子伊凡?告诉爸爸,近来的日子过得怎一么样?” 伊凡答:“是我,爸爸!日子过得挺顺心。” 老农夫吃足面包后,说道:“伊凡,我的好孩子,只有你遵照我的遗嘱。你不怕天黑路远,连续三夜给我送饭。你真是一个诚实的孩子。”父亲慈爱地抚摸着伊凡的头说,“明晚开始,爸爸再也不能从墓地里出来了!孩子呀,在这永别的时候,爸爸送给你一件宝贝!”说完,老农夫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大书,他指着书说:“这是一本神书。书上的每个字都是由夜明珠铸成的。你想要什么,只要用手指在字上按一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伊凡接过神书,翻开第一页,霎时,神书照亮了漆黑的墓地,只见书中每个字都在发出金光,伊凡仔细一看,书上写满了各种东西的名称。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按了一下“母牛”两字,果然,一头健壮的母牛出现在他的面前;接着他又按了一下“妻子”两字,同样,一位美貌的姑娘站在他的跟前。 伊凡打量了眼前的母牛和妻子,就把书还给父亲,老农夫惊奇地问伊凡:“只要两件东西?你要后悔的!”“不,父亲,媳妇能帮助我料理家务,做我生活的亲密伴侣;母牛能帮助我播种、收割,做我的得力助手。” 老农夫高兴地说:“是呀,获取幸福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说完,坟地又裂开了.农夫走进了墓穴。 老大、老二知道这件事后,大骂弟弟是个傻瓜。他们想自己去试试,也许父亲会送给他们更好的宝物。 他们守侯在父亲的坟墓旁,贪婪的目光紧紧盯住墓穴,盼着父亲夹着宝物从坟地出来。但是,他们白白地熬了一个又一个的通宵… 棺材和皮袄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相传在龙山脚下,住着一个木匠和一个裁缝。两人交往几十年,胜过亲兄弟。 一天,老弟兄俩又碰到一起,几杯烧酒下肚,裁缝说:“老兄弟呀,看看我们都老了,不知哪一天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彼此分手。你我交往一场,哥哥托你一件事。”木匠说:“老哥请讲。”裁缝抿了口酒说:“兄弟你走南闯北干了几十年木匠活,能不能替我选块好料,给老哥我准备个‘家’,待我百年之后,也有个好归宿。”木匠说:“老哥说得对,兄弟知道了。唉,老了,以往我干这种活,不知道什么是冬天,近两年就不行了,一到冷天,就有些气喘了,真是年岁不饶人啊!”裁缝说:“不要紧,过些时候,我替你缝件皮袄,御御风寒。” 不几天,裁缝真的叫徒弟送来一件皮袄给了木匠。木匠接过皮袄一看,做工虽好,却是一件由铜钱大的碎羊皮拼凑起来的。他嘴上没说,心里却打起了小鼓:我这老兄,自己答应给我缝件皮袄,却捡了些破碎皮子胡弄我,未免太酸气了。于是,随手把它丢到破衣堆里。 一个月后,木匠也给裁缝打好了棺材,派了两个徒弟,吩咐了一番,让他们把棺材给裁缝送去。 裁缝一看棺材,虽说做工精巧,却又薄又小.心里也暗暗嘀咕:“这个榆木疙瘩,你我交往几十年,竟如此吝啬,送个棺村还缺分短寸。”又不好说穿,只得忍住气,招待两个徒弟吃饭。谁知酒席摆好了,又少了两碗菜,裁缝心里更不舒畅。 第二年冬天,裁缝到木匠家做衣服,时值三九隆冬,大雪飘飘。吃饭时,裁缝问起那件皮袄,木匠说放着没穿。裁缝叫拿出来,木匠只得找出来交给裁缝。裁缝看也没看,随手甩到门外雪地里,继续吃他的饭。 这时大雪纷飞,可那件抛在雪地里的皮袄,却一点雪也没落着。木匠大为惊奇,连忙把皮袄拾回来,方知是珍贵之物。原来,皮袄上的每一小块皮子,都是羊头顶上的一点精华,这件皮袄是裁缝几十年从几百张羊皮上聚积起来,为了知己,才忍痛割爱,给了木匠。 几天后,木匠突然来到裁缝家里,裁缝仓促接待,无菜下酒,很感焦急。木匠却不急不忙地说:“哥哥,有菜。记得去年夏天,我叫徒弟送寿材来时,留下两碗菜放在那里面,哥哥你端出来看看,还能不能吃。”裁缝一听,才恍然大悟,把菜端出来一看,色泽鲜艳,香味犹存.裁缝这才知道这棺材也非一般木料所做。原来,这也是老木匠奔波几十年才选到的一棵梗木,原作自己防老之用,因裁缝提起,他就舍给了至交,就料而作,所以做得小巧了些,怕裁缝误解,才安排了徒弟“偷菜”。 经过这两个误会,一对老朋友的友情更加深厚了。 白色冷藏车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盛夏的一天下午,安城市的沿江公路上,奔驰着一辆非常醒目的白色冷藏车。把着方向盘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他身穿短袖印字汗衫,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蛤蟆镜。他似乎存心和这车子憋气,不停地猛踩油门,把车速推入最高档。车子就象飞起来似的,直向安城码头呼啸冲去。 车子开到一片树林旁转弯时,有个女郎突然跑到路当中。年轻司机猛地一惊,急忙揿响一串急促的喇叭声。谁知那个女郎却不理不睬,稳稳地立在路当中。这下可把小伙子的嘴都气歪了。他一个急刹车,摘下蛤蟆镜,弹出眼珠子,刚要怒斥,只见那女郎,一个转身,披肩秀发随之一个飘旋,露出了一张秀丽的脸蛋,向他嫣然一笑。啊!多漂亮的姑娘!特别是她胸前那枚名牌大学的校徽,更使他肃然起敬,刚才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这时,那女郎文静大方地上前问道:“师傅,对不起,请问您的车去哪儿?” “码头。” “那太好啦!顺路!可以让我搭一下车吗?”“可以,可以。”小伙子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打开车门。那女郎一上车,就自我介绍说:“我叫张丽华.趁暑假到安城来旅游的。这儿的海滩风光实在太美、太富有诗意啦,真叫人留连忘返哪!” 年轻司机没有搭腔,但看得出来,身旁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似乎给他增添了无穷力量。他挺起胸脯,瞥了姑娘一眼,猛踏油门,启动车子,一溜烟地向码头驰去。 开着,开着,小伙子越来越感到心神荡漾起来。原来坐在他身边的姑娘,不仅把裙子撩起来,露出了白嫩的大腿,而且还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小伙子身上,一股沁人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灌。他心里不由一阵发慌:难道这就是现代大学生所追求的开放自由?小伙子正猜想着,忽然又感到自己的大腿上面,好象有千万只蚂蚁在乱爬。他斜目一瞟,原来是女郎那纤细的小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个深坑,他连忙一摆方向盘,车子猛地一歪,“砰”一声,毫无思想准备的女郎被车速惯性一甩,身体倒向车门,惊骇中,那只小手已死死抓住座位前的栏杆上。 年轻司机赶忙结结巴巴向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有一个深坑。”女郎嗔怒地瞪了年轻司机一眼,摸了摸被撞的脑壳,但很快又绽开了笑容,娇滴滴对年轻司机说:“你太象一个电影明星了!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叫啥名字?” 小伙子不禁喜上眉尖,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我叫李厦.在海滨浴场开车。” 女郎顿时神采飞扬,她拉开小拎包,从里面摸出几粒奶糖:“来,让我们的友谊有个甜蜜的开端。”说罢,翘着两个纤细玉指,剥好一粒奶糖,含情脉脉地送到小伙子的嘴边。小伙子受宠若惊,连忙张开嘴,甜丝丝地含住了那粒糖。“这是上海糖,还甜吧?”此时此刻,女郎好象真成了正在深爱着李厦的恋人,紧紧靠在他的身上。李厦使劲嚼着口中的奶糖,傻乎平地笑道:“甜,真甜。”说话间,前面出现一片小树林。女郎突然摇摇李厦的胳膊:“小李,停停车。” “干啥呀?”李厦一边问,一边停住车子。女郎扭着腰枝,羞答答地说:“我要小解。”说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径直向小树林跑去。小伙子目不转睛地瞧着姑娘苗条的身影在树林里慢慢消失。 过了十几分钟,那女郎才急匆匆地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径直登上驾驶室。她见李厦耷拉着脑袋伏在方向盘上,迟疑了一下,接着用手一推,李厦竟象一摊烂泥歪向旁边。一丝冷笑浮上了她的脸盘,那张秀美的脸,顿时充满了奸诈。原来这个女人既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学生,也不叫张丽华,而是窜来安城大肆进行犯罪活动的走私集团的骨干分子冯妹。 这时,她迫不急待地朝窗外招了招手,一个穿花格衬衫的中年男子连奔带跑奔了上来。“怎么样,这是一块烈性麻醉糖,最少持效五小时。”冯妹狡黠地说着。那男子也不答腔,赶忙摸摸李厦的腰部、大腿,又使劲把李厦搬移到旁边的座位上。冯妹冷笑道:“我早摸过了,这毛小子没家伙。”接着她又诧异地问:“不把他扔下去?” “扔下去被人发现,不就糟了!我们反正是借车么。”那男子说完,一边踩足了油门,一边笑着说:“小妞,真有你的!”“这样的毛小子,不要说是一个,就是一打,我也照样能花倒他们!” 冯妹说着得意洋洋地点燃一支烟,向那个中年男子的脸上喷了一口。 那男子嬉皮笑脸,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冯妹胸脯上抓了一把,两人同时发出了淫荡的笑声。车子一阵颠簸后,便停在一片荒芜的海滩边。 这时,一个肥头大耳、五十开外的胖子,挪着臃肿的身子,摇摇摆摆地向车子走来。 “尤老板,车来啦。” “好!阿牛、冯妹,这一手漂亮!” 说话间,阿牛和冯妹先后跳下车。尤老板一摇二摆地登上驾驶室,盯着李厦看了一会,又慢慢地托起他的下巴注视着,突然,他贼眼一转,用一双肉敦敦的大手抓住李厦的手腕,猛地一掐,李厦的身子便软绵绵地朝一边歪了过去。尤老板见李厦没有丝毫反应,才放心地一挥手,说:“装!” 接着,他们朝海滩旁一座孤单单破旧的小棚屋走去。不一会儿,他们抬着木箱,鱼贯出来,把木箱装上车。尤老板压低嗓门关照阿牛:“你开飞车,十五分钟赶到黄老板那里。” 阿牛一声答应,和冯妹又爬上了驾驶室。车子开动后,冯妹搂着阿牛嗲声嗲气地问:“刚才尤老板和你嘀咕些啥呀?” “噢,他说公安局照着咱啦!” “那怎么办?” “尤老板自有妙计,这趟货脱手后,咱们来个远走高飞,让他们到海里去找人吧!”说完发出一阵狂笑。 车子开得飞快,一阵七弯八拐后,终于在一片阴森森的树林里停下了。尤老板从后面过来,冲着驾驶室吆喝道:“快!都到后边车厢里搬货,抓紧时间,十分钟完事。”一听吩咐,歹徒们都急匆匆地向车后跑去。 这时,驾驶室里只剩下李厦一个人了。他慢慢睁开眼睛,屏声息气,稍稍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一个猫腰,“刷”地跳下驾驶室,翻身滚进车肚下面。 呃!李厦不是被麻醉药麻死过去了吗?其实李厦不但没有被麻醉,而且清醒得很。原来当冒充大学生的冯妹上车后,她那副轻佻样子和有意挑逗的举动,早使李厦既厌又疑,便假装痴呆,应付待机。当她殷勤地往他嘴里送糖块时,他顿时警觉起来,他把糖压在舌根底下,却装得吃得很香。当冯妹下车“小解”,扭着身子消失在树林里时,他迅速从口里吐出奶糖,掰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奶糖里有-些灰黑色的细微粉末,这是一粒烈性麻醉糖!李厦脑海里立即闪出一串疑问:这女人是什么人?她到底想干什么?他决定摸摸她的底,于是他将计就计,演出了上面的一出戏。要不是平时练得的功夫,先前那一掐,非露馅不可。 那么,李厦到底是什么人呢?其实他不是海滨浴场的司机,而是公安局的刑侦员。前不久,安城市公安局发现一个走私集团窜来本市的蛛丝马迹。 今天中午,他正在海滨浴场侦察时,局里临时又交给他一个任务,叫他把刚运到码头上的一批新式侦察检验设备拉回局里,因为没车子,就向裕场借了一辆闲置的冷藏车,急急忙忙往码头开去。谁知车到中途,却碰上了冯妹。 当李厦被阿牛推到一旁,他便一边装作昏昏死睡的模样,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听了他们的对话,李厦又喜又忧,喜的是无意中竟碰上了自己苦苦寻找的走私集团;忧的是自己单身一人,又没带枪,怎么制服这批罪犯? 这时,李厦借着车身的掩护,慢慢爬到了后厢门底下。从那微闭的车门里,传出了尤老板的公鸭声:“这趟活一脱手,大家连夜离开安城,跑得越远越好,然后再听候我的指令。”一听这话,李厦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把这些歹徒一网打尽。他正紧张地想着怎么办时,突然看到车厢门上的那支大铁拴,他眼睛顿时一亮,立即一个绝妙的主意出来了。这个铁栓足有八分粗,没有万斤力量是难以把它扭歪的,只要把门栓起,就可瓮中捉鳖。这时,只见他纵身一跃,“哐”一声巨响,那车厢的铁门被死死地碰上了。接着,他以飞快的动作,把那根大铁栓紧紧地扣上,刹时车厢里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闷罐子。 正在里面忙碌的歹徒们先是一惊,接着明白发生了什么。黑暗中,气急败坏的尤老板从腰间拔出小手枪,吼着公鸭嗓:“快,快给我砸门!” 李厦一阵风地跳上了驾驶室,踩足油门,“蹭”一下,冷藏车象离弦之箭朝市内驰去。关在车厢里的七个歹徒,又蹦又跳,又砸又摇,又吼又叫;又吵又闹,象一群无头苍蝇。“再不开门,我就开枪了!”尤老板声嘶力竭地吼道。接着,“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在车厢里开了花。听到枪声,李厦淡淡一笑:“怪热的,给你们降降温吧!”说着用力摁下了操纵盘上那只启动冷冻机的白色按扭。一阵声响,仅仅几分钟,温度指示表的指针就指在“零”上。没过多久,后边车厢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弱了… 车到公安局,李厦他们打开车门一看,只见这些短裤薄衫的歹徒们,一个个冻得“索索”发抖,活象冰箱里的赤膊鸡,青里透紫。 绑架之后(上)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1.蒙面怪客 二九四八年十月的最后一天,浓重的夜色笼罩着上海。市西区一条宽阔的林荫路的拐角处的镂空高墙内,有一座颇具江南风味的花园,当中耸立着一幢石砌的堡垒式洋房。花园四周,全是一株株以供观赏的梅树。熟悉上海风情的人都知道,此处产业叫梅园。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号称丝绸航运大王冯秉祥的公馆。 今天晚上,梅园不象往日灯火辉煌,却显得异常安静。 原来,今晚金融巨头金昌诚在国际饭店为女儿举行婚宴,冯家的人大多去吃喜酒了。冯秉祥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去,此刻正坐在卧室的丝绒沙发上,看着《市林西报》。 这位实业家五十多岁,身材不高,面容清瘦,然而他那鹰隼似的双眼却熠熠有神。凭着这双眼睛,在三十年前瞅准了时机,在上海创办了一批工厂,经营丝绸业,成为国内外有影响的产业巨头。 今天,他那眼神却显得忧郁黯淡,无精打采地放下报纸,燃起一支吕宋雪茄,把头靠在沙发背垫上。此刻,他正想利用这难得的静夜,把近来日益烦恼忧虑的心绪清理一下。现在,他综合报土的那些消息,得出的结论是: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共产党接管政权势在必行。眼下,有些要人都在暗渡陈仓,“曲径通幽”了。而他姓冯的这一大摊子该怎么办?思虑的焦点是走,还是留? 虽说,他在抗战时期暗中支援过苏北的新四军,也曾利用自己的金钱和影响,救过共产党的几位要人。两个月前,有个自称扬州商会派来的人,居然绘他捎来了陈毅司令员的口信,明示了共产党对他冯秉祥的政策。但是,他并不希望共产党取得政权。他是美国哈佛大学的高才生,年轻时读过《资本论》,知道共产革命的最终目标就是消灭私有制。他本人是革命的对象。既然如此,留,又有什么希望? 大前天,他以前的亲家金昌诫突然来看他。寒暄一番之后,金昌诚谈到当前的形势,极力怂恿他抽走现金,转移资产,去南洋一带合作开办银行和工厂。 精谙世道的冯秉祥意识到,这是金昌诚觊觎他的资财,打他的主意,对此,他本可婉言拒绝,但他深知金昌诚在南京有很硬的后台,手下还有十多个流氓打手。所以,当金昌诚亲口向他提出合作要求时,他就不能不苦心恩忖了…… 此刻,他的眉心拧成了疙瘩,从沙发上站起来,反剪着双手,烦躁地在卧室内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突然一辆黑色的“福特”牌轿车“嘎”的一声,停在梅园铁门前。车门开后,三个戴着墨镜、身穿军装的汉子钻出汽车,一个夹着公文皮包的人,走到门柱旁,抬起手,按了一下门铃。接着门里传出一阵猛犬的吠声。冯家保镖二贵,赶忙拉开门上那一尺见方的瞭望窗,用尖利的眼神扫了一下门外的三个人,冷冷地问:“哪里来的?” 那个夹着公文包的人说:“警备司令部,有要事面见冯先生。”说着递进一份蓝色封面的身份证。 二贵仔细地审视了证件后,还给对方,喝住了猛犬,把沉重的铁门拉开一人宽的缝道,等三人进来后,又将铁门关上,带着他们向堡垒式的洋房走去。 “哪里来的?”随着一声喝问,一个敞着玄色短袄,腰插短枪,光头、圆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出现在洋房门廊的台阶上。他是冯秉祥的贴身保镖张金彪。 二贵说:“警备司令部的,有要事面见老爷。” 张金彪心中暗想:这么晚了,院里只剩下几个人,还是防着点好。便说:“请诸位稍侯,让我进去通报一下。” 哪知,他刚转身,突然寒光一闪,一枚钢镖插进他的后背。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二贵惊得刚要掏枪,又寒光一闪,另一枚钢镖也插进了他的胸间,他一声惨叫,倒在血泊里。这时,三个人抽出手枪,跳上台阶,冲进廊门。 张金彪挣扎着,颤抖着手拔出了腰间的短枪,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朝着花园上空扣动了扳机,“砰!”清脆、响亮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正在踱步的冯秉祥, 听到枪声,大吃一惊,紧接着外面已传来了猛烈的撞门声。冯秉祥慌忙朝里间走去。他家有一间应急用的密室,那门是一寸多厚的钢板制成,里面有一条直通警察局的电话线。冯秉祥急步走到墙边,一揿密室的暗钮,那墙便徐徐分开,露出钢门。他刚迈步进门,突然从密室里走出一个持枪的蒙面人。这个蒙面人举着手枪,对准冯秉祥,低声命令:“快去把门打开!” 在手枪的威逼下,冯秉祥只好转身,走到外间,把门打开,那三个人一下拥了进来。 夹公文皮包的人,晃了一下手枪说:“请冯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冯秉祥毕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从惊恐中醒悟过来。现在,他已经明白了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想,去吃喜酒的人就要回来,一定要拖住他们。于是,他定了定神,用一种平静而客气的语调说:“诸位请坐,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要我走一趟?难道就不能在这里商量?”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两个人走上前,用钢钳般的大手夹住了他的双臂,用毛巾塞住他的嘴巴,蒙上眼睛,连拖带拽,把他塞进福特汽车,“呼”的一声,飞驰而去… 2.死尸传信 就在冯秉祥被匪徒绑走那当儿,他的儿子冯振华在参加国际饭店金家的婚宴后,没有当即回梅园,卸躯车去了东亚饭店。原来这位公子哥儿在这里租了一套上等房间,经常与他的情妇张宛宜幽会。张宛宜是他妹妹冯佩华高中时同学,是一位俊秀而又温顺的姑娘。冯振华推门进来,见身穿睡衣的张宛宜越发妩媚动人,他扑过去,搂着她的纤腰,尽情地吻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笃笃笃!”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冯振华不高兴地问:“谁?” “我。大少爷!” 他听出这是他家方管家的声音,不禁吃了一惊,他想,肯定家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不然,这位胆小谨慎的管家,快不会冒失地闯到这里来的。他急忙拉开了门,只见方管家神色紧张,颤颤辩抖地说:“大,大…” 冯振年大声问:“什么事?” “老爷被绑架了!” 冯振华一听,真好比晴天霹雳,被震得目瞪口呆。他也顾不得和张宛宜打个招呼,就跟着管家慌慌张张走出了饭店。 当他来到梅园的大门口,只见那里停着一溜排警车和摩托。荷枪实弹的军警,身穿便服的侦探,封锁了路口和大门。一群记者被挡在大门口,气氛十分紧张。 冯振华一下车,急匆匆地走进客厅,只见全家人都象木头似地坐在那里。 起身迎接他的是警察局稽查处的何处长。看得出,他也焦虑不安。不过,他毕竟是吃了二十多年警察饭的警察油子,善于控制自己,他安慰着说:“大少爷,别着急,我们正在竭尽全力地搜捕绑匪,我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破案。” 此时的冯振华心乱如麻,随口说了一句:“那就拜托你了!”便颓然地坐下来。 第二天清晨,大街小巷到处回响着报童的叫卖声:“请看《申江日报》唻!头号新闻!头号新闻!丝绸航运大王冯秉祥昨夜被绑架!” 这天,酒楼、茶社、舞厅、交易所…人们都在谈论这条头号新闻。 紧接着是股票市场股票暴跌,警备司令部司令引咎辞职。 南京当局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明令新上任的警备司令立即破案。 在冯秉祥家里,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这天已是深夜时分,冯家的客厅里还是灯火通明。家中的女誊、私人秘书、管家全都焦急不安地围坐在电话机旁,而神色憔悴的冯振华,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两天来,他派人四出打听,至今没有听到父亲的消息。他知道绑匪为的是钱,迟早会同他来联系。然而,这样焦灼不安地等待,使他感到日子难熬啊。 当落地座钟响了十二下时,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嘀铃铃”响了起来。 冯振华猛地转身,大步走到电话机旁,一下抓起话筒。此刻,客厅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小的话筒上。 话筒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粗野声音:“我要冯大少爷听电话!” “我就是。你是……” “老子是谁,你就别管了。现在有位先生要向大少爷面交老太爷的亲笔信。” “哪里会面?” “苏州河三角地码头二号仓库。要快,要赶在警察的前面,这帮蠢驴在监听呢!警告你,你若要和警察局勾勾搭搭,就准备给你老子收尸!”说完,对方“啪”地挂断了电话。 “快!快!”冯振华一放电话,就心急火燎地招呼管家,让他去叫汽车夫。不一会,他带着保镖,急匆匆地钻进汽车,赶往苏州河三角地码头。 冯振华的轿车飞一般地赶到二号仓库门前,那儿黑漆一片,码头上空无一人。轿车一停下,冯振华在保镖的簇拥下,来到仓库门边,疑惑地盯着那巨大铁门上的“2”字,不敢上前。一个保镖上前一推,发现天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一推,门“吱嘎”一声,裂了一条缝,里面冲出一股叫人心悸的冷气。保镖打了一个寒战,又使劲一推,门开了。他用手电往里一照,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原来,手电光下出现一具僵直的尸体。死者是个老人,他的眼睛朝天瞪着,那双瘦骨嶙岣的手合放在胸间,手下面压着一封信。 这个老头是被绑匪撕了的“肉票”。绑匪的规矩是:他们开价你能照付,就放人回家;只能支付一半,可以领回尸体,他们奉送一口薄皮棺材;一文不付的,就连尸体也领不回。这个老头因为家属无力支付赎款才被绑匪弄死的,因为他愿为冯家送信,绑匪才给他留了个全尸。 一个保镖壮着胆,从死人手下抽出信,交给了冯振华,那信封上写着冯振华的名字。 在手电光的照明下,冯振华双手打颇,拆开了信。 振华儿: 见信后速设法筹集六十万美金,以便派人来赎。 父字 ×月×日 他刚看完信,门外传来一阵车声和脚步声,随着一群警察拥进了仓库。果然,不出绑匪所料,警察在窃听电话以后赶来约定地点,只是他们晚到了一步。 带队的吴警长一见冯振华就急切地问:“冯少爷,绑匪呢?” “你问我,我去问谁?”冯振华把信往口袋里一塞,冷冷地说,“此事你们别再插手了!”说完,转身离开了仓库,钻进汽车走了。 3.一筹莫展 接到父亲的信后,冯振华为筹集六十万美金而四出奔走。虽说冯家流动资金没有多少美元,可是有大量的固定资产可以抵押,又有数量可观的黄金储备。然而,他没有料到,所有的银行都说没有那么多的美元,拒绝兑换。他似乎感到其中有鬼,但又无法弄清谁在捣鬼。 冯振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往沙发上一躺,长叹一声,又陷入苦思中,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如何弄到这笔美金,真是一筹莫展。正在他十分焦急不安的时候,忽然,他乱麻般的心里一亮,便快步上楼,敲开了妹妹冯佩华的房门。 冯秉祥的女儿冯佩华,是个文静而秀丽的姑娘,她聪明,持承,虽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但毫无大家闺秀的派头。 自从父亲出事后,她也愁死了,此刻,她紧锁眉头,默默地坐在卧室的窗前,就象一尊玉琢雕像。可心里却象火在燃烧。她在为父亲的命运担心、忧愁,然而一个姑娘家,除了担心忧愁,也是一筹莫展。 她见哥哥进来,忙急切地问:“哥,美金换来了没有?” 冯振华摇摇头,说:“只换了二十万。那些和我们有关系的银行,都不肯兑换美金给我们。哼,我看是有人巴不得我们冯家垮台!” “你就不能再去想想办法?” “现在唯一可以试试的,就是去找金昌诚了,妹妹,劳你一次驾。” 冯佩华一听,脸色沉了下来:“我不去!” “不管怎么说,以前你和他儿子订过婚约。”冯振华凑到妹妹的耳边,用哀求的口吻说,“好妹妹,我们不能对爸爸见死不救。对于你的婚事,爸爸是对不起你,可是你也应该体谅爸爸,当时爸爸能得罪他们吗?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现在你的未婚夫已死于车祸,对你也是一种解脱啊!” 冯佩华一下把脸埋进自己的双手,她无法控制自己,委屈的泪水不断从指缝里渗出,为了救父亲,她只得往金昌诚家走去。 金昌诚的公馆十分气派。周围有一道三米高的围墙围着一个几十亩大的花园。西洋式花拦铁门上装着中国的铜兽环。走进大门,是一个很大的圆形荷花池,池的中间立着一座裸体茜洋少女大理石雕像,微笑的少女,抱着一个意大利式的水瓶。可她的四周则放着四个虎视眈眈的麒麟。绕过水池,前面是一幢二层楼的哥特式洋房,在那古门柱上却又别出心裁地雕了两条盘柱昂首、张牙舞爪的苍龙。这种半中半洋,不伦不类的装饰,倒也衬托出这位金融巨头的为人和权势。 金昌诚是个相貌粗俗,身体结实的半百老头。他那有着少许浅麻子的脸上经常挂着骄矜的笑容,他可称得上是个有财有势的风云人物。这时,他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冯佩华被金家佣人引到金昌诚的卧室前,她心里象揣着几只兔子一样,缓步推门进房。轻缓的脚步声惊动了金昌诚,他睁眼一看是冯佩华,欣喜地坐起来问:“啊,是佩华啊!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快请坐!” 冯佩华坐下后,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直到金昌诚值同后,才胆怯地开了口:“父亲来信说,绑匪要我们付六十万美元,才能放人。我哥哥只凑了二十万美元,还差四十万想从您这儿借,他愿意把一家丝绸厂作抵押。” “那倒用不着,我马上叫人去想办法。” 金昌诚如此爽快,倒大大出乎冯佩华意料。她正感到疑惑,猛然她发现金昌诚的两跟盯着自己旗袍开叉的腿部,脸上升起一种可怕的淫笑。她顿时又羞又伯,手足无措。 金昌诚本是个老色兜,经常玩弄和摧残手下的女职员。刚才他根本无心听冯佩华说话,而是不怀好意地打量她。他对冯佩华垂涎已久,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冯秉祥的社会地位,才不敢下手。如今冯秉祥被绑票,他还有什么顾忌呢?想到这里,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把脸凑向她:“佩华,我可看在你的面上,你总得谢谢我才成呀!” “您……”冯佩华惊恐地站起,颤抖地朝门口退去。然而金昌诚象饿狼扑羊似地朝她扑去,猛地把她按倒在长沙发上…… 冯佩华呼叫着、挣扎着、反抗着……在这紧张时刻,只听“啪”的一声,一只拖鞋狠狠地砸在金昌诚的背上。他回头一看,是自己那惹不得、碰不起的老婆,吓得赶快直起身子。 “你这条老狗……”他老婆一边破口大骂佥昌诚,一边又朝冯佩华“啐”了一口,“骚货!” 冯佩华捧着脸,又羞又恨地冲出了金家花园。 她脸色苍白,满含怨恨,无目的地沿着大街向前走着,她不知道到底往哪儿走。 “小姐,您叫冯佩华吗?”冯佩华突然听到有人叫她,不由一惊,一抬头,见一位面目清秀,梳着长辫的卖花姑娘,挎着花篮,拦在她的面前。 冯佩华点点头,奇怪地看着姑娘,心想:她是谁?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卖花姑娘又开口说: “有个人想见见您。” “谁?” “李剑青。” 冯佩华一听李剑青”三个字,怔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卖花姑娘说:“他要我告诉您,今晚七点他在海燕咖啡馆等你,有事相商。他还希望你对谁也别说。我叫小玉,今后还会来找您。”说完,朝她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冯佩华目送着远远而去的卖花姑娘,嘴里不断喃喃自语:“李剑青,李剑青……” 4.往事依依 说到这位李剑青,他与冯家有着很深的渊源。 他的父亲李保龙曾是冯秉祥的贴身保镖。一九三二年二月三日,日本特务企图暗杀冯秉祥,由于李保龙的机智勇敢,救了冯秉祥,而自己却伤重而死。 冯秉祥感激涕零,收留了李保龙的九岁独生子李剑青,让他与儿子冯振华一起读书,还让他习武。冯秉祥培养李剑青,目的是使他成为自己的心腹。李剑青渐渐长大成人,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有一手百发百中的好枪法,成为一个能文会武的小伙子。六年前冯秉祥派李剑青去扬州收一笔钱,又让他把这笔款子交给一位姓傅的先生,后来,他才知道那位傅先生是新四军的干部。 可是,也就是那次从扬州回来的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极不愉快的事。李剑青来到冯秉祥的卧室,冯秉祥不在,他正要退出来,却被三姨太叫住。 三姨太是冯秉祥的宠妾,长得白净妩媚,这时她身穿粉红色睡衣,倚在沙发上,语言挑逗地对李剑青说:“剑青,你知道吗,你这次去扬州,我替你担心,你是在和共产党打交道。”说罢,她起身,用身体把门挡住,同时,猛地拉开胸襟,露出雪白丰满的胸脯。 李剑青怔住了,骇得不知所措。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说:“姨娘,你不能这样,你对不起大伯。快让我出去……” “一个老头子,凭什么可以占有我的青春,他对得起我吗?” 三姨太边说边步步向他进逼。他一再哀求,三姨太毫不理会,她把李剑青逼到了墙角边。他没奈何,一下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姨娘,你要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这里。” “滚!你这个没有胆识的奴才!”三姨太骂了一句,终于放他走了。 李剑青从冯秉祥卧室出来,心里又烦又闷,来到花园里,吸口新鲜空气,不想遇到了冯佩华。他俩虽说有主仆之别,然而因从小在一起,倒也有说有笑,十分随便。眼下两人在一起,便一边在花园里散步,一边谈心。他们哪里知道,那个三姨太却在暗中瞪着一双燃着妒火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们。 就在这天晚上,三姨太在冯秉祥的面前恣意污蔑李剑青勾搭冯佩华以及如何干出越轨的行为等等。 冯秉祥是非常喜欢这个小伙子的,可是,他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保镖的儿子?如成事实岂不有损冯家的门第? 第二天,冯秉祥把李剑青叫到面前,关心地说:“剑青,你已经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我替你物色了一位小家碧玉,相貌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顺昌路那套房子送给你,等你大学毕业,我再为你安排一个好差使。这样,你在九泉之下的父亲也就放心了。” 李剑青马上明白这种关心的原因。他已经听到了有关他和冯佩华之间的传闻,再加上他和三姨太的那件事,他决心离开冯家。于是,他淡淡一笑:“谢谢大伯的关心。现在我不想结婚,我准备到外地去经商。” 冯秉样沉吟了一会,说:“也好!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到社会上去闯一番事业!” 当天晚上,李剑青整理好行装,准备在天亮之前悄悄地离开冯家。 夜很静,他睡不着。凄凉的月光把室内照得惨白,这一切给他增添了淡淡的惆伥.现在,他突然发现,冯佩华的身影已经占据了他的心间。 应该承认,她是一位讨人喜欢的姑娘。他早从她那眼神里看出,她对他抱有好感。可是,他总是提醒自己,她是冯府的小姐,你是焦大的儿子,应该用理智克制自己的感情,不能想入非非。 忽然“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忙同:“谁?” “我!”他听出是冯佩华的声音,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门打开了。 “剑青……”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 “听说你要离开?” “是的。你怎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心里猛地一震,面对着这种真挚的感情,有点不知所措,沉默了一会,他冷静地说:“不行,我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就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冯佩华坚定地说着,动情地扑到他的怀里,抓住他的衣角,“我喜欢你……” 李剑青怔住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女性的柔情,这种柔情就象汹涌的波涛,猛烈地冲击着他。他有些支持不住了。 “不!不能这样!”他以极大的毅力,慢慢地把她推开。 冯佩华含着眼泪说:“你讨厌我吗?” “不!你应该明白,我是焦大的儿子。” “不,你说的不是真话,不是真话……我要跟你一起走……”她呜咽着,把他搂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他们吃惊地松开了手。 随着手电光进来的是怒容满面的冯秉祥和洋洋得意的三姨太。冯秉祥脸上的肌肉不停地痉挛着,他朝着冯佩华咆哮起来:“你给我滚!” 冯佩华捧着脸,羞愤地奔了出去。 李剑青反而变得平静。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让一个钟情于已的女人受到委屈,他承担了全部责任:“大伯,这都是我的不是!” “啪!”李剑青的脸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李剑青转过身,一声不响地拿起行装,走出屋外,出了梅园大门。 5.久别重逢 李剑青离开上海,到了扬州,经傅先生介绍,去苏北参加了新四军,一晃就是六年过去了。十天前,他接受领导的训遣,从解放区到上海执行一项任务。就在他打算回解放区时,发生了冯秉祥被绑架事件。 在冯秉祥被绑架的第二天一早,李剑青在一家小客店里,看到报上登的冯秉祥被绑架的消息,当他看到报道的结束语:“据警方认为,当前共产党为了应付战争,极需资金,这起绑票案与共产党地下分子有关……”时,猛地在桌上擂了一拳,愤愤地骂了一句:“卑鄙、无耻!” 他骂声未绝,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接着进来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妇女。那妇女笑盈盈地朝着他点点头说:“没想到吧?” 李剑青一看,认出来人原来是扬州傅先生的女儿傅梦霞。 原来,中共地下党上海市委已察觉到冯秉祥被绑架的背后,隐藏着复杂的政治阴谋.市委知道李剑青在冯家生活过八年,情况熟悉,就决定留下他,并把营救冯秉祥的任务交给他.同时派傅梦霞作为市委的联络员与他保持联系。 这时,傅梦霞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F2美式手枪交给李剑青,说:“现在市委想知道你的设想。” 李剑青接过手枪,放进内衣袋里,说:“从消息报道中看,冯秉祥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被绑架的,据我所知,他的卧室里有一间密室。照理说,他听见保镖报警的枪声,应该躲进密室。可是……” “你怀疑他家有绑匪的内线?”傅梦霞反应很快,打断他的话头。 “是的。”李剑青说,“我想从这条内线着手,顺藤摸瓜。” 傅梦霞点点头:“市委让我转告你,要竭尽全力援救,首先要保证冯先生的安全。” 李剑青说:“据我分析,这次绑票八成是浦东帮干的。而舆论界却认为是警备司令部方面干的。警察局压力很大。那些官僚买办趁机想侵占冯氏财产,可能会勾结警察局,置冯先生于死地。”傅梦霞用信任的眼光看看他:“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的。组织上派林飞虎做你的助手,他对黑社会的情况非常熟悉,一会儿他就来。” 她刚说完,门口传来了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傅梦霞起身开门。门口出现一位头戴礼帽,身穿短衫,粗犷魁伟的大汉。他,就是林飞虎。在傅梦霞的安排下,指派小玉姑娘,扮成卖花姑娘,约冯佩华在海燕咖啡馆会面。 海燕咖啡馆座落在一条幽静的马路上,里面除了大厅,还有几个单间雅座。李剑青在雅室里刚坐下,看见一位文静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他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六年不见的冯佩华。“佩华,你来了。请坐!”冯佩华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在一旁坐下。“你的变化真大,我差点认不出了。”“你也一样。”“你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请你来,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你不怨恨他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今天,我是代表许许多多关心他命运的人来的。”冯佩华抬起眼睛,惊异地看着,她没有想到,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关心父亲的命运。“这些人没有忘记你父亲曾做过的不少好事。”“我父亲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听到这话,冯佩华咬着嘴唇,把脸偏向一边,强忍住泪水:“这几年你在哪里?”“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李剑青不想涉及这个问题,马上把话题一转,说:“我想了解一下,你父亲被绑那天,为什么没去参加金家的婚宴,事先有哪些人知道?我怀疑你们家里有内奸。” 李剑青的怀疑使冯佩华吃惊。当她认真地听完了他那缜密的分析,十分信服。是的,家里肯定有内奸。 “你暂时不要去惊动他们,不然会危及你父亲的安全。另外,希望你能随时把情况通知我。小玉会来找你的。” 就在李剑青和冯佩华交谈的时候,一个又瘦又黑、三十出头的男人走进了咖啡馆的雅座。 这个人叫陈金福,是警察局的侦探头目,今天,他闲得无事,便到咖啡馆来闲逛。他探头往雅座一望,一眼就认出了李剑青就是上司通令要抓的新四军的李科长。他顿时喜得暗叫一声嘿!今天老子走运了!于是,他故意一摇二摆地走到李剑青面前,嘿嘿笑道:“李科长,久违了!”李剑青抬头一看,顿时一怔。 要知李剑青凶吉如何?请听下回《绑匪通牒》。 绑架之后(中)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6.绑匪通牒 上面说到李剑青约冯佩华在海燕咖啡馆见面后,两人正在商谈营救冯秉祥的事,不料侦探头目陈金福突然出现在面前,得意地冲着他冷笑。 陈金福在发现李剑青时,本想立即退出去打电话给警察局,但当他发现一旁坐着的冯佩华,立即改变了主意。这个特务是个见钱不要命的角色。他觉得在此乱世之秋,钱是最好的东西。什么忠于党国,都是骗骗人的,有钱才是实惠,因此,他决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敲敲姓冯的小姐,发一笔财。 于是,他走到李剑青面前,阴笑着说:“嘿嘿,想不到李先生在这里和冯小姐幽会呢!李先生,还记得我吗?” 李剑青也认出了曾经当过新四军俘虏的陈金福,但他不动声色地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陈金福立即沉下脸,从怀里掏出了“蓝派司”,往桌上一甩,说:“那就请  李先生跟我到警察局走一趟!” 李剑青泰然地说:“可以。” 冯佩华倒着急地叫起来:“剑青!你…” 陈金福见冯佩华着急起来,便转向她,嘻嘻一笑说:“说实话吧;要是我把李先生带走,可以拿到一千块银洋。不过,看在冯小姐的面上,事情总可以商量。” 冯佩华一听,立即脱下无名指上一只钻戒,放在桌上。 陈金福掂量着钻戒,说:“这位李科长只值一只钻戒?” 冯佩华又脱下金表,递给陈金福。 “对不起,打搅你们了。”陈金福把钻戒和金表装进口袋,站起来,嬉皮笑脸地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等陈金福走远,她一把抓住李剑青的手,激动地说:“剑青,我早已料到你是那边的人。你快离开上海吧!” “不,我要等你父亲脱险之后才能离开。” 冯佩华当然希望他能留下,可是,她又为他的安危担心:“那太危险了。” 李剑青充满了自信说:“没关系。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冯佩华“嗯”了一声,一头靠到了李剑青的怀里。一会,李剑青悄声关照冯佩华,叫她回去注意动向,及时和他联系。冯佩华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和李剑青分手后,回家了。 几天后,冯佩华通过小玉向李剑青报告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 几天来,冯振华为了筹划六十万美元而到处奔波.晚上又睡不好,常常被恶梦惊醒。这天,他从外边回家,已经是晚上七时。他一进房间就倒在沙发上,不一会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忽然车夫阿兴悄悄进来,轻声告诉他张小姐那里来请。 一听张宛宜来请,冯振华站起身,对着镜子整了一下领带,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就由阿兴开了汽车,很快到了张宛宜的住处。 张宛宜一见冯振华,立即扑向他的怀抱:“振华,我有要紧事跟你说。”她边说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 冯振华接过信,那信已被张宛宜启封,他抽出一看,上面写着: 冯先生: 请你派人携款于本月二十日夜和我们会面。 地点:周家渡,小阿弟酒楼。 信上还写明了联络暗号。 冯振华奇怪地问:“这是谁送来的呢?” “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出去买香水,回来洗澡时在浴缸边沿的皂盒里发现了这封信。” 冯振华“唉”地叹了一声,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啦? ” “后天就是二十日,可是至今还差四十万呢!” “你就不能向亲家去借点?” “哼!金大麻子在背后捣鬼,他和一帮子混蛋串通一气,想置老头子于死地。” 张宛宜又着急又同情地看着他,不知说啥好。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冯振华开了门,见是他家的方管家,便问:“什么事?” 方管家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说:“刚才金家老爷派人来找我,说他愿意赏给我们四十万美元,叫我们明天晚上去取款。” 一听金昌诚肯借钱,冯振华感到半信半疑,因为妹妹前天去借过,他分文不给,现在居然送上门。 方管家见冯振华不相信,着急地说:“大少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那好,我马上回去。” 李剑青听说金昌诚竟然主动借钱给冯家,感到大为蹊跷。他想,老奸巨猾的金昌诚,早想置冯秉祥于死地,怎么会借钱给冯振华呢?他很不放心,决定和林飞虎一起前往周家渡,以便见机行事。 7.血染酒楼 周家渡是座城乡交界处的集镇。日落黄昏时,这座小古镇愈显得灰暗阴沉。小阿弟洒楼是座开面很大的二层中式酒楼,座落在古镇中心。 这天下午六时许,李剑青身穿长衫,头戴礼帽,来到小阿弟酒楼隔壁的茶馆二楼,选了个临窗座位坐下,一边品茶,一边观察四周动静。 混在人群中的林飞虎,走到酒楼门前,发现一个身强力壮的卖烟小贩,老是偷眼瞟着进酒楼的人。再向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一个石库门里探出个脑袋。林飞虎一眼就认出是警察局侦探头目陈金福。他赶紧闪身进了隔壁茶馆,走到李剑青面前,把看到的一切悄悄地告诉他,然后咧嘴一笑说:“看来,等会儿有好戏看了。” 李剑青听了顿时眉头紧锁,他刚想说什么,只见一辆轿车在酒楼不远处的背阴处停下了。汽车里坐着的正是冯振华,但他没有下车。下车的是他的两个保镖,其中一个提了一只大黑包,朝小阿弟酒楼走来。就在这时,躲在石库门里的陈金福和几个便衣侦探也尾随而来。李剑青一看这阵势,感到情况严重,如果此时绑匪来取钱,一定会落入侦探的网里。绑匪被擒,冯秉祥必遭绑匪杀害。怎么办?他刚想鸣枪报警,好让绑匪暂缓会面。谁知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戴鸭舌帽的汉子出现在酒楼面前。他四下张塑了一下,走进了酒楼。李剑青暗叫一声:糟了! 他刚想起身,猛抬头发现对面一幢民房的老虎天窗里,灯一下灭了,然而窗帘却拉开了一道缝。 李剑青不由心里一动:那是暗探?还是绑匪后缓?要是后者,兴许还能化险为夷。他略一思忖,和林飞虎耳语几句,便起身走出茶馆,绕到那幢有老虎窗房子的后面,又看到暗角处有黑影晃动,他明白了几分,便立即朝后街镇外走去。 再说那个戴鸭舌帽的汉子正是来与冯家接头的绑匪,他走进酒楼,便上楼进入后间的雅座。冯家保镖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戴鸭舌帽的汉子问:“先生,有海货吗?” “有。” “是海参还是干贝?” “海参。”保镖把装钱的皮包一晃,说,“我们是不见人,不交货。” 汉子一听,狡诈地一笑,说:“收到货,才放人,这是我们的规矩。” 他们刚说着,“砰”的一声,门被踢开,陈金福持着枪,带着两个侦探,闯了进来。 那汉子见来势不妙,一脚踢翻桌子,展开一场混战,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三个侦探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架了出去。他们刚到酒楼门口,突然“砰”一声,从对面老虎天窗里射来一枪,那汉子的脑袋向后一仰,沉重地倒在地上。鲜血溅了两个侦探的一身,他们掉头一看,一发子弹已打穿了汉子的脑门。 随着一声尖啸的警笛声,军警从四面八方拥来,包围酒楼对面那幢有老虎天窗的房子。这时只见一个黑影从房后的晒台上飞身而下,敏捷地闪进一条小巷,直朝镇北郊外奔去。 8.荒墓斗匪 这个黑影就是绑匪的二头目朱定山。 原来,正如李剑青所猜测的,绑架冯秉祥果然是浦东帮干的。 浦东帮绑匪头目叫奚根生。此人早年留学过日本。日伪时在日本人组织的大道政府内担任过秘书长,后来由于内部倾轧,被迫弃职回家,同海匪朱定山结为把兄弟,又收罗一些土匪,组成一个绑匪集团,出没在上海滩上。 那天,冯秉祥被绑架到匪窝,关在一座破祠堂里。第二天夜晚,身穿长衫,戴着眼镜,看上去象乡间教书先生的奚根生,来到祠堂,操着浓重的浦东口音说:“冯先生,委屈你了。”说着一阵哈哈大笑,递给冯秉祥一支美丽牌香烟。然后收住笑声说:“老蒋在大陆上气数已尽,共产党来了不会让我们干这种买卖。我们这些穷哥儿们再不弄趟大买卖,到时候离开大陆,连 张黑市飞机票都买不起。冯先生,请你包涵。”接着便开价六十万美元,并且不让还价。冯秉祥为了保命,只得写信绐他儿子冯振华,并限定二十日夜在周家渡接头交款。 奚根生怕出意外,在派出联络员之后,又让二头目朱定山亲自出马,暗中援助。刚才当朱定山看到同伙被侦探擒获,他怕同伙供出他们的据点和活动方式,便当机立断,枪杀了同伙灭口。 朱定山枪杀同伙之后,很快就窜到镇郊一片荒墓中,他坐下喘息了一会便站了起米,刚迈步要走,突然感到一支冰凉的硬家伙顶住他的后腰,接着传来一声:“举起手,别动!” 朱定山吃了一惊,慢慢举起双予。就在这一霎间,他大叫一声,一个后翻,用腾空的双脚踢飞身后的手枪。又轻轻地落在地上。 他借着月光,看清对方是个戴着礼帽,穿着长衫的年轻人。他就是跟踪而来的李剑青。 朱定山见面前是个年轻的文弱书生,心中暗想:这小子今天是来找死的。于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接着,又狂叫一声,叉开五指,对准李剑青的颈部,叉了过去。李剑青身子一偏,顺势来了个鸳鸯拐子腿,把朱定山踢翻在地。 朱定山翻身起来,吃惊地盯视着李剑青,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他瞪着眼,慢慢把手伸到腿下,瞍的一声,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来了几下花架子。他想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接着,他一个弓步,直刺过来。而李剑青左闪右挡,没几下,看准了对方的一个破绽,来了一招海底擒龙,一把扭住朱定山的胳膊,手下一使劲,朱定山手臂被反扭了过来。他 还想挣扎,腿弯上又挨了一脚,扑地跪倒在池,被按得不能动弹。这时,他回过脸,惊愕地问:“你是哪一路的好汉?” 李剑青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朱定山,说:“你别问哪一路好汉,我是为冯秉祥特来找你谈判的。” 朱定山立即说:“好说,好说!” 这真叫不打不相识。经过这么一打,朱定山立即和李剑青在荒墓中谈判起来。 9.智擒密探 再说冯振华在警匪混战中,由保镖护着赶紧驱车离开周家渡,回到家里。他一夜来睡,直到凌晨,冯家的客厅里还亮着灯火。冯振华背着手,来回在客厅里踱着。昨夜由于警察局插了手,父亲没有赎回。此刻,他痛恨的不是绑匪,而是警察局。因为,他曾花了两万元,同警察局长达成了协议:在父亲脱险之前,警方不得对绑匪采取行动,以免危及父亲的安全。现在,他们拿到到钱,居然又破坏协议。这怎么不使他痛恨呢?! 冯佩华也一夜未睡,天亮后,她坐在卧室里等着父亲的消息。她的耳边不时响起李剑青的声音。 “你哥哥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警察局可能已经被金昌诚收买,他们会借刀杀人……” 李剑青的这种判断,现在已被证实丁,使她在敬佩之余,又产生了爱慕。自从李剑青的出现,她的生命中好象充实了一种活力,只是眼下这形势…… “卖花,卖花……” 忽然,她听见窗外传来了小玉那银铃般的声音。她急忙推开窗户,朝窗外望去,看见了小玉正抬着头张望。冯佩华匆匆下楼,走出梅园,同小玉见了面。小玉转告她,李剑青上午九时在中山公园等她。 冯佩华准时赶到中山公园,见到了李剑青,这时天下着蒙蒙细雨。李剑青和冯佩华合撑着一把雨伞,走在满是落叶的小径上。 “你真是未卜先知。”冯佩华首先打破了沉寂。 对于这种赞扬,李剑青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平静地说: “我已经和绑匪取得了联系。” “昨天你也去了? ” 李剑青点点头。接着,他告诉她,昨晚生擒了朱定山,然后同这个绑匪二头目进行了一场谈判,朱定山同意由他亲自送款,赎出她的父亲。他朝她看了一眼,说:“你看,这样好吗?” 冯佩华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了。她心里十分矛盾:她想救出父亲,又怕李剑青遇到危险。 “怎么,你不相信我?” 冯佩华摇摇头,急忙说:“我相信你。可是……” 他已经看出她的矛盾心理,便说:“你别为我担心。不过,在和绑匪见面之前,首先要剪断警察局在你们家的内线。” 说到内线.她也一直在想着这问题,昨天的事情说明家里有警察局的内线。可是,这内线是谁呢? 李剑青见她沉思不语,便说: “你能帮我忙吗?” “我?” “对。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冯佩华感觉出他的话里充满着信任,这种信任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珍贵。她悄声地问: “什么事?” : 于是,李剑青把他如何剪断内线的计划讲了一遍。她听了感到担心,怕自己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你害怕吗?”  ‘ 冯佩华沉吟了一会,才微微一笑,说:“你不是说,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关心我父亲的命运吗?这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我还怕什么!” 李剑青高兴地说:“那就好。” 这时,冯佩华发现,李剑青替她打着雨伞,而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在雨里.便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然后顺势把李剑青一拽,紧紧地靠在他身旁。 他俩又倾心地谈了一会,才分了手。 第二天中午,陈金福带着幸福的憧憬来到了新桥饭店,他得意极了,今天上午接到冯佩华的电话,说那天被他拿去的钻戒和金表,是她的纪念品,她愿意用三倍的价钱赎回,并约他今天中午在新桥饭店会面。这样的好事他怎么不于呢?他还庆幸自己没有把钻戒和金表卖掉。现在他按时来到会面的地点。 当陈金福兴冲冲地走进新桥饭店的雅座时,起身迎接他的不是冯佩华,而是摘下墨镜的李剑青。 陈金福诧异地问:“那冯小姐呢?” “我就是受她的委托,来赎钻戒和金表的。请坐吧!” 陈金福犹豫了一会,他想,现在中午人多,又在闹市中心,对方只一个人,不敢拿他怎么样。于是便坐了下来。 这时,堂倌已把酒菜放在桌上,李剑青把手一伸,说:“来,我们边吃边谈。” 陈金福板着脸说:“还是谈完正经事再吃吧!” 李剑青摸出两根金条,放在桌上。 陈金福看了一眼金条说:“两根不行,要是再拿两根出来,才能换回钻戒和金表。” “给你。”李剑青爽快地又摸出两根金条,往桌上一扔, 陈金福拿起金条,掂了掂,验明了是真货,才把钻戒和金表掏了出来,李剑青收下钻戒和金表,拿起筷子,说:“请!” 当陈金福拿起筷子,刚要挟菜,突然飞来一只苍蝇。他用筷子赶了几下,没赶走,恼火地说:“妈的,这年头真反常,天很冷了,还有苍蝇!” 李剑青看着微微一笑,一抬手,用手中的筷子把飞转的苍蝇挟住,扔证地上。 陈金福吃惊地说:“好功夫!” 李剑青徽微一笑说:“你要是和我来硬的,你还没有掏枪,你的眼珠就上了筷尖,这叫二龙戏珠。” 陈金福两眼紧张地看着李剑青手中的筷尖,换上笑脸,说:“兄弟怎敢动武,干这份苦差使,无非是为了几个钱嘛!” 李剑青举起酒杯:“那好,来,为我们的买卖成功,干怀!” 就在陈金福和李剑青碰杯的时候,“咔嚓”一声,门口亮了一下闪光灯接着戴着墨镜的林飞虎,端着照褶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用装有消声器的手枪对准了陈金福,轻声喝道:“别动,把手举起  来!” 陈令福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举起了双手,年轻人立即上来卸下他腰间的手枪。 林飞虎把照相机往桌上一放,坐了下来。 李剑青拍了拍照相机,轻蔑地说:“陈先生,你和新四军李科长觥筹交错的热情劲儿,已经装在里面,你说该怎么办?” 陈金福立即把四根金条掏出?放在桌上。 李剑青冷笑一声,说:“这本来就不是你的。”、 “那你要我怎幺办?” “要你说出警察局在冯家的内线。” “我……我不知道……”陈金福慌忙地说。 “真不知道?” 李剑青见他不说,霍地站起身,说:“好吧,等着我们把照片寄给警察局,让你们的王处长来处置你吧!” 这句话击中了陈金福的要害,他急忙拉住李剑青的衣袖,哭丧着脸说:“李先生……我,我说……” 10.揭露内奸 李剑青从陈金福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倒使他大感意外,这人叫杨泾明,是冯振华在中学和大学里的要好同学,他靠冯家的推荐,在《申江日报》谋到个记者的饭碗。冯振华是个桥牌迷,常常邀杨泾明来家打桥牌,所以成了冯家的常客。他利用在冯家厮混的机会,乘机勾搭上三姨太。对他来说,和三姨太私通,不但肉体上能得到满足,而且,经济上还可以得到补贴。 这天夜晚,一辆三轮车停在一条新式弄堂的弄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他就是杨泾明,接着下车的是冯秉祥的三姨太。他挽着她的胳膊,走进弄堂,往他们租了的房间走去。 他俩上了二楼,进入卧室,突然,三姨太发现窗前有个人影,惊得尖叫起来。 “谁?”杨泾明壮胆,喝问一声。这时,那人影手一伸“嗒”的一声,灯亮了。随着,那人说:“你中学时代的同学李剑青,不认识了?实在抱歉,今天我是不请自来。”他说着,彬彬有礼地向杨泾明点了点头。 杨泾明一见李剑青突然出现,感到事情不妙,强作镇静地挤出笑脸:“你看,我都认不出了。坐,坐,老同学嘛!” 三姨太惊魂始定,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眼里含着怨恨光芒瞪着李剑青。 李剑青平静地对杨泾明说:“我进这屋里,你感到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进这个房间,我想总不见得要比进冯家的密室难吧!” 杨泾明一惊,惶恐不安地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李剑青微笑了一下,说:“我记得泾明兄在学校里就善于编故事,今天我来,想讲个故事给你听听。” 杨泾明的声音发颤地干笑笑:“你讲的故事,我一定会感兴趣。” 李剑青不急不慢地讲了起来: “有一天下午,一位冯家的常客在他们花厅里打桥牌,大约三点钟的时候,他说身体不舒服,由别人代打。他离开花厅,并没有回家,而是溜进了三姨太的房间,藏在大壁橱里。晚上,冯家老小除冯秉祥外都去参加金家的婚宴。三姨太悄悄地把他领进了冯秉祥的密室。这个人进了密室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白朗宁手枪。一个小时后,当冯秉祥听到枪声,打开密室的门,想躲进去的时候,他蒙着面,用手枪对准了冯秉祥,逼他退出密室,于是,一伙人闯进来,把冯秉祥绑走了……泾明兄,你猜这个人是谁?” 杨泾明假笑了一阵,说:“你大概看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看多了!” 说罢,慌忙从枕头下抽出一把白朗宁手枪,对准李剑青。 这时,一直在旁冷眼看着的三姨太,叫了起来:“蠢货!子弹还能留给你。” “还是姨娘精明。”李剑青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子弹,放在桌上。 杨泾明猛地把手枪砸了过去,同时扑向李剑青。 李剑青一抬手,接住手枪,用脚轻轻一拔,扑通一声,扑过来的杨泾明被绊倒在地。 三姨太看着情夫受辱,神经质地叫了起来:“我现在告诉你,那天佩华要跟际逃走,是我向老头子报的信。你今天可以报复了,杀吧,杀吧!老头子打了你耳光,你还想救他,你这个奴性十足的家奴!” 李剑青气得脸色铁青,一巴掌猛地拍在桌上:“你给我住嘴!”然后把目光移向杨泾明,说:“如果你能说实话,我可以给你留一条活路。” 杨泾明看到自己不是李剑青的对手,便换了一副态度,说:“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说。” “你是怎样和绑匪一起策划这次绑票的?” “我没有和他们一起策划。他们有什么事想让我去办,就写信给我。上次冯家和绑匪在小阿弟饭店碰头,就是他们写信给我,由我买通东亚饭店的仆役,把一封由我写的会面地点的信,送到张宛宜的客房里。代价是,事成之后,给我二万元。” “你和警察局以及金昌诚有什么关系?” 杨泾明怔住了:“我……” 李剑青见杨泾明支吾不语,便说:“是不是还要我再讲一个故事?” “用不着,用不着。”杨泾明马上接下去说,“金昌诚派人和我联系,让我随时把绑匪的情况告诉他。就在我们会面的时候,突然闯进了一群侦探,他扪逮捕了我们。稽查处的王处长亲自审讯了我,也要我把从绑匪那里得到的消息随时向他们报告,还指定陈金福和我联系……” “绑匪给你的指示信呢?” “都交给金昌诚了,他给了我三万元钱。他要我把情报先交给他,再由他决定哪些可以报告警察局。看来,他们和警察局有些矛盾,他们更急于置冯秉祥于死地……” 李剑青深思了一会,又把目光移向三姨太,平静地说:“姨娘,大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这样做是有罪的。你被别人利用了……你走吧!” 三姨太脸红了,但她仍没忘记她的情夫,指指杨泾明,问:“他呢?” 李剑青皱起眉头,想了想,说:“他也可以走,不过,你们必须马上离开上海。” ‘ 杨泾明一迭连声地说:“离开,我们马上离开……”边说边和三姨太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装,匆匆地走出了门。 不料杨泾明一出门,突然听到一阵震人心肺的警车声呼啸而来。杨泾明立即露出狡黠的笑容,一拉三姨太:“快,快!姓李的足共产党!”说着拉开喉咙大喊起来:“抓……” 要知李剑青能否脱身,请听下回《李城被困》。 绑架之后(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11.奉城被困 上回说到李剑青放了杨泾明,叫他们立即离开上海。谁知杨泾明一出门,忽然听到警车呼啸而来,顿时喜出望外,立即拉开喉咙,大喊起来,但没等他喊出声,三姨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求道:“泾明,剑青是个好人,我们不能昧着良心千这种事!”“良心?”他冷笑着说,“现在良心值几个钱……看,都怪你,警车跑了!” 原来,那警车只是路过这儿,这时早已飞驰而过。杨泾明只好悻悻朝前走去。 当他们走到一条昏暗的小街时,杨泾明突然伸出胳膊,紧紧勒住了三姨太的脖子。以前,三姨太是他的玩物,现在却成了累赘,而且,有可能危及自身的安全,因此,他决定除掉她。 三姨太遭到突然袭击,意识到杨泾明要千什么,她想呼救,却已喊不出声来,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就在她濒临死亡的一刻,突然枪声一响,一发子弹打穿了杨泾明的脑袋。 三姨太软绵绵地瘫坐在地,她睁眼看见树后一个黑影闪了一下,离开了。她马上明白,那是李剑青的人,他们在保护她,她感激得情不自禁地淌下了眼泪。 那个消失的黑影是林飞虎。他一直暗中跟随着他们,就在杨泾明下毒手的一刹那,他以干净利落的一枪,结果了这个凶恶的内奸。 李剑青他们拔掉了安插在冯家内部的钉子后,立即往奉城与绑匪接头。 这天,日落黄昏时,打扮成商人模样的李剑青和一身随从打扮的林飞虎来到原先与朱定山约好的会面地点――奉城。 奉城有一条南街,街上有一条深巷,巷里有一家非常清静雅致的客店,叫“八间妖”。 七点整,李剑青、林飞虎和绑匪二头目朱定山在八间头见面了。 朱定山抱拳客套几句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李先生的货呢?” “都在这里。”李剑青指着林飞虎身边的皮包说。接着又问,“冯先生人呢?” “马上就到。” 林飞虎把皮包往桌上一放,拉开拉链,包里露出一捆捆美钞。 朱定山眼看着这鼓鼓囊囊的皮包;不禁喜上心头。正在他得意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跟着一个绑匪紧张地跑进来报告:“二哥,前面的弟兄和警察接火了。” “慌什么!”朱定山说着掉过头,瞪着李剑青说,“李先生,你看,事情这么巧,你们前脚刚到,那帮警察蠢猪后脚就跟上了。哈哈哈!” “要是怀疑我们设圈套,干吗我们还拿这六十万美元来?”李剑青先发制人,又朝林飞虎丢了一个眼色。 林飞虎立刻拉上皮包上的拉链,拎起皮包,对朱定山说:“你要不相信,咱们改日再谈!” “李先生,别误会,别误会。快跟我走!” 李剑青和林飞虎立即跟着朱定山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们在后街上没走多远,迎面出现了一群警察。他们又绕道来到前街,迎面又射来一排枪弹。现在才清楚,他们已经被层层包围。于是,他们一面开枪狙击,一面退进一家酒楼,上了二楼,居高临下地对付着警察。此刻楼上楼下全都坐满了客人,一听枪声,里面就大叫小哭地乱成一团。楼外的警察在稽查处王成处长指挥下,凭着各种地形和障碍物,朝着酒楼开枪。顿时枪声、哭声闹成一团。 那么,警察局怎么知道朱定山和李剑青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的呢? 原来,杨泾明的死,使王成感到莫大的震怒和意外,断了这条内线,等于蒙住了他的眼睛。经过盘查,知道是陈金福把内线的秘密泄露给共产党。狡猾的王成知道,一条受伤的狗会比平时更凶猛,因此他没有处置陈金福,而是叫他戴罪立功,探明李剑青的行踪。 陈金福除了感激王成外,又急于要报复,他连续几天寻找李剑青的踪迹,终于探到今晚他在这里与绑匪会面,马上报告王成,带领警察来奉城。 这时,王成忽然下达“停止射击”的命令。他要抓活的。他明白,只要抓住这些人,剩下的绑匪就必然要“撕票”。他对身边的陈金福说:“叫他们投降,给他们考虑十分钟的时间。” 陈金福立即扯着嗓子,大声地嘁超来:“快投降吧,给你们考虑十分钟的时间。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酒楼内人们听到了外面的喊话,顿时变得安静。 李剑青却在沉思着脱身之策,他觉得他和林飞虎不能单独脱身。因为这样会被绑匪误认为是他们真的设了圈套。就在这时,依在窗边的朱定山指指窗口,说:“咱们就从这东窗跳下去,你们一起跳!” “好吧!咱们在哪里再会面?”李剑青问。 朱定山想了想,说:“娘娘桥。”说罢,就要往下跳。 李剑青一拦:“慢,”又对林飞虎说,“先给我一万小票面的美元。” 林飞虎从皮包中取出一捆捆小票面美钞,递给李剑青。李剑青接过美元,拆开纸带,走到东窗前,迅速朝外观察了一下,猛地撤出美元,嘴里叫一声“跳”,便和林飞虎、朱定山纵身跳出窗口。 东窗下,是一片平房的屋顶,当他们落在屋顶时,美钞还在天空中飞舞,警察和侦探一见天落美钞,就一拥而上地争抢起来。 这下可把王成气坏啦!他气急败坏地拔出手枪,“砰砰砰”朝天连放了几枪,大声嘶叫:“住手,住手!不许捡!”可是警察、侦探哪听他的。此时只有陈金福没捡,他发现冲出包围的李剑青和林飞虎,便紧紧追赶上去。李剑青发现追来的陈金福,突然回身一枪,只见陈金福摇晃了一下身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等警察、侦探拾完美钞,李剑青、林飞虎和酒楼里的绑匪已不知去向。 王成气得脸色铁青,蹬脚直叫。 12.风云奠测 当李剑青和林飞虎来到娘娘桥的时候,已经凌晨。月光下,他们看见桥下停着一艘乌篷船,船头上晃着几个人影。这时传来问话:“是李先生吗?” 李剑青听出是朱定山的声音,立即应了一声:“是的。” 朱定山立即走过跳板,走到桥头,抱拳一拱,说:“李先生真是胆略过人的英雄。”“不敢当。”朱定山客套几甸后,说:“我大哥想会会你们,不过,得委屈你们一下,蒙上眼睛。”李剑青毫不在平地说:“一切听便。” 于是,他们登上乌篷船,两个绑匪立即掏出两块黑布,替他们装上了眼睛。 船开了两个多小时,他们上了岸,又被引进一个院子。眼睛上的黑布被揭下。李剑青一看,只见自已正对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四十上下非常斯文的汉子。 这时那坐着的人彬彬有礼地站了起来,斯文地说:“鄙人姓奚,名根生。二位先生驾到,兄弟有失远迎,抱歉,抱歉!”李剑青也客气地说:“哪里,哪里。”“请,请。”奚根生把他们让到一张八仙桌旁坐下,又示意上茶。 谈判开始了。李剑青把手一伸,林飞虎马上把黑皮包往桌上一放。李剑青说:“今天我带来了六十万美钞,只是中途遇到军警,迫不得已用了一万元买路,你们的朱先生可以作证。” 林飞虎拉开拉链,取出一捆美钞:“请你们点一下。” “用不着了。”奚根生说着,把脸转向一个绑匪,“请冯先生。” 不一会,蒙着眼睛的冯秉祥被两个绑匪带了进来。奚根生亲自替冯秉祥揭下黑布,歉意地说:“近来冯先生受苦了,兄弟实在是照顾不周。” 冯秉祥懵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面前的竟会是李剑青。 李剑青见面容苍白的冯秉祥,忙说:“大伯,我是剑青,今天是来接你回去的。” 冯秉祥看着李剑青,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混浊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奚根生吩咐道:“摆酒,今天我一是为李先生洗尘,二是为冯先生压惊。” 房间里点超了一盏汽灯,炽白的灯光把屋里照得通明。没多一会儿,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菜。 奚根生亲自给冯秉祥、李剑青和林飞虎斟酒,又给自己和朱定山斟满后,举起杯子:“来,为冯先生安然而归,为结识李先生这样一位英雄,干杯!” 然而,就在奚根生高兴的时候,一个绑匪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奚根生微微一怔,起身说:“诸位请随意吃,兄弟去-下就来。” 李剑青和林飞虎看着神情异样的奚根生走出门外,心里感到蹊跷。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奚根生终于走了进来,并招呼说:“端火盆。” 两个绑匪立即端来一只烧着木炭的大火盆,只见奚根生一抬手,那个刚才和他耳语的绑匪,立即从黑皮包里拿出一捆美钞,扔进火盆,不消十分钟,四十万美钞很快就化成了灰烬。 奚根生嘿嘿干笑了两声:“冯先生,令郎太不守信义了吧!” 冯秉祥从对方的干笑里看到了毛骨悚然的杀机。他感到手脚发麻,全身透凉。 奚根生把脸转向李剑青,问:“六十万美钞中有四十万是伪钞,李先生是不是知道?你看,现在怎么办?” 形势如此突变,李剑青大为震惊,他只得说:“我们诚心来接冯先生,事先不知道那四十万美钞是假的。请奚先生多多包涵,并宽限数日,我们尽快再奉上四十万美元。” 朱定山眼露凶光说:“哼!我们已经赔上了一个弟兄,冯振华这小子又要了这样一个花招,如今四十万只能给冯先生买一口上等的楠木棺材。” 冯秉祥用发颤的声音问:“你说吧,要多少钱?” 朱定山凶狠地说:“再六十万!” 奚根生似乎显示出宽宏大度:“算了吧,我们也别乱涨价了,再补四十万吧!” 冯秉祥露出一种乞怜的神色:“剑青,你回击对振华说,叫他尽快把钱凑齐,只要我能出去,钱是能赚回来的。” 李剑青安慰说:“大伯,你好好保重,我一定尽快把你接回去。” 奚根生慢条斯理地说:“请李先生转告冯大少爷,我们对冯先生已破了规矩,凡率可一而不可再……” 奚根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定山凶相毕露地瞪着眼睛,“嗖”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猛地插到桌上。 李剑青把手一拱,冷静地说:“先生的话我们一定转告。” 奚根生一听,站了起来:“拜托了。时间不早了,兄弟不能久陪。送客!” 13.白鸽飞翔 季剑青从绑匪那儿回到上海,在沿江杨家渡一带贫民区的一幢房子里住下了。他站在老虎天窗前,望着远方的天空,心情十分抑郁,由于自己低估了对手,才使自己面临着很大的困难。 “嘭”的一声,坐在他身后的林飞虎,一举砸在桌子上,愤愤地说:“我们冒着风险去救他的老子,这小子却叫我们去送假钞票,而且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 李剑青长长吁了口气:“冯振华不会拿老子的生命去同绑匪开玩笑。他不一定知道美钞是假的。”“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眼下有一种可能:金昌诚一面把弄来的假钞票借给冯振华,一面又把假钞票的消息通出去,目的是惹怒绑匪,借刀杀人,这一招多么阴险毒辣!” 林飞虎点点头,同意李剑青的分析。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难以解答,于是,又提出来:“绑匪是在我们会面后不久,才得到假钞票的消息。这耳目是谁?那儿没电话,又是怎么报的信?”“问得好!”李剑青望着窗外说,“我们先要找到那个耳目。” 突然,他的眼睛注视着天空飞翔的鸽子。嗡嗡的鸽哨声,猛地使他产生联想。他急忙转身,拿出纸笔,一面写信,一面对林飞虎说:“老林,你马上派人把这封信交给冯佩华,让她了解一下这些情况。”林飞虎看过信,用敬佩的眼光看了李剑青一下,便马上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天黑,林飞虎才带了冯佩华进来。 冯佩华一见李剑青便先解释说:“听我哥哥说,从金昌诚那里借的四十万美钞是犹太人兑给他的,那个犹太人已回美国去了,不可能把这件事透露出去。”“那么还有谁知道美钞是假的?”“张宛宜。听哥哥说,他是在你们和绑匪会面的那天早上才听她说的。”“那天早上,他们在哪里?”“张宛宜家。张宛宜说,是她哥哥在喂鸽子时告诉她的。” 李剑青一听,突然把拳头往手心上一击,神秘地对她一笑,说:“佩华,看来又得请你帮忙了。” 冯佩华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李剑青分析了情况,然后又提出了下一步打算。林飞虎和冯佩华听了,紧蹙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这一天,冯佩华带着李剑青来到了张宛宜家里,走到三楼,就听到阳台上“咕、咕”的鸽子叫声。 李剑青趁着冯佩华和张宛宜在谈话,悄悄来到阳台上,只见鸽棚里关着一灰一白两只鸽子,估计这就是她哥哥张晋宜喂养的。 凑巧,张晋宜不在家。李剑青迅速打开鸽棚门,捉出两只鸽子,悄悄奔到门口。这时暗中跟随而来的林飞虎,手里拎着冯家的鸽笼,里面关着好  几只鸽子,走了过来。李剑青把两只毛色一样的鸽子来了个掉包,然后把冯家的这一灰一白鸽子关进了张晋宜的鸽棚里。 他们又谈了一会,便从张家告辞出来。 当张晋宜回到家里的时侯已是傍晚时分。他想起还没喂鸽子,便直奔阳台。 这个张晋宜,生活放荡,爱钱好嫖。一个月之前,经人介绍认识了绑匪奚根生和朱定山,上了贼船,并接受了绑匪头目的指使,充当绑架冯秉祥的耳目。在此之前,一天,他无意中发现杨泾明和冯秉祥的三姨太在外面私会,于是以此要挟杨泾明当了他在冯家的内线。他养的几只鸽子是绑匪交给他的。他用鸽子和朱定山他们联系。冯秉祥绑票事成之后,他可以得到一万美元的报酬。 冯秉祥被绑架后,他已经放出两只信鸽:一只是通知绑匪,冯家已筹划到六十万美元;一只报告绑匪,其中四十万美钞是假的。 然而在这同时,张晋宜暗中又为金昌诚收买,指使他借刀杀人!置冯秉祥于死地。 张晋宜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喂完了鸽子,写了一张纸条: 阿根: 近来警察局对冯家监视甚严。据可靠消息:冯家也难以凑足六十万美元。我看,还是撕票为好。 晋宜 接着,他把写好的条子绑在信鸽的腿上,把它放了出去。他一直望着信鸽在天上消失之后,才回到屋里。他断定奚根生还要考虑一下才能给他答复。为了散心解闷,他决定去“百乐门”找那个叫徐蓉蓉的舞女。 他走到弄口,看见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里,就跳上车,喊了声:“百乐门…” 这时,天色昏暗下来,又下起蒙蒙细雨。车夫放下车帘,拉着车向前跑,去。张晋宜闭起双眼,随着车子的摇摇晃晃,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当车夫喊了一声“到了”,他才睁开眼掀开车帘,突然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对准了他的胸口。他做梦也没想到,黄包车竟把他拉到了黄浦江边。接着,他又被几个人堵上嘴,拉到一艘被搁在草滩上废弃的驳船里。 早就等在那儿的李剑青见被押进船舱的张晋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吧!” 惊魂未定的张晋宜,斜睨了李剑青一眼,他猜不透这是哪一方而的人。 “请张先生看一样东西。”李剑青说着,递给对方一张纸条。 张晋宜一看纸条,大吃一惊,这是他傍晚写的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怎么会落到他们的手中?“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张先生的大号就叫晋宜。你怎么不明白?”张晋宜心里非常明白,如果他承认纸条是自己写的,决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愣怔地站在那里,不吭一声。 站在一边的林飞虎说:“把他装进麻袋沉到江里喂王八!”说罢,象老鹰抓小鸡似地抓住张晋宜的领子,要把他装进麻袋。 他吓懵了,一挣扎,扑通跪倒在地:“我……我明白……” “明白就好。你现在写一张条子,说冯家已经凑足了四十万美金,是真货。要奚根生在明天晚上带着冯先生在三林塘的海神庙和我们会面。”李剑青说罢,递过了纸笔。 “可以,可以!”张晋宜立即趴在椅子上,写了起来。 天亮烈后,林飞虎把张晋宜写的这张条子,绑在那只从鸽棚里换来的信鸽腿上。他一松手,鸽子扑楞楞地飞向布满朝霞的天空… 14.最后较量 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一条小路象银色的缎带向前延伸,路的一边是田野,一边是河塘。河塘里长着密密匝匝的芦苇。路的尽头是一座小庙。这就是李剑青和绑匪会面的海神庙。在离海神庙不远处的芦苇丛中,有一条小船,李剑青、林飞虎和两个年轻人驾着轻舟,潜藏在这芦苇丛里,他们已经埋伏了三个小时了。 此时,他们看到从小路上来了三个绑匪,带头的是朱定山,却不见冯秉祥。他们走到海神庙前,左右张望了一下,走了进去。 李剑青和林飞虎立即上岸走进庙门,只见供台上已燃着几根粗大的红烛,把庙堂照得通明。 朱定山和两个绑匪站在神像下,其中一个绑匪手里托着鸽笼,他们见李剑青和林飞虎进来,傲慢地拱拱手,说:“二位辛苦了。现货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冯先生呢?”李剑青指指林飞虎手里的皮包,沉着地问。 “只要收到货,我把鸽子一放,冯先生在半小时之内就能送到。” “噢!”李剑青转身向林飞虎取包时,朝他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把皮包递给朱定山。就在双方接包的一刹那,李剑青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反扭过来,同时抽出手枪,抵住朱定山的后腰。说时迟,那时快。林飞虎也一抬手,一把钢刀,插进了托鸽笼的绑匪胸间,另一个绑匪还没回过神来,也被林飞虎一拳打倒在地,迅速地被卸下身上的手枪。 这突然的袭击,一下使朱定山懵住了。他稍微镇静一下,露出狞笑说:“李先生,你要是一开检,那边听见了,可是要撕票的。” “咔嚓”一声,李剑青卸下弹夹,又随手把手枪往身后一抛,挽起袖管,说:“来吧,咱不动枪! ” 朱定山定了定神,运了一会气功,突然直扑李剑青;另一个绑匪也冲向  林飞虎。 经过几分钟的格斗,那个随从绑匪首先被林飞虎击倒在地,口吐鲜血而死。朱定山已领教过李剑青的功夫,眼下又出现了两对一的局面,他的精神防线已被击溃,他勉强招架了几下,迅速把手伸向了腿部,“嗖”的一声,一道寒光飞向李剑青。李剑青一伸手接住了飞来的钢刀。朱定山在绝望中垂死挣扎,刚要掏枪,这时李剑青手腕一抖,飞出钢刀,随着一声惨叫,钢刀已插进了朱定山的脑门。 李剑青吐了口气,走了过去,拿起鸽笼,把笼门打开,受惊的鸽子扑楞楞飞出了庙门。李剑青和林飞虎,立即离开古庙。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由吉普车和摩托车组成的车队,朝海神庙飞驶而来。坐在吉普车上的是警察局的王成。 原来昨天晚上,被李剑青他们关在船舱里的张晋宜,钻出舷窗,跳进江里,泅水逃出来,向他报告了绑匪的行动。 吉普车箭一般地冲到海神庙前停了下来。 王成立即下达命令:“向庙里冲!” 一阵乱枪后,警察们蜂拥冲进了古庙。王成跟着走进古庙,只见里面躺着三具尸体,他心里一沉,便又下达了“向庙外搜索”的命令。 再说那绑匪头目奚根生见到了放回的鸽子,便带着几个绑匪押着冯秉祥向古庙走来,当他们刚走到河塘边,突然听见乱枪声,他警觉地停了下来,一挥手:“撤!” 就茌这时,芦苇里响起一阵枪声。奚根生和几个绑匪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夹在中间的冯秉祥吓懵了,腿一软,倒在路沟里。忽然,有人把他搀扶起来,“大伯,大伯”地在耳边呼唤他。他定睛一看,意外地喊着:“剑青…” 原来,李剑青和林飞虎离开了古庙,就潜伏在芦苇丛里,等奚根生他们押着冯秉祥路过河塘时,便来个出其不意,抢下了冯秉祥。 等王成听到抢响,带着警察搜索到河塘小路时,只见到六七具绑匪的尸体。他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冯秉祥,便又朝江边追去。 到了江边,他们看见江心有一条小船正朝对江驶去。王成问在江边抓鱼的一个渔民。渔民告诉他,有个穿西装的人就在那条小船上。他立即下令朝小船开枪。警察都给弄懵了,他们是来打绑匪、救冯秉祥的,怎么现在却下令朝冯先生开枪呢? 枪声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声:“别开枪,我是冯秉祥,我已经得救了!” 王成见警察们愣着,疯狂地吼叫着:“开枪,开枪!” 小船被密集的枪弹打得在江心中团团旋转。 当小船被拖到江边时,王成看见船舱的积水里,泡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穿着西装的死尸,脸已被枪弹打得模糊难认了。他也顾不得细看,低声地对副官说:“把冯先生的遗体包起来。” 王成一回来,就被召到警备司令部。他走进办公室,看见司令、局长以及市党部的一位官员笑脸相迎。 “成兄干得不错!” “是党国的英才!” “要是共产党把冯秉祥救出去,我们会失去人心!” 警备司令转动着一双混浊的眼睛:“王成兄,为了党国的声誉,我们要求你作出一点小小的牺牲。明天你将离开稽查处,因为你没有保全冯先生的生命。请不要在意,这不过是一场戏。你虽然丢了乌纱帽,可是在经济上可以得到补偿。”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警备司令拎起话筒:“什么?”他的脸上顿时显出不安,慢慢地放下话筒,颓然地说:“冯秉祥到家了!”说罢,走出了办公室,其他人也陆续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王成一人。 15.扬帆远去 早晨六时,冯秉祥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向客厅走去,他心里象一片翻腾的江水,说什么也不能平静。要不是李剑青让他把衣服从打死的奚根生身上换下来,又把奚根生和两具绑匪尸体装到小船上,再让人化装成渔民指路,吸引警察的火力,而让他躲在芦苇荡里,他早不在人间了。 家人都聚集在客厅里,冯秉祥走进客厅,冯振华、冯佩华和三姨太都茫然地看着他;他也无话可说地看着大家.大家都象做了一场恶梦。他望着两眼注满泪水的女儿冯佩华,心情十分不安。 这时,一个男仆走进来:“老爷,外面来了一群记者,他们要求会见老爷。” 冯秉阵对儿子说:“振华,我身体不适,你去告诉他们,无可奉告!” 此刻,冯佩华正想着李剑青,也许他已离开上海了。她后悔当初没有勇气向他提出,跟他一起去解放区,她对这个家庭没有什么留恋。可是,她又害怕遭到他的拒绝。理智告诉她: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资产阶级家庭的故娘呢? 她正想着,冯秉祥来到她的身边,深情地说:“佩华,爸爸看得出,你现在还是喜欢剑青,现在我也喜欢他。不过,爸爸认为他比你要高得多…… 你应该记住他对我们家的恩情,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一听这话,泪水再也止不住地从冯佩华的眼眶里流了下来,她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扑倒在床上,“呜鸣鸣”地哭了起来。 “卖花呀!卖鲜花呀……”小玉那银铃般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急忙翻身站起,擦去了眼泪,走了出去…… 星河灿烂的深夜,江岸边泊着一条大篷船。 李剑青披着星光,抱着双膝,坐在船头上沉思默想。船舱里不断传出林飞虎和几个年轻人的说笑声。这次,凡是和李剑青一起参加行动的人,全部撤往解放区。傅梦霞因受到敌人的注意,也随船同行。 一阵踩船板的声音,把李剑青从沉思中拽回。他转脸一看,是傅梦霞。“怎么还不开船?”李剑青有点不耐烦地问。“等人。”傅梦霞说着,在他的身旁坐下。李剑青问:“等谁?”傅梦霞望着他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她说:“我发现你好象有心事!”李剑青摇摇头,也不答话。傅梦霞微微一笑:“你在爱情方面不象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李剑青惊讶地看着她。他被她的坦率弄得不知所措。 “今天我要批评你,你太忍心了!你看不出吗?佩华爱你,她想和你一起去解放区!”李剑青听她说这话,苦苦一笑,把视线移到开阔的江面上:“我怎么看不出?!”“你不爱她?”他摇摇头,半晌,才深沉地说:“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可是,我觉得,如果我把她带走,会被冯家认为,我是为了她,才去救援她的父亲,这样,就会损害我们党的威信。”“如果党组织决定把她带走,你会反对吗?” 李剑青腼腆地一笑:“那怎么会呢!可是现在谈这个问题,为时……”付梦霞打断他的话头:“为时不晚!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什么秘密? ”“我在不久前已经布置一位同志和她联系,她说,她不愿再果在上海,也不愿再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她说要……”傅梦霞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李剑青急切地问:“她要什么?”“要离开上海。”“去哪儿?”“到你去的地方!”“这……” 这时,岸上亮了两下手电光,随着,夜幕中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卖花姑娘小玉;跟在后面的是冯佩华。 当她俩跳上船头的时候,李剑青不由愣怔住了,他没想到,今晚等的竟会是她! 傅梦覆眨眨眼,问李剑青:“怎么,不欢迎她?” 李剑青“嘿嘿”笑着,握住冯佩华的手:“欢迎你去解放区!” “剑青!”冯佩华亲昵地叫了一声,扑向他怀里。 林飞虎和几个年轻小伙已钻出船舱,站在一边,窃窃地笑着。 小玉离开大篷船,消失在夜幕中。 星空下,烟波江上,一条大篷船扬帆远去…… 神奇的一枪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九七八年春,中央决定特赦一批在押的原国民党高级将领。 这天,江南某省法院院长古剑飞在审问特赦犯人的名单。突然,他目光一闪,盯在“何达”这个名字上,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诧的表情,嘴里喃喃地念道:“何――达,何――达……” 他急速地翻开何达的档案材料,只见上面写道:何达,男,一九二零年出生,籍贯河北,原系国民党第七兵团黄伯韬部的少将参谋,在淮海战役中被我军俘获。该犯是双手沾满革命烈士鲜血的刽子手,一九四二年六月在其任国民党上饶集中营训导团副主任时,曾亲手枪杀我新四罕派往赣东北苏区的特派员乔震南……。 看到此处,古剑飞的身子猛地一颤。他镇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详细地看了犯人的自述和省监狱对何达的狱中表现的鉴定材料。鉴定材料写道:何达在押期间不服管教,常与犯人吵架斗殴,开始多次企图自杀,一再说共产党亏待了他。看来又说他不自杀了,扬言要留得青山在,等待着共产党来为他平反,向他赔礼认错。因此鉴定认为何达是个至今不思悔改的顽固分子?建议不予释放。 古剑飞合上卷宗,思索了片刻,便揪响桌上的电铃,吩咐秘书:“备车,马上去省第一监狱。” 半个小时后,古剑飞来到第一监狱。他对监狱长说:“监狱长,你马上安排一下,我要同何达谈谈。”“古院长,是审讯吗?”“不,把他请到客厅。” 监狱长听到“请”字,不禁愣了一下,随即一个立正,说了个“是”字。 监狱会客厅,宽敞明亮,猩红地毯,绿绒沙发,琉璃吊灯,细纱窗帘,布置得整洁雅致,大方宜人。古剑飞落座不久,监狱长便领进一个人来。古剑飞定睛一看,只见来人年近六十,矮小精瘦,脸色苍白,一对深深凹进的眼睛里射出一般阴森冷酷的光芒,嘴上有一道紫红色的斜形疤痕,十分刺目、怕人! 监狱长示意古剑飞,这人就是何达。古剑飞当即起身离座,笑容可掬地招呼着:“请坐!”并递给他一支香烟。可是古剑飞热情的态度却丝毫没改变何达冰冷的表情。他毫不客气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烟,让对方给点燃了,便冷冷地票了对方一眼,坐下后便旁若无人地埋头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古剑飞默默地盯视着对方好一会,才柔声问道:“你叫何达吗?” 何达一声不吭。 监狱长可耐不住了,他威严地说:“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何达还是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吸烟。 古剑飞朝监狱长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何达,我很想听你谈谈你的经历,特别是你在上饶集中昔的那段经历。因为,我和乔震南的关系非常密切。” 何达一听“乔震南”,身子突然一颤,他猛地吸了一口烟,使劲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揿灭,然后慢慢地抬起脑袋,用鹰一样的目光斜睨了古剑飞一眼,一双手神经质地绞动着。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何达才极不情愿地开了口:“好吧,我……说!” 何达到底说了些什么呢?故事便回到三十多年前了。 一九四二年四月,当时担任新四军某团政治部主任的乔震南,奉命观察赣东北苏区,不料,他刚从黄山赶到江西务源时,就因叛徒出卖被敌人逮捕,并关进了江南魔窟――上饶集中营。 集中营最大的头目是训导团主任毛康。此人四十开外,上校军衔,是军统特务头子戴笠的亲信,是个阴险毒辣的笑面虎,人们背地里都称他为“毛坑”。 集中营的二号人物便是训导团副主任何达。何达出身于商贩世家,十一岁时失去父母,孑然一身,流落街头,以后结交上一帮喝过鸡血酒的“小兄弟”。他重义气,有胆量,善扒窈,会拳脚,专与豪门作对,小小年纪便成了“浪子”群里的头。日寇入侵中国后,他从军入了国民党军队。经过苦练,学成一身好功夫。尤其是枪法特准,能在五十步内射灭香火,人称“天煞星”。一九三八年三月,在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争长官李宗仁指挥的台儿庄对日战役中,何达英再顽强,初露锋芒。他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刀劈军曹,生擒日军叽谷师团的旅团长龟田大佐,成了传奇人物,受到李宗仁亲自‘嘉奖。伤愈后,他身上留下斑斑弹痕,脸上落下一道令人心悸的刀疤。从此他官运亨通,一下从见习排长升到少校营长。一九四二年初调到上饶集中营升任为训导团中校副主任。 当时关押在上饶集中营里的犯人,大多是在皖南事变中被俘的新四军干部。何达本是个正直的热血青年,他与这些“囚犯”相处久了,自然便被革命党人的凛然正气,英勇无畏的言行深深地打动丁。碰巧,在这期间,他又遇上了他的堂兄何伟。 何伟是共产党的秘密联络员,他的公开身份是市立医院的外科大夫。何伟通过几次接触,摸清了何达的心事,经过周密的思想工作,把何达争取了过来,并且根据上级指示,让何达暂时呆在集中营,同他保持单线联系。也就在这个时候,乔震南被捕了。 这天,何伟请何达吃饭,餐桌上悄悄将上级指示告诉何达,要他设法尽快救出乔震南,并且不要暴露身份。 按说,以何达的身份,救出个把犯人不会太难,但是乔震南是个要犯,集中营对要犯囚禁得特别严,须有毛康签署的特别通行证方能出入。因此,何达左思右想,一时琢磨不出个好办法。 这天,何达前往关押乔震南的秘牢探视,他看着身受酷刑倒在那阴暗潮湿岩洞地上的乔震南,在发出声声痛苦的呻吟,他难受极了,不由得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营救。 他终于想出了营救的法子。这天,毛康去第三战区司令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要三天后回来。何达决定立即采取行动。 第二天黄昏时分,何达正在办公,突然,副官紧张地敲门进来,俯身急切地报告:“何副主任,不好了,乔震南死了!” “什么?”何达浑身一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嵌着斜形刀疤的嘴唇颤抖着,“你说什么?谁死了?快说!” “乔震――” 没等副官说完,何达甩手推开对方,旋风般地冲出房门,跳上吉普车,“吁一”一阵吼叫,便象离弦的箭似地驰向监狱。 何达来到牢房时,牢门已开,几个卫兵惶恐地垂手而立。只见乔震南直挺挺她躺在地上,双日紧闭,脸色灰黄,头上脸上全是刚刚被浇过的冷水。何达掉头四顾,大声吼骂一阵后,便蹲下身子,将手背贴在乔震南的鼻孔处,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站起来,猛一挥手“啪啪”扇了站在他身旁的卫兵两个耳光,然后咬着牙怒斥道:“混蛋!你们这帮畜牲,叫你们下手轻点,偏他妈的不听!” 何达气冲冲地同到住处,将身子埋在了沙发里,双手捺着太阳穴。这时他的副官悄悄进来,随手将一杯“白兰地”搁在何达面前的茶几上,劝道:“何副主任,请息怒。事即已出,引以为戒就是了。你看,下一步该……” 这位副官是“毛坑”的表侄子,他的官职不大,但身份特殊着呢:加之“毛坑”嫉贤妒能,何选对这副官便怀有戒备之心。此时他斜睨了副官一眼,问:“以你之见?”副官的老鼠眼儿骨碌一转,不阴不阳地说:“毛主任不在,你看着办吧!” 何达端起洒杯一饮而尽,沮丧地说:“本该请示毛主任,可他有要务在身,不便打扰。这样吧,照老规矩办,把尸体扔进八号坑。副官,你劳驾一下,执行吧。”说罢,何达又思忖了一下,补充道,“等天色暗下来再动手,免得引起政治狂的注意。” “是。” 晚上七时,何达用过餐,舒展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迅速着好戎装,佩上枪剑,往八号坑走去。 八号坑位于集中营西侧五百公尺处的山坳里,这是一个大型废砖窑,里面挖有一丈多深的坑,坑里铺着很厚的石灰层。何达来到八号坑附近时,正巧副官领着几名卫兵把乔震南从一辆囚车里抬出来。就在何达走近 窑口的当儿?突然听到“嘟嘟一-”一阵汽车喇叭声,紧接着,一辆小吉普急驶而来,“嘎”一声贴着何达的身后刹住了车。何达敏捷地转回身,一看,只见车门开处,毛康脸色阴沉地走下来。 何达心里格登一跳,赶紧上前一步:“毛主任,您回来啦!” 毛康鼻子哼了一声,随即居心叵测地瞟了何达一眼:“乔震南怎么回事?” “他突然死了…也许是用刑过重。” “哦,抬过来我看看。” 卫兵抬着担架来到毛康跟前放下。车灯射向仰卧在担架上的乔震南。毛康脱下白手套,伸手翻开乔震南眼皮,细看片刻,随后嘶地扯开乔震南的胸襟,弯下腰将耳朵贴在乔的胸口上。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 他这狞笑,笑得何达心里直凉。他强作镇定地问:“主任,怎么样?” 毛康不动声色地用大拇指指甲掐住乔振南的人中,冷丁朝下一按,直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乔振南身子颤动了一下。 众人都看得惊呆了,何达脑子里“轰”了一声,全身一阵发麻。毛康奸诈地冲着何达一笑:“幸亏我得到消息赶回来了,哼!要不,可就放虎归山了!” 借着手电光,何达瞥了一眼副官,发现对方正不无得意地摸着下巴。何达明白了,迅速镇定了下来。 毛康问道:“军医官呢?” 副官连忙趋前答道:“回弋阳了。” “谁准的假?” 何达平静地说:“是我。” “噢――”毛康沉着脸从头到脚打量了何达一眼,冷笑道:“嘿嘿,真巧呀!难怪今天你穿戴得这样整齐,原来是亲自送乔先生。‘上西天’!嘿嘿……” 何达直僵僵地站着,一声不吭地怒视着对方。突然,他一把扯开了自已的军衣,拧亮手电,照着伤痕斑斑的胸脯,眼睛里象要喷出火来,一步一步朝毛康走去,边走边说:“毛主汪,把你的武服也脱下来,让兄弟们开开眼界,看到底谁对党国忠诚!” 毛康万没想到河达会来这一手,慌得朝后连退了几步。有个卫兵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拔出手枪。何达大吼一声,_个贴腕擒拿,只听“呱哒”一声,那卫兵便“哎哟”一声惨叫,他的胳膊已脱了臼,手枪也到了何达的手里。毛康又谅又怕,眼珠一转,。忙对卫兵叱道:“放肆!”随后装出笑脸对何达说:“哎呀,何老弟,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谁还不知道你,身上的每一块伤痕,都有一个英勇的故事。好了好了,自家人莫伤了和气。副官,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犯人押送回去!” 老奸巨猾的毛康深知何达“天煞星”的牌性,一旦动了真怒,天皇老子他也敢打。再说何达还有李宗仁这个后台。因此他立即随风转舵,避开和何达正面交锋,他打着哈哈,登车走了。 何达气呼呼地回到房间,斟满一杯白兰地,一仰脖颈灌了下去,重重地倒在床上。暗暗长叹一声,懊丧地捶了自己一拳。嘴里轻轻自语:“失败了!失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乔震南的假死是何达同何伟设下的计谋。下午五点,囚犯开饭时,何达来到秘牢,将何伟大夫事先给他的可以使人假死的民间秘方“酥心麻醉散”偷偷撒进了给乔震南吃的菜汤里。半小时后,副官带入来查监时发现乔震南已倒在地上,使以为他大刑而死,赶紧报告。狡猾的副官在报告何达之后,又挂了电话,向毛康禀告了一切。何达接到报告时,表面上大动肝火,心里却一阵狂喜。因为军医官已被他首先支开了。他准备在夜深人静时,将假死的乔震南背离八号坑,交给在外接应的何伟大夫。这一切本来布置得严密周全,天衣无缝,没想到眼看大功就要告成了,却半路上冒出个“毛坑”来,就这样,营救告吹。 这件事发生以后,毛康表面上对何达无异于往常,但实际上暗抱戒心。他撤换了原来看守,秘牢里加了双岗,取消了乔震南的放风。那位副官更象影子似地追随着何达。面对这一切,何达又气又急,只得每天借酒浇愁。 时光如流,一晃个把月过去了。这天,何达参加了第三战区召开的紧急防务会议,得知日寇将在近期空袭上饶。上峰命令集中营从速作好向福建转移的准备,同时抓紧清查囚犯中的危险份子,以防他们趁机暴动。 何达预感到乔震南凶多吉少,马上找到何伟,请求不惜暴露身份进行营救。 经请示上级,何伟告诉何达,组织上考虑到集中营里的数百名革命志士更需要他,因此,只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实施营教。 事情果不出所料,几天以后,第三战区司令部下达了“乔震青如再不悔过,立即枪决”的命令.毛康讪笑着对何达说:“老弟,这回乔震南的死期真 到了,嘿嘿,我要把池‘持派’到阎罗殿去!” 何达回到卧室,心里象蘸满了铅,沉重得喘不过气,他象一只身陷樊笼的雄狮,躁得坐立不安,一支接一支地猛抽烟。黑暗中,烟头一明一灭,映得他嘴上的刀疤,殷红得象在滴血。他焦急得头脑发胀,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脱掉衣服,走进浴室,开足莲蓬头,让狂雨般的凉水“哗,哗” 猛冲着头顶,足足冲了一刻钟,才使他感到那狂热的头脑清醒冷静了许多。他对着浴室里的穿衣镜,一面使劲地用毛巾擦拭,一面望着自已强建结实的身躯。他看着布满全身的累累伤痕,犹如许多张似开非开的小嘴,丑陋得叫人恶心。他暗叹一声:唉,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壮如虎;叹如今,身陷泥淖竟然束手无策。咳。真他妈的憋气,连个大活人也救不出来!他恼恨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这一捶,他的目光突然被镜子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望着望着,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眼光越来越亮。一个神奇的念头随之蹦了出来。只见他激动得一拍胸口,低喊一声:“好!有办法了!”说罢,迅速穿上衣服,出了浴室。不一会儿,一辆吉普车载着他直奔市区而去。 一九四二年六月二日下午五时许,几辆黄色的吉普簇拥着一辆黑色的囚车,“沙沙沙”出了集中营,呼啸着向刑场方向疾驰而去。 刑场设在集中营外头的一个偏僻的山洼里.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暮色  渐起,洼地里阵阵凉风嗖嗖,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乔震南神态从容地走下囚车,他身着一件蓝色中山装,钮扣―直扣到领头。迎风站在一块青石上,目光明亮地面对着二十公尺处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显得异常平静自若。 一会,他以轻蔑的目光扫向站在不远处的毛康和何达,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快开枪吧!刽子手一―。” 毛康跨前一步,有所期待地问:“乔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说的么?” 乔震南牵嘴一笑,“最好枪法准一点。”他那嘲弄的神气气得“毛坑”脸色陡变,他猛一挥手,气急败坏地嚎叫:“执行!” “唰”的一声,行刑队平端起步枪。 执行官尖着嗓子喊:“预备-―” “慢!”一声霹雳般的吼声,吓了众人一跳。人们定睛一看,只见全副武装的何达怒目直瞪着气度傲然的乔震南。然后转身对毛康说:“毛主任,乔先生不是耽心咱们的枪法吗?那么好吧,我‘天煞星’也好久未开杀戒了,今天,就由我来处置他吧!”说着,只听“唰啦”、“咔嚓”,何达已抽出崭新锃亮的左轮手枪,打开保险,顶上子弹,接着对周围的士兵说:“喂,弟兄们看清楚了没有?呶,这位共党分子左胸口衣服上有个破洞!我的子弹,就要从那里钻进去。我要是打偏了,姓何的就是龟儿子!” 这些当兵的听何达这样一说,顿时来了劲,一个个伸长颈脖踮起脚。他们要欣赏这位何副主任显本事啦! 对何达要当众逞能,毛康起先不大高兴,但转念一想,上回的事,还没了结呢,今天你要真的杀了乔震南,也好了却我的一段心事。再说,我就不相信你真有这么好的枪法,万一打偏了,你何达的脸可就丢尽了。想到此,毛康也来了劲,开腔道:“好!何老弟,要是打中了,晚上我请你喝酒。要是打偏了呢?” “我请你一个月的酒!” “好!一言为定。”毛康斜视了乔震南一眼,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这部位不错,给他来个心脏开花!” 何达走到距离乔震南二十米远的地方站定,微微一点下额,低声喝道:“乔先生,请站稳了。” “哼,”乔震南轻蔑地说,“何副主任,可别丢丑!”说罢挺起胸脯平静地望着远方。 何这慢慢地抬起右臂,却不料,握枪的手有点哆嗦,鼻尖忽地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透过枪口上的准星,何达寻找到乔震南左胸上的那个小洞。这就是他瞄准的标记。枪口在不停地晃动,小洞也慢慢变得模糊不清了。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枪还没响。在场的人有点骚动了。毛康用鹰一样的目光睨视着何达。这一切,何达全然不知,此刻他的大脑神经全部集中在想枪响以后,他将可能成为千古罪人这点上……一阵寒气袭上身,何达两耳嗡嗡直响,手中的枪愈加抖动得厉害了。 正当这时,突然“哈哈哈”一阵朗声大笑将他惊醒了。 他一看是乔震南在仰天畅笑。乔震南大声朝着何达笑道:“刽子手,收起你这套把戏吧!你想在精神上摧垮我吗?告诉你,妄想!” 何达彻底清醒了,他瞥了一眼周围,发现众人在窃窃私语,发现毛康满腹狐疑的目光。他迅速稳定好情绪,豪爽地一笑:“好,算你乔先生有种,可别怪我‘天煞星’不客气了!”说罢,一侧身子,重新举枪,屏住呼吸,似乎连瞄也没瞄,“呼”,枪响了。 随着枪声,只见乔震南身体猛地一晃,慢慢地仰身倒下了。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左胸衣服上的破洞里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胸衣。乔震南浑身一阵强歹的抽搐后,便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了。 毛康望着尸体,发出一阵狞笑:“晤,不亏是‘天煞星’,好枪法,好枪法!” 何达脸色铁青,毫无表情地举起手枪,吹去了枪口上冒出的青烟。 何达叙述到这里的时候,监狱长按撩不住心中的激忿,呼地站起来说:“好你个何这,说一千道一万,这乔震南还是被你杀害了!” 何达激动地说:“不,那一枪是打不死他的。我事先同何伟商议妥当的,由他负责抢救……” 这时古剑飞抬手示意监狱长,让他冷静一点。他亲切地向何达一笑:“那么,你以后的经历呢?” “枪毙乔先生的第二天我没来得及同何伟联系上,就随同集中营转移了。在福建赤石,囚犯们举行了暴动,我暗中相助,暴动取得成功,一下跑出去二百多人。事发后,我同毛廉同时遭贬。我被派往豫湘桂前线参加对日作战。鬼子投降后,我被选送到美国西点军校学习。四八年八月回国,正值解放军发动淮海战役,我被派往徐州,就在我刚下飞机的时候,解放军突然占领了机场。于是我就成了……”何达说到这儿,使万分懊丧地摇了摇花白的融袋。 “那么你的联系人何伟同志呢? ” “他早已不在人世了。听说四二年七月在上饶被日寇的飞机炸死的。就因为他死了,我才蒙上了这不白之冤!” 古剑飞浓眉紧蹙,微微合起略显松弛的眼皮。过了片刻,他睁大眼睛,舒展双眉,微笑着对何达说:“何达,请你把营救乔震南的奥秘公开一下吧。” 何达迟疑了一下,便起身哆嗦着双手,把上身的衣服一件件脱掉,最后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脯,他指着左胸口的一块铜钱大的疤痕说:“这处枪伤,是在台儿庄战役时,让日本鬼子打的。事后我听大夫说,在人的心脏与肺叶交界处有一个一指多宽的间隙。我中的这颗子弹恰巧从这间隙处穿过,所以才拣着了一条命。那次在集中营洗澡,我从镜子上发现了这块伤痕,才想出了营救法子,并且得到了何伟的同意和乔震南的配合。” 古剑飞听到这里,两眼放出光来:“你一定很想知道乔震南的情况吧?” “嗯!……”何达用劲点头。 吉剑飞感叹地说:“乔震南被你打了一枪以后,确实没死。当晚,何伟大夫领着其他同志及时救出了他。伤愈后,他到了延安。解放战争中他一直转战在大西北。解放后,留在大西北工作。文化大革命中,因为你那一检没把他置于死地,他便被打成了‘叛徒’‘特务’,坐了八年班房。这许多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打听你的下落啊!” 监狱长和何达不约而同地问道:“那他现在在哪?” 古剑飞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走到何达对面,迅速解开上装钮扣,拽起内衣,现出了胸脯。只见左胸的心脏处嵌着一个和何达同样的伤疤。 “你,乔震南!……”何达嚅动着嘴唇,慢慢地站起身,细细地打量着古剑飞,打量着对方胸口的伤疤。古剑飞异常激动地喊了声:“老何!”何达的眼眶红了。突然,他大喊道:“老乔!”便忘情地抱着古剑飞,将他身子使劲地摇着……两位老人弹痕对弹痕,胸口贴胸口,泪眼望泪眼,他们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抱得那么亲密,那么忘情;两位老人的泪水立刻淋湿了彼此的面颊和双肩… 离靴留任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早年,砀山东城门口悬挂着一只用红绸缠绕的靴子,人们出城、进城,老远就能看见,过往之人,无不对它叩敬如神。这是怎么回事呢? 说起来话长。那还是嘉庆初年,砀山新来了一位县官,姓李,叫李汝珍,百姓们习惯称李太爷。李太爷中等个儿,白净面孔,熟读圣贤之书,怪斯文的。他平时不修边幅,不管阴雨晴天,坐堂行走,都穿着一双长筒靴儿,乌纱朝服也没正儿八经地穿戴过。他有个癖好:爱喝几杯,不管到哪里,少不了个衙役背着酒葫芦伺侯。 李汝珍到砀山上任,正逢发大水,灾情严重。他心急如火,骑了个黑毛驴,带一个衙役牵缰背干馍,一个衙役背着酒葫芦,出巡各地视察民情,严禁豪门、恶棍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那时候,新官上任有个规矩,先要拜访当地有钱有势的人家。那些豪门、恶棍本来想等李汝珍上门“拜见”,可是李汝珍竟然不来这一套,气得他们破口大骂。骂完了,想想县太爷终究是县太爷,便摆下了肉山酒海,派人持名帖不断往县衙里送。李汝珍见每天都有入来请赴宴,发火道:“谁再敢惊动本县,每人二十大板,轰出衙门!”那些家伙听说如此,发誓要狠狠地整整李汝珍,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天,天刚蒙蒙亮,衙役进来禀报:“启禀老爷,大事不好,嘉庆爷采办的十船贡米,今夜停宿在城东邵家坝,饥民闻讯,蜂拥而上,动手抡开了。” 李汝珍说:“本县没有得报贡船经过此地之事,你从何知晓?” “刚才小的在门口值班,本城王仁老爷来报,现正在衙门外听老爷决断。” 原来,最近京城皇帝从江都搜刮到十船上好大米,特派人押运回京。过去为皇客运送贡品有个讲究,要求贡船未行,都得先告知沿途府县,各府县衙门得信,都要派人迎送,在谁的地界出了岔子,就找谁算帐。被委任做采办、押运的官吏更是狐假虎威,沼途敲诈勒索。担任这次采办的也姓李,仗着自己是嘉庆帝的心腹宠臣,更是小长虫吞大象—一贪心十足,沿途官府哪个最不往狗嘴里扔肉骨头?现在船过淮城,李采办一听说砀山正在闹水灾,穷得叮當响,便没有事先派人告知,心想:没油水何必瞎费神!天黑时,船到了砀山邵家坝,李采办传令停船进城,找个有名的招商客店,吃饱喝足,暂住一宿,明日早早起程。当时砀山有名的招商客店要数王仁开的“迎宾号”了。这小子不光城里有大片营生,乡下还有大片土地,加上他为人刁钻,算是砀山的一霸。李采办这一行人找上门来,王仁高兴得象拾到了斗大金元宝,连忙派人置办好酒好菜,殷勤伺侯,还着人挑了酒莱送到城外船上,款待李采办的随从。王仁心想:只要巴结上京城大官,日后谁见了我王仁老爷,都得让三分!谁知当天半夜里,就出现了饥民抢贡船之事。贡船上随从禀报之时,李采办正喝得酩酊大醉,沉睡不醒,王仁叫了几声,不见答应,灵机一动,便决定先报官,一来可讨好李采办,二来出了岔子,叫姓李的县官吃不了兜着走。 李汝珍问明此事,这才慢吞吞地穿衣下床,对衙役说:“告诉王仁,就说老爷酣睡未醒,等醒来禀明。” 衙役打了一躬,说声“是”,就退出了。 过了一个时辰,守门的衙役又  进来禀报:“老爷,贡米已被抢完四船了。”衙役见李汝珍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吓得浑身直打颤,说:“不是小的多嘴,老爷若不火速带领弟兄们去平息  此字,只怕李采办回京,在万岁面前奏上一本,那可是杀身灭族的大祸呢!” 李汝珍说:“本官自有主意。传老爷刚起床离榻,正在梳洗穿衣。” 衙役只得遵命传报。 又过了一会,衙役跑进来说:“贡米已被抢了六船,李采办生气了,叫老爷速速带领快班人役前去搜捕!” 李汝珍还是“剃头铺关门——不理”,对衙役说:“你出去好言劝慰王仁,要他先回,说老爷正用早点,用过早点就去。” 太阳已经有两竿子高了,只听衙外一片吵嚷声,原来王仁领着李采办的随从在乱喊乱叫。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老爷,老爷,十船贡米只剩下两船了,李采办的随从要闯进来找老爷问罪呢!” 你知李汝珍此时干啥?他正坐在书房咬文嚼字作诗呢,旁边放一葫芦酒,喝上几口酒,写一句诗.听了衙役禀报后,他才扔下笔,连声说’:“可惜,可惜,冲了老爷的诗兴。”随后吩咐备轿,等到李汝珍鸣锣开道,赶到码头,十船贡米早已抢得精光,满河满岸都是扛袋背包、提箩拎斗的人,正渐渐远去。 李汝珍叫了声“落轿”,不慌不忙地从轿里走了出来。 那位李采办见了十分恼火,喝道:“大胆县官,为何迟迟才到,你知罪不?” 李汝珍故意问明何事,躬身施礼道:“本县不曾得报大人采办贡品经此,有失远迎。早晨见有本城百姓前来报案,本县想李大人从来办事严谨,此等要事,不会不事先告知本县,故疑是刁民谎报,戏弄本县,未予理会。却不料果真出事,李大人受惊了。” 李汝珍抓住李采办没有事先告知这个“把柄”,李采办有火发不出,只好气急败坏地对李汝珍说:“快命衙役放箭开炮,别让歹徒跑了。” “慢,”李汝珍摆摆手说,“此案必是江洋大盗纠合陆地响马所为。本县到此,量这班蟊贼早已逃遁,余下皆是受骗百姓.当今万岁爱民如子,李大人,你不能一怒之下,做出伤害无辜的事来。” 这番话,说得李采办真是哑巴吃黄连—一有苦说不出,只得问:“依你之见呢?” “羽箭火枪,统统朝天放,以示官戚,违令者斩。”李汝珍这个命令一下,码头上只听嚓嚓、咚咚,活象谁家办喜事放鞭炮似的。这下可好了,河岸上的众百姓乘机跑了个精光。李采办气得干瞪眼,却拿李汝珍没办法。 站在一边的王仁眼见李采办,又傻了眼,脑子一转,鬼点子来了,他狗仗人势走上前来说:“禀告老爷,据小人所知,抢劫贡米的全是本县的饥民百姓,并无什么江洋大盗、陆地响马,老爷身为父母官,让这样的歹民犯上作乱,实是老爷你的不是。”王仁这么一开口,他那帮坏家伙也一个个说了起来。 李汝珍一听这话,得知其中用意,故意郑重其事地问:“你们怎知此事定是本县饥民所为?” 王仁这一帮家伙,就象蒲包里装枣核钉——个个想出头,现在听县太爷这么问,王仁抢先回答:“参加抢劫的有城东泥瓦匠张三,城西卖油郎李四。”一个胖财主接上说:“还有我的佃户王五、赵六。” 大家七嘴八舌。李汝珍问:“谁能作证?” 王仁等同答:“都是小人亲眼所见。” “既然是诸位亲眼所见,那就请到大堂上作证吧!”李汝珍吩咐衙役,“给李大人备轿,本县和李大人同审此案。” 李采办经过过王仁这班坏家伙一煽动,发狠要找李汝珍算帐,那帮随从更是吆五喝六地叫嚷。李汝珍可不管这些,他往轿子里一坐,又摇头晃脑  作起诗来。 十船贡品抢了好,百姓有米肚子饱。 老爷升堂打板子,管叫有哭又有笑。 不一会来到县衙,李汝珍升堂,李采办也坐在旁边。李汝珍手指王仁说:“际将原委细细禀明,让本县和李大人明断。” 王仁将整个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李汝珍问李采办:“事情果真如此!” 李采办点头道:“正是。” 李汝珍问王仁:“你既知李大人随员船大驾光临,为什么不禀报本县?” “小的一心伺候李大人,没有空脱身。” “既是这样,你早早发现歹徒抢贡品,为何不速速启禀李大人,误了时辰,致使盗贼蜂拥,无法平息?” “李大人昨晚喝醉了洒……,不,李大人酣睡正浓,实怕惊动贵体,望老爷明断。” “大胆刁民!”李汝珍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这分明是你等见财起意,设计将李大人灌醉,暗中勾结强徒所为。”即命左右衙役,将这帮罪该万死的囚徒,每人先打五十大板,关进死囚牢,待李大人解京问罪。 王仁这帮坏家伙吓坏了,“扑通、扑通”纷纷跪倒在地,哀求李采办作主。李采办半信半疑。李汝珍说:“李大人,当今万岁爷明政立法,民安国盛,更有你老人家辅助朝政,威震天下。此次采办贡品,百姓感恩报德,百依百顺,何有抢劫贡船之事?分明是王仁这伙胡作非为。来呀,给我狠狠打,看他招也不招。” 衙役把这些家伙一个个按倒在地,就听“劈劈啪啪”一声紧似一声。刚数过五五二十五下,这些家伙就受不了了, 一个个象杀猪似地嚎叫起来:“老爷饶命,招,招!” 李汝珍这才叫“住手”,一本正经地说:“人是苦虫,不打不中,从实招供,否则老爷决不轻饶!” “老爷恩典。”王仁战战兢兢地说,“抢劫贡米的确是江洋大盗和陆地响马。不是小的嘴硬,老爷说小人暗中勾结,实是冤枉!是小的害怕被强盗认出,招来杀身之祸,不敢启禀李大人。千真万确,求老爷替小人作主。” 王仁为什么要编排出这番话来?他知道:如果摺了暗中勾结强盗抢劫贡米,那要开刀问斩,祸连九族;如果不招,李汝珍这里也过不了关。 李汝珍呢?既然已经如愿,也就顺水推舟,脱下脚上穿的两只靴子,扔到堂前说:“既然如此,本县也不定你们死罪,你们给老爷的两只靴子,各装满金银珠宝赎罪;李大人一路风劳雨苦,这金银本该奉送,权作茶资酒费……”. “李太爷明断如镜,佩服,佩服!”李采办本来心痛的就是船上他沿途搜刮的钱财,也被抢劫一空,此刻听李汝珍说要奉送两靴筒金银珠宝给自己,喜得眉开眼笑,他不等李汝珍把话说完,就掐断话茬,连连称赞起来。 “李大人过誉。”李汝珍接着刚才的话茬,对李采办说道:“无奈砀山屡遭水患,皆因河道年久失修,本县不得不将此金银珠宝充作兴修水利之资,只好请李大人暂且屈驾回京。我想,此等为民兴利之事,李大人—定会赞助下官的。” 李采办一听这语,脸上陡然变了色,眼睛瞪得老大,嘴张得象瓢似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李汝珍这是一计三得啊——救了百姓,治了恶棍,兴办了水利。百姓们个个夸赞:“高招”,季汝珍自己也很得意,事后整整喝了两葫芦酒,写了很多诗,还赏给衙役们每人两碗酒喝哩! 不过,那李采办到底没放过李汝珍,他回京没多久,嘉庆帝一道圣旨下来,还是给李汝珍定了罪。亏得他在朝的老师多方营救,这才改为削职为民。消息传来,老百姓自动献万民伞,万民旗,上供一碗清水,明如镜。一路上人们一个个手擎香炉,磕头挽留。李汝珍没办法,走到东城门口,脱一只靴子留下作纪念,这才洒泪而别。 后来,砀山老百姓就替这只靴子披红挂彩,把它悬挂在东城门口上,作为纪念。说来也怪,李汝珍的靴子,竟成了“镇邪之宝”,恶棍见了心惊肉跳。那些贪官污吏,从此也不敢公开胡作非为,怕百姓祭靴显灵,自己反而倒楣。以后每任县官到职,也总要先来礼拜这只靴子,给靴子重新披红挂彩,以示自己清白。 斗败窃书贼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李汝珍在苏州一家刻书坊修改《镜花缘》。谁知他刚把书稿修改完,开始付刻,远在江宁的桃红坊竟已把《镜花缘》刻印出来,在庙市上出售了,而且内容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呢?李汝珍为了弄个水落石出,他决定到江宁去走一趟。 来到江宁,李汝珍到庙市上一看,桃红坊售出的《镜花缘》果然与自己手中的书稿一字不差。他惊讶万分,状告衙门,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个窃书贼。谁知一张状纸递上去,立即被知县驳回,说是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无根无据,不予受理。 原来这桃红坊老板钱锥子,是江南总督王仁的小舅子,知县惹不起。李汝珍不服,第二张状纸又递到江宁府。江宁知府先是装聋作哑,后来虽未将状纸驳回,但一定要李汝珍自己拿出书稿被窃的证据,才予受理,事情等于又被搁了下来。 正在李汝珍左右犯难的时候,他的好朋友卞銮来南京探亲,特地到客店来看望李汝珍,听李汝珍诉说此事,也十分恼火。他问李汝珍:“你在苏州修改书稿,可曾与人交往?”李汝珍说:“是有一个落魄书生,曾荐与书坊誊抄。不过他每天都是当着我面誊抄的,从不曾将书稿取走啊!” 卞銮听李汝珍这么一说,当即拍案而起:“是了,就是他!”说罢,拉起李汝珍直奔江宁府,要求知府传讯桃红坊老板,交出他们所刻的《镜花缘》作者李汝珍。两个李汝珍当面对质,真伪自有分晓。这一来,江宁知府坐不住了,一面答应次日升堂问案,一面又差人连夜送信给江南总督王仁。 原来,当时苏州、江宁等地的刻书坊老板,风闻李汝珍写出《镜花缘》初稿,争相要求替他付刻。 啥原因?有利可图呗!李汝珍经过再三考虑,选中了苏州一家刻工最精的书坊。谁知这一来,却惹怒了江宁桃红坊老板钱锥子。钱锥子是江南总督王仁的小舅子,他眼见一块肥肉落入别人之口,气得一跳三丈高,眼珠一转,便带上厚礼去找姐夫王仁帮忙。王仁一看厚礼,二看至亲,马上叫来师爷金灵,商议对策。 于是第二天,金灵便乔装成一落魄书生来到苏州。他在李汝珍住的客店门口摆了一个写字摊,李汝珍生来热心肠,见金灵一手秀丽端正的毛笔字,便向书坊老板推荐,让金灵誊抄《镜花缘》书稿,暂且度日。李汝珍哪里料到这金灵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他每天都把眷抄的部份暗暗默记下来,晚上就录在纸上,差心腹传到江宁,立即付刻。所以,这儿李汝珍刚修改誊抄完,那里桃红坊已将书刻印出售了。李汝珍万万也没有想到,正是自己“引狼入室”啊! 话说第二天,江宁知府开堂问案,桃红坊老板带了一个书生上场。知府问:“《镜花缘》可是你写的?”那个书生点点头。知府说:“那你把《镜花缘》百回回目当堂讲来。”只见那书生胸有成竹,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知府便对李汝珍说:“此书确乃人家所作。天下巧合之事甚多,本府宽大,诬告不究,你下堂去吧!”李汝珍又气又急,说:“启禀大人,百回回目可以背诵。我要问他:书中百名才女,共有多少姓?征四关,去了多少人?”原来李汝珍在书中安排百名才女,只有七十个姓,其余是姐妹同姓;征四关,仅三十五才女,并非个个参战。那书生一听,支支吾吾说不清了。桃红坊老板见势不妙,马上来个缓兵之计,说是真作者李汝珍生病,书生仅是代之受审,且等作者病愈再问。 堂下,桃红坊老板和王仁计议,说是要打赢官司,只有金灵熟知书中内容,非金灵亲自出马不可。金灵怕李汝珍认出他,所以怎么也不肯上堂。王仁蛮横惯了,一看金灵退退缩缩的样子,拍着桌子非逼着他上不可。 第二堂开审时,金灵化装一番,成了一个阔少爷,大摇大摆地走上堂来。知府问他:“《镜花缘》可是你所写?”他点点头。知府正要问他书中内容,李汝珍觉得此人好面熟,细细一打量,想起来正是书店门口摆写字摊的那个穷书生。李汝珍气得面孔发白,指着金灵上前说:“启禀大人,他就是窃书贼。”随后便把当初誊抄之事讲了一遍。知府说:“我不信会有如此过目不忘之人,此纯属无稽之谈也!”李汝珍见知府有意偏袒,便说:“既然《镜花缘》是这位先生所作,请问,‘枯枝牡丹’出自何处?‘多九公,可有其人?”金灵再精灵,也不会算出世上真有枯枝牡丹出在盐城便仓;更不会知晓多九公本是海州人,是个渔民。他不懂装懂,答道:“枯枝牡丹、多九公,皆出自笔下,焉得认真?”李汝珍一听,立即据实反驳。知府眼看局面难以收拾,便宣布暂且退堂,改日再审。 王仁这家伙心毒手狠,见事情败露,无法挽回,便决定抛出金灵作替罪羊。知府心领神会,第三堂审问干脆得多了。他判金灵窃书犯法,依律充军;桃红坊私刻,罚金若干,存书尽毁。李汝珍终于打赢了官司,便和卞銮作别,高高兴兴回苏州去了。 谁知,这一判决,把王仁的师爷充了军,弄得王仁面上无光:桃红坊被罚款,小舅子又来抱怨。王仁越想越气,恼羞成怒,先找知府一个岔子将他革了职,后诬苏州的刻书坊老板私通太湖匪盗,抄没书坊。结果,弄得李汝珍的《镜花缘≥刻了个半途而废,李汝珍也因此气出了一场大病。据说,后来还是卞銮帮忙,才由苏州另一家书坊把《镜花缘》刻印了出来。 真假金锁片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桃花镇上的刘立军新近订了婚,订婚之日将自己从小佩戴的一块金锁片送给杏花。 这天,杏花与立军商量,要立军陪她到上海老风祥银楼去把金锁片加工打一条金项链。不料立军听了杏花的主意后,却连连摇头。为啥?只有立军心里明白。原来这块“金锁片”是镀金的黄铜锁片。立军想待积了钱买一根真金项链后再对杏花说穿,现在暂且还想瞒一瞒。杏花见他不答应,就暂时搁一搁,想慢慢再与他磨。 事情偏也凑巧。这一天,桃花镇上来了一位专门加工金银首饰的老师傅。杏花心里一动。哎,我何不请金匠师傅到家里来将锁片加工成金项链,待立军知道,生米已煮成熟饭,要反对也来不及了。 杏花当机立断,将金匠师傅请到自己家里,兴冲冲地从箱子里取出锁片,递给金匠师傅,讲:“老师傅,我想打一根金项链和一只鸡心挂件,你看看我这块金锁片……” “好格,好格。”金匠师傅满脸堆笑,伸手接过锁片一看,脸上突然变色。手一抖,锁片落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他赶紧从地上捡起锁片,用衣裳角擦一擦,又从袋里摸出老光眼镜,对着锁片细细辨认起来。只见锁片图案雕凿精致。正面是一条游龙,刻着吉祥两字;反面是一只飞风,刻着如意两字。金匠师傅摘下老花眼镜,沉思片刻,犹疑地问杏花:“姑娘,这块金锁片一直是你的贴身之物吗?” “哦,不。是我未婚夫刘立军送给我的。” “噢,是你未婚夫送的.他从哪儿得来这块锁片?” 杏花有点不耐烦了:“咦,我讲你这位老师博真怪。你打项链,我出钞票,高兴打就打,不高兴打就拉倒。怎么象调查户口一样问个不清,算啥意思?” 金匠师傅要紧解释:“姑娘,你不要生气,问清顾客加工金子的来历是我们金匠的规矩。今后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个回对。” 杏花听他这样一讲,心想也是,反正真金不怕火炼,锁片的来历正大光明,讲讲清爽也好。她从房间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孩,胸前挂着一块锁片。 杏花指着照片上的男孩说:“这张照片是立军五岁时拍的,锁片是他从小挂在身上的,你看看不就是这块锁片吗?” 金匠师傅又戴上老光眼镜对着照片仔细辨认,一边看一边点头:“对,对。正是这块锁片。一点不错。” “现在该相信了罢?” “相信,相信。” “那么请你快用厘秤称一称锁片多少分量,打一根项链和一只鸡心挂件够不够?” 金匠师傅想了想,从包里取出厘秤。把锁片放在秤盘里一称,说:“二十一克,打一根项链和一只挂件正好。姑娘,项链打啥式样?” “我想打条马鞭链。” 正当金匠师傅铺开排场生起炉子,只见立军风风火火赶来。原来他在街上碰到熟人听说杏花请了一个金匠师傅到家里去。他想事情坏了,西洋镜今天要拆穿了。心一急,一路奔来,人还没有赶到门口就大声喊道:“杏花,杏花,锁片不能加工项链!” 杏花听了气得面孔一板,堵住门口就是不让立军进屋:“立军,锁片既然送给我,就得由我作主,打戒指打项链随便我,你横阻竖拦到底为啥?” 两人正相持不下,一旁的金匠师傅插嘴了:“咳,你们小两口不要争吵了,姑娘的心情可以理解,现在时兴戴项链,再讲锁片我已熔进坩锅里了,生米已做成熟饭,再吵反伤了和气。” 立军一听吃了一惊:“啥?锁片已经熔进坩锅了?师傅,你这锁片可曾看清楚?” “看清楚了,我还问过杏花姑娘,晓得锁片是你从小戴在身上的。”金匠师傅讲罢还对立军笑笑。立军却如坠云里雾中,这老师傅的微笑是什么意思,莫非讽刺我?想想一个金匠老师傅,决不会铜锁片金锁片也分不清。再一想,明白了。金匠师傅管你是铜锁片还是金锁片,不过是想作成生意赚点加工赞罢了。只要他肯打项链,我何乐而不为?彼此心照不宣,出点加工费小意思。想到这里,立军放下心来说:“杏花,我不该阻拦你,既然你喜欢项链,就依你吧!” “啥,”杏花胜利地笑了,身一侧让立军进了屋。“立军,你来了正好,我去烧饭。”她又把立军拉过一旁,悄悄讲:“立军,你坐在旁边看牢他,当心他暗中做手脚。报上不是经常讲有的黑良心金匠,偷偷将铜掺在金子里,眼腈一眨,老婆鸡要变鸭格。” “你尽管放心去烧饭好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立军拍一拍胸脯,肚皮里却暗好笑:杏花啊,你怕老婆鸡变鸭,我只怕它不变鸭哩。一块铜锁片,称称分量只值角把钱,石卵子榨不出油来,我倒要看看他今朝如何打出金项链来。 刘立军笃定泰山,在客堂里的竹椅上一躺,敬了一支烟给金匠师傅,自己二郎腿一搁,吞云吐雾起来。 杏花到底不放心,一歇出来敬烟,一歇出来倒茶,穿来穿去,象织布机上的梭子,好不热闹。立军冷眼看着杏花一副认真的模样只差笑痛肚皮,杏花啊杏花,你上当啦。 项链鸡心打好,大 出立军意料。只见项链金光闪闪,立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急忙揉一揉眼睛,嗳,这项链比原来的锁片不知亮了几倍。怪了,怎么回事?噢,大概金匠师傅这只金坩锅起的作用,你想,这只坩锅平日里金子进、金子出,铜锁片放进金坩锅,恰似汤团滚进芝麻里,多少沾几粒,铜项链一定沾了金坩锅里的金光,因此金光闪闪,这真正叫做沾光了。 立军在发呆,杏花却是喜出望外,把鸡心项链挂在脖子上,照着镜子又是比又是试。份量一称准足!加工费只收十元。立军想值得,值得。常言道,千金难买一笑,看杏花这副高兴模样,就是再出十元也值得。 稀奇的事体还在后头呢,更使立军目瞪口呆的是:第二天杏花把鸡心项链请银行的同志检验了一下,回来告诉立军,说:“金匠是个老实人,鸡心项链含金百分之九十九,一点也没有掺假!” 如今真是老婆鸡变鸭了,立军听了半晌作不出声。世上稀奇事体蛮多,调包换物也见得不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做手脚要用真金调换入家黄铜的怪事体。锁片曾到银行鉴定过,肯定是黄铜,银行的同志还教给他鉴别黄铜与黄金的办法。黄铜落地“铮铮”响,黄金落地“扑扑”响,自已也试过几次,锁片落地铮铮响,怎么一眨眼变成了金子呢?其中有什么奥妙?刘立军决定再试一下,看看那个金匠究竟搞的什么名堂。 立军用一段铜条做成了一只老式铜箍戒。找到那个金匠讲:“老师傅,上次烦你打了一根鸡心项链,杏花十分欢喜。我想把这只老式戒指麻烦你再加工成一只尤风戒,与鸡心项链配对,结婚时也好讨个吉利。” 金匠接过铜箍戒一看,呆了一呆,朝刘立军望了一望,点了点头,讲:“对,对,有了金项链是该再有一只龙风戒配对,我这就替你加工。” 龙凤戒打好,立军付掉加工费,再拿金戒指直奔银行。经过鉴定,含金量竟又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刘立军如坠五星雾中,心里象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很不踏实。他觉得不该再瞒杏花了,应该与杏花商量商量。立军找到杏花,将铜变金的怪事一五一十全部讲了出来。杏花听了也十分惊奇,就问立军:“你与这个金匠有没有什么关系?” 立军摇摇头讲:“我与他素不相识,无恩无仇,也从未听说过有这门亲戚,哪有什么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莫非这个金匠是魔术师,会点石成金?或者金匠是个特务,用金子来拉人下水。两个人想了半天,也猜不透其中的原因。杏花讲:“立军,做人要清白,立得正、站得稳,不应该得的东西就是金山银山也不能要。走,我和你一道到派出所汇报。” 派出所王所长接待了杏花和立军,听了他们的汇报也感到奇怪,解不开这个金子换黄铜的谜。于是王所长派人把金匠叫到派出所来了解事实的真相。 原来,金匠叫陈伟,解放前在上海开一家小银楼。解放前夕的一天,银楼来了一位蒋军军官,拿了两根金条要陈伟加工一批金首饰,限定十天之内交货。谁知当夜遭到国民党残兵抢劫,蒋军军官定做首饰的金条也抢去了。陈伟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时到哪里去凑齐这么多的金子呢?正在走投无路时,恰巧有一位大嫂,也就是刘立军的妈妈,拿了一根金钗和一对耳环来银楼打一块金锁片。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陈伟将大嫂打锁片的金子调了包,将自家祖传的一块做样板图案的铜锁片给了大嫂。陈家的危难是渡过了,但陈伟对大嫂的负疚心情一直象一团铅块压在他心里。这以后几十年,人生坎坷,陈伟作为一个资本家也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这几年形势好转,陈伟又操起了旧时手艺,一边借此谋生,一边也借此寻访那位大嫂。那天,在杏花家偶然发现了这块锁片,心情十分激动,当他问清了锁片的来历后,还以为大嫂没有发觉锁片是假的,于是他决定用真金来调换假锁片,好了却几十年来的一桩心事。 陈伟讲完了这一段金锁片故事后,问立军道:“孩子,你妈如今可还好?”不想,这时立军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过了很久才“唉”长叹了一口气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有一天,她生了急病,需要立即住院动手术。家里没钱想卖金锁片,想不到……结果贻误了治病,死了。” “啊!”金匠听到此悲痛地顿足捶胸:“那都是我的罪啊!那都是我的罪啊!”他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淌下了两行痛悔的老泪。 这时,立军和杏花搀扶着老人,用沉着的语调说:“老伯,过去的罪过,不只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了的。我们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陈伟老伯激动地连声答应说:“我一定来,我一定来。” 朱德悬赏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朱德将军一生闹革命――参加同盟会发动的辛亥革命,参加护国战争,参加北伐战争,参加南昌八一起义后是中国工农红军的总司令,所以一切反动派都恨他,当然蒋介石更恨他。 蒋介石老被朱德将军打败,他切齿恨极,于是出了一张布告,悬赏购朱德将军的首级。布告说:“有人拿朱德首级来见中正者,中正赏洋二万五千元。” 朱德将军的战友在红、白交界的地区揭了一张蒋介石的布告,笑嘻嘻地对朱德将军说:“您的头很值钱,您看值二万五千元。”朱德将军看了蒋的布告,马上找了一张纸写了一张布告,布告说:“有人拿了蒋介石的头来见我朱德,我朱德赏洋一元。 陈毅三访“蕲药仙”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九三九年初,陈毅同志率领的新四军驻扎在苏南茅山一带。当时部队给养十分困难,特别是一些伤病员因得不到及时治疗,伤势日趋严重。 一次,他听说过去镇江城里有一个姓蕲的人开办过一所“蕲药仙诊所”,主人因世道离乱,看破红尘,故而避进茅山大茅峰的九福宫,专为穷人看病。于是,他立即带领警卫员来到九福宫。进门后,故意高声吟了一副对联: 深山隐高士, 野寺藏药仙。 这时,一位老道闻声出来,见到陈毅,问道:“请问长官,光临山寺有何贵干?” “想打听一位蕲药仙。” 老道一听,缓缓答道:“荒山野士,行踪不定。” 陈毅一听,只得扫兴而归。 几天后,陈毅二进九福宫。这时老道人交给陈毅一张蕲药仙留下的纸条,上面写了一句上联: 鸦西鹊东,并立枝头报祸福。 陈毅一看,心中非常高兴。原来蕲药仙把国民党、日寇比作乌鸦;把新四军比作喜鹊,一个报祸,一个报福。老人爱国之心已着微见著。他随即提笔写出下联: 雁北燕南,相逢路上传春秋。 陈毅同志把新四军比作是带来明媚春天的燕子,把敌人比作是带走萧瑟秋天的大雁。第二天,一个小道下山告诉陈毅,说蕲药仙邀请陈将军到九福宫相见。 陈毅带着警卫员高兴地上山来到宫门,蕲药仙早已在门口等侯。陈毅―见药仙,连忙拱手施礼,念出了一句上联: 三顾道宫,三拜药仙山心动。 蕲药仙一听,脱口吟出下联: 四咪雄文,四仰贵军事理明。 吟罢,蕲药仙兴致勃勃地对身边的小道说:“今日幸会陈将军,心情倍佳,快去拿酒来。”不料陈毅对蕲药仙说道:“喝酒谈心,来日方长。我今日上山是特地来请药仙为我医治疾病的。” “噢,原来如此。”蕲药仙仔细端详了一下陈毅的气色,然后煞有介事地给陈毅诊脉,口中却吟出一句上联: 药能治假病。 陈毅听了,哈哈一笑: 酒不解真愁。 “真愁?!”蕲药仙反复品味着这两个字,想到自己颠沛流离的一生,抚今追昔,不胜唏嘘。这时,陈毅为了进一步启发他的爱国爱民之心,又语重心长地吟了一联: 灵丹可治亡国恨, 药仙诊脉的手微微颤抖了。他双手倒满-一碗酒,对着陈毅“哗”的一下谈到地下,说: 醇酒难壮灭寇胆。 陈毅见此,激情满怀。他豪放地大声喊道:“拿棋来!”警卫员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棋盘。于是,两人对弈起来,开始陈毅故意让蕲药仙吃掉三、四只棋子,眼看败局已定,谁知陈毅突然问道:“蕲老,为什么当初制作象棋时,只准双方将士阵亡,而不准他们受伤治愈重返战场?” “这……这……”蕲药仙一时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陈毅长叹了一声,嘴里缓缓地吟出一句: 棋盘对战,无残则亡,败势无挽回; 蕲药仙虽然点头称是,可一时难解其中之意。陈毅随即又紧吟出下联: 神洲交真,有伤即治,胜局有指望。 噢,蕲药仙一听顿有所悟,陈毅将军莫非想叫我为新四军伤病员治伤看病么? 陈毅同志呵呵大笑起来,说道: 妙手无声除民患, 神术有情解国危。 蕲药仙一听,紧紧握住陈毅的双手,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即他拿出自己采集到的全部药材,并和陈毅商定,把九福宫作为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的总医院。 医院开张那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茅蜂山泉鸣溪流,峰峦凝翠,一派葱茏。陈毅同志大笔一挥写出一副对联,贴在九福宫正门两旁: 聚蓄百苹春意暖, 平康兆民秋气高。 一些伤员,经过蕲药仙的精心洽疗,很快恢复健康,重返战场。 铁树开花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在通往桃花坞的崎岖山道上,走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从他那身土里土气的打扮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山里佬。小伙子名叫李铁树,他刚从信贷所买了五千元国库券回来。有人可能觉得奇怪:为啥买这么多?要是知道这土坳坳里娶媳妇难的人,就不会奇怪了。再说这李铁树又是特别的忠厚老实,相媳妇几次碰壁以后,索性一横心:找啥短命对象!打光棍不一样过日子,还省得计划生育。于是,决定把辛辛苦苦积攒起来准备讨媳妇的五千元钱,统统买国库券了。 可李铁树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国库券一买竟买出事情来了。就在这时,他发现后面有个人老跟着他。这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在意,可今天不同往常,肩上背着五千多元呐!为防意外他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到了家里,“咕嘟咕嘟”灌了三六碗凉茶,就“通通通”上楼去放存单。 李铁树刚刚上楼,夹屁股走进来一个姑娘。只见她一身朴素的打扮,匀称的身材,方正正的脸,肩上挎着一只胖鼓鼓的皮包。她一进门就对着墙上的奖状和照片看了起来。铁树他娘一看来了个姑娘,以为是儿子带回来的女朋友,心里十分高兴,连忙打来一盆洗脸水:“姑娘,先洗把脸。”姑娘朝老妈妈笑笑,鞠一个躬,就洗起脸来了。老妈妈又泡来了一杯茶,姑娘又是笑笑鞠了一个躬。这么两个鞠躬,鞠得老妈妈心花怒放:嗬,这姑娘多懂道理,以后一定是个好媳妇。于是就问:“姑娘,你……”姑娘不说话,只是拉开皮包,从里面象出一个纸包,递给老妈妈。老妈妈慌了手脚,连忙说:“哎呀,你这是干啥?你来玩我就很高兴,还拿东西丰啥,你快放起来,你…””姑娘见老妈妈不接,就将纸包解开,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摊到桌子上。老妈妈一看,咳,全是绣了花的枕头套。只见姑娘双手比比划划,嘴里还咿哩哇啦地嚷嚷。啊!原来是个哑巴!这可把老妈妈弄得稀里糊涂了,就急忙叫儿子下楼。 李铁树下楼一看,是一个姑娘,再一看摊在桌子上的那些枕头套,绣着的不是“鸳鸯戏水”,就是“白头到老”;不是“花好月圆”,就是“天作之合”。他一见这些东西就头疼,哪里还要买呢。姑娘毫无办法,只得将枕头套塞进包里,向铁树做了个鬼脸走了。当她走到门口时却又站住了,呆了好一会,仍旧转身进门,拔出钢笔,摸出纸头,写道:“天已不早,借宿一夜,行吗?”铁树一看,唷!这哑巴姑娘还写得一手好字呀!再一想,出山十五里,人烟稀少,时近黄昏,一个姑娘单独行路确有不便,反正家里客铺现成的,也就同意了。 吃过晚饭,三个人围坐桌旁,铺开纸,拔出笔,一问一答,搞起笔谈来了。这一谈,才知道姑娘名叫张玉花,今年二十七岁,是江西人,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她十六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因乱服江湖郎中的药而成了哑巴,幸亏她自小跟妈妈学了一手刺绣的手艺,所以一直就以制作枕头套糊口度日。当问到她为啥不找个对象成个家时,她笑笑写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铁树心想:好家伙!一棍子打死一大片呐! 这天晚上,老妈妈却睡不着了,她在想:这姑娘虽是哑巴,可是心灵手巧,又有文化,要是她愿意,同铁树配成一对倒也不错,可是怎么开口说呢?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个妙计:先收她做干女儿,到时候来个干女儿变儿媳妇。 第二天早上,老妈妈问姑娘愿不愿意做她的千女儿,姑娘当即“扑通”一下跪到老妈妈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乐得老妈妈急忙烧了一碗糖汆鸡蛋,作为给干女儿的见面礼。从此,哑巴姑娘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姑娘从不串门,也不同村里任何人交往,每天除了帮助老妈妈做点家务,就上楼躲到房间里,描图绣花或者缝制枕头套。每隔十天半个月,她就带上自己的产品出门去卖。卖得的钱,除了买回一些针线布料以外,全部交给李铁树,自己分文不留。 一晃过去了三个月,一家人和睦相处,每天晚上,铁树和哑巴姑娘都要进行笔谈,越谈越亲热,越谈感情越好。老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但为了慎重起见,她决定找铁树舅舅去商量商量。 这天一早,铁树妈就出山到弟弟家去了,直到太阳落山也没回来,一家三口,突然少了一个人,似乎格外冷清。可哑巴姑娘却喜形于色,显得特别活跃,特地烧了几个好菜,还买了烧酒,要和铁树对饮。李铁树本来就滴酒不碰,今天妈妈不在家,所以一口拒绝,连每天晚上进行的笔谈也取消了。他草草吃完饭,就上楼闩上门睡觉了。 半夜光景变了天,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李铁树从梦中惊醒。突然,从对面房间里传来“啪郎郎”一声响,接着又是“啊”地一声惊叫,他急忙起来,抓起手电筒,打开房门。就在这时,只见哑巴姑娘失魂落魄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奔出来,冲进了铁树的房间,“叭”一下摔倒在楼板上。铁树大吃一惊,急忙上去搀她,可怎么也搀不起来,只得俯下身来,一把将她抱起,放到自己床上。然后,他又来到对面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一只茶杯打破在楼板上,毫无异样。他到自己床前一看,姑娘已睡得呼呼作响。他用被单轻轻地将姑娘盖好,就坐到门边看起书来了。 风停了,雨也住了,屋外一片宁静。姑娘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铁树已趴在椅背上睡着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急忙穿好衣服,到褛下端来了酒菜;又叫醒了李铁树,一定要铁树陪她喝酒压惊。李铁树拗不过她,只得勉强奉陪,又经不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劝酒,咬咬牙,闭上眼,灌下了一大口,接着第二口,第三口……不一会儿就象腾云驾雾似的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现在得由姑娘扶他上床了。她趁机从铁树的裤腰带上摘下了钥匙,然后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床头那只铁箱子,从容不迫地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她不觉浑身肌肉收缩,额角上的汗珠“咝咝”往外冒。这时公鸡齐鸣,东方发白,地将箱子里的东西照原样放好,锁上,又将钥匙重新吊回铁树的裤腰带上,再拿被单轻轻盖到他的身上,就下楼烧早饭去了。 李铁树这一觉睡得真香,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他妈妈跟他舅舅从山外来到家里才起来。哑巴姑娘得知来了客人,连忙到厨房里泡了茶,捧到堂前,哪知和这位舅舅一见面,双方都呆住了。姑娘浑身一颤抖,“啪郎郎”茶杯落地,她-个转身,噔噔噔,直奔楼上自己房里去了。这时,铁树的舅舅苦笑了笑,说:“你们看中的就是她呀!你们上当啦。她是什么人?是骗子!”一听这话,铁树楞住了,但前前后后一回忆,觉得不象,就说:“舅舅,你是不是看错人罗!”舅舅急啦,“我看错人?告诉你,她曾经在我家里落脚过,还骗去了我五十元钱!今天碰着正好,有钱还钱,不还钱我就剥她衣服!”说着就要上楼。铁树连忙拦住他说:“舅舅,你别急,她要真是骗子,用法律制裁她,她要不是骗子的话,我们欺侮一个哑巴,不是犯法吗?”舅舅火啦,“你这个笨蛋!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情过去以后,李铁树去问姑娘,可是她什么也不回答,而且既不伤心也不苦恼,照样吃饭做事,描图绣花,就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时隔两天,姑娘给铁树留下一包东西,悄悄地走掉了。李铁树打开纸包一看,只见一对枕头套上放着一封信。这对枕头套很别致,一个枕头套上绣着一裸树,开着鲜艳的花,还有四个字:铁树开花;另一个枕头套上除绣了个边,全是空白。他又拆开信,信写得很长,开头是这样的:“铁树哥:我们从认识到今天整整一百天了。说真的,我多么想在这清净的桃花坞同你一起生活下去呀!可是我反复考虑,还是应该离开你。我走了,请原谅我不告而别。”接着.她在信上诉说了她不幸的遭遇。 原来姑娘在二十一岁时,曾和同村一个青年确定了恋爱关系。时隔不久,那个青年考上了师范专科学校,但是他家里父母都有病,生活很困难。姑娘就主动挑起了他们家里的生活担子。三年下来,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用到了他们家里,使他安安心心读到毕业,分配在一所中学里教书,两人商量决定,春节回来结婚。 春节到了,不见来信,也不见人影。姑娘知道自己已经怀孕,非常着急,就赶到学校里去找他。谁知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却已经在两个月前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姑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气之下,到医院作了人工流产。休息了几天后又来到学校里,操起根棍子,冲进那个骗子的房间里,“乒乒乓乓”一顿砸,然后丢下棍子走了。她明白自己的行为是犯法的,于是就离开了家乡,开始流浪。 由于她一无身份证,二无介绍信,因此只得求爹爹拜奶奶到处借宿。前不久,她到一户人家求宿。现在她才知道,那就是李铁树的舅舅家。他们当即表示对她很同情,同意她常住,还给了她五十元什么“定钱”。但时隔不久,她明白了,原来铁树的舅舅有个儿子,想老婆想成了神经病。他们想让她嫁给这个花癫病的儿子。她不答应。明知过了不几天,他们趁姑娘熟睡的时候,竟将那个“神经病”放进她的房间里,并且反扣了房门,企图强迫她与“神经病”非法成婚。这下姑娘火了,几下子将“神经病”打倒在地,砸开窗户逃了出来。 三个多月前,她在乡政府大院里看到李铁树有那么多的钱,于是产生了一个念头:人家可以骗我,我为什么不能骗人家呢?反正世界上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大家都骗,被人家骗去就自认晦气,骗到手了就是运气。所以就跟踪到了铁树家里。就在那个雷阵雨之夜,她费尽心机用安眼药放在溜里,将铁树灌倒了。但她打开箱子,看到里面一叠叠的国库券外,还有一个纸包,上面醒目地写着“妹妹的存款”几个大字,下面几月几日交多少,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另外,除了一些零钱以外,还有好多信件。这些信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却果住了。那都是铁树给全国好多医院去信询问能否治哑巴所收到的回信。从这些信里,她看到了李铁树那颗赤诚的心。这时候,她心头一酸,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滚下了脸颊。她现在明白了:人,有坏人,也有好人,铁树就是真正的好人。她决定放弃原来的打算,跟铁树老老实实做个好人。哪里知道,突然蹦出来那么个舅舅,迫使她不能不离开这里,为了表示对铁树的感激,所以特地赶制了一对枕头套,留个纪念。至于还有一个枕头套上没绣上花,那是她特地留着的,让哪位做嫂嫂的姑娘绣上吧。 信的最后写道:“铁树哥,我走了,请你别忘了曾经是那么可怜而又不争气的妹妹;也请你放心,今后我一定象你一样老老实实做人。” 铁树一口气读完了信,拨腿就往山外跑。他来到车站、码头,到处打听,毫无线索。他又到广播站要求广播寻人。再到文化站写了好多张寻人启事,到处张贴。他东奔西走,奔波了整整两天,连姑娘的影子也找不到。他失望了.只得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他翻过百步岗,绕过响水湾,来到了碧波潭边。那碧清的山泉,使他觉得口渴,就来到潭边,刚要趴下去喝水,发现水里映出了一个姑娘的人影。他猛一回头,不觉大吃一惊,山腰里那块大石头上正坐着哑巴姑娘。李铁树忘了疲劳,不顾荆棘,急忙奔上山坡,一把抱住姑娘说:“你怎么在这里?我我得你好若啊!”"姑娘一见铁树竟伤心地大哭起来。铁树忙说:“别哭啦,我们回去吧。”他这一说,姑娘“叭”地跪到他面前,失声叫道:“铁树哥,你,你原谅我吧!我为了骗取人们的同情,装了两年哑巴啦!”哑巴姑娘说了话,铁树心里乐开了花,他一把拉起姑娘回了家。 第二天,姑娘又绣起花来了,她在那个空白的枕头套上绣了一个姑娘,还有四个字。把一对枕头套合在一起,就是: 铁树开花 哑巴说话 宝珠奇案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清咸丰初年,北京皇宫内发生了震动朝野的大案:咸丰皇帝一颗珍爱的宝珠,竟被人盗走了。 这皇宫岂是常人的去处?御林军围得如铁桶一般,加上众多武艺高强的护卫,就是小鸟也插翅难进。现在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去了宝珠,岂不是说皇帝的脑袋也可随便取的了吗?咸丰帝又怕又怒,限一月之内破案。 皇宫里的捕快,平日里个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尤其两个头目,牛皮吹破天,坏事做成车,遇此奇案,却手足无措,眼看限期将到,除了盗贼在现场画过一只狮子外,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两人急得团团转,思来想去,决定厚厚脸皮,去求一个叫朱超的帮忙。 这朱超性情刚直,乐善好施,手使双枪,武艺十分了得。平日破案,只要到现场转上一圈,察访几日,事情无不水落石出,因此人称“神眼捕快”,深得大家佩服,但也因此被两头目嫉妒,所以一直得不到重用。这次,眼见两头目如此焦虑万分,心中倒也不忍,便领旨在手。想不到连日察访,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朱捕快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回到家中愁眉不展,连连唉声叹气,思量怎样向妻子交待后事。 朱捕快妻子王氏,贤惠过人,自然知道丈夫苦衷,便好言宽慰几句,安排下酒饭,想让丈夫解解心中的烦闷。朱捕快正不知该如何向妻子交代,王氏却手拿一封书信匆匆进来,说:“老爷,刚才门外来了个年轻的要饭化子,好生奇怪,非要一两银子不可,我怕他烦扰老爷,便给了他一两银子,他接在手中说:‘果是贤德人家。’随即递给我这封信,说是‘要救你丈夫性命,须按信中妙方。’言毕,飘然而去。不知是何道理?” 朱捕快听了也很诧异,便急忙接过信件,拆封细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要破宝珠案,须得镇八方。” 朱捕快看毕拍手叫道:“罢,罢,罢,果真是救命妙方!” 王氏问道:“老爷,怎见得是救命妙方?” 朱捕快回答:“贤妻不知,兖州捕快总头目雷飞,双手铁锏天下无敌,打败的各路英雄豪杰无数,人送绰号‘镇八方玉面阀罗’,自从他当了兖州捕快,拿下本州四大绿林强盗后,八方毛贼闻风丧胆,皆溜之乎也,若搬此人来,还愁破不了宝珠案?” 王氏听了也很喜欢,朱捕快当即修本,第二天早朝奏明咸丰。咸丰准本,令朱捕快奉旨去搬雷飞。‘朱捕快哪敢怠慢,日夜兼程来到兖州雷飞府前。 雷飞听到家人察报,慌忙把朱捕快迎进中堂,又令家人备香案接旨。朱捕快打量四周,见中堂挂着一张猛虎图,两边是一幅对联,上联:神锏无敌镇八方;下联:武艺绝伦盖天下。朱摘快只党一股骄气迎面扑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正想说话,见香案摆好,便宣读圣旨,说明来意。雷飞为感谢朱捕快保荐之恩.给了他一个成名露脸、飞黄腾达的机会,便大摆筵席,宴请朱捕快。当晚,便收拾行装,随朱捕快进京。咸丰见雷飞面如银盆,气字不凡,十分喜欢,赐宴款待。 雷飞领旨破案,本指望马到成功,也好升官加爵,谁知限期将近,同样没有眉目。这天晚上,他在灯下苦苦思索,思绪不由得集中在盗珠人留下的画狮上,心想:这狮子是盗珠人的绰号,还是地址呢?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心里一亮,自言自语地说:沧州铁狮索有盛名,又是武林盛地,盗珠人定在那里。越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翌日凌晨,他把双锏裹好,斜背在肩,带足银钱,大步奔沧州而去。 雷飞一路上饥餐渴饮,不几日便到了沧州。心想:先找个武艺高强的人细访一下,这时只见对面过来一个文弱书生,便上前施礼道:“请问相公,此处不知何人武艺绝伦?” 这书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雷飞,问道:“听口音客官象是兖州人,莫非是雷捕快为宝珠一案而来?” 雷飞闻听一惊,伸手从背后小包裹里抽出双铜,便要动手。 书生笑道:“雷捕快何必着急,我既点破,就是有心成全与你,来来来,请到寒舍一叙。” 雷飞是敢闯龙潭虎穴的高手,自然不把眼前这文弱书生放在眼里,便跟他进了宅院。书生置酒相待,雷飞肚子正饿,便吃了个酒足饭饱。然后问道:“不知相公怎样成全与我? ” 书生笑道:“实不相瞒,我便是盗珠之人,盗珠是为了请捕快来此,捕快是武艺绝伦之人,我想讨教一二,你若赢了我,我与你进京领罪无怨,你若输了,我也成全与你,只是得依我三件事。” 雷飞道.“我若输了,自认晦气,你不必随我进京领罪,我也永不为难于你。” 书生道:“也好,你我先比试比试,再做商议。” 说着书生换了五短打扮,请雷飞到了庭院,双手一抱拳,说:“捕快,请抄兵刃进招。” 雷飞抄双锏在手,问:“相公,你呢? ” 书生道:“你是客人,我空手便了。” 雷飞艺高胆大,哪里肯依?扔下双锏道.“那我们就徒手比试吧。”说罢,便开始进招,只见他动如崩弓,发如炸雷,疾如闪电,灵如猫猴,攻如猛虎,防似泰山,功夫果然十分了得,真不愧为“镇八方”! 原来,这雷飞使的是八极拳加劈挂拳的功夫。八极拳有虎之威猛,熊之沉稳,但也有突进慢,退守难的弱点,所以练八极拳的拳师大多又练劈挂拳弥补,因此世有“八极加劈挂,神鬼都不怕”的说法。雷飞的开手师父“云中虎”,在这两种拳术的结合上堪称一绝。他见雷飞天性聪颖,臂力过人,非常喜爱,于是便尽心传授,教得雷飞有一身惊人的拳脚,功夫又在双锏之上。平时捕拿盗贼,雷飞一般只使兵刃,拳脚的功夫也就不被外人知晓。今天比武,非同儿戏,雷飞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一拳定个输赢。 那书生呢?只见他不慌不忙,接招相迎,身体轻如燕,灵如猴,时而稳如泰山,时而动如松涛。任凭雷飞如何进招,就是打他不倒。 两人斗到第二十同合时,书生卖个破绽,雷飞一个恶虎扑食,书生立即钻云起到空中,雷飞刚平身,书生似飞燕投巢;双掌直奔雷飞。雷飞哪里躲闪得开,双肩好似被千斤重力击中,身不由己被摔出一丈多远。 雷飞不服气,爬起身来,抄起双锏就要进招,恰在这时,一个小孩跑来叫书生:“二叔,铁牛把我的帽子扔到墙头上了,帮我拿下来吧!”雷飞抬头一看,见院墙上果真有一顶小帽。只听书生道:“这有何难? ”一吸气,一丈开外墙头上的小帽竟被吸了下来。小孩蹦跳着捡起帽子走了,雷飞却惊得舌头伸出老长,半晌忘了缩回去。好一会,他才醒悟过来,扔下双锏,跪地拜道: “相公真乃世外高手,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虎威,万望恕罪。” 书生道:“哦,那里是什么世外高手,在这里最多算个三流把式,捕快快快请起。” 雷飞道:“我来此武林胜地,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就回去领罪,今后决不相扰。”说罢,跳起要走。 书生一把拉住道:“我既答应成全你,怎能失信?只是请你应我三件事。” “哪三件?相公请讲。” “第一,你带我进京交差,领赏后一刻不许耽搁,马上回家;第二,回家后摘下中堂对联;第三,立即释放狱中四条绿林好汉,他们都是受苦之人,乃被逼至此,怎能让官家坏了性命?” 雷飞连连点头答应,只是死活不让书生进京受刑。书生道:“雷捕快尽管放心,我自有万全之计。”雷飞这才答应。书生又摆下酒宴,两人对饮,直到半夜。 第二天清晨,雷飞带着书生赶往京城,一路晓行夜宿,感情日深,竟情同手足。这天,远远看到北京城楼了,书生让雷飞把自己锁了,进宫交旨。两人进得宫来,恰逢咸丰早朝。咸丰见提来窃珠大盗,不觉大喜,重赏了雷飞,又传旨将犯人推出斩首。 在书生押赴刑场途中,围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雷飞十分不忍,也跟在后面含泪送行,书生见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你还不快走!雷飞这才无奈急急赶到驿站,骑快马回家。 到了午时三刻,监斩官下令行刑。就在这千钓一发时刻,只见书生一抖身,身上的五花大绑即刻散了开来。他脱去身上的绳索,纵身一跳,身子象燕子似的越过众人头顶,眨眼间不知去向。 气得咸丰皇帝二次传旨搬雷飞进京破案,却不料雷飞早已不知去向了。 原来,雷飞回到兖州,急忙从狱中放出四位绿林好汉,又摘下中堂对联,用火烧掉,便收拾行李赴沧州找书生拜师学艺去了。 练潭湾传奇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那是一个灾祸连年,民不聊生的年代。 一天下午,中原龙眠山下练潭湾里来了一只小船,破旧的船舱里载着母女两人。母亲已经五十开外,面容憔悴;女儿只有十八九岁,虽然瘦弱,却长得非常俊秀。母女俩好不容易帮人家运了点货,换来几升谷米,看看近了练潭镇,老妇人拿起水瓢刷起锅来,姑娘端起淘米箩蹲到船舷上去淘米。母女俩准备好好做顿晚饭吃。 正在这时。上游湾里闯来了一队竹筏。头一个筏上站着一个黑脸大汉,手持筏篙,在小船旁边猛然停住,伸出毛乎乎的大手,就要夺姑娘手里的米箩。姑娘眼疾手快,迅速让过,站了起来。只见后面竹筏一涌而上,把小船团团围了起来。姑娘见状,环视四周,恳求着说:“各位伯伯,请开恩包涵,小女子这就让到岸边去。”说着,放下米箩,抄超撑竿,水中一点,并双手作揖道:“各位伯伯,请让一让。”这时,只见身后的那个黑大汉提起筏篙,冷不防刺向小船,一下穿进米箩的把手,然后一抬篙头,那米箩“嗖”地滑到了黑大汉的手里。 “哈哈,何三,今天又进外餐啦!” 姑娘一回头,只见从第二只筏上的席棚里钻出了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头似巴斗,齿白唇红,刚才那瓮罐般的声音,正是从这张嘴里发出来的;另一个矮小黑瘦,金鱼眼,大黄牙,正滴溜溜地对着自己瞅哩。姑娘没理会“黑瘦鬼”,顺着那“大头”的目光看去,见刚才那个叫何三的黑汉,手里拎着自己的米箩,正在那里乐哩。姑娘气极了,指着黑汉质问道: “你们为什么青天白日抢人家的东西? " “嗨――!这小娘们不赖呀!” “哈哈,这小妞耐看哪!” “给我们大头做一房吧!” , 几十个人都跟着咋呼起来。那黑瘦鬼朝旁边几个竹筏使了个眼色,只见有几个竹筏挥舞着竹篙靠近了小船。姑娘气得满脸绯红,杏眼圆睁,双手渐渐地握紧了船篙…… , 就在这时侯,“慢!”随着一声大叫,老妇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她一手按住姑娘,一手放在胸前,向大头和黑瘦鬼求情说:“二位请开恩,看在老妇的面上,饶了小女的无知。不要动手,放我们过去吧。”这,一来,竹筏上的人更得意了,黑瘦鬼叫得更起劲:“一个瘪老婆子,不行!捉过那个黄毛丫头来。伙计们,上!”随着黑瘦鬼这一声尖叫,又有人呐喊着上来了。 眼见得对方如此嚣张,老妇人再也忍不住了,把脸一沉,大喝-声:“谁敢近前?”随即一抖双臂,单指直指那大头的眼睛。那大头好象感觉到对万砸来了两块巨石,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武艺高强的江湖女侠。只听老妇人又喝道:“你们真敢动手吗?”站在一旁的黑瘦鬼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这老妇人如此强硬,便跳起来说:“打!打死这个臭婆娘。”竹筏上又有人骚动了。 老妇人用眼盯住黑瘦鬼,向身边的女儿一努嘴:“俊儿,进去拿货来,我要敬敬这位。”姑娘立即进舱拿来了两只大木瓢,交给老妇人,自己朝近前一站,一动不动。老妇人接瓢在手,一只放在水里,一只擎在手中,只见她身子向后一纵,便轻轻落在瓢上;接着,深深吸了_口气,又一吹一仰头,奇了,那瓢儿竟载着有百斤重的老妇人,直向黑瘦鬼的筏上漂去。 这场景,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害怕今天碰上了一个轻功绝伦、武艺非凡的高手,不知她要怎样报复哩!到底还是刚才那个黑汉何三清醒得快些,他带头双膝跪下,口中讷讷地说道:“小――小子有眼无珠,女菩萨饶――饶命啊!”说着,把姑娘的米箩双手擎起。其他所有的人也都跪下求挠。大头和黑瘦鬼见状不妙,忙灰溜溜地滚进了棚舱。 老妇人脚踏木瓢,漂到第二个筏上的排头,身子轻轻向后一仰,便弹起落在筏上,足下的那只木瓢悠悠地奔到竹筏与小船之间。老妇人见大头和黑瘦鬼溜走了,径直朝相连着的另一个筏上走去。“女菩萨饶命”,“女菩萨饶命”。黑汉跪在那里,缩着脖子,闭着眼睛,木鸡也似的,只是嘴里喃喃地说着。老妇人来到近旁,拿起米箩,转身来到两筏之间,“嗨”一声大叫,只见老妇人飞一般向水中射去,一双足尖在水中的木瓢上点了一下,溅起一丈多离的水花,只听“叭――哗―一”一声响,两只竹筏向两边分开去,其它相连着的竹筏都剧烈地震动起来。 待等水面上平静下来,大家要紧寻找这位武艺出众的老妇人时,只见她已稳稳地站在自己的船头上了。老妇人指点着众人,冷冷地说道:“今天是小意思,倘若你们以后仍然为非作歹,我绝不饶恕。”说完,令姑娘收起术飘,荡起小舟,悠悠而去。 这天晚上,这群放筏的歇在练潭镇上,他们一扫往日之淫威,使得镇上的人们大为惊诧。过不多久,下午练潭湾里发生的事儿就在整个镇子传开了。 就在人们津津乐道的时候,镇上客店的一个小房间里,有两个人正在酝酿着一场阴谋。他们是谁?就是那个大头和黑瘦鬼。这大头姓汪,叫汪地龙,是这练潭镇上的一条地头蛇。他不务正业,自恃有一身武功,便四处收拢地痞流氓,无恶不作;那黑瘦鬼姓何,是镇上一家破落户子弟,曾念过几天私塾,后来由于家败,就辍学在家,与汪大头勾搭上后,更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他专为汪大头出馊主意,干的大小坏事数也数不清,把个生他、养他的练潭镇闹得乌烟瘴气。 这会儿,黑瘦鬼又在向汪大头出馊主意了: “嘿嘿,大哥,眼看到手的小美人儿飞走了,还落了场虚惊,叫这些弟兄们往后怎么听你的话啊?咦――,大哥,你知道吗?那母女俩就住在练潭湾南岸那片芦苇里哩。!” “什么?”汪大头蹦起来了。 “听说这母女俩是前天才到练潭湾的,这几天晚上都歇在那片苇子里。我看她们准是捻匪(义和团捻军就在这一带活动。这一年秋初,捻军在鸭子湖滩失利,朝廷四处搜捕,杀害了许多无辜。)的人,咱们不如…”黑瘦鬼咬着汪大头的耳朵,叽叽咕咕了一阵,听得汪大头得意地拍手叫好: “……咱们出了这口气,还可以报官去领上一赏,也好叫弟兄们今后不敢小瞧咱们哪!岂不美哉?!” 这天夜半时分,练潭镇上,闪出了一高一矮两条黑影,他们直奔南关大桥,迅速朝练潭湾的芦苇滩中蹿去……不用说也明白,这两个人就是汪大头和黑瘦鬼。 不多一会儿,只见练潭湾南岸升起一片火光,冲天大火,乘着风,在练潭湾里迅速地搅动着,蔓延着,从午夜一直烧到黎明。那大火惊动了河西,惊醒了练潭镇,引得四周的狗儿“汪汪”乱叫。人们奔到甫岸苇甸子一看,那密匝匝的几十亩芦苇,已经成了一片焦糊。焦糊的芦茬上还在忽闪着的余火,不时爆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知情的人发疯似地拚命找寻那母女俩,可是除了几只小鸟的焦体外,什么也没发现。“作孽呀,老天爷!”人群里不知哪个老者在诅咒着。 第二天下午,有人在焦糊的苇甸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大一小,大的头似巴斗,满嘴泥沙;小的细瘦如柴,趴在那里,活象一条癞皮狗。 汪大头和黑瘦鬼见了阎王,那班哥儿们大气不敢出一口,一个个溜之乎也;没了踪影。镇上人人拍手称快,家家举酒祝贺。 奇怪的是,那母女俩又到哪儿去了呢?关于这,练谭湾里留下了许多传说。有人说,母女俩是下湖失散的捻军起义首领,避难到此,烧死了这练潭湾的两个恶人后,连夜转移了;也有人说,那母女俩就是观音老母和玉女,她们是来惩办练潭湾这两个恶人的。 巨人和矮子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个自以为无人可敌的巨人来到一个国家,对那里的国王说:“在你们的国家里,没有一个人敢同我比武!”国王不服气,便在全国召集勇士。但使国王十分失望的是,没有一个市民敢同这个狂妄自大的巨人较量。 正当国王绝望之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矮小可怜的人来,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是他却敢同巨人比武。 巨人傲慢地朝矮子看了一眼,心想:这简直是在开玩笑!正欲走开,不料,矮子纵身一跳,拦住巨人的去路,说:“在正式比赛前,我想能不能先同你比比力气?” 巨人不介意地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轻轻一捏,只见泥土里的水“刷”地涌出指缝。矮子眼疾手快,抓起国王身边一块形似石头的海绵,用力一拧,也拧出了水。 巨人一愣,不甘示弱地抓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远处,只见石头还没有落地,就变成了粉末。矮子当然也不落后,捡起一块石子,趁巨人不注意丢在身后,随后向远处撒出一把面粉。这一下,巨人大吃一惊,对矮子说:“我从未想到象你这样瘦弱的人,竟会有这样大的力气。我不和你比武了,来,让我们握手成为朋友吧。” 巨人一定要矮子到他家里去作客。矮子没办法,只好同他一起上路了。 快要到巨人家里时,一条河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矮子生怕自己被急流冲走,就推说自己肚子疼,不能蹚河,要骑在巨人肩膀上过河。巨人一口答应。 当巨人背着矮子过河时,觉得矮子轻得好象没有一点份量,就奇怪地问:“你身子怎么这么轻?看在上帝面上,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矮子回答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你身上。再说,要不是我一只手抓住天空,你根本就背不动我。” 巨人不服气,一定要矮子放下抓天的手,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背动矮子。于是矮子使用两只手指甲狠命地拧戳着巨人的肩膀。巨人疼痛难忍,只好乞求矮子马上再用手抓住天空。这一来,巨人对矮子更佩服了。 到巨人家,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巨人叫矮子帮忙做饭,一个人从火炉里取出面包,另一个人到地窖里去取酒。矮子见火炉里的面包大得自己根本拿不动,便要求到地窖里去取酒。可当他走进地窖一看,哎呀,老天爷,他根本扛不动这大酒瓶。矮子不知所措地在酒瓶旁乱转。巨人见矮子没上来,害怕矮子会把他一年的酒都毁了,就赶忙放下面包,奔到地窖。矮子乘机跑了上来。 令矮子失望的是,那个大面包还有一半搁在炉子里,矮子只好咬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大面包拖出炉子。由于用力过猛,他“噗通”一下跌在地上,大面包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巨人听到响声,赶忙跑进屋问:“出了什么事?” 矮子立即答道:“我不是告诉你,我的肚子疼吗?为了减轻痛苦,我只好用热面包当作膏药,贴在肚子上。” 巨人急忙安慰道:“喔,我可怜的朋友,现在你觉得好些了吗?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矮子趁势说:“请你搬开面包,我已经好多了。” 于是巨人赶紧拿起面包放在桌上,他俩开始吃饭了。吃着,吃着,巨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巨大的气浪将矮子吹上了屋顶。矮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屋粱,才没有掉下来。 巨人却搞糊涂了,问:“这是什么意思?”矮子生气地回答说:“如果你再这样不礼貌,我就拉下屋粱砸在你头上。”巨人听了连忙道歉,保证在吃饭时再也不打喷嚏了,随后又搬来一个楼梯,让矮子顺顺当当地走下来,继续吃那美味可口的晚饭。 钱老爷买智慧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个姓钱的老财,为人苛刻,虽然家有万贯,香火却不旺。他年已六十,却只有一个痴儿子,三十岁还没有儿子。钱老爷给痴儿子三年连娶了十个媳妇,渴望抱孙子,但依然一场空。忽然想到了老长工王智慧。 这天,他把老长工找到自己的客厅,说:“哎,老长工,听说你有很多智慧,能给我一个吗?” 老长工爽快地说:“可以,不过,我那‘智慧’,也不是白来的,但不知你要的是什么样的智慧?” “请告诉我,用什么样的智慧,才能让我家的香火也能象你家那样,儿孙满堂?” 老长工听了略一沉思,笑了笑说:“可以!只要肯‘招贤’,就中!” 钱老财听了觉得“招贤”二字怪新鲜的,探过身问:“怎么个招法呢?” “你让那十个小媳妇,分别和那十个小长工结为夫妻就行了。” 钱老财听了,把头摇得象个泼浪鼓似的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既然使不得,那就算了!”老长工说完转身就要走。这可急坏了钱老财,他急忙招呼:“别走、别走,我听你的――。” 老长工转回来说:“你想想,媳妇是你家的,小长工也是你家的,他们日后生的儿女岂不也是你家的吗?!” 这一回钱老财听了很高兴,他暗自想:“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哩?唉!就怪自己没智慧。”于是把个光秃秃的和尚头点得象鸡啄食似地连声说:“对,对,你说得很对!” 于是,钱老财特别慷慨地给了王智慧二百两银子。 过了些日子,钱老财不知怎么又觉得有点不对味了。就又把老长工找去了问: “我说王智慧呀,这智慧到底是你的呢还是我的? ” 老长工笑了笑说:“哦,实话对你说吧,原来是我的,不过你已经花二百两银子买去了,所以,它现在是属于你的了。” “啊,很好,很好,谢谢……” 假请客碰上热沾皮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大众街住着一个姓钱的人,他为人做事嘴甜心奸,大伙管他叫“钱滑头”。 有一天,他在街上闲逛,突然一扭头见―个人朝他走来,他一看是远房的表兄弟。他想不理对方,但去年曾在他家作过客;要搭理吧,又怕他真的到家里,就要破费招待了。最后他还是假惺惺地说道:“老表呀,你赶集吗?到到……”下面一连说了几个“到”字,却没把话说下去。那老表一见,就热情地说:“老表呀,你就在这儿住吗?”“是呀,到……到到家里吃午饭吧!”对方笑着说:“好!我正走得热了,肚子也直叫唤。”说完,毫不客气地进了钱家门。 尽管钱滑头心里不欢迎,但是客人进了门,也不能向外撵呀,他只得咬着牙招待了一顿。谁知这老表吃罢饭仍然不走,一连住了两天,也不提个“走”字。 第三天,铁滑头与妻子商量说:“这个熊老表真是个死赖皮。早知道这样,那天也不与他答话了。”妻子说:“就是你滑头精干的好事,整天讲得好听,看这咋办?”钱滑头把光头皮搔了几下,眉毛皱了几皱,附着妻子耳朵说:“我有一个好办法,咱们夫妻一吵嘴,也准滚蛋。”妻子同意了。 晌午了,那老表正坐在堂屋桌子旁。钱滑头突然从外面匆匆走到桌子边,眼睛往桌子上扫了一遍,嘴里高声嚷道:“孩子他妈,我放在这桌子上的三十元,你拿了吗?”里边他女人也高声说:“谁看见你的钱了,乱吓唬人!”钱滑头红着脸气愤地说:“钱明明放在桌子上,你没拿,谁还会拿?”“放屁!钱是你放的,不见了,你咋赖到我头上来了?是我的头平些吗t?”妻子越说越火,铁青着脸冲出来。钱滑头火气更大,捏着拳头就朝妻子打去。妻子急忙闪开,也拉开了阵势,眼看夫妻俩就要大打出手。这时,那老表才站起来,拦住了钱滑头,说:“夫妻之间有什么事不好说,怎么打起来了。你们两人都住手,我给你们解决这个问题。”夫妻俩都停下了。那老表说:“你们夫妻争吵的焦点是三十元的事,对吗?”钱滑头点点头。老表接着说:“这三十元原是放在这桌子上的,老表,你说钱被我表嫂拿去了,我表嫂说没看见。既然你俩都说没看见,我是第三者,我也实在没拿。常言说得好:‘没有一百天不漏风的墙。’要想把这个事情弄清楚,我还得住在你们家观察一百天才行。”说完,微微笑着扫视夫妻俩一眼。钱滑头听说老表还要住一百天,立即慌乱地说:“嗯,不!算了,三十元跑不远。” 王刀情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故事发生在一九八二年八月十五。这天,又是独山镇最热闹的集市了。镇上万头攒动,人山人海;大街小巷里,摊子相挤,货物琳琅满目。 在热闹的十字街口,有一个刀具亭十分惹人注意。亭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面崭新的旗子,旗上写若一个赫赫醒目的道劲大字:王。要说这王刀哇,招牌响当当的,没丝儿闲话别人说的。亭前围满了买刀人,那王师傅一面介绍货色,一面招呼旁边的那个小伙子开发票,还嘱咐一定要把买主的姓名、地址写上,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中午,顾客更多了,人们挤挤挨挨,喧声鼎沸。王师傅反而似乎显得有点焦急,双眼不时地朝人群里搜寻着,象是要找人帮忙,但终久仍是没有找着。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从后面使劲地扒开人群朝前挤来,旁边的人不满地斜睨着他,说道:“挤啥?我也等了半天哪!”黑汉睬都没睬,双眼圆睁,满脸怒气,牢牢地盯着前方。不一会几,他就来到了货亭边。 黑汉挤到货亭前站定后,喘了喘气,扫了一眼刀具,蔑视地“哼”了一声,喊道:“喂,菜刀多少钱一把?”“一块二”“来,给五把。”说着,黑汉甩过了一张十元的钞票,顺手拿起菜刀反复打量起来。王师傅顿了顿,便对黑汉问道:“伙计呀,你住在哪个屯哪?”黑汉傲慢地抬起头,眯着双眼,一板一眼地反问道:“嗯?!你问这干吗?”王师傅连忙解释道:“伙计,是这样:这刀是我家试制的新产品,定量销售。为了对顾客负责,销售时必须开发票,并且还要留下买主的地址和姓名啊……”黑汉愤愤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喝道:“呸,想得倒周全哪,全是扯你娘的蛋!我问问:这刀可是你打出来的吗?”王师傅一愣,发现不对味儿,应声答道:“是我打的呀!怎,怎么……”黑汉当当地敲着刀上的王字,又紧紧地逼视道:“好!我再问,这‘王’字的招牌是咋来的?打了多久?”王师傅盯着眼前这位咄咄逼人的黑汉,答非所闻地答道:“这,这是我祖上等下来的呀!你,你问这干啥……”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王师傅重重地挨上了一记耳光!接着,中年黑汉骂道:“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告诉你:别想再鱼目混珠了,老子今天正是找你来的!”人们看着眼前的突变,大吃一惊,突然“刷”地一下静得怕人!尔后,人们又立即嗡了起来,纷纷喊道:“打人罗!打人罗!”“抓住他,别让他缝跑了!”“凭什么打人?真是无法无天!”顿时,大家乱作一团,好不热闹。 人们一起朝黑汉拥来,黑汉见引起了公愤,也慌了,他急忙转过身对着主持公道的人们喊道:“大伙儿等等吧,等等吧,让我将事情说清楚啊!这王刀的主人不是他,而是姓汪,叫汪记柱。这个烂摊子是冒牌货,人,更是冒充的人!”“啊?!”人们愣住了,一下子又坠入了十里云雾,眼光“刷”一齐朝王师傅扫来!王师傅却镇静地站在耶儿,此时,他朝前跨出一步,说道:“放毒!你凭什么信口胡说?咱堂堂正正的五尺汉子,站着姓王,躺着照样姓王,从来没干啥亏心事,不知啥时踩塌你的祖坟,要与我过不去。你今天不把缘由说清楚,我可与你没完没了啦!”人们都点头附和道:“是呀,有啥凭据呢?这不是闹着玩的呀!”“懂法么?诬蔑可是犯法的事啊!” 黑汉听着,脸色气得铁青,他“霍”地一下抓起菜刀,右手顺势从案板上拿过一块铁块,屏庄呼吸,俯下身子,依次认真地敲打着每一把菜刀,然后又贴在耳边细心地辨听着声音。大家不知他在于啥,只是静静地盯着。几分钟过去了,黑汉敲完了,他扫了大家一眼,便“蹭”地一下,跳到旁边的水泥墩上,举着其中的一把菜刀,喊道:“大伙儿看看吧,这把刀虽然表面是好好的,可它中看不中用,质量不过关,里面有夹灰呀!”说完,“砰!”黑汉将菜刀放在水泥墩上,砸成两爿,果真,刀里面出现了两条夹缝! 黑汉又举超一把刀,在空中晃动着,喊道:“再看这把刀吧。它是什么货色呢?它里面有一个气泡啊!”黑汉揉起另一把刀,用刀角剔破了那刀的刀面:“嘭”一个气孔果真地藏在里面!旁边的一位青年问道:“师傅,这是咋回事呢?”黑汉做然一笑,冷冷地答道:“哼,这是淬火时封进的!”大家听着,大开眼界。 这时,黑汉下了水泥墩,来到王师傅面前,说道:“你没干亏心事么?你是王刀的主人么?你看看吧,我是咋样检验这刀质量的了:一不用它削生铁,二不用它剁骨头,单凭我的牙齿!”王师傅早已惊呆,听罢,不禁暗暗叫苦:这是少见的绝招儿,自己从未见过,只是听说罢了。只见黑汉将菜刀的刀刃压进牙缝里,,猛地用力一撇,“嘎啦”一声脆响,刃刀上便出现了豆粒般大小的缺口。他隧手一扔,吐出嘴中的铁块:“呸!淬火太老!”又拿来一把压到嘴里,刚一用力,却没听见响声,抽出一看,刀刃上竟卷了边。大家气愤地嚷道:“冒牌货!退货!”只见黑汉又从夹袄里掏出一把刀,说:“大伙儿再看看吧,这才是真王刀啊!”真假王刀放在一起,粗看连“王”字的位置、大小都毫厘不差。突然,黑汉操稳真王刀,手起刀落,顿时,假王刀便少了一个角。“嗡――”大家喝采叫好。黑汉一把扯下那面旗子,扔在地上,说:“王师傅,怎么样?还是你自己砸了这个烂摊子吧。”这时,一个人指着黑汉喊道:“这不是神刀王、汪记柱师傅吗?”王师傅一听,慌了,连忙恭敬地说道:“你,你就是王、汪记柱师傅啊?我,我真是一时糊涂啊!”汪记柱哈哈大笑,说:“快砸吧!要不!你哭也来不及了。”人们朝刀具亭挤来,眼看它就要毁在众攀之下了! “曜曜曜――”“曜曜曜――”突然,人群背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哨子声。人们回头一看:只见新上任的周镇长和几个值勤人员过来了,便自觉地让开一条狭窄的过道。原来,自天亮起,周镇长就一直在街头义务值勤呢!周镇长走到亭边,问道:“出了啥事啊?咋动这大肝火?”汪师傅答道:“问问这个卖王刀的师傅吧!”人们纷纷诉说起来:“他冒人家的招牌作生意呀!” 周镇长调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扫视了一下人群,跳上水泥墩,喊道:“乡亲们,别动了!大家都知道:冒牌做生意是犯法的事情。为了严肃市场纪律,恢复汪师傅名誉,我代表镇委宣布:一,立即封闭刀具亭;二,凡已买了刀的同志,后天一律在这儿凭发票退货;三,冒招牌者要赔偿损失。好啦,留下的问题由我们处理,大家也忙得很,现在各人忙各人的事情去吧!”“轰――”人们一下子炸开了,纷纷点头称好。 周镇长将两位师傅带到政府办公室,大家刚进门,周镇长便将门关牢,哈哈大笑,说:“汪记柱呀,你害我们找得好苦哇!”又转身对王师傅说道:“老沈哪,你这个书记还不过来陪理认错么?”汪师傅听罢,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吃惊地盯着王师傅,沈书记上前握着汪师傅的手,深请地说:“汪师傅,我向您请罪了。”汪师傅一惊,急切地问道:“沈书记,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同镇长递过一杯茶,微笑地问道:“别急嘛,大家都坐下,坐下呀!咱们慢慢地谈吧。”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同镇长调到独山镇是主管农林牧副渔的。刚下乡,他了解到这样一件事:广文冲杨塘屯有一位高明的王铁匠,前些日子突然不见了。调查后,更是大吃一惊:王铁匠是被迫出走的!为啥?自升红炉火起,王师傅的生意就十分兴隆,他刀具式样新、质量硬,一时成为热门货。他第一年纯收入猛增到五千元,第二年又上升到六千元。为此他却惹下祸根。这时,外面陡地传出谣言:说他是靠剥削别人发家,上级已把他划成了新地主新资本家;说他某日某夜,在某山冲抢了一个采购员的巨额钱包,说他行骗有术,把某个外地人逼得跳崖……某些干部早对王师傅眼红,于是趁风过河,去年九月里,就对王师傅间接抄家三次,查账十几次,却没出啥毛病。临走时还警告道:“我们最担心你,你千万可别成了新地主新土匪呀!”王师傅彻底慌了!他想起了在“文革”中因打刀而丧生的父亲,害伯也走上了这条绝路!心想:党的好政策又变了吧?果真成了新地主新资本家咋办呢?于是,老实巴脚的王师傅便决计外逃了!在去年十一月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带着家眷偷偷地离开了杨塘屯。周镇长听罢,叹道:“先富起来的农民真不容易啊!”他决心一定要找回王师傅。于是,利用下乡机会找,利用休息时间找。他步行找遍了三十多个山冲和近百个屯子,次次空手而归。这时,从外县调来的沈书记走马上任了。周镇长便把王师傅的遭遇对他摆了一遍。当过铁匠的沈书记听后,说:“有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指南,别愁王师傅找不回了!”接着,两入便琢磨开了,终于定下了八月十五日寻师计。 “啊――”汪师傅完全明白了。周镇长说:“好啦,过去的事再也别提了。你还没吃饭吧?先吃饭再说。咱们今天还要到你家去看看,你还要将炉火升起来罗!”汪师傅一听,连忙站起来,慌忙说道:“周镇长,沈书记,我……你们弄错了!我不是汪记柱了,我是年轻打铁时,拜汪师傅为师的徒弟,叫张金龙啊!”“啊?”两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金龙苦笑地拍着脑瓜,解释说:“难怪今天大早我邀他赶集时,开始他硬不愿意,最后让我缠得没办法,才化装上集了。当看见你打着王字招牌作生意时,着实气歪了,可就是不敢上来砸。我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沈书记和周镇长急了,异口同声地紧问道:“那,那汪师傅现在在哪儿呢?”张金龙答道:“可能已回到我那山沟里去了吧!” 周镇长马上兴奋地说:“好,咱们明早就进山!” 孔雀泪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通天河畔,有个古老的农村小集镇,叫天门镇。镇上有爿个体户经营的杂货店,店里有位才貌出众的姑娘,名叫孔雀,今年二十三岁,是老板娘蔷薇婶的独养女儿。孔雀生得细皮嫩肉,亭亭玉立,待人亲热,开口带笑,一笑两个酒窝儿,是个人人喜欢的好姑娘。 孔雀有位男朋友,名叫玉贵,是本镇的。他俩来往密切,相爱已经三年了。 有一天,玉贵约孔雀去淀山湖参观大观园。孔雀换上崭新的尼龙连衫裙,穿上玉贵送给她的牛皮高跟凉鞋,高高兴兴地去赴约了。 孔雀心里高兴,走得匆忙,谁知出门没走多远,不当心一脚踏进了一个烂泥塘里,把刚穿上脚的新凉鞋弄脏了。她心疼得不得了,赶忙走到水桥头洗洗干净。那水桥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年代久了,上面生满了青苔,滑溜溜的。孔雀走得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进了通天河。孔雀不识水性,刚喊了声“救命”,就往河心漂去。孔雀滑下河,正巧被一个小孩看见了,他也吓得叫起“救命”来。 这时候,镇上早市已过,镇上的壮劳力都到镇郊田里干活去了。小孩一叫“救命”,跑出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孔雀妈也跑到河边,一看在河中心挣扎的正是自己的女儿,惊得魂都飞了,她只顾哭喊,不知如何是好。 有个妇女拿来晾衣竹竿撩,哪里撩得到?眼看孔雀慢慢向水下沉去,妇女们急得大喊大叫,孔雀娘急得双脚直跳。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忽听后面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大家回头一看,骑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是本镇的电工,名叫天竹。孔雀娘象遇见了大救星,连忙一把拽住他:“天竹弟,求求你,快救救我家孔雀!”天竹听说孔雀姑娘落水,急忙跳下车,甩掉电工包,双手一举,二足一蹬,“扑通”一声窜入通天河里,又一个猛子,潜到孔雀身边,用手轻轻一托,把孔雀托出了水面,又很快游到岸边,双手托着孔雀上了河岸。 孔雀娘要紧摸摸孔雀的鼻孔;突然号啕大哭:“孔雀没气了,孔雀死了!”还是天竹冷静,他用耳朵贴在孔雀胸口一听,惊喜地对孔雀娘说:“大婶,不要急,孔雀还有救。”说着,把孔雀平放在地上,两手按在孔雀的胸口,熟练地一压一放,做起了心脏按摩。不多会,只听孔雀喉咙口发出了“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天竹知道,这是孔雀在落水时吸进去的污水污物把气管堵塞住了,他立即伏下身去,对孔雀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一口一口把污水污物吸出来。终于,孔雀“哇”地一声醒了过来。天竹顾不得擦汗,又和孔雀娘一起把孔雀送往医院。 孔雀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总算是菩萨保佑,受了一场虚惊,现在平平安安地出院回家了。可她心里也感到奇怪:我住院三天,玉贵为啥不来看我,是他病了,还是他家出了事?她想玉贵没爹没娘,单身一人,怪冷清的,想想不放心,决定去玉贵家看看。 孔雀又换上那件崭新的尼龙连衫裙,穿上玉贵送的牛皮高跟凉鞋,快步走到玉贵家,见玉贵身体蛮好,也没发生意外的事。她刚甜甜地喊了声“玉贵哥”,突然见玉贵转过身,平时笑盈盈的面孔变成冷冰冰的铁板一块,瞪着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孔雀把下面的话打住了。两个人四只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还是玉贵先开口:“你来做啥?”孔雀说:“我进医院的事你晓得吗?”“ 晓得。”“为啥不来看我?”“没面孔!”孔雀莫名其妙地问:“你这话是啥意思?”“问你自己。”“我弄不懂。”“不用多噜苏了,我们两个人的事算了,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吧!”孔雀一听这话,好似遭五雷击顶一样,惊得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我、我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你、你这样对待我?”“那我就对你明说吧,那天你跌进通天河,天竹把你救到岸上,碰了你的身子,和你嘴碰过嘴,你已是他的人了。”“哎呀,那是救人,是人工呼吸。你,你怎么这么封建!”“嘿,你开明,你让他去摸,让他吻吧。我封建,我可不想背一辈子黑锅。” 孔雀再温和,也受不了这样的污辱,她气得“刷刷”脱下脚上的牛皮凉鞋,使劲往玉贵面前一甩,急转身,光着双脚,发疯似地奔回家,扑在床上“呜呜”大哭。 哭声惊动了孔雀娘,她走进房里。孔雀一见娘,就把一肚子的委屈、气愤、悲伤向亲娘倾吐,希望得到娘的支持。娘轻轻抚摩着女儿哭得泪人似的脸,长长叹了一声:“唉——这是命!这是命中注定的,不能怪玉贵!” 孔雀听娘这么说,止住哭,问道:“妈!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犯了啥罪啦?天竹又怎么啦?” 娘又叹了一声,说:“唉,这几天,差不多全镇都在背后议论,指指戳戳,弄得妈见人也抬不起头来。那天你跌到通天河,那尼龙连衫裙在水里一泡,贴在你身上,就象没穿衣裳一样。天竹当着好多人的面,在你身上到处揿呀,摸呀,揉呀,还和你嘴对嘴。当时一些犬婶们看都不敢看,都说‘作孽作孽’、‘罪过罪过’。妈当时也吓昏了,没想到…”孔雀说:“妈,这是为救女儿进行的人工按摩,做人工呼吸,天竹不这么做,女儿就没命了。你们怎么这样封建呀!”“妈封建?小姑娘,你不懂事,黄花闺女的身子比金子还贵气,好让男人随便摸?好让男人随便吻?封建?这是命,是前世缘份,过去青年男女手碰一下就不好再嫁别人,你全身都给天竹摸遍了,还不是他的人?还能怪玉贵不要你?孔雀呀,听妈的话不会错,我看天竹也不错,既然生米做成熟饭了,就嫁给他吧。啊?”孔雀虽然觉得娘是老封建,黄瓜茄子七牵八扯,但想到玉贵那种思想,那只冷冰冰的面孔,心也冷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又伤心地哭了起来。娘说:“别哭了,明天我到天竹家里去。”“娘,你别去,羞死人了。”“人家救了你的命,娘不该去当面谢谢?”孔雀只好不响了。 第二天,孔雀娘带了礼物,踏进了天竹的家门。天竹爹一见孔雀娘这位稀客突然登门,赶紧让坐,两人正说客套话时,天竹匆匆忙忙下班回家了,一见孔雀娘,喊了一声:“大婶,您好。”孔雀娘眯超眼把天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笑眯眯、甜滋滋地说:“天竹,你和我家孔雀真有缘份。那天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孔雀性命交关时你来了,救了她,太谢谢你啦。我想把孔雀许配给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天竹一听孔雀娘说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大婶大概那天吓昏头了。天底下哪有这种谢法?救了姑娘用姑娘谢,救了八十岁老太用老太谢,那我要多个外婆了。他以为孔雀娘是说漏了嘴,不好意思给点明,只“嗨嗨”咧嘴一笑:“大婶,您请坐一会,我还有急事呢。”说完点点头,出门走了。 天竹这一笑一点头,孔雀娘心定了百分之八十,他一走,孔雀娘认认真真、直截了当向天竹爹说明了来意。天竹爹刚才只听孔雀娘一口一个“感谢”,现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你的意思是让天竹做你的女婿?”孔雀娘点了点头。她见天竹爹低头不响,又赶忙说,“只要你们愿意,我一不要彩礼,二不要聘金,约个日子定亲就是了。”天竹爹一听,喜得脸上皱纹开了花。为啥?因为孔雀家是全乡闻名的个体户,银行存款虽没一万,也有八千。而天竹家家境贫寒,平时想也不敢想高攀这门亲,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天上掉下这大好事。不过天竹爹又显出一副不过意的神情说:“阿嫂,这事好是好,就是……就是我家穷,怕是要委屈了孔雀姑娘!”孔雀娘说:“穷怕啥,皇帝还攀草鞋亲哩!这样吧,我是快人说快话,你再和天竹说说,定个日子,把亲定了。”天竹爹没想到她这么爽气,连忙说:“那好,天竹你放心,我点了头的事,他没有不同意的。”想了想又说,“老阿嫂,我看七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能不能…”“好!就七月初八定亲!”孔雀娘边说边笑嘻嘻地回家丁。 天竹爹满面笑容送走了孔雀娘,单等天竹回来,把这个喜讯告诉他。等了两个多小时,天竹笑嘻嘻地回来了,人还没踏进门,就兴商采烈地喊道:“爹,告诉你个大喜事,我打算初八定亲,你去请娘舅、舅妈、阿姨、姑妈一起来,把喜事办得象样些。” 天竹爹听了,高兴地问:“怎么,初八办喜事你也知道了个”“是我和她亲口商定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爹,你怎么也知道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和她亲口商定的。”天竹奇怪地问:“你和她亲口商量的?”“是呀,你走后,我和孔雀娘亲口商量的呀。” 天竹莫名其妙地问:“这与孔雀娘有什么关系?”“笑话,刚才孔雀娘就是为你与孔雀定婚来的,怎么与她没有关系呢?” “我与孔雀定婚?”天竹惊得目瞪口呆。刚才他还以为是孔雀娘说话漏了嘴,没想到变成真的了。 天竹爹就把天竹走后,孔雀娘亲口许婚的事说了一遍。天竹听了急得双脚直跳,说:“爹,救人是我的本份,我怎么能娶孔雀呢?” 天竹爹问:“那你刚才听了她的话,不是开心得笑了吗?还连连点头呢。”“哎呀,我以为她是开玩笑说漏了嘴,所以忍不住笑了。点头是礼貌嘛。真是冬瓜缠在茄门上,绕错了,绕错了!”“那你说定婚,和谁定? ”“玉兰,我和玉兰定婚!”“哪个玉兰?”“就是村东刘老三的女儿,和我在一个厂里当电工。” 天竹爹听了,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天竹呀,你办事情怎么一点也没有脑子?刘老三一家穷得象坏脱的水笼头——答答滴,你怎么能与这样的人家攀亲呢?” 天竹说:“穷怕啥?皇帝也攀草鞋亲哩!” “这……”天竹爹一时语塞,想了想说,“草鞋亲,草鞋亲,攀了草鞋亲,就要贴老本,你贴得起吗?你不想想,论条件,孔雀家比玉兰家好,论人品,孔雀比玉兰长得漂亮。孔雀哪一点配不上你?” 天竹说:“爹,我不是说孔雀不好,可我与玉兰谈朋友已三年了,感情很深了。” 天竹爹生气地说:“感情感情,什么叫感情你懂吗?小夫妻一只床上一睏,第二天就有感情,憨大!” 天竹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但这是终身大事,不能喝软口汤,所以说:“爹,你不能干涉我的婚姻自由,这桩婚事你要包办,我不答应!” “什么?我包办?我就要包办!”天竹爹好人憨脾气,见天竹这么说,有些火了,“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一定要娶玉兰?”“一定要娶玉兰!” “那好。”天竹爹说着,从旁边拿起一根担绳,挽了个结,朝梁上_挂,又端来张凳子,放在下面,自己爬在凳子上,拿起担绳的圈儿就要往头颈里套。天竹连忙抱住爹的双腿,吃惊地问:“爹,你这是做什么呀?” 天竹爹说:“你娘生下你还没满月,就得病死了,多少人劝我再娶一个,我怕你受苦,硬着头皮没有再娶。我苦守了二十五年空房,一把尿,一把屎,既当爹,又当娘,总算把你拉扯大了。可你现在羽毛干了,翅膀硬了,竟连爹的话都不肯听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跟你的娘去吧。”说着,就要踢凳子上吊。 天竹是个孝顺儿子,平时对爹百依百顺,现在见爹为自己的婚事气得要上吊,吓得拼命抱住爹的双腿,哭着说:“爹,有话好说,你千万不能这样做呀!” 天竹爹心里一笑,想:这个办法真好。他回过头来问:“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天竹说:“我听,我听。” “你娶孔雀还是娶玉兰?” “这……” “你反正不肯听我的话,你放开,让我去死,死了你就自由了!”说着,又要踢凳子上吊。天竹心里难过极了,但他知道爹的脾气,说得到就做得到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说:“爹,我听你的,娶孔雀。”天竹爹这才眉开眼笑地跨下凳来。 父命难违,天竹违心地答应了与孔雀的婚事,他爹就天天逼着他去看孔雀,说是培养感情。孔雀呢,在与天竹的接触中,感到天竹虽然不象玉贵那样笑脸相迎,话也不多,但比玉贵朴实,心眼也好,不由产生了因祸得福的想法,加上不知天竹应婚的内情,因此有事没事就往天竹家里跑,帮助天竹家缝洗浆补,料理家务。天竹表面上热情接待孔雀,心里却象油煎一样难过,因为他深深地爱着玉兰哩! 这天晚上,孔雀去天竹家,路过天竹家屋后的小竹园时,隐隐约约看见河边的大柳树下,有一对男女紧紧地偎依在一起,还传来轻微的哭泣声。孔雀想,是谁跑到这里来谈情说爱?谈情说爱为啥有哭泣声?心里感到奇怪,便轻轻地走过去想看个究竟。谁知孔雀不看则罢,一看,如同当头一棒,那男的竟是天竹! 孔雀心头顷刻象有十七八只兔子在蹦跳!难道天竹也是朝三暮四、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头顶。正在这时候,忽然听见天竹在说:“玉兰妹,我对不起你,那天我救了孔雀,她娘说我碰了她的身子,非要把孔雀嫁给我,我不肯,我爹要寻死作活逼我,可我心里只爱着你,叫我怎么办呢?”那女的说:“天竹哥,你不要这样说。其实,孔雀姐的命也够苦的了,她再也经受不超任何打击,你一定要待她好,把我忘了……”边说边哭了起来。天竹一面替玉兰揩眼泪,一面说:“玉兰妹,你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就要碎了。我听你的话,会待孔雀好的。可是你…”说到这里,天竹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孔雀听着天竹与玉兰这番情切切、意绵绵、催人泪下的对话,刚才心头那股无名怒火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鼻梁一酸,竟也落下同情的泪水。孔雀经受过失恋的打击,知道失恋是什么滋味。她怎么也没想到天竹救了自己的命,而自己却在无意中拆散了天竹的美满姻缘。天竹与玉兰真心相爱,天竹和我定亲,这是出于同情,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多余的人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退出小竹园,又悄悄地向家里走去。 第二天晚上,天竹正果果地坐在房间里出神。,突然,“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抬头一看,是孔雀娘,满头大汗冲了进来,开口就问:“孔雀来过吗?”“没。出啥事啦?”孔雀娘一听没来过,脸顿时变了色,抖着手,递给天竹一张纸:“我不识字,你快看看,上面写的啥?” 天竹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娘: 你求天竹把我从通天河里救了起来,你疼我,你说黄花闺女给谁碰过身子就得嫁给谁。女儿听了你的话,决定嫁给天竹。今天,我才知道天竹哥和玉兰妹已经相爱三年了,我不忍心把他们活活拆散!我真不知道是谁把我变成了一个世界上多余的人!我怨谁?我恨谁?我想想还是离开这个世界好!娘,原谅不孝女儿吧,你多保重! 孔雀 天竹看到这里,惊叫一声:“孔雀要出事了!”想了想,拔脚就朝外跑。孔雀娘也吓掉魂,跟着天竹一口气追到天门镇时,通天河两岸早已站满了人。有几个青年小伙子正在河里钻下蹿上救人。孔雀娘明白女儿投河了,顿时呼天抢地地哭喊着:“孔雀呀,我的儿呀!是谁逼你走这条路的呀……”天竹不顾三七二十一,“扑通”一声跳进河里,凭着他潜水功夫,终于在河底摸到了孔雀,又象上次一样,把孔雀托出水面,抱上岸来。然而,孔雀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尽管天竹发疯似地喊着“孔雀妹、孔雀妹”,可孔雀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帮帮忙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刚进初夏,青灵县商业局爆出了一条特大新闻:办公室工作人员尤进宝放着太平饭不吃,却异想天开地提出留职停薪,要搞个体专业,发一笔大财。 说起尤进宝,在机关里也算得上是个头上一拍、脚底打转的入,他头子活络,能说会道,虽说已过了不惑之年,可看他那浑身劲儿,还真不亚于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所以消息一传开,大家都特别关心。 申请报告转到办公室王主任手里,他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没看出个道道来,只觉得那上面云一阵、雾一阵,玄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报告是这样写的: 自从党中央发出广开门路、发家致富号召后,我一直在多方面寻找信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终于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为此,请求留职停薪一年。 只要领导批准我的要求,不出半年,一、保证为全县解决一大难题;二、保证跨入万元户行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领导无论如何帮帮忙!帮了我的忙,也等于帮了你们自己的忙… 当下,王主任把尤进宝叫到跟前,开口说道:“我说尤进宝,你也是个拎得清的人,杀猪宰羊,总得见点血吧,你这报告写得躲头藏脚的,是想贩卖原子弹呀?”尤进宝悄悄地凑到王主任耳边,说:“嘻嘻,我这门个体行当不好说,,一说就没戏唱了,你就多帮忙吧。”王主任推开他,瞪他一眼道:“鬼头鬼脑干啥?来去不明的要求,我们不能批!”“哎,哎,”尤进宝赶紧掏烟点火,“王主任,时间就是金钱,你可别绝我的财路啊!”王主任一挥手,将香烟扔出老远:“别来这一套,你当是住客店,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尤进宝一看对方关了门,不由得沉下脸来:“不批?那好,我自有办法。看着吧,到了年底,你准得来求我帮忙!”王主任笑了:“嗬,好大的口气,我求你帮忙?真是笑话!” 第二天,尤进宝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张长病假单,朝王主任手里一塞,鞋底抹油一走了。有些人既出于好奇,也出于好心,在门口堵住他,连问带劝,叫他别去冒险。尤进宝呢,双手捂住胸口,哼哼哈哈地说:“哎呦,谁愿走那独木桥?我犯心脏病,医生让我静卧休  养呐。”果然,尤进宝铺盖一卷,回到乡下去了。 一进家门,尤进宝就将窗户用黑绒布墙得严严实实,门口还贴了张红纸头:“家有传染病人,概不接待来客。”这是搞的什么名堂?四方邻居立刻瞪圆了眼睛。 别看尤进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就在上星期深夜,有人亲眼看到满满一卡车铁丝做的笼子,卸在他家后门。乖乖,尤进宝紧跟潮流,搞家庭副业呐。不过让人不解的是:说他要养兔子吧,不见他朝家里运青草;说他想种蘑菇吧,弄这大铁笼子来干啥?尤进宝到底干啥?谁也摸不清他的底。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年底。这一天,王主任收到县委办公室发来的紧急文件,要商业局限时限刻上交灭鼠战利品,他不由得叫苦连天。原来,县里为了贯彻市爱国卫生条例,曾在年初分给商业局一个指标,要他们一年上交一千根老鼠尾巴。可是青灵县是闻名全国的卫生先进县,这几年,上下动员,人人动手,不要说老鼠,就是老鼠毛都被扫得干干净净,所以局里要完成这个任务,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王主任要紧向县里打电话。县里抓卫生的领导一听急了:“老王,不行啊,报社记者文章都写好了,要完不成任务,市卫生部门来验收,不是要出我洋相?”王主任憋着一肚子火,忿忿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越是卫生先进.越要多抓老鼠,眼下老鼠都抓尽了,总不能让我生几窝出来吧。”“好啦,好啦,别发牢骚了,我也是有苦说不出,这是市里下达的铁任务,帮帮忙吧,这关系到全县的荣誉啊。” 放下电话,王主任心里窝火,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地抽闷烟,想了七七四十九个办法,倒让他想出了一个高招,那就是实行如今最时髦的做法――个人承包。按人头摊下去,每人上交两根老鼠尾巴;如果完不成任务,年终敲奖金。王主任主意打定,忙让秘书起草了一个通知,贴在办公大楼最醒目的地方。 通知一贴出,整个机关闹成一锅粥。王主任也觉理亏,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布置下来,只能朝下面推。他哭丧着脸对大家说:“别吵了,别吵了,敲奖金不过是个人受点损失,可完不成指标,我们集体荣誉要受影响。各位帮帮忙吧,大家投亲靠友,自找门路,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谁知话还没讲完,他爱人打来电话:“喂,老王吗?你快帮帮我忙,我们领导要我交两根老鼠尾巴,不然明年职工疗养就不让去了。”王主任一听,火气更大了:“真是乱弹琴,捉老鼠和疗养有什么关系?不让去,就别去,这辈子还怕没地方去疗养?” 这一天下来,王主任被弄得唇干舌焦,头昏脑胀。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他的宝贝儿子林林嘟着嘴进来了:“爸爸,你快帮帮忙。”“去、去、去,大人都累得趴下来了,你还七缠八缠烦我。”“哇……”林林放声大哭,王主任见宝贝儿子哭了,忙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怎么啦?怎么啦?”“爸爸,学校老师让我们每个学生抓两只老鼠,说是搞爱国卫生。放学后,我和同学们去公园找了半天,连个老鼠洞都没见到。爸爸,老师说了,完不成指标,就是不爱护集体荣誉,就不能评三好学生。” 王主任自己两根老鼠尾巴还在半空悬着,现在妻子、儿子又要他帮忙,想想真是又气又愁。他妈的,早知消灭了老鼠还有那么多难处,不如当初多睡几个安稳觉,这灭的是哪门子鼠呀!不过生气归生气,一想到宝贝儿子,心不由得软了。林林年年是三好学生,今后很有希望保送重点中学,如果为了两根老鼠尾巴断送了他的前程,那真是屈死人了。怎么办呢?唉,眼下,全县都在闹鼠荒,这该死的老鼠尾巴,想走后门还寻不到哪条道哩! 王主任正在为老鼠尾巴愁得茶不思,饭不想时,忽然门开开了,只见尤进宝拎着一只黑色公文包笑容满面地走进来。王主任一看,吓了一大跳,几个月不见,尤进宝好象重投了一个娘胎,但见他头发长到后肩,颧骨高高突起;再看他的脸色,白得就跟白纸一样。王主任惊讶地问:“喂,我说尤进宝,这些日子你真病了?”尤进宝双手一摊,说话还是老腔调:“王主任,我带病为青灵县父老兄弟分忧解愁,辛苦大大的。”“瞧你油嘴滑舌的,我问你,你整天躲在黑房子里搞什么名堂?我几次去你家,你为什么不开门?明天就给我上班,否则我们要除名了。”尤进宝大大咧咧地朝沙发里一坐:“我说大主任,别发火嘛,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难道非要我在你这棵树上吊死?”王主任看不惯他那副怪模样,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好,所以火气特别大:“尤进宝,你好吃懒做,躲在家里装病,你还象社会主义企业的职工吗?” 这番话,显然深深刺痛了尤进宝的心,只见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只手捏得“格格”直响,好半天,才忿忿地说道:“王主任,人要凭良心说话,我什么时候好吃懒做了?这些日子,我没理过一次发,没洗过一次澡,几夜觉并一夜睡,几顿饭并一顿吃,我没日没夜发疯似地干活,你看到了吗?算我瞎了眼,还想帮帮你的忙。”“帮我的忙?”王主任心中暗暗好笑,“那好吧,你真能帮我忙,我跪着给你磕头。” “好!”尤进宝得意起来,“大丈夫说话可得算话,我有特异功能,早给你算好了,瞧。”只见尤进宝潇洒地拉开黑色公文包,抽出一只信封,“哗”将里面东西全倒在桌子上。林林眼尖,一下子乐得蹦了起来:“老鼠尾巴,老鼠尾巴!”王主任的脸立刻圆了,笑得腮帮子直抖:“林林,快给你尤叔叔磕头。”“慢!”尤进宝手脚利索地将老鼠尾巴收进包里。王主任尴尬地笑笑,搭讪着问:“进宝,你这是从哪弄来的?”“鱼有鱼路,蟹有蟹道,各人自有各人的法子,这你就别管了。”“嘻嘻,能否帮帮我的忙,卖几根给我?”尤进宝看了他一眼,点上烟,美美地吸了一口,说:“我早就说过,你要请我帮忙。好,今天我以‘吓死人开发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和你谈一笔生意。谈成了,咱们签合同;谈不成,咱们就分手。”王主任一听,眼睛瞪得足有铜钱大,把个尤进宝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这可真是新鲜事,眼睛一眨,小滑头变成董事长,实在是吃他不准:“喂,你是谁任命的董事长?我怎么从没听说有这么难听的公司,你想谈什么生意?”“改革嘛,有本事吃本事,没本事看电视,名字越难听,越有吸引力。怎么样,老鼠尾巴要不要?”“啊,你有?我要!” 尤进宝神气地拍了拍黑公文包,吹嘘道:“敝公司最近弄到一批老鼠尾巴,价廉物美,誉满全球,领导世界新潮流。我看在‘娘家’份上,不惜血本拍卖,一千根收你三百元,够朋友吧?”王主任也算是老搞商业的,码头跑了多多少少,却从没听说过有专门出售老鼠尾巴的公司,再听他这么一说,真是又惊又奇:“我说尤进宝,你别装神弄鬼的,骗钱也得看看地方,你当我傻瓜?”尤进宝“嘹”合上黑公文包:“这年头,胀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怕,咱们‘拜拜’。”王主任一看他要走,急了,赶紧拦住说:“你说的都是真话?”“哈,我尤进宝从来不说假话,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尤进宝见王主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猜想他是心痛钞票,便说:“王主任,局里规定交不出老鼠尾巴要敲奖金,有没有这事?我这儿每人出六毛钱就可以帮你过关,到时候集体还可以评上先进,‘红纸头’、‘花纸头’一起进帐,你脸上不是更有光彩了吗!说实话,这种抢手货甩出去,人家还不是玩了命地抢?” 王主任想想此话一点不假,这两天人人都在谈论老鼠尾巴,真要让哪位抢了先,不但自己单位先进评不上,还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奖金、老婆的疗养、孩子的升学,这真是小小秤砣压千斤,短短鼠尾牵万人。罢了,罢了,既然是搞形式主义,也顾不得政策不政策了。王主任当下与尤进宝拍板成交,三百元买个“天下太平”。 打那天起,吓死人开发公司老鼠尾巴生意越做越大,终于引起了县里的重视,一个电话打到商业局,让王主任出面了解一下。王主任不敢怠慢,撂下电话要紧骑上自行车,直奔尤进宝家乡。 尤进宝家离县城不太远,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王主任一进村,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尤家门口挤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竟排起了长龙,购买尤进宝那吓死人开发公司的老鼠尾巴。王主任挤进入群,冲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尤进宝喊道:“尤进宝,你擅自旷工做生意,还有党纪国法吗?马上给我写检查,关门!”“关门?”尤进宝抹去头上的汗珠,嘿嘿笑出声来:“你最好问问排队的这些人,他们同意不?”一个老太太哭丧着脸说:“不能关门啊,队里传下话了,交不出老鼠尾巴,年底口粮不分。大兄弟,帮帮忙吧!”一个穿运动服的壮小伙子,横着身子过来了:“喂,你哪里的?狗咬耗子瞎起劲,弄不到老鼠尾巴,上面不让我结婚登记,我打光棍,你家孩子给我?”也有人认得王主任,忙过来打招呼:“算了,旷工经商是不对,可眼下上面指标压得喘不过气来,没法子,帮帮忙,让我们买两根尾巴交差吧。” 王主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转过头问:“尤进宝,这么多货源你是从哪弄来的?”尤进宝狡黠地笑笑,把王主任让进客堂间,打开通向内屋的一扇小窗,“啪”拉亮电灯,说:“欲知秘密,请朝里看。”王主任朝里面一望,不由得失声叫了起来:“我的妈妈哟,你怎么养起老鼠来了?万一这些老鼠逃出来,可不得了!”尤进宝指指那些铁丝笼子,说:“不会的,你看,双保险!再说,除了几只配种的公鼠外,我只养母鼠,小老鼠一出胎,我就斩尾巴卖钱。”王主任看着满屋活蹦乱跳的老鼠,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我说尤进宝,这总不太好吧,让上面知道了,还不说你破坏爱国卫生运动?”尤进宝用手指指那些排队的人群,显得有些激动:“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我不养鼠,全县指标怎么完成?你们怎么登报、上电台?”说着,他又“嚓”拉开黑公文包,说:“王主任,你愿意签合同吗?我又要做一笔大买卖了。”“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来了?”“吓死人开发公司郑重向商业部门推出一批好原料:鼠皮给服装行业做大衣,鼠肉给饭店做佳肴,鼠粪给养花匠提供高效化肥。怎么样,看在‘娘家,面上,不惜血本拍卖,出厂价。”“行了,行了!”王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了尤进宝滔滔不绝的吹嘘,此时此刻,他是感慨万千。他拍拍尤进宝的肩膀,“我问你,你有几个肚脐眼?”这下轮到尤进宝茫然不解了:“这、这,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主任耸耸肩膀,说:“做养老鼠专业户这个绝生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尤进宝恍然大悟,不由得放声大笑:“哈哈…不是我比别人多一个肚脐眼,实在是上面那套做法让我钻了空子。咱哥们有交情,我透点发财秘诀给你听听口你想想,老鼠指标是不是年初就下达了?”王主任默默地点点头,“这就是信息!青灵县是个无鼠县,这个指标肯定完不成。完不成指标,按我们县前几年的做法,还不是非走形式主义那条道不可?我可是搭准了脉搏来的!让你们花钱买个教训!老兄!不过,话得说回来,我也不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投资两千元,局里设个办实事基金会吧!怎么样?” 王主任一听这话,顿时张口结舌,一语不发,心里叹道:唉,为了灭鼠而养鼠,养了老鼠再抓鼠,奇闻,奇闻!看来,我们真有必要设个办实事基金会了。 如意岛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表兄弟两人。表弟耿明生性耿直,人才出众,只因家境清贫,年已二十,尚未说上媳妇;表兄冯平胸无点墨,相貌平平,虽然家境富有,却因高不成、低不就,也没寻上个可心的媳妇。 这年春天,表兄弟俩随朋友的货船出海遨游,不巧遇上大风,货船被风刮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岛旁边。船主见岛上市面繁华,就干脆在岛上做起生意来。表兄弟俩闲着无事,便信步上岸,在岛上观光起来。 两人正浏览间,忽见街上过来一辆辆坐着年轻女子的小车,直向一所官署驶去。两入觉得奇怪,就向路旁一位老人打听。老人把他俩打量了一番,捋捋胡须微笑着说:“两位相公想是来自海外,不知敝岛习俗。此岛名叫‘如意岛',乃取‘婚姻如意’之意。每年春天,岛上都要举行一次‘婚考’,凡在当年婚嫁的青年男女,都得应试。女子以容貌分高低,男子以文才定上下;然后各按名次匹配,才子配佳人,蠢男配丑女。” 表兄冯平一听此话,不禁皱了皱眉。表弟耿明听了这话,不由笑笑说:“贵岛如此论婚,比我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得多了。”老人却叹了口气,说:“岛上此法虽好,但有时若遇上个贪财好利的考官,收礼受贿,买卖名次,那就鸳鸯错配,黑白颠倒了。”耿明听了不觉气愤地皱了皱眉,而冯平脸上却露出喜色。老人接着说:“今天正巧是女子考期,明天就是男子考期了,两位相公如无妻室,不妨报名一试。”两人听了只当笑言,即与老人拱手作别。 两人信步来到官署门口,这时应试的女子越来越多。只见有一女子,生得腰如水桶,满脸横肉,一个蒜头鼻,两只扇风耳。相貌本来不俊,却偏偏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有意卖弄风情,忸怩作态,真个是“东施效颦”,看得耿明和冯平两人不禁掩口失笑。 这时又来了一辆小车,车上下来一位女子。只见她,明目皓齿,粉面樱唇,模样妩媚娟秀,身段苗条匀称,犹如天仙一般。她生得本来好看,却偏偏不涂脂粉,不戴首饰,穿一身干净的布衣,愈显得冰清玉洁,丽质天生。两人一时看呆了,直到科场开试,女子们进了官署,才随众人散去。 他俩正在青春年少,又都无妻室,回到船上,不禁各自想起心事来。好在货船要在岛边耽搁几日,次日,两人一同报名应试去了。 耿明撰文自然是洋洋洒洒,一挥而就;冯平却愁眉苦脸,笔如千斤。试毕,冯平自知成绩不佳,想找考官通融,但人地两生,苦无门路。到了晚上,忽见一位差人来到船上寻找耿明,说是耿明文才出众,官署拟取第一,只是考官阅卷辛劳,须孝敬纹银五十两。耿明听了不禁怒道:“我决不用银子买名次,并非出不起钱,是怕丢不起人。”说罢,甩甩袖子,背过身去,不再理睬。羞人冷笑一声,转身便走。冯平在一旁看了,连忙装着送客,悄悄跟上岸去,叫住差人,掏出五十两银子,求差人转交考宫,取他为第一。差人问了姓名,笑道:“听考官说,你的文章狗屁不通,怎能列为榜首?”冯平忙又掏出五十两银子,交给差人,求他在考官面前通融通融,事成定当重谢。差人这才收起银两,拱手而去。 第二天榜发,冯平果然中了男科第一,而耿明届居榜尾。冯平喜得嘴合不拢,耿明气得说不出话来。 次日,两个差人走上船来,说婚姻已按名次配定,要两人上岸分别去女家入赘。冯平一听,高高兴兴地随差人去了。耿明料定要和那丑女成亲,只觉得足下生根,寸步难行。但若不去,又恐按岛上法律,以欺官论罪,只好随着差人,一步一步挪上岸去。 耿明到了女家,只见小小庭院,几间瓦房,虽不算宽敞,却清雅素静。接  着就要拜堂,只见里屋扶出一位红绸盖巾的女子。耿明想起丑女在官署前忸伲作态的样子,不禁万分恶心,但在众人的催促下,他只得勉强去掀女子的盏巾。谁知掀开盖巾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竟是那位俊女。耿明喜得一时说不上话来,过了一会,才向女子问道:“小姐如此容貌,怎么也屈居  榜尾?”那女子一见耿明,开始也很诧异,接着她叹了口气说:“郎君不知,应试后我本该名列第一,但考官却向我索贿,要孝敬银子五十两。我一来家贫,二来不愿行贿,就把差人骂走了,结果得罪了考官,把我列在最末。”耿明也述说了自己的遭遇,他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初多亏我们没有行贿,都被列为最末,不然,哪里会有今日? ”当下,两人高高兴兴地拜堂成亲。 次日,小两口拜见了岛上的亲友,会见了船上的朋友。耿明想起表兄冯平这次名列榜首,婚姻想必也很如意,于是就和妻子同去拜会表兄、表嫂。经过打听,找到表嫂家门,只见高楼大厦,雕梁画栋,显然是富贵人家。经看门人传报,半天才见冯平无精打彩地迎出来。耿明先向表兄介绍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双双向表兄祝贺。谁知冯平却一语不发。耿明甚觉诧异,忙问:“表嫂何在?”就见从屋里出来一位女子。耿明一看,咦!竟是那日在官署前见到的那位丑女。只见这女子瞥了冯平一眼,生气地说:“哼,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起你哩。你只花了一百两银子,我却花了二百两银子哩。”原来,这位丑女自知容貌不佳,应试难列前茅,好在家里有的是钱,就花了二百两银子在考官那里通融了个女科第一名,她蛮以为这回定能配个如意才郎,谁知冯平这个男科第一名也是用银子通融来的,两 个刚好凑到一块。双方一见面,都很不情愿,因怕官署治罪,才勉强成了亲。这正是: 银子难买真幸福,投机钻营白费心; 妄求如意不如意,如意专找本份人。 任性的妻子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麦锑一直认为丈夫应该是一家之主,可他的妻子丽莎却偏偏是一个倔犟过头的女人,麦锑每次要她干一件事,她总是对着干,而且总是以她自己的意愿干到底。麦锑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麦锑是个有耐心的男人,即使他的朋友常常取笑他怕老婆,他还是尽量不和丽莎争吵,遇事总让蓿丽莎。 一年一度的秋收来临了,麦锑想邀请朋友们到家里聚餐,玩个痛快,可又担心一旦他向丽莎提出来,丽莎马上会宣布绝食。怎么办呢?他动起了脑筋。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对,就这么干! 几天以后,他对丽莎说:“收割节马上就要到了,今年你不要再做任何甜糕,家里太穷,朋友们不会来的。” “穷?你在瞎说什么?” 丽莎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从来没有象今年这样富。我不但要做甜糕,而且还要做得又大又好,请朋友们都来。” “快做,快做!”麦锑心中暗睹喊道,但表面上却说:“好吧,如果你做了甜糕,就不要做布丁,我们不能太浪费了。” “就要浪费!”丽莎果然中了麦锑的圈套,“我要做布丁,而且是大布丁。” 麦锑假装叹了口气,转转眼球说:“布丁太差劲了,但是如果你做了布丁,叫人吃不了去喂猪,我们可要破产啦!” “喂猪?你还想喂猪?我立即叫人把那头大猪杀掉。” “那么,”麦锑继续说,“答应我,地窖里那些酒仅仅够我们维持到过冬,你就不要拿出来请朋友了,我们对付不了那场面!” 丽莎跺着脚说:“你这家伙,疯啦?谁听说过吃猪肉没酒?我们不但要有酒,而且还要去买咖啡。” “哦,亲爱的!”麦锑叹息道,“不管如何,我自己不喝酒,我不喝,其他人也不会喝。我告诉你,那酒是我们过冬的。” 丽莎转脸盯着麦锑,发火了:“你拿出主人的样子,和朋友们一起把每个酒瓶都喝干。要不,我可对你不客气!” 丽莎说完就转过身,根本不理睬麦锑;麦锑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高兴万分。 收到节到了,朋友们都来了,酒宴十分丰盛,他们围着桌子喊啊,唱啊,麦锑的声音压倒了所有的人。直到这时,丽莎才明白自己上了麦锑的当。望着他兴高采烈、嘻嘻哈哈的样子,丽愤怒极了。 秀才借锄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有个秀才,姓邵。邵秀才不管在什么地方,总爱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学”。 这天,他去走亲戚,出门不多远,就被当头的太阳晒得顶不住了,想找个遮荫处歇一歇,可又不是地方,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赶,走啊,走啊,前面出现了一片柳树林,邵秀才心里好不快活,跑进树林就靠在一裸柳树下,顺手摘下帽子往地上一丢,就摇开了扇子。 就这么凉快了好一会儿,邵秀才决定继续上路。当他弯下腰去拾帽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帽壳里有一堆鸟粪,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小鸟正停在自己头顶的柳枝上。邵秀才没好气地吆喝了一下,谁知这鸟儿不但没飞走,而且闪闪翅膀,又掉下一堆鸟粪来,刚好落在邵秀才去拾帽子的手背上。这一下邵秀才恼羞成怒,就势把手中的帽子向小鸟砸去…… 小鸟飞走了,帽子却挂在了树杈上。 邵秀才急得抓耳挠腮,可就是想不出办法把帽子取下来。正在这时候,有个老农夫扛着锄头打这里经过。邵秀才一见老农夫肩上的锄头,心里一亮,立刻一边摇起扇子,一边心里暗暗思忖,该怎样向老农夫借锄,而又不失自己当秀才的体面。 邵秀才有心想叫他一声“农夫”,可又觉得太平常,秀才嘛,就连称呼别人也应不同寻常!他瞅了瞅老农夫肩上的锄头,灵机一动:锄地不就是耕地吗?于是便斯斯文文地上前一步,唤了一声:“耕夫。” 老农夫正走着哩,也没听清邵秀才嘴里喊的什么,猛一抬头,只看见眼前这个人半张着嘴站着,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肩上的这把锄头。老农夫一楞:“你、你说什么?” “我是叫你哩,嘿嘿……”邵秀才摆出一副挺有学问的样子,说,“途经柳林,稍息片刻,一鸟欺人太甚,其粪入冠……” 邵秀才话还没说完,但见农夫连连摇头:“你,你说的什么呀?” 邵秀才见老农夫听不懂自己的话,不免有些扫兴,又一想,还是借锄要紧,便急忙靠前一步,开口道:“借锄以钓之,借锄以钓之。” 老农夫一听这不伦不类的话,又看看邵秀才这副打扮,“噗哧”一笑,说了句“你是人是鬼静”,便径直而去,碰上这么个迂腐秀才,他实在不愿搭理他。 可邵秀才呢,还不知内里,跟在农夫后面大喊:“吾非鬼也!吾非鬼也!”这时候,那顶帽子还挂在树权上! 买猪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王家村的王志仁上午到猪市买了一头仔猪,不曾到晚就蹬了腿,三十来块钱白扔了,志仁心里甚是奇怪:买时摇头摆尾,怎么这么快就蹬腿了呢? 其中必有缘故。他脑子一转,便把死猪破肚开膛。一看,明白了:猪食里掺黄沙,活活一头仔猪,硬是给撑死了! 志仁表面也不声张,心里却在暗自思谋:这个昧着良心赚钱的家伙,非得整治他一下不可! 一连几天,志仁天天到猪市去溜达,三转两转终于打听到这个昧良心的猪贩就是贾家村的贾六。贾家村离这儿只有十几里路,第二天天刚亮,志仁就骑上自行车直往贾家村驰去。 贾六没有起床,还在美滋滋地做着发财梦。老婆把他摇醒,说是有人登门谈生意,他才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见屋里站着头天买猪的王志仁,心里有点发毛。这时,只见王志仁笑嘻嘻地说道:“老贾,都说你卖的仔猪模样好,价钱又公道,我们村王村长硬是看中了,特地叫我来为村养猪场订购六头仔猪,烦神请你一定帮帮忙!” 原来是这么回事,贾六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又好发一笔大财了,哪能不高兴?贾六哈哈一笑,说:“好说好说,鄙人操此生意,实为活跃市场,繁荣乡里,至于赚钱,绝非本意,绝非本意!” 志仁当下说定,明天上午九点开“手扶”来取猪,到时银货两讫。贾六眼 珠一转,满脸堆笑地说:“你老王我算认识,可那王村长我还面生,口说无凭,按老规矩――” 王志仁懂得他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掏出两张十元大钞,交给贾六:“这是二十元‘垫规’,不来取货,归你。” 贾六接过钱:“好,这我就放心了。” 志仁走后,贾六凑齐了六头仔猪。心想:昨天掺沙试验,果获成功,在猪食里掺了那么多黄沙也没出问题,干脆这次多掺点,结结实实再赚他一笔钱。第二天喂早食时,他就在猪食里掺了足足十二斤黄沙,一只只仔猪吃得滚瓜溜圆。然后他再抱起一只只仔猪,泼上点水洗洗,再用梳子梳梳。经过这么一打扮,再看那些仔猪,嘿,黑毛白皮,油光水亮,煞是耐看。贾六越看越得意:只等九点到,银货两讫,六把钞票就要进腰包了!嘿嘿!嘿嘿! 可是,九点到了,不闻机声;十点过了,不见机影;十一点,十二点……一直等到下午四点,还不见“手扶”的影儿。这下,贾六可急了,看看那些可怜的仔猪,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拉过一点屎,一只只难受得满地滚,不大工夫,便一只接着一只地蹬了腿。贾六心疼地摸摸这只,拉拉那只,哭丧着脸,连说“晦气”。 就在这时候,只听“突突突”一辆“手扶”由远而近朝贾六家驰来,志仁老远就招呼开了:“老贾,等急了吧?要不是半路机器出了毛病,修理耽误了时间,上午九点准到了。现在来晚了,实在对不起。对不超!”志仁跳下“手扶”,看到地上躺着的仔猪,心里陡地一颤,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又见贾六哭丧着脸蹲在那儿发愣,便说:“要不要剖膛瞧瞧,会不会得了什么传染病,心肝出了毛病?” 贾六连连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唉,算我倒了八辈子霉了!”他边说边心疼地掏出二十元“垫规”,交给志仁。他在心里骂着自己:坑人坑自个,老天有眼,报应,这是报应啊! “哪里话,”志仁意味深长地说,“下次卖猪注意点,不要再让心肝出了毛病噢!”说完,跳上“手扶”,“突突突”走了…… 鱼头宴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江南一个县城里开着一家叫“济生堂”的中药铺,老板姓徐,雇了四五个伙计,生意倒还兴隆。 这年腊月二十四,徐老板一大早就上街,买了一些鸡、鸭、鱼、肉回来,准备办一桌酒席。因为旧时习俗,到腊月二十四这天,店老板要请伙计们吃一餐“辞年饭”,然后让他们回家过年,到明年正月再来上工。这天下午,徐老板叫伙计们早早关门打烊,大家把店堂内外收拾干净之后,就围着一张桌子坐定,等徐老板上菜。 徐老板把一盘又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有烧鸡,有烤鸭,有炖肉,有香肠,真是五颜六色,香气扑鼻。可是这些美昧佳肴都没有引起伙计们的胃口,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在等徐老板上最后一道菜――一盘红烧全鱼。 是不足伙计们特别喜欢吃鱼?不是的。原来今天这顿“辞年饭”,有个名堂,叫做“鱼头宴”。宴席上一定要有一条红烧全鱼,放在桌子中间。鱼头朝向谁,就暗示老板将要解雇谁,吃了辞年饭以后,这个人就不用再来上工了。因此,一个鱼头决定着伙计们来年的命运,他们哪能不关心呢? 徐老板终于把红烧全鱼端上来了。伙计们的眼睛一齐盯住了那个鱼头?只见那条鱼斜躺在盘子里,张着嘴巴,十分可怕。徐老板把它放在桌子中央,左一旋,右一旋,最后终于摆定。大家一看,这鱼头不偏不斜,正好对准了年纪最轻的小伙计三宝。 三宝年方十六,进店刚满一年,家里很穷,父母靠他挣钱买米,如今遭到解雇,今后日子怎么过?谁知道三宝自己却满不在乎,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笑嘻嘻地一边给徐老板筛酒,一边劝哥儿们吃菜,他自己伸出一双筷子,往鱼头上拨了两下,突然吃惊地说:“徐老板,你烧的菜手艺不错,只可惜这条鱼太不吉利。”徐老板忙问为什么,三宝指着鱼头说:“你看,这鱼是没有眼珠的!” 徐老板成天忙着烧菜,却没有注意鱼眼睛,现在仔细一看,果真是没有眼珠的,鱼头上只有两个黑古隆冬的窟窿,显得十分可怕。徐老板奇怪地说:“早上我买的这条鲤鱼分明是活蹦乱跳的鲜鱼,是谁把鱼眼挖掉的?”伙计们面面相觑,都说“不知道”。三宝哈哈一笑,说:“这两个鱼眼睛是我挖掉当药用了。”三宝对徐老板说,“今天上午我接到一张药方,上面有一味珍珠粉。我知道店里没有珍珠粉,想把方子退还顾客,但又怕生意逃走。这时我看见柱子上挂着一条活鲤鱼,猛然想起‘鱼目混珠’这句成语,灵机一动,就挖下鱼眼,焙干碾末,充当珍珠粉入药,做下了这笔生意……” 徐老板听到这里,顿时大发雷霆,训斥道:“真混帐,鱼眼代珍珠,是哪家药书上看来的?岂不是在砸我的招牌!你这小子早就该滚蛋了!”三宝心平气和地说:“徐先生,请不要发火,鱼目混珠这个办法,是你教我这样干的!” “真是岂有此理!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根据?这个鱼头就是根据。要不然,你为什么把我辞退呢?” 三宝不慌不忙地说:“天下没有万药俱全的中药铺。平时我接方配药,碰到缺少一味两味中药时,就叫病家到别的药店去配;再配不出来,就请郎中先生把方子改一改。从来不自作主张,以次充好,以假充真,私自改方换药。偏偏凑巧,我几次把方子退还顾客时,都被你徐老板看见,你就说我不会做生意,手臂朝外拐,存心将我辞退。你也不想想,我这样做,一是为了保病人安康,二是为了保医生名望,三是为了保本店兴旺。要是我真的来一手鱼目混珠,滥竽充数,你这个济生堂的生意早就跑光啦!” 徐老板听了三宝的一番话,恍然大悟,羞得满面通红。他斟了满满一杯酒,来到三宝跟前,赔礼道歉:“三宝,怪我就象这条死鱼,有眼无珠,不识好歹。你这个‘三保’保得好!你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好伙计!”当即吩咐把这盘鱼撤了下去。 从此,徐老板把三宝当成了贴心伙计,并且把店号“济生堂”改名为“三保堂”。伙计们个个注重医德,生意越做越兴隆。 逃走的尸体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中心火葬场化尸炉要大修,两个月里不能火化,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修炉,叫临死的人慢些断气,垂死挣扎两个月;也不能因此而关门停业,让死者家属自谋出路,来个“死人不管”啊!中心火葬场反复研究,决定请人帮忙,每天晚上八时后,将收下来的尸体运往远郊分场处理。 火葬场人员来到漕泾乡运输站,委托他们代招承包户,可是说来说去就是没人承包这生意。为啥?怕! 真的没有浑身是胆的英雄好汉了吗?当然不是。这一天,有个叫顾达光德运输专业户来接生意了。他一见火葬场人员就一撸长头发,伸出三个指头,每具尸体开价三十元,有一具,算一具。火葬场人员一听,开价这么高,吓了一跳,要求降低些。顾达光咧嘴一笑,挤挤眼睛,撸撸鼻子,拉声拉气地说:“三十元一具还高?哈哈,这可不是装青菜、萝卜,你们想想,装尸体要接触死人,病菌要影响本人身体健康,这是缩短寿命的生意,我少活一年,至少要损失一万二千元;夜里在郊外开车,前面漆黑一片,后面死人一排,我开车时高度紧张,脑细胞加倍死亡,这营养要不要补充?人参蜂皇浆,啥代价?鸡、鸭、鱼、肉,啥市面?再说,装尸体可不比装货,不好堆,不好叠,一车能装几具?这些帐,你们算过吗?老实说,没有点牺牲精神,谁愿、来接这折寿减收的生意?三十元一具,你们嫌贵,我还吃亏呢!。要运,来寻我,不运,就算数,你们看着办吧!”说完,便两手一甩,扬长而去。 又是三天过去了,还是没人来承包。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了,火葬场别无他法.只好决定找顾达光拍板成交。就在这个当口,有人向火葬场推荐,陆家宅有个陆文石,平时替人装货,价格公道,建议火葬场去找他试试。火葬场同志一听,喜上眉梢,立即问清了地址,就直奔陆文石家。 这陆文石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运输专业户,他身材不高,倒还壮实,为人随和,就是胆子特别小,一听请他装运死人,头摇得象拨郎鼓,变脸变色地说:“不行,不行,我最怕死的东西了,小时候踢着一只死狗,发了三天寒热,现在你们叫我夜里去装死人,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火葬场同志道理说了千千万,好话讲了一大箩,他还是不肯点头。火葬场的同志倒也机灵,突然想到请将不如激将的办法,于是便假意冷笑一声,说:“真没想到,年纪轻轻怕死人,迷信,没出息。”这话真灵光,陆文石顿时脸红了,头也不摇了。火葬场同志一看有苗头,决定趁热打铁,拍拍小陆的肩膀说:“你放一百个心,我们火葬场的小姑娘,深更半夜,一个人还洗死人呢。你这男子汉还不如个小姑娘?嗨嗨,装死人,安全太平。死人嘛,不吵不闹,不蹦不跳,不会挑精拣肥,不会说歹道好,车子停着没人敢偷,中途掉落无人敢拾。再说,死人复活的事就是真被你碰上了,你开车在前,装死人的车斗在后,尸体有塑料袋套着,他要走也走不上来;要发现,也得在到目的地之后呢。小兄弟,帮帮忙,你就支持一下吧!”说到这里,火葬场同志索性向陆文石摊了有人趁机提出高价装运的底牌。 陆文石低头想了好一会,才说:“你们找我帮忙,也是看得起我,我只好拼死吃河豚,就试试吧!”当下签订了合同,讲定运输费每车三十元。 就这样,每天晚上八点以后,陆文石开车到十里路外的中心火葬场装车,然后,将尸体送往四十里外的分场,经过自己村庄附近三号桥时,停车回家吃点点心,喝口茶水,天天如此。很快二个星期过去了,平安无事,陆文石想想当初的顾虑,不觉好笑。 这天晚上,月色暗淡,迷雾茫茫,陆文石象往日一样,从中心火葬场装了六具尸体运往分场。谁知运到分场卸车时,尸体只有五具了。这下把陆文石吓得目瞪口呆:会不会是半路上震落的呢?想想不可能,车斗档板一公尺高,怎么震也不至于把尸体震到路上去的呀;那会不会是发运搞错,少装了一具呢?也不可能,今天都是自己亲手搬的,一次搬一具,一共搬了六次,清清楚楚!难道真的逢上死人复生的事了吗?可那尸体是用塑料袋套着的,就是活了,他跳车逃跑时,塑料袋总要抖下来留在车上吧,可现在车斗里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办?死人既赔不出,又垫不上,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从原路去找。陆文石向分场同志打个招呼,满腹忧虑地开着车子,冒着茫茫夜雾,一路寻去。 尸体真的逃走了吗?说起来也是奇事一桩,就在二、三小时前,公路上的雾气还没现在这样大,正当陆文石把车子停在三号桥附近,回家吃点心喝茶时,有个黑影,摇摇晃晃走到车子跟前,朝驾驶室里张张,往后面车斗里瞟瞟,然后一咧嘴,嘻嘻一笑,再朝前后左右看看,随即蹿上车,拖了一具尸体,往水桥下面一抛。看着尸体随着水流氽哦氽哦汆走了,他又咧嘴嘻嘻一笑,这才嘴里轻轻哼着小调,迈着方步,一摇二摆地往前面村子里走去。 等他慢悠悠地走到前面村庄时,夜空的雾气小了,他突然发现前面的水桥头旁有个东西在水面上氽哦氽哦。他不由心中一喜,哈,运气运气,财宝氽到门前,这氽着的不是木料定是布匹。俗话说:氽来货,拿了富,不捞是戆大。他三脚两步,奔到水桥,蹲下身子,盘算怎样下手。他借着夭上的月光、星光,水桥路灯的反光仔细一看,心里“格登”一跳,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下河去。原来那氽在水里的东西,既不是财宝,也不是木料布匹,是他刚才抛下河的那具尸体。那尸体在水里汆了一阵,塑料包氽掉了,露出了真相,躺在水面上,面对面地望着他,水波一上一下,那胡须、头发一动一动,好象嘴巴也在一张一张地说:“好哇,我在这里恭候你多时啦,快让我从水里上来,到火里去呀!”他从水里爬上来,轻轻骂了一句“倒霉”。刚要想把尸体推走,再一看,这不是本村的金牙阿四吗?忽然他眼珠一转,自言自语地说:“阿四啊阿四,这下好了,游泳游过了,身上也清爽了,我让你从‘赴汤’到‘蹈火’,请文石再为你服务一次吧!”于是,他把金牙阿四拖上岸,往肩上一扛,掮往陆文石家场地,正好发现文石家门口有根柱着晾衣裳的“节节高”,就把阿四尸体往上一戤,正好死人头被两根岔出的竹枝托牢,身子便稳稳当当地挺在那里。他前后一看,又咧嘴嘻嘻一笑,得意洋洋地哼着小调回自己家里去了。 再说陆文石开着车子一直寻到陆家宅,还是不见尸体影子,再看四周黑沉沉,静悄悄,心里不免有点发慌,连方向都把握不住,险乎把车翻到沟里。他不敢再找了。就打算回家休息一会,等天亮再想办法。他在村前停了车,垂头丧气往家里走去,快到家门口时,猛抬头见一个黑影站在自家门口。他咳一声:“哪位?”那黑影不回答。他又连问数声,对方就是不理不睬。陆文石的神经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大声喝问:“你是谁?不要吓人!人吓人要吓煞人的!”那黑影还是不理不睬。陆文石咬咬牙,硬着头皮,朝黑影一步一步走去,就在他快接近那黑影时,突然“呼”一阵风迎面吹来,那黑影顺着风势直向陆文石迎面扑来。陆文石吓得要紧伸手去挡,一碰到对方,只感到冰冷冷,湿漉漉,硬绷绷的,他吓得肝胆俱裂,刚喊了一声“救命”,人就立刻昏厥过去。 在这更深夜静的时刻,陆文石一声急叫把村里人都惊醒了,大家要紧出来一看,只见三天前送出去火葬的金牙阿四趴倒在地上,陆文石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真把大家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于是救人的救人,报案的报案,议论的议论,陆家门前场地上顿时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等到天亮时,县公安局一老一少两个公安人员,带了一条警犬,坐了越野车来到村上,这时,陆文石也醒了,便向公安人员报告了夜晚发生的一切。那位年长的公安人员,沉思片刻,向年轻的那位耳语几句以后,就让警犬嗅了几下尸体,然后发出了搜索的命令。只见警犬嗅嗅陆文石,又嗅嗅金牙阿四尸体,便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搜去,吓得大家缩手抽脚,纷纷后退。不一舍儿,只见警犬咬住一个人的裤脚,“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那末,警犬拉出来的人是谁呢?原来他就是那位开高价运尸的运输专业户顾达光。这时,顾达光被警犬拖出人群,已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结结巴巴:“我、我……交、交代,我没、没有杀人,我、我只不过丢、丢……了个死……人。”公安人员把手一招,叫他到村办公室,详细交代事情经过。一小时以后,逃尸事件便真相大自。 原来,顾达光那天狮子大开口,向火葬场人员开了高价后,就坐在家里,单等火葬场人上门,不料到嘴边的一块肥肉,被陆文石以三十元一车的低价揽去了。池肚里那火就不用说了,但又不好明说,暗暗发狠骂道:老子一具尸体三十元,一车就几百元,你倒好,三十元一车,硬抢生意。哼,瘪三,你等着吧!也叫事有凑巧,昨天晚上他从镇上喝饱老酒回家,见陆文石车子停在三号桥,就趁着酒性,搬尸下河,想叫陆文石急得肚肠断脱,吓得心跳乱脱,寻得限珠落脱,累得手脚软脱,让他名气臭脱,牌子倒脱,再赔掉一笔钞票,做上几次检讨,从今后不敢再搞运输。想不到,那个尸体又随着水流氽到水桥头,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阿四掮到陆文石门口,再吓他个一佛出世,二佛投胎,让我开心开心,出出心里闷气。 顾达光交代完毕,公安人员说:“走,跟我们上车!”顾达光慌了手脚,说:“我、我没有杀人,我……扔了个死……人,扔死人也犯罪吗?”公安人员说:“你盗窃尸体,污染水源,破坏生产,扰乱治安…”公安人员这四句话,“嘣、嘣、嘣、嘣”象四记闷棍,敲在顾达光的头上,他身上汗水直淌,眼前金星直冒,耳朵嗡嗡作响,身体瘫倒在地上。 这事发生以后,村上人编了一段顺口溜:达光达光,做事荒唐,害人害已,苦果自尝。 小不点站岗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云南边防某部“英雄侦察连”里,来了一个新战士,圆圆的小脑袋,下巴光溜溜的,连一根发育成胡须的毫毛也没有,钢盔往头上一扣,眉毛、眼睛就找不着啦。嘿,是个小不点儿!这小不点儿呀,大名叫做“王铁蛋”,别看他个子长得矮小,人却精灵着哪!这不,到连队才三天零八小时十五分,他就给连长泡上半天蘑菇,捞到了今晚站哨的任务。 天上月儿圆,山野朦胧胧。这会儿,铁蛋站在哨位上可兴奋哩!眼睛看着前边,耳朵听着后边,心里却在想:昨晚五班一个老兵站哨,抓了一个越特,连长当众宣布报请三等功。今天晚上说不定他们要来报复,来两个才好呢,咱两个一起抓。抓一个能立三等功,抓两个还不立个二等功?想着想着,竟“噗嗤”笑了。 突然,“扑楞楞!”一声响,惊得铁蛋赶紧把枪端起来,一看,是一只山雀从草丛里飞走了。奇怪,山雀咋会突然飞呢?说不定那草丛里就藏着一个越特。铁蛋朝草丛里搜索过去,搜了半天也没见根人毛,只见一只兔子箭也似地窜了。他姐的,原来是这个小东西在作怪!铁蛋好泄气,只得又回到哨位上口转眼间,换哨时间就要到了,越特的影儿未见一个,铁蛋心里好不沮丧。 不一会,只听后边传来脚步声。铁蛋机警地转过身来,喊了一声:“口令!”对方答:“进攻!回令!”铁蛋答:“守卫!”噢,换哨了。铁蛋见来了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换哨的,一个是带班的,便立正报告:“没有发现特殊情况!”然后,按照连队规定,下哨退子弹,装上空弹夹,大拇指一顶枪背带,枪上肩,背起就往回走。 刚刚走出几步,铁蛋就觉得一只胳膊把自己的脖子勒住了。还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枪又被卸了,一根麻绳搭到脖子上,“嗖嗖嗖”三下五除二,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铁蛋知道出事儿了,抬头一看,这两个“换哨”的把戴在头上的钢盔掀掉扔到地上。糟了!原来这是两个化了装的越南女特工呢!一个是披肩发,一个在脑壳后面扎了个松鼠尾巴。铁蛋又气恼又懊悔:一心想抓越南特工,却反倒让人家抓住了,还是女的。 只听披肩发喝道:“站起来!”松鼠尾命令说:“跟我们走!”铁蛋想:他姐的!中国话说得还蛮流利呢,这越南鬼子与中国作对,还真花了功夫。嘴上骂道:“哼!你们还配说中国话?畜生!你们越南侵略别人,把男人都打光了,就把你们女的派了来,母大虫!”披肩发狠狠地推了他一下,说:“放老实点!快走!”“走就走!”铁蛋昂着头,挺着胸,迈开了步子。你以为咱们铁蛋真的要跟她们过去呀?没那事!铁蛋精着呢,他要寻机会再下手。铁蛋当兵前,曾经是乡里民间杂技队的演员,专门表演气功的,你想想,就凭这根细麻绳还能把他捆住啊?他心里暗暗发笑。 披肩发和松鼠尾押着铁蛋往前走,铁蛋把步子迈得大大的,越走越快。她们以为他想跑,跟着后面紧撵着。转过一个小山弯,铁蛋突然站住不走了。干啥?他在暗暗运气呢。等到两个女特工赶上来,用手枪顶着他的脊梁骨时,他已气运丹田,略一使劲,捆着的麻绳就全断了。说时迟,那时快,铁蛋两只手在后面往上一翻,捉住两个女特工握枪的手腕,往上一抬,你猜怎么着?四只手就象搭了架子一样,在空中停住了。铁蛋原以为这么一抬,然后一拧手腕,两支手枪不就缴下来啦,哪知道这女特工的手并非是专门用来绣花的,那力量不说有千斤,少说也有八百斤。铁蛋心中暗暗吃惊:哟,这母大虫不是等闲之辈呢!马虎不得,得一个一个跟她们斗。他伸出右脚在下面一勾,右手一松,“叭叽”右边松鼠尾就摔倒了;他又兜胸朝左边披肩发一拳:“你给我一边歇着去!”披肩发一松手,枪掉到地上,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铁蛋用脚尖把手枪挑到手里,一摸,他姐的!还是中国支援的“五四”式呢,今天物归原主,那咱就用它来“请客”了.他把枪口对准披肩发就要扣扳机,谁知“啪哒”一声,撞针撞在空膛里,没子弹。披肩发可得意了。铁蛋气坏了,将手枪照准披肩发的脑门砸过去,披肩发一伸手接住了。这时候,只见松鼠尾“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上来,披肩发一摆手:“你先歇歇,我一个人就够了。”说罢,她把袖子一捋,握紧两拳,冲着铁蛋拉开了架式。 铁蛋心里说:来吧,我这里正等着你呢!他把两手一叉,运足了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披肩发“嗨”了一声,照准铁蛋的腹部打来一拳。乖乖!这一拳力量可是不轻。铁蛋虽未挪步,五脏六腑却隐隐作痛。这披肩发功夫还真不浅呢!铁蛋不敢怠慢,双手抱腹揉了揉,也弓腿猫腰,拉开了架式,两个人在高低不平的山坡上,你来我往地交起手来。铁蛋把家里学得的几手拳脚全都用上了,想瞅出披肩发的破绽,来个出其不意,那知披肩发上、中、下三路护得铁紧,两人战了二十多个回合,谁也难以取胜。坐在一旁的松鼠尾见得此景,便把枪一放,站起身来。 你想想,铁蛋对付一个都有些吃力,现在两个一起上,昨能顶得住?眨眼间,就被两个女特工按倒在地,擒住了。铁蛋好不服气:“哼,总有一天要治住你们!你们越南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们用的武器是中国支援的,连你们这套拳术也是从中国学去的,现在又翻过脸来打中国人。狼心狗肺!”披肩发和松鼠尾被铁蛋说得恼羞成怒,两人狠狠一使劲,就把铁蛋推出老远。 铁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走一步,停一步,停一步,松鼠尾就在后面推一下。铁蛋想:咋办呢?难道真的就让她们活着抓过去领赏?咱祖宗八代也没干过这丢人显眼的事呀!罢罢罢,今天就死在这里吧,死在这里还能得个“高山下的花环”呢!一想到死,铁蛋伤心落泪了,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祖国的大后方,心里道:妈,您把儿养了这么大,儿不能侍奉您老人家了。儿今晚就要在这里为国捐躯了。妈,您别难过,儿虽然没给你寄个立功喜报回去,可儿也没当孬种给您丢脸……想到这儿,铁蛋收住泪,冲着两个女特工大声喊道:“开枪吧!老子死也不走了!……你们开不开枪?不开枪,我就撞死在这块石头上,反正你们不能把我活着抓了去!”“嘿嘿,”只听松鼠尾在后面冷笑道,“没本事就想死呀,没那么容易。原来中国人也有熊包啊!”这铁蛋最听不得人家说他熊包。小时候跟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也绝不当熊包撒“猫尿”,打不过就用头撞,撞不过就用牙咬,还不知道当熊包是啥滋味。此刻松鼠尾的讥讽,就象在他心里扎了一刀。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铁蛋哪能受这种羞辱!死,也不能让她们占便宜,跟她们拼!拼一个抵消了,拼两个就赚一个。怎么拼呢?铁蛋两只大眼珠一转,嗨!他想出了一个办法。铁蛋好糊涂啊!怎么把爷爷教的一个绝招忘了呢?想到还有一个绝招没用上,铁蛋又高兴起来:哼!谁胜谁负还难说呢! 铁蛋也不吭声,又开始往前走了。女特工以为他到底还是怕死,又回心转意了呢。铁蛋走了一段路,故意踢到一块石头上,装着摔倒了,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松鼠尾伸手来拉他,铁蛋运足了气,就象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拉不起来。松鼠尾和披肩发一起拉,铁蛋“哎哟、哎哟”叫着说:“我这条腿断了,来,一人搭我一只手,使个劲。”女特工以为他要玩什么花招,转而一想,就那么大本事,早已较量过了,反正跑不了,就一个搭过一只手来。铁蛋把两只手攥住了,趁其不备,一声“嗨”猛地一使劲,嗬嗬!那两个女特工的胳膊立时脱了臼,老老实实地垂了下去。铁蛋站起来,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服不服气?不服气,我让你们那只胳膊再残废了!”那两个女特工只顾护着胳膊“哎哟、哎哟”直叫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铁蛋感到一种报复后的快乐:他姐的!叫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这一回,你们得老老实实跟着我走! 铁蛋押着两个俘虏往回走,心里那高兴劲儿就别提啦;要不是这两个俘虏在跟前,他真想哼个小曲子什么的。走着走着,铁蛋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过的恶作剧“老头看瓜”来。这玩艺儿有七八年没。玩过啦,今天再玩它一回。他停下来,对披肩发喊道:“喂,你给我过去!”披肩发问:“你要干啥?”铁蛋把眼一瞪:“干啥?‘老头看瓜’许你们让我低头,就不许我玩一回‘老头看瓜’呀?噢,你不懂是不是,‘老头看瓜’就是把她的头按到她的裤裆里去。你们一个一个地来,快去!”没办法,披肩发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铁蛋雄纠纠地站着,心里真解气!可没过一分钟,他就后悔了:糟糕,咱现在是解放军了,咋还玩这小孩子的把戏呢?他要紧跳了起来,连连催披肩发和松鼠尾继续上路。 不一会,铁蛋押着俘虏来到他原来站哨的地方,一看,站了一大帮子人,连长也来了!铁蛋按撩不住激动的心情,“嚓”一个立正:“报告连长,新兵王铁蛋抓住两个越南女特工,听候处理!”谁知连长却哈哈大笑,他走过去拍着那两个女特工的肩膀,说:“不错,你们化装训练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呀!现在让王铁蛋看看你们这两位‘女特工’的原形吧!”只一眨眼的工夫,奇了:两个“女特工”变成了两个“小平头”。铁蛋傻眼了。两个小平头走过来,对铁蛋说:“香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佩服!”说话声还是那样细细的,象个大姑娘。铁蛋怪不好意思的,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连长在一旁说:“铁蛋,对不起就够啦?你把人家好好的胳膊拉下来了,现在该给人家还原了。”铁蛋一看,可不是,他们一人吊着一只胳膊呢。铁蛋“嘿嘿”一笑:“我再给你们接上!”拉着胳膊往上一推,就对上了。 连长走过来,竖起拇指说:“你们都是好样的!是我们连队真正的侦察员。现在我批准你们都参加捕俘队,命令你们在拂晓前赶到三号捕俘点设伏,伺机捕俘。”他回头对身后的一队战士一挥手:“ 好,出发吧!” 这一次,王铁蛋是真的去捉越特了。至于他捉住越特没有,立了功没有,各位先回去猜一猜,下次我再来告诉大家。 三家店传奇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孙二娘开黑店的事儿江湖上闻名。有的说她是枪扎一个眼儿――专拣坏人害;有的说她是瞎子耪地――苗草一块铲。传说不一。 这天,孙二娘开的三家店来了个花花公子,骑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的御套里装得鼓鼓囊囊。这公子进了店,将马拴牢,搬下御套,往地上一放,“当啷”一声。店小二一惊,急忙过来掸桌抹凳,笑脸相迎,待公子落座后,又拿过菜谱,请行自便。 这公子看也不看,一摆手道:“谱子上的菜,多多地摆,好酒好肉,多多地筛。”说完,踢了脚御套,那意思是说:大爷有的是钱!店小二唱个喏,转身便走。公子喝声:“回来!”伸手从御套里抓出一把碎银,“哗啦”扔给了店小二。店小二道声“谢”,拾起银子,转身报告二娘去了。 孙二娘正在院中练拳。她身穿红袖箭衣,精神抖擞,前三后四,左五右六,洒洒点点,点点洒洒,正打到深处。店小二看呆了,半响才想起禀报来。 孙二娘拳不收,步不住,答道:“按老章程,好人放走。”店小二急忙摆手道:“不不,那家伙肥得流油,凭那穿戴打扮,准不是个好东西。”孙二娘“嗅”了声,收住拳脚,披上衣服,一挥手:“走,看看去!” 二娘来到柜上,只见对面客桌上坐着个彪形大汉,歪戴帽儿斜楞着眼,一条腿压着四只杌凳子,正在跟一个客人发横,说话不于不净,满嘴鸡屎味儿。孙二娘看罢微微冷笑一声,走过来冲着公子道:“算啦算啦,凤凰不与鸟争食,真龙不与鱼混杂,来来来,里面请!”说着,动手就来拿地上的御套。这公子见店老板来陪情,就坡下驴,骂声“鸟”,跟着二娘进了里间。 这里果然与外间不同,明桌亮几,洁净敞亮。桌上九碟八盘,琼浆玉液,已经铺排好,红的是鱼,黄的是蛋,青的是瓜。什么人参、木耳、煨蘑菇,嫩鸡、野味、炸龙虾,热腾腾,香喷喷。孙二娘十分殷勤:“客官包涵,小店寒酸,不成敬意,请多多指点。”这公子嘿嘿一笑,胸脯子一拍:“狗舔屎,狼吃肉,神仙下凡美昧受。有钱入就该把福享嘛!”说完哈哈大笑。孙二娘“呸”了声,迟到了旁边。这公子启开酒坛,坛里立刻飘出一股醇美的酒香。他吸着鼻子,连声叫好。他满满地斟了两大杯,随后对二娘道:“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来,陪大爷干一杯。”孙二娘并没发怒,只是说道:“房檐上雨水往下流,自古客人登门主家请,哪有这倒着来之理!”这公子见二娘不喝,就来招呼店小二。店小二推说忙,更是滴酒不沾。这公子大手一摊没了辄,出屋叫来个穷要饭的,拉他坐在桌子旁,让他一块喝酒。孙二娘一看,烫着似的,急忙来撵。公子不高兴了:“俺的酒,俺的钱,请他喝酒俺自愿,关你屁事?”任他怎么说,二娘就是横竖不让,出去从柜上拿来几个包子,把要饭的打发走了。这公子也邪了,说啥自己不喝酒,出屋叫来个矮胖狗腿子。这狗腿子平时也是白吃白拿惯了的,一看这满桌的酒菜,早馋坏了,一听说“请”,也不客气,坐下便吃。孙二娘“哼”一声,退了出去。 一会儿,两人口吐白沫,都麻翻在地上。孙二娘进来,冷笑一声,抓起两人,一个胳肢窝夹一个,噔噔几步送到后院剥人房里,往地上一扔,道:“该死的东西,今个撞到二娘手里,算你活到头了! ”话没落地,店小二提着御套跑了进来:“主母娘,主母娘,上当了!这里头不是钱,尽是些碎铜烂铁!”孙二娘“啊”了声,刚要转身走,只见那花花公子一个鲤鱼打挺,“嗖”地跳了起来,冲着二娘一阵“嘿嘿”冷笑。孙二娘大惊失色。那公子叉腰横眉,低声喝道:“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你竟敢做这种勾当,今个犯下在俺手里,还有啥说的?走,快跟俺去见官!”孙二娘岂能容他?袖子一撸,“哼”声道:“你死到临头还敢撒野,看拳!”说着挥拳就打。这公子也拉开架式,挥拳褶迎,两人跳出屋子,在院中打斗起来。 这公子是谁?他就是江湖上闻名的武松。有人问:武松这叫变的啥戏法?原来,他是来沧州拜访柴进的。他听说孙二娘的三家店就离柴府不远,为了探个真假虚实,他决定亲眼来看看。如果孙二娘真象传言的那样苗草一块耪,就狠狠地教训教训她;如果不是,也好结识个女中豪杰。为了引二娘上钩,他这才乔装改扮。二娘给他这样的人下蒙汗药是在意料之中的。刚才二娘决意不让穷要饭的喝酒,而让狗腿子喝,他一下子辨出了传言的真假。为了领教二娘的本事,他故意装作麻翻在地,实际上他一-口酒也漫喝进肚子里。这些事,二娘哪里会知道。 这会儿,二娘和武松在院中荡开拳步,交超手来,你一来、我一往,你一招、我一式,那真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打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败。这武松拳精艺湛,越斗越勇;那二娘武高艺强,越战越悍。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店小二一声大喊:“掌柜的回来了!”只见张清手提三节大棍,闯了进来。刚要举棍相帮,猛然认出了武松,急忙喝叫“住手”,前来认弟。 武松见是张清,又惊又喜;二娘更不必说。三入哈哈大笑,二娘重整酒宴,请武松席间叙话。 时迁还鸡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梁山泊好汉中有一个叫时迁的,生性耿直,疾恶如仇,好打抱不平。 有一次,时迁奉大哥之令,到楚州去,路过时码街,住宿在王小二酒店。王小二是个刁奸巨滑的家伙,老婆陈氏更是奸诈无比。夫妻俩看见时迁包中沉甸甸,料想必是金银财宝,顿起不良之心。 于是,两人暗暗筹划起来。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夫妻俩关上店门,在客店特设酒席,请时迁入座,以便伺机下手。时迁哪里料知其中之端,还以为店主夫妻好客,便坐下来同王小二你一杯、我一盏地干了起来。如此往往复复,时迁不觉大醉。这王小二见状,心中大喜,夫妻俩赶紧将时迁用被单包裹停当,套上驴车,拉上荒野扔了。只要过不了多久,荒郊野狗围上来一分尸,这事儿不就干净利索地办完了?! 王小二夫妻俩回到店中,打开时迁那包袱一看,只见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两人喜得眉开眼笑,仍旧把它包了起来,悄悄藏入荒山窑洞。暂且不说,再说时迁被扔在荒地,果然,一会儿野狗就冲着他张牙舞爪地围了上来,众狗又拖又拽,又撕又咬,外而包着的被单早已被撕成了破布条,正好旁边有一片汪地,时迁被众狗拖入汪地水中,冷水一浸,顿时醒了过来。他“呼”地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荒地。 天亮了,时迂又回到店巾。王小二夫妻俩惊得目瞪口果,连忙满脸陪笑,故作惊讶地问道:“客官,夜间上哪儿去了?让小人吃惊不小!”时迁也不答话,一看,包袱没影了,好生气恼。只见他一把抓过王小二:“你将我包袱藏在何处?照实说来。不然,爷爷我饶不了你!”王小二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好汉明断,小人实在冤枉,包袱之事,一点不知!”时迁正在纳闷,他隐隐记得,昨晚自己与王小二喝过酒,可酒后怎么会被扔到荒郊野外去的呢?这时,只见陈氏“扑通”一声跪下地,说:“好汉请息怒,咱夫妻俩哪敢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昨晚我们看你喝醉了,便把您挟回房去,别的我们真不知道啊!”时迁转念一想:是啊,说不定这事儿是与他们无关。于是便说:“也罢,我仍住在你们店中,你们可不能怠慢我时大爷!”王小二夫妻俩连连点头称是。 过后,王小二夫妻俩暗暗思忖开了:这事儿怎么了呢?时间长了,总有拆穿的一天。于是,便想了一条嫁祸于人的毒计。时码街上有一家母女俩开的酒店,叫时家酒店,生意一直很兴隆,王小二早就忌恨在心,无奈明磨暗斗都不是时家母女的对手。这下好了,他眼珠一转,来了个借刀杀人。当下,他就对时迁贴耳细语,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时迁听了王小二的话,便在时家酒店内外转悠。三更过后,他穿上夜行服,来到时家酒店,见有一处亮着灯火,便一个倒挂金钩来到窗下。一看,怪怪!房中白花花的银两堆了一桌,母女俩正在数点哩!时迁牙齿咬得格格响:这两个贼子,还真得意哩!他摸出单刀往门缝中用力一劈,气呼呼地冲了进去,对母女俩叫道:“好个贼人,偷了我的银两,还有何说?拿命来。”边说边就举刀砍去。姑娘眼明手快,伸手摸过油灯,朝时迁打去。时迁一惊,不及躲闪,油灯正中面门,熨得他火痛。姑娘乘此机会摸过朴刀相迎,一来一往,两人打了好久,不分胜负。时迁一看苗头不对,急忙寻机夺门而逃。姑娘哈哈笑道:“是好汉的,回来把话说明白了再走,也不迟!”时迁不理。 时迁回到店中,三五天关门不出,盘算对策。这天夜里,时迁又去时家酒店,不过这回不是去找姑娘相斗,而是去偷了一对大母鸡回来,一来解馋,二来解恨。 时迁回到店中,正准备将鸡杀了煮煮吃,谁知点上灯一看,桌上有一纸条,上面写着:“深更半夜去偷鸡,因何不将事说明?堂堂梁山英雄汉,糊里糊涂奸言听!”不用说,自己偷鸡的事让时家姑娘看见了,为了顾全面子,没直接挑明,留信作警。时迁左思右想,不是味儿,抱上两只鸡又去时家酒店。刚到门口,时家姑娘就喊:“时将军请进!”时迁左瞧右瞧,没见人影。原来,时家姑娘贴壁而立,时迁没有察觉。当下进屋,时家母女已将酒席摆好,招呼时迁入席叙谈。时迁不好意思,时家姑娘笑着说:“都是穷苦人,何分彼此?”席间叙谈,时迁才知时家母女从豆腐坊到酒坊,经营十几年,撑起这个家业不容易。时家母女把王小二劣迹吐明,时迁气得火冒三丈,当下跪地谢罪。时迁把两只母鸡递给时家母女,说:“俺粱山好汉专门除暴济贫,俺和穷人心贴心!这两只鸡权当是我送给你们的吧!” 这正是:盗鸡又送鸡,天下古来稀;时迁对贫富,以其善恶分。后来时迁包袱找到没有,我不敢乱说,王小二夫妻俩被时迁杀了,却是真的。 押狗石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江苏常州府有个赵员外,家里挺有钱。有一年,老母亲害眼病,什么也看不见啦,请了多少先生,总也看不好。这就四下打问。听说杭州城里有个李先生,医道可高明了。赵员外心想,这常州到杭州有六百里地,走着来回得半个多月,于是就打发一个叫赵福的家人去杭州请这位李先生。赵员外拿出二百两银子,对赵福说:“你带上这银子,去的时候用着吃饭、住店;回来的时候,给先生多买点好酒好菜;先生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心疼银子。”赵福心里一算计:嗯,来回有一百两银子就足够了,我还能赚上一百两,于是就欢欢喜喜地上路了。 赵福一路省吃俭用,不几日便到了杭州,找见李先生,把看病的事说了。李先生说:“我老啦,这么远的路,骑牲口吧,不敢;走着吧,又走不快。一天顶多走上六十里,得十来天才能到哇!”赵福赶紧说:“不怕!不怕!您一天能走多远就多远,看好了病,要多少钱给多少钱。”李先生摆摆手:“钱的事,不用提,不用提。” 第二天,赵福就引着李先生上路了。头半天走三十里,吃了饭,后半天再走三十里。李先生问赵福:“你带着多少银子呀?”“二百两。”“哦,那我和你说吧,我好喝个酒,爱吃点肉,中午你给我买上四两酒,几祥炒菜,晚上再来上一斤酒,几样菜。住店呢,住个好房,别要赖房。”赵福二话不说,应下啦。 可三天下来,赵福就党得银子花得太快啦,照这么着,回到家可就没什么赚头了,这趟差岂不白出?不行,得省着点花。这一来,可就怠慢李先生啦,酒没了,菜少了,房子也不住好的了。李先生心里一琢磨,明白了:这是想多闹点赚头啊!好咧,我想法子让你一点银子也落不下。 眼瞅着快到常州了,也就还有四十来里地吧,这天,他们志过一个村子,看见村头一家人家院墙塌了,院当中有块方方正的大石头,正一闪一闪地发着亮光哩!李先生看着这块石头出了神。他心里有主意啦,拉着赵福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赵福呀,想发财不?”“哎呀,瞧您说的,人生一世,谁不想着多闹点钱花呀!”“你要想发财,眼下就能发呀。瞧见那方大石头没有?光闪闪的,那是块金石,少说也能炼出一斤金子。”“当真?”“嗨,我是看病的先生,跑的地方,经的世故,多啦!这眼睛没个错。这家人家也真是的,守着宝也不知道拿去卖钱。你快把它买下,背回去能卖一千两银子呀!这不就发财了吗?”赵福一听,动心啦。 李先生就冲着屋子喊:“家里有人吗?” 一个媳妇应着出来了,不过她哭得正伤心呢! 李先生觉得奇怪:“你哭什幺哩?”“唉!我婆母死了,没钱买棺材;我男人又害病,动弹不得。我又得发送婆母,又得养活男人,这日子没法过啦!”“我给你想个法儿,你把这方石头卖了吧!你先说个价钱。”媳妇一听,心里好生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李先生转回头问赵福:“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四十两。这是我一路上舍不得吃喝存下的呀。”“这么蓿吧,”李先生对那媳妇说,“我给你们说合说合。我这朋友想买你这块宝石,他识货,你就卖给他吧。四十两,成不成?”媳妇正愁银子呢,还有个不乐意的?当下,买卖就做成了。 李先生又对媳妇说:“你男人害了什么病?我瞅瞅能治不。”媳妇把后生搀过来啦。李先生一看,原来是腿上生了一个老大的疮,那疮有眼壳,有鼻子,有嘴。 “这是人面疮呀,闹厉害了,能把腿烂掉喽。趁这会儿治,还有救。”李先生边说边掏出针来,一扎,流的尽是黑血。他让媳妇把血洗净了,又敷上药面面,找块干净的布缠上。李先生给留下了药,嘱咐媳妇过三天再换一回。“我这是祖传秘方,包你过上七天就能下地干活。” 治了病,李先生也不收钱,这就要走呀。他叫上媳妇,说:“咱两个帮着我这朋友把石头背上吧!”两人抬着,把石头给赵福背上。 这石头足有七、八十斤重,赵福背着走了十来里路,就累得不行了。“先生,咱歇歇吧!”“哎呀,不行,不行!这是块宝,一放下,通了地气,就走了宝,不值钱啦!”赵福一听,不敢撂下啦,就又硬撑着往前走。 一气走了二十里,实在走不动啦。“先生,歇歇吧,受不了啦!” “嗨!咬咬牙,这就快到啦。走吧!走吧!”赵福没法子,背着石头,咬着牙,一口气走到了常州府,这才把石头放下了地。 “卖宝啦!卖宝啦!”有人过来问:“卖多少钱呀?”“一千两银子。”问的人二话没说,掉转身就走啦。从过晌一直卖到太阳落山,问价的人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买的。咋办哩?上银匠铺吧! 赵福背上石头到了银匠铺,掌柜的一看,说:“这石头没用处,不要!”正巧进来一个人,问:“这石头咋卖?”“少要点吧,五百两银子。”那人一听,哈哈大笑,拔脚就走。李先生赶着给叫住了:“朋友,你回来。俗话说:‘千文许要,一文许还。”你说个价儿吧!”“四十个铜子儿!多一文不值。”赵福听着急啦:“我这本钱值四十两银子哪!我背着它压了四十里路!”“你不卖,我就走。” 李先生两手一摊,列赵福说:“卖了吧!情到了这种地步――都不识货,有啥法儿呢!”又问那人,“你买了打算派啥用场?”“我家有只狗,挺厉害,铁链子都拴不住。我打算买下这块石头拴铁链子,这就把狗押住,跑不了啦。”李先生说:“赵福,有话说:‘货遇其主’你这是遇上主了,贵贱卖了吧!” 赵福心知这是吃了哑巴亏。没法子,四十文铜子卖了‘那块押狗石。 ――四十两银子算是周济了穷人,那四十里路的罪找谁说去呀? 送驴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这一年,鲁山县的宋三才子骑着毛驴和同学们一起到汝州考秀才。到了汝州才知道,各个店内早已住满了前来赶考的人,宋三才子一看,住的地方难找不说,三两天又不能回去,毛驴竟成了个大累赘。咋办?最好是先把毛驴送回去。但叫谁送哩?找个人吧,不是又要多花钱了吗!他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只见一家大铺子里走出个人来,此人穿戴讲究,但就是个大脖子,脖子上那个肉瘿疙瘩有半个葫芦那么大。一打听,才知这人就是这个铺子的吴掌柜,汝州城里有名的“生意精”,是个专门算计别人的角色。 朱三才子灵机一动,不慌不忙地上前和吴掌柜搭起话来。吴掌柜以为他是买主,急忙把宋三才子让进店里,又敬烟,又泡茶。宋三才子海阔天空地和吴掌柜谈了一会生意经,渐渐地话题一转,说:“吴掌柜,瘿这么大,多不得劲,为啥不找医生治一治呢?”吴掌柜是汝州城有地位的人,常为长瘿不好看而多方打听治瘿的好医生,现在见宋三才子问,忙说:“咋不想治?以前也吃过不少药,但就是见效不大。谁知道哪里有医生治这症儿见长?” 宋三才子哈哈一笑,说:“别的咱不敢乱说,要说治瘿,不瞒你说,我家祖宗三代了,凡经我家治的,从我记事起,还没丢过手儿。” 俗话说:“有病乱求医。”宋三才子说得这么好,吴掌柜哪有不信之理?立即恳求说.“那,请你给我治一治吧!” 宋三才子拿腔拿调地说:“用药如用兵,这里边可讲究哩!一个药方分着‘君、臣、佐、使’,体形不同,同是一种病用药就不一样。拿治瘿的药物来说,由十几种成份组成,缺一样也不行……”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了一下。吴掌柜耐不住了:“这药……”宋三才子瞟了他一眼,说:“这药一时在汝州也难弄齐,我家配的有现成的瘿药,不用你花一分钱,只要跑去叫我家老掌柜看一看,取上两三剂,保管一吃就好。” 吴掌柜听了可高兴了,可细一问,宋三才子的老家在鲁山,“鲁山离汝州百十里路,人地两生,咋去哩?”吴掌柜发起愁来。宋三才子见时机已到,微微一笑,说:“这样吧,你把我的毛驴骑上,我再给家里写封信,你照信皮上的地址去找,保险误不了事。” 吴掌柜一听,心想:虽说是一面之交,可人家心肠这么热,怎能辜负人家一片诚心?再说,我骑着他的毛驴去鲁山,就只当是游山逛景哩,一来可以治病,二来不用花钱,这事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啊!想到这里,吴掌柜忙取过文房四宝,让宋三才子写信。 吴掌柜治病心切,当下带了信,骑上毛驴,就上路了。走啊,走啊,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宋三才子的家。一叫门,出来个老头,也是粗脖子,那个瘘比吴掌柜的还大。吴掌柜心里直犯嘀咕,勉强掏出信递过去。那老头拆开信一看,就叫人把驴牵回家去,随后他把吴掌柜让进屋里,泡上茶,摇头叹息道.“烦你送驴到这里。我儿究属孩子气,瘿疾够累人了,哪有心思与人比下去!” 吴掌柜猜想这老人定是宋三才子的父亲,已凉腰半截,强打精神说明来意。哪知老人一听,说:“我哪里会治瘿……”他把信给吴掌柜看。吴掌柜一看,立时傻了眼。原来信上只有两句话:“一来送驴,二来比瘿。” 算计别人的人,也有一天被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农夫借债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很早很早以前,有一年发大水,穷人家家都揭不开锅盖。一天,一个农夫到财主家去,说:“老爷,田地淹掉了,我打算出去做点生意,请你借点钱给我,等我攒了钱,下个月加倍还你利息。”财主一听,心想:这可是划得来的事!于是就借给了农夫一笔款子。 农夫把这笔钱拿回来后,哪儿也没去,把钱全部分给了贫苦的农民们。 过了一个月,财主上门来讨债。农夫说:“老爷,如果能让我下个月还你,那么就再加一倍的利息。”财主一听很合算,就走了。 又过了一个月,财主又上门来讨债。农夫说:“老爷,干脆等到年底,我还你十倍钱,怎么样?”财主想到年底可捞一大笔款子,就满口答应,并要农夫立下字据。 财主扳着手指头,好不容易盼到年三十的晚上,财主迫不及待地拿着字据冲进了农夫家,说:“好啦,你现在该还我十倍的钱了吧!” 农夫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老爷,实在对不起,你没见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我做生意攒了很多钱,本来打算今天全部还清你的债,余下的钱还可做本钱,明年再去做生意。谁知前天我在数钱,不想来了个强盗,抢走了我所有的钱和东西,连吃的也没给我留下一点,我都快要饿死了。我想请你再借点钱给我,明年攒下钱,我愿意二十倍的利息还你。” 财主在他家翻箱倒柜搜寻一番,确实没什么可拿的,就提走了他唯一的一口锅。当他走磷门口一打量,唷,这才注意到这穷鬼门上还贴着一副对子哩!饭没得吃,还有心思贴对子?再一看,这是什么对子?上联是:一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十。横联一个象“老”字,可下面却少了一横。他左猜右猜,猜不透这对子里搞的是什么名堂,就问农夫。农夫说:“老爷,这我不能告诉你,我明年发大财,还要全靠它呢!”财主一听有财可发,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急忙说:“这样吧,你告诉我,我免了你一半的利息。”农夫说:“口说无凭,你也得立个字据。”“立就立。”财主三下两下,就把字据立好了。 财主迫不及待地问:“这一……?”农夫说:“我一见你侦主心就慌。”财主心想:哼,你还晓得怕我! 又问:“这二?” “我(两)二手精光。” “那三呢?” “我三天没吃饭。” “那四呢? ” “我四处设法。” “那五? ” “我五心烦躁。” “那六?” “我六亲无靠。” “那七? ” “我就是有得七(吃)。” “八?” “我八字生得不好。” “九?” “我终九(究)是要还你钱的。” “十?” “我十(实)十(实)在在有得。” 财主自讨没趣,就指着横联说:“那是什么字?” 农夫说:“是个‘老’字。” 财主说:“那怎么少一点儿?” 农夫说:“‘老’字就是少一点儿,老子不少一点儿,也就不找你借钱!” 财主一听,气得七孔冒烟,悻悻地走了。 樵夫应皇对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传说有一年,乾隆皇帝微服私访,时值早春二月,江南已是春草茸茸,塞北却刚刚雪化冰消。乾隆眼望着残雪星点的山头,口出一联:“雪化山露骨。”随行的两位大学士面面相觑,无以应对,急得抓耳挠腮,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哝:“雪化山露骨,雪化山露骨……”忽听背后有人应了一句:“河开水扒皮。” 乾隆扭脸一看,应对的是个肩挑柴担、腰别斧头的白胡子老头儿。乾隆心想:这樵夫模样不起眼儿,文思倒挺敏捷,我不妨试试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乾隆手指柴担,又出一上联:“此木为柴山山出。”老头儿不慌不忙地将柴担换了个肩,朝山下的村庄努了努嘴,答道:“因火成烟夕夕多。” 乾隆见樵夫应对如流,心中十分喜欢,还想同他再对上几句,可樵夫只顾朝前赶路,并无停留之意。乾隆见眼前是座独木桥,急忙前行几步,拦住桥头说:“桥跨清溪通南北。”樵夫哈哈笑道:“洞过高山畅东西。” 乾隆仍不放过樵夫,说:“‘壁上龙,画中龙,真龙是乾龙(隆)。’对得上你先过桥,对不上我先过桥。”乾隆心想:我这上联用的是“龙”字,龙乃天子之意,天下独尊,末尾还钦有我的年号,看你怎样和我这一联!樵夫看了乾隆一眼,张口对道:“净士佛,金身佛,活佛是我佛。”乾隆听罢,不由暗暗佩服,只好旁侧一步,让樵夫先过桥。 乾隆后悔自己不该小看樵夫,闹个真龙天子让庶民的结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望着樵夫的背影,又自我解嘲地念了一句:“虎去山还在。”谁知这樵夫的耳朵可灵了,他已经走到桥当央,又折了回来,答道:“山在虎又来,”乾隆不服气地朝身后的大山甩了甩袖子,说:“非名山不留佛住。”然后撩起长衫上了桥。樵夫也不客气,一指桥下的溪水,说:“是圣水常绕仙乡。”说罢也挑起柴担走过桥去。 乾隆还是第一次过这种两山夹一沟的独木桥,他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上沁出的细汗,一边得意地说:“脚下生祥云,到此处应带几分仙气。”樵夫放下柴担,向乾隆深深一揖,说:“眼前无俗障,坐定后宜生一点祥心。”之后,又挑起柴担匆匆赶路去了。乾隆暗惊:这山野樵夫,身居边外,竟熟知庐山名联,不可小觑。他望着樵夫远去的背影,不无感慨地说:“莫道边外无圣贤,樵夫也能应皇联。” 蒲松龄妙对王渔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据传,蒲松龄与当时大学问家王渔洋的交情,是由一副对联引出来的。 那是在一次筵席上,王渔洋见在座者对蒲松龄推崇倍至,心中很不是滋味。要知道,这王渔洋不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且官高爵显,朝野瞩目,他怎么能把蒲松龄放在眼里呢?于是便想当众给蒲松龄一个难堪。 只见他摇晃着手中的洒金折扇,对蒲松龄说:“有位友人求我题扇,要求苛刻得很:对句一定要用出句里的字。我想了一句上联,‘有风不动无风动’,苦苦想不出下联,蒲公乃世之奇才,还望不吝赐教。”王渔洋暗想:我把字给你限死了,这次非叫你出洋相不可!在座者不少人也都直摇头。 谁知蒲松龄马上接口道:“无风不动动有风。”满座宾客连声称妙。王渔洋万没想到蒲松龄的对句是这样无懈可击,而且对得如此之快,看来他的才学决不在自己之下。原来,蒲松龄的对句竟与王渔洋不谋而合,可王渔洋的对句却是经过一番冥思苦想才得来的呀!从此,王渔洋对蒲松龄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成了奠逆之交。 李二的故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李二爷爷六十大寿生日这天,左邻右舍都提着厚礼来祝贺。 李二本村有个财主,是个地地道道的吝啬鬼,他听到这个消息,眉开眼笑:何不乘此机会美美地吃上一顿?于是,便拿了三个铜钱,用红纸包着,还在纸上写道: 三个铜钱贺喜,嫌少莫收,收则爱财。 李二爷爷接过这个红纸包,倒是有点儿发愁:收吧,要说我爱财;不收吧,又要说我嫌少。唉,这算贺的哪门子喜? 正在这节骨眼上,才十岁的孙子李二来到爷爷身旁,问清了事情经过,笑着对爷爷说:“爷爷,把红纸包给我,孩儿自有办法!” 只见李二接过红纸包,微微一笑,在纸包的背面挥毫写道: 两问茅屋待客,厌穷别来,来则好吃。 对仗工整、巧妙,满座宾客拍案叫绝!吝啬鬼傻了眼:不来吧,要说我厌他家穷;来吧,要说我好吃喝。我这不是自己讨骂吗?想到这里,只好灰溜溜地跑了。 首乌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鸡公山上有个采药老人,名叫刘义,自个儿吃饱饭全家不饿――就他光棍一条。 有一天,刘义上山采药,突然发现在一小片平展的地方,长着一棵特大首乌。刘义心头一震,想起老辈人讲的鸡公山上有个生长千年的首乌王,立即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它,心里说:管你是不是王,撒泡尿圈住再说。 随后,他才拿起挖镢去挖。 就在这时候,只见这棵首乌的枝叶一晃,变成一个带胡子的娃娃,站在刘义面前。刘义又惊又喜:哎呀!果真是首乌王!首乌王向刘义躬身施礼道:“老人家,手下留。念我修养千年才有今天,求您把我放了吧。”刘义心善,他眼见首乌王变成个活灵灵的娃娃向他求情,咋忍心断送它的性命拿它去换钱呢?刘义弯腰拍拍首乌王的肩膀,说:“别见怪,请走吧!”首鸟王说:“老人家,您把我圈住了,走不出去呀!”刘义本来就为用尿圈住首乌王感到羞愧,又听他说走不出去,心里就更不好受,不由得落下泪来。泪水打在首乌王的身上,这时首乌王说:“好啦,您这泪水一洒,把尿给解了,我就能出去了。”刘义一听,这才放了心。首乌王看刘义人好,手往空中一伸,取来一个首乌,递给刘义,说:“请收下吧,不要卖掉,您自己炖炖吃。以后遇上难处,您就登上山头,连叫三遍‘首乌王,首乌王,有事怏来帮帮忙’,我就会来的。”说罢,又深施一礼,这才飘然而去。 刘义到家,把那个首乌炖炖吃了,觉着浑身添了精神,满头白发变黑了,脸上的皱纹平展了,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山下常和他打交道的药店掌柜见他返老还童了,很惊奇,问他吃了啥灵丹妙药。刘义不会编瞎话,也不愿说出真情,含糊地说吃了首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药店掌柜心想:首乌能乌发不假,还能使人返老还童吗?这首乌必不一般。刘义日后定有大福大贵。药店掌柜前后一盘算,便托人说媒,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刘义。 刘义成亲后,小两口十分恩爱。可是不久,刘义媳妇生了一场大病,什么药吃了都没用。眼看媳妇性命难保,刘义猛然想起了首乌王,便登上山头,求首鸟王给他几样草药。果然,媳妇一吃病全好了。媳妇好奇,一再追问刘义是咋叫出来首乌王的。刘义没把媳妇当外人,便把前前后后的事儿都说了。谁料到媳妇嘴快,把这事儿给“漏”了出去,于是山上、山下,到处都传开了。 消息传到义州,被武则天派来义州办事的钦差知道了,钦差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女皇虽然老了,但总怕别人说她老,有根白头发,便命宫人拔掉。我若把鸡公山的首乌王弄到手,献给女皇,让她乌了头、还了童,定会得到她的欢心。到那时,不愁换顶大官的帽子戴戴。于是,钦差带领人马,来到鸡公山下。 两名公差把刘义带下山。钦差说:“刘义呀,老爷我是奉了圣旨,专程  来鸡公山首乌王的。只要你能把它献给皇上,黄金、白银任你要,蟒袍、乌  纱任你挑。”刘义心里一震:自古道:“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我可万万不能做出昧良心的事。他微微一笑,说:_老爷,你咋糊涂了,没听说‘十里没真言’吗?那都是瞎说!”钦差“嘿嘿”一声冷笑:“刘义呀,你遇着首乌王了,方圆百里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你还瞒得过谁呀?别装傻了!只一步你就登天啦!”刘义听了,没吱声。钦差不耐烦了,大骂道:“吐那儿舔不起来,屙那儿蹲不进去,不识抬举的东西,不管你咋巧言遮盖,限你三天时间,不献出首乌王,就把你的心肝挖出来顶替!” 钦差很狡猾,他一面派兵丁押着刘义,一面派人把刘义媳妇叫来。刘义媳妇一听钦差许下这么多愿来交换首乌王,心动了。她登上山头,连喊三遍:“首乌王,首乌王,有事快来帮帮忙!”喊声一落,一个带胡子的娃娃来到刘义媳妇面前:“啊,是恩人的夫人哪,有啥难事请说吧!” 刘义媳妇说:“我想把你献给钦差老爷,救我丈夫不死。”首乌王说:“你把我的胡子献去吧,这就够她用啦。”说着,拔下胡子递给刘义媳妇,眨眼不见了。胡子在刘义媳妇手里变成一撮很长的首乌根须。 刘义媳妇忙跑下山,把首乌王的胡子献给钦差。钦羞说:“这不行,皇上需要乌发,你把首乌王的头发弄过来吧。” 刘义媳妇又登上山头,喊道:“首乌王,首乌王,有事怏来帮帮忙!”她喊了三遍,一个没有胡子的娃娃来到她的面前:“你是我恩人的夫人,有啥难处请说吧。”刘义媳妇说:“钦差老爷说了,把你的头发献出来,才能救我丈夫不死。”首乌王说:“他是嫌胡子少呀! ”于是,又拔下头发,递给刘义媳妇,眨眼又不见了。头发在刘义媳妇手里又变成一撮更长的首鸟根须。 钦差收着刘义媳妇献上的首乌王的头发,又说:“你若把首乌王的全身都献给女皇,让她返老还童,她一定大喜。到那时候,我保你们夫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刘义媳妇一听这话可真高兴,但她又有点为难:那娃娃眨眼就不见了,它若不愿为皇上献出性命,谁也别想逮住它。她又一想:这也不难,刘义能用尿圈住它,我咋不能用尿圈住它?她回家转了一圈,再次登上山头,喊道:“首乌王,首乌王,有事快来帮帮忙!”第三遍喊声一落,一个光头光脸的  娃娃来到她的面前,“你是我恩人的夫人,有啥难处请说吧。”刘义媳妇冷不防从怀里掏出个猪水泡,“哗”地泼了那娃娃一身。那娃娃身子一缩,钻到地下,立刻变成一棵又肥又大的首乌,不能动了。刘义媳妇忙把苜乌王挖出来,足有七八斤重,活象个光肚儿娃娃。她拿个包单把首乌王一包,抱住又下山了。  . 刘义媳妇抱住首乌王,喜得就象抱住了摇钱树……这一次,她没有去见钦差,先来到关押刘义的地方。刘义隔窗子见媳妇抱个东西兴冲冲走来,就琢磨着不妙,忙问:“你抱的啥?”刘义媳妇说:“是个‘金娃娃’。抱住它,咱要跟钦差老爷一块进京受封领赏啦!”刘义听了大吃一惊。凑巧这会儿看守的人不在,他把窗棂砸断,伸过手来:“快给我看看!”这一看,可把刘义心疼坏了。他想了想,对他媳妇说:“你站那儿千啥?还不快去报功,放我出去呀!” 刘义媳妇一走,他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说:“首乌王,是我害了你呀!”说着,滚滚热泪落在首乌王身上。哭着、哭着,刘义觉着手中猛一轻,一个光头光脸的娃娃站在他面前:“恩人,谢谢你又救了我。”说着,对刘义吹了口气,便不见了。 就在这时,两名差人“呼啦”打开门:“老头,谁把你锁进来啦?刘义呢?”刘义一听,知道首乌王为了救他,又让他变成了老头,便立即随机应变说:“刚才有两个人硬把我拉进来,带走了刘义。”两名差人一听,眼睛瞪得溜圆,立即出门去追。刘义赶快乘此机会躲了起来。 钦差闻讯,四下派人追捕刘义。忙了多天,各路人马都是空手而归。钦差气得咬牙切齿,命人把刘义媳妇推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钦差没指望了,就此罢手回京。武则天见了他献上的首鸟王的“胡子”和“头发”,又要他献上首乌王的全身。他知道再也弄不到首乌王了,武则天不会轻饶他,想想没办法,悬梁自尽了。 好心的刘义以后再没人见到过,传说成了神仙,云游天下去了。首乌王呢?又回到了鸡公山上,可是谁也见不到它了。 徐枋的驴子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徐枋是江南地区的一位著名画家。明亡以后,他不愿在清朝做官,就回乡隐居,闭门不出,专心研究绘画、书法。久而久之,家中除了文房四宝、图画书籍之外,只剩下一头驴子。 这头驴子,是徐枋亲手喂大的。平时用它来驮柴、磨磨,或借给乡邻使用。所以,尽管家境一贫如洗,徐枋说什么也舍不得把它卖了。 正巧在这时候,县里的首富张员外派人送上一笔厚礼,请徐枋到张家作画三月,惹得徐枋勃然大怒,当着来人把礼单扯得粉碎。 徐枋心想:自己哪怕饿死,也决不给达官贵人们作画,但为何不给平民百姓作画写字呢? 第二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徐枋一早就把驴子牵出来,用梳子给它周身上下梳刷得整整洁洁,并且在驴脖子的铃铛下,系一块小纸牌,纸牌上醒目地写着四个字:徐枋之驴。徐枋又把几幅画、几副对联放在驴背上的竹篓里。同时还开列了一张家中所短缺的日常生活必需品的纸条。一切安排妥当,徐枋就轻轻地拍了拍驴子,亲呢地说:“好伙计,请你为我到集市上去跑一趟吧!”那驴子很懂得主人的心思,快活地将身子抖了抖,就自个儿“叮当叮当”地往集市跑去。 开始,赶集的人看见一头没有主人的驴子,都感到十分惊奇,但很快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就有人把画和对联取出,又把纸条上开列的东西一一放进篓中。只见驴子懂事似地朝大家点点头,深深地舒了口气,掉转头,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去。从此以后,每逢赶集的日子,人们都伸长脖子等候驴子的到来,希望得到徐枋的书画。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有一天终于传到了张员外的耳中。张员外眼睛骨碌碌一转,当即吩咐家人迅速赶到集上去霸占书画。 哪知张员外这一如意算盘也很快传到徐枋耳中。这时,徐枋正要打发驴子上路,于是便取出篓中的书画,然后折回书房,画了一张画,写了一副对联,重新放入篓中,拍了拍驴背,那驴子便头也不回地又向集市走去。 那张员外早带着一大帮人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徐枋的驴子“叮当叮当”地走来,便不由分说地把篓里的书画抢到手中。张员外得意忘形地把书画展开一看,只见画上画着一只狼头猪身的怪物,对联上赫然写着:“贪婪如狼,口内充满血腥;愚蠢似猪,腹中填足肮脏。” 赶集的人看了,哄堂大笑,拍手叫好;气得张员外抱头鼠窜,一溜烟跑了;乐得徐枋的驴子踢了踢腿,欢欢欣欣地走回家中。 王维找证据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唐朝有个大诗人,名叫王维。王维小时候,他家东边住着个孤老人。 有一年,老人在屋边种了一片甜瓜,长的瓜又大又甜,甜得象蜜一样。这一天,老人打算把瓜摘了,担到集上去卖,哪知到瓜地里一看,瓜都被人偷走了。老汉又气又急,伤心地大哭起来。王维知道了,就安慰老人说: “老爷爷,贼偷了你的瓜,一定会拿到集上去卖,你赶快去集上找一找。” 老人赶到集上,果然,在王麻子的瓜摊上,认出了自己的甜瓜,便问王麻子:“甜瓜是哪来的?” 王麻子指指身边的刘二狗,说:“是他的。” 老人说:“这瓜分明是我的。” 刘二狗在旁嘿嘿一笑:“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老人说:“我的瓜又大又甜。” 刘二狗哈哈大笑:“谁家的瓜不大不甜?就你的瓜大瓜甜?” 老人见刘二狗不认帐,气得用手指着他说:“你偷我的瓜。” 刘二狗听了,一跳三尺高:“老家伙,你想诬赖人!” 两人争吵起来,赶集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也惊动了过路的县官。县官上前查问。只因老人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县官竟断定老人是无理取闹,命人把他赶出集市。 这当儿,王维一直蹲在王麻子的瓜摊跟前。他想:如果这些瓜确是老人的,常言道:“瓜熟蒂落。”瓜蒂就应该留在老人的瓜蔓上。如果能把老人瓜地里的瓜蒂拿来,这不就是真凭实据吗?他钻出人群,先跑到刘二狗的瓜地一看,见刘二狗的瓜还未成熟;跑到老人的瓜地一看,瓜蔓上留着好多瓜蒂。于是,他便搞下来装进口袋,迅速赶回集上,见了县官说:“甜瓜是老人的。”说完,不慌不忙地把一口袋瓜蒂倒出来,说:“把这些瓜蒂和瓜屁股对一对,就验出来了。” 看热闹的人大为惊愕,夸赞王维有奇才,纷纷争着拿瓜蒂,帮忙验证。不一会,一个个喊开了:“一分不差,这瓜是老人的。”“这瓜是老人的。” 这时,刘二狗早吓软了,他朝县官“扑通”跪下,连连求饶:“老爷,小的实说,这瓜是我昨夜偷的。” 大名鼎鼎的猫先生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从前,一对老夫妻养着一只温顺、听话、讨人喜欢的猫。有一次,猫抓老鼠,不小心把一只盛奶油的瓦罐撞翻了,瓦罐从桌子上滚到地上,打碎了。老太婆发起火来,叫老头子把猫装进口袋,拎到很远的树林里去,再不准它回家。 猫独个儿在树林里徘徊,只见落叶在半空飞旋,只听草儿在沙沙作响,心里怪害怕的。突然,它迎头撞上了一只狐狸,吓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尾巴翘得象根棍子,两只眼睛绿光灼灼。狐狸从来没见过猫,不由得暗暗吃惊,怎么也想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谁。 狐狸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哪一位呀?不相识的勇士!让我们一起生活吧,你不会拒绝做我的丈夫吧?”猫一看狐狸怕它,胆子大起来了,说:“我是无敌的勇士,大名叫‘猫’。现在,我决定娶你为妻。”狐狸连连点头同意。于是,它们一同往前走,猫神气地迈着大步走在前面,狐狸跟在后面跑着碎步。狐狸把猫领回自己的洞里,连忙给它端来了好吃的东西。狐狸一想到有猫这样的勇士做自己的丈夫,真是兴奋极了。 过了几天,狐狸遇见了狼,得意地说:“我说狼先生,往后你可别想再欺负我了!告诉你,现在我有丈夫了。”“请问你的丈夫是哪一位啊?”“就是大名鼎鼎的猫先生!” 狼一听犯了愁:狐狸居然找了个丈夫,往后它可不会再听我们的了。想到这里,狼急急忙忙去找狗熊。两个一商量,想出一个办法:请狐狸夫妇来做客,在宴席上察言观色,摸一下那位猫先生的底,看它有多大能耐。 拿什么东西来招待客人呢?它们去向狮子请教。狮子说:“宰一头牛,请它吃牛肉,看它有多大胃口。” 牛宰好了。狼去请狐狸夫妇来赴宴,一路上还不住地念叨着猫先生的大名,可走到狐狸洞前,却把这大名给忘得一干二净。狼只好上前敲门喊道:“喂,我的好朋友,恭请你们夫妇二位光临舍下吃顿便饭。”狐狸大发雷霆,冲着狼连珠炮似地大骂起来:“你怎么这样不懂规矩,混帐东西!难道我的丈夫没有名字吗?什么‘喂、喂、喂’的。我要是告诉我的丈夫,说你对他这么粗野无礼,哼,准让你尝够扒皮抽筋的滋味。你听着,该称呼我的丈夫‘猫先生’!” 狼吓得半死,好不容易才走了回去。狗熊一听,自告奋勇地说:“还是我去走一趟吧!”可狗熊走到狐狸洞前,不知怎么搞的,也紧张起来,一紧张,也把猫先生的大名给忘了。这时,狐狸已经站在它的面前了。狗熊忙说:“啊啥,是这么回事儿,想请你们光临……”狗熊话没说完,狐狸又骂了起来:“你这蠢东西真不知羞耻,竟连我丈夫的大名都不晓得。我就去告诉他,好让你尝尝他的铁拳!”狐狸说着转身回进洞去,吓得狗熊连滚带爬地逃回去了。 狮子看着狼和狗熊的这副可怜相,不服气地说:“哼,我是百兽之王,这回我去,一定得把他们请来。”大概是看在兽王的面上,狐狸和猫先生果然答应赴宴来了。 于是,狗熊躲到树上,狼蹲在小丘后面,狮子藏在宰好了的牛身下面。 过了不久,只见狐狸踏着碎步走在前面,而猫紧随其后,弓着背,竖着毛,尾巴直立起来象根棍儿。走到牛跟前,狐狸立即撕下一块肉大吃大嚼起来。猫一纵身跳到牛背上,嗅了嗅牛肉,眼睛一下子亮了,张开口叫着:“喵呜!喵呜!”藏在牛身下面的狮子,以为猫叫“太少!太少”,吓得浑身发抖:好大的胃口呀,整整一条牛还嫌少,等一会不把我吞了才怪呢! 狮子越想越怕,连尾巴也抖了起来。猫看见了,以为有老鼠,便扑了过去。狮子没命地逃,逃进了大森林。猫一看,原来是这么大个家伙,也吓了一大跳,急忙窜上树去。偏偏狗熊就藏在这棵树上,“天哪,这下可完了!”狗熊吓慌了,“咕咚”一声从树上栽了下去,摔得两眼直冒金星。狗熊顾不上这些,爬起来就往树林里逃。猫不认识狗熊,也吓得丢了魂儿,又窜下树,直往小丘那边逃。狼正躲在小丘后面,一看猫直朝自己窜来,吓得也朝树林里逃。 猫回到狐狸身边。它们看着这么多牛肉可开心了:“午饭、晚饭全有了,明天都吃不完。咱们带回家去吧!” 从此,这个地方再也见不到狮子、狗熊和狼的踪影了。 老牛、拌屎郎、蟛蜞和灶王爷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玉皇大帝为体察民情,派灶王爷长驻凡间,定时向天宫上报。谁知这个灶王爷是个又懒又馋的家伙,他到了凡间,专往有钱人家里钻。有钱人天天向他供奉酒肉,他便替有钱人说话,把凡间说得十全十美。 老牛天天替农民耕田,最清楚人间的疾苦,它对灶王爷欺上瞒下的行为十分愤慨。一天,它找到了常跟在它后面的拌屎郎,请求拌屎郎的帮助。拌屎郎说:“我是一只小虫,能帮助你什么呢?”老牛说:“你有翅膀,又能写字作画,我把凡间的真实情况告诉你,你写成白头帖,贴到南天门上。”拌屎郎高兴地答应了。 再说玉皇大帝见了南天门上的白头帖,非常愤怒,立即传灶王爷上天,把灶王爷训斥一顿,并把灶主爷变作千千万万个,罚他整天坐在各家灶头,与人们同吃,不得挑肥拣瘦。 后来灶王爷查出是老牛和拌屎郎告的状,非常气恼;便找蟛蜞商量报复。蟛蜞说:“老牛深知民情,但只要它不讲,拌屎郎就不会知道;拌屎郎会写,但只要它不飞,便不能上南天门。”于是两个想出一条毒计,由蟛蜞弄来一个铁柿子和一顶铁帽子。蟛蜞把铁帽子烧得通红,说是送给拌屎郎做美丽的皇冠。拌屎郎不知是计,铁帽子一戴上,便脱不下来,更不能高飞了。蟛蜞又把铁柿子烧红,献给老牛,老牛一口吞下,把声带烧坏了,从此有口难言。老牛受了害,心中有苦,只得“哞哞”地叫。它恨蟛蜞,所以一见蟛蜞便用脚去踩。因此,现在蟛蜞的背上都有一只牛脚印。 珍珠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当年,孙猴王大闹水晶宫时,东海龙王并不晓得他的厉害,下令虾兵蟹将迎战。那猴王神勇无比,虾兵蟹将怎是他的对手?只见他三下拳头两下飞腿,早把大群虾蟹赶得四处逃窜。只有海蜇,死记着龙王的命令,缠住不放。孙猴王一时性起,连着几拳头,把海蜇打得骨头散了架,鲜血流满身。 待到猴王走了,龙王清点残兵败将,把海蜇救回龙宫。龙王一看,真可怜啊,海蜇的身子被打得扁塌塌的,骨头全没了,一滩血凝在背上,成了血疤,怎么洗也洗不掉,更糟的是连眼睛也被打瞎了。看着海蜇悲惨的模样,龙王想:水府兵将千百万,紧要关头逃的逃,躲的躲,只有海蜇肯舍死命,我得重重赏他一赏,给水族立个好样子,日后才有人肯为我出力。主意一定,他从龙宫宝库里挑出一颗亮闪闪的宝珠,当着虾兵蟹将的面,赏给了海蜇。龙王说:“你为孤王受伤,理应受赏。今特赐你。‘睁眼珠’一颗。有了它,你就不愁看不见东西了!” 海蜇接过宝珠,放在头边一照,哈,眼前亮极了,什么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比原先还看得清,望得远,心里真欢喜呵!众虾蟹见海蜇得了宝,羡慕极了,都来看热闹。这睁眼珠是龙宫的珍宝,它对眼睛还真有点神灵哩:害了眼病的,经它一照,即刻痊愈了;眼力差的,经它一照.马上变好了。所以,大家都求海蜇帮忙,让它用睁眼珠把自己的眼睛照一照。海蜇心肠好,都一一应充了。 虾子们成群结队地赶来,它们的眼睛小,看不远,常受大鱼欺负,所以也想借睁眼珠照一照,照出个好眼力来。海蜇见这群虾弟虾妹蹦的蹦,跳的跳,挺有趣的,连忙把宝珠拿了出来。虾子一见这圆溜溜、光闪闪的宝贝,高兴极了,都挤上来抢着先照。这一挤就乱了,虾子们七手八脚地没接住,那宝珠掉了,骨碌碌地在水中打筋斗。 虾子慌了,叫道:“暖呀,不好了,睁眼珠掉了!” 海蜇一听急了,忙喊:“快接住它,快接住它!”虾子们连喊带叫地追宝珠去了。 这时,一只大海蚌张着两扇贝壳正在寻吃的,巧得很,宝珠恰好滚了进来。它一闭壳子,紧紧含着珠子,急急忙忙地躲开了。 虾子找了好半天,没找到宝珠,海蜇心疼得大哭起来。是啊,丢了宝贝事小,眼睛看不见,怎么过日子啊?虾子也难过呵,它们想:这个祸是我们闯下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好心肠的海蜇受苦。它们劝海蜇说:“都怪我们粗心,把睁眼珠丢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离开你了,就住在你的头顶上,给你当眼珠子使吧!” 虾子说到做到。所以一直到现在,海蜇的头上都住着几只虾子。渔民们说,海蜇靠虾子当眼睛,就是这样来的。 再说,那海蚌得了睁眼宝珠,非常高兴!可是,拣到人家的东西不归还,是件见不得人的丑事,它担心别人知道,只得把宝珠藏在壳里边。以后,又偷偷摸摸地传给了下一代。 后来,人们捡到海蚌,剖开后,都能取到睁眼宝珠。虽说经过海蚌一代代往下传,宝珠的神效差多了,可它毕竟是龙宫的宝呵!用它治人的眼病,灵哩!不论是眼睛红肿疼痛,还是眼生白翳,看东西不清楚,只要用珠粉一撤,就能治好。就连藏放宝珠的内壳,因为受到宝珠的影响,有了药气,也能治眼病。 睁眼宝珠传开后,人们为顺口好叫,就叫它“睁珠”。叫别了,叫“真珠”,懂文识字的郎中又写作“珍珠”。把蚌壳内层部分取下来,叫“珍珠母”。这些珍珠能治病救危,确实是珍贵的宝珠呵! 鸡的来历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要问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说起来还有段故事呢! 老早老早以前,一家人家有个小姑子叫八姐,总看着嫂子不顺眼,在娘面前说长道短,添油加火,挑唆她娘打嫂子,骂嫂子,把她嫂子折磨得不象个人样子。 有一回,她娘把二两银子放在包袱里,八姐见了,偷出来花了,然后把赃栽在嫂子身上,说得有鼻子有眼。她娘一听,气得抓过儿媳妇的头发,没鼻没脸地一顿苕帚疙瘩,一边打,一边骂。媳妇蒙受这不白之冤,真是冤枉死了,她恳求婆婆叫八姐来对质,还说:“谁偷了钱,谁遭天打五雷轰!”八姐说:“谁偷了钱,谁变个大白蛋。”谁知话没落音,八姐浑身打哆嗦,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一会儿工夫,真变成了一个又光又滑又圆的大白蛋! 她娘一看,这可不得了,捧起白蛋大哭一场。娘疼闺女啊!谁知后来日子长了,白蛋竟孵出个小鸡来。 每到天黑,娘见变成了鸡的闺女不回家,总让孙子去叫姑姑。所以孩子们叫鸡时,总是叫:“姑姑,姑姑。”她娘在喂鸡时,也叫着闺女的名字:“八――八―一八――” 鸡就是这样来的。 百家奴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俗话说:什么鼓配什么锣,什么老公配什么老婆。可是王大山和他的老婆就不是一个样,总是锣响鼓无声,敲不到一个点子上。什么原因?这得从王大山的外号“百家奴”说起。 王大山自从当上了生产队长之后,起早摸黑为大伙操心。碰上了三秋、三夏,收割、打谷、送粮,忙得饭也顾不上吃,晚上还常常在场上草堆里打呼噜,自己房里那半边床板常常是空的。老婆醒来摸不见人,恼火地骂他:“你这个‘百家奴’,还记得家吗?”这话一传开,“百家奴”就成了王大山的外号。 大山嫂比大山哥年轻好几岁,才三十五六,人长得不错,就是心眼儿窄巴,老是拉大山哥的后腿。有一次,大山哥要到公社开会,被她锁在房里,非要他把自留田锄了再走,急得大山哥直跺脚。恰好这时大队会计来了,才用铁丝给他开了锁。大山嫂狠狠盯了他们一眼,凶声凶气地说:“你去吧,回来别捧我的饭碗!”哎,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但她并没有征服大山哥。大山嫂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晚上摸着大山哥的颧骨,甜声甜气地说:“孩子他爸,看你瘦得脸上没肉了,我嘴上骂,心里可疼哩!当百家奴,累死了你,下次选举时,你就辞了这个差事吧!”大山哥只笑笑,不作声。 “你笑什么?”老婆捏住他的耳朵,“我一纵你,你的尾巴就长了!我问你,这个百家奴还当到什么时候?”“只要生产队还在,我就当下去!”“你这死鬼!”老婆一气之下,猛地把他推开,可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自己生闷气。 一天,大山嫂赶圩回来,听说农业生产要实行大包干、分田到户了。她乐得眉开眼笑:这回没有生产队了,你这个百家奴当不成了!谁知实行生产责任制后,大山哥仍然是队长,他操的心、管的事反而更多,整天盘算着:包干后会遇到什么问题;家里缺乏劳动力的怎么办;犁耙、耕牛怎么搭配;水利怎么修;水怎么管……他更忙、更累,这实在出于大山嫂的意料之外。 一天早晨,大山哥早早就出门了。晌午,大山嫂和儿子吃完了饭,还不见大山哥回来,又骂了起来:“这死鬼就知道死做蛮干,不知道时间。”她一边嘀咕,一边拿来一个饭篮,盛了饭菜,就给大山哥送去。她走到溪墩边那丘承包田里,嘻!稻头齐刷刷的,一动未动,地上连脚印也不见一个。这死鬼跑到哪里去了?她找呀找;大热天太阳火辣辣的,找得她满头大汗。 有人告诉她,大山哥今早扛着锄头挨家过户地给大伙看田、巡水,刚才到溪东去了。她一听,心里可真恼火,没想到大包干后,本是各自营生的事,他还在当百家奴。她急忙折回东边,趟过小溪,穿过蔗园,往前望去,忽然听见蔗园右边的田里有人在说话。她拨开蔗叶一看,嗐,正是那死鬼!他扶着犁,正手把手地在教桂芬犁田。桂芬的丈夫在城里工作,她从来没犁过田。只见大山哥挥着牛鞭吆喝一声,桂芬也娇声娇气地学着吆喝一声,还嘻嘻哈哈的,牛溅起一点泥巴,又掏出手帕来擦,怕弄脏了脸蛋儿。大山哥傻头傻脑地在那里侍候着。大山嫂见了,真是火冒三丈! 正在这时,只听桂芬激动地说:“大山哥,你自家的还没犁呀!”“先犁你的,我自己的还愁犁不了?”桂芬心里很感动,就照大山哥教的犁起田来。 大山嫂越看越不顺眼,心里骂着:你这死鬼,自己的田不犁,来跟这女人闹着玩!好,你犁她的田,到她家吃饭去!一气之下,提着饭篮返身便走,把饭菜往猪食桶里一倒,回屋里去了。 不一会,大山哥扛着锄头回来,见饭桌上和锅里都是空的,就问:“饭在哪里?”老婆把嘴一撅,狠狠地白他一眼,说:“给你吃饱了力气没处使,去巡人家的田,犁人家的田,自己的田留着养青蛙!”大山说:“你这是什么话?生产责任制是为了更好地发展生产,不是‘黄牛过水各管各’,缺乏劳动力的要帮助他们,咱的田明天犁也误不了。包干之后,我能坐闲凳不管事吗?”“哎呀,你当你的百家奴去吧!自己的责任田种不好,能端着碗到别人钵里舀饭去?”妻子那辣椒脾气一发就不得了,大山说不过她,就自管自淘米做饭。大山嫂见他被熏得眼红汗流,一副狼狈相,暗自一笑:看你以后再惹我,我连锅都砸了! 第二天,大山吃了早饭就去套牛车,大山嫂问:“拖什么?”“和桂芬一起上镇买肥料,她不会赶车。”大山嫂劈头就骂:“你到底看上她什么?成天昕她使唤,猪菜不去割,柴不去砍,不管这个家了,你倒不如跟她……”她正骂得起劲,见桂芬来了,才盯了大山一眼,住了口。 桂芬平时上镇总是穿得光鲜鲜的,还撑着一把花伞。现在只戴一顶草帽,穿着一套半新旧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根牛鞭。包干之后,她变得勤快了。她微笑着想和大山嫂招呼,不想大山嫂把嘴一撅,转身回屋里去了。 大山叫桂芬上车,想教她赶车。他吆喝一声,黄牯牛就笃悠悠地走了。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叫:“爸爸!爸爸!”大山回头一看,儿子小牛来了,大山以为儿子想跟去玩,就停下来等他。没想到儿子说:“爸爸,妈妈病了,在床上打滚,叫你赶快回去!” “真怪!”大山咕了一声。他知道老婆的鬼点子多,吩咐桂芬看着牛车,就拉着小牛回去。进屋后,只见老婆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着。大山摸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肚皮,问:“哪里痛?”“病在我身上,你哪里知道?” 大山沉着脸,想了一会,将计就计地说:“你怎么痛得这么厉害?一定是阑尾炎,说不定还要开刀,快起来,到镇上医去。”大山嫂不肯起床,大山也不多说,一把抱起老婆就往外跑。大山嫂拚命挣扎,叫大山放下。大山咬着牙,一口气抱到车上才撂下来。村里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来看热闹。大山嫂想发火,但见众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盯着她,就不敢发作,只好老老实实地躺着,哼哼地叫唤着,人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病假病。路上桂芬不时关照她,问她好了些没有,她只是横着眼睛不理睬。大山不管她,叫桂芬坐到前边,教她说:“桂芬,赶车就得先懂牛的脾气,看它野不野,越野就越要驯服它。”大山嫂一听话里有刺;气得她想发作又不敢发作。 大山教了一会,指着路上来来往往的牛车说:“桂芬,你看,那几个赶车的都是妇女,自己能赶车多方便……可是咱村里有的妇女只会骂人,什么都不懂。”躺在车上的大山嫂,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又听见他左一个“桂芬”,右一个“桂芬”,气得拍着车板,哼哼呜呜的,又象呻吟,又象哭叫。大山回头瞟了她一眼,心里说;你闹吧,真假牡丹到包公那里就分清了。 牛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到了镇口,桂芬回头一看,突然一惊:“大山哥,嫂子呢?”大山见车上空空的,暗自一笑:“她怕见医生,溜了!” 中午,大山从镇上回来,邻居告诉他,他老婆一回来,打猪骂狗,砸了锅又揍小牛,然后带上包袱回娘家去了,谁也劝不住,还口口声声说要跟大山一刀两断。大山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他心里虽然恼火,但冷静一想,自己也有不是之处:妻子不理解自己,应该耐心帮助,而我当众出她的洋相,难怪她要闹翻。他哄了小牛,向邻居借来一口锅,就动手煮饭和喂猪,好在邻居都来帮忙,总算把家务料理妥当。第二天,他又照样下地,照样工作。 话分两头。大山嫂背着包袱回到娘家,两老见女儿回来,欢喜极了,问这问那。只见女儿脸色阴沉,只是唔唔嗯嗯,应得不香,知道她有了什么疙瘩。娘便问她:“你又跟大山赌气了,要不,农活那么紧,跑回来做什么?”。 “妈,你还蒙在鼓里,这阵子他成天去替桂芬干活,见人家嫩肉薄皮,魂都散了。”她爹知道桂芬家男人在城里工作,家里缺乏劳力,而大山为人正直,工作责任心强,关心集体。听了女儿的话很不顺耳,就说:“你不要乱诬人!”女儿委屈地哭了:“你们就是偏心,女婿是你们的心肝,他这么折磨我,你们就是不疼……”接着,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哭诉了一遍。 爹一听火了:“你真胡闹!帮人家种责任田有什么不好!你们姐妹都出嫁了,咱家的责任田不也是靠人家帮种吗?”女儿说:“吃家里的饭去当百家奴,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不当百家奴,你想叫他当群众的老爷吗?过去咱祖祖辈辈不就是被那些老爷害苦的吗?现在就是要大山这号百家奴。咱家现在要不是队上的帮助,吃啥?靠啥生活?有人不会犁田、赶车,就得象大山那样实打实地教会他们。你就是只顾自己,不管大家,心眼窄,哪能成气候…” 大山嫂赌气在娘家住了几天,经爹娘又劝又说,渐渐坐不住了。夫妻没有隔夜仇,这样的农忙季节,哪能跑来娘家赌气呢?她惦记着孩子和猪娃,又怕丈夫顾外难顾内,摆弄不好。她告别了爹娘,就背着包袱回家了。路上,看见别的队田里闹腾腾的,小暑刚过,离立秋还有一个月,就开始插秧了。包干之后,谁都这么赶早,心里有些激动。她加快了脚步,想看看自己的责任田。她站在高处一望,呀!田里怎么有人影,莫非大山请人来帮插秧了?她急忙赶过去,可是一到溪边,又犹豫了。她听见田里的人嘀嘀咕咕,在谈论什么,便躲在芦苇中侧着耳朵偷听。 只听见有人说:“她嫂子这个外号起得好,大山哥不愧是脚踏百家田,汗流百家地!”“这么好的百家奴,她嫂子还不疼,要是我,连心肝都给他吃了。”不知哪个小伙子插进来说:“他老婆就是心眼儿窄巴,只顾自家,丈夫帮了人家一下就骂风骂雨。要 碰上我,就给她一点厉害看看!”大山 嫂听了有点忍不住,想跳出来跟那小伙子开火。可是一想,人家说的又是事实,她只好沉住气,一动不动。“清官难断家务事,别说人家的背后话!”啊!这是桂芬的声音,她倒替自己护短呢! 歇了一会,又有人接过话题说:“这几天,大山哥既操心全队的生产,还要耙自己的田,回家还得切猪菜、煮猪食、喂猪,小牛又病了,可够他忙的!他嫂子还忍心躲在娘家……”有人提议说:“桂芬,插完秧,你去看看小牛,帮大山哥喂喂猪。队长关心我们,我们也要关心他…” 大山嫂的脸一下子红了,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现在她才深深地感到丈夫是那么可爱。正在这时,听见溪边有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大山背着锄头来了。他确实瘦多了,颧骨凸了出来,眼睛也陷得深深的。大山嫂木由自主地拨开芦苇,喊了一声:“孩子他爸!”就扑了上去,双手搂着大山,顿时,泪水“叭嗒叭嗒”地滴在丈夫的身上… 喜事之前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故事发生在渔桥公社。 这天早上,公社农机厂的工人朱阿仁,手里拄着木棍,一跷一拐急匆匆地到对象秀珍家里去。去干什么呢?说起来真让人目瞪口呆。 阿仁和秀珍是前年经人介绍认识的,说定今年春节结婚,离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正当他暗暗高兴的时候,前两天,秀珍娘突然把他叫去,说是还要添一套家具。阿仁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为办那些衣柜、五斗柜、床头柜……自己已经弄得焦头烂额了。现在还要添一套,哪有这么容易,又不是孙悟空,拔根毫毛变得出来的。可秀珍娘说,家具有了捷克式的,还要实用些的,象被柜、菜柜、八仙桌等等。而且声明,没有这些家具,就不让结婚。 阿仁晓得,在秀珍家里,秀珍娘权力最大,秀珍的事全凭她一人作主。不依她,就别想结婚。为结婚,阿仁已背了上千元的债,现在只得再去借钱。但比借钱更难的是买木头,在这平原地区,买木头简直比摘星星还难。他东跑西钻,总算事有凑巧,碰到一个朋友,说他的朋友的朋友有一批木头要卖。阿仁欢喜异常,顾不得价格高,当夜就随那朋友进山,找到那个朋友的朋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邀了些人把木头背了回来,放在农机厂的院墙里。虽然他自己在路上滑了一跤,扭伤了脚,弄得走路一跷一拐,但心里还是乐呵呵的,因为木头到手,等于老婆到手啊! 可是今天早上接连发生了两件事,就象两个晴天霹雳,把高高兴兴的阿仁轰得呆若木鸡。第一件:天才蒙蒙亮,公社管治安的老徐把他叫去,告诉他:那个卖木头的是个盗窃集团的头子,已经落网,经这人交代,那天晚上卖给阿仁的那批木头,是从隔壁的公社林场偷来的。今天上午林场来汽车,要把这批木头运回去。阿仁一听,就象兜头泼了一瓢冷水:这下子,不要说木头,就连那几百块钱也要泡汤了。而老徐又狠狠地批了他一顿,说他这样买贼货,等于支持盗窃集团,应该认真检讨。 第二件:阿仁从老徐那里回来,走进农机厂一看,天哪!这批木头已经无影无踪。管门老头对他说,早上他起来开门,就已经不见了。阿仁再一看,围墙口子上有树皮的痕迹,很明显,这批木头昨天晚上被人偷去了。这下怎么办呢?他只得跑回公社,把情况向老徐说了。老徐说:“就是偷了;你也要负责。至于如何处理,我们研究一下再讲。”阿仁出得门来,六神无主,真想大哭一场。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先到秀珍家里去一趟,把这件事向秀珍娘说说,也好使她软软心,免了这套家具。这就是他心急火燎赶路的原因。 一会儿,阿仁就到了秀珍的家门口,可他的脚象灌满了铅,不敢提起来跨门槛。正好这时候,秀珍娘出来了。她昨天就得知阿仁已经弄到了木头,见阿仁一跷一拐,晓得一定是背木头弄起的,所以也不以为奇。她笑呵呵地把阿仁搀进屋,端凳让座,接着问长问短。待阿仁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她一下变了脸色,气呼呼地说:“偷去了,没收了,我可不管,这套家具是一定不能少的!”阿仁哭丧着脸说:“我们的家具已经不少了,再要的话以后也好弄嘛!”秀珍娘脸一横说:“不行!现在不办,以后就不会办了。你说家具不少了,真是小鬼没见大场面。你看秀珍她弟春牛,也是下个月结婚,家具比你着实多几件呢,可对象家前天来一看,说还要立柜、方柜、食品柜,还有什么说不清名目的柜。女方说话,男方照办,这是规矩。你看,昨天一个晚上,春牛就把木头弄来了,今天已去喊木匠……” 秀珍娘说到这里,把阿仁领进后堂,指着地上的一堆木头说:“你只要有这几根,也就足够了。”阿仁一见这堆木头,浑身象筛糠般地抖了起来。你道为什么?原来这大大小小的十二根木头,就是自己买来的那批,那最大的一根是自己背的,爬山时,手划出了血,当时擦在木头上,现在还清清楚楚地看得出血迹呢!天哪!农机厂院墙里的木头一个晚上不翼而飞,原来飞进了丈母娘的屋里。 阿仁看着木头,眼睛瞪大,嘴巴咧开,脸孔绷紧,说不出话来了。谁能想到,自己被逼上梁山,买了贼货;而贼货又被贼偷,这个贼竟是自己的阿舅。阿仁了解春牛,他同自己曾在一个学校里读书,别说没有毛手毛脚的事,还几次拾金不昧受到表扬哩!可今天,他竟然翻墙偷木头,这是为什么啊?阿仁知道,春牛为娶那个老婆,也已弄得精疲力尽了,这次翻墙偷木头,肯定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呀!阿仁想到这里,禁不住眼圈一阵阵发酸,而秀珍娘还在一旁下命令:“阿仁,你也不要呆了,木头是呆不出来的,还是快去想想办法吧!”阿仁真想把这件事捅出来,但又觉得不好,正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里好象塞进了一把猪毛,乱透了。 正在阿仁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外冲进一个人来。阿仁转身一看,正是春牛。秀珍娘见儿子回来,忙问他木匠请来没有?而春牛一见阿仁,顾不得回答娘的话,喊声“姐夫”,“扑通”跪到阿仁面前,呜呜地哭了起来。原来他刚才请木匠回来,经过农机厂门口,听到那里正在议论纷纷。他站定一听,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偷来的木头,正是自己姐夫的;而且这木头是贼货,公社正在追查。他当即惊得浑身发抖,急忙跑回家来。谁知道一进门,就碰上了阿仁,他再也忍不住了,跪到阿仁面前,悔恨地大哭起来。 春牛这一哭,阿仁将心比心,抱住春牛也哭了起来。秀珍娘弄不懂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婿,过一个月都要办喜事了,怎么一下子哭得如此伤心?便问:“春牛,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春牛一面哭,一面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秀珍娘这才恍然大悟,她眼珠一翻,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老半天才透出一口气来,连连捶胸顿足说:“啊!真是作孽!作孽啊……” 那么,这究竟是谁作的孽呢? 涨水的时候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九七九年夏季,河南南阳地区连日暴雨,南阳境内的那条白河,水位一下子提高了许多,眼看有决堤的危险,大家都投入了紧张的防汛工作。 白河东岸有个村子,领导正紧急动员全体社员上河堤抢险。有个社员叫赵金花,听了动员以后,反倒急急忙忙往家里跑,对家里人说:“抢险,抢险,快将咱家里才买的大松树编个木筏,把屋里的麦子都换成面,蒸成馍,将自行车、缝纫机都搁上。这样,即使大水冲来,咱们的人、粮食和家具都能保住了。至于修堤嘛,等家里准备完了再去。”说完,对自己的主意十分得意。全家便按她的吩咐行动起来:把二千多斤麦子换成面,蒸了百十斤馍,烙了百十斤饼;没多久,木筏也做好了。一家人把自行车、缝纫机、被子、衣服……都搁到了木筏上。 这时,雨仍旧下个不停,水已经漫进屋里了,他们便准备把木筏撑出去。一看,院墙的门太小,木筏做得太大,撑不出去。赵金花忙叫六十多岁的老娘赶快去喊人帮助抬木筏。老人走到村上一看,没见到一个人影,急忙一拐一拐地跑回来,说:“不,不,不好了,人家都跑光了。”赵金花一听可急了,气急败坏地说:“啊呀,咱们又落后了。快,快,快把院墙扒掉,凭咱们四个劳力,拉也要把木筏拉出去。”于是,全家老小齐动手,乒乒乓乓猛扒院墙。正在他们扒得起劲的时候,村里去参加防汛的人都回来了。赵金花全家一看,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话来。 不久,雨止天晴,大水退走了,白河又恢复了平静,社员们都忙着投入生产。而他们一家还在忙着处理蒸好的馍和烙好的饼。那扒掉的院墙――泥石砖块,阻住了水的退路,弄得屋里泥泞不堪。据说,他家净吃蒸好的馍、烙好的饼,也吃了几个月。 三媒陆证的来历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相传,很早的时候,陕西有个王员外,家财万贯,土地千顷,是个十分富足的人家。有一年除夕,王员外心中一时高兴,提笔写了一副重墨对联。上联是:天下第一家;下联是:要啥就有啥。 写罢,让仆人端端正正地贴到了大门上。 好一个“天下第一家”,海口一夸,惊动了天上仙家。玉皇大帝立刻命令南极星、北斗星、太白金星三位神仙下凡,警告王员外。 新年初一一大早,一位道人来到王员外门口化斋,说要化个馍充饥。守门人说:“这容易,请稍等片刻,我给你取来。”老道说:“且慢,我这个馍要象太行山那么大。”守门人听了,哑口无言,忙禀与王员外。王员外寻思着说:“定是那副对联惹出的事,这便如何是好?”王员外愁得没法,只好对守门人说:“挨一时好一时,让他初六上午来取吧。”守门人传出话来,那老道也不言语,回转身驾云而去。原来这化馍老道是南极星。 化馍的刚走,又来一位老道,说要化香油吃,并且要海水那么多。王员外听得心里直打颤,没办法只好也叫他初六上午来取。那老道也不言语,回转身驾云而去。原来这化油老道是北斗星。 化油的刚走,又来一位老道,说是要化一块象天那么大的包单布。王员外慌得没了神,呆了半天,也只好叫老道初六上午来取。那老道也不言语,回转身驾云而去。原来这化包单布的老道是太白金星。 三位老道走后,王员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苦苦寻思,满脸愁云。他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孙子,长得甚是聪明,看见爷爷整日愁眉不展,便问:“爷爷因何发愁? '王员外说:“大人的事小孩儿莫要打听,读你的书去吧。”小孙子说:“爷爷,你把为难之事说与我,能替你办一点就办一点,不能办也不会坏你的事。”王员外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就把三个老道化斋的事说了一遍。谁知他小孙子听了,根本不当一回事,反而安慰爷爷:“这点小事不必挂心,初六上午我来应付他们就是了。”员外听了直摇头:自己说大话惹出了祸,如今这孩子也学会了说大话。真是又气又急!过了一天又一天,王员外脸上的愁云层层增添,想着万贯家产将要毁在自己手里,不由得愁出一身病来。 正月初六转眼就到了。那三位老道一齐来找员外,守门人忙去禀报。这时候,正在后宅院玩耍的小孙子得知三位老道已到,便飞一般地跑出来,笑嘻嘻地问道:“三位道长,请问你们要什么?”三位老道抢着回答。小孙子听他们一一说完,忽闪着大眼睛,伸出小手说:“好吧,请你们先拿来陆证。”三位老道面面相觑,不知道陆证是什么,便问:“啥叫陆证?”小孙子哈哈笑了,说:“没有陆证,怎么来化斋?”三位老道挤挤眼,只好再问他:“那,谁家有陆证?”小孙子笑道:“山东白员外是我外爷,他家有陆证。”三位老道转身驾起祥云,直向山东而去。 这时候,王员外出来了,小孙子把事情前后经过一说,急得员外直跺脚:“你把祸事闹大了,什幺陆证?你怎敢戏弄道人?叫他们哪里去寻?”小孙子满不在乎地说:“爷爷莫发愁,他们不寻便罢,既寻时,我表妹知道陆证是什么。”王员外哪里肯信小孩的话,只管闷闷不乐,更加忧愁。 却说那三位老道驾起祥云,不多一会就到了山东白员外家门口。守门人见了,忙问道:“三位道长是来化斋吗?”老道说:“不,借用一下你家的陆证。”守门人不知啥是陆证,便禀于白员外。白员外寻思多时,也想不起自己家里有什么陆证,便亲自跑出来见三位老道。老道说:“陕西你外孙说你家有陆证。”白员外越发觉得奇怪。正不知如何是好,员外的小孙女――陕西王员外小孙子的表妹,正在一边玩耍,听到此言,接上来说:“陆证多的是,爷爷如何不借与老道一用?”边说边飞奔进门。不一会儿,只见她一手提个斗,一手拿了一杆秤和一把尺子跑出来。老道接过东西,转身驾起祥云就向陕西而去。 白员外埋怨小孙女说:“那些东西怎么会叫陆证?你戏弄道人,给我闯下大祸啦!”小孙女说:“爷爷请放心,当初你在陕西为官时,我去姑母家和表哥一块读书,他曾对我说过,‘陆’意指凡间,凡间的多少、轻重、大小之分,只有用斗、秤、尺来衡量证明。那斗、秤、尺不就是陆证?”白员外听了,觉得小孙女说的倒也有点道理,不过,总以为这是小孩子家玩话,如今让三位老道听信而去,心里很觉不安。 再说那三位老道不多一会就回到了王员外家门口,忙把陆证递给王员外的小孙子。小孙子惊喜不已,接过陆证,把秤递给南极星,说:“你去把太行山称一下,回来按斤两取馍。”又把斗递给北斗星,说:“你去把海水量一量,回来按斗升取油。”又把尺子递给太白金星,说:“你去把天量一量,回来按尺寸取包单布。”三个老道听罢,惊叹不已:这孩子小小年纪,真是天才;那白员外的小孙女居然能猜透“陆证”为何物,也绝顶聪明。这两个孩子可称得上是天地一双了。于是,三位老道东西也不要了,驾着祥云来往于山东、陕西之间,千里姻缘一线牵,老道做起了牵线红娘。 三位老道办完此事,一起上天去了,把前后经过向玉皇大帝禀报。玉皇大帝满心欢喜,说:“陆证者,掂量大小、轻重、多少之凭据。知心之人成姻缘,三媒陆证为凭据。从此,天下人有规矩了。” 后来,王员外的小孙子和白员外的小孙女成婚,王员外特地叫人在天地桌上放上一个斗,斗内插上一把尺子和一杆秤。从此人们都按这个规矩行事。这三媒陆证的风俗也就世世代代传了下来。 三月三的来历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很久很久以前,报京(报京:贵州省镇远县南部侗乡,现为报京公社所在地。)寨上住著农户周老顺一家。老两口四十开外时,喜得独女,取名良英。良英姑娘自幼跟妈妈学会了纺织刺绣。她织的胡椒眼提花侗布,绣的五彩侗锦,总被选作侗乡贡品,进贡京城。良英成了报京寨里鼎鼎有名的巧姑娘。 寨脚大塘边住着一个从小就没了爹娘的孤儿,名叫刘桥生。这后生靠自己种地、砍柴、捕雀过日子。善良的周大妈见到桥生总是问寒问暖的,逢年过节,还常常匀点吃的、穿的接济这个穷孩子。桥生也常来周家帮着砍柴、犁田、打谷、挑粮。日子长了,桥生便认周大妈为千妈,叫周老顺干爹,和良英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和良英悄悄爱慕上了。 桥生和良英的心事哪能瞒得过周大妈?老两口真是又高兴又发愁。对桥生这个干儿子,他们打心眼里喜欢,可寨子里有“还娘头”的族规:姑妈的长女必须嫁给舅爹的儿子。良英舅爹的儿子二十出头了,正等着接亲哪!再说,良英的舅爹又是报京一带九个侗寨的寨头,这族规岂是随便改得了的?想到这一层,老两口饭不香,觉不甜,只怕是眼前这对鸳鸯要散啊! 翻过年进了正月,冰冻山野,寒风刺骨,舅爹派媒婆带了聘礼上周家给良英提亲来了。周老顺推说良英不在家。媒婆叫嚷说:“聘礼已下,你少罗嗦。三月三接亲,一言为定。”说罢,转身出了门。 当晚,周大妈和良英归来,见到那聘礼,母女俩抱头痛哭。良英哭着直 喊:“舅爹家,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老两口望着女儿,除了流泪,实在想不出一点办法。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二。黄昏时分,媒婆领着六名挑酒、挑肉、挑糯米饭的后生,到周家过礼来了。周老顺夫妇强装笑脸,出面应酬。良英在房里,还是那句老话: “舅爹家,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周大妈懂得女儿的心意,对良英说:“去接桥生来团聚最后一晚吧!”良英点了点头。不一会,桥生来了。良英出房相陪,心里却象打翻了的五味瓶,辨不清酸甜苦辣。桥生想到良英明天一早就要被迫嫁到舅爹家去,便忍着悲痛,和良英对歌告别。 五更天新嫁娘要梳妆出嫁,桥生三更时分就告别离开了。回家路上,他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金塘洞边那棵年高寿长的莫嘎树下。当初,他和良英相好时,常在这棵大树下相会。眼看古树常绿,良英却要永远分离,桥生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间,桥生听见脚步晌,回头一看,只见良英身背一个笆篓,手提一只竹篮,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干哥!”“良英,你……”桥生又惊又喜。良英拉着桥生说:“舅爹家我死也不去,干哥,我俩永远在一起。我们趁早离开这里,苗岭这么宽,总有我俩的栖身处;侗家这么多,总有人欢迎我们的。” 桥生见良英对自己这么忠贞,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良英又说:“干哥,你把左脚鞋脱下,我把右脚鞋脱下,在莫嘎树上印下我俩的一对脚印,请年高寿长的莫嘎树给我们作媒证婚。”桥生点点头。于是,两人各脱下一只鞋,在莫嘎树上印下了一对并排的脚印。良英取下笆篓给桥生,说:“笆篓里装的是我早晨捞来的鲜鲤鱼,我们带着它,愿一路上百事如意,年年有余。”桥生接过笆篓挎在腰间,伸手向良英要竹篮,说:“良英,那篮葱蒜让我提。愿我们到了远方福地,栽的秧苗象葱一样肯发蔸,长的稻秆象蒜苗那样粗壮,岁岁丰收,生活美好。”说着,桥生接过竹篮,和良英双双奔出寨外,直向远方。 再说寨里,鸡叫三遍,已到五更。媒婆催促新娘梳妆出嫁,进绣房张望,没见良英,喊人到寨上四处找寻,也没见新娘的身影。天明以后,报京寨男女老少拥到金塘洞边――桥生、良英常约会的莫嘎树下,只见树干上留着他俩的一对脚印……桥生和良英远走高飞了。他俩那种反对封建族规的勇气,就象莫嘎树上那对脚印一样,深深地留在报京侗家后生和姑娘们的心坎上。 以后,每到三月三这天,男女青年都要跳着芦笙舞来到莫嘎树下,瞻仰桥生、良英留下的脚印,侗家后生都要到金塘洞边,向自己心爱的情妹讨笆篓,讨葱篮,互相定情,共表衷心。这就是侗族“三月三”的来历。 冬瓜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东、西、南、北,叫四方;冬瓜、西瓜、南瓜、北瓜,叫“四方瓜”。四方瓜里,独有冬瓜不写成“东瓜”,而写成“冬瓜”。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盘古开天辟地以后,有了人,人活在世上,就要吃东西,除了吃黍、稷、稻、麦等五谷杂粮以外,还得吃瓜豆菜蔬。那时候,神农氏便为人们培育了四方瓜:东瓜、西瓜、南瓜、北瓜;并且按方位,要瓜兄弟四个各奔东、西、南、北。 老二西瓜籽儿来到西方,它扎根在沙土地里,长得个儿又大又壮,瓜瓤赛过蜜汁。 老三南瓜籽儿来到南方,它爬墙攀树,青藤绿叶,结出圆圆的果实,既可以当饭,又可以作菜。 老四北瓜籽儿来到北方,它在地上铺叶展蔓,一根茎能结三四个磨盘大的北瓜,肉厚味甘。 老大东瓜籽儿呢,它这儿瞧瞧,那儿转转,象个浪荡公子哥儿一样,不肯入地生根发芽。 神农氏就对东瓜籽儿说:“你应该到东方去扎根生长呀!” 东瓜籽儿说:“我不去东方。” 神农氏问:“为什么呀?” 东瓜籽儿说:“我怕海水淹着我。” 神农氏问:“那你到哪儿去呢?” “让我去西方吧。” 神农氏答应了东瓜籽儿的请求。可是东瓜籽儿一见沙土地,便感到口于舌燥,它对神农氏说:“我不想在西方,住西方渴得慌,让我住南方吧!” 神农氏又答应了东瓜籽儿的请求。东瓜籽儿来到南方,热得它通身是汗,又大声嚷嚷着找神农氏说:“我不想在南方,怕日头晒死我,让我到北方去吧!”神农氏说了句“好吧”,又第三次答应了东瓜籽儿的请求。 东瓜籽儿来到朔风呼啸的北方,见北瓜早趴在地皮上结出了瓜,它又眼红,又窝火,找到神农氏说:“我更不住北方了,南方热,北方寒,再说,北瓜已占着地皮没空闲了。” 神农氏说:“西瓜甜,南瓜圆,北瓜长得似磨盘,它们都忙着生儿育女了。我看,你还是回东方去住吧!” 东瓜籽儿说:“为什么非叫我去东方呢?” 神农氏说:“东瓜东瓜,东方为家嘛!” 东瓜籽儿却争辩说:“不对呀,应该是冬瓜冬瓜,冬天结瓜。” 神农氏想了想,就说:“冬天人们少菜吃,你就冬天结瓜吧,改叫‘冬瓜’好了。” 冬瓜籽儿又说:“立秋一过天气凉,身子贴地冷断肠。” 神农氏说:“那就给你搭个架儿吧!” 神农氏就用三根木棍为冬瓜搭了一个架。冬瓜得意得不得了,对它的三个兄弟说: “天有四季分阴阳, 春夏秋冬冬为王; 地有四方明走向, 东西南北东为王; 我占东来长在冬, 天下地上我为王!” 它的三个弟弟都不服气,就一齐顶撞它。冬瓜籽儿见三个弟弟不买帐,胀大了肚皮儿拉长了脸,长得比桶还粗大。可是,别说到冬天,就是刚交寒露节,它就受不了啦,催人们快快摘它回家。直到现在,人们一提到冬瓜,都会说:“冬瓜冬瓜不见冬,个子大来肚子空。” 倒栽杉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在三都县廷牌地方曾经有棵倒栽杉。 这棵杉树与众不同,上粗下细,树梢上挂着一圈须根。 传说这棵倒栽的杉树是殷公栽的。 很久很久以前的廷牌、恒丰、水东、和勇一带团转几十里,除韦家以外别无杂姓。人们讨媳妇、嫁女儿得翻山越岭到外地寻找对象。老人们着急,后生和姑娘们更是着急,大家商量着去找这一带最年长的殷公想办法。 殷公拈着胡须想一阵后,就叫韦家同姓开亲。 大家吓了一跳,说同姓不开亲是老祖先留下的规矩,违拗不得。要不,子孙后代都不昌盛。 过了十年,大家深深感到去外地讨媳妇、嫁女儿的困难,又去找殷公想办法。殷公闭着眼睛想一阵后,又叫韦家同姓开亲。 大家又吓了一跳,说同姓不开亲就象杉树不能倒栽一样,这是天意,违拗不得。 殷公笑了,说既然是天意,就不妨试一试,看倒栽的杉树能不能成活。如果活了,就证明同姓是可以开亲的。 大家见殷公说得这般认真,就答应做个试验。 第一年,殷公倒栽的杉树秧死了。 第二年,殷公倒栽的杉树秧又死了。 第三、第四、第五年,殷公倒栽的杉树秧都没有成活。 但是,殷公并不灰心失望,在第六年又栽了一棵。 说也奇怪,这棵倒栽的杉树秧三天转青,六天打苞,九天抽苔,不到一年就长成一棵丈把高的小杉树。这棵杉树,树根只有大拇指细,树顶却有海碗般粗,一绺绺根须倒挂下来,象位披发的仙女。 从此,人们才相信殷公说的话,答应同姓开亲。因为五棵树秧都没有栽活,大家又规定同姓要五服以外才能开亲。 七块半木头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早先时候,县官审堂,喜欢用“惊堂木”;说书人说书,喜欢用“醒木”。你可知道,这惊堂木和醒木还是同宗同祖哩!它们都是从一块木头上锯开的,当时一共锯成七块半。后来,除了县官用的惊堂木,说书人用的醒木外;皇帝用的那块叫“震山河”;大将用的那块叫“虎威”;和尚用的那块叫“戒斑”;道士用的那块叫“令牌”;药店里用的那块叫“压方”;还有半块染布行里用来压布。一块木料为啥偏偏要分成七块半?这事儿和朱元璋有关。 朱元璋小时候放过牛,结识了一批小兄弟。有一天,朱元璋和七个小兄弟一块进山放牛。一个小兄弟在草丛里捡到一块木头,红红的,硬硬的,分量比普通木头要沉得多,他拿来给朱元璋看。朱元璋看罢对大家说:“小弟们,我们今天放牛玩耍,等明天长大各奔东西,还不知道哪年再能见面。我想,把这块木头分成八块,我们各拿一块,等将来有一天再见面时,就以这木块为凭,好不好?” 朱元璋在弟兄们中间排行老大,小兄弟们谁不听朱元璋的话?大家都点头叫好。于是第二天,小三带了把锯子进山,先锯下一块大的给朱元璋;然后又一块一块锯开,一人分一块;最后那块上面有节疤,只好算半块,给了最小的老八。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朱元璋在南京做了皇帝。小兄弟中间,除小二跟着朱元璋打天下,寸步不离外,余下的都不知下落了。 可说巧也是巧,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其他几个小兄弟相聚了。他们不敢确证当今皇上就是小时候一起放牛玩耍的老大朱元璋,可是听人悄悄传说皇上小时候放过牛,而且,第一,有麻子;第二,是凤阳人氏;第三,姓朱。于是,大家拿出木块想去认认看。才跑出几步路,小六想想不对,说:“冒里冒失地去,说起小时落难的事,皇帝不爱听怎么办?”还是小三有办法,他说:“先找小二去。”大家都同意了。 果然,小二不忘旧时的朋友,并且答应在皇帝跟前试探一下。 小二进宫,找了个机会,把小兄弟们要见皇帝的事对马娘娘说了。马娘娘便对小二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这天朱元璋不舒服,马娘娘让太监去传小二来。不一会,小二领来一个“太医”。这“太医”给朱元璋搭脉、开药方,顺手把一方木块压在药方上。马娘娘沉下脸说:“大胆太医,这木块乃是皇家宝物,如何到你手里?”“太医”吓得急忙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小二打趣道:“娘娘别吓人,这木块我也有哩!”说着取出来递给娘娘。娘娘看了小二一眼,问朱元璋:“这木块咱家不也有?”朱元璋看看眼前这两方木块,惊喜万分,一面叫人把自己藏着的那块取来,一面叫跪在地上的“太医”快快起来。 原来,这“太医”是小六扮的。他见朱元璋有思念之情,便把小兄弟们相聚,想见皇上之事细细说了一遍。朱元璋高兴得连连称好。 好家伙,八个兄弟又在一起了,每人手里都有一方木块,拼在一起,恰好是完整的一大块。 朱元璋兴致极高,说:“我是当今皇帝,当年又是老大,我这方木块就取名叫‘震山河’吧!” 小二说:“如今我是大将,求皇上给我那块也封个名号吧。”朱元璋想了想说:“叫它‘虎威’吧。” 小三见朱元璋给小二那方木块封了号,便说:“如今我在凤阳当县官,这木块审案时可用,也求皇上给个封号。”朱元璋说:“那就叫它‘惊堂木’吧。” 这一来,另外几个弟兄都动了心。小四说:“我的命运最不济,如今成了说书的。可书也说不好,听的人爱睡觉,钱实在赚得少……”朱元璋听到这里,说:“你那方木块就叫它‘醒木’吧,说书的时候拍它几下,睡觉的人就拍醒了。” 小五是和尚,他那方木块经常被用来敲木鱼,所以面上都是坑坑洼洼、斑斑点点。朱元璋说:“小五,你这块就叫它‘戒斑’吧。” 小六,就是刚才那个假冒太医的人。朱元璋说:“你开方取药,这木块正好顶用,就叫它为‘压方’吧。” 小七见轮到自己了,忙把手中的木块递给朱元璋。朱元璋接过一看:“哎呀小七,这上面画着什么呀?”小七说:“那是我们道家的符咒。”朱元璋接口说:“那就叫‘令牌,吧。” 小八在染布坊里干活,如今已是驮背弯腰的人了。他当年只分到半块木头,如今也不求什么封号。朱元璋见他无意,也就罢了。 这里封完,朱元璋叫人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与兄弟们美美地吃了一顿。临分手时,朱元璋说:“我如今做了皇帝,小时儿戏之事,你们以后不准再提起。缺钱花,尽可以来找娘娘。若是谁泄露了出去,我可不答应。” 兄弟们遵命退出。特别是小四,他是说书的,生怕别人追问“醒木”的根源,为了掩盖这段历史,免遭杀头之祸,他在说书时,尽量把“惊堂木”、“醒木”的历史往前移。先讲青天包公的宋代就有,又讲张飞审西瓜的汉朝就用过。一代传一代,京戏、评剧也跟着这样传。传到如今,我讲七块半木头是从朱元璋的明朝开始的,恐怕有好多人还不相信哩! 鹦鹉的故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很久以前,在伏牛山脚下有一个热闹的小镇,镇子东头住着一家姓李的。两口子挨肩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叫英杰,二儿叫英文,三儿叫英武。 一天夜里,老爹对老妈说:“孩子慢慢大了,我们也不能跟他们一辈子,该让他们学点本事啦。请个先生吧,不知他们各人爱学啥;再说,我经常出门做生意,先生出出进进也不方便。我看不如每人给点钱,让他们爱学啥就学啥吧。”老妈说:“英杰和英文出门学艺,我都放心,就是对英武有点放心不下。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再说才十三四岁,恐怕学不出个啥名堂。”老爹说:“那就叫他跟大哥、二哥一起学吧。俗话说:‘狗大自咬,人大自巧。’长大了也就好了。” 第二天清早,老爹就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给他们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一番,最后说:“谁学不好本事,就别回来见我。”老妈也对儿子们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吃罢饭,弟兄仨各带一笔钱,出门拜师去了。 老大英杰喜欢学武艺,就到处打听,终于在一个村子里拜了一个精通武艺的老师。老二英文好读书,也在一个镇子上拜了一个知识渊博的老师。 老三英武先是跟大哥一起练武,可是,他才学了没多久就不耐烦了。因为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练功,一个时辰下来,不是腿疼就是腰酸,不论刮风下雨,天天如此。他对大哥说:“我不想学武了,我想找二哥学别的本事去。”英杰想了想,说:“去吧。不过你得记住,不管学啥,都得用心学呀。” 英武找到了二哥,就跟他一起读书。过了几天,他觉得读书也不是啥容易的事儿,天一亮就得起床读书,夜晚还要读到大半夜,多阉人哪!再说,那密密麻麻的字,那一堆一堆的书,读到啥时候才能到头呢?有时背错了书,还得挨老师的竹板子。这天,他就对二哥说:“哥呀!这书我再也不想读了,还是找大哥练武去。”英文说:“兄弟呀,我听老师说过:‘有心走来山成路,无心走来路成山。’你三心二意的,学啥也难学成啊。”不管二哥怎么劝,他二句也听不进去。英文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走了。 英武离开二哥以后,并没有去找大哥,而是来到一个集镇上闲逛荡,慢慢地跟几个浪荡子交上了朋友。英武练功嫌受罪,读书怕吃苦,可是学起浪荡鬼儿来,就不知不觉地学成了。年轻轻的就学会了吃吃喝喝,夜里一赌就是大半夜,见了年轻漂亮的女子总好乜斜着眼睛瞧人家,有时还跟人家几道街。一个小伙子家,却好穿那花狸狐俏的衣裳,他买了一顶翠绿色的帽子,又做了一件翠绿大衫,腿上穿着红裤子,脚上穿着红靴子。脸上搽油抹粉,嘴上还涂着口红。没钱花就扒门撬锁偷人家,街上的人见了他,象躲疯狗一样避着他,背地里喊他“泼皮”。 三年过去。 老大英杰学艺学成后投了军,在沙场上多次立功,朝廷封他为将军,赏黄金千两,赐假一月省亲。 老二英文精通了诗词歌赋后进京赶考,一举中了状元,朝廷赏假一月祭祖。 兄弟俩一前一后回到家里,街坊邻居前来贺喜,老两口喜得直掉泪。老爹问:“你俩都得了官,英武哪里去了?”兄弟俩一听,大吃一惊:弟弟呢?老大问老二:“不是找你学文了吗?”老二说:“不是学了几天又找你去了?”老爹老妈知道事情不好,急了,连连催促哥俩去找弟弟英武回家。 再说英武,两个哥哥得官的事,他也知道了。他想:当初一同外出学艺,因为自己怕苦怕累,如今成了浪荡子,有啥脸面去见爹妈和两位兄长呢?这样想想,倒也伤心起来。往后怎么办?镇子上是待不住了,到哪儿去呢?想着,走着,正好被英杰看见,英杰高声喊他:“兄弟,快跟我回家去!”英武又慌又羞,扭头拚命往山里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谁知一脚踏空,掉下悬崖摔死了。英杰找到弟弟的尸体,抱着他直流泪。一家人痛哭一场,第二天就把他埋在树林子里。 第二年春天,人们发现树林子里出现了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鸟。这只鸟身子不大,腿和嘴都是红的,浑身羽毛都是翠绿的,它常用嘴去啄自己身上的绿毛。你如果离它近一点,它还会一句一句跟你学说话呢!人们就想到它一定是英武变的:用嘴啄毛,是想脱掉绿布衫,磨掉红嘴唇哩!它后悔自己活着时什么也没有学会,所以现在想跟别人学点本事。于是,人们就给这只鸟取了个名字叫“英武”。后来日子长了,叫成了“鹦鹉”。 张宝儿和老鵰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很早很早以前,长白山下有一户人家,住着舅舅、外甥两个,靠打猎过日子。外甥名叫张宝儿,十二岁,长得聪明伶俐;舅舅姓周,待张宝儿如亲生儿子,人们都叫他神猎周五。 一天,舅舅带着张宝儿进山,刚爬到半山腰,突然间,一只斑斓大虎长啸一声,迎面扑来。舅舅忙把张宝儿拉到身后,随即“嗖”的一箭,正中猛虎的腹部。猛虎痛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直向林中逃窜。舅舅赶忙搭好第二支箭,正要射出去,却不料脚绊住了山藤,惊动了潜藏在山藤中的毒蛇,毒蛇蹿上来咬伤了舅舅的手背。等张宝儿把舅舅扶回家里,舅舅的手和胳膊已经肿得象发面似的,没过一宿,就不行了。张宝儿眼瞅着舅舅活活死去,哭得死去活来,最后只得忍痛把舅舅埋了。 这天晚上,张宝儿想舅舅,哭呀哭,哭着哭着睡着了。睡梦中见舅舅回来了,他高兴得直笑,笑着笑着笑醒了,睁眼一看,就自个儿一人,又哭起来。就这样,哭一阵,笑一阵,醒来时天已亮了。张宝儿一开门,忽见一只比鹰大几倍的大鸟落在门上。张宝儿心想:舅舅常说,野物进宅,凶多吉少。便吆喝着要把大鸟赶跑。谁知赶了几次,大鸟不但不飞走,反而落下几滴眼泪。张宝儿觉得非常奇怪:自己昨晚连连梦见舅舅回家,今早一开门,这大鸟就停在门上不走,莫非它就是舅舅变的?于是,张宝儿让大鸟落在自己的肩头,带进屋里,放在炕上。因为舅舅姓周,张宝儿就把周和鸟合并成了“鵰”字,叫大鸟作老雕(鵰)。 张宝儿和老雕天天一同上山打猎。老雕抓了山羊送给张宝儿,掐住山鸡送给张宝儿,毒蛇要咬张宝儿,就被老雕一口吞掉了。 有一天,张宝儿卖了两只山羊,到杂货铺里去买碗。猛不防老雕突然飞扑过去,“希哩哗啦”地把碗盏打了一地,还啄住了杂货铺掌柜的脑袋不放。 张宝儿一看老雕惹了大祸,他拿什么赔人家呢?心里一急,喊了声:“舅舅,住手!”老雕停下不动了,可还瞪起两眼怒视着掌柜。掌柜的心里纳闷儿,气喘吁吁地问:“小伙子,你怎么管它叫‘舅舅’呢?”张宝儿答道:“我舅舅是神猎周五,它是我舅舅变的。”掌柜的听了一愣,因为他诈过神猎周五的一张虎皮呢。掌柜的拿起算盘,打得“噼啪”响,把老雕打碎的碗蛊一算,正好同那张虎皮的价钱相等。掌柜的不禁脱口而出:“这叫‘死而不烂,欠债还钱’哪!” 从此,人们管老雕又叫“舅”了,久而久之,便叫成“鹫”了。 媳妇楼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诗曰:“长城年久故事多,块块石头有传说,老人常话‘媳妇楼’,山风悲壮唱赞歌。”要知“媳妇楼”是咋回事,还得从明朝戚继光镇守边关,从山东招募来的一批新军说起。 这新军中有个名叫吴三虎的年轻人,祖籍山东郓城,自幼父母双亡,被一个卖艺的老把式王骏收留。吴三虎跟着师父闯荡江湖,不到三载.已把十八般武艺学得精透娴熟。 王骏有位爱女,名叫学兰,也有一身好武艺。自从父亲收三虎为徒后,眼见三虎手勤脚快,聪颖好学,不知不觉便对师兄有了好感,渐渐产生了爱慕之情。父亲看出了女儿的心事,更是喜在心里。 话说这年中秋前夕,正值戚继光派人来山东招募新军。吴三虎对戚继,光重整边关、大练三军的宏志早有所闻,.很想趁此机会应征从戎,为国立功。 吴三虎把自己的想法对师妹一说,很快传到师父王骏的耳中。王骏不动声色地备了各色果品、滔食,等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喊来女儿、三虎一起入席,趁着酒兴说:“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是穷门小户,卖艺为生,请不起三媒陆证,趁今天中秋佳节,为父决定成全你们的婚事,也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婚事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对久闯江湖的人来说,这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吴三虎和学兰早已定情在前,自然欢喜不尽。不过,那王骏其实却是另有打算,他想:三虎想应征从戎,为国立功,这是好事。可他毕竟跟障自己多  年,这一下远离而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忍心呵?再说,他和女儿相爱已久,这一去,何日再归?所以王骏决定即日给女儿成婚。成婚后,儿女情长,三虎自然舍不得远去了。明天是招募新军的最后一天,挨过这一天,就是想去也去不成了。王骏对自己的一番安排十分满意,想着想着,不觉宽下心来。 可万万没有料到,第二天一早,三虎已把行装打点好了。王骏自知无法阻止三虎投军的决心,只得老泪纵横地送三虎上路。 三虎随新军来到边关,领头的知道他自幼练得一身好武艺,便极力保举他留在董家口烽火台当台头。这董家口是万里长城上一道重要的关隘,是通向关内外的交通要道。吴三虎深知重任在身,日日习武,不敢懒怠。 再说妻子学兰自三虎离家之后,依然跟随老父辗转江湖,卖艺为生。这年,王骏突然病故,临终时把女儿叫到跟前,说:“爹眼看不行了,我过世之后,你就去边关寻三虎吧!你应该学一学古代的花木兰,也不枉跟随为父学艺多年。”说罢就闭上了眼睛。学兰含泪安葬了父亲,然后顾不得千里迢迢,吃尽千辛万苦,寻到董家口。夫妻相见,自然悲喜交集。 这天夜晚,风雨交加。就在吴三虎和学兰共叙别后之情的时候,敌人,偷偷地摸进董家口来了。吴三虎发现了敌人,赶忙取出引火物,直奔烽火台。可是由于此时暴雨正下得急,吴三虎非但没有点燃烽火,反而被偷袭的敌人发现了。乱箭射来,吴三虎身中数箭,一头倒在血泊之中。此时,随后赶来的学兰借着闪电的亮光,见三虎倒在血泊之中,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悲,无比的恨。她咬牙扑上前去,接过三虎手中的引火物,脱下贴身的干衣服,终于把烽火点起来了。戚家军望见燃起的熊熊烽火,立即赶来营救。 偷袭的敌军被戚家军团团围住,动弹不得。为首的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正想夺路而逃-忽听马前“嘿嘿”一声冷笑,他借着火光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手握长矛拦住了去路,不禁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一个懦弱女子有什么了不起?于是催马踹蹬,挺枪直向女子胸前刺来。那女子便是学兰。学兰本来就学得一身好武艺,加上此刻满腔的悲愤,只见她手握长矛,抢过旁边奔驰而来的一匹战马,跨上马背,不消几个回合便把那为首的活活捉住了。 敌军的偷袭失败了。学兰因烽火报警有功,可得赏银千两。万没想到,学兰竟一口谢绝。她只请求一件事,就是让她留在边关,代她死去的丈夫立功。 从那以后,当地老百姓就把那座烽火台叫“媳妇楼”。事情虽已过去几百年了,但“媳妇楼”的故事至今还在民间广泛流传着,就象那甘甜的泉水,永不枯竭,永不断头。 妙笔遗恨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九仙乡广播站有个专职采编员,名叫李文飞,人称“李秀才”。别看他是个文弱书生,相貌也不起眼,在九仙乡方圆几十里,却是大名鼎鼎。因为报纸上、广播里经常会出现他的文章,特别是最近,他被评为全地区的优秀通讯员,即将出席由地委宣传部召开的表彰大会,据说还要请他在大会上作典型发言,这下子小李可真喜气冲天了! 这一天,是他启程去开会的日子。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这会儿他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不但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停地哼小曲儿哩。突然,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他抬头一看,一个胡须拉茬的中年汉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大声嚷道:“你就是‘李秀才’吧? ”“是呀,大叔,您有啥事?”“我又没挖你家的祖坟,你为啥跟我家这样过不去呀?”“李秀才”一听糊涂了:“大叔,我跟你索不相识,啥事得罪你了?”中年汉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往“李秀才”手里一塞,没好气地说:“你自个儿瞧瞧吧!”“李秀才”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登着他前不久采写的一篇小通讯:《浪子回头金不换,不计前嫌结伉俪》,说的是云竹村有个名叫鲁根的青年,曾因犯强奸未遂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由于在服刑期间有立功表现,被减刑释放。回到村里以后,表现特别出色,受到当地村民们的一致称赞。尤其富有戏剧性的是,原来的受害者金秀虹,见他确有立地成佛之举,也彻底原谅了他,并且通过频繁的接触,两人产生了爱情,即将结为一对伉俪……小李晃了晃手中的报纸问:“大叔,您这是咯意思?”“我问你,秀虹和那个畜生真的好上啦?”“您问这干啥?”“干啥千啥,我是秀虹的爷老子!”“噢,难道秀虹同鲁根相好,没有告诉您吗?”“压根儿就没有这档子事,去年她就跟茶树坳的满根对上象了。”小李听了不由一楞,略略思忖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问:“大叔,她同茶树坳的那个青年,是自个儿恋爱的还是别人撮合的?”“我们村与茶树坳相隔几十里路,他俩自个儿怎么去恋哪,是秀虹她亲姨妈给说的媒。”“李秀才”听到这里轻松地笑了起来:“大叔,这就对上号了,一定是秀虹对这种撮合的亲事不中意,瞒着您同鲁根恋爱上了,你可不能棒打鸳鸯啊!”“不!”秀虹爹争辩说:“我又不是木头人,蚂蚁爬过还有条迹呢,再说我们村和云竹村也相隔几十里……”“李秀才”听了哈哈大笑:“大叔,您太低估现在的年轻人啦!”秀虹爹还是固执地说:“不,秀虹三岁头上死了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她肚子里有几尺肠子我都数得清。她不是那号没骨气的姑娘。即使她不答应满根,也不会去跟自己的仇人对象。你硬说她和那个畜生相好,有啥凭证呢?”“李秀才”爽快地说:“你要看凭证么?行哪。”说着,他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张白晃晃的纸片,轻轻地往桌上一扔,秀虹爹拿起来一看,一下就傻了眼,气得差点儿晕过去。原来这是一张不堪入目的黑白照片:只见透过摇摇曳曳的枝叶,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仰面躺着个穿汗背心的小伙子。―个满脸秀气的大姑娘,正亲亲热热地搂着他在亲吻。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宝贝女儿秀虹。那个小伙子的面目虽然有些模糊,但秀虹爹还是一眼就能认准: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冤家对头鲁根。顿时,秀虹爹如同一尊泥雕木塑像,足足愣了两三分钟才回过神来。他满脸铁青地向小李说了声:“对不住,多有得罪啦!”说完,拔腿就冲出了乡政府。 “李秀才”吃过中饭,小憩片刻后,便换上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再系上一条玫瑰色的领带,这一身得体的打扮把他衬托得容光焕发,风度翩翩。当他提起小皮箱正要门时,袁副书记却破门而入。他手里晃动着一张小纸条,声色俱历地问:“‘秀才’,你搞什么鬼名堂嘛?”“李秀才”心里格登一跳:“袁书记,我、我怎么了?”袁副书记将小纸条递给“李秀才”说:“人家找我告你的状来啦!”“李秀才”接过小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钢笔字:“‘李秀才’:我金秀虹与你一无冤,二无仇,你为啥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死不瞑目啊!”“李秀才”脸上“唰”地一下变了颜色,结结巴巴地问:“金秀虹她、她怎么了?”“‘秀才’,你闯了大祸,她喝农药了!”“啊!”霎时间,“李秀才”象跌进了冰窖里,身上十万八千根毫毛,根根都竖了起来。他手里的小皮箱“扑”地一下掉在地上,人呆呆地立在那儿,半天都不知动弹了。袁副书记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啥?金秀虹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还不看看她去?”“李秀才”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跟着袁副书记朝医院奔去。 金秀虹为啥要寻短见呢?原来,秀虹爹是个性情十分古板的“犟牛筋”,他见了那张亲吻的照片后,便认定既然秀虹同鲁根连啃嘴巴都愿意让人拍照片,女儿那清白的身子肯定给糟蹋了,说不定肚子里的小孽种都发了芽哩。他一回到家里,二话不说,走上前便扇了秀虹一记耳光,硬逼着要她交代同鲁根睡过几回觉。秀虹却牙齿咬得铁钉断,死也不招供。正在这时,茶树坳未来的亲家又托人捎了话过来,说他们在报纸上看到了秀虹的“先进事迹”,高攀不上了,要与秀虹一刀两断,并限定金家在三天之内将定亲礼物如数归还。这好比火上加油,秀虹爹恨不得将秀虹碎尸万段。可是当他见女儿泪流满面地跪在他面前,哀求他别听人家造谣时,他的心不由一软,就想出了个主意,要秀虹到医院去作检查,让医生看看她还是不是黄花闺女。他想:只要女儿还是黄花闺女,和茶树坳的那门亲事就还有指望。秀虹是极要面子的姑娘,怎么好意思去作这种让人当笑话谈的检查呢?秀虹爹见她不去,以为她心里有鬼,火气一下又冲了上来,使出上山拖毛竹的力气,拳脚并用,也不管女儿那细皮嫩肉的身子受得了受不了,将秀虹狠狠地打了一顿以后,一把揪住秀虹那乌黑的秀发,连扯带拽地拖着就走。秀虹痛得实在熬不住了,只好同意到医院去,但哀求爹爹让她换件干净衣裳再出门。当她一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她想起自己无辜蒙冤,想起未婚夫火上添油,想起爹爹如此不通人性,再摸摸自己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要是真的随爹爹到医院去,还不知又会蒙受什么奇耻大辱!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觉得活下去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了,便把心一横,写下一纸遗书,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农药,咕噜咕噜地喝了一个瓶底朝天。秀虹爹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一脚将门踹开,发现女儿寻了短见,这才慌了手脚,连忙请来一辆手扶拖拉机,将生命垂危的秀虹送进了医院…… 袁副书记领着“李秀才”来到医院时,医院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们田了个水泄不通。围观者见乡政府的头面人物来了,纷纷为他俩让道。他俩走进医院,只见急救室的门紧紧地闭着,秀虹爹正焦躁地在门外团团打转。他见了袁副书记,便嚷了起来:“袁书记,你可得为我作主啊!”袁副书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望了望急救室,安慰他说:“大哥,您别急,医生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只要把人救过来一切都好办。”说着,他把脸转向“李秀才”:“那篇通讯你是怎么写出来的嘛?”“李秀才”从身上掏出那张照片,递给袁副书记说:“我就是根据这张照片编写的。”袁副书记看了看这张照片,又问:“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呢?”事至如今,“李秀才”岂敢有丝毫隐瞒,连忙告诉袁副书记:半月前的一天,他到文化站的暗房里去冲洗照片,当他一拉亮暗房里那只红色的灯泡,就看见小桌上放了一大迭印好了的照片。他知道这些照片都是县文化馆搞摄影的刘老师的,这些日子他在九仙乡体验生活,每隔一两天就要到暗房来冲洗一些照片。出于好奇,他拈起面上一张一看,谁知是一张男女亲吻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姑娘是后山村的金秀虹.那个男的也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翻过背面一看,只见上面用铅笔写着:女,不详;男,鲁根,云竹村人。他差点惊讶得叫起来:这不就是那个曾犯强奸未遂罪的鲁根么?怪不得这样面熟,金秀虹怎幺会跟他亲嘴呢?对啦,前不久袁副书记曾在全乡普及法律知识的宣讲会提起过他,说他减刑释放后表现很不错。对了,一定是金秀虹不计前嫌同他相爱了,而且他的关系肯定已经公开化,要不然怎么会同意刘老师拍摄他俩亲吻的照片呢?于是,没花几分钟,那篇小通讯的腹稿就打出来了。同时,他又发现这张照片印了好几张,就顺手牵羊地拿了一张…… 袁副书记听了,又皱起眉头看了看那张照片,正要发表意见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婆突然从人群中挤进来,走到袁副书记面前,颤颤巍巍地说:“袁书记,那张照片能给我看看么?”袁副书记疑疑惑惑地问:“老人家,您是……”“我是云竹村鲁根昀奶奶,鲁根看到了报纸上的文章,人都快急疯了,他说以前对秀虹造了那么大的孽,现在怎么又能让她背这不明不白的黑锅呢?他自己不好意思来,硬要我来同‘李秀才’说说清楚。”袁副书记一听,便把照片递给老太婆,老太婆眯起眼睛对着照片仔细地端详了一阵,突然惊呼一声:“哎呀,原来是她!”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跌跌撞撞地爬到急教室门口,脑袋一个劲地朝门上磕,老泪横流地朝里面喊道:“好姑娘,我们祖孙俩作孽,把你给害苦了哇……” 老太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众人都惊杲了,一齐向她投去迷惑不解的目光:这时,老太婆才连哭带诉,比手划脚地把事情的原委抖了出来… 不久前的一天,她和鲁根在一座紧靠大路的峭壁上砍柴,不料鲁根一脚没踩稳,从峭壁上摔下来,掉进了路旁的一条水圳,正好有个姑娘路过此地,连忙把鲁根从水里拖了起来,发现他牙关紧闭,原来已经厥住了气,她二话不说,毫不獍豫地要给他作人工呼吸,但是当她贴近鲁根的脸部时,突然象挨了一鞭似地跳了起来,扭头就走。老太婆一把抱住姑娘的大腿苦苦哀求,姑娘这才重新俯下身子,嘴对嘴地为鲁根作起人工呼吸来。十多分钟以后,鲁根终于恢复了自然呼吸,脸上渐见血色。可是当他的眼皮抖了几下,马上就要睁开来的时侯,姑娘却拔腿就走,任凭老太婆千呼万唤,她 再也不回头……就在这时,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背着照相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帮着老太婆将鲁根扶起,他告诉祖孙俩:他是县文化馆的,刚才在村林里拍摄风景照片时,意外地发现姑娘正在为人作人工呼吸,他觉得这个动人的场景很有艺术价值,便在树丛中用变焦镜头拍了下来,直到今天看了照片,老太婆才知道,孙子的救命恩人原来就是秀虹姑娘…… 秀虹爹听到这里,一个箭步冲到“李秀才”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胸,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你赔我的女儿啊!”那些围观的人们也纷纷议论起来:“哼,这是什么‘秀才’,是蠢才,歪才!”“不就是为了捞几个稿费吗?”“用了这样的昧心钱,不得肠癌也会得胃癌!”“要是真的闹出了人命,班房里的钵子饭有得吃啦!” 听了这些议论,“李秀才”恨不把脑袋藏到裤裆里去,他只希望秀虹赶快脱离危险,他要向这个无辜的姑娘作一番深深的忏悔…… 这时,急救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医生们一个个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袁副书记连忙领着秀虹爹和“李秀才”奔进室内,一眼望去,只见急救台上的秀虹面如绿纸,双目紧闭,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 秀虹爹绝望地惨嚎一声,朝秀虹的遗体猛地栽了过去。“李秀才”脚弹琵琶手筛糠,牙齿―个劲地格格响:“袁、袁书记、我、我怎、怎么办……” 袁副书记冷冷地说出八个字:“人命关天,文责自负!” “李秀才”只觉得脑子里“嗡”地―声响,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难产的《征婚启事》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一天,新方市电子技术研究所的工会主席老范一上班就匆匆走进所长办公室,对所长老马说:“美事一桩,麻烦你在这上面盖个公章。”说着,老范把一张纸伸到马所长的眼前。 老马一番是《征婚启事>,他立即眯起很小的眼睛,狡黠地打量着快到五十岁的老范。 老范一看马所长的神色,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道:“老马,所里仪表室那个叫温静的女工程师,已经三十九岁了,可个人问题还没解决。所以,我们工会想……” “哦”,马所长听到这里,脸上的肌肉才松弛下来,“好,这个主意很好,你们关心群众生活的工作态度值得表扬。但是,登这种启事可要慎重考虑啊。” “老马,我们是按照温静本人的意见写的,联系人用的是化名,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老范,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要对同志负责嘛。这样吧,你把启事留下,我们再研究研究。”说完,他抓起桌上的电话,似乎不想再谈下去,老范只得悻悻地退出办公室。 过了三天,老范见马所长毫无音讯,只好登门催促。马所长放下手中的报纸,不以为然地说:“噢,这两天太忙,还没颐上看呢。时间就是爱情,啥,啥,我上午一定抽时间看,你下午再来。”老范不放心地提醒他:“你是贵人多忘事,可别再忘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关心知识分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嘛。” 下午,老范再次推开马所长的门。马所长看他进来,说道: “噢,老范,你的启事,我已仔细研究过了,写得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有几个问题还不够确切。这样吧,我现在读一遍,你自己听听还有什么问题。” 不容老范分说,马所长就朗读起《征婚启事》来:“某女,39岁,唔……未婚,大学文化,晤……现系本市某科研单位工程师,晤……身高1.62米,五官端正,晤……相貌清秀,身体健康,唔……欲,欲……欲……” 老范知道马昕长准是被“觅”字难住了,刚想告诉他,马所长倒先开口了:“老范啊,你听出问题了吗?” 老范摇了摇头。他想,报上的《征婚启事》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唉,你看‘身高1.62米’这条,就不行嘛。谁知道她是穿着鞋子,还是没穿鞋子量的?这里区别可不小呀,我媳妇的高跟鞋鞋跟少说也有5公分。另外,‘五官端正’,也不够恰当吧。小温平时不是还戴着眼镜么!那就应该算七官才对。我们要实事求是、不要隐瞒缺点嘛,有缺点怕什么,改了就好嘛。你们工会是不是再把启事修改一下。” 老范被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拿着《征婚启事》跑去把宣传科的刘干事、办公室的李秘书、情报组的李翻译找来,几个人在一起斟词酌字,忙了好一会,才把启事修改好。 第二天,修改好的《征婚启事》又进到了马所长的面前。 “老范,你的行动真快啊,有点改革者的干劲。好,我看一下。”马所长戴上老花眼镜审查起来。 “这一改就好多了,但是你疏忽了一个问题。启事里没提到小温的政治面目。我记得小温是党员,这说明我们所知识分子政策落实得好嘛!” 老范婉转地说:“马所长,报纸上登《征婚启事》字数不能太多……” “不管怎么说,这条非得加上去。我们要为同志尽量考虑得周到一些嘛。” 老范无奈,拿着启事回到办公室,把老马要加的话又添了上去。 当老范第三次把启事交给马所长时,他感到心在“怦、怦”地跳,真怕马所长又有什么高见。果不出所料,马所长没看两行又说话了: “这条添上去后,启事的份量就足多啦。但是‘身体健康’这一条,你是否让小温上医务室检查一下。小温才三十九岁,听说有些传染病的潜伏期有四十年呢。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提倡优生优育。这可是关系到两代人的事,一定要谨慎。” “老马,我已经到医务室了解过了,这还有必要吗!” “有必要,太有必要啦!你想想,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家庭是社会的细胞。草率从事后患无穷啊。” 老范想想马所长的话也是好意,就转身出去找小温。 几天后,老范把小温的体检表、化验单、《征婚启事)一起交给了马所长。 “噢,你辛苦啦。现在没空,我尽快抽空看一下,就盖章。” 第二天上午,老范接到了马所长的电话,让他立即去拿《征婚启事》。 老范刚进门,马所长就兴冲冲地把《征婚启事》递给他:“老范,我在你们写的《征婚启事》的基础上,又做了一些修改,你赶快送到报社去吧!” 老范接过马所长递来的几页纸,只见上面写着:《征婚启事》 某女,39岁,未婚,大学文化程度(五年制),现本市某科研单位工程师(直属电子工业部领导)。身高1.62米[未穿鞋时尺(测)量],体重55.5公斤[夏季寸(称)量],五官端正[戴眼睛(镜),左眼近视380度,散光100度,右眼近视500度,散光150度,无色盲。]面貌清秀(但右鼻侧有一黑痞,直径2毫米左右)。身体健康{未患过任何传染病[包括钱(潜)伏性传染病]}。作风正派(已调查核实无误),中共党员(不是三种人),月基本工资85.30元,润贴5元,其他补助10元,洗理费3元,月奖金10-15元(年终奖、科研奖另发)。欲览在本市工作,身高在1.72米以上,1.82米以下[未穿鞋时尺(测)量],年龄40-48岁,事业性强,其余条件相仿或相近的男性公民。有意者请与新方市电子技术研完所马范联系,谢绝来访,以免影响工作。 老范看完这篇《征婚启事》,差点没把早饭喷出来,他好不容易忍住笑说:“改得好,老马真有水平……” “哪里,哪里,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嘛,我不过是善于集中群众的意见罢了。噢,稿费来了,你甭客气,咱俩二一添作五。”马所长望着还在思索着什么的老范催促道:“快送到报社去啊,是不是要我给你派辆小车?”老范有些为难地说:“老马,这个启事有个地方得修改一下。”“什么?还有什么好改的?” “小温今天过生日,应该把她的年龄改为40岁啦。” “啊,噢……”马所长一时语塞,肥胖的脸颊尴尬地抽动了几下,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似地嘟哝了一句:“小温的年龄也真不小了。” 调房之谜 - 短篇小说选集(二) - 六九中文网 县农业局有个农艺师,叫苏博。最近出了名。因为他经过反复试验,培育成一种奇特的水稻品种。苏博书业上万事称心。可是,俗话说:“家家邢有一本难念的经。”他一家四口,祖孙三代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内,起居饮食鼻头碰眼睛,真所谓螺丝壳里做道场。为了这个?妻子白娴天天敲木鱼,要他打报告申请调房,可苏博呢,却象大姑娘提亲,不好意思开口。 这一天,苏博有事外出,正巧遇上县长林伯康。林伯康拉着他认真地问:“农艺大师,你住房有困难,怎么不打报告啊?”“不不,我的住房还可以啊!”“咳,苏博,我已经都知道了。这样吧,等你回来马上调房。”“这,我……”苏博激动极了,望着林伯康魁梧的背影,嘴唇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几天后,苏博将公务处理完毕,连夜搭车赶回家中。一进门就喜孜孜地嚷道:“白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县长通知我马上调房啦!” 白娴是县轻工业公司的打字员。她脾气急躁,性格泼辣,所以别人在背后都叫她“白辣椒”。 听苏博这一喊,白辣椒一阵风似地来到他跟前,瞪起眼大声嚷嚷道: “你知道吗,调房一事就是让他给卡了!”“啥,林县长卡调房?不不,这决不可能。”白辣椒气呼呼地数落他道:“你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汨,告诉你吧,总务科老李已经决定把桃花村增配给我们,可就在林伯康那里卡了壳。老话说,判官还讲三分理,他这个县官比判官还狠心哪!”白辣椒边说,边伸手抓起台上一封信,塞给苏博:“喏,这是我写的人民来信,告一告林伯康压制刁难知识分子……” 苏博双眉紧皱,他接过信,点燃一支烟,斜靠在沙发上展开信纸看了起来。看完后,他对着妻子认真地说:“白娴,林县长那―天确实是亲口许我“扎”地从苏博手中抢过信,夺门而出。 苏博知道妻子脾气犟,开弓没有回头箭,急忙奔出门,将她拽进屋内,柔声说:“白娴,看你又要要辣脾气了,快熄熄火,到底怎么画事,我们先商量一下对策,好吗?” 白辣椒火气未退,她象放连环炮似地把经过情况讲了一遍。 原来,昨天白辣椒接到总务科老李的电话通知,要她今天去取钥匙,新房址是桃花村5号。白辣淑高兴得一夜睡不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县政府等开门,谁知眼睛一眨,一夜之间变卦了,老李钥匙不肯给,并透露说:“林县长另有安排,那间房子不准备给苏了。”白辣椒听了,一跳八丈高,马上要找林伯康问明究竟,老李知道她的辣椒脾气,怕事情闹大,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家中。回家以后白辣椒越想越窝囊,一气之下提笔给县委书记写了一封信,信上大骂林伯康阳奉阴违仗势欺人。 苏博听妻子讲完事情经过,默默思索了一阵,走近妻子说:“白娴,我们遇事要冷静。目前县政府住房特别紧张,大有大的难处啊!对吗?” “这……”白辣椒一时无言以对。有话说:一物一治。白辣椒虽然脾气泼辣,但对丈夫一贯言听计从,爱得很深。此刻听苏博一讲,觉得也有道理,一丈水退了八尺。嗔怪地说:“你呀,我早知道你不碰鼻头不转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信先搁一搁,明天上班后,―定要把调房的来龙去脉弄一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苏博刚上班就接到白辣椒的电话说:“昨天晚上有人摸黑搬进 了桃花村5号,你立即前去打听一下,住的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消息,苏博不由愣住了,奇怪?是谁偷偷摸摸连夜迁居?难道……对,一定是特殊情况。也许来了什么新干部。苏博心里有了三分底,忙搁下电话,蹬车直往桃花村而去。 苏博飞车来到5号门口,抬头朝里一看,不由微微一怔,只见屋内有一对青年男女。女的正在对镜梳妆,男的约摸二十七八岁,高个子,小白脸,浑身透着一股精灵气。小白脸见苏博盯着自己看,很不高兴,没好气地问:“喂,你找谁啊?”苏博彬彬有礼地问道: “请问,是谁通知你搬来这里住的?”小白脸一听火了,阴沉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挑衅地反问:“嘿,是我爸爸叫搬来的,你有意见吗?”“你爸爸他、他是谁啊?”“林伯康。”小白脸边说边“嘭”伸手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林伯康?”苏博惊呆了,他突然象大寒天掉进了冰窖里一样,感到浑身冷得直打哆嗦。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摸黑搬家的竟是县长的独生子林小宝。苏博稍一定神,调转车头走了。 一路上,苏博心里象开了锅,沸腾起来了。他气愤地想道:林伯康出尔反尔,原来是为了谋私利,为儿子造福。这哪象―个老干部?哪里还有半点共产党人气味?苏博越想越激动,心头火烧火燎难受极了。他没有再去上班,径直驱车回到家中,取出白娴写的那封人民来信,蘸笔在信中的“仗势欺人”后面加上了“以权谋私”四个大红字。 午饭以后,苏博把信揣入怀中刚想出门,忽见迎面飞车来了一位男青年,那青年在苏博家门口下了车,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码,又把苏博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县人民政府的公用信封,自我介绍说:“我是县委办公室秘书,苏博是你吗?喏,这信是你的。”说完骑车飞驰而去。 苏博心中疑惑地接过信,抽出来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一张住房调拨单。调拨单下面附着一张白纸。纸上用毛笔写着两行大字。“苏博同志:限你今日下午搬家,调至花家弄13号。切切不误。县长,林伯康。”名字上面还盖了一枚鲜艳的印章。 看到这里,就象七斤面粉调了三斤浆糊,苏博满头满脑糊里糊涂了。咦,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林伯康怎么一忽儿又限我搬迁了呢?再说,既然已开出住房调拨单,县长为啥要附手令限日搬迁?这里到底玩的什么花招呢? 苏博呆立着,心中象有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他考虑了片刻,主意打定了,立即藏起信,带上调拨单,决定先到花家弄13号探一探虚实。 苏博来到花家弄13号,一看,这是一幢木结构古式楼房,楼上四周回廊,一排朱红落地长窗敞开着,宽敞明亮。楼下砌着镂空花墙,墙内百花争艳,浓香扑鼻。这里住的是哪一家呢?细一打听,苏博惊得目瞪口呆了。原来,这里不是别人,就是县长林伯康的家。他急忙掏出调拨单,仔仔细细再对照一遍,半点不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花家弄13号。苏博暗忖:林伯康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呢?他不是明明还住在里面,却限我今日下午搬迁,这不是有意捉弄我吗? 苏博正思索着,叭叭――忽见弄内驶来一辆大卡车,在13号门口戛然而止。接着,冬冬冬……,从车上跳下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其中带头的是林小宝。苏博见状,急忙闪过一旁,只听林小宝喊道:“大家先别动手搬,听我安排,第一辆车装硬木家具;第二辆车装衣物被褥,不要乱套。”“知道了,搬吧!”小伙子们磨拳擦掌,捋起衣袖干了起来。 搬家?苏博又懵懂了,他努力让大脑冷静下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串在一起.这一想,苏博心中象拨亮了一盎灯,忽地亮堂了。我错怪林县长了,他根本不是捉弄我,而是真心把目己的住房让给我啊! 此时此刻,一股惑激之情袭上了苏博的心头,他象傲了一件什么亏心事,焦虑不安起来。扪心自问:我是个普通技术员,怎么能让堂堂县长把住房让给我。再说,县长儿子小宝刚结婚,总不能全家挤到桃花村5号去呀!不,不行,一想到此,苏博一个箭步,猛地窜进院门,大声喊道:“慢,不要搬!” 林小宝没有提防,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苏博,脸上便露出不悦的神色,阴阳怪气地说:“苏大师,怎么啦?这县长的花园楼房让给你住,还不满意吗?”苏博窘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我的意思是不够资格住。再说,总不能让县长挤到你家里去啊!” “唷,哈哈哈。”林小宝突然一阵大笑,他露出狡黠的神色,慢条斯理地对苏博说:“这可不用你操心罗,县政府新造的北干楼已经竣工,作为一县之长,还愁没有份吗?” “原来如此。”苏博心头象被蝎子咬了一口,感到火辣辣痛得难受。他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妻子信上的一番话,现在的共产党干部,是丈八的灯台,照人不照己。他们利用手中的职权,千方百计为自己造福,肯吃亏的干部找不到了。 瞬间,苏博又象热身子滚进了雪窟里,凉了半截。他决定将计就计,立即搬家。 苏博一面打电话通知妻子回家,一面四处联系,叫来两辆卡车,五个帮手。他们三人一伙,二人一档,扛的扛,搬的搬,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把全部家当搬上了卡车,装好车,往花家弄徐徐驶去。 卡车来到13号门口,白辣椒跳下车一看,只见院门敞开着,室内空空如也,东西已经全部搬走。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冲着大伙尖声说:“县长客气,我们福气,这也叫各人备福,烂泥菩萨住瓦屋。”说着,指挥众人动手搬了起来。 大家正搬着,忽然来了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喊着:“停下,不准往院内搬。”苏博回头见是林小宝,不解地问:“为什么又不准搬?”林小宝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少噜苏,把东西拉回去。”“不是县长限我们今日下午搬迁吗?”“不错,是我爸叫你们搬来的。可是,现在情况变了,你们快搬回去吧!”这……苏博一听,象秋蝉落地,哑了。林小宝见他呆立不动,急得怒声吆喝起来:“快快,统统搬走!” 站在一旁的白娴早已气得三魂冒火,七窍生烟,她“呼”地跳过来,指着林小宝的鼻尖叫道:“好,林伯康又做巫婆又做鬼,一忽儿卡房,一忽儿调房,一忽儿限时搬迁,一忽儿又赶着搬走,这玩的是什么鬼花招?真是欺人太甚。老实对你说,既然搬来了,老娘就不走啦!” 林小宝急了,“嗖”一步窜上前,双手一拦,护住院门说:“这是我的家,不准往里搬。”白辣椒哪甘示弱,她掏出县长的那份手令扬了扬,大声说:“嘿,有这个在我手中,天塌下来也不怕。快,大家动手搬。”话音未落,“啪”人已跳进了车厢。林小宝气得脸发青,他紧跟着跳上车,一把揪住了白辣椒。 这下,看热闹的群众越围越多了,把小小弄堂口塞得水泄不通。 正在这时,花家弄尽头急驶来一辆银灰色的小车。车在13号门口停下了,车门打开,钻出一位两鬓斑白的半老头。“看,这不是林伯康吗?”“林县长来啦――”群众中有人喊了起来。 “爸爸――”林小宝听说父亲来了,急忙放开白辣椒,跳下车迎上前去。他冲着林伯康说:“爸爸,北干新楼的住房都分完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安排你啊?”林伯康听儿子这么说-忙制止道:“小宝,你别嚷嚷,不是他们没有安排,是我通知他们不要安排。” “那,你叫苏博搬到这里来住,自己搬到哪里去住呢?” 林伯康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条扬着说:“喏,这是调令,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到市政府报到工作了。” 啥?这宛如当头一记闷棍,打得林小宝身子直摇晃,他一把揪住林伯康说:“爸爸,这房子不能让给苏博,你调走,我还要住啊!”“小宝,你已经成家了,不能老是躺在爸爸怀抱里生活啊。” 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你……”林小宝听父亲这么几句话,顿时油条泡汤,全身瘫软了。少顷,他突然脸一沉,转身对林伯康说:“爸爸,你太一本正经了,工作上你不让我坐办公室,硬把我推到车间当工人,如今生活上又不关心我,硬把住房让给别人。那好吧,既然你处处与我过不去,心目中没有我这个亲生儿子,那么,莫怪我不认你这个老子。从今后,你当你的官,我做我的工,水牛角,黄牛角,各归各。”说着扭头就走了。 这时,林县长的脸色异常的难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由于激动,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他慢慢地向苏博夫妻俩及围观的人群走近去,用慢而坚定的口气说:“苏博同志,请放心搬吧I”说完,转过脸,发现儿子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