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 碧云 - 朵朵舞 ( ) 黑夜里划过一道闪电,狰狞地仿佛利爪,霎时撕裂了夜幕,片刻才有隆隆滚雷声,挟着滂沱大雨从天而降。 荒僻的山野间,有一幢陋矮的土屋。 妇人推门而入,除了蓑衣,堆放在门角,甩了甩袖子的水汽,摸黑走到桌边,取了油灯点燃,这才坐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儿,眼圈一红,泪水就无声地垂落。 “姣姣……”妇人低声啜泣,“你怎么还不醒?”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面色苍白如纸,呼吸细如游丝,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气绝。 妇人另取了帕子沾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童的脸,一边轻声说:“以前雷雨天,你总要吵着和娘一起,现在却一动不动……”说到这里,妇人忍不住又哽咽,“乖囡,快醒醒吧。” 女童木偶似的毫无动静,妇人越发伤心,泪珠不停滚落。 雷声滚滚,妇人哭了一会,强打起精神替女童揉了腿脚和手臂。 刹那一个闪电照亮了屋子,女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妇人一直看着女童,自然没有错过,她惊诧了一下,随即又惊又喜,泪水挂在眼眶摇摇欲坠,伸手抚摸女童的额头:“听到娘说话了吗?” 女童双唇翕动,妇人凑到她的嘴边,听到几个含糊不清的几声呓语。 “姣姣?”妇人推推她的肩,女童又昏沉睡去,只是呼吸已变得粗重了许多,均匀绵长。 妇人紧悬的一颗心才落回原处,惊喜充斥心头,含笑着嗫嚅道:“出声了,出声了,有起色了。”她站起身,又仔细细细地将女童看了一遍,按捺不住激动,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皱眉思索:刚才姣姣说的是什么,飞鸡?肥鸡? ******** 醒来已经有两天,她感到有些绝望。 她记得在飞机上,警报器反复报警,乘务人员几次安抚乘客没有成效,接着机身剧烈颤动,她还来不及根据指示戴上氧气面具,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时,却身处在一个雷雨夜的简陋土屋中。斑驳的墙壁,昏黄的油灯,还有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被子。 当时那种震惊和惶然,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她瞄了一眼,就被吓地晕了过去。 活了二十六个年头,她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荒诞曲折的剧情。其实她的人生一直很平淡,十年寒窗,不高不低,混了一所二流大学,毕业之后又工作了三年。家人最近开始对她的终身大事开始上心,几次催促她去相亲。她对未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趁着年假到手,就想出去旅游散个心――结果,就散到了这里。 现实是无法逃避的。 她哀愁地叹了口气,举起一双小手,左翻右翻,上看下看,猜测现在自己的年纪绝对不满十岁。 逃避不了,只能面对,她很阿Q地安慰自己:又赚回一个青春。可是从坏的一面说,她是不是又要面对另一个寒窗十年。 恶寒地打了一个颤,她依然感到很忧愁。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年约三十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眉清目秀,看得出底子极好,可惜被岁月磨损了大半,肤色蜡黄,眼角显纹。她身着蓝色的粗布衣裳,手上端着一个碗。 妇人看向床上的小人,笑的眉眼弯弯,口中唤道:“姣姣,今天好点了吗?” 韩姣头皮有些发麻――是的,这是另一个让她忧愁的源头。 两天前,醒来面对世界的天翻地覆,任谁也无法平静的接受。她先是惊,接着就是哭,还没有等她发泄完,妇人就夺门而入,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 哭地比她还要响,还要亮。 她无法继续哭闹下去,只能换一个方式,闭目,静躺,绝食。 妇人以为她困了想睡,一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唱着不知名的童谣,过了一会儿,她就真的睡着了。再次醒来,肚子饿地慌,绝食求死的念头只能放下。 于是她喝了一口妇人准备的粥。不知是什么谷物熬制的,黏糊糊的一团,似乎还放了一些野菜,涩然带着苦味,她饿极囫囵吞了一口,那种味道冲进了喉中,第二口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她真想再哭一场。 想不到重新得到生命后,面对的难关居然是吃饭。到了晚间,妇人又来探她,见她饿得奄奄一息不肯进食,立刻就流泪了:“姣姣,告诉娘,是哪里不舒服么?”韩姣鄙夷地扫了一眼粥,妇人哭着劝道:“姣姣,你爹摔断了腿,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进项了,你哥哥一直昏迷没有醒,你的弟弟一岁还没有到,剩下的白米都给他熬了粥,可每天还会饿哭,娘也是没有办法,你别怪娘,就吃一点吧……” 晴天霹雳。 这个身体,不光有双亲,还上有兄,下有弟,听听,爹断腿,兄昏迷,还有嗷嗷待哺的弟弟。 韩姣一阵头晕。 妇人搂过她,泪水都滴到了她的脸上:“姣姣,娘对不起你。” 她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接过碗,一边含泪,一边大口大口地把粥喝完了。 接连两日就是如此。 韩姣是彻底死了心,再也回不去了。 她现在叫韩姣,是白石山上贫穷农户的女儿,半年前,父亲赶牛时摔断了腿,牛走丢了,人是躺着被乡里人抬回来的。七天前,兄长带着她外出,却莫名其妙地双双昏倒在田里,家中只有母亲孙氏照料,谁知,等女儿醒来时,物是人已非。 她变成了韩姣,而前世的名字,被她深深藏进了心底。 没有给她感伤的闲暇,眼前的困境更叫人发愁,不知年份的朝代,一贫如洗的家庭。每当她想发泄一下,却迎风落泪的母亲――老天爷,还能更悲惨一些吗? “姣姣?” 韩姣被打断了沉思,抬起头,母亲孙氏慈爱地看着她,手中的碗还略微冒着热气。她柔声道:“饿了吧?快吃一些。” 碗里的粥似乎又变稀了,绿油油不知形状的菜好像多了。韩姣感到胃有一点抽搐,深深皱起了眉。 孙氏眼圈红了,微微泣道:“乖囡,娘知道你想吃肥鸡,可是家里只有一只鸡了,你爹和兄弟就靠那些鸡蛋补补身体,是娘对不住你……” 啊啊啊啊啊,韩姣一把抢过碗,含着泪,咕噜咕噜两口就吞咽了下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章 贫穷 - 碧云 - 朵朵舞 ( ) 又躺了一天后,韩姣恢复了些力气,毅然掀被起床。先在屋子里走动,她躺地久了,腿脚酸软无力,来回踱了几圈,才觉得手脚渐渐自如。 推开房门,骤然入目的阳光让她眯上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真正看清眼前的世界。这应该是秋天,天空湛蓝辽阔,彷如一鸿碧水,光是看着就叫人心里亮堂舒畅。远处有连绵层叠的山峦,树木和庄稼在萧瑟的风中摇曳,黄蔼蔼的一片。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把目光收了回来,仔细打量眼前。 四间土屋连在一处,整个院子用篱笆围了起来,刚刚及膝,左边一间应该是灶房,门外有一个藤架,种着豆类,架下堆放着一堆干柴。院子的右边角落里有个鸡栏,一只黄羽黑尾的鸡俯首啄着谷壳。 清贫如秋风一般,韩姣无比惆怅。 孙氏从院子外回来,一眼瞧见她站在院子里发呆,急忙上前抚她的额头:“姣姣,怎么下床了,快、快回去躺着。”韩姣还没答话,中间的屋子里就传出一个男声:“是姣姣吗?快让她进来。” 孙氏闻言,低头为韩姣拉了拉衣袖,又将她的散发捋到耳后,轻轻叮嘱:“你爹想你好久了,快进去看看吧。” 韩姣无端生出一丝紧张,左顾右盼。孙氏已携了她的手,领着走进屋子。 这间屋子比韩姣的那间大了许多,暗灰的墙面已泛起黄色,墙角蜿蜒一道暗痕,应该是漏水的水渍。韩姣看得心里直冒凉气,真是穷啊。孙氏看到她烦恼的样子,笑着安慰:“前几夜雨大漏了一些进来,不碍事的,过几日在屋上添几片瓦就成了。”韩姣只能点头。 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足有四十的男人,想是常年劳作,皮肤黝黑,看着她微笑,皱纹满布额头和眼角。韩姣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了?”孙氏推推她,“快去给你爹看看。” 韩父极高兴的样子,拍拍床沿:“姣姣坐到这里来。”孙氏上前,为他铺铺被褥,又从床脚抱起一个灰色的襁褓。韩姣一看,里面包着一个白胖娃娃,酣睡正甜,被抱起也一无所觉,一定就是她那八个月大的弟弟。 韩父伸手将她拉到床边坐下,一股微苦的药味就窜到鼻下。 “姣姣,身体好些了吗?”韩父蔼然问。韩姣胡乱点了点头。 韩父高兴地直笑,又问她头痛不痛,有哪里不舒服,天气凉了,穿的衣服够不够。韩姣一问一答,心里不觉有些酸酸的。 韩父说着说着笑容收敛,脸色忽然有些黯淡:“大郎还没有醒……” 孙氏一直听着父女两说话,插嘴道:“大郎身体比姣姣好,姣姣都醒了,大郎一定没事。”韩父略感安慰,轻柔地摸了摸韩姣的头:“姣姣,那天你和哥哥去哪里了,为什么晕倒在地里。” 这她哪里能知道,只好茫然地摇头:“记不清了。” 韩父问:“是不是找刘家去说理了?”她更加茫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牛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韩父说道,“以后别再理会这件事,知道吗?” 韩姣含糊地答应。孙氏抱着孩子上前,说道:“好啦好啦,别说孩子了,才醒没两天,她还晕乎呢。”又对韩姣说:“快回去休息吧,别乱跑。” 应了一声,韩姣起身出了门。孙氏对韩父说:“大郎虽然昏迷,却像睡着一样。姣姣前几日只悬着一口气,想不到反倒是先醒了过来,也不知道大郎什么时候能醒。要说这事都怪你……我早该找村长去评理,那牛分明是我们家的,刘家捡了去不还,还说是集市买的。要不是知道这事,大郎和姣姣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去刘家,更加不会昏迷不醒。” 韩父叹了口气:“丢了就丢了,不要再去寻事了。” 孙氏微微怨道:“这哪是说丢就能丢的,你为了救村里的孩子才弄断了脚,现在刘家占了我们家的牛,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理,我们家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找村长也没有用,”韩父低沉了声音说道,“若村长真有心帮我们,早就该出面了。” 孙氏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和刘家沾亲带故的。” 韩父不再言语,孙氏的声音微微颤动:“以后可怎么办?” 孩子突然醒了过来,哇哇地哭泣,孙氏低下头,怀抱着孩子一边拍一边哄,声音沙哑,分明已带了哭音。 韩姣在门外听得分明,大致已明白事情起末,又是疑惑又是愤慨。她醒来时间不长,可总能感觉到有人抱着她,按捏她的身体,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喊着“姣姣”,虽然每次听到孙氏哭泣,都觉得头皮发麻,可那一种挥之不去的亲切感,仿佛与生俱来,仿佛血脉相连。 当真听到她压抑着哭声,她又觉得伤感。 狠狠在院子里走了两圈,那一股脑的复杂情绪都变成了泄气。 穿越而来,脑子清楚,可真正能用的却根本没有。她一不懂农作,二不懂发明,也没有经商的脑袋,就想念两句唐诗宋词来充充场面,在这个荒僻山村也找不到人来欣赏。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韩姣跺跺脚,长长吁了口气。 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到左边的一间土屋时怔了一下。那应该是那个哥哥住的屋子。该去看一下吗? 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放弃。 她能醒来全是侥幸,怎么能指望他也一样。以后若有什么不测,今日不看,就可以当做无关,今日若是看了,怕要平添牵绊。 入夜时分,孙氏一直没有来送饭,韩姣等地有些心慌,不会已经断粮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门外忽然传来孙氏又惊又喜的哭声:“大郎醒了,大郎醒了。” 韩姣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匆匆套好了布鞋就往外跑。左边的土屋点着油灯,糊糊涂涂的一团。她走进去,孙氏正坐在床边笑着抹泪,招手让她过去。 韩姣往床头望去一眼,怔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衣,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可已足够让人看清,他容颜俊美,眼神深邃,眼神随意一扫,让这个陋室蓬荜生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章 哥哥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看着这一世的兄长――韩洙,从内心深深觉得,从遗传学角度来说,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和韩父或者孙氏能沾上边。不光是外表,还有一种更为内在的东西。他仅仅是靠在枕上,不言不语,却有一种奇特的约束力,让身边的人不敢随意放肆。 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她,这就是气场。 韩姣老老实实地走过去,站在孙氏身边。孙氏眼眶里还含着泪:“你们兄妹无缘故无地昏倒,几天几夜都不醒,把我和你爹都吓坏了,真怕你们有个万一,”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现在好了,你们两个之前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什么事了?快告诉娘。” 韩姣也好奇地抬起头。 韩洙揉了一下额角,说道:“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哑,也不失醇厚,非常悦耳。但是尽管他语气温和,韩姣还是察觉到了不同:他的双眼冷漠而犀利,和表现出来的态度截然不同。 孙氏对此一无所觉,只是失望地叹了一声:“唉,你们兄妹都不记得了?也好,省的想起来心烦。” 韩洙闻言向韩姣看了一眼,目光深沉,韩姣立刻垂下头去――气场太强大了。 孙氏尚沉浸在儿女恢复的喜悦之中,又嘱咐一些要保护身体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一拍道:“看我这个记性,你们都还没有吃东西呢。” 韩姣的肚子立刻很应景地咕噜了一声,羞得满面通红。孙氏起身出门,须臾功夫就端来两个碗,光是闻味,就知道是粥。孙氏递给兄妹一人一碗,又搬来一个小凳让韩姣坐。 韩洙的碗里高起半圆,韩姣眼尖地发现是个鸡蛋,心里碎碎念:重男轻女真是要不得。孙氏笑笑,怜爱地摸她的头:“姣姣想吃鸡蛋了吧?”说着,她取了筷子,夹了小半过来。韩姣感动了,对孙氏露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饿的久了,粉丝当鱼翅,野菜当山珍,何况是加了小半个鸡蛋的粥,韩姣吃地异常满意,当她吃完了,韩洙的碗里还有大半,吃得慢条斯理。 韩姣更加疑惑了,据她所知,韩家三代贫农,祖祖辈辈都在这个贫瘠的山村过活,韩家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简洁优雅的举止。 她盯着他眼睛滴沥骨碌地转。 韩洙略抬头,反望她:“看什么?” 韩姣被吓得一激灵,对上他的眼,心里不自觉地发虚:“哎、我……”期艾了半晌,才找到理由,“我、我还没有吃饱。” 韩洙一瞥之后就不理睬她了。孙氏听了心里万分难过,在儿女之间往来看了看,含泪低声说:“姣姣,你哥哥才醒来,别和他抢吃的。都是娘不好,害你吃不饱,明天娘去找乡亲借点米……” 啊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姣觉得内心更加郁卒了。 等韩洙吃完,孙氏又整理了一下屋子,打水给他洗漱。为了弥补刚才的口误,韩姣也表现地异常勤奋,孙氏擦桌,她就抹凳,孙氏端盆,她就递帕。 直到天完全黑了,孙氏想起还有韩父和小儿子,这才离开。走到院子里,韩姣扯扯孙氏的衣袖,踌躇了一会,悄悄问道:“那个,哥哥……是亲生的吗?”孙氏大惊:“姣姣,你在说什么?连自己的哥哥都不认识了吗?”韩姣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觉得哥哥醒来有点不一样了。” 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玄妙的念头,需要一些印证。 孙氏仔细看了看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不是因为什么头疼发热引起的胡言乱语,才又说道:“你哥哥一向沉默内向,精神不好自然就话不多,你别多想。” 沉默内向?她看到的明明是深沉冷漠,不行,她和孙氏代沟太严重了。 “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孙氏不放心,一再叮嘱。韩姣点头不迭,摸黑回屋睡了。 **这夜做了一个十分惊悚的梦,在飞机颠簸震动中,乘务员大喊了一声,亲爱的各位乘客,请马上闭上眼,我们将要穿越了。 韩姣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头顶的墙壁暗沉而斑驳,还是这里,她舒了口气。清晨的微光已经透入屋来,轻白的如同秋霜。她向窗户看去,却一眼撇到窗旁站着一个人影,顿时吓地哆嗦了一下,张开嘴就想喊。 人影适时地走上了两步,背对着晨光,身材挺拔颀长,平静地说了一句:“姣姣,是我。” 韩姣看着他,心里的警惕半点也没有放松下来,紧张得背上几乎已经沁出了汗,这绝不是她错觉,也不是她敏感,这个哥哥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量和冷酷的气息。辨形势,识时务一向是现代人的优点,她立刻扬起天真的笑脸,抬头喊:“哥哥。” 这一幕实在有些蹊跷:兄长的脸上虽然有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却寒冷如冰,妹妹笑容娇憨无邪,紧绷的身体却显出并不如神态那么轻松。两人亲热地互唤,极像是刚上台的新人在对着台词。 韩洙随手提了一个木凳坐到床边,比平时孙氏坐着还高出许多,身姿笔挺,韩姣下意识地往床里缩了缩。 “姣姣,”他温柔地开口,神态似乎极为关怀,“你似乎有点怕我?” 韩姣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末了还亲热地加了一句,“哥哥。” 韩洙道:“以前你和我很亲近的。” ――以你的表现来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韩姣内心咆哮,可她只能眨了眨眼,轻声说道:“醒来以后,我头昏沉沉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哦?”韩洙的眉一挑,“我们昏倒之前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韩姣一凛,感觉核心问题来了,她为难地皱起眉头:“不光是昏倒之前的事,还有更以前的,也都记不清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神情严峻,实在远超他的年纪,韩姣撑着笑容,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什么都不记得了?”韩洙淡淡开口,“不会是身体哪里还不舒服吧。” 他如同孙氏常做的那样,伸手往她额上探来。韩姣一激灵,往后躲。可是床只有那么点大,他手腕一转,就贴上了她的额头。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就从他的手心直窜进韩姣的脑袋。 韩姣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正常人的手怎么会这么冷,更可怕的是,那种冷意如同实质,很快蔓延到了脖子,她怀疑自己的脑子被冰给结住了。 他的表情依旧闲适,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真像一个为妹妹担忧的兄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章 争吵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快要吓晕了,感觉那种冰冷已经快要迈过脖子延到胸口,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向上一抓,把韩洙的手攥了下来,顷刻间,那种寒意就消失了。她的手小,两只全用上,堪堪抓稳。他的手白皙修长,极有力度,只是冰冷地仿佛石雕玉凿而成。 “哥哥,”韩姣在他要发作前,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说道,“我身体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着她,目光幽深若夜,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秋天的清晨极为清冷,韩姣却硬生生憋出一身汗来,她咬咬牙,轻声问:“你知道手机吗?” 韩洙抽回手,神情丝毫未动:“什么?” 再接再厉,韩姣道:“那照相机呢?” 韩洙皱眉。 “计算机、飞机……”她感到气馁,并且在他那种仿佛看着白痴的目光下,声音渐低,好吧,是她猜测错了。 韩洙放缓了表情,隐约有了一份轻视,他站起身,随意地摆了一下手,说道:“休息吧。”仿佛料定了他人都会服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姣顿时松了口气,精神才放松,便感到一阵深深的倦意涌了上来,她甩甩脑袋,沉地如同铅石,心中后怕不已:她刚才到底遇上了什么情况?没等她能仔细想清楚,就已沉沉睡去。醒来时,夕照的投影落在窗棂下,虚虚淡淡,紫红如锦。 韩姣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一睡就用了一整天。思来想去,只有清晨头上的那种冰冷触感让人可疑,会不会和她感到疲倦有直接关系?她拼命地转动脑筋,可依然抓不到什么头绪,只是心底留下了对韩洙深深的忌惮。 起床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孙氏不在家,韩父和小娃娃在屋里。韩姣不知道这个弟弟叫什么,只听到孙氏抱着哄他时叫“阿宝”,他看起来非常可爱,手脚像是藕,又胖又软,韩姣试着去捏捏他的手,他格格地笑,讨人喜欢极了。 她把阿宝抱起,亲亲他摇摇他。韩父躺在床上看着两人耍玩,直到韩姣不够力气将阿宝放下,他说道:“姣姣,去看看你娘,她下午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韩姣应了一声,出了屋子才觉得茫然,她对这里一无所知,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走过韩洙的房门口时,她犹豫了片刻,想要问他,又有些胆怯,最后还是对孙氏的担心占了上风,她抬手敲门,屋内寂静无声,推开门缝一瞧,里面没有人。 韩姣没有办法,独自出了门。 这个村子坐落在半山腰上,零星有二三十几户,此时正是炊烟袅袅的时候,路上并没有几个人。房屋大多都是不规则的石头堆砌而成的,盖上暗灰的碎瓦,偶遇到几家境遇稍好的,才有红砖黑瓦。 韩姣一边绕着山路走,一边东张西望。山腰里有一小片玉米田,高直的杆子,翠绿的长叶,似乎有好几个人围在那里,却被挡在了玉米杆子的后面,看不清楚,韩姣走过去。 一个身圆腰胖的妇人扯高了嗓子叫道:“你们家丢了一头牛,就赖我们家的,我说你是什么意思!那以后要是谁家少了东西,都可以赖我们头上了。” 韩姣一听就觉得不好,果然孙氏站在田边,委屈地说道:“我们家的牛以前被石头划伤过肚子,上面就留了疤,那头牛分明……” “哎哟,牛肚子上有疤的就是你们家的,”妇人瞪圆了眼,“那天下属于你们家的牛可多了。我家的牛是集市上买的,整整一两二钱的银子,你要可以,真金白银拿来买。” 孙氏抬起泪眼看她:“一头老牛怎么值一两二钱,那牛我家才丢,第二天清晨你们家就有了,就是集市也没有这么早的。我不过要找村长评理,你凭什么拦着不让。” “我呸!”妇人一挥手,上前拽着孙氏的胳膊,“你这老货,非赖上我家了是不?想要牛就要拿钱来买,我说值一两二钱它就值,找什么村长,我们就在这里说,说通了再走。” 孙氏瘦瘦弱弱,哪里是那粗壮妇人的对手,被她一把擒在手里,左推右拉的,不一会儿就发髻散乱,冷汗岑岑。旁边也围着几个村人,有男有女,见了这场景都有些不忍,但见了妇人的泼辣,都不敢上前。偶有两个开口解围说“刘家的,若真是买的,不如和韩家娘子坐下说个清楚。” 刘家妇人高声骂:“你们这帮杀才,只知道起哄,莫非也想来讹一笔,”转头又仇视孙氏,“都是你这老货引来的,今天非说清楚不可。” 韩姣一路跑来听得清清楚楚,见到孙氏狼狈的模样,肺都要炸了。冲上前一把拉住妇人的手,要从孙氏身上扳开。妇人低头一看,哼声道:“这不是你家那半死不活的丫头吗?”韩姣怒道:“牛要真是你家的,何必心虚堵在这里?”妇人膀子一甩:“臭丫头,倒会颠倒是非。” 韩姣被她掼倒,摔出一米多远,背脊和屁股重重摩擦在地上,先是一阵刺痛,接着就一阵火燎似的烧在身上,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痛地话也说不出。孙氏大急:“姣姣――”倏然生出一股力气,推开妇人,几步冲过来,搂起她:“不哭不哭,告诉娘,哪里摔疼了?”韩姣只一个劲地掉眼泪。 “大的小的都不是好人,惯会装腔作势。”妇人一边骂咧咧一边又想上前推搡。 孙氏抱着韩姣护在身后,瞪视妇人。 韩姣恢复了一点知觉,看那妇人又气势汹汹地靠近,又痛又急地生出急智来,抱了孙氏大哭道:“我的腰好痛,腿动不了,她把我骨头打折啦……好痛啊……”孙氏急得泪流满面:“乖囡,让娘看看、快给娘看,哪里折了。”妇人一听果然唬住了,站住了不动,转了两下眼珠,高声说道:“哪里这么容易就伤了。” 韩姣哭声凄惨,又摔了一身黄土,众人见了都信了几分,有人说“该去找人来”,又有人劝“快带着孩子寻医去”。刘家妇人跺了下脚,嚷嚷道:“大人说话孩子凑合什么,大家都看到,是她自己冲上来跌倒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她眼睛一瞪四周:“你们都是看见的。” 众人深知她的为人,又想起刘家和村长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不想惹麻烦上身,便做鸟雀散了。刘家妇人哼了一声,回头道:“你家别又想讹上我。”狠狠呸了一声后就匆忙走了。 孙氏来不及说话,顷刻已不见了人,她心中大急,喊着:“谁家好心,给我女儿找个大夫来。”众人早已快步走远了。 孙氏心里发凉,要将韩姣抱起。韩姣拉着她的手摇了两下:“别急别急,是我唬她的。只是痛,没有摔断骨头。”孙氏惊了之后又是喜,连哭都忘记了,握了她的肩膀,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受伤,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将人抱入怀中泣道:“谁让你来的?才好的身体摔坏了怎么办?” 母女两个抱着哭上好一会儿。孙氏眼看天都要黑了,蹲下身子要背韩姣。 “不,不用”韩姣摆手,“我自己能走。” 孙氏脸色肃然,坚持将她背起。孙氏生得瘦弱,背着一个人,走得更加慢了,村里的路也并不平坦。韩姣被一颠一颠的,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喊疼。 “姣姣,今天委屈你了,”孙氏柔声说,“身上疼么?” 韩姣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和痛的感觉不一样,鼻子有点酸。她把头埋到孙氏的颈窝,哑声说:“不疼了。”孙氏轻轻把她背高了一些。 晚风里有青草和泥土的清香,一阵阵拂过韩姣的脸,其中还夹着一缕温柔爱护的味道,来自孙氏的发间,她的心似乎被一种不知名的复杂情绪给缠住了。 面对这样的第二次人生,她想哭,可是又有一点想要微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章 道长 - 碧云 - 朵朵舞 ( ) 两人走到家门口,韩洙从路的另一边走来,身形挺拔高大,面容苍白俊美,在黑夜里行走无声无息,整个身体似乎已融入暮色。 孙氏把韩姣放下,在院子里就哽咽着把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为了瞒着韩父,她压抑着声音,越加难受,可说完之后又怕韩洙担心,哀声叹道:“这事你们心里有个数,刘家的泼辣凶悍,你爹又起不来,只好这么算了。”韩洙点了点头,韩姣觉得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比夜更深,她不自禁打了个颤。 孙氏打来水,给韩姣擦洗了身子换干净的衣服,又喂她吃了小碗糙米饭,这才回了屋。 韩姣一向习惯侧睡,可现下只能平躺才觉得稍微舒坦,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麻似的一团,她闭着眼,细细地回忆过去,竟都变成了朦胧梦中遥远的一角。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屋外忽然就传来的尖锐的叫囔声。韩姣醒来,仔细一听,好像是那个凶悍的刘家妇人。她穿了衣服,走出一看,果然是刘家的站在院外,眉横眼竖,插着腰喊:“你们这家下作的东西,躲着干嘛,出来――别做了就缩起来,今天你们就是躲道乌龟壳里,老娘也能撬出来。” 孙氏和韩洙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孙氏气的唇直发抖:“你已得了牛,还上门吵什么?” 刘家的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还提我家的牛,昨天夜里就被你们给弄死了。” 韩姣吃了一惊。屋内的韩父也被惊动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孙氏忙安抚他:“无事无事,一场误会。”刘家的喊道:“误会个屁。昨天和我吵了架,今天清早就发现牛死了,不是你们弄死的还有哪个,快赔我一两二钱来,不然就到村长那里去评理。” 孙氏涨的满脸通红,气愤地声音都颤抖起来,可她为人一向平善懦弱,半晌也只憋了一句:“你胡说,血口喷人。”刘家的犹自尖嚷:“不是你家还有哪家,就是你这老货贪图我家的牛。” 韩姣实在看不过眼,在嘴边比了个喇叭的手势:“谁不知道你要一两二钱,说不定自己回去弄死了牛,好来讹诈我们家。”说了还觉得不解气,又喊道:“评理又不是比嗓门大,别以为你喊了就是你对啊!” 刘家的一看这个丫头就来气,昨天就是她哭喊骨头折了把自己唬走,此刻见了她好端端地站在屋门口,又精神在在地说话,心里的火就撩了起来。 “就是你这个狡猾骗人的臭丫头,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刘家骂地唾沫横飞。 韩家的院子外围只是一道竹篱笆,拦不住刘家的凶悍气势,她用力一扯,就将篱笆扎成的门连草绳一起抓断,又抽了一根竹板,三步并两步地往里冲。 韩姣吓了一跳,身上又隐隐做痛。心想就是好汉也不能吃这个眼前亏,一转身,刺溜一下躲到了韩洙的身后。为什么不选孙氏?看身板就知道,孙氏和她一样需要保护。 刘家的似乎就盯上了她,径直冲了过来,还挥舞手中的竹板:“臭丫头,真该教教规矩。”孙氏大急,要想拦已是来不及。刘家的冲到韩洙面前,还来不及发作,就忽然像被定住了身体。 韩洙冷冷地看着她,眼眸深处藏着一抹戾气。 刘家的觉得周身一冷,一种本能的畏惧让她瞬时愣住了。她咽了一下口水,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立刻眉头一竖,拿起竹板就甩下来:“让你一家作怪。” 韩姣缩了一下身体,看刘家的那架势,真要被打到了,足以让她再回去躺几天。竹板到底没有落下来,在空气中啪地一声突然断裂,她凑过韩洙的身体看到:刘家的仿佛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满面冷汗,表情又是怀疑,又是惊惧。 刘家的奋力一挣,被弹出三米远,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得直唉呼,可她一翻身坐起来,指着韩洙:“你、你……”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些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咽了下去。她飞快地爬起来,连衣服上的灰土都没有拍,转身就跑出院子,隔了好远才扔了狠话:“你们等着。” 事情发生地太快,孙氏并没有看明白,还以为韩洙将人推了出去,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替两兄妹检查过并没有受伤后,回屋把来龙去脉告诉了韩父。 韩父大吃一惊后,显得忧心忡忡:“刘家的人从不肯吃亏,只怕以后麻烦不小。”韩姣问:“难道没有说理的地方吗?”孙氏将她搂进怀里:“村长都不管,谁还来管。”韩姣有点怀念法制社会,忍不住道:“总还要有人管村长吧?” 孙氏笑了一下:“姣姣变聪明了。”韩父苦笑道:“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哪里会来管一头牛的事,就是当街有人死了,也不见得有人来过问啊。” 韩姣万万没有料到,事态艰难到了这样的地步,更让人难受的是,她感到一筹莫展,一点力都使不上。她看向韩洙,他似乎听得很认真,坐在一旁的姿态却很随意,隐约有些不以为然。 这天夜里,韩姣起床在院里散步,偶然听到主屋里韩父和孙氏的谈话。家里只有一亩荒田,现在又没有了牛,处境非常艰难,得罪了刘家,邻里也得不到帮助,只能迁去别处。可就是迁去别处,也有诸多难处。 韩姣不禁对着夜色长叹。** 接连几日,韩家众人都过得战战兢兢,八个月大的阿宝似乎都知道家里气氛异常,不哭不闹,格外乖巧。 这日午后,秋高气爽,微风习习,一望无际的白云遮蔽了日光。孙氏躲过了日晒,正好去田里干活。韩姣哄着阿宝午睡,自己也在床边打着瞌睡。 “就是这里。”忽然又听到刘家的嗓门。 几天来一直想象着刘家的会怎么报复,韩姣心里早有了预设,一听到这个声音,飞快站起走出屋子,韩洙已经站在院子里。 看到他,韩姣就感觉心安了许多,于是往外看。刘家的和一个中年干瘦男人已经走到了院外,男子双目不正,从衣服举止来看,似乎是刘家的丈夫。可奇怪的是,他站在刘家的左边,刘家的却转头对着右边的空气说话:“就是这家。” 韩姣纳闷,不会是那天摔出了后遗症吧。 正想着,刘家的右边的空气一阵扭曲,一个朦胧的身影从空白处渐渐浮现出来。韩姣看得眼珠都快落下来了,这这这,这是什么?难道是刘家的去学了什么大变活人的魔术来。 虚影很快就变得充实,一个方脸短髭,相貌堂堂的道士就站在了刘家的身边。他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目光如电,看着韩洙和韩姣。 刘家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蔼:“仙长,就是他,十天前晕倒在地里,醒来后神神怪怪,定是有什么妖魔附身了。”对着韩洙指指点点,又指着韩姣,“兄妹两个都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章 灵根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吓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气,心虚地直冒冷汗。 道士将两人来回打量了一下,神态冰冷地问道:“魂魄不稳,你们是何方妖魔?” 你才妖魔,你全家都是妖魔!韩姣急得险些跳脚。眼看道士把手握到了剑柄上,她吓得缩了缩脖子,转头去看韩洙,这一看,顿时觉得更加紧张了:韩洙的神色是从所未有的凝重。 道士将剑从身后抽出,长约两尺有余,剑身雪亮,透着一种通透的蓝光。他随意挽了一个剑花,空中泛起一团蓝光,气势非常。刘家的两人怕殃及池鱼,飞快地闪到一旁。 道士喝道:“还不说出来历?”韩姣大急,嚷道:“什么来历,我们都是普通人。” 刘家的不怀好意地大叫:“仙长,是不是要试过才知道,这事蹊跷着呢。” 韩姣狠狠用眼睛剜她。道士冷哼了一声,手腕一转,一个蓝色的光圈从剑尖里冲了出来,顷刻就到冲到了兄妹的面前。韩姣吓得愣住了,韩洙双手一翻,接住了蓝色光圈。 那光圈在他手中不停地扭动,像是想要挣脱,却始终离不开,越缩越小,转眼只剩下了巴掌大小。 韩姣自觉逃过一劫,直到光圈完全消失在韩洙的手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可还不等她完全放下心,韩洙似乎突然站不住了,身子猛地倒退两步,嗵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阖,额上沁着豆大的汗珠。 “哥哥。”韩姣忙跑到他身边,伸手去握他的手,触手滚烫,如同烙铁。 到了这个时刻,韩姣怎么也不敢轻易放开他的手,焦急地直晃:“醒醒啊。” 道士见了这个模样,脸上有些动容,转手一甩,又是一个同样的蓝色光圈冲了过来。韩姣彻底怔住了。 唯一一个有着神奇本事的人已经倒下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就要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方式下了? 那一霎那,韩姣觉得心口痛地厉害,尽管重生后的生活诸般不如意,可她仍然有着强烈的想要生存下去的**。 孙氏不在,韩洙晕倒,屋里还有阿宝和韩父,她想逃,却不知道逃往何处…… 蓝色光圈冲到了眼前,韩姣尖叫了一声,扑倒在韩洙的身上,把脑袋埋在他的腰间。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像火一样烧过她的全身,她感到疼痛,绝望地大哭起来。 “你们做什么?”孙氏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韩姣感觉身体猛地被人搂起,睁开眼一看,孙氏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和刚刚醒来半撑起身体的韩洙。见两人无恙后转头立刻瞪着道士:“你做什么害我的孩子?” 韩姣发现那个蓝色的光圈已经消失不见,皮肤上那种灼烧感也消退了,胆子又大了些,往道士看去。 道士一脸的惊诧,神色和缓许多,又似乎有些愧疚:“哎……是人,原来都是人。” 孙氏也气急了:“上门害人,你才不是人。” 道士收起剑,愧意地拱手作揖:“娘子别慌,我绝不是歹人,只是听说这里有妖魔化为人身害人,这才赶来除妖,都是误会。” 孙氏抹泪道:“你是听了谁的谣传。” 道士往旁边看去,刘家的两人一见势头不对,早就溜走了。道士微愕,随即就想明白了:“是我鲁莽,听信片面之语,还望娘子见谅。”又再三作揖。 孙氏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份是修仙者,具有神通,这种人平素不与凡人交往,就算有所交集也是高高在上,供人瞻仰,今天这么多礼,是因为刚才那件事有所愧疚。她方才是太着急了,才这般咄咄逼人,这会儿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份相差太大,刚才那股劲全没了,拘谨地回了个礼,口中说道:“仙长多礼了。” 韩姣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平白吃亏的是她们,这道士两句软话就想揭过不提吗? 道士向她们走来:“让我为令郎令媛检查下。” 韩姣忙喊:“你别动,别过来,不要你看。”孙氏一把拉住她:“姣姣。”韩姣愤愤道:“刚才他打我们。”孙氏柔声劝:“仙长是误会了。这回不用怕,让仙长好好检查一下,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韩姣不服,可无论她怎么表示,孙氏都坚持要让道士给两人检查一下身体。 道士上前先走到韩姣面前,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小妹妹别怕。” 谁是你妹!韩姣腹诽,可到底也没有勇气把他的手甩开,任由他把脉捏骨。 “身体无碍。”他平和地说道,转身又去看韩洙,更加仔细和认真。为他检查了身体,最后还拿出一根两寸长的水晶细棒,放入韩洙的手中,一边叮嘱:“聚精会神。” 话音才落,那根棒子就发出璀璨的光芒,在韩洙的手中熠熠生辉,如果不是白日,恐怕情景会更加壮观。 孙氏明显被吓到了:“仙、仙长,这是怎么了?” 道士眼睛里满是惊异:“真是没有想到……” 到底没有想到什么,他没有详细说,只说了些身体没有病痛伤处等话。 韩姣撇撇嘴。韩洙却一派平静,对刚才的异常也没有什么好奇。韩姣发现,他收敛了凌厉冷酷的气息,与往日大不相同。那道士借故天黑要留宿,孙氏大感为难,支支吾吾地说家中没有好饭好菜能招待。道士却笑了一下:“娘子不必惊慌,我已经辟谷多年,不用进食。” 不吃饭也要留下来?韩姣觉得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孙氏想了想,将道士请入主屋,引见了韩父。还不等她开口恳求,道士就主动要为韩父医治。 天黑了,韩姣到主屋吃饭,就看见韩父精神奕奕地坐在座旁,吃了一惊。 孙氏对道士已经由怨怼完全转为了感激,拉着家人一起行礼。道士连忙摆手:“不用多礼,这是吾辈应尽之责。”他本就生得相貌堂堂深具正气,脸色缓和后极容易搏人好感。 韩父和孙氏都觉得这是命里的造化,对他越发殷勤。道士随口问了一些问题,他们也回答的尽详尽细。 道士问:“不知祖上是做什么营生?” 韩父笑呵呵地说道:“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务田。” “不曾去过外地?” “道长也看到,家贫难济,就是想挪地方也不成啊。” 道士向韩洙看去,身形样貌出众不说,举止简洁优雅,风度翩翩,就是宗亲贵族家的子弟也难及,不由暗自称奇。便说道:“令郎的气度不同一般。” 韩父听见自己的儿子被夸奖,自然高兴地哈哈大笑。 道士面色一敛,肃然道:“令郎这样资质,实在不该浪费在山野之间。”韩父和孙氏一愣。道士道:“刚才我测试过令郎身具灵根,具有仙缘。今日与我相见也是命中该有的机缘,不如让他随我拜入宗门,练气养神,学长生之法。” 韩父和孙氏对视一眼,目瞪口呆,不知是惊还是喜。沉默了片刻,韩父有些犹豫地问:“灵根?会不会搞错了?”道士道:“不会错,令郎不但身具灵根,而且在未修炼任何口诀功法的情况下,身具灵力,还能外放,这种资质,我以前也只在书中见过。如果没有差错的话,灵根还在极品之上,是天赋奇能。” 别说韩父和孙氏,韩姣都听得一头雾水,道士只能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凡人想要修仙必须身具灵根。灵根具体是怎么形成,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说个究竟,只是修仙问道之人长久以来一般将灵根分为四等,除了极品灵根外,还有上中下三等。 除了这个之外,上古的书中还有几种特殊的体质。其中一个就是天赋奇能。没有经过任何修炼就具有的神通。这种神通一旦经过修炼就会变得十分强大,他人无论用何方法也无法学会。所以一般出现这种特殊体质,修炼不知比常人容易多少,这种人,没有意外的一般都得道飞升,或者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修行者。 在修仙界,这种情况少之又少,迄今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韩父听完后久久不能言语,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不知仙长要带大郎去哪里修行。” “碧云宗,”道长脸色肃穆道,“刚才还未通报姓名,我叫林见深,碧云宗三代弟子,愿为引荐人,带令郎入宗门求道修行。” 韩姣到此时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神仙妖魔之流。韩父和孙氏听到了碧云宗的名字,一脸震惊。而韩洙优雅地端坐着,面容依旧平静,眼底却如同烧起了一小簇的火苗,暗沉而热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七章 障眼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懵懂不知,只好看着各人神情各异。 韩父握着杯子思索良久,才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是他的缘分,倒要劳累仙长了。”孙氏却有不舍:“大郎可是长子呀……”韩父挥手打断道:“就是长子,才不能这样让他埋没了。” 林见深听了露出微笑:“以令郎的天资,入了宗门后必然有所作为。” 孙氏眼圈微红,回头对韩洙看了又看。韩姣转头轻声问她:“碧云宗是哪里啊?”孙氏道:“傻孩子,那是我们这里求仙修炼最大的宗派。”韩父也道:“碧云天上碧云宗,那可是传说中听到的地方啊,想不到今日我们家竟能得了缘分。” 韩姣叹了口气,没想到这里求神问道的风气这么普及,连这样偏僻的小村落都能有所风闻,她有些好奇地往林见深看,他仿佛看穿她的疑惑,极有耐心地把情况说了一下。 原来这个世界有三重天,凡人所在的只有其中两重,碧云天和离恨天。 碧云天修正道,离恨天修魔道。在这两重天中真正求得天道,成仙成魔的人才可以飞升到第三重天,吉祥天――那才是永生之地。 凡人中能有缘求问仙道的人,千万中才有一个,也难怪韩父如此激动。 韩姣问道:“我们所在的这里,就叫碧云天?” 林见深点头。 “碧云天最大的宗派叫碧云宗?”她又问。 “正是。” “那离恨天的最大宗派,就叫离恨宗吗?” 林见深愕然,反射性地摇头道:“当然不是。” 韩姣“哦”了一声。 没有下文了?林见深感觉有点郁闷,准备了一大篇要介绍碧云宗的说辞都梗在喉里。这小姑娘问地没头没脑,问了半截又似乎不想知道答案了。他忍不住说道:“碧云宗自立宗已有几千年了,因为一直统领正道,所以这一重天才会碧云天,离恨天与我们这里大不一样。” 韩姣漫不经心地回道:“知道了。”转而问孙氏:“可以吃饭了吗?” 林见深突然觉得头上的神经有些抽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女孩也有些不同,言谈,举止都与一般孩子不同。而且刚才一眼看去,两兄妹都有魂魄不稳的异象,绝非寻常。 实在奇怪,一户普通农家,儿女都不同一般。 等韩家众人吃完饭后,他便说道:“此地出现灵根极是少有,我看令媛乖巧,不如也为她测试一下。” 韩父点头允了。韩姣看他拿出那个两寸长的水晶棒递来,一手接起。棒子轻若无物,却好像有生命一般,从她手中吸收着什么。片刻之后,水晶棒就发出了光芒,与韩洙那种璀璨炫目相比,这个光就小地多了,油灯似的那么一团。 林见深看过韩洙测试,见了这个就没有什么讶异,不过普通人家出两个身具灵根的还是少见,他微笑说道:“中等偏下灵根,也有仙缘啊。” 人比人,气死人,韩姣把水晶棒还给他,深觉少女自尊心被那“中等偏下”伤害到了。 孙氏大吃一惊后忙道:“可姣姣是姑娘家,修仙岂不是耽误她终身,她不能去。” 林见深劝道:“女子修炼有成者也比比皆是,有了仙根,怎能让她像凡人一般生活。”孙氏道:“可是……”韩父皱起眉,仿佛下了大决心:“都让他们去吧。”孙氏急了:“那姣姣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韩父道:“这山里有什么好人家,若真能跟随真人修仙,就算不能入仙道,也不必嫁个农户为生啊。”孙氏顿时不言语了,转过身瞅着一对儿女,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韩姣看着她也觉得不忍,脱口说道:“修仙真有这么好吗?” 林见深道:“炼气修神,得永生之道,登仙籍,这不好吗?” “可你刚才不是说,真正能成仙的,千万也无一个,只有哥哥那种资质才有希望吗?”韩姣道。 林见深噎了一下,随即道:“资质是很重要,但努力,机缘也缺一不可,古往今来,成仙者中也不乏资质平凡,苦修得道的。退一步说,学修炼之法,延年益寿,掌握凡人没有的神通,也是少有的造化。” 修仙家族中很多将孩子送上山时和韩姣差不多年纪,听到这番说辞都会兴奋异常,林见深也见过许多,可眼前这个女孩却平静如初。 林见深不由问:“你不信?” 韩姣抬头问他:“神通就是你打人用的蓝圈?”孙氏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林见深唇角微微抽搐,咳了一声后说道:“神通变化有千千万,你看――”为了证实自己的言论,他伸出手,在盛满水的杯子里一点。 细嫩的枝叶从杯中徐徐升起,三朵花苞以眼见得速度开放成了桃花,粉嫩丰腴,色泽艳丽,仿佛是春光浓郁时刚攀折下的,韩家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好看么?”他含笑问。 韩姣的确觉得漂亮,问道:“可以变桃子吗?” 林见深随意一挥手,桃花立刻就凋谢,一颗青桃就从枝头长成,须臾功夫变得圆圆滚滚,黄皮带粉。 已经有多少天没有吃过水果了,韩姣伸手去摘,却一手抓了个空,那个桃子像是一个真实的虚影存在着。 韩姣拿眼觑他。 林见深以手支颏轻咳一下:“这是障眼法,不是实物。” 韩姣道:“能变个真的吗?” “即使是神通,也不能无中生有,所有变化,都要有根有源,若是要变桃子,至少需要一个种子……”他耐心解释道。 “我明白,明白。”韩姣点头,就是变不出桃子。 “……”为什么感到这么憋屈,林见深情不自禁伸手去揉额角。 孙氏忙将韩姣搂到身边,韩父哈哈一笑,移开了话题。 韩姣觉得刚才受损的自尊心似乎修复不少,笑嘻嘻地不再提问了,转头一看,韩洙似笑非笑,看着那个障眼法幻化的桃子看得入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八章 别离 - 碧云 - 朵朵舞 ( ) 别离来得如此之快,韩姣几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林见深不知何时传出了消息,第二日午后,就有县城的官员来到韩家。韩姣这才知道,普通人家出了修仙者,就可以搬到县城或者都城,还能得到一笔金银的馈赠,足够一家生活无虞地过一生。修仙者的寿命远超凡人,这个安排的用意就是了断凡尘的想念,无后顾之忧。 孙氏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一看便知整夜都在流泪,她佯作无事,为兄妹各整理了一个包袱,却被林见深拦了下来:“不用整理了,日后他们再也用不上了,修仙之人若要修心,就不能过于眷恋尘世,放下吧。” 孙氏忍不住就哭了出来。韩姣心里发酸,别过头去。孙氏哭了一会,把韩洙叫去说话,县城的官员催促说天色不早,要在城门关之前离开。孙氏又招手让韩姣过去,打散了她的头发,重新编了小辫,婉声在她身边说:“以后要和哥哥相依为命,遇到什么事忍忍就算了,真有过不去的,就找哥哥商量,两个人,就算不能成仙,也要好好的……” 一股热流瞬时就冲出了眼眶,韩姣抱着她的胳膊,呜咽着喊:“娘。” 自从醒来后,她从没有喊过孙氏,原以为有很多时候可以去磨合,到了此刻才觉得迟了。 真是迟了…… 孙氏抱着她哭了又哭,声音都变得沙哑。韩父上前强拉着她上了牛车,回头看了看兄妹,却是什么都没有交代,只在离开时拍拍了韩洙的肩膀,轻轻揉了揉韩姣的头,低声说:“好好保重。” 牛车从山路渐渐远去,化成了黄土上一个黑点,韩姣哭的泪眼模糊。 林见深一直冷眼旁观,直到韩姣哭声渐歇,才说道:“好了,该上路了。”一句安慰都没有,转身就往山林的方向走去。 韩姣用衣袖抹抹眼泪,一直站在旁边的韩洙突然伸出手要牵她。 她抬头看着他,眼泪汪汪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身子笔挺,脸色温和,唇角甚至带上些微的笑:“该走了。” 韩姣吓得不轻,最后那一点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眨了眨眼睛。 “姣姣?”他语调轻柔,在末尾时却稍稍扬高,表示疑问。 韩姣看着他笑意未曾达到的眼底,感觉一哆嗦,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他的手里。 林见深回过头,见到兄妹携手而来,兄长低头温柔地说了什么,妹妹已经不再哭泣,顿时感到满意。 走了一会儿,韩姣就暗暗叫苦 山林中根本就没有路,杂草丛生,怪石嶙峋,每一步都显得很艰难。林见深也不知怎么辨别方向,尽往难处带路。三人之中,他如履平地,飘逸出尘,韩洙中规中矩,也不见困难,韩姣最是凄惨,韩洙一步,她要迈两步,脚踩在地上也不平坦,还有细小的杂草从裤脚里钻进去,割痛她的皮肤。 林见深不曾回头,一心赶路。韩洙虽然脸上含着微笑,韩姣却不敢跟他诉苦。 一直走到日落才停下。 林见深选了一处高树环绕的空地,手一挥,旁边就有一堆柴枝自动聚成堆,向其中一点,火光熊熊燃起,他转过身,招呼两人:“今夜就在这里休息,你们坐吧。”韩洙靠着一棵树坐下,韩姣挨着块大石头,感觉再也起不来了。 “感到很苦吧?”林见深道,“以为身有仙根,修行就不在话下――世上岂有如此容易之事。日后修行会更苦,要想修成大道,就要忍耐比这更甚千百倍的苦。” 韩姣两条腿已经麻木地没有了知觉,身体疲惫,头晕眼花,哪里还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胡乱点两下头了事。韩洙作为聆听者就合格许多,态度谦和,侧着脸身体微微前倾,极为认真。 韩姣看着他,打从心眼里感到佩服。与几天前相比,眼前这个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人简直好像另一个人,比国粹变脸更叫人叹为观止。 林见深却对韩洙很满意,天资出众,人才俊美。一路苦行,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显然有着坚定的意志,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下,依然聚精会神聆听训导,性格谦和有礼。偶尔言论两句,谈吐风雅,都是有根有据,颇有见地。 近乎完美,林见深想到这里皱了皱眉,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燃火,确定不会熄灭后,他开始提点一些入门的道法,试探两人的悟性。 “气是修行的根本,黄帝内经有云: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蕃育,气终而象变,其致一也……” 韩姣听得头眩耳鸣,简直快要晕了,单个字听着都懂,拼在一起如同外语,这种心情,就好像在四级英语考试时,因为脑中空白了一会儿,听力全废,只听到了最后的问题。 “刚才说的,你们懂吗?” 她瞠目结舌。 韩洙声音平静地说道:“世间万物的根本就是气,修道者也从练气开始,万物化生、生长、繁殖、消亡,都以气贯穿始终。” 林见深听了点头赞赏。 韩姣忍不住,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醒来时火苗已经变小了,她感到半个身体酸疼,僵直不能动弹,张了张嘴,刚想唤人,却听见林见深严肃的声音。 “论资质,悟性,你都是我生平所见的人中最好的。” 韩洙谦逊道:“道长过誉了。” 林见深刻板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晰地如在耳边响起:“既有这样的资质,不该不知道理,村里那家的牛,是你弄死的?” 韩洙没有回答,林中静谧,燃火烤着干柴,些微的噼啪乱响,直叫人心焦,韩姣悄悄听着,半晌后林见深又道:“那里我去看过,正是灵力外放压碎了牛的腑脏。” 韩洙似乎轻轻吁了口气:“是晚辈做的。” “果然是你,”林见深斥责道,“两家纵有纷争,也该据理力争,你却因私愤,就一力毁之,要知道,万物皆是生灵,要存仁义之心。” “晚辈当时并未多想。” 林见深言辞犀利道:“不多想正是暴露本性。你外表看来斯文,行事却如此残暴,是修行大忌。日后修行先缓一缓,锻炼心性放在首要。” 韩姣怔住了,难以想象此刻韩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耳边却听到他爽快地答应:“好,一切听道长安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九章 吃苦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被饿醒过来,眼前是一片灿烂阳光摇晃着的斑驳树影,绿叶如茵,蓬蓬如盖,枝叶缝隙里却能窥见辽阔而澄澈的天空,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觉得辘辘的饥肠好了一些。 韩洙靠树睡地正香,林见深怀抱长剑,双目紧闭地站着。 “道长,”她双腿酸痛地不行,好不容易挪到他身边,“我肚子饿啦。” 林见深巍然不动。 “道长――”韩姣拉着他的衣袖喊。 林见深倏地张开眼,目中流转着一缕精光,低头看了一眼才缓下神色,说道:“修道之人首要锻炼心性……” 韩姣立刻就瘪起嘴:“锻炼心性也需要吃饱才行啊。” 林见深摇摇头,昨天一晚上的道理都白讲了,可看着这个小女孩,因为家境的原因,身形单薄,脸色也不尽好,心里也有些怜惜,他淡淡说道:“马上就给你弄些吃的。以后我练功的时候不可靠近,练功时感知皆无,遇到外力灵力会反弹,当心震伤了你。” 韩姣好奇地眨了眨眼:“你这样站着就是练功?” 林见深点头,见她皱着眉,不由问:“怎么了?” “练功不是这样吗?”韩姣做了一个盘坐,两手虚放的动作,电视上都这么演。 “佛家修炼多用这个跌坐莲花式,道家宗派很多,姿势各有不同,”自从认识后,她就没有问过任何修行上的问题,他大感欣慰,便多说一些,“我练得是土甲御术,吸天地之气,双脚站立在大地上,吸地之灵气到经脉中运行,对修行大有补益。” 韩姣指指地上:“那你穿着鞋?” “地之灵气乃是天地之气,不/shou/五行限制,别说一双布鞋,就是金银也难以隔绝。” 韩姣眉头拧紧:“一晚上都练功?” “修为深了之后,练功时也可权当休息。”他颇有些自傲地说。 韩姣道:“我只是担心……” 林见深微笑道:“不用担心,碧云宗是此界第一宗门,功法最是齐全,日后你入门了,可以自行选择功法和修炼方式,不一定和我一样。” “不是,”韩姣看着他,担忧地说道,“连睡着也不脱鞋,不会生脚气吗?” 林见深:“……” 林见深寻来几只红得发紫的果子,韩姣一看卖相极佳,拿起就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霎时定住了。 酸! 牙齿都快要落下来了,瞥了一眼林见深,他自从早上之后就没有再理睬她,她咋咋嘴,实在饿了,只有咬牙吃着。 韩洙拾起一个,看她大口咬着,问道:“好吃?” “当然,皮薄肉嫩,浆液甘甜,香味盈鼻,解渴生津。”韩姣切齿道。 韩洙拿了两个吃起来,韩姣偷眼看他,只见到一脸平静如水,一点都没有预想中的酸得咋舌。心里有些失望,他突然抬起头,狠狠用眼神割了她一刀,韩姣吓得哆哆嗦嗦。 果子虽然难吃,但是实际效用还是不错,吃完之后没有一会儿身上就有一股暖暖的感觉流遍全身,酸痛解了大半。林见深见状,领着两人重新上路。 这一走足足走了五天。每天餐风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两世加起来,韩姣都没有这么辛苦过。每日休息三次,每次都是一盏茶的时间,到了日落才会找地方歇脚。每到这个时候,韩姣都累地抹一把脸就睡着了,到了夜里又会被饿醒。 以前在村里,她还能每天缠着孙氏打水擦洗身体,进入森林六天了,每天走得汗流浃背却没有几次洗漱机会,最后实在熬不过了,她就蹲地死抱着大树不肯再走。林见深被她闹得心烦,就为她施展了“去尘术”,身上带着衣服都被洗涤一清。 韩姣心想,难怪他一身道袍还和见第一面时一模一样。于是每天都耍赖一次。 这日林见深板起脸来教训她:“一点苦都吃不了,你若真是没有道心,就回家去吧。” “也行,反正我家都搬到都城了,回去后也衣食无忧。”韩姣想了想说道 林见深怒道:“我平时与你讲的道理道法你都没有听到心里是吗?” 韩姣大为讶异:“你平时有和我说过这些?”不尽是法啊气啊神神叨叨的吗? 林见深感觉到额头隐约有些抽搐,沉吟半晌后说道:“你若真想回家,就原路走回去。” 韩姣盯着他,眼眶里慢慢蓄满泪水:“一路怎么走来我都不记得了。道长当初可是答应我爹娘带我去修行求仙的,骗我出家门后就要扔下我了,难道就是村里传说的骗人牙子……” 林见深必须深深呼吸两口才能平静地说话:“我没说扔下你。” “我一心就想去碧云宗修行,道长连去尘术都不肯使,不就是想把我扔这里喂才狼虎豹?”韩姣泣道。 去尘术和才狼虎豹有什么关系?林见深觉得心口被堵了一块大石,可是这样与一个九岁大的女孩争论也没有道理可言,他最后施了一下去尘术,便躲到树后去修炼,不再赘言讲解道法。 一个天资过高,一通百法通,一个顽劣怯弱,万法不留心。 他觉得教导的重责还是留给宗门去解决吧。 韩姣苦累极了,夜里醒来时偷偷地流泪,裤脚都破了,脚踝和小腿都被野草和荆棘扎地满是小孔,血没有流出来就结成了痂,旧伤未去,新伤又来。走的路多了,脚底磨起了好几个泡,她自己挑了,第二天又在嫩肉上磨出更深的伤口,鞋子都快要磨穿了。 几天下来,那些寻仙问道的美好幻想早从她脑海里剔除了出去。 世上果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路同行的人也让她发愁。 林见深是个合格的道人,正义感十足,法力高深,只是为人死板又不懂变通。幸好她现在只有九岁,正是可以撒泼耍赖而不需要负责的时候。虽然严厉,他对她还算有一份特别的宽容。 真正让她感到没有底的,是哥哥韩洙。 离开家后,他就一直对她很好。吃东西时总先让她,赶路时也总是很关心她,为她打水,帮她生火,有一次累得狠了,他还背着她走过一小段路。 在林见深的身边,他对她格外的好,十足像一个体贴关怀的兄长。 韩姣自从第一天夜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就知道林见深对韩洙有一种试探和考量。经过几天的好兄长示范,林见深的成见似乎消除不少。 一个懂孝道,又关爱的幼妹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有大问题。 韩姣心想:难倒这就是他对她一路关怀的目的? 她怀着一份复杂而忐忑的心理,偷偷去观察他,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 他衣着整洁,一路行来似乎不/shou/任何困扰。在她缠着林见深施法的时候,他就像刚出门时那样清爽自如。后来两天,她发现裤脚破了,当时特地去看他,一身衣物如同新的,到了第二日,他的裤腿袍角也开始磨损。她直觉这个仿佛是故意造成的。 这是她身边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又苦又累的环境里,他对她体贴关怀,嘘寒问暖。 她打从心眼里想要依赖他,相信他,可是又从心底感到害怕。 深夜里,浓黑墨汁染就的天空里,漫天的星光像洒落的米粒,细小破碎,辉光清冷,韩姣看着万点闪烁的银光,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欲将何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章 天堑 - 碧云 - 朵朵舞 ( ) 又走了四天,三人总算穿透了林子,来到一个热闹的小镇。此间人的打扮谈吐与韩姣所在的那个村庄已大不相同。林见深停留了半日,为韩洙韩姣购置了两套衣服,稍事休整后就打算离开。 走到小镇东街,一路有卖脂粉珠钗、茶墨香药,各色各样的铺子,往来人群络绎不绝。韩姣从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一路张望。路过一个烧饼铺子,油喷香腻的味道顺风飘来,引得她馋虫大动。来到这个世界,家中吃的是野菜白粥,树林里吃的又是野果,此刻闻到这种香味,双脚顿时就走不动了。 韩姣往林见深看去,眨眨眼,一脸的渴望。林见深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饼里有肉。” 碧云宗人忌食荤食。 韩姣几日前才知道有这个规定。事情的起源在那一日,林见深摘野果带回来一只腿脚染血的兔子。韩姣一见就来了精神,拾起身边的干柴问:“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林见深听了就忍不住叹息:“如此弱小的动物,难道你没有恻隐之心?” 韩姣学着他的样子说道:“半饥不饱这么多日,道长你就没有一点恻隐我?”林见深道:“碧云宗执正道牛耳,遵循天道,修行有成时会有天劫,杀戮造孽越深,天劫越厉害,食荤也会加重天劫,所以宗门上下都是吃素。” 韩姣拿着干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做了最后一把努力,小声说:“可我现在还没有入宗门啊。”林见深肃然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低下头去为受伤的兔子施法。韩姣知道每次他露出这个样子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坐到一旁失望去了。 只需要一个低级的恢复术,兔子的伤口就痊愈了。林见深手一放,兔子就腿脚灵活地往林子深处跑去了。韩姣盯着看,就在兔子跳到远处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旁,突然一道黑影从石后窜出,张口咬住兔子,顿时血流如注,原来是一只矫健凶狠的灰狼。 韩姣惊地险些跳起,韩洙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灰狼往三人这里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什么,没有任何举动,转身就跑了。韩姣看到兔子的腿似乎还在一蹬蹬的,回头朝林见深喊:“道长,兔子被狼咬了。”林见深闭着眼,“嗯”了一声。韩姣急道:“道长,恻隐之心呢?” 林见深睁开眼,神态平静如水,淡淡说道:“狼吃兔子乃是天性,也是天道中的一环。”韩姣最近落下一个毛病,听到“天道”两个字就觉得头晕,她截断他的话:“可是你刚才还说要对生灵心存恻隐。”林见深道:“兔子需要恻隐,难道狼就不需要?抛开你的世俗观念,狼以兔羊为食正是天道使然,两者都是生灵,并无不同,我若为了救一个生灵,打破天道,才是不智之举。”韩姣不服道:“早知如此,给狼吃,给我吃,不都是吃。” 林见深摇头道:“不给你吃,是为了兔子和你好,若是不给狼吃,就是破坏平衡之道,明白吗?” 韩姣道:“明白了,我还不如狼。” 韩洙笑了起来,林见深揉了揉额头上抽搐的青筋,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想到那一日,韩姣感到异常纠结,站在烧饼铺子前,恋恋不舍,泫然欲泣。铺子的伙计见了,对林见深道:“道长,这小姑娘饿的瘦巴巴的,你恁地忍心。”林见深无奈,掏出钱来:“给她素的。” 韩姣心满意足,在林中摸爬滚打这么多日,也算摸清林见深的脾气了。 她站在铺子旁,小口小口地啃着烧饼,努力要把这个味道深深记住,直到碧云宗。 街头围着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林见深突然面色一凛,往那头看去。韩姣见了,也注意起那里:是一个打扮怪异的走货郎在说话:“……不骗你,渝海前几天有异象,海浪特别大,天空到了半夜突然变得血红血红的,打渔的都不敢下水了,拜了好几天的海神爷爷,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天上好多道光彩向那个方向飞去,说不定是仙人哪。” 林见深走过去,问那个货郎:“异象是哪一日发生的,具体位置在哪里?”货郎说道:“具体哪里我可不知,日子倒记得,是三天前,夜半起红光,半个卫国都能看见。” 林见深沉凝着走回来,说了一声“快走”,就带着韩洙韩姣疾步走出小镇,直到见不到人了,他才说道:“卫国之东的渝海,正是天堑。也就是碧云天和离恨天的交界,天有异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去察看一下。一来一去大概要一日左右,这里往东再走两日,就到碧云宗了,你们是愿意跟我一起先去渝海,还是自己去宗门等候?” 韩姣一听到天空泛红,就直觉不是好事。韩洙却抢先她一步开口:“我们兄妹只认识道长,到了宗门也无人引荐,还是跟随道长的好。”林见深点点头,韩姣忙问:“渝海不会有危险吧?”林见深一笑道:“放心,只是察看一下状况,不会有什么危险。”韩姣张了张口,还想确认一些安危事宜,韩洙忽然捏紧了她的手,她不敢吱声了。 林见深带着两人到了郊外一片树林外,照往常那般休息。 天色渐暗,他忽然站起身,抽出身后长剑,对两人说:“等会儿我要御剑飞行,你们在我身后,只要屏气凝神,集中精神,不三心二意,就不会有事。” 那把剑泛着幽暗蓝色的光芒,漂浮在地面上两尺的地方,林见深一脚踏上,飞剑如同感受到了什么,嗡嗡地直响,骤然发出剑芒,直有三丈来长。 林见深回头道:“上来。” 韩姣明白他的意思,头皮直发麻:“这、这哪有站的地方?” 林见深对韩洙道:“抱着她快上来。” 不顾韩姣的害怕和挣扎,韩洙一把将她抱起,神色平静地站到林见深的身后。 剑身不过两尺来长,两人一站就没有余地了。韩姣吓得气都不敢大喘,实在不能相信剑上居然能站上两个大活人,再带她一个小的。 林见深叮嘱道:“集中精神,有我在,不用害怕。” 话音刚落,剑芒一闪,凌空而起,如一道惊鸿掠过天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一章 花开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吓得“啊”地尖叫,骤然就到了半空中,失重感让她手脚瘫软,如果不是韩洙抱着,她早就掉下去了。地面上的山水城镇都变成一块块彩色的图案,飞剑以惊人的速度浮翔。 直把喉咙喊得沙哑了,韩姣才觉得真的没有危险,飞行也是稳稳当当。 她缓过神,发现自己死勒着韩洙的脖子,已经起了一圈淡淡的红痕,她连忙放松一些。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黑透了,耳边远远地能听见有海浪拍岸的声音,韩姣低头一看,隐约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海面。 离地几百米的高空,向下俯览大海,天色漆黑,海面浓的像是墨汁,隐约浪涛翻滚,起起伏伏,哗哗的声音如同奔雷,遥遥望去,直如深渊里养着什么活物一般。 韩姣心里害怕地直打鼓,深深呼吸了几口气。 林见深缓下速度,似乎在分辨方向。 海上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如同在三人的耳边说话:“何方来的道友,时辰未到,不如下来休息片刻。” 林见深犹豫了片刻,便向声音来处俯冲下去。 骤然失重,韩姣忍不住又要叫,韩洙一把捂住她的嘴,轻轻喝道:“安静。” 一直落到地面上,韩姣才苍白着脸回过神。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孤岛,四周是茫茫大海,海浪拍打岩石海岸,不断激起十数米的浪花。一个灰衣老道士站在树林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手上还拿着一个宫灯。 道士穿着邋里邋遢,手上的八角龙柱宫灯却很精巧,场景十分怪异。 林见深上前拘礼,两人客套地寒暄一番。原来老道士名叫松风,出自碧云天的南山派。 南山派也是碧云天的大宗派,两人修为又在同一层,林见深放心不少,与松风相谈甚欢。 松风问道:“道友怎么带着两个凡人来此。”林见深笑了笑,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道:“是我为山门招的两个弟子。” “卫国极北之地向来灵气贫瘠,想不到普通人家还会生出两个灵根者。”松风摇摇头。 谈了几句后,林见深问起正题来:“道友可是听说了天堑有异象才来?” 松风脸色顿时变得肃穆,两眼向海面深处望了一眼。林见深不由问:“前方有危险?” 松风道:“我几日前就来了,原想等月圆时穿过天堑去离恨天,谁知遇上这异常。危险不见得,只是这情况,照我看,是苌帝花要开了。” 林见深微怔,脸色一变,脱口道:“苌帝花?道友没有看错吧?” “这话岂能用来说笑,”松风皱紧眉头道,“道友想想,在天堑,寻常法术连微澜都难以激起,连续多日天海一片红色,夜半还有香气,不是苌帝花是什么……苌帝花开魔主显,只怕就是这异象的源头啊。” 林见深惊诧道:“离恨天足有千年无主了,难道真是魔主要出现了?” 松风嘿嘿一笑,没有搭话,林见深也沉默不语,低头思索。 场面异常沉默,海岸边浪声滚滚,从远处呼啸而来。韩姣抬头望去,海天一线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红光,随着海水蔓延开,转眼就分割了天空与海,像是亘古就存在的一条红岭,绚丽多彩,魏巍壮观。 顷刻间,半个天空都被染红了。 漆黑的夜里蓦然出现这般瑰丽的奇景,着实夺人心魂。 韩姣看地直出神。 松风突然道:“来了。”众人一怔,不到片刻,就闻到花香缕缕不绝地飘来,充盈鼻间。此香极似木樨花,馥郁芬芳,闻之令人心醉,仿佛坠入一场美梦。 林见深高喝了一声,韩姣立刻紧醒,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今天香味尤其浓烈,”松风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抬头又眺望远方,“马上就要开花了?” 林见深一惊:“莫非魔主已在附近?”松风道:“极有可能。” 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海天血红的一线。林见深指着海的尽头,说道:“道友看,离恨天的人已经等不及了。”松风爽朗一笑:“真是机缘,道友可随我一起去近处一观?”林见深拍拍剑鞘:“正有此意。” 两人打算到天堑近处观看苌帝花的情况,只剩下韩洙和韩姣难以安排。松风道:“道友不必担忧,我留下定魂灯,只要他们待在灯光之中,就不会被花香所诱,也不怕魍魉鬼魅趁机做恶。”说完,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盏龙柱宫灯光芒大盛。 林见深又叮嘱两人住在原处,不可离开灯光,这才和松风两人御剑而去。 两人的剑芒一黄一蓝,转眼消失在天际。 两人一走,场面顿时寂静,唯有海潮澎湃起伏。 韩姣望着那片红色霞光越来越盛,颜色殷红如血,心里惴惴不安,往宫灯处挪挪挪,恨不能贴上去才觉得安心。 韩洙背靠大石,只坐在灯光边缘处,神色自若地闭目养神。 海面上风更急了,浪潮一声高过一声,岛上的树飒飒直响,也伏起了绿波。 韩姣把自己缩成一团,身周除了灯火所能照到地方,其他都成了夜幕的背景,伸手亦难见五指,真叫人心惊。她害怕极了,越是看不见的地方,越是能滋生想象――还有什么比想象更令人畏惧。 嚓的轻微一声,韩姣猛地抬起头,只见韩洙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子站在灯火模糊处。 “听――”他说。 风声,浪声,树叶摇摆声…… 韩姣茫然地看着他。 “谁在喊?”韩洙皱起眉,神情不似作假。每当他放弃平时那种温和的掩饰,身上就自然而然地散发冷冽的气息。 韩姣侧耳听了一会:“没……没声音啊。” 韩洙不理她,站起来,在方寸点的地方来回踱了几圈,又望向远方瑰丽的霞光,神色复杂。想了片刻,他抬脚就要往灯火外走去。韩姣急喊:“不能出去。” 韩洙回过头,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韩姣顿时觉得一股狠厉的威压罩住了全身,迫地她喘气不止。 “道长说的,离开不好。”她挣扎着说完,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韩洙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黑夜都似乎变得明亮,威压骤然消失无踪。 “在这待着。”他说道,转身就迈出了灯火,疾风吹起了他的袍角,猎猎作响,他却一无所觉。 韩姣诧然发现,他凌空踏起,修长的腿迈出,转瞬已经飘远,挡在他身前的枝叶仿佛被大力推开,纷纷折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二章 惊险 - 碧云 - 朵朵舞 ( ) 只剩她一个了。 天上星月黯淡,黑压压的一片天,仿佛都要沉下来了,远处那一抹红色的霞光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带着海湿味的风一阵阵刮到身上,韩姣觉得彻骨地发凉,伸手抓住宫灯的一角,汲取隐约的一点温暖。 这实在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所见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常识。 韩姣从心底惧怕一所无知的事物,暗暗祈祷这状况快点结束。 可惜上天显然没有听到她的祈愿。 不知过了多久,海上飘来的花香浓烈起来,闻如蘼芜,挥之不去,似乎要将空气都凝胶起来。本来只有树枝摇动的小岛上忽然“哗啦啦――”地发出响声。 韩姣仰起头,从岛心树林中飞起一群又一群的大鸟,漆黑的天色看不清鸟的样子,只见它们扎堆地往海面飞去,乌沉沉一片,倒像一片黑云浮过。 韩姣看得瞠目,不等她惊叹,树丛里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响声并不大,夹在风里不仔细听也容易忽略。 她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一条蜈蚣忽然从土堆后钻了出来,绕着灯火往海边爬去。那种悉索的响声却更大了,跟随在后的,有蝎子,蜘蛛,蚰蜒,开始是十几只,后来就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地面,一眼数不清数量。 韩姣吓得大叫,背脊发冷,寒毛直竖,闭眼就此昏过去还好,可神经紧紧绷住,让她清醒难以自欺。 平日见不到的那些虫子,成群结队地往海边爬,幸好宫灯似乎有奇效,再古怪的虫都绕开了灯火。韩姣稍稍放了些心,紧闭上眼,自欺欺人地认为那是幻觉。可是长虫在地上爬行的那种声音,像钢锯一般磨砺着她的神经。 好容易等到虫潮过去。 她敏感地又听见了嘶嘶的声音。 越来越近…… 抖索着唇,韩姣慢慢张开眼――一条红黑圈纹的蛇正在光影边爬行,三角的头高高翘起,吐着红信。它有点害怕宫灯的光芒,又似乎想闯进来,怕在边缘时,时不时把头往里凑。 韩姣瞬时脑中一片空白。 等再次醒来,天色依旧暗沉无光,身边恢复了寂静,刚才那些虫啊蛇啊,像噩梦一样过去了。 晕倒了多少时间?是一刻,还是半日,她一无所觉。 脸上有点湿,韩姣摸了一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她实在忍不住,大声喊:“哥哥”“道长”,一声又一声,远远地从岛上传出去。可是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心底的彷徨和害怕几乎要将她压垮。 就在她把头埋进膝盖里低声哭泣的时候,树林里忽然有人喊:“喂,刚才是谁――” 韩姣猛地抬头,就看见摸黑的林里似乎有个人跌跌撞撞地往这里跑来。 那一霎那,她心里高兴极了,甚至举起手对来人招了招,喊道:“这里这里。”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衣衫下摆已经破了,发髻也散乱了,身形枯瘦,手脚颀长,他一看到韩姣,喜出望外:“女娃子,幸好遇到你,这里是怎么了……唉,你的灯怎么这么亮呀,我眼睛不好,你快挡一挡。” 韩姣应了一声,朝宫灯伸手过去,还未碰到之时,她忽然转过头来:“老伯,你怎么黑夜在此,家住哪里啊?” 老头叹气道:“住在岛的那一头,今天出来砍柴的,怎就碰上这么奇怪的事了。” 韩姣定定地看着他。 那老头跺脚道:“女娃子你怎么了,老朽眼睛不好,你快挡上一挡呀。” “老伯,砍的柴呢?” “哎呀,刚才那么吓人,弄丢啦。”老头皱着眉,一脸惋惜道。 韩姣看着他站在灯圈外踱着步,又重新把头埋到膝盖里,一声不吭。 老头急得直跳脚:“你这女娃子是怎么回事,老朽我一把年纪了,眼睛又见不得强光,你怎么也不体恤一下。”韩姣埋头只当做没有听到。他又急又怒,不停地在旁叫唤,见没有用处后又改为咒骂。 韩姣倏地抬头看他,脸色苍白但镇定地问道:“叫什么?你既然是砍柴,什么时候出的门?” 老头大嚷:“午时吃了饭才出门的。” 韩姣哼了一声。老头也瞪大眼睛看她:“你懂什么?清晨露水未褪,柴是湿的。我午后出门正好。”韩姣道:“我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岛的那一头有什么屋子。”老头急着要说什么,她却不容他打断,“还说是来砍柴,怎么鞋子一点土都没有沾土?你既是生活在这个孤岛,看到我一个陌生的孩子,怎么不问缘由就要靠过来?” 老头脸色一敛,刚才的慌乱失措都从脸上消失了。韩姣不知是不是刚才被吓多了,现下倒没有一丝意外,冷冷说道:“不管你是什么,快快走开,我是不会上当的。” “好个狡猾的小丫头。”他忽然说,呵呵一笑,身影恍恍惚惚,忽然化成一团雾气弥散在树林边。 韩姣吁了口气,经过这一次,心里居然奇异地安定了些。 原来那些东西,都是怕这盏灯的,对了,这灯叫什么――定魂灯,真是不错。刚才一波又一波,都应付了过去。 她那颗对求道已经岌岌可危的心,又因为灯重新变得坚定了。 为了不去想那些害怕的事,她开始胡思乱想,筹谋着为了这盏灯,改投南山派这个主意可不可行。 这样乱想着,韩姣宽慰许多,可时间依旧漫长难熬。 海浪层层叠叠地涌上岸,韩姣向海望去,正出神间,韩洙从海岸边疾步跑来,衣衫尽被水打湿了,神态有些焦急,还未跑近就喊道:“快,后面有人追来了,把灯罩上跟我走。” 韩姣怔了一下,对韩洙的话她一向没有胆子违抗,立刻提起了定魂灯。 映照在地上的灯火顿时摇晃不止,韩姣的心也跟随着忐忑起来。 韩洙在一旁道:“快用衣服把灯裹起,不要引人来了。” 韩姣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顷刻间滑过一个念头,她转过身,把灯提到了面前,看着远处的韩洙道:“哥哥,你刚才去哪里了?” 韩洙往后看了一眼,似乎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口中柔声说道:“去海边看看情况。” 他话音刚落,韩姣就把灯放回原处,重新坐好。 韩洙疑惑道:“怎么了?” 韩姣紧紧靠着灯,恶声恶气地说道:“快走快走,别来骗人了。” 面前韩洙的面容一阵扭曲,顿时就变得模糊起来,他似还有不甘,厉声问道:“这次又有什么破绽?” 平时单独两人时,韩洙可不会这么温柔地说话。而且韩姣直觉,韩洙不会这么狼狈。她撇撇嘴,信口胡诌:“我哥是外室养的,从小和我不亲,我娘说,他说什么都不要信。” 那人愕然不已,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他的身躯在黑暗化成了雾气,这次却没有消散,朦胧的一团,在灯火外游离。 “小丫头。”他缓缓开口。与刚才两次唬人都不同,竟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清亮好听,宛若钟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三章 魅惑 - 碧云 - 朵朵舞 ( ) “你想不想成为大修士,法力通天,凌驾众人之上,甚至有一日可以去吉祥天得享永生?” 他说话的声音仿佛就近在她的耳边,絮絮耳语,循循善诱。 韩姣几乎就要点头了,可转瞬眸色就变得清明,倏地抱起灯,后退几步:“又想骗我?” “骗你这样一个小丫头,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无奈叹息道。 韩姣瞪着他道:“谁知道呢?你可骗我不止一次了――难说我的肉又嫩又香,你想饱餐一顿,又或者你有古怪癖好,存了不良图谋。” 他噎了一下,尽管韩姣看到的只是一团没有形体的烟雾,可是他突然飞快地在光圈外转,似乎有些生气。 “你总有想要的吧?天才地宝?灵脉玉泉?”他又开口问。 韩姣对修仙的世界还只是一知半解,天才地宝还明白,后面又糊涂了,问道:“灵……什么泉?” 他已不耐烦解释,转而道:“你这年纪该知美丑了,难道不想要一副花容月貌,婀娜风姿?” 韩姣感觉被微微刺了一下,她在家中曾照过铜镜,自知眉目清秀,却面黄肌瘦,绝对称不上好看,与韩洙的样貌也差之甚远,心里微微一叹,依旧一口回绝:“我还没长大呢,再说了,你没听过女大十八变?没听过七分样貌还需三分打扮?没听过世上只有懒……” “好了,”他一口截断,口气不再温柔,反而有些焦急,“你资质不好,灵根也才中下,纵然拜入碧云宗,也难有大成就,若你接受我的帮助,修道必然事半功倍。放着眼前这么一条捷径,你也不走?” 韩姣眨了眨眼,缓缓说:“你没有听说过吗?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饭。” 他骤然陷入了沉默,也停止了游走,附在光圈外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在韩姣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又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可是,”韩姣道,“我还没有开始修行,只是一个凡人。” “狡猾又胆小的丫头,”他口气复杂,似乎有一些妥协。“不需要你有大能耐,只要把我藏到你的灯下,事成之后我可以帮你找一件天才地宝,助你日后修行。” 她诧然,看他的样子,分明惧怕这盏灯,为什么要躲到灯下,于是问道:“你不怕吗?躲到灯下做什么?” “问这么多干什么?”他不耐地斥道。 韩姣不高兴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突然,投射在地上的灯光一阵扭曲,以眼见的速度从烟雾的周围慢慢缩小。韩姣吓坏了,提着灯的手都颤抖起来。 “你以为躲在里面就安全?”他冷哼一声,不见任何预兆,灯光又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说道,“定魂灯的确有辟邪驱秽的功效。但我是生魂,虽然有影响,也不至伤我魂体,若我不是为了省下灵力,何必你和废话,直接进来就是。” 韩姣一向很明白游击精神,“敌进”了自然要“我退”,目睹了他的能耐后,立刻摆出天真的笑脸:“别激动别激动,是我娘和我说的,了解清楚后再行动,我总要弄明白才行吧?” “来不及了,快把灯遮住一半,”他急躁地说,口里凛然,见韩姣还有点犹豫,他威吓道:“若不然,我硬冲进来,损坏了定魂灯,我们两人都要命丧这里。” 他口气凶狠,似乎真存了不合作就要玉石俱焚的打算。韩姣来不及细想,只能伸手遮住定魂灯的一面,心底到底还是警惕,站在另一头,让灯光笼在身上。 那团迷雾闪电一般窜到定魂灯的底下,只听到喀嚓一声,仿佛有什么裂了开来,灯火一阵摇曳不定,转眼之间,光芒缩小,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不到。 韩姣不禁惊呼出声,心里直打鼓: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 “别叫。”他的声音又响起。嗵的一声,从灯底掉下来一颗红色的珠子,咕噜噜地滚落到韩姣的面前,声音似乎就从里面传出。 珠子是暗红色的,像是由血泪凝结,暗蕴精光,细看之下,似能勾魂摄魄。韩姣捡起来看了一会儿,结巴着问:“灯、灯坏了?” 他在珠子里说道:“这是定魂珠,有容纳生魂魄,安定养神的效用。” 韩姣高举起灯,果然见底部有五颗圆珠,当中却有一个凹槽,显见珠子已经不见了。她倒吸一口凉气,怒道:“你个骗子,把灯弄坏了!”说完,把珠子往槽中按去,却再也无法嵌住。 他淡淡说道:“不过借用一颗珠子而已,再炼一颗补上就是。” 韩姣急道:“说得倒容易,这又不是我的灯。” “日后我能指点你的,岂止这么一颗小珠子。”他不屑道。 韩姣不理他,想法设法把这颗会说话的珠子往灯的底部装回去,废了半晌的功夫,毫无半点用处。她握着珠子直想叹气:“你快出来。” “没用的,定魂珠安了生魂之后,就再无其他用处。”他低低笑了一声,仿佛嘲笑她的无用功,珠子也跟着笑声明明暗暗。 韩姣气的咬牙。定魂灯光芒大减后只有小小的一圈,她无奈地坐了下来,想了又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处,只好把珠子放在手心,问他:“生魂是什么?” 他平静如水地说道:“身体没有衰亡,魂魄却离开身体,这样就叫生魂。” “啊”韩姣吃了一惊:“你还有身体。” “除了跳出五行的无形之物,谁没有身体。” “那你的身体去了哪里?”她问。 他怔了一下,珠子似乎更加幽暗了,片刻后才又说道:“被人占了。” “占了?”韩姣忍不住高声道,“怎么……修仙还有抢人身体的吗?” “这叫夺舍,不算常见。只有修炼出元婴的大修士,在身体灭亡之前,以元婴寄魂,可以抢夺他人的身体为己用。这样做可以保存性命,却会影响修为。”他缓缓道。 韩姣听得冷汗涔涔,她也夺了别人的身体,严格说来,也是“夺舍”? “那,被夺了身体后的都会变成生魂?” “只有修成元婴的修士,才可以魂魄不灭,不然当场就会魂飞魄灭。” 韩姣明白了,他竟是一个至少元婴境界的大修士。她曾听林见深提过,元婴以上的修士,已可称真人。在碧云宗内,除了两个长老已炼至天人境界,其余长老和掌教也都是元婴修士。 手上这颗红珠子里竟然有一个至少元婴境界的修士,韩姣突然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沉吟片刻后才又问:“你这么厉害,还会被夺舍?” “我也不知缘由,”在韩姣面前,他时而狡诈时而凶狠,此刻声音却有些寥落,“苌帝花开显出异象,我前来查看,突然就晕了过去,等反应过来已经被迫离魂――小丫头,若是你能帮我找回身体,我便成全你一个愿望。” 韩姣有点心动,可转念一想,他都已如此厉害,能夺他舍的人,该是什么境界?心底那点小算盘顿时灰飞烟灭,含糊地说道:“尽力尽力。” 他也不再逼迫,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虽然灵根不好,但年纪小小,居然如此狡猾谨慎,很是少见。” 韩姣权当褒奖应下:“过奖过奖。”风声渐大,树木萧萧,摇晃着黑影幢幢,分外渗人。韩姣守着已暗淡许多的定魂灯,只好有一茬没一茬地瞎聊,她忽然想起刚才两次差点受骗的情形,不由问:“刚才你变成樵夫和我哥哥,用的是什么法术?” “幻术。”他道。 韩姣大奇:“你见过我哥哥?” 他缓缓道:“没有见过――幻术变化何止千端,第一次是实幻,化为年老的樵夫,为了减轻你的心防。第二次用的是心幻,是用法术刺激你的想象,当你心里想到的是什么,眼前便会出现什么。” 韩姣听了十分向往,笑眯眯地问:“能不能教我?” “不能。”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 他道:“学我的幻术,要叛出碧云宗,你愿意?” 韩姣忍不住追问:“难道你是什么邪魔歪道?” “还没有入宗门,正道魔道你倒是分得很清楚了。”他讥道。 韩姣语塞,良久才讨好地说:“你这么有本事,来自哪个宗门呢?” 他淡然道:“我是离恨天的。” 韩姣知道三重天中的离恨天是情况最复杂的,有修魔的修士,还有妖魔和鬼灵。她不敢往下问了,话锋一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襄。”他沉声道,然后就一言不发,任凭韩姣怎么问,也不应声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四章 惊闻 - 碧云 - 朵朵舞 ( ) 没有人陪着说话,韩姣百无聊赖。 过了许久,海面深处那抹瑰丽的霞光突然大盛,一刹那,天地间亮如白昼,转瞬就消失无迹,似从未出现一般。浓黑厚重的云层不过一会儿就散开,露出被遮挡的月光。 异象消弭,天地又寂静如初。 韩姣来不及感叹,襄开口道:“把我找个地方藏起。” 白天林见深才帮兄妹买了两套新衣裳,袖口内有个暗袋。韩姣便把珠子藏在里面,刚放好,转头就看见韩洙踏着浪花,凌空而来。 他走在翻腾的海面上如履平地,月光倾泻,勾勒出他修长的身躯,简直像是从画卷中幻化而出。 偌长的一段距离,他转眼就走到了灯前。 “灯怎么暗了?”韩洙微微拢起眉。 韩姣已准备好了腹稿:“刚才好多虫子怪蛇爬过,我被吓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成这样了。”绝对不关我的事。 韩洙提起灯看了一眼,略有些疑惑,也并不放心上,随意坐在一方大石旁,对韩姣招手道:“姣姣,过来。” 韩姣惴惴地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挪到他身边。他即使坐着,身子也笔挺如松。她又瘦又小,挺直了身板,看起来也只有一小团,活像个陪衬用的丫鬟,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他微微含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韩姣一怔:“什么?”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一转,韩姣顿时神经一紧,心里明了,摇头如同拨浪鼓:“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哦?为什么?”韩洙语气依然温柔。 韩姣想了想,涎着笑道:“哥哥英明神武,非常人也。”说完有点脸红,自觉这个马屁拍地太露骨了。 韩洙愕然,随即轻笑出声来,笑地越来越响亮,极为开怀,手指在膝上虚点了几下,目光深沉地看着韩姣道:“你真让我意外,姣姣。” 你更让我意外,韩姣心忖,脸上一径挂着附和的笑容,天真无邪。 “等下道长如果问起,你要怎么说?”他问道。 韩姣立刻道:“哥哥和我坐着聊天的,一直等到他们回来。”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韩洙笑道。 韩姣应景地微微低下头,正像是一个被得到夸奖而害羞的孩子。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动静,她偷偷抬眼,正对上韩洙黑曜石般的双眸,深邃莫测,似乎正探究着她。 她的心狠狠一跳,摸了摸脸,心虚地问道:“怎么了,哥哥?” “没什么,”他淡淡说道,“以前竟没有发现原来你这么乖巧。” 您的口气一点都不像夸奖啊,韩姣心道,干笑着应和了两声。两人坐了一会儿,蓝黄两道剑光流矢一般飞回。 林见深的左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刚刚停止流血,乍眼看去,一手臂满是血红色,很是吓人。松风脸上满是愧疚,跳下剑后,就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几个小瓶子,取了丹药给林见深道:“刚才多亏了道兄为我挡了一击,真是惭愧。” 林见深摆摆手,也不客气,一口气吞了两颗丹药,笑道:“你我同道,自当守望相助,只是没有想到离恨天做了诸多准备。” 松风连连叹气。那丹药颇有作用,只须臾功夫,林见深的伤口已融合如初。他赞道:“南山派的炼丹术果然惊人。” 松风笑着谦虚了两句,转过头一看到定魂灯,讶然道:“这灯怎么了?”连忙提起灯左右上下的察看。 韩姣张口还没有出声。韩洙抢先开了口,把韩姣刚才说的那些百虫爬行的状况又细细描述了一遍,如有亲见。只说两人都晕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如此了。 松风听完,眉头已拧地死紧,喃喃道:“缺了一颗定魂珠,这珠子六颗才能摆阵,除了散落的魂魄,又能有什么作用。” 林见深也看了灯说道:“若真是给散落的魂魄生灵拿走了,光这份闯过定魂灯火的神通,足以惊世骇俗了。” 两人讨论了几句,始终不得要领,只好作罢,又商量了行程,决定打坐恢复灵力,等天色亮了之后再启程。 韩姣见两人对失去定魂珠一事半点也没有怀疑,总算放下心来,像往常那样,找了一块较干净的地方睡了,这一觉竟格外舒畅。第二日清晨,林见深与松风作揖告别。认识的时间虽短,两人秉性脾气都有些相像,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林见深便邀松风到碧云宗一访,松风亦然。两人寒暄一阵后,松风道:“道兄还要带人去宗门拜师,我也要回去将苌帝花被摘走一事禀报师门,就此别过,日后自有相会之日。”说完后,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踏上飞剑就走了。 林见深回头对韩家兄妹道:“本来一路苦行是为了锻炼你们的意志和求道的恒心。如今我要赶回宗门,修炼就此作罢,日后修行你们不可忘记恒艰二字,以此自勉。” 韩姣连连点头。 第二次站在飞剑上,韩姣已不需要韩洙抱着。经历了那么一晚的惊险,她甚至还生出了闲心,可以俯览大地,远望山脉成线,河流如曲。 这一飞行足足用了三个时辰,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翠山处,林见深停了下来,对两人说道:“为防世人误闯仙山,此处设了结界,上山只能步行,要怀有虔诚求道之心。”说完之后,就收起长剑,领着两人穿过迷雾,绕山路而行。 韩姣突然感到袖子里热了一下,耳边就听到襄的声音:“快问问他,魔主到底是谁?”韩姣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四顾,看林见深和韩洙是什么反应。 两人一无所觉,襄淡然说道:“他们听不见,能摘下苌帝花的人就是魔主,快去问问,昨夜是谁摘了花。” 韩姣对自己说,这是一位境界起码元婴的大修士,要尊重他。 幸好对林见深,她自有一套应对的法子。于是凑到林见深的身旁,娇软地问:“道长,昨夜你们去看花了?” 林见深不自禁地(chou)动了一下嘴角:“那不是普通的花,那是天堑之间应兆的灵花。” 韩姣颔首道:“你们去看花,怎么不摘回来呢?” 不是看花,林见深感觉有点无力,耐心道:“苌帝只开一朵,应天机而开,三界之内,只有一个人能摘下花。” 韩姣一喜,问了最想问的问题:“昨夜是谁摘走了?” 林见深不语。韩姣拉住他的袖子,用力摇了摇,一个劲地黏糊,连连喊“道长”,又立誓道:“你就说吧,谁把只有一朵的花给摘了。” 林见深无奈,低头看她,深怕她这水磨的功夫没完没了,于是说道:“也不是什么隐秘,再过不久就会天下皆知,离恨天的公子襄摘走了苌帝花。”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五章 宗门 - 碧云 - 朵朵舞 ( ) 林见深带着两人在山间行走,眼前烟雾迷蒙,连路也看不清。他见韩姣自从听了苌帝花被摘走后就一直怔忪不说话,脸上时而迷茫时而镇定,表情十分丰富,微笑道:“是听了魔主觉得害怕?” 韩姣叹了口气,小小的脸上皱成一团。 林见深不由发笑,以为是孩子故作老成,宽慰道:“离恨天修魔,碧云天修道,听起来大相径庭,其实殊途同归,只是求长生的道法不同而已,魔也并非听起来那么可怕,道法万千有别,其实大同。何况离恨天已纷乱三百余年,修士妖魔各自割据为王,若真是魔主显身,平定离恨天的乱局,也算好事一桩。” 韩姣听得仔细,韩洙唇角含笑,颇有点不以为然。 林见深见两人皆无反应,笑着摇摇头,想起两人都是出身普通农户,天赋再高,也无法完全领会到修仙界的形势。便不再多言,话锋一转,聊起了碧云的风光。 原来碧云宗内共有五座山峰,他们现在走的是迎客峰,因为布有守护宗门的阵法结界,以迷雾惑人,是门户所在。内有四峰,碧云为主峰,其余三峰分别坐落东、南、西三方,三峰名为飞云、飞羽、飞星,三座山峰环绕,拱卫主峰碧云。 聊起宗门,林见深深感自豪,侃侃而谈,与平日寡言的模样截然不同。 韩姣一路所见,都是迷雾茫茫,十步之外就看不清了,对他口中雄伟瑰丽的碧云宗实在有些怀疑。 走了不知多久,林见深忽然心情大好地拍了拍韩姣的肩膀:“知道你不信,等会儿可要睁大眼看清楚。” 他大步向前,走出几步。韩姣觉得眼前迷雾消散,豁然开朗,往前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迎客峰上是个白玉砌成的广场,足可容纳千人,四角分列寒玉龙柱,寒气缭绕。此时广场上逐对成群,有几百人,其中有年方几岁的童子,也有年过半百的老人,齐齐在广场上等待着。 这幅景象已足够惊人,可与眼前那座山峰一比,就再寻常不过。 迎客峰上有汉白玉桥通连山峰。其山高几许,实难估量,直耸入云间,仰不见头。最令人惊叹的是,山峰被拦腰斩断,半座山头漂浮在空中,真正是层峦叠翠,上出重霄,云霭沉沉,烟波浩渺。四周环有三座山峰,各从山头飞挂一条铁链,锁住此山,仿佛若如不然,此山就要飞入云霄,实乃真正的空中之城。 此峰就此一分为上下两段,上峰入云,下峰坐地。 下峰的平阶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直如琼楼玉宇,桂殿兰宫。其中广植奇花异草,地芷汀兰,草木葱荣,又因地势偏高,朝晖洒金,云烟袅袅。时有人影往来其中,衣带飘举,宛若画中仙人。 更别提,此时天高地迥,碧倾万里,白鹤往来,燕走鹰呖。 韩姣一时恍惚,疑为走入仙界,只觉魂销。 韩洙见此瑰丽雄壮的景象,也露出目眩神迷的神色来。 广场上不少人都与他们神情相同,第一次见到这种夺天地造化的景色,让人直对仙界心生向往。就是世代修仙的大家族子弟,也都迷醉不已。更有人跪倒在地,对此三拜九叩,泪流涕淋。 韩姣好不容易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久久说不出话,这才知道刚才林见深所描述的,实在不及眼前的万分之一。她对漂浮在空中的山峰仰望不止,来回看了许多遍,仍无比惊叹,忽然瞥到云遮雾绕的山体山有两个古篆体的字。 她并不认识,却鬼使神差地念了出声:“碧云。” 林见深肃然道:“没错,这就是碧云。” 韩姣吐了口气,见眼前人头攒动,问林见深道:“道长,怎么有这么多人?” “都是想要入宗求道的,能走上迎客峰的,已是万中无一,可是这里大部分人,也无法入宗,只能走到这里。”他这样说道。 韩姣立刻明白他老毛病上来,又想训人了,立刻接下一句:“所以我们要珍惜机缘,恒心求道,不可二心,更不可懒惰,恒艰二字,足以自勉。” 林见深咳了一下,别过头去:“恩,你能谨记就行。”说完之后,带着两人往玉桥走去。 玉桥处排了有上百人的队伍,个个谨言慎行,神态恭敬,许多与韩姣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也都不敢玩闹,只静静地排队。 韩姣一路看过去,发现队伍中大多数男女都是眉目端正,样貌出众,衣着或华贵或出尘,一眼望去皆是如此,简直是一排溜的金童玉女。 他们中也有好奇望着林见深三人的,落到韩姣身上,神情都变得复杂古怪。 玉桥头站着一个青衣老者,正对一个孩子摸骨测灵根。抬头见到林见深,作揖道:“师叔回来了。” 这老者已到耆耋之年,却对看着不到三十的林见深行礼,旁人也没有觉得奇怪的,只有韩姣一人暗暗纳闷。 林见深道:“怎么今年又是师侄守关?”老者垂下头道:“师兄师姐正值闭关,只有我有闲,自然来为师门守关了。” 他说了这话,林见深却皱起了眉头:“其他峰也没有人了吗?接连三次都是你,不怕耽误修行吗?”老者连连摆手道:“我平日勤奋些就可补回来了,唉唉,”他吱唔了一下,又道,“我天赋不高,只望能为宗门多尽些力。” 韩姣看着他局促的模样,都替他感到难受。 林见深不再问了,转而道:“我在外游历找回来两个可拜入宗门的弟子,年长的叫韩洙,年幼的叫韩姣,是兄妹,家住卫国极北,你将名字录入名册,我带他们过桥。” 老者自不敢拦,拿出一块白玉简,闭眼一会后说道:“好了。师叔带着他们走吧。” 三人还没有抬脚。 后面突然有人高喊:“凭什么他们可以过去。”声音齐整,竟是一双童子同时出声。 韩姣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圆盘脸,斜飞眉,胖的像个球一般,穿着金镶边蓝绸秋衣,头戴紫金冠,一派富贵人家的装扮。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姑娘,稍年长一两岁的模样,鹅蛋脸,柳叶眉,琼瑶鼻,樱桃口,再端正没有的一个标致小佳人。 两人都竖着眉毛,瞪着韩姣三人。 老者忙道:“他们已是入室弟子,自然可以过桥。” 小胖子直跳脚:“我可没有看到他们测试。”小姑娘也跟着说:“我也没看到。” 老者道:“他们早就测试过了。” “不行,”小胖子嚷道,“这是私相授受,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见深摇摇头,不作理会,要带着韩洙韩姣过桥。小胖子冲了上来:“给我站住。我可是大魏国皇室,你们敢这样当面辱我。” 老者伸臂一拦:“平民也好,皇室也好,碧云宗门前不可放肆。” 小姑娘喝道:“大胆。”小胖子涨红了脸,恨声道:“我父王有二十万兵马,你敢这样对我。” 老者眼也不抬:“既然如此,就让你父王点齐兵马再说吧。” 韩姣听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胖子气坏了,圆滚滚的身体都在发抖,小姑娘从袖口抽出手绢,为他擦汗,一边低声劝慰。 林见深回头对小胖子肃然道:“求道之人,只懂世俗权势,怎能有大成就,念你年幼,下不为例。”转身就带着两人过桥。 韩姣才没走两步,小胖子的声音尖锐地传了来:“我就不信那个丑丫头也能过测试,你们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私相授受……” 丑丫头?韩姣怒从心起,转过头,正对着小胖子,一脸严肃,然后清晰地做了一个口型“死胖子”。 小胖子顿时暴跳如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六章 牵制 - 碧云 - 朵朵舞 ( ) 汉白玉桥架通两山,桥下空荡,望之有千丈之深,时不时有仙鹤飞过,景色迷人。 韩姣刚才被那小胖子嘲笑,心里实在是有点不好受,上桥之后就没有了四处观望的兴致,只规规矩矩地跟着走。林见深没有回头,开口道:“样貌外表皆是皮囊,虚妄地很,不必放在心上。” 韩姣听着忍不住就想叹气,有些道理嘴上说得通,但是在现实中差距甚大。她懒懒地回道:“皮囊也分好坏优劣。” 林见深道:“只要你心中不在意,又怎么会有好坏优劣之分呢?” 一路相处,韩姣已摸透林见深的脾气,就是对这爱讲大道理这点非常头疼,时不时想要辩他两句。便悠然说道:“道长平日除了照镜子,能看到自己的脸吗?” 林见深道:“自然不能,双目向前,看的是前方。” 韩姣笑道:“所以说,脸长什么样,其实不是给自己看的,是给别人看的,自己不在乎有什么用,别人看着很在乎啊。” 林见深直觉这话听似有理其实不对,可是当下又没有想到要点。这时已经过了桥,来到了碧云下峰,抬头就可以看到魏巍耸立,漂浮在空中的上峰。三人所处的是通德殿的正门口。与迎客峰一样,是玉砖铺砌的广场,供门内弟子集合时用的。 已有不少衣着各异的人站着,年纪大多十岁到二十不等,相互间极少有交流,显然是刚刚召入门的。 林见深回头,神情少见的和蔼,摸了摸韩姣的头,说道:“你呀,牙尖嘴利的,以后在宗门内行走可以要小心了。”略停了停,才又道,“碧云宗有许多修仙家族子弟,长老血脉后裔,散仙子孙后族,其中关系盘根错节,真要遇到什么事,还是要忍一忍,知道吗?” 韩姣点头答应。林见深又对韩洙道:“你天赋惊人,古人云:盈满有亏缺,日后要多加注意。”韩洙面色沉静地应下。 林见深宽和地笑道:“我已领你们入了宗门,日后就要看你们各自修行了。”说完,又叮嘱两兄妹留在这里,等待接引弟子带去拜师。他本来是月前出关修行的,还有苌帝花的情况要回禀师门,说了两句后,就驾飞剑往碧云上峰去了。 仰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韩姣倒生出一丝不舍。 两兄妹站在广场上,前后不过一会儿,就有不少碧云宗的弟子,从三座山峰上踩铁索而来,喊着名字,将广场上的人带走。 每次有宗门弟子来时,就有不少童子和少年少女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宗门内的情况。几个年轻面嫩的宗门弟子,耐不住众人央求,说了些宗门内的情况。 碧云宗的宗主是一清神君,已经有千岁的年纪,座下仅存了三个弟子,分居三座山峰,被宗门内称为峰主。而他们所收的弟子大多已经出师,如今就是出师的三代弟子开山门收徒。 等了许久,广场上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桥的那头又新来了几个过关的童子。这时又有青衣弟子从铁索上飞步行来,高喊:“韩洙是哪个?”韩洙应了一声。 青衣弟子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满眼惊异。即使在一群金童玉女之中,韩洙依然卓尔不群。青衣弟子道:“道兄好风采,快随我去飞云峰吧。” 韩姣急问:“我呢?”青衣弟子笑笑道:“女弟子入门都要先去飞星峰,再耐心等候片刻。” 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人都要离开,韩姣的胸口闷闷的,拉着韩洙衣袖的手攥紧,问道:“这里这么大,怎么找你们呢?” 青衣弟子耐心道:“日后若是师门不同,各住一峰,休息假日都可以来往,小姑娘不用着急。” 韩姣抬起眼,细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是七天内休息两天吗?” 青衣弟子脸色一正道:“求道岂能如此怠惰,一月只有一休。”韩姣失望极了,韩洙静静地看着她,锐利冷漠的目光让她顷刻就冷静了下来,她慢慢松开了手。 “姣姣,”韩洙唤道,声音低沉动听,“专心求道。” 韩姣点头,想要说什么告别词,最后只想到一句:“休息了,我就去飞云峰找你。” 韩洙不置可否,很快随着青衣弟子走了。 两天内已经被单独扔下两次,韩姣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似乎没有实处,她垂下头,静静站在广场一隅。 袖子暗袋里的襄忽然问道:“刚才离开那个就是你的哥哥?”韩姣闷闷地回答了一声。 “与你同父不同母?” 韩姣怔忪,随即想起当初和他胡诌的那句,想不到他还记得,她只好含含糊糊应“是”。 “他的生母是谁?”襄问道,声音里竟隐隐有些急躁。 韩姣硬着头皮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襄又追问了几句,探听她的家境,又特别询问韩洙的出身来历。韩姣随口应付了几句后就察觉到不对,皱眉问道:“你为什么打听这个。” 襄顿时不做声了。韩姣伸进袖口,握着珠子道:“你快说啊。”好半晌,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又沉声道:“天赋奇能,这种天资可不是寻常能得的。难怪那道士要将你一起带来了。” 韩姣听了,感觉眼皮一跳,怎么韩洙的天资与她还有关系?急忙问:“什么意思?” ** 林见深飞到碧云上峰,直接来到广元殿。 碧云宗的宗主一清神君已经闭关多年,开山收徒的几日,三位峰主都会聚集在广元殿,共同掌教,决议宗门事务。 这三位峰主,都是碧云宗宗主一清神君的徒弟,性格却迥然不同。 飞羽峰峰主周徇真君是林见深的师父,为人刚正不阿,墨守陈规。飞星峰峰主知怡元君是一清神宗众多徒弟中唯一的女性,杏眼桃腮,身材高挑,生得极为貌美,性格清冷,有些难以亲近。而飞云峰峰主殷乾真君是一清神君的关门弟子,星眉郎目,法力超群。 三人都已经有七、八百岁的年纪,是一清神君众多弟子中仅存的。尽管如此,三人之间的感情却并不是很好。 说起来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周徇真君与殷乾真君一个是一清神君的首徒,一个是关门弟子,周徇为人持重老成,殷乾则高傲自负。在道法的追求上,两人也各执一端。周徇重于炼心,讲究修成境界。殷乾却喜欢法术演变,道力高深。 师兄弟两人求道所重方法不同,长久以来就不曾亲近过。可两人对道的看法不同,对于女人的看法倒又出奇的一致,都喜欢上了知怡元君,从此开始了长达两百多年的明争暗斗。 后来碧云天和离恨天爆发了一次慌乱,两界纷争。一清神君的众多弟子大多陨落。安定之后,知怡元君挽髻做了道姑,师兄弟也过了争斗好胜的年纪,各居一峰开始收徒授道。 林见深进殿时,三人高居玉座,却一言不发。直到林见深将苌帝花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周徇真君才道:“公子襄?是那个三百年就已经修炼大成,在离恨天素有天才之称的妖王?” 知怡元君蹙着眉头不语。 殷乾真君嗤笑了一声:“再厉害,也不过三百来岁。离恨天五大妖王,以他道法资历最浅,现在取了苌帝花,应了魔主现世一说,其他妖王怎会服气,只怕离恨天要大乱了。” 周徇真君面色沉毅,缓缓道:“苌帝花开绝非寻常,历来魔主一现就有浩劫,公子襄虽然年轻,也不能等闲视之。” 知怡元君淡淡一笑道:“到底是离恨天的事,先看看形势发展再说吧。” 知怡元君一开口,殷乾真君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对魔主现世一说颇有点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后就闭目打坐起来。 林见深对周徇真君做了个手势。出了殿后,周徇真君看了他一眼,问道:“偷偷摸摸做什么?”林见深苦笑了一下,将韩洙的天资细细描述了一遍,才又道:“若是给殷乾师叔知道了……”周徇真君捻须不语,心里也知道,殷乾只追寻道法高深,对弟子天赋要求最高,飞云峰上下都以实力讲话,遇到良材美质必不会放过。 “若他天资如此惊人,交给师弟也不失为良策,师弟虽然为人激进,对弟子却很爱护。”周徇真君道。 林见深脸色肃然道:“弟子原先也这么想,可是这个韩洙,我试探了几次,觉得他生性凉薄,行事专横独断,只怕他道心不正,所以想请师父决断。” 周徇真君顿时神色一敛,他素来更看重心境品性,于是道:“等我看看再做计较。”说完之后,他转头发现林见深神色不豫,问道:“还有什么事?” 林见深道:“韩家兄妹两个我都带了回来。”周徇真君讶道:“那个妹妹你不是说灵根品质不好,入门资格尚未达到吗?”林见深不说话了,只垂下头去。 周徇真君想了一想,脸色一沉,眉头皱起:“竟是做了这种打算。” 林见深道:“瞒不过师父,韩洙天资实在惊世骇俗,若是以后大成,又行事不羁,总要有个牵制。”周徇真君斥道:“什么时候你学到行事用这种手段。” 林见深立刻嗵地一下跪倒在地:“宗门中不是没有前例,师父也因那件事大受苛责,这次寻到这样的天资的人,弟子实在不能不做完全之策。” 周徇真君看了他许久,只见他伏跪地上一动不动,良久,长叹一声道:“事已如此,也只能这样了。他的妹妹,你做什么安排。” 林见深道:“弟子想,飞星峰定不会收她,齐师兄为人正直坦荡,若是收她入门,定能管教得当。”周徇真君沉吟道:“如此也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七章 不取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到底没有从襄那里挖出答案,每次当他不愿意说了,就闭口不言,好像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珠子,气地韩姣暗咬牙,又拿他没有办法。 她低头狠狠在袖口捏珠子,冷不防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抬起头。来接她的居然是两个人――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孔长得有七分相像,远远观去,是弯眉画远山,眼明秋水润,脸如菡萏,唇似樱桃,十分娇媚的一对姐妹花。 广场上的人十有**都看着她们。来接人的弟子更是都对两个少女打招呼,有的喊“玉珂师姐”,又有人唤“玉真师妹”。 两姐妹四处张望,应答了几句后,又喊:“谁是韩姣?”韩姣条件反射举起手:“我。” 姐妹两人同时转过头,看了过来,待看到人后,都是一怔。玉珂首先反应过来,笑着走近,说道:“小妹妹躲在这里,刚才没有人应,我还以为已经被接走了呢。” 韩姣也随她笑了笑。玉真走了过来,问道:“你就是林师叔领进门的?”韩姣应道:“是林见深道长。”玉真又看了她一眼,神态颇倨傲,不再说话了。玉珂笑盈盈道:“入门的女弟子,首先要去飞星峰,小妹妹随我们来吧。” 韩姣跟在两人身后向铁索走去。一路所见的其他弟子,都有礼地谦让,对两姐妹也非常客气,两姐妹似乎习以为常,玉真神态冷淡,玉珂笑脸迎人。 韩姣观察了几眼,发现姐妹两人性格分歧挺大,但是内在都一致的非常高傲。刚才玉真打量她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而玉珂虽然一直态度亲切,眼底对她的那一点轻蔑,却与玉真如出一辙,所以连那明面上的一点亲切,也显得高高在上。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九岁孩子,前世也参加工作好几年,观人眼色也有一些火候。知道自己不受喜爱后,心里是有一些落差,脸上却控制地很好,微微笑着跟在后面,乖巧的不露一点声色。 “哎,小妹妹,你是林师叔凡世俗家的后人吗?”玉珂问道。 韩姣道:“不是,我家在卫国极北,林道长路过时把我和哥哥带来的。” “卫国极北?”玉真冷然开口,“那里灵气最是稀薄,也会出灵根者?”玉珂笑了一声,又问:“你家做什么的呀?” 韩姣道:“家里有几亩田,耕种为生。” 玉真不做声,玉珂格格娇笑了几声,轻轻说了一句“小妹妹真有趣”,便不再搭理韩姣了。 走到铁索边,玉真站立不动,玉珂回头扫了韩姣一眼,略皱了下眉,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长长的紫色绢帕,对韩姣道:“好好抓紧,不要松了,也不要看下面。” 韩姣刚才留心了很久,其他弟子接人走时,过铁索时都是对新弟子牵着手。她这里却不同,也不计较,抓住了紫绢的一头,这绢帕极长,又软又凉,握在手中轻若无物,不似一般布料。 两姐妹一抬脚,轻盈地就踩上了铁索,一前一后,衣袂飘飞,如蝴蝶一般向飞星峰踏步飞去。 这和飞剑的原理差不多,韩姣低头望了一眼,千丈壁仞,脚下只有一根铁索。心下直打鼓,要不是之前飞剑已试过几次,这次非吓傻不可,饶是如此,铁索不比飞剑稳当,有点晃荡,她吓得面色发白,双唇哆嗦,手里的紫绢都捏成了一团。 一眨眼就到了飞星峰。玉珂收回紫绢,扔下一句“好好等着”就和玉真携手走了。 韩姣好半晌才从刚才那半空踏索道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往前一看,是一个十步亭,环绕着满院的花草,错落别致,花香盈鼻。院子和亭子里尽是女童和少女,不见半个男性,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俨然一个女儿国。 她观察了许久,发现亭子里围坐的大多衣饰精美,举止优雅。而庭院里的就普通多了,有几个穿着和韩姣在家时都差不多。 韩姣心里明白自己该去哪里了,立刻就跑到庭院里,和那些女童少女站在一起。 大家互相都不认识,静等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好奇的天性,互相开始说话起来。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看起来有十三岁的少女对韩姣道:“那边亭子里的,是不需要测试灵根的,大多都是修仙世家的,要不就是海外散仙的后裔。”韩姣明了地点点头。 有一个女孩插了进来说:“修仙者之间生下的孩子,大多都有灵根,灵根还很好。但是普通人家的,就要看运气了。”她笑笑道,“不过我的运气还不错,是上等的。” 她这一引头,女孩们纷纷自报灵根,十一个女孩中,竟有五个上品灵根,四个中上灵根,还有一个甚至是极品灵根。 韩姣顿时汗颜,觉得自己连这块地方都站错了。 女孩们眨着眼等她自报,忽然铁锁边又有人引新弟子来了,大家都好奇张望,韩姣松了口气,也随众人眼光看去。来的竟是个认识的,是汉白玉桥和小胖子一起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和韩姣一样,犹豫了一会儿,往庭院这里走来。 她穿的是素绸襦裙,模样又生得好,很快就与其他人言笑晏晏,却没有和韩姣说话。 过了大概有三炷香的时候,从亭子的那头,走来两位宫装女子,看起来二十来岁,都是花容月貌,身姿窈窕,恍若神仙妃子般走来。 韩姣觉得今天一天之内看的人,就胜过她曾经一辈子见过的,个个都跟书上写的,画里描的一样。 玉珂玉真随在宫装女子身后,对一众新弟子道:“快来拜见曲江真人,林筝真人。” 众人行礼,之后又被玉真玉珂两姐妹分成两排,分别站在两位真人的面前。 这两位真人都是知怡元君的弟子,已有小成之境界,今日开门收徒,各坐一端,问法却南辕北辙,毫不相干。 每个到曲江真人的面前的弟子,被问及的,是家世背景,出身情况。而到林筝真人面的弟子,都要被考校问题,摸骨测根。 韩姣很为难,觉得两边都不是她的归路,可终究要选一处的,她只能站在林筝真人的这边。 新弟子们很快就分了门庭。出身良好的,被曲江真人挑走,灵根出众但家世一般的,被林筝真人选中。 当然其中也有例外,有一个衣着华美的小姑娘走到曲江真人面前时,被问及家世,便回答:“清河百里家族,百里宁。” 一直微笑,神态优雅的曲江真人骤然就沉了脸:“赫赫有名的百里家族,不是有家传道法吗,何必来碧云宗拜师。”说完,一挥手,玉真就在一旁道:“不取。” 前面也有两个女孩不取,当场就流下眼泪,可这个百里宁却十分平静,仅仅是抬起头,往曲江真人看了一眼。 众人也打量她,看起来也只有十岁,面容精致,五官简直挑不出一丝瑕疵,年纪虽幼,已有春花秋月的美态。曲江真人看了之后,仿佛怒气更甚,拂袖让她赶紧离去。 韩姣看地啧啧称奇。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只报了家族和姓名,就把一个真人气成这样。 排在后面的推了韩姣一把,说道:“轮到你啦。” 韩姣踉跄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曾和小胖子一起的那个姑娘朝她吐了吐舌头。 林筝真人上下打量了韩姣几眼,蹙起眉,说道:“你上前。”韩姣照做。她摸了摸韩姣的手腕,目光一冷,直接道:“不取。” 早有预料,韩姣反而不失望,略微抬了抬眉,心道:快乐飞星,我这算是海选没有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八章 师兄 - 碧云 - 朵朵舞 ( ) 没有选中的人都站在庭院偏远的一角,几个小姑娘还抽抽嗒嗒,十分伤心。韩姣走了过去,一小群人里,只有那个让曲江真人十分气恼的百里宁冷静如初,其他姑娘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不自觉地远离她,让她孤零零一个人独站着。韩姣也没有流泪,只好站在百里宁的身旁。 曲江真人自那之后心情一直不好,脸色沉沉的,接连几人都不取,于是又有几个姑娘啜泣着走了来,她们心中认定是受了鱼池之灾,只把百里宁和韩姣扔一旁,毫不理睬。 韩姣转脸看了百里宁几眼,发现她长得真是非常漂亮,光论五官,玉真玉珂那对姐妹花都要输上一筹。只不过年纪太小,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娃娃。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韩姣摸摸自己的脸庞,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在皮囊上多下功夫,不让其他人的眼睛受到荼毒。 她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沉思感慨,表情十分丰富。 百里宁也在一旁偷偷观察她,目不转睛,看到她抚脸神色百变,终于忍不住问道:“牙疼么?” 韩姣微愕,左右一顾,发现是和自己说话,说道:“没有。” “脸皮痒?”百里宁又问。 “不是。” “是有虫子咬你脸了?”她很认真地问。 韩姣嘴角抽搐了一下,放下手,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想事入神了。” 百里宁若有所思,犹豫了片刻,沉静地说道:“不用难为情。” 韩姣苦笑不得:“真的没有。” 说了这样两句,两人倒略微亲近了些。韩姣憋了半日,终于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便问道:“没有选中的,会被赶出碧云宗吗?”百里宁摇头道:“不是的,飞星峰不取的话,只有去其他两峰拜师。” 韩姣又问:“其他两峰很差吗?”百里宁道:“当然不是,三峰各有所长。”韩姣看了看旁边伤心的姑娘:“那她们这是在哭什么?”百里宁也露出迷茫:“我也不知道。” 两人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旁边也可以听见,一眨眼功夫,几个姑娘都收了眼泪,开始相互打听其余两峰的情况起来。 等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两位真人选徒完毕,落选的新弟子又被逐一送离飞星峰。 和小胖子一起,还推过韩姣一把的那个姑娘也被选中,韩姣听到她的名字叫孟晓曦,是大魏国王府的婢女,随小主人来求师,发现自己也身具上好灵根,便入了碧云宗。 韩姣和百里宁是最后两个离开的,被一个飞星峰的普通弟子送到了飞羽峰。韩姣有点沮丧,更想去的飞云峰没有去成。 女弟子将她们送到飞羽峰,一路穿花扶柳,来到山后,几株杨柳倒垂在灰墙外,斑驳的朱漆大门半阖着,倒像是江南人家,女弟子对两人说:“飞羽峰主座下的齐泰文师伯要收你们为徒,快进去吧。” 两人推门而入,里面有一个小型的演武场,还有一幢两层的房子,白墙黑瓦,色彩分明。演武场旁有一排垂柳,青翠的枝叶在风中轻摆,显得十分宁静。 已经有两个少年站在演武场上,分别有十四和十二的样子。大的身着玄色武士服,目如寒星,磊落分明。小的一身绛红衣袍,眉清目朗,笑容机灵。 韩姣和百里宁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称呼。绛衣少年已跑了过来,笑的一双眼弯弯的:“原来是新来了两位师妹。”他走到两人面前,稍稍打量后说道,往演武场上一指道:“那是大师兄舒纥,我是你们二师兄时于戎,不知道两位师妹怎么称呼?” 百里宁和韩姣都报了姓名,时于戎又问了年龄,然后道:“这样百里师妹排第三,韩师妹最小。” 两人没有异议。时于戎偏过头来问百里宁:“师妹莫非是清河百里家族的?”百里宁点头道“是”。时于戎笑笑,又问韩姣:“韩师妹家住哪里?”韩姣道:“卫国极北。” 时于戎和百里宁都有些讶然,连站在不远处的舒纥都转头朝这里望了一眼。时于戎拍拍韩姣的脑袋:“师妹真是了不起。” 他的笑容不是很正经,用韩姣前一世的话说,就是有点痞,可是他说话举动并不让人感到轻浮,反而有种舒畅亲近的感觉。韩姣真心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时于戎对突然有了两个师妹感觉新鲜,摆出一副指教的样子说道:“趁师父还没有来,两位师妹是不是有很多事想问,师兄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消息灵通,保证有问必答。” 百里宁问道:“师父严厉吗?”时于戎道:“师父为人严肃,但不会与弟子为难。”韩姣问道:“伙食好吗?不会只吃野果吧?”时于戎笑了起来:“师妹,入门后只能进食十年,修炼小成之后必须要辟谷的。” 百里宁又问了修炼功法,韩姣问了衣食住行。时于戎耐心地一一作答,最后笑的乐不可支,回头对舒纥道:“师兄,这两个师妹有趣吧。” 舒纥翻了他一个白眼。 韩姣看了,也暗暗发笑,对刚才飞星峰落选倒生出一丝侥幸来。 正说笑着,院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咋呼道:“怎么这么偏僻这么远,快给我换个地方。” 韩姣回头一看,心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身着锦袍的小胖子在门口凑着脑袋往里看,送他来的弟子早就不耐烦转身走了。他喊了一会儿觉得无用后,慢慢往里面走来。 时于戎勾起一抹笑道:“又来个小师弟。”一跳而起,跃起有一丈之高,又如一片叶子一般轻轻落到小胖子身前,顿时把小胖子唬住了。 “小师弟,”时于戎勾住他的脖子,态度和对着师妹截然不同,笑的阴测测的,“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呀?” “孟纪,大魏国信王府。”说到这里,他又壮了胆气。 时于戎捏了捏他的脸:“小师弟刚才嫌弃这里?” 孟纪看他一脸笑意,又见他眼神灼灼似乎有寒光,抖索了下,轻轻道:“没有。”时于戎狠狠掐了他一把:“不说真话?”孟纪直呼疼,呜声道:“是有点寒酸,只有一点。” 时于戎顿时脸一扳:“小师弟对身外物如此执念,看来是求道之心不稳啊,让师兄教教你?” 孟纪的脸被他捏成一团,之后脸皮又被扯开,哇哇地大叫,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眼看到旁边笑的正欢的韩姣,顿时又像猫似的炸了毛:“是你,你这个坏心肠的丑丫头。” 不等韩姣发作,时于戎又欺身上去,一把拎住他的领子:“不但道心不稳,还对师姐口出秽言。”孟纪怕了他,缩着脖子道:“她……她比我小,凭什么是师姐。” 一直不出声的大师兄舒纥道:“以入门先后排辈,以后不可造次。” 他年纪最大,而且自有一身气概,几人自然都听服,孟纪也不敢反驳,才张了张嘴,就被时于戎一个板栗敲在脑袋上:“听到大师兄的话没有。”孟纪顿时奄了。 韩姣莞尔,觉得气解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十九章 师父 - 碧云 - 朵朵舞 ( ) 五人在演武场等了一个多时辰,闲聊打发时间。韩姣从聊天中得知,大师兄舒纥是三年前开山门时来的,二师兄时于戎则是碧云宗一位老祖师的后人,两年前被逼着来学道法。 平时两个师兄弟平日苦修,着实没有多少乐趣,如今突然多了三个师妹师弟,时于戎不用说了,连舒纥都显得有些兴奋。 连师父回来了都没有发现,直到院门口起了一声咳嗽,五人回头,舒纥和时于戎喊“师父”。韩姣看着来人,唇角忍不住网上翘。刚才只听两位师兄形容师父道骨仙风,现在一看才知道形容的一点没错。尺长的白须,满头银发,眉长目阔,天庭饱满,要是去演太上老君,根本不用上妆。 百里宁、韩姣、孟纪依次上前行礼。齐泰文各自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暗含精光。韩姣顿时觉得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舒纥提点三人:“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三人上前行拜礼,态度恭敬,就是孟纪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站在韩姣的身后,一言不发。 “求道一看机缘,二看资质,而最后是否能够大成,看的就是毅力和恒心。”齐泰文说道。他是林见深的师兄,师从于周徇真君,说话做派都一般无二,以道心为重。而且他神态肃穆,语气威严,更叫人不敢生出轻亵之心。 惟独韩姣一路听惯了这陈腔滥调,低头发呆。 这一听教直接就听了一个多时辰,齐泰文不厌其烦地点拨道心正统的重要。百里宁和孟纪先前还能点头示意听进去了,后面就渐渐和韩姣一样垂头不语,任由齐泰文一个人谈道。 时于戎看三个人像是要把脑袋埋到地里的样子,暗暗好笑,趁齐泰文说话空当插嘴道:“师父,师弟师妹年纪还小,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不必急于一时。” 齐泰文扫他一眼,转头看看三个新弟子,低叹一声,吩咐三人抬头。 三人立刻齐刷刷抬起头。 “求道是为何?”他问。 三人都是一愣。 韩姣在心里偷偷翻个白眼:要三个萝卜头点大的孩子说什么,难道是为了碧云崛起而学道吗? 齐泰文道:“有志者事竟成,万事皆是立标而后行。你们虽年幼,心中也该有个修行的目标,”他目光先移向百里宁,“你先说吧。” 百里宁毫不犹豫,口齿清晰地说道:“修成大道,挑一个资质上好,才貌双全,重情重义的道侣做夫妻。” 一阵清风拂过,练武场中突然静地落针可闻。 韩姣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转眼看到其他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和古怪,才知道刚才听得半点没有错。 齐泰文一直严肃刻板有如冰封的脸都龟裂开来,片刻松动,沉默了少许才开口道:“你母亲便是这么教你?” 百里宁道:“百里家族世代如此。” 齐泰文面显无奈,竟也没有责怪,只说了一句:“命运如此,实非……人力所能扭转。” 他这一句话里面仿佛有无尽的故事在其中。 韩姣还在各种猜测想象,齐泰文的目光已转了过来:“你呢,可有什么志向?” “成……成为大修士。”她道。 齐泰文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评论,又问孟纪:“说说你的吧。” 孟纪一脸纠结,支吾了半天也没有答案,齐泰文脸色一板,孟纪立刻道:“和师姐一样,寻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道侣做夫妻。” 如果不是齐泰文的脸色太难看,韩姣几乎要笑出声了。 “荒谬!”齐泰文斥道。 孟纪却不解,拗道:“刚才师姐也这么说,师父怎么不骂。” “两者岂可相提并论,”齐泰文脸上犹如挂了一层冰霜,“小小年纪居然已经对色起意了。” 其实孟纪本性并非如此,只是自小在王府长大,见惯了人间富贵,其实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随口讲出。被齐泰文一吼,脸涨地如同猪肝,张口结舌。 齐泰文见他如此,脸色稍霁,看着三个徒弟却摇头叹道:“一个直,一个伪,一个懵懂无知。” 韩姣一凛,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神。百里宁脸色分毫没有改变,孟纪则垂头不语。 幸好齐泰文没有深究什么,又训了三人几句后,吩咐了一些修行的功课,转而查看舒纥和时于戎的修炼。 直弄到日落他才离去。 韩姣三人神经紧绷了足有半日,早就苦不堪言,见他走了无不欢欣,只差弹冠相庆。 舒纥以大师兄的身份,正色地教训三人道:“其实师父外冷内热,对弟子极是爱护的,你们日后便知。” 三人都无精打采地点头,时于戎笑道:“师妹师弟都饿了一天,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舒纥叹气,将时于戎拉到一边道:“师弟,该让他们知事的时候,你都来打断。”时于戎笑嘻嘻地回道:“师父师兄都是如此,他们年纪这么小,说得多了反而不好,你忘记我们小时候了么,被师父催着练功多了还偷溜出去玩,还是日后循循善诱吧。”舒纥回头看看三人,点头应允。 时于戎带着三人出了门,绕到半山上一处广殿,此间进进出出正是人多的时候。飞羽峰共有子弟四百多人,其中还未辟谷的占了一半。这些弟子大多年轻,只有少数几个已到中年。 时于戎领着师弟妹找了僻静角落的桌子,一路走过,有不少年轻弟子都和他打招呼,可见人缘非常不错。四人才坐下不久,就有身着灰色粗布衣服的灵仆送上饭菜。时于戎解释道:“灵仆是没有灵根的凡人,自愿留在仙门做仆人,日后你们的俗务都可以交给灵仆打理。” 孟纪却看着眼前的青菜馒头大为不满:“修仙就吃这个?连片肉都没有。” 时于戎道:“荤食有碍修行,还会加重天劫,师弟真想吃肉,何必入山求道。” 孟纪异常憋闷,咬了几口馒头后就站了起来:“吃饱了,我要去找人。”说完就往外跑去。百里宁眨了眨眼,想要说什么。时于戎截道:“让他去吧,若不戒除贪恋世俗的毛病,日后要吃大苦头的。” 韩姣自穿越之后没有吃过一顿好的,虽然只有青菜和馒头,但是馒头松软可口,青菜嚼着有些甜口,她大为满意,加上一天都没有吃上什么,这一顿吃的格外香甜。 百里宁看着她发了会呆,也开始吃起来。 时于戎高兴地摸了摸韩姣的脑袋:“还是师妹识货,馒头和菜是由山下灵谷中的作物做出的,对修行有益处。” 时于戎是出自修仙家族的,自小已开始修炼,已经快要迈入辟谷境界,因此对口腹之欲并不在乎,陪着两个师妹吃了两口便罢。 韩姣心里记挂着要去飞云峰看望一下韩洙,吃完饭后就问时于戎。 时于戎道:“三峰往来除了经铁索,还有飞鹰。小师妹到了那里,可以托往来传信的弟子用飞鹰带你过去。记住千万不要过了戌时,过了之后就没人送你回来了。” 韩姣听话地点头,按照他指的路寻了过去。来到飞羽峰的迎客台上,还未走到铁索边,就听见孟纪的大嗓门在喊:“飞星峰为什么不能去,你给我回来,带我过去。” 韩姣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有两只飞鹰已腾飞在空中,翅膀半黑半白,上面各驮着一个弟子。那两个弟子的脸色都极为阴沉,其中一个对着孟纪道:“飞星峰都是女弟子,平时未得到邀请,男弟子决不能上峰。这位师弟别再纠缠,快回去吧。” 孟纪仰着头道:“我在飞星峰有熟人,带我过去就会有邀请了,你们快下来。” 飞鹰上的弟子又耐心劝了两句,孟纪只是不听,直到把两个弟子气地转头飞走了。 韩姣大急,跑到迎客台的边上喊“师兄请快回来”,两只飞鹰却早已飞远,徒留台阶边一道铁索,一半遮掩在层层云霭之中。 孟纪回头瞥了一眼韩姣,有些丧气地问道:“你也是要去其他峰?” 简直懒得理他,韩姣恨恨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后就转身走了,毫不理会他在身后的喳喳呼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章 十二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没有想到,这一回头,就足足有七年没有离开过飞羽峰。 按原路返回居所,舒纥和时于戎已经为他们分好了房间。百里宁和韩姣的房间紧挨在一起。孟纪和两位师兄则住在另一边厢。两厢之中隔了一个小小的庭院,院中有一颗冠盖如林的银杏,树下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十几尾七彩鲤在水中嬉戏。 韩姣的房间很大,分为寝屋和练功房内外两间。寝屋内有一张五鹤紫檀木床,酸梨木镶玉服箱,只有一展屏风和梳妆台,摆放在台上的银镜光可鉴人,镜子后还有一个小巧的贝壳雕花的妆盒。 天色将黑,灵仆进房为韩姣布好屏风,服侍她沐浴更衣,并将她换下衣服拿走清洗。 韩姣换了一身绫衣坐在美人榻上发呆,摊开手,殷红的定魂珠在手心中打了个转。 “是不是觉得修仙界的生活让人沉醉?”襄低沉地笑了一下,醇和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直窜进人的心田。 韩姣想了想道:“就是不吃荤食这一点不尽如人意。” 他轻嗤道:“这点你倒不用担心,以你的资质,怎么也过不了天劫,吃不吃素也无关紧要。” 韩姣咬咬牙,反驳道:“你倒是修炼大成,可还不是……”话音未落,房中骤然就冷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定魂珠里散发,压的她胸口喘息不定,身上的皮肤也感到阵阵刺痛。 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威压骤然而止。韩姣深深吸了口气,将珠子扔在榻上前去应门。 时于戎换了一身紫袍,神情惬意,唇角含笑着问道:“小师妹还适应吗?有什么缺少的和师兄说。” 韩姣心头一暖,答道:“一切都很好,劳师兄费心了。” 时于戎看着她,挑眉道:“脸色怎么不好?不舒服么?” “没有,没有。”韩姣连连摇头。 时于戎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日后师妹都要住在这里,把这里当家一样就可以。有事别憋在心里――要成为大修士的人,怎能如此害羞。” 韩姣被他逗笑了,脸上红了红:“哎,什么大修士,师兄拿这来取笑我。” 时于戎唇畔含笑,话题一转道:“刚才小师妹不是去寻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到这个,韩姣就有点沮丧,尽管与韩洙并没有那么兄妹情深,但来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满布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能够想到依靠的,也只有韩洙。 想了想,她还是把孟纪气走传信弟子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时于戎喟叹:“这小师弟的脾气。”之后又安慰韩姣,“小师妹别着急,你哥哥的事,师兄去帮你打听。” 韩姣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时于戎笑着揉她的头发:“还能骗你不成。” 又寒暄了几句,时于戎叮嘱了诸多事项。比如灵仆照料起居只有半年时间,等新弟子适应生活并学会法术后,什么打水沐浴打扫房间之类的全要自己动手。还有入门十年必须辟谷,二十年之内必须练至小成,到了小成境界,会经历一次地雷劫,扛过了就能进一步修行,抗不过,一辈子就只能当个下等修士,直到寿元结束。甚至有修为低浅的,直接在雷劫中殒命。 小成之后就是金丹、元婴、化神三个境界,修炼到这些境界的都是高阶修士。化神圆满的就可以飞升吉祥天,录仙藉得永生。 韩姣听得稀里糊涂,直到时于戎走后,她才幡然醒悟,二十年内必须修炼小成,这是个多么苛刻的条件:小成必须雷劫,雷劫里居然还有不幸身亡的比例。这简直比韩姣前一世中万人诅咒的“高考”制度更叫人心寒――至少高考里没有规定,最后几名要枪毙。 她哭丧着脸坐回榻上,自动忘记了刚才那茬,把定魂珠捧起,轻声问道:“我这样的资质,能修炼小成吗?” 定魂珠一动不动,在黑夜中暗自流动光华,瞬息不定。韩姣不住叹气,襄终于开口,冷冷扔了一个字:“难。” 韩姣脸色更白了,双手又忍不住去捏珠子。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襄缓缓道,“就看你敢不敢。” 韩姣问:“什么办法?” “修魔,”他的声音仿佛蘸了蜜糖,温和中带着引诱人的味道,“比起碧云宗这样循规蹈矩的修炼,你更需要的是直接有效的方法,修道修魔是殊途同归,最终想去的都是吉祥天,又何必拘泥于形式。” 韩姣不假思索地连连摇头:“算了。” “为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韩姣只手托腮,慢慢说道:“曾经有一个书生,听说一座山上有神仙,于是他花了三天三夜爬上那座高达百丈的山,可是始终没有遇到神仙,他怕下山时又要吃一顿苦头,于是在山上嚎啕大哭,忽然来一个人,问书生为什么哭,他说想找一条捷径下山,那人就告诉他,捷径不是没有,只是要付出代价。书生又累又饿,便答应了。来人将他带到悬崖边,告诉他这就是捷径,一把将他推下了悬崖。” 襄听了,朗朗笑出声来:“人蠢神恶,倒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韩姣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吐了口气后就去整理床铺。直到躺在床上,抬头看着雕花窗格上透进的月光,仿佛在地上浮起一层霜花,轻白而寒冷,韩姣有点失落。 尽管环境优越,她还是无法摆脱那份陌生感。 她侧过身子,轻轻问道:“你不想拿回身体吗?” 襄淡淡道:“并非那么容易。” 连他这样修为的人都说出这样的话,韩姣也无法想象夺舍的人有多厉害,长吁了口气,说道:“你家人会发现吧?” 襄“呵”地笑了一声:“我那十二个姬妾大概会有所察觉。” “几……几个?”韩姣感觉懵了一下,糊涂地问。 “十二个。” 韩姣立刻翻了个身,面朝里睡。 襄片刻听不到动静,取笑道:“小丫头,你才十岁不到,就懂这些了吗?” 韩姣凶巴巴地回道:“不管几岁,对于你这样的,下至三岁,上至八十的女人都会讨厌的。” 襄笑了几声,口气轻软道:“人小鬼大。” 韩姣不理会他,把脑袋耸进棉被里,转眼就睡着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一章 灵气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房里漆黑一片,只有窗棂上微微泛白,她甚至感觉自己才睡了没一会儿。 “小师妹。”久久等不到开门的大师兄已经有些焦急。 韩姣赶紧下床开门。舒纥站在门口,一对浓黑的剑眉紧蹙:“寅时过半了,快起来练功。”韩姣迷茫不已:“练功?什么功?”舒纥道:“师父在外面等着,快点。” 提到师父,韩姣顿时醒了一半,手忙脚乱地换了衣服,洗脸梳发,匆匆赶到练武场时,两位师兄,百里宁都已经站在那里了。齐泰文背手负立,她老老实实地去行了礼,他看了她一眼,表情肃穆地像是二月寒峭的春风。 韩姣剩下的一点睡意全没了,走到百里宁身边时低低喊了一声“师姐”。 百里宁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从腰里挂着的小锦囊中掏出一把梳子,轻轻拍了拍韩姣的肩膀,示意她背过身去,然后手脚利落地拆了那个马尾辫,重新梳了个双环。 韩姣感激地笑笑。 孟纪这时才跑了过来,他的样子比昨天可憔悴多了,头发松散,衣服也没有穿戴齐整。可气焰明显比昨天低迷,走路也焉头搭脑。 齐泰文冷哼一声,似乎极为不满,训了一句:“修道虽说不在乎外物,但也该注意仪容整洁,别叫同门笑话。”众弟子唯唯称是。 今日是三个新弟子入道初学,齐泰文特意来教导吐纳养气之术。于是不再废话,领着众弟子出院子,然后顺着山路直攀山顶。 飞羽峰虽然不想碧云峰那般一半漂浮在空中,可是山高路陡,山顶耸入云间,沉沉浮浮的云雾缠绕着山头。 爬到山顶时,草木葱荣,花叶葳蕤。草地上已有上百弟子面朝东方盘膝而坐,个个闭目凝神,纹丝不动。 远处可眺望到连绵不绝的峰峦,山岳潜行,起伏如同波涛,云霭渺渺,从没有尽头的天际铺泻而来,如瀚海一片。上百弟子静坐修炼,在天地间也只显得寥若星点,而天地辽阔,横无际涯。 韩姣累的喘息不止,却也被眼前景色震撼,一时几乎生出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触。 齐泰文慢慢颂了一篇经文,指点吐纳练气,几个弟子纷纷规矩地照做。 飞羽峰上寒风凛凛,但是众人刚来一路爬来,身上犹热,盘坐地上倒没有不适。 齐泰文虽然严厉,教导时却很用心,一一纠正弟子的姿势,并耐心讲解要点,直到每个人都记住为止。他面向天地,声音沉实地说道:“修道第一步,就是与天地沟通,要知人的寿命只有短短数十载,而天地永寿,要学道法,就要学天地,感应天地之间的灵气,并能引入体内供己使用,才是真正学会修道。日后每日这个时辰,你们要在此处吐纳养息一个时辰,不可懈怠。” 弟子们早已信服,不敢违命,他又守了一会儿,见没有差错,便一人如踏风一般飞快离去。 这日清晨,韩姣目睹了红日初生的美景。云层吞吐,一轮红日从天际升起,浮光跃金,万峰竞翠,上下天光初开,苍穹一碧万倾――直面天地,油然而生的就是万物皆是虚妄,只有面前的天地间勃勃生机,才真真实实的存在着。一个时辰转瞬而逝,韩姣并没有体会到师父所授的灵气,但是心里也异常满足。 事实上,她也是刚刚对学道产生了一丝虔诚的信念。 两个师兄吐纳毕,带着三人去用饭。早饭是两碗白粥和一个灵桃。说是灵桃,就是在灵气充沛的山谷里种出一种类似桃子的果子,能助长些微灵气,对初学道者最有用。味道就比名字差多了,只见清脆水嫩,却没有半点滋味。 孟纪饿了一晚上,今日学乖了,不敢再拿乔,和众人一样,老老实实吃了个饱。 饭后就要去广明殿学习。光明殿内分成三进,初入门的弟子内殿学习写字和一些基本常识,外两殿则给其他弟子学习更高深的道法。 上午认字学识要用近两个时辰。午时过后,就另外要学习药、医、术、武、星、相、卜。新弟子是笼统的学习,到灵气积累有了基础后,午时后的课程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者灵根的属性选择。 修仙者用的都是小篆,尽管韩姣自认为是新时代知识青年,但是眼下也彻底成了文盲,必须从头学起,甚至比别人都要辛苦些――推翻过去的知识,再灌注新的一种。 等学完之后,刚好日落。 这还并没有结束,回院后不但要练字背书,还要到师父那里聆听教诲。这个时候就显出师父的区别来。有的师父放任自如,只稍许点拨。偏偏齐泰文对教化道心尤其有耐性,通常等韩姣三人从广明殿回来,他能一边捋着雪白的胡须,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道理,直到天色黑透,在众弟子离开时还不忘嘱咐晚间要吐纳打坐。 韩姣每日从寅半起床到亥末入睡,期间几乎没有什么空暇。日复一日在飞羽峰上来回奔波。幸而碧云宗内灵气充沛,虽然睡地少,吃的素,倒也没有什么疲惫,反而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在山间来回也跑地更快了。 过了一个月后,身具极品灵根的百里宁终于在体内汇聚了第一缕灵气。又过了大半个月,中上品灵根的孟纪也感受到了灵气。只有韩姣还毫无动静,她虽然面上不说,心里却开始焦急起来。 十几天后,百里宁开始练习第一个法术“去尘术”。 齐泰文大为赞赏,在晚间教导时,单留下百里宁,又叮嘱了孟纪关于炼气凝气的一些法门。当他目光看过来时,韩姣的心扑通扑通地急跳了两下,心里有些期待。齐泰文什么都没有说,挥手让他们离开。 走出师父的房门,孟纪幸灾乐祸地对韩姣道:“蠢丫头。” 韩姣瞪了他一眼。 他笑嘻嘻的,以为她要反唇相讥时,韩姣转身就走了。孟纪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倒有些讪讪的,喊了一声:“哎――”,人已经走远了。 韩姣穿过小庭院,时于戎站在池塘边喂鱼食,笑的温和,招手让她过去。 “小师妹,”他笑地和孟纪截然不同,叫人无法反感,“修道最是要心平气和,不能心急,你也听过一句话,欲速则不达,迟来的不一定就是坏的。” 韩姣心里酸酸的,点头道:“是,我知道。” 回房闩上门,她才觉得心里那一点委屈涌了上来,拿过一本图鉴坐在榻上。这本图鉴是她自己做的,前面是一幅幅灵草灵花的图案,后面是她用初学的小篆写的名称功效和忌讳。不认识的地方都用简体字注明。平时背书都靠这个,此刻她却半点看不进去。 图鉴在她手里哗啦啦地翻动,像是在发泄什么怒气。 “这齐老道的教法墨守陈规,你若要想在他那里学成大道只是妄想。”襄悠然道。 韩姣手上一停,瓮声道:“我不修魔。” 襄笑了笑:“也有不修魔的方法。” 韩姣沉吟了片刻,又道:“如果代价高于收获,也不要。” “到了这地步还有讨价还价的心思,”襄哼了一声,说道,“区区这点难题,不修魔也能解决。” “什么办法?” 襄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下山游历时再去一次离恨天的天堑,这个不为难吧,不需要多大付出,只需要去一次就行。” 韩姣把目光从图鉴上移开,转头去看床头那颗定魂珠,踌躇半晌,有些拿不定主意,低声道:“让我再想想吧。” 襄讥诮地笑了一声。 这天夜里,韩姣打坐吐纳时感觉皮肤上有一种莫名的暖意,渐渐腹部汇聚起一股暖流,正是齐泰文教导的灵动的征兆,她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夜里能与她分享的只有定魂珠。于是她扑到在床头,喜滋滋地说:“你看我成功了吧。” 襄淡淡道:“只要身具灵根,感应灵气是迟早的事。用了两个多月才灵动,有什么值得高兴。” 韩姣顿时觉得高兴凉了一半,可到底还是憋不住,说道:“这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还是值得高兴。” “若是我帮你,你得到的灵气会更多更快。”他平静如水地说道。 韩姣道:“可是我欠你越多,日后要还的就更多了。” “不要你还,”襄轻笑,“只要你日后下山历练时去一次天堑,这个是举手之劳吧?” “师父说过,有因就有果,有借就有还,”韩姣眨了眨眼,说道,“带你去天堑后呢,你总不会没有目的地去那里吧?你现在寄身在定魂珠上,难道我到了那里就扔下你不管吗?到时候你做什么事,我总要回报你……真要是欠你欠多了,总有一日要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说不定要把我自己的命都搭上。我是个胆小无能的人,不能拿因果去冒险。” 他沉默不语,半晌后在夜色里叹息:“你真不像是个九岁大的孩子。” 韩姣狡黠地一笑:“你呢,有多大岁数了?以你的修为,应该是很有名的人才对,年纪不轻了吧?” “三百七十岁。”他答。 韩姣愕然,低头算了算,唏嘘道:“师父也才一百二十多岁,原来你这么老了。” 襄冷哼一声,沉声不语。 一室清旷寂静,唯有窗外树影飒飒。 ------题外话------ 11月12日(周六)下午2:00 苏州观前街新华书店 11月13日(周日)下午2:00 上海福州路新华书店 这两日有我的签售,同场还有天下归元、风行烈、潇湘冬儿等大大,有兴趣并且有空的童鞋们可以来围观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二章 无猜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很快就发现,在众弟子中,齐泰文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 两位师兄自不用说,资质上佳,本领过人。师姐百里宁从入门伊始就受到师父的怜惜,就是小胖子孟纪,虽然有些娇气和坏脾气,师父责罚过也就算了,对他指点也不遗余力。 唯独对她,师父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不好看她修炼的前景,又特别着重道心的教导。几次单独留下的指导,也是教育她与人为善,德行为本。 韩姣对这种思想教育早就烂熟于心,打从心里觉得不耐烦,可为了讨好师父,每次她都乖乖听讲。偏偏连这一点,齐泰文似乎都看穿了,一径是黑口黑面,面如沉霜,待她十分的疏离。 并不是他的教导不用心,对所有弟子的修行他都一视同仁。只是他的态度,对韩姣虽没有责罚,也与其他弟子有所不同。 韩姣试着几次讨好他,都被他不软不硬地冷着。久而久之,韩姣对他又敬又畏,甚至畏大于敬,也不主动往他面前凑。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只盼有一天能修炼有成,自开洞府。 感应到灵气之后,才算是真正迈上了修行的道路。 韩姣很是为感应到灵气兴奋了一阵子,随后又被现实打击地体无完肤。 开始炼气修行,她才发现一直被修仙者提及的资质是多么重要。灵根和经脉,是修仙者最重视的天资。韩姣的灵根中等偏下,经脉又幼嫩枯涸,换句话说,吸收的灵气本来就少,经脉里还容不下――这简直是双重悲剧。 如果身处小的修仙门派也没什么,在碧云宗这样的正道鼻祖,她的资质从倒着数才能排上号。 天赋这种东西,对修仙者来说,就好像诗才之于李白,颜色之于梵高,音乐之于莫扎特,再重要不过了。 韩姣为此失意不已。 幸好并不全是坏处。日日修行,灵气积聚,很快为韩姣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同龄人瘦小的个头开始长高,枯黄干燥的头发开始乌黑浓密,还有蜡黄的面孔也日渐白皙,还原出她清秀娇俏的面容来。 这样照镜子,她才不会怀疑自己和韩洙之间有一个是捡来抱养的。 时于戎果然言出必行,为她打听到了韩洙的下落。他笑意盎然道:“小师妹的兄长可真是不得了,入门的那一日就惊动了两位峰主。”他眨了下眼,停了一下,凑头过来,笑的贼兮兮的,  “听说周徇师祖和殷乾真君还在广元殿吵了起来,都想将他列入门墙。后来让他自己选,他选了殷乾真君。真君一高兴,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韩姣“呀”地惊异了一下,心底却觉得意料之中,仔细算了算,韩洙给殷乾真君做了关门弟子,和林见深齐泰文算是一辈的了,只论修仙的辈分,韩姣应该喊他――“要喊师叔了。”她脱口而出。 时于戎道:“还好还好,在他还没有成为真君之前,小师妹还是可以喊哥哥的。” 成为真君之后意味着成为高阶修士,到时候血缘反而排在辈分之后。 韩姣有点茫然自失,想到入宗门已经过了大半年,自己因为天资不够,每月一日的休息都被师父勒令修行而没有闲暇。但是韩洙也从没有来看过她,情况总不会一样吧。看来,血缘之间的牵绊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失落地叹了口气,时于戎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以你哥哥的天资,日后只有他为你叹气的,你为他叹什么气。” 韩姣清脆地驳道:“你还不是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气横秋。酸――” 时于戎看着她,巴掌大的脸上还有点肥嘟嘟的,活像只白嫩的包子,伸手捏了一把:“再小也是你的师兄,看来我们院里规矩太少,师妹师弟都不懂得尊敬师兄了。”韩姣被他捏地“哎哎”直叫。 舒纥走过内庭院,见了不由好笑,上前一把拍开时于戎的手,说道:“你家里派人传信来了,还不去迎客台看看。”时于戎甩甩手:“还能有什么事,一准是离恨天的妖王反了。” 时于戎出身一个以传递贩卖消息为生的修仙家族。家族子弟即使是还在修炼的,也总会接收到家族第一时间传来的线报。舒纥不以为怪,韩姣却听得入神。 “妖王反了?为什么反了?”韩姣插口问。 “耳朵还挺尖。”时于戎嘲笑了她一下。 舒纥却板起脸道:“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自身修行为重。” 韩姣头皮发麻,感觉这大师兄越来越像师父靠拢,俨然缩小版的齐泰文,但是又心软的多。她哀声道:“说了一半不给答案,晚上影响我修行。” 时于戎笑道:“这么刨根问底的,小师妹适合到我家去。”韩姣横他一眼,催促“快说快说”。时于戎于是道:“天下传闻魔主现身,公子襄本是五大妖王之一,离恨天的妖王素来各自为政,自由自在的,现在要其余妖王臣服于他,妖王们自然不肯。据说已经有一部分投靠了他,只有四大妖王固守地盘。眼看就有一场大战避免不了。碧云天众多宗门都预测离恨天的乱局已经初现端倪。” 舒纥立刻截道:“目前和我们可没有大关系,小师妹,不许再顽皮了,今天的字写了吗,打坐吐纳过了吗?法术练习过了吗?我记得你水灵术还没有成功过。” 韩姣被他问得头眼发花,像是突然失去了水分的鱼,焉搭搭不敢再多问了。 时于戎莞尔,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舒纥道:“师兄太严厉了,师弟师妹好奇心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舒纥却道:“他们年纪小,哪里能听到魔主之类的话题,师弟小心吓到他们。” “又不是豆腐,哪这么容易吓倒……” 两人渐远,韩姣只零星听到“魔主”“手段”等字眼,再也没有听到其他,也只能作罢。 师兄离开时打开的院门没有关拢,过没多久,突然有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小姑娘慢慢走了进来,她极有规矩,动作也很文雅,像是闺阁中养大的小姐。一直来到韩姣的面前,轻声细语地问:“这位师妹,可知道一位师弟叫孟纪的住在哪里?” 韩姣立刻认出她来,在飞星峰曾经还被她推过一把,她是叫――“孟晓曦。” 孟晓曦怔忪,细细看了韩姣一眼,也恍然大悟:“呀,你是那个丫头,哎!变得好看顺眼了。” 虽然口气不尽如人意,但是最后一句话取悦了韩姣,她决定不计较前尘往事,于是带着她穿过庭院,找到最后一间房间,拍了拍,喊道:“孟纪。” 过了片刻,房门砰地被打开,孟纪圆胖的脸上表情臭臭的:“非得在我练法术的时候来捣乱么,小师姐,你想害我走火入魔……”韩姣努努嘴。他转头看到孟晓曦,脸上骤然就笑容绽放,好似换了个人,又惊又喜道:“晓曦你怎么来了。” 孟晓曦轻轻唤道:“小主子。” 孟纪喜得直搓手,忽然想起什么,又沉了脸道:“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都快一年了。” “飞星峰上规定可严了,今天我也是偷闲才跑来的。”孟晓曦委屈道,随即走到孟纪身旁,以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了些什么,顿时哄得孟纪又转怒为欢。 “我带你去个地方。”孟纪急不可待牵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跑。孟晓曦回头对韩姣笑了笑:“这位师妹,以前的事咱们都忘了吧。”孟纪问:“什么事。”孟晓曦道:“没什么,可不关你的事。”两人两小无猜,牵着手亲亲热热地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三章 家书 - 碧云 - 朵朵舞 ( ) 时光悠悠,在韩姣十二岁那年夏季,韩洙以入门三年就达到小成境界而一举成名。 飞云峰殷乾真君一向爱惜人才,他的弟子也大多以天资矫健而出名。一般弟子入宗门二十年内修炼小成都是正常的,而十年内小成的就已经是天资惊人。但是像韩洙这般只用三年时间的,要追溯到碧云宗的开山祖师身上。 通数碧云宗历史,立宗以来,类似这样的情况也只出现三次。除了开山祖师,还有一个修士也曾有如此天资,几百年前在两界大战中一人力敌二十一个顶尖修士的攻击,最后两方同归于尽。 可以设想,身具这样的天资,成就无不惊天动地。 殷乾真君对于关门弟子表现的天资极为自得,甚至邀请了另两峰的峰主和众多弟子师侄前去飞云峰饮宴。 韩姣自然没有资格可以列宴,可她却是从中受益最多的人。 她入宗门三年,尽管修行还算刻苦,但成效不佳,缀在众弟子之后。师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幸好她平日里总是挂着笑脸,遇见同峰的弟子,一口一个“师兄师姐”,久而久之人缘不差,别的弟子提起她,说的不外乎是“天资不好却很爱笑的师妹”。 自飞云峰饮宴后,许多师兄师姐都开始注意她,称呼就换成了“飞云峰韩师叔的妹妹”。 韩姣颇有点鸡犬升天的感觉。 这日齐泰文指点修炼结束,把韩姣一人留下,指点了几句后就提起:“你与韩洙师弟平日不常往来?” 韩姣本来心头惴惴不安,心底暗暗揣测,不知道自己哪个术法又练得不对,惹师父生气,却不想师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略一怔忪,说道:“也……也不是没有往来,哥哥每年都寄东西给我。” 这话并没有半点作假,韩洙的确每年都寄一个包裹给她,里面有一些简单的术法修炼心得和一些灵石。说白了,就是课外辅导书和一些零用钱。 齐泰文点了点头,口气和缓道:“修道理应不以外物而悲喜,但是也不禁天伦。你们是嫡亲的同胞手足,论理灵根也是一源,你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尽可以向韩洙师弟请教,胜过闭门苦修。” 韩姣连称是。齐泰文摆手让她离开,临末又嘱咐一句:“明日就有飞鹰传信,你若有什么要传递的,今日就准备吧。” 韩姣一走出门外,紧绷的神经就松缓下来,这才琢磨起师父的话。三年下来,师父还是第一次这样关心她的私事,心里既忐忑又暗生一些欣喜。 她素来都不敢违背师命,回房后就开始琢磨给韩洙的家书。 一般术法有成的修仙者就可以纸鹤传书。想要说的话用灵力寄托到纸上,折只小鹤,再以灵力牵引,一定范围内就可以送到对方的面前。再高深点的,不用纸张,或取一片叶子,花朵,手绢,不限材质都可以传书。 韩姣的灵力非常有限,飞鹤所能到达最远距离就是飞羽峰顶,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写封书信,托传信弟子带走。 她一边咬着笔头一边嘀咕,三年没有见面的兄妹应该怎么联络感情。 废了好几张纸后她好不容易才写出一封家书来。首先,问候了韩洙的近况,嘘寒问暖,体恤绵长,并对他顺利达到小成境界表示钦佩和赞扬。接着又说了自己的情况,无非是修炼很用功,师兄师姐很照顾,师弟么,那就算了吧。最后又展望了一下未来,对修道的憧憬和坚持。 写完后韩姣自己觉得异常满意:简直可以当做碧云宗家书的范文了。 她施了一个“隐术”,字迹慢慢消失,仿佛又变回了白纸,只有韩洙拿到时才会显现出来。 韩姣想了又想,没有先把这一封家书寄出。以往韩洙虽然每次寄来的只有一两句话,而且大多是包裹的清单,但至少他寄了不少实用的东西:道法讲解和灵石。若是她只寄这么一封轻飘飘的家信,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圈,翻箱倒柜找了一阵,韩姣发现身边只有三块灵石。至于她那些道法,药草的书,想当然也知道对小成境界后的韩洙来说和废纸没有什么区别。三块灵石……她也不是打发要饭的。 韩姣愁得直想扯头发。 幸好敲门声及时解救了她。 百里宁看见她的模样,讶道:“姣姣你怎么了?平时不是最爱惜脸蛋和头发的,怎么扯成这样还一脸愁眉苦脸的?” 韩姣把她拉入房中,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最后叹气道:“我就是一赤贫人口,没有余粮。” 百里宁忙道:“这不算什么……” 韩姣打断道:“不要你资助,我自己想办法吧。” 百里宁道:“其实……” “打住打住,”韩姣摆手道,“我知道你家境好,但是这事我还是要自己解决。” 百里宁:“哎……” “你的心意我领了。”韩姣截然道。 百里宁忍不住敲了她脑壳一下:“你就不能让我说一句吗?”不等韩姣开口,她抢先道,“谁要借你灵石了,我想说的是,我们后山的无虑草开了,摘一把送去,既实用也不丢份,不是挺好。” 韩姣被她一提醒,就觉得自己犯了蠢。无虑草是飞羽峰上独有的一种灵草,少量泡茶有养气培灵的功效,量多时还可以提炼一种**剂,猎杀妖兽时极实用,其他两峰的弟子经常来讨要,当真是用来送礼最好不过。 韩姣高兴地拉着百里宁的手嚷道:“阿宁你真是聪明。” 百里宁拍拍她道:“我陪你一起去吧,要是你一个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割完草。” 师姐妹两人携手去了后山。无虑草是嫩黄色,略有些透明的,到了夜间还会散发一种独特的香气,灵力不高深的人会被香气所迷,沉浸在美梦之中,所以一般弟子都赶在日落前采摘。 无虑草根茎看起来极细,割起来却很耗灵力,有了百里宁的帮手,韩姣总算在日落前摘了一大把。 回去之后,她把灵草分成一股股的,然后施法术保存灵草的灵力效用。 百里宁见她施法又慢,灵力又细,看了一会儿后就转过头去,一眼瞥到了书案上放的一本图鉴。她好奇地拿来翻了翻,眼睛顿时一亮:“姣姣,这是你做的?” 韩姣抬头扫了一眼,应了一声。 百里宁越翻越高兴,眉开眼笑,落日的余晖从窗口射入,将她精致的五官拢在霞光之中,嫣红的脸颊如同上了胭脂,极是明艳照人。韩姣看看她,好奇地问:“你高兴什么?” 百里宁点了点图鉴道:“你这法子真是聪明,我也学你。” 韩姣不理她,将施过法术的灵草扎成一堆,然后带着书信就去了飞羽峰的迎客台,将书信和灵草托给了传信弟子。 传信弟子听说是飞云峰的韩洙,对韩姣异常客气。 了却这一大心事,韩姣一路哼着自编小曲“我们飞羽都是宝”回了家。百里宁在房里低头疾书,看样子也是在做一本图鉴。 韩姣笑着道:“师姐要是喜欢就直接拿走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用,就是背诵起来帮助记忆。” 百里宁头也不抬道:“有大用。” 见状不解,韩姣凑了过去,往书案上一看,顿时怔住了。 居然是几十张年轻男子的画像,有的俊朗,有的温润,有的威武,有的腼腆,画风极简洁,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相貌形体,各种特点也一目了然。韩姣随手翻了一张,画像的背后写着“华子鹤,万剑宗,年二十有四,家族式微,天资上好。优:无妻无妾,眉清目朗,面白无须。劣:为人甚为谨慎,于同宗师妹往来密切……” 韩姣目瞪口呆,问道:“和同宗师妹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百里宁道:“二师兄打听来的。”韩姣又翻了几个,碧云宗内的师兄也有好几个,记载地特别详细,她甚至还翻到了韩洙的画像。 像中的他面容俊美无俦,风度翩翩。背后的优点一栏,赫然写着“其亲妹就在身边,有近水楼台之便。” 韩姣彻底无语了,师姐你到底是有多恨嫁啊。 “会不会太早了?”她问。 “恩?”百里宁侧过头来。 韩姣道:“阿宁你才十三呢,我们修道之人比寻常人长寿得多了,何必要这么急?” 百里宁放下笔,转身面对韩姣,敛容道:“师父老和我们说,大道三千,各有造化。其实真正能得道的能有几个?姣姣,师父自身尚且看不破天命呢。碧云宗三千弟子,目前踏入天人境界的只有三人,而且三人之中没有一个女人。以修道而论,能修成圆满的大多数都是男修士。有所成的大修士你可以去数数,要不就是苦修士,不近女色,要不就是姬妾成群。他们寿元极长,姬妾死了,还有新的再来。女修士天性比男修士心软,容易受外物影响,成大道的机会少了许多。你看这些青年才俊,若是再过几年,身边也都有了红颜知己,娇妻美妾。我不求大道,也无法成为忍耐枯寂的苦行修士,只求找一个道侣相伴修道。” 韩姣听得愣住了,细想一下,情况就如同她所说的一样。飞羽峰已是三峰中最重道心,出苦修士最多的,但是仍有几位师叔妻妾成群,最多的一位,洞府中有姬妾七人,美婢二十。 她慨然而叹。 百里宁一把抓住她的手,郑重地说道:“姣姣,看似我们选择时间很长,其实大浪淘沙,沙中淘金,挑选何其艰难,时不我待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四章 初潮 - 碧云 - 朵朵舞 ( ) 百里宁做成图鉴后十分地高兴,一边翻着一边呢喃:“该起个什么名字?你这本叫百草图,我这本叫百男图?”韩姣脱口反驳道:“太直白了。” “那……”百里宁犹豫着问,“百夫图?” “太惊悚了。”韩姣忙道。 百里宁蹙着眉一连想了十来个名字,“选夫录”“风月鉴”等等不限。韩姣越听越冒冷汗,最后一拍桌子道:“群芳谱。” 百里宁听了眉头一松,抚掌赞道:“既风雅又切题,妙极了。”她手掌凝聚灵力,图鉴上顿时金光闪闪地浮现了“群芳谱”三个大字,字体闪了闪,又消隐在书皮上。 自此之后,师兄妹几个没少为这本图鉴奔波。百里宁更是一头扎进了选道侣的艰深课题之中。除了修行练术法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群芳谱”上。由二师兄时于戎将人物小象画出,再由众人打听的情况做附录。 齐泰文一向不理弟子的私事,只有一次,众人在廊下聊天,正为群芳谱新录的一个师兄,性格应该写耿直还是迂腐争论不休。齐泰文路过时一眼瞥到百里宁手中的图鉴,他修为深厚,自然可以看穿上面遮掩的隐术,先是为名字惊了一下,再细看了两眼,脸色顿变。百里宁落落大方地向他施礼。他嘴唇微微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默然长叹后就离开了。 师父都默认了,旁人更没有意见。群芳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实起来,一网打尽地收录了碧云天七大宗门的少年精英。 大多数的少年人总是迫切地希望能够长大。韩姣二世为人,也避免不了这种心理。春去夏来,花开花落,时光如流水一般不间断地一泻而过,成长也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这日一早,韩姣来到练武场,只见孟纪一个站在那里,没有盘坐吐纳,也没有练习法术,神色十分古怪,像是想笑又憋闷着。 她问:“师兄师姐呢?” 孟纪“哈哈”笑了两声:“都去师姐的房里了,还去找了知静师姐。” 知静师姐是飞星峰的传信师姐,往常百里宁和韩姣与她也有往来。她不解:“找知静师姐做什么?” 孟纪招手让她靠近,贼笑般和她说道:“刚才大师兄指点师姐练功,二师兄在旁边看着。本来好好的,练了一会儿后,二师兄突然拦住大师兄,说师姐受了伤,裙子后面都是血。大师兄就慌了,要带着师姐去寻师父医治……”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师姐当场就翻了脸,指着二师兄骂下流,跑回屋去了。二师兄去叩门,师姐说只想见知静师姐,所以师兄又去把知静师姐请来。现在大概都在里面呢。” 韩姣恍然大悟,是癸水初潮来了吧。转头看看孟纪笑成一团的圆脸,她佯装一脸天真道:“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 孟纪噎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从耳脖子根透出红晕来,扭捏道:“我……略知一二,等、等以后……你也会知道的。” 韩姣暗自笑地憋气,心想他出身王府,年幼时见惯声色犬马,所以知道一些,反而两个师兄是自小修道,竟对女儿家的癸水一无所知。 平日里孟纪和没有少和她作对,难得也有他窘迫的时候,韩姣狡黠地一笑道:“小师弟还懂的不少。”孟纪不敢接话,转过脸去欣赏天边的流云。 须臾功夫,时于戎就从庭院那头走来,还用上了疾行术,转眼就到两人面前。他已近弱冠之年,长身玉立,身着一身蓝色武士服,相貌英俊,虽是武士打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自如的味道。 见了韩姣,时于戎的笑容比平时略有些窘意,说道:“快去宁师妹的房里,她有话要和你说。” 韩姣忍不住嬉笑他了一声,不等他反应赶紧去了。 知静师姐正在房中和百里宁说话。韩姣刚迈进房门,知静师姐就招呼道:“快来快来,你也好好听听,省得我过个半年一载的还要再来。” 知静师姐身材中等,脸上却有些肉,显得圆圆的极和气,平日于人往来也很热情,她一把拉过韩姣的手就说了起来。原来刚才大师兄舒纥去找她时,一路疾行术,还面沉似铁,非要拉她去看百里宁,她问缘由,他一脸沉色地说“受了伤”。 韩姣听得捧腹大笑,知静用手狠狠点了她的脑袋:“看你的样子,倒比宁师妹要懂得一点。”韩姣忙道:“我出身农家,只听闻一些,还请师姐教我。” 知静于是把癸水来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和应对都详细地讲解了一遍。 韩姣松了一口气,比想象中要好许多了,居然还有一种能吸收水分的“枯枯草”,可以用来充当前世的卫生巾——实在太幸运了。 可是听着听着,她又蹙起眉头:“师姐,信期来的时候居然还会影响施法?” 知静叹道:“虽然没有明文记载,但是大多女修士信期之中总有灵力不稳,施法失当的情况。”她一口气又举了五六个例子,都是女修士在重要盛会中施法不当出丑的事,事后据小道消息证实,都是因为信期影响的缘故。 百里宁倚着茵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韩姣拉过她的手问道:“阿宁你不舒服么?” 百里宁道:“有点点疼。” 韩姣困惑地看了知静师姐一眼道:“山上灵气这么充沛,师姐身体也很好,五行匀和,照理说信期也不该会疼啊。” 知静答道:“一般是不会,但是宁师妹灵根是水属性的,灵根属水就天生体寒,癸水来时就不免要受些苦。”韩姣上一世也曾受过这苦,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知静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听说了,若是女子嫁人生了孩子就不会受这个困扰了。” 韩姣一听就觉得这话题要糟,转头一看,百里宁果然眼睛一亮,她不由抚额长叹。 留下百里宁休息,韩姣和孟纪仍然要继续今日的修炼。 自两年前他们各自灵根修炼分出属性后,师父就让两位师兄分别带着修炼,当时还让三个小弟子自由选择。 韩姣心想大师兄俨然一个翻版师父,固执的不带一丝圆转,二师兄风趣机灵,容易商量的多,于是二话不说地选择跟随二师兄修炼,孟纪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选择了二师兄。只有百里宁跟随大师兄。 韩姣很是为自己优先选择暗自得意了一阵,但是很快就后悔了。 大师兄看似严厉,但只要百里宁修炼不惰,即使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他也会温言鼓励说“师妹修炼极用心,日后灵力运转熟练了自然会有不同效果,不必心急。” 而时于戎则一脸和气地笑,嘱咐两人“小师妹小师弟,刚才那个法术似乎没有用心啊,师兄我才一眨眼就没有了,再来一次吧。”还有诸如“小师弟,是没有吃饱饭么,这么没有精神,让师兄我好好指点指点你?”对着韩姣他也时常不客气,“小师妹,动作要收放自如,吐纳和灵气运转息息相关,你这动作拖沓,灵气又稀薄,这样还不如下山去养老算了。” 修炼时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韩姣和孟纪后悔不迭,却也不能回头再投大师兄了。 今日时于戎似乎又比平时更严厉了。 恰巧修炼的是提气术,是御剑飞行必修的法术,要求运转灵气在空中自如地飞行。 时于戎带着两人去了飞羽峰的半腰,那里有一处陡峭的悬壁,似乎被人用剑划去了一块,上下距离有十丈左右。时于戎笑道:“此处是周徇峰主特意设计的地势,正好适合修士学习提气术。”他双足一提,就从岩石上踏空出去,如渡雁鹏鸟一般飞出,直滑行出五丈左右才又回头回来,衣袂飘飞,身姿潇洒。 他提点了换气运灵力的要点,就催促两人:“快去试试吧。” 两人走到岩石边往下看,脸色都有些发白。孟纪道:“师兄,先找个缓坡试试吧,这太高了。” 时于戎含笑看着他:“师弟,不高怎么提气,别啰嗦,快去吧,我在身后看着你呢。” 孟纪哪敢信他。上次练敛息术是在水塘边,他也是这么说着,然后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韩姣讨好地笑道:“师兄,要不先给我根绳子吧,太高了我头晕。” “每个炼提气术的第一次都是这么说的,小师妹,有师兄照看,不比绳子有用吗,你怕什么。” 更加害怕啊,韩姣欲哭无泪。 修炼了一整个下午没有丝毫成效。 孟纪被两次踹下峭壁,虽然有灵力护体,仍是鼻青眼肿难以见人。而韩姣则一点都不敢往下跳,只看着悬壁也觉得心惊,走到岩石边上就忘记该怎么运转灵力。时于戎也拿她没有办法。 师弟师妹,两人一个是娇生惯养,一个是胆小怯弱。时于戎搁下狠话:“三天,碧云宗从没有弟子超过三天还学不会提气术的,师兄我也绝对不能看着你们把飞羽峰的脸都丢尽了。” 孟纪带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回房吐纳养气去了。 韩姣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放弃修炼。她绕到山上的另一头,那里种了不少药草,坡势也很缓,高低只有一丈几许,她觉得安全不少。 提气术最重要的就是在空中运转灵力,借助风和空气,要将自己想象成鸟一般,在空中滑行和运气。 这一点对韩姣来说尤为困难,大概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能在空中飞翔,当真正能够这么做的时候,她反而胆怯了。体内灵力不能运转自如,法术当然无法施展。 她试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摸不到诀窍,心里焦急起来。 当又一次摔倒在草地里,她翻身吐出草沫,眺望天边。 太阳仅留了一线在山头,余晖如缕,天空就像一匹没有织完的布匹,色彩绚丽,又望不到底。 她看了看了半晌,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往山路上一望,心里暗呼不好。 飞羽峰上遍植无虑草,日落之后吐露芬芳,迷醉路人。她四下一顾,已觉得山间已经弥漫了薄薄的迷雾,来路变得模糊不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五章 雾气 - 碧云 - 朵朵舞 ( ) 傍晚的无虑草极为美丽,长长细细的嫩黄叶条,还隐约含着幽淡的光,山坡上整整一片,望之如月下莹波。 韩姣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了。她记得灵草典籍上描述过这种景象的凶险。对高阶修士来说,不过是迷眩一下,对低阶修士来说,迷醉在香气中就有可能永远也无法醒来。 她当机立断,趁着天还没有黑透,一边用着敛息术,一头往来路上疾行而去。 飞羽峰上的路都被开辟的很好,她低头循着一路往回跑。 疾行术可以一步当十,照理只要一盏茶时间就可以离开这片灵草地。可是过了半晌,她发现身边的迷雾越来越浓,两丈开外已经看不清时,心里顿时一沉。再回头,也是茫茫一片白雾。 韩姣仿佛身处一片不见边际的云雾之中。 地上的无虑草却生机勃勃,细叶上开始渗出暗暗萤光。 韩姣大急,闷头又一路疾行,四周的景色却感觉分毫未变。她灵力消耗地极快,又疾行了一段后,已感觉灵力运转滞涩,只好停了下来。 她脚下一停,立刻仰天用灵力大吼:“救命!” 希望往来各峰的传信弟子,或者附近修行吐纳的修士,至少有一个能听到吧。 她原地坐下,休息恢复灵力。可即便如此,一直用灵气隔绝周围的迷雾香气,耗费的比她打坐恢复的更快。这样下去,灵力耗光她就危险了。 刚才那声救命也没有引来回应。 韩姣又急又焦,额间已微微沁出了汗。 她按部就班地度过了五年平静的修炼生活,几乎忘记了其实修仙也会遇到危险。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耳边传来襄的声音:“慌什么。万物相生相克,这附近必定有能克制无虑草迷香的植物。” 他的声音像是拂波而过的春风,霎时就让韩姣精神一振。 她回忆刚才疾行来时的确看到一棵高冠的大树,枝叶泛白,迷雾都像避开它一般,奇异地空出一小片空间。当时她只想离开,虽然觉得怪异,也没有多想。 “是霜树,”襄听她描述后说道,“去树下躲一晚,等天明就好了。” 韩姣还记得依稀方位,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果然找到了叶子雪白的霜树,她高兴地扑过去,像是看见久未重逢的亲人。 贴着树皮坐下后,她深深吐了口气,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喜悦。 “幸好今天有你。”韩姣抚摸着悬挂在腰间做配饰的定魂珠,轻轻说道。 定魂珠和五年前已大不相同,颜色由朱红变为漆黑,沉沉的不露一丝光泽,像一颗普通的石珠子。韩姣知道,这都是襄修炼的成果,这些年,他时不时需要入定修行,珠子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只有亲手摸上去,才能感觉到里面蕴藏的澎湃深厚的灵力。 幸好今天带了出来,她暗自庆幸。 身体累到了极处,手脚酸麻,韩姣背倚树干,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 朦胧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杳杳渺渺,仿佛天际飘来。 韩姣睁开眼:“二师兄?” 当凝神去听时,声音又消失不见了。她大失所望,抬头一看,天似乎已经黑透了,四周的雾气就被夜色染得灰沉沉的,越发浓稠。 “小师妹――” 这一声尤为清晰,韩姣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地眼泪汪汪。 不是无虑草香气的幻觉。 她用上灵力大喊:“这里,师兄我在这里。” 时于戎果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回道:“师妹原处待着不要动。” 韩姣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浓雾中就走来一个人,正是沉着脸的时于戎。 他自小生的一脸机灵,对师弟师妹虽有捉弄,但脸上总含着笑。韩姣从未见他怒色如此外显,轻轻喊了一声师兄后就老实站着不敢说话。 时于戎冷冷道:“小师妹好大的脾气,术法练不好就躲起来,让师兄师姐一通好找。” “我不是躲起来,”韩姣哭丧着脸,“我是想偷偷练习一下,谁知道忘记了时间。” 时于戎讶然,口气依然紧绷:“练习提气术为什么要跑到灵草园背后的山谷来?” 韩姣比他更吃惊:“这、这已经是灵草园的背后了吗?”她刚才满眼皆是雾,根本不知道自己跑错了方向,被时于戎责备了一通,心里有些委屈,嗫嚅道:“我真的不知道,刚才是想回去的,可是怎么都找不到路了。” 时于戎脸色缓和不少。再看看她一脸狼狈,衣服起了皱褶,脸色苍白如纸,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宛如浸了水的黑葡萄,真是有十二分的可怜。 这让他不禁就想到了五年前初见面的时候。 相比百里宁的精致明媚,当时这个小师妹就是个土丫头,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只有一双眼睛,暗蕴息光,顾盼生辉,仿佛藏了十分的灵秀,让人印象深刻。他当时就有直觉,这个师妹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异处。 相处了五年,知道她灵根不好,但是修行也从未落下。每次术法练习开头总有难处,一转眼她就会躲起来,等几天之后又练得七七八八。时于戎猜想,她一定背着人练过许多次。 年纪这么小,看似乖巧也总能有所坚持,他想到这里,心里一软,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受惊了吧?” 韩姣立刻软声道:“差点以为要交代在这里了。” 时于戎忍不住唇角一弯。顺手为她整理了下鬓发,一眼瞥到她发色如鸦,肤白如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面黄瘦小的丫头。他立刻缩手回来,说道:“霜树虽然有克制无虑草的功效,但是今夜是满月,情况非同一般,我们必须马上走。” 听他话语凝重,韩姣不敢懈怠,忙问:“满月怎么了?” “跟着我,不要落下,万一有什么事就抓紧我,明白吗?”时于戎吩咐道。 韩姣才放松的神经又紧紧提起,总觉得周身外的浓雾里似乎藏着什么危险的事务,随时就会出现,制她于险地。 “不要怕,有我。”时于戎牵起她的手,灵力外放,布起一个灵气罩,带着韩姣往迷雾深处走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六章 帮我 - 碧云 - 朵朵舞 ( ) 黑夜里在浓雾中行走,不见方向不见路,实在叫人心惊,幸好今夜月色极好,才留了一线光明,韩姣觉得难熬极了,开口打破沉寂:“师兄,满月到底有什么不同?” 时于戎一边用灵力劈开眼前的浓雾,一边道:“月光中有灵气你也知道,但是满月更是特别,会凝聚一种月炼华,对灵兽妖兽最有好处。” 韩姣咋舌道:“灵草园有灵兽妖兽吗?平日从没有看到。” “平时是没有,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韩姣打了个冷颤。 时于戎走的分外小心,时不时要停下来辨明方向。当再一次停下时,他犹豫了片刻不曾起步。韩姣摇了摇他的手。他低语:“听。” 月光如练,雾色深沉,四下里寂静一片,连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韩姣凝神细听,在雾里有一种“呿”的声音,又细又轻,似乎正从远处靠近。 “这是什么?”韩姣问,声音竟不自觉有些轻颤。 时于戎面向前方,神色肃穆地叹道:“我们运气真不好。”他为人一向风趣,说这话时耶带了几分打趣的口气。 韩姣却没有觉得乐观,因为这个声音她也曾经历过,很快就从记忆中的片段里翻腾出来。她唇色发白,好半晌才轻轻说道:“是蛇。” 就和她九岁时在天堑孤岛上听到的一样。 那声音越来越近,近的已经可以听到软长躯体在地面爬行发出的轻微磨砺声。 她害怕极了,躲在时于戎的身后,恨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缩小,立刻消失。 时于戎放开她的手,正色嘱咐道:“一年前就学过风刃了吧,等会遇到什么东西,就用风刃,前面的你不用理,由师兄料理,后面的你多注意。” 韩姣点头称是。 时于戎原地扩大了灵气罩,右手一翻,凭空多了一把长约一尺的匕首。 匕首漆黑无光,模样很不起眼,但是却散发一种肃杀的气息,韩姣知道这是时于戎本命法宝,名叫“雷闪”。本命法宝威力奇大,和修仙者自身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平日一般都放在紫府中受精血滋养,只有遇到险境,或者要施展**术时才会用上。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就到了眼前,韩姣还在四顾,时于戎一动,已经连挥两刀。匕首上如闪电一样劈出两道金色的光芒,前方浓雾翻滚,传出“砰”的两声,有什么被割裂开,喷涌出血液,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就弥散了开来。 时于戎脸色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凝重了一些,拍了下韩姣的肩,说了一句:“快走。”就往前冲了出去,韩姣立刻跟上。 雾中那些爬动的东西似乎找到了源头,一阵嘶嘶的响,忽然全都往两人处爬来。 韩姣光听声音就寒毛直竖,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正是因为看不清,更让人觉得害怕起来。 时于戎根本来不及解释,眼前暗处又有什么扑将上来,动作迅猛,他连连挥刀,一道道金色的闪电在眼前跳跃。韩姣这才知道这匕首名为“雷闪”的含义。 血腥味吸引着雾中的生物,蜂拥而上。韩姣在时于戎的身后,被遮地严严实实,她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时于戎在前面挥舞形成了一道金色的网,割裂血涌的声音交织一片。 韩姣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分心。忽然脚旁有什么东西滑过,她心猛地一抽,低头往下看,雾气中有一道黑影扑了上来,她立刻一个风刃扔了过去,速度却慢了一线,黑影嘶的一声,窜到了一旁,似乎受了伤。 韩姣紧张极了,想要看清楚,却只能看到一片迷蒙的迷雾。 右边一闪,长长的黑影又闪电一样窜了过来,韩姣又扔了一个风刃,也只擦过黑影后尾一点,这一下似乎激怒了它,它猛的从迷雾中窜了出来。 韩姣看过去,吓得心脏都几乎停止。那并不是她想象中地蛇——长长的一条,脑袋显得特别大,像是蛇头上长了一个肉瘤,上面绿光闪闪,竟有四只眼睛,仔细一看,一对眼睛长在肉瘤上,而肉瘤上竟是一张狞笑的人脸。 韩姣吓得尖叫起来,扔了两个风刃都不准,它已经张开獠牙,向她身上扑了过来。 横斜里时于戎突然一只手臂挡了上来,怪蛇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反手一刀切断了它。回手又一阵挥舞,逼退了要蜂拥而上的蛇群。 韩姣吓得手脚发软,时于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手上一转,金光一圈砍断了不知多少条怪蛇。他低喝一声,灵力暴涨,用了提气术,带着韩姣飞掠而出。 连续纵跳在迷雾中,时于戎一直不说话。韩姣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施展提气术离开,师兄怎么会一开始不用呢。 时于戎忽然卸去灵气罩,韩姣不防,呼吸了一口香气,眼前一片七彩的光芒闪耀,头顿时感到沉重起来。时于戎倏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把她一把搂进怀里,低低说了一句:“敛息术。” 韩姣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时于戎已经停了下来,他停下时踉跄了一下,几乎没有站直身体,韩姣心一紧,拉住他的袖子:“师兄。” 时于戎推开她的手,拿出雷闪,一把插入地中,蹲在地上点点划划,施了一个什么术法。浓雾迅速从雷闪的周围避开,空出一丈见方的空间。 他转过头来,月光透过雾色淡淡地照在他的脸上,灰白一片,眸色光彩全无,仿佛生了大病。韩姣立刻就红了眼眶。 “小师妹,”时于戎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等会别乱跑,等天亮师父他们就寻来了。” 韩姣走过去想要扶起他,才一碰到他的身体,他就倒在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韩姣泪水垂落,刚才怪蛇那一口果然已经伤了他。 时于戎喘息道:“别怕,师兄就是休息一下。” 韩姣握住他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简直已不像活人。她忙去看他的脸,他已闭了眼,人事不知了。 “师兄!”韩姣急喊,寂静的夜里已没有人回应她。 她慌得六神无主,死死握着时于戎的手不敢放,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也没有暖起来。她就赶紧去摸他的呼吸,断断续续的,已经气若游丝了。 韩姣想起若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有这种结果,顿时被悔恨揪住了心,心一阵阵地抽痛,难受地难以呼吸。她伏在他身旁,自悔的泪水布满脸庞。 哭了一会儿后,她忽然坐直了身体,从腰上取下那颗暗淡无光的定魂珠。 凝视着珠子,没有片刻犹豫,她轻轻问:“你可以帮我的,对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七章 魅惑 - 碧云 - 朵朵舞 ( ) 襄淡笑一声道:“怕什么,他用本命法宝布了阵,你只要乖乖等到天亮就没有事了。” “那我师兄呢?” “死不了,顶多就是修为大损,从头修炼。”他道。 韩姣心头一凉:“那怎么行。” 时于戎是碧云宗一位元老的后人,家族经营情报,平日里往来就可以看出他是家中重点培养的精英,怎么能折损修为。何况――他平日对她那么好,韩姣擦了擦眼泪。 襄慢悠悠说道:“这就是命数,命在天,运在人。碧云宗不是讲究遵循天道吗?这就是他修道的劫数。” 韩姣猛地摇头:“不,不对,这不是他的劫数,应该是我的。如果不是我拖累,他不会这样的。” 襄但笑不语,隔了一会儿才道:“你的劫数也好,他的劫数也好。一切都是他自愿,你自顾不暇,还管他做什么。” 韩姣软声求道:“可是你有办法能救他吧。” “他与我又没有机缘,”襄说道,“何必要费心费力去救他。” 韩姣垂下眼,睫毛上残留的泪珠垂垂欲坠:“求你了。” 襄久久不语,半晌后才又道:“你说过的,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饭。” 韩姣脸色乍白,轻语道:“我这样的天资,就是修魔也帮不到你什么的。” 一阵朗朗的笑声就从定魂珠里传来。他仿佛听了什么精彩的笑话,哂道:“修魔虽然成效甚快,但以你的资质,就是炼上百年也帮不了我。” 韩姣沉了脸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也有帮的到我的地方,”襄说道,忽而轻柔地唤了一声,“来。” 韩姣茫然,不知道他说来是去哪里,正要开口问,四周空气骤然变得沉重,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气压向她迫来。她想站起身,却被压迫地喘不过气,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顿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暗之后蓦然又是一亮,她往眼前一看,竟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天色晦暗,铅云低垂,却已没有迷雾,没有灵草。 这是哪里?已经离开了? 韩姣立刻低头,却不见时于戎的影子。 “师兄!”她大急。 “这里可没有你的师兄。”襄说道。 他的声音离她太近,与平时所听也有不同,仿佛已经没有距离,就近在身边。 韩姣循声转头看去,情不自禁地呆了呆。 那是一个男子站在离她不到十步距离,穿着再普通不过一件长衣,腰悬玉带,却气度雍容,格外有种华贵公子的感觉。而且他生得十分好看,双目明亮,鼻正梁高,微微蜜色的皮肤极富诱惑力,眉梢唇角含笑又平添一分风流。再加上他猿臂蜂腰,肩宽身长,身形高挺匀称,十足的一个倜傥不群的美男子。 碧云山是灵气最充裕的地方,宗内男女皆是修仙士,样貌出色的比比皆是。韩姣见过不知多少,可历数认识的众多师叔师兄,几乎没有人能与他比肩。 以至于她怔忪之下没有说出话来。 他走进几步,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舌头被吞了?” 韩姣恍然大惊:“你怎么没有把我师兄救出来,他去哪里了?” 襄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就是定魂珠,你只是到里面来了。” “那你把我师兄也弄进来吧。”韩姣立刻婉言相求。 襄哼了一声道:“别说他现在进不来,就是能进来,这里也不是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只能由神识进来,身体还在外面。” 韩姣旋即问:“那我进来做什么?” 他看着她不说话,眉梢微微一挑,便让人感觉到他的不悦。即使如此,他长眉入鬓,眸色微睐,也流露出一丝男性的风流意态。 韩姣于是垂下头去:“你让我做什么?” “自然是不会让你去做危险的事。”他走到她身边轻语,口气和煦。 韩姣心里忐忑难安。她原以为三百多岁的修士,即便外表不是老态龙钟,至少也不会这般卓尔不凡。直面对他,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压力和诱惑力。 “小丫头的口齿应该很伶俐的,”他微微笑道,“你的样子可比五年前好看多了,不枉你平日吃那么多养颜的灵果,还做这么多功课。” 韩姣脸色通的一红,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多年来为了外表锻炼那么多,吃了无数灵果,还经常在脸上涂涂抹抹做保养――这些事给老人家知道没什么,可被他当面提及。她顿觉羞赧,可脑里那丝清明并未忘记。她再次哀求说道:“你快帮帮我师兄吧,时间都来不及了。” 他忽而握住她的手。 她微怔,连忙要缩手,他却紧握着不放,脸上不起微澜:“这里已被我改成了弥子空间,与外面的时间不同,不用担心浪费时间。” 韩姣先是为他这份开辟空间的大神通惊诧了一下,随即又感觉到他摩挲着她的手,脸上通红通红,忍不住扬高声音:“你做什么?” 他抬眼:“你以为我做什么,提你测试根骨,看到底有什么功法可以教你脱离困境。” 韩姣窘极了,她肤白如玉,脸上的红云越发明显,简直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了。 他看了大笑,放开了手。 韩姣立刻退后一步,最后只能挤出一句:“你不用作弄我。” 他挑眉:“你知道?” 明明一派雍容自若的模样,举动却时不时轻佻,她怎么会察觉不到:“知道。” “我都忘记了,”襄噙了一丝笑道,“你九岁的时候就是个知事的鬼灵精了。” 韩姣简直不知道怎么接口才好,只好低着头,任他取笑。 襄话锋一转道:“我看你每天吐纳养气练法术一样都没少,五年下来,怎么灵力还只有这么点。” 一箭中的地戳到了韩姣的痛处。她忍了又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能平静地咬牙说道:“我灵根不好,经脉又细,修行总是事倍功半。” “倒有自知之明,”他调侃了一句,悠然道,“你要再这么循规蹈矩地修炼下去,别说修成正果,就是小成境界也过不了。” 韩姣默然,心里隐约担心的事被他断定了事实。她白着脸,低垂的睫毛颤了颤,良久才道:“小成还离得远呢,先救师兄再说。” 襄笑意一敛,眸光微动,哂道:“真是重情重义的师妹。” 韩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里有些羞恼,口中辩驳道:“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襄“呵”地笑了一声:“我要是今日帮了你,又算什么恩情?” 韩姣略想了想,忽而脸色一正,愣愣地说:“前辈道法高深,有开辟空间之能,我天资不济,道法微薄。若是前辈有用得着的地方,自当献绵薄之力。” 这下轮到襄默然不语。他低头瞥了瞥韩姣,只看到一头乌黑的秀发,头垂得低低的,一丝表情都窥不见。他心里冷笑一声,好个狡猾的丫头。以利益诱她,她只推说时间还早,以恩情说事,她又说能力微薄。还转而一口一个前辈,摆低了姿态,让人不好过分为难她。 他怅然一叹道:“我只是个生魂,有一地存身已经不易,谈何前辈。” 韩姣心底也跟着叹气,知道他不是碧云宗的那些师叔师伯,只要人乖嘴甜就能讨到好处。她也不能真的同他耗下去,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可是师兄还受伤不醒,要真的延误了治疗的时机,导致修为大损,她以后怎么面对他。 想到这里,她竟觉得手足发凉,心底有一丝难以辨明的苦涩。 “若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自然不会推脱的。”她下定决心道。 襄微睐:“能帮到就是‘你’,不能帮就是‘前辈’?” 韩姣觉得自己相当麻木了,被当面看穿小伎俩既不羞也不恼,只微微抬头道:“虽然能力有限,总也有能尽力的地方。” 襄看了看她,云淡风轻地说道:“放心,也不会叫你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 韩姣立刻对他乖巧地笑了笑。 他神念一动,伸手就捏了捏她的脸,果然见她笑不下去,脸色一黑。他却笑了起来,本来就已十分俊朗的脸越发神采飞扬。 韩姣在内心催眠自己,他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他大爷的。 “魔主现世已经有五年了,”他开口道,口气舒缓,“你替我好好打听情况。” 韩姣心道这个倒真是不难,二师兄这里就是个现成的渠道,于是满口答应。 “还有就是……”他拖长了音调,片刻才道,“下山试炼时带我去找那个魔主。” 韩姣顿时噎住了。 “怎么?不乐意?”他问。 她面显隐忍,张了张口:“不是不做经天纬地的事么?” 他道:“这算得什么大事。”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颇为自负,显然不拿这当什么正经事,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显然还有这便宜了你的意思。 韩姣哭笑不得:“我是碧云宗最末等的小弟子,跑去找离恨天的魔主,你觉得……这合适吗?” 襄也不恼,淡然道:“不救师兄了?” 于是韩姣回答:“还是合适的。” 襄扫了她一眼:“这是最主要的事,你日后做到了,我会另给你一份奖励,至少小成境界不是问题。” 一根大棒和一个甜枣,这个道理韩姣懂,忙不迭点头。可转念忍不住想,为什么要去找魔主呢? 公子襄……难道! 这个念头闪电一般从她脑中掠过,随即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呢,公子襄是被苌帝花认可的魔主,那也正好是去天堑时发生的事情,遇到襄也正是那个时候。 她越想越有点后怕,脸色青青白白,不停变换。 “……你听到没有?”他打断她的遐思。 韩姣只听到话尾,茫然问:“啊?什么?” 他目光犀利,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第三件事,打听一下碧云宗内有没有吉祥天的地图。” 韩姣脸色发青:“我……我道法微末,在门中没有什么地位……” 襄欣赏了她的表情一会儿,悠悠然道:“这第三件事你留心就是,至于前两件,是非做不可。” 韩姣只能应承。 襄满意道:“你出不去,无非是因为灵力少,不能同时运用两种法术支撑到底。我教你一种遁术,叫五灵遁。这里草木众多,正好适合用其中木灵遁。运用得当的话,出去不过眨眼之事。” 韩姣听了微微有些激动,一听就知道是高级的术法,她还从未接触过。可马上这种激动的心情转眼就消散了。平日她所修炼的术法口诀只有一段,这个遁法的口诀居然高达七段,修炼之难平生仅见。 襄把口诀念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已经剑眉飞竖,大有不耐烦之兆。韩姣总算将口诀弄明白了,又修炼了几遍。在她修炼过程中,也有做错的动作,襄不言不语,只在她出错的地方轻轻一拍。 韩姣顿时觉得被他拍到的地方像火烧一般痛苦,那种痛穿透了皮肉,直达灵魂。 如此一来,她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练好了这个遁术。 “我可以走了吧?”一修炼好,她疲惫地问。 襄走到她身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弯身把脸凑到她的颈旁,口气温柔道:“很痛?” 韩姣吓得不敢动弹。他的吐息近在耳旁:“要是你心里打着主意出去之后把定魂珠远远扔掉,那就只管试试。” 韩姣脑中“嗡”地一声轰鸣,吓得手脚瘫软,最后那一丝侥幸都被打散了。 ------题外话------ 看到留言就很开心,很有动力 不要霸王哦,给我留言我会更努力更新,哈哈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八章 盛会 - 碧云 - 朵朵舞 ( ) 头脑一阵昏眩,韩姣再次睁眼时又回到了灵草园。 雾色暗沉,寂静无声。时于戎躺在地上,雷闪上流转着金色的淡光,似乎在保护他。 韩姣立刻走过去查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即使在黑夜里也如此明显,探他的鼻息,呼吸很弱,幸好还算平稳。 她松了口气。借着那一点微薄的光芒细细地看了他两眼:眉端目正,面皮白净,虽是闭着眼,也透着股机敏伶俐。 韩姣想起他平日想方设法地督促师弟妹练功,有时又会趁师父讲道时偷偷塞两个素茶点来的样子,胸口暖暖的,又夹着一丝酸楚,丝丝扰扰,缠地胸口有些微的疼。 “发什么愣。”襄说道。 韩姣用力拍了两下脸,用力抓住时于戎的肩膀,心里把口诀又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觉得没有丝毫错漏,这才掐法遁行。这个遁术果然有奇效,灵力所用不多,借助了植物的灵气,只要附近有植物,向一阵风刮过一般借道而行,远远看去,就像叶子摇曳了一下,人已远去。 原本让韩姣担心的雷闪格外认主,金光一遁就消失在时于戎的袖口。 韩姣就放下心来。灵草园多的就是草木,她的感觉异常灵敏,仿佛所有的植物都带给她帮助,雾气腾腾的夜里,她几乎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要感觉,就能辨别出哪里有危险,哪里有路。这种感觉新鲜极了,比她平时刻苦修炼的几个法诀都有用的多。 她一路遁出灵草园,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当冲出迷雾见到月光时,她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可她没能跳起来,身上灵力已经用尽,一直靠她灵力支撑拉着的时于戎砰地一声摔到一旁。韩姣忙去拉他,可没有灵力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哪里能抗得动他。她就地打坐休息了片刻,又运用木遁术,这一路直到院子门口。 一个圆墩墩的身影在大门口来回走动,韩姣带着人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虚弱地喊了一声:“师弟。” 孟纪回过头,吓了一跳:“小师姐,你去哪里了,你抓着什么这么大个――哎,师兄!”他张大了嘴,“师兄怎么这个鬼样子,头上怎么还插着草……” 韩姣咬紧牙根呵斥:“你鬼叫什么,还不来帮我。” 眼看她手上已经一滑,孟纪赶紧疾行上去接住了时于戎,回头再瞪她,却已经看不到她的人影。他俯首一看,人已经瘫倒在地,气衰力竭了。 孟纪一手抗着时于戎:“师兄。”又转头对地上喊,“小师姐。”两边都没有声,他终于忍不住朝天咆哮:“师父师兄师姐,快来人呀。” 韩姣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百里宁守在她的房间,见她转醒十分高兴,倒了灵茶给她喝,一边叙道:“你是灵气耗光,经脉枯竭,师父说,只要好好睡一觉,以后对你的经脉修行有好处。姣姣,你这是因祸得福啦。” 韩姣听了也十分高兴,忙问:“那师兄呢,有大碍吗?” “师父说,咬他的是灵草园里一种毒物,叫鬼面箭,身上张了鬼面,速度像箭一样快,牙有剧毒,能销蚀灵力,幸好你们回来的早,若是等到天明,师兄一身修为就废了。”百里宁道,“师兄已喝了解毒的汤药,再休息几日就好了。说起来,他中的毒倒是解了,可是身上青青紫紫的有许多瘀伤,是在灵草园被打了吗?” 韩姣听得迷糊,蓦然想起她灵力耗完把他摔倒的事,莫名一惊,随口答道:“不,不知道呀。” 百里宁道:“这次多亏得你。哎,你是怎么把师兄带回来的?那晚是满月吧?” 韩姣早已准备了腹稿,含糊道:“当时只知道情况危急,就一路用提气术和敛息术冲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力。” “危急关口灵力会增长,也不算少见呢。”百里宁笑叹道,“你和师兄运气真不坏。” 韩姣害羞地笑了笑。 又休息了一日,齐泰文将韩姣唤去,询问了一遍事情经过,听到末了和颜悦色地对韩姣道:“刻苦修炼无可指摘,以后要注意时间,要知凡事张弛有度才有所成。”韩姣称是。齐泰文半晌无语,韩姣抬头去看,只见他满目慈怀,竟是从所未见,心里沉沉浮浮,复杂难言。 齐泰文温柔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修为神通是很重要,但是品性德操才是为人根本。你做得很好,日后要自己要小心,就是宗门内也有许多险地,不可轻易犯险。” 韩姣呆呆的,怔了半晌才低下头去,哑声应了一声:“弟子知道了。”久久不敢抬头,任由豆大的眼泪滴落脸庞。 修养好的时于戎没有追究身上可怕的瘀伤是怎么来的,转身又投入到训练师弟师妹的艰巨任务中。韩姣修炼灵遁术后,灵力运转和吸收都开始变快,渐渐也跟上了众人修行的速度。 当庭院里的银杏树两度黄叶后,时光迢迢,又是两年过去了。 这一年,韩姣十六岁了。 碧云天也迎来了十年一度的朝圣节。所谓朝圣节,就是碧云天的七大宗门年轻弟子游学讲道的日子,十年一轮,这一次举行的地址正好在碧云宗。南有南山派,西有万剑宗,极北之地有居乐宫,东山有沧琅门,还有研究阵法的古魏阁和经营买卖的珍宝十二楼。除了这七大宗门,海外三岛,中州大山,天堑悬关还会有散仙弟子来参加。是碧云天难得一见的修仙盛会。 百里宁为了这个消息整整兴奋了半年,一手拿着群芳谱,一手抓着韩姣道:“姣姣,我嫁杏有期。” 韩姣一阵晕眩。原以为只有师姐一人会如此投入,很快她就发现,众多师姐们都开始裁制衣裳,定制首饰。甚至还开始流行美容的小法术。 飞星峰素来都是女弟子的天地,最近也开始频繁往来各峰。孟晓曦也几次来到飞云峰请教了韩姣几种养颜的灵果。韩姣忍不住问她:“最近这是怎么了?朝圣会不是讲解道法的吗?” 孟晓曦掩唇笑,她与幼时倒是差别不大,眉眼张开了,明丽标致,如芙蓉花一般。她道:“讲道法就不许婚配了吗?再说要真讲道法,何必派年轻弟子来游学――朝圣是各派联姻的最好时机,你看师叔师伯们有反对的吗?他们都默许啦。” 韩姣又道:“飞星峰还愁嫁么,只要你们一点头,同门师兄弟都要挤破头了。” 孟晓曦伸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同门师兄弟是有不错的,可到底好不好,要比过才知道,韩姣,你不要坐井观天了。” 韩姣捧腹大笑,孟晓曦作势捶了她两下,带着灵果回峰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二十九章 簪花 - 碧云 - 朵朵舞 ( ) 修仙有多难,曾有一个高阶修士统计了碧云天和离恨天三千修士,得出一个结论,二十年小成,百年元婴,两百年大成,可以成为天人,等天人境界修行圆满后就可以录仙藉,飞升吉祥天。 而能飞升的这些修士里,女性十者存一,这个结论真是惊人:男女修成正果的比例是九比一。入山门修炼时男女为数都是各半,最后大成却差异如此之大,可见女性修仙确实要比男性修仙难度更大。 而成为一个容光焕发的漂亮女修士就更不容易了。除却修炼所用的时间和精神,还要花时间整理外貌。身在修仙的洞天福地,放眼皆是男的英俊,女的俊俏,想在这其中脱颖而出,除了天生丽质,要花费的功夫绝对不少。 若是再想进一步学点才艺,那更不得了――你看,成为一个才艺双馨,貌美如花,还要道法高强的女修士的难度远胜于上青天。 可是最近碧云宗的女修士大多都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男修士也比平时放纵许多,时不时小聚一起评论一番。 齐泰文为人一向古板固执,近些时候加重了每日的修炼,也延长了论道,把子弟都约束起来,不给他们胡思乱想的时间。其中只有对百里宁一人特别,反而有意放纵她去装扮参与朝圣节的活动。 韩姣一早就察觉出师父的用意,心里十二分的疑窦。一向只讲究道心的师父,对她这样的灵根都不曾放松过训诫,为何只有百里宁一人特别呢。两个师兄见怪不怪,心里似乎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有她,藏了满肚子的疑问。四月的一天,碧云宗内忽然灵气大盛,花朵不分时节一夜之间纷纷盛开,繁丽如织锦一般覆盖山头。四座山峰绿草如茵,仿佛苍翠的青剑直指苍穹,徒然间生机无限。 第二日各峰弟子齐聚迎客台上,天色如洗,白云如练,山峦迭起,群峰竟翠,再有三千弟子群立,场景之浩大,笔墨实难形容。 韩姣站在飞羽峰迎客台的后首,个子又娇小,抬头往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了半晌没有新意,只好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她是百无聊赖,身边却站着一位红衣的同峰师姐,最喜欢热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不见生,随便身边拉个人都能聊起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师妹你看什么这么入神啊?”她见韩姣仰着头不动,好奇地问。 “看人。”韩姣随口答。那师姐咯咯笑:“哪里有人啊。” 她话音才落,天空中遥遥出现了许多黑点,密密麻麻地往碧云宗而来。碧云峰上的大钟连响三下,钟声嘹亮,浩荡在天地之间,以示迎客。 所有弟子都抬起头来。黑点转眼都到了眼前,原来是骑着各式各样灵兽的修士。这必定是沧琅门的弟子,韩姣心想,众多门派之中,只有他们以擅养灵兽而出名。眼看他们到来,三位峰主都踩着飞剑迎了上去。 迎客台上的弟子们对师长的寒暄没有半点兴趣,只专心打量那些奇特的灵兽。碧云宗一向御剑飞行,一时见了这么多灵兽,各自称奇。仙鹤,飞狼,无骨蝶……韩姣眼睛一瞥,还看到一个坐着飞天蜈蚣的,顿时打了个寒颤。 “哎呀,”红衣师姐拉了她一把,“师妹看呀,那位师兄。” 韩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位红衣少年坐着银狼,位列众弟子之首,虽然距离地远,但一望之下也显得姿态倨傲,丰神过人。碧云宗有弟子立刻将沧琅门众弟子从迎客峰上接了下去。 天空后方忽然一道暗影移了过来,遮蔽了整个飞云峰。弟子们抬头,只见一只大鹏鸟飞翔空中,双翅展开约有百丈来长,羽毛丰翼,翘首昂姿,双翅轻轻一扇,飞云峰上的弟子都觉得有飓风吹过,衣袍飞举。 这边飞云峰弟子忙着站稳,那边飞星峰上的女弟子们都惊呼出声。原来她们头顶上一片厚厚的云层飞速地下沉,似乎就要往她们头顶上压来,云雾涌腾,依稀显出一座宫殿的影子。 韩姣看的分明,也不由瞪大了眼,惊叹出声。 百里宁站在她的左边,说道:“坐大鹏鸟的是南山派,带着宫殿来的,是居乐宫。” 南山派韩姣倒还有几分了解,是个讲究符法和法器的门派。而居乐宫,近些日子一直如雷贯耳,是一个以阴阳调和,以双修采补而出名的门派。 近了一看,南山派弟子大多朴素,为首是一位女弟子,布衣荆钗也不掩惊人美艳。居乐宫的弟子则十分有趣,都是成双成对出现。最显眼的是领头一对,男的蓝袍金冠,神明爽朗,女的葱倩宫装,身段妖娆。 这两派来时都场面惊人,后来万剑宗御上古飞剑而来,古魏阁骑着自己造出的木头飞鹤,以及珍宝十二楼用一条色彩绚丽的飞毯,都没有引起碧云宗弟子的轰动。其中古魏阁的弟子个个身形清瘦,长袍素洁,像极了凡间的书生,珍宝十二楼的弟子穿金戴银,一副恨不得把所有富贵的东西都用上,让碧云宗众弟子十分不屑。 最后叫人印象深刻的是万剑宗的首弟子,穿着云白软绸阔袖长衣,今蟒箭袖,腰佩金钩,并悬着一把长剑,真正是芝兰玉树,公子端良。 几大门派的弟子都相互打听几个出众弟子的信息。韩姣忍俊不禁,觉得几人都有些眼熟,原来都在群芳谱里见过小像。右边红衣女弟子却对她寒暄:“师妹,那是万剑宗的季城。刚才红衣的那个是沧琅门的卢德禹。哎呀,我们宗的韩师叔呢,不知道站在哪里。” 韩姣讶道:“哪个韩师叔?” “韩洙师叔哪,”红衣师姐道,“据说韩师叔容貌俊美,气度过人,又有惊人天资,和沧琅门的卢德禹,万剑宗的季城,并称新起三秀,若让他们站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何等场景。” 她音量不低,这一说开,好几个师姐都回过头来,低眉眼笑地凑成了一团。 韩姣心里吃惊着实不小,不知何时哥哥已经有了这么光辉的名头,她看着说得热闹的众女弟子,心情略有些复杂。 “姣姣,走了。”眼看其余六大门派都被安顿下来,迎客已经完成。各峰峰主也下了解散的信号,百里宁立刻拉了拉韩姣,示意走人。她平日也热心于调查各门派的精英弟子,却很少与其他师姐妹们沟通。以至于她容貌绝美,只因不善言辞,人缘远远不及韩姣来的好。 韩姣与其他师姐们打了个招呼。红衣师姐热情邀请她:“这位师妹,我叫红菡,三日后簪花宴见啊。” 韩姣笑着报了姓名,转身随着百里宁回去了。六大门派的到来,为碧云宗带来热闹非凡,每日往迎客峰观看灵兽的弟子就占满了通峰的索道,更别提每日迎来送往,游学讲道。 依照惯例头两日是论道交流,到第三日则是朝圣节的重头戏――簪花宴。 修仙者同凡俗人并无不同,也有攀比之心,但与凡俗又不尽相同,攀比的方式另辟奇径,所以就有了簪花宴的诞生。鲜花与佳人,自远古就相伴――这几乎就是为女修士特设的一场宴会。参加宴会的女修士不能戴金玉,发髻上只能簪花。听着似乎简单,其实并不然。修仙界奇花异草甚多,有几年才开一次的,有转眼即开转眼谢的,女修士要想在簪花宴上出彩,就不得不在花朵上下番功夫。几年花期的需要耐心,开花转瞬凋谢的则需要高超的法力定型。簪花宴,实则考验了女修士美貌,品味,耐性,法术等等。 到了这一日,百里宁早早就叫起了韩姣梳洗打扮。 她俩事先都没有准备花朵,时于戎说一切交给他。 两人坐等了许久,百里宁不时往庭院外张望。舒纥和孟纪也都过来凑了热闹,四人说说讲讲,过了一会儿,时于戎才带着两个木盒姗姗来迟。他仔细打量了两位师妹的装扮,笑道:“这次可算没有挑错。” 几人听了都觉得好奇,于是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朵形态各异的花。 舒纥道:“怎么是凡花?”原来这位老实的大师兄也知道簪花宴要以奇制胜。 盒子里放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和一支白雪飞点的杏花。 时于戎笑道:“论繁丽多姿,还是凡花更胜一筹,何况其中还有妙用。”他眨了眨眼,笑地别有深意。取了杏花给韩姣,又将牡丹递给了百里宁。 百里宁穿得是石榴红凤仙裙,腰间系着双环佩,将她无一丝瑕疵的脸衬得越发娇媚艳丽。她刚簪上花,微微一笑,那朵含苞的牡丹骤然盛开,本就是柳眉檀口的佳人,与花朵交相辉印,更添秀色。 平时处惯的师兄弟也都泛起惊艳之色。 时于戎侧过脸,轻咳了一声道:“两朵我都施过法,牡丹会因人变幻,杏花会四时变色。”百里宁赶紧催韩姣戴上。 韩姣今日只为作陪,一身湘色高腰百褶裙,胸口以银色丝带作系,丰肌玉骨,身姿窈窕。她生的纤柔,有楚楚之感,唯有一双杏眼,灵秀乖觉。杏花雪白娇姿,正配她的装扮。整个人如晨间花露,秀丽娇俏。 师兄弟们赞不绝口,送两人出门。其实论外貌资质,两位师兄都很不错,但是齐泰文下了严令,不许过早娶妻双修,至少等小成之后再论,所以师兄们不能参与簪花宴。 师姐妹两人挽手去了迎客台,却听见身后一个人快步跟了上来。回头一看,孟纪扭扭捏捏地缀在身后。韩姣招手让他上前,横了他一眼道:“跟着我们做什么?”孟纪道:“小师姐,带我一起去吧。” 百里宁笑道:“师弟是还没有忘记寻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做伴侣呢?” 孟纪涨红了脸,半晌才道:“不是,我想去看看晓曦。” 韩姣顿时恍然,和百里宁对视一下后便默许了。 ------题外话------ 以后更新,放在上午9:00――10:00一更下午20:00――21:00第二更 如有变动,另行通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章 蹊跷 - 碧云 - 朵朵舞 ( ) 簪花宴摆在碧云下峰。碧云上下峰本是一体,被劈开后,上峰漂浮空中,下峰却平整,正中有一个湖泊,四季皆春,宗内就依山造了一处庭院,备客所用。一应房舍屋宇都造得宽阔壮丽,游廊如龙,曲栏回转,厢房四周环绕花木,怪石嶙峋,花香阵阵,精巧别致不在话下。 韩姣与百里宁到时已有些晚了,孟纪自去找人了。院内湖旁都是游玩的弟子,师姐妹两人转了一圈后,在湖畔的石桌旁遇到了两个熟人。是传信弟子知静和那日才认识的红菡,想不到这两位师姐竟有交情,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韩姣上前打招呼,四人互相寒暄后都觉得惊奇。知静和百里宁坐在一隅私语,红菡却拉着韩姣说道:“你来晚啦。刚才韩师叔露了个面就走了,真真可惜。哎呀韩姣师妹,听说你是韩师叔的嫡亲妹妹,你怎么没有和我说呀。早知那样那日我也不会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啦。” 她说话又快又急,豆子似的往外倒,韩姣只好含笑应对。红菡是见人三分熟的脾气,当下就开始不停盘问韩洙的事迹。韩姣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她自己尚且不知道,哪里能回答出什么实质内容。实在应付不过了,才佯作愁恼道:“那时太小啦,实在记不清了。”红菡终于问清了家世,又是遗憾又是激动,下了定论道:“韩师叔那样的人才,即使没有修仙大族的背景,将来也定能赫赫一方。” 那边知静和百里宁说了一会儿后,倒站起身。知静对韩姣两人道:“两位师妹好好玩,我带百里师妹去那边。”转身就领着百里宁走了,一边道:“我介绍几个忠厚老实的给你。” 见她们远去,韩姣蹙眉叹了一声。红菡识得眼色,便道:“你是为百里师妹担心?” 韩姣见她直来直去,心下并不讨厌,说道:“我师姐这样的品貌,何必要这么急呢,我实在为她担心。” 红菡闻言发怔,看了一眼韩姣道:“你不知道吗?清河百里家族。” “知道什么?”看她的模样必然知道,韩姣立刻问。 “哎呀,”红菡道,“没有人和你说过吗?清河百里家在修仙界也赫赫有名,家里世代只生女儿,两百年前中了咒,若是她们家的女儿在小成境界之前找不到一心人,就只能在小成时被雷劫打得灰飞烟灭。” 韩姣被吓了一跳,心里的疑惑全被解开了:“什么咒这么厉害,不能解开吗?” 红菡道:“她们家里本身最拿手的道法就是咒结。还有一位修为已经到了天人境界的婆婆呢,这也没能解开,还有谁能解。要说百里家族也真是命苦,都是女人也就算了,世代女人都很痴情。和她们双修的男子不能有其他姬妾。这样的条件哪个男修士会同意,难怪你师姐着急了。” 韩姣久久无语,半晌后才喃喃道:“不要姬妾这样的条件也算苛刻么?我师姐容貌绝美,性子又好。” “得陇望蜀有什么稀奇,美人还嫌多?”红菡扑哧一声,似乎在笑韩姣的天真,“韩师妹,别说你师姐因为小城境界着急,就是其他师姐师妹也都着急呢。男修士每跨过一个境界,就可以向低境界的收姬妾。大家族的女子还有家族撑腰,我们这些无根无萍的,若真给什么修士看中索去做姬妾,哪有人给我们出头。所以大家都想趁这个时候,找个双修伴侣,就算定下名分,也比日后无名无份乱配人的好。” “随意索取,师门不管吗?”韩姣惊讶不已。 红菡道:“也有管的,可真遇上了高阶修士,师门也不会为了小弟子得罪大修士。三千弟子,你当个个都能管吗。” 韩姣听得心一阵阵发凉,这才明白师姐妹们这一腔热情从何而来,她不由想起平时师父的训诫,挣扎道:“我们……修仙难道不是为了修成正果,怎么弄得和俗世一般。” 红菡笑道:“这话听着像老学究。修成正果能有几人呀我的师妹,天资机缘缺一不可,就是都有了,也不一定就能成仙。我们就是比凡人长命些,能耐些,还有什么不同。” 韩姣被彻底说焉了,顿时没精打采起来,红菡兴致倒很好,只陪她坐着聊天。说了一会后,她才知道,原来红菡出身一个小修仙家族,和碧云宗也有些关联,自小已经定下了双修人选,所以这次也是来凑热闹的。 “快看快看。”红菡推她。 韩姣转头一看,百里宁和知静师姐站在十步亭外正和一个青年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腰佩长剑,正是万剑宗的季城。红菡看得双眼放光,突然又道:“哎呀不好,那对姐妹又来了。” 韩姣正想问哪对姐妹花,一眼就瞥到亭子后果然来了对姐妹,分别穿着银红和酱紫的缠丝衣裙,耳上一对点翠,头上分别簪着双生花。虽然时隔七年,韩姣还是一眼认出,那是玉真玉珂姐妹,与当年看起来别无二致,仍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红菡道:“别看这对姐妹风光,我可听说了,前日有局乐宫的修士看中了她们,若是她们这几日没有找到有背景的适合的弟子,就只能去居乐宫了。” 韩姣道:“那这个季城很有背景?” “那当然,”红菡道,“是万剑宗掌教的孙子。哎呀哎呀,原来还有沧琅门的卢德禹,她们两倒是贪心的很。”红衣少年紧跟出现在亭后。 两个最出色的别派弟子一出现,顿时吸引了四周游玩的弟子的关注。 几人站在亭子外说了几句,玉珂笑盈盈地说了什么,知静师姐突然一转头走了回来,脸色沉郁,几乎可以拧下水来。来到石桌旁只对韩姣说了一句:“那对姐妹花可厉害着呢,你好好照看你师姐,别让她吃了暗亏。”说完谁也不理就走了。 红菡皱眉道:“那个玉珂师姐看着和气,其实最小气不过,也不知说了什么气走了知静。” 韩姣心中早已把百里宁当姐姐一般,想到她的家世和她平时为人,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眼看几人穿过亭子要往游廊而去。她立刻对红菡告辞,悄悄尾随而去。 事实上百里宁并不需要人担心。她道心稳固,又对女儿家弯弯绕绕的心思并不尽然了解。玉真玉珂两姐妹向来眼高于顶,这次见了百里宁,七年不见,当初那样一个小姑娘居然已经长大,以样貌论,已经稳压她们一筹。玉真冷漠不语,玉珂笑着对百里宁道:“师妹是清河百里家的吧?今日打扮地这般美丽,差点叫师姐我也认不出来了呢。” 她一口道破百里宁的身份,就为了提醒季城和卢德禹。谁知卢德禹不置一词,季城倒回头多看了百里宁几眼,颇有惊艳之感。 百里宁却很迷茫:“师姐认识我?难道师姐也是飞羽峰的?”她入门时才十岁,才见过一面的人早已经忘记。 玉珂顿时一噎,玉真转头横了百里宁一眼。 韩姣用顺风术全听见了,只差笑得打跌。 几人去了待客的正厅,玉珂又拿出几个道法问题,以请教的名义问卢德禹和季城两人。几人围绕着道和术讨论起来。其中百里宁修为最浅,说的便少。玉珂状似关心地问道:“百里师妹是不是听着觉得无聊,不如先去外边玩玩。”百里宁老实道:“还好,都是我不懂的,听着也长见识。”玉真道:“不懂长什么见识。” 百里宁道:“就是不懂才要学。倒是师姐,刚才你说不懂要请教,我看你说的有理有据,很是精通术法呢。” 玉珂的脸又青又白,她本是寻个由头表现一下自己的学识,被这么一说穿,倒显得别有用心似的,脸上挂不住,后面精心准备的问题也问不出口了。 卢德禹身着红衣,烈焰一般,性格也孤傲,见状一笑:“这位师妹倒有趣的很。”玉真玉珂两人的脸一个冷一个僵。他站起身一挥袖道:“这样论道有什么意思,你们且坐,我出去走走。”于是一脸不耐烦地走了。 韩姣藏身在正厅外面的花丛里,用了敛息术和襄所教的灵遁,果然没有人察觉。 卢德禹走后,场面一时冷清,幸好季城此人温润如玉,三言两语就把三位姑娘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去了。 韩姣一看就明白百里宁吃不了亏,倒是那两姐妹,再多的心眼用在这么直来直去的人身上,不知还有几分效力。 她偷笑着离开了花厅,从游廊退了回去。走过假山时有一个身着门内青衣的碧云宗弟子低头走过。她无意中瞟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是卢德禹吗?刚从正厅出来,为什么换了一身碧云宗执行弟子的衣服?、 她回过头,只见他青色的身影直往迎客台飞云峰的铁索方向而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一章 跟踪 - 碧云 - 朵朵舞 ( ) 跟还是不跟?韩姣挣扎了片刻。可还没有等想清楚,身体却先一步跟了上去。她用上了敛息术,心里痛恨自己的多事,可到底还是好奇,这个卢德禹换了宗内弟子的衣服,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两年前自从学了襄传授的五灵遁,她勤奋修炼,逃遁隐匿的速度今非昔比。曾经还在师父闭关时大胆地从他练功房前运用遁术,也未曾被发现过。这样一想,顿时胆壮了许多。 卢德禹已经来到铁索前,轻车熟路地踏上去飞云峰的索道。 韩姣不敢立刻跟上,看着铁索簌簌抖动,过了半晌才静止,知道他已经上了飞云峰,她这才踏上索道。 飞云峰与飞羽峰又截然不同,景色大开大阖,豪迈开阔,观之让人心旷神怡。韩姣粗粗望了一眼,低头寻找卢德禹留下的痕迹。 今日为簪花宴的缘故,各峰留守的弟子非常少,依稀几个人影,也相隔甚远。卢德禹装成本宗的弟子,就不能一路藏匿行迹惹人怀疑。果然和她猜想的不差,细细一看就看出他走动的路线。 韩姣一路追寻上去。 飞云峰上广植紫云枫,四季叶子皆是紫色,婆娑多姿,葱郁如云一片。她循迹往林中深处走去,渐走渐偏僻,心里正疑惑,忽然心生警兆,她立刻要转身,可已经来不及,一道身影如青烟般附到她身后,一脉轻细却冰冷,类似细剑的触感贴着她的脖颈。 “跟踪我做什么?这位师妹。”卢德禹的声音在她身后冷硬地响起,语调却是毋庸置疑。 韩姣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身后的人却已经不耐烦,冷喝:“快说。” 韩姣急中生智,自己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顿时疼的双颊通红,眼眶盈泪,声音也颤巍巍的:“师、师兄知道我跟踪你么?” 语调又轻又软又娇又怯,别有意味。 就是傻子也能听出其中一丝私情的暗示,何况卢德禹并不是傻子。 他此次行事极为机密,故布疑阵不过是照惯例防止跟踪,想不到真的遇上一个。 卢德禹低头打量韩姣,一身高腰束身百褶裙,裙裾迎风轻轻摆动,显得腰肢纤细而窈窕,分明不是跟踪的打扮,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他本身相貌出众,道法又出众,在沧琅门内广受师姐师妹的关注,接到少女怀春明示暗示不知凡几。他习以为常,自然就觉得情理之中。 心里这样想,他手上缓了缓,手掌上锋利的冰剑顿时消失。 韩姣感觉脖子旁的威胁没有了,心头大定,觉得过会就是被识破,施展遁法也能逃脱。心里有了底,演技施展地更加娴熟。 她转过身,含羞带怯地虚觑了卢德禹一眼:“师兄。” 卢德禹见多不怪,问道:“师妹是哪个门派的,倒是面生。” “万剑宗,”韩姣知道他疑虑并未全消,只低头红着脸,轻声道,“刚才在庭院遇到师兄的,一见就……”后面的轻若蚊蝇,便是神仙用了顺风术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韩姣心里道,一见就觉得你可疑啊。 卢德禹微愕,知道她想说一见钟情,随后就跟随了上来。大概是没有料到看起来这么娇怯的少女表述衷情却如此大胆,他呆愣地接了一句:“师妹有心了。” 韩姣道:“能和师兄说上几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说到这里,装作不生娇羞的样子就要转身溜走。 “慢着。”卢德禹喊道。 韩姣才走出两步,慢慢转过身来。 卢德禹脸上平静如水,眼中精芒一闪,问道:“师妹就不想知道我姓名吗?” 韩姣立刻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她一早知道了他的名字,居然忘记了现在扮演的是一无所知的怀春少女。她死憋一口气,双颊一酡嫣红,期艾道:“远、远看师兄天人一般,近看风采更甚。我、我只想着能和师兄说说话,别无他想……师、师兄愿意告诉我姓名么?” 卢德禹又细细将她看了一圈,到底还是没有看破这集合韩姣两世为人之大成,直逼小金人奖的演技,他停了一刻,随口捏了一个名字道:“碧云宗,李治。” 装,真能装!韩姣腹诽。 “我还不知道师妹的姓名。”卢德禹又道。 韩姣羞涩道:“媚娘,我叫武媚娘。”还没说完,身子就抖了一抖,深感自己没有恶心到他,反而把自己雷倒了。 卢德禹微微一笑,挺秀斜飞的双眉舒展,冲淡了他身上逼人的傲气:“好名字,与人相得益彰。” 韩姣喜不自胜地嗔了一句“师兄”。 “师妹是参加簪花宴?怎么这么晚才到。”卢德禹问道,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姣,心里始终不放心,他之前身着红衣,十分显眼,这个师妹真的从所未见? “我为了找花,这才晚了,一进院子就遇到了师兄,我……也没有想到这么缘分。” 卢德禹沉吟不语:地点,时间,动机,都没有破绽。人就在他面前,举动也没有可疑。可为什么总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冰剑在手上转了转。眼角余光打量到林外有几个身影走过,他犹豫了一下,人在客境,他不能闹出大举动来惹人注目,冰剑复又消失。 “师妹不把簪的花给我吗?”他这样说道。 韩姣微愕,随即身子一僵。簪花宴上若是有男女心意相属,女子赠花,男子索花都是可以的。但是他突如其来一句,韩姣根本没有往旖旎的方向想,而是想到一种秘术。每个人的灵力就像指纹一般,是各有属性和不同的,修仙界就有一种术,可以根据修士施展遗留的术,追踪到人,但是具有一定实效性,只在十二个时辰内有效。 她把所有的借口都圆上了,还是不能取信他? 花上的确留有法术,却是二师兄留的。 她的犹豫全落到卢德禹的眼里,他眼神变冷:“师妹不愿?” 韩姣咬咬牙,从头上取下杏花,此时花瓣已变做粉红,如天然脂粉,占尽春风,正是时于戎施用的变幻术。她将花递到卢德禹面前,说道:“李师兄一定要找我。” 卢德禹道:“一定,师妹等我。” 两人仿佛一副一见钟情定终身的佳话,韩姣再次告辞时,卢德禹没有再拦。 韩姣到了林外,立刻用灵遁术藏匿起来。等了片刻,卢德禹出了林,往峰上最宽阔壮丽的正殿走去。 韩姣尾随而上。 第一次跟踪她还是好奇占上风,现在却一腔怒气地动了真格。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杏花是二师兄给她的,绝不会让这小人追踪术法。不管他做什么,穿了本宗的衣服,再潜入宗门内部,到时候她在外面大喊,召来同宗弟子,抓他个现成。 韩姣愤愤在心里计算好。卢德禹从林后绕小路上了飞云峰的泰阿殿。那是殷乾真君与嫡传弟子所居之处,他知道今日殷乾真君与其他各派的长辈去碧云上峰参道会,不到明日不会回来。 他走到殿后最偏僻的角落,没有任何人。又将殿外结界观察个遍,随即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套阵盘在殿后布置起来。直到一些准备妥当,他才悄无声息地穿透结界越墙入殿。 韩姣在后面看得心惊。他对地方居然如此熟悉,穿透结界的能力更叫人吃惊。这种结界一般只有本派弟子才可以穿行,所有碧云宗弟子入门时就会在宗门守护石上滴一滴血。这样宗内结界都不会阻拦,但是别派人士要想穿透结界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又惊又疑,看着他在地上布置了什么又隐去。 等他一进去,她立刻走到墙下,破了隐术一看,原来是个逃匿的阵法。想必卢德禹也为了求万全,想要等会撤退时直接依靠阵法离开。 想的美,韩姣阴测测地一笑,布阵法需要高深造诣,破坏起来就不需要了。她三下两下就把阵盘搞乱。 然后用土灵遁穿墙而过。 泰阿殿外表华丽,内里却简单极了。几株会释放灵气的云英槐,一耸高大的怪石,其余就是排列整齐的殿室。 韩姣躲在石后,就看到卢德禹的身影消失在其中最大的一间殿室。 她耐心地看着,打算等他一出来就大声喊叫。 时间比平时竟像漫长了十倍,一时一刻都变得鲜明。她觉得等了有半刻钟那么长,眉头微微蹙起。殿室内骤然齐了动静,先是“嗵”的一声,随即立刻响起“哗啦”,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倒了。 韩姣愣了好一下,心道偷个东西还真么大动静? 却见那间殿室的门砰地一声飞弹出来,撞上殿外山石上,一个人也横飞跌了出来,重重倒在地上。 韩姣一看,不是卢德禹是谁。 刚才他和她说话时几次动了杀机,身上灵气满溢,分明修为极高,怎么摔出来了? 卢德禹在地上站起身体,眼睛盯着殿室内,冷声道:“何人?” “客人不问自来,还问我是谁。”黑洞洞的殿内一个男子说道,声音低醇动人,像是从人的心上滑过,迷人极了。 韩姣都恍惚了一下,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二章 斗法 - 碧云 - 朵朵舞 ( ) 卢德禹哼了一声道:“好大脾气的主人。”手掌一挥,手上已多了一把两尺长的剑,剑体通白,如雪一般,而且上面缠绕着丝丝雾气,一看就让人发寒。 他虚空挥了一剑,人飞速往殿室内又冲了进去。 韩姣感觉在他挥剑的时候连空气都骤然降了温,庭院内被一股冰冷的气流所缠绕。剑身上的雾气越来越盛,离得最近的窗棂上已经起了白霜。 她不敢伸出头去细看,只好躲在一角偷觑。殿室门口只能看见一半,还被白雾遮挡了大半,依稀看到有两种灵气波动撞击在一起。 看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呼喊同门了,卢德禹本是冲进去的,却一点一点被逼着倒退出来,在他面前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墙,任他怎么劈砍,也被挡了回来,他眉头深皱,脸色凝重起来。 卢德禹双手一举,雪剑由实化虚,变成了一股白色的飓风把殿室前破了门板的空隙给完全封住了。他冷笑道:“高手坐镇――看来吉祥天的地图的确藏在这里。” 顷刻间,整个殿宇都被冰给覆盖住了,一尺来厚,如雪宫一般。 韩姣一惊,吉祥天地图?她透过石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惊觉这种情况已经远超她所知,至少也该是小成境界以上。簪花宴一般都是小成以下的年轻弟子参加,卢德禹怎么会…… 她这边疑窦重重,那边却已经起了变化。喀喇一声,冰墙从底缝开裂,还不等卢德禹反应,瞬间崩裂,化成了碎末激射向四周,午后的日光本就明媚,飞闪的冰沫折射出五彩棱光,整个庭院突然炫然光亮。 “冰玄秘道术,”殿中人开口,有些冷漠地说道,“碧云七宗可没有这样的道术。你到底是谁?” 卢德禹面色乍然一沉,身体四周都开始弥漫起雾气,一眨眼已经将他裹住了一半,他不吭声,眼睛瞄向身后的高墙,忽然一提气,就猛然向后飞去。 殿中那人终于动了起来,韩姣只觉得眼前一花,从殿中飞出的黑影鬼魅一般,以后来者先至的惊人速度追赶上卢德禹。 韩姣没有看清他的脸,也不敢去看。她躲在角落的山石后面,苦不堪言,刚才被碎裂的冰沫打了一身,又冷又疼,只能生生忍着。现在两人已经打到了半空中,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又运用灵遁术才没有暴露。但是高一个境界就不可同日而语,这两人的境界都已经超出她想象,要说心里不害怕,那纯粹是骗人。 她习惯性去摸了摸腰间,只摸到一个四合如意结。今日为了配衣服,没有带定魂珠出来,现在颇有些后悔,心下也知道要冷静,只好按捺不动。 黑影在半空就追上了卢德禹,手掌一斩,一道灵光像波纹似的化开。作为观赏非常美观,落到人的身上却发出金玉相撞的声音,十分骇人。 卢德禹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从半空坠下,轰隆一响,在他面前墙被炸开一个大洞,半面墙壁轰然倒塌。 黑影轻轻飘落在院内另一端的盆景山石上,袍角飘举,姿态飘逸。 韩姣躲的是另一头,匆匆看了一眼那人,是个身材挺拔修长的黑衣男子,阳光将他的身影笼在其中,斑驳如夕,晦暗难明。 倒在地上的卢德禹身上寒气更浓了,将他整个包了起来,只露出一个头。 “离恨天?”黑衣男子仿佛有点惊奇。 卢德禹本来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虽然没有寻获地图,想不到会有另一重收获。”他说着大笑了两声,好像不把眼前的困境放在眼里,流露出狂傲之态。 这时院子外面跑来好些个听到动静的碧云宗弟子,一见眼前的情况,呆滞了一下,有的大喊:“什么人?”有的惊诧:“云雾怪?”也有人道:“快帮师叔抓人。” 飞云峰弟子很有规矩,也不上前进攻,只几人散开,堵在各个方向,静静地看着场中人。 黑衣男子飞掠上前,就要往地上抓去。卢德禹双目忽然光华流动,腾地一下就飞了起来,往一处角落直射而去。旁人都惊讶极了,他既然还有灵力和精神,怎么不往宽阔的地方逃,反而闯向角落。 韩姣一看就知道他去的是布好阵法的地方,心里唉呼了一声。 卢德禹以不可迅猛的速度冲了过去,一边掐诀,喊了一声“起”,地上显出一个圆圆的光圈,众弟子大惊,知道他要用阵法逃走。可紧接着,马上就发生了让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悲惨一幕。 地上仅仅一亮后就没有反应了,卢德禹一头撞了上去,砰的一声巨响,周身的云雾都散尽了,还有卡擦一声,众人看去,原来他撞地上后,腰间还被阵盘狠狠戳了一下。看他又惊又怒,脸色乍红乍黑,不少飞云峰弟子都怀疑刚才那一下撞断了他的腰。 场面呈现出片刻的寂静和空白。 卢德禹怒吼了一声,已经打算围上去的几个弟子都面色苍白地被他震退。 韩姣也觉得心口窒闷,灵力在体内翻滚,几乎要不受控制。 躺倒在地的卢德禹忽然身上长出了长长的毛――没错,就是雪白银亮的长毛。韩姣很想去揉眼睛,心想刺激不会这么大吧,这都开始变异了? 黑衣男子玩味地笑道:“寄魂术,又用冰玄密道术,原来是离恨天的翠眼狼妖王,真是失敬。”他口上虽这么说,态度却一成不变,居高临下,冷硬如冰。 围在周围的弟子们却都吓呆了,来的居然是离恨天五大妖王之一?还没动手胆气已消失了一半,往外退了退,包围的圈子转眼就放大了一轮。 地上倨傲不驯的少年眨眼就变成了一只雪狼,体型很大,是一般狼只的四倍,双眸碧翠,的确与他称号一般。他昂首站立在半壁墙下,身上仿佛带着银光,双目如电,往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在一块大石上停留了一瞬。 韩姣吓得不敢喘息,可很快就注意到,他变成狼后,衣服并没有消失,而是落到了地上,那支杏花从袖口露出一半来。 必须拿回杏花,韩姣心忖,今天的事已经牵涉太深,杏花给狼带走是一个麻烦,若给碧云宗其他弟子拿到更是麻烦,怎么解释来龙去脉。何况花上法术是二师兄的,她无论如何不能给他带去这天大的灾难。 雪狼笑了笑,众人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觉得狼是笑了。 “原来如此。”他说道。 众人不解。雪狼对着韩姣藏身的大石说了一句:“媚娘师妹,你速速回去,告诉他们地图就藏在这里。” 所有的目光都往大石后看来。那一瞬间,韩姣的心脏差点都停止了跳动,明白他话里陷害的意味,气的浑身发抖。 雪狼趁着那一瞬的空隙,化成一团银光往外飞射逃跑了,速度比他为人形的时候快了一倍不止。黑衣男子立时一击,灵光也只打中了雪狼的尾部,只听他一声闷哼,似乎受了伤,速度却更快,如流星一般远去了。 就在他突围的同时,韩姣明白今日无法善了,灵遁一闪,扑向地上遗留的衣服处,伸手一抓就把杏花牢牢攥在手心里。众弟子大惊,先是看到雪狼对着大石头说话,表示那里还有一人,接着就趁机突围,弟子不知所从,眼前突然一闪,凭空出现一个姑娘,还不等看清,又消失了,院子内忽然有花木摇曳了一下。 黑衣男子对雪狼的逃走并不大在意,他轻轻一踏地上,院子里整个地面震动了一下,所有弟子都觉得站不稳。可那个消失的姑娘并没有出现。 “咦?”他感到了一丝惊奇。 ------题外话------ 文案怎么改,这真是个问题,让我好好想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三章 相认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苦练了两年多的灵遁术果然起了奇效。再扑出去那一瞬间她用的是土灵遁,拿到杏花后立刻用木灵遁逃走。这短短时间内,使用的是她修行所得的精华。即使如此,从地面上传来的剧烈灵气震动还是波及到了她。 一窜出泰阿殿,她灵气顿窒,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后背一片火辣辣地疼。 她逃出来这个地方是泰阿殿的另一头,干净的汉白玉砌成的小路,几间炼丹房,半个人影都不见。她才想歇一口气,忽然心头猛跳,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那股惊人的灵力波动跟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用了土灵遁。 这一次远没有上一次顺利。地面上传来一波又一波灵力追着她的身影,其中蕴含的强大凌厉的力量,韩姣看过刚才翠眼狼妖王一番斗法,知道自己再乘上百倍也不是对手。炼丹房因为要避火的原因,门前的庭院寸草皆无,一路铺砌的又是汉白玉。玉非金非土,是五行之外,就是五灵遁法也有所不及。 韩姣叫苦不迭,眼看那股灵力就要追了上来,她猛提一口气,飞身跨过墙头,也来不及看路,一路提气术地飞跃逃去。 咬牙跑出好远,身后那股气息渐渐消失。韩姣松了口气,往前一看,居然已经到了泰阿殿的外围结界。她猛地冲了过去,碰的一声,无形的结界却好像变成了坚硬的玻璃,撞地她眼冒金星,倒摔地上。 “好痛。”她揉着自己的额头,不等缓口气,立刻转身往相反方向逃去。 泰阿殿是背山而造,往内是如星罗分布的小殿室,都是飞云峰弟子的居所。 韩姣气喘吁吁,觉得这样无休止无目的的消耗灵气实在是不理智。此时大多数年轻弟子都去参加簪花宴,她挑了一间没有布置的禁制的厢房闯了进去,果然是空的。 韩姣立刻休息打坐。心想现在结界不通是被人给封住了,只要酉时一过,簪花宴散席,弟子们必须回峰,到时候结界必然要打开。她只要小心不要被发现,忍耐到酉时。也没有人见过她,到时候混在弟中就可以出去了。 她自我安慰一番,碰碰乱跳的心终于平复了一些。 房间清旷而寂静,摆设简单倒与飞羽峰无什差别,韩姣恢复灵力后,犹如困兽一般在房内来回踱步。她将事情来由翻来覆去地回想,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无辜。可那个始作俑的狼妖王已经逃走了,无辜的她却在受累。 难怪平日师父说,实力才检验天道的唯一标准――不,这话不是师父说的,是她总结了师父的话而说的。 韩姣吐了口气,透过窗户去看天色,一眼瞥到窗格旁边有个颀长的黑影。 她浑身一紧,脱口道:“谁?” 窗外人轻笑了一声。韩姣立刻骂自己愚蠢,还能是谁。果然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灵压,瞬时将房内压迫地不能呼吸。同时韩姣已经翻身一跃,从房脊梁那里运用金灵遁逃走。刚才她就已经发现,泰阿殿的主梁横木居然不是木制,而是一种炼化的金属。 这一下果然让她逃离出去。 “金遁?”黑衣男子的声音响起,明明人站在窗外,可那声音就像在她身边,“你用的三种遁术都十分奇特,怎么不用冰玄密道术?” ――还真当我是妖王的师妹,韩姣气的几乎要吐血,一路遁一路喊:“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妖王,我是无辜的。” “既然无辜,那就留下说个清楚。”他语调平和,却掩不住其中命令的姿态。 韩姣哪里敢听,拼了命地往外窜。 那股凌厉的灵气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襄曾经说过,五灵遁在两界之内也足可排进前三,是名副其实的奇艺绝技,遁速无人能及。韩姣大呕――谁说无人能及,后面就有一个。 身后灵力的速度突然激升,韩姣终于跑出一派殿室,眼前居然有一条小河,蜿蜒如蛇行,不知通往何处。她想也不想,砰地跳进水里。河下水流颇急,她立刻水灵遁顺流逃走。 五灵遁中韩姣用的最多的是木、土、金,感到生疏的就是水、火。入水之后就觉得灵力运转非常吃力。好在河流湍急,省了她不少力气。 漂了不知多久,她感到身体渐渐发寒,手脚也开始不灵活,心知灵力消耗过甚,赶紧抓住岸边一块大石,趴在上面急喘。 铅云低垂,暮色沉沉,天际微见留一线的阳光,已是黄昏时分。韩姣觉得自己筋疲力尽,身体几乎已经不能动弹。翻了个身坐在大石上,背脊手臂还有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淤肿。被水流泡着还不觉得,此刻轻轻一碰都是锥心的疼。 她用仅剩的灵力给自己治愈伤口。 只听旁边有个人冷漠地说道:“这么点灵力,遁法却如此高明,你到底是谁?” 韩姣一点灵力都没有了,双脚还踩在河边浅滩上,却没有勇气再跳进去,只好僵硬地转过头――河边有棵歪脖子的垂柳,青年男子站在树旁,身形笔挺,双腿修长,因背光站着,面容看不清,但气魄冷肃,身上仿佛隐藏着强大而惊人的力量,让人胆寒。 “我……我是碧云宗的弟子,”韩姣的脸先是涨的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 男子不语。 “真的。”韩姣怕他不信,赶紧说道,“那个狼……什么的妖王,我是觉得他可疑,才跟踪来的,我对碧云宗一片忠心的。”她举起一只手,“我对天发誓。” 男子从树下缓缓走来,对韩姣所言不置一词,仍旧问:“你用的不是普通的五行遁法,是什么?” 他一步步就像踏在她的心上似的,韩姣缩了缩身子,心里不住打颤。 “告诉我。”他声音低沉,目光如箭,命令道。 韩姣抬起头,脸色发白地看向他,目光顿时呆滞了一下。 他肤色光滑洁白,眉如刀裁,鼻梁挺秀,双目漆黑深沉,俊美地动人心魄。最奇特是他的气度,第一眼让人觉得很年轻,看久了又觉得难以估测。 韩姣失神地看着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久久无法动弹。 他皱起眉,目光冷厉。却听见眼前这个落魄狼狈,浑身湿透的少女颤声喃道:“哥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四章 惩戒 - 碧云 - 朵朵舞 ( ) 最后一丝斜阳已经沉落山头,失去阳光抚照的枝叶扎扎蔓蔓,变成了斑驳的暗影。林中一片寂静,唯有河水潺潺而过。 韩姣微微仰着头,眼圈泛红,嗫嚅道:“哥哥,我是韩姣,你不认得我了么?” 韩洙错愕了那么一瞬,目光审视她片刻后,神色不变,那种压迫地人难以喘息的灵力威压却消失不见。 韩姣顿时感到轻松不少,那种因为灵力境界不同造成的力量差别实在压力太大。如果说他是一棵茂盛的参天大树,她可能就是一只蚍蜉,他若是一座巍峨的山,她就是山前一抹土,他若是浩瀚辽阔的天,她最多是只刚会飞翔的鸟雀。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下,心里连抗衡的念头都不曾生起,唯有节节败退。 “起来。”他沉声开口道。 韩姣从石上站起,脚还踩在水里,裙裾在水波中荡漾,像是一篷艳丽的水草叶子。 韩洙转身即走,走开几步又转过头,口气平和,态度却很强硬地说道:“还不跟上。” 韩姣委屈极了,因为灵力耗尽,慢慢爬上岸,衣裙上淌着水,每一步都滴滴答答的,被风一吹,寒气往四肢百骸里漫,又湿又冷,手脚僵硬。她蹭到韩洙身边,往他靠去:“哥哥我冷。” 韩洙冷淡地转头见她湿漉漉地靠上来,皱了下眉,在她肩上一拍。韩姣顿时周身水汽消失无踪,衣裙鞋袜都干净如初。韩姣松了口气,想起以前一路来碧云宗的日子,大胆地拉住他的手。 他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用瞬移离开。 瞬移算是一种很基本的术法,将空间距离缩短,比疾行术更有效,但是对灵力要求也更高,是最低微,也是最实用的术法,灵力低浅者,只能在小距离内瞬行,而大修士运用起来,据说可以瞬息万里。 韩姣自己只能在三丈距离中瞬移,而韩洙的瞬移则十分惊人。韩姣觉得头晕了一下,眼前一亮,竟然回到了泰阿殿的门前。 殿前灯火通明,来往弟子众多。有些运来炼材修复外墙,有些检查结界,还有些聚做一堆议论不断。众多弟子见韩洙到来,纷纷上前行礼,口称师叔,又注意到韩洙牵着一个小姑娘,面上露出好奇之色来。 韩洙对待飞云峰弟子却是彬彬有礼,从容优雅,身上那些狠厉冷酷的气势全都不见了。众弟子目光熠熠,看样子对韩洙也十分的信服。 韩姣就这样在众人注目下跟着去了韩洙的居所。 韩洙是殷乾真君的关门弟子,独住一处殿室,花厅丹药房练功室一应俱全,连院子也是独立的,还有一个青衣弟子守门。 韩姣咋舌不已。 韩洙走入花厅,把韩姣扔在一旁就不理了,门外有一群的飞云峰弟子等候着。 守门的青衣弟子先是简洁地向韩洙禀报了一下门内事务,大多都围绕妖王闯飞云峰的处理,又一一把拜访的弟子介绍了一通,直到韩洙点头,他转头看了看韩姣,出去转了一圈,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灵茶进来。 韩姣受宠若惊,她感觉到青衣弟子尽管只为韩洙处理杂物,但是灵力很高,至少比她要高出许多。她低头呷了一口灵茶,暖暖的一团热气在胸口升起,灵力也所恢复,她笑着道:“谢谢师兄。” 青衣弟子面孔长得很憨实,好奇地看着韩姣,笑答:“我叫吴浮。”韩姣从善如流:“吴师兄。”吴浮打量了她几眼,等她饮完茶后托着茶盘走了。 这时候门外的弟子依次来到花厅。韩洙坐在上首,姿态从容。韩姣坐在他的左下方,脸色苍白无力,这场景怪异极了。进门来的弟子见状无不惊讶,却个个谨言慎行,照常说话。先前进来的几个弟子,把一天内门中事无巨细都回报了一遍。韩洙唇畔含了淡淡微笑,偶尔提一两句,都是有的放矢,弟子们都一一记下。 其中也有几个衣饰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弟子,进来后不是为了门中事务,而是来请教修行的问题。韩洙对这些师侄言谈粥粥,谈吐风趣文雅,指点也十分用心,而且他修为高深,知识渊博,有一种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从容自若。 灯火下他的面容俊美无俦,双目漆黑如蕴宝光。 有一种人,天生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韩洙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别说众弟子心悦诚服,就是韩姣,也生出一丝钦佩歆慕的心情来。 一批又一批来访者满意归去。最后进来几个弟子,脸上都没有表情,向韩洙禀报道:“是门下蒋墨、方叔函临时退缩,才让妖王轻松逃脱。”韩洙摆手道:“带他们进来。” 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弟子被推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花厅中央,脸色灰白,各自垂头。韩姣对两人也依稀有些印象,本是围圈追堵的弟子,因为听到妖王之名,有几人胆怯退缩。 韩洙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人:“今日之事可知错了?” 两人蜷缩着身体,俱答:“知错,下次必不再犯。” 韩洙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就小惩大诫。” 两个弟子惊惧不已,身子如筛子般抖索不停。 韩姣对面前发生的情景正疑虑不安,两位弟子的右臂突然着了火,从手上转眼就烧到了肩膀,两人忍受不了剧痛,在地上不住打滚,又似乎在畏惧什么,连喊叫也不敢,哑着喉咙发出“嘶嘶”的声音。 韩姣忍不住惊呼一声,身子猛然就要站起,肩上突然被人按住,动弹不得。她转头一看,是吴浮。他对她安抚地笑道:“师妹别惊。” 怎么会不惊。韩姣环顾四周的弟子,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异色,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习以为常。她在碧云总七年,从没有听说过这样惩罚弟子,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表示惊讶? 肩膀上传递来的力量将她重新按回座。 那两个弟子的手臂已经被烧得焦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熏鼻的碳焦味。韩姣忍不住别过头。 受了罚后,两个弟子满头是汗,面如土色,向韩洙叩首后松绑离去。 花厅内的弟子也逐渐散去。 韩姣惊出一身冷汗,直到身后的吴浮都退了出去,她也不敢转头向主座望。 “姣姣,”韩洙开了口,微微一笑,“刚才让你受惊了。” 韩姣垂着头道:“哥哥,时间太晚了我就回不去了。”碧云宗各峰的铁索通道,到了亥时就无法通行。 “怕什么,要是误了时辰,今夜可以留在飞云峰。”韩洙侧了侧身体,正对韩姣,动作优雅,口气温和,一副兄长的姿态,“我们兄妹七年未见,应该好好聊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五章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自然不能表示反对,有些疲惫地靠着椅背,暗自却挺直了脊梁,心生警惕。 “身上的伤都治好了吗?”韩洙拿起桌旁的灵茶,体贴地问道。 韩姣点头道:“刚才已经治好了。”她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其实身上仍留有几处擦伤。 韩洙微微一笑:“你的灵力很少,运用却很出色,在同辈弟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韩姣前半句还不觉得,后一句却说得她一凛,轻轻嗯了一声――想不到短短时间,他就能看穿她运用灵力的最大特点。 “你的师父是齐泰文,是他教你这么用灵力?”他饮了一口茶,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韩姣。 “功法术法都是师父教的,”韩姣老实地回答道,“灵力运用是我自己想的法子。” “哦,”韩洙深沉的目光略略一动,“你是怎么想的?” 韩姣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刚才见他处理飞云峰内外事务作风强硬,手段多变,她就猜测他是个喜欢事事尽在掌握的人。弱者面对强者,自然没有说不的权利,韩姣一手把玩着垂系腰间的如意结,慢悠悠地说道:“刚开始修仙的时候,我就发现天资比师兄师姐差了许多,就是比师弟也有不足,灵力汇聚的慢,能留存在丹府的也很少,无论练什么法术都比别人慢许多。我也知道自己灵力差,所以就加倍练习法术,练习多了就发现一些窍门。灵力深厚使用法术固然顺畅,但是效果并不见出众。只要把法术运转灵力的每一步都熟悉了,有时候就不需要特别高深的灵力也能达到。” 听到这里,一直神色平静的韩洙露出一丝惊异:“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恩,是的。”韩姣道。 “勤奋练习法术的人可不少。”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韩姣抚了抚额角,解释道:“勤奋的人是不少,但是碧云宗的弟子,几乎都是天资极好的,灵力修炼只要花了时间就绝不成问题。这就像用钱一样,有钱的人,即使花了冤枉钱也不在乎,可是穷人就不同了,一个铜板都要考虑用到实处,分毫都不能浪费。” 韩洙笑了一下:“宗门与世隔绝,你年纪小小居然能想到这样的世俗道理?” “没有办法,哥哥难道忘记了,我们家可穷的很呢。” 韩洙脸色微沉,目光冷冽地看了韩姣半晌,才又开口道:“除了这些,你还想出了其他什么?” “哪有那么多,”韩姣嘀咕了一下,“知易行难,搞明白节省灵力的方法我就用了五年的时间。” “你刚才使用的遁法非常高明,”韩洙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灵力运转细微,不易让人察觉,比一般的五行遁法精妙地多,论速度更是惊人。如果不是你灵力太过微薄,我想速度会快上几倍。”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可目光中的打量却很难掩饰。韩姣心下惴惴,点头道:“是的。” “有点像五灵遁。”他下了定论。 韩姣虽极力抑制,可神色微变到底没有逃脱韩洙的注视,他面色沉郁地看着她。 他的双眸漆黑如夜,目光深沉如渊,稍不注意就似乎要吸人魂魄。在这样一双眼睛下说谎是需要多大的勇气――韩姣眨了眨眼,面上一派天真无邪:“是五灵遁,原来哥哥也知道么。” 韩洙盯着她:“碧云宗可学不到五灵遁,姣姣。”他喊她的时候又轻柔又亲昵,其中却隐隐含着让人胆寒的意味。 韩姣闻若未闻,唇畔浮起一抹笑,朝他招招手,示意靠近。韩洙皱了皱眉头,还是弯了身体靠近一些。她轻声地,带着神秘的口吻在他耳边说:“哥哥,这是一个秘密,我是在梦里学会的。” 韩洙腾地从座上站起,面色阴鹜,目射寒光地睨视她:“梦里?太荒谬……” 韩姣被他的怒火一吓,直缩起身子,小脸上又是委屈又是倔强,双眼睁地圆圆地说道:“让我说的是你,说了不信又是你。” “你就编造出这么个理由来搪塞我?”他阴沉着脸,气魄压人。韩姣感觉腿肚子都有些抽筋,可咬牙力持镇静:“九岁我就随哥哥入宗门了,在飞羽峰七年也没有出过一次。哥哥以为我在哪里学的?” 韩洙闻言不动。窗外的月光轻白如霜,透窗而入,被他高大的身形遮了大半,韩姣就处在他的阴影下慢慢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梦里就出现了几段口诀,后来等我修炼出灵力后才知道是一段修行功法,一时好奇就自己练了。”她抬眼用余光去看他,只见他面色稍稍和缓,于是再接再厉,“这件事我也觉得害怕,后来翻了师父的藏书,才知道遇上了‘梦中授书’的情况。” 韩洙语含讥讽:“梦中授书?” 韩姣点点头,撅起嘴,稚气地说道:“可不是,我翻了不下百本书了,才在四海奇闻里找到类似记载。” 韩洙看着眼前抖索着身子的韩姣,小脸不过巴掌大,下颌尖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委屈地皱着脸,想哭又不敢哭,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娇怯软弱到了极处,实在不似作伪。他眉梢微微一挑,四海奇闻这本书他也看过,记载着一些散仙的奇遇,有的误食天材地宝而突然飞升,有的走入奇境得访仙人居所,当然也有梦中得到传授的故事。 其中真真假假,到底有几分可信? 韩姣见他开始思索,心底不禁一喜。不枉她曾经翻阅了那么多书,才想出的一个借口,本来想着遇到什么情况含糊师父师兄的,想不到首次拿来就是应对韩洙。 她深明一个道理,谎言建立在真话之上才有成功的机会。四海奇闻是真,她没有离开飞羽峰的机会也是真,在这两个基础之上,韩洙只能考虑她所说的看似荒谬的借口。四海奇闻记载的仅是些奇谈怪闻,就好像韩姣前世所读的那些故事,干将莫邪造的神剑,帝王出生时家中有红光彩霞,天象奇异预示未来――若说是真,未免不可思议,若说是假,又有明文记载。 真与假,信与疑,实在是一种再玄妙不过的心情。 韩洙沉思良久,面上仍有怀疑之色:“这样一部来历不明的功法,你居然就安心练了?” 韩姣脸上一红道:“我差师兄师姐那么多,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想着若能比他们多练一样也是好的,所以就糊里糊涂地练了。” “没有和人提过?” “没有,”韩姣怯生生地说,“要不是哥哥,我也不会说。” 韩洙看着她,觉得刚才问的简直没有半点价值,偏偏还对她生出一股无奈的情绪,让他感到有些气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六章 - 碧云 - 朵朵舞 ( ) 夜里山上一向风大,韩姣坐地久了,觉得背后冷飕飕的风一阵又一阵,挪了挪身体,有些哀怨地瞅了韩洙一眼。 韩洙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煞有兴趣地将她又委屈又不敢说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心情意外的有些放松,重新坐下,长腿舒展,问道“刚才你是怎么跟随翠眼狼妖王上来的?” ――你还有完没完?韩姣纳闷地在心里咆哮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把怎么偷偷跟在后头地说了一遍,只是重要的情节上都自动做了省略。 “那个传送阵是你弄坏的吧?”韩洙追问。 想起那不可一世的妖王撞倒在地的样子,韩姣忍不住想要偷笑,不迭点头。 “那妖王为什么喊你媚娘?” 韩姣再一次感慨韩洙的敏锐,稍有遗漏他就能察觉,她抿了抿唇道:“之前打过照面,他问我名字我骗他的。” “你一路跟着他,可知道他的意图?”韩洙唇角略弯。他本就生得夺人心魄的俊美,稍稍带点笑意,就显得优雅魅色。 韩姣都忍不住心头猛的一跳,讷道:“什么意图?” 韩洙挑眉道:“嗯?你不知道?” 口气轻柔的宛若春风。韩姣心头一紧,随即就反应过来,直骂自己蠢,接口道:“是,是吉祥天的地图么?” 韩洙不置可否,淡然问:“你有什么看法?” 韩姣吁了口气,打起精神,铿锵有力地说道:“翠眼狼妖王心怀不良企图,意欲对我们碧云宗行不轨之事,幸亏有哥哥法力高深,还有飞云峰众师兄不畏艰险,才挫败了妖王的阴谋诡计,保得宗内宝物不失。”末了在内心偷偷加了一句,还有我破坏了传送阵,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一击。 韩洙本是扬眉听着,脸色越听越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对吉祥天的地图没有想法?” “没有,”韩姣立刻否认道,“当然没有。” “人人皆欲得,你不好奇?” 韩姣讪讪道“修为到了天人境界的大圆满才有机会飞升吉祥天。我这样的修为,有什么可好奇的。” 韩洙冷冷道:“和修为没有关系。修行者的目的都是飞升吉祥天,天下至宝就是凡人听了也会心生妄念,你就没有一丝好奇?” 韩姣深觉得他疑心病极重,凡事追求极致,心想不打消他的猜疑,她今夜是别想休息了。于是整理思路,慢慢道:“从我入宗门开始,听人提起吉祥天,都是永录仙藉,长生不老,永生无忧。所有的修士都以此作为最终目标。可是真的存在这样的世界么?我实在怀疑。” 韩洙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就算有那么一个世界,那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么。”韩姣道,“这个世界上,阴和阳,光和暗,苦和乐,不都是双生双成,双依双附的吗?怎么能有一个世界,只存在欢乐不存在痛苦,只存在永生不存在死亡呢?” 韩洙眼睛一亮,脸色颇有些动容:“所以呢?” “所以我才疑惑啊,”韩姣蹙眉,沉吟道,“还有一种说法,凡事都是相对而论。只有吃过苦,才能感受到甜,只有经历过黑暗,才能明白光明。永生也是如此――山川,河流,对凡人来说都是永恒,其实不然,是因为凡人生命太短暂,山河又变化地太慢,所以相对而言才是永恒。那么吉祥天是否也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呢,只因为不明白内情,才被描述的太美好。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世界只有欢乐和永生,其实也没有什么趣味了。去不去那样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韩洙久久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他神色沉峻,自有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魄,韩姣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喘。 “这就是你的道法?”韩洙眼里浮出一丝赞色,“相信世界一定是有平衡的,乾坤相须,阴阳相成?” 韩姣咳了一下:“还有一个更恰当的说法。” “是什么?”他问。 韩姣一本正经:“和谐。” 韩洙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半晌,不得不承认,这个妹妹真是让人耳目一亮,出人意料。 他两次探测她的灵力和神识,灵力的确低微,神识却又深不可测,而她运用灵力的方式别具一格,十分精细。光论这一点,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都不一定能及得上她。 和她谈论也足以让人惊喜,观点新颖别致,细想又觉得意味深长――他半是审视半是疑惑地看着她,碧云宗的教学实在墨守陈规,居然能教出这样的弟子?还有五灵遁法…… 偏偏她的成长经历一目了然,没有丝毫可疑之处。 “你对吉祥天的看法也没有和别人说过?”他沉声问。 韩姣道:“这个倒是提过,可是师兄师姐都不理我。” 韩洙挑眉,以目示疑。韩姣于是道:“我问他们,吉祥天如果都是长生不老,那只见人进,不见人走,不是人满为患,住所紧张了吗。” 她稚气又疑惑的表情终于取悦了韩洙,他随之一笑,俊颜生辉,炫人耳目。 “你的灵力微弱,运用虽然得当,但是还有欠缺,以后可以来我这里练习。”韩洙道。 听到他有指点教导之意,韩姣凛然,心想今天不过路过就弄到这个田地,日后还要来这里练习? 可她万不敢断然拒绝,只喜笑颜开道:“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都来请教哥哥。” 韩洙对她的态度果然满意,一弹指,吴浮就从门外无声无息地进来。韩洙道:“这是我妹妹,带她去休息,明天一早送她回飞羽峰。”吴浮躬身答应。 韩姣立刻起身告辞,跟随吴浮出了门。院子里有两株紫云枫,在月光下枝叶皆似紫玉,在风中飒飒作响。韩姣狠狠吐了口气,双手已捂出了薄薄的湿汗,一转头,却看见吴浮看着她。 “师妹放宽心,师叔一向赏罚分明,何况师妹又是师叔的至亲。” 他长得憨厚,看人却好像十分明澈,韩姣干笑着虚应了两声。 无论飞云、飞羽厢房内部都没有什么差别,韩姣也没有不适,清洗之后躺在床上,她才有空把藏在袖子里的杏花取出来。花瓣粉嫩,艳态娇姿,在夜色里极为美丽。 韩姣微微笑了笑,觉得一日奔波受惊也值得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七章 黄鹂 - 碧云 - 朵朵舞 ( ) 第二日一大早,韩姣梳洗整理毕,特地去向韩洙告辞,却被吴浮告之韩洙一早就被殷乾真君召走了。韩姣见他提起殷乾真君的样子还不如在韩洙面前恭敬,心下暗自称奇,随口客套了几句后就往迎客台而去。 因为簪花宴的缘故,碧云宗的早课都取消了。清晨薄雾蒙蒙,来往两峰之间的弟子极少。韩姣回到飞羽峰,迎客台上空空如也,只有北面的玉柱后似乎站了一对少年男女。 韩姣正欲走,却听见孟纪那极为熟悉的声音:“晓曦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万剑宗的季城。”少年人的清脆声音,又带了一些变声期才有的高扬。韩姣顿时停下,两人站在玉柱后,被挡住大半身体,又面面相对,并没有发现来人。 孟晓曦穿一身鹅黄折枝迎春花裙,发髻上斜斜一支双蝶金簪压发,容颜十分娇美。她柔声道:“一大早你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胡言乱语?” 孟纪挠挠头,有些着急道:“你要真没有那心思就直接同我说,好让我安心。” “你说得是什么话,”孟晓曦道,“你自己心思不安分,都赖到我身上。” 孟纪“哎”地囔了一声:“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 “我不知道。”孟晓曦截然道。 “晓曦,”孟纪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衣袖,他直直地望着她,“我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吗?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我离开王府入宗门,前途未卜,你说愿意跟我一起。这么巧我们都有灵根入了同一个宗门,你也说过,日后修成大道上可以相偎相依,不再分离。” 他说到“不再分离”时面色酡红,像孩子一般羞涩和满足。 孟晓曦微微发愣,眼睛里仿佛蒙上了迷雾,可转瞬就消散了,她摇头道:“那都是小时候的戏言,当不了真的。” “为什么?”孟纪瞪圆了眼,“你真的看中那个季城了?我知道,我就知道,昨天在院子里他和你说了话,你就魂不守舍的样子……” “和他没有关系。”孟晓曦打断他道。 孟纪道:“怎么没有关系,要不是他,你怎么会说小时候的事都不作数了。晓曦你别傻啦,季城昨天一心一眼只有我师姐,还有玉真玉珂两位师姐。我师姐的事你是知道的,你怎么能……”他还未说完,又再次被孟晓曦截住:“你师姐怎么了,玉真玉珂师姐又如何,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们,就该乖乖退让?” 孟纪哑然,隔了半晌才道:“你还说不是看中了季城。” 孟晓曦看了看他,脸上温柔之色尽敛,缓缓开口道:“孟纪,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之间的事和季城师兄半点关系也没有。就是没有他,我们也是不成的。” “我不懂。”孟纪倔着脸道。 “你当然不懂,”孟晓曦道,“你和以前一模一样,半点都没有变。可我已经不同了,不是王府的婢女,我的灵根比你还好,修炼也胜你,你说的小时候,你还夸下海口说要修成飞升吉祥天,可如今还觉得能实现吗?” 孟纪被她问得满面通红,讷讷的无话可说。 孟晓曦又道:“小时候我们有情分不假,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扪心自问可有半点差。入宗门就断绝了俗世一切,我已经还清你曾经对我的照顾。” 孟纪闷声道:“我不要你还。” “我不能不还,”孟晓曦又放柔了声音,“你要真记得我们幼时的情分,就不要再闹了,修仙不同凡俗,这里出身修仙家族的弟子比比皆是,你心里要有本帐,王府世子的身份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也不会有人再让着你。你可别犯糊涂了。” 孟纪听得已是懵了,怔怔半晌不动弹。铁索边已经人来的声音,她道:“你自己再想想吧。”转过身,一眼看到了韩姣,她讶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平日的笑容,从迎客台上踏铁索飘然离去。 孟纪傻傻站在玉柱后,似乎还在想刚才说的话。迎客台上有几个弟子路过他也一无所觉。韩姣忍不住上前拍他的肩膀。他扭过头,神情还有些呆滞:“我想不明白……小师姐?” “是我,”韩姣道,“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快回去吧。” 孟纪哦地应了一声,就跟在她的身后。 韩姣回头看他依然是神游天外的样子,小时候的场景就浮现在脑海。 那时候他们还在争锋相对的时候,他从不肯老实喊她师姐,背着人就“丑丫头”长“丑丫头”短。为此她每日里吃养颜润肤的灵果,那些灵果通常又涩又苦,她憋足了劲,每日照吃不误。等她卓有成效,又去嘲笑他胖子。他便下了决心要瘦身,碧云总上下皆是吃素,又成日修炼,偏偏他就是瘦不下来,圆滚滚的身形一成不变。 有一日二师兄唬他,只要站在飞羽峰顶引天地灵气两个时辰,坚持数日就有成效。孟纪于是跑到山顶,那时还未引灵气入体,他连着吹了十来日的冷风,终于风寒入体生了重病。师傅知道后把二师兄叫去训了一顿,末了说:“你小师弟看似桀骜不通事务,其实最单纯易骗不过,外人也就算了,你们是同门师兄弟,平时该好好引导他才是,怎能随意捉弄。” 韩姣心道:师傅看人实在精准。 孟纪浑浑噩噩地跟着韩姣回去,一言不发,时不时还要走神。 齐泰文对几个弟子的功课并没有因为簪花宴有丝毫放松,除了百里宁,其他人依旧要吐纳养息,修炼功法。 下午练习法术时孟纪连续出错,齐泰文大怒,斥他道心不稳,已生魔障。罚几个弟子继续修炼,比平时还要多一个时辰。孟纪这才知道拖累了师兄师姐,一脸愧疚,耗完了法术坐在练功场上喘气发呆。 大门外传来敲门声,他们练功时有灵仆看守院门,传话进来:“万剑宗季城来拜访百里小姐。” 孟纪一听就猛的站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瞪着院门。 舒纥和时于戎诧异不已。眼看孟纪就要向门冲去,韩姣一把拉住他:“小师弟你要做什么?”孟纪咬牙切齿道:“我去开门。” 韩姣摇头:“我看你是要去打人。” 孟纪连甩几下袖子都甩不开她,急道:“你快放开我。” 时于戎见状笑了几声,说道:“还是我去开门。”舒纥狐疑地往两人身上瞄,时于戎一把将他拖走。 “小师姐!”孟纪怒喊。 “喊什么,”韩姣瞪他一眼,“你想去干嘛,打他一顿?你修为远远比不了他,上去就是找打,丢了脸以后就被孟晓曦知道了。” 孟纪一听到这个名字,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也不再挣扎,呆站了片刻又坐倒,满月似的一张脸上满是颓丧,低低说道:“我不如他。” “这可不一定,要看哪方面,”韩姣安慰道,“别丧气。” 孟纪抬头:“我还有赢他的地方?” “……” “我就知道你是乱说,”孟纪脸色青白交错,越发沮丧。 韩姣叹息道:“光看他身边总是不缺佳人相伴,你就胜过他多了。” 孟纪不信,见她说得真诚,又变得半信半疑:“真的?”韩姣扫他一眼,他又低落道:  “可是晓曦不这么看。” 韩姣道:“等以后她明白的事多了,就会知道你这优点的。” 孟纪想了想,泄了一口气:“小师姐你比晓曦还小,你准是又在唬我了。” 韩姣心骂死脑筋,眼睛溜溜地转了转,又换了个方法安慰他:“山不转水转,你这种情况,世俗有一首诗可以解你的疑惑。”孟纪把头埋进曲起的膝盖里,闷闷地问:“什么诗?”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孟纪沉思了半晌:“这诗不错,可和我有什么关系。” “笨,这诗融合了痴心,变心,花心众多元素,”韩姣道,“已经成双成对的黄鹂对翠柳说,你别恋我了,你看,天上还有一行的白鹭可以选择呢。” 孟纪听了这个解释,顿时动容:“真是好诗。” “所以你别再死心眼了,还有一行白鹭呢。”韩姣笑着道。 孟纪露齿一笑,脸上有些感慨又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小师姐,我还是喜欢黄鹂。” ------题外话------ 抱歉,最近作息有点乱 暂时还是一更,我要留点存稿,请见谅哦 ps:收藏好少,是写的不好还是什么,请大家给点意见哦,你们的留言是我更新的动力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八章 藏匿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劝服不了孟纪,心道朽木。孟纪经过一番言谈倒神色开朗许多,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闲聊。 师姐弟说了一会儿话,舒纥匆匆赶来,把两人叫去花厅。韩姣见他眉头皱成隐隐一个川字,好奇地问:“大师兄,怎么啦?”舒纥道:“宗门内有大事发生,等会你们听了别太吃惊。” 花厅里只有百里宁和季城对坐着说话,时于戎不知去了哪里。阳光稀淡,蝉翼一般拢在两人身上,佳人艳若桃李,公子端方如画,只论外表,两人的确再相衬不过。 孟纪进门时狠狠瞪视季城。修士的六识比凡人不知高出多少,季城立刻有所察觉,回头看见孟纪却平和的一笑,似完全不放在心上。孟纪顿时被激怒了,韩姣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拿眼觑他,意思是“他比你高明不知多少,别自讨没趣”。孟纪脸色别扭了一阵,终于挑了距离最远的位置坐下。 百里宁招呼韩姣坐到她身边:“朝圣会要提前结束了。” 韩姣和孟纪都是一诧,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十年一度的朝圣会是碧云天七大宗门年轻修士交流道法的盛会,一般都是要举行整月,这次前后才六日,怎么就要结束了? 百里宁看向季城,他微微一笑,开口道:“昨日有离恨天的翠眼狼妖王以寄魂术混入飞云峰,打伤了两名弟子逃去,可是到了今日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山门结界也没有闯动的迹象,所以各宗的掌教决定提前结束朝圣会。” 百里宁和舒纥显然刚才已经听说了,略略有些沉色。孟纪眉梢高高挑起,一脸不敢置信。韩姣心里早就有谱了,做了惊讶的表情后又问:“会不会是那个妖王已经遁走了?” “不会,”季城道,“若是翠眼狼妖王有闯宗门结界的本事,他也不需用寄魂术了,直接进来就是。寄魂术极耗灵力,而且一旦寄魂施展到他人身上,本身修为只能发挥三成,若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我想那妖王不会冒此大险。” 韩姣点点头。百里宁转头看她,口气唏嘘道:“你可知道他将寄魂术施展到谁的身上?” “是谁?”韩姣装作不知地问。 “卢德禹,听说今天沧琅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修为尽毁,半死不活了。”百里宁想起昨日,仍有些后怕,“想不到昨天和我说过话的居然是妖王。” 韩姣慨然:我可不仅仅和他说过话,恐怕还结了仇。 季城见百里宁脸色透出不安,小脸白皙精致,心下顿生怜爱,温言劝慰:“宁师妹也不必太过害怕,那妖王昨日受阻恐怕受了些伤,必然不敢公然现身了。” 舒纥闻言皱眉道:“可他现在遁匿起来,又没有闯结界,只怕还在碧云宗内,只是不知道躲在何处。” 孟纪也转过了脑子,立刻道:“而且他还精通寄魂术……这、不会又有弟子要遭毒手吧?” “诸位师弟不用担忧,寄魂术被破之后,最少也需要两天才能再次施展,各派的师长都已经出去搜寻他了。只要大家不落单,料想无虞。” 孟纪哼了一声道:“师兄说的真是容易,难怪敢孤身外出了。” 季城看了他一眼,笑容未改:“昨日和宁师妹相聊得知你们所居偏远,只怕不能及时得到消息,我冒昧来跑这一趟,希望师弟不要怪我多事。”他口中虽这样说,但是态度坦然自若。那言外之意分明是指他热心前来报信,却被无故刁难。 孟纪张嘴还欲再说,舒纥伸手放在他的肩上,狠狠捏了一下,然后对季城作揖道:“我们能尽早防备,是多亏师兄来得及时。” “师弟太客气了。”季城极有风度的摆摆手,转头柔情蜜意地看了一眼百里宁,“七派同气连枝,相助自是应该。” 他本就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言谈粥粥,态度谦和,极容易得人好感,一举一动把握了十分的分寸,眼神里分明情意流转,也不叫人觉得唐突。百里宁微笑以对,陪着他慢慢聊了起来。孟纪几次想要插嘴,不是被舒纥就是被韩姣给巧妙化解,如此一来,气氛倒也十分融合。 过了一阵,时于戎赶了回来。他神色宁静,并无异色。季城一无所觉,韩姣几个却感到异样,他平日总喜欢嬉笑,大事到了他的嘴上就成了小事,小事有可能被夸成大事,唯一不变的是他总是唇角弯弯,不说话也仿佛在笑的样子。几年下来,师兄妹之间还没有见过他几次正经的样子。 季城又坐了片刻,期间有碧云宗的传信弟子结伴而来,又将妖王之事说了一遍,提醒宗门弟子保持警惕,见季城孤身来飞羽峰访友,急忙劝他回碧云下峰。两个传信弟子都得到了上头的严令,坚持要护送季城离开不能落单。季城无奈,对百里宁告辞道:“宁师妹,朝神会虽然提前结束,只是翠眼狼妖王一事还悬而未了,几派不会这么早就离去,若是有了空闲,我再来探师妹。”百里宁一笑,未置可否。 几人将季城送到门口,直到他离去。舒纥转过身问时于戎:“是打听到什么了?” “翠眼狼妖王有备而来,”时于戎沉吟片刻后才道,“我听族中长辈的意思,他是奔吉祥天的地图而来。” “什么?”舒纥和百里宁大惊。他们都是出身修仙家族,自然知道其中的玄妙。孟纪的表情则是茫然多于惊讶,他问道:“去吉祥天需要地图?” 时于戎白了他一眼。舒纥轻摇头,解释道:“一重世界一重天,每一重天之间有天堑相连。离恨天和碧云天的天堑就在瀚海,吉祥天则没有天堑,历来去那里都需要地图,否则就算修炼圆满,也无法凭空飞升。” 百里宁关心另一个问题:“吉祥天的地图在我们宗内?” “说不准,”时于戎想了又想,显然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思索过,说话时有些犹豫,“自上次两重天大战之后,有五百年没有人能再飞升吉祥天了。可要说这地图就在碧云宗,也太过匪夷所思。” 几人都是修为低微的弟子,谈论起吉祥天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这神秘的一重天本来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现在掀起了面纱的一角,而且似乎就近在宗内,众人谈论起来更觉得有一些微妙的兴奋。 又说了一会儿,时于戎里历来精于分析情报,最后得出结论:碧云宗是碧云天七大宗门之首,绝不会私下匿藏地图,但应该有所关联或者线索,不然翠眼狼妖王也不会冒险前来。 韩姣也觉得这个说法**不离十。接下来两日,五人老实待在院中哪里也不曾去,即使去练武场修炼法术也结伴而行。 碧云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在高阶修士面前,两天搜索一遍并不是难题。可是转眼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搜寻到妖王的踪迹。 七派的师长都无功而返,顿时觉得事态有些不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三十九章 商议 - 碧云 - 朵朵舞 ( ) 朝圣会提前结束,本想等着诸派高阶修士将翠眼狼妖王搜出就可以离去,可两日时限已过,妖王踪迹全无,各派掌教只能相聚商量对策。 离恨天与碧云天是并存的两界天,最大的差别就是修道方法不同,除却五百年前那次大战,往常只有一些小摩擦。如果在平日,妖王登门造访,碧云宗三位峰主还要倒履相迎。可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正是适逢十年一次的朝圣会,翠眼狼妖王不经通报,施展秘术潜入,其中更牵涉到了吉祥天的隐秘,碧云宗绝不肯这样含糊放过。 七派掌教商议了半日,决定六派暂不离开,一致留守在碧云宗内。 “若是此刻离去,只怕那翠眼狼妖王也混了出去。我等不用着急,只守在宗内,总能将他寻出。”说话的是沧琅门的徐鹤真君。他容长脸,短髯如刀,双眼如枣,说话时脸色铁青。 正对着他坐的是居乐宫的雨涵元君,眉眼俏丽,身量纤柔,看起来像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少妇,她努努嘴,笑道:“照道友的意思,一日找不到我们就留一日,要是一年找不到我们就留一年?” 居乐宫是以双修功法为主的宗派,其中男女一举一动皆带了风流气,徐鹤真人皱眉撇开脸道:“自该如此。” “那可不成呀,”雨涵元君娇柔地呼了一声,说道,“我家那个留在门中,要是我不回去,一月半载倒也算了,时间长了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听她说话轻佻,碧云宗内三位峰主自不好接口,其余几派都转过脸去,徐鹤真君眉头一竖,正想反驳,万剑宗的谢荣安真君温和地打了圆场:“诸位先不用争吵。妖王没有找到,我们先吵了起来,岂不让人笑话。” 殷乾真君道:“谢道友一向中正,此事到底该如何,道友也不妨提点我等。” “如何敢说提点,”谢荣安真君摆手谦逊道,“其实徐鹤真人说得不错。妖王不知所踪,此刻山门关闭,结界封锁,六派不宜此时离去。” 雨涵元君柳眉一折,他平和地一笑,缓言道:“元君不用着急,若真在此处耗上一年半载才找到妖王,我等七派脸面何存。”其余掌教纷纷点头赞同。于是他又继续道:“妖王修为高深,而且功法诡谲,我等用神识都搜寻不到,靠那些弟子更是不行。但是那狼妖王是用寄魂术潜入碧云宗。诸位难道忘记施展寄魂术的弊病,这是极耗修为的秘术,日子拖得越久,妖王折损的修为越多。此刻该着急的可不是我们,该是那妖王才对。” 这话说到了众人心坎上。周徇真君抚须笑道:“谢道友看得明白。但是那狼妖王是离恨天五大妖王之一,功法修为不用说,心智手段也是一流的。须防他就此隐匿,引其他窥探者前来。” 古魏阁的肖瑞真君一向为人谨慎胆小,虽修为高深,也难该秉性,连忙问:“难道还有会有其他妖王要来?” 殷乾真君道:“倘若六派逗留宗内太长,其他散仙妖王又不是傻子,自然会发觉不对,再来一探究竟也不足为怪。” “唉,那可如何是好。”肖瑞真君为难道。 “自然是要想办法把妖王找出来。”雨涵真君看不上他这优柔寡断的样子,立刻道。 “搜也搜过了,找也找过了,”珍宝十二楼的楼淮真人因为修为差了在座掌教一个境界,一直不曾说话,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道,“碧云宗上下我等都找了个遍,只差掘地三尺,这……还能有什么办法。” 谢荣安真君道:“法子倒的确有一个。”众人转头看他,雨涵元君嗔道:“谢道友有法子不早说,我可急死拉。” “其实法子说破了不值一提,说起来还要依靠雨涵元君,”他道,“要看破寄魂术,只有三界镜。” 他话音一落,殿内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语,雨涵元君也不接话,反而有些沉闷地坐在一旁,似在沉思。 “三界镜,”周徇真君慨然长叹道,“的确只有三界镜才可以勘破一切魂术。” 肖瑞真君道:“这可使不得,三界镜是我七派立下的规矩,非存亡,危急,险要等特殊关头不可妄用。” 雨涵元君烦躁道:“现下可不就是特殊关头了。” “要动用三界镜,须七派都同意,才可以去居乐宫取,”周徇真君道,“妖王潜入事关吉祥天,三界镜更是事关吉祥天的神器,此事应该好好斟酌。” 周徇是碧云宗三峰之长,说话自是不容忽视,众人于是都沉吟不语。殷乾真君哼了一声道:“取来三界镜,把妖王找出再放回去,来去也不到半月时间,只要我等注意一些,他人如何能知三界镜事关吉祥天。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怕在这里讨论都要超过半月时间了。” 周徇摇了摇头。 周徇殷乾两师兄弟从来意见不合,七派都已司空见惯,现下一听,觉得殷乾真君所言也极有理。雨涵元君早不耐烦,谢荣安真君提出三界镜时就已经同意,徐鹤真君是几人中最着急的。他带领弟子而来,新一辈中最出色的卢德禹毁了,他自觉脱不了责任,自是希望尽早回到门中。于是徐鹤真人大咧咧道:“既如此,大家都表个态。” 七派之中,只有周徇真君和肖瑞真君不同意。可迫于众人目光灼灼,肖瑞真君也不得不表示赞同。雨涵元君笑了一声道:“看来要我赶回宫中去将三界镜取来了。”徐鹤真君道:“你可别回去了就乐不思蜀,忘记了正事。”雨涵真君格格笑道:“道友真会说笑,绝不会误事。” 等雨涵真君离去。周徇真君站在碧云上峰之顶,满目辽阔的碧空,怅然长叹,沉声说道:“师弟,这次你同意地太鲁莽了。” 碧云宗为七派之首,若是两人都不同意,其他门派自然也不敢冒然。 殷乾真君淡淡道:“这么多年,师兄你怎么还是这么个温吞脾气。这一来一去不过半月,你我,七派掌教都在,还有门中隐藏的长老,有何可怕?” “我总有不详之感,”周徇道,“当年七派立下誓言,要将这个秘密封存。三界镜就是其中之一,如此轻率取出,不知是什么征兆。” 殷乾皱眉道:“哪有事事都是征兆。何况三界镜不过其中一个引件,又能有什么大用。当初只不过一句‘四季石,半魂躯,天外人,倾城色’,我们藏了这么多年,何曾遇过一件?” 因为他说出了那句秘语,周徇真君锐利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这句话不可再提。外面已有传言说我们藏有吉祥天的地图,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说。事关天机,三界镜取来后放入广元殿日夜看守,不得疏忽。” “师兄你太过谨慎,”殷乾真君听到这里,笑道,“三界镜虽是神器,但除了勘破灵魂别无他用,一般修士哪里需要这个。难道你还在意那‘天外人’?” 周徇真君道:“预示不会有假,三界之外的人出现才会引发天机,而天下只有三界镜才可以照出灵魂本质,找出这个天外人。此事当放在心上,绝不能等闲视之。” 殷乾无奈点头:“就照师兄的意思吧。”口中这样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天外人,他修炼七百多年,从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三界天之外的人存在。 ------题外话------ 补昨天一更,晚间还有今日一更奉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章 乌云 - 碧云 - 朵朵舞 ( ) 朝圣会已经结束,六派却留在了碧云宗。低阶弟子们不明所以,过了几日发现并无异常,也不再有妖王的消息,互相又开始走动,谈论的话题都是这几日特殊的情况。季城就接连来了几次,开始还以传达消息为原由,后来与院中几位师弟师妹相熟了,每天都来坐上半日,探讨道法,交流法术。因为他文质彬彬十分谦和,人缘也十分的好。飞羽峰其他弟子都听到消息,不少人女弟子都借故来访。在这不太平常的时刻,齐泰文的院子倒是出乎寻常的热闹。 这日韩姣一早又被院子里的嬉闹声给吵醒,睡眼惺忪地起来推窗一看,院子里已经有十来个人影。除了游廊尽头的百里宁和季城,其余都是这几日常来的师姐妹。韩姣知道,季城虽然优秀,名列万剑宗新秀榜首,但飞羽峰众多女弟子也并非那么浅薄,先前是慕名前来,这几日山门紧闭,内松外紧,其实一切朝圣会的活动都被禁止。众人也就借个由头聚会游乐一番。 韩姣梳洗后来到廊下,众人正围在一处热切地讨论。她凑过去一听,说得是离恨天的五大妖王。 “自从苌帝花开魔主现的征兆出现,这几年离恨天就不曾有一日太平。听说公子襄虽然是妖王中最年轻的,道法强横却是少见,这才几年功夫,四个妖王一个死在他的手里,一个被打伤,称降做了臣子。公子襄占据了离恨天半壁江山,剩下的两个妖王各自为政,也不知会如何。”其中一个看起来极为精明的黄衣师姐说道。 有人问:“那这次到我们宗内的是哪个妖王?” “来的就是剩下不肯臣服公子襄的妖王之一,翠眼狼妖王。”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又叽叽喳喳讨论。“听说他寄魂在沧琅门的卢德禹师兄身上,卢师兄受了重创,现在修为全毁了,就像个凡人一样。” “真是可惜,卢师兄那样的英才。” “难怪沧琅门的弟子脸色都不好。” 凡是有女人在的地方,就免不了八卦消息,韩姣听得津津有味,与众人说笑两句,又走去和百里宁季城打招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院门口忽然砰地一声。灵仆只禀了一声“飞星峰……”,话音未完,两道像风一般的影子就窜了进来,用的是疾行。 众人都转头去看。玉真玉珂两姐妹站在院中,今日都穿了一身雪白衣裙,腰系翡翠玉佩,裙裾微微飘摇,环佩叮咚轻响,袅袅婷婷如仙子一般。这两人是同胞姐妹,在宗内极有名气,大家都认识,今日见她们素面朝天,容貌明艳,唯独神情有些寥落,如青山黯黯,娇花秋秋,令人怅惋。 玉真对众人视线毫不理会,一眼就看到了游廊尽头的季城和百里宁,她上前一步,眼光灼灼地问道:“几次相邀师兄,师兄只说没有空闲,不能耽误修行,怎么,师兄是到这里来修行的?” 她一开口就有些逼问的意味。季城眉头微微一拧,温和地笑道:“玉真师妹来得真好,我们正在研讨道法,师妹若有闲暇不妨一起。” “她修为低微,和她探讨道法,师兄当我是傻子吗?”两姐妹中,玉珂娇柔,玉真孤傲。众人还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外露的玉真,三三两两地凑首低语议论起来。玉真见状更是气愤,只觉得胸口仿佛有一道邪火,烧的她必须发泄出来。她伸手凌空一指百里宁,“这就是师兄找来探讨道法的?师妹不如下来和师姐切磋几招,看你够不够格。” 百里宁面无表情。季城却是深皱眉头,说道:“师妹要是不想参与,不如就此离去吧。” 玉真顿时一窒,玉珂忙上前,双目含泪,水汪汪的一双眼往季城看去:“师兄别恼,姐姐是着急了,要不是昨日居乐宫传来消息……”玉真拦住她:“多说什么,现在谁还来管我们死活。”她声音微颤,内心激动已经掩饰不住,眼眶里有泪水打转,又放不下脸。众人一早就听说,有居乐宫的高阶修士看中了这对姐妹,向飞星峰的曲江林筝两位真人讨要。两姐妹虽然貌美人品出众,却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两位真人都允了。 季城也清楚其中缘由,柔和地劝道:“两位师妹别着急,朝圣会已结束,此事尚未有定论,等我回去和长辈说说,让他们出面相劝。” “相劝若是有用,我们何必……”玉真气苦,妙目从季城身上转过,一眼瞥到百里宁,又咬牙恨声道,“师兄真想帮我们,还会每日到这里来。” 季城沉默不语。 “师兄真要如此狠心?”玉珂也委屈道。她们姐妹早已商量过,季城出类拔萃,又是万剑宗掌教的孙子,他若愿意收了姐妹两人,自然不再怕居乐宫,这和出面劝解的效果相差千里,让她如何甘心。 两人一个铿锵带有风骨,一个娇柔叫人心怜。季城相对失言,侧过脸去看百里宁,却见她沉静如水,不怒不惊,置身事外的态度极其明显。他怔忪了一下,随即低声道:“宁师妹。”百里宁转过脸来看他:“嗯?” 玉真见两人交流,不住冷笑:“师兄刚到宗内时可不是这样,自从见了她……师兄可知道,清河百里家族的女子,可不是好娶的。” 她说得直白,季城愣了一下,又往百里宁瞟去。玉珂一手拉住玉真的袖子,已是泫然欲泣,又勉强挤出笑颜:“师兄就是不顾我们姐妹的死活,也该好好想想将来。百里、”她顿了一下道,“百里家族家规奇特,师兄三思。” 韩姣看着两姐妹一来一去,一刚一柔,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忙去看季城。他目视前方,并不言语,可这样的姿态,也不需多说。 韩姣心里发凉,走到百里宁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捏了捏,百里宁转脸对她一笑,坦荡而没有勉强。 廊下众人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飞星峰所居都是女子,平日自持身份,抱成一团,很少与其他两峰女弟子来往,为人又都十分倨傲,早已惹得两峰女弟子不满,见了这情况,有人见百里宁不吭一声,打起抱不平来“哟哟,抢人都抢到这里来了。”“平素都说姐妹花高傲不群,我可真是没看出来,都这么直接了。”“飞星峰没有一个男子,难怪了。” 诸如这些难听话,玉真冷着脸一一瞪视回去,玉珂只垂头含泪低泣。 “唉,师妹……”季城无奈一叹。韩姣扫他一眼,不知道他叹的到底是谁。 情况正胶着,天空上忽然滚滚一声雷响,由远及近,仿佛波涛一般重叠而来。众人被这惊天的声势给吸引,一起抬头望去。此时正值四月,春光浓郁,天色碧洗。雷声仿佛凭空而来,无踪无迹。众人正诧异,忽而天角的尽头一团乌黑的云层翻滚起来,犹如一滴墨汁蘸入空中,须臾功夫,天色就被染地乌沉沉的。阳光,白云,像梦境一般消散。 铅云蔼蔼,浩浩渺渺,天地顷刻间已换了模样。 碧云宗上下都为这异象所震慑。 ------题外话------ 晚了晚了……不好意思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一章 雪月 - 碧云 - 朵朵舞 ( ) 那一日的景象让碧云宗上下和其他六派年轻弟子都难以忘怀。 阳光被浓厚的云层所遮蔽,明媚的早晨似乎骤然化为了暮色。而云如怒涛,无边无际,层层翻滚,荡漾如波,仿佛里面有什么遮天蔽日的活物。年轻的弟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惊讶不已。不知谁喊了一句“下雪了”。凌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漫天簌簌地飘起了乱雪。 先前还只是撒盐似的一阵,不等众人反应,一眨眼已经茫茫然,铺天盖地而来。 照理说众人修炼多年,早已不惧寒暑。可偏偏这异常的雪来得迅疾,来得飘忽,来得诡异。一片片的雪花扯絮似的,无休无止,片刻已将碧云四峰裹如银装,洁白一片。天地间肃然一清,苍白的碧云上下两峰如同一把断剑,直指苍穹。 韩姣也被这漫眼难辨的雪花给惊住了,感觉四周着一股寒冷的气息,运用灵气才能驱散,她稍稍喘息了一声。其余弟子也都各自运用功法,几个站在院子偏僻角落的女弟子忽然惊呼起来,口中喊着灵草死了。众人忙去看,院角有几株灵草,被雪色覆盖,骤然就失去了生气,叶子奄黄,转眼枯萎。 “大家小心,”时于戎从内堂走出,面色沉重,“这雪来历不明,大家仔细防护。” 众人都用灵力护身,细细一查,果然发现,雪花落在身上就会耗去一些灵气,非常诡异。 “何方来客不请自来,用此邪术害我碧云宗。”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刻,碧云上峰忽然响起一声祥和平稳,犹如九霄飘荡而来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大雪忽然一缓,四方肆虐的风也骤停。广元殿的中心亮起一道光柱,直窜云霄,如剑一般刺入黑沉沉的云中。 阳光从那道被刺开的缝隙漏了进来,斜斜映照着碧云峰的一角。 云层又再次汹涌地翻滚起来,里面似乎藏着一个苍老的老者,他嘎嘎地笑了几声,声音如夜枭,难听之极,刺得众弟子双耳发疼:“素闻碧云宗道法传承别具一格,果然非虚。老夫还以为一清老儿闭关不出,碧云宗就找不到能说话的人了。” 听他把碧云宗的掌门师祖称做老儿,众人惊地下巴都要落下来了,心里不停揣测他的身份。 “如此说起道友与家师是故交,不如告知我等姓名,等家师出关,我等也可告之。”周徇真君温言说道。 云层中又怪笑一阵:“你也配称我道友。” 话音一落,众人皆震撼。同辈可称道友,听他的口气,境界必在周徇真君之上,难道是天人? 周徇真君大约已经几百年没有受过这种闲气了,以他平素宽和的为人,此刻都接不上话来。云层内的人又道:“五百年前吉祥天消失,两重天内皆有约定,事关吉祥天一切不得隐瞒藏私,你们既藏有吉祥天地图,为何隐瞒不说,真以为碧云宗一方独大,无人可奈何了吗?” 他说到最后,重重一喝,犹如雷鸣一般。年轻弟子只觉得身上灵气都不听使唤,天地威压,气息一窒,纷纷抱头蹲倒。 “前辈是从何处听闻这个谗言,”周徇大惊,失声道,“我宗岂会私藏吉祥天地图,此事殊为可疑。” “真也罢,假也罢,无风起不了浪,碧云宗为碧云天门派之首,总要比我等散仙知晓的多。现在天下已尽知吉祥天地图在你们宗内。老夫今日是来打个招呼,等你们山门结界打开,老夫自会再次上门拜访。”天空以当中为点,云雾团团收缩,很快从无边无际化为了灰色一团,将原本碧蓝的天空露了出来。 碧云上峰上忽然响起殷乾真君高扬的声音:“来随你,去也随你,当我碧云宗什么地方。”他重重一哼,一道紫色光柱从他身上直冲灰色云团。 云层里老者斥道:“小儿无礼。”乌云沉沉向碧云上峰压去。弟子们不禁惊呼。上峰后殿忽然响起十来人一起喝声:“老儿好生无状。”蓦然十几道灵光从殿后冲起,排列有序,如同剑阵,方向一致刺向乌云。光柱与云相撞,轰隆隆一阵响,老者闷哼一声,云层回风一退,比光更快地遁去。 碧云宗的弟子们都松了口气,知道刚才那一下是宗内长老出手,一起转头望向碧云上峰。 周徇真君沉声道:“三峰弟子各自散去。” 雪停了,风没了,又回到了四月的草长莺飞。弟子们的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又是茫然又是惶然,对刚才目睹那一场短暂而又惊天动地的声势,心底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原来这才是真正转化天地灵气为己用,排山倒海,斗转星移的高超法术,韩姣暗自惊叹。 弟子们纷纷散去。季城面显郁色,玉真玉珂两姐妹依旧站在院中,刚才大家都被天空异象所吸引,两人却仍能分心来纠缠季城。现下峰主命令散去,两人一个殷切一个故作冷漠。玉珂问:“正好顺路,师兄不如和我们一起?” 韩姣忍了已有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姐糊涂了吧,飞星峰只住女弟子,季师兄哪里顺路了?”玉真冷冷看了过来,韩姣只作不知,脸上一片无辜。 季城看着百里宁,面上笑意有些凝结:“宁师妹,我……” “季师兄,”打断他的却是时于戎,“这几日师兄都来探讨道法,师妹她道法还浅薄,下次师兄若是再来,不如我陪师兄探讨,也好互相增益。”他斜倚着廊柱,说得一派正经,脸上笑容却有些吊儿郎当,眼里甚至还藏着一丝讥诮。 季城被他抢白,苦笑了一下。两姐妹又催促他,可他站在那里,凝视着百里宁,半步未挪。百里宁柔和地说:“师兄快回去吧,现下宗内诸事烦乱,我们做小辈的不该给师长添乱。” “我知道,”季城无意地喃了一句,“我知道的,师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 “师兄。”两姐妹急道,一个怒一个嗔。 百里宁直直看了他一眼,目光澄澈无比,恍如清泉。季城忽感自惭形秽,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略略移开眼,只听她悦耳的声音说道:“这几天听师兄说道法时,有一条让我获益匪浅。师兄说过,不是越高深的道法越好,只有适合自己属性的道法,才是好的。” 季城愕然,笑容涩然,站立半晌后终于一揖道:“师兄惭愧。”说完不再赘言,大步离去。 两姐妹看地明白,赶忙跟了上去,临走时狠狠扫了百里宁一眼,目光内的寒意着实骇人。 院中人等都散了一干二净。时于戎看看百里宁,眼中笑意一片温和。韩姣走过去拉拉她的手:“阿宁,可惜么?” 百里宁修理的眉梢扬起:“可惜什么,我们家的女人寻到夫郎都是重重波折受尽折磨的。难道你以为会这么容易吗。” 韩姣见她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好奇道:“季师兄哪里不入你眼?” 百里宁闻言不住叹气,最后被她缠不过,怅然道:“我眼睛太小了,他每次一出现,身后有一串,我眼内放不下。”韩姣莞尔。师姐妹谈论了几句,随簪花宴而来的风花雪月渐渐消散。而门派内发生的种种事带来的影响更为深远。在晚间论道之后,齐泰文一反常态说了一些门内的情况,叮嘱弟子们小心处事。 又过了几日,听说雨涵元君从极北的居乐宫带回来一样什么宝物,要派上大用场。可惜这个宝物一直在极北受神水温养,而碧云宗五行属木,这宝物还要供养三天才可以使用。韩姣自入宗修行后也了解不少,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原来还有这么娇气的宝物,居然来个水土不服。师兄姐弟们聚在一起讨论了好半天。 这天夜里宗内忽然下了命令,弟子分批分时巡山,务求不出一丝纰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二章 巡山 - 碧云 - 朵朵舞 ( ) 天色黑透了,月亮高挂在天边,弯弯似少女的眉毛。 韩姣又整理了一遍行装。 入宗门后每个弟子都统一配发了乾坤袋,里面有一丈见方的空间,可以存放修士的物品。韩姣在里面放了无虑草提炼的**药,淬了冰雪兽毒的小刀,还有一个黄铜色,表面镂满奇异符号的小钟――那是师父在半年前给她防身用的法宝,吉吉钟。敲击时乱人心神,有神识攻击之效。 几样都是韩姣平日用来防身的利器,虽然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她理了一遍,又从床头拿起定魂珠,“喂”地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回应她。 定魂珠已完全化成普通石珠样子,她放在手心里转了又转,有些感受到:襄闭关修炼越来越频繁,是修行上将会有突破。她要将珠子放回去,转念一想,还是当做配饰系在了身上。 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师兄姐弟都在门外。 舒纥、时于戎和百里宁清早就被抽去巡山,此时刚刚回来。韩姣和孟纪则被安排晚间巡视灵草园。舒纥沉稳带笑地对两人说:“我们是低阶弟子,只需要观察动静,有什么异状交给其他师兄。”时于戎递来两包莹石:“有什么不对就往地上扔,自然会有人来救。” 两人立刻点头,把萤石妥帖收好。百里宁把韩姣拉到一旁,往她手里塞一个雪白的果子:“拿着,熬夜补颜的。”韩姣含笑收纳。 大师兄喋喋不休地唠叨,让两人放机灵点。二师兄笑得阴测测的,在孟纪耳边道:“晚间可不同白日,千万要小心哪。”孟纪顿时脸色乍白乍青。 好容易摆脱出来,两人直奔灵草园。一路上孟纪东张西望,片刻不安定。韩姣问道:“你张望什么?” “小师姐,”孟纪有些紧张地问,“这大晚上黑漆漆的,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韩姣嗔视他:“修炼这么多年,你法术都白炼了?”孟纪猛摇头,脸色肃然一正以示勇气。 到了百草园,月色朦胧,无虑草幽幽散发着光芒,园中被迷雾环绕,视线难及远处,景色也有些模糊。韩姣曾被困在里面过。只因前几日那怪异的一场雪,地上无绿草枯萎了一半,此刻的景象倒还不如当前韩姣被困的时候。她随意走了几步,对孟纪道:“你走左边我走右边,绕一圈汇合。” 半天等不到回应,她转过头,只见孟纪愣愣地看着百草园,圆圆的脸只差皱成一团。 “师弟!”韩姣喊。孟纪回过神来,耸耷着脸道:“小师姐,这雾深云重的,不会真有什么吧。” 韩姣见了他的样子有点想笑:“你怕什么呀。”孟纪闻言垂下眼,目光躲躲闪闪,半晌才又说道:“我小时候见过,有丫鬟夜里吊死在房里,脸狰狞灰白,舌头吐得长长的,可怕极了。” 韩姣不想他说出这个,笑容一敛,温和道:“宗内灵气充沛,是人间福地,怎么会有冤鬼魂魄,不用太担心。”孟纪点点头,随后又问:“那我们今日出来巡山防的是什么?” 韩姣也不知,之前就已觉得师门命令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可孟纪平日的样子,只差把鼻孔翘到天上去,此刻的样子极是罕有。韩姣只好安慰他道:“不管什么,只要有什么异常,就把萤石扔地上等师兄来就是。”孟纪终于宽心不少,从左边绕灵草园巡视去了。 韩姣从右边行。 苍茫暮色,天色黝黑,花木在地上留下稀淡的影子,四下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走出一段,韩姣心中也生出戚戚之感。就是被刚才那句吊死鬼给吓的,她心道,忙伸手捂捂脸颊,原地跺了跺脚,给自己壮胆。 才动了没两下,另一边忽然传来孟纪“哇”地一声大喊,随即荧光亮起,在黑夜里放出冷凝的光芒。 韩姣木灵遁一闪,眨眼之间就到了灵草园的左边。抬头一看,灵草园的围栏边,包裹着圆滚滚的一团藤条,上面满布荆棘,还不停地往里缩。韩姣一惊,问:“师弟?” “小师姐,快救我。”被藤条缠住的孟纪立刻喊。韩姣走上前仔细一看,藤条上带着软刺,颜色青中带蓝,原来是铁棘条。低阶灵草的一种,又名“吃软怕硬藤”。这种藤有个习性,碰到的物体如果是硬的,它立刻缩回,如果碰到是软的,它就会用荆棘不停地去刺,半个时辰才会停歇――可怜孟纪的一身肉。 韩姣劈断好几根藤条,铁棘条才慢慢缩了回去。远处有几位师兄飞速赶来,见状不解,纷纷问:“师弟师妹,是什么异状?”韩姣行礼道:“我师弟被铁棘条缠住了。”孟纪则涨红了脸,垂头不语。 几位师兄一脸鄙夷,还以为有什么情况,原来只是被低阶灵草,于是他们又急速离开,临走时吩咐:“萤石做传讯之用,不要乱扔。” 孟纪哀声唤道:“小师姐。”韩姣拍拍他的肩:“我明白,明白。他们都是瘦的,哪能理解你被铁棘条缠住的痛苦。”孟纪更加羞恼,别过脑袋。 韩姣见灵草园左边大多种着铁棘条,与孟纪换了方向巡视,一边走一边道:“师弟放心吧,刚才那边我看过了,一根铁棘条都没有。”孟纪闷头不闻,三步并作两步,逃一般向右边而去。 巡山要持续到明日寅时,韩姣也不着急,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始。没走出几步,右边又是一道荧光亮起。她远眺了一眼,须臾犹豫,用木灵顿穿过小半个灵草园,又换成疾行前去。这回孟纪先看到了她,急匆匆地上来,脸上还有些惊惶:“小师姐,刚才我看到有灵光闪过。” 韩姣讶然:“哪里?” 孟纪道:“不知道,一闪就没了。” 韩姣四下一顾,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些头疼地抚额。几位师兄又飞速赶来,见了两人就问:“什么异状?”韩姣难以言语,孟纪支吾着把刚才看见灵光的事又说了一遍,几个师兄看着他,目光中都有怀疑。各个方向赶来,一共有十位师兄,互相询问看到什么,都说没有。为首的师兄严厉地看着孟纪道:“师弟,这里是灵草园,又遍植无虑草,有些灵光又有什么稀奇。你可不要再大惊小怪,担扰其他弟子了。” 孟纪垂头丧气,唯唯应“是”。众师兄以比第一次更快的速度散去。 “我刚才是真的看到灵光一闪。”孟纪低落地说道,抬起头来,哭兮兮的脸上还有一些倔强,“就不知道是什么。” 韩姣拍拍他的肩,玩笑的口气说道:“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吧?” 孟纪想了想道:“知道,你小时候说过。” 韩姣颔首:“我猜现在你再扔萤石都不会有师兄来救你了。” 孟纪眉头苦成一团:“不会吧。” “要不我们试试?”韩姣眨眨眼。 孟纪立刻甩开她的手:“你和二师兄一样,就会戏弄我。”声音精神了许多。韩姣狡黠地笑了笑。 忽然有个声音插入师姐弟之中:“狼来了,是什么故事?” ------题外话------ 留言我都有看,谢谢大家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三章 我去 - 碧云 - 朵朵舞 ( ) 听到这冷不丁冒出的声音,韩姣蓦然一惊,孟纪转头一看,倒先打起招呼:“董师兄。” 离他们三丈开外站着一个身着紫袍的高瘦弟子。看他衣袍隐隐流转光华,一看就知是特别炼制,家世一定不错,韩姣默默估测。但是他的长相真是乏善可陈,身形高而瘦,衣服像是挂在了架子上。一张马脸,眼睛斜吊,一眼看去真不像好人。 孟纪韩姣一起上前行礼,走近了才发现董师兄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韩姣,眼睛白多黑少,又锐利如针一般,叫人十分难受。孟纪介绍道:“董师兄,这是我小师姐。”董师兄点点头,又问:“刚才你们说的是什么故事。” 孟纪和韩姣对视一眼,心想这师兄还真多事。但这都是萤石引来的,两人也不敢怠慢。孟纪把“狼来了”的故事叙述了一遍,笑道:“我小师姐小时候尽会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董师兄眼睛微眯,露出一丝深思:“虽浅显,倒还有几分玄理在其中。” 韩姣颇不以为然,又被这董师兄盯得浑身难受,转头去看孟纪,想让他赶紧打发了走人。孟纪却一脸疑惑和迷糊,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暗示,反而看着董师兄不动,直愣地问道:“师兄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韩姣心里咯噔,这句话什么意思? 董师兄看向他:“哪里不同?”孟纪道:“师兄平时口若悬河,又最喜欢开玩笑……”才说了两句他就说不下去了,眼前人除了身形长相,与他了解的师兄实在太不一样了,简直无法看做同一个人。 月色暗淡的灵草园,花草闻风而动,簌落落地作响。韩姣脚一动,瞬间已退后一丈远,手掌一翻,两颗萤石弹出袖口。她反应奇快,这一串动作不过眨眼之间已经完成。孟纪也在她之后横移了好几步,手中抓了萤石,来不及数几颗,统统扔地上去。 地上却没有亮起一丝一毫的光芒。 “你们在找这个?”董师兄开口道,几颗萤石漂浮在他的手上,在黑夜里仿佛几个漂亮的光珠,微淡的光芒映照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 “逃!”韩姣说了一个字,身形一闪,已经消隐在夜色中。孟纪转身一个疾行,往另一个方向窜去。 董师兄面对两人,先是虚张左手,不知为何,第一选择竟是先往韩姣抓去。他漫不经心一抓,以为手到擒来,谁知竟抓了个空,微一怔忪,他反手一挥。孟纪立刻感觉四周仿佛被封了墙,再难前行,他立刻要大喊,嗓子又一哑,肩膀上被人一拍。拍的力道很轻,他却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拍出来,惊慌地转头,就瞧见董师兄站在他的身后。 韩姣窜到灵草园的另一边,立刻去摸萤石。 透过灵草园,一个声音直达她的耳边:“这小子的命你不要了?” 韩姣停住手,四下张望,口硬道:“不过是个师弟而已。”话音未落完,就听见孟纪一声凄厉的大喊,比他被铁棘条缠住更痛苦百倍。韩姣额上沁出冷汗,偏偏好像只有她一人听见,刚才那些来驰援的师兄一个都没有出现。 师兄就像警察,不到最后时刻别指望他们,韩姣恨恨咬牙。 他冷冰冰地说道:“既然这个小子的性命没人顾惜,那就……” “住手。”韩姣无奈妥协,“我们只是低阶弟子,与阁下无冤无仇的,阁下何必为难我们。” 片刻没有人回答,她都要当对方被她说动了,随之而来的一句却吓得她魂飞魄散:“媚娘与我无冤无仇?” 这一刹那,韩姣真想扔下孟纪一个人逃走算了,正在两难间犹豫,身后忽然有了冰冷的感觉。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脖子,立刻明白自己错失了逃跑的时机。 董师兄高瘦如竹竿,一手拎着孟纪,极像是提了个圆球,两者在夜色里是那么古怪和突兀。韩姣看着却笑不出来,颤巍巍地问:“他还好么?”董师兄晃晃手,于是孟纪抬头看看韩姣,脸上羞愧与虚弱皆有。韩姣松了口气,这才敢往董师兄看去:“你、你是……” 他阴测测一笑:“你不认得我?” 你和上次也长得太不同了――韩姣不敢搭话,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胆小如鼠。 他却心知肚明,这个姑娘看起来娇怯怯的,骗起人来却半点不打马虎眼,于是直盯着她,表情却没有一点松懈,慢悠悠地说道:“门派是假的,那名字也是假的了?” 还有什么被当面拆穿谎言更令人尴尬的,何况两人境界相差奇远。韩姣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是”。 “好,很好,”董师兄笑了一声,声音极是狂傲,“碧云宗的弟子胆色真是过人。” 韩姣曾听师父提过一种因缘法的修行。种一因,必然有一果,所有的果都是由因而起,不灭不换。俗语所说,因果报应皆是如此。看来她的报应来得真不慢,她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今夜我要做一件事,需要一个碧云宗的弟子,你们谁与我一起去?”他看着两人,眼中精芒一闪,透亮碧绿,仿佛翡翠一般。 孟纪被他扔到地上,翻身坐起,发现自己终于能开口了,立刻道:“我去。”韩姣诧然看他。孟纪挺直了脊背,嘴唇发白,作出一脸无畏的样子。董师兄笑睨两人,并不干涉。 韩姣走到孟纪身边,凑在他耳边说:“知道他是谁么,翠眼狼妖王。”孟纪果然身子一抖,惊大了眼,可还是道:“我去。”她说不清这一刻心中到底作何想,只觉得胸口暖暖的,仿佛有什么在燃烧,让她必须做些什么,于是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师弟,师姐真是有点怕。”孟纪抬起眼,她道,“怕你这么胖的体型,跑都跑不过。还是我去吧。”孟纪不服,欲出口反驳,韩姣在他身上一拂,他顿时全身被缚,不能言语。 韩姣转过身,翠眼狼妖王分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任何表示,睥睨二人,冷声问:“决定好了?” 韩姣笑了笑,眉眼弯弯:“我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四章 影子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表面一派轻松,实则腿肚子都有些打颤,右手紧紧地握着定魂珠,想来想去,遇到实在危急的情况,把希望都放在她最拿手的五灵遁上还有些把握。 狼妖王背过身二话不说,一脚踢在孟纪的身上,他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圆子似的身体在地上滚了滚。 韩姣见他在孟纪身上拍了拍,有一束幽兰的光芒就从孟纪的身体里抽取了出来,窜进他的掌心。 韩姣讶然问:“这是什么?” 狼妖王哼了一声道:“刚才你逃脱的速度很快,我把这小子的精魂锁了一缕在我手上,若你等会轻举妄动,我就散了这道精魂。” “会有什么后果?”韩姣蹙眉问。 “昏迷不醒,”他以董师兄那张枯瘦的脸说话,僵硬如铁,怪异极了,“就算高阶修士用强力让他醒来,他也会变成一个失去神智的白痴。” 刚才还想着五灵遁的韩姣苦了脸:“事后你会还给我吧。” 狼妖王傲然道:“你乖乖听话就成。” 他仰头看看天色,率先迈开了步,韩姣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天色已透黑,唯有灵草花木弥散着幽淡冷冽的香气,一缕一脉,细细地窜入鼻中。他走地很快,迈出一步,膝盖似乎都不会弯曲,速度飞快地往灵草园后面走去。他没有回过一次头,看样子并不担心韩姣是否能跟上。 韩姣用上了疾行,才勉强缀在他的身后。 两人绕过灵草园,进入飞羽峰最隐蔽的腹地,平时韩姣连灵草园都很少来,越走越深后越发不认识路了。狼妖王倒像是轻车熟路,挑了一条弯曲的小径,却没有径直过去,只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转来转去,然后转头道:“过来。” 韩姣走上前,他又命令:“把手伸出来。”韩姣照做。他的手指在她手掌心一划,顿时一股血液涌了出来。 韩姣后知后觉的这才感到疼,“哎”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无声地瞪她一眼,手掌一扬,血液化成一条活的线,在岩石的上方慢慢画成一道门,殷红而漂浮,他迈了过去,转过身又一把大力将韩姣拉了过去。 韩姣觉得眼前嗖的一声,景色已经截然不同。刚才眼前还只是一条荒僻的小路,当她迈过时才发现眼前是一条漫石甬道,很宽阔,路旁的小石头甚至还发着光,在夜晚也能让人看清道路。 是宗门内设的障眼结界,韩姣立刻在心中下了判断。可是狼妖王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原以为他是要往外逃,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往宗门内走。更让她奇怪的是,他寄身在碧云宗弟子身上,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血。 韩姣疑惑地看向他,只见微弱的月色下,他的脸惨白一片,没有一丝表情,眼睛却隐隐透着一股绿光,举动僵硬怪异,像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实在是瘆人,韩姣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转过脸来,咧开嘴一笑:“知道害怕了?害怕就给我乖乖听话,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这堪比恐怖片的一笑,让韩姣抖缩了一下身子,久久不能言语。 狼妖王顺着漫石甬道一直走到底,那里有一个石桌并十几个石椅,摆放十分随意,石椅边上种着一种好客草,一有人走进,草内就有优美的丝竹声响起。 狼妖王走到石桌旁坐下。韩姣一瞥,桌上放着一个棋盘,黑白两色的棋子都是上好的玉石铸成,黑夜中也能将棋盘看的十分清楚。她并不懂棋,只见他飞快地落下几子,然后就不言不语。 这算什么事,韩姣暗忖,宗内目前的通缉犯居然跑到峰内腹地,破了结界,只为了到这个地方来下盘棋——狼妖王不是傻了吧。 他当然不傻。坐等了一会儿,漫石甬道那头飞快掠来一道黑影,身量魁梧,全身罩在披风内,像是一个影子,又像一个幽灵。他站起身,施施然对来人道:“你来了。” 韩姣一听他的声音,又见他举动,转头往后一望,悄无声息的,身后竟站着一个影子,她“啊”的一声,像兔子那么跳起,往后退出好远。 影子嘶哑地开口道:“妖王殿下好高的兴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身边居然还带着女人。世人都说公子襄风流,看来殿下不遑多让啊。” 狼妖王面无表情,只是问:“情况如何了?” “不好。”影子简洁道,虽然面容被厚厚的披风挡去,他的目光却看向韩姣,“这是宗内弟子?” 韩姣心头一跳,这个人能走进来,一定是宗内修士,当他走到妖王对面坐下,好客草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显然他就是此间主人。能在宗内开辟障眼结界居住的,一定是本宗的高阶修士。综上所述,这是一个私通妖王的高阶修士无间道。难怪宗内上天入地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出他,原来是有奸细。 韩姣觉得很多谜题都解开了。可是她丝毫不感到轻松,从那披风里透出的目光十分阴鹜,似乎在说,她知道的太多了,让她十分心惊。 韩姣缩了缩肩膀,又往后挪了挪,尽量让自己变得没有存在感。 狼妖王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皱眉问:“如何不好?” 影子终于放过韩姣,看向他:“已拿来宝物要破你的魂术。” “可还有机会出去?”狼妖王问。 他波澜不兴的表情似乎不惊不怒,影子大为意外,不动声色地又上前几步,口中道:“山门结界一天有六中变化,每两个时辰就会转变方位和阵眼,变化共有一百三十二种,就是精通阵法,没有个半年一载也难以弄明白。” 狼妖王沉吟不语,过了片刻,又问道:“那件事你打听到了吗?” 他的语气郑重,含有一种特别的魄力,韩姣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隐秘,耳朵都竖了起来,可又担心自己的小命,脸上十分挣扎。 影子向她看了一眼:“没有地图,七宗上下守着的,竟然只有一句预示。” “什么预示?”狼妖王紧声问。 影子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又上前一步,询问道:“殿下面色不好,莫非身体不适?” 狼妖王笑了两声,双手摆上桌子,斜睨他一眼:“你离我这么近,就为了看我的面色?” 韩姣站在最远的一个石椅旁,看不清两人的面色,只听两人对话,便觉得两人关系并非表面看起来如此简单,平静友好之下藏着一股将拔弩张的气味。 “殿下说笑了,”影子没有正面应对,适时退后一步道,“那句预示是‘四季石,半魂躯,天外人,倾城色’据说四样齐全,吉祥天可重现。” 狼妖王紧锁眉头,默默将那句话记在心间,口中道:“四季石是上古之物,天外人是民间传说,两者都闻声不见形,这另两个是什么?” 影子笑道:“七宗守了几百年,也没有研究个始末,这我倒不清楚了。” 狼妖王也不深究,反而道:“刚才你说有宝物能破我魂术,是什么在哪里?” “在广元殿内养护,殿下若有兴趣,去看了就知。” 狼妖王冷笑一声不语。 影子又开口,这次语气倒有些急迫:“与殿下合作这么多年,该打听的都已经打听到了。殿下是否应该把答应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狼妖王呵呵一笑:“看来你最近要境界提升了。” 影子躬身道:“请殿下成全。” 狼妖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瓶,里面蓝幽幽的一抹流转的微光,和刚才从孟纪身上抽取的一样。他用手掂了掂,姿态十分随意。影子一动不动,目光却从瓶子出现起就没有一丝移开。 将瓶子扔还给他,狼妖王道:“我承诺的,必不失言。” 影子接过瓶子,低哑的声音竟有一丝激动:“谢谢殿下。” 韩姣看着,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缘故。影子忽然一动,直冲石桌而去,手高举一撒,暗沉的夜里忽然像多了漫天的星光,往狼妖王兜身罩去。 刹那之间,形势突变。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五章 伤 - 碧云 - 朵朵舞 ( ) 不过眨眼之间,狼妖王已经被莹莹闪烁的星光套在其中。 韩姣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就想重施旧计用土灵遁逃走。可念头才这么一转,已发现脚动弹不了,灵力也无法运转,她大惊失色,低头一看,脚上被缠了古怪的丝网。原来影子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编织细密的网,黑色交织的丝线,线结上缀了一颗颗微小的亮珠,所以撒网时就如同散了一片星光。 狼妖王被罩在了网心。韩姣刚才站的远,只有脚被网边给罩住了。 只碰到这么一点,她已觉得脚上失去了知觉,狼妖王被困在当中情况可想而知,韩姣大急。 “殿下,我的天罗地网滋味可好?”影子桀桀地笑了两声,颇为得意。 “你莫非疯了?”狼妖王厉声问。 影子大笑:“以殿下往常的脾气,若还有反抗的能力,还会在这里和我说这么多废话?看来寄魂术真是极耗灵力,不然殿下也不会连障眼的结界也破不开,还要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我说的可对?” 狼妖王沉默了一刹,面色冷淡地说道:“你还要抓我去邀功?暗通离恨天这么多年,难道现在才想要回头?” 影子毫不在乎他口气中的嘲讽,说道:“我怎会将殿下交给宗门,听说公子襄对殿下的兴趣更大一些。只要殿下消失了,谁又能知道我曾背叛过宗门。这么些年我已得到想得到的了,年纪大了,胆子却小了,只要我进阶成功,在门中做个长老岂不是很好。” 听他如是说,韩姣觉得背上沁出一身冷汗,他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也根本无所顾及,看来在他眼中,她已经不算活人了。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狼妖王赞道。 影子一怔,对他这般镇定倒生出一丝顾忌,忽然感到手中丝网微微颤动,他目光一扫,大为诧异,一霎时竟没有做出反应。被困在丝网边缘的小姑娘正左右晃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丝网。他看她那古怪而好笑的扭动姿势,蓦然生出一丝好笑,可这笑没有能维持多久,网线上传来的灵气分明有所改变――她竟然挣脱了天罗地网。 影子大吃一惊,他一早已探测过这小姑娘,连小成境界都没有过,最低微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挣脱他精心修炼的法宝。 他愣了一下。 网中“轰”一声大响,土地豁然下陷,裂开一个大坑。 影子顿觉不妙,来不及细想,身子一转,腾空而起,而三道如同寒刀一般的灵气激射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砰砰砰三响,地面崩裂,威力非常惊人。 被网罩住的董师兄瘫软在石桌上,而从他身上窜出一道银亮的虚影,化成一只矫健雪白的狼,双眸碧翠,眼含寒光。他四肢一展,就从网里脱身而出,而被他站立的地方,很快就凝结了一层霜气,片刻之间,黑色的丝网已变成了白色,丝线上覆着厚厚一层冰霜。 这可苦了韩姣,眼看就要从网里挣脱,忽然寒气袭面而来,她拉扯丝网的手,被冻得通红,没有知觉。 影子心知今日凶险,漂浮在空中就直接动手,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金弹,握在掌心之中,往妖王的方向一斩。顿时从他掌心中倾泻出万道光芒。 狼妖王低低一吼,身上白雾缭绕,忽然聚成了一面盾牌,将它挡在身后,那些金光击到盾上,就会有灵力震动,金光密集地如同暴雨,灵气激荡几乎形成了一个气旋,声势骇人。 韩姣看到金光时已是大骇,待要逃跑已经来不及,急忙运起灵气罩。她的修行时日尚浅,离这两人的境界天差地远,金光两道闪过,灵气罩就被破开。她倒在地上用力一踢,终于把冰冷刺骨的网线挣开。肩膀上忽然撕裂般剧痛,仿佛被剑捅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用土灵遁逃出三丈远,就无力地摔倒在地。 影子握在手中的是剑丸,蕴含了无尽杀戮的剑气,值此黑夜里使出,真是有万剑穿心之感。 狼妖王忽然后肢一弯,奋力弹起,飞掠起好几丈高。趁影子来不及改变剑丸的方位,他双爪一抓,四周的风全都聚集到了他的爪中,顷刻化为十几道寒刀,劈向影子。 影子大惊,世间并非所有的异类都可以成妖,一种是机缘了得,还有一种是父母皆已修炼出妖法。而无论哪种,成妖都需要上百年时间。狼妖王几百年与水属性结合的妖力,自然不是普通剑丸所能抵抗。他想躲,张眼一看,却发现所有方向都被封死。于是他把剑丸高举头顶,挡住最致命的两击。身上接连被寒风凝结的刀砍中,顿时裂开十几道口子,鲜血喷涌,顷刻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无力再漂浮,砰地落下,砸起一地的尘埃。 狼妖王一跃回到地上,重重喘息了两口,身上寒气全部散去,他眼中仍含戒备,却好像非常疲惫,慢慢把身体蜷起,银亮柔顺的尾巴挡住大半身体,就像一个雪白的毛团。 韩姣是痛晕了过去,又在疼痛中醒来,只觉得肩膀火辣辣的,刺痛地难以形容。她扑在地上,头微微抬起,伸左手在右肩上一摸,满手温热的血渍。眼前忽然模糊一片,泪水大滴大滴地淌下。呆愣了片刻,她才想起此刻不是哭的时候,连连给自己用了两个治疗术,她缓过一口气,在地上撑起身体,翻过身,就看见刚才打得翻天覆地的两人:影子像是一团黑色的破布,身遭已经满是鲜血。狼妖王则变成了一个圆球。 这短短一刻,韩姣从变故到面临死亡,又回到平静,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她疑惑,难道她昏过去这一会儿,他们已经同归于尽了? 简直已经说不清是惊还是喜了,她坐在地上等了半晌,不见任何动静,于是站起身来,肩膀还有些疼,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想了想,走到石桌旁,想看看那董师兄的衣服里是不是还有孟纪的精魂。这一走近,她就发现那张天罗地网失去了主人的灵力,变成了一块丝帕,跌落在石桌脚下,薄如蝉翼,上面又有珠光闪烁,一看就知道是极好的法宝。 贪心是不好的,韩姣在心内对自己道,低头又瞅了好几眼,到底没忍住诱惑,从地上捡起丝帕,细细地查看一番。她回头看看影子,他倒在地上丝毫不曾动弹。于是她轻轻说道:“你刺我一个血窟窿,这个就做补偿吧,不反对我就拿走了啊。” 她把丝帕收起,就要往董师兄垂下的袖子里摸去。身后忽然有声音说:“站住。” 韩姣心一颤,慢慢转过头:“你……反对?” 这一瞧却大吃一惊,地上的影子还是老样子,而他边上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四肢修长,高鼻深目,瞳眸碧翠,双眉斜飞,眉宇间有股孤傲之色,一头绿发在风中猎猎飞舞,让人一眼难忘。 而最叫韩姣吃惊的是,他(chi)裸着身体,只在胯间挡了一块狼皮,蜂腰猿臂,肌肤坚实,在夜色中十分引人注目。 她呆滞地看着他,脑中有片刻空白:“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六章 假婴 - 碧云 - 朵朵舞 ( ) 他没有理会她的质问,拧着眉头,目光在影子的身上来回搜寻,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什么,他就弯下身体,伸手往影子的身上探去。 顺着他的姿势,腹部的肌肉绷紧,十分紧实,那片狼皮却敞开了一片,下面的风光几乎可见。韩姣目瞪口呆,脸皮滚烫地别过脸,结巴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没死。”他口气果断道。 “什么?”韩姣的眼睛不敢往前方看,转来转去游移不定。无论是影子没有死的信息,还是眼前的一片风光,都有些太刺激了,她的脑内混沌成了一片。 地上的影子已经冰冷毫无气息,没有一丝灵力反应,他碰了一下,眸光骤然一冷,喝道:“好个狡猾的家伙。” 韩姣回过神,偷偷觑他一眼,对他的举动十分不解。 他抬头四顾了片刻,冷冷笑道:“原来你已炼出假婴,再差一步圆满就可以到元婴境界了。” 韩姣有些明白了。假婴并不是真正的元婴境界,而是在进入元婴境界失败时,上古一个修士想出来的修炼之法。虽然只差一个字,其实也是差了整整一个境界,不可同日而语。一旦到了这种境界,即使肉身死了,也可以元灵脱壳逃出,之后可以重筑**,或者夺舍重生。但是假婴比真正的元婴要弱了许多,离开身体两个辰时找不到寄身之处,就会烟消云散。 狼妖王的声音在夜色里清晰分明,四周寂静如初,没有一丝动静。 他也不恼,手掌一张,一缕幽蓝漂浮在上,他先是严厉地扫了韩姣一眼,然后又对着空旷的四周道:“你的精魂还留了一丝在我这里,就算能脱壳再寻肉身,这一生也再不能堪破大道,更不能晋身元婴。你舍得?” 修士终生所求就是能求大道得永生,越是境界高越是不舍得修为,谁能眼睁睁看着前途尽毁,一生停滞不前。 韩姣觉得他这招真是狠辣,一声不吭地站着静观其变。 夜似乎更沉了一些,苍白的月藏进了云层,苍穹如同一块幕布,遮蔽了整个天地。左等右等,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韩姣怀疑假婴是否已经逃走,不然以他贪婪的性格,怎么会就此放弃。 狼妖王久等无功,冷笑了一声,合上手掌。 就在两人都放松之时,漫石甬道边的一块石头忽然一弹,如流丸一般激射向狼妖王,速度奇快。 狼妖王手化掌一劈,寒气滚滚,化成一道轻烟,转眼缠了上去,却在半空中被躲过。 韩姣这才看清,飞跃而来是一个大约尺长的透明婴儿,他浑身流转着光华,一看就知道是灵力凝集而成。脱离**之后,假婴的速度竟然比肉身快了一倍有余。 狼妖王接连几下就没有将他拿下。 假婴似乎已经决定拼命。韩姣看到它几次被寒气触到,每碰到一下,它身上就少了去一小块,灵光也变得暗淡起来。 而狼妖王的情况也十分不妙。他虽然一招一式都很利落,但是寒气比起韩姣第一次见的时候,少了何止一半。让人觉得更明显的是,他的脸色苍白一片,疲色浓重。 假婴忽然开口:“殿下如此消耗灵力,就为了同我算账,这未免太不值得。刚才不过是我一念之差,只要殿下宽容大量,日后我必效犬马之劳。” 狼妖王哼了一下,极为不屑:“少废话。” 假婴又被他的寒气扫中腿部,尖叫一声,尖锐又阴沉地说:“既然如此,今日谁也别想好过。” 它在半空中忽然闪出夺目的光彩。 “不好。”狼妖王脱口道。 见到这个阵仗,韩姣早就觉得不好了,就在此时,四周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整个空间仿佛被封闭了,她用了灵遁,却没有半点效果,依然站在原地。 灵气疯狂地往半空中的假婴身上聚集,这个场景,好像是书里提过的婴身自爆。高阶修士死前最后一击,有撼天动地的威力――她吓得面如土色。 狼妖王掠到空中,一手掐住假婴的脖子,看起来就像手中捏着一个婴儿一般。 假婴却越缩越小,本来有一尺来长,过了这一会儿,只有巴掌大小了。 “有离恨天的妖王陪葬,我也不算亏。”假婴疯狂地大喊,透明的脸狰狞如鬼。 狼妖王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你敢。” 假婴尖笑,声音刺耳,身体又缩小了一圈。 寒气从狼妖王的手上直接传到假婴的身上,渐渐结成了冰块。假婴还笑着,就直接冻成了冰。即使成了这样,他身上的光华流动也没有停止,一刻不停。 狼妖王的脸色有些煞白。 完了。韩姣心中嘶声大喊,却被两者强大的灵力压制着,喘息困难。 悲从心中起,她泪珠滚落。 “姣姣?” 她困难地眨了眨眼,又听到一声“姣姣”,唤声清亮,别样风流。 “别害怕,”襄笑了笑,雍容自若,“毕竟不是真的元婴,你去他身上搜了本命法宝毁掉,他就没有自爆之力了。” 当此生死攸关,韩姣一咬牙,也不问缘由,直接扑到影子的尸体旁,用手一测,他的丹府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反应。她恍然想起,取出一块丝帕,问:“这是他的本命法宝么?” 襄道:“就是这个。” 韩姣立刻用了一个风刃,丝帕丝毫无恙,她又用火烧,也没有作用。形势危急,她无法多想,一跃而起,足足从平地弹起好几丈,一手将丝帕往狼妖王扔去,喊道:“这是他本命法宝。” 绿发的青年立刻心领神会,手指一弹,丝帕就在空中轰地一声炸成了碎片。 假婴发出吱吱的一阵怪叫,左右扭曲,仿佛想挣脱束缚,却被狼妖王捏地死紧,最终心怀不甘地化成了冰块。 狼妖王显然也感到力竭,手一甩,将假婴化成的冰块扔地粉碎,他从空中回落到地,身形还在空中晃了一下。一脚落地,他就满是探究看向韩姣,却见她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脸上乍白乍红,双唇发白,翕动不止,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刚才你做的很好。”他有些为难地开口,夸奖地不甘不愿。 韩姣双眼瞪地圆圆的,黑白分明的一双眼里还留着刚才惊惧的泪珠,又是愤懑又是难堪地指着他,声音颤抖地指责:“你……” 狼妖王睇她一眼:“有话直说。” “你个流氓。”韩姣忍不住大吼。 因为打斗不觉身上遮蔽的早已掉落,绿发在风中妖异飞扬,年轻的男子一脸不明所以,身上一(si)不挂地站在那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七章 风淮 - 碧云 - 朵朵舞 ( ) 狼妖王对她的尴尬浑然不觉,英气的眉毛挑起,疑惑地看着韩姣,双眸就像一潭碧水:“你喊什么。” 韩姣见他作势要走过来,窘地不行,使劲地摆手:“别过来,衣服,你快穿上衣服。” 他终于弄明白了,愣了一瞬,神色变幻不定,顺手就从影子身上扯了披风罩上。 韩姣终于可以正视他时,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影子刚才全身罩在黑色披风下,阴沉沉地仿佛一片乌云,可换成了他,情况就截然不同,一身简洁利落的线条,胸襟处微微敞开,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用韩姣前一世的话说,别怪衣服设计不好,只能怪你的身材衬不上它。 她瞥了一眼,不由就想起刚才的情形,刚褪下的红晕又回到脸上,只好狠心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转眼看地下影子的尸体,待看清他的脸,心下暗惊,原来竟是飞羽峰的师叔,曾经也来齐泰文处做客讲道,对后辈指点十分尽心。忆及此处,她的心情顿时有些黯然。 狼妖王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广元殿在哪?” 韩姣猛的抬起头:“我不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目光中的威胁一目了然。 现在没有必要怕他了,韩姣心想,襄已经醒来,看狼妖王刚才打完的疲色,刚闭关而出的襄难道还会敌不过他。她壮了胆气,立刻甩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低声偷偷问襄:“他现在耗损了灵力,赢他你有几成胜算。” 襄笑道:“我为什么要赢?姣姣,说起来,百年前我和风淮百年前还有一面之缘,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韩姣微愕:“风淮是?” “就是你面前的翠眼狼妖王。”襄满含兴味地说道,“五大妖王中,他的性子高傲直率,不受人威胁和摆布……” 韩姣听得冷汗涔涔,眼角一瞥,风淮大步走了过来,脸色极其不好。想起刚才影子也曾威逼利诱,他却宁可逼他自爆也不妥协,她咽了一下口水,态度顿时一变,狗腿般柔声道:“不是不去,是去不了。这个时辰,迎客台之间的铁索已经不能通行了。” 他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其实她此刻的样子狼狈极了,肩膀上有大片血渍,下巴上也染了一片殷红,只有肌肤白皙,玉雪似的。见她小小一张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他神色缓了下来:“在哪个峰?” 韩姣见他主意已定,苦笑道:“碧云峰,上峰。” “走吧。”他道。 韩姣无奈,仍不放弃道:“那里都是门中的长老,还有掌教,要不还是别去了吧。反正还有时间,可以想其他办法嘛。” 风淮哼了一声道:“别啰嗦。”辨明了方向就要赶去,回头一看韩姣磨磨蹭蹭,满脸的不情愿。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提起往前飞纵而去。 韩姣眼一花,已经飞掠在半空,她顿时就挣扎起来。 “再动一下就扔你下去。”风淮恶狠狠地说道。 她含着一包眼泪呜咽道:“你抓到我伤口了,好痛。”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暗道麻烦,转手将她携在腋下。谁知她又开始扭动身体,他凶道:“又怎么了?” “好冷,”韩姣哀戚道,“你怎么像冰一样。”她实在难受极了,开始是被他抓得肩膀像撕裂开了,现在被他夹在腋下,模样别扭不说,他的身体又冷又硬,像是把她扔到了冰窟里,飞在半空又寒风阵阵,简直是深受酷刑。 他淡淡道:“我现在是灵体,真身还在离恨天。” 韩姣欲哭无泪,一路飞掠而过,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停停走走,时不时弯一条道,竟没有遇到一个巡山的弟子。过了一会儿,韩姣也不觉得冷了,大概是习惯了或者是麻木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迎客台。碧云宗的通峰铁索,戌时一过就会消失,只留两个铁环在迎客台上,各峰的弟子无法通行。风淮在迎客台上来回转了一圈,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个高等的障眼法。”说完,就携着韩姣从迎客台上跳了出去。 韩姣吓得尖声叫了出来。她前世因为坠机而死,心中原本就存着一股畏惧,又没有学过御剑术,更可怕的是,现下天色黑沉,肉眼看不到铁索的存在,往下一望就是千丈的深渊,怎么不让人胆寒。 风淮事先就布了结界,幸而声音传不出去。他正要训她,瞥到她张惶不安,忽然一双手就攀了上来,紧紧搂住他的腰。他一个怔忪,只觉得碰触的地方软滑柔腻,温香软玉,一分神就岔了一口气,身形骤然下坠,瞬间又被他稳住,如此一来,韩姣又是一阵大喊大叫,缠地他越发紧。 他想起自己目前是灵体,不应该会有知觉,心下就生了一丝异样,有心把这个麻烦就地扔出去,可她攀附在他的身上,这一点力竟然使不上。 落到碧云上峰,韩姣深呼吸了几口,乱跳的心稍稳。抬头看风淮,惊讶地发现他的脸色更差,看她的目光也时阴时晴,表情凶狠时仿佛就要把她丢下山去,有时又显得十分犹豫。她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退。轻声唤:“襄。” 襄应道:“怎么?” “他有点不对劲。”韩姣轻声道。 风淮终于按捺下惘然反复的心思,转头看了一眼她:“你一个人在说什么?” 韩姣怯怯地说道:“我一害怕就会自言自语。” “毛病真多。”他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话语口气却有些咬牙切齿,“快走。” 韩姣亦步亦趋地跟上,只听见襄颇有深意地说道:“姣姣,妖王之中遇上他真是你的运气,如果说这种情况唯一有机会活命,就是在他手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八章 上峰 - 碧云 - 朵朵舞 ( ) 碧云上下峰是碧云宗的主峰,下峰设立宫阙楼馆款待各方来客。上峰有藏经密阁,长老洞府。据说居住了宗内十几位长老,还有隐世不出的高人,就连掌门一清祖师,也在上峰某处闭关。 韩姣这么多年也只来过一次,还是在九岁入门时被师父领来叩拜祖师画像。她依稀记得,此处雨雾缭绕,仙鹤齐飞,山色与天相应,落霞映瀑成辉,真正的仙门风光,人间难寻。 可是这一次情况已经截然不同,其余三峰各处都有弟子巡山,碧云上峰却静悄悄的,杳无人声。从迎客台一路走来,半个人影都没有碰上。韩姣心里纳闷不已,三峰上这么多弟子晃悠,该防备的地方却撒手不理,这算什么道理。 风淮带着她从山道直上,顺畅无比。 夜色深沉,浑浑噩噩的一片黑色,只有修行之人才能在这样的黑夜里辨别方向。韩姣仰头一望,已瞧见广元殿一角的宫灯,簇簇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晃摆。 眼看剩下没有多少路程,又走了一段,韩姣开始气喘不定,周身如同被压了一座大山,压力很大,每迈一步都觉得吃力极了,脚底似灌了铅。心下顿时觉得不妥,扶了路边一块石头,喘着粗气休息。 风淮走在前面,也很快发现异常,转身走了回来,看到她的样子,微微皱眉,抓起她的肩膀,从山道上一跃而下,说道:“这条路不对。” 接着他选了从广元殿左侧的山路,同样走得近了,无边无形的威压就让人喘不过气。他不得不另择道路,一连换了三条通山的路,都被逼退了回来。有一次他忍着凛冽的威压,打算硬闯上去,走到一半,就发现韩姣已经晕了过去,要是就这样上去,她恐怕就要修为受损,身受内伤。 他不禁就犹豫了起来,反身抱起她,从原路折回。 韩姣醒来时还觉得心口闷沉沉的,十分难受。抬头眺望了一眼广元殿的檐角,暗自感叹这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只能用来远看,近观都是不行的。 “怎么办?”她轻声问。 “他要是舍一些修为,可以顶着威压上去的。”襄说道。 韩姣撇撇嘴:“那怎么不上去?” 襄笑笑不语。 风淮从山道上走了回来,瞅她一眼道:“你又紧张地自言自语了?”韩姣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他缓缓道:“这里威压很重,寻常人难以近身,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韩姣问:“什么办法?” 风淮没有回答,转过身,稳健挺拔的身体上忽然流淌过一阵银光。韩姣看他动手去脱衣服,吓得往后跌退了两步,刚打算喝止他,就瞧见眼前一团光亮流转,眨眼之间,英俊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一头巨大的银狼,矫健雄壮,毛色敞亮。 他转过脸来,翠绿的眼眸精芒一闪,张口露出森森白牙,向她咬来。 韩姣霎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莫非他的办法就是吃了她好有力气上山?一边躲一边嚷:“有事好商量……哎呀,救命!” 襄笑得乐不可支:“姣姣别慌。” 风淮一口把她叼在嘴里,周身祭起灵气罩,一路往山上狂奔而去。 韩姣不能控制得被上下好一阵颠簸,头晕目眩,壮起胆张眼一望,只见山木草石在飞速地后退,银色的光芒瞬息不定,流转在夜里中极为耀眼美丽。她看不到全貌,只能窥到一点:银狼奔跑时肢体动作流畅,毛发飞扬时微光闪耀,十分引人注目。 他一路狂奔,并没有那般顺利,某些地方仿佛有无形的壁墙,他每次用灵气闯过去,周身都忍不住一颤,灵光黯淡。 韩姣很快也发现了,在他身体再次颤抖时,摸了摸他的耳后毛发,软软凉凉的,触手十分舒服,她不自禁地揉了又揉,却发现他颤抖地更厉害了,连忙住手。 到了广元殿的后墙,他张嘴把韩姣吐在地上。 韩姣疼地“哎”一声轻呼,抬头只见银狼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目光青碧,在夜里幽森森的,实在有些骇人。她一动不动,心里嘀咕,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 风淮忽道:“你转身。”韩姣听话地转过身,等了好半晌,才又听到他道:“转回来。” 韩姣转过来,他已经又变成了人身,因为那件黑色披风刚才扔在了原地,此刻还是一副野人的模样,只挂着一块狼皮了事。她脸一红,把视线抬高,只看他的脸,这一下又让她发现,他面色苍白,比刚才打败影子后更显得疲惫。 她心微微一软:“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时间了。”风淮一怔之下略带些生硬道。说完就背过身,在墙下转来转去找些什么。 韩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举动。襄悠然问:“你是不是好奇他在找什么?”她“嗯”了一声。襄又道:“在找结界的阵眼。狼天生就有敏锐的直觉,不会被普通的障眼给迷惑。风淮的原身就是雪(为毛这两个字连起来都是禁词,让我好找)狼,这种能力与身俱来。所以他破除结界比别人容易,也能预感危机,本能就知道什么路可以走,结界的阵眼在哪里。换做其他人,现在早就该被碧云宗的长老发现了。” 韩姣也早有感觉,他总能提前一步避开巡山弟子,在宗内也来去自如,原来还有本能帮助,这让她着实有些羡慕。 风淮在一块地方来回转了三圈,手掌灵光一闪,就地一压。空无一物的地上忽然显现出一块石头――阵眼。 他转头凝神看了韩姣一眼,她立刻明白,站起身,走到石头边,自觉的在手掌上用风刃割了一下,把血洒去。风淮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怒问:“你做什么?” 韩姣诧道:“不是破结界吗?” “你以为你的血连广元殿的结界都可以破?”风淮眉头拧紧。 韩姣捂着手,委屈道:“那你给我使眼色干嘛?” 风淮没好气道:“那是让你走开点,我要打开结界。” 韩姣无语,觉得不但手掌心在疼,就连心都有点抽搐了。 ------题外话------ 看到大家的留言,很有动力啊,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四十九章 盗宝 - 碧云 - 朵朵舞 ( ) 风淮找出了阵眼,拿出几颗属性不同色彩各异的灵石布在阵眼四周,又用一种不知名的黑砂,以手代笔,在地上画出一个复杂的圆符。 韩姣曾听师兄弟们说过,符法是道法中要求控制灵力极高的一种,通常要灵力输出均匀,而且必须要一气呵成,越是高深的符法越难成功。风淮一笔到底,丝毫没有间断,一划结束后,符法已经成形。这样还只是他以寄魂术所能施展本身功力的三成,由此可见他本身修为已经到了何种境界。 韩姣对咒符最不拿手,画最普通的起火符,十次中也最多成功六次,见状只能生起高山仰止的心情。襄赞道:“这样的情况,风淮还未尽全力,难怪离恨天的络寒城在他手中固若金汤,果真不能小觑。” 风淮手上连打几个印结,地上的符立刻闪动起来,阵眼一阵乱颤,四周的砂符飞快地缩小,紧紧锁住了阵眼,那块阵眼石抖动地更厉害了,仿佛想要四处窜逃,却又无能为力。就这样好一阵子,阵眼石渐渐静了下来,通体的光亮也消失殆尽,最后关头啪的一声轻响,顷刻裂成了碎片。 风淮脸色发白,脸上并无欢喜,提起韩姣的肩膀,往原先阵眼处飞窜而去。 韩姣觉得四周扭曲,身体失重,眼前一花,已换了一个地方。 通体雪白的大殿,墙上绘着连绵的云纹,透着淡淡的雾气,让人仿佛置身云层之中,大殿中央有三座拱桥,桥身上雕刻了奇兽祥瑞,桥下有活水流淌,潺潺作响――这就是广元殿。韩姣还记得这三座玉桥的名字,是“明”“悟”“道”。 风淮眉宇间一松,对韩姣道:“进去把里面的宝物取出来。” 韩姣愕然,不安道:“我?” 风淮道:“只有碧云宗弟子才能穿过这座桥进入内殿。你只需要进入内殿,把里面温养的宝物取出就可以。” 韩姣默然,心下却突突的急跳了起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她一进入殿中,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影响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锁着她,让她十分难受,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无端心慌,抿着唇不语。 风淮眉梢微微扬动,不看她的脸,神色漠然道:“快进去。” 韩姣无奈,只身往明桥上走去,还未穿行,就被无形的力量挡住,脚下沉重,再难往前挪动一分。她试了又试,有些沉不住气,正要回头去找风淮。腰间垂缀的定魂珠忽然无风自动落下,滚到了桥角。襄的声音传来:“我不能过,你再试试。” 韩姣往前一迈,果然已没有障碍。跨过了桥,那种肃静压迫的力量更甚,她心下惴惴不安,回头望了一眼。风淮站在殿中,看着一旁的壁画,似乎并没有注意她,而定魂珠落在桥角没有动静。 她忍住回头走的冲动,往内殿走去。 内殿与外殿一般是白玉砌成,无光自亮,恍如白昼。韩姣步入内殿,其中静地连一丝风都没有,落针可闻。她只觉得庄严肃穆的气氛不同寻常,让人大气也不敢喘,她走了几步,抬头一看,玉台上齐刷刷拜访着上百个灵牌。最上面几排金色的,是代表已经飞升吉祥天的祖师,而剩下大多数黑色的,则是陨落逝去的碧云高阶修士。 只望了一眼,韩姣就脸色煞白,双腿发软。感觉再多看一眼都是亵渎,耳边嗡嗡的一片响,脑子却浑浑噩噩,乱麻似的一团。脚下没走两步就虚软了下去,正对着灵牌跪了下去,她心里发虚,头晕目眩,怔了半晌才想起对祖师磕了个头,心中默念:有怪莫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样叩拜之后,她心下稍安,四下一打量,除了上百灵牌,殿中就摆着一块圆咕隆冬的似铁非铁,似铜非铜的圆盘。她走上前,骤然发现心跳加急,似乎在警示什么。原来她不安的心情有一大半全来自这个圆盘。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抓起就转身往外跑。 一个疾纵她跑出内殿,这才敢仔细观察手中的圆盘,上面灰蒙蒙的一层,她用力一擦,就像灰尘一般抹去,露出雪白银亮,锃锃反光的一面。她用力擦了好几下,终于明白原来这是一面镜子,四周还镂刻了漂亮的纹饰,典雅古朴,像是闺阁女子所用。待擦干净后,镜面光可鉴人,她照了照自己,却惊讶地发现镜面上照不出她的样子。 那么奇怪,韩姣拿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看。 “还不过来。”站在外殿中央的风淮蹙了蹙眉,催促道。 韩姣穿过桥,把镜子递了过去。低头摸了摸腰间的垂穗,定魂珠已经无声无息地回来。 风淮接过镜子后也像韩姣那样仔细地看了又看,将每一道饰纹都摸了个遍,最后在镜子背后找到隐藏在纹路中黑色的三个蝌蚪般的字体。韩姣瞥了一眼,性体古怪,不是篆文,她丝毫认不出。风淮也一脸茫然,用手摸过那三个字,忽然悟道:“是三界镜。” 韩姣还是茫然不知,却听见襄低低一声喘息,心情似乎瞬间有些激荡。 风淮将镜子翻过来,镜面正对自己,里面映照出一个虚影,半实半虚,飘渺不真,是一只雪(又是禁词)狼的模样。他吁了口气:“果然。” 韩姣不解,凑过去一看,见到镜子上的影子,讶了一下:“照……”妖镜?她最后两个字咽在喉中没有说出,乌黑的眼睛里却含了一丝好笑。 风淮解释道:“这是三界镜,有勘破真实之能。无论魂术,障眼,幻术,都在这面镜子下无所遁形,是上古法宝之一。” 不论它的神通,光是上古法宝这四个字,就足够令韩姣惊叹了。法宝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修士修炼而成,就是普通法宝,而上古法宝,据说是天地初开时就已经存在,神通法能都是聚合天地灵气的威力,是天下的至宝。 她居然从宗门偷了上古法宝出来,她心中一时极乱,又是羞愧又是委屈,伸手去抓了一下镜子:“这么重要,还是放回去吧。” 风淮把镜子一扬:“如此辛苦,怎么能就这样放回去。” 韩姣咬了咬嘴唇,不知自己所做是对是错,脸上青青白白。 风淮目瞟她一眼,转而又去看三界镜,此时镜子被他翻转在手,正对着韩姣,镜面如银,映照着大殿,雪亮一片。他略有些满意,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唇角才弯起,忽然一窒。他转头看看韩姣,捏紧了镜子,忽然一把抓了韩姣到身前,把镜子放到她的面前。 冰凉的镜面几乎要贴着她的脸,韩姣恼道:“干什么?” “为什么照不出你?”风淮喝问道,眼中骤然尽是锐利,森冷如同寒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章 逃窜 - 碧云 - 朵朵舞 ( ) 明晃晃的镜面上映着整个大殿,却丝毫没有韩姣的影子,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并不存在一般。这景象十分诡异,韩姣惊懵了,心中一片迷离恍惚。她想撇过头,却被风淮紧紧捏住了下颔,只能正视镜子。 他直愣愣盯着她,神色不定,原本如湖泊似的一双眼里卷起惊涛骇浪一般,一个劲地问:“为什么照不出你,你是谁?” “放开我,”韩姣感觉下巴都要碎了,抓着他的手挣扎:“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这镜子坏了呢。” 风淮充耳不闻,手中镜子一转,大殿的四壁皆是灵玉所铸,不需法力也可产生腾腾雾气,可在三界镜中也纤毫毕现。他心知镜子没有半点问题,疑窦丛生,沉默片刻道:“你不是三界中人?” 韩姣身体僵了一僵:“什么?” 风淮眉头紧蹙:“三界镜可照三界之内所有的真实,除非不是三界之内。”他说到这里,几乎已经做了肯定。 韩姣被他一口说破最大的隐秘,心中惊骇,脸色越发苍白,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何人闯入广元殿?” 殿外忽然有一道如同奔雷一般的声音传至,由远给近,开口时还在远方,话音落却已近在耳旁。 风淮心下暗惊,知道广元殿内一定有什么布置被惊动了。他方才只因三界镜一事分神,丝毫没有注意四周动静,现下如果被人围上,境况就糟了。他不再逼问韩姣,一把将她挟在腋下,拿了三界镜就往殿外逃去。 刚出殿门,三界镜上就窜出一道光芒,直冲空中,黑夜之下极为鲜明。风淮脸色骤然一变。 广元殿的檐角都挂有玉铃,此时无风自动,一齐响了起来,动静之大,难以掩盖。风淮疾遁而走,手上的镜子却光芒四照,他连用两个法术,都毫无用处――三界镜果然非一般法宝。这稍一迟疑,眼看已有灵光从各方云集而来,他看看镜子又看看韩姣,将手中镜子一扔,挟着韩姣往山后逃去。 山后是一片密林,他左突右窜,身法灵活地惊人。韩姣被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一阵快速的乱颠,眼前发花,脑子一阵阵地发沉,只好闭起眼蜷起身体。 尽管风淮逃地奇快,可碧云宗后山也满是布置,他没有时间破解,仗着修为硬闯了几个之后,行踪已经被宗内高阶修士察觉,一道道灵光渐渐寻着方向而来。 风淮又突然转向,遁向左面,四周的灵光一时也没有发觉。他心知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现在露了行迹,在碧云宗的地头,迟早要被找到。除了修为已到天人的一清,和飞云峰上那个不知深浅的黑衣修士,他自认不惧碧云宗任何一个,但是现在他并非真身,修为受损,绝不是硬拼的好时机。 他要寻隙逃走,身上带着一个人又成了袱累。 风淮身形一顿,眼前有一棵参天的古木,云英如盖,他沉吟了一瞬,飞身而起,此树长年吸收灵气,高达数十丈,枝叶又茂盛,枝枝扎扎如另一方天地。他直飞至半树高,找到一根厚实的叉枝,把韩姣放在上面。 这一处叉枝连着主干,空间很大,可容好几人。韩姣蜷缩着身体,正好靠着树干休息。 “你到底是谁?”风淮眼盯着她。 韩姣此刻已回过神,张大了眼无辜道:“我就是我,还能是谁。” 他不信,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又顺着头发往下,摸到了脸。韩姣惊道:“干什么?”他狠狠瞪视道:“别动。”韩姣见他脸色沉郁,又没有一丝猥亵的意图,只好闭嘴不言。谁知他并没有完,从头颈到手臂,双手一张,竟直愣愣地罩在她的胸上。 韩姣只觉得一股热气冲到了头顶,想也不想,反手一扇,风淮不提防,啪的一下脸上被掴了个正着。 两人都愣了一刹。 韩姣涨红了脸,先发制人地嚷道:“看什么看,谁让你耍流氓。” 风淮活了几百年,从未让人在脸上这般打过,眉梢一挑,条件反射般就要一掌打回去。可被她这么一喊,低头一看,见她害怕的身体颤巍巍的,紧贴着粗粝的树干,脸蛋巴掌小,已绯红一片,眼眶也红红的,瞳眸漆黑,像黑葡萄似的,还浸了水汽,目光也是湿漉漉的,直让人心怜。他心底某处情不自禁地一软,这一掌再也打不下去了。 他板着脸,对她施了定身缚言,继续在她身上摸索。 韩姣一口气憋在胸口,窘地几乎要晕过去,可身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东摸西摸,一直摸到脚掌,他才停了下来,口中低语:“普通中下灵根木属性,不是妖,也不是魔。” 韩姣瞪他。 风淮浑然不觉,心道根骨,血肉都没有一丝法术迹象,分明是个普通人,竟然会是三界之外。他摇了摇头,手中握着她的脚,樱草色的一双绣鞋,灵丝绣了两片竹叶,小小的一只,刚够他的手掌。他不觉好奇,略微转了转,又捏了捏,脸上透着一丝懵懂。 碧云上峰的灵光已越聚越多,在上空分散盘旋。 风淮脸色一凛,放下韩姣的脚,抬头眺望一眼,转过脸来时已是沉凝如水。他解开韩姣的缚言,手一展,幽蓝色的精魂锁成了一小团,他将它放入韩姣的怀中,动作自然,脸色平静,探入衣襟时也没有丝毫变色。 韩姣由惊转怒,再由怒变为麻木,见他坦然自如,反而骂不出什么了,心情十分复杂地睨着他。 “你师弟的精魂我还给你了。”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次不要想骗我,我会用搜魂术。” 他把手贴在她的颈边。韩姣知道说谎时心跳,血速,体温都会有所不同,她也不想尝试搜魂,当下老实道:“韩姣。” “今天的事不要外传。”他吩咐。 “我不会说。”韩姣道。 风淮又道:“你是三界之外这件事更不能说。” 韩姣神色一黯,身体不能动弹,垂下眼帘,长睫挡去了眼睛,默然不语。风淮却知道她已经答应,站起身,风吹过,簌簌的枝叶在他身后发抖,他说道:“以后我会来找你。”不等韩姣回答,他已经如掠枝寒雀一般离去,瞬息消失在树林深处。 ------题外话------ 这两天重感冒……一坐下就鼻子堵,两章日后补上,请见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一章 善后 - 碧云 - 朵朵舞 ( ) 风淮一现身,碧云上峰飞巡的灵光都飞速聚集了起来。 韩姣坐在树丫之间,不能动弹,眼角余光只能瞥见一道道的光从上空飞过,带起得厉风让枝叶颤抖,簌簌然落了她一身。只片刻功夫,上空就传来了交手引起的轰鸣声。 耳畔尽是惊雷一般的巨响,韩姣觉得无端的害怕,被定身后身体没有知觉,她手足酸软,靠着树干的背脊上起了一层腻汗,只好垂眼专心致志地听闻动静。 风淮的身法快,一般修士远远不及,那打斗的声音忽左忽右,不断变换。碧云宗众修士与风淮交上手,立刻察觉他灵力不济,自然不肯放过这擒住他的千载良机,在后尾追不舍,两方纠缠争斗,渐渐远去。 韩姣垂目想着这一晚的经历,此时才生出后怕的情绪来,心中又是惊忧,又是惶然。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世上有这么一面镜子,能将她的来历道破。自从重生以来,她早已在心底把前一世深深掩埋,尽力不去回想不去思念,努力将眼前的生活过好。可就在她以为水过无痕,曾经的记忆会变成她独自品味的秘密时,现实却突然撕破了这层掩盖的面纱。 只从风淮的态度来看,她就知道,这个秘密不仅仅只关乎她一人。想到此处,她战栗了一下,在这个满是强人林立的世界,她的存在如蝼蚁一般,哪有本领牵扯到高阶修士的争斗中去。 耳听灵力打斗的声音渐渐轻微,韩姣感到一阵害怕,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了,如果风淮被擒住,她的秘密还能否保住?三界镜在广元殿温养,本身就非同一般,如果给宗门内的长辈知道了她来自三界外,以后会变得如何? 韩姣害怕改变,尤其是往不可预知的方向改变。她蹙着眉,暗自祈求风淮能够逃出。以后离恨、碧云两重天相隔,他们再遇上的机会微乎其微。再不行,等她修炼小成境界之后,可以出山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这样一通胡思乱想,越发觉得前途渺渺,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腰间的定魂珠忽然一阵发热,她想着心思浑然不觉,等发觉时,珠子已自行漂浮在空中,从中透出一个人影,由虚化实,转眼之间,襄已现身站立在枝叶之上,轻袍缓带,身姿挺拔,双目暗蕴精光,正凝神看着韩姣,唇角似笑非笑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韩姣愣了一下:“你、你能出来了?” 襄道:“最近修行有突破。”语气不兴波澜,似乎平常不过。 韩姣吁了口气,随即又觉得不自在极了。襄随手一拂,她身上的定身就解了,于是她稍稍挺直身体,转头去看天空,满眼尽是团团枝叶的黑影,根本看不到风淮等人,她露出一丝焦急。 “担心风淮?”襄笑道,“虽然现在是有些不济,也不至于就被抓到,放心吧。” 他说的话一向作准,韩姣稍稍放下心,转眼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再次忧心,孟纪还等着她去救呢。 她才这样一想,襄似乎就懂了。他上前捞起她,一把横抱起。韩姣吓了一跳,低呼一声。襄翘起唇角道:“要是天亮前你不回到飞羽峰就糟了,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韩姣默然。 襄是生魂,也是灵体的一种,身上同样没有半点温度,但他动作温柔体贴,胜过风淮不知多少。将韩姣抱起后,他飞身而下,顺百丈长的树干,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的道法与风淮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风淮修炼冰玄密道术,一举一动寒气萦绕,开合间气势惊人,动静极大。而襄行动起来就像一股轻烟,无声无息。 韩姣见他飞速穿过密林,身形游转,没有一点声息,恍若鬼魅一般。碧云上峰那么多修士行动,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带着人离开。她虽然心事重重,也不禁为他这份修为惊叹。 襄来到迎客台,有四五个修士在台上戒严。他想了想,转身离开,绕到远处的山崖上。韩姣不解。他忽然低头对她笑笑,道:“别喊。”韩姣被他缚言,忽然身体失重,他已腾空飞起。 修士要在空中飞行只有三种方法,低阶修士修为境界不够,一般只能用提气术,在空中停滞时间很短。小成境界之后,就可以用御剑术,或者使用灵兽在空中飞行。而第三种,不借任何物体自主在空中飞行不受限制,就需要天人境界才能做到。 襄从空中落下到飞羽峰。韩姣这才回过神来,缚言解开后惊道:“你已经是天人境界了?” “吃惊?”襄轻描淡写道,“元婴境界刚刚圆满而已。” 越发体会到自身修为卑微,韩姣抿了抿唇。 碧云上峰的动静,其余三峰也都发现了,巡山的弟子没有接到宗门密令,只能守在原地,不少弟子担忧地现身出来,遥遥眺望碧云上峰的动静。 襄带着韩姣悄无声息地绕山路行走。一直到了灵草园的后方,襄问道:“三界之外,真的还有一重天?” 韩姣微微抬起头,他蜜色的肌肤沉溺在夜色里,瞧不清楚表情。她沉吟不语,他也不再追问。两人默默走了半晌,韩姣才开口道:“是的。” “这可不是说笑,”襄敛容道,“古往今来的修士,天人境界圆满后就有破碎时空之能,从没有一个人能到达另一重天的,空间挤压就连天人都无法承受,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姣下意识就想起前一世遇到空难时的痛苦,怯然道:“我也不知道。” 襄淡淡一笑,柔声道:“看来一切都是机缘。” 两人来到灵草园,孟纪还是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韩姣上前扶起他,叹了口气,转头却看见襄要离去。她讶异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别害怕,”他来到她身边,揉了揉她得头发,“有些善后要去做。” “善后?”韩姣疑惑问。 “三界镜,”襄泰然若定地说道,“有那面镜子在,你的身份迟早要被勘破,只有彻底毁去才能安心。” 韩姣张口结舌:“毁去?那不是上古法宝吗?” 襄朗朗一笑道:“那又如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二章 委屈 - 碧云 - 朵朵舞 ( ) 襄走后,韩姣将精魂拍入孟纪的身体,过了没一会儿,孟纪倏地睁开眼,胖墩的身体就地一滚,从地上弹起,大喊一声:“小师姐。” 韩姣应道:“在。” 孟纪一惊,忙转过身,看见她时眼睛瞪地溜圆:“你……没事?” “你希望我有事?”韩姣横他一眼。 “不是不是,”孟纪四下一顾,疑惑道,“他呢?董师兄?” 韩姣心道董师兄的身体还和影子师叔的尸体在一起呢。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孟纪一脸的茫然,拿一双眼瞅着她。 韩姣无奈,只好将风淮拿她的血破了障眼结界的事一说,后面的事就全做了隐瞒。无论是广元殿还是三界镜,她都只字不提。 “这么说,他就借你的血破结界而已?”孟纪松了一口气,几步走上前,正要说笑几句,看着韩姣的眼神忽然一变,神色古怪无比,似乎还在隐忍什么。 韩姣问道:“怎么了?” 孟纪犹疑地看着她,动了动唇,却一声未发。韩姣不耐道:“到底怎么了?”孟纪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直视她道:“你、是不是受了他欺负?” “修为低微的人走哪里不被欺负。”韩姣淡淡道。过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转过脸一看,孟纪一张脸绷地死紧,涨地又红又紫,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吓了一跳,随即听他赌誓般说:“小师姐,日后我杀了他替你报仇。” 韩姣楞住了,咕哝道:“流点血不至于吧。他至少元婴境界,你脑袋摔坏了?” “总有一日我会替你报仇,”孟纪神色懊悔道,哑着声,几乎都带上了哭音道,“你受委屈了……” 韩姣终于有点明白,一脸讶异道:“你以为我受了什么欺负?” 孟纪满脸不忍:“小师姐我明白,你不用说。” “不用说什么,”韩姣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想到哪里去了。” 孟纪只用那种“你不用掩饰,我都明白”的眼神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愤怒懊悔和怜悯。 韩姣觉得额角上狠狠抽搐了两下,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耳朵,恶狠狠道:“不是你的想的那种,明白?”孟纪哎哟一阵乱喊,见她精神虽然不好,但也没有厌弃的情绪,终于道:“真的没有?” “没有!”韩姣斩钉截铁道。 孟纪一边从她手掌里救出耳朵,一边嗫嚅道:“那你的衣裳?” 韩姣低头一看,衣襟敞开了一截,高高系在胸前的丝带也松了,再加上她一路飞腾而有些散乱的头发,难怪会引起误会。她顺顺头发,整理衣裙,最后用去尘术一施,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孟纪说道:“是我一路上急着赶回来才弄成这样的。” 孟纪犹存疑惑,过了片刻忍不住又问:“你是真的没有……”后半句遏止在韩姣凶狠的目光中。 这时有师兄御飞剑而来,见了两人训道:“巡山任务已经完成,小成境界以下弟子全部回居所,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逗留?” 两人相视一眼,孟纪茫然不知,韩姣神色复杂。 师兄见两人愣愣出神,又催促了一遍。 两人立刻转身离开灵草园。孟纪走在路上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巡山都停了。”他话音才落,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山崩地裂一般。两人顿时受惊。韩姣往碧云上峰望去,果然看见如同云朵一般大小的雾气包住了整个山头,雾气中有闪烁的晶体,闪闪定定,尤为分明。 孟纪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压低了声音问:“是他吗?就是那个翠眼狼妖王?” 韩姣默不作声,拉着他往回走。 舒纥早在院外张望,见到两人立刻就松了口气,说道:“快去练武场,师父布了阵,刚才还担心你们呢。” 青石铺地的练武场上,齐泰文布下一个两仪阵,在夜色中散发着一圈柔和的光芒,时于戎和百里宁都坐在阵里。 等韩姣和孟纪走进阵中,时于戎问道:“你们有没有遇上什么情况?” 在回来之前,韩姣就三令五申,让孟纪不能说出今夜的经历。孟纪一直为韩姣独自去冒险而愧疚,又觉得自尊极为受损,因此也不愿提及,只含糊道:“还好。”一抬眼就对上时于戎精明的眼神,他心下一慌,立刻转换话题道:“今晚上到底怎么了?碧云峰上那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郑重。 舒纥道:“夜半有贼子闯入广元殿盗取上古法宝,触动了结界。”他为人素来古板,对宗门虔诚忠实,提及此事时语气带了几分凌厉。 韩姣心猛地一跳,不敢直视他,仰起头去看远方的争斗。 “到现在还没有收拾掉?”孟纪讶道,“上峰不都住着长老吗?” 齐泰文扫他一眼,积威之下立刻让孟纪闭嘴老实起来。 时于戎笑笑道:“来的是五大妖王中的翠眼狼妖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过我们宗内长老众多,他今次绝讨不了好。” 舒纥和百里宁都点点头。他们出身各自不凡,见解自然不是一般低阶修士可比,三人都如是说,其实与事实也相差不远。 韩姣认出碧云上峰那团冰雾就是风淮使用的冰玄密道术,里面时不时有灵光闪耀,剑气纵横。两峰相距并不近,而声势波及居然能传这么远,可见双方争斗的激烈。片刻过后,十几道剑气割裂冰雾,渐渐露出碧云上峰。 齐泰文叹道:“冰玄密道术果然非同凡响。狼妖王闯入我宗时没有用真身,修为不能全然发挥,居然还能在围斗中支持这么长时间,实在难得。” 听他的口气,风淮已落了下风,必会被碧云宗众修士拿下。韩姣心下着急,只盼他能突围逃走,保守她的秘密。 眼看雾气已经淡薄,交错的剑气已清晰可见。时于戎轻笑一声道:“大势已定。” 韩姣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齐泰文却忽然脊椎挺直,双眼直视上空,厉色道:“不好。” 众弟子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空中忽然劈出一道闪电,居然是绿色的,幽幽惨惨,事先并无半点声息,挡住了所有的剑光,像是一道天空中龟裂的纹路,十分骇人。被它劈中的剑光都坠落下来,惹得碧云上下弟子一阵悬心。 “那是什么?”孟纪惊叫一声。 齐泰文手中连连结印,把阵法加大,对弟子们说道:“都坐好,又来了一个妖王。” ------题外话------ jj的各位亲们,我是先更新jj的,但是……大家明白的,jj不显示 其实我是喜欢jj的页面,但是没有办法,大家可以在这里看文,然后到jj去留言…… 搞得我非常郁卒,非常非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三章 镜毁 - 碧云 - 朵朵舞 ( ) 几个弟子都懵了,一时之间竟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与此同时,在众人的视野中,绿色闪电如网一般无限扩大,将整个夜空笼罩。 “尊驾夜闯碧云宗,何不报出名号。”殷乾真君暴喝道。 空中飘飘荡荡的一个清亮男声,悠然道:“在下离恨天,襄。” 他的口气平坦自如,仿佛最平常不过。碧云宗一干修士却倒吸了一口气,尤以三峰峰主面色最为沉重。他们言谈并没有压抑,所有弟子都听得一清二楚,又是唏嘘又是惊叹,更多的是疑惑:这一个两个妖王,怎么都来到了碧云宗。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公子襄,”周徇真君对着空中问道。“不知阁下夜闯本宗,到底所谓何来?” 公子襄低低一笑道:“听说碧云峰上赏月极好,我特来一观,想不到凑上这个热闹。” 碧云宗众修士,有的拿着法宝,有的手执灵剑,还有的手中结印,一副拼斗的样子,他却轻描淡写地说起赏月,话语中不带一丝烟火气,在夜里渺渺传出。众弟子高高抬起头,离得太远,根本看不到什么,却从这寥寥两句话中仿佛看到一个翩翩贵公子,缓行在碧云峰上,俊逸风流,倜傥不群。 殷乾真君哼了一声道:“阁下好兴致。” 公子襄笑而不答。 周徇真君皱眉道:“既无关系,阁下为何要与本宗为难?” “既然已到此处,岂能眼睁睁看你们偌大的山门欺负一人。”公子襄道。 虽然他说得并无异样,碧云宗众修士均感到似乎被掴了一掌,脸上十分难看。知怡元君开口解释道:“阁下不知缘由,是因为翠眼狼妖王闯入我宗内闹事,伤了沧琅门弟子……”殷乾真君怒道:“师姐和他多说什么,深夜不问自来,必有图谋。” 忽然有修士大喊:“小心有诈。” 众修士听他提醒,立刻就发现了异常。那绿色如闪电一般的脉络,已经漫布了整个天空,因为夜色深沉,一时倒不惹人注意,只有细看之下才会察觉。如此悄无声息,几句话的功夫就将道术当着众人面施展出,实在是有些骇人。 风淮本来因为灵力枯涸,站在碧云上峰之巅,趁着公子襄说话的时候已恢复了些许,此时一跃到了半空。 修士们大惊,立刻列剑攻向他。 空中的电网再次兜下来,把剑光一盖而过。 周徇、殷乾见状,各自拿出法宝。周徇真君使用的长剑名曰“游魂”,两尺三寸长,剑身上满布咒符样的纹路,剑光一闪,上面幻化出一百二十八把小剑,团团飞舞,散开在长剑周围,灵光闪耀,十分美丽。他轻轻一挥,上百把小剑飞速追上风淮的身影,如同一个小阵将他困住。 殷乾真君用的是一对长勾,他对着空中喊了一声:“去。”长勾灵闪,直冲夜空。银蓝两色的长勾,在空中忽长忽短,忽软忽硬,一时团团转,一时静立不动,忽然两勾缠绕在一起,停在一处滴溜溜转个不停。 殷乾冷笑道:“原来藏身在此。”他厉声一啸,长勾立刻炸雷一响,横切天空。 众修士眼看风淮被周徇真君困住,公子襄被殷乾勘破,露出喜色。 可顷刻,喜色就变成了忧色。 一百多把游魂小剑如同被定住,虽然在空中闪烁不停,却半分无法动弹。而殷乾真君的长勾砍了过去,半个天空都似乎被扭曲了一下,然而却没有砍到任何东西,倒成了一记虚招。 公子襄高声道:“来而不往,实非礼也。” 众人一听就觉得要糟。 天空中的绿色经脉化为了闪电,一下子劈了下来。 细细如脉的绿色闪电,远远看着实在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但是一眨眼,天空中似乎变成了一副巨大的经脉图,不知数量,密密麻麻地闪电铺天盖地而来。碧云宗上下都被吓到了。 高阶修士祭起灵气罩,三峰各处的长辈都布了阵法保护弟子,一时处处开花,各个方向都有灵光闪动,要挡住绿色闪电。 闪电的速度很慢,没有风声,没有动静,简直可以称之为轻柔。但偏偏这么轻柔这么缓慢的闪电,漫天而来,杀机四伏。每一个人都觉得是劈向自己,而用尽全力挡住。千万道细小的闪电全部掠过,众人摸不到触不到,眼前看到的仿佛都是幻影。 一道粗大的绿光直袭碧云上峰某处,接触之后,一道光波如同天地间的水纹一般扩散开。 众人都听到一声长鸣,似有什么在和公子襄的灵气抗衡。 周徇真君望了一眼,仰首大喊:“是三界镜!” 修士们要救已是来不及,三界镜的灵光在绿色闪电直击下消散了。众人这才知道,刚才那一击,是虚影一片,公子襄真正要毁的,是三界镜。 他造了如此大声势,把真正目的隐藏,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此刻上古法宝已毁,众人虽然丝毫无恙,心中却说不出懊悔。 三界镜长鸣之后灵气全无。一时各峰乱风四起,枯枝乱响。碧云下峰的客馆内,灵兽狂躁难安,一声声嘶鸣,悠长而凄厉,在次静夜遥遥传来,实在叫人胆颤。 殷乾真君气得浑身颤抖:“实在欺人太甚。” 他一手抽出灵剑,直面空中,顿时发现,风淮已不知所踪,而公子襄从未显出真身,此刻天空上满布的经脉已经消退,新月如丝,星廖无几。一切仿佛又归于平淡,刚才种种如梦般消弭。 两个妖王当着三位峰主,众多长老,高阶修士的面前,就这么施施然遁走了。 周徇的脸色已是难看地不能再看,他一挥:“搜。” 众修士云集而出,用神识在宗内仔仔细细地巡了遍。这次没有人留力,结果却与上一次并无二致,没有异常。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殷乾真君厉色道:“听闻公子襄近日在攻打西境,如何会在本宗内出现,实在可疑。” “形散而神不乱,形化而意凝。”周徇真君道,“能将幻术使地如此出神入化,真假难分,除了公子襄的独门‘意乱秘道术’,还能有谁。” 众人皆失语。 韩姣等几个早就看得不能言语。在这种境界的争斗下,他们和蝼蚁无异。经此一战,两个妖王一个也没有擒住,还是给宗内弟子不小的打击。 孟纪愣头愣脑地问:“就……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时于戎瞥他一眼道:“不然怎样?派你去捉?” 齐泰文摆摆手,撤了阵法,对满是疑惑的众弟子说道:“今日一战并不能说明什么。妖王只为求去,狡诈百出,我宗并未有防范,才会造成这般结果。你们实在不必忧心。等一清祖师出关,你们就可知天人境界的真正威力。” 弟子们一听的确如此,脸色都好看许多。 韩姣另有心事,趁机问齐泰文:“师父,那三界镜怎么了?” 齐泰文皱了下眉,暗自一叹,不得不承认刚才公子襄这一击,虚实难辨,实在是漂亮至极。他“嗯”了一声道:“三界镜乃上古法宝,刚才受全力一击,只怕……就算没有全毁,不化个几百年的时间是无法温养恢复了。” 韩姣等了一夜就等这一句,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偷偷舒了口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四章 后事 - 碧云 - 朵朵舞 ( ) 这一夜注定多事。 山门结界完好,两大妖王遁匿无踪,碧云宗上至三位峰主,下至四代弟子,分布各处搜寻,几乎没有一个人闲着。 齐泰文吩咐各弟子回房查看,又将院子用神识来回扫描,一丝都没有遗漏。 过了夜半,周徇真君回到飞羽峰听众弟子回报。没有发现妖王的踪迹,倒发现了两具尸体。一个是他亲传弟子陈皓,另一个是四代弟子董才瑞。周徇真君立刻带了几个弟子去山后查看。 “陈皓已练出假婴,竟没有逃脱。”周徇真君一夜眉头没有舒展,见了陈皓身陨魂散的下场,怅叹道。 齐泰文等几个弟子跟随在后,见状也都露出悲色。他们师兄弟之间岁数相差极大,修行往来并不频繁,但是眼看一个根基极好的师兄弟就此陨落,难免同悲。将四周勘察一遍后,众人推断两人陨命时间应该在广元殿之前。 “陈师弟为何会与妖王在此缠斗?”一个脸方长髭的中年修士道。 周徇也早心存疑虑,脸上却淡淡道:“怕是妖王寄魂术用在董才瑞身上,被他撞破引起争斗。” 众弟子戚然。他随口将陈皓的身后事交给齐泰文,又嘱咐将董才瑞的尸身送回碧云宗旁系家族董家,然后飞身往碧云上峰而去,与另两位峰主集合。 齐泰文回到院中已是清晨。 韩姣等了一夜,都不见襄回转,只吐纳休息了一个时辰,又被师兄唤起。睡眼蒙松地来到练武场,就瞧见齐泰文脸上又是悲切又是沉重,她从小所见的师父一直严苛自律,威不外露,这个模样还是第一次遇见,顿时被吓得清醒过来。 齐泰文怕几个弟子心生畏惧,略提了提情况。 韩姣顿时明白他所说的死去的陈师叔就是影子。 齐泰文最后将陈皓的身后事交付给舒纥和时于戎:“你们两个都是行事周全的人,陈师弟的身后事就由你们操办吧。最近宗内多事,只要不失脸面就可。” 舒纥、时于戎应下。齐泰文疲惫地摆手让他们离去。 此后三天,几人都忙碌起来。舒纥、时于戎负责祭奠事宜,韩姣、百里宁,孟纪三个也不敢闲着,帮衬着打下手。陈皓天资极好,座下收了许多弟子,到了此时只能另投明师。飞羽峰众多修士中,齐泰文并不是修为最深,为人也不亲切和蔼,这些弟子竟没有一个选择投他名下。 等众弟子安排妥当散去,让舒纥和时于戎头疼的事来了。 陈皓师叔身前风流自赏,身边有姬妾八人。等两人去安排后事时,姬妾几人只围着陈皓的尸首哭个不停,一提及日后安排便要寻死腻活。时于戎还好声好气好耐性地劝慰几句,舒纥早被吓得不敢多言。两人一商量,决定让百里宁和韩姣来劝。同是女性,说话自然要方便许多。 “师叔的几个姬妾都是性情中人,守着师叔的尸体不肯离去,情深感人。”舒纥对两个师妹叹道,再三叮咛处事要柔和,不要伤害几个未亡人。 韩姣与百里宁到了陈皓的洞府,此处与齐泰文处差不多大小,但是屋脊高粱,摆设堂皇,比之好出不止一筹。陈皓的尸首放在芸香木棺材内,四周设聚灵阵,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活着一般。韩姣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毕竟他的死由她间接造成,心下难免戚戚。 几个身着素服的女子围着棺木哭天抹泪,泣声凄厉,闻之让人心碎。 韩姣和百里宁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接近。 只听几个女子嘤嘤流泪,有的喊:“郎主啊郎主,你这一去,答应给我的功法下半部我找谁要去。”有的哭:“我家人都靠你供给的灵石过活。你把灵石放哪里了?”还有的抹泪:“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我让我修成小成境界的,现在你自己元婴没有修成就死了,我的小成境界可怎么办……” 韩姣和百里宁回去后,向师父请示去宗内领了灵石,又去经书阁选了几套普通的功法,回去给几个姬妾一分。众女收拾包裹,眼泪一擦,顷刻就作鸟兽散了。 时于戎看得啧啧称奇。舒纥却有些呆滞。百里宁讥笑他道:“一个郎主八个姬妾,要她们如何情深。” 花了三日,终于将陈皓师叔的后事料理干净。 碧云宗的损失远远不止是一个三代弟子陈皓。当夜争斗时众修士灵剑被公子襄压下,落下的剑光扫到了飞星峰的一角屋舍。有两个女弟子来不及脱身,当场就被压死。还有碧云下峰的客馆内众多灵兽被三界镜的灵气所影响当场暴毙。而这些所有的损失,都比不上碧云宗失面子事大。六派皆在,众多长老修士出手,却拦不住两个妖王――碧云宗几百年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宗门内一时沉寂,气氛格外低迷。 齐泰文往日对弟子的功课就十分注重,近日来越发严苛。众弟子知道他的深意,学得多紧要关头就能保护地多,心中也不敢埋怨,一心都扑在修炼上。 韩姣每日辛苦修炼后,回到房中等待定魂珠的出现,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襄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不免暗暗有些焦急,山门结界一直没有打开,襄和风淮肯定还在宗内,到底是躲到了哪里?为什么襄不回来? 她私下找消息极为灵通的时于戎打听,这才知道宗内已经决定提前将朝圣会结束,三界镜已毁,过三日后再搜不到妖王踪迹,六派也将离去。 韩姣讶异道:“这么说,三位峰主打算放任妖王离去?” “六派不能永远留在碧云宗内,”时于戎道,“妖王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就此隐匿不出,宗内也没有办法,只有打开山门结界,放他们离去也是没有他法。” 韩姣心情着实复杂了一下,对放任妖王离去是松一口气,但是宗门如此服软,她也不觉得舒坦,于是揉着额角叹息。 时于戎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于是又透露了一些隐秘:“宗内不会就这么容易罢休。翠眼狼妖王且不说,公子襄毁坏上古法宝,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韩姣立刻问代价是什么。时于戎笑道:“小孩子家家,多问这些做什么。” 每当他正经摆出师兄的架子,就表示后面什么都不会说了。 韩姣无奈,一整日修炼都心不在焉的,被师父罚打坐吐纳多一个时辰。 她在房中受罚打坐,连晚膳都错过了,当肚子咕咕作响,她从打坐中醒过神来,已是暮色时分。 窗扉忽然一声轻响,似乎被人轻轻打开,她猛地抬起头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五章 离去 - 碧云 - 朵朵舞 ( ) 襄从窗口翻进屋来,颀长的身躯挡住了窗前半片月光。 韩姣欣喜道:“你回来了。” 他转过身,蔼蔼的暮色中,那张脸显得越发英俊,鼻梁挺直,神色慵懒,一派的风流倜傥。他看着韩姣微微含笑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担心我。”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到了他的嘴里,仿佛都有了款款情意。韩姣一怔,仔细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让她直觉地感到危险:他的神色并无异常,可眼角眉梢都仿佛藏了深深的春意,只唇角略略弯起,就熏人欲醉。 韩姣别开眼,问:“你怎么了?” “受了点轻伤,”襄靠着窗棂,姿态闲适,口中说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小丫头,快来扶我一把。” “哎?”韩姣狐疑地看着他。 “还不过来,”他瞥她一眼,口气玩味道,“你怕什么?” 被他言语一激,韩姣倒不好承认,忙走过去扶他,刚触到他的手臂,就感觉一阵炽热的灼烧感传到手上,如同架在火上烤,她“啊”的一声缩回手,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他云淡风轻般道:“差点中了一清那个老鬼的暗算。” 韩姣蹙眉,惊道:“一清祖师不是在闭关吗?” “你以为闭关就可以万事不理,”襄道,“他这三个徒弟,守成还有余,真要遇到什么大事就显得无能。他闭关也留了神识在外,在我施展幻术的时候追了上来,要不是逃得快,只怕要被他的元命真火缠上,用了三天才真正摆脱。” 韩姣扶在他的肘间,只觉得他的身上传来的温度已经到了悚然听闻的地步。况且他并非真身,灵体一类都忌火忌雷,真火更有噬魂的功效。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其中惊险处光是想象就令人心惊。 仔细看他,脸色是比之前所见苍白许多。韩姣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不知该说什么好,嗫嚅道:“你这样烧没事么?” 襄转脸看她:“你说呢?” “那怎么办?”韩姣立刻关心道。 襄的眼眸浓黑如墨,目光闪动:“真想帮我?” 韩姣犹豫道:“只要是我能做的。” “狡猾的丫头。”他似笑非笑,把身体都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脸色幻变,却不能做声,他“嗬”地一下笑出了声,“把你的灵力借我吧。” 他说话的声音紧贴在她的耳旁,韩姣不适地把脑袋偏了一偏。才听到他这一句,身体里的灵力就如流水一般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泄走。 瞬间被抽走灵力的不适感让韩姣心徒然一紧,冷汗如浆。她手一松,人趔趄了一下。襄反手一把拉住她,身上的温度已不再那么灼人。他长眸微睐,哂道:“真是杯水车薪。” 居然还嫌弃她灵力少,韩姣咬咬牙,悲愤地甩开他的手。 襄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不再烫手,炽热如碳。 “傻姑娘,这次我可是为你出生入死了。” 韩姣感觉脸上一烫,似乎手上的温度全传到了脸上,她猛地缩回手,不知为何感到尴尬不已,眼睛不敢看他,连手脚都似乎没有了摆处。 屋中静了片刻没有动静,她抬起头,他已经闭目打坐起来,脸上平静无波,刚才的一句,仿佛就是一时之叹。 ************ 韩姣并不适应他化为人身的样子,一夜都没有睡好,浅眠中还流转着光怪陆离的梦境。不是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了异兽的血盆大口,就是温柔的灵草突然暴虐地将她缠住,让她难以喘息。 清晨醒来时,床头上摆放着定魂珠,她摸了摸,感觉到里面的灵力正在运转,看来襄又入定了。 她吁了口气,又有些懊悔,昨日竟忘记问两个最重要的问题。风淮逃走了么?他真的就是公子襄? 这两个疑问像巨石一般压在她的心头,一天不得到答案,内心就无法纾解。 襄入定后不会理会外界变化。韩姣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没法找他问个清楚。只好暂时放下疑问,然后打坐恢复灵力,留下定魂珠出门。 ************** 此时已是暮春,正是莺懒昼长,燕闲人倦,暖风徐徐起,芳草在长空下摇曳。 这一日是六派离去的日子。 碧云下峰的客馆人流如梭,惊地檐下鸟雀都离巢而去。 午时过后,百里宁来找韩姣,只轻声说:“陪我去看看吧。” 韩姣知道这些日子季城每天都用飞鹰送信来,只是不知道信中说了什么,百里宁看后也并没有异常反应,她就没有问。百里宁行事虽然直接,但是极有分寸,她笑笑便答应了。 师姐妹两人过铁索来到碧云下峰,往来弟子众多,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她们找到万剑宗,众多弟子正与别派弟子话别,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季城。韩姣怀疑季师兄是否去了飞羽峰而错过。旁边忽然有女弟子指点道:“刚才季师兄去了后院,你们可以去找找。” 两人立刻找去后院。 谁知后院中的弟子更多,花前,日下,石后,柳旁,处处都有成双成对的少年弟子。两人一路寻来,着实惊动了好几对执手相看泪眼的佳偶。 百里宁忽然脚步一定,目光定定地直视前方。 韩姣望去,一对男女站在池畔,被盘槐遮住半边身影。可是男子腰佩长剑,身形玉挺,芝兰玉树一般,正是季城。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少女低头抹起了眼泪,忽然又一下冲到了季城的怀中。季城本要推开她,却见少女身子哭得浑身颤抖,他满脸无奈,只好轻轻抚拍她的肩膀。 百里宁一直看着,神色无澜。韩姣拉了拉她,说道:“我们走。” 季城惊觉,转过脸来一看,神色乍变。忙推开怀中少女,大步往百里宁韩姣走来,口中唤道:“宁师妹。” 百里宁平静回道:“季师兄。”季城搓了一下手,眉宇间有些焦急:“我刚要去飞羽峰,想不到师妹竟来了。” 百里宁道:“见到了就好,此去一别,师兄一路顺风。” 季城顿时大急:“师妹可别误会,刚才是孟师妹来送行,说得有些伤怀才有些失态。” 韩姣一听孟师妹,忙往后眺去。盘槐旁站立的少女绯红长裙,身姿如柳,频频向此处探望。动作举止对韩姣并不陌生,果然是孟晓曦。 和韩姣眼神对上后,她并不言语,转身就走了。 百里宁也看地清楚,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又有一丝失望。 季城忙将孟晓曦来送别又道苦的情况详细解释了一遍。原来季城初来碧云宗,飞星峰曾下帖邀请。历来能被飞星峰邀请的男性弟子都是出类拔萃的。他到了飞星峰上,聚会的都是女子。其中一位师妹巧笑倩兮,十分可人,言谈举止温顺体贴,与其他弟子极不相同。季城不免和她多说了几句,谁知自那次之后,这位师妹就受到其他师姐妹的排挤。 “孟师妹心中苦闷,所以刚才送行时说了几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季城道。 韩姣冷眼旁观,不得不承认季城的表情诚挚,实在有打动人心的资本。 百里宁笑了笑,艳丽的容颜里露出不易察觉的倦色,她淡淡说道:“师兄知道百里家族的名声。日后若是每一次都遇到这样的情况,每一次师兄都要这般解释,这样的日子师兄能过吗?” 季城被她问地一哑,想要应是,在她通透澄澈的目光下却无法敷衍。两人相对良久,季城无言以对。百里宁坦然道:“还是就此别过吧。以师兄的资质,该取还是该舍,其实心中已经有数。” 季城失落道:“修炼多年,我竟不如师妹明白。” 百里宁含了一丝涩意的笑,拉着韩姣急步离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六章 饮酒 - 碧云 - 朵朵舞 ( ) 傍晚过后,韩姣和百里宁坐在飞羽峰的一处岩石上,往上正好可以眺望到六派离开时的情景。沧琅门形形色色的异兽,南山派百丈长翅的大鹏鸟,珍宝十二楼华丽的毯子,一个个都逐渐消失在碧云宗的上空。 大鹏鸟拍打翅膀的飓风让韩姣和百里宁不得不用灵气护体。两人的衣裙在风中高扬飘举,韩姣看着百里宁平静如水的侧脸,想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她,比如“其实季城也就马马虎虎”――太假了;或者“刚才看到的只是个误会”――完全没有说服力。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说:“阿宁,反正无事,我们去亭子那里玩会儿吧。”百里宁点头应允。 飞羽峰的山腰上有一个十步亭,四周种满了鲜花。在碧云宗的灵气孕育下四季不败,景色极为雅致。往常师姐妹去广明殿听道回来,总能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两人去了亭子,惊讶地发现舒纥、时于戎和孟纪都在亭中,还有几个常相来往的师兄师姐聚在一起。 时于戎见了两人更是讶然:“你们怎么偷溜出来了。”他手上拿着两个葫芦,作势要往身后藏。韩姣立刻就注意到了:“这是什么?” 旁边的师兄师姐都笑道:“别藏啦,瞒不过了。” 时于戎把两个葫芦放在桌上,无奈道:“这是山后灵猴酿的灵酒。”他拔去木塞,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一股馥郁甜腻的香气。百里宁也走上前观看。 舒纥咳了一声道:“你们年纪还小,不能饮酒。”韩姣喝了七年的白水,嘴里淡的快没有滋味了,对着葫芦瞟了一眼又一眼,不服道:“你们还不是把师弟带来了。”孟纪立刻回嘴道:“别忘了我其实比你大一岁的。” 韩姣无赖道:“不让我们喝一些,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两个师兄顿时无语。有个师姐笑的畅怀:“机缘,都是机缘,既然如此就带上她们吧。” 话音还未落,百里宁已经取了一个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抹唇道:“好喝。” 众人见她举止豪爽,都围了上来倒酒喝。 葫芦其实内有乾坤,酒比看起来要多的多。众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地畅快,又说又笑,转眼天就黑了。 韩姣喝着甜甜的酒浆,似乎就回到了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岁月里。她摇摇脑袋,觉得有些沉,沉到她想不起那段日子的细节,渺淡如烟云,真正已是恍如隔世了。 她抓着酒葫芦不撒手,一边举手招道:“再来一杯。” 时于戎孟纪等人翻了个白眼,视而不见地扭过头去。 韩姣又去看百里宁,只见她已经两眼涣散,神思不属,对着韩姣傻笑:“姣姣。” 韩姣也觉得头重脚轻,眼前晕眩眩的,学她一样坐在台阶上,对着夜凉如水兴叹。 “姣姣。”百里宁又喊,韩姣把头凑过去,却被她狠狠撞了一下肩膀,“你知道吗,我娘从小就和我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韩姣一甩手:“嘿,这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娘也和你这么说?”百里宁问。 “这还用说,”韩姣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发涨,揉着头道,“例子太多了,有了钱,有了权,男人就容易变心了。” 百里宁歪着头道:“钱和权算什么,修为高了才吓人呢,妻妾就成群了。这让我们怎么选。要选一个修为不如自己的,怕伤了他的自尊,要是找一个根骨好的,又怕他修为高了广纳姬妾。说什么修大道难,能难得过做女修士吗?”她拉着韩姣的手,絮絮叨叨地抱怨。 韩姣把发涨的头靠在她的肩上,百里宁每说一句,她就大声地回应,两人拉着手,相对着傻笑不止。 十步亭里的师兄弟三人看这场景看地发愣。孟纪回过头,面如土色道:“那两个是师姐?怎么成了一对傻妞了。” 时于戎不住摇头,舒纥站起身,说道:“带她们回去吧。”他走出亭子,可没走几步,刚接近师姐妹两人就倒退了回来,重新坐下,执起酒杯。时于戎问:“怎么?”舒纥闷声道:“刚才还笑呢,现在哭上了。” 百里宁说了许久,前言后语不搭,忽然静了下来。韩姣推她:“不说了?” “我这里难受,”百里宁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力甚猛,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胸膛,“姣姣,人心变得太快。” “让他去,”韩姣咬牙切齿道,“是阿宁你不要他,不是他不要你,怕什么,你这样的样貌、家世、根骨,还怕找不到其他的么,以后要娶你的人,从这里……”她头晕脑胀,用脚狠狠跺了一下地面,“从这里排队排到迎客峰上。” 百里宁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弯下腰,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你瞎说,没有,一个都没有。” 韩姣大声道“有”,她便回“没有”。两人一应一对地吵,终于感到累了才停下。 百里宁直直望着前方,目光飘忽,口齿含糊道:“百里家的女人不好嫁。没有人愿意舍弃漫长的一生只陪伴一个女人。我的祖婆,太婆,姑婆,娘,姐姐……每一个都是这样。这是我们家的诅咒,解脱不了。” 韩姣用力拉拉她的手,她却没有反应,继续道:“找不到意中人,就会在小成境界的天劫中灰飞烟灭。可要真的找到了意中人,过了小城境界,日后也会变心,没有一个例外。” “可是我听说,娶了百里家族的女人,是不能变心的。”韩姣迷糊地问。 百里宁笑笑:“那是因为我家的道术。你知道吗,我家家传的道术是结秘道术。是上古的结法。成亲的时候,用精血印结,种同心结。如果变心身体背叛了,就会被结法困住,不得善终。我家还有一个天人境界的祖婆婆,最护短了,家里人受了欺负,她都会去讨回来。所以别人都对百里家的女人敬而远之。” “我真怕,”百里宁捂着脸啜泣道,“小成境界过不了。” 韩姣鼻子一酸,眼圈一红道:“我也害怕。” 百里宁问:“你怕什么?” 韩姣垂头道:“我也怕小成境界过不了。阿宁你们天资都那么好,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天天吐纳打坐我都做了,还用那么多时间修炼法术,可是还是不行,师父最不喜欢就是我,要是我小成境界也过不了可怎么办……” 师姐妹两人都觉得前景戚戚,忧从中来,抱头痛哭起来。 百里宁哭道:“我家一个婆婆说,时间长了就容易变,后来她找了一个凡人,可短短数十载就离开人世,她自己想不开修为停滞,最后也殒命了。凡人不行,修士不行,命短了不好,长了也不好……到底该怎么办?” 韩姣含泪道:“当年我就知道林师叔只看中了哥哥,我非要跟着来。本来想着,能进清华谁去职业学校呀,能上一步当然上一步了。可谁知道修道这么难,肉不给吃一口,连偷懒也不许。努力了这么久,却看不到前景。阿宁,不是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吗,这不是骗人嘛……” 师兄弟三人听着这鸡同鸭讲,越说越愤懑的对话,再也忍不住了。舒纥道:“把她们赶紧带回去。” 师姐妹两人睁大了眼,目光却没有焦距,四肢无力,摇摇晃晃。两位师兄一人扶了一个,还有孟纪在旁照看,往居所走去。 百里宁喋喋不休了半晌,转头看了看舒纥,格格一笑道:“大师兄?”舒纥一喜,以为她酒醒了。谁知她掷地有声地说道:“真想撕了这脸――整天老气横秋。姣姣,你不知道,大师兄就是个木头,修炼法术说一百次就一百次,就算半途已练好了,他就非要你练足一百次,他还不如木头呢,木头都懂得变通。” 时于戎和孟纪两人忍不住笑出声。一旁的韩姣接话道:“那算好的了。二……二师兄才是笑面虎,一肚子坏水,修炼法术时想着坏法来折腾你。练敛息术,他把我们丢下河,提气术,他把我们丢下山……等哪天练消失术,我一准给他来个大变活人……” 师兄弟两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古怪。师姐妹却说地兴起,一言一句地开始数落起来。 直到月亮落下枝头,时于戎终于忍不住吼道:“你们明天最好记清楚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七章 谈论 - 碧云 - 朵朵舞 ( ) 第二日韩姣在头疼欲裂中醒来。某一瞬间,她感到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似乎有人在她的头上开了一个口子,不停有冷风灌进去,疼胀难耐。她不由呻吟出声,这一开口又吓了自己一跳,嗓子干哑地快要冒烟了。 等她饮水梳洗后匆匆赶到练武场,师兄师弟还有师父都早已到了。而从未迟到过的百里宁却还没有来。 韩姣对师父行礼后又招呼两个师兄,却换来两人复杂的一眼,时于戎还阴测测一笑,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百里宁姗姗来迟,眼皮浮肿,脸色苍白,与韩姣如出一辙。 齐泰文严厉地扫了众弟子,对舒纥和时于戎道:“身为师兄,教唆师妹饮酒。自去刑堂领罚。” 碧云三峰中都设有刑堂,历来都是给不听管教的弟子处罚的地方。这种处罚不同于平时修炼加倍的小处罚。有的是去灵草园培草,打扫广明殿等苦活,颇有清苦自戒的意思。 师兄弟两人郁闷不已地应下。 没想到师父罚地如此之重,韩姣暗暗咋舌。 到了下午,韩姣对两个师兄的同情马上就烟消云散了。他们今日严苛的几乎超过了师父,以往师姐妹两的待遇总在孟纪之上,而此刻孟纪已经坐在一旁休息了,两人却还在不断练习“御灵术”。这是一种将灵气外放达到攻击效果的法术,虽然只是很低微的法术,却是一切以灵气御敌的法术根源。 百里宁灵力深厚控制却不够精准,韩姣正好相反,控制精准而灵力微薄。 两师兄以此为理由,让两人在练武场上晒了整整一日的太阳,丝毫不假辞色。 吃晚饭的时候,韩姣觉得因为灵力运用过度,手都发麻了。等两个师兄去了刑堂,她立刻对孟纪进行严刑拷打。孟纪把头埋进碗里,一个劲说:“我不知道。”百里宁在他脑袋上敲了一把:“再不说后果自负。” 孟纪不敌两人淫威,苦着脸道:“大师兄愚直不如木头,二师兄憋了一肚子坏水。”百里宁和韩姣二丈摸不着头脑,齐声道:“什么意思?”孟纪放下空碗,一溜烟往外逃,口中道:“这是你们昨天说的。” 韩姣想了半晌,依稀记起几个片段,想得越多脸色越是苍白,最后对脸色同样不好的百里宁道:“以前就觉得二师兄有点小心眼,昨天竟忘了说。” 百里宁义气地把一枚红色补充元气的灵果放到她的面前。 ************ 此后两日韩姣直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两个师兄如同被包公附身,整天黑着脸。繁重的修行几乎让人没有喘息的时刻。还有师父,明显的心事重重,对两个大弟子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意无意地多教两个术法,指点道法的时间也变长了。 韩姣很快发现,这种情况并非独一家,碧云宗内渐渐气氛紧迫。高阶修士来去匆匆,低阶弟子修行加重。这一日她听到其他弟子偷偷议论,这才知道,外界对碧云宗内私藏吉祥天地图的消息已传的沸沸扬扬。 百里宁也打探来一些消息:“说起来真是奇怪。当日出现的公子襄,同一时间正率军攻打西境,这怎么可能。” 韩姣听得心突突两跳,问道:“你觉得来我们宗的那个是假的?” 百里宁沉默片刻,慢悠悠说道:“这不一定。他当时用的那个法术,是独门的幻术,叫‘意乱秘道术’,施用范围之广,威力之大,碧云天和离恨天内找不出可以媲美的人。不可能造假。” 韩姣眨眨眼不语。 百里宁又道:“有一件事很奇怪。自从七年前苌帝花开之后,公子襄在离恨天再也没有施展过‘意乱秘道术’,现在却又出现这么奇怪的情况,莫非……” “莫非什么?”韩姣喃喃问。 百里宁道:“莫非公子襄又练了什么妖术。” 韩姣顿时无语。 她心里明白,七年前襄就躲在了定魂珠内,而夺了他身体的人摘取了苌帝花――两人中自然只有一个才是真正的公子襄。 可惜她最清楚的事实,不能与任何人分享。 师姐妹两个趁着闲暇聊天,口中说着离恨天,魔主,公子襄,随口道来,仿佛是天际遥远的故事。只当做消遣的两人,谁都没有想到日后会被卷入这场残酷屠戮的风波中。 *************** 刻苦修行的日子仿佛乌云盖顶般不见天日,韩姣叫苦不迭。 谁知噩耗还在后面。这日齐泰文召所有弟子到练功房内,郑重地交代:“你们的试炼就定在下个月,好好准备一下吧。” 众人大惊。低阶弟子的试炼一般定在突破小成境界之前。弟子间修行不等,平均下来一般都是入门后十年以上。韩姣曾暗暗计算过,以她这样的天资,恐怕要修行十五年才能参加试炼――怎么一眨眼,时间缩短了一半。 时于戎道:“师父,师妹和师弟都还年幼,入门也才七年,这就参加试炼是不是太急了。” 齐泰文眉间成川,沉声道:“几位峰主已决定让四代弟子提前试炼。此行试炼不过是考验本心道行,你们好好准备,虽前途艰险,必不会有性命之忧。” 齐泰文一向威严,说一不二,弟子几个只能默默退下。 出了门,韩姣就急白了一张脸,拉着百里宁的手心里起了一层汗。舒纥安抚师弟师妹道:“试炼之地是可以抽取的,你们不用担心,既然师父说了没有性命之忧,那就一定是的。” 韩姣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说辞。记得刚学法术那会儿,他还曾经热情赞扬她:“小师妹,用这么短时间就学会了这个法术,你的天赋非常高。” 怀揣着对试炼极度担忧的心情,韩姣整日食不知味。晚饭之后她满腹心事地走在山路上,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迎客台方向来了一群人。 等她发现时,已经在路上狭路相逢。来的是一群年轻修士,穿着得体华丽,表情大多倨傲。韩姣猜想这大概是天资出众的飞云峰修士,鉴于对方人多势众,她静悄悄站在路边等待他们走过。 前面走动的众人却都停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一个玄衣青年站在人群中,身材高大挺拔,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含了一丝微笑,双眸幽深如暮。 “姣姣。”韩洙招呼道,“怎么站着不动?” 韩姣的表情有点呆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八章 探查 - 碧云 - 朵朵舞 ( ) 碧云宗三峰中,飞羽与飞云之间天生有种敌对意识,论其根源,要追溯到周徇真君与殷乾真君的身上。两位峰主不对付,座下弟子自然也亲热不起来。 韩姣一向对飞云峰印象不佳,原因无他,殷乾真君重视根骨灵根,飞云峰所收弟子若不是天资出众,就是背景雄厚,更多的是两者兼有。他们自视甚高,在同门中眼高于顶。韩姣这样的中下灵根,面对飞云峰弟子通常只能看到他们的鼻孔――谁会喜欢面对鼻孔。 韩洙一声招呼,十几双眼睛刷刷地看了过来。 韩姣敏感地察觉到,其中有两名峨眉螓首的师姐的目光中射出了嗖嗖的寒刀。她慢吞吞地走到韩洙身边:“哥哥。”这一声才出,众人的神情就立刻变了一个样,尤其两位师姐,顿时让她有从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之感。 其实飞云峰的众人比她心中要惊讶地多了。韩洙师叔为人冷峻,飞云峰无人不知。当他停步和悦地召唤时,众人这才注意到山道旁那个俏丽貌美的小姑娘。两兄妹的样貌几乎没有一丝相同的地方,论天资更是云泥之差,众人惊讶过后心中暗自称奇。 韩姣站在韩洙身旁,还不到他的胸口,抬头望去,正好能看见他线条简洁的下颚和挺直优美的鼻梁。 “你们去哪?”她问道。 韩洙微微一笑:“去查一些事,就在灵谷后面。” 韩姣也就是随口一问,打算寒暄几句就此告辞。谁知几人忽然转向一边弯曲小径。她忽然觉得眼熟,这里不就是那日风淮带着她前去见陈皓师叔的地方吗?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方向。障眼结界对宗门内的弟子没有阻拦作用,几人走过去,眼前豁然就变成了一条漫石通道。 韩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几个飞云峰弟子回头看了她几眼。韩姣立刻乖觉地去牵韩洙的手,他的手冰凉如水,她才触碰到肌肤就忍不住缩了一下,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 石桌四周的好客草因为来人众多,一阵丝竹歌唱。这地方被封存地极好,两具尸体早已被搬走了,在原地只有一个虚影定型,保持着他们死前的样子,栩栩如生。几个弟子首先在四周查看了一遍,然后判定道:“这就是陈皓师叔遇到妖王的地方。当时妖王寄魂在董才瑞身上,却被陈皓师叔看穿,所以在此一战。” 另有弟子道:“师叔已练出假婴,所以丹腹内空无一物,本命法宝也被毁于一旦。” 众人不由叹息。只有同是修仙者,才能体会到修行不易,练出假婴其实距离元婴仅一步之遥,就此 丧命实在是令人惋惜。 韩洙四下一顾,瞳眸深黑,唇畔讥诮地一笑,随意道:“既然没有异议,就此回报吧。” 于是有弟子拿出玉简,把当下的情景影录在其中,又将结论记载其中。韩姣看着他们的举动感到十分有趣,就是玉简,她除了在师父齐泰文那里见过,还没有真正接触过,平时用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灵纸。而飞云峰的弟子随手就是玉简,可见身价丰厚,她艳羡不已。 几个弟子做好事后,又询问韩洙意见。韩洙道:“你们带回去给峰主,我再走走。” 弟子们见他牵着韩姣,以为兄妹要叙旧,了然地笑笑,就此离去。两个女弟子有些依依不舍,频频回头,却不见韩洙任何反应,只好作罢。 “你怎么看?”韩洙忽然问。 韩姣一讶,看看四周,只剩下她了,应该是在问她吧。 “嗯?”韩洙示意,鼻音低沉,叫人心中一颤。 “我哪有什么想法,刚才几个师兄不都看过了吗。”韩姣眨了眨眼,说道。 韩洙头微倾,略眯了眯眼:“你不是不信他们吗?” 韩姣真的讶然了,瞠目道:“为什么这么说?” 韩洙轻笑了两声,大抵是觉得她的呆样很好笑,把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正好在脉搏的附近,戏谑道:“心跳能透露很多事实,至少比脸要诚实很多。” 韩姣真想把手抽回来,略微动了动,这才发现他的手修长有力,不松不紧,却也不容挣脱。她苦着脸道:“我也不懂,就是觉得师兄们说地太简单了。” 韩洙不屑道:“他们说的是没有一点正确。” “为什么?”韩姣觉得他每一步都有出乎意料的感觉,不由问道。 “丹腹已经空荡,说明陈皓已经逃出生天,”韩洙的眸光深沉锐利,如深不见底又暗潮汹涌的潭水,“假婴虽然不如元婴,但是若逃出了,要再抓捕也是不易。其中有的是机会通报同门,陈皓却没有那么做,最后甚至选择了自爆假婴。我猜他应该是内鬼。” 韩姣觉得心漏跳了两拍:“内鬼?不,不会吧?” 韩洙哼声道:“觉得我判断错了?” “当然不是,您说的怎么会错,”韩姣无法直视他的目光,立刻狗腿了,“只是,这么会不会太武断了?” 韩洙看着她又挣扎又讨好的样子,心底暗暗发笑。平时若有人这般质疑,他早就不耐了,可是对着韩姣,他有一份优于众人的宽容。 手一指石桌,他悠然道:“看到那里了吗?妖王寄魂在……”大概是想不起人名,他略顿了顿。韩姣立刻接口:“董才瑞。”在他目光扫过来时,一脸天真地对着他笑。 韩洙唇角弯起:“他的姿势,和石桌上的棋盘,可以看出当时妖王并没有防范。他破除结界,不会是无的放矢,目的当然是要见人。陈皓的出现并不偶然,一定是两人相约。不是内鬼又是什么?” 韩姣心下只觉得惊叹,口中道:“既然是内鬼,为什么妖王要杀了他呢。” 韩洙道:“妖王事先并无杀心,是陈皓先动的手。看董才瑞的样子,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妖王魂离身体,若是他事先有所准备,就没有必要脱离肉身。陈皓被他制住,之后假婴离身逃走。两人之间有利益纠葛,陈皓不敢呼喊同门,妖王用了什么办法将他骗出,所以他被逼绝路自爆假婴。” 韩姣听得目瞪口呆,难以言语。若非她当时在场,简直要以为他在旁边观看了全程――简直如同亲眼所见,说的一丝不差。 “就凭一具尸体,就能知道这么多?”韩姣不吝感叹道。 韩洙微微颔首:“不仅如此,当时还有第三人在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五十九章 推测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狠狠哆嗦了一下,张嘴时忽然被冷风灌了两口,喉中酥痒,于是垂下头低低地咳嗽。韩洙见她咳地厉害,手掌松开,在她背上拍了两下。韩姣对他甜甜一笑,略有些局促地试探道:“第三个人,是谁?” 韩洙淡淡道:“这正是我也想知道的。” 韩姣早就捏了一把冷汗,此刻才觉得喘过气来,深深呼吸了一口,脑子又开始灵活起来:“会不会是公子襄?” “怎会是他,”韩洙道,“若是两人同时在场,陈皓不会有自爆的机会。” 他的双眸黑如浓漆,又带着一股凛然的气息,直视之下会让人生起无所遁形之感。韩姣本来就心虚,在他的目光下更是胆战心惊,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身体。 韩洙挑了挑眉:“冷?” 韩姣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有点。”说完才觉得犯了傻,修行多年,普通的寒暑早已不惧。于是立刻补充道:“练习法术太久了,所以……” 韩洙没有起疑,随口指点道:“掌握不住要点,修炼再多次也是枉然,每失败一次,就回头想想过程和缘由,得益会更多。” 韩姣懵了,想不到他真会用心指导她,一时倒有些恍惚,低声道:“可是我天资不好,把握不住要点。” “天资不好不是借口,”韩洙口气变得严厉,“一味想着失败的借口,难道可以帮助你成功?如果只把修行归咎与灵根天资,一开始就应该放弃。既然没有放弃,就不要把灵根当做退缩的理由。” 韩姣感觉脸上火辣辣地一热,可心底深处知道他说的没错。道路是自己选的,一开始不就知道灵根不好么,有什么理由拿灵根作为永远的挡箭牌,她嗫嚅道:“我知道了。”随即发现四周的风不知不觉已经静了,远处的灵木枝叶摇曳,近处却感不到风吹。 韩洙瞥了瞥她,大概对她爽快承认错误的态度感到满意,神色和缓不少,于是转头去看那片被法术维持着当日情况的地面。 韩姣跟在他的后面,不知他在碎石乱草里看出了什么明堂,过了片刻忍不住问:“地上有什么?” “翠眼狼妖王用的冰雪秘道术很有趣,”韩洙含笑道,“陈皓的假婴被他凝成了冰块,碎裂而死。” 他手掌略张,地面上如撒盐一般亮闪闪出现了一层。韩姣是亲眼目睹陈皓如何殒命的,并不惊讶,目光一扫,很快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丝丝,如同棉絮似的东西。她“咦”了一下,又想起,那应该是陈皓被毁坏的本命法宝。 “天罗地网,”韩洙一口道破,“本命法宝也被毁了。第三个人肯定修为低微。” 咦咦咦……韩姣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得到了这个结论,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韩洙波澜不惊地说道,“若是他稍有些能力,也不至于连本命法宝都毁不去。再者,注意到石桌旁边了吗?” 韩姣回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注意什么?” 韩洙道:“陈皓向妖王动手,把天罗地网撒开,把这一片都包含了进去。为什么?如果他只需要对付妖王一人,只要石桌这一块就行了,原因只能是第三个人站得较远。这说明两点,他没有什么本事,只能躲得远一些。还有一点,他和妖王并不是一伙的,只是临时在一起,所以有所防范。” 如果这个“他”不是自己的话,韩姣简直要为他击掌赞叹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是很舒服,就是很战栗。韩姣体会到第二种,她极力控制才没有把这种害怕表现出来,只蹙眉不安地问道:“你是要把这第三人找出来吗?” 韩洙站起身,一挥手,地上留着的法阵全部消散,那些遗留的打斗痕迹和法术都消失无踪。他语气淡然道:“几天之前,我对第三人兴趣并不大,不过现在,倒很想见一下。” 韩姣问:“为什么?”话音出口她发现今夜说的最多就是这三个字了就,顿时有点沮丧,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有所疑虑。 “翠眼狼妖王进入碧云宗是为了吉祥天的地图,为此不惜折损修为。这次六派离去是一个机会。若是他留下来,说明目的没有达到,可是他现在已经走了。”韩洙若有所思地一笑。 韩姣知道他的意思,心肝一颤。 他又慢慢说道:“公子襄的出现,目的有两个,一是帮助狼妖王脱身,二是毁坏三界镜,三界镜又是狼妖王先从殿中盗出。这三件事加在一起,不难看出,关于吉祥天的隐秘,两人都知道了什么,毁镜就是为了保留这个秘密。” “是什么秘密?”韩姣问,语调不自禁地颤抖。 “事关吉祥天,又和三界镜有关,秘密不难猜。” 天色已经能渐渐黑了,两人站立的地方偏僻,四下里静谧不闻,唯有韩洙略低醇的声音,每个字符,就如同能敲打到人的心底深处。 “倒是第三个人,”韩洙眸光闪烁不定,悠然道,“帮助狼妖王脱身,又毁去三界镜,无非是为了保密,为什么不杀了这第三个人呢?他修为低微,完全不构成威胁,留着才有泄密的危机,不是么?” 韩姣看着他不语,只感觉再不呼吸一口,她的心跳就要停止了。 “世上会有那么巧的事?”韩洙面上微露释然,倏地又蹙起眉头,“第三个人就是那个秘密。” 韩姣睁大了眼,似乎是不大敢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会有这种人,以小观大,见微知著,只凭借一点端倪,就能将牵涉其中的人和事尽然了解。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害怕。 他这才发现她的异状,来到她的身边,有些意外道:“怎么了?” 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喘息了片刻才平静下来,不得不为自己的异常找个笨拙的借口:“我晚上没有参加修炼,回去要被师父罚了。” 韩洙看着韩姣,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所想的,都是事关修仙界的大事,而她所想的,只是那么一件小事,居然还吓得自己脸色青白,样子可怜极了。 大概是刚解开了一个疑团,他心情极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亲切地说道:“我和你的师父说一声,让他不要罚你。” 韩姣低下头去,怕眼睛里会泄露什么秘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章 功法 - 碧云 - 朵朵舞 ( ) 这夜月色极好,如银盘般高挂在头顶,清冷的月光从树丫枝叶的缝隙一点点地漏下来,萱草如披银泽。 兄妹两人从漫石甬道折返。等从结界中走出,韩姣脸色才稍稍好转,走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问:“那个秘密是什么?” 静谧的夜色里,过了片刻,韩洙才回答:“关于吉祥天。” 又是吉祥天,韩姣心中暗自不满,嘀咕道,“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韩洙看她一眼,沉声道:“当然是真的。” 韩姣撇了下嘴。 他又道:“虽然消失了五百年,但是吉祥天确实存在。”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动作,有着毋庸置疑的自信,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优雅贵气。 韩姣只好信服,一想到吉祥天牵扯到了自己,心里无端就烦乱起来。所幸三界镜已经毁了,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三人。吉祥天对高阶修士,尤其是修炼大成的修士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襄和风淮,谁都不会轻易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她心微定。 她默不作声地苦苦思索,韩洙倒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言辞灼灼地反驳,说什么明与暗,白与黑,世界上的事物相对而生,绝不可能存在有生无死的永恒之地――这个说法当时让他觉得新鲜,事后再仔细回想,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道理。他历数所能想到的一切,确实是相对而生,没有例外。 作为暌违多年不见的妹妹,她给了他不少意外和惊喜。 看着她眉头拧成一团,明显有些心烦意乱。他微微含笑,问道:“还在担心师父责罚?你的道术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 韩姣反射答道:“不是。”听到他语调里不乏打趣的口气,她有些羞恼,可随即就想到了现状,比吉祥天更急更近,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我在愁一个月后的试炼。” “试炼?”韩洙奇怪道,“要到了自己修炼功法的时候,才可以参加试炼。你已经选择功法了?” 韩姣一听到这个就觉得头大,苦着脸道:“我才入门七年,只修炼了基本的法术,离小成境界还差得远呢,哪里需要选择功法。”才说完就发现身边这个人用了三年就突破了小成,和他吐露烦恼真有些自爆其短的感觉。她缓缓摇头:“我本来打算再过三年选择功法的。” 韩洙被她的打算惊了一下:“基础的玄理法术你要学满十年?” 韩姣张口就想说,灵根不好有什么办法,立刻就想到刚才那一通训诫,临时改了口:“基础打得好,楼才盖得高。” “那也该挑选功法,”韩洙道,“没有自己独有的法术,如何在修仙界立足。” 韩姣心道:立足什么的太飘渺了,过了试炼才是当务之急。 在齐泰文所有弟子中,舒纥和时于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修行独有的功法。舒纥喜好符法,炼的是小星还符道。时于戎配合本命法宝“雷闪”,炼了一套剑术。百里宁有家传道法,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韩姣和孟纪。 她的情况比孟纪更危急。 “我要选一套使用灵力少,容易上手,威力奇大的功法,”韩姣沮丧道,“可哪里有这种功法。” 韩洙笑了:“挑选功法关乎一生修行,绝不能莽撞。威力奇大,若和你属性不合,拿了也无用处。” 韩姣嘟起嘴:“不是拿了无用,是根本没得拿。” 韩洙看了她半晌,状似不在意地问了一句:“这次没有梦中授书了?” “这种事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韩姣立刻摆手,言辞恳切,回答这个要命的问题。 韩洙道:“那我教你呢?” 韩姣愣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之类的毛病,眼睛顿时闪亮:“你……你的功法?” 韩洙揶揄道:“怎么?还不够好?” “当然不是,”韩姣忙不迭摇头,他的道法不好还有谁好,威力奇大这一点毋庸置疑,她曾亲眼目睹,风淮在他面前简直毫无招架之力。而风淮对她来说,已经是仰不可及的人物了。这个惊喜来的太快,简直要把她砸懵了。她傻笑了足足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可是这样行吗?” 韩洙反问:“有什么不行?” 韩姣呐呐道:“可是越是高等的功法越是珍贵,一般修士都不愿意传给别人的不是么?” “修士不愿意传授别人,无非为了两点,第一怕学会的人以后修为比他还高,第二怕功法中法术被人知晓了,缺陷也暴露出来,以后会受制于人,”韩洙对她所说的修士行为不屑一顾,轻蔑道,“你觉得上面两点,你能做到哪一点?” 韩姣哑然,感觉自尊心都快在他面前碎成片片了。 他又犀利地继续说道:“功法是修行的手段,修行之本永远只是自己。同样地道法因人而异,使用出来的效果也有千差万别。揣着一部功法就当宝,那才是个笑话。” 韩姣不得不承认,他的自负之中包含了一种广阔的胸襟,胜过一般高阶修士不知几许。想到能学习他那些莫测高深的手段,她简直压抑不住心里翻腾的兴奋,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那你的功法难炼么?有几段口诀?” 韩洙道:“十段。” 韩姣怔忪,五灵遁是她学过最难的法术,口诀七段――好吧好吧,她安慰自己,难的就是好的,大不了她刻苦学习就是。 “能念一段给我听听么?” 这个要求并不合理,修士传授功法都要布下阵法,但是韩洙也不在意,低头看了看她天真烂漫的脸,把口诀念了一段。 韩洙吐字清晰,语调迷人,晦涩难明的口诀到了他的口中简直变成了诗篇。可是韩姣越听面颊越苍白,最后不得不打断他道:“我炼不了。” 韩洙以为她知难而退,目光骤然一冷,幽深如同墨玉:“为什么?” 韩姣喜极而悲,心情复杂,轻声道:“淬炼经脉这一点我达不到啊。” 韩洙一愣,伸手在她的手腕一探,惊讶地发现,她的经脉纤细幼嫩,比普通人只好上那么一点,这一点简直可以忽略,他沉吟不语,只见韩姣垂头丧气,失望到了极点,几乎都要泫然欲泣了。他语气轻软,有几分自己也不自觉的温柔:“炼不了我的,总还有别的。” 韩姣拿眼觑他,还说修行不是因为资质,怎么不是因为资质了…… ------题外话------ 各位童鞋,圣诞快乐! 这几天作息不定,更新时间有点乱,请大家原谅,在慢慢调整,以后基本上都在晚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一章 咒结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洙将韩姣送到院内,尽管是在夜里,他身形挺拔高大,容颜白皙俊美,还是引起不少夜间还在用功的弟子的注意。齐泰文闻讯后赶来,将他邀去花厅畅谈。 韩姣则因为刚才又紧张又欢喜又失望的好一顿折腾,精神萎靡,坐在练武场外发呆。百里宁走来拍拍她的肩膀,悄声说道:“传言有误,姣姣,你哥哥完全可以列群芳谱第一呀。”韩姣闻言哭笑不得,没有像往常那般同她说笑。百里宁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犹豫了半晌又问:“你是在担心哥哥被抢走吗?” 韩姣翻了个白眼:“我是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 百里宁坐到她的身边:“是因为试炼,要提前挑选功法?” 韩姣沮丧地颔首。百里宁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 有几个师姐来到院子中打听韩洙的消息,很快围到了师姐妹的身边,两人只好陪着闲聊。过了一会儿,齐泰文和韩洙走出花厅,往院中走来。 几个女弟子眼光跟随着韩洙走动,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个身着柳绿长裙的师姐目光灼灼,赞叹道:“天资如此只好,人品还如此出众,都说熊掌与鱼不可兼得,他怎么能双全呢。”众女皆称是。 韩姣被她说得恶寒了一下。 韩洙转过脸,招手让韩姣上前。韩姣走到两人身前,对齐泰文施礼,轻轻唤:“师父。” 齐泰文看看这个身量纤细的女弟子,又看看韩洙,和所有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一样,不能免俗的感叹,实在不像是亲兄妹。 韩洙已斯文地开口道:“舍妹灵根经脉都不算上佳,与师兄的功法属性不合,但也并非没有其他方法。道法修行中还有一种以修行小手段为主的功法,还望师兄留心一二。” 韩姣听他为自己考虑,还开口让师父帮忙,心底一暖。 齐泰文点点头,应承了下来。刚才在花厅一番长谈,他已感觉到,这个师弟虽然年纪最轻,但见识广博,谈吐不凡,与入道百多年的人相比毫不孙色,以修行眼光独到来说,更是出色许多。他所提的功法类型,正是适合韩姣的。可惜碧云宗开宗立派以来,收取的弟子都是天资上佳的,功法一类极少有以小手段为主的。 齐泰文深感有些头疼。 等韩洙离开,其他师姐们都散去。韩姣在练武场将新学的两个法术练习了小半个时辰就匆匆回去休息了。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深感自己两者皆全。 远虑是自己牵涉到了吉祥厅,不知是吉是凶;近忧是试炼将近,她却连自己修炼的功法都没有,一个弄不好……后面她就不敢想了。 她的心情像足了前世参加高考的时候,又紧张又忐忑。躺在床帐里,明明身体已疲惫极了,却怎么也无法入眠,迷迷糊糊地浅眠了一阵,噩梦连连,她口中惊呼,又摆手动作,猛然从梦中醒来,额上已沁出了一层汗丝。 ××××××××××××××× 过了两日,孟纪兴匆匆地告知众人,他在藏书阁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功法,在火属性中出名的“烈火诀”,与他自身属性相配。韩姣之前也跑过好几次藏书阁,勉强找到两本功法可以修炼,但是她心知,若真是选择了这种功法,她的前途实在堪忧。 百里宁趁师兄弟不注意,把韩姣拉到池塘旁的银杏树下,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放到她手中,说道:“看看。” 玉牌洁白无瑕,温润如脂,其中蕴藏着层层的灵力。韩姣刚接到手中,灵力一探,脑中便出现了“百里咒结诀”,她顿时一吓,把灵力收回,要把玉牌还给百里宁。 百里宁按住她的手道:“你不是缺功法吗?就炼这个吧。” 韩姣睁大了眼道:“这是你家传的道法,怎么可以外传。”她入宗门已经七年,早已不是当初懵懂不知的小姑娘。百里家族以“咒结术”闻名整个修仙界,是家中秘传的道法,绝没有传给外人一说。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百里宁神色严肃道,“虽然我身在百里家族,但是这咒结诀怎么也炼不好。我已试过好几个月了,连最基本的缚结都打不了。” 韩姣连连摇手:“那你也不能随意传给外人。” 百里宁认真地看着她道:“你是我的师妹,我相信你的为人。我们朝夕相处七年了。而且据说我们家的咒结术,是需要心思细腻,俗话说,心中有千千结的人才可以修炼。我是不成了,总要找个人继承才是。” 韩姣依然拒绝:“你们家族还有其他人可以继承。” “收下吧,”百里宁真诚地说道,“这件事我已经飞信告诉过我娘,家中长辈也都同意了。回信昨日才到的。你若不信我拿给你看,真的不是我私下传授给你的。你只管放心炼吧。” 韩姣垂下头去,好一会儿,两颗泪珠滚落到了玉牌上。 “姣姣,”百里宁拉起她的手,“以后我若有难了,你会袖手旁观吗?” 韩姣呜咽着摇头:“不会。” “我家若遭劫难,你会相帮吗?” “一定会。” “纵有一日我无人可以依靠,你总会结纳我吧。” “会。”韩姣垂泪道。 百里宁笑笑道:“那不就行了,你修炼这部功法再适合不过。” 韩姣无言以对,握着玉牌一时觉得太过沉重,一时又觉得白玉生温,从手心直沁到心里去。 ××××××××××××××× 夜里韩姣被齐泰文唤进练功房内,他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才问道:“功法收到了?”韩姣这才知道原来师父事先已经默许,她点头道:“已经收到了,师姐的心意我铭记肺腑,决不敢忘。” 齐泰文脸色肃然,目光却放柔了几分:“此事百里家的长辈皆已同意,你也不用负担太重。” 韩姣鼻子又有点发酸。 齐泰文又问:“百里家族的咒结术传自上古,是以小手段为主的功法,但是手段奇巧,在两界之内赫赫有名,你不要辜负了这份心意。” 韩姣重重行了一个礼:“还望师父指点。” 齐泰文道:“这部功法我也未曾看过,不过百里家的长辈信中有言,咒是密语,结是起合。你心中有了咒结,才可以依心施法。百里家族祖祖辈辈都是从打结开始练习咒结术。” ××××××××××××× 韩姣晚间回到屋里,仔细看了咒结诀的口诀,一共九段,咒与结两者有分开的说明,又有两者结合的法术用途。从属性来说,韩姣灵根属木,正好适合这套功法。 离试炼的日子并不多了,她从第二日起,就从灵仆那里拿了许多粗线,开始学着打结。普通的结法就有一百多种,她从太阳升起就开始练习,一直到了月亮高挂当心才休息。 从第一天的单结,到了五六日后开始打几十种结合的结法。 日夜所思都是各种打结的方法。 打结的材料也从粗线,换成了丝线,后来又变成各种细长的灵草。 半个多月后,孟纪在练功场内见她又坐在一旁比划结印,手势不停,如同着了魔一般。不由走上前劝道:“小师姐,欲速则不达,你可别魔障了。” 他走到她面前,忽然脚下一拌,险些摔倒,他要抬脚,却被什么缠住一般,无法动弹。低头一看,却发现空无一物,他正疑惑,再仔细一看,一根细如芦苇的透明线缠在他脚上打了个结。 之前无声无息,他一点都没有察觉,这时一见顿时一惊,他手一挥,一个风刃过去,晶丝却没有应声而断。他讶异着嚷嚷:“这是什么?” 舒纥、时于戎和百里宁都闻声走了过来,一看到这个情况,百里宁惊喜道:“呀,咒结。” 韩姣也回过神来,往孟纪的脚上看去。她手中空无一物,却用灵力打出了一个咒结,在日光下反射着细细淡淡的光芒。 当一眼看到那个晶丝咒结时,她又惊又喜,心中百转千回,激荡不已,红着眼圈看地目不转睛。 良久之后,孟纪忍不住跳脚:“你们都呆看着干嘛?还不放开我!” ------题外话------ 忍不住写了这个性子直爽的百里宁师姐 相信大家也都有很好的闺蜜――珍稀她们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二章 选题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苦练了一个月的咒结决,在这套与她本身属性十分相配的功法帮助下,道术终于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碧云宗四代弟子的试炼转眼已快到了。与往年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试炼决定地异常仓促。以前的试炼弟子可以自行抉择,准备的时间也非常充裕。有谨慎的弟子在试炼前准备整整一年都是极为常见的。 而这一次试炼,弟子没有选择的权利,心中难免有些惊惶。碧云宗三位峰主商量一下,由于低阶弟子之间的水准也是良莠不齐,所以在试炼的题目上做了稍许的改动。碧云天七大宗门以前都把试炼放在同一时间,选择地点就是中洲大山。中州大山离瀚海不远,正处在碧云天的一方极地,山中不乏妖魔鬼怪,同样也孕育着各种天材地宝。 试炼时把各派弟子往山中一放,以一个月为期限。要想在山中生存的各弟子不得不施展平生所学,自然而然就得到了很好的锤炼,这决不是平日在碧云宗内的学堂里可以学到的――这也正是试炼真正的目的。 要让碧云宗的弟子快速成长起来,又不能让低阶弟子折损太多。将全宗上下四代弟子的整体水平一考虑,这次试炼的题目真是难倒了三峰的峰主。 有一个长老提议,既然弟子之间水平差异太大,把他们全扔到中洲大山那肯定是不行的,不如多设几个题目,有难有易,有简有繁,为了不让弟子察觉到其中的不公,就用抽签的方式决定。 三峰峰主起先并不答应,可后来细细一想,倒也觉得这个法子十分稳妥。列取多个试炼题目,又准许弟子可以自由组队,如果抽到难的,自然可以请法术高强的师兄弟帮忙,抽到容易的,也不用担心低阶弟子损伤。 这样一来,锻炼弟子的目的也达到了。 真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三位峰主将最后试炼的方法一公布,全宗上下皆哗然。 ×××××××××××××× 五月末,还正是“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的时节。碧云下峰会德殿内挂满了刻有号码的雕木牌子,被穿殿过的风吹过,波涛般起伏不定,碰击时还发出清脆竹磬声。殿中坐着一个年轻的弟子,身着道袍,一张脸四平八稳,白净如三秋古月。 他低头看着一摞厚厚的册子,忽然听到殿门口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问:“师兄,请问这里就是抽取试炼题目的地方吗?” 道士抬起头来,日光斜照着门槛,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门外,肤腻如玉,眸如点漆,有桃妍柳媚之姿。 “正是这里,”道士道,“师妹来取题?不知师妹师座何人?” “我叫韩姣,是飞羽峰的,齐泰文座下。” 道士点点头,心道:也是,飞星峰的女弟子都有一个毛病,眼大如箕,对一般弟子向来都不正眼相看,哪有这么和颜悦色的。他摆手对四周一指,说道:“这些牌子上都有号码,韩师妹可以取一个下来,等和玉简上的号码核对后,题目会送去飞羽峰。” 韩姣仰头四处一看,殿堂上列排了一百块木牌子,上面是一到一百的号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区别――真是考验运气的时候。 她眼睛溜了一圈,又转到了居正坐着的道士身上,眼光略扫了一下,大致推测出一些:他穿的道袍是师门发的,左右袖子上都油了一块,手上捧的书也普通没有一丝灵力护持,但是本身修为却让她看不透。应该是一位天资出众,普通出生的苦修士。 “师兄。”韩姣走到他面前,甜甜一笑。 道士抬头,见她手中并无木牌,问道:“韩师妹还有何事?” 他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闪,一大束无虑草出现在了眼前。晚间的无虑草有迷幻的作用,但是采摘下来用灵力处理过的,却是上好的灵茶材料。那莹黄的叶子间散发着一股清香,粗粗一闻就叫人精神一震。 “我看师兄年纪轻轻就已快要迈入小成境界,守殿时还不忘刻苦铭读道术,平日里应该很是辛苦,这点灵茶叶师兄拿去,修炼疲惫时喝上一盅对修行很有益处的。”韩姣笑吟吟道。 道士足足愣了大半晌才明白过来,随即就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应。碧云宗的弟子一般都是年少就入宗门,对俗世知之甚少,当然也不会明白受贿收礼等恶习。 他摆手道:“韩师妹,这如何使得,我们不过初识,我如何能收你如此大礼。” 韩姣心底撇了下嘴,什么大礼,飞羽峰满后山都是,随手一抓都是一捧。只不过三峰各自有约定,其他弟子不得随意采摘。无虑草在飞羽峰不值一文,对其他峰的弟子可就不同了,尤其是低阶弟子,灵茶恢复灵力极为有效。 她诚恳道:“我平时最佩服就是师兄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修道术的人了。师兄别客气,就当做我拳拳一片赤诚心意。” 只顾修炼的单纯修士,哪里是韩姣的对手。 几次推搪不过,道士将无虑草收下。韩姣转头去看木牌,在殿中来回转了两圈,口中嗟叹不已。 道士刚才收了灵草,心下还热乎乎的呢,忍不住就问:“韩师妹为何叹气?” 韩姣皱着眉道:“我是代我师兄姐弟来抽试炼题目的,要是抽得难了可怎么办……我们几个修为还浅,比起师兄你更是差远了,只怕抽到难题,过不了试炼,让师父难做。” 道士被她拐弯一个马屁拍得心情舒爽还不自知,心中只想道,这么乖巧标致的师妹一看就知道修为不够,抽到难题岂不是害了她。可是师门规定是不能泄题的,他想了想,说道:“这次试炼题是三峰峰主和各峰师长拟好后送来的。师妹你知道吧?” 韩姣点头:“知道。” “听说最后交题的是曲江真人。”他道。 韩姣眼睛一亮。曲江真人也是碧云宗的名人,她挑选弟子只问家世容貌,不看灵根。对弟子平日修炼也不着紧,反而对弟子的婚配很有兴趣,因此她座下每年弟子考核,都是出了名的题目简单。 道士见韩姣明白了,不再多言。此时殿外有弟子坐飞鹰在空中徘徊,高声喊道:“守殿师兄,快出来接试题玉简。” 道士立刻站起,对韩姣道:“韩师妹选好了就放桌上。” 等他匆匆步出殿外,韩姣立刻去取了一百号的木牌,最后交题,肯定号码最后,于是把把一百号的木牌放在桌上,她还想等一会儿,等那位师兄回来后确定题目才走,谁知门口光线一暗,玉珂穿着银红薄纱绣花裙迈入殿中。 韩姣和她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认识,又对对方印象不佳的。 没有打招呼的必要,韩姣装作不知,转身离开了。 玉珂心情极为不好,又见到韩姣,平日总挂着笑的脸拉得老长,看着韩姣走后,她冷哼一声,转身的时候又被一块被风带起的木牌打在手背上,顿时一股火起,一把扯下木牌,一看号码是九十九。 她也不细想,反正满殿号码,哪个不一样,随手丢在桌上,正要走。守殿的道士跑了回来。 他把看了一眼桌上两个木牌,又将灵力注入玉简中,惊讶道:“居然正好是一难一易。啧,这九十九号真是难为人……”他摇头叹息两声。 走到门口的玉珂回过头来,说道:“九十九是刚才那位师妹选的。” 道士更是诧异:“怎么会。” 玉珂道:“怎么不会,刚才她犹豫一百和九十九,选了九十九,我就顺手捡了一百号。”玉珂玉真两姐妹在碧云宗内很出名,追捧的人极多。道士想了想,不敢质疑,一边为刚才那位师妹遗憾叹息,一边把对应的号码题目记录到玉简中。 玉珂见状放下心来,心想刚才那丫头和百里宁正是一伙的,活该她们替我们姐妹受此一劫。唇角勾起笑,娉婷离去。 ------题外话------ 这两天太忙了,后天双更补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三章 试题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以为取题一事十拿九稳,步履轻松地回到了飞羽峰。 一枝紫面薇探到灰墙外,葳蕤的绿叶上灵光闪闪,花瓣繁复,内里结了小小的青果。韩姣顺手就摘了一个,啃咬起来,果肉还是涩的,微微带了香甜。她心情大好,正想再摘两个,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师兄,就让她一起来吧,试炼多个人也出份力不是吗?”孟纪哀求。 “她在飞星峰这么多师姐妹,偏偏要跟着我们,是为了什么?” 这听起来有丝吊儿郎当的声音是二师兄的,韩姣眉梢挑起,更加注意他们谈论的内容。 孟纪支吾了片刻,才又道:“她师姐妹都已安排好了,晓曦孤零零一个人……一个人如何试炼,跟着我们可以帮衬一把,又正好可以试炼过题,师兄师姐对她又不陌生,大家知根知底的,一起试炼不是很好吗?” 这番话说出来,有理有据,比他平时说话不知长进多少,时于戎着实意外了一下。不等他出声,旁边忽然插入一声“不行。” 韩姣从院门外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孟纪看着她满眼茫然:“小师姐,为什么不行?” “对她我们可不是知根知底的,试炼时遇到什么事,我不放心她。”韩姣直截了当地说道。 孟纪急道:“她的为人你不知道吗?有什么不放心的。” 韩姣哼了一声:“她的为人我怎么会知道,住在飞星峰,居然没有同系的师姐妹愿意一起,让人怎么放心。” 她口齿伶俐胜出孟纪不知几何,又直击重点,孟纪顿时哑口无言。他涨红了一张脸,高声道:“小师姐你平日与她不是相处地很好,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你……你这样也太没道理了。” 什么是见色忘友,这就是了。韩姣瞪了他一眼,丝毫不让:“非要让她和我们一起试炼,你这算什么道理。” 时于戎见两人吵得如此厉害,一边拦住一个,说道:“怎么,还嫌声音小,要把师父吵来是吧?” 孟纪转过脸又哀求他:“师兄,你看晓曦这事?” 时于戎略想了一下道:“恐怕不能让她跟着我们。” 孟纪大失所望:“为什么?” “有危险的时候,我们只能把后背交给信任的人,她显然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时于戎笑笑道。 孟纪说不出话来,看了看两人,一发脾气甩袖走了。 时于戎看向韩姣,口气有一丝喟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了?” 韩姣把看到季城和孟晓曦抱在一起的事略略一说。时于戎道:“你在为宁师妹打抱不平?”韩姣不语,片刻后嘟囔道:“师姐不需要别人鸣不平,我不同意,仅仅就是因为我看不顺眼她。” 时于戎对师弟妹的纷争一向不干涉,只平静道:“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 孟纪对韩姣生了气,一连几日都不和她说话,就是视线对上了,也生硬地别开头。韩姣本来不想和他计较,但是被他的态度激起了怒火,也对他开始视而不见。 就在这当口,试炼的题目下来了。 紫色玉简被传信弟子送来时,韩姣一口水咽在喉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睁圆了眼看着玉简不敢置信。 试题以颜色区分难易,紫色代表是最难的试题。 舒纥拿了玉简,面色颇见沉重,看了其中的内容后,他的脸色更差了。面对师弟师妹的疑惑,他以比较轻松的口气说道:“是一个解谜的试题。” 众人心道:解谜的试题为什么是紫色玉简,你干嘛又一脸愁色。 舒纥不多说,把玉简放到桌上。每人都看了一遍,果然是解谜的题。试炼题目就是“庆栎村有古怪,一探究竟”。玉简内有村庄的大致信息,地址位置,风土人情,这都不是它困难的地方,而是最后一行介绍:有四名巡查弟子和一名小成修士在此失踪。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难处就在这里。 韩姣深感内疚,题目是她抽的,不可思议的是,用了一些手段,居然还是抽到这种难题,她说不出话来,闷闷坐在一旁。 舒纥道:“看这个庆栎村的位置,就在中洲大山附近,说不定是有什么妖兽躲在里面,我们事先做好准备,还是能有几分把握的。” 师兄妹几人都知道这是安慰之词,但也都点头称是。 孟纪忽然又道:“这题目那么难,多个人也多份力,师兄,把晓曦带上吧。” 舒纥皱眉不语,时于戎冷笑道:“你把题目告诉她,要是她还想跟,那就跟上吧。”孟纪大喜,吃了一半就跑去迎客台要传信去飞星峰。 到了此刻,韩姣真有些羡慕他的没心没肺了。师兄姐虽然没有一句谴责,但是她心中沉甸甸,总觉得责任都在自己身上。 ×××××××××××× 四代弟子接到题目后都开始忙碌起来,锤炼法宝,购买符箓,修炼功法。总是到了紧要关头,才会发现时间的珍贵。在这样紧绷的气氛里,距离规定离开碧云宗去试练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 抽到简单题目的弟子大呼万幸,抽到绿色紫色玉简的弟子就惆怅了。尤其是紫色玉简,统共只有三枚,题目之难,还超过以往的中洲大山生存一个月的难度。 时于戎打听了另外两枚紫色玉简,一个是捕捉四级幻影狐,一个是炼制百草归魂丹。幻影狐千变万化,而且智力超群,行踪不定,是极难捕捉的妖兽。而百草归魂丹,有近乎起死回生的神效,顾名思义,需要上百种珍贵灵草,而这些灵草遍布整个碧云天的犄角旮旯。 这两个题目对低微弟子来说,难度简直难以想象。 以同理推测,韩姣拿到的这个题目难度十分惊人。 庆栎村到底有什么古怪,玉简中没有说明。据打听来的消息,的确有一个小成境界的修士消失在村里,另外还有四个普通弟子。到底什么情况,也没有人知道,要等他们去寻找答案。要准备都无从头绪,众人只好各尽努力,能装的都装上,能想的都带上。 只剩下三天时间,各人照惯例去找亲近的人话别。百里宁用分光镜和家人通信,时于戎去碧云上峰找他家的老祖宗长老,孟纪和孟晓曦说话去了。 韩姣唯一的亲人只有韩洙,她也没有多想,只身往飞云峰而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四章 冲动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到了飞云峰,韩洙正好外出,为他看守庭院的吴浮接待了她。韩姣本想今日不巧就等明日再来,吴浮却笑眯眯地将她留下,说稍等一会韩师叔就会回来。 吴浮把韩姣领到练功房外的一间偏僻书房。地方不大,案明几净,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册。他亲自为韩姣沏了一杯灵茶,寒暄几句后,说了一句“告罪”,然后就埋头在书案前处理文书,一副任由她自在的态度。 韩姣一杯茶喝完,吴浮抬起头,手一挥,窗外飞进来一个青玉茶壶,自动为她续上茶水。等第二杯喝完,韩姣无所事事,见吴浮并没有干涉的意思,她慢慢踱到书案前,打量他的工作。 案上放着一卷名册,吴浮在上面勾勾画画,丝毫不在意韩姣的注视。 韩姣看了两眼,觉得无趣,待要移开目光,却看到了角落里两个名字,她神色一僵,呆愣了足足片刻,咬了咬嘴唇,状似不在意地问:“这是什么?” 吴浮抬头,一派平静地答道:“是巡山弟子的名册。” 韩姣硬生生把目光从孟纪和她的名字上别开,脸上还平静,心下早已急跳如鼓,脑中飞快地转了几转。这分明就是毁镜当日的巡山弟子名册。他在找什么,她也能猜到,是无故离职或者是行动异常的弟子。韩洙推测出翠烟狼妖王当日带着一个本宗弟子,首先从巡山弟子中查起,思路一点都没有错。 她想到这里,心一点点往下沉――自己的秘密还能瞒住多久? 当日她和孟纪是对过口径的,自信能瞒过师父师兄不成问题,但要是面对的人是韩洙,她一点自信也没有。 一股焦躁的情绪从胸口窜起,韩姣蹙了蹙眉头。 吴浮虽然样貌平常无奇,却出奇地敏感,立刻投来注视的目光:“师妹怎么了?” 韩姣指了指卷轴的一角,一派天真地说道:“看到我的名字了。” 吴浮往下一瞟:“原来师妹当夜也参加巡山了。” “是呀,正巧遇到那么可怕的事,”韩姣甜甜一笑道,“真是把人吓坏了。” 那一夜两大妖王和碧云宗众多高阶修士的争斗剑气纵横,法术骇人,被惊吓到的低微弟子不在少数。吴浮不以为怪,微笑道:“那日的确惊险。师妹巡山时没遇上危险吧?” “危险没有,倒是虚惊两次。”韩姣笑着把孟纪两次扔萤石的事当做一个玩笑似的说了出来。反正是迟早能查到的,不妨显得坦荡一些。 吴浮听了脸色没有半点异常,平淡道:“年轻弟子没有经验,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韩姣笑笑,两人又说了几句,无非都是当夜的情况。吴浮问地很巧妙,如果韩姣心中没有计较,也不会发现这是一种变相的盘问,于是她回答也很有技巧,乍听内容不少,实质却没有什么帮助。 等吴浮问完,韩姣推说房中气闷,要到院子里转转,他没阻拦,只说师叔快要回来了,不要走远。 韩洙所住的这个庭院很大,地处泰阿殿的西南一角,正院广阔,种了两棵紫云枫,往来弟子众多。吴浮带韩姣来的这个书房很小,背对正院,倒是极为冷清。 韩姣走到后院中,不见一个人影。说是院子,其实不过一块见方的空地。一般修士都有种植培育灵草的习惯,极少有人把一块灵气充沛的土地给荒废着。 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知不觉心中也空荡荡的,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垮了下来。院角有一块石阶,她一下坐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她骤然呼了一口气。 仰头往上看,天空也是见方的,辽阔而鸿碧,不见片云。韩姣看的时间久了,眼睛发酸,她举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突然想要落泪了呢…… 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一下子都涌了上来,让她猝不及防。 她感到一丝无助,一丝迷茫,还有一丝隐隐约约、几乎无法察觉的委屈。 三界镜照不出她的身影,事关打开吉祥天的秘密,抽到试炼紫色玉牌的题目――难题接踵而来,还来不及喘息就深陷其中。 韩姣觉得委屈,真是委屈。 她不明所以,不知道前世死后穿越而来,到底其中蕴藏着什么玄机。 她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的秘密,却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背后的意义。 还有那道紫色试炼的玉牌,她把师兄姐弟都拖下了水,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即使没有一个人责怪过她,内疚也压得她胸口生疼。 从手指缝隙里漏进来的光芒有些刺目,她闭上眼,烦乱的思绪却无法就此关闭,潮水一般翻腾,那一路苦涩的热浪,从胸腔直冲到了眼眶。 “姣姣?”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韩姣拿开手,往前看去――日光剔透,光辉熠熠地倾在青年修士身上,他穿着交领右衽玄色武士服,头发束起,高大挺拔的身躯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他微微倾身,正对着韩姣的脸,目光幽深,面容俊美无俦,仿佛神祗显身,难以笔墨描述。 韩姣眼前一热,根本来不及遮掩,忙心慌地别开脸。 “怎么了?”韩洙目光一动,沉声问。 韩姣摇头,鼻翼微微翕动了下,一声不发。 韩洙揉了一下她的头顶,动作轻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体贴。 韩姣觉得刚褪下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说:对他说吧,把三界镜的秘密说出来,他拥有大神通,还是她唯一血脉相承的哥哥…… 这个念头灵光乍现,瞬间就抓住了她的心。 她霍然抬头,直愣愣地凝视着韩洙的眼睛,眼中雾气氤氲。 “哥哥,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题外话------ 真是万分抱歉,新年连续两天忙到凌晨,打开word,还没写眼皮就黏起来了…… 真是对不起大家,日后一定改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五章 犹疑 - 碧云 - 朵朵舞 ( ) “师叔。”吴浮开口打断了韩姣,他显然认为自己要说的更重要,走到韩洙身前,行礼道,“名册整理出来了。” 韩姣心一紧,目光在他的脸上一转,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韩洙低头对她道:“等一会。”随后和吴浮进了书房。 书房门敞开着,韩姣正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形,却听不到声音。这种情况一般可以使用一个顺风术,但里面的人是韩洙,她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份胆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密切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从中看出蛛丝马迹。 吴浮将整理出来的名册录在一张纸上,呈到韩洙的面前。 韩姣看到,韩洙一眼掠过那些名字,目光骤然锐利,几乎要刺破了纸张。他的神态很闲适,站立的姿势也很优雅,唯独身上冷酷狠戾的气息,隔着老远的距离,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心不可抑制地乱跳两下。韩姣刚才因为一时烦躁而鼓动的心情,瞬时就沉寂了下去。 此刻再想起刚才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后怕不已。 幸好没有说。韩姣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让她重新又冷静理智起来:她可以对他怎么说,坦诚自己是三界之外而来得灵魂。这种方式,按修仙界的说法,就是夺舍。她夺了这具身体的舍,又怎么以他妹妹的身份求得庇护。 韩姣冷汗涔涔,为这一时险些铸成的大错――刚才她又烦又乱,心情好像是被风吹地漂浮乱动,此时却又像被沉入了水底,又沉又冷。 她曾想过,吉祥天是修士,尤其是高阶修士的最终目标,如果她真是开启吉祥天的关键之一,暴露身份后会不会受到优待。这个隐约一现的念头,被韩洙冷冽的眼神给打散到九霄云外。 她怎么能放任自己成为一个道具,一个工具,绝不。 韩姣抱起双臂,把头埋进臂弯里。 有人走了近来,步履轻重适中,不疾不徐,光听步声就有从容淡定的风度。韩姣仰起头唤道:“哥哥。” 日光透亮稀薄地照在她的脸上,眼圈还泛着红,双眸乌溜溜的,璀璨如星。 韩洙默默地打量她,深沉的目光里渐渐露出一丝暖色:“刚才想说什么?” “我要去试练了,”韩姣淡淡道,“抽中了紫牌的题目。” 韩洙神色不动:“是什么题目?” 韩姣苦笑了一下:“是个解谜题,在中洲大山的附近。” 韩洙眉峰微微挑起。宗内这次设题他是知道的,紫色玉牌只有三个,解谜的那题是最难的,还有小成境界的修士失踪过。他看了看韩姣,猜测她的来意是不是求助,于是默不作声。 韩姣一无所觉,目光投向了天空,秋季的天,澄澈而辽阔,拂过脸庞的风也带上了一丝凉意。她的心沉沉浮浮,翻滚在心中的愁绪,渐渐涌到了嘴边。 “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她轻轻说道,“用抽签来决定试练题目,一点也不公平。应该分成一二三四级,想考几级考几级嘛。现在这样根本不是考验实力,是考验运气――这让抽签的人多为难。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师兄弟们一起试炼,抽的不好,不是拖累了别人,其他师兄弟也不能怪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韩洙也必须要凝神才能听清,他先是讥诮,渐渐眉宇松开,显出好笑的神色来。 “你就在烦恼这个?” 韩姣干脆地说道:“是啊。” “不担心试炼过不了?”韩洙微笑道。 “不担心。”韩姣笑了一下,一股的苦恼和低落都从笑里透了出来,“反正过不了。” 韩洙着着实实噎了一下,看着她一时无语。 “试炼并没有那么难,”韩洙叹了口气,“宗门看重的是法术运用,即使你们最后没有解开题目,如果表现出众,也能通过试炼。” 韩姣眸光一转道:“你是说,有宗门的修士跟在我们身后保护我们?” 韩洙道:“当然不是。等你们回来后,宗门自然就能知道发生在试炼中的事。” 韩姣失望地怅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你当初是怎么通过试炼的?” “斩杀了一头阴湖兽。”韩洙淡然道。 这下轮到韩姣无语,阴湖兽是水中妖兽,即使是幼崽的能力也在四级以上。至少小城境界的修士才能对付这种妖兽,宗门试炼是在小城境界之前参加的。要从韩洙身上得到一些安慰,简直是一种妄想,韩姣苦恼地想。 她侧目看看韩洙,他此刻神色和悦,极夜一般的眼眸仿佛吸引了一切光芒,似笑非笑。 明明有着阴狠暴戾,仿佛猛兽一般锋利,却藏在了优雅的风度之后。说实话,她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凭直觉,他的强大和神秘,远在她所能触摸的天际。面对他,她必须小心翼翼,因为她嗅到了一股隐藏深处的危险气息。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他的世界不应该只是飞云峰这一小片天地。比起殷乾峰主,他更像一个隐形的王者。飞云峰的一切,在他的默认控制下井井有条。普通弟子,一直对他的强大和风度赞誉有加。 靠近他,会因为他的强大而害怕和战栗,远离他,又觉得失去了依靠和无助。 韩姣觉得矛盾极了,可无论如何,不管是害怕还是依靠,讨好他都是必要的。 “哥哥,”韩姣伸出手拉了拉韩洙的袖子,拍拍石阶,“坐下谈。” 韩洙略皱了下眉,就着石阶坐下。 石阶只有一尺来高,对他来说低了一些,韩姣原本还含笑打算看他不适的样子。谁知他修长的双腿一跨,模样自在极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六章 晶丝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姣狡黠地对他一笑,手指微动,地上窜起两根晶丝,迅速缠上韩洙的脚,绑得结结实实。 韩洙一笑,神色不动,也不见任何动作,晶丝忽然节节断开。韩姣见状眸光一转,断裂的晶丝重新连接了起来,化成一条细长绵软的丝线,一圈圈又绕上了韩洙的脚。他略抬起脚,却发现那晶丝勒地死紧。 韩姣侧过脸,看着他无法动弹,得意地笑了两声。 韩洙唇角轻轻一弯,勾起一道极优美的弧度,眼里也染上笑意:“咒结术?” 韩姣笑盈盈地应:“是呀。” 韩洙脚一跺,晶丝骤然碎成了粉末。韩姣心中还默念着口诀,突然之间感应不到了晶丝,往地上一瞥,刚才还含着得意的笑顿时就没了。她虽然早就料到困不住韩洙,但是也没有想到,还没有使出第三重,他就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手段化去。要知道,就连两个师兄,都在她的晶丝下吃过暗亏。 难道这就是庸才和天才的差别?她蓦然有点嫉妒这样的天分,口气泛酸道:“这是什么道术?真有点厉害。” 韩洙看着她有些不服气,雪白的小脸上又暗自咬牙切齿的样子,闪过一丝笑,随即发现,面对她,他笑得有些格外多,脸上立刻冷了下来,口气冷漠道:“不是什么道术。” 他骤然改变的态度让韩姣心怦的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回想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纰漏。又看看韩洙,不言不语的他有一种高位的冷峻,显得居高临下。她张张嘴,心底有种直觉他不会发怒,于是忍不住轻轻问:“不是道术是什么?” 韩洙道:“是灵压。” “怎么可能。”韩姣愕然,嘟囔道。灵压是灵气所带的威压,高阶修士仅凭威压就可以对低阶弟子造成伤害,但是如同实质一般,隔开道术所化的晶丝,这样的控制未免太过惊人。 韩洙横她一眼,韩姣哆嗦了一下,扁着嘴不敢说话了。 气氛突然间沉闷起来。 韩洙无奈地发现,当这个小姑娘说的眉开眼笑的时候,他觉得太过优容她,但是当她被他吓到,显得垂头丧气时,他又生出一丝不忍,心底莫名就有一块地方柔软了。他板着脸,半晌后才道:“你再试一遍。” 韩姣一怔:“试什么?” “咒结术。” 韩姣看着他,滴溜溜黑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想了又想,不敢再把咒结打在他的脚上,刚才他突然就变了脸,不会因为她把咒结绑在他脚上吧。她默念口诀,几道晶丝从地底冒了起来,盘成一个死结。 韩洙目光一扫,身上骤然散发出惊人的威压。 韩姣离得很近,心怦怦地如同擂鼓,从晶丝上传来清晰的感受,那股威压的力量传递而来,摧枯拉朽一般,晶丝直接被碾成了粉末。 她嘴唇不自禁地翕动了下,在他暴戾而直接的威压下,脸色煞白,身体瑟瑟发抖。 韩洙注意到她的样子,威压立刻隐去。 虽然威压出现消失不过一刹那时间,韩姣还是受到不小的打击,一方面毫无抵抗能力,另一方面,她练咒结术近两个月时间,连师父都赞了一句颇有天赋,原来是没有遇到强大的敌手。 她吐息了片刻,心中郁闷,喏喏问道:“像你这样灵压的修士,应该不多吧?” “你说呢?”韩洙反问。 拍马屁的时候到了?韩姣福至心灵,立刻道:“肯定少之又少。”不然都像这样,灵压就能破了咒结,让她还怎么混。 觉得这句奉承力度还不够,她眼睛一转,又信誓旦旦加上一句:“我就没见过像哥哥这么厉害的。” 韩洙听过的马屁海了去了,投石问路型的,抛砖引玉型的,欲擒故纵型的,这么直白,没水准的还真是头一次。可偏偏并不生气,不但不生气,还有些高兴。转念一想,她见过的修士能有几个,不觉好笑又好气。 脸色又沉沉扳起:“天下能人异士不知凡几,岂可小视。” 韩姣有点发懵,怎么拍马屁反而拍出这个结果了。她摸不准他的脾气,结结巴巴道:“可是、百里家的咒结术传自上古,师姐……师父说,咒结是灵力秘术所成,非金非石,结中还含有咒的力量,两者相溶,寻常神兵利器根本割不断,就是灵力有限,也破不了咒的力量。怎么会有那么多修士可以用灵压破了咒结术呢?” 越说她越觉得有理,清河百里家族,修仙界最出名的修士家族,虽然一部分是因为家中皆是女修士和诅咒的原因,但是更多是因为她们家传的咒结术,诡秘神奇,在修仙界独成一派。如果都那么容易破解,哪里会这般赫赫威名。 韩洙不和她多辩,目光一闪,不知从哪里嗖嗖穿出来几根晶丝,捆在韩姣的手上。她蓦然一惊,低呼道:“怎么可能,咒结术?” 她瞪圆了眼,又惊又疑,唇哆嗦不止:“你、你?” 看她被吓得狠了,他心下一软,脸色绷不住,握住她的手,温言道:“仔细感觉。” 韩姣垂下眼,睫毛颤如蝶翼,刚才以为施展了那么一下,他就偷师学会了咒结术,一时被骇住了。现下回过神,施展道术是需要口诀功法的,她用神去感觉手上晶丝,其中灵力运转并不是咒结术,而是……她更吃惊了,竟是纯灵力所化现出来的,并非施展道术。 “知道问题了?”韩洙见她转眼就发现问题而冷静下来,沉声道,“你的咒结术为什么容易被破解。” 韩姣垂头不语,韩洙用灵力所化的晶丝在她手腕上流转,如同一幅清晰的画卷在她面前展开。其中灵力运转的方式,浓密,力度,几乎纤毫毕现。她细细想了一下,轻声道:“均匀,我的咒结不够均匀。” 咒结如同绳索,如果绳身上有粗有细,自然是细的地方容易断裂,如果是均匀的…… 她立刻明白自己症结所在,心中口诀一转,一道晶丝冒出,虽然肉眼难以分辨,但是均匀流转远胜之前,一下子就掐断了韩洙所化的灵力晶丝。 韩洙微微一笑:“总算还不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七章 告别 - 碧云 - 朵朵舞 ( ) 韩洙的教导对韩姣起到了醍醐灌顶的作用。他用灵力直接具现出的晶丝,让她初窥到高境界灵力运用的一番天地。尽管以她的境界,能理解的还只是冰山一角,但已足以让她得到很大的进益。 她偷偷观察韩洙的神色,今天他的忽冷忽热让人很迷惑,但是她大胆地直觉,也许他的心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坏。她把咒结术练习了一下之后,趁机把平时修行的问题都一一提了出来。 韩洙面无表情地详细给了解答。 韩姣觉得,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优秀教师。她的师父齐泰文是以道心为重,经常讲解艰涩的典籍,对她修炼的指点犹如隔着云雾。而韩洙则完全不同,他把灵力运用剖析地十分明白。不论境界,纯以灵力道法为重,娓娓道来,令人惊叹。 韩姣几乎迷醉在他这种化繁为简,有的放矢的教导里,一留就留到了傍晚。 等她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天色已暮,晚霞如锦,淡红的云彩如扯絮般挂在天边。 韩姣从学习中回过神来,觉得饥肠辘辘,她立刻问韩洙:“你不去吃晚饭?” 韩洙完全没有意会到她的暗示,淡道:“我早已辟谷。” 韩姣默然,问题是她没有辟谷,而且饿地快前胸贴后腹了。其实大多数修士辟谷之后,因为口腹之欲也会进食。想不到像韩洙这样天资横溢,居然也像苦修士一般,只追求境界提升和道法修炼,完全摒弃了人生大欲和享受。 韩姣从石阶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婉言向韩洙告辞。 碧云宗的三餐都是限时供应,过了这个时间后就只能吃灵果。韩姣很没出息的正好是不能抛弃口腹之欲的人,入宗门七年多,除却每日枯燥的修行,盼的就是这三餐饭,说什么也不能落下。 韩洙自然不知道她所想的,看了看她道:“我送你。” 韩姣受宠若惊,跟随在他身后出了庭院。 飞云峰上无人不识韩洙,即使有一两个不识的,也无法忽略他出众的风姿样貌。这个时间,来往的弟子众多,韩姣饱受视线困扰。韩洙说是送她,还真就是送而已,一路上一声不吭。 来到迎客台上,韩姣对韩洙敛衽为礼,然后说:“我走了。”韩洙沉默地颔首,她转身跨上铁索。 铁索是碧云宗各峰连接的唯一通道,一般弟子学会提气术后,在铁索上穿行就不再是个难题。但是对韩姣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前一世因为坠机而死,那一种因为高空而产生的恐惧如附骨之疽,她每次行走铁索用提气术,真正是提着气,一丝都不敢出错。 从韩洙眼里看去,她在铁索上走动的样子,简直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如临大敌,速度慢地堪比蜗牛。他看了几眼,皱起了秀挺的长眉。 正聚精会神行走的韩姣,忽然身体一轻,被人拎起了后颈,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别吵。”近距离被她叫声烦扰的韩洙出声喝止道。 韩姣一听是他,安静了下来,可是凌空失重的感觉实在骇人,何况被他一手拎着后颈,她必须低头面对深不见底的渊谷,速度如飞,她吓得双手舞动,紧紧攀住他的肩膀。 韩洙看她的模样,哼了一声道:“提气术而已,没出息。” 韩姣无法反驳,两只手紧紧攥着他,大气也不出一下,牢牢看着铁索,看样子不仅是不相信自己的道术,连韩洙的也不相信了。 韩洙见状,促狭地摇了一下手。 韩姣被晃得面无人色,吓得半死,几乎就要晕过去了,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她的隐瞒,要把她扔下去了。 见她面如白纸,眼角都沁出了泪珠,韩洙心中史无前例地生出不舍的情绪。到了铁索的另一头,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下,又揉了一下她的发顶。 韩姣惊魂甫定,头一歪,躲过他的手,又不敢直接发火,只好独自生闷气。 “姣姣。”过了半晌,他忽然开口唤道。 韩姣看着地面,好像那上面有什么特别吸引她,装作没听见。 “把手伸出来。”他又道。 韩姣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他冷峻的面上神色非常,瞳眸深处仿佛一片柔软。她心道,叫伸手也不可能是打她。于是乖乖伸手,白白嫩嫩的一只手掌放到他面前。 韩洙唇边漾起一抹笑,修长的手指在她手心上比划起来,随着他的手指,金色的蝌蚪般的线条在她手中浮现。 韩姣看不懂,手心发痒,还有一些酥麻,像是小虫子在心里钻动一般。她抿起唇,过了一会儿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随着韩洙的比划在她手心里凝聚,她终于明白,他在她手心里画了一道符。 “天河八景符。”韩洙解释道,“你灵力有限,我画了三景在其中。” 韩姣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什么作用?” 韩洙语气严肃道:“足以抵挡小成境界的全力一击,三次。” 韩姣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手掌有些沉重起来,同时心中激跃地难以形容。这代表什么,三次小成境界的全力一击,她想,就是出生修仙大家族的弟子,也不一定能得到这么好的际遇。她终于一改多年的霉运,开始幸福康庄大道了吗? 幸运来得毫无征兆,她简直被砸懵了,呆呆地举着手,看着那些金色的字符消失在掌心里,然后露出傻笑。 韩洙凝视着她,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然后揶揄道:“不生气了?” 韩姣忙摇头,讨好地说道:“兄妹哪有隔夜仇呀。”那样子活脱脱一个狗腿子。 韩洙朗声笑了出来,突然作势又狠又凶地说了一句:“如果这样你还过不了试炼,只管回来试试。” 韩姣打了个激灵,立刻道:“一定过,一定过。” “去吧。”他道。 韩姣向他摆手,左手还搭在右手腕上,一幅郑之重之的模样。转头一溜烟地往居处跑,心里激动喜悦难以自持,脑中还幻想着自己抵抗小成境界的种种攻击,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如果有可能,此刻她真想大喊一声“我哥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八章 开始 - 碧云 - 朵朵舞 ( ) 离宗试炼的那一日,碧云四代弟子齐聚碧云上峰。 广元殿前有偌大的广场,青玉砌成,以六处台阶连接大殿,阶上伫立着两丈来高的石像,分别是成对的鹤、龟、凤。龟若磐石,鹤作振翼,凤引长鸣。 这日红霞如绮,漫染半天,低垂的云絮透着薄薄的金光,挥洒在广元殿高啄的飞檐上,碧青的琉璃瓦映着粼粼如鳞的光点,白晃晃地令人炫目。 八百余名四代弟子排成队列,整齐划一,青衣如林,场面十分壮观。 三峰峰主站在殿前,开坛祭祖,为试炼弟子送行。 周徇真君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领着众弟子三拜。然后缓缓开口,朗朗的声音传递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修道之本,乃穷万物之理,尽一己之性,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全命、保生以合于道,当与天地齐坚固,而共得长久……尔等自幼入山,未得领会万物之理,难以修进,此去试炼,看事,知事,懂事,然后知理知性,才不误大道修行。” “碧云宗门人皆记,胸怀大志,终生勤奋,刻苦修持,德功并进,不得有违。” 八百余弟子躬身齐应:“弟子谨记。” 周徇真君站在高阶上俯首看着众弟子,沉静许久的心蓦然也生出万千感慨,高声道:“去吧。” 在他一声令后,山门结界打开,天空中红霞骤然散开,围绕在群峰的浓雾翻滚如沸水一般,蓦然敞开各峰上的大道,一时之间,这用结界封闭的人间福地露出它的真实面貌,与红尘俗世连接起来。 ×××××××××××××× 韩姣等师兄妹五人早已做好了准备,行装都放入乾坤袋中,站在碧云峰上与相识的师兄弟姐妹们告辞。这次试炼题目随机性很大,弟子们有喜有忧。听闻韩姣一行的题目,无不报以同情。 等打完招呼,广场上的弟子已走了大半。 孟纪一直心不在焉,四处张望,此时望向一处,忽然惊喜地招手:“晓曦,这里这里。” 孟晓曦走了近来,看着有些清减,下颔尖尖的,对着几人敛衽,婉然道:“这些日子要叨扰各位了。” 几人都有些意外。不过时于戎事先说明,如果听明了紫色玉牌她还来就带她一起,此时无法反悔,只好点头答应。孟纪大为高兴,眉开眼笑地对孟晓曦道:“我就说我师兄师姐都是好说话的。” 孟晓曦含笑点头,唤过两位师兄后,又对百里宁和韩姣道:“宁师妹,韩师妹。”论年纪她比百里宁稍大,如此称呼正是应该。百里宁容色淡漠,韩姣则不客气地扭过头去。 舒纥是众人的大师兄,为人沉稳,见了这个情况,虽然不明所以,但出声调和道:“孟师妹大家也不陌生,闲话日后再说,现在不妨先考虑一下,往哪条路出山。” 碧云宗今日山门敞开两个时辰,飞云,飞羽,飞星三峰和迎客峰四峰都有出路,各峰方向不同,出处也各有特色。是试炼选择的第一步,马虎不得。 时于戎笑道:“这个我事先已打听清楚,从飞羽峰走吧。” 众人皆知,他看起来虽然总是吊儿郎当不太正经,但是大事小事从不含糊,于是没有二话,立刻往飞羽峰大道走去。 一路上,孟纪拉着孟晓曦说话,喜形于色,看模样不像是去试炼,倒像是结伴出游。 孟晓曦就乖巧地多,和他说话之余也不冷落众人,话语也极有技巧,卖乖讨巧不落痕迹。寥寥几句就让人觉得她玲珑温顺。两个师兄不复冷淡,说话也开始有问有答。 她说了几句后,忽然扔下孟纪来到师姐妹身边,放低了声音对百里宁道:“宁师妹,那日真是一个误会,你还怪我么?” 百里宁皱了一下眉头,淡然道:“不怪你。”孟晓曦欢喜道:“我就知道师妹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说着想挽住百里宁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孟晓曦转头又看向韩姣。韩姣笑吟吟,抢先开口道:“师姐不用问我,我也不怪你,我们没有误会,我也不是狭隘之人呀。” 孟晓曦有片刻的尴尬,随即又恍若无事地笑笑。三个姑娘之间的暗潮汹涌,师兄弟三人都感觉到了,舒纥稳重老成地看着路,时于戎闲情逸致地观赏两旁的风景,孟纪却忍不住退后几步,语气有些气愤地说道:“小师姐,你怎么这么对晓曦呢。” 韩姣嗤地一笑道:“小师弟,难道你要我怪她,误会她才好?” 孟纪挠挠头,急道:“我不是那意思。” 孟晓曦拉了他一把,止住他后面想说的话,反嗔道:“我们师姐妹说话,你凑上来做什么呀。”孟纪脸一红,反而不好意思了。 舒纥回头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几人,提醒道:“我们要出宗门了。” 几人立刻往前看去。 山门结界已经打开,隔绝俗世的云雾散去,眼前的山道上只留有一道结界范围的光圈。结界外的小镇清晰可见。 时于戎选择的这条山道,外面是一个坊市,碧云宗附属的修仙家族的聚居地之一。和大多数的宗派一样,宗门内的长老掌教的俗世家庭与修仙界息息相关。由于灵根者诞生的后代具有灵根的比例很大,所以很多高阶修士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家族背景。这样的家族大多与宗派毗邻而居,没有灵根的家族中人,也大多为修仙界而生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小镇。 这处坊市是碧云宗附近最大的一个镇,以一条长街为中心,各种铺位鳞次栉比,有卖丹药的,阵盘的,符箓的,各种各样。今日又逢山门大开,一时人流如注,十分繁华。 韩姣几人走出结界,踏入小镇,耳边顿时喧闹起来,一片叫卖声,如波浪叠叠。 “试炼大力丸……补充灵力以备不时之需……全程满血……” “翩翩如玉腰带,自带去尘法阵……打斗时不染灰尘,让你永远风度翩翩……”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什么样的符箓才是利器……万针符,暗箭偷袭居家必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六十九章 鳌来 - 碧云 - 朵朵舞 ( ) 年少的修士们哪里见过这个场景。在宗门内,就是有盛大节日,众人也是有条不紊,轻声笑语。这样喧闹杂乱、拥拥簇簇的街道,让他们非常意外,同时又有一些兴奋和好奇。 时于戎笑着让师弟妹们四处走走,然后独自去了街尾一处不起眼的店铺。 有很多离山的弟子都挤在街上。有的对叫卖的物品不屑一顾,也有的跃跃欲试。韩姣和百里宁混迹其中,一边闲逛一边观赏商铺中摆放的物品。坊市中有不少普通凡人,见了修仙者也不畏惧,讲价还价不卑不亢。 热闹的街道让韩姣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 这个坊市的店铺大多集中在这条狭长的街道里。贩卖的物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韩姣也看中了好几个低阶的法宝,可惜囊中羞涩,只能干看罢了。几人很快就从熙攘的人流中挤了出来,在街尾汇合。 过了一会儿,时于戎和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从店铺后面牵了六匹灵马走来。 六匹灵马都是膘肥毛亮,四蹄健壮,枣红两匹,白色三匹,还有一匹黑色的。师弟妹几人都十分高兴地围了上去,各自寻了一匹合眼的抚摸马头。 灵马是灵兽中最低阶的一种,其实是俗世里搜罗来的骏马,配种生下马驹后,自幼用灵草喂养,等马驹张大,自然高头大马,毛亮精神,非一般凡马可比。短程可以爆发,长途又有耐力。 这一次试炼,从碧云宗到庆栎村,就是不停地用疾行,也需要一个月,何况他们根本不能选择把灵力精神浪费在路上。所以时于戎从拿到试炼题后就经过家族通信在坊市内订了六匹灵马,其中一匹本作替换用,现在正好给孟晓曦了。 孟纪摸着一匹白马的长毛,高兴道:“二师兄,这马真不错,我就要这匹了。”时于戎牵过唯一的黑马,翻身跃上,招呼道:“此去路途长远,好好爱护灵马。” 舒纥立刻也上了马。随后几人都跟着跃上马背。虽然之前从没有骑过马,但大家都是修炼多年的修士,不过片刻就摸索熟了。 作为统领众人的大师兄,他一声令下:“走吧。” 少年少女们应和一声,扬鞭跃马离去。 ××××××××× 庆栎村在碧云天北边,相隔万里,路中要经过三个诸侯国,分别是鳌来国,月池国,还有庆国。庆栎村就是庆国一个偏僻村落。 他们一路行来,经历了一番与宗内截然不同的俗世生活。 看过了平原的日出,森林的黄昏,还有辽阔无际的暗夜星辰。与碧云宗内相比,凡俗灵气淡薄,但是各地风情民俗皆有不同,众人路过看过,反而生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悟,修行不退反进,各有收益。 这个时节正是秋季,这日来到鳌来国国都的郊外,秋叶如火,连绵成一片,层林渐染,落英缤纷。 六人纵马经过山林,马蹄踏着一路枫叶,飒飒如风。林间正有一群贵族子弟携伴游乐,支起帷帐顶顶,少年男女席地而坐,车马停在林旁,几乎将长道堵塞,还有往来的侍女仆从,交织如网,来往不息。 韩姣一行不得不放缓马蹄,按辔徐行。 林中游乐的众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好奇地打量过来。先是注意到骏马非凡,接着就看到骏马上的人,男的俊,女的美,风姿飘逸,踏马前来,真如绘卷中走出。 鳌来国民风朴实直爽,年轻男女更是热情奔放。 当下就有一群贵族子弟跑出林来,拾起身边的瓜果时蔬就向六人扔了过来。 舒纥和时于戎骑马在前,骤然被吓了一跳,手一挥,就将砸来的东西弹开。 来林间游玩的大多都是鳌来国的官宦子弟,见状后不但不怕,反而欢声连连。林间有更多的少年少女跑了出来。少年们大多箭服长衣,腰佩长剑。少女则是广袖襦裙,跑动时还需要一手提着裙裾。就连跟随在侧的侍女也大多跑了来。 有少女惊讶呼道:“君子如玉,好女如花。” 被她一喊,林间跑出大半来。 他们游玩时带了很多吃喝的来,此刻随手抓了就扔将过来。 几个少年跟随在后面几匹马后,采了路边的野花,就对着百里宁,韩姣和孟晓曦掷来,一边还有吟唱:“巧笑如花,美目如画,好女好女,可顾我否?” 路边的野花很快就摘没了。韩姣三人左支右挡,好一会儿,发现野草残枝都扔到面前来了。 还有大胆的少女挡在舒纥和时于戎的马前,大声娇问道:“妾颜亦如花,君何不望?” 六人都被吓坏了,瓜果鲜花落了满地,居然还有贵族子弟开始把身上玉饰佩剑都扔了来。 时于戎大喝一声,灵力一提,连人带马飞跃而起,跨过挡道的车马,逃离而去。韩姣几个见状立刻有样学样,飞马离去。 那些贵族子弟们吃惊不已,等反应过来已追之不及,只好在后面扬声大喊:“君子好女,可是灵山上来?” 几人哪里敢答,疾驰离去。 路上见了好几处林子都有游人的影子,不敢停留,直到傍晚到了一个密林外,才停马歇息。想起刚才那一幕,几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孟纪抓了抓头皮,还从头上抓出一根树枝来,往地上一扔,嘀咕道:“从没见过这种场景,真真吓人。我记得以前在魏国,女子若是出行不遮面,非要找看到的人嫁了不可。” 百里宁道:“那我可宁愿在鳌来国。”众人又是大笑。 在笑声中,舒纥忽然眉头一蹙,然后以指封口:“嘘――”。韩姣也察觉到,有树木沙沙抖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疾行飞纵。 众人敛去笑容,转头看着密林。 密林中的动静骤然停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七十章 彪悍 - 碧云 - 朵朵舞 ( ) 林中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 舒纥和时于戎交换了一下眼神,由舒纥开口道:“我等是碧云宗弟子,既是同道弟子,阁下何不显身一见。” 他首先表明身份,表示并无恶意,声音在黄昏中遥遥传出,林中一片寂静。过了半晌,时于戎已按耐不住准备去看个究竟时,一棵高树忽然枝叶摇曳,几片长细的叶片从风中飘落,噗通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 “是碧云宗的师兄弟吗?”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传来。随着声音,林间走出身着玉兰刺绣留仙裙的女子,十七八岁,苹果脸蛋,眉细眼长,五官不见特别,可算得清秀。她身材娇小,偏偏肩上扛着硕大一个包袱,比她的人还大上不少。 韩姣等人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修士一般都有储物的小法宝,谁也没见过带着这么大包袱上路的。 “我叫林佩云,是居乐宫弟子,见过诸位。”她团团施礼,脸上笑容真诚直爽。 几人连忙回礼。 碧云天内七大宗派皆是同盟,素有七派同根同源,同气连枝的说法,出走在外,七派弟子也都是互倚互助,有同道之谊。 林佩云将肩上包袱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走到众人身旁坐下。几人寒暄了几句,原来林佩云是出山游历的弟子,论辈分与众人相当,按年龄一算,只比舒纥时于戎略小,其他人都应称她一声师姐了。 “你们是出山试炼?碧云宗这次试炼怎么会这么急?”林佩云知道他们的目的后大为惊奇。 舒纥道:“原因我等也不知道,只是这次宗内四代弟子都要参加,无一例外。” 其实众人大多都知道,与这次朝圣会发生的意外不无关系,只是不敢随意议论宗门。林佩云一直游历在外,连朝圣会也没有参加,不知道其中内情,不过她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无深究的意思。 “这么说,你们要去北边,中洲大山附近?”林佩云笑道,“居乐宫在极北,那里我倒有些熟悉。” 众人听了都有些欢喜,纷纷询问那里的情况。 “林师姐,我们要去的庆栎村正好在中州大山的外围,不知道会不会碰上灵兽?”韩姣连忙问。 “中洲大山灵兽极多,不过师妹不用担心,高阶灵兽都在山脉当中,只要不深入中洲,不会遇上,外围不过一些低阶兽,你们足够应付了。” 韩姣几人听了,心定不少。又接着问了中洲大山附近的灵气,村落等问题。林佩云为人极为热情,没有一点不耐,回答的也十分详尽。最后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我倒忘了。”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兽皮,说道:“我这里有极北的地图,你们拿去用吧。” 时于戎接了过来,与自己事先准备的一比较,果然详细清晰地多,立刻拱手道谢。 林佩云豪气摆手道:“都是七派同盟,客气什么。” 韩姣见她豪气大方,有一种令人一见如故的感觉。其他几人也都有同感,几句话后,话就说开了,不再拘束,倒像是面对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 “师姐你出外游历已经有一年了?”百里宁听她谈及游历的生活,惊讶问道。 林佩云略一想道:“一年多了。” 孟晓曦用钦佩的口气说道:“师姐离开宗门,孤身一人修炼寻道,真叫人佩服。” 林佩云听了,却容色微敛,蓦然一叹道:“我是出来寻道侣的。” 众人一怔,立刻就恍然。居乐宫是一个双修为主的门派,从宫主掌教到弟子,都是成双成对的。韩姣记得,在朝圣会上,凡是看到卿卿我我不避外人的,大半以上就是居乐宫弟子。听说他们宫内的功法秘籍,大多是“阴阳合道术”,吃的丹药,名称也与众不同,以“燕好散”“合欢丸”居多。 在七派弟子中还流传着一个说法,就连居乐宫的弟子的殒命,也大多死于情杀。 姑娘的心思更灵敏一些,韩姣等三人马上联想到,朝圣会上见到的居乐宫女弟子,大多样貌美丽,姿态风流,与之相比,眼前的林佩云的确逊色许多,离开宗门去寻找道侣也不奇怪。 百里宁柔声劝道:“师姐也不必急于一时,这事实在要等机缘。” 林佩云笑笑:“师妹说的是。” 韩姣见她脸色不如方才自如,岔开了话题,重新谈起了路上经历。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 天色很快就黑透了,散沙似的星星缀满了天空。 舒纥让师弟师妹就地休息。众人也不是第一次餐风露宿,立刻就准备起来。先生了火,然后各自准备的毡毯被褥,又在四周补下警示的结界。 林佩云自告奋勇去打水。虽然修仙者都会去尘术,但是女子天性洁净,环境允许,自然用水更加舒服。等她走入林子,百里宁跑来拉了拉韩姣,轻声道:“那包裹里是个人?” 韩姣早已发觉了,包裹中有微微的起伏,是呼吸声,看样子应该是个人。除了一向马大哈的孟纪,舒纥,时于戎,孟晓曦也多多少少都感觉到了。 只是林佩云为人很不错,第一次见面就送了地图,几人倒也不好冒然。 韩姣仔细听了一下,包裹的里面的呼吸绵长而均匀,一呼一吸的间隔超过了两息时间,绝不是普通人。 “有可能还是修士。”她下定论道。 这下众人就有些为难。只有孟纪还迷惑:“你们在说什么?” 等林佩云回来后,舒纥作势咳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道林师妹带的这个包裹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个人。”他为人一向持重,不懂变通,一开口就直接问了。 林佩云看了一眼包裹,眼神变得温柔:“那是我找的道侣。” 啊? 韩姣等人一齐瞠目看着她――把道侣放在包袱里,多有创意。 林佩云“哎”地低呼了一声,说道:“忘记了,要给他透透气。” 你才想到啊,众人心道。 她走到包袱旁,打开捆绑的绳索,将大大的包袱往下一抖。韩姣狠狠吸了一口气,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缦衣的和尚露了出来。他脑门上没有一根头发,被火光一映,光亮洁净。再看面容,样貌年轻,五官周正,极是俊秀雅致。 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孟纪摸摸脑壳,用眼神问:这是她道侣,怎么是个和尚? 舒纥皱起眉:此事怪异。 时于戎挑眉暗示:看在七派同盟的份上当做没有看到? 孟晓曦没有表示。 百里宁沉吟:看这样子,是强抢来得? 韩姣:彪悍。 还是舒纥没有忍住,他问道:“林师妹,这位是?” 林佩云用手帕轻轻拂去和尚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含笑道:“他啊,是金光寺的。好像叫慧及。” 韩姣眼神对大师兄遛了一下,意思是,看吧,连名字都是好像,果然是抢来的。 时于戎和舒纥脸色严肃了起来,不为其他,金光寺――是修佛圣地。虽然与碧云宗七大修道宗门不同,但是它存在的历史悠久,寺中僧人有超凡脱俗之意,从不参与道门宗派的是非,但是作为碧云宗最大的佛门内宗,它的地位绝不低于碧云七宗。 “林师妹,”时于戎敛容问道,“你与他是怎么相识的。” 林佩云眼神灼灼说道:“昨日我见他坐在树下与凡人讲佛经,趁他不备,打晕了拖进树林。” 闻言,众人感觉被施了咒法,都要在风中石化了。 孟纪结巴了:“林师姐……他、他没有同意?” “拖进树林需要他同意什么。”林佩云道。 重点不是这里,韩姣看着已经被震撼地呆滞的师兄姐们,开口道:“林师姐,他是出家之人吧?” 林佩云神色黯然了一下,喟叹道:“是呀。” 时于戎道:“他是金光寺的僧人,林师妹,你不可以乱来。” 林佩云抬头,从众人身上一一看过,目沉如水:“诸位道友。我们今日不过萍水相逢,明日天亮一别从此不见,你们何必咄咄为难于我。” 听她从“师兄师妹”骤然就变为“道友”,其中警戒防备的意味已经十分浓烈。当才她热情介绍极北的环境,又赠了地图,大家感觉欠她一份人情,此刻陷入了为难中。 装作没有看见,不去理会吗? 就在众人心绪挣扎不休之时,躺在地上,露出一半身体,另一半还在包袱中的和尚,忽然慢慢睁开了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七十章 慧及 - 碧云 - 朵朵舞 ( ) 他有了动静,所有人的眼光都看了过去。 只见和尚睫毛动了动,徐徐睁开眼。他看起来二十来岁,面皮白净,偏偏生了一双凤目,眸色浓黑中带了一丝深紫,被火光那么一照,潋滟如波光一般。 本来看起来清淡到极点的人,突兀地让人有一刹艳美的感觉。 他睁了一下眼,立刻又闭上昏睡了过去。 林佩云静静看着他不语,神色低柔温顺。舒纥和时于戎对视了一下,忍不住都皱了一下眉头。时于戎放松了口吻道:“既然林师妹已有主意,那就如此吧,夜了,我们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林佩云目光里露出一丝感激,点了点头。 韩姣等人也松了口气,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就起了冲突,尤其对这位居乐宫师姐第一感觉不错的情况下。于是整理了被褥,男女隔着篝火,各自休息。 林佩云最后躺到了韩姣百里宁身旁,睡下之前,还特地把包着和尚的包袱拖到火旁,那样子活像是害怕半夜有谁会讲他偷走,韩姣和百里宁看了暗自摇头。 白天不停地赶路,夜里自然睡得酣甜。 睡得正甜,韩姣忽然感到被人踢了一脚,迷糊地睁眼。百里宁大喊:“快起来。” 她茫然一顾,等看清眼前的状况,顿时吓地完全惊醒过来。这夜月色不好,弯弯如银钩,夜里模糊一片,但这并不妨碍修仙者的视线。韩姣看到,铺天盖地地黑影不知从哪里飞来,扑打着翅膀,看着像是鹰,嘴又长又尖,直往众人这里扑来。 这群怪鸟扑簌簌地飞来,撞在结界上,砰砰地发出巨响。 舒纥时于戎等也都醒了过来,见状无不大惊。 “火罗鸟。”舒纥看清鸟的样子,诧异不已。这种鸟是二阶的异兽,喜爱群居,但是一般都在密林深处,一般不主动招惹人,怎么会这么大一片来袭击他们。 他才道出怪鸟的名字,结界外就突然冒出一片火光。火罗鸟其实又名火烙鸟,能口喷火焰,虽然二阶只是一般的异兽,但是它们群起而攻之,威力十分惊人。 撞在结界上的鸟晕倒了,后面又前仆后继地飞来无数,先是怪叫一声,然后口中吐着火焰。孟纪大叫:“马……灵马。” 众人一看,六匹在结界外的灵马被火焰一惊,希律律嘶叫几声,几只火罗鸟扑上去,尖细的嘴从马的眼睛刺入,然后往外一抽,红色血浆混着白色的液体喷射出来,灵马无一幸免,全部毙命。 “不好,”时于戎双手一张,在结界上一罩,“结界要破了。” 本来就是很简单的结界,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撞击和火焰。 时于戎灵力护卫结界后,结界稳定不少。舒纥立刻转头道:“准备战斗。” 鸟群飞来得太多,简直遮天蔽日,从他们往外看,四面都被包围住了,几乎连缝隙都没有,谁都心知,结界是保不住的。于是每一个都抽出武器,准备起来。 舒纥修行的是小星还符道,右手翻出一支笔,左手则抓了几道符,先是贴了两张在结界阵眼上,随后又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 孟晓曦和林佩云都是抽出了长剑。孟晓曦出身飞星峰,这个以只有女子的山峰上,所有功法几乎都是剑法,不要求威力有多大,但求侠女风范,所有弟子都是用剑的,几乎没有例外。 孟纪抽出一把斧头,配合他的烈火诀。百里宁则是双手一展,一条丝缎在她手中逐渐变大,淡蓝如水。她自从修炼家族功法不成之后,就选了一条与属性相符的水缎决。手中的法宝名曰“湖绸”。 韩姣双手空空,她的功法本就不需要武器,空手施展。 众人凝神以对。时于戎忽然缩回手,右手一翻,雷闪已经握在手中,他头也不回,喝道:“围成圈。” 众人围成一圈,以背相对。 “嚓”的一声,结界的阵眼石裂开。火罗鸟嘎地长鸣,张嘴就往人的头上啄了过来。于是众人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去。 顿时有十几只火罗鸟死于众人之手。 火罗鸟的血是黑色的,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翅膀有硬地如铁铸成,一剑上去,会发出金戈之声。鸟一批批扑来,众人只好埋头苦杀。 在众人之中,舒纥时于戎都是已经辟谷,而且离小城境界不远,出手游刃有余,而最弱则是孟晓曦、百里宁和孟纪三人。孟晓曦手中是一把普通的青锋剑,功法看起来并不熟练,时不时有遗漏,靠舒纥弥补。百里宁则是功法水属性,以守为主,攻击力不足。湖绸攻击上去,往往不能将火罗鸟一击而死,这个时候,韩姣分神帮她。而孟纪用的是烈火诀,以火攻为主,火罗鸟本身属火,并不怎么惧怕。孟纪只好用斧头一下下地劈。 杀了一阵,火罗鸟死了一批又一批,可天空中密密麻麻,仿佛见不到底。众人的灵力都是有数的,顿时开始心生寒意。 “这鸟从哪里来得?”林佩云咬牙劈死两只,高声问。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书上都说这鸟不会主动攻击,今夜偏偏就来了。时于戎问:“林师妹在林子里没有见过这鸟?” 林佩云道:“我在林中待了一天,没有见过。” 孟纪挥斧头挥地满头大汗,嚷道:“真是奇怪。为什么只盯着我们来。” 林佩云被他一言提醒,立刻往火旁看去,只见慧及和尚还好好的,她大急,口中唤着慧及的名字,一边想要脱离阵型去救他。 百里宁立刻制止道:“师姐别动,我来。”她站立的地方离慧及最近,手上一展,把湖绸挡住三只想要趁隙而入的火罗鸟,一边走近篝火两步,要把慧及拖过来。 她才一低头,一只鸟就要往她头上啄去。 韩姣见状手捏印结,顿时两根尖细的晶丝刺穿了火罗鸟的喉咙。她忙伸手帮百里宁把包袱一起拖过来。她一手抓的正好是慧及和尚的肩膀,低头之际,忽然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这香味似麝非麝,别外幽深醉人。韩姣一怔,随即拧起眉头,把人拖近后,她一手放开,有意识离开地远一些。 一个和尚,身上不是檀香也不是佛前供香,她心里有些疑惑。 厮杀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鸟的尸体都在众人眼前堆成了山丘一般,天空中飞翔的影子却依然不少,孟纪直喘气,孟晓曦已经几次手软,若不是舒纥帮手,恐怕早已不行。韩姣也感到大不妙,灵力耗去大半。 时于戎道:“师兄,用星还符。” 舒纥立刻领会,右手中的笔灵光一闪,一道符画极为复杂的符箓出现在他的眼前,被他一手拍在地上。时于戎用手中雷闪,往符箓上一刀插去。 两种灵力相辅相成,地面上忽地一下滚起一道光波,扩散开来。 鸟群被光波震到,嘶鸣了几声就一起坠落,噼啪地落了一地,场景惊人极了。 还没来得及回神,百里宁忽然惊叫一声,声音犹在,孟晓曦又叫了起来。舒纥和时于戎原先背对着,立刻转身过来。 韩姣感觉身边有劲风掠过,她一偏头,身边一空。 林佩云尖锐地叫道:“慧及你做什么?” 刚才还躺在地上不动的慧及,站在离众人十步远的地方,他左右手各擒了一人,分别是百里宁和孟晓曦,若不是刚才韩姣离开远些,又及时躲过,恐怕也不能幸免。 两个姑娘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手法制住,一声呼喊之后就没有动静了,被他抓在手上如同昏迷一般。 “你做什么?”舒纥厉声喝道。 慧及低头笑了几声,抬起头来,清冷的脸上噙着一抹笑,凤眼微微向上挑起,紫色的瞳眸好似有一种邪异的力量,让人直视之下无法动弹。他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在韩姣身上多滞留了一下,开口道:“小僧要找人修欢喜禅,这里好几个美貌的姑娘,不如就随我去吧。” 众人闻言大怒。 时于戎手微动,雷闪激射而出。 慧及身体一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哼了一声,双眼往雷闪上扫去,一道灵光射出,紫色如细线,让人难以察觉。雷闪被灵光一碰,飞回了主人手中。时于戎却脸色一白。 韩姣凛然,由此可以看出慧及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小成境界。 他轻视地看了众人一眼,低哑地笑道:“如何?” ------题外话------ 明天要入v了,希望喜欢的朋友能多多支持,谢谢 这是我第一本入v的书,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呢,真怕一入v,都没有人看,呵呵 入v头两天都是两更,每更3000字,日后的话,要看存稿了……不过每日一更是肯定有的,时间大多放在晚上,如果有更改,会提前通知 感谢大家支持,相伴到如今,也是大家的鼓励,让我写到现在,谢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 第七十二章 轻重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七十三章 拼命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七十四章 对峙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七十五章 桃花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七十六章 予央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七十七章 妖怪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七十八章 夜宿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七十九章 夜话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章 转变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一章 嫉妒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二章 邪修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三章 求生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四章 倾城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五章 约定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六章 分别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七章 辟谷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八章 时局 - 碧云 - 朵朵舞 第八十九章 刁蛮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章 隐现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一章 传送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二章 断臂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三章 惊悚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四章 妖丹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五章 唱曲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六章 遭遇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七章 桐城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八章 故人 - 碧云 - 朵朵舞 第九十九章 相逢 - 碧云 - 朵朵舞 第一百章 联手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1章 合击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2章 赶路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3章 尾巴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4章 缘由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5章 镇魂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6章 传说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7章 心痛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8章 冲突 - 碧云 - 朵朵舞 第109章 回忆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0章 回忆(中)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1章 回忆(下)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2章 融合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3章 笑话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4章 准备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5章 船上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6章 乱战(一)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7章 乱战(二)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8章 乱战(三) - 碧云 - 朵朵舞 第119章 乱战(四)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0章 乱战(五)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1章 乱战(六)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2章 输赢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3章 救美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4章 萌动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5章 遇敌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6章 轻吻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7章 旧识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8章 无题 - 碧云 - 朵朵舞 第129章 劝留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0章 误会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1章 承诺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2章 猜测 - 碧云 - 朵朵舞 ()www.wenxueda.com) www.wenxueda.com 第133章 宴会(一)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4章 宴会(二)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5章 宴会(二)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6章 宴会(四) - 碧云 - 朵朵舞 番外 静夜思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7章 宴会(五)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8章 宴会(六) - 碧云 - 朵朵舞 第139章 宴会(七) - 碧云 - 朵朵舞 第140章 宴会(八) - 碧云 - 朵朵舞 第141章 宴会(九) - 碧云 - 朵朵舞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