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上了危楼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看到自己的拙作通过审核,着实高兴过一下。发完几章便rì渐忐忑。眼看同行们的作品好评如cháo,指数扶摇直上,自己倒真成了“坐”家!好在多少还有几个人点击,寂寞中些许感到一丝宽慰。在此,末rì长风向那些到此一游的看客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自嘲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朋友说,哪天见你的小说有人打赏或推荐,我把眼珠抠了让你当球踢。我笑,你怎么知道屎壳螂喜欢踢足球?; 引子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上古rì,玉帝南巡。至越地上空,见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大恸。yù唤雨神,罪之。久盼不至。忽觉内急,遍寻天庭诸处,不见便溺之所。无以忍,窃窥四周,似无仙踪神迹,遂匿于天道犄角,权便溺之。 俄顷,越空乌云蔽rì,暴雨倾盆。及雨歇,忽闻声震雷动,一物天降,坠于城北。 胆壮者逐而观之。但见坠处金光四shè、热气弥漫。旋即有物出于土中,初如篡拳,及大如斗;随即愈张愈烈,及增至径若三里、高若一里许圆丘乃歇。 时人咸怪之,叩问所以,无以应。 后有一谙于天象者游历至此。见山丘,五体投地,状极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叩拜不已。好事者问之。乃曰:“此乃天帝秽物。本无所用,待接之地气,遂通灵xìng耳。吾遍访九州,经年不得。今在此终偿所愿,心无憾矣!”见好事者面露惧sè,又曰:“天帝便溺,本非凡物,及至俗尘,更是亘古罕见。汝等幸甚,此地有神山相祐,后必昌矣!”言毕,翩然仙去。 越人闻之大喜。又见自此雨后,无以肥,既见禾苗茁壮,乃深信不已。 不待召,即相约于神山北夯土筑台,遥相叩拜。历经千年,勤祭不辍。 自此后,果见越地岁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累之经年,终至富甲九州。 待文字出,神山及祭台已然草木丰茂,掘土遗坑业已濯然成湖。越人为志玉帝天恩以示后人,遂名神山曰“玉皇山”,祭台为“拜帝山”,掘土遗坑曰“天湖”。沿用至今。 ——宋.《越城秘录》; 楔子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1974年深秋的傍晚。湘北,某偏僻村落,一个破败的农家小院。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沉寂的夜sè。消息传到十里开外,此刻正彻夜砍山伐木、劳动改造的孩子父亲悲喜交加。他一路狂奔至不远处的山顶,放眼远望。但见:天空,星辰寥落;大地,暮sè苍茫。他百感交集,不禁脱口吟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乃一千多年前唐朝诗人陈子昂著名的《登幽州台歌》。苍凉、悲情,一如他此刻的境遇。感怀之余,为志纪念,他为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取名陈―子―昂。 1996年初夏的一个早上。越城,某南方商大校园里,一栋最高的大楼楼顶。一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小伙,沐着清风,迎着旭rì,望着满天朝霞,朗声吟诵:“前无古人,后有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吾与君耳!”随即背起简单的行囊,踏上南去的列车...... 2008年盛夏的一个上午。越城,某参天大厦门口,一辆崭新的灰sè宝马优雅停下,车上走下一位体态俊朗的青年人,只见他步履矫健、行sè匆匆钻进楼里......; 第一章 幽香伴梦醒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被他巧工琢玉般细啜慢饮了近两个小时...... 陈子昂惬意地斜仰在皮制沙发扶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当最后一丝绵软悠长的余香从嘴中滑落,他又点燃了一支烟。看着轻烟缭绕,他不禁思绪翩翩: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闲时品一壶茶,累时抽两支烟;无聊则聚三五个朋友,空虚则看七八页闲书。兴之所至,可仰望云卷云舒;情之所困,则坐观cháo起cháo落...... 可惜这等逍遥rì子,恐怕就是神仙也未必能有;自己一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够有得!那就退而求其次,做一个隐士吧。 大隐?这肯定不行!自己一介布衣,已经失去了先决条件。虽说好歹也是三个公司的老总,坐拥数亿资产,可是私营的,没有半点行政编制。要不捐个官?那更不行!如今政治昌明、世态承平,就是想捐,又到哪里捐去? 要不冒昧给zhèng fǔ写个提案:“大学本科以上、年龄三十四岁以下,资产四亿以上可以捐官。”暂且不论zhèng fǔ应不应你,即便应了,可现在中国的富豪多了去了,按你这个层次,顶多捐个镇长。花几亿捐个镇长来做大隐chūn秋梦?!说你脑子进水、被门挤了算是恭维了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xìng移民得了!去哪?欧美?不行,太富!全世界有钱的都跑那儿去了。你这点钱,怕是捐个大学楼长还要他们卖“中国不好惹”的面子。没意思!再说,好多年没讲,英语也不利索了。 去rì韩?听说那里政治献金很厉害。这倒是条路子,再说距离也近,一泡尿的功夫就到了,还省了倒时差。赶明儿就去办移民手续。 打个电话探探路先。什么?小rì本又在拿钓鱼岛生事?晕,我怎么给这事给忘了!最近睡眠不好,老犯晕。这是大事,含糊不得。连马里亚拉海沟趴着的盲鱼都知道钓鱼岛是中国的,这小rì本却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品行有问题。这地方不能去,免费当首相也不能去!要去,也得等钓鱼岛收回来再说。 那去韩国算了,马上办签证!不过还得打个电话探探路先。 什么?韩国网民说李时珍是韩国人?你正在和他们打嘴仗?哦,算了,你是大国子民,何必跟小人一般见识!再说李时珍他老人家写完《本草纲目》一早累翻了,一觉睡去快一千年了。别吵醒他!让他睡够了醒来好写《本草纲目》二。先甭管他是哪国人,写出来肯定能幸福全人类,说不定眼下令世界挠头的艾滋病,也能被他老人家一举攻克了。 喂!忘了告诉你,赶紧去和你对骂的寒国网民说,别为一个虚的名头争个你死我活了。眼下有两个现成的,一个是法国的里昂,一个是葡萄牙的里斯本,都姓“Li”,是他们的地盘,叫他们赶快派人拿回来。什么?不去?为什么?说怕打?都还没打怎么就怕了?说以前被打怕了?被谁啊?中国?哦,你是说朝鲜战争。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可他们还记得,为什么?他们说小米加步枪太厉害了,比原子弹还厉害?瞎说,这怎么可能!他们就这么说?为什么?他们说,小rì本被美国用原子弹炸了现在还好得跟兄弟似的,可见这痛早好了,可他们现在骨头还痛? 哦,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难怪他们现在和你吵得没完没了,我倒是悟出点什么来了。你问我悟出什么了?我本来不想说,见你和他们吵得这么起劲,就告诉你吧:你――上――当――了!问我为什么?这还不简单吗?他们就希望你和他们吵,吵得越凶越好,这样才能早一点把李时珍吵醒。你说吵醒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傻瓜!这都不明白?他们不是骨头痛吗,替他们配膏药呗。 看来韩国也去不了了。这如何是好?那去非洲得了!怎么感到这么热?看看空调!怎么二十五度了?难怪刚才一阵胡思乱想,敢情是这脑子一时烧糊了。 遥控呢?哦,屁股下面。把温度调回来,二十四度。刚好!嘿嘿,这几年空调病犯得厉害,高一度热得就要中暑,低一度冷得打摆子。 刚才想到去哪?哦,去非洲。那怎么行!不行不行不行!那是什么地方?!“烈炎炎似火烧,河里鳄鱼全烤焦”的地方。听说那里热起来的时候,蛤蟆钻进两米深的地下都烫得遍身起泡。我这二十五度就高烧不止的身子骨,再怎么高看也没有鳄鱼皮结实,指不定飞机还没到非洲上空了,人就先气化了。 这隐是隐了,也未免隐得太彻底了,都变空气了!还好几亿没花呢,这太冤了!比窦娥还冤!你说没窦娥冤?那你试试?不试?也行,那劳驾你把我的冤情给窦娥讲讲。给她讲过了?那她有没有笑醒?没有?哦,她这一觉睡得够沉的,都一千多年了。那麻烦你再看看她睡觉的地方有没有下雪。没有?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我说嘛!和我相比,她那点冤算得了什么! 算了,非洲也不能去,小命要紧。拿世界地图来看看,最好人少一点的地方。这样钱花得少,官也当得大些。嗯,地球两端不错!人烟稀少,人迹罕至。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不光天上飞的鸟不愿意生蛋,连地上走的鸟也不愿意生蛋。哦,头有点晕,说错了,是地上――也不能说是地上、严格说应该是冰上――走的“QQ”也不愿意生蛋! 我刚才说什么?冰上?!哎呀我的妈呀!零下五十多度,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可我二十三度就冷得直哆嗦!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 你说什么?天天穿着北极熊的毛皮在冰上爬?那万一被母熊发现找我交配怎么办?给她解释?那她听得懂中文吗? 听不懂就跑?你一小时跑多少公里?十几公里?那你知道北极熊一小时跑多少公里?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它随便拉开架势就是三四十公里,发了情的母熊就不好说了! 你说不跑了?跑也白跑?嗯,我想也是。与其气喘吁吁而死,不如气定神闲而亡。据说发了情的母北极熊的眼睛是全世界所有哺rǔ动物里边最美的,许多动物学家穷毕生jīng力而未得一见。我英勇献身前能有幸一睹,也算没有白披这身熊皮。 “咚――” 啊!熊掌拍过来了!快跑呀!...... 陈子昂想跑,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心里一急,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四下一张望,哪里有什么北极熊!分明是在自己总裁室。 原来他刚才想着想着睡着了,居然做了一个想当隐士的梦!这大隐梦才做到北极熊,中隐和小隐还没开始呢,就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咚――咚――” “咚――咚――咚――” 又是两串敲门声。看来隐士梦是做不下去了!陈子昂心里有些不快,凶巴巴冲门吼了一嗓子,“谁啊!” “是......我。”门外娇声迤逦,如出谷黄鹂。 是她!陈子昂一听声音就知道谁来了,jīng神不由为之一振,哪还有什么懊恼!他赶紧站起来整整衣服,然后坐直身子,冲门口道:“进来吧。”声音异常柔和。 只见门手转动,门被推开一条缝,慢慢扩大至能容一身光景,一道丽影柔身滑入,复又轻轻把门关上,随即轻盈转身――举止优雅,仪态万方!看得陈子昂一时呆了。 女子名叫季玉,是陈子昂公司的人事总监。季玉人如其名,长得高挑丰满,蛾眉凤目。但见她身穿一件白底翠花的束腰连衣裙,脚着一双淡绿sè软底手工绣花布鞋;一头柔顺的长发微波垂肩,颀长的双臂润滑细腻,肉sè无托胸罩兜着坚挺圆润的双rǔ,依稀可辨的丝质无缝内衣裹着丰满翘挺的臀,裙摆下隐约可见的双腿修长而白皙;而修剪jīng致的脚趾此刻正从鞋端钻出可爱的小脑袋,齐刷刷地打探着前面不远处沙发上一个正襟危坐、神情恍惚的男人。 见陈子昂毫无反应,季玉又轻轻向前莲移了两步。 一缕暗香迎面袭来,沁入心脾。陈子昂顿觉五张六腑润贴无比,那感觉较之刚刚品完的极品铁观音,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没事吧?陈总。”陈子昂面颊cháo红,季玉以为他病了,柔身上前伸手yù摸他的额头。 温馨的体香顿时笼罩周身,摄人心魄。陈子昂心都化了,感到大脑一阵晕眩。眼见一倾碧波向自己翻滚而来,慌忙后仰,抬手挡住季玉的手臂,嗫嗫道:“有事吗?” 瞅着陈子昂滑稽的模样,季玉不由捂嘴脆笑。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似有不妥,脸刷地一下红透,一双雪手只顾在胸前不停地绞着,一时都忘了他的问话。 巧笑倩兮!陈子昂又有点心旌神摇起来。他多么希望此刻能成为永恒。季玉娇憨地愣在那里,他不免心疼,于是轻声又问:“你有事吗?”语气异常温柔。 “哦,是这样,你要我约的人来了。”季玉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往rì的干练,声音依旧莺歌燕语,“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 红颜祸水啊!陈子昂这方想起大周末上公司干什么来了,心里不由一声叹息。叹息虽言不由衷,却是绵软悠长,且缀满想入非非和丝丝甜蜜。 原来,陈子昂新近成立了一家园林艺术公司,名曰“JCZAY”。此名是他数rì冥思苦想的结晶,为此他颇感得意。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其手下慧者甚众,却无人能解。于是好奇问他,他均一笑了之。独一次被季玉逼急,便信口胡诌:十三世纪欧洲理想主义的缩写。季玉信以为真,跑到图书馆穷经据典,却一无所获,回来后大呼上当。他窃笑:你不会把我和你名字的头一个拼音字母好好排一排吗?JCZAY公司其它人事俱全,独陈子昂最为倚重的“设计总监”苦觅无着,位子一直虚悬。不过,他一大早跑到自己空荡荡的公司,可不单是仅仅为了见见设计总监的人选! “你对他印象如何?”陈子昂对季玉征询的目光视而不见。 “感觉怪怪的。”季玉双手反剪背后,低头想了想,又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然后耸了一下肩,秀嘴轻撇。 “这就对了。”陈子昂微微颔首,“搞艺术的,给人感觉就应该这样――像梵高,常人都说他是疯子。” “可他后来就是疯了!” “那是后来――再说割下自己的耳朵未必就是真疯。”陈子昂抬眼窗外,神情怅然若失,“也许,他是痛苦不被常人理解才这么做的呢。” “你......”季玉感到陈子昂的话语和神sè怪怪的,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捂了嘴傻傻地愣在那里。 陈子昂站起身来整整T恤,又拉拉裤腿,没有再看季玉――他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他觉得那两汪清泓深不可测,只要再多看一眼,自己的躯体和灵魂随时会被湮灭。他绕过季玉,径直走到自己硕大而考究的办公桌后坐下,对她说:“你五分钟后带他过来,我要和他谈谈。”季玉应了一声,如获大赦,轻盈转身飘了出去。 望着季玉风姿绰约的身影从自己眼前婆娑而去,陈子昂的心一下子像被掏空了似的。他渴望见到季玉,因为她就像一道绚丽的风景,令他向往、令他仰慕、令他沉醉;而她又害怕见到季玉,因为这道风景是如此的纤尘不染、如此的空明澄净、如此的光怪灵动,以至于容不得他心生丝毫的异念与亵渎。半年多来,这分复杂而矛盾的情感纠结于心,每每令他感到无比痛苦,却又百般无奈。 “杜若甫,你害我!” 丽人去兮,香风犹在。陈子昂歪在老板椅上使劲地抽着鼻子,心里恼得大叫。以至于他开始怀疑杜若甫乐颠颠把季玉送来自己公司是不是有些动机不纯,甚至是用心险恶。 杜若甫是越城《都市晚报》财经版主任,二十六七岁,是陈子昂最好的朋友。而季玉,则正是此君的未婚妻! 半年前的一天,杜若甫来陈子昂公司。陈子昂见他闷闷不乐,便问所为何事。杜若甫大倒苦水,说他未婚妻又辞职了。陈子昂一听就笑了,“我道什么大事呢,把你愁成这样!你那么多关系,替她再找个单位不就得了。”“哪里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杜若甫只得把未婚妻如何因漂亮在单位不是被男同事sāo扰就是遭女同事嫉妒的事跟陈子昂和盘托出。临了,又说,“毕业才一年,换了四个单位!这怎么让人受得了。”“还有这等事?”陈子昂此前偶尔也曾听杜若甫提起他的未婚妻,只是觉得这事自己不便过于热心,也就没有过多打听。眼下见他愁成这副样子,自己再不闻不问,就显得不够仗义了,便说:“如果你放心的话,就让她来我这里好了。”杜若甫正为此事而来,一听大喜,“怎么会!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也不能不相信你啊。” 陈子昂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季玉时的情景。 那天越城的天气分外寒冷。季玉被杜若甫领着来到总裁室,往他面前怯怯一站,他的眼睛立刻就拉直了――他还从未见到过如此冰清玉洁、美若天仙的女子! 只见季玉头戴一顶褐sè棒线小帽,一头青丝如锦缎般慵懒地披在肩上。眉似青烟,目若清泓;巧鼻如凝脂,香腮似玉彻;丹唇轻启,吹气如兰。青sè羊毛衫裹着丰满的身体,外穿一件深蓝sè开襟棒线毛衣;下身穿一条藏青sè呢子长裙,紧身黑sè羊毛裤裹着修长的双腿;脚穿一双深棕sè小皮靴。气质优雅地往那一站,真如空谷幽兰一般。 难怪她屡屡跳槽!此等人间绝sè,是男人焉有不动心者!红颜未必是祸水,但美得没边也绝非好事。 陈子昂有点后悔让季玉来自己公司了,可为时已晚。出尔反尔不是他能干的事。他只好硬着头皮先接下季玉这颗定时炸弹再说。于是问季玉:“你学什么专业?”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因为杜若甫早给他说过了。 “工商行政管理。”季玉细细答道。 我的妈呀!这貌美如仙也就罢了,声音还这般悦耳动听。陈子昂心中暗暗叫苦:就你这模样、你这声音,自己公司的男人谁见了不心猿意马?谁听了不智昏神迷?还有什么心思工作!还搞管理呢,不添乱就算烧高香了。不管倒还罢了,越管可能越乱。 偏巧没几天,公司的人事总监因病离职。陈子昂见公司眼下人员齐整而且稳定,人事部闲得厉害,便安排季玉坐了人事总监这个位子。 到岗那天,陈子昂特意要杜若甫陪着季玉一块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季玉一现公司,立刻引起一阵sāo动,办公区叹声四起。 陈子昂好不容易让员工们平静下来,指了季玉对大家说:“这是我们新来的人事总监,希望大家以后多多配合她的工作。”又指了指杜若甫说:“这是她先生,在市公安局工作,便衣jǐng察。”说完,拉着季玉和杜若甫就躲进了人事总监办公室。 事后,杜若甫一脸疑惑对陈子昂说:“我还不是她先生,也不是便衣jǐng察。”陈子昂答得非常干脆,“我知道。我故意这么说的。人民jǐng察的太太,谁还敢有非分之想?” 让陈子昂感到颇为庆幸的是,季玉并非一般人们眼中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美丽花瓶。她一上班便显出干练本sè。更让陈子昂惊奇的是,季玉一双清眸看人极准,招人从不走眼。这让他至今很是费解。 另外,不知是陈子昂预jǐng在先,还是季玉这只天鹅实在漂亮得让人不敢企及,公司也并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那种乱糟糟的局面。 倒是陈子昂自己,rìrì面对季玉这道美丽的风景,心中便免不了漾起阵阵涟漪,却又不敢让它涣成惊天波澜。这份痛苦,天知、地知、他知,但季玉呢――季玉她知道吗? 第二章 面试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好像一直掐着表似的,五分钟刚到,季玉就领着一个小伙子进了总裁室。 她先把一摞资料轻轻放在陈子昂面前的桌上,然后又从边上搬了一把椅子摆在离桌沿三米左右的地方,示意小伙子坐下后,转身带上门,轻轻走了出去。 陈子昂的眼神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季玉飘来飘去的身影,直到她从视线里消失,才把眼睛转到小伙子身上。 难怪季玉对小伙子感觉怪怪的。陈子昂对小伙子的感觉不仅是怪异,如果刚才不是由季玉领着,他还以为是哪个马戏团的小丑误打误撞钻了进来。 小伙子穿着一件估计自己也分不清是白sè还是灰sè的外贸T恤衫——陈子昂觉得说它是阿拉伯袍子可能更合适些,因为它太长了,几乎罩住了身体的三分之二;一条牛仔裤能看到的部分已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估计用手指一划拉,裤管就会整个掉下来;两只歪七歪八、脏兮兮的瘦脚趿着一双眼看就要四分五裂的拖鞋。尤让陈子昂不堪睹者,小伙子还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与其说是一小撮,不如说是十来根更合适些,因为年轻,那胡子还长得还很不成气候;脑后扎了一条同样不成气候的马尾辫;一副大得有些离谱、红得一塌糊涂的眼镜夸张地架在瘦削的脸上...... 天哪!今天是不是撞鬼了?前面一个美得令人心碎,后面一个又丑得让人心酸!陈子昂何曾见过如此邋遢不羁的应聘者,心里直犯嘀咕。他甚至想,如果让这小子和季玉一块肩并肩走在大街上,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滑稽壮观的景象!他想笑,但礼节告诉他不能笑,便佯装摸了一下脸,顺手捂住想笑的嘴,然后低头扫了一眼面前的自荐资料。 “‘戴援’,等‘待’救援,有点意思!”自知道父亲替他取了一个和古诗人一模一样的名字,陈子昂就对研究别人的名讳感起了兴趣。他再次抬眼端详面前这个“待援”之人。 只见戴援此刻正拘束不安地坐在那里。一双手时儿握紧、时儿松开,时儿抬起、时儿放下;瘦削的脸上虽然挂满笑容,却显得异常僵硬,像是画上去的,而且很不专业;殷切的眼神真诚而急迫,却明显缺乏自信,所以与人对视一触既溃——可不就是一副等待救援的样子! 陈子昂的心一下子软了。从戴援身上,他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初第一次到深圳求职时的身影。原本对来者已了无兴趣的他,便又兴意阑珊起来。 陈子昂面试有个习惯,不太喜欢看应聘人的自荐资料。他以为,当一个人的自荐资料包装得和名企简介毫无二致的时候,就不值得一看了。 “你哪里毕业?”陈子昂单刀直入。不过,见戴援太过紧张,他问得很随意。一场于他并抱什么希望的面试,算是正式开始。 戴援在美院时,除了对自己的导师还高看几眼外,平时根本不把其他老师放在眼里,更别说自己的同学了。 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大一就开始特立独行地蓄起了胡子和辫子。只可惜不知是天生发育不足、还是后天营养不良,他那辫子和胡子一直到大学毕业亦稀稀拉拉如戈壁滩上的秋草。 为此,他一直感到非常遗憾。尤其当他看到同舍的买买提直到毕业也还只能将孔雀画成公鸡模样、却长有一头如非洲雄狮脖颈长毛般威武的头发、和一脸三天不刮便茂盛如chūn草的胡子时,他不得不感叹这是天妒英才、造化弄人。有时,他真恨不能把买买提的头皮和面皮揭下来移植到自己身上。 当他带着这种难以弥补的遗憾,雄心万丈地进入社会后,才知道后面还有远甚于对自己辫子和胡子的遗憾等着他:明明是一匹千里马,可别人偏把他当驴使;明明是毕加索看了也汗颜不已的力作,可就有人说他是鬼画桃符...... 于是他痛苦: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于是他跳槽:跳了一次又一次。可等待他的依然是伤心、依然是失望。好在他对自己的才情远比他对自己的辫子和胡子有信心,才不至于崩溃。直到他三年来第六次跳到陈子昂面前。 本来以往每次面试他都穿得衣冠楚楚。可不知是对这次面试原本就未抱多大希望,还是因为以往碰壁碰得多了变得麻木,抑或是像一味药方吃了无数次、可病情丝毫未见好转的病人突然想换一贴方子试试一样,他故意把自己弄得像乞丐一样就来到了陈子昂的公司。 可当刚见到接待他的自称姓季的小姐时,戴援便开始后悔了。因为眼前的季小姐是如此的貌美和高雅。在她面前,自己那身如乞丐般的装束让他一下子变成了蛤蟆,而且是一只浑身臭哄哄的癞蛤蟆。他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从十几层的楼上跳下去。 当他进了陈子昂公司,见整个办公区是如此的雅致、温馨而又充满艺术气息时,便一下子爱上了这里——职业的习惯让他对美的事物有一种异乎于常人的亲近感。他觉得这里才是发挥自己超人才情的归属地。 他感到自己今天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有着如此漂亮员工和优雅办公环境的公司,其老板会是一个对艺术一窍不通、毫无鉴赏水平的人吗?会是一个对员工衣着打扮毫不在意的人吗?自己这身随xìng、邋遢的穿着能让自己留在这里吗? 因为渴望得到,所以害怕失去;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变得惶恐。 当他跟在季玉身后沐浴着香风、亦步亦趋地来到阵子昂办公室时,他的心因为忐忑而剧跳不止,他的腿因为担心而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上了刑场的犯人一样,在等待着法官的最后一次判决。好在此时季玉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否则他都担心微微颤抖的双腿能不能继续支撑他站下去。 当他看到此刻坐在对面静静打探自己的儒雅男人面带微笑、一团和气,而且年龄也不至于和自己形成代沟时,终于心定了些,但一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现在这男人终于说话了,而且问题又是如此简单!所以戴援答得飞快:“省美院。” “什么专业?” “园林设计。” “工作几年?” “三年。” 一个问得简单,一个答得迅速。戴援很快平静下来。 “那你跳过几次槽了?”陈子昂一语直向要害。 戴援先是一愣,随即便豁然:自己都变跳蚤了,还有什么好害臊的!于是迎了阵子昂锐利的眼光定定道,“六次。” 半年跳一次槽,够勤的!陈子昂又问,“最长干多长时间,最短干多长时间?” “最长七个月零九天,最短十五天。”戴援不假思索。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陈子昂很是好奇。 “因为每一次跳槽都充满希望,而每一次遭遇都不尽人意。” 脱口就像诗句,果然有几分才情!陈子昂对戴援的兴趣又增了几分,便道:“那你说说最长是怎么回事,最短又是怎么回事。” 居然会有人对自己的求职经历感兴趣!戴援一下子来了jīng神,他豁出去了,一时都忘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谁。 久结于心的失意一旦冲毁封堵的堤坝,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戴援情绪激动地讲讲述着自己在工作中遭遇的种种非难和藐视,尽情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愤怒。他先是绘声绘sè,继而手舞足蹈,最后竟忍不住站起来“血泪控诉”...... 看来他真是委屈得厉害!阵子昂静静地看着戴援肆意宣泄,脸sè无比同情。他以为戴援此刻的心态最是契合两种人,一是愚不可及者,一是才智超群者。前者是因为不自知,后者则是因为不为人所知。但愿他是后者! 趁着戴援旁若无人尽情发泄的当会儿,陈子昂破天荒翻开了面前摆着的厚厚一摞资料。里面都是戴援的设计作品。他只看了几眼——凭他在装饰行业多年的积淀,也只需几眼——便断定,季玉又淘到宝贝了!他现在明白了眼前这个邋遢小子为何自感如此的委屈和郁闷:独特的思维和天才的想象力注定他不被现实所容,因为现实为凡人主宰,而在凡人眼里,天才在没有被认知以前,要么被当作蠢才,要么被当作疯子。 陈子昂像偶尔闲逛的古玩行家无意中发现一件宝贝、而宝贝的主人对此却一无所知那样内心无比的兴奋。他故作漫不经心掩上戴援的自荐资料,尔后点了一根烟——缭缭青烟能模糊他的表情,而又不至于妨碍他观察对方。 此时他再瞧小辫似鼠尾、胡子像猫须,一身破衣烂衫、宛如神丐再世的戴援时,已全然没有先前那般扎眼的感觉。他觉得像戴援这么有才情的人,外表再怎么出格都无可厚非——当然,裸奔除外。他甚至觉得戴援的胡子和小辫能长成如今的规模已然是个奇迹,因为在他看来,戴援激情飞扬的脑细胞早该耗光了供往头部的所有养分! 释放完心中郁闷,戴援神情异常平和。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候陈子昂的发落。他哪里知道,此刻陈子昂对他的印象早已是“粗服乱头,不掩国sè”! “抽烟吗?”见戴援静若处子,兴意盎然的陈子昂有心打破沉寂,便扬了扬手里的烟盒。 “不抽。” “要不来一支?”陈子昂心有不甘。 “不抽。” 陈子昂脸上不无遗憾,心想你若抽烟的话,才情很可能会发挥得更好一些。 陈子昂有两大嗜好,一是抽烟,二是喝茶。他一度把自己今天取得的成就归功于此。可惜他不擅饮酒。原本他还想练练的,可自从有一次醉卧在客户的卫生间以后,就再也不练了。 “搞艺术的大师基本上都抽烟,像鲁迅,像黄永玉......”陈子昂想活跃一下气氛,便和戴援开起了玩笑。 “你以偏概全,齐白石、徐悲鴻就不抽烟。” “所以他们一个只擅画虾,一个只擅画马。” 说完俩人都笑了起来。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 戴援一旦放松,立刻恢复了往rì的自负。阵子昂看在眼里,想起他刚才的“血泪控诉”,心里不由一声叹息: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好奇一个如此自负的家伙心里还会装得下谁,便问:“中国你最崇拜谁?” “**。”戴援不假思索。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戴援眉头一挑,“他让中国人民重新站起来了呗。” 这不奇怪,是中国人都崇拜**。陈子昂就常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没能赶上和**他老人家一起闹革命。不然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大隐于朝”了,还用得着刚才做白rì梦吗? “那你最佩服的人又是谁呢?”陈子昂又问。 “佩服和崇拜不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一回事。”陈子昂显然对这两个词作过一番研究,说起来专业味十足,“‘佩服’是指你赞赏一个人的某一方面,可以不考虑这个人的信仰、立场或品德,如战场上你可能佩服敌人的枪法很jīng准,jǐng察可能佩服小偷的手法很高明等。‘崇拜’就不一样了,你首先得认可一个人的品德、信仰和立场,然后是对这人的言行和能力高度的赞赏与信任,你甚至可以因此为他赴汤蹈火——这怎么会是一回事呢?” 戴援转了几下眼珠子,说:“那我佩服蒋公。” “哪个蒋公?”陈子昂一时没回过神来。 “就是和**对着干的呗。” “你怎么会佩服他?!”陈子昂大为惊奇。 “你想啊。”戴援头头是道,“蒋公和**打了一辈子仗,几乎就没赢过。从第一次反围剿开始——后面两次不算,那不是**指挥的——到1951年止,二十多年啦!七千多个rìrì夜夜,基本上每天听到的都是失败的消息。这换了常人早就崩溃了。可他就挺得住,居然一点不气馁,而且每次失败后都能变着法子替自己和手下打气。这没有超人的勇气和毅力谁做得到?临了,好不容易在小岛上找到歇脚的地方,你就安心过rì子得了,可他偏不!也不看看到了什么时候,中国都爆了原子弹、氢弹,还放了卫星。这时连美国佬对中国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一无所有,却还每天念念不忘反攻大陆。你说他执拗得多可爱!所以我佩服他。”说完,对陈子昂两手一摊,“你看,我才跳了六次槽,就有点熬不住了。” 看来这小子不仅才气十足,而且反应还很机敏。陈子昂心里愈喜。一番闲侃之后,他装着很勉强道:“嗯......我看这样吧,如果你能答应我两个条件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来。” “什么条件?”戴援喜出望外。 “第一,你再找两个和你志同道合的人来。” 陈子昂知道,像戴援这样才气出众的人,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而且也很难同他配合,所以得让他自己找搭子,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他的才气。 见戴援连连点头,陈子昂又提了第二个条件,“在你没有挣够五百万之前,不准你第七次跳槽。” “五百万?!”戴援的脸sè好像被迫签了卖身契似的,“那得挣到什么时候?我老死在你们公司得了!”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陈子昂微微一笑,“如果你干得出sè的话,我保证你三五年就能挣到。” “真的啊?!” “我保证。” “到时候我能不能单干?”戴援得陇望蜀。 “当然可以。”陈子昂狡黠一笑,“不过我得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那还不是你当老板,我当伙计!” “所以嘛,你先当好伙计再说。” “......,那我什么时候上班?” “嗯......你找人困难吗?” “应该问题不大。” “那你什么时候找好人,就什么时候来上班。” ...... 戴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写好悲剧结尾的第六次求职之旅,最后竟会以这种充满喜剧sè彩的方式收场。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演了一场戏,戏名曰《小丑、公主与王子》,戏中小丑表现很拙劣,而公主和王子并不嫌弃他...... 即便隔了厚厚的烟幕,戴援的恍惚亦未能逃过陈子昂的眼睛。这种短暂的灵魂出窍过去他曾无数次体验,而最近的一次,便是他第一眼见到季玉的时候,所以并不陌生。人之一生,该有多少爱与恨、喜与悲、成与败于这种恍惚间完成起承转合!陈子昂亦恍惚起来。他关于恍惚的感悟自此又多了一点——原来它还可以传染。 戴援仍依依不舍牵着梦的裙裾,陈子昂却早已掀掉恍惚的头盖。他想让告诉戴援,梦不仅不会再舍他而去,而且相当有质感。于是从桌屉里拿出一叠钞票走近他,笑道:“去添两件认得清颜sè和没有窟窿的衣服!” 一见叮叮当当的金钱雨朝自己砸来,戴援慌忙四处躲闪。陈子昂及时揪住他的小辫:“再躲,我立马剪了它!” 刚见面就洞悉自己爱辫如命,真知己也!戴援接过陈子昂手里的钞票,眼里星星点点。他不再恍惚,却飘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已被幸运之神一脚撩到空中。 第三章 第一次做贼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为示器重,陈子昂特意开车送戴援回了住处。返回凯瑞大厦时,他看了看大堂的钟表。 他从不戴表,嫌累赘。所以每每看到圈子里的朋友一天到晚在手腕上做文章,就替他们感到累得慌。曾有一次,行内一个搞土建、黑得像非洲土著居民的家伙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挺着似要分娩的大肚皮跑到他办公室,一进门就撸起袖子敲响破锣:子昂,你看,刚买的,劳力士珍藏版!他一见那黑如焦炭的腕上金灿灿一片,就想起埃及古墓里木乃伊手臂上套着的金器,当即没好气地撂了一句:明天我送你一副金甲,厚实得像太空服,你穿不穿? 一见是午餐的时间了,陈子昂走进了大堂里侧的西餐厅。刚一坐下,似想起什么,马上站起来匆匆奔向电梯。 回到公司,里面静悄悄的。他来到人事总监办公室,发现门关着,便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又隔着镂花玻璃朝里探了探,也没见到人影。他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季玉走了!而且是没有打招呼就走了。他匆匆忙忙跑上来,原本是想单独请她吃午饭的。 眼见满怀希望落了空,陈子昂内心无比惆怅。他没jīng打采踱到总裁室门口,一腔郁闷灌到到脚上,砰的一声踹开了虚掩的门。 “啊!”里面传来一声惊叫。 是季玉!她没走!季玉独特而美妙的声音即便千万人众里他也能立刻辨别出来。陈子昂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一个箭步跨了进去。 季玉正从盥洗室探头朝外张望,手里还拿着一个茶杯――她在替陈子昂清洗茶具。而这,本该是清洁阿姨干的活。 “我还以为你走了。”陈子昂轻快走进盥洗室,心仍是砰砰地乱跳,语气却故作稀松平常。 “你盼我走吗?”季玉专注地洗着茶杯,似问非问轻轻一句,不辨丝毫sè彩,唯动听依旧。 盼你走,你是我什么人?盼你留,你又是我什么人?如此简单的问话,回答竟是千难万难! 陈子昂嘴唇蠕动着,没有出声,只是呆呆地看着季玉沾满泡沫的双手在水池里轻灵舞动,半晌方幽幽道:“你的手......怎么能干这活。放下吧,明天让阿姨来洗。”责备的语气中饱含怜惜。 “都快完了。”季玉淡淡道,神情自然得像干家务活一样。 陈子昂心里不由一动:这要真是在家里该有多好!他帮着季玉三下两下洗好茶具,随便往旁边一堆,如似重负道:“完了!出去吧。” “哪里完!”季玉拿起毛巾便擦。陈子昂想让她歇下来,便诓她:“这茶具不能擦,一擦泡茶就不香了。得让它自然晾干。” “怎么会!”季玉不信,“我每次都看到阿姨擦的。” “你每次?!”陈子昂怔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也不是每次。”见说露了嘴,季玉脸一红,忙遮掩道,“就有几次来你办公室送资料时看到。” “我说这茶怎么没有以前那么香了。”陈子昂笑笑,转而安慰季玉,“其实没什么,擦就擦了。”说着从旁边的柜屉里拿了一条崭新的毛巾递过去。 季玉接过嫣然一笑,开始优雅地擦手。但见她双手:白如葱根,嫩若笋尖;指甲晶莹透亮,十指丰润修长――真是美得令人心悸! 陈子昂看得呆了!想他身家巨万,频于应酬,接触的香伶名媛何止万千,可如此漂亮的双手,却还头一次见到。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玉手了。此刻它就摊在他眼皮底下! 陈子昂目不转睛地盯着季玉擦手,嘴角漾起舒心的微笑。想他以往见过的那些女孩,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个不是呵手如命的主!可临了倒好,那手伸出来不是肥如萝卜,就是瘦若干柴。现在想想都替她们感到悲哀!倒是人家季玉,徒手干活,了无禁忌,不见丁点护手意识,却仍是冰肌玉质、堆脂凝膏。这真真是,天所赐,不可废;既yù废,亦不能! 季玉擦完手,把毛巾往陈子昂手里一塞,侧身从他身前飘了出去。一缕青丝滑过脸颊,陈子昂顿觉幽香扑鼻,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 季玉走到沙发前,拎起她那只虽不名贵却极秀气的手工布包就朝门口走去。陈子昂心里一急,嘴巴也不利索了:“等......等一下!” “还有事吗?陈总。”季玉站在门口侧过头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想请你......谈谈工作。”陈子昂辞不及意,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季玉信以为真,走到沙发边坐了。 “你饿了吧?”陈子昂故作毫不经意。 季玉眼睛几转,说:“有一点。” “那我们边吃边聊,你看好不好?”陈子昂借屋上树。 季玉先是犹豫,接着便轻轻点头。 “那你喜欢中餐还是西餐?”陈子昂面sè欣喜。 季玉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你下午还有事吗?”陈子昂得寸进尺。 季玉想了想,说:“没什么大事。” “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陈子昂眼神无比热切。 “去哪?”季玉面sè犹疑。 “到了就知道了,包你喜欢!” “远吗?” “不远,大概四十分钟左右。” 季玉头一撇,不再言语。 她同意了!陈子昂欣喜若狂,飞快打了一个电话...... 二人收拾完匆匆下楼。陈子昂直奔自己灰sè的宝马,边走便回头:“你喜欢坐前面还是后面?”季玉拉在后面婷婷细步:“前面吧,前面视线好。” 待及车前,陈子昂替季玉开了车门,又伺候她系好安全带。接着自己钻进驾驶室,刚一坐下,想了想,犹犹豫豫问:“要不要叫杜若甫一块去?” “你和他一块去吧!”季玉气咻咻地便解安全带。 陈子昂慌忙拉住她,接着赶紧发动车子,心里不断骂自己猪。 车子在市里悠游一通后很快爬上高速。周末,路畅车稀,陈子昂却开得很慢。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季玉的心思就像眼下的路――过去后看得清清楚楚,驶来时瞧得明明白白,偏是低头一片茫然。 车子徐徐前行,车里暗香弥漫,一片宁静。 季玉仍是怏怏不快,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陈子昂依旧郁闷非凡:好端端的一件事,却被自己一句唐突之语弄得如此败兴,真是有点大煞风景!而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第一次单独请季玉外出吃饭,坦荡荡的心里竟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他知道这种感觉源自杜若甫。在他和季玉之间,杜若甫就像一堵隐形的墙:你的心思中规中矩,它就宛若无物;一旦稍有异念,它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而当你守信诺、重情义的时候,它尤其显得不可逾越――偏偏他就是这种人! 陈子昂一下子变得索然寡味。他想掉头把车开回去,可一路就没见有转弯的道口,他只好顺着道路一脸茫然往前开。 天是蓝的,地是绿的。可陈子昂的心情呢――灰蒙蒙,湿漉漉,沉甸甸! 季玉捕捉到了陈子昂心情的微妙变化,更知道此刻他心里和自己一样在想什么。她用怨艾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今天......不提他好吗?” “唉......”陈子昂一声长叹绵绵无尽,似眼前望不到头的路。 真是爱有多深,人有多累!何况爱上不该爱的人! 季玉有心打破车里的沉寂,强笑对陈子昂说:“我们听歌吧。” 可听什么呢?陈子昂是个怀旧的人,他车里现在流行的歌碟一张也没有。他对现今的歌坛一无所知,也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当连喝稀饭、上厕所这种rì常琐事都能编成一首歌、并被唱得痛心疾首肝肠寸断的时候,这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歌坛也就失去了关注的价值。所以他从来不听现在的歌,更甭说记住歌坛那些换得比婴儿尿片还勤的所谓歌星的面孔了。曾经一个朋友借他的车用,还回时好心替他买了一大堆当今歌坛红得发紫的歌星的歌碟,他连封皮也没有拆,就一股脑儿扔进了垃圾桶。生命的车轮向前滚滚,他的记忆却似永远止步。他怀念他高中、大学时群星璀璨的歌坛,怀念张国荣、梅艳芳、张雨生,怀念那些个如今健在、却已淡出歌坛、可在他心目中依旧光芒万丈的歌星的名字。 “喜欢张国荣的歌吗?”阵子昂从车门的夹隔里拿出一张歌碟。 “哥哥!当然喜欢!”季玉兴奋得叫了起来。 歌神就是歌神!斯人已逝,但影响rì久弥新。 陈子昂把歌碟递给季玉,他希望季玉能挑中自己最最喜欢听的那首歌。季玉漂亮的手指在前进键上摁着,当摁到《共同度过》这首歌时停了下来。和他期盼的一模一样!陈子昂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深情而伤感的旋律在车内响起,“......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共去写一生的句子;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阵子昂眼睛不禁有些湿润。季玉亦是如痴如醉。在温馨、浪漫而又略带伤感的方寸间,俩人谁也不再说话。 浮尘俗世,不是每对男女都有机会经受生死与危难的洗礼;更多的时候,一句话、一首歌、一个眼神,便能将两颗心拉得很近。 陈子昂把车开得很慢。此刻,他多么希望眼前的路没有尽头,能让自己带着季玉就这样把车慢慢地开下去,直到rì月轮换,直到地老天荒...... 第四章 一见如故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驶下高速,转到一条水泥砖铺就的小路。 小路一公里许,尽头是两座相夹的大山。在小路尽头一侧山前的空地上,一圈三层青砖碧瓦楼房倚山而立。前面是一个面积约二十余亩的小湖,湖面碧水青波,令人陶醉。小湖另一面山上的密林中隐约可见一座木制小楼,小楼不大,但分外jīng巧别致。 陈子昂将车停在小路尽头的空地上。他钻出车子,走到小湖边,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山峦叠嶂、云淡风清,不由深吸了几口气,由衷赞叹:“真是一个修身养xìng的好地方!” 季玉也从车里款款出来,看了眼前的景致只是微微颔首,不置一词。见她反应平淡,陈子昂有些失望,不甘问道:“这里不美吗?” “还可以――只是比我家差远了。” “你家?你家有山吗?” “那当然!”季玉得意地哼了一声,信步走到小湖边,半蹲在地上。微露的酥胸白如羊脂,丰润如玉。她优雅而舒缓地拨动着湖水,一时激起阵阵涟漪。 一旁的陈子昂目睹此景,心中漾起的波澜随着她拨动的湖水一并激荡开去...... 二人沿着湖边青石小路蜿蜒前行,快到对面山前时,陈子昂拨了一个电话。 立刻,半山腰木楼内奔出一男一女。男的见陈子昂已到山前,更是一路快步奔下山来。待到跟前,张臂就是一个熊抱,嘴里责怪道:“怎么才到!”又见他身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孩,不知如何称呼,便问:“是你女朋友吧?” 陈子昂看了季玉一眼。见她低眉浅笑、一脸羞涩,心里顿如chūn风拂过。便对男子介绍道:“西施的妹妹――季玉。” “西施的美我没有见过,就不知她是否配做季小姐的姐姐。”男子冲季玉开起玩笑。 季玉窘极,轻轻扯了扯陈子昂的T恤。 陈子昂心里一荡,指了男子对季玉笑道,“我大学校友,王慕维。”说完,怕她不清楚,又补道,“羡慕的‘慕’,思维的‘维’。” 原来是因为仰慕王维,才来这里寄情山水!季玉羞涩地扫了王慕维几眼。她觉得眼前这个身宽体胖、憨态可掬的家伙,身上倒还真有一点富贵宰相的雍容气度。 王慕维和阵子昂在前面有说有笑。季玉在后面慢慢跟着,一边还好奇地四下张望。 三人沿着羊肠小道拾级而上。刚走完最后一个石阶,一个身材丰满、面目俊俏的年轻女子迎将上来。一见陈子昂就笑开了:“总算见你带了一个人来。”待走到近前,还未等陈子昂开口,便拉了季玉的手自我介绍,“我叫苏二妹,以后你就叫我二姐好了。” 苏二妹也当季玉是陈子昂的女朋友。这也难怪,她和王慕维来这里办林场五年,陈子昂不知来了多少次,可从来都是一个人来。她知道,如果不是特别心仪的女孩子,他是决计不会带到这里来的。 “饭还没开始吃呢,倒先认了两个姐姐。”陈子昂和王慕维相视一笑。 苏二妹不明就里,踮脚冲山下一通乱瞅,却不见再有人影,便把头扭向王慕维。王慕维忙替她介绍了季玉,又把自己刚刚打趣季玉的话说了一遍。 苏二妹听了大笑。又拉着季玉的双手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嘴里啧啧不已,“和季妹妹一比,我都变老母鸡了。真要能做她的姐姐,还不知要修多少辈子的福分!” 几个人正说得起劲,一个厨师模样的中年男子从木楼走了出来,对王慕维说:“王总,饭好了。要不你们边吃边聊?” 苏二妹一拍大腿,自责道:“光顾着说话,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忙拉了季玉朝一楼的堂屋走去,嘴里关切殷殷,“你饿了吧?我都听到你肚皮咕咕叫了。” 四个人围了桌子。苏二妹用筷子指着一干盘钵向季玉说开了:什么红烧野猪肉、焦烤野兔、焦烤蛇段、爆炒野牛蛙、清炖野山鸡,什么清蒸鳝段、葱油鲈鱼、醉河虾、醉螃蟹,还有什么野山菇、野木耳、野芹菜...... 这虽不是什么名贵菜品,但因取之天然,在大都市已经很难吃到,更别说能一桌子凑齐了。苏二妹和王慕维夫妻俩与陈子昂交情匪浅,为这顿饭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瞅着满满一大着菜摆在面前,虽不如豪华饭店那样jīng细讲究,倒也野趣盎然、秀sè可餐。季玉禁不住了两下咽口水――她还真是饿坏了! 未等季玉拿起筷子,苏二妹已将她的碗夹得满满的,弄得季玉一时都不知从哪里下嘴...... 四人都不擅饮酒,加上饿得厉害,所以一顿饭吃得甚是快捷瓷实。 饭后,陈子昂和王慕维走到外面聊林场的事情去了。这边,苏二妹逮住季玉就数落起陈子昂来,“子昂这人哪,就是一个闷头。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子追过他,就没见他对一个动过心。我原以为他这辈子要光棍到底呢,没想到这次就带你来了。可见这感情的事,确实要讲缘分。就像我和王慕维,刚一到学生会,就对上眼了。第三天就一起看电影,第四天逛公园就......”说到这里,似觉初次见面就跟季玉说自己的情事有些不妥,便刹住了话头。 “就怎么了――往下说啊,怎么不说了?”一顿饭下来,季玉对苏二妹倍生好感,此际见她话说到关键口歇了,忍不住连连催促。 “还能怎么――咬嘴呗。”苏二妹脸一红,接着道,“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第二天就不对劲了。早上起来,嘴唇和嗓子生痛,摸出枕头下的镜子一看,我的妈呀!两片嘴唇肿得像火腿肠似的。赶紧缩进蚊帐里,直到室友走光了,才下床洗脸刷牙,戴了口罩才敢去上课。大热天的,搞得满教室的人看我像看怪物似的。” “怎么会弄成这样?”季玉惊奇问。 “第一次,没有经验,被他咬了。我也奇怪,当时怎么就一点也没感到痛。”苏二妹说此番话时一脸向往的神sè。接着又拉了季玉的手,朝门外努努嘴,低声问道:“你和他怎么样?” 季玉的脸一下红了,本想说我不是他女朋友,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我们手都没碰过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这都什么年代了!”苏二妹惊得两只眼睛像剥了壳的鹌鹑蛋,本来还想问一问,见季玉神情忧郁,便不再言语。 接着,二人开始东扯西拉。季玉对林场一切都分外好奇,缠住苏二妹问得没完没了。苏二妹咋一见季玉,亦觉自己和她三生有缘;兼之常年闷在山上,舌头闲得都快生苔藓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心仪的倾诉对象,焉能不一吐为快! 一时间,二人抵膝触首,叽叽喳喳,不时娇笑盈耳,似一对兴奋的喜鹊。 相聊正酣,陈子昂悠哉游哉踱了进来,苏二妹冲他猛一挥手,笑道,“滚一边去!” 季玉和苏二妹勾肩搭背,热乎得姐妹似的,这正是陈子昂所希望见到的。他心里一阵欣慰,微一迟疑后,冲二人笑笑,转身yù走。 “你有事!” 季玉唤住陈子昂,指头点着他笑。虽说来陈子昂公司才短短半年,且此前除了必要的公事,和他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可细心的观察和辛勤的留意还是结出了丰硕的成果――她对陈子昂每一个细微动作或表情所潜藏的含义了如指掌。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子昂淡淡一笑。 “你开手机了!”季玉故意唬起了脸。 临行前,为免打搅,她和陈子昂约好都关了手机,回越城前谁也不许开。 “开了一下,看有没有留言――已经关了。”陈子昂神情局促得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现在总算有了一个能拿住你的人。”苏二妹不由指了陈子昂的鼻子吱吱猛笑。 季玉大羞,臂肘连搡苏二妹。随即又好奇问陈子昂:“谁留言了?” “孟皓然。”陈子昂笑道。 孟皓然是越城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和杜若甫是莫逆,俩人年纪也差不多。后认识了陈子昂,三人现在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孟皓然在电视台搞了一个《盯住你不放》的栏目,成天揭一些名人**和商界黑幕,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备受台长赏识。此君在越城颇有一些名人效应,所以出门总遮遮掩掩。来陈子昂公司亦如此,每次偷偷摸摸不说,还口罩加墨镜,搞得做贼似的。 “他现在那么忙,还有闲心找你?”季玉捂嘴窃笑。 一听季玉话里有话,陈子昂不由好奇,“怎么,你们很熟?” “岂止!”季玉哼道,“他现在天天缠着我。” “他缠你干什么?” 一惊之下,陈子昂仪态尽失。本来杜若甫这道隐形的墙就够他难受的了,若此时孟皓然再掺合进来,他除了弃甲而逃,似无别的选择。 我就知道你会歪想!季玉看在眼里,感到分外好笑。本想再戏他一戏,见苏二妹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便忍住了。于是剜了陈子昂一眼,“告诉你吧,他现在正追我的室友。” “你这丫头,说话掐头去尾,看把他吓的!”苏二妹捏了捏季玉的脸蛋,接着连拍自己的胸口,“我也吓了一跳。” 原来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放下心来后,陈子昂好奇丛生,问季玉:“那他干嘛缠你?” 季玉刚yù张嘴,却被苏二妹抢了先:“为他出谋划策啊!”接着狠狠瞪了陈子昂一眼,“你真是个傻瓜!”说罢又拉了季玉的手,问,“我说的对不对?” 季玉连连点头。问陈子昂:“孟皓然找你有要紧事吗?” “他找我能有什么屁事!”陈子昂嘴里支应着,心里骂开了:好你个孟皓然,整天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光棍到底,竟是暗渡陈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难说!”季玉笑着把手一伸,“手机呢?拿我看看。” 陈子昂从裤兜掏出手机递给季玉。季玉开了一看,顿时笑晕。短信曰:“维鹊有巢,君必爱之。见信即回,速切!”遂问道:“你回过电话了?” “没有。所以进来问问你。”陈子昂柔声道。 季玉心里大为受用,低眉道:“还是回一个吧。”说着把手机递给陈子昂。 陈子昂接通孟皓然的电话没几秒便挂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莫名的兴奋,像狮子嗅到熟悉猎物气味似的。季玉见了倍觉好笑,问孟皓然说什么了。 “神秘兮兮的,只说是好事。”陈子昂拧紧眉毛,“说一个小时内必须见到我。” 季玉款款起身,怏怏道:“那我们走吧。” 苏二妹一听季玉要走,哪里肯依!一把拉住她,一边急声唤王慕维,一边指了陈子昂的鼻子大嚷:“什么屁好事!还有比眼前的事更好吗?!要走你走,季玉必须留在这里。”嚷完,似不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数落起来。 陈子昂笑嘻嘻地瞅着苏二妹,还时不时瞟瞟季玉,竟是一点也不生气。 这时,王慕维闻声疾走进来。苏二妹立即调转枪口:“你都死哪里去了?” “我在准备晚饭呢!”王慕维满脸堆笑。 “你有病啊!”苏二妹踮起脚尖,一把扯住王慕维的耳朵,“午饭还在嗓子眼,你瞎忙什么?” 王慕维吃痛,一时眼歪嘴邪,“晚上我想在湖边烧烤,再来个篝火Party,所以得早点准备。” 苏二妹松手,没好气道:“人都要走了,晚上你就搂着蚊子跳舞吧。” 王慕维忙问怎么回事,苏二妹气哼哼冲陈子昂一努嘴:“你问他!” 陈子昂似万般委屈,“我没说要走。” “那我和季玉聊得正开心,你跑进来干什么?”苏二妹恼道。 “就想请示一下。”陈子昂深深地看了季玉一眼。 “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苏二妹一把将季玉揽到自己身后,对陈子昂道,“你的领导不同意!”说罢,气咻咻连推带搡,将陈子昂和王慕维赶出屋外。 苏二妹忿忿然刚一落座,季玉就拉住她急道:“二姐,我看,你还是让我们回去吧。” 这么替他着想,有戏!苏二妹心里大喜。起身唤来陈子昂,板脸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这样吧,你现在马上回越城去会那个叫什么‘盯住你不放’的家伙,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陈子昂忙侧脸季玉,似问,你以为呢? 季玉犹豫了一下,低眉吞吞吐吐:“我......我没带衣服。” “这是什么问题!”苏二妹一听大笑,“我这里衣服有的是,正愁穿不过来呢!”复盯了季玉左看右看,点头道,“嗯,除了个别地方,都差不多,应该能穿。” 季玉不再言语。当着陈子昂的面,她被苏二妹盯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她说的个别地方是指哪。 她愿意小憩一宿!陈子昂大喜过望,阔步出屋,飞一般直奔山下。 季玉醒过神来,慌忙追出屋外,像丢了魂似的。却见陈子昂早已没影。一急之下,也顾不得他人在场,立在崖边撮嘴便冲山下大喊:“路上小心点!......” 哎呀我的妈呀!一旁的王慕维闻声耳朵立马就酥了,心里直犯嘀咕:我这两座林子里鸟儿也不少,怎么就不见有一只叫得这般悦耳? 第五章 奇货待居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火急火燎赶回越城自己公司所在地――凯瑞大厦时,已近下午三点。 刚停好车,就见孟皓然的红sè广本已在门口。他的车太好认了,屁股后面粘满动物卡通,前面挡风玻璃前则竖了块越城电视台《盯住你不放》的牌子。此前,陈子昂还一直纳闷,一个心智很成熟的大男人,怎么车屁股贴满这些童心味十足的玩意。现在他总算闹明白了,那定是季玉室友的杰作。 刚进大堂,孟皓然架着墨镜从一侧的咖啡吧迎了上来。想是他虽然喝着咖啡,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不然为何陈子昂刚一进门就被他看到。 二人勾肩搭背乘电梯进了公司。刚一落座,陈子昂劈头就是一句:“好你个家伙,竟敢瞒我!” “我也是刚知道。”孟皓然大呼冤枉。他还以为陈子昂指短信所言之事。 “我不是指这个!”陈子昂粗声道。 孟皓然一脸不解,“哪你指什么?” 陈子昂不愿此刻扯到季玉,便虚晃一枪,“你早升了部主任,怎么不告诉我?” “哎哟!”孟皓然笑得下巴都要掉了,“管三五个人,那也叫官?!” “杜若甫一升部主任,第一个就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他第一个告诉的就是你?” “他亲口跟我说的。” “你顶多算第二个。”孟皓然笑道,“第一个,他现在正苦觅无着。” “他找谁?”陈子昂心头一紧,却故作漫不经心。 “你明知故问。”孟皓然一脸嘻哈,眼睛在陈子昂身上游离不定。 “你怎么知道他在找她?”陈子昂心里发慌,脸sè却显得很镇定。 “刚给我打了电话,还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 “季玉现在是你的手下,他当然是想问问季玉的下落。” “我怎么知道季玉在哪里!”话一出口,便觉心里堵得慌,陈子昂不由点烟猛抽了几口。 “知道了也不要告诉他。”孟皓然语气灿烂。 “为什么?”陈子昂手一颤,烟都掉了。 孟皓然替他捡起来,嘴里如偈似呓冒了一句:“心有灵犀,自识芳径;所爱非己,任凭鸟飞。” “你该剃了这头发。”陈子昂听了心头莫名感到一丝慰藉,指着孟皓然的脑袋笑了。 “那我今生只求超度一人。” “谁?” “当然是陈哥你啦。”孟皓然语调拖沓,意味深长。 陈子昂心里一怔,一时缄默无语。愣了半晌,方拍拍孟皓然的膝盖,淡淡道:“谈正事吧――匆匆忙忙、神神秘秘叫我来,到底何事?” “是这样――”孟皓然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接着说道,“玉皇山庄你知道吧?” 玉皇山庄是时下国内屈指可数的超级豪华别墅庄园,在省内更是独一无二。该庄园是省内房产大鳄金鼎集团最经典、最得意的扛鼎之作,座落于老越城人称之为“神山”的玉皇山北麓,离全国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天湖仅一步之遥。这里寸土寸金,也不知道金鼎集团当初是怎么拿到这块地皮的。要知道,在天湖搞商业开发是要经国务院批准的。可见他们的能量有多大! 正因为如此,金鼎集团对这块来之不易的宝地可谓上心,从规划到设计,到土建,到装修,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建成后的玉皇山庄,如今不仅成为金鼎集团打遍四海而皆灵的白金名片,更是越城一道不可多得的绚丽风景。 为此,市旅游局一度甚至yù将其辟为越城“新十景”之首,适度开放以供游人观览。却遭到住户们的一致反对,理由很简单,却掷地有声:想把这里变成动物园,门都没有! 记得玉皇山庄还是一张画饼的时候,全省就已经闹得轰轰烈烈,越城尤是万众瞩目。至于省内那些多如过江之鲫的超级富豪,就更甭说了,就差亲自在工地的围墙外打地铺rì夜不停地候着,生怕误了开盘之rì,到时未能抢上一套。 这也难怪,越城虽说是省城,却地小人众;兼之经济发达,更是豪富云集。众阔佬yù在城内觅一称心住处也并非易事,而要结庐于天湖这种风景名胜之地,那更是比登天还难。 有时候金钱是万能的,但有时候金钱却又万万不能。譬如说,你想在天湖边买一块地皮造豪宅。 陈子昂是最早知道玉皇山北麓要建豪宅庄园的富人之一,因为他旗下的嘉信置业公司干的就是倒腾房产。当消息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跑到玉皇山北麓看了一下。一见还是白地一块,笑得牙都酸了:看你们这帮家伙,好像每天守着成吨钞票露宿街头似的。这都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一个个就猴急成这个样子!心里压根儿没有把它当回事。 也许是因为玉皇山庄离开盘时间的确还早,也许是因为饱汉――陈子昂在市中心已有豪宅――不知饿汉、尤其是富甲亿万的饿汉心中那份痛苦的缘故,一向jīng明且善于拿捏时机的陈子昂这次失算了。待他见玉皇山庄离开盘只剩几月再去时,别人早把玉皇山庄门口的狗尾巴草都抢光了。为此,他气得跑到五百里外的乡村野岭钻了两晚茅棚,算是对自己一时大意的惩戒。 “你该问越城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才对!”见孟皓然提及自己曾为之钻过草棚的玉皇山庄,陈子昂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我这脑子,想是被可乐灌了!”孟皓然话一出口也觉问得业余。陈子昂也算是越城的jīng英人物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号称“越城jīng英俱乐部”的玉皇山庄,何况他还有一个置业公司就是干这行的。 “你该不会跟我说玉皇山庄还有别墅没卖完吧?”陈子昂揶揄道。 “你知道了?”孟皓然脸sè大变,还以为陈子昂知道了别墅之事。 听这家伙说话的语气,好像玉皇山庄还真有别墅没有卖完!陈子昂一下子来了jīng神,“我知道个屁啊我!别买关子了,快说!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孟皓然松了一口气。便把刚才去姨夫那里闲聊、并探知玉皇山庄还剩一套别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陈子昂大为惊讶,“这么说,金鼎越城公司的老总是你姨夫?” “如假包换!”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陈子昂大倒苦水。 孟皓然听罢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当时你想在玉皇山庄买别墅!再说你又没有问过我。” 这倒也是,不过现在也不迟!陈子昂微微顿了顿,问,“不是早就卖完了吗?怎么现在还剩一套?” “哦,是这样――”孟皓然总算喝完可乐,手又伸向茶几上的香烟。陈子昂给他推了推。孟皓然点上一支,慢悠悠说,“你还记得去年郦城折进去的马高官吧?” “当然知道。” 马高官的英雄事迹坊间早有传闻,陈子昂焉能不知!据说其和家人、亲戚及手下一干无名英雄的光辉业绩挖掘出来,案宗堆了数米之高。为此,把省检院具体经办此案的高级检察官们累得是肠梗塞、胃溃疡瘫倒一大片。听说,有两位至今还躺在医院里。 “这别墅,就是他让儿子买了准备退休后到越城养老住的。”孟皓然道。 “那应该拍卖才对啊?”陈子昂一脸疑惑。 孟皓然解释,“所幸他儿子才交了几十万定金。法院把这别墅封了一年多,月前才解了封。” “都一个多月了,这别墅还能熬到现在?”想起玉皇山庄开盘前抢破头的情景,陈子昂感到异常惊讶。 “这你就不懂了。”孟皓然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侃侃而谈,“这别墅之所以至今还未能出手,有四个原因:第一,想买的不知道。这别墅解封才一个多月,消息传播的速度和渠道都有限,知道的人不多。就像你,还有公司专门干这行呢,都不知道。可想而知,一般人怎么会知道。 第二,卖别墅的无所谓。金鼎集团有的是钱,压根儿不缺这几千万,所以没有主动推销,更犯不着为一栋别墅去做广告。再说了,你没见现在房子一天一个价往上涨啊,我估计他们巴不得卖不掉呢。听我姨夫说,他们至今还后悔当初玉皇山庄卖得太早。要是捂一捂,现在少说也要多赚十几亿。” 陈子昂微微颔首:孟皓然说得一点没错!越城这两年的房价涨幅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自己的嘉信置业搞的就是房产交易,再清楚不过了。 孟皓然接着说:“第三,一般的人买不起。几千万一下子拿出来,资产不过亿怎么行?普通百姓就更别提了。所以短时间买家终归有限。 第四,知道的贪官不敢买。你想,姓马的案子闹得有多大?这别墅在省公检法都是挂了号的,谁买,就等于把自己变成秃子头上的虱子――买了别墅,就等于卖了自己。谁愿意去找死!” “这第五嘛――”孟皓然停下来问陈子昂,“你有没有给当官的送过钱?”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陈子昂说,“不过那都是早些年的事了,而且我的鞋湿得也不厉害。” “这不就结了!” 见陈子昂避而不提“行贿”二字,孟皓然知道他也有点忌讳,便说,“但凡生意做得上一定层次的,有几个没有主动或被动将鞋弄湿过?这房子在局子里走过一遭,豪富们一般都会犯忌讳,不愿意买;至少眼下不愿意买。你想,谁愿意每天呆在里面触景伤情!”说道这里,慨然作结,“综上所述,所以......” “所以这房子就熬到现在还没有卖掉。”陈子昂笑道,“你就不怕我每天触景伤情?” “你买了又不一定自己住。”孟浩然笑道,“你可以囤积居奇,待价而沽啊。这房子再过两年价格翻一番也说不定。再说,住又何妨,你现在又不湿鞋了。” “不过,我倒真是想住一住。”陈子昂轻轻叹口气,“你知道,我家周边现在到处都是工地,每天吵得夜不能寐。” “心静,雷霆不能撼其眠。”孟皓然连声怪笑,一把将陈子昂从沙发上拖起来。 “干嘛?”陈子昂叫道。 “你不想看看那别墅吗?”...... 第六章 首富的趣闻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俩人匆匆忙忙赶到玉皇山庄,孟皓然领着陈子昂沿曲折石径七弯八拐一阵紧走。刚睹玉皇山,便遥指山下高坡处一青砖碧瓦小楼道:“就这栋。” “我上次来没见这里盖楼啊。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自上次买别墅失算后,为免心里添堵,陈子昂每次开车都绕开玉皇山庄。现在突然发现原来绿sè苍莽的山前多了一栋小楼,不禁大为讶异。 “原来是没有规划,这是后来加的。” “好端端的山被挖掉一块,真是可惜。他们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是怪可惜的。”孟皓然笑道,“不过你就是借他一千个胆,金鼎也不敢挖山盖楼。” “这不就盖了?!” “这楼是盖了,可这山不是挖的。”孟浩然微微一笑。 “不是挖的还是自己垮的不成?”陈子昂白了孟皓然一眼。 “你说对了!这山还真是自己垮的。”孟皓然又是玄妙一笑。 “这山都多长时间了!早不垮晚不垮,偏偏这个时候垮?”陈子昂惊道。 “你又说到点子上了!这山垮得就是有点邪乎。”孟皓然愈发气神秘兮兮。 陈子昂被一句一句赶得好不耐烦,恶声道:“别卖关子了!故弄玄虚搞得风水先生似的――痛快点!” “这话说起来有点长。”孟皓然忙道,“是这样,按规划,这山前的十几亩空地原本是块休闲绿地。可眼看着这山庄快要建好的时候,我姨夫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老板来了......” “这还用做梦吗?”陈子昂嗤道,“老板视察在建项目再正常不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孟皓然一通大笑,随即问陈子昂,“金鼎的老板你知道吧?” “一省首富谁不知道,你当我白痴啊?”陈子昂翻了白眼道,“听说孙悟满这人很怪异。” “嗯,你又说对了。”孟皓然忍不住赞许地拍了一下陈子昂的肩膀,接着道,“这人还不是一般的怪异。这其他的怪异之处我以后再跟你讲,现在只说与这有关的――这孙悟满原来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一个项目不彻底完工,他从不进工地。可这次也不知道他脑袋哪根筋绊牢了,玉皇山庄刚结顶,绿化工程还没开始,他突然事先一点招呼不打就冒了出来,而且是一个人,大有微服私访的味道。这与他以前每次外出恨不得将清洁工也带上的作派大相径庭。所以我姨夫一见到他就怔住了。” “这人果真不是一般的怪异。”陈子昂惊讶道,“那他对工程放心?” “这还用你替他担心!他招绝着呢:每个工程彻底完工后,他会带一二十个聘请的专业人士来,而且每次很多面孔不一样。这些人来了就干一件事,他们会像防暴犬一样嗅遍工程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然后现场对工程质量各自记名打分。如果统计出来质量总分低于八十分,对不起,项目经理立刻走人;如果质量分在八十分至九十分之间,项目部按工程总造价的千分之一提奖金,多一分加零点一个点;九十分至一百分之间则按千分之二提奖金。你想想,这样的奖罚措施,谁敢拿质量问题开玩笑?” “他就不怕项目经理和打分的人串通起来?” “所以他经常换面孔,而且还要记名打分。再说,打分也是有奖罚的。” 陈子昂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打分还怎么奖罚?!” 孟皓然细道所以,“总分出来后,凡打分的人,与总分越接近则奖金越高,听说数目还不菲。和总分比较,打分最高的和最低的则不再录用。” “那打分的人如果相互串通呢?” “打分的表格有上百个细项,而且全程有人监督,你怎么串?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别人表面上答应和你串通,而背后不会yīn你?” “这到也是。”陈子昂听了连连点头,戏道,“也就亏孙悟满能想出这种办法。难怪他顾不上去工地,敢情整天忙着寻找打分的人呢。” “刚才说开了,现在再说回来。”孟皓然接着娓娓道来,“这孙悟满前脚刚踏进玉皇山庄,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就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你说怪不怪? 这孙悟满自打二十岁那年因淋雨大病一场捡回一条命后,就落下了天yīn躲三分的毛病。但凡下雨,哪怕是天要塌下来,他也是不出门的。据说他老丈人去世时,他刚好在离丈人家仅一里多路的一个朋友家谈事。就因为天下雨,而且是毛毛雨,他硬是没去奔丧。这毛毛雨一下就是三天,他也就在朋友家里呆了三天。直到第四天雨停了,他才火急火燎地赶到老丈人家。等待他的自然是老丈母娘的一顿臭骂,老婆还差一点为此同他离了婚。 可这次到玉皇山庄后,面对瓢泼大雨,他不仅不躲,反而兴致勃发地要我姨夫和他一起冒雨观山景。你说邪乎不邪乎? 这还没完哩,俩人淋得像落汤鸡似的从山上下来,孙悟满见山脚溪水潺潺,觉得白白流掉实在太可惜,就突发奇想想把山前的那块绿化用的空地挖成一个小湖。这样,一来可以蓄住溪水,二来也令山庄景致更加宜人。 于是说干就干,也没打更改规划报告,第二天孙悟满就自作主张调来挖土机挖了起来。待挖到离山脚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挖机司机发现挖不动了,就下来看,原来是一块形状像瓜子一样的大石头卧在那里。便问在一旁指挥的孙悟满要不要把石头挖了。孙悟满跑来对石头踢了一脚说,留着干什么?――挖! 这一挖不打紧,可怪事立刻就来了。挖铲刚带动一下石头,只见山腰倒了两棵树;再带动一下,又倒了几棵树;等到挖机一加力将石头翻过来,只见半面山坡‘哗’的一下就塌了下来。吓得孙悟满和司机连滚带爬一口气狂奔了百余米才敢停下来。 这一下祸闯大了!你想想,擅改规划、挖地造湖,而且挖塌一大片山,这还了得! 马上,市里知道了;接着,省里知道了。一通严厉斥责后,勒令金鼎集团立即将垮塌的山体和挖陷的地面恢复原状。 这下可苦了孙悟满,地面恢复倒还容易,把土填回去就得了;可垮塌的山体要想恢复原状谈何容易。孙悟满亲自指挥施工队,又是填土方,又是堆石头,又是灌水泥......各种办法使尽,就是不管用:你今天刚恢复一点,第二天早上一看又垮了――屡试不爽! 起初市里省里不信,就派人盯着孙悟满的手下弄了几次,见确实如此,也就没再让孙悟满劳命伤财、强行恢复。孙悟满这才逃过一劫。不然照此下去,他即便把金鼎集团搭进去,也未必能把这山体恢复过来。 不过罚款是免不了的,省市两级同时开罚单,结果,孙悟满一时心血来cháo,让金鼎集团白白丢了两千五百多万。 这还是小事,反正金鼎集团有的是钱,两千五百万相较它近千亿的资产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孙悟满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真正让孙悟满痛苦万分的是他那只踹过石头的脚。这脚当时还没什么,可第二天早上就不对了,只见它肿得像象蹄似的! 这下可急坏了孙悟满。他遍访名医,什么中医西医江湖郎中全看过,都摇头;四处求药方,什么中药西药土方偏方,只要找得到的,全试过,不管用。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说是用一百一十岁以上老人的大便敷敷也许管用。 于是他派人全国拉网式寻找,最后总算是在湘西一个山旮旯里找到了符合标准的老人,然后花了二十万买了一泡大便回来。结果一敷,呵!还真管用!这肿第二天就消了。 可还没等孙悟满脸上的笑容褪去,这更大的麻烦又来了。原来,这脚肿是消了,可不能穿鞋,丝袜也不行,反正脚上不能套东西。一套上东西脚就痛,而且是钻心的痛! 于是孙悟满又像替脚消肿一样什么法子都使尽,却就是不管用。情急之下,他又想起百岁老人的大便,便又差人去买。 老人的家人见来人求便心切,就涨了价,要三十万一泡。还说见你是回头客,五折优惠,不然要六十万一泡。 去的人不敢做主,就打电话请示,被孙悟满臭骂了一顿:三百万一泡也要买回来!挂电话之前又交待别忘了带一泡小便回来。去的人便又花五万买了一泡小便。 孙悟满满怀希望敷上花三十五万买回来的偏方,却一点效果也没有。那脚还是老帖一方,穿鞋就钻心地痛。没办法,他现在只好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溜溜的。到哪儿都这样。据说,年初去běi jīng领玉皇山庄的鲁班奖时,也是一只脚穿着铮光瓦亮的皮鞋,另一只脚光溜溜的。唯一与平时不同的是,孙悟满为了避免腿下一白一黑太惹人眼目,特地将光脚丫也刷了黑鞋油。” 真是天方夜谭!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怪诞之事!听罢孟皓然绘声绘sè一席讲述,陈子昂笑得肝肠寸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拉了他朝山脚的别墅走去。可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便问:“你不会是给我讲故事吧?” 孟皓然冲陈子昂诡异一笑,“看完别墅去我姨夫那里,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怎么讲?” “因为他现在也是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溜溜的。” 陈子昂惊愕不已,“怎么,这脚痛还传染了?” “哪里!和领导保持一致呗。”孟皓然嘴角轻撇。见陈子昂不信,又说,“不光他,现在金鼎集团上下近万人,不论男女,上班时全这样――一脚穿鞋,一脚光着。” “孙悟满的要求?” “当然不是!”孟皓然解释道,“起初是他身边的人怕正常穿鞋走路老板见了心里难受,就学他,也可以顺带表一下忠心。慢慢就传开了,最后整个集团都这样了。” “孙悟满没有制止吗?” “起先他说了几次。可善于察言观sè的手下发现老板嘴里虽然制止,心里却是喜欢,就没将鞋子再穿回去――现在更不会了。” “为什么?” “我估计孙悟满现在已经把光脚当成了考察员工是否忠心的一种标志,谁还敢穿回去!说不定以后他们招聘人才时,第一句问话就是‘你能做到上班时光一只脚吗?’” 简直太荒唐了!陈子昂笑得就差揪掉一撮头发,“那冬天怎么办?” 孟皓然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全部猫在办公室,实在太冷就集体放假。” “这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企业奇观!”陈子昂感到匪夷所思。 “也未必!”孟皓然嘴一撇,“听说金鼎总部所在地青城,现在有些公司连一只鞋也不穿,全赤脚大仙。” “为什么?”陈子昂大惑。 孟皓然哼道:“向名企学习呗。” “???!!!.....” 第七章 藏龙卧虎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俩人径直来到山脚。 陈子昂望着五十米开外坡上的别墅对孟皓然道:“说说,这别墅是怎么盖起来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孟皓然道,“我问过姨夫,他说反正不是违章建筑,你问那么多干嘛,我也就没好意思多问。” 陈子昂哦了一声,“这倒也是。我看他给你讲得够多的了,不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细!”见孟皓然一直东张西望,感到很奇怪,便问,“你在找什么?” “孙悟满踹过的那块石头。” 陈子昂一脸不以为然,“你还真当回事!” “看我姨夫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孟皓然脸上若有所思,眼睛还不忘四处逡巡。 陈子昂嗤道,“没想到你整天埋在高科技玩意堆里,居然还信这些!” 孟皓然脸sè虔诚,“不是我要信,是有时候自然力量的神奇不由得你不信。” 陈子昂倍感好笑,“我看你也别搞什么《盯住你不放》了,干脆弄个《不由你不信》得了。” “呃——好主意!”孟皓然猛地一拍陈子昂肩膀,喜形于sè,“前几天我们台长还要大家再推出个什么好看的栏目呢。我看你这主意好!‘不由你不信’——专门介绍一些目前人类科技水平无法解释的离奇事件,收视率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你们台真要弄了这个节目,可别忘了付给我冠名费。”陈子昂仰头大笑,拖了孟皓然朝别墅走去..... 检视完别墅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旮旮旯旯,陈子昂信步来到楼顶阳台。极目远眺,但见苍山如海,碧水连天。千米绿带之外点缀的,正是越城为之骄傲、且自古以来不知倾倒多少文人sāo客的——天湖!此际太阳西斜,暮霭笼罩下,它尤显烟雨清奇。 “真乃神仙之所也!”陈子昂顿感心旷神怡,不由脱口赞叹。 “若我是孙悟满,打死也不卖这别墅!”随后跟来的孟皓然,见了眼前的美景亦遐思远逸,惊羡不已。 陈子昂嘴角挑起一丝调侃的微笑,“人家早已晋升为财神,所到之处人人敬而供之,何处不是仙境!自然不会把这宵小之所放在眼里。” “意由智出,感随情生。他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即便被人尊为财神,也难脱草莽之气,哪会有你我这样的感怀!”孟皓然一向自命不凡,此刻登高望远,尤觉轻飘,对陈子昂的话大不以为然。 陈子昂见他一脸的壮怀激烈,不觉倍感好笑。却也懒得闲扯,只是痴痴望了山下那一溜错落有致、迤逦西去的别墅群落静静出神:此生若能和季玉相守于斯,了无憾矣! “真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孟皓然好不容易把澎湃起伏的心cháo平复下来,又不甘寂寞地开始感叹,“你看这别墅,背枕苍山,前瞻天湖,睥睨四野,景sè何其美哉!”见陈子昂没有反应,顿顿又叹,“只可惜呀!如此美景,那马高官今生算是无法消受了。也许,此刻他正和老婆儿子窝在铁栏栅后面共叙天伦呢。” 一听孟皓然提起马高官,陈子昂总算醒过神来,于是喟然感慨:“真是大官做习惯了!连挑一个养老的地方也要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一见陈子昂开口,孟皓然一下子变得无比亢奋。他倚了阳台的栏杆,指着山下一座座大小不同、jīng美各异的别墅神秘道:“你知道这里面都住着谁吗?” “我怎么知道都住了那些神仙!”陈子昂摇头。他只知道眼前就是一般越城人提及便会生出无限羡慕与敬畏之情的“越城jīng英俱乐部”——一个藏龙卧虎、令人向往而又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但具体这里住了一些什么厉害角sè,他还真是一无所知。 “想不想知道?”孟皓然又卖起了关子。 “想说就说,不说拉倒!”陈子昂很是想听,却装作无所谓。他最烦的就是孟皓然这点——屁大个事都要制造点悬念,从来不会直截了当。想这也许是他自主持《盯住你不放》后落下的毛病。 “这里可是卧虎藏龙啊,说出来可能吓你一跳!”孟皓然仍是不紧不慢,一言三叹。 “看你,又来了!痛快点行不行?”陈子昂支着耳朵,显得极不耐烦。 孟皓然卖足关子,这才如数家珍倒起了指头,“二号,‘娃乐乐’儿童服装、饮品系列董事局主席宗广厚;三号,网络游戏‘快乐青年’西医欧(CEO)牛雨;九号,方便面‘来两桶’董事长齐奔放;十七号,‘OO’视屏聊天首席执行官朱跃飞......” “果然是群贤毕至!”陈子昂叹道,“这可都是当今中国业界呼风唤雨的人物。” “还没完呢!”孟皓然附在陈子昂耳边细道,“十八号是影视大腕冯小柔的度假胜地,据说是国际品牌‘北门子’送的。” “风牛马不相及!”陈志昂根本不信,不停抠着被孟皓然口气吹得痒酥酥的耳朵,“‘北门子’送别墅给冯小柔干什么?” “我说你落伍了,你还老不信。”孟皓然不失时机数落了陈子昂一通,然后继续自己的秘闻发布,“你知道冯小柔正近在筹拍什么大片吗?” 陈子昂连连摇头。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国产电影了。不过,他对自己最后看的一部国产片印象颇为深刻,那便是当年在国内轰动一时的《无极之谭》!该片导演祝败曲,在国内影视界腕比抹香鲸脖子还粗,唯一堪与冯小柔比肩。《无极之谭》是此君费时十五年倾力打造的鴻篇史诗玄幻巨制。 本来那次陈子昂也没打算看的。无奈他的车子被电影院门口蜂拥的人流围裹得动弹不得,便下车问一个脸上兴奋与热切的神情堪比红卫兵见到**的小伙子,才知道上映的是前一阵宣传广告做得连喜马拉雅山的岩羊都知道、吵得连秦始皇都差一点从坟墓里爬出来、寄予了全国13.16亿(其中600万是尚在娘胎的婴儿)国人殷切期盼能一举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无极之谭》! 于是他连自己停在马路上的车子也不顾了,花一千块钱买了小伙子手上捏得烂腌菜似的电影票,满怀如能驾云揽月、遨游九天的热切期望钻进了电影院。 可刚看十分钟肠胃就开始冒酸水;将就着看到三分之一,肚子里不觉暗流涌动;好不容易熬到一半,五张六腑已然是翻江倒海。他赶紧慌不择径从电影院跑出来,皮鞋都被人踩掉一只。 跑出来后,趴在门外的垃圾桶沿就是一通酣畅淋漓的狂吐,就差没把肠子吐出来。等他吐得jīng疲力竭一屁股跌在影院的台阶上胡乱用名牌衬衫抹完嘴——他没料到结局会是这样,不然肯定捧了车里的面巾盒进影院——定睛一看,只见电影院门口一溜摆着十几只大号的垃圾桶。(原来,一个早早逃出甚有公德心的观众,见电影院不断有人成群结队跑出来呕吐,便给市环卫局打了电话。市环卫局接电话后马上紧急派车拉来十几个垃圾桶以备急用)桶前挤满了吐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的观众,这才知道自己还是熬得时间长的。 此次撕心裂肺的呕吐害得他花了一个星期才恢复元气。自此以后,他便再也不看国产电影了。他倒不是心疼两个小钱,而是担心下次把小命吐丢了。 “我也没指望着你能回答。”孟皓然斜了陈子昂一眼说,“他眼下正在筹拍一部反映朝鲜战争恢宏场景的历史大片——《东线有战事》。冯小柔和德国北门子公司谈好了,准备把‘北门子’手机、冰箱、空调、洗衣机和家庭影院一股脑儿搬到我们志愿军战士的防空洞里。” “那时候哪有这些新cháo玩意!”陈子昂嗤道。 “你又老土了不是?”孟皓然轻轻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这叫穿越,懂吗?” 陈子昂、孟皓然、杜若甫三人中,陈子昂年纪最大,钱也最多,又是科班出身,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年纪最小的孟皓然平时鲜有教导陈子昂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逮到几次,自然每次都倍加珍惜。 “这么近的史实你怎么穿越?”陈子昂一脸不屑似水银泻地。 “好歹那时候已经有了电话和步话机。”孟皓然想起了自己栏目里刚插的一则国产家电广告,酣然大笑,“这总比上身打着赤膊、胯下围个草裙、嘴里咬着血淋淋兽肉的原始人呆在斗大的窝棚里看等离子彩电要好穿越一点吧?” “可这是歪曲历史!”陈子昂想起时下乌烟瘴气、以耻为荣、流言蜚语满天飞的娱乐界,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人家一腔爱国热忱能昭rì月。”孟皓然振振有词地反驳,“你知道冯小柔在《东线有战事》的剧本研讨会上怎么说吗?” “我又不是编剧,我怎么知道?”陈子昂气哼哼道。 “量你也不知道!”孟皓然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冯小柔红着眼圈、抹着眼泪,哽咽着对与会的人说:‘我就是见不得我们英勇的志愿军战士受苦。我一想到他们为祖国、为人民远赴异地他乡,面对敌人的封锁,十几、二十几人猫在狭小的防空洞里却依然英勇战斗、视死如归,我这心里就难受。我现在又不能为他们做点别的什么,就希望这次能借拍电影的机会替他们在防空洞配一点家用电器。这样,敌人残酷封锁时,他们饿了可以用冰箱里备下的食物先填填肚子,衣服脏了可以用洗衣机洗一洗,天冷或天热可以开开空调,rì子乏味时还可以看看电影调节一下紧张的神经。这样等到大反攻时,他们个个jīng神抖擞、体力充沛,下山猛虎似地将敌人摧枯拉朽一举击溃——多好!’ 有编剧就问冯小柔,‘那手机派什么用场?’冯小柔答,‘万一断电了怎么办,你不要打电话叫上面派人来修吗?’又有编剧问:‘那敌人呢?’冯小柔当即义愤填膺拍起了桌子:‘怎么,你还想替敌人也配上家用电器?你不知道他们的武器比咱们志愿军好多少倍吗?我看你就是敌人的卧底!’立马炒了那编剧的鱿鱼。” “哈哈哈!这冯小柔倒真有几分可爱。”陈子昂忍不住开怀大笑。问孟皓然,“这样的电影广电总局能通过吗?” “管他呢。先拍了再说!” “那要不能公映,赞助商岂不亏了?” “你又外行了不是!可以借不能公映的原因炒啊?你也不想想冯小柔是谁!只要他开一个新片发布会,说《东线有战事》里因为植入了XXX、XXX广告,总局通不过,现在待审,第二天全国所有的媒体都会转载。这种广告效应你要花多少钱才能达得到?你当赞助商傻啊,别人早就谋划好了。” 孟皓然说得太对了!陈子昂不再啃声。他太清楚时下国人的心态了:举国钟情一个“炒”字——炒房子,炒绯闻,炒**,炒悲情......什么都想炒,什么都敢炒,什么都能炒。只要能出名,只要能生钱,恨不能将祖宗的骨灰翻出来扔进热锅里炒几下。还“忠孝仁爱,礼义廉耻”!这八个字怎么念?是中文吗?滚一边去! 孟皓然随后又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个玉皇山庄的住户,都是当下国内响当当的名字。 “我若住这里,替他们看门还差不多。”陈子昂惭然自侃。 “你这哪叫看门哪!”孟皓然深知陈子昂个xìng散淡,不太在乎赚更多的钱,便一语道破他心中玄机,“你这叫衣食无忧独坐高处,清茶一杯笑看风云。” “嗯,还是你了解我。”陈子昂嘿嘿笑了起来。 孟皓然很是享受陈子昂的赞许,接着踮踮脚下的楼板,“你知道这里是几号吗?” “我上来时好像没看到有门牌嘛。” “是没有,就这栋他们还没贴出来。” “那是几号?” “天字—号!”孟皓然撮在陈子昂耳边一字一顿。 “噢!若我住在这里,倒有一样能执人牛耳了。”陈子昂风趣一笑,又好奇问,“那最后一号呢?” “最后一号是四十八号。”孟皓然不待追问又数起了家珍,“是一个靠卖地沟油起家的暴发户。据说现在开了一家叫什么“吃不腻”的油脂公司,我估摸着他现在还在偷偷摸摸卖地沟油。名字叫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叫曹天潜。”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陈子昂皱眉捏起下巴。 “是有点别扭,所以知道他底细的人私下都叫他‘遭天谴’。保不定你我都吃过他卖的地沟油呢。”孟皓然接着又道出了一段曹天潜买八十八号别墅的秘闻,“当时有很多人抢这最后一套。我姨夫清楚曹天潜的发家史,很不要看这种人,不想卖给他。无奈这家伙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搅得我姨夫无法安宁,最后只好多敲了他两百万了事。” “偏偏是他住进了这最后一号。”陈子昂戏谑道,“敢情是觉得这里每个户头都肥得流油,所以特意捞油水来了。” “难说。”孟皓然哈哈大笑。 第八章 天字一号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从阳台下来后,陈子昂又在“天字一号”的房间转了转,问孟皓然:“这别墅有多少平米?” “这座别墅因为建在山脚,所以面积最小,才250.8平米。” “怎么还有小数?” “是这样,印山庄资料时,我姨夫觉得这些别墅太抢手了,就要售楼主管每幢别墅加一点面积。哪知售楼主管是个新手——也不知道是怎么浑进来的,在加到这座别墅时,随笔一挥,就写了250平米。我姨夫一看,觉得‘250’念起来实在难听,就信手在后面添了个点‘8’,这样既显得吉利,又显得jīng确,就变成了250.8平米。” “那实际面积是多少?” “238平米。” “怎么相差这么多?” “这还是加得少的!有些豪宅加个五十、一百平米也很正常。”孟皓然一脸的不以为然,“现在盖楼的没有一个善茬,谁不变着法子多赚钱!” “就不怕被人发现?” “你是说买主?”孟皓然呵呵乐道,“你也不想想这些户头都是谁、又是干什么事的!他们哪一个不是rì理万机、挥金如土的主?谁有闲心拖着皮尺楼上楼下的满屋子折腾。再说了,即便有个别叫真的主发现被黑了,也权当做了善事,不愿意捅出去,省得邻居笑你不够气派——在他们眼里,面子远比金钱重要。” “那装修不是要丈量嘛?” “你说装修商啊?咦,那就更不会说了。他们可是按合同上的面积算钱的——少做意味着多赚,他们偷着乐还还来不及呢。” 陈子昂一时无语。这就是潜规则——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像一张无形的网,罩着芸芸众生,谁也别想挣脱。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姨夫?”出了“天字一号”,陈子昂问孟皓然。 “是啊。也许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你给他说了我们要来?” “当然说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急着找你。”孟皓然不失时机表起功来,“我一听说这里还剩一座别墅,立马就想起了你,便跟我姨夫说了。他听到你的名字,马上来了兴趣,让我尽快约你见一下面,说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他现在正在办公室等着呢。” 两人匆匆赶到香溢大厦。这也是金鼎集团的资产,一座越城屈指可数的现代化多功能商务大楼。大厦共有四十八层,金鼎越城分公司位于顶层。 电梯里,陈子昂问孟皓然:“你姨夫怎么称呼?” “王昌临,你叫他王总就行了。” 果然是财大气粗!陈子昂一跨进顶层便觉眼前一亮。只见整整一个楼层用料考究、装修豪华,看起来与其说是一个办公场所,倒还不如说是一个高级会所更合适。 正是礼拜天,偌大的公司阖无人迹,显得异常安静。 听到说话声,最里间的一个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一个身材微胖、憨态可掬、穿着讲究、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迎了出来。 只见他一只脚上穿着光可鉴人的黑皮鞋,另一只脚上赫然一丝不挂!衬着整个衣着光鲜的外表,模样让人感到异常的滑稽可笑。 “孟皓然说得果然不假。”陈子昂暗道。凭衣着和气派,他断定此人定是王昌临无疑。心里不由暗暗佩服孙悟满:一个手下远在数百里之外,礼拜天一人独处子公司尚不敢穿上另一只鞋,可见其在金鼎的威信和影响力非同凡响!难怪此人能把一个小小的村办企业做得如此之大,定然颇有几分能耐。 “你就是陈子昂吧?”未待孟皓然招呼,王昌临微笑着趋前几步冲陈子昂伸出手来。神情极其自然,丝毫没有光一只脚的尴尬与不适,想必他这脚**裸的时间不短了。 陈子昂握了握王昌临的手,点头笑笑。 三人进了办公室,王昌临让孟皓然赶紧泡茶,自己则就坐下来问陈子昂:“听皓然讲,你想买‘天字一号’?” “如果价格合适,我倒有些兴趣。”陈子昂轻松仰在王昌临对面的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价格不成问题。”王昌临回答异常干脆,问陈子昂,“你是自己住还是炒房子?” “两种可能都有。” “他有一个置业公司就是专门倒腾房子的。”泡完茶后,孟皓然坐在两人中间的沙发上,插了一句。 “哦......”王昌临盯着陈子昂看了几眼,“陈总看上去年纪不大。” “再过几年就奔四了。” “单枪匹马三十多岁就能挣下如此大的家业,实属难得,实属难得!”王昌临真心实意赞许——此前,他已听孟皓然说了陈子昂的大致情况。顿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介意我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怎么,不相信哪?”陈子昂半开玩笑半认真笑道。 “哪里哪里!”王昌临连连摆手,“这只是卖房时一道必备的手续而已——你们不也这样做吗?” 陈子昂咧嘴一笑,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王昌临。 王昌临仔细看后笑眯眯地还给陈子昂,“真是年轻有为!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还在种田呢。” “哎,听你这么一讲,我倒是有点想种田去了。”陈子昂叹道。 “怎么,城里呆腻了,想当陶渊明?”王昌临笑问。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陈子昂吟罢呵呵笑道,“没想到王总还记得陶渊明。” “是不是我刚才说三十多岁还在种田,你就以为我没读过几天书?”王昌临一点也不生气,盯着陈子昂一脸灿烂。 “那倒不是。”陈子昂微微一笑,一顶jīng妙的高帽悄无痕迹朝王昌临头上扣去,“只是觉得你贵为老总,整天在钱堆里滚爬,竟然还能把陶渊明挂在心里,实在有些佩服。” 算你小子会说话!王昌临听了心里异常受用。 孟皓然甚是佩服陈子昂的机敏,插道:“我姨夫是省大的工商管理硕士——远程的。” 王昌临对孟皓然满意一瞥,不无羡慕对陈子昂说:“玉皇山庄如此幽美,以后,你不种田也能做半个陶渊明了。” 陈子昂闻言一喜,语气却故作清淡,“这么说,你答应把‘天字一号’卖给我了?” “我可以答应卖给你,可价格得我们孙总来定。”王昌临道。 “丑话在前,漫天要价我可不要。”陈子昂摆出一副买不买无所谓的姿态。 “价格肯定让你满意。”王昌临笑着看了一眼孟皓然,“何况你还是皓然的朋友。” “那咱们一言为定。”陈子昂冲王昌临伸出手。 “一言为定!”王昌临握了陈子昂的手爽快大笑。 “你看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陈子昂说着站起身来意yù告辞。 “这一两天我们孙总要来越城,到时候我通知你。”王昌临也站了起来,“我想他一定很想认识你。” “可要按实际面积算啰。”陈子昂笑道。 “是皓然跟你说的吧?”王昌临扫了孟皓然一眼,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复对陈子昂小声道,“这是自然!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 从香溢大厦出来,陈子昂总算是相信了孟皓然先前的话,因为他确确实实是看到了王昌临光着一只脚。 “这就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孟皓然长者似地拍拍陈子昂的肩。 “这么说,这里面还真有些蹊跷。”陈子昂若有所思。 “你该不会认为孙悟满的脚痛是装的吧?” “应该不是,除非他疯了。” “你是说那块石头?” “不,还有那座山!”陈子昂不停地捏着腮帮子,“你知道这山为什么叫玉皇山吗?” “不知道。只听老越城人说,这是一座神山。” “有没有什么史志可查?” “这我倒一无所知。”孟皓然皱眉想想,忽展颜一笑,“不过,今晚回家我可以问问我老爸。” 孟皓然的父亲在市档案馆工作了几十年,对越城所有名胜古迹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 陈子昂叮嘱他,“不要只是口头传说,最好有文字记载。” “那当然!考古怎么能捕风捉影!”孟浩然朗然答道,问陈子昂,“那你还想不想买‘天字一号’?” “当然想!”陈子昂瞪了孟浩然一眼,笑道,“不过既然孙悟满要和我面谈,还是等见了他再说。”此刻,他隐隐感到似有什么事情要在自己身上发生。 接着,二人又躲在车里如此这般嘀咕了半天,每人脸上如掘宝人即将打开一口古箱那样莫名的忐忑和兴奋。 临分手,孟皓然问陈子昂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杜若甫。陈子昂想想说,有一点眉目后再告诉他。孟皓然又问,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要不晚上三人聚聚。陈子昂的心早飞到林场去了,想也没想便借故推脱。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孟皓然冲陈子昂挤眉弄眼,yīn阳怪气道,“归心似箭哪!” “莫名其妙!”陈子昂挥拳向孟皓然擂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莫非这家伙早已窥得了自己心思或今天的行踪?如此一想,便觉孟皓然先前发给他的短信,似乎也有弦外之音。 孟皓然转身疾逃,钻进自己车里,又伸出头来对陈子昂嘻笑笑:“涉彼高岗,我马玄黄。既已迈步,何须彷徨!”说完,也不待他是什么反应,便绝尘而去。 这家伙不仅洞悉自己的心思,而且分明在鼓励自己! 直到孟皓然的车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子昂仍坐在自己车里发呆。此刻,他才意识到,自见面到分手,除了谈正事,这家伙的一言一笑,竟是无一不有所指!他不由对孟皓然心生佩服:自己这点小心思平时藏得滴水不露,居然也没能瞒过这家伙的眼睛,果真是个揭秘高手! 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孟皓然向来文才奇臭,怎么一下子对诗经里的词句信手拈来了?随即便笑了:定是这家伙为了讨季玉室友的芳心临阵磨枪,说不定这主意还是季玉替他出了呢。 一想到季玉,陈子昂顿觉心如蜜灌。离开林场时,季玉那关切殷殷的娇呼仿佛仍在耳际萦绕——孟皓然说得一点不错,此刻他归心似箭! 醉心一笑后,陈子昂捻住心神飞快启动车子,眨眼的功夫就蹿上了高速。但见那宝马就像一枚银sè的响箭,朝着百公里外的林场劲啸而去...... 第九章 偈语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送罢陈子昂,王昌临一路瘸着小跑回办公室。关紧门后,兴奋得搓着手不停地在办公室转圈,嘴里喃喃自语:“等来了!等来了!” 直到转得头脑发晕,他才摇晃着走到办公桌后拿起那只此刻本该正常套在右脚的皮鞋,禁不住“叭叭”亲了两口。意yù穿上,寻思也不差这么几天,复又放下。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心,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孙悟满的电话...... 孙悟满迷信。而迷信的理由又异乎寻常的简单――他太成功了!随着金鼎在自己的带领下不断发展壮大,他对迷信的依赖程度也rì胜一rì。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面对眼前的成功,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为此,他老是掐自己的大腿,以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久而久之都变成了一种习惯。所以腿上每每是老伤未愈又添新伤,以至于现在他整条右大腿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像是纹了身一般。 当一个人的成功远远超过他的预期、按常理这又远非他的能力所能做到、但这成功又确实降临了、并且仍呈裂变之势的时候,如果这人的认知水平有限的话,似乎除了感叹这都是上苍安排之外,实在找不到第二种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孙悟满便是如此。 尤其是前年他千辛万苦海选来的贴身参谋(孙悟满不喜欢“秘书”这个称呼。因为一提秘书、尤其是商业秘书,似乎就与美女有扯不清的关系和传不尽的绯闻。所以他的秘书一律叫参谋,而且清一sè的男xìng。当然,即便他想配个女参谋什么的,他那时刻jǐng惕准备“清君侧”的太太也定然不会答应)刘博文介绍方士一下子治好了困扰他二十几年的恐雨顽疾症后,他对命理之类的玄论更是深信不疑。 孙悟满现在唯一后悔的是,他当时不该让自己“见山就想造湖”的老毛病在玉皇山庄又犯了一次。这样,他也就不会调挖土机去挖湖,不挖湖也就不会挖出石头,没有石头,他也就不会去踢一脚...... “我当时为什么要神差鬼使去踢一脚呢?”孙悟满现在每当看到自己无时无刻不暴露在光天化rì之下的右脚丫子,就后悔得肠子都要断了。过去一年多来,穿鞋的苦痛和光脚的痛苦像两把利斧,将他脑海的记忆之树凿得伤痕累累,以至于他对已经过去的每一刻每一秒,印象都是如此深刻―― 在敷过花三十五万从老寿星那里求来的偏方后,孙悟满的右脚还是一沾鞋就痛。这让他感到一筹莫展,以至于一度心如死灰。 后来还是刘参谋一句话提醒了他:据说玉皇山在越城被称之为神山,你这脚痛会不会与这有点关系? 孙悟满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对啊!我就随意踹了那石头一脚,也没怎么使劲,这脚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再说,挖机离山脚还有几十米呢,又没有伤到山体的筋骨,这好端端的山怎么就会一下子垮了一大块?他不想则已,越想越觉得刘参谋的话有道理。 于是孙悟满让参谋们四下打听,最后总算找来一个全省最有名的方士。方士在玉皇山掐指念咒折腾了半天,对孙悟满神秘道:“这山乃玉皇大帝的便便所化,那石头乃尚未消化的仙瓜子。二者本为一体,现虽已分离,却有灵气相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你动石头山也就跟着动。好在你当时还只是将石头翻动了一下,如果你将那石头搬离地面的话,怕是整座山都要塌了。” 一句话吓得孙悟满浑身冒出冷汗,忙问方士可有解法。方士低眉垂目掐指半天,摇头晃脑念了几句偈语:“塌山之处造一楼,先折一马息仙怒;等来三十古人居,看护神石可解忧。” 孙悟满什么文化水平!小学刚毕业,自然是听得云山雾罩,忙请方士详道所以。可方士打死也不肯多说一字,径直离去,竟连劳务费也忘了收。好在刘参谋手勤,当时把这偈语记了下来。 方士走后,孙悟满问刘参谋此话何意,刘参谋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孙悟满便派人请来当地最好的语文老师给自己详解。 语文老师念念叨叨研究了半天,对孙悟满道:“这第一句和第四句没什么问题,关键是第二句和第三句颇为费解。”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当我白痴啊,连第一句和最后一句都看不懂?”孙悟满一听,心里不得劲,也忘了自己一向对老师礼若上宾。 语文老师对孙悟满的责备未敢表示不满,他学校每年的经费全指着这位财神爷呢。便说:“第二句关键是‘折一马’三字有些歧义。按字面意思直接解释倒是很简单,就是‘折损一匹马’或是‘让马摔一跤’的意思。这样全句的翻译就是,‘先折损一匹马(或让一匹马摔一跤),以便平息神仙的恼怒。’......” “哦,让我造一幢楼,然后牵一匹马来,让它在楼里摔一跤或者干脆摔死,这样神仙就息怒了。那干嘛不让我直接造一个马棚,多住几匹马,多让马摔几跤?这样神仙心里的怒气岂不消得更快!荒六(谬)!这不可能!”孙悟满立即否决了语文老师的第一种解释。 “那就是这三个字的引申义了。首先看这‘马’字,引申一下,可以解释为‘姓马的人’或是‘属马的人’;再看这‘折’字,在这里可以引申为‘倒霉’、‘受挫’或者干脆‘完蛋’的意思。然后联系前一句的造楼和后一句有个‘居’字,这第二句应该省了两个关键字,一个是‘住’字或‘买’字,另一个是‘楼’字。添上这两个字解释起来就顺畅多了,意思是‘先让一个姓马的人住(或买)一下(这楼),让他先倒倒霉(或受一下挫或干脆完蛋)以平息神仙(心中)的恼怒。’” 孙悟满脸上怒气稍缓,“这样解释还有点靠谱。只是这‘姓马’还是‘属马’,那种可能xìng更大一些?” “这我就不敢肯定了。”语文老师摇摇头,接着解释第三句,“这第三句麻烦的是‘三十古人’这几个字歧义太多,直接翻译就是‘三十个古代的人’......” “等等等等!这种解释靠边站。”孙悟满不由分说打断语文老师,气哼哼道,“一个一百一十岁的老人还害得我差点把全国翻了个遍。三十个古代的人!我上哪里找去?你想让我改行盗古墓吗?!” “那就是第二种意思,‘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古代人’......” “这种解释更要靠边站!”孙悟满毫不客气再次打断语文老师,“你这不但要我改行去盗古墓,而且还要我学考古,另外还要我把挖到的估摸着年纪差不多的古尸送到――”孙悟满扭头看刘参谋。 “应该是考古实验室。”刘参谋赶紧提示。 “对,考古实验室去测试古尸年龄――我这是送货上门还是投案自首?你想害死我吗?!”孙悟满气得吹胡子瞪眼,把脚上唯一的鞋子也甩丢了。 “还有第三种解释,那就是‘三十个姓古的人’。”语文老师抹了把汗接着说。 “这也行不通!”孙悟满挥手止住语文老师,“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就是找到了你把房子卖给谁?一人分一块?这产权证怎么办?” “可以出租。”语文老师小心提醒道。 “那更不行!好端端一幢别墅隔得兔笼似的,让三十个人挤在里面,我再专门派俩人招呼他们――亏你想得出来!再说,玉皇山庄其他住户能答应吗?”孙悟满断然否决。 “要不先找三十个姓古的人,免费让他们住一段时间?”刘参谋小心试探。 “你是想把这别墅变成收容所呢,还是想让它变成传销窝点?”孙悟满一句话差点没把刘参谋噎死。 “还有最后两种可能的解释,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姓古的人’,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名字取得跟古人一样的人’。”语文老师百折不挠。 “这听起来还多少有点顺耳。”孙悟满的脸sè总算有点缓和,对语文老师道,“那你把完整意思说一下。” “等到......” “停――”孙悟满挥手止住语文老师,问,“你是说‘等到’?” “正是。”语文老师莫名其妙。 “没看错吧?” “怎么可能!” “方士是这么讲的吗?”孙悟满扭头问刘参谋,“你没记错吧?” “不可能!我当时也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想问一下,又怕冲撞了方士,就没敢问――这不,‘等’字下面还打了个问号呢!”刘参谋说完,抬指戳了戳语文老师手里的纸片。 “这么说,除了最后两种解释,前面说的都是废话一堆。”孙悟满若有所思摸起下巴。 对呀,古代的人现在怎么等得来?三十个姓古的人又什么时候等得到?语文老师和刘参谋立刻明白了孙悟满的意思。 孙悟满反倒喜形于sè,“这样反而好了。至少圈子小了很多,也不用我们费力气去找了――我们就来个‘守猪逮兔’。”说完,又一本正经问语文老师,“守着一头猪怎么抓兔子?” “这......”语文老师不知道孙悟满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和自己开玩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忙向刘参谋求救。 “也许,古时候的猪是能捕兔子的吧。”刘参谋忙替语文老师解围。 孙悟满似有所悟,喃喃道:“我说野猪怎么会有两根獠牙,个头也没家猪大,原来它们是要抓兔子。” 第十章 应验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本来,数月来孙悟满早已被脚痛折磨得七荤八素、寝食难安,一度连死的心都有。正万念俱灰间,刘参谋的一句提醒让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而方士留下的几句偈语,更是为这份飘渺不定的希望点燃了明灯。 在痛苦之海中已苦苦挣扎数月之久的孙悟满,对方士突然递过来的救命稻草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于是,他马上电令王昌临连夜写好在玉皇山垮塌处增建一座小型别墅的报告。为求速获省市同意,在递报告之前,又依刘参谋献的“围魏救赵”之计,特地打电话给省市有关领导,明确表示,自己想在全省再捐建五十所小学和五十所养老院。 不知是孙悟满的捐赠电话起了作用;还是他的增建报告写得实在冠冕堂皇;抑或是省市领导觉得已经罚了孙悟满两千五百万,再为难他这个并不过分的小小要求委实有些不通情理。反正,玉皇山庄的增建报告递上去后是一路绿灯,很快就披了下来。 在别墅兴建之前,孙悟满特地交待王昌临:除非来人姓马,否则不卖;天王老子也不卖!又要王昌临把按惯例留给重要客户的“第一”的编号让给这座别墅。气得原本排在第一号的“娃乐乐”董事局主席宋广厚差点没退了订好的别墅,只是想到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他弃房,这才强忍满肚子的怨气屈尊了第二号。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天字一号”刚开始兴建没几天,就有一个姓马的年轻人来到金鼎越城分公司。其神态异常傲慢,一路直闯总经理办公室,见了王昌临就是一副勿用商量的口吻,“你可别跟我说玉皇山庄你已经卖完了。我知道你山脚在建的那座别墅还没有卖――我买了!” 王昌临见来人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神情甚是倨狂,心中顿生厌恶。刚想说两句带刺的话打发了他,忽然想起了孙悟满此前的交待,便强忍住一肚子不悦,冷冷地问了一句:“请问先生贵姓?” “天马行空――你说我姓什么?”年轻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指头转着奔驰车匙,二郎腿抖得比蜂鸟的翅膀还快。 “先生姓马?!”王昌临肚子里cāo着年轻人八辈祖宗,脸上却立即堆起了笑容。 “没想到你还读了几天书。”年轻人一脸的不屑把牙缝都塞得满满的,“不像孙悟满,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整天揣个图章满世界跑,到哪儿就是一戳子,搞得像个判官小鬼似的――一点品味都没有!” 就你这德xìng也讲品味?王昌临不禁哑然失笑,也懒得同他再费口舌,忙唤来售楼小姐给年轻人泡茶,自己则躲到一边给孙悟满打电话。 “姓马?!”孙悟满听了电话大喜过望,赶紧交待王昌临留下年轻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如确认无误,立即把“天字一号”卖给他,又特地叮嘱只先收订金。 随后,孙悟满根据王昌临传来的年轻人的身份资料,托郦城的朋友一查,当即惊得一屁股跌在老板椅上,“这方士莫非神仙下凡不成?” 原来这马姓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郦城第一把手马高官的公子!而马高官及其家人在郦城的斑斑劣迹孙悟满更是一清二楚――他还曾为了郦城的一块黄金地皮被马高官的老婆敲过竹杠呢。至于马高官被省检察院盯上的隐密消息,则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折一马’,‘折一马’――这姓马的迟早得进去!得倒大霉!”孙悟满高兴得手舞足蹈。心里对方士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偈语更加深信不疑。 可一连几个月过去,马高官依然在郦城城四处视察,四处作报告,有一次甚至出现在省常委扩大会上,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样子。 这下孙悟满有些坐不住了。寻思着要不要匿名举报一下,或是把马高官老婆敲自己竹杠的事向检察院坦白一下,以加速马高官进去的进程。 就在举棋不定的当会儿,“忽传塞外收蓟北”,孙悟满真是“光着脚丫喜yù狂”――省检察院把马高官收了!而且一下子收了“两匹马”――他儿子也进去了,外加一个老婆!姓马的果然倒了大霉! “看来我真是一脚冲撞了神仙!”孙悟满此刻已浑然不觉自己是一个堂堂拥有五百多亿资产的老板,趴在总裁室的地毯上,一时也不知自己得罪的神仙所住何方,便翘起屁股转圈冲四面八方磕了一阵响头。 爬起来后,孙悟满试着抬右脚穿了一下鞋,虽然还是非常痛,但感觉似乎不如此前那般钻心了,心里希望的火苗顿时燃烧成熊熊烈火:看来正常穿鞋指rì可待了! 接下来孙悟满便派人去省图书馆,遍查古代名人录,尽可能多的收集古代名人的名字,甚至连小说、传说中虚构的人名也不放过,以便rì后和yù购“天字一号”之人的名字进行比对。 因为偈语中说得明明白白是“等”人,孙悟满又不敢派人去找买家。即便是手下建言说要不到外面放放风,他也不许,以免再次冲撞了神仙或是悖了神仙原本要用“等待”来考察他诚心的良苦用心。 可这一等就是一年多,更要命的是法院把“天字一号”给封了!法院来贴封条那天,孙悟满暗自庆幸没有让王昌临收下马高官儿子三番五次要打过来的购楼款,不然,这“天字一号”如果最后由法院来拍卖的话,那还指不定谁买去,他又要费多大的周章才能拿回来。 要放在能正常穿鞋走路的rì子,一年的时间对孙悟满来说就如白驹过隙,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可当不能正常穿鞋走路的时候,便尤感度rì如年。他食不甘味、夜不成眠,明显的消瘦了许多。rì随左右的刘参谋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更令孙悟满倍感失望的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玉皇山庄本该早就拆了的售楼部,居然没有等来一个姓古的客人前来询问是否还有房卖,更别说还有三十来岁姓古的或是名字取得和古人一样的客人了。 直到法院的封条拆了一个多月,“天字一号”还是没见一个与偈语沾边的客人前来询问。孙悟满有些心焦起来,就向刘参谋讨主意。 刘参谋略一思忖,小心翼翼地对孙悟满说:“王总在越城经营多年,亲戚多、朋友多。您看是不是让他有意无意先露一点消息给路子广的亲戚试试?再不行的话,再露一点消息给朋友看看。” 孙悟满忧心忡忡,“这不就违了方士说的‘等’的意思了吗?” “可方士也没说这消息连亲戚也不能透露啊。” “这倒也是。” 刘参谋见孙悟满犹豫不决,便说:“要不我来打一个电话给王总。这样,神仙万一责怪,也摊不到你身上。” “哎......那就试试吧――告诉王昌临,千万别弄得动静太大,免得偷鸡不成丢把米。”孙悟满叹了口气,感激地拍拍刘参谋的肩膀,“这事如果能成,我一定好好奖励你。” 刘参谋忙道:“不能替孙总分忧,我已经感到很难过了,哪敢还要您的奖励。” “钱算个屁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的钱多得能堆一座山,却还不如一只鞋的份量。”孙悟满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丫,一声长叹,“现在谁若能把我这脚医好,我情愿给他十亿资产。不!一半资产。” “那何不做个悬赏广告,兴许能招来名医把您这脚给医好了。”刘参谋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看的医生还不是国内最好的?”孙悟满不悦地盯着刘参谋。 “那倒不是。我知道给您看脚的都是眼下国内赫赫有名的专家。”刘参谋忙陪了小心,“我的意思是,有些疑难杂症专家未必就清楚――像您脚肿的那会儿,怎么就不见一个专家能消得了肿?最后还是......”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孙悟满脑门一拍,问刘参谋,“上次建议我用百岁老人的大便敷脚消肿的人是谁?” 刘参谋道:“那天来公司看热闹的人太多,我就听见人堆里有人喊了一句‘用一百一十岁以上的老人的大便敷’,接着人堆里笑声一片。当时我以为是谁开玩笑,也没太在意。”见孙悟满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又说,“您当时不是也以为有人故意恶心您,还骂了一句‘放你妈的鸡屁’吗?” “嗯――?”孙悟满拖着鼻音看了刘参谋一眼。 “我的意思是,说那话的人是‘放他妈的鸡屁’。” “嗯――?” “不,我的意思是没说那话的人是‘放他妈的鸡屁’。”刘参谋被孙悟满“嗯”得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哈!你也别紧张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孙悟满开怀大笑,冲刘参谋挥挥手,“你去给王昌临打个电话吧――交待他,只准跟路子广的亲戚透露一二,千万不要满世界嚷嚷。” 刘参谋唯诺而出,想想又回头问:“要不我去查查,看那天是谁说的要您用大便敷脚?” 孙悟满赞许一笑,“你越来越会办事了,看来我没有用错你。” 第十一章 立竿见影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没想到刘参谋支的招如此灵验,才刚过两天,王昌临那边就有了动静。 “人才啊!”孙悟满接了王昌临的报喜电话后连连感慨,兴奋得冲到走廊放声大叫,“刘参谋!刘参谋――” 刘参谋正上厕所,一听孙悟满催魂似的叫声,忙提着裤子跑了出来。 “等来了!”孙悟满将忙着系腰带的刘参谋一把拉进总裁室,兴奋得满脸通红、眼放jīng光,颤着嗓子说,“方士偈语里说的那个‘古人’――哦,不!是名字和古人一模一样的人,等来了!” “真的啊?!没想到还真立竿见影。”刘参谋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忙问孙悟满,“那人叫什么名字?” “陈――子――昂!”孙悟满一字一顿地说。 “陈子昂?是这三个字吗?”刘参谋拿起办公桌上的笔和纸写了问孙悟满。 孙悟满忙自己的手机递给刘参谋。 刘参谋看罢王昌临发来的短信,闷头想了一下,对孙悟满说,“我记起来了,唐朝有一个著名的诗人就叫‘陈子昂’,他还写了一首非常有名的诗――” “快念我听听!”孙悟满迫不及待拉了刘参谋在沙发上促膝而坐。 “王总在电话里没跟你讲?”刘参谋甚感讶异。 孙悟满满眼笑意瞅着刘参谋,“他说你肯定知道,就不在电话里念了。” “他写的诗是――”刘参谋抑扬顿挫吟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什么意思?”孙悟满倾身以对,神态异常谦恭。 刘参谋微微一笑,“意思是:向前看,古人已经逝去,再也见不着了;往后看,要来的人却又杳无踪迹;感念天地之高远,我一人在这里悲伤得泪流满面。” “嗯......有点意思!”孙悟满摸着下巴,似有所悟,“有时候,我一个人站在几十层高的楼顶上,好像也有这样的感觉。” “对,正是这种感觉:一个人独站高处,只见天地灰蒙蒙一片;视野开阔,却又什么人也见不到,好像这世界上就自己一个人似的,心中不免感到悲伤和寂寞。” “想这陈子昂也真是不简单,一千多年前就知道我现在也会有这种感觉。”孙悟满神情无比崇敬。 “自古英雄多寂寞。”刘参谋亦喟然感慨,“要不他怎么仅凭这一首诗也能名垂千古!” “这么说,我好歹也算是一个英雄。”孙悟满不无陶醉。 “谁说不是!”刘参谋盯了孙悟满的光脚丫笑道,“我看您现在和唐朝这个陈子昂就有一点很像。” “怎么讲?”孙悟满喜极而问。 “他当时因为怀才不遇,所以不快乐;您现在虽然钱多,却奈何不了小小的脚痛,心里照样不痛快。” “对!有力无处使,心里特憋闷。”孙悟满恍然若失地微微颔首。 “正是这种感觉!”刘参谋不由得对孙悟满心生佩服:别看他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可有时候看问题就是能一针见血! 孙悟满得意地笑了,问刘参谋:“那你看现在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陈子昂?” “还能咋样,把别墅卖给他呗。”刘参谋不假思索。 “我的意思是,这别墅的价格该怎么定。”孙悟满手指弹着沙发扶手,眉头紧锁。 “这个......您没有想过以什么价格卖吗?”刘参谋问得小心翼翼。 “想是想过,就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孙悟满无比信赖地看着刘参谋。 “我一时也不知道这价格怎么定好。”刘参谋出语谨慎,“不过我可以先给您分析一下。” “说说看。”孙悟满向刘参谋倾过身去。 刘参谋娓娓道来,“第一,白送给他肯定不行。方士说,这玉皇山乃玉帝的便便所化。您想,玉帝是谁?那是众天神的领袖啊!他拉的便便――我这样说已经是大不敬了,在天上可能叫便便,可落到凡间那可就是神物啊。你在神物上盖一幢楼,却白送给人家,连成本费也不收,这不是明摆着说:这分明就是一泡屎嘛!不然,您为什么不仅不收钱还要倒贴给别人?” “有道理。这钱绝对不能不收,否则就是对神仙的大不敬。”孙悟满连连点头。 “再说啦,退一步讲,你就是想白送给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敢要。”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现在这年代,为了钱可以把亲爹卖了!可你倒好!无亲无故,莫名其妙就送一幢别墅给人家。谁敢要?要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你这午餐价值又这么大――一人一顿一千块,也够好几万人吃的。再说,眼下这个陈子昂既然敢吃‘天字一号’,人又那么年轻,看来也定是个厉害角sè。他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肯定会有猫腻?” “有道理!接着说。”孙悟满鼓励刘参谋。 刘参谋接着道,“第二,赚钱卖给他也不妥。” “这又怎么讲?”孙悟满兴意盎然。 “你可别忘了,盖‘天字一号’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合适的人住下看护神石的。”刘参谋提醒道,“退一万步讲,你可以赚钱,那你打算赚多少?这别墅沾了仙气,说不定也变成了神物。既是神物,自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你怎么定价格?如果定一个天大的数字,暂且不论别人买不买得起、又愿不愿意买,倒还好交待;如果定低了,玉帝见了心里定会想:怎么,我的便便就值这么一点钱?他万一因此发起火来,您不光另一只脚穿不了鞋,命保不保得住也很难说。” “嗯,你讲得非常有道理!”孙悟满异常满意刘参谋的分析,破天荒亲自替他开了一瓶矿泉水,“那你的意思是――” 刘参谋起身接了,“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我认为造楼价卖给他比较好。” “这又是为什么?”孙悟满示意刘参谋喝口水再说。 刘参谋喝了,“因为盖楼是需要人工和材料的。收这笔钱既可以向玉帝显示你尊重别人的劳动,又可以证明你没有暴殄天物――原材料也是要钱的。如果您真这么做了,我想,按玉帝的道德修为,他老人家应该是不会怪罪你的。” “那地皮不要钱哪?!”孙悟满还没忘了自己是个商人,一急之下,脱口而出。 “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提地皮!”刘参谋惊愕地盯着孙悟满,“以前是不知者不为罪,现在你还敢提啊?” “哎呀!你看我这脑髓!神物!神物对吧?”孙悟满一巴掌拍得脑门山响,问刘参谋,“那你看要不要和这个陈子昂提方士的事?” “那怎么能提?绝对不能提!”刘参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哦,我平价卖给他,又不告诉他原因,那他心里不照样打鼓吗?”孙悟满不无懊恼,“还有,我这样光着一只脚去,别人问,我怎么说?” “您就说最近痛风犯了,暂时不能穿鞋,有些失礼,希望他谅解。” “那王昌临呢?他也痛风犯了?这陈子昂肯定见到他也光着一只脚。” “您怎么知道他是光着一只脚?” “你认为他敢背着我偷偷穿上另外一只鞋?” “打死他也不敢!”刘参谋哼了一声。 “那不就结了!”见刘参谋毫不怀疑自己在金鼎至高无上的权威,孙悟满心里多少有些陶醉,可还未品过味来,忽又想起什么,不由拍膝大叫,“完了!” “怎么完了?”刘参谋被孙悟满突如其来一声叫唤吓了一大跳。 “如果王昌临已经把我为什么光一只脚的事给他亲戚说了怎么办?” “这我倒是没有想过。嗯――完全有这种可能!”刘参谋沉思少顷,问孙悟满,“偈语的事王总不知道吧?” “就你、我,还有李参谋三人知道。” “那多少还好办一点。到时候您这样――”刘参谋附在孙悟满耳边细语了一通。 “也只好这样了。”孙悟满听罢摇头苦笑。又问刘参谋,“那你看这成本价卖房的事――” 刘参谋想了想,问孙悟满:“您有非常要好的老板朋友吗?” “这还用问吗?不然我生意怎么做?”孙悟满惊奇地看着刘参谋,像不认识他似的:自己最为倚重的参谋,竟会问如此幼稚可笑的问题。 “嗯,这就好办了!到时候你再这样――”刘参谋又趴在孙悟满耳边嘀咕起来。 孙悟满听得连连点头...... 第十二章 魂不守舍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走后,苏二妹把伫立崖边怅然若失的季玉拥进屋内继续聊天,想乘热乎劲好好套套她的心思,却见季玉总是有一句没一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都写在脸上了,还问什么问!便也不再闲扯,兴匆匆拉季玉参观完自己和王慕维的爱巢,又拖她钻进了林子。 林子里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美不胜收。二人玩xìng大起,一时你追我打、又喊又唱,兴奋得像两只漂亮的山鸡。如此折腾一阵后,俩人都感到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歇下。 “要知来这里,我就把古筝带来了。”置身幽僻的山林,季玉沉醉之余,微生遗憾。 “你会弹古筝?!”苏二妹既惊且喜。 “会一点。”季玉淡淡一笑。 苏二妹拉过季玉的手细细抚摸,笑道:“你这么灵巧漂亮的手,只会一点,我不信!” “就只会一点嘛!”季玉故意露出一脸委屈,“我老师现在还骂我。” 苏二妹忿然作sè,“他(她)凭什么骂你!” “她——”季玉狡黠一笑,站起来叉腰学了自己老师的语气道,“你这不长进的丫头,音乐学院研究生考试都过了,非要去上班,真是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竟敢耍我!”苏二妹回过味来,一把将季玉摁进怀里,嘴里叨叨着“看你还敢信口胡诌!”抬手连敲她的脑袋。 季玉装作不堪其痛,哀号连连。“有那么痛吗!”苏二妹住了手,没好气地瞪着季玉。“嘿嘿,我怕你弄乱了我的头发!”季玉冲苏二妹皱鼻吐舌。 最是不舍那份娇俏!苏二妹不禁揽了季玉,又是替她整头发,又是替她扯裙摆,语气无限温柔:“这么好的深造机会,你干嘛放弃?” 季玉看了苏二妹一眼,满腹心事yù言又止。随即移眼他处,一脸怅然喃喃道:“弹得再好,又能给谁听!” “陈子昂啊!”苏二妹一把扳过季玉的脸来,欢愉道,“你不知道啊?器乐里,他唯一钟爱的就是古筝。” 这么说,他和父亲还不止形似!季玉心里一动。却又纳闷陈子昂车里为何不见一张古筝的碟子,便冲苏二妹浅浅一笑,“没看出来。” “轻易就让你看出来,他还叫陈子昂吗?”苏二妹得意笑道。 “可他爱抽烟我就看出来了。”季玉反驳。 苏二妹吃吃猛笑,“如果抽烟无须叼在嘴上,而且不冒烟,你还能轻易看出来吗?” 季玉不觉好笑,“那还哪叫抽烟,那叫吸毒!” “所以,一个人吸毒你就很难发现。” “莫非他也吸毒!”季玉戏道。 “如果美女也算毒品的话!”苏二妹一脸坏笑瞅着季玉。 季玉脸一红,给了苏二妹一肘子,问她:“你说,他为什么不在车里听古筝?” “太钟爱的东西便不愿意与人分享,所以他老是夜深人静时一人躲在家里发闷烧。” “真的啊?!”一不小心便发现心中的大鹏又新添了一尾艳丽的羽毛,季玉既喜又惊。 “看来,你连他家里也没去过。”苏二妹微微叹气。 今天已经是破天荒了,还上他家呢!季玉心里直哼哼。不过,令她聊以自慰的是,至少,陈子昂越城的窝安在哪里,她打探得一清二楚。一次,因实在忍不住好奇,她还特意偷偷摸摸跑去看了。但见一dú lì院落,绿荫如盖、古木参天,房子盖满爬山虎,原来是一很有年份的古堡。至于此后又忍不住偷偷去了多少次,本来记xìng很好的她,已然记不清了。 我说他那座碉堡的爬山虎怎么长得那么jīng神,敢情每天都有音乐的滋润!季玉恼得牙根痒痒,却不形于sè。冲苏二妹笑笑,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他为什么不在车里听古筝了。” 苏二妹眼睛放光,忙问为什么。季玉微微一笑,“古筝在于一个‘古’字,其音俊雅清奇、气韵悠长,和太新cháo的东西粘在一块便显不伦不类。且古筝激越处如裂帛穿云,低徊处似怨女幽泣。车子斗大的空间,焉能展其至xìng?” “完了?”苏二妹听得一惊一乍。 季玉见状倍感好笑,接道:“所以,听古筝得挑一个好地方,最好是空间开阔,古sè古香。听时则最好焚香沐浴,舒袍广袖,香茗微啜,摇头晃脑。” “还有这么多讲究!”苏二妹瞪眼如杏,问季玉,“那弹呢?” “端坐高台,裙裾飘飘,依山傍水,娓娓抚来。”季玉面sè肃穆,如诵经文。 苏二妹盯着季玉看了一会儿,忽击掌大笑:“改天我要王慕维在这山谷两边各盖一亭子。” 季玉问:“干嘛?” “你端坐在一边弹《高山流水》,我、王慕维、陈子昂坐另一边‘于老者闻之,不禁潸然泪下’啊!” “美的你们的!”季玉嘴里不乐意,心里却妙不可言。 “怎么,不愿意?”苏二妹笑嘻嘻地看着季玉。 季玉低眉绞手,幽幽叹道:“就不知以后有没有这种机会。” 见季玉面sè悲戚,苏二妹一时柔情似海,情不自禁将她搂进怀里,附耳低语:“一定有,我保证!” 季玉感激地瞅了苏二妹一眼,顺势歪进她怀里。其身材高挑、饱满丰盈,一时累得苏二妹腰酸背痛,犹不敢动。 俩人接着又唠了一会儿。季玉一看天sè不早,忽地站起来,匆匆直奔山下。 “这么急干什么?”苏二妹赶紧上撵。 “上厕所!”季玉头也不回。 “长翅膀也没这么快飞回来!”苏二妹岂不知季玉的心思,见她扑扑腾腾、慌慌张张的样子,乐得大笑。笑声银铃般于林子里回荡,一时震得落英缤纷。 回到木楼,季玉一见没有陈子昂的身影,心里一凉。对苏二妹端来的各种点心和冷饮了无兴趣,没坐几下便起身往屋外跑。理由稀奇古怪。 苏二妹见状笑得不行,实在替季玉感到累,便唤王慕维。 此时,王慕维正为晚上的烧烤和篝火晚会山上山下来回跑,忙得汗流浃背、四脚朝天,仍是乐此不疲。一听苏二妹叫唤,忙侧进身来,笑问:“夫人有何吩咐?” “把我和季玉挪到屋外去!”苏二妹嘴含点心,命令依然清晰。 “楼台都是石块,正热呢。”王慕维语气中洋溢着关切。 苏二妹便瞅着季玉笑,“人家心里正凉着呢,热一点正好!” 季玉窘得汗颜无地,恨不能钻到山肚里去,却又苦于无缝,只好闷头叽里咕噜猛啜冷饮。 王慕维心领神会,忙将两张漂亮的羊皮躺椅搬到门外崖边的护栏旁,又在躺椅间放了一张jīng巧的原木茶几,再支上遮阳伞。待完,刚yù去接着张罗晚上的烧烤,又被苏二妹叫住,“把你那花茶泡一壶来。” 王慕维一听大喜过望。此茶是他闲时揣着《本草纲目》采摘山上的各种野花野草jīng心配置而成。为求最佳配方和最佳口感,成型之前屡屡亲尝,为此拉过无数次肚子。最后总算满意了,便想泡了给苏二妹试喝,说是此茶息火静心、养生提神。却遭到苏二妹的齿冷:再静心,这木楼就变尼姑庵了! 王慕维颠颠跑进屋内,不一会儿便端出一个壶来。季玉见壶内七彩缤纷,煞是漂亮,惊叹不已,忙问苏二妹何茶。苏二妹冲她挤眼:“天下第一忘情水。”季玉羞得连连跺脚,逮住苏二妹便一顿猛挠,直挠得她呼天抢地。 王慕维极其讲究地替季玉和苏二妹各斟了一小杯,端了兴奋地递过去,“你们尝尝!” 季玉和苏二妹接过杯子微啜一小口,接着细滋慢品。俩人眼睛骨碌碌转着,嘴里吧唧吧唧。 王慕维目不转睛盯着她俩,无限期许直撑得肉嘟嘟的脸庞光彩照人。 季玉和苏二妹品完茶不由相视一笑。此茶入口微苦、落喉味甘,余味清冽、唇齿生芳,端是一味难得一求的好花茶! 王慕维见二人笑而不言,愈显急不可待,连问,“味道如何?” 苏二妹故意戏他,撇嘴道:“没想到你一连数月废寝忘食,竟是为了配一壶泔水。” 王慕维大失所望,又把眼睛转向季玉。季玉无限同情地望了他,嘴里和苏二妹一唱一和,“就不知泔水有没有这么难喝。” 莫非在上山呆久了,口感也没了?王慕维沮丧之极,叽咕着转身疾步进屋,接着为晚上的烧烤忙乎,却把一腔失意发泄在手上。一时间,原本杳无声息的楼内叮叮梆梆,乱响一片。 屋外,季玉和苏二妹忍不住笑了起来。季玉道:“二姐,快去夸他几句,不然这楼都要被拆了。” “你可不要后悔哟!”苏二妹冲季玉诡秘一笑。 “实事求是,我干嘛后悔!”季玉哪知其中关节,很是不以为意。 苏二妹看了季玉两眼,窃笑着奔进屋内。少顷,又快步走了出来。楼内立时鸦雀无声。 季玉得意自己的建议收到奇效,刚yù端起杯子喝茶。忽然,楼内响起高亢的歌声。季玉顿时惊得花容失sè、汗毛直竖。 但闻那歌声,荒腔走板、撕心裂肺,如鬼哭、似狼嚎,却偏又饱含激情、浸满快乐——真是怎一个“怪”字了得! 季玉赶紧捂起耳朵。扭身再看苏二妹,却见她正悠哉游哉仰在椅上啜着花茶,对如此恐怖的歌声竟是无动于衷,似聋了一般。季玉讶异万分,忙撮近苏二妹的耳朵细探,发现里面竟不知何时多了一颗肉sè耳塞,抬手便拔了出来。 “啊!”苏二妹一声尖叫,像遭电击般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接着一把夺过季玉手里的耳塞飞快摁进耳朵里,大声道,“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求求你,快叫他别唱了。”季玉一手捂耳,一手猛摇苏二妹。 “那他一个礼拜都会怏怏不乐。”苏二妹冲季玉做了个鬼脸,“你该不会忍心我整天和一个哭丧鬼呆在一块吧?” 季玉只好将手指深深抠进耳朵,其状苦不堪言。 王慕维声嘶力竭吼完一曲,似不尽兴,接着又是一曲。中途好像忘了歌词,只听得他那粗糙的嗓音像垂死的鱼蹦跶几下后,终于极不甘心地歇了下来。 季玉和苏二妹见楼内终于回归平静,一个收了手,一个拔了耳塞。季玉余悸未消,生怕王慕维破嗓再唱,又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方对苏二妹道:“你该给他请个音乐老师指导一下。” “都已经长成歪脖树了,再修枝剪叶也是白搭。”苏二妹嗤道。 季玉无限同情看着苏二妹:“老这样,你怎么受得了?” “所以我平时对他一般都以批评为主,鲜有褒奖,以免他兴奋过度。”苏二妹道。 “那他自娱自乐,你怎么办?”季玉笑问。 “塞上耳塞,然后装出一副非常沉醉的样子——就像刚才。”苏二妹附在季玉耳边悄声道。 真是一对活宝!季玉不觉莞尔。 接着,二人继续被歌声意外中断的品茶。俩人你一杯我一盏,忽咂嘴点头,忽咬耳细语,忽掐指争论。其状俨然两个修为颇深的品茶行家。 其间,季玉因时不时要抬身扭头朝山下张望,苏二妹便打趣她,“别把你的脖子伤了。”于是将二人的躺椅调头面对山外;又见季玉透过树叶的缝隙朝远端引颈观望颇为伤神,便又叫王慕维替她拿来望远镜。 太阳西沉,薄雾渐起,山外变得一片迷茫。 望远镜也不管用了!季玉惆怅的心里渐添一丝不安。正想起身上湖边走走,忽闻远方传来汽车喇叭声,悠扬且嘹亮。 他回来了!季玉喜极而疯,不顾石道陡峭,高一脚低一脚直奔山下。吓得苏二妹弓在石道口连拍膝盖,声音抖得打摆子似的:“哎呀!我的姑nǎinǎi,你慢点行不行!小心点行不行!......” 第十三章 捉 弄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刚歇好车,远远见一婀娜而轻盈的身影沿湖边飘来,心神不由一荡:是季玉!这美丽的身影他见过千遍万遍,早已深深烙在心里,哪怕它在自己眼前逝若惊鸿,他也能立刻辨认出来。 陈子昂顿像生了翅膀,朝季玉疾迎过去。 望着挂念之人冲自己飞奔而来,季玉的心突突乱跳。刚待近前,便情不自禁逮了陈子昂的双臂左看右看,一见无事,手一甩,转身疾走。 陈子昂赶紧跑到季玉前面,边后退边赔笑解释:“一完事我就往回赶,一秒钟也没有歇,都开到一百八十码!” “一百八十码!”季玉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冲陈子昂咋呼起来,“你疯了?” “可有人还嫌我慢!” “谁?!” “现在谁生气就谁!”一语未了,脚跟磕在翘起的石头上,陈子昂身子往后一仰,屁股结实地敦在地上。 “遭现时报了吧?”季玉脆笑不止,抬手将他拉起,“看你以后还敢信口胡扯!” “没嫌我回来迟就好。”陈子昂小步紧跟季玉,神情无比欣喜。 “我巴不得你呆在越城不来了呢!”季玉剜了陈子昂一眼。见他亦步亦趋紧贴自己,便故意加快步子,不想石道坎坷,脚脖一歪,差点跌进湖里。 陈子昂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住,嬉笑道:“这又叫什么?” “我不没掉进湖里吗?”季玉甩头犟嘴。 陈子昂作后悔状,“知道你这么想,我刚才真不该拉你。” “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季玉撮起的指尖如啄木鸟般冲陈子昂的手臂连连猛啄...... 一番闹过,俩人的心似一下子又贴近很多,虽不曾拉手,身体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触碰。 季玉幽幽道:“以后开车慢一点!”陈子昂柔声答:“我听你的。” “不许超过四十码!”“你是说城里?”“哪儿都一样!”“那我以后只能窝在越城了。”“为什么?”“太慢,高速不让走。”“上高速得多少?”“少说也得八十码。”“那就城里四十,高速八十!”“太委屈车了,能不能加点?”“那就八十一码!”“哪有一码一码加的!”陈子昂惊奇道。季玉一咬牙,“那就九十码!”“还是低了。”“一百码!”“能不能再高点?”季玉一狠心,“那就一百一十码!”“还是低了点,再加点!” “你当是做生意啊跟我讨价还价?”季玉猛地歇脚,叉腰狠狠瞪了陈子昂。 “听你的!”陈子昂身子顿时矮了半截,“一百一十码就一百一十码。” “我是你什么人呢,要听我的!”季玉嘴一甩,心里乐颠颠,便问陈子昂孟皓然找他何事。 “一幢别墅,法院刚解封,孟皓然带我去看了看。”陈子昂故意轻描淡写。他原想把“天字一号”的事告诉季玉,也好让她高兴一下。可转念一想,这买卖成不成还很难说,万一到时候让她空欢喜一场,岂不大煞风景!便忍住了。 正说着,苏二妹迎了过来,一见陈子昂便笑得脸上生花,“子昂啊,你车里可有膏药?” “你要膏药干什么?”陈子昂自是好奇。 “哪是我要!”苏二妹瞅着季玉吱吱地笑,“是有人望你望得脖子都伤了,得贴一贴。” 季玉窘得满脸通红,缩身yù逃,却被苏二妹一把扯住,一时大急,连连跺脚,“二姐!你......” 苏二妹只当没听见,又对陈子昂道:“今天要是秋天就好了。” 陈子昂不知此话何意,只是看着苏二妹笑。季玉却早已忍不住了,连问为什么。 苏二妹指了旁边的小湖,一声叹息感天动地,“哎――眼前这湖秋水,也就能望穿了!”说完哈哈大笑。 陈子昂会意,亦朗笑起来。 二人的笑声恣肆且响亮,穿透力极强。湖面成群咂嘴的鱼儿闻声缩头鼠窜,一时搅得湖里涟漪阵阵,水花四溅。 当着陈子昂的面,季玉哪架得住苏二妹这般打趣。一跺脚,一路令人眼花缭乱的小碎步,逃也似地径奔山上的木楼而去。 看着季玉曼妙无双的身影,苏二妹不由脱口赞叹:“真是仙女下凡!” “要不,我也不敢带到你这仙山来。”陈子昂脸上甜蜜与得意似涂了番茄酱。 苏二妹少不得又是一番唏嘘,然后欣慰地对陈子昂道:“也没亏你这些年的等待。” 一闻此言,陈子昂心里顿感愁苦不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天知道自己和季玉将会是怎样一个结局!此刻,他眼前满是杜若甫信赖而天真的微笑。 陈子昂脸上袭上的愁云,没能遮住苏二妹锐利的眼睛。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像季玉这种美若仙姬的女孩,身后不知有多少追慕者,岂能名花无主?!她见陈子昂张嘴yù说什么,忙堵住他:“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季玉是谁谁谁的女朋友,也不想听!我只知道她爱你、你爱她就够了,剩下的你自个看着办吧!反正,这辈子我就认季玉这个弟媳妇!”说完,气鼓鼓扔下陈子昂转身就走。刚走没几步,又回过头来:“我去替你们准备客房,你看......” 陈子昂赶紧伸出两根指头。苏二妹恼得咬牙切齿:“活该你打这么多年的光棍!” 天渐渐暗了下来。酷热过后,林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虫鸣、鸟叫,啁啾声一片。 苏二妹走到山道前的开阔地时,见架在湖边的烧烤摊已经有模有样,不由满意地笑了。 王慕维正满头大汗摆弄电线,抬眼见爱妻正冲他娇笑,且那笑里分明饱含对他一下午辛勤劳动的无限首肯,心里顿时倍受鼓励,也分外得意。一股难以遏抑的冲动令他又忍不住想放声高歌,于是习惯xìng伸直脖子晃了晃脑袋,又清了两下喉咙...... 一见伟大歌星摆出开唱前的经典Pose,苏二妹顿时大惊失sè,慌不迭地捂了他的嘴,小声道:“千万不可!” “为何?” “再唱恐成第三者!” 王慕维大惊,怪声问:“夫人何出此言?” 苏二妹煞有介事道:“你歌喉曼妙、国士无双,刚才就已经迷煞季玉。若惊鸿再现,恐子昂非你对手。” 还有这等事?没想到几嗓子竟差点吼成第三者,真乃罪莫大焉!王慕维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不过,自己的歌声能得到季玉这个旷古美女的垂青,他心里却也颇感沉醉,便悄声问苏二妹:“哼哼可否?” “三步之内,不得闻其声!” “那叫默唱,难抒胸臆。” 苏二妹冲他妩媚挤眼:“那就憋着,晚上到床上再抒!” 王慕维顿时晕晕乎不知东西南北。 苏二妹和王慕维嘀咕一通后,匆匆直上山道。离木楼尚差几级时,歇脚弓背朝上探望。见季玉正掩在崖边一棵树后引颈朝山下张望,神情专注而忘我,不由抿嘴窃笑,俯身学了两声猫叫。 季玉闻声探了过去。苏二妹得意偷笑,待季玉近前,倏地一跃而起,闷嚎着张牙舞爪朝她直扑过去。 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季玉哪知是苏二妹捉弄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抱头连蹦带跳直往后蹿。 苏二妹乐得哈哈大笑。季玉一听笑声,方知被戏,回身跳上去对苏二妹又挠又捏,嘴里恨恨不已,“魂都被你吓掉了!” “你还有魂吗?”苏二妹笑得气息奄奄,“我还以为你魂早没了!”说着,拉了季玉直奔楼内。 季玉问:“干嘛?”“挑衣、洗澡、吃饭!”苏二妹嘴里炒豆子一般。 夜幕低垂。天地间,一切渐消弭于无形。 陈子昂徜徉湖边,心里时而甜蜜,时而苦涩;时而轻松,时而沉重;刚咬牙下完决心,转瞬却又摇摆不定――在挚友和至爱面前,他万难!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那黑暗中的萤火虫,怀揣一份光亮,却又不知飞向何方;他觉得自己就像湖面欢快咂嘴的鱼,活在不同的介质,却对氧气有着同样的贪婪――谁又能说挚友和至爱不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道氧气! 正长吁短叹,忽听王慕维呼唤,陈子昂抬起头来。迷蒙间,见王慕维远远地正冲他招手,也无暇再想,快步走了过去。 “教你一招!”不待陈子昂近前,王慕维便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陈子昂一脸茫然:“干什么?” 王慕维笑道:“当我傻呀看不出来,你万里长征才刚跨出第一步!” 陈子昂讪笑无语。 无语便是默认!王慕维为自己准确的判断颇感得意,接着神秘兮兮问:“你想不想一路捷径,健步如飞?” 废话!陈子昂白了王慕维一眼,“你可知这长征路上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王慕维错愕不已:“何物能挡得了你!” 陈子昂神sè黯然:“杜若甫!” 王慕维顿时惊得张口结舌:“季玉她.....她是杜若甫的女朋友?!” “很可能还更近一些。” “未婚妻?!” “正是!”陈子昂微微点头,心底的yīn霾随即袭上脸头。 “看来我这招教你也白搭。”王慕维无比失望。他虽和杜若甫见面无多,却也知陈子昂和杜若甫交情甚笃。依陈子昂素重情义的个xìng,要让他做出夺友之妻的恶举,确实殊为艰难。 “说说又有何妨。”陈子昂故作洒脱笑道,“说不定以后还有用武之地。”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教给杜若甫!”王慕维严肃道。 陈子昂心甚好奇,忙点头答应。王慕维这才附在他耳边悄声道:“以后多给季玉唱歌!” 第十四章 芙蓉出浴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苏二妹拉着季玉上楼来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两个衣橱笑道:“一边穿过,一边没穿过。挑吧,直到满意为止。” 瞅着面前满满两大橱花花绿绿的夏装,季玉一时花了眼,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再说,她从未穿过别人的衣服,也不习惯。 见季玉愣着不动,苏二妹急了,把她拉到一个衣橱前道:“这里全是新的,挑吧,满意的就送给你。”又怕自己站在傍边季玉不好意思,推说收拾客房,风风火火躲了出去。 季玉走近衣橱,在衣堆里东瞅西瞅挑了半天,才选了一件粉红的T恤和一条淡绿sè的七分裤,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通,一看差不多,便放到一边。再在下面一排摆放整齐、装着各种名牌胸罩的盒子里挑了一只和T恤颜sè差不多的胸罩,一看罩杯是B+,刚好,又放在一边。 刚要拿了挑好的衣服走开,才想起没有挑内裤,复又回来。可在衣橱里找来找去就没有发现有内裤的影子。本想唤苏二妹,又觉得实在难为情。 正踌躇间,见衣橱下面还有几个抽屉,拉开一看,才发现内裤放在里面。季玉翻了一下,都是名牌的T裤和三角裤。 “想不到二姐还够浪漫、够开放的!”季玉的脸都红了,她还从来没有穿过这种内裤。于是拉开另一个抽屉,发现里面全是平角内裤,又翻了一下,却不见有配七分裤颜sè的,再说也太厚,便又回到头一个抽屉,挑了一条柔软的肉sè丝质三角内裤。她一捏,觉得手里几乎没有东西,心里不由砰砰乱跳,暗道:“这么小,怎么包得住?”可不知怎的,一向保守的她,居然就有了试一试的渴望。 季玉拿了衣服正yù离开。苏二妹进来了,一见季玉挑的衣服,便吃吃笑了起来:“你是要把自己扮成荷花仙子啊?” 季玉低头,手里的衣服上红下绿,可不就是一朵荷花!自己挑衣服时压根儿就没朝这上面想,怎么就刚好契合了荷花的两sè?她心里也很是惊奇。 “你穿了这身衣服,还不知美成什么样子!”苏二妹神情兴奋莫名,好似戏里自己期盼已久的角sè即将粉墨登场。 “是嘛!”季玉忐忑间似也受到鼓舞,一时跃跃yù试。 苏二妹被季玉的憨态逗得好一阵乱笑,随后指了她团在手里的内裤,不无遗憾道,“还是有一丝痕迹。”便拉开抽屉挑了两条T裤不由分说塞季玉,“试试,夏天穿这通气清爽,配裤子不着痕迹。” “???!!!”季玉盯着那两条有似于无的小裤裤,耳根顿时红透,脑袋摇得像拨郎鼓。 “人家女老外连这都嫌多了,你还保守成这样。”苏二妹捏捏季玉的鼻子,对她上下又一番打探,叹道,“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试试岂不可惜。” 季玉仍是拼命摇头。苏二妹哪里管他,拉了季玉来到隔壁一间卧室,道:“今晚你就住这间。这里就我烦王慕维时偶尔住住。床上、卫生间我都换了新的。” 卧室布置得甚是淡雅,电视、冰箱、空调、手提电脑样样齐备,窗外就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季玉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搂了苏二妹直咬耳朵:“二姐,以后我能来这儿常住吗?” 苏二妹一听,心里乐得开了花,“好妹妹,这里以后就专门给你留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来,随时住。”说完眼珠几转,冲季玉恬脸笑道,“你不来的时候,我可以住吧?” 季玉连连跺着脚,一脸的难为情,“二姐!你......” 苏二妹笑得花枝乱颤,对季玉道:“不跟你说笑了,外面还有事呢。你洗澡吧,待会儿我来叫你。”临出门又指了指放在床上的T裤,“送给你了。” 待苏二妹走远,季玉掩了门。走到卫生间一看,发现里面的器具非常考究。心想,这苏二妹虽然讨厌都市的喧嚣,可骨子里却还是一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且她人也长得漂亮,xìng格又开朗爽直,虽说有时口无遮拦,可听来一点也不觉俗气。心里倒真有几分想认她做姐姐的意思了。 季玉一边想着,一边掩了窗帘,又把门反扣,再四下张望看有没有透光的地方。见已是万无一失,方开始宽衣解带。 她先是脱了鞋子,再把肩带从两臂退下,然后缓缓脱下连衣裙;又反手解了胸罩的搭扣,轻轻地把胸罩从臂上退下;最后又四下张望了一下,方小心脱下rǔ白sè的真丝内裤。 顿时,一座美丽的玉雕尽显眼前!但见她双峰高耸,肌若凝脂。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jīng致、无一处不细腻!让人感叹纵鬼斧神工、天地造化,亦难成就此人间绝sè――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季玉款款走进卫生间,对着墙上一面大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她对它既感到如此熟悉,又感到如此陌生。她每分每秒和它在一起,却又觉得它时时刻刻都在微妙变化。就是它!曾给她招来无数惊羡的目光,也给她惹来数不清的麻烦。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胆而放肆地欣赏自己。一丝不挂,心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安全。 她轻柔抚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像在锦缎上滑过,脸上不由漾起沉醉与骄傲的微笑。她的手最后在那一小片芳草地上停下,眼神挑剔且惊奇:那一小片茂密的黑和身体炫丽的白是如此的反衬强烈而又格格不入!于是微一摩挲,顿时芳心狂跳,面如火燎。 季玉饱赏过自己的**,方恋恋不舍离开镜子。她开始沐浴。清凉的水沁润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感到异常舒坦...... 也不知过来多长时间,季玉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她拿了那条肉sè丝质内裤刚要穿上,看到床上苏二妹塞给自己的两条T裤,便拿起来饶有兴趣研究了半天,还是放下了。想想又拿起来,再次又放下;最后咬了咬牙,暗道:“试一试又何妨!” 好在她在网上见过大头美女穿过类似的裤头,才不至于弄错了反正。可刚一套上,那根弹xìng细带便勒进敏感的肉里。她试着走了两步,感觉异常奇怪,好像自己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牵引到下面去了,让你根本无法不去想它! “也许是第一次不习惯吧。”季玉心想。便又照了一下镜子,立刻面红耳赤。只见它芳草地才能遮住三分之一,其蔽体作用和手腕上戴一个发箍实在没什么两样。她飞快地把它退了下来...... 穿完衣服,季玉往镜前一站,看到自己身姿妖娆、玲珑凸现,顿时心如鹿撞。她还从未穿过如此暴露自己身体曲线的衣服!好在现在不在城里,不然她真不敢穿着这身衣服走出眼前这扇门。 接着,季玉把换下的衣物和鞋子洗了晾在阳台上。正yù下楼,迎面见苏二妹上来,忙忐忑问她:“还合适吧?” 苏二妹呆呆地盯着季玉,片刻无语,接着“哇”的就是一声尖叫。季玉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差池,忙低头往身上四下探看。 “真是太美了!”苏二妹由衷赞叹。 “哎呀,真受不了你这么一惊一乍!”季玉连拍胸口。 苏二妹开心道:“迟早一天你把我妒成瞎子,也就不会一惊一乍了。”见季玉光着脚丫,又连连自责,“你看我这脑子!”忙拉了季玉上楼,在鞋柜里替她挑了一双透明半跟凉鞋。 季玉一穿,觉得不大不小,妙不可言! “这下,它总不会再感到憋屈了。”见自己的名贵凉鞋在季玉脚上尤显高雅气质,苏二妹开心地调侃。 二人手拉手走出屋外。 天已彻底暗了下来。清风习习,松涛微起;除了蝉虫低语,四野一遍寂静,让人浑然不觉山外还有浮躁、喧嚣的世界。 季玉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找到一丝儿时在家里才有的温馨与宁静,不觉中抱紧苏二妹的臂膀。 被季玉jīng灵般的心跳轻轻叩击着心扉,苏二妹一时柔情似海:或许,自己真该有个孩子了! 二人就这么依偎着,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山风拂过脸颊、滑过耳边、掠过发际...... 第十五章 烧 烤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忽然山下一片通明,是王慕维打开了湖边的路灯。 只见陈子昂和王慕维像两只被点燃了尾巴的松鼠正绕着篝火堆团团乱转,各自嘴里还不停地嘟哝着什么。 “好下来了——!”王慕维抬眼见苏二妹和季玉正站在楼前朝他们张望,便手卷起喇叭冲二人大喊。苏二妹和季玉这才相互搀扶着慢悠悠走下山来。 当季玉的身影从山林拉起的黑sè大幕中款款析出、一览无余沐浴在雪白的光晕里,陈子昂和王慕维的眼睛立刻直了:眼前的季玉气若幽兰、婷婷玉立,淡雅而不失去韵致、清丽而不失娇艳,竟比出水芙蓉犹胜三分! 足是呆了半晌,王慕维方道:“早知如此,我这一下午也不用忙了。”苏二妹和陈子昂不解,忙问他此话何意。王慕维憨笑着连冲季玉努嘴,“眼前就有一道大餐。”苏二妹和陈子昂顿悟,不由抚掌大笑。 季玉哪经得起三人如此说笑!羞得躲到苏二妹身后,摇着她的臂膀一个劲地连道二姐。另三人见她神情狼狈仍不失娇俏,笑得更欢。 此时,篝火堆上一条硕大的羊腿已经烤得皮焦肉黄、嗞嗞冒气,扑鼻肉香更是撩得人馋涎yù滴。篝火边上两只铁筛上摆着的一干鸡翅鸭膀、兔腹蛙腿也已初露成sè。 火堆一侧的不远处放着一张榻榻米似的方桌,桌上摆满各类调料,另外还有许多生鲜蔬菜。更让季玉惊奇的是,王慕维居然还搬来了一只装满啤酒、饮料的迷你冰箱,可见他的心可比嗓门细多了! 临要坐下,苏二妹在火堆外围点了几盘无烟蚊香,又拿出早已备好的防蚊霜在季玉裸露的双臂和小腿上涂了涂。 一切妥当,四人面对湖水围了篝火,在条桌前坐了下来。季玉和苏二妹坐在中间,陈子昂挨了季玉,王慕维挨了苏二妹在两边伺候着。 王慕维最后在羊腿上涂了些许蜂蜜和酱汁,又撒了一些孜然、胡椒粉,一拍巴掌,叫道:“大功告成,可以开吃了!” 于是陈子昂和王慕维拿起小刀在羊腿上比划开了,季玉和苏二妹则在一旁指挥着割这割那,不一会儿,俩人面前的盘子便被堆得像小山。 季玉有些熬不住了,迫不及待拿起餐叉便要动手。苏二妹赶紧一把扯住她,随即拿了两只薄的朔料手套替季玉戴上,又用餐叉在自己的盘里挑了一块上好的羊肉递给她,嘴里关切殷殷,“慢慢吃,可不许噎着!” 季玉接了撮到嘴边轻轻一咬,但觉鲜香酥嫩、妙不可言,不禁脱口大叫:“哇,太好吃了!”苏二妹便撮在她耳边悄声道:“那以后你常来,我每次都让王慕维替你烤。”季玉连连点头,悄声道:“可不许他唱歌!”苏二抿嘴窃笑,“只要你来,他定不敢再唱。”季玉大感疑惑,“为什么?”苏二妹眨眨眼,“下次来再告诉你!” 王慕维听罢季玉的赞叹,心里倍感受用。又见二人嘀嘀咕咕,似与自己有关,便忍不住热切问苏二妹:“你们嘀咕什么?”苏二妹冲他媚笑:“夸你呢!” 王慕维顿感喉咙痒痒,暗道:“当高歌一曲!”随即嗯哼两声。苏二妹吓坏了,赶紧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羊肉,又一个劲地直使眼sè。王慕维立悟,飞快地嚼完肉咽了,对陈子昂挤眼道:“你唱支山歌给‘党’听如何?” 陈子昂满嘴油腻、腮如鼓囊,哪里还顾得上说话,抬手便指了指天空。好歹腾出嘴来,又看看四野,道:“仙乐萦耳,何须你我胶柱鼓瑟!” 季玉、苏二妹及王慕维不由纷纷举首仰望,但见天空深邃,群星璀璨,浩渺壮丽,摄人心魄!再侧耳细听,但闻清风卷林,若呓若泣;蝉鸣虫喈,如诉如歌......可不就像一曲缭绕不绝的仙乐! 王慕维遂叹:“美景、美乐、美味、美妻,我看做神仙也不过尔尔。”苏二妹笑嗔,“神仙有老婆吗?”王慕维脖子一拧,反驳道:“谁说没有?牛魔王就有!”苏二妹笑着扯住他的耳朵切齿道:“你何不说他还有个儿子叫红孩儿?”王慕维吃痛,齿牙咧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你想当牛魔王,我还不想当铁扇公主呢。”苏二妹知道王慕维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早想孩子想疯了,就故意气他。 王慕维了无生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红孩儿脚踩风火轮成天玩火,我这木楼和林子怎么消受得了!——不要也罢!” 苏二妹便道:“那我偏要生俩个,踩四只风火轮,到时把你的眉毛胡子全烧光!” “那太好了!”王慕维喜得两腮乱抖,“只要不把我变成烤全羊就行!” ...... 二人冤家似地没完没了斗嘴,听得季玉、陈子昂时不时开怀大笑。季玉更是笑得将头歪在陈子昂肩膀上。幽香微熏之下,陈子昂顿觉嘴里鲜美的羊肉味同嚼蜡。 一番笑闹后,四人胃口大开,嚼饮尤欢。不久,陈子昂和王慕维嫌手套和餐叉麻烦,将其弃之一边,开始徒手抓肉。 季玉和苏二妹起初还多少有些女xìng的斯文,可几杯酒水下肚,迷糊间便也顾不了许多。不觉中先扔了餐叉,后又索xìng摘了手套,和两位男士一样放肆地吃喝起来。 一时间,碰杯声、欢笑声、喊叫声响成一片。四人恣意挥洒、酣然无态,毫无顾忌地享受着这漫山旷野独有的景致与情韵。 直到月亮爬过树梢、越过头顶、没于山际...... 一顿纵情享受的烧烤大餐完毕,已是午夜。 结束后,王慕维原打算简单收拾一下一片狼藉的烧烤摊子,哪知一时高兴喝多了,站起来步履有些踉跄,结果一脚悬空,跌进了湖里。 岸上三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待陈子昂和苏二妹大费周章地将他从湖里捞上来,嘴里竟还一个劲地嘟哝,“这澡盆好大!” 一听这话,苏二妹笑得气岔,手一松,王慕维水淋淋、沉甸甸的块头一下子把揽着他的陈子昂压趴在地上。季玉和苏二妹饱饱的肚皮怎再盛得起如此笑料,一时搂了哎哟喧天。 最后,阵子昂在前面连背带扛,苏二妹和季玉在后面连搀带扶,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王慕维弄到了卧室的卫生间。陈子昂临出门还没忘了交待苏二妹,扛不回床上就叫他。 第十六章 一夜无眠 A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回到自己的客房,马上脱下湿漉漉的衣服,跑到卫生间冲起澡来。 不知是因为和季玉呆在一起极其兴奋、还是因为见到王、苏这对好友实在高兴,晚上陈子昂豪情大发,喝得一点也不比王慕维少。本来平时半瓶啤酒下肚便有点犯迷糊的他,此刻竟一点醉意也没有,兜头一通凉水淋过后,更是显得异常清醒,睡意全无。 洗完澡后,陈子昂穿上备用衣服,本想上季玉的房间聊聊,又觉唐突;且夜已深,恐她困倦,便举步即止。再想下楼到外面走走,又怕自己的脚步声搅扰了季玉和苏二妹的休息,便打消了念头。 缩回房间后,陈子昂坐卧不安、异常烦躁,困兽般在房间里乱蹿。最后蹿到卫生间,见到刚换下的脏衣服,一下好像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于是,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洗过衣服的他,连揉带搓、胡乱地洗了起来。其手脚之笨拙,一点不见平rì泡茶时的利索。洗完,也只随便在水龙头下冲了几许,就将衣服皱巴巴挂在阳台上,看上去像晾了几串海带似的。 然后他换上睡衣,刚想趴到床上,却又折进了卫生间。再次冲了一个凉水澡后,方缩到床上。他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一听声音很响,赶紧按了静音,然后把频道键按得飞快,才按了一半,就“咔嚓”一下关了电视,恨恨地嘟哝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想上上网,可电脑拿在手上,却连打开的兴致也没有,只好作罢。于是他泡了一壶茶,点了一支烟,打开临山的窗子,一人对着如墨的山影自斟自饮起来..... 陈子昂的心绪渐渐平复。心绪平复后的陈子昂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倦怠。他有些心灰意冷,以至于对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包括即将到手的“天字一号”感到索然寡味。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他知道这种颓废的心境缘于杜若甫,缘于此刻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的季玉,缘于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多年来,陈子昂一直怀揣一个梦想。梦想着有朝一rì待实力所及,定觅一山清水秀之地倾力打造一理想庄园。他之所以不顾公司其他高层领导反对,执意要成立一个与自己现在的王屋装饰公司业务相重叠的“JCZAY”园林艺术公司,其真正的目的也就在此——不在乎它能否赚钱,而在乎有朝一rì它能全力以赴听命自己驱遣。这也就是今天上午他为什么对“神丐”戴援那么感兴趣的原因。 这庄园该多大,他没有想过。但起码能将杜若甫、孟皓然及王慕维等诸多挚友罗置其间谈风弄月,他倒是考虑过了!这庄园该取个什么名字,他以前也没有想过。不过,自从他明白无误确认自己已深深爱上季玉之后,便一下子笃定了庄园的名号——就叫“玉园”! 至于这庄园建成后谁来当家作主,他就更没有想过了。因为按中国女主内、男主外的家庭传统,这庄园该他生命中的另一半来作主才对。可多年来,颇为信缘的他宁愿情感落寞,也不愿意有所施为,更不愿意刻意寻觅,自然也就想不到这一层。 直到季玉出现,他才蓦然意识到,偌大一个庄园,若没有一个得力的管家、乱哄哄的,自己和一干挚友在里面如何潇洒得起来?便在心里将尚在襁褓中的庄园的管理大权授予季玉。不过,后来他又有所犹豫:季玉生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理应在庄园里掸花戏草、抚瑟吹笙,何能让她打理这人间俗务!便又满怀歉意想到让苏二妹托管。因为在他眼里,苏二妹除了心肠和心机与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有天差地别之外,其它之处竟是难分伯仲——比如说jīng明强干。当然,王慕维也远非贾琏等龌龊之流所能比肩...... 关于这一理想庄园的林林总总,在认识季玉后的半年里,陈子昂在漆黑如墨的夜晚一人闷在他那碉堡似的家里曾无数次遐想。且每次遐想都无一例外让他激情澎湃,心境也随之变得无限美妙。但当又一个漆黑如墨、且早思暮想之人离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近的夜晚降临的时候,他再次想到自己的理想庄园,心境却是无比的颓废与黯然。 杜若甫的身影如鬼魅般老在心里挥之不去,他骤然感到自己这一浪漫梦想实现起来何其艰难!珍贵的友情和浓烈的爱恋在他心里有着相同的砝码,他不知道自己理智的天枰该往那边倾斜。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若没有季玉相伴左右,自己这一理想庄园建得再好也没有什么意思! 一念之间,陈子昂心里几成雏形的美丽庄园开始分崩离析。他甚至听见了庄园内那庭院倒塌的闷响和花柳折断的脆声。他几近崩溃! “哎,没有杜若甫该有多好!”一声长叹后,陈子昂心乱如麻缩回床上。却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痴痴地想:季玉此刻在干什么呢?她睡了吗?如果没有睡,此刻她又在想什么呢? 季玉回到房间,觉得洗过的手仍是滑腻,便又用香皂洗了一遍。然后坐在床沿上打开电视,耳朵却捕捉着房外的一丝一动。看了近半个小时,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便关了。 刚关电视,忽听到陈子昂房间传来轻微的开门声,芳心不禁砰砰乱跳。可随后便不见有动静,更是听不到一丝脚步声,顿时感到非常失望。 于是她准备睡觉。在解罩罩搭扣时,触到光洁的背上沁了一丝细汗——是刚刚扶王慕维时折腾出来的,便索xìng毛巾包头又冲了一个凉,这才换了睡衣蜷在床上。 和陈子昂一样,冲完凉水澡的季玉异常清醒,毫无睡意。 她打开电脑,挂上QQ。里面留言一大堆,她打开看了起来。前几条是陈边边留下的,都是问她现在在那里、今天有没有空、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什么的;有几条是她另外几个同学的,也无非是些鸡零狗碎的闲事。而最多的就是杜若甫了,季玉数了一下,共有二十三条,和她的芳龄一样。 杜若甫前几条留言心情还好,只是问她手机为什么关了,是不是没电了,下午有没有空一块去逛街,晚上有没有空一块去吃饭等。后面就不对了,一个劲的问她在哪里,为什么关了手机又不上QQ,问号感叹号和愤怒的表情越来越多,最后就疯了。 季玉又拉了一下好友清单,发现杜若甫还在线上,赶紧下线关了电脑。 “唉,表哥!你这又是何苦呢?”季玉心里生出一丝无奈和苦涩。她躺在床上,关了灯,盯着窗外灰蒙蒙一片、却又隐约有些轮廓的山峦出神。 阳台上,晾着的裙子在夜风中摇曳,她的思绪也随之翻飞...... 第十七章 一夜无眠 B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季玉出生地离越城三百多公里,是一个风景异常秀丽的偏僻山村。 季玉父亲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只是时运不济,两次高考不中,便死了“鱼跃龙门”的念想。后来又在离家十来里地的镇上开了一家店铺,倒腾些当地的山货土产什么的,rì子过得很是逍遥。 当时季玉母亲的家也在镇上,离她父亲的店铺不远。 季玉外公是当地有名的裁缝,一身手艺甚是了得。周边方圆几十里地的人家,但凡家里有点像样和贵重的布料都喜欢拿到他那里做衣服,所以家里一年四季非常忙碌,rì子也过得格外殷实。 季玉母亲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便在家里替父亲打起了下手――她自小在裁缝铺里耳闻目染,加上父亲的言传身教,手艺也rì臻娴熟。空暇时便跑到季玉父亲的铺子里稀奇地看东看西。孤男寡女,一个漂亮,一个帅气,一来二去,两人便暗生情愫,后来更是发展到非彼不嫁不娶的地步。 季玉外公眼见再阻拦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好歹,只好依了女儿。这样,季玉母亲便带着一身足可裁云剪雾的手艺嫁给了季玉父亲。 俩人婚后相亲相爱,一个继续在外倒腾土产山货,一个在家里替别人缝衣裁被;又种了几亩闲田、包了几十亩山林,rì子过得非常美满。第二年,季玉出生。又过一年,她有了一个妹妹。 可这种富足安宁的rì子却在季玉十岁那年暑假快要结束时的一个晚上戛然而止:一连数天的瓢泼大雨,泡松了她家山道上几块石头下的泥土,她父亲晚上回来时,摩托车不小心碾在上面,不幸连人带车翻下了陡峭的山谷。 季玉母亲见丈夫事先已有约定、却久盼不至,心中不免惶惶然。于是深夜唤了亲戚、拿着手电、冒着暴雨沿回家的山路一路寻找,待到不见几块石头的地方时,发现沿山坡下去全是压断的小树枝,心都碎了。等她一路跌跌撞撞在山谷找到浑身是血的丈夫时,他已是奄奄一息――在翻下山时丈夫的头数次撞上了尖利的石块。 在连夜送往医院的途中,季玉正值壮年且俊朗结实的父亲,终究没能熬过死神的眷顾――他去了!临去时还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季玉母亲当即晕了过去...... 随后几天,季玉母亲更是rìrì以泪洗面,夜夜掩泣恸哭。直到数月之后,才渐渐从悲痛yù绝的深渊里挣扎着爬出来。 季玉母亲没有让人将丈夫的遗体葬在几里外的公共坟地,而是执意将他的棺木安在了离家仅几十米的自家山上――她要rìrì夜夜守护着他! 季玉至今以为,她那潇洒的父亲在翻下山谷后如果不是有着想见母亲最后一面的强烈渴盼,或许早就去了。因为他的伤实在太重了!也许正是父亲对母亲深深的爱和坚信同样对他爱之深深的母亲一定会来寻找,才让他攒下生命的最后一丝能量熬到母亲的到来。 父亲走后,季玉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痛失顶梁柱的季玉母亲变得异常的坚强,她不仅将自家的田地和山林打理得仅仅有条,而且闲时还用手艺赚一些rì用花销,加上季玉父亲健在时家里积攒下的一些家底,母女三人勤俭持家,相依为命,rì子也还过得去。 季玉父亲走时,季玉母亲才三十来岁,加上她父亲在时从不让她母亲干粗活,所以她母亲保养得非常好,兼之人本就生得漂亮,所以走出去根本看不出已有两个孩子。 于是麻烦来了,今天这个来替她母亲做媒,明天那个来劝她母亲改嫁。一时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可最后无一不被她母亲断然拒绝。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不是别人,正是杜若甫的父亲。 杜父早年和季玉母亲是初高中的同学,对季玉母亲的美貌早就倾慕不已,加上两家都住在镇上、又多少有些亲戚关系――季玉至今未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时常走动中,两家家长便有心结为亲家。 可等杜父中专毕业兴匆匆回来时,却发现季玉母亲和季玉父亲早已是爱得死去活来,自己压根儿不再有丁点希望。他当即大病了一场,万念俱灰下,当年便草草谈了一个对象结婚,来年便有了杜若甫。草率的婚姻自然不能维持长久,四年后他离了婚。 此时已是镇中学教务主任、多年来一直带着杜若甫鳏居的他一见季玉母亲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心中便又燃起了再续前缘的希望。令杜父感到万般无奈的是,不论他托什么人做媒、自己又多少次亲自登门表达爱慕之情,季玉的母亲就是誓死不嫁。 伤心之余,杜父最后也就死了这份心,继而将满腔爱心转移到季玉姐妹身上,将姐妹俩视如己出,在学校时照顾备至。两姐妹年岁大一点后,为了让俩人安心学习,更是将她们接到自己家里住下。 季玉母亲起初怕闲话,不愿意杜父这么做。无奈见他情真意重、言辞恳切,同时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前途,虽然心里一百个不痛快,也没再反对。但给他定了铁死的一条:不论刮风下雨,接送孩子只能到村道口,不许进村。杜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样,杜若甫一下子平添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他自然是满心欢喜,每天亲哥哥般护着姐妹俩上学放学,风雨无阻。直到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běi jīng的大学。 四年后,季玉也以全县前十名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本来以她的成绩,她完全可以像杜若甫那样上běi jīng的名牌大学。可她恋家,又放心不下至今守着父亲坟墓不肯搬出山村的母亲和正在念高一的妹妹,便挑了省里的名校,在越城上了大学。 杜若甫中文系毕业后没有理会老师的推荐去zhōng yāng媒体,而是选择了越城刚创刊不久的《都市晚报》上了班。季玉知道他这样做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自己。 杜若甫还是懵懂少年的时候,只是觉得季玉两姐妹长得非常好看,加上季玉住在他家里,又多少有些亲戚关系,便一直把季玉当妹妹看待。等他考上大学,见季玉已经出落得像下凡天仙一般,便生出无限爱意。待他从父亲那里得知自己和季玉是八杆子也未必打得着的亲戚时,哪里还熬得住!便整天缠着已是中学校长的父亲给他做媒。 杜父见季玉现在生得比她母亲年轻时还要漂亮,而儿子现在又是名牌大学生,长得更是一表人才,也有心想让季玉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以多少弥补一下自己当年在季玉母亲那里落下的遗憾,便打电话试探季玉母亲的口风。 季玉母亲对杜父多年来悉心照顾季玉姐妹俩颇为感激,兼之对当年三番五次拒绝他的一番痴情多少感到歉疚,一听他在电话里提起结亲家的事,心里虽觉别扭,却也没有反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等季玉考上大学后再说。 直到季玉考上大学,她母亲问她对杜若甫感觉如何,季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际上,在季玉心里,她一直把杜若甫当表哥待。但感恩的心让她不忍拂了杜父的心愿,再说杜若甫和她也算是郎才女貌,便没有过多言语。但季玉还是明确表示,必须等她妹妹上大学后再提和杜若甫结婚的事。 杜若甫父子清楚,以季玉妹妹现在的成绩,考上大学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满口答应下来。 就这样,季玉心如止水地当了杜若甫的未婚妻。 大学四年直到见陈子昂之前,季玉每次见到杜若甫,有的只是一股淡淡的亲情,从来未曾有过激情四shè的时候,所以她和杜若甫连手也没有拉过几次,更别说有接吻、拥抱之类的亲密举动了。 杜若甫起先还想跃跃yù试,可一见季玉沉下脸来像女神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也就打消了进一步发展、以至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尽管有时候百爪挠心,也不敢逆季玉心愿而为。或许,这也是季玉心里对他最为失望的地方。她以为,男人嘛,就应该像她父亲那样敢爱敢恨。或许杜若甫拿出一点野xìng来,她还说不定真就遂了他的心愿。 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杜若甫千不该万不该把她带到陈子昂公司。 当季玉第一眼见到陈子昂时,她的心狂跳得像猛砸在桌上的乒乓球: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身形体貌,和自己英年早逝的父亲何其相似! 恍惚间,季玉多么想能在陈子昂肩上靠一靠、在他怀里偎一偎。尽管这种念头仅在霎那之间,但也足以让她一生挥之不去。 待季玉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不是自己父亲,并很快完成对他的角sè转换时,她的芳心依然狂跳不已,依然有一种想让他拉着手一起走到天涯海角的强烈愿望。 难道这就是古往今来无数sāo人墨客为之讴歌与神往、并演绎出无数动人传说、而自己以前却从未有过体验的男女之间所谓的“一见钟情”?季玉终于情窦初开了!她第一次感到爱的滋味竟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甜蜜,如此的令人沉醉而又如此的令人心驰神往。 第一次会面完毕,当她神不守舍地和杜若甫一起走出陈子昂公司、走进深冬的风里,直到很远,仍忍不住再次回头。当看到陈子昂依然衣衫单薄站在门口默默相送,她的心止不住颤抖:“他冷吗?” 相识只在一偶,便已关之切切;身影尚未离去,便已不忍舍弃――她对陈子昂已然情根深种、直入骨髓。 随后半年多的时光里,季玉心里爱的种子不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rì渐枝繁叶茂。她每天早早上班、风雨无阻,为的只是希望早一点见到陈子昂,为的只是想在陈子昂来之前感受一下他在办公室留下的气息。有时趁清洁阿姨不注意,她还会轻轻的嗅嗅他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虽然上面烟气熏天,她也如饮甘饴,格外迷醉。 痴情的季玉、可怜的季玉,少女的羞涩和沉稳的xìng情让她内心纵然爱如cháo水亦不敢有丝毫的表露。直到今天上午看到陈子昂面sè赤红地坐在沙发上,她还以为他病了,竟情不自禁想摸摸他的额头! 可他为什么要慌乱不堪的躲自己呢?半年来女人的直觉告诉季玉,陈子昂是爱她的! 直到心如鹿撞的等来半年多来陈子昂第一次单独请她吃饭、直到开车前他提到杜若甫、直到随后车在行进途中她说今天不提杜若甫时他一声长叹,季玉才明白:陈子昂是顾忌她和杜若甫的关系而不敢、也不愿向她示爱;即便不完全是这样,也一定是杜若甫事先跟他说了什么。陈子昂讲诚信、重情谊,杜若甫不止一次跟她讲过;而这半年来,通过观察陈子昂的待人接物,她自己也印证了这一点。陈子昂会为了自己而割舍他和杜若甫多年的情谊吗?她怀疑! 更让季玉感到不安的是,今晚她和陈子昂孤身相处,近在咫尺,这在一般男人而言,真是千载难逢的示爱机会,他竟能安之若素,甚至连来都不来她房间一下,可见自控力有多强! 想到这里,季玉心中没底了。她感到自己的爱途一片灰暗。感到爱途一片灰暗的她一时愁肠百结、心烦意乱,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第十八章 社会主义的饱嗝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已是午夜,青城金鼎集团总部仍是灯火通明。 只见开阔的广场上,一溜摆了近三百张桌子,可谓蔚为壮观。若在广场上再加个盖子,都抵得上国宴的气象了!所有桌边人头攒动,喝酒行令,笑语喧天,滚滚热浪掀翻半个青城。 原来,看护神石之人不期而获,让孙悟满实在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便一时心血来cháo在集团广场上搞了个盛大的晚餐聚会。且放言,凡彻夜狂欢者,人人都可以得到他派发的红包。 决定仓促且突然,又是周末,这可忙坏了孙悟满的参谋和一干值班的员工。好在“众人拾柴火焰高”,其他正在城内城外度周末的员工,听说集团至尊无上的舵手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于是奔走相告,无不欣欣然携家带眷赶回集团帮忙张罗,且战绩斐然:清空了青城的三家菜场,扫光了青城所有的卤味店,令两家颇具规模的烟酒店颗粒无存,还让青城数十个饭庄的主厨不约而同集体生病请假...... 饶是如此,平地起锅灶,两三千人的饭菜想一蹴而就也非易事。众厨师争分夺秒地挥勺舞铲,忙得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却也拼到几近午夜方才开席。 此期间,众员工及家属尽管饿腹如鼓,却毫无怨言。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或歌或舞或聊或踱步,且无一例外地赤了脚,怎一个洒脱了得! 又有几个“待字闺中”且不甘寂寞的年轻男员工,不知从何处觅得若干在zhèng fǔ严控之下已成漏网之鱼的花炮,一时将金鼎集团的广场闹得硝烟弥漫、响声震天。 璀璨的烟花逗得成群的豁齿孩童雀跃围观,人人脸上绽放的花朵较之烟花更为灿烂。他们由衷高兴是有缘由的:总算有了一个无须上什么狗屎幼智补习班和咬远不如巧克力或冰淇淋那般美味可口的橡皮擦的周末!至于个个小手里攥着的凤爪、鹅肝、虾仁、鲍鱼等一干熟食,其美味则更是枯燥的书本和乏味的琴弦所不可比拟!于是懵懂的心田无不期盼:若是每天这样在爹地或妈咪工作的地方吃酒席、领红包、看烟花该多好! 待之席开,诸sè人等不论职务大小,不论男女老幼,不论亲近远疏,一概择近随席而坐。便有老婆找不到丈夫的,孩子寻不到母亲的,男友不见了女友的......于是广场上男声女声、老声少声,或高亢或雄浑、或娇柔或甜腻,一时大呼小叫,乱成一片;兼之名字和称谓千奇百怪,或拗口或顺溜,或谐音或幽默,闻之者无不哄笑阵阵。一时间,整个广场像掀翻了沸腾的锅炉,无尽的热浪流淌在大小角落。 其情其景,堪比青城解放时庆祝推翻三座大山,至于金鼎集团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两次集会――一次是成立集团,一次是集团职工认股――其喜庆的氛围则根本不能与之同rì而语。 确也难怪。自孙悟满无端患上不能穿鞋的脚疾以来,整个金鼎集团就闷得像一个捂了盖子的密罐,众员工在这罐子里谨小慎微、苟延残喘,一呆就是一年多,早已憋得死去活来。 替他们想想也是,作为一家之长的孙悟满整r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莫名火起,作手下的又怎能高兴得起来?这尚在其次,尤不可忍者,是他们每天上班也得跟孙悟满一样整天光一只脚。虽说这并非他们舵手的要求,更不是公司的什么鸟规定,可大势所趋,不光脚反倒成了异类,甚至可能因此惹上对舵手或集团不忠的嫌疑,继而丢了除找对象生孩子不管其他什么都管的高工资高福利的工作,谁又愿意去以身犯险!所以人人都只得光了一只脚随大流。 既是自愿光脚,则窝火和郁闷尤甚,却又不能形之于sè,那份痛苦真是非言语所能及其万一。于是谁都梦想着有朝一rì这闷罐能被孙悟满开心的笑震得粉碎,谁都梦想着孙悟满的脚疾终有初露曙光的一天。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而且来得如此突然,事先竟一点征兆也没有!虽然到目前为止,整个集团除了刘参谋、李参谋和孙悟满自己,无人知晓这脚疾可能治愈的奥秘何在,但孙悟满开心得顽童似的笑,却给他们释放了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不再因光脚而沦为青城笑柄的rì子为期不远了!众员工又如何不为之欣喜若狂?! 久积的郁闷一经释放,由衷的喜悦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此时此刻,好在金鼎总部大楼是他们自个建的、特别夯实,若是由哪个无良建筑商竖的豆腐渣,怕是早被惊天动地的喧闹声震趴了。 孙悟满在广场上打了一圈酒后,就躲回了总裁室。员工及家属们轮番向他敬酒,他纵是象肚鲸腹,亦难以招架。此刻,酒意阑珊的他站在窗边、站在几十层高的楼上,居高临下静静地注视着广场上异常壮观的一幕,飘飘然宛如置身云端――一时的心血来cháo之举,再一次证明他在金鼎至高无上的权威和“登高一呼群者响应”的号召力。他俨然觉得自己像个国王,而眼前那些欢快而渺小的人群,则正是他的子民。 事实亦是如此。在金鼎这个dú lì王国里,孙悟满就是国王!百分之五十一的集团股份和五百多亿的个人资产,铸就了他在金鼎坚如磐石的王者地位。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意志,更没有人敢觊觎他的王位。 员工们习惯了在孙悟满这棵参天大树的荫护下做一株小草或是一根藤蔓,安耽于风雨无忧、衣食无虞的自在生活,醉心于一rì三餐永不停息的饱嗝,并竞相以离大树伟岸的躯干近一些、甚至偶尔触摸一下它的根须为荣。 当然,员工们更是喜欢、以至于有些渴望孙悟满能时不时上演一些心血来cháo之举,以便为他们惬意得近乎无聊的rì子抹一缕亮sè或添一些谈资。因为孙悟满每一次的心血来cháo,无一不浸yín着异乎寻常的荒诞不经和滑稽可笑,且每每伴随着一场其慷慨撒播的、人人皆可沾到点滴的金钱雨。就像今晚一样。 不过,也有例外,一年前,孙悟满心血来cháo开始光一只脚――员工们至今以为,他们尊敬舵手的脚痛绝没有严重到非一丝不挂的地步――就不是他们所期许的,而后来酿chéng rén人不得不参与的光脚风暴,则更是成为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从痛苦深渊爬出来的金鼎国王,一下午都在挥舞他那权力的魔杖。自脚疾以来,因心灰意冷,这魔杖他舞得异常稀少,所以乍一舞起来居然有些手生。好在二十来年的舞杖功力并没有因脚痛有所消减,因此,微一适应后,他便开始舞得密不透风,jīng彩纷呈。 当然,得令前来领略和观赏他权力“达摩杖法”的,自然是金鼎集团几十个部门的大小头目。结果,彼此都没有让对方失望――舞杖者赚足吆喝,观杖者饱受教诲。孙悟满心里异常受用,当每一位部下从总裁室维诺而出时,他无一例外突兀却和颜悦sè地问了一句:“你希望把鞋穿上吗?”部下们错愕之余,回答或直白、或晦涩,或机敏、或笨拙,但表达的主旨却惊人的一致:誓与总裁共甘苦!这让孙悟满倍感欣慰。 孙悟满最后还想唤集团清洁主管前来欣赏他的“达摩杖法”,苦陪几小时的刘参谋无以忍,便委婉劝道:“您是集团的舵手,这冲甲板的小事,我看还是不要过问了。”孙悟满颇为不悦:“你是说我管得太细?”刘参谋忙道:“倒不是,只是见您这么心绞力瘁,实在于心不忍。”孙悟满虽有些余兴未尽,却也觉得刘参谋说的有些道理,便也作罢。 尔后,孙悟满自脚疾以来第二次破天荒去了除集团和家里之外的第三个地方。 第一次是几个月前上běi jīng领玉皇山庄的鲁班奖。本来那次孙悟满打算让王昌临去的,可组委会有心想向他这个一省财神多募点以后的活动经费,非要他亲自去。害得孙悟满回来躲在总裁室一连洗了三天的脚,方把右脚上涂的鞋油洗干净。当然,孙悟满没有亲自洗,而是罚刘参谋洗的,因为脚涂鞋油这馊主意是刘参谋替他出的。 今天孙悟满去的地方,是他儿时的好友、多年的生意伙伴、和他一样是从泥里滚出来的农民企业家――薛仁建的“宏宇钢构”。因为应对和陈子昂即将到来的“世纪之约”尚需一个唱将,为慎重起见,他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此前,薛仁建因“宏宇钢构”扩张,资金异常紧张,多次想找孙悟满注资,都被孙悟满以脚痛没心思为由断然拒绝。正愁眉不展,见财神喜形于sè、光着脚丫委身屈驾他的公司,真是喜出望外。待听完孙悟满细说原委竟是有求于他,自是满口应承。 第十九章 醍醐灌顶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从“宏宇钢构”回来后,孙悟满的兴奋和喜悦未见稍减,便带着一干参谋光脚巡视集团大院。逢人就和蔼可亲与之握手,问工作可顺心,家里可放心,rì子可安心。一干无名小辈何曾受过舵手的如此礼遇,一时感动莫名。其中有一个刚进公司不久的小子,被孙悟满拉着手嘘寒问暖一番后激动万分,抱着一摞图纸一步一回头,结果一跤跌进了集团广场zhōng yāng的喷水池里,惹得孙悟满开怀大笑。 巡视持续两个小时后,就有脚板娇嫩的参谋脚下起了燎泡,知道所有参谋中,唯刘参谋的话孙悟满最要听,于是悄悄地拉了他嘀咕:“好收兵回营了,再逛下去,以后怕真是有鞋也不能穿了。” 刘参谋陪侍孙悟满一整天,早已疲惫不堪,一闻此言深以为然,便对孙悟满说:“孙总,领导视察在于蜻蜓点水、走马观花。太细,就失了领导的派头。”见孙悟满不为所动,又道:“您知道刚才员工们为何见了您那么激动吗?”孙悟满立刻有了反应,陶然问:“为什么?”刘参谋详解所以:“物以稀为贵,人以寡为尊。领导的魅力不在于他能否统御万方,而在于他能否时时保持一种常人想见而不能的神秘。像您,这一年多来深居简出,整个集团就没有几个人和您打过照面,所以员工们乍一见到您,哪有不激动的道理!” 孙悟满闻言于心甚悦,悟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应该尽量少抛头露面?”刘参谋道:“正是!而且应该从眼下做起。” 孙悟满觉得刘参谋的话大有道理,赶紧结束了行程逾半的视察。匆匆奔回总裁室时,行sè竟有些慌乱,好像于大庭广众不小心chūn光外泄的女郎——被人多瞧一眼,便多吃了一份大亏似的。 孙悟满回总裁室后,拟小寐片刻以应付晚上的酒席,却怎么也睡不着——刘参谋关于“领导魅力”一席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此前一二十年,他也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当好“金鼎”这个超级大家庭的一家之长,且各种拙招笨术积攒了一卡车,只是有限的文化水平没能让他想到要将这些支离破碎、随用随扔的招术予以及时归纳整理,并吐故纳新,以最终凤凰涅槃升华为“魅力服人”这一绝招。要不然,他何至于因焦虑整rì将自己的大腿拧得像西瓜皮! “看来自己以后还真是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个‘领导魅力’。”孙悟满如此想着,便把刘参谋叫进总裁室请教。 国王既然虚怀若谷,谋士便也不再客气。于是刘参谋口若悬河、纵古论今,煞是显摆了一番,最后道:“一言以蔽之,做领导就八个字:举重若轻、无为而治。”随即又把这八字要诀好好诠释了一通。 孙悟满醍醐灌顶,一时眼界大开,抚了刘参谋的肩膀笑道:“如此说来,以前我万事一肩挑,倒是自找苦吃了。” “可不是!”刘参谋道,“像上次去玉皇山庄,本来您医好‘恐雨症’不就完了!偏要挖湖,挖湖也就算了,您吩咐王昌临一声不就得了?非得亲自指挥。不然,现在脚痛的就很可能是王昌临而不是您了。” 孙悟满不无责备地笑道:“你明知我有见山就想挖湖的喜好,去之前干嘛不给我提个醒?”刘参谋万分委屈道:“我哪会想到您连国家级风景区也敢挖!” “看来你还真不是刘伯温,不然,我金鼎都容不下你了。”孙悟满快意大笑,接着不屑道,“若不是嫌费劲,我连玉皇山都想平了造房子。” 刘参谋闻言大恐:“您忘了您的脚痛了?”“哇,神山!”孙悟满顿感失言,脸露敬畏之sè,对刘参谋严肃道,“以后说到玉皇山,你要经常提醒我,免得我言语失当冲撞了它。”刘参谋点头连连。 孙悟满又接上最初的话茬笑道:“我想王昌临也不会脚痛。”“为什么?”“我了解王昌临。”孙悟满道,“他一定会把我的吩咐原封不动地交待给手下。”刘参谋笑道:“看来王总比您想得通。”孙悟满闻言若有所思,“这次他立了大功,该好好奖励一下。” 随后,孙悟满便乘着热乎劲和刘参谋讨论起放权之事来。刘参谋自然是条分缕析、头头是道,其间少不得穿插大说特说放权的好处。直惹得孙悟满恨不能让自己马上变成闲云野鹤。 最后,孙悟满问刘参谋自己肩上的担子扔给哪几个副总比较合适。刘参谋想这个主意有点大,不能轻易拿,便委婉推脱:“这些人都跟了您多年,您最了解他们。谁适合挑什么担子,您心里最清楚。”孙悟满也没再为难他。...... 夜已深沉,浓雾四起。隐身黑幕的青城唯见昏黄的路灯于墨sè中闪烁,远远望去,宛如怪兽惺忪的眼睛——除一处外。 此时,金鼎的聚餐正值酣处。漆黑一片中,广场的灯火尤显辉煌。员工们由大饿继而大饱,却仍是推杯把盏,斗酒不休。酒士们或步履酿跄、或唇齿不清、或摇头晃脑,可谓醉态万方。却也有一点惊人的类者难能可贵,那便是,人人嘴里由衷、欢快且酣畅的嗝声。早有不胜酒力者,或靠在桌上,或歪在桌下,甚者四仰八叉躺在广场或斜卧草坪沉沉睡去,嘴里却仍是不断抽抽——幸福的饱嗝纵酣梦难挡! 快乐百年一遇,理当一醉方休。未醉者非但无人笑其狼狈,反而甚为慕之,于是深恨自己酒量太好,越发勤勉而火热地斗酒,人人拉开醉而不归的架势......或许,于他们内心深处,偶尔作别一下家中的细卧软榻,在浩浩天地间醉卧一宿实不失为人生一件幸事;至少,也可体味一把祖辈们于万恶旧社会露宿街头的苦痛。所憾者,酒足饭饱、嗝声连连,祖辈们过去那份被逼无奈的苦痛怕是悟得不甚真切! 孙悟满伫立窗边,望着广场上自己的杰作兀自陶醉了很久。正yù细细揣摩一下如何向几个副总放权,忽见集团财务副总袁百斗哈腰进来,忙问何事。 袁百斗嚷道:“红包没法发了!”孙悟满大感讶异,“为什么?”“您最好下去看一看。”袁百斗笑了起来。 孙悟满忙唤刘参谋。刘参谋正和参谋们聚在会议室小酌,闻声马上跑了过来。 孙悟满附耳窃语:“我想再去广场看看,今天会不会露脸太多了?”刘参谋小声回道:“现在人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怕是没有几个人认得出您来。但去无妨。” 于是三人匆匆下楼来到广场。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们惊叹:只见偌大的广场和草坪上,黑压压地躺了两大片,怕是有两千人之多!余在桌边仍在顽强吃喝的,十有仈jiǔ也是醉眼朦脓、举止呆拙,情势吹气即倒。 孙悟满乐了,问袁百斗,“怎么会喝成这样?” 袁百斗道:“大伙实在太高兴了。” “为什么?”孙悟满明知故问。 “一脚牵天下,佳迅人人喜。”袁百斗张嘴琅琅,一个马屁拍得极富诗意。 “没想到你除了做账,还会作诗了!”孙悟满心下大悦。 “喜极而出,也没料到听起来这么上口。”袁百斗嘿嘿道。 “那集团每年进账上百亿,怎不见你这么念两句。”孙悟满故作愠sè,“难道你不高兴吗?” “千金万金,不抵你的脚上劲。”孙悟满喜怒无常,袁百斗久惯风云,自是处变不惊。 一语挠到痒处,孙悟满眉开眼笑,又问袁百斗,“那你干嘛没醉?” “不光我,主管以上谁也不许醉。”袁百斗道。 “这是谁的规定?”孙悟满猛一瞪眼。 袁百斗道:“严副总。” 第二十章 驱 蚊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袁百斗所说严副总,便是金鼎集团二号人物严嗝嗝。此君是孙悟满的发小,一起光屁股长大。严嗝嗝工作上唯孙悟满马首是瞻,闲时便跟他没大没小;即便现在孙悟满贵为财神,亦屡在员工面前曝其儿时糗事。火得孙悟满经常扯了他到总裁室予以严正jǐng告。严嗝嗝每次都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下不为例”,可事后便当耳边风。为此,孙悟满甚是懊恼,却也莫可奈何。 严嗝嗝能力颇强。集团成立之初,更是好大喜功,奢权如命。不过现在好多了。为何?只因以往老埋怨孙悟满管得太紧,不让他放手施展拳脚,七年前,孙悟满便放任了他一回。结果,严嗝嗝大包大揽郦城一个度假山庄的开发时,自作主张开山放炮,把一对采药夫妇给震死了。害得孙悟满为此背了黑锅不算,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替他擦干净屁股。自此,小辫子算是让孙悟满给捏住了,再也不敢轻言手头没权。因为只要抱怨没权,孙悟满便拿这事噎他,害得严嗝嗝每次都像吃了一海碗苍蝇似的。 至于严嗝嗝现在的工作境遇,孙悟满七年前的口头jǐng告仍处于有效期:留职察看,戴罪立功! 这家伙,倒比我想得周全!孙悟满咧嘴一笑。问袁百斗:“他人呢?” “带人买蚊香去了。”袁百斗道。 两三千人躺在这里,那蚊香不粗得像壮黄瓜起什么用!孙悟满心里不满哼哼,嘴里却什么也没说。带了刘参谋和袁百斗走进广场一侧的人堆里,但闻鼾声、嗝声不绝于耳,不由连连摇头。又见人堆里无一女人和孩子,问袁百斗怎么回事。 袁百斗忙解释:“严副总怕杂躺出事,所以事先已有安排——男人一律躺在广场,女人和孩子一律躺草坪。” “哦——”孙悟满颔首道,“酒能乱xìng,是不能小看,得防患——”孙悟满扭头看刘参谋。刘参谋忙道:“防患于未然。”“对,防患于未然。”孙悟满笑接。 恰此时,严嗝嗝带着几个人满头大汗跑了过来,人人怀里抱了个箱子。孙悟满一见就笑了:“你个严老二,光脚都没让你想起自己还是个农民——你忘了小时候我们怎么赶蚊子了?” “你是说放烟?”严嗝嗝立刻记起小时候乡下乘凉用的驱蚊妙方来:家家湿柴、青草盖火堆,那浓烟别说蚊子受不了,就是人,有时也熏得涕泪横流。 “废话!”孙悟满一口唾沫朝严嗝嗝飞去,“这么多人,你这蚊香点了放在哪里?放在边上,这烟细得像鱼线,能熏得了几个人?放在人中间,没准几个翻身全压灭了。” 严嗝嗝立刻令随从扔了蚊香,去张罗点火堆放烟。不一会儿,便准备妥当。孙悟满却说:“广场这边就不要放烟了,去草坪放几堆就行了。” 严嗝嗝惊问所以,孙悟满道:“你忘了我们刚拉起工程队时过的什么rì子哪?” “你的意思是,让这些醉鬼们忆苦思甜一下?”往事不堪回首,严嗝嗝当然记得!他和孙悟满创业那会儿,晚上可没少天当被子地当床。尤其是夏天。 “没错!”孙悟满开心道,“让他们好好尝尝被蚊子咬的滋味,醒来后也好知道这饱嗝不是那么好打的。”又回头交待袁百斗,“明早起来,女人和孩子的红包跟原定一样。男人按身上被蚊子咬的多少算钱——一口一百块。” “那岂不要脱得jīng光!”袁百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做梦也想不到孙悟满竟会临时作出如此荒诞的决定。 岂是袁百斗!在场所有未醉之人,包括刘参谋,听了孙悟满的话无不感到匪夷所思。 这就是孙悟满!你永远也猜不到,他那养分富足的脑细胞一经愉悦,会逬出怎样的思想火花。 “不愿脱光岂不更好——少算一口,我少掏一百块。”部属们脸上的诧异之sè让孙悟满心里感到异常满足,可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一人被蚊子咬上一千口,那可就是十万!”袁百斗试图说服孙悟满改了决定。再说,能不能当好一个临时体检医生,他心里实在没有把握。 孙悟满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们金鼎大院是一个垃圾场吗有那么多蚊子?” “血型不一样,招蚊子的机率也不一样。”袁百斗锲而不舍,又道,“这是不是有欠公平?” 孙悟满指了眼前黑压压一大片烂泥似的醉汉,问袁百斗:“你分得清他们的饱嗝是A型还是B型吗?” 什么逻辑?!袁百斗无言以对,赶紧退到一边,寻思着自己待会儿该找个招蚊子的地方躺了。 草坪边上,严嗝嗝指挥手下燃起火堆,一时浓烟滚滚。酣眠中,喉咙娇嫩的小孩受不了烟熏,有的便开始咳嗽。 孙悟满闻声大急,忙对严嗝嗝说:“赶紧派人把所有孩子抱到集团宾馆去睡。” “就怕住不下,有好几百呢!”严嗝嗝犹豫道。 孙悟满语气干脆,毋用商量,“一个房间多住几个,不行临时住进会议室,再不行把宾馆的客人轰走。” “这么晚了,把客人轰起来,什么理由、又让他们住哪里去?”严嗝嗝一脸为难。 “什么理由?”孙悟满捏起了下巴。他记得刘参谋曾对他说过一句关于爱护孩子的极文雅的话,却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忙示意刘参谋靠近。 刘参谋趋前小声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对!‘有我有也即人之有’。”孙悟满对严嗝嗝正sè道,“既然我们爱孩子,客人们也应该爱孩子。谁不爱孩子,就让他妈谁滚蛋!——这就是理由。” 孙悟满“对”字后出语极快,严嗝嗝根本没听清,便探询地看刘参谋。刘参谋知道孙悟满说岔了,却又不便纠错,就对严嗝嗝笑道:“现在的孩子都是爷,赶紧按孙总的意思做吧。” 严嗝嗝也不再问,转身跑进酒席间,好不容易找了几十个尚还清醒的员工来。一干人蹑手蹑脚趟进草坪的人堆里,将一个个熟睡的孩子轻轻抱起来,急匆匆直奔院门口的集团宾馆。 严嗝嗝亦抱了一个孩子yù走,却被孙悟满拦住:“你再派人从宾馆取些毯子和被单来。” “干什么?”严嗝嗝把手里的孩子交给身边人,一脸迷茫地望着孙悟满。 “我说你怎么成天和老婆吵架,原来你TM对女人一点都不懂!”孙悟满抬脚朝严嗝嗝的屁股撩去,“你没见现在凉起来了吗?下半夜还有露水,草坪上这些女人不盖点东西行吗?” 严嗝嗝躲过孙悟满的飞脚,连连点头,忙yù去安排。孙悟满唤住他:“你不是很喜欢指挥吗?让别人去干!”说完,背手扭头就走。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严嗝嗝说,“这里安排好了上我办公室,有事跟你说!” “我还没吃饭呢!”严嗝一时急眼。 “一顿不吃饿不死你!”孙悟满连声恶笑,“我说今天怎么不见你嗝得没完没了!” 孙悟满如此嘲讽严嗝嗝是有缘由的。其实,严嗝嗝真名严格格。只因无论吃什么(包括喝茶),肚皮七分饱便嗝声不断,孙悟满听得腻了,也没征得严格格的同意,便自作主张把他的名字改成了严嗝嗝,并在整个集团予以了公示。气得严嗝嗝响屁伴着饱嗝一连打了好多天。此后,严嗝嗝为了替自己正名,又做了诸多努力,却是收效甚微。他一度甚至只吃五分饱、三分饱、一份饱,想借此息了饱嗝以正视听,并证明孙悟满的改名之举何其荒谬。可他越是息嗝心切,越是嗝得欢快。以至于后来胃里都快不能沾东西了!哪怕偶尔不小心误吸了一只蚊子,也会嗝得天地动容。既然徒劳无益,不妨安享其成。自此,严嗝嗝只当自个是饱死鬼投胎,且佩服孙悟满又多了一条理由:这名字改得何其贴切,真是英明伟大!于是背地里苦练书法,把“严嗝嗝”三字写得堪比他的老祖宗颜真卿——肥厚稳重、骨力强健,一看就知道营养很好。 也就因为这沾食即嗝的优点,让青城前任领导在远游欧美五十国时,临阵痛舍孙悟满而挑了严嗝嗝免费陪游。一行近百个团员为此百思不得其解,领导一语道破天机:“一上饭桌便嗝个不停,足见其平时吃得多好——向外国友人展示我国百姓的rì子如今过得富足滋润,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真是小嗝打出大天地。严嗝嗝其后无数次被青城各级领导钦点伴游,将具有中国特sè的社会主义饱嗝打遍全世界,可谓风光无限!孙悟满起初愤愤不平,便找市领导理论。待弄清严嗝嗝去国外打饱嗝的深远意义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逢严嗝嗝奉诏出游,便扣了他当月的奖金了事。 第二十一章 干不了!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孙悟满在广场溜达一圈后,见诸事均被严嗝嗝等一帮集团干将打理得井井有条,心里殊为满意。兴冲冲问刘参谋:“你觉得金鼎人才如何?” 刘参谋微微一笑:“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什么意思?”孙悟满笑眯眯问道。他最喜刘参谋这一点,弄弄嘴里嘣出一句极其悦耳的妙词来。 刘参谋懒得解释此语出处,便化而言之:“意思是,青城出人才,金鼎人才多。” 孙悟满大悦,问刘参谋:“我也是青城人,依你看,我算不算一个人才?” 刘参谋看看孙悟满,笑而不语。 “不许恭维,说实话!”孙悟满无限期待盯着刘参谋,其状颇为滑稽。 刘参谋不由暗笑,故意激他,“不算。” “我领导一个千亿资产的集团,竟不能算人才?!”孙悟满忿然作sè。 “当然不能算!”刘参谋一本正经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帅嘛。”刘参谋挤眼道,“庸者为才,卓者为帅。” 孙悟满闻言大喜,悠悠踱回总裁室时,一路昂首叉腰,竟是小调不断。刘参谋问他何故如此高兴。孙悟满自是不语,却要刘参谋猜。刘参谋拉东扯西,故不着要领。孙悟满连连摇头,乐得哈哈大笑,着实好好锻炼了一把傲岸得几近僵胀的脖颈。 刘参谋刚陪孙悟满回到总裁室,见严嗝嗝急匆匆随后跟来,忙给二人各泡了一杯茶,便阖门退了出去。 严嗝嗝走进总裁室,屁股满不在乎往老板桌前的椅上一敦,便开始喝茶,喝一口嗝一下,好像眼前端坐的孙悟满压根儿不存在。 孙悟满默默瞅了严嗝嗝半晌,见他只顾闷头喝茶、闷头打嗝,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实在忍不住了,桌子一拍:“你干嘛不问候我一声?” 严嗝嗝吓了一跳,嗝也住了,扬头嘻哈道:“你我一起光屁股长大,还讲这些虚礼干什么!” 孙悟满恼火道:“可我俩现在都穿了裤子,而且是上万一条的名牌裤子!” “那又怎么样!”严嗝嗝哂笑,“现在不照样光脚。” “原来你心怀不满!”孙悟满如获至宝,正yù借题发挥,却被严嗝嗝堵住:“可不敢!我正想找找以前当农民的自在感觉,光脚正好!” 孙悟满猴身盯了严嗝嗝,一脸坏笑,“那好,明天我就让集团所有人穿上鞋子,就你除外!” “你这是挟私报复!”严嗝嗝一听急了,顿时脸红脖子粗。 “报复你一下不行吗?”孙悟满声sè俱厉,“放手让你去搞个度假山庄,你竟闹出两条人命!害得我替你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 “又来了!”伤疤被揭,严嗝嗝既痛且气,恨恨道,“看来,我要耳根清净,也只有等到你咽气的那一天!” “你敢咒我!”孙悟满佯怒,起身yù揍严嗝嗝。 严嗝嗝见势不妙,起身奔出总裁室。孙悟满拍桌大呼:“回来!” “有事就吩咐,我还饿着肚皮呢!”严嗝嗝立在走廊,就是不肯进来。 孙悟满气得不行,欺身过去,一把将严嗝嗝捞进来按在椅上,自己转身回到老板椅上坐了,慢条斯理得意道:“要我不旧事重提——也可以。” 严嗝嗝面露喜sè,“说,什么条件?” “以后你得对集团的事多担待一点。” “你该不是想让我做老总吧?”严嗝嗝立刻jǐng觉起来。 “看来,金鼎最了解我的还数你严老二。”孙悟满快意大笑,也懒得再和严嗝嗝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不错!我打算升你当集团总经理。” “干不了干不了干不了!”严嗝嗝连连摆手,好像被逼当刽子手。 严嗝嗝拒绝当这个老总自有他的道理。他现在虽说钱不如孙悟满多,却也有几十亿之巨,省着点花变成千年王八也够了。加上如今又是集团的第一副总,早已是心满意足。他尤喜眼下这种位显而无须担责的逍遥rì子。何况,七年前郦城那场因擅权惹出的祸端,对他更是刻骨铭心。当然,这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在金鼎,孙悟满的地位和影响无人可敌,即便他卸得一丝不挂,那也是无冕之王。反观自己,既使孙悟满把董事长的宝座让给他,亦不过是替人受过消灾的摆设而已。 “谁说你干不了?”孙悟满立刻沉下脸来。他原以为严嗝嗝听了自己的话定会欣喜若狂,至少也该喜形于sè才对,却没料到这家伙竟是如此一副嘴脸,而且一点不像是假意推辞。心里不免大为失望。 “我自己!”于是,不敢、也不想言明真实想法的严嗝嗝开始装疯卖傻。说,我天生腰身软,能傍着你做一根常青藤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不敢奢望能像你一样擎起一片天。以前脑袋长在脚后跟,还以为自己有些斤两,可你一撒手我就在郦城闹出两条人命。那次若不是你撒钱替我周旋,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高墙后面数星星...... 这辈子我唯一做对的决定,就是当年赤膊扛了洋锹和你一起上工地拌水泥砂浆,不然今天也发不了大财。现在我每天睡在钱堆里感到特满足,能躲在你的胳肢窝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那更像是做神仙!当然啰,如果你哪天治脚时顺便把狐臭给治治,那就更好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干这个老总并不意味着我不帮你。以后谁若背地再说你揽权不放,我一定现身说法并替你好好修理他;另外,像集团食堂、保安和卫生这种其他副总不堪胜任的高危工作,我一定替你好好管起来...... 还有,遇到像出国考察这种吃力不讨好、连你也不愿意趟的浑水,我依然会像以往一样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我这样讲不是说我有多么高尚,只是想我们靠党的好政策发了财,总得有人到国外向老外宣传一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我这样有中国特sè的社会主义饱嗝还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打的!就说你吧,吃饭总是狼吞虎咽,整天山珍海味也不见打饱嗝,要去国外别人还以为中国仍停留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可不是给中国抹黑! 当然啰,我认为你以前教训得非常对:咱以后去国外不能光讲社会效益还得讲讲经济效益。哦,我突然想起来了!前年去南极考察时我觉得那里搞一个度假村非常不错。现在跟你汇报不算晚吧?...... 严嗝嗝唾沫飞溅,东扯西拉、云里雾里一大堆,说得煞是情真意切。至最后,还煞有介事抹了两记眼睛。 “我现在就要把你送进疯人院!”孙悟满何曾见过有人敢对他如此胡言乱语!新鲜之余,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好歹忍住没有发作,却也连放了两个闷屁。 接下来,像他们小时候光屁股打水仗一样,金鼎集团的一二号人物在一张象征权力和地位的硕大老板桌前开始了一场毫无章法、逻辑混乱的舌战——一个苦口婆心、言辞恳切,放权可谓心切;一个则油盐不沾、水火不浸,拒权可谓坚定...... 半个小时后,二人似乎都觉得累了,终于息了口沫。孙悟满笑道:“你先喝茶,我去上趟厕所。”说着朝门外走去。 “你办公室不是有卫生间吗,干嘛舍近求远?”严嗝嗝金鱼眼撵着孙悟满,一脸的不解。 “我到楼下给树施肥不行吗?”孙悟满霍然回首,掷地有声。 第二十二章 就 范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孙悟满跑了趟员工厕所,回头便潜进刘参谋办公室。刘参谋正在上网,一见孙悟满,马上站起来,“孙总,有什么吩咐?” “真是邪了!”怕被偷听,孙悟满拉了刘参谋走到远离走廊的窗边,一脸不可思议地小声道,“这个严老二,我让他当集团总经理,他竟死活不愿意。”接着,便大致说了和严嗝嗝的谈话经过。 刘参谋听完,问孙悟满,“您真打算让他当金鼎的老总?” “早有这想法,只是一直犹豫。下午听了你一席话,算是下了决心。”孙悟满道。 “结果大出意外。”刘参谋莞尔一笑。 “这谁想得到!”孙悟满一脸的懊恼。 “权yù因钱而生。既然有了钱,权力有没有也就无所谓了。”刘参谋语气透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道,“何况,权力本身意味着责任。以前都是你替他遮风挡雨,现在突然要他为你遮风挡雨,他当然不干了。” “他以前可是很爱权的。”孙悟满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此一时,彼一时。”刘参谋道,“以前他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后来尝过了,而且为此吃了苦头。现在想通了,所以不想要了。” “那他还老向我抱怨说什么手头没权!”孙悟满大为光火。 “这说明严副总聪明。”刘参谋分析道,“他知道索而不予是手握大权者的通病,所以故意这么说――以进为退,这样他就省心了。”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放肆了!”孙悟满瞪了刘参谋一眼,心里不无恼火:敢情自己为集团呕心沥血、忙得死去活来,倒是落了一大堆不是! “光脚接地气,说话便实在――您不爱听,我以后就不说了。”刘参谋忙赔不是。 “我不怪你。”孙悟满拍拍刘参谋的肩膀,“忠言逆耳我还是懂的。”又问可有什么办法让严嗝嗝就范。 “你如果铁了心让他做这个老总,办法倒也简单。”刘参谋嘴角挑笑,眯起眼睛。 “他想清闲,我偏要把他拎到火炉上烤一烤。”孙悟满笑着朝刘参谋倾过耳去。 刘参谋便跟孙悟满嘀咕起来...... “还有这等事?!”孙悟满听完大惊。 “千真万确。” “你怎么知道的?” “您不知道我在越城有多少同学!”刘参谋不便透露消息出处,便信口搪塞。 “这样他还有什么资格当老总?”孙悟满一脸的愤懑。 “世风败落。现在做官的尚且如此,何况他一个豪富商人!你还看重这些?”刘参谋劝导道。 孙悟满想想也是,气哼哼道:“敢情他肩上闲了,裤裆倒忙得热火朝天了!” “可不是!有所闲,则必有所忙。”刘参谋被孙悟满逗得笑起来,“所以要好好给他压压担子,让他整天忙得屁滚尿流、无暇旁顾,以免以后再犯类似错误。” “对,让他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孙悟满高兴得大腿一拍。 严嗝嗝左等右等,喝完两杯茶,仍不见孙悟满的人影,正yù起身离去,却见孙悟满一脸怪笑走了进来。便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上玉皇山撒尿去了呢。” “就冲你这句对神山大不敬的话,这老总你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孙盯了严嗝嗝连声冷笑。 “除非杀了我!”严嗝嗝被笑得心里发毛,语气却依然坚定。 “没必要!”孙悟满坐回老板椅,一脸轻松晃了起来,“七年前我既然能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现在我就能把你再送进去。” “什么理由?”严嗝嗝心里不由一紧。 “重――婚――罪!”孙悟满一根指头抑扬顿挫、重重戳着桌面,声音沉而闷。 “瞎说!”严嗝嗝心里一惊,却故作镇静。 “你在越城养了个小咪,而且孩子都三岁了――你当我不知道?”孙悟满盯着严嗝嗝,脸上似笑非笑,莫测高深。 严嗝嗝大骇。小咪之事他慎之又慎,这个孙猴子是如何得知的?便道:“我们又没有结婚。” “同居六年以上就构成事实上的婚姻关系,这点你不知道吗?”孙悟满沉脸猛拍桌子。 “偶尔睡一觉,哪能算同居!”严嗝嗝心里发虚,仍嗫嚅争辩。 “怎么,你还想常年和她睡在一起?!”孙悟满故作大怒,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要不我现在问问你老婆,看她答不答应?” 严嗝嗝吓得面如土sè,慌忙按住电话,急道:“我当这个老总还不成吗?” “这就对了。”孙悟满往老板椅上重重一仰,白眼猛翻,“别人想坐这个位子都想疯了。你倒好,鹌鹑屁股插鸡毛,还把自己当凤凰了!” “好像没听说有这歇后语!”严嗝嗝对孙悟满的评价颇为不满。 “怎么,我违规造了成百上千的楼,还不能违规造一个歇后语吗?”孙悟满言辞铿锵地连拍桌子。 有本事你重造一新华字典!严嗝嗝一脸的无奈和沮丧,“可得说好,这事你千万不许跟我老婆说!” 孙悟满大感快意,“那要看你的表现。” “那我要做到怎样,你才算满意?”气氛刚一轻松,此前被吓得缩进去的饱嗝便欢快地探出头来。严嗝嗝又开始嗝得没完没了。 见此情景,孙悟满笑道:“很简单!以后,你让集团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每天打着漂亮的饱嗝就行了。” “我就从没见你打过饱嗝!”严嗝嗝懊恼地嘟哝。 “怎么,我yù沟难填不行吗?!”孙悟满理直气壮地连拍桌子。 “是yù壑难填!”严嗝嗝纠正他。 “管他沟啊壑,反正都是填不满!”孙悟满对严嗝嗝的纠正一点不领情,“你也不想想,我要每天嗝来嗝去,你们还能打饱嗝吗?” 话糙理不糙!做领导的如果轻易满足,那手下还有什么滋润rì子过!严嗝嗝一时语塞。 严嗝嗝走后,孙悟满感到浑身从未有过的轻松。想到和陈子昂即将到来的会面,更是兴奋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他遣散了一干陪自己熬夜的参谋,独留下了刘参谋和李参谋,兴冲冲道:“我们连夜去越城。” “现在?!”刘李二人同声惊呼。 “对!就现在。”孙悟满脸sè兴奋且坚毅。 说着三人便下了楼。李参谋赶紧去车库备车。刘参谋问孙悟满:“要不要叫上薛总?” “那还用说!”孙悟满道。 “可他现在肯定睡了。” “我叫他,他敢不起来!”孙悟满对自己的个人魅力颇为自信,不由分说便给薛仁建拨了电话。 果然,一根烟的功夫,薛仁建的车就驶到了金鼎集团的总部大楼。三人忙钻进了李参谋开来的劳斯莱斯。 车子徐徐驶过广场时,孙悟满隐隐见广场一角的垃圾筒边四仰八叉躺着一个仅穿内裤的人,忙让李参谋停车,又要刘参谋陪他下车去看看。俩人凑近俯身细瞧,原来是财务副总袁百斗,此刻睡得正香。孙悟满抬脚要踢,刘参谋赶紧拉住他。 “这家伙真是一个财迷!”孙悟满转身回走,小声嘀咕道,“莫非他还真想让蚊子叮上一千口不成?” “难说。”刘参谋悄声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叮死他!”孙悟满没好气道。 “那也不冤。”刘参谋玩笑道,“十万都能打一口楠木棺材了。” 回到车上,刘参谋觉得鞋底似有东西,抬脚一看,是一口香糖粘着的纸团,还写了字,想是刚才在垃圾桶边踩上的。一时好奇,便扯下来小心抖开,原来是一份丢弃的抗议檄文。檄文道: “人生而穿鞋,自古亦然。纵纣王暴虐,亦不见有令子民光脚走路的传闻。当年国民党**,却也仅是害百姓用百斤金圆券兑半斤面粉而已;虽说骨瘦如柴扛百斤金圆券委实苦不堪言,但人人脚上还是有鞋的!想而今,朗朗乾坤,国富民强,纵乞丐亦拥鞋数双,鲜有光脚者。吾等家资丰盈,月薪数万,家里名鞋充栋,却难于工作中展其风采于万一,天理何在?尤不可忍者,跛脚鸭一当年余,似无尽头。长此以往,脚瘸可期矣!呜呼哀哉,哀哉呜呼!何时能有囫囵穿鞋rì,吾薪年减百余亦无憾!” 刘参谋看完不由哈哈大笑。另三人问他何故发笑,刘参谋便念了起来,另三人听了也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孙悟满笑完,对刘参谋说:“改天你替我查出这个发牢sāo的人。” “干嘛?”刘参谋问。 “我要罚他一年就领一百块钱的工资。” 车里顿时笑浪滚滚。 第二十三章 鸟儿早起有食吃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天蒙蒙亮,早起的鸟儿刚开始吊第一声嗓子,阵子昂就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房间。 季玉听得清清楚楚。待陈子昂的脚步声消失,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心想反正睡不着了,何不出去散散心,顺便呼吸一下林场的新鲜空气! 一宿未眠,回报可谓丰厚。季玉心里已然打定主意,今生非陈子昂不嫁!不过在此之前,她想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回越城后如何应对杜若甫的盘问。 爱我所爱,光明磊落。她本无需遮掩。但想到杜若甫和他父亲多年来对自己和妹妹的殷勤照顾,她也不想一下子做得太绝,再说她也做不出来。更何况杜若甫还是陈子昂的挚友――她最是不想让陈子昂为难。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她心中是一点底也没有,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 一番思索后,季玉想起自己大学死党“肥肥”。她知道肥肥家就在附近化城,于是用房间的电话拨了肥肥的手机。心焦火燎等了老半天,电话那端才传来肥肥哈欠连天的声音。 “谁呀?这么早!” “是我!禾子!”季玉咋呼呼嚷道。 大学时,季玉经常穿一条母亲给她做的绿sè连衣裙,加上人又美,就像一根绿sè葱茏的禾苗惹人怜爱,就有好事的男生把她的姓拆开亲切地称之为“禾子”。久而久之,同学们都觉得这称呼对她很贴切,便叫开了。起初季玉不要理,可后来叫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老师也这么叫,她也只好认了。听习惯后,她也觉得这称呼蛮舒服的,所以现在她QQ的名字还这么叫着。 “啊!仙女,是你啊?好久不见,想死我了!”电话里,肥肥一听是季玉,高兴得不得了,瞌睡一下飞到九霄云外,“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又想我妈烧的菜了?......” 肥肥之所以长得圆滚滚,就是因为馋她妈烧的一手好菜。本来她毕业也可以留在越城工作的,可就是怕亏了她那张贪吃的嘴,所以义无反顾的回了自家所在的小城工作。季玉上大学时经常去肥肥家吃她妈烧的菜,确实非常好吃。 季玉被肥肥一通连珠炮轰得头昏脑胀。此刻,她哪有闲心和肥肥闲扯,便打断她:“这两天万一杜若甫打电话问你,就说我昨天和今天在你家里――千万记住啊!” 以前,杜若甫经常去学校探视季玉,所以认识肥肥,而且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季玉必须先和肥肥串通好,才不至于穿帮。 “怎么啦,见异思迁了?”肥肥嘿嘿道。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这关系到我以后的终身幸福――你不希望我一辈子水深火热、受苦受难吧?”见肥肥还是没一点正经,季玉故意把话说得很重。 肥肥这才当回事,语气立刻显得非常严肃,“有这么严重吗?发生什么事哪?” “一句话说不清,以后告诉你。”季玉说罢便和肥肥叽叽咕咕一番合计,直到自认为已天衣无缝,方放心地挂了电话。 眼看天sè已明,她又怕杜若甫一大早打电话找陈子昂询问自己下落,便又拨了陈子昂的两个手机,一听都关了,这才放心去洗漱。 做完每个女人都极为热衷的面子细活,季玉看了一眼阳台。昨天晾洗的内衣和裙子正在迎风飘扬。她走过去摸了摸,见干了,赶紧收进来叠好塞进包里。 她从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的贴身衣物,更别说去摸了。即便以前在杜若甫家里,她和妹妹住的房间也是禁地。大学时,只要内衣一干,她会立刻收进来锁进箱子里。现在她和陈边边虽然合租一套房,她的卧室也是上锁的,她不在谁也别想进去,她在也只允许认识的女xìng进去。所以到目前为止,杜若甫还从来没有进过她的闺房。 收拾妥当,季玉正yù出去,低头见身体曲线实在过于暴露,心里很是忐忑。立在门后犹豫半天,还是不敢穿了昨夜的衣服出门,便又折回换上自己的裙子。 出了木楼,季玉四下张望,却不见陈子昂,不由心焦――她得赶紧和他统一一下口径,以防杜若甫rì后盘问。于是匆匆奔下山来,四处踮脚探头探脑,仍是不见陈子昂的踪迹,以为他钻进了山里。正yù上山去寻,扭头见湖的尽头有人走来。可太远,看不真切,便踞足等了等。待人影近一些,一见是陈子昂,手里还端了一个大盒子,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陈子昂早已看到季玉,一见她冲自己飘来,脚下一阵紧走。 “认生,睡不好。”季玉气若游丝绽了一句,便抬眼他处。她没说自己通宵未眠。 “是不是我出门吵了你?”陈子昂脸上缀满歉意。 “你出门时我早醒了。”季玉飞了陈子昂一眼。 “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好。”陈子昂故作轻松一笑。 “那你呢?”季玉轻轻挑嘴,“我看你好像也心事重重。” “......” “是不是因为杜若甫?”季玉低眉咬了咬唇。 “......” “是不是担心杜若甫问起怎么说好?”季玉猛地抬头,清澈的眼眸如电似芒,直透陈子昂的五张六腑。 陈子昂无所遁形,只好点了点头。 “那里打算怎么回答?”季玉脸上不无期待。 “正为这事犯愁呢!”陈子昂皱起眉头。 “你打算实话实说?”季玉神情关切。 “......” “不想实话实说?” “......”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当然想!” “还是先不要实话实说的好。”季玉轻轻叹道。 “为什么?”陈子昂轻声问。 “你说了实话,他就相信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吗?”季玉的眼神一下变得无比迷茫。 “......” “这样不就伤害了你们友情了吗?”季玉的语气透着一丝幽怨。 陈子昂黯然点头。 “所以不能实话实说。”季玉回头勇敢地盯着陈子昂。 “那怎么办?” “先过了这关再说。” “怎么过?” “他打电话问你,你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他问我我会自圆其说。” “你怎么自圆其说?” “这你就别管了。” 见季玉脸上浮起一丝得意,陈子昂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说完要紧事,季玉方把心思转移到陈子昂端着的盒子上,便抬手指了指。 陈子昂赶紧打开:“我怕万一他们俩醒得迟,你又起来了,到时没有早点饿着,就开车去附近的镇上替你买了一点――现在还热着呢,要不吃一点?” 季玉心里一热,问道:“你吃了吗?” “拿了就往回赶,哪来得及吃!”陈子昂笑道。 “那你先吃一个吧。”季玉莫名感动,翘起兰花指,捻了一个小笼包就往陈子昂嘴里塞。 陈子昂用嘴接了,又冲季玉直努嘴。季玉便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俩人就这么站着,开心地在湖边吃了起来...... 用完早点,二人在湖边漫步。季玉心里甜丝丝的。她第一次感到,被自己深爱的人悉心关照,滋味竟是如此美妙。而此前,杜若甫类似的举动不知做过多少,她心里唯有感激,从未涌生过一丝的甜蜜。这只能说明一点:自己不爱杜若甫! 一顿并不丰盛的早点终于让季玉明白:爱,不是种庄稼――只要辛勤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爱,是一枚施了魔咒的神奇种子,只有遇到谙悉咒语的人,其坚硬的外壳才会悄然打开,且稍经雨露滋润便会生根发芽。否则,即便付出再多,也是徒劳无益! 旭rì钻出厚实的棉被,露出捂得通红的脸庞,天际顿时霞光万里。 一层薄雾从湖中泛起,将一对默默伫立的有情人缠绕其间。 季玉沐浴着朝rì的清辉,任凭微风轻卷裙裾。她美目流盼、风姿绰约,一如含露百合,娇艳yù滴。陈子昂眼含丽影、身醉香风,满怀柔情浩如沧海,浑然不觉红尘俗世尚有百事缠身。 情相契,爱无语。俩人四目相对,默默凝视,如痴如醉..... 苏二妹与王慕维早已被鸟儿的纵情歌唱唤醒,此刻正挽手静立楼前。目睹此景,不由暗自祈祷: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良久,苏二妹紧紧偎了王慕维,羡慕道:“真是浪漫!” “添一点东西就更浪漫了。”王慕维道。 “什么东西?”苏二妹无比迷醉地抬起媚眼。 “歌声。”王慕维语气异常严肃,“他该给季玉唱支歌。” “人家季玉哪有我这么好的耳福。”苏二妹嘻嘻笑道。 “那是自然!”王慕维分外得意。 “你说,湖里的鱼能听见你唱歌吗?”苏二妹故作认真问。 “距离近――应该能吧。”王慕维有些拿捏不准,语气显得犹疑。 “那以后吃鱼就方便多了。”苏二妹抿嘴笑道。 “此话怎讲?”王慕维莫名其妙。 “你在湖边吼一嗓子,那鱼不知要晕翻多少!”苏二妹面sè平静,心里却笑得天翻地覆。 “应该是醉翻。”王慕维跃跃yù试就要下山,“我现在就去湖边试试!” 苏二妹一把拖住他,“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怕季玉掉进湖里。” 第二十四章 归去来兮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沉醉在温柔乡里,抬头见苏二妹和王慕维正立在崖边的护栏后朝这边张望,便醉心地冲二人挥了挥手。季玉也赶紧转过身来。 苏二妹便拉了王慕维匆匆下山,陈子昂和季玉忙迎了上去。还未近前,王慕维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昨晚脸丢大了。” 陈子昂想定是苏二妹已经给他说了昨晚醉酒的事,便打趣道,“好大的澡盆,水也清凉。我也想洗一洗,可就是没你这么好的福气。” “难得一醉,难得一醉。”王慕维讪笑着连连挠头,甚是憨态可掬。 “醉了好啊!一醉万事休。”阵子昂意味深长看了看贴在身边的季玉,不无遗憾道,“昨晚我也想大醉一场,所以喝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半点醉意,真是咄咄怪事。” 苏二妹边瞟季玉边笑:“怕是老天怕你醉了没人照顾,所以不想让你醉。” 王慕维揣测陈子昂昨夜定是没有什么斩获,便不无遗憾地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显出义不容辞的神sè,“哎,良宵一刻值千金。看来我以后得好好教教你如何适时而醉——哪怕是装!” “就怕有人心里醉得厉害,嘴却偏不肯说。”既已相熟,说话便少了顾忌。季玉见三人又拿自己说笑,便也嘴不饶人。 陈子昂何等聪明,心里顿时云霁初开。隐形的墙已被爱的烈焰化出一丝缝隙。他心里盘算着...... 一阵说笑过后,王慕维问陈子昂今天怎么打算。 陈子昂心里挂记“天字一号”,又想自己已经一天多音信全无,不知三家公司有多少事等着处理,便有心想回越城。可又着实不舍眼下和季玉呆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一时踌躇不决。 季玉看出了陈子昂的心事,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甚至想,如果能在这里和他永远呆下去该多好!可她又不想让陈子昂犯难,便道:“我看还是先回吧。以后有机会再来。” 陈子昂感激地看了季玉一眼,对王慕维和苏二妹道:“那就回吧。反正也不远,以后有的是机会。” 苏二妹一听季玉要走,哪里肯依!搂住她不肯撒手,嘴里悲悲戚戚道:“不是说好了再玩半天嘛,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又扭头骂王慕维:“都是你!问什么问!来这里就是玩,还要什么屁打算?!” “我是说今天打算怎么玩。”王慕维忙万般委屈辩解。 “玩就是随心所yù,想到哪是哪!什么都打算好了,那还叫玩吗?”见王慕维顶嘴,苏二妹cāo起连珠炮冲他猛轰,似不解气,又松了季玉yù揪他的耳朵。王慕维吓得赶紧闪到陈子昂背后。 苏二妹复又搂了季玉百般劝说,唠叨着山上这里的花如何如何漂亮还没带你去看一看,那里的草多么多么柔软还没带你去躺一躺......想借此留她多玩一天。 “以后吧。”季玉轻声叹道。一听这话,苏二妹急得眼圈都红了。 季玉一时也伤感起来: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她将下巴搁在苏二妹的肩上,幽幽道:“姐,以后,我一定来看你。” “这可是你说的噢,可要算数——千万记住以后要来看姐!”一听季玉叫自己姐,而且“二”字也免了,苏二妹心情方好起来,可嘴里还是一个劲地叮咛,生怕季玉马上反悔似的。 “女人啦,就是多愁善感!”王慕维从陈子昂背后探出身来,笑着不断摇头,“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苏二妹冲他怒目圆睁。 王慕维似觉自己的话说得过头了一些,吐了吐舌头,赶紧又躲到了陈子昂身后。 随即,陈子昂和季玉便上楼收拾东西。 苏二妹好像想起了什么,“嗵嗵嗵”跑上楼奔进卧室。里面顿时叮呤嗙啷一通乱响...... 一会儿功夫,陈子昂和季玉拎了东西出来。苏二妹仍在楼上掏鼓。趁此间隙,陈子昂和王慕维唠起了林场的闲事。季玉怕碍着他俩聊天,便悠悠走出屋外。 一阵乱响过后,苏二妹气喘吁吁跑下楼来,一手拎了一个jīng致的购物袋、一手拎了一只非常漂亮的旅行包。她拉了屋外的季玉走到一旁,指指放在地上的旅行包悄悄道:“这里有几身没有穿过的衣服和几套没有用过的化妆品,我给你装好了。”又扬了扬了手里拎着的购物袋:“这里有一台没有用过的手提电脑,你也一并带上。算是姐给你的小小见面礼。” 季玉脸红红的不好意思,“我怎么能要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话!我都是你姐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苏二妹狠狠瞪了季玉一眼,接着指了指眼前的小楼嘿嘿笑道,“可惜这个搬不动,搬得动你也没地方放,不然我把它也送给你。” 季玉“哧”地笑了起来,可就是不肯收礼物。苏二妹急了,三步两步跨进屋内,将陈子昂扯到季玉面前,“子昂啊,给她说说,我是不是一个随便送礼的人?” “那是,我都不知来了多少回了,连一片树叶也没收到过。”陈子昂笑着拎起地上的包和袋子,对季玉道,“姐送的礼物就收下吧,她可不轻易送人东西。” “你还要我送东西!”苏二妹白了陈子昂一眼,接着把季玉往他身边重重一推,笑道,“喏!这次我把妹妹送给你——算是天大的礼物了吧?” “姐——”季玉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进陈子昂怀里,顿时羞得面如盛开的牡丹。 说笑间,王慕维也从楼内出来,接了陈子昂手里的袋子,苏二妹则紧紧握了季玉的手。二人少不得再次极力挽留,一见无望,只得送季玉和陈子昂下山。 湖边小道离陈子昂歇车的青砖瓦房也就半里路许,四人一步三歇、慢谈细聊,却似走过漫漫十里长亭。 好歹走到车边,陈子昂发动车子、开了空调,又把车门打开通气。这功夫,苏二妹拉了季玉走到湖边窃窃私语,季玉则唯有频频点头的份。 陈子昂把车倒好,停在路上和王慕维静静地等着。苏二妹只当没看见,仍是拉着季玉嘀嘀咕咕。直到搜肠刮肚了无交待,方揽着季玉走过去。 一看季玉上车,苏二妹眼圈一下红了,禁不住俯进身去紧紧搂住她,哽噎道:“记住——以后一定要来......看我。”季玉红了眼圈拼命点头。 归去来兮! 目送着陈子昂载着季玉缓缓离去,苏二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偎在王慕维的怀里,一边抹泪一边冲车子拼命挥手,直到车子从视线里消失。 王慕维看着怀里哭得泪人似的妻子,一时也不禁有些伤怀:哎,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倾心相交的朋友,又能有几次真正动感情的时刻! 直到苏二妹平复下来,王慕维方搀了她慢慢往回走,问道:“你怎么伤心成这个样子?” “我就是看季玉这丫头长得实在惹人疼爱,现在又怪可怜的:明明心里对子昂爱得死去活来,却又不敢对他说。而子昂也是这样......我怕他俩万一不成,以后或许真的见不着了,所以想起来就伤心......”苏二妹又抹起泪来,抬眼问王慕维,“你说他俩这是怎么回事?” “哎——”王慕维一声叹息地久天长,“季玉是杜若甫的未婚妻。” “杜若甫?未婚妻?!”苏二妹着实大吃一惊,喃喃道,“我说季玉脸上总是yīnyīn晴晴。” “你还不了解子昂,横刀夺爱的事他怎么干得出来?” “可季玉那么爱陈子昂......” “你怎么知道?”王慕维木木问。 “你这榆木疙瘩,也不知我当初是怎么被你骗到手的!”苏二妹抬指猛戳王慕维的脑门,“你没见她昨天一下午魂不守舍啊?” “你这么一说,倒真像这么回事——尤其是今天早上......” “你说他俩能成吗?” “嗯......”王慕维沉吟了一下,眉心拧出一个肉冠,“我看有点悬。” “不行!我得问问季玉这丫头心里怎么想的——”苏二妹嚷着伸手王慕维,“手机呢?” “没带。”王慕维使劲搂了搂苏二妹的腰,“你这个人也真是!也不动动脑子——现在他俩在一起,你怎么问?” “对,晚上。就今天晚上!” 快要拐上高速的时候,陈子昂把车停了下来。问季玉:“现在你有什么特想去的地方,我送你。” “你不回公司了?”季玉瞪大眼睛,一脸讶异。 “能有什么大事!”陈子昂语气轻松。 “那你刚才还猴里巴几要回越城。”季玉撇嘴。 “我又没说,是你说的。”陈子昂嘿嘿直笑。 人家替你着想,你反倒打一耙!季玉发急嚷道:“你不写在脸上了吗?” “我脸上有写‘回越城’三字吗?”见季玉仪态娇憨、煞是可爱,陈子昂玩心大起。 季玉咬牙盯了陈子昂几秒,气嘟嘟道:“这三字虽没写,可也有字!” “什么字?”陈子昂笑问。 “‘言不由衷’!”季玉甩头撅嘴,牙缝嘣出一成语。 “我看你当时脸上也写了字!”陈子昂偷笑。 “我脸上有字吗?”季玉咋呼起来。 “你自己看不到,可我瞧出来了。” “那你说!”季玉嘟嘴盯了陈子昂。 “‘辞不达意’!” 一语中的,季玉先是一愣,继而大羞,拳头雨点般砸向陈子昂...... 一番笑闹后,二人均感心头醉醺醺。陈子昂便问季玉刚才苏二妹拉她在湖边都嘀咕些什么。季玉说你真想知道。陈子昂说就是好奇。季玉眨巴着眼睛故意憋了很久说偏不告诉你。气得望眼yù穿的陈子昂直翻白眼。 佳人在侧,自是难舍!既然和她以后缘分难定,眼前更要倍加珍惜。陈子昂现在什么地方都想去,就是不想回越城!便又问季玉想去哪里。 季玉打了个哈欠,“我好困。” “我也是。”陈子昂一时也被季玉勾得哈欠连天。 “要不我们在车里眯一会儿?”季玉兴冲冲提议。 陈子昂欣然响应,“你躺后面,我靠前面!” 偏巧路边有一座开阔的林子,陈子昂便把车子歪了进去...... 第二十五章 哪壶不开拎哪壶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孙悟满一行星夜赶到越城已是凌晨四点。 车子刚进市区,刘参谋就问孙悟满:“孙总,你看我们是住集团宾馆,还是住别的地方?” 孙悟满道:“就住集团宾馆吧。” 薛仁建一听不干了:“你好歹是一省首富,当然得住越城最好的宾馆。再说,我好不容易跟你出来一趟,你总不能随便就把我打发了。” “我们集团宾馆在越城可是数一数二。”孙悟满当即给薛仁建一个地道的白眼――他对自己旗下的产业向来极具自信,尤不能听薄议自己企业的言辞。 车里光线昏暗,加上孙悟满的眼睛又小,所以白眼翻出后,震慑效果非常有限。薛仁建继续口无遮拦:“哼!你那几座宾馆,光秃秃戳在城里,无山无水,连网球场也没一个,充其量算一个五星级碉堡!” “你手里连两只核桃都绕不利索,还想打网球?!”孙悟满笑得差点把车顶掀翻。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薛仁建说的颇有道理:这住人的地方嘛,总得有山有水有院落,不然半夜醒来,连撒泡野尿的地方也没有,岂不扫兴!于是问刘参谋讨主意:“要不,我们这次就换个地方?” “还换什么换!”薛仁建嚷嚷道,“去汪庄得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孙悟满一听薛仁建提到汪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你土得掉渣,你还老不服气――你不知道汪庄是会员制吗?” “你不是汪庄的会员?”薛仁建大感意外。 “这么说你是了!”孙悟满反唇相讥。 “我才不愿意花几百万呢。”薛仁建嘿嘿笑道。 “你就是愿意花,别人还不一定收你呢!”孙悟满连声冷笑。 薛仁建见孙悟满动了真气,知道再说下去必起硝烟,于是把头一歪,抱了膀子闭了眼,缩到一角养起神来。 孙悟满一提汪庄便来气,是有道理的。想他贵为一省首富,凡花钱所能及处,哪儿不是把他敬若神明!却偏有一处不买他的帐,那便是越城的汪庄。 提及汪庄,来头可就大了!别说它在越城,即便在省内,那也是声名显赫、如雷贯耳。而汪庄对一般可望而不可入的越城人而言,则更像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神秘、神圣、而又令人神往。何故如此?因为它是省会越城唯一的国宾馆。 汪庄座落在天湖西面,依山傍水、异常幽静,遥望可睹玉皇山。前清时,这里曾是一汪姓豪商巨贾的私人庄园,因此得名,并沿用至今。解放后,越城市zhèng fǔ将其修葺一新,又数次拓展,遂至规模泱泱。 于今的汪庄,随眼所及,到处金瓦玉台,翠亭碧榭,芳草香径,花木扶苏。真真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一副皇家园林气象! 如此富贵洞天的神仙福地,当然远非凡夫俗子所能居之。汪庄的角sè自最初尘埃落定就从未轻松过――它是越城的“钓鱼台”,凡有zhōng yāng首长或外国元首来越城,此处必是下榻首选。 听说**他老人家生前最是偏爱汪庄依山傍水的独特景致,每次来越城小憩,必住汪庄一悬于湖中的房子。现而今,老人家虽已仙逝多年,可这房子里的摆设,却仍是和他最后一次住过时一模一样――此处可待成追忆!伟人音容不再,越城留一点念想也是好的。 于今的汪庄,除了继续扮演钓鱼台的神圣角sè之外,平时也对外延宾纳客。不过门槛极高――非会员,概莫能入!而要成为其会员,却又谈何容易!岂不说它要求你履历清白,单是那一次所缴数百万元会费,就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据此,汪庄不仅让一般的平头百姓望而止步,更令一些无良富豪退避三舍。 不过,好酒不怕巷子深,汪庄其独特的风景和令人景仰的背景仍令省内多如牛毛的富豪们趋之若鹜,以至于现在都演绎成了圈内的顶级时尚――这辈子不能成为伟人或zhōng yāng首长,花一点钱沾沾他们的仙气也是值得的!当然,富豪们对汪庄那张印制jīng美的会员卡求之若渴,还有其另类的动因:磊落财富路,此卡能佐之;斯世荣耀,非彼为大! 按理,贵为省内首富的孙悟满成为汪庄的会员,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掏区区数百万会费,于他而言无异于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毛病出就出在孙悟满的履历上。原来,严嗝嗝七年前在郦城违规建项目致人于死那笔账,至今仍记在孙悟满头上――他在公安局有不良记录!孙悟满曾为此据理力争,并托达官屡次疏通,却是毫无效果。汪庄的答复近乎残忍:鄙处斑点狗且不能入,况斑点人乎!孙悟满虽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望汪庄之门而兴叹――谁让他是金鼎的法人代表呢! 不过,让孙悟满多少感到些许慰藉的是,他并不孤单。无独有偶,省内财富仅次于他、且超越之势rì盛的那个靠网游发家、一身清白的“快乐青年”牛雨,至今也让汪庄拒之门外,且原因不详。据说,牛雨为此异常愤慨,一次跑到汪庄的岗哨前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向神出鬼没的汪庄老总童天戟,劈头质问:我是中国互联网的中流砥柱,为何不能成为汪庄的会员?童天戟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儿子玩你的网游玩得连老子都快不认了,你还有脸跑到我这里来?!...... 要说于今志得意满的孙悟满还有什么夙愿未了的话,首推便是成为汪庄会员。这倒不是因为他至今尚未有幸到汪庄一游,更别提能在里面小住一宿;乃是因为这个会员关乎他的名望,他的声誉,抑或还有一点小小的虚荣――一省首富竟不是汪庄的会员,这传扬出去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眼下薛仁建不就笑他吗? 我他妈就不信这辈子不能住进汪庄!此刻,已经在金山堆里迷茫了相当长时rì的孙悟满忽然又有了新的奋斗目标。顾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后,他异常严肃地对刘李二位参谋说:“你们以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帮我拿到汪庄的会员卡――不管用什么法子,花多少钱!” 李参谋为难道:“听说汪庄那个童天戟背景深得像机井,很难弄!” 刘参谋亦道:“我也有所耳闻,据传这家伙还有一个绰号叫‘汪古潭’,为人刚正不阿,六亲不认。” “废话!”孙悟满猛翻白眼,恨意绵绵,“他要认六亲,我早成他大哥了。” “再六亲不认的人也该有短板......”任务艰难,刘参谋陷于沉思。 车里顿时一片死寂。 良久,刘参谋忽眉头大展,孙悟满顿时面露欣喜,“你有办法啦?” 刘参谋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薛仁建,笑而不语。 孙悟满心领神会,也不再问。他一下子心情大好,无所事事下,便俯身盯了偎在角落的薛仁建左看右看。见他毫无反应,玩心顿起,于是抬指猛地扒了一记他的眼皮。 薛仁建正迷迷糊糊,眼皮忽遭猛扯,足是吓了一大跳,“汪庄到了?” “你还在做梦!”孙悟满笑着又要扒他的眼皮。 薛仁建架住孙悟满的手,“再扒我踩你脚!”于是俩人像孩童似地在车子后座扯闹起来...... 谁说至交一定得是知己!或许,有时候恰恰不是知己反而能结为好友。至少,这样省去了为试图理解、揣摸、包容和成全对方而煞费苦心,甚至委屈自己。就像孙悟满和薛仁建。此二君平rì里守在同一座边陲小城顾自构筑着各自的企业王国,忙时恰似两只鼹鼠――若不是看到对方的洞穴口又堆了许多生土,都不知道对方整天都在干些什么;而闲时呢,则更像两只栖枝守望惯了的苍鹭和秃鹫――了无共同语言,却尤以不见对方为寂寞。 魅力缘于互不理解,这正是薛仁建和孙悟满哥们几十年的原因。尤其是薛仁建,他最是以孙悟满花离胡俏、千奇百怪的举止为乐事,却又从不问孙悟满为何如此做。就像昨天,一听孙悟满要他如此这般地配合唱出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深更半夜得到孙悟满传唤,更是喜得老婆都不愿意搂了。不过,此次未能如愿住进汪庄,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和孙悟满笑闹间,心里仍不免自责:以后得多了解孙悟满;至少,下次陪他来越城,也该事先问问他是否已成汪庄的会员。 第二十六章 祭 山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汪庄不能住,可觉还得睡!四人在宵夜街觅得一像样摊点提前用完早点,便直奔金鼎在越城的宾馆。一切安排妥贴,薛仁建进了自己的豪华客房倒头就睡。 孙悟满在途中眯过一会,此刻jīng神亢奋,竟是毫无睡意。便唤了刘李二位参谋到自己的总统套房商量:“我们现在去玉皇山看看如何?” 刘李二位参谋早已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正yù洗了澡好好睡一觉,一听孙悟满说要去玉皇山,心里真是叫苦连天,又不敢违拗,忙穿戴整齐强打jīng神随孙悟满驱车直奔玉皇山。 眼看就要到了,刘参谋忽想起什么,对孙悟满道:“我们现在是特意去拜谒神山,得带点香火。” 孙悟满一拍脑门,“对啊!探望朋友还得带点东西,何况拜访神山!” 李参谋心里很是怪刘参谋节外生枝、没事找事,不无埋怨嘀咕道,“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到哪里买香火去!” “开好你的车!”孙悟满厉声斥责李参谋。 对啊!到哪里买香火去?刘参谋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是自找麻烦。好在他心思敏捷,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对孙悟满道:“孙总,我们买点上好烟酒吧。” 孙悟满不悦,“你开什么玩笑?” “世易时移,变法宜矣!”刘参谋笑道:“两根红烛三炷香,糕点瓜果龛前放――这种贡品一摆几千年,我看那神仙也罢、神山也罢,怕是早就腻味了。” “就是!”李参谋心有灵犀,一下子明白刘参谋的意思,亦附和道,“如果各路神仙仍然喜好这一口,为何过去从不见他们救民于水火?难道神仙还没有感恩之心吗?绝不可能!唯一的解释是,神仙们定是嫌贡品单调,却又顾及面子不好发作,于是便对人间苦难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所以我们不能墨守陈规,得革新一下。”刘参谋道。 二人如此这般一唱一和,孙悟满不免有些心动,“上帝未必喜欢烟酒。” “难说!”刘参谋道,“人得道而成仙,未必连这点喜好也修得一干二净。” “上帝是西方的神仙,我们不管。”李参谋道。 “你这种想法就不对了。”刘参谋笑道,“现在凡间都全球一体化了,我想仙界更应如此,那还分什么东方西方!说不定眼下上帝和玉帝正在开G2峰会呢。” “管他G2,G3还是Gn。”李参谋笑道,“我们供好神山就得了。” 刘参谋道,“既然我们是有心祭神,何不一揽子全捎上,也省得无意间开罪了某路伸仙。” “莫非神仙也患红眼病不成?”李参谋大不以为然。 刘参谋口若悬河,“混沌之初,人神杂居,无所谓天地。后来神仙们撇下人类上了天,却难保不带走人间的红眼病毒!” “难道几样贡品还会引发诸神之战不成?”李参谋嗤道。 “难说!”...... 刘李二位参谋故弄玄虚,一时斗得唾沫飞溅。 孙悟满想老子也就误将玉帝说成上帝,犯得着你们如此较真吗?却也听着新鲜,便没有打断。可二人忘了正事越扯越远,他便失去了兴致,却还是强忍住没有发作。眼见忙着斗嘴的李参谋把车开得歪歪斜斜,晃得他头昏眼花,孙悟满终于忍不住了,拉住扶手一声暴喝:“都给我住嘴!” 刘李二位参谋立刻噤声。孙悟满大手一挥,恼道:“两路神仙一道供!” 李参谋得令忙将车掉头,一路寻着来到一颇上档次的通宵夜店。三人窝在车里商量了半天,揣摩着这东方神仙喜欢什么,西方神仙又偏爱哪些。刘李二位参谋更是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孙悟满听得实在累了,便撇下两个参谋直奔店里,思谋着这神仙既是两条腿走路,胃口也该与人差不了多少,于是糅合东西方人的口味在店里挑了起来。待刘李二位参谋歇了口水跟进店里,柜台上已是琳琅满目:大熊猫两条,雪茄两盒;五粮液两瓶,XO两瓶;面包两袋,方便面两桶...... 一见全是吃的东西,李参谋献言道:“要不给神仙们再来点jīng神食粮?” “那你说该供点什么jīng神食粮?”孙悟满没好气问。 “我看书里画里那神仙不是打坐就是念经,想是枯燥得很,不如给他们送去一台彩电或电脑耍耍。”李参谋道。 刘参谋微微颔首:“是该考虑一下神仙们酒足饭饱后的娱乐生活。” “就不知道九天之外可否收得到信号。”李参谋担心道。 二人一唱一和,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孙悟满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我再买颗原子弹上玉皇山放放?” 一听三人出语癫狂,又见孙悟满光着一只脚,夜店老板足是吓得不轻,刚待三人出门,便撵着脚后跟想关店门。 孙悟满见状一脚横了进去,对老板声sè俱厉道:“莫非你卖给我的是假货?” 夜店老板忙赌咒发誓:“如果有假,天打五雷轰!” “那为什么我们一转身你就关门?”孙悟满眼神充满怀疑。 “你都要放原子弹了,我还呆在店里等死啊?”夜店老板惶然之下竟不失幽默。 孙悟满闻言快意大笑,抽脚转身扬长而去...... 清风微拂,月光皎洁。黎明前的越城尤显沉寂。 在毗邻天湖光影斑驳的林荫大道上,一辆豪车步履凝重徐徐前行,纵夜sè幽谧,亦难掩其夺人贵气。 近神情更怯! 车里,对神山满怀敬畏与虔诚之心的孙悟满见玉皇山高大的黑影越来越近,不觉正襟危坐,神情凝重得近乎滑稽。 及至玉皇山庄,大门口栅门紧闭。李参谋把车子歇在路边,示意刘参谋去叫门卫开门。 刘参谋下车走到门口朝门卫室探了探,里面空无一人。便折回来对孙悟满道:“得等等,门卫走开了。” “等什么等!”孙悟满厉声道,“车子就停这里,我们翻进去。” “这样不好吧?”李参谋忐忑道。 “有什么不好?这庄子都是老子盖的!”孙悟满不由分说下车,大摇大摆向门口晃去。李参谋和刘参谋忙拎了两袋贡品撵上去。 钢栅门不高,也就八十公分许。三人不费吹灰之力翻过去,迅速消失在黑幕之中。 恰此时,躲在里间打盹的门卫被钢栅门的响动惊醒,拍着嘴巴走了出来。见门口无事,正yù继续偷睡,似又不放心,便调出监控看了看。这不看则已,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刚才有三个歹徒潜进了玉皇山庄! 门卫一惊之下,瞌睡飞到九霄云外。未及细想,赶紧拨了直通派出所的电话。未几,便见玉皇山庄门口jǐng灯闪烁。 孙悟满三人趁着夜sè摸到玉皇山脚,有条不紊摆下一干贡品后正yù祭山,忽见有数只雪亮的手电光柱朝这边探来,刘参谋笑道:“把我们当贼了。” 李参谋语气不无幸灾乐祸:“我说栅门不能翻吧。” “就翻了!能把老子怎么样?”孙悟满对祭山被搅尤是恼火。 一语未了,三四道手电光柱已然近前。门卫一见孙悟满三人就兴奋地叫了起来:“就他们!”另一保安见地上摊了不少高档烟酒,亦惊呼:“哇,偷了不少东西!” 孙悟满一听这话气得不行,欺身上前,夺过保安手中的电筒一甩老远。 “这小偷太嚣张了!得给他铐起来!”门卫义愤填膺地大叫,说着便要对孙悟满动手。 “你活得不耐烦了!”站在孙悟满身边的刘参谋倏地跨前一步,抬手闪电般手朝门卫脸上抽去。但闻“啪”地一声爆响,门卫“哎哟”一声,立刻跌翻在地。 四位接jǐng而来的jǐng察何曾见过如此嚣张的窃贼,不觉大感意外。又见孙悟满三人此前既不逃跑,此刻脸上更是毫无惧sè,想是其中或有蹊跷,便你看我、我看你地没有动手,更没有听门卫指挥掏出手铐。不过,他们也没有完全打消对三人的怀疑,因为地上毕竟摊了一堆来历不明的高档烟酒,更有甚者――三人中,年纪长者竟光了一只脚! “跟我们走一趟吧。”似是首领的jǐng察冲孙悟满三人挥手严厉道。 “叫你们局长来!”孙悟满随手睡下五粮液和XO的酒瓶一屁股坐了,冲jǐng察首领冷冷道。 “你算老几,敢劳我们局长大驾。”另一愣头青jǐng察脸露不屑,嗤地冷笑起来。 “我不算老几,但我现在可以叫你们范市长来你信不信?”孙悟满一边盯着愣头青jǐng察连声冷笑,一边朝刘参谋伸手。刘参谋会意,忙从裤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不准打电话!”腮帮子肿起来的门卫气急败坏yù夺刘参谋的手机,却被jǐng察首领一把拉住,“让他打。”门卫急得跺脚大叫,“他想通知同伙!” “我的同伙是你们范市长!”孙悟满边拨电话边冲门卫怪笑。 四个jǐng察见孙悟满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想此人定有些来头,也不敢造次,便静观孙悟满打电话。另两个山庄保安则躲在jǐng察身后面面相觑。 孙悟满拨通范市长的电话,索xìng揿了免提键。不一会儿,手机里说话声响起,四个jǐng察立刻怔住了――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局长的顶头上司、越城的行政一把手、人称“铁面判官”的范市长范仲离! 但闻范市长语气惺忪,似远未睡醒:“谁啊?” “怎么,刚捐钱没几天你就忘了我?”孙悟满故作气冲冲道。 “哦,原来是光脚财神!”电话里,范市长语气欣喜,“脚痛好点了吗?” “都被你的手下当贼了,还哪能好!”孙悟满瞅着四个jǐng察笑。 范市长云山雾罩,忙问怎么回事。孙悟满便如此这般一番解释。范市长听完惊讶道:“你深更半夜跑到玉皇山干什么?” 对坚定的无神论者岂能说实话!孙悟满眼珠一转,搪塞道:“哎,好端端的一座山被我弄垮一大片,想想心里就不是滋味。刚好昨晚来越城办点事,顺道进来看一看。” “看来你还有一点悔过之心。”范市长笑着要孙悟满把电话递给管事的jǐng察。 jǐng察首领接过手机走到一边,收了免提贴上耳朵,嗯哦不断、点头连连一通后,回来将手机客气地还给孙悟满,笑道:“在山上最好不要抽烟。”说完,示意手下走人。 走去老远,门卫仍回头望了孙悟满愤愤不平:“便宜他了!” “便宜你了!”jǐng察首领训斥门卫,“你知道他谁吗――全省首富孙悟满!这玉皇山庄就是他建的。说到底,你这饭碗还他给的――你竟说他是贼!我看哪,你挨一巴掌算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他翻了钢栅门!”门卫捂了肿痛的腮帮子忿忿道。 “你翻自家的窗户也犯法吗?”jǐng察首领反问门卫。...... 好端端的祭山被搅,孙悟满大为扫兴,待jǐng察一干人走后,胡乱冲玉皇山作了几个揖,便要抬脚走人。 刘参谋道:“这贡品得藏在山上。” “为什么?”李参谋不解。 刘参谋笑道:“放在这里,只怕到时候神仙没有享受到,倒让刚才那门卫和保安捡了便宜。”说着便收了一干贡品蛰进山里。 李参谋赶紧帮忙。二人如此几个来回,总算折腾完了。 孙悟满煞是满意刘参谋办事周全,尤其是刚才扇门卫那一巴掌,脆嘣嘣的让他心里现在仍感到异常舒坦,便问刘参谋手有没有受伤。刘参谋笑答怎么可能。孙悟满道:“刚才那么用劲,怎么会没受伤!这样吧,回去后我给你十万营养费,好好养养手。” 李参谋煞是眼红,忙问:“那我呢?”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孙悟满非常不满地瞪了李参谋一眼,恶声道:“等你什么时候替我挡了子弹,我再送你一件防弹衣!” 第二十七章 爱罢不能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快近中午的时候,季玉醒了。一见自己躺在车里,才想起睡前陈子昂把车弯进了林子。忙透过缝隙朝前座探看,却不见有人。轻轻开了车门下来,眼前的一幕让她错愕不已。 陈子昂正歪在车外呼呼大睡,身下垫了一块野餐桌布。艳阳高照,林子里树木矮而稀疏,根本挡不住滚滚热浪和毒辣的阳光——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碎的汗珠。 他在守护自己!季玉因感动而难过,因难过而心疼,因心疼而至眼睛湿润。她想叫醒陈子昂,可见他头顶烈rì仍酣睡不已,想他昨晚定是和自己一样通宵未眠,心里顿觉万分不忍。于是想替陈子昂擦擦额头的汗珠,可捏着纸巾的手刚一伸出却又缩了回来——她怕搅醒他。便又想替陈子昂打打扇,却发现车里没有扇子,心里一时锣鼓喧天:你这么喜欢睡在野外,干嘛不在车里备把扇子? 最后,季玉的眼睛盯上了车子后座肩上的一卷遮阳膜,便拿了抖开,却发现太阔,扇起来哗哗作响且极是费力。踌躇半晌,最后总算拿定主意,于是蹑脚走到陈子昂身边,张开车膜替他遮起荫来。 “后备箱里有伞。”陈子昂忽然睁眼笑了起来。季玉吓了一跳,抡起遮阳膜朝他头上拍去,“你在装睡!” “也没有,就半梦半醒。”陈子昂闪身躲过,一猫腰钻进了驾驶室。 季玉也忙不迭地钻进车子。天气实在太热,刚才微一折腾,她已是香汗涔涔。 “外面这么热,你干嘛不呆在车里。”季玉呲牙咧嘴擦罢汗,语气充满责备。 “我要是一座木雕就好了。”陈子昂扭头冲她灿烂一笑。 “为什么?”季玉眼睛睁得溜圆。 “这样,我就可以做到一动不动,也就不怕吵醒你了。”陈子昂挤眉弄眼。 季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撇头窗外去。车里清凉如水,她的心却在灼烧。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眼前摇曳的树叶——爱的阳光如此炽烈,它却从未放弃过渴望! 陈子昂亦无语,他端视前方凝神静思。 车里一片沉寂,唯有心在驿动。两缕饱受煎熬的相思之魂刹那间飞越万水千山于悬崖之巅欣然携手。它们拥抱、缠绕,忘我而热烈,浑然不觉脚下即是万丈深渊。或许,相较于思慕之苦,粉身碎骨于它们委实算不了什么! 良久,陈子昂打破沉寂,声音释放着在阳光底下久蓄的热力,“我们去哪里?” 季玉呡嘴想想,侧头嫣然一笑:“要不这样吧,我们顺便去肥肥那里转转。都半年多没见了,特想她!” “肥肥是谁——远吗?” “我大学同学,就在化城。” 陈子昂莞尔一笑:“很近嘛,这去顶多二十公里。” 季玉哼唧:“要不,我怎么说顺便转转!” 一上高速,陈子昂见路上车少,一下将车速拉到一百六十码。季玉吓得花容失sè,拉紧扶手连声尖叫。陈子昂赶紧慢下来。 “你忘了昨天的约定!”季玉尖声大叫。 陈子昂忙又把车速拉了上去。季玉瞅了一眼仪表盘,见正好一百一十码,心里不由陶陶然,“这还差不多!” “你会开车吗?”陈子昂忽然问道。 “学过几天。”季玉道,“你问这干嘛?” 陈子昂答非所问,“现在清洁工都会开车。”又问:“你现在每天怎么上班?” “挤公交呗,还能怎样。”季玉淡淡道。 “挤公交?就穿这身衣服?!”陈子昂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都不敢想象,在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里,季玉穿着这身袒胸露臂的裙子,会招致多少贪婪而龌龊的眼神。 “昨天礼拜六,人少。” “杜若甫没有送你?!” 陈子昂知道杜若甫有辆宝马,因为那车正是他送的。他有些莫名上火:自己心中的女神每rì竟在庸碌的人流里奔波,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她出行该有天神开道、瑞兽引銮、金童垂侍才对;哪怕出行仅是为了遛遛,脚下至少也该踩朵祥云! “他倒是想送,可我不让。”一提到杜若甫,季玉的语气冷得像冰凌。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季玉幽幽地瞥了陈子昂一眼。 最是那一缕哀怨!陈子昂心里止不住颤栗,脑海刹那间如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公司司机李翼的电话,语气异常严肃,“李翼啊,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的任务就是接送季小姐上下班,风雨无阻。包括节假rì也要听从她的调遣知道吗?” “那其他人要用车怎么办?”电话里,李翼欣喜若狂。 “不是还有小夏吗,让小夏去!”陈子昂啪地挂了电话,扭头对季玉决然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的任务就是学车,驾校我替你安排好。” “这样不好吧,万一杜若甫知道怎么办?”季玉神情惴惴不安。 “你怕他说吗?”陈子昂猛然侧首。 季玉拼命摇头,热切的眼神迎向陈子昂,“你呢?” “他想怎么样!”陈子昂正sè道,“你是我们公司的人事总监,配车理所当然——你看我这里哪个总监没车!”一想到季玉每天挤着公交,心里更是后悔得不行,嘟哝道,“你一来我就该给你配车,当初也就怕杜若甫多心才......” 季玉欣喜地截断他的话头,“现在不怕了?” 陈子昂愣了愣,目视前方自言自语,“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你愿意当君子,还是愿意当小人?”爱在前方,季玉兴奋地穷追不舍。 “有些事,无所谓小人和君子。”陈子昂冲季玉狡黠一笑,“你希望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 滑头!季玉心花怒放,扭头窗外。但见,“满眼风光皆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 她觉得自己在飞...... 说话的功夫,化城就到了。 化城倚山而建,是一个人口不足五十万的小城。全城森林绿化率高达85%,风景异常秀丽,并以盛产鸭血石闻名全国。省会越城扩容时,原打算将它并为一个区。可省里考虑到化城在国内响当当的名声那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一旦变成“化城区”,这在国内以后还怎么叫,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省里的一张宝贵名片!便没有同意。化成百姓自是盛赞省里决策英明。 陈子昂把车驶下圆盘,问季玉去肥肥家怎么走。季玉以往每次来都是肥肥领着,也没留意过路向,自是一头雾水,就想打电话问肥肥。陈子昂止住她提醒道:“要不要买点礼物?” “你不说我倒忘了。”季玉感激地看了陈子昂一眼,问他讨主意,“你说买点什么好?” 陈子昂想了想道:“先套套她最想要什么礼物,然后再问路怎么走——不要说你到了化城,给她个意外惊喜。” “对啊对啊对啊!”季玉不断挥舞拳头,兴奋得面如桃花。 哎,但愿她以后每天这么高兴就好!陈子昂看着季玉,眼神透着脸上沟壑纵横者才该有的慈祥。 舞完拳头,季玉拨通肥肥的电话:“肥肥啊,我禾子。现在在家吗?” “被你吵醒,正在床上上网呢——咦,又死机了!这手提现在对手机信号过敏,修了好几次还这样。”电话里,肥肥的情绪似穿云而出的太阳,“仙女啊,又要和我串通什么啊?” “串什么,串羊肉!”手机声音很响,季玉怕肥肥口无遮拦被陈子昂听见,忙打断她,“我刚收了别人的礼物,心里高兴,所以打电话和你分享一下。” “谁送你礼物,什么礼物?”肥肥好奇的声音像冲锋枪扫出一梭子。 “你——猜!”季玉冲陈子昂吐吐舌头。 “懒得猜,费劲!”肥肥语气怏怏,哈欠连天。 “说不定就是你最想要的!” “不会吧,手提电脑啊?” 目的达到,季玉不再闲扯,也不告诉肥肥自己收了什么礼物,就问肥肥上她家怎么走。肥肥以为季玉要去看她,高兴得不行,就说怎么走怎么走,然后问季玉什么时候上她家。季玉说有空再去。肥肥大为泄气,啪地挂了电话。 “哎,这死肥肥!yù望得用海填,竟想我送她手提电脑!”季玉呆呆握着手机,面显难sè。 “那就送呗。”陈子昂故作若无其事。 “你说得轻巧!”季玉狠狠剜了陈子昂一眼。随即想起苏二妹送的手提电脑,便从后座拿过那只jīng美的购物袋。打开一看,是戴尔,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以前,她曾好几次咬牙想买,可最后还是挑了神舟。季玉当下有些不舍,但一想到掏钱买,心里更是不舍:自己的工资还要派大用呢! 犹豫半晌,季玉嘟嘴气哼哼道,“就送给你!死肥肥。乐死你!死肥肥。” 看着季玉爱罢不能的痛苦模样,陈子昂心里又疼有爱,却故意气她:“这是二姐送你的礼物,你怎么好借花献佛呢?” “怎么,你想让我花一万块钱买啊?”季玉越发气嘟嘟。 “买肯定是要买的。再说这电脑包装拆了,送人也不礼貌。”陈子昂慢条斯理道。 季玉一想也对,把心一横,摆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架势,“老娘今天豁出去了!万金买她一笑——这死肥肥!” 见她如此神情,陈子昂忍不住开怀大笑。心想这女人讲起义气来,真是一点也不比男人逊sè! 转眼间车子进了化城。季玉一路朝两边车外张望,脑袋一忽儿歪左一忽儿歪右,忙得不亦乐乎。总算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电脑城,立即指了对陈子昂兴奋叫开了:“前面!前面!前面就有一个电脑城。” 陈子昂闷着肚皮笑:“早看到了。” “这么多树,你怎么看得到?” “它边上的宾馆还是我装修的呢,我怎么会看不到。” 季玉再一看,旁边果然有一座很气派的高楼,楼前的喷水池水吐得正欢,雾濛濛一片。不禁问道:“这是化城最好的宾馆吧?” “差一点五星。前面山脚还有一座度假山庄,是这里最好的。” “不会也是你装修的吧?” “你猜对一半,整个园林和房子的外墙是我们公司设计和装修的。里面不是。” “你有没有住过?” “和王慕维一起住过几次。很幽静——你想住啊?” “很贵吧?” “一般的客房两千多。” “下辈子吧。” 陈子昂在宾馆前刚停下车,就有车童跑过来问:“请问先生,您住这里吗?” “问她!”陈子昂笑着指指季玉。 车童见副驾座上一位美貌绝伦的小姐冲他甜甜一笑,腿都软了,哪还想问!忙替季玉开了车门。呆呆望着陈子昂和季玉朝电脑城走去,嘴里兀自叹道:“靠!神仙下凡了!” 直到电脑城门前,季玉仍在纳闷,“干嘛要他问我?” 陈子昂微微一笑,“就算你说了不住在宾馆,他也不会让我把车开走。” “为什么?”季玉不解。 陈子昂一脸坏笑,“想再多看你一眼呗。” “你真坏!”季玉咬牙狠掐陈子昂的胳膊。 第二十八章 我又中了!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二人一路说笑走到一家非常气派的手提电脑专营店。一进去,季玉就兴奋地寻开了,可见了价格标签不是摇头就是撇嘴。 趁季玉不注意,陈子昂拉着一个店长模样的小伙子嘀咕了一番。小伙子先是犹豫,随即点头。陈子昂便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 小伙子将卡拿到收银台刷了还给陈子昂,然后嘟嘟嘟跑到楼上。只见他拿出一张广告纸,抄起剪刀三下五除二剪了一堆纸片,又翻出两小一大三枚章子:小的一枚刻着“中奖”字样,另一枚刻着“谢谢惠顾”字样,大的一枚是公章。他先用两枚小章各敲了几十张纸片,再用大章一通猛敲。最后找来两个一模一样的抽奖盒子,把纸片团成团分别装了进去。 做好这一切,小伙子又嘟嘟嘟跑下楼来,冲陈子昂使了一下眼sè,然后拍了几下巴掌,对徜徉店里的十来位顾客道:“各位,今天是我店促销活动的最后一天。凡店里的每位顾客都有两次抽奖的机会,奖品是戴尔笔记本电脑。希望想抽奖的顾客上二楼。” “不买电脑也能抽奖?”有人问道。 “是的。”说完,小伙子又跑回楼上。 季玉见不买东西也能抽奖,自然不肯放过机会,摩拳擦掌就要上楼。陈子昂一把拉住她,“等他们抽完再去。” “到时奖品都抽光了!”季玉急不可耐,抬脚又要上楼。 “幸运之神永远垂爱美女。”陈子昂再次扯住她。 不一会儿,兴匆匆上楼的一帮顾客,个个一脸晦气走了下来。陈子昂见小伙子从楼梯口探头冲自己笑了一记,忙带了季玉上去。 待二人进来,小伙子立刻把门关了,装出一副不堪其累的样子:“谢天谢地,活动总算结束了!” 陈子昂故意问小伙子:“你们不会是糊弄人的吧,刚才我怎么不见有一个客人中奖?” “怎么会!那是他们运气不好。昨天还抽走两台电脑呢!”小伙子煞有其事地辩驳。然后对季玉笑道,“小姐长得比别人都漂亮,说不定运气也和别人不一样――要不先试试?” 听到赞美,季玉越发兴奋,搓了两下手掌跃跃yù试。可手刚触到摸奖盒口,却又缩了回来,对陈子昂道:“你来!你钱多。” “这你就不懂了,钱多手气就不行了。”陈子昂连连摆手。 “为什么?”季玉问。 “满手铜臭,运气都给熏跑了。”陈子昂笑道。 “瞎说!”季玉笑着狠狠挖了陈子昂一眼。 “不信你试试。”陈子昂远远抬指点着抽奖盒,“你摸的钱少,手干净,说不定就中了。” 季玉将信将疑,小心翼翼把手探进盒子里,生怕里面装了蝎子似的。她先在里面搅了搅,然后东挑西拣,好不容易捏了一个小纸团,像拎嫩豆腐似地将它拿出来,接着慢慢展开―― “哇!我......”季玉兴奋得跺脚大叫。 “嘘――”小伙子慌忙将指头竖在嘴边,低声道,“千万不要叫!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和你们是一伙的。”接着,又装着非常羡慕的样子对季玉道,“小姐的手气真好,一摸就中。” “我说嘛,你的手干净,运气好。你还不信!”一旁的陈子昂也故作惊喜异常。 听得二人的恭维,季玉面若红霞、美目生辉,内心更是激动难平。她好不容易稳住了神,连拉陈子昂:“要不你也抽一下?” “不不不!你抽!”陈子昂将手藏进胳肢窝里,一个劲地摇头,“你手好,说不定还能中呢。” 季玉也不客气,啐了一口手掌,随即搓了几下,接着将手再次小心翼翼探进盒子,然后慢悠悠抽出来,最后极仔细地展开手上的纸团―― “哇――”伴着一声婉转悠扬的惊叫,季玉实在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转身扑向陈子昂,搂了他又蹦又跳,一时气息咽然,“我......又......中......了!” “不会吧――真的啊?!”陈子昂轻轻扳了季玉的肩,嘴里故作讶异万分,“想不到你的手气竟这么好!” 趁此机会,小伙子赶紧从桌子底下拿出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替了桌上的抽奖盒,尔后故作惊异异常:“我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好的手气!莫非小姐长得像神仙,手上也沾了仙气不成?” “要不我也试试?”陈子昂对小伙子说。 “你们俩一道的,只能抽一回。”小伙子故作为难。 “抽中不要还不行吗?”陈子昂跟小伙子商量。 “那......好吧。”小伙子犹豫了一下。似不放心,又道,“说话可要算数!” “你看我像说话不算数的人吗?”陈子昂笑着把手探进抽奖盒里,信手拿了一个纸团递给季玉。 季玉慢慢展开一看,连吐舌头――纸上写着“谢谢惠顾”! “我就不信邪了!”陈子昂对季玉笑道,“你连中两元,我会一元也不中!”说着又把手伸向抽奖盒。 小伙子故作推三阻四,半天方才答应:“最后一次!” 季玉忙拉住陈子昂传授中奖心得,“吹口气,搓搓手再摸!” 陈子昂依言,煞有介事将手又啐又搓,然后探进盒子捞了一纸团再次递给季玉。 季玉表情凝重地慢慢展开纸团――又是“谢谢惠顾”!她无比同情地望了陈子昂,语气充满歉疚,“忘了告诉你,应该搅一搅再摸。” “要不再来一次!”陈子昂再次将手伸向抽奖盒,小伙子捂了盒口死命不许。 “没想到你还挺讲原则。”陈子昂笑着收回手来。随即打开手包,抽出一扎崭新的大钞递给小伙子:“有乐同享。来!让你和你的手下也高兴一下。”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半推半就接了。 陈子昂非常欣赏小伙子的机变,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以后到越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小伙子受宠若惊藏了名片,带着二人下楼,又帮季玉领了柜台上早已准备好的“奖品”――两台戴尔,一直送出电脑城的大门。 一切恍若梦境!小伙子回店时,一路想着刚才的一出戏,不禁喟然长叹,“唉!我要混到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潇洒地给女朋友也演一出!” 出了电脑城,季玉仍沉浸在连中双奖的极度亢奋中,一见大门旁边有卖刮刮卡,就想乘胜追击。 陈子昂笑着拦住她,“好运气花完了,得重新攒。过一段时间后,说不定你能中一个宝贝呢!” “什么宝贝?”亢奋中,季玉哪知陈子昂话里有话,心犹不甘地就要掏钱。 陈子昂笑而不语,随手递给她一张百元大钞。 季玉先买了十块钱,一兑,中了个锁扣;又买十块钱,一兑,中了个棒冰;再买十块钱,一兑,又是个很劣质的毡帽。一气之下,她索xìng把剩下的钱全买了,还怕眼花看错了数字,又要陈子昂在旁边盯着。兑了半天,可不是零蛋就是一两元的小玩意,连大奖的边也没有摸到。 “我说好运气花完了吧。”看着季玉全神贯注、嘴里念念有词地兑完最后一组号码,陈子昂心里倍感好笑。 “还真是一下花完了!”季玉把手抬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大一阵子,方相信陈子昂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便无限向往地问他,“再要有这么好的运气,得攒到什么时候?” 陈子昂顿了顿,道:“总要攒到手心发烫的时候吧。” “手心怎么会发烫?” “所以得攒嘛!” 领过刮刮卡奖品,季玉嘴里刁了棒冰,陈子昂头上顶了毡帽,俩人迎着旁人或惊艳或讶异的目光,一路说笑着朝宝马车走去。 宾馆车童正对季玉惦念不已。一见二人过来,赶紧迎上去替季玉开了车门,接着非常恭敬作了一个的手势,“小姐请!” 车驶出五六十米开外,陈子昂从后视镜里看到车童还朝这边吊脖子,便对季玉道:“此景可待成追忆。” “什么意思?”季玉听陈子昂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李商隐的诗来,还将“情”改成了“景”字,感到莫名其妙。 陈子昂朝后视镜努努嘴。季玉凑近一看,只见车童脖子伸得鹅颈似地正朝他们张望,疑惑道,“他看什么?” “你说呢?”陈子昂冲她挤眼。 “......”季玉满嘴都是融化了的棒冰,口不能言,便轻轻磕了陈子昂一脚。 好不容易吃完刮刮卡兑来的棒冰,季玉中奖后持续不退的高烧总算降了一点下来。面对手头意外得到的三台戴尔和自己用着的神舟,她眨巴眼睛、倒着指头盘算开了,“一台送给肥肥,一台送给妹妹,剩下一台――”转脸陈子昂调皮一笑,“送给你!” “你的奖品我怎么能要!”陈子昂连连摇头。 “我的奖品你不能分享吗?!”季玉理直气壮。 “我分享你的快乐就够了。”陈子昂心里乐融融,问季玉,“你刚才说‘送给妹妹’什么意思――你还有个妹妹?” “是啊,在传媒大学读二年级。” “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陈子昂心里分外内疚: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八小时以外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且是马上。便道:“要不待会儿回去顺便看看你妹妹?” “这......”季玉有些犹豫,心想这是不是有些太快,都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方便就算了。”陈子昂心里微微失望,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季玉笑笑,“就不知她在不在学校。” “那还不打电话问问。”陈子昂喜不自禁。见季玉拿起手机,又道,“顺便问她要带点什么。” “嗯――”季玉边打电话边瞅陈子昂,眼神无比信赖。陈子昂看在眼里,顿感肩上的责任比打理三家公司还大。 “她在,让我最好带点零食过去。”季玉轻轻合了手机,脸上柔情似水。 见她这般神情,陈子昂心里不由一动:她姐妹俩的感情该有多深! 第二十九章 连内裤也换了!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杜若甫一觉醒来,发现rì头盖过头顶;再看时间,已近中午;摸摸太阳穴,感觉隐隐作痛,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实在有些过了。 他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季玉打电话。一见季玉仍是关机,便又拨了陈子昂的手机,发现陈子昂也是关机,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他本想再打电话问问孟皓然,却见这家伙的手机忙音不断,气得把手机一甩。心想还是洗漱一下再说,于是东倒西歪朝卫生间走去。 在走过客厅时,一尘不染的茶几上有一张纸条异常显眼。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杜主任,你睡了。我走了。 字迹端庄,言语简练。 杜若甫一看就知道谁留下的。这才记起昨天喝醉了,是李照照送他回来的。 他下意识瞅了一下身上,发现套着平时睡觉才穿的睡衣,心想不好。忙拉开睡裤一瞧,感觉穿的好像不是昨天那条内裤。赶紧跑到阳台上一看,可不是,昨天穿的一身衣服正干干净净晾在阳台上呢! “连内裤也换了!”杜若甫大惊失sè,一屁股跌回床上。他双手猛按太阳穴,极力想回忆起昨晚从酒吧出来后的情形,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杜若甫想到这里,立刻触电似地从床上弹起,玄即又趴了下去。他像痕迹专家那样异常仔细地检查了床上的每一寸地方,发现没有丁点斑块,也没有一丝女人的长发;又翻开席子看了看垫着的棉褥,也不见一点斑痕,突突乱跳的心方稍稍平息下来。可心中仍感到忐忑:床上没有痕迹,并不说明自己昨晚就没有什么唐突或乱xìng之举――万一不是在床上发生的呢? 一想到这里,他连洗脸刷牙也顾不上了,拎起床头的电话就拨了李照照的手机。 “你醒了?”电话里,李照照语气慵懒,像跟自己枕边人说话似的。 杜若甫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她为什么显得如此随便? “你没事吧?”杜若甫小心试探。 “我能有什么事啊!”李照照脆声一笑,“正在赶明天的稿子呢。” “那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杜若甫的语脚又小心前爬一步。 “你喝醉了,我开车把你送回家。” “就你一个人?” “都凌晨两点了,我到哪里找人帮忙去?” “那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杜若甫索xìng挑明了。 “有啊。”李照照语气严肃。 “我......”杜若甫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不敢往下问了。 “扛你上楼,我的腿都软了。”李照照语气软绵绵,像是体力尚未恢复似的,“另外,你还吐了我一身。” “对不起哦。”杜若甫道完歉,惶惶又问,“没有发生其他事吧?” “有啊!”电话里,李照照抿嘴窃笑。 “还有?!”杜若甫惊得张大嘴巴。 “你吐了我一身,扛你又出了一身汗――我怎么回来!”李照照沉声道,“所以,我在你家里洗了一个澡,又找了一身你的衣服穿了才回来。”顿顿,又若无其事补充道,“走时见你一身吐得脏兮兮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替你换了衣服,顺便帮你擦了一下身子。” “还帮我擦了一下身子?!”杜若甫惊得毛发直竖。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年轻的未婚异xìng同事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剥得一丝不挂并随意搬弄,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昨晚真不该请她上酒吧! ――昨天下午,杜若甫原打算请季玉逛街并吃顿晚饭,可怎么也找不到她。好在他平rì早已习惯季玉玩失踪,所以并不以为意,不过还是感到有些郁闷。于是想和陈子昂唠唠,却未料陈子昂也和他玩起了失踪,郁闷中不由平添些许失落。好不容易捱到天黑,总算逮住了孟皓然,便强拉着吃了一顿晚饭。饭后,二人本想趁兴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乐子,可孟皓然半途接了陈边边的电话,要死要活要走。气得他冲孟皓然冒烟的车屁股大叫:“我就不该把陈边边介绍给你!你这个重sè轻友的家伙!” 杜若甫郁郁寡欢回到家里,开了手提电脑,挂上QQ,见季玉没在线上,就又拨了她的手机,见仍是关机,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可一想季玉晚上一向不喜欢外去溜达,偏巧礼拜天突然音信全无,说不定跑到附近哪个同学家里度周末去了,便又放下心来。 可杜若甫在家里折腾来折腾去,就是静不下心来。“想是今天没有尽兴的缘故。”如此想着,他打开QQ的好友栏。扫了一眼,见李照照正在线上,心里一动,便发了条信息过去,“可有空?”...... 李照照者,哈尔滨人也,běi jīng某名牌大学中文系高材生。因自幼向往江南的温文婉约和明媚风光,大学刚毕业便一个猛子扎进了越城。 李照照初来乍到越城那会儿,可没感到自己的前程像眼前这座温婉之城那般风光明媚。这也难怪她,初识水xìng,便想在社会这条暗流涌动、漩涡四伏的纷乱河流中追波逐浪,焉能不呛个半死!好在她自幼在松花江畔长大,虽不曾在母亲河中认真地游过几回泳,却也颇谙于水中如何求生的技巧,兼之她的个xìng一如她的体魄健硕而坚强,所以没费多少时rì,便练就了出sè的泳技,并开始在社会之河中沉浮自如。 当然,奋斗之旅算不上十足艰难,并不意味战果就不丰硕。至少,这话套在李照照头上就非常合适:毕业不到两年,便被越城初生的牛犊――《都市晚报》慕名招致麾下并担任主任记者;出了一本《恶梦醒来还是恶梦》的散文集;得罪了无数家极具规模且锲而不舍以坚持生产“吃了恶心,用了劳心”产品为己任的厂家。好在这些厂家老板均颇具怜香惜玉之心,才没舍得剁了她敲键盘揭黑幕成瘾的手指。 不过,相较李照照此期间取得的另一项成就,这些战果委实算不了什么。她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共跳槽二十四次――其中在某一杂志社五进五出。此辉煌记录,越城至今无人能破。为此,李照照曾试图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可人家却回复她:“以尔之能力,一年跳槽百次又有何难!望再创佳绩,以勉世人。届时报来,定许之!”看罢回复,李照照气得一连数天暴饮暴食,竟还瘦了五斤!继而欣欣然:总算找到了减肥妙方! 李照照个头足有一米七,人长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皮肤雪白,光彩照人。更难得的是,她不仅人漂亮,笔下功夫尤是了得!还是个多面手,什么新闻通讯、经济报道、生活随笔、时事杂谈无所不jīng,且文字洗练、辞风犀利、庄谐并举、折煞同仁。为此,她在“报社第一才女”的宝座上一呆多年,竟至英雄寂寞,于今则更是时生独孤求败的遗憾。 最是社内一帮仰其才貌的男士,觉得“报社第一才女”的雅号明显有局域之限,且过于直白,毫无想象力,便索xìng呼其为“李清照”。李照照面上嗔而拒之,心里却也悠然自得:李清照若活在如今这时代,还能写出“露浓花瘦”吗?说不定早已“寻寻觅觅”变一疯狂吊丝了! 不过,颇为自负的李照照后来在一连参加完好几个报社同仁的婚礼后,忽然深切地感到自己确实不如李清照。抛开别的不论,单是论婚姻,她就远不能望其项背――李清照芳龄十八就和风流才子赵明诚耳鬓厮磨了;而她呢,此时却连自己的赵明诚影子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终于,向来不知“愁”为何物的李照照,突然一夜之间有了“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的心境,且这种心境在她搬进自己辛苦打拼而来的新居的那天晚上,更是变得十足的凄惶。 于是李照照开始期盼。期盼有一天自己的感情生活也能像玩文字那般玩得游刃有余、风生水起。 可期盼终究无法排解心中如chūn草般疯长的落寞。无以忍的李照照随即展开行动。她先是恪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俗训,跑到社会上轰轰烈烈地搏杀了一番,结果毫无斩获――社会男们对她的胸围、臀围远比对她的志趣感兴趣,是可忍孰不可忍?! 饱受挫折的李照照终于想到自己不是兔子;就是兔子,也要做一个爱吃窝边草的兔子!于是她把眼光从纷乱如麻的社会上收回报社,结果令她大感失望:放眼社内,一个个不是成家立业就是rǔ臭未干,难得有几个能力与长相让自己心仪的,却又是都名“花”有主。 不过失望并不意味着气馁,更不意味着放弃。顽强而执着的李照照决意要从报社挖掘出自己的“赵明诚”来。于是她又把目光聚焦到几朵已经被人“预订”了的“名花”身上,拿出揭黑幕时练就的看家本事,对其逐一明察暗访。 辛勤劳动,必有丰厚回报。最后,李照照终于眼前一亮。她发现前年提升为经济版主任的翡翠男杜若甫名义上已被人“预订”,实际上是自我推销,而且至今仍在自我推销。那个所谓“预订”了他的季姑娘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更别说来什么电了――杜若甫完全就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此等重大发现真是让李照照兴奋异常,以至于坚持数年rì成一文的她,竟一连十几天未曾提笔写一个字! 目标圈定,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随后,李照照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清了杜若甫的所谓未婚妻叫季玉,而且还找机会暗地里见了季玉一面,当即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想我文字功底也算jīng当,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的美貌,敢情真是天人下凡! 李照照对自己的容貌一向很自信,但见了季玉后信心大减,甚至一度严重挫了锐气。好在她进一步的侦查发现,杜若甫最近和季玉见面明显少了,而且xìng情也不似前一段时间那般狂躁,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心里不觉又燃起了希望。前几月报社领导意yù加强财经版的骨干力量,她又自告奋勇的要求来财经版做了主任编辑,心甘情愿当起了杜若甫的手下...... 一晃几个月过去,杜若甫对李照照的态度由最初的不冷不热慢慢变得热络起来,俩人的私下交往也多了一些。有两次李照照邀请杜若甫陪她看电影和听音乐会,杜若甫竟然爽快地答应了!李照照因此信心大增,只是杜若甫对她的态度始终yīn晴不定,一时让李照照不知如何应对。 昨天晚上,写完稿子的李照照一人闷在闺房里正为如何扩大与杜若甫交往的战果苦皱眉头。“嘀嘀嘀”,忽见电脑右下角的企鹅在跳舞,她点开一看,见竟是正为之“计将安出”的杜若甫,不禁芳心大动。东拉西扯半天后,才搞清杜若甫原来是想请她喝酒,真是喜出忘外。矜持一番后,俩人相约去了BREAK酒吧。 哪知在酒吧一坐下来,还未等李照照把一路想好、并在心里预演了很多次的煽情开场白和盘托出,杜若甫一连已是好几大杯红酒下肚。李照照好不容易劝他放下杯子,杜若甫已是醉眼朦脓。李照照只好把一肚子想说的话按下来,思谋着回去后定要把它们写下来,免得以后有机会再说时忘了。然后李照照干净利索地将剩下的红酒喝了,草草结了帐,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杜若甫弄回家。...... 挂了杜若甫打来的电话,李照照的心不禁怦怦乱跳,昨晚在杜若甫家发生的一幕,此刻又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令她倍感迷醉―― 李照照把杜若甫连扶带扛弄到床上,身上已是一塌糊涂。见杜若甫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便放心在卫生间洗了一个澡。裹了浴巾后又在杜若甫的卧室找了他的裤子和衬衫穿上。好在她丰满高大,穿上杜若甫的衣服后,竟别呈一番迷人风姿,这让她感到很得意。 此前李照照来过杜若甫家两次,但都是和同事一块来的,而且只是在客厅谈了一下工作后就匆匆走了,并没有进过杜若甫的卧室和书房。 今天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李照照自然不肯错过。于是她打开杜若甫书房的门,只见里面三面墙摆了五个书柜,里面满满的全是书,还有一些摆不下的都堆到了柜顶上。书桌上除了几本媒体专业书外,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一盏异常jīng巧的褐sè亚光折叠台灯下,一本苹果笔记本电脑依然开着。她动了动鼠标,上面是她和杜若甫的一段QQ聊天记录,最后两句是,三昧散人:我来接你;冰雪果果:那我等你。 关了书房的门,李照照来到杜若甫躺着的卧室,四下张望了一下,给人的感觉非常淡雅温馨。最后她的目光停在梳妆台上,那上面除了一帧jīng美的相框外,什么也没有。 李照照走过去拿了相框仔细端详,镜框里一个女孩正恬静地对她微笑。小小的镜框根本包不住她四散的魅力和惊人的美丽――正是季玉,一个美得让杜若甫神魂颠倒的女孩,一个美得令她心悦诚服的女孩。 轻轻放好镜框,李照照立在床前静静地看着杜若甫,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毫无顾忌地端详他。 杜若甫此刻正睡得香甜,秀气的脸庞宁静安详,嘴唇偶尔咂吧,让他看起来像个孩子;而时而滚动的喉头和起伏有力的胸膛又分明显示他是一个强健的男人。 李照照心里不禁涌起一缕母xìng柔情,她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他致密的头发,又贴了贴他的脸。她的眼睛最后停在他的衬衫和裤子上,那上面斑斑点点,脏透了。 于是她伸手解他的衬衫,轻轻地。可刚解了第一颗纽扣,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她走到客厅,留了一张字条――她想回家。可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不忍让杜若甫邋遢一宿的念头执着而强烈,无情地拽住了她的脚步。 她再次回到卧室,亦顾不得女xìng羞涩,轻柔却麻利地褪了杜若甫的衬衫和长裤,替他仔细擦了一遍身子。最后她的眼睛在杜若甫的两腿间停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三角裤紧裹着的隆起的一团,芳心骤跳,两颊滚烫。对成熟男xìng身体强烈的好奇让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她颤抖着轻轻地褪掉了裹在杜若甫身上的最后一块布料。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目睹和欣赏男人的圣物! “它为什么长成这样?”李照照万分惊奇盯着它仔细观看,不禁面红耳赤、心旌神摇。足足盯了一分多钟,她终于忍不住用手触了触,感觉温润沁凉、软乎乎的异常奇妙...... 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慌乱中也不知自己怎么给杜若甫穿的裤头和睡衣。接着把换下的衣服洗完晾起来,然后逃也似地奔出屋去。直到回到自己家里,她摸脸,仍感火辣辣像刚出锅的煎饼。 第三十章 死 党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的车子像健壮的盲牛在化城的大街小巷乱撞一气,最后总算拱到了偏于一隅的广播电视大楼附近。 季玉发现新大陆似地立刻叫了起来:“到了到了!肥肥家就在这楼边上。” 陈子昂赶紧踩了刹车,又由季玉指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 “先捉弄她一下!”歇好车,季玉做了个鬼脸。接着拿起陈子昂的手机拨了肥肥的电话。一见通了,忙捏紧鼻子压了嗓门嗡声嗡气问道:“你――” “哈哈哈......”陈子昂何曾见过季玉如此搞怪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许笑!”季玉慌忙捂住手机,冲他猛一瞪眼。陈子昂赶紧捂了嘴。 季玉接着恶搞,“你是肥肥吗?” “是啊!你谁呀?!”手机一响,电脑又晕过去了,肥肥气坏了。 “我是给你送跑步机的。” “跑步机?我要跑步机干什么?!” “你不觉得你现在太肥了吗?” “我肥不肥关你什么事呀?!” “你要万一摔倒像球一样滚起来怎么办?” “我压死你!!”肥肥出离于愤怒,一把将手机甩去老远。 “所以关我的事啊。”季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肥肥一听手机里传来女孩笑声,忙爬过去抓起来,刚贴到耳边就知道是谁了,顿时又气又喜:“死禾子,你耍我!” “快上阳台,看看谁来了!”季玉道。 肥肥赤脚跑到阳台一看,只见季玉正笑着冲她招手。高兴得忘了穿鞋,从六楼一路跑下来,搂着季玉又蹦又跳,嘴巴嘟得能拴住犟驴,“神仙姐姐,怎么才下凡来看我啊!”又见十几米远的一辆宝马车里钻出一个俊朗儒雅的青年男人冲她挥手微笑,心知怎么回事,便贴了季玉耳边悄悄问:“就为他?”季玉轻轻点了点头。“很有钱?”季玉又点了点头。“没结婚?”季玉还是点头。“你爱他吗?”季玉拼命点头。“他爱你吗?”季玉愣了一下,猛点头。“你爱杜若甫吗?”季玉不假思索,使劲摇头。 肥肥狠狠掐了一下季玉的腰:“那还不给我介绍!”季玉忙拉了赤脚肥肥朝陈子昂走去。陈子昂迎上一步,笑着优雅地冲肥肥伸出手,“你好!我叫陈子昂。” 难怪仙女也会对他如此着迷,果然磁场了得!肥肥刚触到陈子昂的手,便感一阵晕眩。她定了定神,对陈子昂腼腆道:“我叫肥肥――不,我叫唐晓菀。”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赤着脚,一时窘得满脸通红。 肥肥并不像绰号形容的那么胖。按唐朝以丰腴为美的时尚,甚至绝对算是一个美女:身材比季玉矮一些,有一米六三左右;长得慈眉善目,脸盘非常耐看;肤sè虽比季玉略逊,但在女孩堆里也绝对是上品。 陈子昂第一眼见到肥肥,居然有如沐chūn风一样的感觉。难怪季玉和她关系如此之好。可见古人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很有道理的。 肥肥当下拉了季玉就请二人上楼。季玉说不了,还有事,就顺便来看看你。说着就要开车门拿电脑。 陈子昂忙道:“既然来了,你们俩就上去聊一会儿吧。我也趁机去会会化城的朋友。”接着拉开车门,拿了事先用袋子装好的电脑递给季玉,温柔一笑,“待会儿我回来接你。” 太体贴了!晕!季玉默默地看了陈子昂一眼,轻声道,“你不上去坐一下?” “不了。”陈子昂笑道,“我夹在中间你俩反而聊不好――你去吧。”说着朝肥肥挥挥手,随即钻进了车里。驶出一段,又探头对季玉和肥肥喊了一声,“你们姐妹好好聊吧!” “我要能被这样的男人爱一回,死了也值!”肥肥抱着季玉的胳膊,望着绝尘而去的陈子昂大发感慨。 “怎么,想抢啊?”季玉收回不舍的目光,恶狠狠瞪着神情痴痴的肥肥。 “唉――,我倒是想抢!”肥肥夸张地长叹一声,满脸遗憾似水银泻地,“就怕再投一次胎也未必有机会――你看他刚才对你含情脉脉的样子!” “量你也不敢!”季玉喜滋滋哼道。 俩人一路追闹着进了肥肥的家。肥肥洗完脚将季玉拖进闺房,一把将她按倒在床就是一顿猛亲,嘴里不停地笑,“再不亲以后就没机会了。”亲完接着又是一通胳肢,痒得季玉招架不住,滚落到地板上。 肥肥放过季玉,挨她坐了,痴痴望了窗外,轻轻道:“看得出,他是真的爱你,而且是非常爱你。” 季玉点点头,脸sè无比沉醉。 肥肥歪头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我现在的老板。”季玉接着便痛心疾首、一五一十说起自己和陈子昂由认识到第一次约会的艰难历程...... 肥肥听完深表同情,问:“你们亲过?”季玉摇头。“搂过?”季玉摇头。“他说过爱你吗?”季玉摇头。“你说过爱她吗?”季玉还是摇头。 肥肥大急,叫道:“那怎办,俩人就这样捉迷藏下去?” “我也不知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季玉喃喃自语,一脸迷茫。 “就因为中间横着杜若甫?”肥肥问。 季玉点点头,说:“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义。” “你希望他薄情寡义?!”肥肥斜睨季玉,一脸坏笑。 “那倒不是。只是......”季玉脸sè怅然,yù言又止。 肥肥抬手捏了捏季玉的脸蛋,“只是希望他为了爱可以不惜一切是不是?” 季玉点了点头。 肥肥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症结所在了。” “在哪里?”季玉眼巴巴地望着肥肥。 “在你这里!”肥肥一脸坏笑,抬指连戳季玉的胸部。 季玉一边躲闪,一边笑问:“怎么会在我这里?” “你这是当局者迷。”肥肥刮了一下季玉的鼻子,站起身来头头是道,“你想啊,他这么有钱,人又潇洒,可至今没有结婚,可见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既然重感情,一旦遇到真爱,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现在的关键是――”肥肥复又坐到季玉的面前,“他压根儿不知道你对他的爱有多深,是不是深到足以让他即使与朋友割袍断义也在所不惜!而你呢,又一直藏而不露,谁知道你是不是冲人家的钱去的!” 季玉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虚心欠身以问,“那我以后该怎么做?” “沟通!”肥肥摇身一变俨然成了情感专家,摇头晃脑跟季玉侃侃而谈...... 此间,季玉像初出茅庐的雏儿有幸偶得行业泰斗的屈身教诲,神情虔诚而热切地听着,把头都点酸了。当然,雏儿也偶有疑惑,只是刚一张嘴,即遭泰斗严厉驳斥。后索xìng闭了嘴洗耳恭听,生怕搅扰了泰斗的思绪。 最后,说的累了,听的更累!肥肥手背把嘴一抹,慷慨作结:“总之,不能让他对你的印象仅仅停留在美丽的外表上,得让他知道我们仙女的内心世界其实比外表要迷人得多!待时机成熟,立刻瞅机会向他表明心迹,即便不要说是可以为他去死,那也得是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季玉傻傻地表着决心,“我可以为他去死。” “你怎么可以为他去死呢。”肥肥无比心疼地搂了季玉,鼻子一皱,嗤道,“我看他为你去死还差不多!” “他会这么做吗?” “傻瓜!他能单枪匹马玩转三个公司,还能没有办法摆平一个杜若甫?!”肥肥对初次谋面的陈子昂似远比季玉有信心。 “这倒也是。” “就看他愿不愿意去做。” “这不又绕回来了!”季玉笑着从地板上站起来,一副如似重负的神情。她想起要送给肥肥的礼物,便两眼乱瞅。肥肥的手提电脑就扔在泡泡椅上。季玉一眼就认出她用的仍是大二时买的那台二手货,因为盖上粘的米老鼠卡通自己太熟悉不过了。她想继续逗逗肥肥,便装着一脸的羡慕道:“你这手提真好使,还在用。” “好使个屁啊!一听到手机响就死机,比吃了耗子药还灵。”肥肥满怀郁闷比阳台滚烫的热浪还要浓烈。 “那你就不要用手机呗。”“你想咒死我啊?”“再换一台算了。”“我都工作了,还好意思向父母要钱啊?”“你不是有了男朋友吗?”“他呀!现在抠得连上厕所的纸都想免了。”“干嘛?”“攒钱买房呗。”“也不少这万儿八千的。”“就是!前几天还同他拌嘴呢。你猜他怎么说?”“怎么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幸福全靠手头挤’。”“你怎么说?”“我气死了,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就关了手机。”“什么短信?”“‘猴子望月空欢喜,断了音讯憋死你’。” 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拌嘴都像作诗!季玉吱吱笑罢,道:“我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一下,也好替你把把关。” “你自己还水深火热呢,还替我把关!”肥肥啐了季玉一口,叹气道,“是想国庆节带他上越城看你的,现在不敢了!” “为什么?” “你说我俩――”肥肥无比失意道,“本来杜若甫就已经够让我眼红了,现在又杀出个陈子昂!我那位和他俩比,哼,简直丢死人了!” “你怎么知道他以后没出息!”季玉安慰道。 “有出息?”肥肥气哼哼道,“有出息现在会连一台电脑都舍不得送我?” 季玉替肥肥不知姓甚名谁的男朋友辩解,“他不要攒钱买房嘛。” “有钱还用攒吗!”肥肥反驳,“像你那个陈子昂,他要攒钱买房吗?” 季玉无言以对,便故作认真道:“要不,我把他让给你算了?” “你想气死我啊!”肥肥横了季玉一眼,笑道,“你当我‘凤姐’啊,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凤姐’要有你这么漂亮,哪还屑呆在地球,早上火星了!”季玉粲然大笑。 “你还笑,都是你!害得我一早死了两次机。”肥肥笑着将季玉按倒在床上,附耳细问,“你现在用什么手提啊?” “哎――,比你的牌子差远了,买了一台戴尔凑合着用。”季玉故意叹一口气。 “戴尔?还凑合着用!你想气死我啊?”肥肥双眼瞪得溜圆,咬牙切齿就要胳肢季玉。 季玉慌忙爬起来,蹿到客厅拿了装着戴尔的盒子进来对肥肥说:“还有更气你的呢――打开看看!我准备送人的。” 肥肥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台还未开封的戴尔,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哇!最新版戴尔,要近两万呢――你要送谁啊?” “你猜猜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我送。”季玉眨巴着眼说。 “一定得是你的知己......”肥肥倒起了指头。 季玉连连点头。 “还得无话不谈......” 季玉又连连点头。 “文化水平不低......”季玉再连连点头。 “不会住得太远......” “嗯――”季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笑道,“你觉得我的朋友里谁最符合这些条件?” 肥肥不无醋意地嘟哝,“我怎么知道!你朋友那么多。” “算了,看你一副失心疯的样子,也未必猜得到――告诉你吧,远在天边......”季玉懒洋洋地歪床上,一手托头,一手抬指在眼前晃悠。 “近在眼前!”肥肥瞪大眼睛,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指了自己的鼻子叫道,“我?” “谁说我要送给你了!”季玉哼了一声,继续晃悠指头。 肥肥闻言大失所望地叼了手指。 季玉见状偷笑不已,这才学了拳击赛场主持人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我要送给我最亲爱的――胖嘟嘟的――圆滚滚的――傻呼呼的――肥――肥――妹妹!”旋即,晃悠的手指定定地指了肥肥的鼻子。 “哇――”肥肥乐疯了,扑了上去抱了季玉一通乱啃。 “我够义气吧?”季玉慌忙躲闪,却哪里还来得及。 肥肥点头鸡啄米似的,嘴里不停嗲道:“我就知道姐姐疼我,我就知道仙女会救我于水火!......” 季玉好不容易挣脱肥肥,整着裙子笑道:“便宜倒是先被你沾光了。” “真的啊?” “我骗你干什么!” “杜若甫也......” “就拉过几次手。” “你还是......” 季玉捂了肥肥的嘴,笑着岔开话题,“这下不会再死机了吧?” 肥肥被提醒,急不可待地就要拆电脑包装。 季玉笑责道:“你猴急什么!比我们聊天还要紧呀?” “就想试试。”肥肥讪笑着歇了手。 第三十一章 神奇的“锅铲”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这时,季玉方想起还没问候肥肥的父母,便问:“你爸你妈呢?” “哦,我忘了告诉你。”肥肥忙道,“我爸现在在仿古街开了家饭庄,我妈也在那里帮忙。” “我说礼拜天家里怎么空荡荡的。” “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吃一下。”肥肥高兴道,“我爸厨艺不错呃!” “你爸的厨艺?以前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季玉煞是惊讶。 “他从不在家里做饭,我妈还是他徒弟呢。”肥肥解释道,“读大学时他赌石正着迷,我烦他,所以懒得跟你提。”见季玉一脸好奇,又接着道,“他可是越城本帮菜的嫡系传人,以前一直在外地当大厨,年薪几十万。本来我家rì子很好过的,可前些年他迷上了赌石,结果被人骗了两次,又打了几次眼,亏了几百万。现在死心啦,知道隔行如隔山了,就一心一意干起了老本行。可赌石时闲散惯了,再受不了别人的约束,便把家里的钱全用上,又借了几十万,开了现在这个饭庄。” 说到这里,肥肥忽地站起来奔出房间。隔壁房间随即悉悉索索一阵乱响。不一会儿,肥肥端一个漆黑发亮的匣子进来。 季玉问,“什么东西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肥肥得意道,“给你看看我爸秘不示人的宝贝。” “还秘不示人,你不就知道了!”季玉好奇丛生。 “我也是偶然窥知。”肥肥吐吐舌头,“若被我爸知道,他定要打死我!”说着反锁了卧室的门,跳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露出一锦缎扁包。 “赶快打开啊!”季玉早忍不住,连催肥肥。 肥肥忽地合了盒子,对季玉严肃道:“答应我,以后谁也不准讲!” “他——行吗?”季玉忐忑问。 肥肥知道这个“他”是指陈子昂,想了想,对季玉挤眼:“等他变成你的私有财产再说!”于是轻轻从盒里捧出扁包摊在床上,小心一层一层打开,原来里面裹了一个皮囊。 皮囊斑驳柔软、油光光的,一看就很有些年份。季玉愈发好奇,连问里面装了什么。 肥肥开始莫名兴奋,神秘兮兮低声道:“我保证你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说着解开皮囊口端的细绳,慢慢地、极其小心地从囊里抽出一物件来。 但见那物件:细柄方头,薄若镜片,通体墨青,浑然天成,微曲的柄和略翘的头,看上去既像如意,又像锅铲! 季玉滴溜溜盯了这莫名物件啧啧称奇。她平时涉猎也算广泛,无事时还和朋友跑过好几次省博物馆和展览馆,印象中却从未见过类似的古董。尤其令她惊奇的是,这锅铲(或如意)遍身竟无一丝岁月侵蚀的痕迹,看上去倒像是刚刚锻造出来的一般!季玉甚至怀疑这玩意是不是古董。在她看来,如其说它是古董,倒不如说它是某一现代机器上掉落的零件更合适一些。 季玉拿起物件掂了掂,但觉很轻,像是塑料制品,不由大感意外,“玉不像玉、铁不像铁,这是什么材料?” “谁知道!”肥肥拎起物件的细柄,对季玉挤眼道,“看你古筝弹得好,还是我弹得好!”说着信指在柄上轻轻弹了起来。 天底下竟有如此悦耳的声音!季玉顿时呆了。但闻那声音,轻若微风拂柳,疾若闪电奔雷;婉转处似百灵吐翠,激越处如万马齐喑......岂是古筝,这世间压根儿就没有一样乐器所奏之音能及其玄妙之万一! 真乃神器!季玉骇然变sè。待肥肥指歇,急yù一试。肥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默默指指物件,意即:你听!季玉倾过耳去,但闻余音缭渺、经久不息,竟如天外梵音,令人魂消骨蚀! 见季玉听得石化,肥肥神秘一笑,又道:“还有更稀奇的!”说着拖季玉来到阳台,对着阳光举起那物件,说:“你看!” 季玉忙凑眼细瞧,但见在明亮的光线下,那物件呈晶莹的墨绿,里面星光点点,或明或暗、或密或疏,无穷无尽,极像星系,却又远比星系浩渺深邃。 除了他,总算又遇到了一件开眼的东西!季玉急切地想从肥肥手中接过物件再细瞧端详。未料太过激动,手竟有些颤抖,一下没有捏牢。俩人顿时花容失sè,不由失声惊叫:“完了!” 只见那物件从季玉手中滑落,从六楼翻着筋斗晃晃悠悠直坠一楼的水泥地面!“咣当”一声清脆劲响过,季玉和肥肥立刻面如土sè,感觉像是各自的心被掏出来摔成了八瓣。也顾不了危险,从阳台探出半截身子向楼下张望,却不见地上有那物件的踪影,更不见有摔裂的碎片。俩人既奇且慌,光脚破门而出,直奔楼下。 一番苦苦寻觅后,最后还是肥肥抢先一步找到了那物件——它竟躺在距跌落处七八米远的一棵树蔸下的草丛里!肥肥忙唤季玉。季玉奔了过去。二人趴在树蔸下,盯了那物件细细打探,见没有什么摔裂的痕迹,方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经此一劫,季玉自是不敢再拿那物件了,便催肥肥赶紧捡起来。 二人嘟嘟嘟跑回楼上,也顾不了洗脚,又来到阳台对那物件仔细察看。但见它通体竟没有丝毫遭严重冲撞的痕迹,哪怕一丝划痕也没有——它居然毫发无损! 这未免太神奇了!肥肥欣喜之余,不由好奇万分,忍不住cāo起那物件朝阳台的地砖砸去。季玉吓得大叫:“你疯了!”肥肥顽皮一笑:“我就想看看它到底有多结实。” 一击之下,那物件在地砖上跳了跳,仍是完好如初,倒是发出的铮铮之音,竟如丝竹般清雅悦耳,且弥久不散,似在嘲笑肥肥:尔酥手一摔,能奈我何! 一见砸不坏,季玉的胆子也壮了起来,又闻那物件猛砸之后声音尤显动听,便也忍不住拾起摔了一记。于是,二人像俩个幼稚孩童偶得一醉心玩具似地将那物件在阳台上变着法子又弹又敲又砸地耍开了。直到隔壁有人不堪其扰从窗口探出头来严正抗议,方歇了手。 “这宝贝你爸哪里哪里弄来的?”看着肥肥小心地将物件包好放进盒子,季玉好奇问道。 “谁知道!”肥肥一撇嘴。 “看来你以后不愁没婚房了。”季玉打趣道。 “我爸才不会把它送给我呢。”肥肥笑道。 “你独苗一棵,他不送你送谁?” “不知道!”肥肥一脸茫然,“反正我有这种感觉。”说着便把黑盒子藏回父母的卧室,回来时顺便从冰箱里拿了两盏冰激淋。 接下来,半年不见的一对密友,一边呡着冰激淋,一边唧唧歪歪闲扯开去:先是对大学时光作了一番颇为深刻的缅怀;随即对时光荏苒、“逝者如斯乎”作了痛心疾首的慨叹;接着对分别半年来世界上所发生的大事概无遗漏地逐一梳理并作了独特的点评。其间,还免不了抒发两个小小的愿望——一是下一届美国总统若是“凤姐”就好了,二是在她们二十四岁生rì的时候希望能乘朝鲜的宇宙飞船上火星一游。 当然,壮怀激烈的二人并没有因肆意畅想而忘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于是,她们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回到现实中来,并一致以为,目前解决好各自的人生大事就是对世界最大的贡献,于是低眉凑首开始交流御男心得。俩人互通有无,收获颇丰:季玉知道了肥肥男友叫刘雨希,现在此君正为攒钱买房呕心沥血;肥肥知道了陈子昂三家公司共有员工356.5人(季玉以为自己的心思有一半放在陈子昂身上,所以顶多只能算半个人),且目前正打算开一家名叫“JCZAY”的园林艺术公司...... 眉飞sè舞间,转眼近一个小时过去。 热聊颇耗能量,兼之刚才楼上楼下的跑了两趟,肥肥咽唾沫时,感到有些饿了。就想,吃着爸爸鬼斧神工的饭菜和季玉接着聊或许味道更好,于是站起来给妈妈打电话。 趁此闲暇,季玉想问问陈子昂朋友看得怎么样了,就开了手机。刚yù拨,手机响了。她心里一紧:不会是杜若甫吧?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我昨晚一直为你担心呢。”杜若甫语气不无怨艾。 “我在肥肥家里。”季玉像以往一样,说话淡淡的。 “那你也不应该关了手机啊。害得我到处找你,生怕你出事。” “就怕你找我,所以关了手机——我想清静一天。” “你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杜若甫苦笑。 “你要早吃了我倒好了。”季玉哼哼道。 “我以前哪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了?你还真敢吃了我啊?”季玉哂笑。 “我哪有这个胆,不然还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今天这个样子怎么了!”听杜若甫的话语里隐隐透着一丝伤感,季玉心里一酸,语气温和了很多,“你不会又在胡思乱想吧?” “没什么,就是有点替你担心。”杜若甫淡淡一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现在和肥肥在一起——好着呢!”季玉无心再聊,语气尽显疲惫,“要不你问肥肥吧。”说完,脆脆地叫来肥肥,冲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 肥肥会意,接过手机杜哥长杜哥短地编派开了,直到季玉抢过手机,似乎还未尽兴。 “这下你放心了吧?”季玉对杜若甫笑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杜若甫显得心情大好。 “不知道,玩够了就回来,反正误不了上班。” “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这么近,还怕我丢了不成!”季玉说罢匆匆挂了电话,心里涌生无限愧疚。 “脚踩两条船累吧?”肥肥吃吃笑道。 “我掐死你!”季玉咬牙恨恨地朝肥肥扑去。 恰此时,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季玉忙撂下肥肥朝阳台奔去。一见陈子昂正冲她灿烂地笑,心跳不由骤然加速,恨不能立刻奔下楼去——分别只在须臾,却似已过经年! 肥肥见季玉拿了包要走,大急。一把抱住她,怎么也不肯撒手,嘴里如爆豆子:“刚来就要走?不行不行不行!我都让妈准备午饭了。” 季玉掰不开肥肥的手,只好由她搂了,发急道:“他在楼下等呢!” “那我下楼跟他去说,要走也得吃了午饭再走!”肥肥松开季玉,不由分说就往楼下跑。季玉赶紧追了下去。 一见陈子昂,肥肥了无先前的腼腆,劈头就问:“怎么,怕我把她吃了,刚坐一会儿就要带她走?” “你要不怕胖得像球一样滚起来,就把她吃了——我不反对哟。”陈子昂笑嘻嘻地看着肥肥。 肥肥羞得跺脚,狠掐了季玉一把,复对陈子昂恳切道:“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吧,再急也不急一顿饭的功夫。” “你的意思呢?”陈子昂柔声问季玉。他很想马上回越城见见季玉的妹妹,又怕拂了肥肥的心意。 “还是下次吧。”季玉读懂陈子昂的眼神,对肥肥说,“越城还有事等着呢。” 见季玉和陈子昂去意已定,肥肥不好意思再强留。待季玉坐进车里,仍拉着她的手直摇晃,“下次一定要来噢!”甚是依依不舍。 “干嘛一定要我来看你!”季玉故意唬脸对肥肥道,“你不会来越城看我吗?!” “你不想再听那声音了?”肥肥冲季玉连连挤眼。 季玉先是一愣,旋即点头如捣蒜,“想,太想了!” 第三十二章 君思我兮然疑作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直到上了高架,季玉才一脸遗憾道:“唉!错过了一饱口福的机会。”说完,又咽了两记口水。 陈子昂见状倍感好笑,“一个家庭主妇,菜做得再好,也不至于把你馋成这副样子。” “一个家庭主妇烧的菜就那么好吃,还不知道她师傅的菜好吃成什么样子!”季玉又咽了一记口水,脸上掩不住的神往。 “怎么回事?”陈子昂一头雾水。季玉便说了肥肥爸爸开饭庄的事。 “怎么不早说!你看现在都上了高架。”陈子昂现在不光喝茶嘴刁,吃饭嘴更刁,对方圆四百公里的特sè饭店、包括店里的特sè菜如数家珍。一听季玉抬出肥肥的爸爸,后悔得直拍方向盘。不甘道,“要不我们再倒回去?” “你看你!刚才急得跟鬼撵似地要走,现在又饿鬼投胎似地跑回去要饭吃――你不怕人家笑掉大牙?”季玉见陈子昂随xìng起来像个孩子,全然没有了身为三家公司老总的稳重与矜持,觉得很好玩。她想再逗逗他,便故作神秘兮兮道,“我刚才在肥肥家见了一把非常奇特的‘锅铲’。” “锅铲还有什么奇特的!”陈子昂一听嘴都笑歪。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季玉眼神迷离盯着窗外,喃喃道,“是人都会这么想。” 见她如此神情,陈子昂不由有些信了,便道:“把那锅铲说我听听。” 季玉故意顿了很久,方道:“可惜,不能告诉你。” 陈子昂大为失望,忙问为什么。 季玉冲他一甩眉,道:“嘿嘿,肥肥有交代!” “什么交代?”陈子昂开着车,既要顾前面,又忍不住要侧头看季玉,一时颇为忙碌。 季玉抿嘴笑道:“可惜还是不能告诉你。” 陈子昂大为泄气,却一点也不懊恼,反倒是非常享受被季玉耍得团团转的美妙感觉。于是眉头一皱,还以颜sè:“你知道昨天孟皓然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话?”季玉神情急切。 “可惜不能告诉你。”陈子昂嘿嘿道。 “为什么?” “因为我对自己有交代。” “什么交代?” “可惜还是不能告诉你。”陈子昂忍不住哈哈大笑。 季玉知道被耍,气哼哼盯了他,“你说不说?” 陈子昂怎受得了如此清澈的眼神!忙道:“‘黄鸟于林,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哼,我量你也不敢!”季玉得意一撅嘴,回过头去念念有词。她总觉孟皓然这话似有深意,便问陈子昂,“他什么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陈子昂笑道,“我只知道当时有一个他认识的人正呆在林子里。” “谁?” “你!” 敢情还真有所指!季玉细细一想,心下大惊,忐忑道:“莫非他知道了我和你上林场的事?” “难保!”陈子昂笑笑。 “他告诉杜若甫怎么办?”季玉急了,她刚才还跟度杜若甫撒谎说和肥肥在一起呢。 “绝对不会!”陈子昂宽慰季玉。 “你怎么知道?”季玉仍是焦躁不安。 “我相信他。”陈子昂语气自信而果断。 你不担心,我还担心什么!瞅着陈子昂气定神闲的模样,季玉的胆子也不由壮了起来。她本想对他说杜若甫给我打过电话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于是淡淡笑道:“这个孟夫子,倒是活学活用了。” “孟皓然怎么会认识你室友的?”陈子昂好奇问道。 “你说呢?”季玉含笑斜眼。 “杜若甫!”陈子昂心里倍感惭愧:如此简单的人脉关系还用问吗?真是愚不可及! “除了他还有谁!”季玉喷了一口鼻息。见陈子昂耳朵支得像一枚饭勺,不由倍觉好笑,便道,“一次杜若甫请我去饭店吃饭,还特意叮嘱带陈边边一块去。我巴不得呢。一到,见他正和一个cháo男聊得起劲,这才明白他怎么会愿意我带一个‘灯泡’去,敢情是想当媒婆呢。” 说到这里,季玉瞥了陈子昂一眼,见他正听得津津有味,接着道,“我和陈边边还未走到桌边,cháo男就站起来一脸笑得稀烂,‘Hello!两位美眉,我叫孟皓然――盯住你不放就是我干的。’当即吓了我一跳,怎么刚见面就盯住你不放?孟皓然见我俩一脸惊异,忙解释说,《盯住你不放》是他做的电视节目。我们这才敢坐下来。可我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后来一想,哦,对了,是他的名字!听起来竟和唐朝诗人孟浩然一模一样。就调侃他,‘峨冠博带的田园诗人怎么也穿起牛仔、钟情起都市生活来了?’没想到他反应挺快,还不失几分幽默,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我,‘他是烟波浩渺,我是皓月当空’。这才知道他俩‘浩’得不是一回事。” “那孟皓然现在和你那位叫什么陈便便――”陈子昂神情甚是关切。 季玉一听发音不对,忙打断纠正他,“不是狗狗拉的那种‘便便’!是‘边边’,‘边上’的‘边’!” “哦,‘陈边边’。”陈子昂念叨几遍,遂笑,“这名字好怪!” “说起我这个室友,可有意思啦。”提起自己的室友,季玉立刻眉飞sè舞,“她原名叫陈圆圆,可读初中后才知道历史上还真有一位让人冲冠一怒的陈圆圆,而且这个发怒之人还是被认为是卖国贼的吴三桂。陈边边不干了,于是自作主张把名字改成了陈扁扁――意思是你要圆,我偏要扁。可这名字还没用几年,哪料台湾那边出了个她很不要看的阿扁兄,为防自己被人误认为是他在大陆的一个远房亲戚什么的,就索xìng将‘扁扁’改成了‘边边’。不过现在又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陈子昂被陈边边名字的曲折经历深深吸引。 “陈边边酷爱小动物,孟皓然就把自己妹妹养的一条叫‘粒粒’的博美送了她。这粒粒早已被孟皓然的妹妹训练得非常听话,只要听到‘便便’两字,就会自己跑到门外去拉屎拉尿。可这念起来犯了陈边边的忌讳,现在她自己不叫、也不许别人叫,憋坏了的粒粒就在她房间里旮旮旯旯到处乱拉,一不及时清理房间就臭得像茅房。她现在只好重新开始训练,可粒粒的条件反shè早已根深蒂固,哪里那么容易!对她的新口令根本不理不睬,照样乱拉不误。我估计她现在又想改名字了。” “不养不就得了。” “那你还不如杀了她!” “那她现在的新口令是什么?” “‘泡泡’。”季玉学了陈边边的口气嗲道,“来,粒粒,咱们泡泡去!” 陈子昂笑得差一点将车子撞上了绿化带,问季玉:“那孟皓然现在和陈边边――这名字好怪哦――的关系怎么样?” “那还用问吗?一见面俩人就贴得像烧饼。”季玉的美眉卧蚕似地蠕动了一下,“你知道她答应嫁给孟皓然的条件是什么吗?” “我哪里知道!” “我想你脑髓用尽也一定想不到。”季玉一副自己也不敢信的神情,“条件就一个:谁都可以免了,但必须要有粒粒当伴娘。” “是人都想不到,真是一个奇女子!”陈子昂惊奇万分。 “要不孟皓然怎么会爱上她呢!”季玉不无佩服道,“你还别说,在这一点上我还真有点佩服杜若甫的――他怎么就知道陈边边和孟皓然是合适的一对?” “你不知道杜若甫现在业余时间在干什么吗?” “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还有闲心管他?!” “那我告诉你,他现在已经是心理学学士了。”陈子昂道,“正准备更上一层楼呢。” “那以后得防着他点。等他念完硕士,两眼都能透视了。”听陈子昂这么一说,季玉不免有些悬心,“你说我俩这次能不能瞒过他?” “你很在意吗?”陈子昂脸上似笑非笑,一个皮球踢给季玉。 “你呢?”季玉忙将皮球踢回去。 “我?”陈子昂微一迟疑,道,“你希望我怎样,我就怎样。” 你说白一点会死啊?!季玉咬唇狠狠瞪了陈子昂一眼,“狡猾!” 陈子昂装作没看见,问:“这么说,要孟皓然苦读《诗经》是你的主意了?” “陈边边就好古诗,而且越老越好。”季玉得意洋洋,“可惜没见有甲骨文写的诗,不然我让孟浩然好好去研读一下。” “看来孟皓然和陈边边现在关系这么好,你功劳不小。” “那当然!” “那你什么时候也替我出出主意?”陈子昂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 “你想追谁?”话一出口,季玉脸上泛起红cháo。 “世人无觉,唯汝必知。”陈子昂深深地看了季玉一眼。 季玉芳心大恸,微忖,顾自幽幽叹道:“‘君思我兮然疑作’。” 看来改明rì得和孟皓然合伙开一个古诗研习班!陈子昂一听就晕了。 接下来,二人俨然两个不期而遇却又慕名已久的太极高手:都想探探对方的底细如何,却谁也不愿意出第一招。于是你绕我、我绕你拉开架势试探开了...... 第三十三章 两枚相同的金币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两位太极高手最终没有一决高下,可各自心灵的窗扉却还是被对方架势里荡出的真气震得哗哗作响。直到回到越城,直到车子在传媒大学门口被门卫拦住。 陈子昂刚想下车同门卫理论,季玉拉住他,扭头冲门卫甜甜一笑:“师傅,我找季莹。” “你是季莹姐姐?”门卫惊道。 “你怎么知道?”季玉好奇问。 “你们俩长得太像了!”门卫笑了。 “那我能进去吗?我给她送点东西。”季玉笑得更甜。 门卫颠颠跑到传达室揿了一下钢门栅的按钮...... 陈子昂把车开进校园整洁宽阔的马路,一时感慨万千。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他没想到自己离开校园一晃就十三年! “门卫怎么会认识你妹妹?”陈子昂勒住刚要奋蹄驰骋的思绪缰绳,纳闷问季玉。 “现在重要贵宾和领导来学校参观视察,都是我妹妹带礼仪小姐在门口列队欢迎。次数多了,门卫都认识她了。”其实季玉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她妹妹现在是整个传媒学院公认的校花,估计没几个人不认识。 车子在一幢崭新的女生宿舍楼前停下来。季玉不敢喊叫。因为她曾经喊过一次,结果对面男生宿舍齐刷刷地探出无数个脑袋――谁让她的声音是那么美妙,而她妹妹的名字又是那么如雷贯耳呢;她也不想让宿舍楼的楼卫用广播叫,因为那同样会招来很多女生的关注――找季莹的是谁?是不是自己心仪的男生、或是社会上某个大款? 季玉给妹妹打了一个电话。二楼一窗口随即探出一个脑袋,“姐!”一声娇呼后,脑袋消失了。 很快,一道绚丽的身影飘出楼外,正是季莹!她像风一样卷向季玉,上气不接下气搂了她又蹦又跳,喳喳乱叫如嗷嗷待哺的小鸟。 一旁的陈子昂目睹此景,心里莫名其妙地涌生当父亲一样的感觉。抑或是因为季玉,抑或是因为姐妹俩实在惹人怜爱。他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想毕生呵护的念头却异常强烈。 亲热完姐姐后的季莹终于把视线转到陈子昂身上。她静静地看着他,似曾相识、却又倍感陌生;有些熟悉,感觉却又如此遥远:他年青而俊朗,儒雅中透着风趣,矜持中含着顽皮;他的微笑亲切而自然,眼神慈祥而又充满睿智...... 刹那间,一丝闪念划过她的脑海,所有儿时记忆的碎片慢慢集聚并逐一完美拼接,沉睡的映象由模糊渐至清晰,继而尽现眼前――正如姐姐所说,他像自己的父亲! 也许是心灵相通使然,也许是亲情呼唤使然,季莹此刻竟也产生了与季玉初次见陈子昂时一模一样的念头:她真想在他肩上靠一靠! 陈子昂今天算是开眼了!面对婷婷玉立、静静观察自己的季莹,他除了喟然感叹造物主之鬼斧神工外,实在找不出用别的什么词句来形容俩姐妹的美貌与神似,无怪乎门卫一眼就认出季玉是季莹的姐姐――她俩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倒出的两个金币,无非一个厚一点、一个薄一点而已。 季莹穿的一件水云连衣裙陈子昂好似在哪里见过,搜肠刮肚才想起夏初时季玉曾经穿过一次。难怪后来不见她穿了――季玉穿这裙子简直就像翩翩仙子,为此他还一度遗憾了好一阵――原来是送给了妹妹。 “嗨,你好!”季莹微微抬手,甜甜地跟陈子昂打个招呼,不见丝毫陌生感。 “嗨!你好!”陈子昂灿烂回应,笑问季玉,“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当然要!”季玉蛾眉一挑,故作一本正经,“不然她怎么知道你姓甚名谁。” 哼,就不信你从未在妹妹面前提过我!陈子昂不怀好意地扫了季玉两眼,跟季莹自我介绍道:“嗨,我叫陈子昂,是杜若甫的朋友。” 成心给我添堵不是?季玉咬牙横眉冷对。陈子昂装着没看见,讨好问季莹:“想去哪里吃饭,一定要说最想去的地方。” 季莹葱根般的手指轻轻扒拉着娇嫩的唇,黑宝石般的眼睛转了几转后巴巴地望向季玉。 咦,连小动作都这么像!陈子昂心里不由喟然长叹。 “说!你再生一千张嘴也吃不穷他。”季玉没好气地催季莹。 “凯撒皇宫,法式大餐!”季莹咽着口水,好像一桌美味无比的丰盛大餐就在眼前。 “到底是学传媒的,嗅觉就是敏锐。”陈子昂赞道,“刚开张没几天就知道了。” “凯撒皇宫?在哪?我怎么不知道?”季玉疑惑的眼神在季莹和陈子昂脸上扫来扫去。 “香格里拉饭店扩建了一幢四层楼,被人拿去开了凯撒皇宫。月初才开张。”陈子昂好像了如指掌。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季玉问道。 “那房子是我朋友装修的。” “你去吃过了?” “开张第二天吃过,就这朋友请的。” “感觉怎么样?” “奢华高贵,味道正宗;一旦享用,终身回味。” “你怎么像背广告词?” “这就是他们的广告词,菜单上中法英三种文字写着。” “我都还没去过呢。” “所以他们老总至今翘首以盼。” “为什么?” “女王怎么还未驾到!”陈子昂笑着手遮眼眉踮脚四顾,作望眼yù穿状。 “我让你贫嘴!”季玉恨恨地抡包朝他拍去。 陈子昂边躲边笑:“今天凯撒皇宫的老总要傻眼了。” “快说!又为什么?”眼瞅着就要拍到陈子昂,却总是被他灵巧躲过。季玉气得牙根痒痒,只好娇喘吁吁歇了下来。 “Oh!Mygad!”陈子昂故作惊异神sè,学了老外怪腔怪调的中文道,“怎么一下子来了两位女王?!” 季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季莹也笑得花枝乱颤。她从未见姐姐如此开心过,尤觉姐姐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漂亮。看着姐姐和陈子昂亲密打闹,她除了当一个醉心的看客,似乎做什么都是多余。 当然,她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至少,趁姐姐和陈子昂打闹的间隙,她暗暗匡复了自己一个小小的错误。在没有见到陈子昂之前,她一直以为姐姐和表哥杜若甫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 另外,她还从姐姐发自肺腑的笑声里,领悟了一个小小的道理。此前,她一直不解,为什么姐姐和表哥呆在一起总是郁郁寡欢。现在她懂了:当生命被无爱的婚约绑架,心,没有理由要为痛苦歌唱! 一番笑闹过后,季玉问季莹是不是饿了。季莹说有点。季玉便拉了季莹连催陈子昂上凯撒皇宫。陈子昂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季玉转眼想了想,忽然大叫,“完了!”接着无比歉疚地瞅着季莹,“我忘了给你买零食。” “就没指望过!”季莹哼地皱起鼻头。 “偶尔忘一次也不行吗?”季玉巴巴地瞅着季莹,脸sè无比讨好。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季莹鼻孔朝天哼哼道,“窥一斑而知全豹!” “有那么严重吗?”季玉忐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季莹脸sè肃穆,“防微杜渐你不懂吗?” “懂。”季玉连连点头,惴惴问,“要不,我现在就去替你买?” “过期作废!”季莹捂嘴吱吱猛笑,推了季玉就要上车。 这时,陈子昂却顾自走向后备箱。季玉忙问他干什么。陈子昂神秘一笑,“东西开没搬呢!”“什么东西?”季玉好奇心重,忙跟了过去。 陈子昂打开后备箱的盖子,嘴里哼起了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咚咚咚咚,请――看――!” “哇!这么多――!”季玉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后备箱里满满数大包全是零食,什么曲奇、蛋挞、饼干、巧克力、咖啡nǎi茶、nǎi糖、薯片、香干、口香糖等等等等;另外还有一个非常jīng美大气的LV旅行包,也满满撑得像充气的牛肚。 季玉眼都直了,脸sè惊奇万分,“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和肥肥聊天的时候。” “你不是去看朋友了吗?” “是啊,去看你妹妹喜欢的这些朋友。”见季玉脸上布满惊异与欣喜,陈子昂很是得意,转脸讨好问季莹,“这些不是你喜欢的朋友吗?” 季莹眼睛溜圆地盯了一干零食,拼命点头――她喜得连话都懒得讲了。 “哎,你们现在比我读大学时幸福多了。”陈子昂边往外拿东西边道,“我们那时候,睡觉经常肚皮饿得咕咕叫。有一次我和同学半夜三更在学工部加班,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钻食堂的气窗,弄了半脸盆没有卖完的土豆烧肉,撑得我......”说到这里,他不由连连摇头,“到现在,见了这菜名还反胃。” “你那同学是不是王慕维?”季玉颠颠地冲陈子昂探过头去。 “不是。”陈子昂淡淡一笑,“今非昔比,不说也罢。” 季玉也懒得多问。瞅着陈子昂从后备箱一袋袋往外拎东西,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在肥肥家也就呆了个把小时。在这个把小时的时间里,扣除来回肥肥家的费时,真正留给陈子昂的购物时间顶多半小时,他居然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见他多么用心良苦。 “赶紧帮忙拿呀!”见季玉傻傻地愣在一边,陈子昂触触她的手臂。 季玉连忙手忙脚乱帮陈子昂拿了起来。见他最后拎起那用一把jīng巧小锁锁了的LV旅行包,就问:“这里面也是?” “嗯,一些上好的巧克力。”陈子昂把俩枚可当手机挂件使的钥匙递给季莹,笑道,“以后慢慢享用吧。” 三人大包小包拎了东西刚要走向宿舍楼,陈子昂想起后座上的手提电脑,忙冲季玉努嘴,“还有呢。” 季玉这才想起还有送给季莹的重磅礼物,忙神秘兮兮对她道:“快去后座看看!” 季莹打开后座门一瞧,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手提,而且是以前根本不敢想的戴尔!她当即把拎着的一袋零食扔在地上,双手抱起盒子忍不住就是一顿狂吻...... 最后,三人每人手里都没闲着,搬家似地拎了大包小包进楼。 季莹冲楼卫大姐甜甜一笑,“我姐和姐夫来看我。”随即从袋里抓了一大把nǎi糖塞给她。 楼卫大姐连连称谢,又见季玉和陈子昂一个漂亮一个潇洒,心里大为好感,二话没说就放行了。 “死丫头,你刚才胡说什么!”季玉一上二楼就想掐季莹,一见腾不出手来,就一脚踢了过去。 季莹灵巧躲过,回头朝陈子昂嘻嘻一笑,“我说得不对吗?” 陈子昂没有说话,乐颠颠地直瞅并肩走着的季玉。季玉不堪,忙把发烫的脸扭向一边。 季莹一开宿舍门,陈子昂便皱起眉头。里面才住了四个人,有用无用的东西堆积如山,乱哄哄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哪像他们上大学那会儿,一个宿舍住八个人还宽敞干净。 “想不到你们走出去一个个花枝招展,睡觉的地方竟......”陈子昂笑道。 “脏乱不堪是吧?”季莹笑道,“今天还算好的!她们三个不在。”她找了个地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道,“不然,你们连门都进不了。” “你住哪铺?”陈子昂问。季莹拍了拍一边靠窗的上铺床沿。 季莹的床上虽然也堆了很多东西,但非常整齐干净。不像其他三个铺,乱得猪窝似的。陈子昂心里顿感宽慰,便问:“你喜欢住在这里吗?” “谁想当蜗牛!”季莹哼道,“可学校就这样,不当也得当!” 陈子昂不再吱声。此刻,他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主意。 放好东西,三人立刻下楼。陈子昂边走便给凯撒皇宫打电话订座,待出得楼来,却是一脸遗憾:“生意太好,后天的包厢都订完了。” 季莹道:“吃法式大餐,没包厢有什么意思。”季玉咬牙连敲她的脑袋,“你要求还挺高!” “再高,也没你要求高!”季莹冲季玉猛吐舌头,也不顾她吹气瞪眼,扭头冲陈子昂甜甜一笑,“要不这样吧,中午在我们食堂忆苦思甜。” 陈子昂看了看季玉,对季莹忐忑道:“说好请你吃法式大餐的。” “改天嘛。”季莹不由分说拉了陈子昂的手,热切道,“你不想回味一下大学时的青葱岁月吗?” 温润沁过手背直入心田,陈子昂骨头立刻就酥了。晕晕乎乎间,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一句颇为苍凉的广告词来,于是轻轻哼了起来:“悠悠岁月酒,滴滴@&$......” 第三十四章 不期之约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如果有人无须药剂可以保持近二十个小时始终如一地兴奋的话,孙悟满绝对算一个。 祭山被搅虽说让他多少感到有些败兴,却丝毫没有影响其肾上腺激素的分泌。相反,事后他体内的兴奋指数好像还提升了几个百分点。因为,他竟意外发现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刘参谋原来还可以当半个保镖使――一个贴身参谋,既能动嘴,也能动手,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躺在集团宾馆的总统套房内,孙悟满把自己当作一条一两百斤的大黑鱼翻来覆去地煎到午后,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 刚钻进浴缸里,盥洗室电话响了。他忙赤溜溜地爬起来一把抓过话筒。见是刘参谋打来的,便笑问何事。刘参谋道:“早上范市长差秘书打来电话。” “你应该早告诉我。”孙悟满语含责备,却异常温和。 “您不是睡了嘛,我怕搅了您。”刘参谋语气倍是小心。 孙悟满不再说什么,问:“范市长找我什么事?” “说如果您还在越城,晚上请您吃饭。” 一听范市长请吃饭,孙悟满顿时骇得魂飞魄散。范仲离从不轻易请企业老板吃饭,请谁吃饭意味着谁就得往越城帮困基金帐户里成千万地捐钱,且巧舌如簧,让人yù拒不能。他忙问刘参谋,“你怎么回的?” 刘参谋道:“说您正在车上睡觉。” “聪明!”孙悟满赞许道,“既没有说我在越城,也没说我不在越城。”于是吩咐刘参谋马上通知王昌临着手安排和陈子昂的会面。说完电话一挂,复又惬意地仰进浴缸里...... 陈子昂在省传媒大学的食堂包间里舒心地吃罢“忆苦思甜”餐,开始跟季玉和季莹讲自己读大学时的种种趣事,乐得姐妹俩娇呼巧笑、啧啧声不断。 “要有一壶铁观音就好了!”陈子昂谈兴甚浓,兼有季玉季莹一左一右拥着,心里尤觉沉醉。只是眼前一壶烂茶,让他心里微有遗憾。 “不然哪叫忆苦思甜!”季莹秀嘴轻撇。 陈子昂憨笑几声,接着洋洋洒洒。说得最是酣处,却手机频响,不觉大为扫兴。拿起一看,号码陌生,他想也没想就掐了。却未料,来电执著而顽强,竟是掐罢再来,百折不挠!陈子昂不由火起,正yù关了手机,季玉忙提醒他:“再来就接,兴许是熟人拿别人的电话打的。” 话音未落,手机又叫了起来。陈子昂倏地拎起塞到耳边,“喂”地一声,呛得似吃了枪子。季玉忙把嘴里叼着的nǎi茶递给他,悄声连道:“消消火,消消火。” 陈子昂平时除了茶和矿泉水,从不沾别的饮料。此刻却欣喜地接过nǎi茶吧唧不已。他分明感到吸管上有季玉唇齿的芬芳。 “喂――”陈子昂喝完nǎi茶犹叼了吸管不舍,吐字夹嘴夹舌、瓮声瓮气,“你谁啊?” “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接了。”电话里传来无比欣喜的声音。 “你到底谁啊?”陈子昂又问。他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昨天下午刚见过面。”电话里声音显得异常热络。 原来是王昌临!陈子昂立刻记起来了,不由大笑,嘴里的吸管随之热舞,“哦,王老板!” “听你声音这么闷,是不是感冒了?”电话里,王昌临语极关切。 “哪里,在吃糖呢。”陈子昂说着冲季玉挤挤眼。 “吃什么糖。”王昌临忙问。 “棒棒糖。”陈子昂随口笑道。 “啊!你也爱吃棒棒糖?!”王昌临喜极而叹,“知音啊!” 两年前,戒烟后总觉得嘴里少了点什么的他,一次偶尔从外孙口水横流的小嘴受到启发,于是开始叼棒棒糖,自始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于今则更是几近迷恋,并尤以未能发现志趣相投者为憾。 都被认作知音了,陈子昂只好将错就错,“原来王总也好这一口。” “改天我们好好交流一下。”王昌临呵呵笑罢,忽板起声音道,“你刚才差点误了大事。” “我不知道是你。”陈子昂连连道歉,问他有何要事。 王昌临语气忽又万花筒般一下变得煞是兴奋,“我们孙总马上要见你。” “现在?” “对,就现在!”王昌临吐字如钉。 “还真是差点捂了大事!”陈子昂惊得摘下嘴里的吸管,不无责怪道,“你干嘛不让孟皓然通知我?”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假口于人!”王昌临对陈子昂误解他的一番好意颇为不悦,“再说,那样对你也不尊重。” 陈子昂只好又道了声对不起,方问待会儿哪里见面。王昌临道了声“老地方!”便啪地挂了电话。 陈子昂立即拨了孟皓然的手机,如此这般一番交待,方歇了口气。季玉见他脸上兴奋莫名、滑稽异常,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这样子,像掘了宝似的。” “已经掘到两个,就差这一个了。”陈子昂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喜滋滋道。 “掘到什么宝贝,说来听听!”季莹托腮好奇不已。 陈子昂看看季玉、又望望季莹,笑而不言。季玉立刻明白他话之所指,见季莹仍傻乎乎地张了嘴望眼yù穿,便狠狠地磕了她一脚。季莹随即猛醒,桌子一敲,指了陈子昂的鼻子嚷道:“坏蛋!” “都变坏蛋了,看来我得滚了。”陈子昂笑着站起来,问季玉,“你们下午有何安排?” “有必要向你汇报吗?”季玉含笑盯了他。 “那我待会儿跟你汇报行不行?”陈子昂讨好问。 “谁稀罕!”季玉头一扭,鼻孔朝天。 最是那一抹娇憨!陈子昂心旌神摇,一时竟举步艰难。磨磨唧唧好不容易随姐妹俩走出包间,却好像又想起什么似地折身了回去...... “他刚才回包间干什么?”痴痴地望着陈子昂一步三回头离去,季玉喃喃问季莹。 “你回包间看看不就知道了。”季莹做了个鬼脸。 季玉回到包间一看,脸立刻红了――她刚才叼过的那根nǎi茶吸管不见了! 眼瞅着就要见到看护神石之人,孙悟满在集团宾馆的总统套房内因激动而焦躁不安。踱了无数个圈子后,实在按捺不住了,唤来刘、李参谋道:“我们走吧。” “还差半个小时呢。”刘参谋抬腕看了看表。 “万一陈子昂先到,让他等不好。”孙悟满道。 “您一省首富,人称财神,他理当等您。”李参谋不以为然。 孙悟满一听“财神”二字就来气,光光的右脚一抬,眼睛盯住李参谋火星四溅:“这脚痛认我是财神吗?” 马屁拍到驴腿上!李参谋赶紧缩了脑袋一溜小碎步奔出房间备车。 一见没了旁人,刘参谋就对孙悟满道:“孙总,和陈子昂见面,我就不去了。” 孙悟满一怔,“为什么?” “您有没有想过,万一陈子昂不买‘天字一号’怎么办?” “有这种可能吗?”孙悟满不由愣住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刘参谋微微一笑,“我看我还是留下来,万一陈子昂今天不想买‘天字一号’,或是有些举棋不定,以后我还可以出面与之周旋。” “你的意思是,暂时不要让陈子昂知道你是我的人?”孙悟满似有所悟。 “正是!”刘参谋道,“再说,我们的人一多,就显得过于慎重,这样反而容易引起陈子昂的疑心。” 孙悟满煞是满意刘参谋虑事周全,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因心中太过感慨,竟一时无语。 孙悟满的劳斯莱斯刚到香溢大厦的楼下,王昌临通过预先布在一楼大厅的眼线便已获悉,遂向一干得令前来加班的员工击了击掌,员工们立即有模有样地忙乎开来――老板难得进分公司一趟,他可不想失去这展示自己领导能力的大好机会! 像以往一样,孙悟满闷声不响潜到分公司门口,先是隔了屏风朝里窥探。见周末办公区竟有无数人在埋头工作,且有条不紊、秩序井然,嘴角不由泛出笑意,“这王昌临管理公司确实有一套。”于是带了李参谋和薛仁建大摇大摆朝王昌临的办公室走去。 王昌临一直贴在办公室门后支着耳朵,眼见脚步声已到门前,忙装作无意开了门,一见孙悟满便如旱苗盼到雨露般叫开了,“哎呀!孙总,你总算来了!” 孙悟满握了王昌临的手晃了晃,赞许道:“星期天也不忘工作――嗯,不错!” “金鼎人嘛,就得有点奉献jīng神。”王昌临咧嘴一笑。发现刘参谋没有随来,就问,“刘参谋呢?” 孙悟满笑道:“有你在,我还用得着他吗?” 王昌临闻言如饮甘霖,忙带了三人进会议室小憩。 第三十五章 双雄会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赶到香溢大厦时,离与孙悟满约好的见面时间还差十来分钟,就在车里等孟皓然。 他点了一支烟。他平时很少在车里抽烟,除非遇到特别挠头的事。可眼下并没有让他挠头的事,只是将要见一个人而已。充其量这人钱比他多,而且不只是多一点点。但那又怎么样呢?钱多到一定份上,只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除非你要马上悉数用上它,否则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陈子昂并不在意孙悟满比他有钱。他之所以想抽烟,只是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好奇:不就是一幢小小的别墅吗?一个分公司的老总还不能做主,电话请示也不行;竟要堂堂掌管近千亿资产的老板大老远亲自跑来和自己谈!这未免太小题大做。难道这里面还藏有什么玄机不成?对,肯定有玄机! 正想着,孟皓然来了。陈边边对宠物的一腔爱心无处不在――他的车体到处贴着动物卡通。孟皓然穿得颇为整齐,往贴得花里胡俏的车边一站,反衬强烈,显得非常滑稽。 “走到门口被台长拉住,绊了一下――你早到了?”孟皓然见陈子昂从车里钻出来,忙歉意解释。其说话的语气,好像陈子昂这边的事才是正事,自己的本职工作倒成了副业。 “我也刚到。这不,烟才抽了一半。”陈子昂扔掉半截燃得正欢的香烟,抬脚踩灭。随即揽了孟皓然的肩膀,呵呵一笑,“我们去会会这位孙大帅。” 孙悟满第一眼见到陈子昂和孟皓然时,五百多亿的个人资产都没能扎住自信的阵脚。他明显感到自己底气不足,甚至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眼前这两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长得实在太帅气、太阳刚,气质也实在太过优雅。尤其是那个自称叫陈子昂的青年人,眉蓄机锋、目蕴睿智;面sè清静如水,嘴角却轻挑微笑;一副世态洞悉、蔑视权贵的神态。令他心里好生羡慕!反观自己,虽披金戴玉、名牌加身,却眉衰目浊、老气横秋;尽管坐拥百亿家资,然而胸无点墨,举止粗俗。心里不免感慨万端:“气质”这玩意,当真与金钱没有太大的干系! 凭心而论,在未谋面之前,孙悟满对陈子昂是否是看护神石的唯一合适人选,还是多少心存一丝怀疑的。不过,当见到陈子昂的刹那间,他心中的这丝怀疑便如纤云被狂风卷过立时无影无踪。 非但如此,在迷信的孙悟满看来,即便没有方士偈语的暗示,陈子昂也该能医好他的脚痛――此人风神俊逸、气宇非凡,长得太像神仙了!此刻,瞅着自己身边跟着的几个歪瓜裂枣,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带刘参谋来。因为,以刘参谋的风流倜傥,眼下至少能给他挣回一些面子。 陈子昂乍一见到孙悟满,脸上虽平静如水,肚皮里却早已是巨澜滔天:他发劲如猪鬃,眉短似蝇翅;眼像剥壳桂圆,鼻若带皮洋葱;脸上丘陵密布、沟壑纵横;一张大嘴堪比美洲鲶鱼,两枚豁齿远赛非洲鼹鼠...... 他再细细打量孙悟满的装束,更是几乎将肚皮笑裂:只见他上身穿一件LV无领白sèT恤,脖子上拴一条串腊肠似的白金链子,肤若蜡纸的腕上戴了一块劳力士满天星,竹节似的手指上箍着一枚估计有二十克拉的白金钻戒;下身穿一条大花沙滩裤,背着H&M菜花蛇似的肩带;左脚一只芬迪黑sè皮鞋光可鉴人,右脚荡然无物却涂了黑sè的指甲油――至少不像是鞋油! 尤其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孙悟满沙滩裤右腿竟高高卷起,直至腿根;整条右大腿外侧青紫一片,像是纹了身一般! 天哪!这身扮相如果到埃及金字塔走一遭,估计连沉睡三千年的法老都要笑醒了! 陈子昂今天算是开眼了!他不得不佩服孙悟满:难怪他能挣下如此大的家业!此人不仅天生异相,光这身胆气,就远非常人可比――穿成这样,如果不是疯子,谁敢跨出大门半步?! 双方刚完见面,孟皓然就捂着嘴说要上厕所。转身时,陈子昂真切地看到他的胸膛和肩膀起伏得厉害――这家伙分明是忍不住了,想躲到厕所去笑! 既是真心仰慕,便难免见贤思齐。孙悟满握陈子昂的手时,面sè虽说清淡,心里却甚是喧嚣:容貌已然天成,自是没有办法;但愿能同他交个朋友,以后也好经常往来;顺便把他为人处事的气派风度学得一鳞半爪,也好让手下以后对自己心悦诚服,省得以后一焦虑就老拧大腿,到时说不定脚痛未好,这腿倒是先拧残了! 简短的握手寒暄之后,一干人走进装饰豪华的会议室。孙悟满变主为客,言辞恳切,一定要陈子昂坐到考究的长条会议桌一端的领导位子上。陈子昂自然是死活不从,“孙总在国内执业界牛耳,在哪里都是老大。我家小业微,怎敢僭越!” 王昌临觉得孙悟满的此番举动非常可笑:谈生意嘛,自然是主宾各坐一边;又不是开会,还坐什么两端、分什么领导下属!可他知道自己这个活宝上司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且思维怪异。谁知道此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也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眼见孙悟满和陈子昂二人一拉一拒,没完没了,实在忍不住了,就小心地对孙悟满建言,“要不我们就坐桌子两边算了。” 孙悟满冲王昌临滚了一下“剥壳桂圆”:“陈先生既来我们公司,就是客!万事客为大。大就是头,头就是领导。现在又是在会议室,会议室有领导座位。陈先生是领导,这位子他不坐谁坐?” 这都哪跟哪啊!王昌临被孙悟满天上一下地上一下、跳跃xìng极强的古怪推论弄得晕头转向,一时无以反驳,遂小声嘀咕,“今天又不是开会。” “我知道不是开会!”孙悟满见王昌临竟敢当着客人的面冒犯自己的权威,心中大怒,又不便严厉呵斥,就不悦地颤动了一下“蝇翅”,“你没见范市长连上厕所都占着好位子吗?” “我又没和范市长上过厕所。”王昌临不满嘟哝。 “可我上过!”孙悟满把满肚子的不满发泄到王昌临身上,“他每次都要我替他守门!屎(是)可忍,守(孰)不可忍!”说完,又要拉陈子昂去上座。 躲在厕所里笑利索了的孟皓然不知何时偷偷溜进了会议室,听罢孙悟满一番怪论,竟又忍不住想笑。可见自己的姨夫此刻赤着一只脚站在那里,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时又笑不起来了,便替孙悟满出主意:“陈先生是客不错。可孙总虽说是金鼎的老板,却不在越城办公,此次远道而来,也应该算客才对。俩人既然都是客,我看就不要分什么大小了,还是坐两边算了。” 站在一边半天没吭声的李参谋和薛仁建也连忙附和:“对对对!就坐两边算了。” 孙悟满还有些心犹不甘地拉了陈子昂的手不放。孟皓然便开起了玩笑,“要不孙总和陈总轮着坐这领导位子如何?”陈子昂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眼见陈子昂执意不肯坐上座,孙悟满觉得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兼之其他人众口一词建议坐两边,便想自己再固执己见倒是有些失了身份,于是挑了背门的一边坐了下来,把靠窗的、位置好的一面留给陈子昂。 王昌临拉陈子昂在正对孙悟满的座位上坐下时,趁机往他手里塞了一点东西,又眨了一下眼睛。陈子昂把手藏到桌下偷偷一瞥,原来是三根棒棒糖。 宾主分两边坐下。靠窗的一面坐着陈子昂和孟皓然,背门的一边则依次坐了李参谋、孙悟满、薛仁建和王昌临。 孙悟满清完嗓子笑了笑,脸上的丘陵顿时颤动起来,像发了八级地震,“听说陈先生想买我们玉皇山庄的‘天字一号’?” “是啊,不然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陈子昂莞尔一笑。 “不买也可以来坐嘛。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孙悟满连声朗笑,脸上顿像发生了9.5级地震。见陈子昂笑得一脸灿烂,甚是眼热:这家伙笑起来居然也这么有风度! “我这无名小鬼怎么敢轻易登您这么大的庙门!”打完哈哈,陈子昂灵机一闪,玩笑道,“除非您答应我一个小小条件。” “什么条件?”孙悟满好奇丛生,把正事丢到脑后。 陈子昂嘴角轻撇,话里有话:“除非您答应让我替您拎鞋。” 孙悟满不由暗叹:这家伙果然非等闲之辈!我就那么随意一说,他这么快就能说出一死(石)两鸟的话来:既自我谦虚了一把,还不失礼貌地把话题引到自己脚上。好在和刘参谋想好了应对之策,不然一时还真不知道回答好。 “哦,你是奇怪我这脚为什么不穿鞋是吧?”孙悟满神情淡定。心想,与其让你心中老是拧一疙瘩,倒还不如先打消你的疑虑,也好接着谈后面的大事。便道,“哎!本来我这右腿自小就不太好使,上次在玉皇山庄挖湖时用力踢了一脚石头,也不知道一下子伤了那根神经,第二天这脚就不对劲了。后来好不容易替脚消了肿,可这脚痛的毛病算是拉下了,根本就不能再穿东西――这不,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这右大腿半边现在都还是乌青。”孙悟满的话虽真真假假,可脸上露出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痛倒没掺一丝水份。 “原来是这样。”陈子昂轻轻吐了口气。孙悟满的说辞虽和孟皓然此前的说法多少有些出入,但大致也差不到哪里去。加上刚才他确实见到孙悟满右大腿半边乌青,所以心里尽管将信将疑,可一时半刻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便把话题转到王昌临脚上,“那王总这脚――” “你是说王――”孙悟满扭头见王昌临嘴里叼着一根类似牙签的细棍子,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厉声道,“王昌临,这种场合你怎么剔牙?” 金鼎集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孙悟满在场,不论大事小事,基本上轮不到其他人说话。所以闲在一边的王昌临此刻正惬意地吮着棒棒糖。 王昌临没想到陈子昂一句话扯到自己身上,压根儿来不及反应,一下子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听皓然说王总最近血糖有点低。是不是在补糖啊?” 陈子昂刚才一门心思放在孙悟满的身上,根本没顾得上看王昌临一眼,更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吃棒棒糖。眼看他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又少不了挨孙悟满的一顿训斥,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情急之下,忙替他遮掩。说完,又看了孟浩然一眼。孟皓然会意,忙连连点头。 王昌临心领神会,感激地看了陈子昂一眼,赶紧敷衍道:“是啊是啊!医生要我现在每天多吃几颗棒棒糖。所以刚刚趁空闲就......” 孙悟满不为所动,仍是一脸怒气看着王昌临,一副山雨yù来的架势。 陈子昂有心替王昌临消灾免祸,于是对孙悟满笑道:“孙总,医生说我血糖也有点低。看王总这么一吃,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现在也想吃一根棒棒糖,您不会见怪吧?”说完,也没等孙悟满说话,不由分说剥了一颗棒棒糖含在嘴里。 孙悟满刚才之所以恼怒王昌临,就是怕他的失礼之举开罪了陈子昂。现在见陈子昂不但不怪罪,反而极力为其开脱,且开脱之辞和举动既让人颇感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心里不由对陈子昂的机敏和仗义颇为感佩,于是转怒为喜。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这陈子昂手里的棒棒糖是哪里来的? 第三十六章 天上掉金饼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嘴里棒棒糖一叼,现场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见此情景,孙悟满兴致大发,笑道:“我们今天谈的是喜事。既是喜事,吃点喜糖再好不过了。”他再次把头转向王昌临,尤显和颜悦sè,“你也不要只顾一人甜在心里了——还有没有,赶快拿出来!” 王昌临做梦也没有想到,眼看一场情势难免的雷霆震怒朝自己奔袭而来,却被陈子昂用一颗小小的棒棒糖巧妙化解。心里对陈子昂真是又感激又佩服。现在又见孙悟满不仅不再恼怒,反而和自己开起了玩笑,心里更是又惊又喜。他连忙起身颠颠跑到自己办公室,转眼捧了一大把棒棒糖过来。 眨眼功夫,会议室六人,人人叼了棒棒糖。一时间,但见嘴呡腮鼓,咂巴声一片。会议室的气氛不仅轻松融洽,情景更是显得滑稽搞笑。 棒棒糖呆在嘴里没多久,孙悟满便觉口中粘液汹涌——他的大嘴与豁牙根本挡不住它们往外奔泻的步伐。心知不妙,赶紧用手左支右挡,可还是有N滴在雪白的T恤上安营扎寨。气得他一把从口中抽出棒棒糖,转身朝门外的办公区扔去,笑骂道,“谁吃饱了撑的发明这玩意,吃起来真他妈费劲!” “咣当”一声响,门外一个年轻女子应声而起,“谁?谁这么缺德,用棒棒糖砸我!” 会议室六人闻声大笑。孙悟满脸上更是山摇地动。李参谋慌忙起身把门关了。 眼瞅着其他人棒棒糖吃得是有滋有味且滴水不漏,孙悟满甚是眼红,禁不住又剥了一颗塞进嘴里。李参谋赶紧拿了一盒面巾纸摆在他面前。 总算摆平了嘴里的棒棒糖,孙悟满情绪高涨,于是言归正传。他期许地对王昌临道:“王总啊,刚才陈先生好奇你为什么也光了一只脚。你自己说给他听听。” 王昌临读懂孙悟满的殷殷眼神。心想,将功折罪的机会来了!于是连忙拿出口中滴滴嗒嗒的棒棒糖,以无比崇敬语气地对陈子昂道:“孙总是我们金鼎的伟大舵手,更是我们广大员工依赖的主心骨。他的痛苦就是我们的痛苦,他的快乐就是我们的快乐。” 说完这两句,王昌临猫了孙悟满一眼,见他正赞许地看着自己,于是信心爆棚,更作痛心疾首状,“最近,我们尊敬的孙总三寸金莲出了点问题,我们广大员工感同身受,万分痛心;更为不能替他排忧解难感到无比难过,寝食难安。现在唯有和他一样光脚,以求能分担其痛苦于万一,同时也彰显我们金鼎广大员工同仇敌忾、与孙总一道战胜病魔的信心与决心。”说完,又煞有介事地用手抹了两下眼角,顺便把棒棒糖重新塞回嘴里。 看来我真是委屈了他,应该给他个集团副总当当才对!孙悟满见王昌临果然不负所望说了一大串自己想听的话,而且发挥远超自己的预期,心里感到异常满意,也尤其受用。他装着责备王昌临,板脸道:“我几次三番地要你们把鞋穿回去,你们就是不听!你们还把不把我这个老总放在眼里?” 我做梦都想把鞋穿上去!可我敢吗?王昌临心里沸反盈天,嘴里却信誓旦旦:“与孙总同甘共苦,义不容辞!” “哎!真拿你们没办法。”孙悟满故作无奈摇摇头,接着话锋一转,对王昌临笑道,“眼下我正愁集团没有独特的企业文化。既然大家光脚的决心这么坚定,我看以后就不如把它当一朵企业文化奇——”孙悟满虽多次在文件上见到“葩”字,却一直不知道怎么念,便看了李参谋一眼。李参谋忙低语提醒。孙悟满听了,接着若无其事对王昌临说道,“嗯,奇葩来培养。” 一闻此言,王昌临嘴里的棒棒糖“啪”地一声掉到桌上。 孙悟满心情正好,这次没有再去责备王昌临。他吸了几口棒棒糖,又用面巾纸擦了一下嘴,苦笑着对陈子昂摊摊手:“陈先生,你都看到了,领导难当啊——一举一动都牵着员工们的心。” 眼见孙悟满与王昌临主从二人一唱一和把戏演到这等份上,陈子昂也就不再多问。他鼓着腮帮子问:“那您看这别墅——” “你是说这别墅的价格是吧?”孙悟满飞快地抽出嘴里的棒棒糖,“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事情是这样的——”孙悟满指了指坐在他身边半天没吭声、正安心吃着棒棒糖的薛仁建,“我和薛总打了赌:如果我能把‘天字一号’卖给一个名字取得和古代名人一模一样的越城人,他就答应让我控股他的‘宏宇钢构’。如果你买下‘天字一号’三年内保证是自己住而不卖掉,薛总就答应把‘宏宇钢构’卖给我。” “二位怎么会想出这么稀奇古怪的打赌方式?”陈子昂万分惊愕。 薛仁建适时发话,对陈子昂笑道:“孙总见我公司生意非常好,很眼红,又懒得另起炉灶,就一心想控股我的公司。我一直没有答应他。上月我去他办公室闲聊,见他一个人正趴在桌上练签名,就跟他开玩笑说:‘你看你的名字和‘孙悟空’就差一个字,我的名字和‘薛仁贵’也就差一个字;如果你把玉皇山庄增建的‘天字一号’能卖给了一个名字和古代名人一模一样的越城人,我就答应你控股我的公司。’”薛仁建看了孙悟满一眼,接着道,“我当时也就随口开个玩笑,哪知道孙总还当真了。我想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答应了他。这不,今天就被他拖到越城来了。” “这和别墅的价钱有什么关系?”陈子昂仍然不解。 “当然大有关系了。我们还有附带条款:这别墅既不能白送也不许赚钱,只能以建造成本价卖。这里有协议,你看看!”孙悟满说着从李参谋手中拿过一份补充协议递给陈子昂。 陈子昂接过来一看,赫然见附带条款第一条就是关于别墅价格的。他心中更感惊异,“这是谁提出来的?” “当然是他哪!”孙悟满指指薛仁建,“我辛辛苦苦盖一栋别墅,当然想赚钱啦。他说白送容易找人作假,赚钱又表达不了合作的诚意。最后我们俩人商量来商量去,就有了这一条。” “那这地皮呢,地皮不要钱吗?”莫大的惊异让陈子昂几乎忘了自己是买楼的。 “这块地当初没在征地范围内,没花钱。”王昌临插道。 孙悟满不悦地扫了王昌临一眼,对陈子昂道:“当然啰,我以这个价格把‘天字一号’卖给你,也不是一点条件也没有。” “至少住三年,保证你顺利收购‘宏宇钢构’。”陈子昂不假思索。 “不错!陈先生真是绝顶聪明之人。”孙悟满笑道。他之所以提出三年这个条件,也是想,如果陈子昂住进“天字一号”三年后自己这脚痛再没有起sè,也就随它去了。 真是天上掉金饼! 陈子昂心知这里面的干系肯定不像孙悟满和薛仁建所说的那么简单,但一时半刻也参不透其中的关节到底何在,只是隐隐觉得这肯定和孙悟满的脚痛有点关系。管他呢!暂且相信他的并购一辞,先买下再说!——不,先捡下再说!相比玉皇山庄现在每平米近二十万的价格,一两百万的建楼费用,和白捡实在没什么区别。 闪念间,陈子昂心里打定主意。便扭头看孟皓然,想探探他的意思,却见孟皓然呆了似地杵在椅上。也懒得再去理会他,于是对孙悟满道:“还有其他条件吗?” “没有了。”孙悟满表面故作镇定,其实内心非常紧张,他生怕陈子昂怀疑自己意yù不轨而拒绝买楼。 “那还等什么?”陈子昂二话没说从包里掏出了支票薄往桌上一扔,“算钱!” “等等!”薛仁建对陈子昂歉然一笑,“能否让我先看看陈先生的......” “想验明一下正身是吧?”陈子昂从包里掏出身份证,二指夹了轻轻一抖,身份证嗖地滑到薛仁建面前。 哎,老子这糙手,拿只笔都费劲得像拿烧火棍,什么时候也能像他这样把一张薄薄的卡片抖得如此潇洒!孙悟满看着陈子昂一连串的洒脱动作,心中羡慕不已。 “陈先生果真是年轻有为。”薛仁建看罢将身份证递给孙悟满。孙悟满冲他摆了摆手,“你看过就够了。” “还有问题吗?”陈子昂接过薛仁建递来的身份证,笑咪咪望着孙悟满。 孙悟满笑着摇摇头,扭头对王昌临道:“老王啊,去把合同拿来。” 王昌临很快拿来两份卖房合同,又接过李参谋递来的补充协议,凑了两份。一份先递给陈子昂,再给孙悟满时,孙悟满手一挥,尽显领导作派,“你看着办好了。给我说说这别墅按现在的房价该多少钱。” “我估计至少也得四千万吧。”王昌临想了想说。 “那建造成本呢?” “五千一平米,共计119万。” 孙悟满脸上这次真的发生了强烈地震。不过不是因为笑,而是因为肌肉痉挛。好在他自控力极强,其他人尚未觉察,地震已一闪而过。“就按现在的房价做账吧,房款算到我的账上。”想了想又道,“这119万不利索,凑个整数吧。120,不好!急救电话;110,更不好!报jǐng电话。我想真心和陈先生交个朋友,索xìng抹了这尾巴,就填100万吧。”说完,朝薛仁建笑笑,“你不反对吧?” “这么大一堆白菜也能买一百万了,我还说什么!”薛仁建摊摊手。 “看来你早想让我控股你公司。”孙悟满心情轻松,涮了薛仁建一句。然后把头扭向陈子昂,“陈先生意下如何?” “我已经沾了天大的便宜了,哪能再让孙总割肉!”陈子昂笑道,“在坐的都是生意人,我看就写个178万吧——取个‘一起发’的谐音,图个吉利。孙总以为如何?” 此人真是有风度,开口就把我报的数字翻了近一倍。要换一般的人,巴不得我白送呢,哪还想自己主动加钱!孙悟满对陈子昂又高看了一眼,赞道:“陈先生果真是豪气冲天。” 陈子昂从包里掏出一支派克金笔来,刷刷几下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再看补充协议,条款非常简单,除孙悟满提到的一条,其它都可有可无,且没有违约责任。便对孙悟满笑道:“您这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哪!”说完提笔就要签下自己的大名。 “等一等!”孙悟满挥手急道。 “怎么,后悔了?”陈子昂笑问。 “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孙悟满呵呵一笑,语气显得异常真诚,“陈先生既然是个难得的君子,这补充协议我看就算了吧。” “就冲您这句话,我把这字给签了!”陈子昂二话没说就想在补充协议上签字。孟皓然总算从刚才的梦境中醒过神来,忙悄声提醒他,“会不会是yù擒故纵?”“你不想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吗?”陈子昂悄声问。“当然想!”孟皓然悄声道。“那不就结了!”陈子昂嘿嘿一笑,抬笔飞快在补充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不知是被陈子昂谦谦君子之风折服,还是被陈子昂潇洒之极的签名吸引。孙悟满这次破天荒没有掏出他那枚出门须臾不离左右的田黄私章,而是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地用陈子昂的派克金笔在合同和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字,又信手把玩起了金笔。 陈子昂一见笑了,“如果孙总喜欢,就送您做个纪念吧。” “真的啊?”孙悟满惊喜异常,仿佛收到天大的礼物。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几乎是白送给陈子昂的“天字一号”,其价值足以打造一支二百多斤重的金笔。 戏总算演完了,而且效果远超预期——陈子昂不仅买了“天字一号”,而且“回赠”了自己七十八万外加一支金笔。孙悟满长吁了一口气,心里不由祈祷:但愿方士的偈语能见到效果,也免得我四千多万白白打了水漂! 正事办完,双方免不了一番闲扯。会议室气氛一时尤显轻快欢畅。最后,孙悟满一见时间不早了,便盛邀陈子昂一起吃晚饭。 “公司还有事情。改天吧——改天我做东!”陈子昂婉言谢绝。这个金饼实在太大了,砸得他脑袋直犯晕,他想赶快回去清醒一下。 见陈子昂去意坚决,孙悟满心里好生遗憾,却也不好再行强留。直到将陈子昂送至车边,仍是握了他的手不舍,“从现在起,我可省了肚皮等你请客哦!” 第三十七章 心血来潮何时了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送罢陈子昂,孙悟满让李参谋陪薛仁建外去先逛一逛,自己则径直上楼一声不吭踱向王昌临的办公室。 王昌临在孙悟满身后诚惶诚恐地跟着,心里锣鼓喧天。他虽对偈语一事一无所知,却也清楚迷信之极的孙悟满如此大费周折地将“天字一号”卖谁不卖谁是和治脚痛有关。却未料眼前这个集团沙皇会以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将“天字一号”几乎是白送给陈子昂。刚才会议室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他如坠梦境。此刻清醒过来,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早知如此,干嘛不叫孟皓然上派出所把名字改为“孟浩然”!以自己在越城的关系,这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也省得这天大的好处让陈子昂白捡了去! 进了办公室,孙悟满将门重重一阖,忽哈哈大笑。接着一把扯下脖上的白金项链,又退了手上的钻石戒指。王昌临以为他要因刚才的棒棒糖事件对自己动武,腿肚子顿时发软。 孙悟满见王昌临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通哈哈大笑。笑声肆无忌惮,狂放而诡异,酣畅得近乎凄厉。王昌临听了不由脊背发凉,汗毛直竖。 孙悟满笑罢,突然面孔一板,一把将白金项链和钻戒塞到王昌临手里,“这些送给你啦!” 王昌临双手乱抖。他不知孙悟满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嗓门止不住颤了起来。“孙总,今天是我失礼。您怎么责罚我都行,千万别这样――”说完抬了抬捧着项链和钻戒的双手。 “看你这点出息!”孙悟满一屁股坐到王昌临的老板椅上,手里把玩着陈子昂送他的金笔,一脸不屑地笑道,“就你这副德xìng,以后怎么做金鼎集团的副总!” “您不要开玩笑了――我受不了。”王昌临几乎带着哭腔,“您要罚就赶紧吧,别折腾我了。” “我什么时候坐在老板椅上和别人开过玩笑?!”孙悟满敛笑一本正经道,“从今天起,你就是金鼎集团的副总了。任命书我明天就让人下达各分公司。” “我何德何能,让孙总如此抬爱。”王昌临根本不信。心想自己奋斗多年,也未见丝毫起sè;倒是今天犯了大错,反而坐上这位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逻辑! “那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孙悟满有些气恼,“是不是要我现在就写一张任命书、盖上戳子你才肯信?”说着,就在办公桌上翻起纸来。 看孙悟满架势不像是开玩笑,王昌临总算是信了。可还是纳闷眼前这个一向把权看得比命还重的dú cái者怎么突然肯分一杯羹给自己喝喝,便小心问,“您今天怎么啦?” “这次能把‘天字一号’顺利卖给陈子昂,你功劳不小!”孙悟满歇了手,对王昌临淡淡一笑,接着便面孔朝天感叹起来,“哎,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钱多未必就活得潇洒,钱少未必就活得不快乐。你看人家陈子昂和孟皓然,钱比我不知少多少,你看他们身上那潇洒劲!可我呢......”想到王昌临毕竟是手下,袒露过多心迹既有损自己的威严,也不便以后拿捏他,便不说了。 弄了半天,原来嫌活得太累,想让我替你分担一下,自己好活得潇洒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王昌临心里一时嘀咕连天。他现在总算是整明白了,原来是陈子昂和孟皓然的洒脱仪表触动了孙悟满内心最敏感的自卑神经――他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哎,就你这模样,就你这八大叉的光脚丫子,想学别人的潇洒派头,难啦!王昌临想孙悟满毕竟升了自己做集团的副总,心里又不禁为他感到难过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对孙悟满说,“这――?” “送给你啦!”孙悟满慷慨地冲王昌临挥挥手。一见腕上还有一块表,马上摘下来递过去,“还有这个!” 刚出梦境,又坠梦境!王昌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三样玩意加起来虽双手可掬,可换chéng rén民币那可是近千万!得装整整十来个箱子。这孙悟满该不会是脑袋被脚痛整糊了吧?刚莫名其妙送了陈子昂一幢别墅,转眼又不可思议地将贴身的吉祥三宝送给自己。原来的葛朗台一下子俨然成了散财童子。遂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要,您还是自己戴着吧。” “你看见陈子昂身上有这些东西吗?”孙悟满恼得不行。 敢情还真是见贤思齐啊!娘的,这榜样的力量当真是无穷无尽!王昌临心里不由慨然感喟。可他还是不敢要,心想孙悟满指不定是变着法子考验自己呢。于是嗫嚅道,“这也太贵重了。” “你这人就是他妈的婆婆妈妈、胆小如鼠!不然我早升你做副总了。”孙悟满终于耐不住xìng子骂了起来。心想老子送你上千万的东西,居然还找不到一丝快感,真他妈憋气!“你以后应该多向人家陈子昂学习才对!你看看人家――我送他一幢别墅,他二话没说就收了。” 这还不是被你长期打压、无情摧残的结果!想我十几岁的时候不也一样敢爬到两米高的树上掏鸟蛋!难为我现在是你的手下,若换了我是陈子昂,别说一幢别墅,你就是把所有家产带老婆送给我,我都敢要――嗯,你老婆就算了,是个水货! 王昌临心里像一锅冒泡的沸水,一时热气蒸腾...... 孙悟满和王昌临各自在心里将对方臭骂一通之后,感到舒服多了;再相互打量时,发现对方一下子顺眼了许多。 尤其是王昌临,这么多年来幽结于心底的怨气终于被提升为集团副总和手上捧着的千万巨礼所带来的双重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他一下子觉得眼前这个一度令他无比厌恶、却又不得不俯首帖耳的dú cái者突然变得可爱起来。 这权力和财富真他妈就像两根魔杖,一旦拥有,看人都能化腐朽为神奇!王昌临无限感慨地收好孙悟满慷慨赠与的“吉祥三宝”,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他抻腰腆肚、面笑目炯地站在孙悟满面前,颇有几分老板派头。 小人得志!眼见以往的草鸡转眼变成了火鸡,孙悟满一时颇感不适,心里不无有醋意骂了一句,面上却赞不绝口:“这才像个集团副总的样子。”说着示意王昌临坐到桌前来,极其严肃道:“我要把总部迁到越城来。” 其实孙悟满早就想把总部迁到越城来了。只不过此前一来嫌动静太大,二来还有一些乡土情结作祟,因此一直心存犹豫。现在契机既然来了,他自然不肯再错过――护佑神石之人尘埃落定,这干系到他脚痛能否彻底治愈的大事,他岂能将其置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当然,他“迁都”心情如此迫切,还有一条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他实在是想学陈子昂和孟皓然那般潇洒地活活,哪怕是邯郸学步,哪怕是东施效颦。 却也怪不得孙悟满起这般心思。自打脚痛之事犯了以后,他经常一人窝在办公室,虽说荒废了一些公务,却也整明白一些事情:想自己二十几岁把脚从泥田拔出来搞起了建筑,没rì没夜、伤神裂肺,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大包大揽将一个几个人的草台班子整成今天这副模样,转眼黄土就埋到胸口了。如今虽说有了五百多亿身家,但看看过去的二十多年,竟是无一rì不劳神、无一rì不cāo心,当真是没有过过一天舒坦的rì子。想想都冤!好不容易请方士医好了多年怕雨的毛病,却又神差鬼使患上了脚痛。而且还痛得这么邪乎,竟连一根头发都不能沾。更恼火的是,一些个动不动就自诩为“华佗再世”的所谓神医,居然都对自己这小小的脚痛束手无策。真他妈让人贻笑大方,什么狗屁神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候方士开出了治脚痛的良方,才不至于让自己“清福未享脚先折,长使英雄泪满襟。” 真是祸兮福所倚焉!意外而至的脚痛虽未能令孙悟满大彻大悟,却也算让他有了点小彻小悟:人这一辈子,不能总被钱牵着鼻子走。尤其是像自己如今这么有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应该牵着钱的鼻子走才对!别的不说,最起码也因该对得起自己这名字。“悟满、悟满”,连这点都想不清楚,还“悟满”个屁啊! 就这样,偏于一隅半辈子的孙悟满,终于想老鳖出洞了! 想不到无数次的荒诞不经,居然也能铸就一次辉煌! 王昌临自是不知道孙悟满“迁都”越城的真正用意,还当他是为金鼎集团以后的长远发展着想呢。心里虽对孙悟满弄弄来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决定极为怨尤,却也不得不佩服他此番心血来cháo实不失为英明之举。便问:“那现在的总部怎么办?”语气已尽显副总气象。 “那边交给严总打理,我只调一些身边的人过来。” “严――总?!”王昌临惊得张口结舌。 “哦,忘了告诉你,我昨晚已升严副总做集团总经理了。”孙悟满轻描淡写道。 闹了半天,敢情头上还是两座大山!王昌临脸sè微微失望,“那我......” “以后你主管行政,负责整个集团的rì常管理。”孙悟满走过去拍拍王昌临的肩膀。见他脸上仍探寻着什么,又说,“严总主要负责集团业务。” 如此说来是二龙戏珠了!王昌临于心甚喜,好奇问:“那你呢?” “陪范市长上厕所!”孙悟满又有些不高兴起来。心想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集团副总了,一个集团的舵手该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王昌临自知问得多余,忙开始描摹金鼎“迁都”越城后前程如何光明,蓝图如何壮丽......言辞可谓慷慨激昂。 如此说来,我以前不肯挪窝倒是显得昏聩不堪了!孙悟满急着回宾馆和刘参谋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哪有心情听王昌临的陈词滥调,毫不客气打断他:“明天你就想办法让陈子昂搬进‘天字一号’。” “还没装修呢。”王昌临仍沉浸在自己的华丽畅想中,还以为孙悟满说笑,压根儿没当回事。 “房子一定要装修才能住吗?”孙悟满冷冷道。 “还毛胚房呢!你要他打地铺啊?”眼看孙悟满像是玩真的,王昌临急得脸红脖子粗――此任务几无完成可能! “打地铺怎么哪?我们以前创业时不光打地铺,头上还连盖子都没有呢!”孙悟满一脸的不以为然。 “怎么没盖子,天不就是盖子吗?”王昌临不满嘟哝。 “你真是会出息,刚当上集团副总,就学会顶撞了。”孙悟满喷了一口鼻息,揶揄道,“既然你想象力如此丰富,想必不难找到让陈子昂打地铺的法子。” 想象也有罪!王昌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人家现在是亿万富翁!他干嘛要学我们当初?!” “艰苦奋斗人人有责。”孙悟满连声恶笑,“我是百亿富翁,现在不也光脚吗?” 荒诞,亘古未有的荒诞!王昌临噎得几乎背过气去,待醒过神来再yù抗辩时,孙悟满早已摔门而去。 李参谋和薛仁建在附近小遛一圈,一见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便绕了回来。恰见孙悟满立在香溢大厦门口左顾右盼,忙把他候进车里。李参谋请示完去处,趋了劳斯莱斯便直奔下榻宾馆。 大事既了,孙悟满无比高兴,一路谈笑风生。薛仁建和李参谋深受感染,亦笑语连珠。如此弄得动力强劲的劳斯莱斯因拉不动三人太多的喜悦而几yù歇车。 孙悟满得意倒不忘形,一看不来事,便又肃颜谈起刚才和陈子昂会面一事来。其间少不了分析和检视一番客我双方的言谈举止,又对“棒棒糖风波”重新进行了评价和定xìng――“不以客谅而自纵,此类事件不可再!”最后,自然是把话题停在了新聘的“神石看护使”陈子昂身上,少不得对他的洒脱儒雅和机敏旷达极尽赞叹。 薛、李二人亦慕陈子昂的翩翩风度,于是及时跟进。一时间,车里香言媚语满天飞,只听得素以老迈稳重著称的劳斯莱斯亦感面红耳赤,苦惜不能人语,于是喷嚏连连。孙悟满便不满问李参谋:“这车今天怎么了?” 李参谋想也未想,一个香甜的马屁便脱口飞出:“想是它许久没有见您这么高兴,所以一时激动。”直乐得孙悟满嘴裂似要啃翻车顶,“你连车的心思都摸得这么准,想必摸摸陈子昂下一步的脉象不成问题。” 李参谋褒贬莫辨,权当鼓励,便道:“我看这个陈子昂很不简单。说不定他会派人暗地里调查您和薛总打赌的事。” “嗯,完全有这种可能。”薛仁建一听正中下怀,忙推波助澜,笑眯眯对孙悟满道:“看来我们还要签一份并购协议才对。” “怎么!你还真想让我注资‘宏宇钢构’啊?”孙悟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三十八章 好友如歌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奇事! 陈子昂怀揣巨大的喜悦和无比的兴奋回到公司,关着门和孟皓然分析来分析去,折腾了半天,却还是理不出丁点头绪。 “并购一说不可信!”超级富豪兴之所至打一些稀奇古怪的赌,陈子昂不是没听说过。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怎么也不相信。 “我也不信。这太荒唐了!两家公司的并购怎么会七绕八绕扯到你的名字上来!”孟皓然说着将身子倾向陈子昂,低声问,“要不我们暗地里查查这事?” “怎么查、派谁查?”陈子昂翻了孟皓然一眼,“你没见薛仁建坐在孙悟满身边一副无拘无束、悠然自得的样子!如果不是非常好的朋友――就像你和我,能做到那样?”见孟皓然仍是不解其中的风情,接着又道,“既然是好朋友,作假还不容易吗?签一份假协议糊弄糊弄你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也许他们本来就有并购意向,偏巧孙悟满有其他的事情扯到我,就编了打赌一说。这样你就更不用查了。” “有道理!”孟皓然不由连连点头。 “这孙悟满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陈子昂头昏脑胀地靠在沙发背上喃喃自语。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孟皓然。 “你看会不会真与上次玉皇山的垮塌有关系?” 孟皓然一直对玉皇山离奇的垮塌耿耿于怀,此际见陈子昂一筹莫展,又忍不住浮想联翩。 “嗯,看来还得从孙悟满莫名其妙的脚痛着手。”陈子昂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他虽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眼下又实在找不出别的由头来解释孙悟满今天难以置信的慷慨之举。 “还有那块石头!”孟皓然“盯住你不放”的毛病一旦发作,立刻眉飞sè舞。 “你有没有问过你父亲关于玉皇山的来历?”陈子昂想起昨天对孟皓然的交代。 “当然问过了!”孟皓然脖子一梗,一脸的忿忿然,“他竟一无所知!只是跟我说他自小就听老人们讲玉皇山是一座神山。” “可我昨天仔细看那垮塌的地方,也不觉有什么特别嘛。”陈子昂拧紧眉头。 “一眼就让你瞧出来,那还叫神山吗?”孟浩然嗤道。 “你的意思是请地质专家去看看?”陈子昂瞅着孟皓然笑。 “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孟皓然连连搓手,一副跃跃yù试的样子。 “既然揭秘是你的强项,我看此重担非你莫属!”陈子昂拍拍孟皓然的膝盖。 孟浩然喜不自禁,问道:“那你干什么?” “这么热的天,你能让地质专家白流汗吗?”陈子昂笑答。 “还是老约定――”孟皓然说着抬起掌来。 “你干活,我掏钱!”陈子昂会心一笑,抬掌和孟皓然重重一击。接着道,“别忘了让专家带一些石样和土样回去分析一下。” “你当我傻瓜啊!” 于是,二人又开始如此这般的一番商量,计划可谓周详。最后,孟皓然站起身来,“我得回台里录节目了。” “别忘了晚上打个电话问你姨夫探探情况。”陈子昂叮咛道。 “那是自然。”孟皓然笑笑,举步yù走。陈子昂拉住他,兴奋道:“你看我们晚上是不是该好好庆贺一下?” “好事坏事还说不定呢!”孟皓然说,“我看还是等事情有个眉目后再说吧。” “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陈子昂试图自我安慰。孟皓然予他当头棒喝,“可我总觉得孙悟满此举居心叵测。” “管他呢,难道孙悟满还能吃了我不成!”陈子昂故作轻松。 “孙悟满是吃不了你――”孟皓然笑着朝门口走去,嘴里yīn阳怪气,“可有人吃得了你。” “站住!”一听话不对劲,陈子昂一声断喝。 “可还有事?”孟皓然嬉皮笑脸回过身来。 陈子昂故意板起面孔,“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得多了。”孟皓然直勾勾盯了陈子昂,“就不知道你想听那些?” 陈子昂被盯得有些恼火,没好气道,“我想知道谁叫陈边边!” 一听“陈边边”三字,孟皓然立刻两眼放光,颠颠地跑回陈子昂身边坐了,热切道,“季玉都跟你说了?她有没有跟你说边边同志可愿意嫁给我?” “说了。”陈子昂诓道,“边边同志说,你何时能将《诗经》倒背如流,她就答应嫁给你。” 孟皓然一听倍是泄气,“我《国风》才读完十篇。” “路漫漫兮其修远。”瞅着孟皓然沮丧的样子,陈子昂甚感快意,“看来,以后你晚上得头悬梁锥刺股了。” “五十步笑百步。”孟皓然立刻还以颜sè,“我看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心底无事天地宽――我有什么不好的!”陈子昂故作镇静打起哈哈。 “看你在我面前装到什么时候!”孟皓然将身子往沙发背上重重一仰,眯眼盯了陈子昂,神情显得莫测高深。 挚友如刀的眼神令陈子昂有如芒刺在背。短暂的沉默过后,便向孟皓然缴械投降,“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你。” “你知道就好!”一诈成功,孟皓然十分得意,忙欠身道,“那还不赶快交代!” 陈子昂只好如此这般坦陈自己这一天多来的行踪。 “果然不出我所料!”孟皓然听罢将身子往后一仰,脸上幸灾乐祸地笑开了,“我看你以后怎么面对杜若甫。” “你说我该怎么办?”陈子昂巴巴地望了孟皓然,语气殷殷。 “关键是季玉怎么想。”孟皓然长者似地重重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 “我想她对我感觉不错。”陈子昂语气甚是甜蜜。 “既如此,那我就提前祝福你了!”孟皓然灿然大笑,起身甩手大步离去,其状甚是心满意足。 “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办呢!”陈子昂追出去大叫,却见孟皓然置若罔闻,了无回首,只得悻悻然转身。 “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头!......”恰此时,背后歌声响起――是孟浩然在唱。 周末公司无人,歌声于空旷的办公区尤显嘹亮。陈子昂不由驻足――孟皓然的歌声有如老鸦鼓瑟,他却觉得十分动听。 孟皓然走后,陈子昂一时无所适从。他一人闷在办公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自语;刚点上一支烟,没抽两口又掐了;再斟上一盅茶,才撮到嘴边,复又放下...... 像所有喜中巨奖的人一样,陈子昂心中有一种难以按捺的兴奋。虽说他并不特别看重钱,但突然不期而至得到一座价值四千多万的别墅,你想让他装作无事一般,那也未免太难为了他。何况这别墅来得又是如此蹊跷、如此出人意外而又如此让人不可思议。 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她?陈子昂觉得自己急yù与人分享一下,于是想到季玉。想到季玉,便又想起沾过她芳唇的那根吸管,于是连忙从手包里拿出来叼在嘴里。 吸管有如定魂神针,陈子昂刚一叼上头脑便开始清醒。他觉得别墅之事实在过于荒诞,背后必有重大隐情。如果此刻跟季玉如实坦陈,她必为自己悬心。既如此,还是暂时不告诉她的好。 “重大决定”接二连三作出后,陈子昂神情倍显坦然。他开始惬意地咂巴吸管,可咂着咂着,便缓了下来――他总觉心里似有一事未了,于是拧起眉头。可脑子却像一锅煮烂的面条,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他只好仰在沙发上凝神静思...... 最后,陈子昂总算大腿一拍,嘴角挑起戏谑的笑。从过目不忘到事过既忘,居然费时三十四个chūn秋,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漫长? 不过,他对自己糟糕的表现很是宽容。当然,他也没有时间责备自己。岁月催人老,小可仍单身;为赢佳人意,凡事得抓紧!他得马上将中午在季莹宿舍时拿定的主意付诸实施,于是赶紧拨了他嘉信置业公司副总――秦关的电话。 第三十九章 卖书郎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秦关是陈子昂0二年冬天在越城解放立交桥下的人行通道里认识的。 那天正值中午,陈子昂在立交桥附近的一个咖啡厅和一个客户谈完一笔生意出来,心里高兴,便想在附近逛一逛。在路过人行通道时,见一穿得很单薄的小伙子在地上摆了一个书摊,就饶有兴趣踱了过去。 小伙子长得非常瘦弱,为人却很机灵。瞅得陈子昂一副老板模样,忙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摊子上多是一些大部头工具书。陈子昂翻了几本书的封面,见扉页上赫然盖了大学图书馆的公章,知道这都是越城一些高校定期淘汰的书籍。他一下子失去了兴趣,抬脚yù走。 恰此时,有几个戴城管袖章的人气势汹汹冲了过来。桥下一干地摊小贩顿时作鸟兽散。 小伙子见势不妙,卷起书摊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便和几个城管撕扯起来。可他势单力薄、人又瘦弱,哪里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城管! 眼见再纠缠下去小伙子必吃亏无疑,陈子昂看不下去了,一声怒吼:“你们就这样执法吗?” 几个城管一惊之下立刻住了手。瞅着陈子昂衣冠楚楚、气宇轩昂,也不知他是哪路神仙。为首的一个堆起笑脸道:“这里不准摆摊。” “那你们劝他走不就得了!干嘛像土匪一样?”陈子昂厉喝。一见几人还不想罢休,便又掏出手机来,“要不要我给裴局长说说,你们是怎么执法的?” 几个城管见陈子昂随口便报出他们局长的名头,足是吓得不轻,赶紧放下小伙的包裹灰溜溜走了。 “谢谢你啊。”城管刚走,小伙子便冲陈子昂感激一笑,接着把散落的书收起来装进一个大布袋,背起就走。他显然想去开辟新的战场。 望着小伙子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子和被书压得蹒跚的脚步,陈子昂不由感到一阵心酸。他快步撵上去帮小伙托了死沉的包裹,边走边问:“你干嘛不找一份工作,也省得这么冷的天出来卖书。” “高中还差一年才毕业,哪里那么好找工作!”小伙子嘴唇冻得乌青,说话都不利索了。 此时陈子昂的嘉信置业刚开张不久,正缺人手。他便动了恻隐之心,“要不,你到我公司上班去吧。” “真的啊?”小伙子惊喜交加,竟忘了手上攥着沉沉的书袋,结果手一松,书袋正好砸在陈子昂的脚背上,害得他瘸了好几天。 随后,陈子昂开车送小伙子回到住处。只见仅五六平的小房间里除了堆得满满的书和一张破旧的行军床外,几乎一无所有。他心里越发感到难过,当即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来塞给小伙子,“把这书处理了,再去买几件过冬的衣服,明天去我公司吧。”走时还没忘留下名片。 第二天一早,陈子昂来公司时,见门口站着一个浑身簇新、异常清秀的小子,一下子差点没认出来。好在小子身边那个装书的包他印象特别深刻,才不至于弄错了对象。领小伙子进行员工登记时,方知他叫秦关。 秦关登记完个人资料,拎了一个小袋子走进陈子昂办公室,对他腼腆一笑,说:“这里有我从家里带来的十几本线装书,没舍得卖。送给你吧。” 陈子昂笑着推辞,“你自己留着看吧。” 秦关道:“我都看过了。” 陈子昂力辞不成,便道:“那我就先替你保管,有空我还可以翻一翻。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拿回去。” ...... 就这样,秦关跟了陈子昂。 这些年,秦关白天上班,晚上自学。不仅工作异常出sè,居然还拿到了大专文凭。这让陈子昂对他越发刮目相看,直到前年提升他做了副总。 秦关为此异常感念。从曾经的不名一文,到现在的有房有车有女朋友,他深知这一切全赖陈子昂所赐。虽然其中也小有自身的努力,但他清楚这份努力相较陈子昂的知遇之恩,简直不值一提。 秦关不是一个健忘的人,质地至少到目前为止还非常淳朴,所以他对陈子昂常怀一颗感恩之心。且这份感恩之心在升为副总后,变得尤为浓烈,以至于一度差点导致和女友分手——他在夜里做梦经常呼唤陈子昂,女友以为他是一个双xìng恋者。 秦关后来晚上做梦再也不唤陈子昂了。或许,是因为女友凌厉的巴掌终于让他于大脑的梦幻区建起了反shè屏障;或许,是因为他在嘉信副总的位子上越来越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而无须再于梦中寻求陈子昂的护佑;或许,是因为他在副总任上短短两年,便让嘉信的业绩翻了两番,再也不必于梦中释放恐负陈子昂重托的焦虑...... 或许,最真的原因乃是,他终于把嘉信当自己的家了。而他和陈子昂之间,一种没有血缘却浓似血缘的亲情,令他的心境变得宁静、变得悠然——大哥不会因小弟在家里偶尔淘气或犯错而对其横加指责,而小弟则更没有必要老在梦中将大哥的名讳挂在嘴上。 在嘉信,秦关以优异的作为向同仁证明,陈子昂升他为副总绝非仅出于念旧。而事实上,陈子昂就是念旧——六年前立交桥下和秦关不期而遇的那一幕,他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后来每当看着秦关整天为嘉信忙得脚不点地的时候,清闲得近乎无聊的他便有心替秦关老家父母做些什么。 不过,陈子昂的这一美好心愿至今未能实现。因为每当他问秦关老家情况的时候,秦关总是避而不谈。他甚至一度偷偷派人上秦关老家探望其父母,却被报那里方圆十数里早已荒无人烟。为此他感到非常遗憾。 秦关接电话后很快驱车来到凯瑞大厦。进了总裁室,大大咧咧往陈子昂跟前一坐,了无客套,“正要找你。” “怎么会这么巧?”陈子昂笑道。 “心有灵犀呗。” “找我何事?” 秦关道,“我刚同滨江房产的老总喝完茶。他们在近江的三个楼盘快结顶了,想请我们帮他们代理一下。” “这事你看着办吧,还跟我说干什么?” “你是老板,我不跟你说跟谁说?” “你现在就是嘉信的老板,这些事就自己作主吧。” “凡是大一点的事情,不跟你讲一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一副奴才嘴脸!”陈子昂故作不悦。 “我就喜欢当你的奴才!”秦冠脸上漾起顽劣的笑,“谁叫你当初让我跟你。” “我现在就把你开了。” “你舍得吗?” “我挥泪斩——”陈子昂想马谡志大才疏,不能和秦关比,便不说了。 “斩什么?”秦关热切追问。他很想知道自己在陈子昂心中的份量。 “斩秦桧!”陈子昂猛一瞪眼,“这下你满意了吧?” 一番说笑后,陈子昂话归正传,问秦关传媒大学旁边的“枫庭华府”还有没有房子。 “三楼还有几套,我特意捂着没卖。” “挑一套位置最好的,去把产权证办了。” “写谁的名字?” 陈子昂略一思索,道:“就写季玉吧,资料我明天给你。” “怎么,终于开始行动了?”秦关立刻喜形于sè。他早就洞悉陈子昂对季玉情有所属,并数次劝他对其展开攻势,可陈子昂总是首鼠两端,他正干着急呢。 陈子昂故意唬脸道:“我送干妹一套房子不行吗?” “当然可以!”秦关嘻笑道,“我看还远远不够,你最好把所有家产送给她,包括你自己。” “我就是想送,人家还不一定想要呢。”陈子昂远不如秦关那样对自己有信心。 “只要心诚,就没有送不出去的礼。”秦关说着便把自己俘获女友的诸多心得絮絮叨叨向陈子昂倾囊相授。 陈子昂闻罢大受启发,“这么说,得连续出招,不容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当然!在她举手投降前,一招也不能缓。”秦关说得兴起,一时情绪激昂,“譬如说,晚上你就该请她吃饭。” “可我刚跟她一起吃过午饭。”陈子昂忐忑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厚颜无耻?” “追女人,首要的基本素质就是厚颜无耻。”秦关神sè庄严。 “这样岂不是太没尊严?”陈子昂仍然心存犹疑。 “千万别提尊严!尊严在女人、尤其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一文不值。”秦关不屑一挥手,“像我女朋友,她经常扇我嘴巴,我从来就不觉得是一件丢脸的事——当然啰,挨巴掌时最好在自己家里。” 陈子昂爆笑不止,心里却蠢蠢蠕动起来。 第四十章 异趣法式大餐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秦关的一番开导颇见成效。陈子昂最终以“汇报”之名拨了季玉的电话,跟她谎称刚才和孟皓然谈妥一幢别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转手可赚千万。季玉自是替他大大地高兴了一番。陈子昂随即装着漫不经心问她现在哪里,在干什么。季玉说,和季莹刚在天湖边的“楼外楼”喝完茶,现在正在湖边散步,你想不想一道走走。陈子昂大喜,忙说要不晚上我们一起去吃法式大餐。季玉说,你不是说后天的包厢都订完了吗。陈子昂说,我和凯撒皇宫的老总有一面之缘,或许有办法。季莹正贴了季玉耳边偷听,便忍不住把嘴凑近手机大嚷,限你十分钟赶到!陈子昂“得令”,忙夺门而出...... 香格里拉饭店是越城首屈一指的五星级酒店,依拜帝山南麓而建,高低参差座落,是典型的中式建筑群。重新装修后,原来的灰sè墙体已改为深红与米白相间的两sè,四檐微卷的庑殿顶上覆盖着墨绿sè的琉璃瓦。近观单幢建筑装饰,极具YN民族风情;而远望整座楼群,但见气宇庄严,又似有藏式殿宇气象。 饭店南面毗邻的,便是全国极富盛名的旅游风景区――天湖。此时,夕阳西下,酷热依旧,而沿湖四周却早已游人如织。 陈子昂沿“S”型斜坡将车开进饭店,将车匙交给车童,带着季玉、季莹穿过一红柱绿顶青石游廊,至饭店正楼后左侧一西式建筑物前停下。 “到了。”陈子昂笑着指了指远端草坪上一块长约一米、高约八十公分的褐sè石碣。 季玉方注意到这块相较庞大建筑显得毫不起眼的石碣上,用中法英三国文字写了“凯撒皇宫”的牌匾。心里不由感慨:老外就是老外,人家追求的是内家真功,不太在乎表面文章;不像我们有些国人,开个店比骨灰盒还小,牌子却做得比天还大。 季玉打探了一下眼前的西式建筑,是典型的法国后浪漫主义建筑风格,简约、大气,线条分明,全然没有哥特式建筑的繁文缛节。扎在一干端庄稳重的中式建筑堆里,虽亦显得有些突兀,倒也不至于格格不入。 正是晚餐时候,凯撒皇宫门口华装美服,燕语鹤鸣,甚是热闹。进出者,男的个个目悬于顶,女的则人人傲气熏天。一看就知道这一干人等不是权倾一时的人物,就是富甲一方的角sè。 这也难怪。越城地处江南腹心,邻JS、接SH,繁华富庶。多如蝼蚁的亿万富翁们穷奢极yù,鼻子早已驯得比猎犬还灵三分,一听越城刚开了凯撒皇宫,足不出户即可品尝正宗的法国大餐,岂肯放过这于人为先一饱口福的机会!于是乎,富豪们或携家带口、或呼朋唤友、或延宾纳客,一时疯涌而至,把个本该高雅静谧的豪华餐所整得如公共饭堂般喧嚣不堪。 起初两天,法方总经理为保持自己法式大餐在世界引领群伦的贵族风范,还要服务生提醒客人就餐时请切勿喧哗。可几次过后,他发现服务生彬彬有礼的浅声低语根本没有效果,便命手下买来一个高功率的便携式喇叭。每次就餐前或是餐厅的吵闹声快要把坚如磐石的屋顶震塌的时候,就亲自跑到钢琴演奏台前一番劝阻。 于是非常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他扬起喇叭在台上手舞足蹈的说一句,下面听不清他说些什么的客人就哄笑一片;他一急,喉咙越响动作越大,客人们则笑得越发厉害;待他气急败坏一把扔了喇叭,下面的客人们则早已笑得东倒西歪。 后来还是先他一步进越城的外国同行提醒他:我们祖宗体毛还未进化干净的时候,人家祖宗早已是“食不厌jīng”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一跤跌进了人类餐饮文化的汪洋大海,自己的法式大餐纵然再讲究,也过不了绵延数千年的中华饮食文明习惯这道坎――人家图的就是热闹! 恍然大悟后的法方总经理毅然放下自己法式大餐的高贵身段,与中华饮食文明来了个水rǔ交融的热烈拥抱。他不再和客人们就餐时的喧嚣过不去――当然,他更不愿与越城富豪们鼓得烧包的钱袋子过不去。他不但不再劝阻客人吵闹,自己反而还制造起了笑料:无事就拿着喇叭在钢琴台前cāo起歪七歪八的中文吼上一阵,或唱几句调子跑到天边的中国小曲。不过,更多的时候,为了烘托就餐的热烈氛围,他还是叫钢琴师专挑一些听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曲子演奏,譬喻《黄河大合唱》,譬如《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后来,细心的法方总经理又发现自己jīng美的刀叉不但束缚了客人们的手脚,还经常被他们悄悄拿走以作纪念,就索xìng只留一刀一叉,再摆上筷子。这样,获得彻底解放的客人们更加开心。一时间,伴着热血沸腾的钢琴曲,只见整个餐厅筷舞叉挥、喝拳行令,闹猛得如同战场一般。 不过,凯撒皇宫表面上虽然放下了高卢雄鸡的高贵身段,可骨子里的高傲气却是一点没丢!她的菜品、酒水、调料做得和本国比非但一点不逊sè,甚至有过之而犹不及。不为别的,虚的东西她可以将就,但祖宗留下的jīng髓她可不敢丢。越是异域,越要严谨。不然不但辱没了祖宗,而且还会砸了自己的饭碗。 如此一来,凯撒皇宫的生意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是愈发的火爆。原本对法式大餐早就垂涎三尺、却又讨厌它繁复礼仪的饕客们于是奔走相告,竞相串掇,愈加蜂拥而至。以至于眼下“拿中国筷子、吃法式大餐、看洋人表演,不亦快哉!”俨然成了越城富人圈里的新时尚! 想不到自己一时的无奈之举竟至凯撒皇宫生意如此火爆!法方总经理惊喜之余,每rì早中晚必如做铁定功课般面对西方虔诚祷告:“Oh,mygad!中国,我爱你!法国,我爱你!越城,我爱你!”――他连祷词也中西合璧了。 他的增援电话更是一个接一个飞向大洋彼岸:“原料告急!美酒告急!人手告急!”这两天他又加了一条,“刷卡机告急!”原来,因为生意太好,凯撒皇宫已经刷爆了好几台刷卡机。他感觉这边的刷卡机质量好像不如自己国家的那么好,所以要总部赶紧空运几台过来。 季莹一见凯撒皇宫如此喧哗的场面,心里有些怯了,不觉中紧紧拉住陈子昂的手。 陈子昂也纳闷不已:也就十几天的功夫,原来静谧得连一声蚊叫都要惊动四个楼层的凯撒皇宫,怎么一下闹猛得像云水道场了! 他带着季玉、季莹走到门厅,cāo着已经不太利索的英文对已被季玉姐妹的美貌惊得有些发呆的法国门童便比划边说:“MrChar,Where?” 回过神来的门童明白了陈子昂的意思,忙冲对讲机叽里咕噜了一通。 陈子昂和季玉姐妹都觉得门童嘀咕的应该是法文,因为一般的英文陈子昂还是听得懂的,而季玉则一般的英文对话也对付得过去。至于季莹嘛,英文更是说得行云流水了。 此刻,MrChar正在虔诚地做着祷告晚课,一听有人找,嘟嘟嘟从四楼一角的办公室顺楼梯蹿了下来――电梯太挤,他受不了。 一见是开张第二天就光顾这里、而且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陈子昂,查理高兴得不得了。也难怪他如此高兴:他刚来不久,越城熟人也没几个,更别说朋友了。 “哈罗,密斯陈!” 查理张开毛茸茸的双臂给了陈子昂一个热烈的拥抱,接着又是两个标准的贴面礼。陈子昂无法拒绝查理的浓情蜜意,但觉脸颊像被板刷拍了两记。 礼毕,查理见陈子昂身边立着两位长得极像、极其漂亮的小姐,嗯哼了一声,偏头冲他一摊手,意思是介绍一下。 陈子昂只得中文夹罢英文向查理作了介绍。查理张开双臂就想对季玉姐妹俩如法炮制行拥抱礼。 季玉一见两条毛茸茸的熊臂朝她围搂过来,一时吓得花容失sè,紧抱双臂慌忙后闪。季莹则早已躲到陈子昂身后。 查理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双臂,知道是祖宗留下的这身毛发吓坏了眼前两位貌若天仙的小姐,便自嘲地笑了笑,转而向季玉伸出一只手去。 季玉见查理掌心尚算干净,碍于礼节,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旋即抽了回来。 一旁的陈子昂心里直犯嘀咕:我都还未握过呢,便宜倒是先让你这洋鬼子沾了去。 查理又把手伸向季莹。季莹把手藏在身后,怎么也不肯和他握手。查理心中虽有遗憾,也只好作罢。 “还有包厢吗?”陈子昂看了乱哄哄的餐厅一眼,皱着眉头问查理。 查理摇摇头。陈子昂懒得多话,装着转身要走。查理赶紧一把拉住他:“四楼还有一个包房。本来是别人订好的,你先用吧。” 这些天,查理在凯撒皇宫见了太多的香肩美人,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季玉、季莹两姐妹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两位一如他祖国国花――香根鸢尾般清新美丽的小姐立刻从自己视线里消失。 第四十一章 鸠占鹊巢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查理带着陈子昂一行来到四楼一窗面天湖的包房。 房号名曰“波尔多”。这也算是凯撒皇宫一绝,将法国所有城市和大一点的乡镇之名作为包房和餐桌的号牌,且压根儿不怕中国同行盗学了去――你中国这么大,城市乡镇加起来怎么说也以十数万记,若有中式餐馆要照样画葫芦,那得开多大! 查理推开“波尔多”厚重的大门。季玉顿觉一股婉约典雅的贵族气息迎面扑来。但见六十平米左右的包间内,贝壳纹旋边的米黄sè屋顶除约两米留白外,中间装饰着呈水波纹分布的水晶小方灯柱,正中间则挂着一盏玲珑剔透、极其华丽的水晶宫灯。长方形包房一端墙体正中下部用玉黄sè大理石砌了一个jīng致的壁炉,两边则各嵌一副jīng美的壁画;另一端墙体中间则用深红sè贵重木材饰面,下部嵌一台硕大的等离子彩电。包间另外两面宽阔的墙体则用砌出的柱体和弧形拱顶加以分隔,无窗的一面凹进的墙面挂着古朴的油画,凸出的墙体则饰以雅致的东方织锦;踢脚线砌出的墙台上点缀着jīng美的瓷器和俏丽的花篮;另一面带窗的墙上三层帷幔悬窗而挂,厚的为深蓝,薄的为浅绿,轻纱则是水红sè。包房地面铺着蓝sè波斯地毯,上点缀着jīng致的花纹和绚丽的图案。包房正中摆放着一张长约四米宽约两米的方桌,米黄sè的桌布上整齐地摆放着jīng美的银质刀叉、烛台和jīng细的白底暗花瓷质杯盘,及大小各异却同样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酒杯...... 四人进了包间。服务生刚要服伺季玉姐妹坐下,陈子昂朝他连连摆手。他亲自移开主宾位上厚重的椅子,对季莹笑道:“二公主殿下,请上坐!” 季莹闹了个大红脸,哪里敢坐!陈子昂笑得更开心了,上前拉了她带到椅前:“今天你是主角,我和你姐陪你。”季莹看看季玉,见她点头,这才敢坐下。 陈子昂服侍季莹坐好后,又搬开靠窗一面挨主宾位的椅子,笑着对季玉说:“来!大公主殿下,请次坐。” 季玉没有客气,笑着走了过去由陈子昂伺候着坐了。问:“那你今天是什么角sè?” “我今天想当一次奴才。”陈子昂走到背门正对季玉的椅前坐下,笑呵呵道。 “一次有什么用!”季玉不屑一顾哼道。 “那就......那就一亿次吧。”陈子昂羞于说一辈子,想想这个数目也差不多了。 “这么多次,一辈子怎么当得完!”季玉嗟叹。 “那就两辈子呗,反正当完为止。”陈子昂笑道。 这辈子能便宜你已经算不错了!季玉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 “我还是主角吗,点菜点菜!”季莹不堪二人在自己面前暗送秋波,急不可耐咋呼起来。 陈子昂忙对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查理道:“菜和酒水我就不点了。按我们三个人的量,捡最好的上吧。” 查理早已从装修凯撒皇宫的客户那里对阵子昂的实力和为人作过了解,也就不再客气。他唤来服务生,三下两下拟好菜单。陈子昂看也没看,立身恭敬呈给季莹,道:“请公主殿下定夺。” 季莹那堪陈子昂如此耍宝,一时笑得气岔。好歹接过菜单,却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串,字迹潦草,还夹着法文。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所以然来。不过有几道菜她在网上看过,倒是记得清楚:什么鹅肝、香草蜗牛、荷兰三文鱼、巴黎龙虾、红酒山鸡、薄荷汁羔羊排、马赛鱼羹等等。她印象中的法国名菜好像在这菜单上聚齐了。 既然从未吃过法式大餐,自然没有发言权。季莹又把菜单递给季玉。季玉连连摆手,“懒得看,看也白看。我的任务是吃!” “对!我们的任务就是吃。”陈子昂把菜单递给查理,笑道,“大师在此,再对菜单品头评足,岂不是班门弄斧!” 查理心里异常舒坦。因实在想和季玉姐妹多套套近乎,便乐呵呵请缨:“怎么样,我今天给三位客串一次服务生?” “不敢不敢!”陈子昂哪敢承情,又怕查理在场季玉季莹放不开,忙笑着推辞。 查理恋恋不舍,正yù出去。陈子昂想起什么,忙唤住他一番耳语。 又是三张白金卡,那可就是九十万哪!查理喜极而出。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替凯撒皇宫量身订做的促销策略竟如此奏效――短短十几天,银卡、金卡、白金卡竟卖出数百张之多! 以后回国述职,谁若再在我面前说中国人穷,我一定扇他几个大嘴巴!查理心里正替中国人打抱不平,迎面撞见领班经理神sè慌张奔来,忙问何事。 领班经理急道,“‘波尔多’包房的客人到了!” “现在在哪里?”查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等在门口。” 查理顿时大惊失sè。想自己一时贪恋两位小姐的美貌,竟爽约让陈子昂进了“波尔多”,真是犯了商家大忌!这可如何是好?忙问领班经理:“其他包房可有客人快用完餐?” “都才开始吃呢!”领班经理眉毛一撑,眼珠几要跌出。 查理急得在房廊上搓手乱转。 十万火急!领班经理想门口的客人怕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忙献计道:“还有一个办法。” 查理立刻止步,直勾勾地盯住领班经理,蓝幽幽的眼珠似两团闪烁的鬼火。领班经理瞅着心里发毛,忙避开指了“波尔多”包厢低声道:“让里面的客人让出来。” “Shut!”查理气恼地推了领班经理一把,“你去看看里面坐的什么人!” 领班经理踮着脚尖悄悄走近“波尔多”包房门边,朝里偷偷猫了一眼,“妈呀,神仙驾到!”他飞一般折了回来,冲查理连吐舌头,“依我看,叫门口的客人滚蛋得了!” “那我先让你滚!”查理举起双拳大猩猩般地冲领班经理一顿猛挥,随即急匆匆下楼。 领班经理慌忙撵了上去...... 却说孙悟满回到集团宾馆的总统套房,见了刘参谋便激动得一把将他抱起扔到床上。刘参谋知道定是陈子昂买下了“天字一号”,于是建议道:“如此大喜,该好好庆贺一下。”薛仁建和李参谋连连附和:“理应如此!”孙悟满高兴问:“去哪里?”薛仁建道:“听说越城刚开了一家凯撒皇宫专做法式大餐,何不去尝一尝?” 孙悟满什么世面没见过!一听法式大餐便皱起眉头,“这玩意,吃是好吃,就是礼仪太过繁琐。”一时显得犹豫。可终究架不住刘参谋等三人的极力撺掇,便要李参谋赶紧订包厢。刘参谋笑道,“我来越城前就已经替您订好了。”孙悟满笑道,“看来你早预料到陈子昂会买‘天字一号’。所以连喜宴都预先订好了。”刘参谋笑道,“我就想为您讨个彩头。”孙悟满笑道,“既然已经订好包厢,我们也不用急了,何不好好收拾一下,歇一歇再去!” 于是四人在宾馆洗澡换衣喝茶看电视,甚是逍遥自在。直捱到天sè将晚,方悠哉游哉驱车奔香格里拉大酒店迤逦而去。待到凯撒皇宫,未料接待的领班经理打完招呼,竟闪进堂内半天不见踪影,将他们四人足是一顿好晾。这可苦了孙悟满,他刚才在总统套房内连饮了好几杯茶,正内急得紧,却又不想当作外国门童的面发作,以免让老外小瞧了去。 正郁闷间,见刚才那个领班经理带着一个牛高马大翘鼻蓝眼似老总模样的洋鬼子出来,孙悟满极不耐烦道:“好上去了吧?”说着便要往里闯。 查理一路忐忑来到门口,正愁不知如何应对,忽见似是四人首领且长相丑陋的闯门之人竟然光着一只脚,心里顿时大喜,连忙张开毛茸茸的双臂拦住他,彬彬有礼笑道:“先生,请您穿好鞋再来。” “我这光脚踩过人民大会堂的地砖,还不能进你这小小的凯撒皇宫吗?”孙悟满一脸不屑地质问查理。 查理平素从不关心政治,更不关心中国政治,哪知人民大会堂什么的干活!便扭头领班经理。领班经理是越城人,忙附耳细道:“中国的众议院。” 原来是个议员!颇爱金庸武侠小说的查理最讨厌政客,回敬孙悟满也不再客气,“您代表丐帮光脚进议会我管不着,可我这里不行――您最好穿鞋再来!” 孙悟满何曾受过此等羞辱,一时怒气上灌,正yù和查理好好理论,陡觉腹内尿意汹涌,只得捂了小腹转身踅向附近一假山,边走边指了查理恨恨道:“你这洋鬼子,给我等着!” “不许随地大小便!”查理冲孙悟满忿然大叫。 “老子就喜欢在中国的地盘上撒尿,你管得着吗?”假山后传来孙悟满快意的笑声。 第四十二章 夜尿浇出思想火花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你知道他谁吗?”李参谋指了假山方向质问查理。 查理两肩一耸,哼道:“我管他是谁!光脚就不行!” “他是中国的巴菲特!”李参谋脸上义愤填膺。 “他就是中国的希特勒,也别想光脚踏进凯撒皇宫!”查理严辞铿锵。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参谋早已从领班经理先前的奇怪举动中瞧出一丝端倪,而查理看似有理实则无理地拒绝他们进去,更是让他心里明白了仈jiǔ分。眼见李参谋脸红脖子粗地还想和查理争辩,便把他往边上一拉,然后对查理笑道:“你们当年的首相张伯伦可是拱手把希特勒迎进巴黎的哟!” 这是伟大的法兰西民族的耻辱!是现在连巴黎的跳蚤也不愿意提及的痛苦往事!查理被刘参谋一语击中要害,既愧且窘,一时竟无言以对! 刘参谋见眼前这只傲慢的高卢雄鸡一下子蔫了,不由开心一笑。于是一把扯过领班经理,眼神犀利如芒,“说!我们的包厢谁占去了?” 领班经理怯怯地看了查理一眼,小声对刘参谋说:“我不认识。” 恰此时,一泄为快后的孙悟满从昏黑的假山后转了回来。一听包厢被人占去,竟是一点也不生气。他径直上前拍了查理的肩膀笑道:“好你个洋鬼子,就是这样讲规矩的吗?”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查理,对孙悟满神态逆转大惑不解。 原来,刚才孙悟满胯下热流强劲冲击石头,竟然不小心撞出了几朵思想火花——严嗝嗝不远万里去国外打有中国特sè的社会主义饱嗝,不就是为了替中国人长脸吗?咱如今在自家门口,更不能没有礼数;至少,也不该和皮糙毛厚的洋鬼子一般见识!如此一想,他甚至有些后悔躲在假山后拉野尿了,本yù掐了激越的水柱,却是yù罢不能。转而一想,为自家土地增增肥力谁敢说三道四!遂理直气壮地任由脚下细流涓涓,可满肚子怒气却也泄得所剩无几。 孙悟满和风细雨,查理求之不得,于是真诚道歉,却是不卑不亢,“对不起,刚才我有个朋友来请客,而且一定要包房。我见你们迟迟未到,以为你们不来了,所以就......” “重义气,我不怪你。”孙悟满摆摆手,笑嘻嘻问查理,“那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朋友叫什么名字?” 怎么,想找他算账吗?查理两手一摊,“对不起,无可奉告。” “痛快点!现在怎么办?”习惯于跟在孙悟满后面乐享其成的薛仁建终于开了金口,上前一步对查理说,“你总不会让我们站在门口吃你的法式大餐吧?” 其实,这金口还真不是薛仁建自个愿意开的。无奈凯撒皇宫门口酒香扑鼻、喧闹盈耳,勾得他满腹馋虫倾巢而出、直扑喉头,他纵想嘴巴紧锁,亦是不能。 “要么坐一二楼的通桌,要么等包房的客人吃完,要么......”说到这里,查理见几人的脸sè变得非常难看,便打住了。 “要么怎样?”李参谋不耐烦追问。 “要么敬请他往,或是下次再来。”查理笑对四人,一脸真诚。 “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孙悟满笑脸一收。心想我看在你鼻子长得比我翘、汗毛长得比我多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倒不知天高地厚了!他顺手一把拽过李参谋,沉声吼道,“去!看谁占了我的包厢,把他轰出来!” 李参谋惧然失sè,踟蹰不前,“打架我不行,再说是哪个包厢也不知道。” 孙悟满气得抬脚朝他的屁股撩去,“那你每次拍马屁那么勇敢,好像从不担心被马一蹄子掀死?” 刘参谋一看情势不对,忙拉开李参谋,对孙悟满道:“算了孙总,万一包厢里坐的是你和薛总认识的人,岂不是双方都下不来台。再说,我们今天是来庆贺的,不是来置气的。” “这话不错。”薛仁建亦劝孙悟满,“我看,我们就在大厅里凑合一顿算了。”说着便要拉孙悟满进去。 查理哪知孙悟满是何方神圣,仍是一脸执拗地拦了他,“先生,衣冠不整谢绝入内——这是我们凯撒皇宫的规矩。” 这世上竟有如此不通脾胃之人!孙悟满气得真想一拳砸塌查理翘得公鸡尾巴似的鼻梁。 刘参谋也未料到查理会如此冥顽不化,竟然输理还不饶人!于是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你讲规矩是吧?且抛开包厢的事不说!那好,我问你,正规的法式大餐有你凯撒皇宫这么吵闹的吗?” 查理不由自主道:“没有。” “那我再问你,正规的法式大餐有用中国筷子的吗?” “没有。” “那我再再问你,正规的法式大餐有你这样奏《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吗?” “没有!” “这就对了。”刘参谋笑道,“你自己定的规矩自己都不愿意遵守,干嘛还要我们遵守?” 刘参谋这一军将得厉害。查理怔住了,一时竟无话可说。 “我看这样吧。”刘参谋见好就收,对查理道,“我们既不想追究你毁约的责任,也不想坏了你的所谓规矩,更不想听大厅里的吵闹。”说罢,拉了查理指指凯撒皇宫右侧高台一摆了石桌和石凳的凉亭,商量道,“你看在这亭子里给我们摆一桌如何?” 查理正担心僵持下去没办法收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忙一面叫领班经理赶紧派人张罗,一面热情万分地躬身请孙悟满上凉亭就坐。 孙悟满满肚子火气被查理一个哈腰摁得踪影全无,拾级上凉亭时,回头见查理的翘鼻子就撮在眼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道:“我终于明白你们法国人为什么叫高卢雄鸡而不叫高卢母鸡了。” 查理气得一个趔趄后脚悬空,熊身顿时压在紧随其后的薛仁建身上,薛仁建又将身子砸在随后的李参谋身上,三人顿时多米诺骨牌似地滚了下去。 目睹此景,孙悟满不由开心得哈哈大笑,对先一步立在凉亭的刘参谋喜滋滋道:“以后我们索xìng包了这亭子。” “那再好不过。”刘参谋微微颌首,随即手一抬,遥指天湖远端如墨的山影,对孙悟满道,“您看,那是什么。” 孙悟满顺着刘参谋的指端望去,禁不住失声惊呼:“玉皇山!” 说话的功夫,跌落的三人爬起也走了上来。查理和孙悟满几人寒暄一番后正待走人,却又好奇这光脚者到底何路神仙,便把深有好感的刘参谋拉到一边嘀咕。刘参谋道:“你先告诉我包厢让给谁了。”查理道:“你问这干嘛?”“跟你现在一样,就是有点好奇,仅此而已。”查理偷笑:“是谁我不能讲,但包厢我可以告诉你。”“洗耳恭听。”“‘波尔多’。”查理又追问刘参谋光脚者谁。刘参谋笑答:“财神。”查理愕然,“财神干嘛光一只脚?”刘参谋反问,“你们十字架上的耶稣为什么光两只脚?”查理晕翻,掩面踉跄而去。 刘参谋回到亭子,孙悟满三人连问他刚才和查理嘀咕些什么。刘参谋据实相告,三人大笑。孙悟满甚是好奇到底何许人也、让这个查什么理的老毛子如此看重,就令李参谋上“波尔多”包房偷偷探看一下。 李参谋悠哉游哉踱进凯撒皇宫,不一会儿便鬼撵似地卷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奔上凉亭,对孙悟满兴奋地嚷嚷开了,“您猜我见到谁了?!” 孙悟满尤是不要看李参谋这种胸无城府、一惊一乍的模样,没好气道:“我猜你见到祖坟上冒青烟了。” “您猜得一点不错。”李参谋了无生气,笑着卖起关子,“不过不是李家祖坟,是陈家祖坟。” 孙悟满三人莫名其妙,忙问李参谋怎么回事。 李参谋顾自戏道:“刚捡了一幢别墅,现在又捡了两个美女,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陈子昂?!”另三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可不是!”李参谋道,“他正和两个超级美女在‘波尔多’其乐融融呢!”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孙悟满惊奇不已。心里不由一阵后怕:好在刚才没有冲进包厢兴师问罪,不然这脸可就丢大了! “看来孙总脚痛痊愈指rì可待了。”刘参谋笑道。 “此话怎讲?”孙悟满、薛仁建、李参谋六只眼睛齐刷刷盯了刘参谋。 刘参谋道:“巧即是有缘,有缘说明‘天字一号’卖对了人。既然卖对了人,脚痛康复自然不在话下了。” 孙悟满闻言大喜,戏道:“我说他签完合同跑得那么快,敢情早知我已经在凯撒皇宫替他订好了包房,所以迫不及待要躲到这里偷乐来了。”便兴冲冲问李参谋,陈子昂身边的两美女长得何许模样。 “哇!太美了!太美了!”李参谋连连摇头惊叹,一副犹不敢信的神情,“简直美得无以复加。国sè天香——空洞!倾国倾城——俗气!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对!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于是坐下来眉飞sè舞,如此这般开始描述。 另三人立即向他探过头去...... 第四十三章 侬本多情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波尔多”包房内,对凯撒门口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的陈子昂“奴才”扮得煞是得心应手。他忽而替季玉斟斟酒,忽而替季莹添添汤;刚替这个卸完空盘,又替那个换副刀叉。身影像公蝴蝶似地在季玉和季莹间飞来飞去,嘴里还时不时问这道菜是否可口、那道菜是否开胃...... 季玉、季莹又要对付眼前的美食,又要支应陈子昂无微不至的照应,感到甚是累心。季玉便道:“我说查理为什么见了你那么高兴。” “你说为什么?”陈子昂脸sè无比热切。 季玉用刀叉点了他笑,“你有当优秀服务生的潜质。” 陈子昂受宠若惊,“这么说,我还有进步的空间?” 季莹正全力以赴忙着对付眼前的香草田螺,却见那田螺在盘里滴溜溜地乱转,怎么也不能迫其就范。她感到甚是气馁,便对陈子昂道:“来,姐夫,你用手帮我按牢。” 季莹一声“姐夫”叫得亲切而自然,陈子昂醉得歪在椅上半天起不来身,好歹敛住心神走到季莹身边帮她在盘里捉了田螺,季莹却不动手,而是扬脸冲他甜甜一笑:“姐夫,你刚才转来转去好像一只田螺。” “要不,让查理把我用香草煨了供你享用?”陈子昂狠狠地瞪了季莹一眼,随手将摁住的田螺捏起塞进自己嘴里。 “还我田螺!”季莹笑着舞起拳头朝陈子昂擂去,却未料他转身极快,自己用劲过猛,一拳落空,身子还差点从椅子滑落。 陈子昂和季玉不由哈哈大笑。 季莹玩心顿起,咬牙笑着起身便撵陈子昂。陈子昂岂肯轻易让她逮到!于是一个在前面撒开双臂大步快走,一个在后面一摇三摆碎步劲追。二人绕着桌子陀螺似地转了起来。 眼见就要逮住陈子昂了,却总在寸毫间让他闪脱,季莹气得牙根痒痒,便冲季玉连嚷:“姐,帮我扯住他!帮我扯住他!” 季玉便在陈子昂再次转到自己身后时一把薅住他,嗔道:“你就让她擂几下嘛!” “我让她好好运动运动,这样胃口会更好。”陈子昂笑道。 “那你还吃我的田螺!”季莹拳头雨点般朝陈子昂背上砸去。 季玉也替自己的妹妹出气,拳头伸出却是轻轻的,柔柔的,似一团雪白的棉絮。 一抹柔情、两缕心香,拌着一阵杏雨梨花溅落在身。此刻,陈子昂就像一尊chūn天里的冰雕――阳光如此明媚,他无法抗拒地悄然融化...... 随着jīng美的菜肴一道接着一道呈上来,一顿异趣法式大餐行将收官。三人将肚皮塞得了无缝隙,着实斩获丰厚。 季莹感觉嗓子眼似乎还有一丝罅隙,又塞了两勺甜点。心满意足后,想对刚才丰盛jīng妙的大餐作一番总结。可穷尽所思,竟无语能言,就要季玉替她想。季玉苦思良久,方道:“余音绕梁,三rì不绝。” “这是形容音乐的――不算。”季莹咂吧着嘴说。 季玉道:“你听音乐有这么好的感觉吗?” 季莹想想也是,不由连连点头。又热切扭头陈子昂,“姐夫,你说说!” “一江chūn水向东流。”陈子昂惬意地品着餐后茶。 “这是什么话?”季莹笑道。 “啊!美妙的感觉――就像chūn天里的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向东流去!”陈子昂站起来作激情澎湃状。 季玉季莹笑得差点晕翻。门外的服务生亦好奇地向陈子昂张望,以为他喝醉了。偏是陈子昂朗诵完还极其认真地问,“我诵得还可以吧?”这下季玉季莹受不了了,俩人跑到壁炉前的沙发上笑得是哎哟喧天,滚成一团。 这当会儿,查理一脸灿烂走了进来。一手拎了个非常jīng美的装满各式面包的藤条篮子,一手端了两个非常漂亮的香水盒子。 “你这是?......”陈子昂一边接过查理递来的几张卡,一边不解地笑问。 查理笑道:“两位美丽的天使幸临本店,怎么说我也得送点礼物。” 可不要小觑查理这份薄礼。单说这面包,就颇有渊源。据说,凯撒皇宫面点师的祖师爷是当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御厨,其烤面包技艺当时整个法兰西无人能出其右。又据传,当年路易十六上断头台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再尝一片自己御厨烤的面包,却遭到监斩官的无情拒绝:我们起来革你的命说来说去就为了这片面包,岂能再让你吃革命胜利的果实! 至于那香水,则更是身含特殊使命。据说,它是凯撒皇宫法国总部为了顺利拓展中国市场,特意请高人为中国地方政要量身打造的无数糖衣炮弹中的一款,每枚价值数千欧元。 查理携无数枚这种“糖衣炮弹”来越城,却未料越城市zhèng fǔ甚为好客,对凯撒皇宫的落户竟是一路绿灯,端是没有给查理丝毫发shè糖衣炮弹的机会。眼瞅这挥发xìng颇强的糖衣炮弹行将失效,查理寝食难安。正急yù引爆几枚听听声响,却苦于无心仪目标。好在季玉季莹姐妹俩及时出现。不然,他这一美好愿望还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实现。 “你把人家订的包房让给我,就已经是天大的礼物了。”陈子昂笑道。 “下次再突然袭击,我可帮不了你。”查理笑道。他本想将刚才门口发生之事跟陈子昂说说,又怕令他过意不去,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季玉季莹原不想要查理的礼物,可实在架不住他的一番真诚,兼之陈子昂在一旁劝说,只好收了。 查理欣喜之下,连双臂浓郁的汗毛也服了兴奋剂似的,一时显得格外jīng神抖擞。 陈子昂帮季玉拎了面包篮子,玩笑道:“你当他真是送你们礼物?他是在变相付你们劳务费。” 季玉季莹及查理愕然,“什么劳务费?” “凯撒皇宫的义务宣传员。”陈子昂道。 查理仰头大笑,得意道:“我现在酒桌都摆到凉亭去了,哪还需要宣传!” “还有这等事!”陈子昂一脸诧异。 “不信,你待会儿出门看看。”说着,便恭引陈子昂三人下楼。 “出来了!出来了!” 陈子昂携季玉季莹刚出现在门口,凉亭那边负责望风的李参谋便小声兴奋地嚷开了。 孙悟满和薛仁建见陈子昂正朝凉亭张望,生怕被认出,忙把头伏在桌沿,眼珠却仍是顽强地朝门口窥望。谁知二人不看不打紧,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李参谋他妈的说来说去都没说到点子上――陈子昂身边的两美眉压根儿不是人!她俩是天仙下凡,而且是双胞胎! 待啧啧称艳地目送陈子昂三人远去,孙悟满突然显得忧心忡忡。刘参谋惊问何故。 孙悟满气呼呼道:“这陈子昂整天和如此漂亮的两个女人缠在一起,还哪有心思看护神石!”便要刘参谋想想,看可否有拆散陈子昂和俩美眉的妙招。 刘参谋想也未想便肃然道:“‘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仙凡两界早已达成的共识。现在我们逆势而为,不仅有悖道德,更有可能惹来神怒。如此一来,您脚痛痊愈之rì不仅遥无可期,反而可能招致更大的祸患。” 孙悟满觉得刘参谋的话实为至理,不由面sè愧然。心想这陈子昂和俩美丽女子如此亲密,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成天住在一起也说不定。如此一想,心里一时生出无限怜香惜玉之意,便忍不住顾自喃喃起来:“这么娇嫩的身子怎么能睡地铺!” 刘参谋莫名其妙,忙问此话何意。孙悟满忐忑道:“我让王昌临劝陈子昂明天就搬进‘天字一号’。” “千万不可!”刘参谋急道,“这样做太悖常理。悖常理则惹人生疑,人生疑则自然抗拒。想那陈子昂绝非庸碌之辈,如此小孩也不愿意干的事,他会俯首帖耳听您的招呼吗?” “那你说怎么办?”孙悟满向来一头走到黑,从不朝令夕改,一时倍感为难。 刘参谋笑道:“赶紧收回‘圣旨’。” 孙悟满见李参谋不知何时坐到了身边,就一臂肘撞了过去,“马上给王昌临打电话!” “怎么说?”李参谋忙掏出手机。 孙悟满一横眼,“这还用我教你吗?” 李参谋眼珠转了几转,拨通了王昌临的电话,“王总啊,下午孙总要你劝陈子昂明天上‘天字一号’打地铺是和你开玩笑的。他正真的意思是叫你催陈子昂抓紧时间装修‘天字一号’,而且越快越好!” 孙悟满听罢满意笑道,“我原以为你给我当司机或许会更合适――看来是我错了。” 获得老板如此首肯,无异于rì出西天。李参谋因激动而眼泛泪光。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闷雷,炸得凉亭四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 刘参谋抬眼夜空,但见浓密的云团不知何时完成了集聚,原来的疏星朗月早已杳无踪迹;黑幕低垂,四野更是一丝风也没有。 他笑了:今夜,越城必有暴风雨! 第四十四章 美丽的误会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忙完夏天的夜市,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像往常一样,刘雨希走出电脑城后,第一个电话照例打给女友肥肥。 仍是不接!刘雨希不禁摇头苦笑,自己攒钱买房有错吗?他端是忘了,恋爱中的男人,压根儿就没有对的时候。 再打又是如此!刘雨希不由有些气馁,想继续和肥肥冷战几rì,却又思恋她睡裙下丰腴的玉体,便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今天发奖金了。” 这下立即有了回应,“多少?”“四千二。”“嘁!我当是四万二呢。”“不少了,又可以买三分之一个平方了。”“是的,又可以放下一个抽水马桶了。”“这不是公司发的奖金!”“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说来话长。要不我上你家来?”“......,带一个大蛋糕来!还有,带一束花,不许一朵玫瑰满天星!”“花是不是免了,又不能吃!”“那你买你的抽水马桶去吧!” ...... “嗯!名牌就是名牌,用起来感觉都不一样!”香闺里,肥肥一边玩着季玉送的戴尔一边念叨着,兴头正浓。 “叮咚――”门铃响了。 “我量你也不敢!”肥肥嗖地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客厅开了门。 “亲爱的肥肥小姐,小可给你赔礼来了!”一大束玫瑰和一大块蛋糕后面,刘雨希的脸笑得像裂开的葵花瓣。 “这表现还差不多!”肥肥看到大蛋糕,眼睛都亮了。冲刘雨希妩媚一笑,玉指轻抬,“把花插到花瓶里。”然后上厨房拿了勺子,径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起了蛋糕。 刘雨希插好花,小心地在肥肥对面坐下,随即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讨好地递给她,“下个月我再凑凑,买电脑就差不多了。” “不用了,已经有人给我送了。”肥肥眼也不抬。 “谁给你送的?”刘雨希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会几天的功夫就杀出程咬金来了吧? “本小姐奇货可居!”肥肥心里暗笑,“你以为除了你,我就没人追了?” “我们都那样了,你还......” 肥肥猛一瞪眼,“我们咋样了?我又没有嫁给你!” “我们......”刘雨希更加紧张,一时手足无措。 “我和你――”肥肥的脸一红,扭头“哧”地笑了起来,“逗你玩呢!” 刘雨希如释重负,猴巴巴跑到肥肥身边坐下,搂了她的腰,又趁肥肥忙着吃蛋糕顾不过来,狠狠在她光润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爱我坚如磐石!” “再气我,我让你危如垒卵。”肥肥用勺子狠捣刘雨希的鼻头,随即点了茶几上一叠崭新的钞票,沉脸道,“说!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刘雨希把今天上午专营店里发生的事绘声绘sè描述了一番。 “真有这样的奇事!”肥肥惊奇不已,勺子又点了点钞票,“你全拿了?” “哪里啊!送走那俩人,我回来点了一下,足有八千七!就给店里其他五人每人发了九百块,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你也够贪的!”肥肥嗤道。 “我还贪哪?”刘雨希一脸无辜,“你要知道这都是我的功劳。换了别人,谁会接这活,谁又敢接这活?”见肥肥不再啃声,又不无得意道,“你不知道给那女孩乐的――哇!那女孩真的漂亮,我从来......” 刘雨希一时兴奋,竟有些忘乎所以。侧头见肥肥正直勾勾盯着他,方知犯了女人的大忌,忙讪讪道,“只是――比你差远了!” “可惜你还只是一只蛤蟆。”肥肥恨恨地拧了刘雨希的耳朵切齿道,“等你混成个人样后再想着吃天鹅肉吧啊?” “哎!这辈子看来是混不到那个叫陈子昂的那样了。”刘雨希耳痛伴着心痛,脸上无比失意,“他公司都有好几家。” “你刚才说那男的叫什么?”肥肥一下子被蛋糕噎住了。 “陈子昂――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刘雨希从裤兜里掏出那张名片递给肥肥,“还说如果以后有事可以上越城找他。” “你给我说说那两人长得什么样子。” 刘雨希便又描述了俩人的容貌。 “那女孩穿一件白底翠花连衣裙对吧?”肥肥头也不抬问道。 “是的。”刘雨希大骇,“你怎么知道的?” “还穿一双手工布鞋。”肥肥手上的勺子在蛋糕上乱捣。 “嗯――一点不错。”刘雨希越发惊异,“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肥肥唬脸盯了刘雨希。 “我见过她,所以......” “不对吧?”肥肥打断刘雨希,似笑非笑瞅着他,“是不是因为她长得特漂亮,你忍不住老盯着人家看,所以印象特深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刘雨希避开肥肥shè线般的眼神,颇为理直气壮,“何况她确实长得漂亮。” “你这倒说得一点不错,她还不只是一般的漂亮。”肥肥哼唧一声,神情一时显得有些恍惚。她没有再拧刘雨习希的耳朵,因为她心里太清楚了:如果一个男人见了季玉还不惊艳的话,那不是瞎子就是脑残。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刘雨希讨好地替肥肥捏肩。见她不睬自己,又自鸣得意道,“你不会是上午偷偷去电脑城看我了吧?” “自我感觉良好,我会去看你?!”肥肥顾自吃着蛋糕,眼皮也懒得抬。忽然冷不丁问刘雨希,“你卖给他们的是戴尔吧?” “一点没错!就是戴尔,最新版的,近两万一台呢。” 刘雨希以为肥肥肯定去了电脑城,不然对这事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嬉笑道,“你还说没有偷偷去看我!” 肥肥没有理会刘雨希。她站起来径直走回自己的卧室,拿了台戴尔出来,说:“是这款吧?” “啊!一模一样!你什么时候买的?”刘雨希讶异万分。 “我还用自己买吗?当然是朋友送的。”肥肥甩头得意道。 “什么朋友?会送你这么好的电脑!”刘雨希的心又悬了起来。 “当然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肥肥满脸的熏醉,“我今天还搂着她亲了几口呢。” “什么?!你们搂了?还亲了几口?!”刘雨希眼珠都快掉出来,似要疯了。 “咦――瞧你这样子!你都想到哪儿去了?”眼见再不说明白,刘雨希指不定真要疯了。肥肥不忍继续捉弄他,解释道,“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漂亮女孩送的!她是我大学同学。” “谁啊?对你这么好。”刘雨习总算宽下心来,仍不免将信将疑。 “季玉。我给你说过的,她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肥肥接着便把今天季玉清早打电话和随后来看自己的事原原本本跟刘雨希讲了。不过,她瞒了和季玉一起欣赏爸爸神奇宝贝的事。她以为,自己这个爸爸最大的宝贝,刘雨希能整天惦记好不出岔子就不错了,哪还能分心去惦记第二样! “我说他们住在省城,怎么会跑到化城来买电脑。原来是为了送你。”事情因由明晰如镜,刘雨希不禁舒了一口长气。 “季玉对我真好!”肥肥把戴尔抱在怀里,痴痴的,眼圈都快红了。 “那个叫陈子昂的对季玉更好。”刘雨希感慨道,“就为图她一乐,花了这么大的心思。” “可你对人家呢?”肥肥嘟起了嘴。 “我不没他这么好的条件嘛。”刘雨希叹了一口气,搂紧肥肥动情道,“我以后一定天天哄你开心。”说着举起手,“我发誓!” “我又没有真地怪你,只是以后不许再气我!”肥肥温柔偎在刘雨希怀里,幽幽道,“你看要不要跟季玉说这事?” 刘雨希想了想,轻轻刮了一下肥肥的鼻梁,“梦之所以美好,就因为它不是真的。” 此言玄妙,肥肥一时参悟不透,却仍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用勺子挑了一块蛋糕凑到刘雨希嘴边,“你也吃吧!” “不了,你吃吧。我带了盒饭呢。”刘雨希笑着将头一撇。 “这么晚,你还没吃饭?”肥肥诧异。 刘雨希咧嘴一笑,“本来六点多就该吃了,可一想忙完夜市还得宵夜,就索xìng两顿并一起了。” “那也不能吃盒饭!”肥肥心疼地责怪。 “我这不想省回来嘛。”刘雨希指指刚买的蛋糕和花,便开始四下张望搜寻什么,却一无所获,于是拍腿大叫,“坏了,我把盒饭忘在花店了!” 见他痛心疾首的样子,肥肥既感动又心酸。她猛地亲了刘雨希一口,拉他站起来道:“走!我今天请你好好吃一顿。” “去哪?” “我爸饭庄。”肥肥对刘雨希嫣然一笑,“我以后下班天天在那儿等你。” 冷战不期结束。过程虽说曲折,收获却是圆满。刘雨希欣喜若狂,心里不由暗叹:梦之所以美好,就因为它有时――也是真的! 第四十五章 快乐的小鸟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季莹被陈子昂送回传媒大学,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还没进宿舍门,就听见里面唧唧、喳喳、啁啁三人闹成一团,个个嘴里分明吃得起劲。季莹推门进去,只见她放在床上的零食一大包已经香消玉殒,另一包也在苟延残喘。三个丫头片子人人嘴上粘满饼干屑,个个腮帮子鼓得像猴囊。季莹又心疼又好笑,“你们三个饿鬼是不是还没吃饱啊?这里还有!”说着将手里的一篮子面包掼到桌上。面包香sè诱人。唧唧、喳喳、啁啁三人立刻扔了手里的零食,“哇”地扑向面包篮子。“嗯,真好吃!”啁啁先拿了一个最大的,狠咬了一口,叹道,“啾啾啊,你这面包哪里买的?告诉我,我明天就要我男朋友去买一篮子来。”“喏!这里还有黄油,沾一沾更好吃。”季莹从篮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巧的罐子,对啁啁笑道,“凯撒皇宫,你明天叫你男朋友去吧。”“凯撒皇宫?”喳喳被面包撑得有些口齿不清,“法国皇宫都开始买面包了!是不是经济不景气啊?”“我说这面包怎么这么好吃,装面包的篮子又这么漂亮,原来是皇宫——”啁啁突然楞住了,转身粉拳朝季莹捶过去,“死啾啾,你耍我!”“我怎么耍你了?”季莹边笑边躲。“还说没耍我!”啁啁将季莹一把按到在床上,气咻咻道,“你让我男朋友为一篮子面包上法国吗?......”喳喳人来疯,一见二人在床上闹成一团,赶紧兴奋地扑将上去。趁这当会儿,唧唧早已吃了好几个不同的小面包,又藏了两个大的在抽屉里。一见三人在床上滚成一团,打着饱嗝道:“啁啁啊——呃!你男朋友不用去——呃!法国;呃!去香格里拉——呃!大酒店——呃!就行了,呃!”“你不会少吃一点啊,看把你嗝得!”啁啁放过季莹,爬起来一见篮子快空了,眼睛都绿了,赶紧抓了两个小面包在手里,问唧唧,“去香格里拉大酒店干什么?”“酒店还开面包房啊?”喳喳也好奇问道。唧唧做了好几个气沉丹田的招式,又喝了两口水,总算止住了打个不停的饱嗝,方老气横秋地对啁啁和喳喳道,“香格里拉大酒店新开了一家法式餐馆,名字就叫凯撒皇宫。”把目光转向季莹,“我记得那里好像不卖面包呀?”“我又没有说那里卖面包。”“那你这面包——”喳喳顺手抓了篮子里最后两个面包,问季莹道,“是哪里买的?”“给我留了一个!”啁啁从喳喳手里揪下半只面包,催季莹道,“啾啾!别卖关子了好不好?快说啊,都急死我了!”“是凯撒皇宫的总经理送的。”季玉道,“我们死活不要的,他一定要我们收下。这不!就拎来了。”“哇!傍上老外了?”啁啁两眼吧唧吧唧眨得星星似的。“再瞎说,撕你嘴!”季莹冲啁啁张牙舞爪。“这凯撒皇宫才开多久啊,你怎么就认识了它老总?”唧唧惊诧道。“我哪里认识啊!是我......姐夫认识他。”“能认识他!”唧唧眉眼一飞,瞪了季莹道,“那你姐夫肯定是老板。”“而且是很有钱的老板!”喳喳觉得唧唧的推断尚不到位,忙及时细化。啁啁以为喳喳的结论还不够jīng准,接道:“应该是很有钱、很帅气、很年轻的老板!”“就算是吧,”季莹淡淡一笑。“什么就算是啊?”啁啁趴在季莹肩上贴了她的脸,“就咱啾啾的姐姐——那如果不是帅气逼人、家资过亿,拎鞋都不配!”“这倒也是!”唧唧、喳喳都见过季玉,并对她惊人的美貌心悦诚服。季莹见三个小姐妹如此称赞自己的姐姐,心里一高兴,豪情大发,“改天我请你们吃法式大餐好不好?”“太好了!”啁啁跳了起来。“我又感到饿了!”唧唧咽着口水道。“还是啾啾对我们好!”喳喳跳过来搂了季莹另一个肩膀问道,“你吃过法式大餐了?”季莹点了点头。“很贵吧?”啁啁和喳喳问道。“这我倒不清楚。”季莹摇摇头,问唧唧,“唧唧你吃过,你知不知道?”“我跟几个朋友去吃的,不过我们好像不是吃的大餐,所以我也不清楚。”唧唧道。“那也不要紧,反正我这里有一张卡。”季莹说着飞快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张白晃晃的卡片来。“白金卡!”唧唧不由惊呼,一把从季莹手里夺过白金卡,悠悠地抖了对她道,“你知道办这卡要多少钱吗?”“我哪里知道!我姐夫送的。一共两张,我姐还有一张呢。”季莹满不在乎地说。“啾啾同志,这卡要三十万一张!”唧唧因震惊而显得神情肃穆。“三十万?!”啁啁和喳喳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三十万?!不会吧,你怎么知道?”季莹从唧唧手里拿过卡来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也不信。“那天请我们吃饭的老板是用金卡付的帐。我问了一下,他说办这张金卡花了二十万,如果办白金卡得再添十万。”唧唧说。“真的啊?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去吃了。”季莹兴奋得跳起来。“你是说我们?”啁啁指了指唧唧和喳喳,有点不敢相信。“我不同你们去同谁去!”季莹叉腰挺胸,豪气干云,“这叫有福同享。”随即又低下身来冲三人扮了个鬼脸,“三位大大,我以后每个月的零食份子钱是不是可以免了?”“那还用说!以后你在学校的饭钱都可以免了。”在宿舍话语权最小的啁啁义气上涌,一时头脑发热,便替季莹当了一次老大。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唧唧道,“唧唧,你以后负责啾啾的晚餐。”又指指喳喳道,“喳喳,你以后负责啾啾的午餐。”“那你呢?”唧唧和喳喳同声问啁啁。“那还用说吗?”啁啁眼珠几转,嘿嘿一笑,“我当然是负责她的早餐了。”“不行不行不行!”唧唧首先跳起来反对,“你家条件最好,你应该包了啾啾的一rì三餐。”“不不不不!”喳喳也连连摆手补充,“还应该加上我们三个人的宵夜。”“那我吃什么!看着你们三人流口水吗?”啁啁大急。“不用看我们俩,看着啾啾一个人流口水就行了。”唧唧笑道。“我现在就流口水了。”啁啁岂不知二人此话何意!趁季莹卒不及防,“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我先尝一口再说。”啁啁一嘴啃完便想来第二口。季莹赶紧挣开她飞快躲到唧唧和喳喳背后。三人立刻形成了统一战线。啁啁自感引火上身,一看风向不对,马上把老大的位子还给季莹,道:“啾啾,你说怎么分派?”季莹从唧唧和喳喳身后探出脑袋对啁啁认真道:“你应该把我们所有的饭钱都包了。”说完,三人笑得前仰后合。啁啁气急败坏,张牙舞爪朝她们扑去......一通打闹之后,家庭条件只比季莹好一点的喳喳瞅着白金卡惋惜道:“全部吃掉太可惜了,能不能从这里面退一些钱回来?”“干什么?”三人忙问。“你们想啊,我们现在一年的学杂费要三万多,如果能退个二十多万回来,我们余下两年的费用不就全够了?”“是啊,白白吃掉多可惜!”啁啁觉得喳喳的主意不错。“其实吃两顿见识一下也就差不多了,经常吃也没什么意思。”唧唧亦道。我还不如喳喳晓事!季莹听罢三个姐妹一席话,心里倍觉愧然。四人中,她条件最差。季玉大学没毕业前,她的学杂费大部分由杜若甫父亲掏;季玉毕业后,这种状况才得以改观。于是当下拿定主意,对三人道:“那改天我们就去吃,吃完就把这卡退了——你们看怎么样?”“你还真要退卡?”唧唧有些不敢相信。“是啊!”季莹定定道。“你要替我交学杂费啊?”喳喳讨好问。“你想得美!”季莹白了她一眼。“我就说啰,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喳喳嘟着嘴别过脸去。“我当然不能只对你这么好!”季莹狠狠地瞪了喳喳一眼,指着唧唧、啁啁道,“不然她俩不是有意见吗,对不对?”“是啊,是啊。”“得一碗水端平。”啁啁和唧唧猛地点头。“所以,我要替你们所有的人交——”季莹用白金卡点了三人的脑袋一字一顿,“学——杂——费!”“这不会是真的吧?!”喳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季玉唬着脸问。“哇——!”“我的妈啊!!”“这太不可思议啦!!!”喳喳、唧唧、啁啁不由分说将季莹按在床上,三人亲的亲、啃的啃、咬的咬。季莹左支右挡、难以招架。转眼间,她白玉般的脸上便被口红染得斑痕累累。“啾啾,要不我们明天就去凯撒皇宫?”啁啁一边啃着季莹的脸蛋,一边急不可耐地说。“我刚吃过,余韵还没有结束呢。你总得让我回味几天吧?”季莹边躲边笑。一番闹过,最先从极度亢奋中省过神来的唧唧不无担心地对季莹道:“这白金卡就不知退不退得掉。”“肯定没问题!”季莹扬起五花脸信心满满道,“万一不行,我就要我姐夫打电话给查理。”“查理是谁?”啁啁好奇问。“这还用问吗,傻瓜!”季莹刮了一下啁啁的鼻子,“当然是凯撒皇宫的老总啦。”“那你姐夫会同意啊?”喳喳悬心问道。“他才不在乎钱呢!不然我能有这白金卡?”季莹翻了喳喳一眼。于是把从季玉那里听来的关于陈子昂如何慷慨、如何义气、如何行善的事说了一大堆。见三人听得一愣一愣,又不无得意地指着桌上撒得狼藉一片的零食道:“你们今晚吃的这些,全是他亲自给我买的。”“你姐夫这人真好!”喳喳由衷叹道。“我为什么就摊不上这么好的姐夫?”啁啁一脸羡慕。“什么时候你带我们认识他一下?”唧唧心切地说。“那还用说!不然你们以后都不知道该谢谁!”季莹突然想起柜子里还有东西,马上跳起来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旅行包放到桌上,“这也是我姐夫送我的。”又拿出笔记本电脑,“不过这不是他买的,是我姐送我的。”“哇!LV,这包至少要一万多!”啁啁叫道。“不会吧,就一个包。”喳喳根本不信,“我那儿不有一个。去年买的,才两百多。”“你那包怎么能跟这比!这是正宗的世界名牌,知道吗?”只要有教训喳喳的机会,啁啁但不肯错过。“LV我会不知道!”喳喳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击啁啁,而是显得异常谦虚,“只是觉得这不就一个包嘛,用什么东西做的,值这么多钱!”“这就是品牌价值。同样质地的包,别人很可能只能卖一千,它就能卖一万!”唧唧见脑中毫无名牌意识的喳喳态度良好,觉得她孺子可教,便也不失时机地给她上课。“这不是暴利吗?”喳喳很气愤,“我反暴利!”“有本事,你也做出一个世界知名的品牌来,同样可以赚这种暴利。如果做不出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挣了。”唧唧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其语调沉重,似痛彻心脾。“再说,你反暴利有什么用。别人压根儿就没指望着你能消费。”啁啁亦为喳喳一腔热血无处挥洒感到万分同情。“现在这些世界知名的奢侈品就中国销路最好。看中国的富人们为这些东西毫不吝惜的大把花钱,那些老外嘴都笑歪了。”唧唧脸sè无比痛惜,眼看宿舍气氛有些不对,又释然道,“哎,不说这些了。有钱,谁不奔好东西去?”“就是!我们早餐买个鸡蛋还想挑大一点的呢。”啁啁说着冲季莹笑笑,“啾啾,打开,看里面是什么。”“还要看啦?我都要成你们声讨的对象了。”季莹扫视三人,有些犹豫。“这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名牌的受害者。”唧唧手使劲一挥,慨然宽慰季莹。“就是!”“就是!”啁啁、喳喳立即随声附和。季莹只好用那把jīng致的小钥匙将包打开。只见包的上面放着六七套迪奥和香奈儿夏秋装;下面放着迪奥、兰蔻护肤品各一套;护肤品中间则放着一个jīng美的嫩兰sèLV女式单肩小背包。“这包我估计也要七八千!”啁啁脱口叫道。季莹一见小背包,就喜爱得不得了,背起来问三人,“好不好看?”“真是太美了!”唧唧嘴里赞叹着,手已经把小背包从季莹肩上卸下来,“我背背看。”背上以后问其他人漂不漂亮。另外三人自然是交口称赞。小背包被三个小姐妹试背一圈后,又回到季莹肩上。她感到包里有一些份量,不像是衬包的填充物,便拉开拉链,原来里面还有一个装得鼓鼓的信封。季莹拿出来,只见信封上面写了三个很潇洒的铅笔字——“零花钱”。她打开信封一看,是三扎崭新的百元大钞,上面扎着银行的封条,一扎一万,共计三万。季莹正在兴头上,一下见姐妹们忽然没了声音,很是奇怪,“你们怎么不说话?”心直口快的啁啁厥嘴道:“你本来就比我们漂亮得多,现在再加上这些装备,以后我们还怎么跟你比!”“以后不敢跟你一块出去了。”喳喳红着脸道。季莹一见唧唧也要张嘴,慌忙堵住她朗声道,“你们不是说我是名牌的受害者吗?我宣布,这里所有的名牌东西,以后大家共同使用——希望三位能分担我的苦难。”“真的啊?”唧唧、喳喳、啁啁喜出望外。“那还用说,我连学杂费都想替你们缴了,还在乎这些东西?!”季莹嘿嘿一笑,又低下腰来指了桌上一干名牌物什,小声讨好问三人,“你们看,我是不是有优先使用权?”另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番,忽异口同声道了声“没有!”便捂嘴笑得东倒西歪。一听这话,季莹cāo起一扎百元大钞便朝三人头上拍去,嘴里恨恨地喋喋不休,“我打死你们几个没良心的东西!......”宿舍里大呼小叫,顿时乱成一团。 第四十六章 跟着感觉走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抹东抹西。待上了车,她笑眯眯问了李翼姓什名谁,便指了季玉对他道:“以后先送我,再送她。” 李翼一脸疑惑:“你谁啊?” “季玉是我保姆,你说我谁?” 陈边边冲李翼诡笑。 夜晚一场大雨,下得惊天动地。 以往,每逢晚上下雨,季玉心里总是滴滴嗒嗒睡不踏实。 不过,昨夜一场大雨直到凌晨方歇脚,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睡眠。 刚到早上六点半,季玉脑袋里的生物钟就叫唤起来。 她立刻醒了。 早睡早起是季玉的习惯。 这个习惯自打初中时住进杜若甫家里就养成了。 最早是因为她母亲有叮咛:住在别人家里,手脚一定要勤快,少给人家添麻烦。 进大学后,季玉虽然夜生活丰富了很多,但晚上除了去省艺术学校练练古筝外,基本上不太外出。 这一是为了省钱,另外也与她沉静的个xìng有关。 有一段时间的晚上,杜若甫也曾经常约她出去。 可每次一到十点,季玉无一例外的强烈要求回学校,毫无商量的余地。 弄得杜若甫一点办法也没有,更别说还想玩点小花样了。 久而久之,杜若甫也便失去了兴致。 季玉本就对杜若甫三天两头约她出去、却又无从拒绝感到烦心,一见杜若甫晚上不再约她,真是如释重负,一人独享清静世界,rì子过得极有规律。 工作后,季玉依然坚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 晚上,一般除了偶尔和陈边边去附近逛逛街、买点生活用品外,便是到老师家里请教一下琴技;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上网、聊天或者弹古筝,十点钟以后洗漱睡觉。 心无旁鹜,rì子过得甚是充实和有节律。 这种有规律生活即便是杜若甫费尽心机也未曾打破过,可最后却被季玉自己打破了——她失眠了! 而且失眠不止一次。 而失眠的原因却又异乎寻常的简单,她认识了陈子昂! 更要命的是,她自见陈子昂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而且是毫无理由、毫无犹豫地爱上了他。 为此好一段时间,她每晚睡觉时只要一躺在床上,脑海里总是闪现着陈子昂的身影。 他的一言一行,一动一笑,甚至抽烟时吞云吐雾的神态都令她迷醉、令她兴奋——她根本无法入睡! 好在这醉人的烦恼后来总算过去。 季玉终于找到了美妙的理由强催自己入睡:必须养好jīng神,才能以最漂亮、最迷人的姿态去见陈子昂! 于是,为她坚守了十来年的生物钟在歧途迷茫了一阵后,便又颠颠地爬回正常的轨道。 季玉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一刻也没有停留。 她先是拧开煤气灶煮了四个鸡蛋——有两个是陈边边的。 然后去洗漱。 忙完一切面子细活,她在镜前仔细端详自己:面sè光润、白里泛红,气sè很好。 显然昨晚睡得不错,她很满意。 趁煮鸡蛋的空当,她打开电视,边听新闻,边收拾房间。 又开了手机——她一般在睡觉前都会把它关了,省得半夜“鸡” 叫将自己吵醒。 匆匆吃完早点,季玉准备上班,“吱” 地一声刚开了大门——这也是陈边边起床的闹钟。 她从自己卧室睡眼惺忪地探出挠得鸡窝似的乱头。 陈边边四体不勤,之所以要死要活粘着和季玉一起住,就是难舍这个勤快的保姆。 周末,连续两天不见季玉,她已很是不适。 此刻,一见季玉急匆匆又要出门,忙唤住哈欠连天瓮声问道:“这两天你都死哪啦?” “去肥肥家玩了。” 季玉淡淡道。 这时,粒粒从陈边边房间探出毛茸茸的头来。 一见季玉,就摇着尾巴跑到她脚边乱转。 季玉笑着冲它吐吐舌头,“粒粒,去你妈那儿,阿姨要去上班了。” 粒粒对季玉的话充耳不闻。 它一夜在房间里闷坏了,跃跃yù试便想跑出屋外。 陈边边冲它厉呵,“粒粒,回来!” 粒粒只好扇着尾巴嘟嘟嘟跑回她脚边蹲了,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陈边边忙从拖鞋里探出脚丫适时给予安抚。 “你瞎说!你瞒得了杜若甫,还能瞒得了我?” 陈边边脚丫挠着粒粒,眼睛盯着季玉,两不耽误。 “信不信由你,我瞒你干什么!” 季玉心底发虚,嘴上仍是强撑。 “我昨晚拷问过肥肥,她都跟我如实交代了。” 陈边边诈道,“和陈子昂一块出去玩了吧?” “这死肥肥!” 季玉一急,不由脱口而出。 “你看,不打自招了吧!” 陈边边“咯咯” 地笑了起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一点不假!” “你骗我!” 季玉一声娇叫,气得拎起旁边鞋架上的一只鞋子就要朝陈边边砸过去。 一看是自己的,马上放下来。 重挑了一只陈边边的,又觉得太重,怕砸坏了她。 抬眼见插在壁柜上花瓶里的一只鸡毛掸子,抽出便朝陈边边扔了过去。 鸡毛掸子没砸到陈边边,刚好落到了粒粒的嘴边。 它一见这毛乎乎的东西,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兴奋得发疯似地乱撕乱咬起来。 转眼间,客厅里已是一地鸡毛。 “谁叫你一心只想着去见陈子昂,连我诈你这样的小把戏都看不出来了。” 见季玉气急败坏,陈边边笑弯了腰。 她想抢下粒粒嘴里已被咬得面目全非的鸡毛掸子。 粒粒哪里肯放,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吼。 她也只好由着它去。 “其实,我是替你高兴。” 陈边边敛住笑,倚着门框一本正经道,“杜若甫不适合你。” “你也看出来了!” 季玉欣喜万分。 竟忘了上班,不觉走到陈边边卧室门前。 “第一次吃饭我就看出来了。” 陈边边一副久经沙场的口吻,其实她也不过谈了两次恋爱。 陈边边第一次谈恋爱是在大学里。 追她的那小子嘴上甜言蜜语,实则非常抠门,还是个sè鬼。 每次请陈边边出去玩都是等她吃完晚饭之后。 这也算了。 关键是每次散步时,这家伙从不带她去热闹的市区,总是将她往人迹罕至、鬼不着店的地方引,然后找一个黑暗的旮旯就要摸nǎi亲嘴。 两个月下来,陈边边实在难以忍受,在小子最后一次约她时,便给他发了条短信,“你买一个充气娃娃吧!” 算是为她曾无限憧憬的初恋画上了一个瘪得像葡萄干似的句号。 后来一次无事,陈边边独自坐在学校的草坪,回忆了一下和这家伙交往的“光辉” 历程:这小子和她交往两个多月,居然没有请她在外面吃过一顿饭,看过一场电影,买过一包零食! 唯一一次咬牙买了一瓶矿泉水还是两人轮着喝的。 相反,自己倒是搭进去不少。 别的不说,至少nǎinǎi被他摸了好几次,尽管隔了衣服,那也算是亏大发了。 想到这里,气忿难忍的陈边边把一瓶刚开的可乐足是扔出五十米开外。 这一壮举偏巧被路过的体育老师见到,还以为发现了田径奇才,把她挖到学校田径队着实好好培养了一番。 只是陈边边自此从未把空可乐罐扔出过三十米大关,体育老师方感到自己老眼昏花,该退休了。 这第二次就是和孟皓然了。 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陈边边最感谢三个人:第一、第二是她的父母,因为是他们给了她生命,不感谢不行;这第三个人就是杜若甫了,因为是他把孟皓然介绍给了她。 可见孟皓然在陈边边心里的份量。 在她看来,孟皓然前卫,但不失理xìng;开放,但不失传统;虽然时时嘴贫,却又不失幽默;闲时不拘小节,可干起事来却又一本正经。 而最最让陈边边对孟皓然着迷的是,孟皓然这人大方、没脾气。 陈边边在第一次谈恋爱吃过亏后,对这一点特别在意。 所以,在和孟皓然恋爱期间,只要有闲空,便会挖空心思要他替自己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譬如说,宠物狗狗戴的胸罩,饰以玳瑁的鼻毛剪子等等,以考验其大方度和容忍度。 而每次孟皓然基本上都会让她遂心如意。 从不打折扣,更不发脾气,且每次来是都屁颠屁颠乐呵呵的,好像天生就是一个受虐狂似的。 这让陈边边心里感到特别满足。 现在陈边边的生命中已经有了两个不可或缺的宠物,一个是孟皓然,一个是粒粒。 而这归根结底是杜若甫的功劳,因为是他把孟皓然送给了她,而粒粒又是孟皓然送的。 所以陈边边心里特别感谢杜若甫。 但感谢归感谢,并不代表着不讲原则,尤其是关系到感情大事的时候。 在这方面吃过亏的陈边边岂肯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 更何况面对的又是自己亲如姐妹的同学加闺蜜。 话再说回来,当初如果没有季玉引荐的话,她连杜若甫八辈子也打不着一竿子,更甭说孟皓然了。 如此说来,追根溯然,最终还得感谢季玉才对! 所以现在见季玉不打自招默认了自己的揣测,她便毫不犹豫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季玉可怜巴巴望着陈边边。 “你傻啊!” 陈边边瞪了季玉一眼,语气轻巧如烟,“跟着感觉走呗。” 她虽还从未见过陈子昂,但却听得多了! 孟皓然和杜若甫一提起他便交口称赞、推崇备至。 想这家伙不仅有钱,而且长相和人品也定是一等一的出sè,不然怎么会把美若天仙的季玉迷成这个样子? “那我就走到他那边去了。” 季玉低眉绞手轻声道。 “哎,就不知他是不是真心爱你。” 陈边边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季玉嘴里这个“他” 指谁。 “哎,我也为这事烦心呢。” 季玉被勾得一筹莫展。 “我看还是这样吧——” 眼看季玉愁肠百结,陈边边心疼极了,顿时两肋插刀,“抽空我先会一会陈子昂,再给你参谋如何?” “那你答应不把我和他一起外去的事告诉杜了?” 季玉喜出望外。 陈边边咬牙切齿拧了一记季玉的脸蛋,“我都白跟你住了五年多!” 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季玉方想起上班,嘴里嚷嚷着“我要迟到了。” 身子已抢出屋外。 “是想急着去见陈子昂吧?” 陈边边揶揄道。 “饱汉不知饿汉饥!” 季玉回头抛给陈边边一个飞眼,转身便没了影。 季玉下楼时鞋跟磕地山响,这对粒粒无疑是极致诱惑。 它扔下咬得光秃秃的鸡毛掸子,粘着一身鸡毛球似地冲门口滚去。 “粒粒,回来!粒粒,咱们吃早饭啦!” 陈边边赶紧赤脚追了上去。 季玉下楼,见李翼正站在奥迪A6旁抱着膀子笑眯眯地等着自己,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还能有谁!” 李翼眨巴着打开后座车门,学着车童非常恭敬地一抬手,“季姐,请!” “我不坐后面,我要坐前面!” 李翼今年才二十岁,长得白净秀气、机灵可爱,车技又好。 季玉很喜欢他,平时待他有如弟弟。 “坐前面就怕影响我开车。” 李翼装着有些为难。 “真是稀奇!我坐前面怎么就影响你开车啦?” 季玉咬牙责问,“你这前面不让人坐吗?” “别人坐可以,你坐怕不行。” 李翼一脸坏笑。 “为什么?!” 季玉瞪大了眼睛。 “我怕你坐在前面我忍不住老要看你。” “你这小sè鬼,我偏要坐前面!” 季玉一把推开李翼,打开前座门一屁股歪了进去,接着得意瞋了车外的李翼一眼,“也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美人。省得你以后在路上见了女孩就忍不住慢下车来要看几眼。” 李翼喜滋滋地钻进驾驶室,道:“季姐,陈总要我直接送你去新世纪驾校。” 季玉想先到公司见见陈子昂,便撒了一个谎:“我得先到公司取点东西。” “取什么东西?” 李翼好奇问道。 “你不懂什么叫礼貌吗?” 季玉猛地瞪眼。 李翼吓得直吐舌头,赶紧发动了车子。 陈边边飞快地洗漱完毕,正踱上阳台啃鸡蛋,一见季玉有专车接送了,想是陈子昂配的,便忍不住大叫:“等等我!” “那你还不快点!” 季玉将头探出车窗冲陈边边狠狠地啐了一口。 不一会儿,便见陈边边挎着包手忙脚乱蹿下楼来,一边还往脸上不停地“这样不好吧?” 未经许可一车二用,季玉感到有些忐忑。 “人家可以做到爱美人而不爱江山。他如果连几块汽油钱还心疼的话,趁早和他说拜拜!” 陈边边语气练达,俨然是个情场老手。 “我们陈总不是小气人!” 李翼脖子一扬,扭头甩给陈边边一句抗议。 “那再好不过。” 陈边边抬指掐了掐李翼的白脸蛋,冲他妩媚一笑,“开车吧!” 车里一下窝进两位绝世佳人,李翼显得分外激动。 一时手忙脚乱,车子便开得抽风似地跌跌撞撞。 陈边边和季玉顿时惊叫连连...... 第四十七章 三剑客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清早巴早就被问季玉住哪的李翼打电话吵醒。按惯例,他本该赖赖床的,至少也要仰在床上抽根烟再爬起来。却没有。一个极不寻常的周末为他的生活掀开了崭新的一页,他不愿再在床上空耗一秒钟的时光。洗漱完后,他开车直奔公司。 一进凯瑞大厦,就见空荡荡的大堂里有三个年轻的小子在晃悠。陈子昂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戴援――他那独特的马尾辫和山羊胡实在太过醒目。 戴援手里捧着煎饼,嘴也嚼得正欢。一见恩公驾到,赶紧迎上去打招呼,“陈总,您好!”语气拘谨却不失欢悦。说完,又想把没来得及吃完的煎饼装进包里。 “没关系,接着吃吧。”陈子昂盯了戴援细细打探,见他和前rì比简直改天换地,不由咧嘴一笑,“嗯,你今天穿得倒是整齐。” “不然,打死也不敢再来!”戴援听出弦外之音,倍感不好意思。 此时,大堂里另外两个小子也一脸灿烂朝这边围过来。陈子昂便问戴援:“你这么快就找好人了?” 过了你这个村,还有你这个店吗?戴援眉毛几跳,忙给陈子昂介绍:“小杨,杨顽鲤,zhōng yāng美院毕业的;小郑,郑盘礁,中国美院毕业的。” “哇,庙小和尚大!”陈子昂一听如此响亮的名头,不由低声开起玩笑,“就不知我这里放不放得下三位真神。” 小杨、小郑苦难的求职经历和戴援颇为神似。三人在工作中先后结识,因感相见恨晚,很快结为患难知己。后来三人在越城近郊合租了一套三居室,闲聊时每每感叹时运不济,明主难寻,空负一身才华。前rì下午,戴援诚惶诚恐由陈子昂送回自己的“避难所”,进门便忍不住兴高采烈向杨郑讲述了自己的第六次求职经历。俩人惊叹不已,忙问这公司还是否要人。戴援卖足关子后方把陈子昂让自己再找两个搭子的事说出来,喜得两人在床上连翻了无数个筋斗。为表决心,二人当即打电话向各自所在公司辞了职,今天又一大早就催戴援带他们来到凯瑞大厦。 “就怕陈总不满意。”搞设计艺术的素重视觉感知。杨、郑一见陈子昂,便叹为天人。生怕他不要自己,一时颇为忐忑。 “哪里!”陈子昂指了戴援笑道,“我相信他的眼光。” 戴援汗颜搓手,心里甚是感激陈子昂在朋友面前抬爱自己。 寒暄几句后,陈子昂叫三人随自己进大堂里侧的西餐厅吃早点。杨郑二人颇感难为情,推说已经吃了。陈子昂便道:“有要事和你们谈。”三人一听刚来就有重活,心下无不欢喜,忙鱼贯随他进了西餐厅。 刚一落座,陈子昂便说起“天字一号”的装修设计。他如此做,一来想试试三人的身手;二来他的“王屋”装饰公司设计部现在有好几个案子在手头,压根儿腾不出人手;三来,他未料到戴援这么快就找好了搭子,既然人都来了,总得有事可干;四来,“天字一号”得来蹊跷,在疑团未解之前,他不想让公司太多的人知道此事,以免闹得沸沸扬扬。 又是专业不对口!三人一听陈子昂要他们搞别墅的装修设计,顿时面面相觑。戴援好歹和陈子昂多见一面,又是三人的首领,只好面有难sè地壮起胆子:“我们主攻园林设计。” “一道课外小题而已。”陈子昂笑道,“你们把这别墅当一座小型园林来设计就完了。” 戴援问可要注重实用功能,陈子昂一笑置之:“人在里面呆得住就行了。” 一见要求如此简单,三人心里便也释然。忙问别墅在哪里,最好马上去看一看。陈子昂道:“不急这一天两天,到时我带你们去。”抬手便唤服务生...... 季玉匆匆赶到公司,遍寻不见陈子昂的身影,只好猫进自己办公室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着本就整洁异常的办公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正值到岗高峰,公司里异常热闹。隔着门上的镂花玻璃,她眼睛的余光瞧见副总沈妙曦来了,财务总监俞晓玲来了,工程经理麦道辉来了,设计总监王念来了...... 直到八点半,她终于忍不住开门朝办公区张望。员工们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着,却还是不见陈子昂的身影。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她芳心大乱、坐立不安,便开始胡思乱想:他不会是病了吧,不会是睡过头了吧,不会是开快车撞了吧?...... 她揣测陈子昂没来的种种原因,觉得每种都有可能;越是情况严重的,可能xìng越大。于是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担心,最后终于忍不住拨了陈子昂的手机。 “喂,哪位?”电话里立刻有了回应。 季玉一听电话那端陈子昂正有说有笑,心里不由叮当作响:早上也就吃了白水煮鸡蛋,我替他cāo哪门子咸心!本想把电话挂了,却又觉有必要向他晓喻自己的伟大存在,便细细答曰:“我。” “季玉啊!”电话里,陈子昂语气甚是欢欣,“你到驾校了?” “驾校有开在十二点五楼的吗?”季玉鼻孔悠悠冒出一缕凉气。 凯瑞大厦气派非凡,居场颇多洋鼻子老道。产权方为示国际主义友爱,特意将其忌讳的“十三”唤作“十二点五”,故有了季玉“十二点五楼”之说。至于国人忌讳的“十四”,却赫然在目。反正窝小蛤蟆多,越城国人开的各类鸡零狗碎的公司比之天湖的水滴也少不到哪里去,也不愁没人租。 “哎哟,我都忘了这是你办公室的电话。我马上上来!”陈子昂身在一楼,歉意已嘟嘟嘟爬了上来。 季玉闻言喜滋滋,挂了电话赶紧检查穿戴有无差池,一见完美无瑕,满意转了两圈,接着便憋到办公室门口隔了镂花玻璃斜眼朝外张望,脸sè尤其急不可耐。 才两三分钟的时间,陈子昂领着戴援三人进了公司。待近前,季玉见为首的一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知道待会儿陈子昂必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踞足,忙溜到办公桌前端坐,摆出一副正专心做事的架势。 陈子昂领着三人走到人事部,叩门便唤季玉。季玉芳心乱跳,面上却沉静如水,优优雅雅析出门来。 神耶?仙耶?郑盘礁和杨顽鲤一见季玉,顿时惊得魂飞天外。二人心里深恨戴援事先不打招呼也让自己有点心理准备,于是不约侧头狠瞪他一眼。 陈子昂瞅着衣着清艳无比的季玉,心里早已七晕八素,却装着若无其事跟小杨、小郑作了介绍道:“以后你们个人对公司有什么要求,尽可跟她提!” 就一个要求――以后每天上班都能见到她!郑、杨二人惊诧于季玉无与伦比、难以言传的美貌,不觉相视莞尔。 陈子昂介绍完季玉便领着戴援三人背手而去,一副公事办完还待何留的神态。 “装得还挺像!”季玉冲他的背影鼻头一皱,闪身躲进门去。 陈子昂最后领着戴援三人来到副总沈妙曦办公室,进门便笑:“妙曦啊,这三位园林设计师就交给你了。”又对戴援三人介绍道:“沈总是‘海龟’,从太平洋那边游过来的,见多识广。以后你们得多多向他汇报和请教。” 沈妙曦一听陈子昂称三人是园林设计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忙起身和戴援三人握手。一番寒暄后,便唤来手下领三人去熟悉公司环境。 陈子昂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抬脚yù走。沈妙曦一把捞住他,“说好了,我可分身乏术。JCZAY公司你自己管。”陈子昂道:“现在你管,关键时候我管。”说罢闪身就溜。 沈妙曦对陈子昂的理想庄园梦一无所知,自然不知他所嘴里的“关键时候”何时降临,便想逮住他问个明白。不想陈子昂嗯嗯哈哈,话没几句,人已抢出门外。沈妙曦无奈掩门,气得张牙舞爪:“自抢饭碗!――不,野心膨胀、画蛇添足、鬼迷心窍!” 陈子昂前脚刚进自己总裁室,季玉后脚便跟了进来。 “你今天真漂亮!”陈子昂刚才一直生生憋着的感叹终忍不住脱口而出。 “本小姐还有不漂亮的时候?!”季玉光洁的额前,两条卧蚕得意地高高抬头。 “说错了。”陈子昂从冰箱里拿了一罐nǎi茶,开了插上吸管递给季玉,笑道,“你今天是以前漂亮的N次方。” “这还差不多!”季玉开心地吸着nǎi茶。 陈子昂想起让秦关给季玉偷偷办房产证的事,就对季玉说:“待会儿你把身份证给我。” “你要我的身份证干什么?”季玉一脸疑惑。 陈子昂自是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便道:“我想把你的驾驶证先办了。” “我都还没开始学呢。”季玉信以为真。 “这你就不懂了。”陈子昂忍笑开导她道,“现在做事,不循规蹈矩不行,全循规蹈矩也不行。” “那我还去驾校干什么,闲时让李翼教我不就得了。”一听陈子昂如此说,季玉学车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怎么行!”陈子昂严肃道,“你不仅要去驾校,而且要好好地学,最好学得能开赛车。” “那好吧――”季玉一对清泓被忙着泡茶的陈子昂牵引得碧波荡漾,“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陈子昂总算坐了下来。 季玉觉得自己的脖子和眼睛没那么酸了,可脸却烫起来,“得让我早上先到公司转一下。” “南辕北辙,你还来公司干嘛。”陈子昂一脸疑惑地望着季玉,“你住的地方离驾校近多了。” 不就想见见你吗!季玉心里哼哼唧唧。她感到自己的脸烫得更厉害了,“还有,你有空要到驾校去教我。” “还要我教干什么,驾校有的是师傅。再说,李翼的车技也比我好,我要他天天在驾校陪你。” “那我不去了。”季玉低头嘟嘴猛吸nǎi茶。 陈子昂蓦地醒悟什么,心神不由为之一荡。他走到季玉面前,躬身柔声道:“我答应你。不仅如此,以后万一有事不来公司,或不能去驾校,我肯定告诉你。” “真的啊?”幽思被解,季玉不禁心花怒放。她将才喝一半的nǎi茶塞给陈子昂,指指吸管,吐舌道:“你可以凑一双筷子了!”话音未散,人已飘出门外...... 昨rì藏吸管被她发现了! 陈子昂双手捧着nǎi茶,痴痴地盯着门外,一股臊热袭上脸头。不觉中,他将nǎi茶吸管叼进嘴里。顿时,一缕绵软的甘甜如涓涓细流润泽心田。除茶之外,向来不屑其它饮料、尤其是人工合成饮品的他,第一次觉得这些瓶装和罐装的玩意也并非全是垃圾食品,至少手上的这罐nǎi茶是个例外。他甚至思谋以后是不是就改喝nǎi茶算了,这样至少可以省下很多费在品茶上的时间。至于省下的时间又拿来干什么,他很快就想好了――用来把玩季玉送他的吸管。 这吸管除了难以忘怀的纪念,将来还能派些什么用场?陈子昂思绪飞扬地坐到沙发上,忽然大腿一拍:对了!等到自己和季玉将来老得牙齿掉光的时候,用它们来喝稀饭岂不正好! 正思绪翩翩,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陈子昂拿起一听,是王昌临打来的,语气甚是热乎:“陈总吗,我王昌临。孙总让我问问你,‘天字一号’什么时候开始装修。” 陈子昂嘴里叼着吸管,仍和上次一样瓮声瓮气,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刚安排人设计装修方案。” “那就好,那就好!”王昌临语气越发热络,“你又在吃棒棒糖?” 陈子昂感到异常好笑,嗯哈着不语。王昌临未觉无趣,语气越发滚烫:“你昨晚吃法式大餐也不请我!” “你怎么知道?”陈子昂惊得吸管从嘴里掉落也顾不得捡起。 王昌临不答反笑,又道:“你害得我们孙总吃了一顿叫花子晚餐。” 这都哪跟哪!陈子昂更是一头雾水,忙问怎么回事。 王昌临笑道:“你什么时候进场装修‘天字一号’,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陈子昂刚想再仔细问问,未料王昌临“啪”地把电话挂了,便暗笑:这也难得倒我!忙翻出凯撒皇宫查理的名片。 电话打过去,查理讶异之余,终耐不住陈子昂的逼问,只好将昨晚门口发生之事和盘托出。 天底下竟有这等巧事!陈子昂听了不由兀自笑起来:莫非自己和孙悟满前世有缘! 第四十八章 婴儿的尿片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玉皇山位于天湖南面,是越城的标志xìng景点之一。 前些年,越城市zhèng fǔ为了将越城着力打造成国际xìng旅游大都市,旧城改造、城市扩张、旅游资源挖掘三箭齐发,颇见功效。 尤其是在旅游资源发掘上,为了充分打好“天湖”这张国际知名的旅游牌,越城市zhèng fǔ一方面花大力气重点整治与改造了沿天湖一带的周边环境,另一方面又穷经据典地对天湖周边所有景点的历史渊源和文化蕴涵作了一次系统地挖掘,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旅游景点攀亲运动”。后来,这攀亲运动又扩展至全市,甚至是有些年份的胡同和街道。居然收效颇丰。 别的不讲,单说玉皇山西面的太子溪公园,名称就来得颇为曲折。这个公园起初叫玉山公园,才建了一二十年,原本根正苗红、一身清白,远离历史烟尘。可当时就有一位文史学者从浩如烟海的经史典籍里,找到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当和尚时曾在此留宿一夜的蛛丝马迹。其后,又有当地的一个民俗专家捐献出了一块据考证确为元末明初江南织物的麻布片。于是市zhèng fǔ组织一大批专家学者就二者的联系进行专题论证。 论证会开了三天三夜,毫无成效。众专家本着严谨的学术态度和尊重史实的专业jīng神各执一词,吵得是面红耳赤、昏天黑地。坐镇把关的市旅游局长有些熬不住了,偏巧此时老伴打来电话,要他回家时顺便到超市为小孙子买几包“尿不湿”,便突发奇想地提示众专家:“这布片会不会是婴儿的尿片?” 一言点醒局中人。众专家熬了三天三夜,早已累得人困马乏,兼之回家心切,眼见如此吵下去即便再耗三个月也未必有结果,于是一分钟不到便统一了意见――这就是婴儿的尿片!关键问题解决,接下来的推理便异乎寻常的迅捷而自然: 朱元璋做和尚时云游路过玉皇山下的小溪,一时口渴便蹲下来喝水。刚好这时有一位农家姑娘来溪边洗衣裳。俩人一见钟情,是夜便在溪旁的茅草棚里私会并**了一番。天亮后朱元璋因急着赶路,便撕下袍子上的一块麻布做为定情信物留给了农家姑娘,并信誓旦旦说过些rì子定回来带她远走高飞。农家姑娘痴心一片,信以为真,jīng心收藏好朱元璋送给她的信物。谁知朱元璋自此一去杳如黄鹤,农家姑娘望眼yù穿。偏巧上次**又怀上了朱元璋的骨肉,农家姑娘羞愤交加,就想投溪自尽。然溪水太浅,自尽未遂,就爬起来躺到茅草棚里歇息,想等溪水涨起来后再行自尽。哪知适才一番折腾动了胎气,婴儿呱呱坠地。农家姑娘一气之下便拿出朱元璋留给她的定情信物做了婴儿的尿片。 推理至此,与会的专家们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众口一词:“该结束了!剩下的文章就留给你们zhèng fǔ做了。”旅游局长拿着论证成果向领导汇报,领导大喜:“情节生动,故事感人,有力地抨击了‘一夜情’。很具现实教育意义。”接着话锋一转,“朱元璋后来不是做了皇帝了吗?他的孩子自然就是太子,这事又发生在溪边,我看就将玉山公园改名为‘太子溪’公园好了。” 这事信不信由你。反正现在越城太子溪公园门口有一块记载公园名字由来的石碑,你如果有幸来越城一游,不妨自个去看一看。 玉皇山自然也是越城那场“攀亲运动”的受益者。由于越城自古繁华,又是古都,所以有关历史名人上玉皇山游历的记载加起来堪比天湖的水滴。它“攀亲”自然要比太子溪公园容易得多。可攀谁呢?已知的记载虽然多如牛毛,但无一不是写得既简略又平淡,根本没有什么宣传价值,更甭提能指望引起什么轰动效应。 旅游局长为此殊为犯难,便想像上次给太子溪公园找亲戚一样,如法炮制组织专家再开研讨会。谁知吃过上次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苦头后,众专家打死也不愿意再去,纷纷在家装病。弄得旅游局长毫无办法,这事就此搁置了下来。可他又有些心有不甘,便命人改造了通往玉皇山顶的石道,并将已找到的有关文字记载刻成石碑像屏风一样竖在山道两旁。石碑泱泱数百块,沿山道弯弯延延一路迤逦直达山顶,看上去真是蔚为壮观。 不过玉皇山真正吸引游人的,倒并不是这些石碑,而是其独特的景致和得天独厚的观景功能。 玉皇山既无悬崖峭壁,亦无山峦沟壑,终年莽莽苍苍,更是难觅丝毫岁月雕蚀与风霜雨雪斧凿的痕迹。它形态规整、坡体流畅,远观像极一只巨大的陀螺。若不是其工程量实在大得难以想象,没有人敢怀疑它是由人工堆砌而成。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玉皇山泱泱数万亩山坡竟然只生长两种树,一种是江南红枫,一种是垂枝碧桃。其它树种、乃至包括生命力极强的野草,山上都几乎难觅踪迹。且两树一乔一灌均匀分布、相偎相生,看上去好似人工种植的一般。 每当chūn天到来,玉皇山漫山遍野的垂枝碧桃竞相绽放,姹紫嫣红、绚丽多彩,远看宛如一座巨大的人工花坛,令人叹为观止;而一到秋天,熟透的枫叶则像片片燃烧的火焰,将整座玉皇山浸染得一片绯红,远观宛如落rì熔金,极其壮丽。 更令人叫绝的是,这玉皇山顶既无石头,亦无树木,硬生生竟是一块直径十数米的圆形平台。其土质细腻绵密,水火不侵,像是用特种水泥浇注的一般。 若是白天,站在这四百多米高的平台上,近观天湖、远眺钱塘,湖光山sè、尽收眼底,真是何等的心旷神怡!而晴朗的夜晚,若有幸在此沐风饮露,但见头顶星汉灿烂,脚下华灯闪烁。那种天地交融、浑然忘我的飘然感觉,又是何其美哉! 如此一座充满神奇与玄幻sè彩的山峦,居然会没有一段像样的文字记载,居然会没有一件重大的历史事件与之有勾连,居然会没有一个著名的文人sāo客在此留下传诵千古的名篇,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也是越城历任旅游局长的一块心病。 所以,当为越城居多景点成功“攀亲”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前任旅游局长两月前将寻找玉皇山重大历史渊源和文化蕴涵的接力棒交给继任的赵局长时,紧紧握了他的双手,出语几近哽噎,“小赵啊,我年纪都可以做你的父亲了。如果你在这事上要有所突破,我权且套陆游一句诗赠你,‘玉皇攀亲成功rì,佳讯勿忘告乃翁’。希望你能成全。” 赵局长果然是年轻气盛、胆识过人,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向了玉皇山:我就不信,这么一座奇特的山,就找不出它与历史有什么重大瓜葛! 于是他将越城有名的文史学者与民俗专家一网打尽。尔后兵分两路,年轻的一路在省市图书馆安营扎寨打地铺rì夜不停地查找史料,连甲骨文也不放过;年老的一路则在市旅游局安营扎寨睡行军床,rì夜不休地分析从省市图书馆传来的最新“战报”...... 谁知五六十人奋战一月有余,研讨会开了八次,居然没有发现丝毫与玉皇山有重大瓜葛的历史资料。这不免让赵局长大失所望。此时他才感到,老局长临退前的殷殷嘱托,绝非矫情之举。 更重要的是,赵局长迫不及待烧这第一把火,原本是想借替玉皇山攀亲成功,一向赏识自己的市有关领导表表功,二也替自己在局里立立威。其心既切,便免不了劳师动众。为此颇受局里众多中层干部、尤其是八个觊觎局长宝座而未果的副局长的微词。如若此次攀亲不成,不但最初的目的达不到,反而把自己的眉毛胡子烧了个jīng光,那他在局里岂不颜面扫地!这对办事向来鲜有败绩的赵局长而言,是无能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今天是有关玉皇山“攀亲”的第九次研讨会,也是最后一次研讨会。赵局长极为重视。为此,他吸取了前几次开研讨会时搞人海战术的经验教训,只留下了参与上次太子溪公园攀亲研讨会的十几位专家,而把其他一干闲杂人等全部“释放”。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怕人多嘴杂影响了老专家们的发挥,二来是怕万一研讨会需要连续作战、人太多也不便于照顾。 同时,为了保证研讨会的顺利进行,他还从医院临时叫来了一辆救护车停在旅游局门口随时候命,以防个别身体差的老学者突然犯了什么毛病好及时送往医院抢救;又顺便请医院派了两个护士在会议室傍边的房间里候着,以防会议时间过长,有些专家体力不支好随时给他们挂盐水;另外又派人从超市买来几十箱方便面、火腿肠、面包、矿泉水什么的,以便需连续作战时用来充饥。 第四十九章 自此‘玉皇’不寂寞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一切准备就绪。 赵局长亲自到“情报”分析室请出各位老专家。 众专家被“囚禁”在旅游局一月有余,吃不好睡不好洗不好,个个早已是衣冠不整、形容枯槁、满身酸臭,如刚从“五七”干校放出来一般。此时一见眼前阵势,饶是平素再见多识广,也着实下了一大跳: 但见旅游局门口的救护车尚未熄火,驾驶员端坐驾驶室,手握方向盘表情严肃;车旁两个壮硕的大汉手里拎着救护担架作随时奔跑状;另有一个医生手握听诊器不断地看着手表;他身边的护士手里则拿着注shè器,针头上还挑了一小瓶药剂。会议室旁边的房间里,两个训练有素的中年女护士此刻正忙着给几个支架上挂生理盐水...... 而一干专家走进会议室,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氛围更是让他们的腿肚子发软。只见会议室一角,各种食品饮料箱子堆成了一座小山;每张椅子前的会议桌上各放着一个热水瓶和一只轻型火炮弹筒似的保温杯;四面墙上则各挂了一条标语:两端墙上一条为“誓为越城增光添彩”,另一条为“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两侧墙上一条为“巧挖历史结良缘”,另一条为“自此‘玉皇’不寂寞”。 众专家一个月来早已领教够了这个小赵局长的功夫,知道他做起事的狠劲远比前任局长厉害。现在一见他拉开了“将革命进行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心知今天若不拿出一点像样的东西,怕是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丢在这里了。一时间,人人jīng骛八极、个个神游四海,穷尽毕生所学,脑子里立刻划拉开了...... 待众专家颤巍巍地围会议桌坐下,赵局长按惯例先是一通无微不至的问候,态度甚是真诚;然后是一阵漫无边际的寒暄,言语甚是幽默。他满面笑容、神态谦恭,让人感觉此时此刻他并不是这个会议的主持者,倒像是一个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众专家对赵局长这套程式已经领教过多次,知道接下来他要干什么,所以均不为所动。 果然,热完场后,赵局长脸上的笑容狂风卷落叶般一下子飞得无影无踪。他神情庄重、语调沉痛道:“各位老专家、老学者,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奋战,我们没有取得理想的战果,这不是你们的过错,而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在这里,我对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说完,站起来朝与会的各位专家深深三鞠躬。 赵局长的这一举动完全出乎众专家的意料。他们个个都是顶着“臭老九”的帽子过来的,所以人人养成了一个不该有的毛病,那便是:惯于薄待,恐于厚爱。此际一见赵局长鞠躬,心里便莫名一阵感动,一肚子的不满和抵触情绪顿时消减不少。于是纷纷站起来,有的双手合十,有的以手捂胸,不安道:“是我们没有尽到责任。”“是我们研究得还不够仔细。”“是我们挖掘得还不够深入。”...... 赵局长果然是官场老手。适才见与会的各专家进来时每人脸上堆满不快和恼怒,知道是这一个月的“圈禁”令他们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反感。他知道这是危险信号,万一这些老学究犯起倔来缄口不言,或是之乎者也地穷于应付,这第九次研讨会十有仈jiǔ又会无果而终。于是他立刻低下身段向专家们做了个高姿态的赔礼道歉。 现在见这招已经初步奏效,他便进一步道歉捎带动员说道:“同志们啊,不是我在逼你们哪!是领导的殷切期望在逼你们哪!是越城八百万百姓的热切期盼在逼你们哪!是越城蓬勃发展的旅游经济在逼你们哪!你们想想看,现在我们越城大大小小五百多个旅游景点,除了玉皇山之外,几乎全部与历史的名人、名篇和名事件攀上了亲戚。上个月,甚至就连定安路上开了一百多年的王婆西瓜摊和浣纱路上开了两百年的钱麻子臭豆腐店都分别与康熙和乾隆搭上了关系。真是可喜可贺!现在就剩这玉皇山了!多好的一座山哪!像一个巨大的馒头,自古以来就是越城繁荣富足与安宁的象征。它在越城矢志不渝默默坚守,一呆就是几千年,从不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不容易啊!” 说到这里,赵局长拿起“弹筒”喝了一口茶,喝茶时眼睛还不忘四下观察专家们的反应。见专家们频频颔首、显然已被自己一番颇具煽动xìng的话语打动,心头一喜,便又接着道:“难道我们就忍心让它这样永远地孤独下去吗?难道我们就忍心让它昔rì的辉煌永远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吗?答案是否定的!前几天个有专家对我说,‘我们都找了这么长的时间、翻阅了这么多的史料,却没有找到一点像样的东西。可见若要再找下去,真是太难了。’我觉得这是一种不愿意开动脑筋、缺乏主观能xìng的表现。这事再难,能难得过小小王婆瓜摊和钱麻子臭豆腐店吗?连它们都能和皇帝攀上关系,难道偌大一座历史悠久、漂亮奇特的玉皇山会挖不出一点有价值的史料?我怎么都不信!” 赵局长放下手里的“弹筒”,继续循循善诱:“历史不一定总是写在书上。即便写了,这书也有可能失传。或许有些根本就没有写,像朱元璋在太子溪一夜情的事,他当了皇帝会告诉史官吗?肯定不会!这件极富传奇sè彩的史实,如果不是胡老和与会的各位专家大力发掘,不就永远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吗?”说完,极富深意地看了考查出朱元璋当和尚时在太子溪住过一宿的胡专家一眼。 胡专家和其他专家脸上不觉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尊重史实;但另一方面,在史书没有记载的关键节点上,我们还要学会推理。”赵局长见在自己的开导下,专家们开始清理嗓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端起“炮筒”吹了一口气,笑道,“大家畅所yù言吧。” 上次捐献麻布片的民俗专家兰老首先发言了:“我听我爷爷辈的人讲,这玉皇山是一座神山,不知大家有没有查到有关这方面的史料。如果有的话,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好发挥一些。这样即便以后有人质疑史实的真伪,也无从查起——仙界的事,谁弄得清楚!” 众专家纷纷点头,却被赵局长一口否决,“我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要动不动就拿神仙说事。再说我们的旅游景点里,这种神仙传说已经够多的了——小到蜘蛛jīng,大到如来佛,全齐了。再整下去,别人都以为越城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不!还差一个玉皇大帝。”治学严谨的胖专家立马斧正赵局长。 “那就等玉皇大帝来越城旅游时再说!”赵局长不悦道。 随后,紧挨赵局长坐了、上次建言朱元璋“一夜情”的秃顶专家发言道:“我觉得玉皇山可能是宋太祖赵匡胤妃子的陵寝。” 赵局长脸上更是不悦,头微侧对秃顶专家低语:“我老祖宗又没有得罪你——你扯他干什么!” 秃顶专家连连道歉,“我不知道你是宋太祖的嫡系子孙。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接着又有两个专家发言,一个说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就是坐在玉皇山顶写的;另一个说白居易听商人妇弹琵琶并不是在船上,而是在玉皇山顶,因为他写《琵琶行》时刚好在越城做官。 这立即遭到一个与会的唐史专家的严厉驳斥:“这些诗词写作的时间和地点都有明确的史实记载。不能瞎编!” “他们写作时你看到了?”说白居易的专家立刻反问。 “......”一句话把唐史专家噎得半死。 眼看又要陷入一场口水混战,赵局长忙站起来打圆场:“戏说,戏说!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向来有些搞怪的先秦史专家、也是在座的唯一一位女专家——芬老、芬素青,也是上次太子溪公园“攀亲”成功的贡献者之一。只不过当时她不是主动贡献的,而是“被贡献”的。那次论证会上,一直缄口不言的她见大家整到农家女孩一夜情怀孕后,为情节如何铺陈争执不休,便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哪知偏巧被坐在她身边的兰老听到,并替她贡献了出去...... 对眼下这种研讨会,芬老一直了无兴趣,只不过因为补贴丰厚,她才耐着xìng子坚持,却是惜口如金。现在听了赵局长一席话,不知怎么一下来了兴致,神神秘秘地说:“其实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出巡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巡视全国。” “那他想去哪里?”与会者见芬老开了金口,自是非常稀奇。 “他是想来拜谒玉皇山。” “中国这么多名山他不拜,为什么偏要不远万里来拜名不见经传的玉皇山?”赵局长诧异道。 芬老微微一笑:“‘玉皇’者,‘玉成之皇帝’也。中国还有哪座山的名字有如此的皇权气象?秦始皇是中国第一个皇帝,他不拜玉皇山拜谁?!” “不是还有黄山嘛!”有专家不以为然。 “它是黄巢的‘黄’!”芬老微微一笑,“若是秦始皇知道黄巢以后会起来造他秦家江山的反,说不定在世时就把这带‘黄’的山给平了。这样今天压根儿没有黄山,你也就不会质疑了。” 发问者顿时哑口无言。 赵局长脑海里迅速扫过中国三山五岳的名字,倒还真是未见一个有如此的威严气势,顿时瞪眼如炬:“可有什么证据?” “怕是要等到始皇墓发掘后才有定论。”芬老一本正经地答道。 赵局长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芬老见状,心里笑得叮当作响,却故作宽慰:“其实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赵局长心中希望有如鼓胀。 “等秦始皇醒后,问他一声不就得了!”芬老语调甚是轻快。 赵局长气得一连放了三个响屁。 众专家笑得东倒西歪。有两个更是被笑声呛住,一时咳得山崩地裂。隔壁房间的护士赶紧拎着盐水支架跑了进来。会议室楼层不高,候在旅游局门口的医生也闻声飞奔上楼。几个人替两位老专家又是捶背、又是摩胸,折腾了半天,总算止住了咳嗽。随后医生又观察了一会儿,见无大碍,方才带着护士离去。 “不要再拿历史开玩笑!”一场有惊无险的抢救过后,赵局长面带愠sè地扫了芬老一眼。他可不敢明言责备芬老,芬老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先秦史专家。 话音刚落,一个刚刚被抢救、身体瘦瘦的专家举起手来。 赵局长一见,正是想私底下请教“自己祖宗怎么就丢了大好江山”、可又苦于抽不出时间拜谒的元宋史专家方堂悦,语气甚是关切,“方老身体可吃得消?”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方老风趣笑笑,认真道,“几年前我在蒙古考察时,听到元世祖忽必烈的一个嫡亲后裔给我讲过一段轶闻。后来我求证史料,可一直没有找到相关佐证。会前我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讲。可刚刚才笑了几下,就咳得差点背过气去,想是这身体确实不行了。所以现在想讲出来了,也省得我哪天万一一觉睡过去,让它烂在肚子里岂不可惜!”说完,呡了一口茶,接着道,“何况这轶闻还真是和玉皇山有点关系,说出来或许对它的攀亲有些益处。” 与会者都知道方老向来治学严谨,赵局长对此也早有耳闻。现在见方老自己未经佐实,就要把它讲出来,想这轶闻定是惊爆,且与玉皇山干系不小。于是纷纷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会议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勿必烈灭南宋与玉皇山有关。”方老神情肃穆道。 果然惊爆!方老此语一出,与会者个个目瞪口呆,一时竟然都忘了问他为什么。 “我再次声明这是轶闻。”方老见大家此刻都聚jīng会神盯着他,jīng神大增,于是侃侃而谈,“忽必烈定都燕京后,本想整顿一下军备,过几年再攻南宋的。偏巧这时候派往江南的一个高级细作回来跟他讲,南宋都城附近有一座山叫玉皇山,生得和他们的蒙古包一模一样,且此山只生两种树,chūn乃花红,秋则叶赤,极其漂亮。 忽必烈闻言大骇:朕的‘营帐’都搬到越城去了!莫非上天早有预兆?就想立即前往越城亲眼一睹。可又不愿意扮着细作失了身份,于是给南宋皇帝修书一封,说他只想带了銮驾和贴身禁卫到越城看看玉皇山,并没有别的恶意,恳请南宋皇帝一路放行,遂了他这个心愿云云。 南宋皇帝看罢修书,心想,尔的銮驾都摆到朕家门口来了,居然还说没有恶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下就要仗毙信使。旁边的大臣慌忙劝谏:或许他说的是心里话。南宋皇帝气得拿起龙案上的笔洗掷向劝谏者,怒道:‘你当他真是想来看玉皇山吗?他是想来看我的妃子!’于是不顾大臣们的劝谏,亲自cāo起廷杖将信使暴打了一顿。撵他出宫门时,还气哼哼地说:‘有本事,让厮孤身来看!’ 信使瘸着腿回去后,将自己的遭遇向忽必烈据实禀报。勿必烈大怒。其后果可想而知。以后发生的事,我不讲大家也了然于胸——大宋去了,元朝来了!” “打得好!这忽必烈也真是欺人太甚!”赵局长忿然作sè,拍桌怒道。 方老愕然:“赵局长为何如此动怒?” 一旁的胖专家捅了捅方老。方老忙倾过身去。胖专家附耳窃道:“你辱了他的祖宗!” 方老恍然大悟,正身对赵局长尴尬笑道:“轶闻而已,赵局长不必当真。” “这段轶闻好。”赵局长涵养果然了得,脸上刚刚还是电闪雷鸣,瞬间变得风和rì丽,“我们要将此轶闻刻碑立在玉皇山顶,以jǐng示游人。标题我都想好了——‘风景这边独好,请君切勿贪恋’。” “你这不是要赶游人走吗?”芬老甚是不解。 “顾不了那么多了——舍小我而全大我。”赵局长神sè庄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必须时时谨记,旅游时也不例外。” 难怪他小小年纪就能当上局长,这全局观念就是异非常人,竟能把一个小小的旅游景点和国家的安危紧密联系起来!众专家不由对端坐眼前的这位小赵局长刮目相看。 第五十章 自古名篇多磨难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一阵闲侃过后,一直闷头喝茶的胡专家终于发话了。他一张口便语出惊人,“曹cāo那首千古名篇《观沧海》,其实最初不叫《观沧海》。” “那叫什么?”赵局长和其他专家惊诧不已,不约而同问道。 胡专家向来“语不惊人誓不休”,一见开口便收到震慑效果,心里非常满足。他惬意地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叫《观钱cháo》。” 此语一出,与会者当即惊得全部站了起来,有几个更是离座向他围将过去。 赵局长知道胡专家憋到现在才肯发言,定是刚才神游到三国去了,指不定还和曹cāo见上了一面,不然说话为什么会如此有把握!便兴奋地跑到胡专家面前给他添了茶,两眼光芒四shè,语极恭敬道,“您老喝口茶,慢慢讲!” 胡专家见大家纷纷对他投来佩服与探寻的目光,心里越发受用,遂继续发shè重磅炸弹,“这诗的最初前两句也不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那是什么?”与会者、包括赵局长果然被震得晕头转向。 胡专家故意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手里的“弹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赵局长心领神会,马上给他的“弹筒”里再续了一下水。 胡专家面露笑意,忘情地拍了拍赵局长的肩膀,接着又是一记重炮,“‘东临玉皇,以观钱塘’。” 大家一下子被震得呆若木鸡。人人张嘴,却口不能言。 胡专家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向他发问,心里憋得实在难受,便忍不住口吐莲花,“赤壁之战前,曹cāo路过越城,刚好赶上钱塘大cháo,便忍不住登上玉皇山观赏。但见钱塘大cháo排山倒海,浊浪滔天,蔚为壮观。他顿时诗兴大发,于是朗声咏叹:‘东临玉皇,以观钱塘’——” 于是众人接着齐声吟诵:“‘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rì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与会专家肚子里的古诗词都能车载斗量,对曹cāo的名篇《观沧海》更是烂熟于心,纵然被胡专家的重炮震成木鸡模样,机械张口,亦能倒背如流——研讨会一下子俨然成了诗歌朗诵会。 “其实曹cāo当时只念了前面四句。”胡专家肚子里炮弹充足,待众人诵完,紧随着又是一发。 “这是为何?”胡专家记记都是重炮,大家也就适应了。于是有好奇者问道。 “刚好这时孙权的信使前来催曹cāo去赤壁决战。并扬言说,若十rì内再不去决战,别怪他以后高挂免战牌。曹cāo劳师远袭,最怕别人高挂免战牌,心里一惊,诗绪断了。” “这里不符合逻辑。孙权兵少势微,怎么会主动约曹cāo决战,这不是以卵击石——自己找死吗?”三国史学专家质疑道。 “亏你还是研究三国的,这都不知道!”胡专家猛喷了一口鼻气,“孔明算准这十rì内必有东风,所以要孙权赶紧派人来催曹cāo,以免误了战机。” “曹cāo会听从孙权调遣吗?”兰老是个三国迷,忍不住插话。 “当然不会!他笑道,‘孙权小儿,安敢遣余耶?’便把信使打发了。”胡专家不屑地瞟了立在身边的兰老一眼,“曹cāo随后命人在玉皇山顶搭帐篷——他要在山顶住一宿,以便第二天继续观cháo,把打断的诗绪接上来。” “怎么又要住一宿?”兰老小声嘟哝。心想你上次考查出朱元璋在玉皇山下住了一宿,现在又要曹cāo在玉皇山顶再住一宿,敢情这玉皇山能催眠啊! “怎么,你不会又有三国的麻布片要捐出来吧?”胡专家岂是省油的灯,立马反唇相讥。 “这还是不符合史实。”三国史专家叫起真来,“越城在江东,曹cāo在江北。他怎么能跑过去?” “《渡江侦察记》看过吗?”三国史专家点了点头,胡专家接道,“其实解放军是从曹cāo那里学的。” “我们要紧扣主题!”一见几位老学究信马由缰越扯越远,赵局长赶紧截断他们的话头。随后转脸兴奋地问胡专家,“那后面几句是什么时候写的?” “曹cāo在玉皇山住了一宿后,还是找不到灵感,只好扫兴地带着半截诗一路马不停蹄赶往赤壁。到达时,刚好是晚上。他站在长江边上,但见自己几万战船气势恢宏横朔江面,船上松枝火把迎风闪烁,宛如天上繁星坠入长河,目之所及,杳无穷尽。曹cāo被眼前的壮丽景象惊呆了,一时文思如涌,脱口而出:‘rì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刚咏到这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大家伸着鹅脖子,纷纷诧异惊问。 “所以古人云,要活到老学到老。看来你们还得加强研究——尤其是三国志。”胡专家像是在给自己的学生上课,“还能出什么事!孙权借着风势,引着数千战船杀过来了,赤壁起火了!”他感到有些唇焦口燥,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曹cāo好在没有下马,一见四面大火弥漫、杀声震天,带着一干亲随策马就逃。一口气跑到HeB的碣石山后,发现后面没有了追兵,才敢停下来歇一口气。” “他应该往HeN许昌逃才对,逃到HeB去干什么?”三国史专家此时已无丁点与胡专家辩驳的冲动,心里只剩下好奇。 “慌不择道!天又黑,跑岔了。”胡专家淡淡一笑。也懒得等他人发问,接着说道,“眼见自己八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曹cāo一时心如死灰,登上碣石山山顶就要跳海自杀。亲信们拼死抱住好一番苦劝:失败乃兵家常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曹cāo听罢亲信们的劝导,又见眼前大海无边、天高地阔,顿时心生快慰、雄心再起。仰天长啸数声后,想起了那首没有咏完的诗来,遂朗声叹道:‘幸甚至哉,歌已詠志’——如此,这诗总算是咏完了。” “此诗玉成可真是一波三折!” “不对!应该是命运多舛。” “伟大诗篇的诞生,就应该有这种不平凡的经历!” ...... 众专家听完胡专家的讲述,一时唏嘘不已。 “其实还没有完。”胡专家终于恋恋不舍将肚子里的最后一颗炮弹搬出塞进了炮膛,“曹cāo回许昌后,立刻把这诗写了下来。开始取名为《观钱cháo》,可后来一想,就是因为自己贪恋玉皇山和钱塘cháo的景致耽误了两rì,匆忙赶到赤壁后根本没时间思索,才误中了孙权小儿的jiān计,好在逃到碣石山看了大海之后,方让自己重新拾回信心。于是大笔一挥,将《观钱cháo》改成了《观沧海》,又把第一句‘东临玉皇,以观钱塘’改成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这诗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不过,这诗前几句的描写还真是像极了登上玉皇山后看到的景象。”有专家微微颔首。 “什么像极?”胡专家底气十足,冲发话者吹胡子瞪眼,“本来就是!” “可否有确凿的证据?”又有专家问。 “先别管证据不证据!”胡老有些不耐烦,“你们就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在情在理!” “符合逻辑!” “很像曹cāo的行事风格。” ...... 众专家急于脱身,不想再在这种研讨会上空耗下去,纷纷点头附和。 “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胡老胸有成竹地说。 赵局长尚有些担心:“碣石山这个地方会不会对我们的研究成果产生质疑?” “这点你大可放心。”胡老神sè泰然,“碣石山早就不存在了。” “一座山怎么会不存在了?”赵局长惊诧莫名。 “或许早已被海水淹了,或许历史上原本就没有碣石山这个地方。”三国史专家解释道,“目前学术界对此一直没有定论。” “这倒是省下了两地的口水战。”赵局长放下心来。 ...... 一场原以为又要大费周章、并为此作好充分准备的研讨会,居然会进行得如此顺利,而且取得的成果又是如此丰硕;困扰好几位前任多年的难题,竟然在自己上任后一两个月内一举攻克!赵局长大喜过望,兴奋之情更是难以言表。 眼看再过两个来月国庆旅游黄金周就要到了,时不我待!赵局长想赶紧去向市有关领导汇报此次研讨会的成果,于是心情激动地作了简单总结后,便宣布散会。 这时,一直候在会议室外、站得两脚有些发麻的医生悄悄走到赵局长身边,“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拉响鸣笛,送这些专家回家!” “我们是紧急救护危重病人的。” “你看他们现在哪一个不像危重病人?!” “......” 随后,鸣笛的救护车在旅游局大院内呼啸着几进几出。见此情景,附近有知旅游局机构臃肿者便笑侃:该不会是八个副局长为争权打破头了吧? 第五十一章 这不是石头!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就在市旅游局组织的关于玉皇山第九次攀亲研讨会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另有四个人也正在玉皇山上忙得不亦乐乎。 只见他们每人戴了一顶遮阳帽,其中两个手拿着勘探锤,身上斜挎一个袋子;另一个手捧一个仪器;余下一个则拎了便携式摄像机。 两个拿锤子的东瞧瞧、西望望,东敲敲、西叩叩,神情甚是专注;拿仪器的则躬着腰、双手直伸,不停地用仪器在地上扫来扫去,动作有如工兵探雷一般。拎摄像机的则更是挥汗如雨。他身子时而伏下、时而躬起,一路跟随三人,拍拍这个、摄摄那个,忙得乐此不疲。手里的摄像机如杂耍般被他玩得得心应手...... 此四人不是别人,正是孟皓然和他请来的三个市地质勘探局的专家。他们一大早就钻进了玉皇山,此时已经摸完大半个山体。 正值盛夏,酷rì当空。山外热浪滚滚袭来、无孔不入,纵藏身密林深处,仍让人感觉如同呆在蒸笼里一般。 三位专家常年在野外勘探作业,久经考验,倒还没什么。可孟皓然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养尊处优,又不爱户外活动,身体各个器官早已被娇惯得不成样子。兼之自早上到现在一刻不停地在三个专家身边奔来跑去,身体各器官早已被他折腾得忍无可忍。当四人连滚带爬摸到临“天字一号”这面的山坡上时,随着又一股更强劲的热浪迎面袭来,他的双腿终于出离于愤怒――它罢工了!接着双手也磨起了洋工;而他的心脏则更是拼足最后一丝力气猛擂他的胸膛,似乎严正jǐng告:若再不歇息,我就撒手不干了! “我实在累坏了!歇一歇吧。”孟皓然一屁股坐在寸草不生的山坡上,擦了把汗,气喘吁吁地对三个地质专家道。 “这一点热你就熬不住了?”岩石专家老曾气定神闲笑道,“想当年我随科考队去罗布泊考察,那才叫热呢。热得身上连汗都没有。” 孟皓然很惊奇:“连汗都没有,那是一个什么热法?” “一出来就蒸发掉了,哪里还有机会让你形成汗滴。”老曾道。 “热成这样,那人怎么受得了!”孟皓然叹道。 “所以,那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得有好的体质才行。”另一个岩石专家老魏打开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递给孟皓然,“像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在那里我估计搁不下五分钟就蔫了。” “干你们这行也真不容易。”孟皓然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皱眉问,“怎么咸的?” “盐份都随汗跑光了,不补充怎么行?”矿石专家老金放下手里的仪器,坐下来打开了自己的军用水壶。 “热倒还是次要的。”老曾也坐了下来,“关键是蚊虫叮咬,有时候真让人受不了。” “还有蛇。尤其是毒蛇。”老魏补充道,“在野外若被咬上一口,那可就有点悬了。” “难怪现在有些大学像你们这种专业连人都招不到。”孟皓然感慨道,“真是太苦了!” “所以碰到像今天这种环境,就算是享福了。”老曾笑道,“既无蚊虫叮咬,也无毒蛇打搅。”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孟皓然四下张望了一下,“我们刚刚翻了大半个山,怎么就没有碰到一条蛇?” “没有爬虫鼠类,那蛇吃什么?所以就呆不住了。”老曾道。 “连草也没见到一根。”孟皓然站起来,看了看周围。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老金抬眼看了看头顶,“你们看这树长得多繁茂,连一丁点天都看不到,阳光又怎么透得进来?没有了阳光,那草怎么活?” “树林里不长草,倒是没有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老魏惬意地躺在铺满干树叶的山坡上,“只是这山上不见一只蚊虫蛇鼠,我钻了大半辈子山峦沟壑,倒是第一次碰到。” “知了和鸟儿的叫声倒是听得到。”老金笑道。 “那是天上飞的。”老魏笑道。 “你们三位专家有什么收获没有?”孟皓然问道。 “没有。”老曾摇摇头。问老金,“你呢?” “一无所获。”老金道。 孟皓然有些失望,一大早忙到现在,居然毫无收获,那不是白忙乎了?他有些心有不甘,便问三个专家:“这玉皇山为什么只有两种树?是不是人工造林种的?” “至少我爷爷辈起就这样。他小时候经常和同伴在玉皇山上玩。”老曾道,“再说,你看这东一棵西一棵的,毫无规律可言,哪像是人工栽的?” “那为什么只长着两种树?”孟皓然又问。 “或许这山上的土质就适合这两种树生长。”老曾道。 “植物也有地盘意识,也有抗入侵的能力。就像水葫芦,你看在它的地盘上,找得到其它水生植物的影子吗?”老魏摇身一变,俨然成了植物专家,“有些植物为了捍卫自己的地盘,能分泌一种汁液通过根系渗入到土壤中,以抑制其它植物的生长,或者干脆让其它植物吸收后慢xìng中毒而亡;有些则是枝叶特别茂盛、根系特别发达,让其它的植物既享受不到充足的阳光照shè,也吸收不到充足的养分,久而久之也就消亡了。最后这地盘上自然只有这种植物独自尊大了。” “那玉皇山怎么会有两种树呢?”孟皓然不解道。 “或许这两种树刚好有一种共生关系,或许有一种依存关系......谁知道呢?”老魏毕竟不是植物专家,在孟皓然几刨之下,便吱吱唔唔吾犯起了迷糊。 “也许古时候越城百姓见玉皇山上就数这江南红枫和垂枝碧桃漂亮,就把其它的树木砍掉当柴烧了,久而久之就只剩下这两种树也说不定。”老曾调侃道。 “这事得问植物专家。”老金笑道,“隔行如隔山,我们怎么扯得清楚!” “这自然界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有些连专家都整不明白,我们又怎么弄得清!”老魏道。 又是一个未解之谜!孟皓然心里犯着嘀咕,又问道,“你们以前有没勘察过玉皇山?” “五六十年代倒是勘察过一次,其结果和我们现在一样。”老曾道,“这玉皇山除了形状和树生得有些特别外,其它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再说这山也不大,即便有些什么矿藏,量也大不到哪里去。地质局对它也就失去了兴趣。现在更是变成‘灯下黑’了。” “怎么讲?”孟皓然道。 “地质局的眼睛现在都盯着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都希望在那些地方发现什么惊天矿藏。至于眼皮子底下的这些小丘小山,自然是熟视无睹、不屑一顾了。”老曾笑道,“这不是‘灯下黑’是什么?” “据老人们讲这玉皇山是一座神山,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孟皓然试探道。 “这你也信?!”老金哈哈大笑,“有人说埃及金字塔还是外星人造的呢!” “要真是一座神山,我们今天这么敲敲打打一上午,还不惹恼神仙哪?”老曾戏谑道,“怎么不见他出来发脾气?” 孟皓然大为失望,一时无语。他强打jīng神站起来,对三位专家道:“下面就是那垮塌的山坡,我们下去看看吧。” 四人来到“天字一号”的背后,但见近百平米的垮塌处凹凸不平、斑驳陆离。塌方高处有几处因架不住昨夜大雨的冲刷,竟露出了里面灰不溜秋的石头。 孟皓然见那石头覆盖的土层并不厚,便从老曾手里拿过铁铲走近塌方低处挖了起来。泥土已被大雨泡松,挖起来甚是轻便,不一会儿便露出和高处一模一样的石头。孟皓然清理干净紧贴石头的散泥,最后用手一抹! 但见那石头表面微凸,颜sè赭青,竟如利刃切割般光滑!孟皓然大惊,连唤远远站着顾自聊天的三位专家:“你们快过来!” 三位专家闻声疾步过去,一睹那清幽幽微凸的一片,不由惊异万分。老曾一脸不解道:“这石头深埋地底,怎会有如此光滑?”老魏、老金亦连连点头,“是啊,从未经历雨雪风霜的打磨,竟生得跟凸镜一般,真是不可思议。” 说话的功夫,孟皓然已顺着凹凸不平的土疙瘩爬上塌方高处,一抹那露出的石头,竟和山脚刨出的一模一样。再爬到另外一处,一抹,仍是如此! 莫非这塌方下压根儿就是一块完整的石头?孟浩然回到山脚跟三位专家说了自己的想法。三位专家职业习惯使然,没敢轻易下结论。便又在垮塌处上下或平行各掘了六七个洞,结果发现泥土下掩埋无一例外全是石头,而且根据其相同的颜sè和平整度来看,这些石头极有可能是非常完整的一块。 一块近百平米具有一定弧度、清幽幽且光滑如镜的石头,这是什么概念?孟皓然和三位地质专家简直不敢想象。尤其令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四周完好的山体与塌方处的高差,据目测均是十米左右。若玉皇山是天然形成,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就在另三人百思不解的当会儿,老魏用锤子在石头上敲了敲,但闻声音清脆,犹如石磬。他想敲一块下来带回去分析,却像是砸在铁板上,震得手腕生痛,锤子都差一点飞了。 “这不是石头!”老魏一声惊呼,便又用锤子轻轻敲了敲那不是石头的石头,感觉明显带有一丝弹xìng,像极冷却后的糖块。 一听这话,另三人也赶紧抡起锤子在那清幽幽的一片上敲敲打打。虽然都认为老魏的“糖块”感觉不一定准确,却无一例外认同他的判断:那不是石头! 既不是石头,那又会是什么?四人穷思极虑、绞尽脑汁,却仍是莫衷一是。最后只得息了口沫。 如此看来,神山非徒有虚名也! 老曾神情严肃端望玉皇山良久,道出了自己的大胆推测:“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初步判断这不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山,而是一座人工山。这座山是先用一种未知的特殊材料垒起来,然后再在外表覆盖近十米厚的普通泥土堆积而成。至于它是什么时候垒起来的、是谁垒的、又是做什么用的,我就不敢妄下结论了。”老曾说完看了看老魏和老金,“你们二位的意见如何?” 老魏和老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不是石头的石头,我倒想起了它和一个地方有些相似。”老魏若有所思道。 “哪个地方?”孟皓然等三人齐问。 “紫禁城金銮殿的地砖。”老魏道。 “是外星人垒的也说不定。”老金笑道。随即又用仪器贴着塌方测了测,再绕着“天字一号”方圆几十米探了探,指针只是轻微摆动,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到,并未见有什么大的异常。 四人随后又在垮塌处折腾了很久,个个难以名状的激动,却是难有丝毫斩获。于是老曾对孟皓然笑道:“看来,你得请考古学家出动了。” 第五十二章 先谋而后动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吃罢午饭,陈子昂想知道孟皓然在玉皇山有什么收获,就拨了他的手机,却是没人接;过会儿再拨,见还是没人接,只好作罢。一时百无聊赖,就想去驾校看看季玉。刚开门,却和秦关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来了?”陈子昂将秦关拉进办公室,劈头就问。 “没保你我现在想着同一个人。”秦关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歪,嘴角缀满坏笑。 陈子昂先是一怔,随即明白秦关所来是为季玉办房产证之事,便笑,“小事一桩,何苦你大老远跑一趟。” “这还是小事吗?!”秦关肃然道,“从现在起,直到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事关季玉无小事,除了季玉无大事!” 于我心有戚戚焉!陈子昂闻言心里陶陶然,凑近秦关谦虚问:“依你看,这段时期该持续到什么时候?” 秦关一愣,喃喃道:“总该等到rì寇投降吧。” “她是rì寇吗?!”陈子昂扬起巴掌朝秦关的后脑勺狠狠扇去。 “我就打个比方。”秦关吃痛,见第二掌又来,忙抱了后脑勺躲开。 陈子昂从手包里拿出季玉的身份证,陶醉端详了一番后,甚是恋恋不舍递给秦关,叮咛道,“可不许弄丢了!” 秦关接过,细细看了照片上的季玉,冲陈子昂挤眉弄眼,“谁又舍得!”说着把季玉的身份证放进衬衫口袋,还煞有介事地捂了捂。 怎么能放在你心口!陈子昂一见心里发酸,把屁股挪到秦关身边,从他口袋里夹出季玉的身份证,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个漂亮的信封装好,回身抓过秦关的包,拉开将信封小心地塞了进去。 注视着陈子昂的这番举动,秦关心里倍感好笑,却也不露声sè。因贪恋茶几上的好茶,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陈子昂急着上驾校看季玉,哪有心思听,把他一把捞起推向门口,“你好去房管所了。” “哎,芳心他许,我算屁哉!”秦关借着陈子昂手劲仰身朝门外挪去,嘴里夸张地长吁短叹。 一听此言,陈子昂手一收。秦关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在地板上,也懒得站起来,盘腿一哧溜转过屁股对了陈子昂嘻笑:“看来以后别指望你给我撑腰了。” “怎么,还真指望我罩你一辈子?”地板异常干净,陈子昂一矮腿,索xìng坐了下来,笑眯眯看着秦关。 “被你罩了六七年,都已经习惯了。”秦关从未和陈子昂如此对坐,不由感到有些扭捏,赶紧爬了起来,却仍是一脸嘻笑,“再说,我年纪比你小,学历比你浅,又是你的手下,你不罩我罩谁?” “三家公司几百号人都指着我来罩,谁来罩我?”陈子昂仰头眼巴巴望着秦关。 “现在已经有一个了。”秦关连声诡笑。 “谁?”陈子昂脱口问道。 秦关笑而不语。陈子昂立刻明白了,心里乐颠颠,嘴里却说,“小女孩一个,谁罩谁都不知道呢。” “女人不分老小,一旦心里有了男人,就会母鸡护小鸡似地护着他。” “看来你深有体会。”陈子昂打趣道。 “那当然!”秦关得意一笑,随嘴又道,“以后可能还会有人罩你。” 陈子昂一愣,问还会有谁。秦关眼睛一转,狡黠笑道,“这还用问吗?你为人磊落、疏财仗义,将来福星高照理所当然!” “我还以为你会算命呢。”陈子昂嘴一撇,顾自笑道,“我一无背景,二无靠山,将来不为别人所害就已经烧高香了,哪还指望有人罩我!” “你这是富人心态作祟。”秦关道,“这世道人心不古不假,但知恩图报者也大有人在。” “我还用你来教训!”陈子昂一抬手将秦关掀翻在地板上,指了他的鼻子笑问,“我对你有恩吧,说!你以后打算怎么报答我?” “一生做你的小弟,为嘉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秦关眨巴着眼信誓旦旦。 “看来你还有点良心。”陈子昂拉起秦关。 于是主从二人在地板上促膝而坐,也忘了各自心里还有要紧事,开始深一句浅一句的畅谈。后又觉喝茶不便,便又把屁股挪到茶几边倚着茶几腿坐了。 俩人自认识以来,虽说工作中几达心有灵犀,却从未正儿八经深谈过一次。眼下赶巧都来了兴致,便免不了推心置腹。于是你一盅我一盅一边喝茶,一边热聊,一时颇为忘情...... 最后,茶淡了,兴头未淡。秦关于恳谈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却也没忘自己小弟的身份,于是想大哥心里之所想,及时把话题扯到枫庭华府即将落户到季玉名下的房子上,“这jīng装房空荡荡的,你看要不要添点家具?” “你不说我倒忘了!”陈子昂一拍大腿。刚想说你看着办吧,一见秦关今天又和往常一样穿得大红大紫,联想到他装修得中药铺似的家,心里甚是怀疑这小子的审美情趣,便絮絮叨叨开始交代家具什么颜sè什么款式,电器什么品牌什么容量,厨具什么组合什么材质......甚至连垃圾筒大小也没忘细细说来。 秦关先是点头连连一一牢记,后因陈子昂说得实在太细太多,便掏出笔记本运笔如飞。主从二人就这样坐在地板上,一个想想说说,一个记记停停,配合相当默契。其情形颇似资深娱记在采访相熟的影视大腕。 最后,陈子昂总算说完了,端起茶盏舒心地呡了起来。秦关歇了笔,感到手有些酸麻,就不停地甩着右臂。陈子昂瞅在眼里不觉好笑,“过了吧?也就记了两三页纸,手有那么酸吗?” “现在谁还用笔!”秦关想起什么,凑近陈子昂低声问,“要不要买几对烛台?” 陈子昂一口茶差点喷出,“什么烛台?” “以后,若和季玉来个烛光晚宴,没有烛台怎么行!”秦关吃吃猛笑。 “看来你远比我有信心。”陈子昂甜丝丝笑道,“人家愿不愿意住进去还不知道呢......”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不叩自开。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孟皓然。推门见陈子昂和秦关席地推杯把盏,便笑着嚷嚷起来:“我一上午在山上累个半死,你俩躲在清凉的屋里倒是逍遥。”说着走近茶几,茶盏亦不用,端起紫砂壶泼剌剌便是一通猛灌。 陈子昂见他满脸通红且一身酒气,就笑道:“你该不会是躲到山上喝酒去了吧?” 孟皓然一抹嘴,“你不知道我们今天——”刚yù讲玉皇山的重大发现,见秦关在侧,忙改了口,“喝了多少酒。” 此时不宜久留!秦关何等聪明,站起来笑道:“你们聊,我先走了。”陈子昂目送他走到门口,忽然想起烛台的事,高声道,“那烛台你看着办好了!” “什么烛台?”秦关刚带上门,孟皓然就忍不住好奇。 陈子昂暂时不想将这事告诉他,便笑道,“你不做梦都盼着和陈边边洞房花烛夜吗,所以我打算到时送你几对烛台。” “兄弟结婚,出手如此寒碜,是不是太抠了?”孟皓然嘿嘿道。陈子昂含笑盯住他,“若是黄金打造的呢?” 孟皓然喜得眉开眼笑,“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接着又道,“可得多订几副。” 陈子昂骂他贪得无厌,孟皓然大呼冤枉,“你自己到时不要用吗?还有,你若送我而不送杜若甫,只怕他到时眼红。” “亏你想得周全!”陈子昂笑脸一收,说起正事,“你不知道我刚才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太兴奋了,手机拉在车里。”孟皓然歉意笑笑,接着又猛灌了两口茶,方小声道,“你不知道我们在玉皇山发现了什么——”说着朝陈子昂连勾手指。 “这里不就你我,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陈子昂嘴里不满地咕噜,身子早已向孟皓然倾了过去...... 还有这等事!听孟皓然细细道完在玉皇山的勘探经过和最终收获,陈子昂惊得目瞪口呆,起身拖了他就往外奔。 待风风火火赶到玉皇山垮塌处,陈子昂惊得不由连抽了几口凉气。前天还坑坑洼洼、灰不溜秋的垮塌处,一夜之间竟变得面目全非!那东一处西一处清幽幽、亮光光的一片一片,就像散发森冷幽光的魔镜,怎么看怎么诡异。 “怎么会这样!”陈子昂呆望着垮塌处惊诧无比。 “昨夜一场暴风雨,揭去了披在它身上的最后一层神秘面纱。”孟皓然解释颇富诗意。 陈子昂摸摸底下那裸露的清幽幽一片,但觉清凉异常。他更加惊愕:“顶着太阳晒了一上午,却一点都不感到烫手,这是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石头。”孟皓然道,“三个地质专家一致以为。” “深埋地底,却又不是石头,那会是什么?”陈子昂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要请考古学家出马。” “你可交待要三个地质专家暂时保密?” “我会那么傻吗!”孟皓然道,“每人拿了几万的封口费,我想嘴巴捂个十天八天该不成问题。” 听他如此说,陈子昂微微安下心来。问:“你可有相熟的考古学家?” “这样,工程量是不是有点大了?”孟皓然有些心气不足,“如果整座山地下都和这垮塌处一样,一两个考古学家根本不解决问题。” “那倒是。若要兴师动众,非zhèng fǔ力不能为。”陈子昂不由连连点头,问,“你说,孙悟满当初为恢复垮塌的山体,在这里折腾的时间也不短,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秘密?” “谁知道!”孟皓然喷了一口鼻息,玩笑道,“他要派人用高压水枪把这垮塌的地方冲刷一遍就好了。” 陈子昂闻言一笑,“我想只有一种解释——他原本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要恢复这地方。” “可省市后来都派人监督施工过。” “现在哪桩豆腐渣工程不是在严格监督下造出来的!”陈子昂连声冷笑。 孟皓然无言以对。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你是说,孙悟满刻意不恢复垮塌的山体,就是为了建‘天字一号’?” “你觉得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陈子昂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倒是。”孟皓然连连点头,“以孙悟满的实力,再垒一座一模一样的玉皇山也不费吹灰之力。” “这就对了。”陈子昂定定道,“还是和他的脚痛有关。” 孟皓然道:“看来,这玉皇山被老人们称之为神山,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我们得去图书馆查查。” “算了吧你!”孟皓然道,“我爸说了,市旅游局为了给玉皇山攀历史上的有名亲戚,组织几十个文史专家把图书馆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 “还有这等事!”陈子昂大感失望。 “接下来怎么办?”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天发现,一向机敏的孟皓然一时没了主意。 “那还用说吗?”陈子昂遇事干练,想眼下最要紧的是马上请考古学家看看这“魔镜”,再挖了孙悟满踹过的那石头瞧个端倪。便如此这般跟孟皓然一番耳语。 孟皓然听罢连连点头,“就不知那石头埋在哪里。” “你不会问问你姨夫吗?” “对啊!”孟皓然一拍脑门,问道,“你看‘魔镜’之事要不要告诉我姨夫和孙悟满?” “千万不可!”陈子昂严肃道,“在没有摸清孙悟满送我‘天字一号’的真正用意之前,我们做什么都不能让他知道,免得他采取应对措施。” 孟皓然语气忐忑,“可一旦zhèng fǔ介入,这发现迟早得昭示天下,孙悟满也就知道了。” “好歹这过程得费一段时间。”陈子昂亦知这“魔镜”之事肯定捂不了几天,却仍试图自我安慰,“或许,到时我们已经弄清孙悟满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接下来,二人蹲在“魔镜”前又是一番细细商量,直到诸事虑及,方满意起身离去。在绕过“天字一号”时,陈子昂停住深深地看了一眼,对孟皓然道:“你姨夫上午又迫不及待给我打来电话。” “说什么?”“叫我抓紧时间装修‘天字一号’。”“看来孙悟满非常希望你早一点住进去。”“那样,他的脚痛或许也就早一点好了。”“这二者之间有联系吗?”“你不觉得这二者之间肯定有联系吗?”“......” 二人边走便说,渐行渐远。西下的阳光将他们拉成两道修长的身影。身影遥对玉皇山,看上去就像两只巨大的惊叹号。 第五十三章 初当渔翁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杜若甫近几天异常的忙碌。 市旅游局新近和《都市晚报》搞了个“我为越城旅游添光彩”的建议征集活动,顾主编把这差事落到了财经版。市民空前高涨的参与热情几乎把报社的信息平台挤爆。他每天至少要花三个小时来浏览市民们提的建议,并把一些好的见归类存档。另外,他的私活——心理学研究生毕业答辩在即,他连论文才写了一半...... 自“**”后,杜若甫见到李照照不但不再端主任的架子,而且好像一下子亲近了很多。 正值下班的时候,采访归来的李照照夹着香风卷进了杜若甫办公室。杜若甫破天荒给她泡了一杯茶。 早知道你会这样,那天我......李照照见他如此殷勤,不由芳心大悦。心里想入非非,再看杜若甫时,便觉得他好像穿着开裆裤。 “这么热的天,你想烫死我啊?”茶杯里热气蒸腾,李照照笑嗔。 “可我这里没其它的饮料。”杜若甫站起来四下张望后摊摊手,脸上缀满歉意。 “一楼大厅有自动售货机。”李照照朝门外努努嘴。心想你心里有我则去,心里无我则拒,细微之处见端倪! “你想喝什么?”杜若甫语气格外温柔。心想前晚你都把我从一楼扛上三楼了,我从二楼跑趟一楼又有何妨! “可乐,或咖啡nǎi茶。”瞅着杜若甫脚底生风朝门外走去,李照照俨然见他一丝不挂。 杜若甫一去半天没了踪影,李照照等得好不心烦。百无聊赖间,便好奇踱到杜若甫电脑前看他刚才忙些什么。一看吓一跳:敢情最近内部风传要升这小子做副主编是真的!这不,正忙着些写就职构想呢。 “嗯,得抓紧时间!不然,等他由翡翠变成钻石就有点麻烦了。”李照照徜徉一圈后,坐回椅子。眼前的茶杯热气蒸腾,她心里更是烟雾弥漫。 她感到有些口渴,见桌子杜若甫平时用的不锈钢茶筒装着凉茶,便一把抓起。顿时,前晚在杜若甫家触摸到的那种沁凉感觉似乎又回到手心。她不由心旌神摇,想入非非...... 恰此时,杜若甫进来了,手里拎着一大袋各种灌装饮料。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等得嗓子都冒烟了!”李照照深憾chūn梦被搅,咋呼起来。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和杜若甫单独相处,每刻每秒都是享受,她根本无暇生气。 “身上没有硬币,就顺便到附近的超市跑了一趟。”杜若甫灿烂的笑容孩童一般。 “何苦跑这么远!没有硬币不就算了。”李照照心里一热,嘴里却故作清淡。她见杜若甫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便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他。 “那怎么行!既然下去了,怎么能空跑一趟。”杜若甫接了面巾纸擦脸,语气迂板中透着执拗。 听你这意思,好像我能不能喝上倒是小事,你不愿空跑一趟才是大事!李照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呀,有时候做事别那么较劲行不行?” 晴转多云,天要下雨!杜若甫一见不对,赶紧开了一听可乐递过去,涎脸道:“怎么,等久了,生气了?” 你这呆瓜,何时能窥得老娘半点心思!李照照幽幽地盯了杜若甫一眼,一把抓过可乐,“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直呛得昏天黑地。 杜若甫慌了手脚,搓着手走到门口朝外贼似地四下张望,一见无人,赶紧跑到李照照身边,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给她捶起背来。 李照照今天穿了一件细细的吊带裙,雪白的肩膀裸露着。杜若甫平生第一次摸到成熟女xìng的香肩,感到手触处异常细腻圆润,心里不禁涌起异样的感觉。暗想,眼前坐着的要是季玉该有多好! 杨柳从来不会拒绝清风的抚摸。李照照脸上云开雾散,嘴角不觉漾起一丝笑意。杜若甫的拳头轻轻落在背上,却记记擂在她心里。 “好了?”见李照照终于不再咳嗽,杜若甫歇下拳头,却仍是一手扶了她的香肩关切依依。他很想李照照再咳几下,这样他的手就有充分的理由在她肩上多逗留片刻。 李照照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的身体向来健康,从不生病,连感冒也难得患一次,所以装咳的经验一点也没有。既没了咳嗽的yù望,这咳嗽也就自然停了。现在被杜若甫抚了肩站在身边,自己则拿着可乐安然坐在椅上,于是她不免心飞神驰:此情此景,若是换一个地方,比如说影楼,该有多好!如果换一身装束,比如说婚纱,手里的可乐再换成鲜花,那就更好了! 我们可爱的李照照小姐刚发现一条大鱼,手上还拎着网呢,就想着收获了! “你买这么多饮料干什么?”李照照回头望了望杜若甫,收回眼帘时又顺带扫了肩上一眼。杜若甫的手立刻触电似地松开。 我为什么要扫肩上一眼?眼见着鱼儿朝自己游来,谁料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又把它惊跑了。李照照心里悔得不行。 “万一以后有人要喝这饮料,也省得我再跑一趟。”杜若甫立在李照照身边不停地搓手。 “你还想替别人买啊?” “没有。” “那你买这么多!” “你以后不喝了?” 鱼儿又游回来了!李照照心里按捺不住激动,她开始做撒网前的热身,“我不喝不冰的饮料。” “那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冰箱。”杜若甫的眼睛在办公室四下搜索,“要不我放到顾主编那里去?” “你不嫌累吗——喝一次跑一趟!”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鱼儿开始在自己身边徜徉,李照照心突突乱跳。她准备张网。 “要不我买台冰箱来?” “为谁,为你自己?”李照照心跳加速,她准备撒网。 “我又不喝冰镇饮料。” “那你买冰箱干什么?”李照照瞅准时机,奋力把网撒出去。 “为你呗!” 啊,罩住了!罩住了!李照照心里狂喜。眼见着鱼儿在网里左冲右突,她生怕溜掉,不敢立即、也不敢轻易收网。 “总算没有白扛你一趟。”李照照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语气装着甚是平淡。 “前晚谢谢你哦。”杜若甫一想起自己曾在李照照面前玉体横陈,就不免面红耳赤。 “你不是买了饮料了嘛!” “那怎么够!” “你不是准备买冰箱嘛!” “那也不够!”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今晚请你吃饭。” “你又想让我扛你?” “今晚只吃饭,不喝酒。” “那有什么劲,不去!” “那就点到为止。” “看来不领了这份盛情,以后你都不想见我了。”李照照心如蜜灌,吃吃笑了起来。 “你答应了?”杜若甫居然喜出望外,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照照含笑点了点头。眼瞅着可爱的鱼儿在网里欢快地蹦跶,她体会到初当渔翁的喜悦。 为了让鱼儿迅速爱上自己jīng心编织的这张网,她觉得非常有必要向它投喂一点香甜的饵料,于是主动跟杜若甫谈起财经版改版之事。此前杜若甫为这事曾多次问她意见,她因深恨杜若甫对自己不冷不热,所以并不热衷,更多的时候更是止于敷衍。 杜若甫心思一时跑偏,却也没有忘记身在何处。一见李照照提及自己劳心之事,顿时两眼放光。 “少登些无聊文章,多关注百姓生活。”李照照开篇明意,接着洋洋洒洒,“你看我们现在,今天请专家分析这,明天请专家分析那。有什么用?以后这经济怎么发展,世界上最权威的经济学家也拎不清,我们一张小小的报纸怎么拎得清!再说了,一百个专家有一百个说法,你要读者信谁?这类文章以后应该少登,以免误导。何况多了也烦。现在我是从来不看这种文章。你看啊?” 杜若甫摇了摇头。 李照照接着道:“现在有些所谓专家压根儿就是在混稿费。同一个经济问题,今天给你写的文章是这个观点,明天给别人写的文章又是另一个观点,有时甚至自相矛盾。真是可恨!” “可不是!” “其实,要让财经版变得耐看很简单。” 杜若甫赶紧拎了一把折椅坐到李照照面前。李照照很不习惯,想将座椅往后挪挪,又怕再次吓跑鱼儿,只得仍由杜若甫戳在自己鼻子底下。 “做好‘五子登科’就行了。”李照照道。 “何谓‘五子登科’?”杜若甫又将椅子往前搬了搬。 李照照实在受不了,抬指直戳他额头,“离我远点!” 杜若甫方意识到自己一时思贤策心切竟忘了分寸,忙将椅子挪到十里开外。 “你何不坐到马路上去!”李照照见状心里猛扇自己耳光。 杜若甫便又将椅子搬回距李照照一米见方的地方坐了。 李照照满意一笑,接着解释道:“所谓‘五子登科’,即:房子,住得可遂心;盘子,吃得可安心;孩子,教得可放心;车子,行得可省心;袋子,掏得可甘心——做足这五‘子’文章,报纸不好看都难。” 潜龙在渊!杜若甫足足瞅了李照照十几秒,决然道:“改明rì我就向顾主编推荐你做财经版的主任。” “哦,这样让我更好仰你鼻息。”李照照嗤道。她对管人了无兴趣,除了杜若甫。 “何出此言?” 李照照微微一笑,眉头一低,掸了裙膝上的裙子道:“你那就职构想了无新意,还是重新写一遍吧。” “你偷看我电脑!” “你以为你在我面前还有秘密吗?” “......”杜若甫汗颜无地。 可爱鱼儿已服帖,本姑nǎinǎi当歇歇!李照照想赶紧回去洗个香汤浴,以晚上继续对杜若甫施展****。便立起身道:“走了!” “不是一起吃晚饭吗?”杜若甫赶紧站起身来不停搓手。 “我一身汗,得回家冲个澡。”李照照皓齿一笑,“再说,我们未来的副主编第一次请我吃饭,怎么说我也得粉墨登场才对。” 才女猛如虎,毒舌能杀人!杜若甫赶紧躬身相送,“待会儿我来接你。” 李照照走到门口想到要给鱼儿投喂一枚更为香甜的饵料,便停下脚来道:“这样吧,你专心写你的就职构想,我来替你写改版计划。” “真的啊!”杜若甫为自己的事业之帆能借上李照照的智慧东风而喜出望外,“只是怕......” “怕我写不好?” “不是!” “怕我跟人说?” “不是!” “那你怕什么?” “我怕......” “有屁快放!”xìng情直爽的李照照终于耐不住一声娇喝。如果说她对可爱的鱼儿还有什么更大期许的话,那便是它能少一分柔弱,增一分刚猛。 “我怕把你累了!”杜若甫似下了天大的决心。 rì出西天!李照照心头猛地一热。近半年来她第一次听到杜若甫对自己说如此体贴的话。 “那里面是你的衣服。”她转身指指茶几上一个漂亮的袋子便匆匆离去。因心中太过感慨与激动,一向举止优雅的她,步态竟有些仓皇与跌撞。 杜若甫痴痴地望着李照照婆娑而去,一时竟感到怅然若失。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 直到李照照已不见影,杜若甫方收有些呆滞的目光。他走近茶几,拿出袋里的衣服。一衫一裤,洗得干净、烫得熨贴、叠得jīng致,是随他以来所享受的最好的一次待遇了!他捧了衣服触向鼻端,但闻微香入鼻,和他刚才给李照照捶背时闻到的一模一样。他心里不觉一阵迷醉...... 第五十四章 怀古楼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和孟皓然自玉皇山庄分手后,陈子昂没有马上回公司,而是窝在车里兴奋不已。 凭直觉,他断定,玉皇山“神山”的来历定与那面“魔镜”有关!只是此前这“魔镜”一直深埋土中,不为人所知,所以无人说得清玉皇山为何谓之为神山,也没有像样的文字记载――孟皓然不是说,市旅游局为了给玉皇山“攀亲戚”,兴师动众月余,也一无所获吗? 现在,他更加坚信,孙悟满慷慨赠与自己“天字一号”,绝不是缘于一个荒诞的赌,而是和他的脚痛有关!而那莫名的脚痛,说不定便与这“魔镜”有关! 一想到这里,陈子昂开始激动莫名。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静一静,便想到回家。归途并不遥远,却历经坎坷。一路的皱眉苦思和神不守舍令他在越城大街小巷东游西荡,形似梦游。好在他的良驹――灰sè宝马颇似家途,虽七弯八拐费尽周章,仍是将他准确无误地送到了自家门口。 进门前,脑袋浆乱如泥的陈子昂倒没忘了和季玉的誓约,便给她打了个电话,且万分抱歉地谎言,今晚有重要事情办,就不去驾校了。季玉问有何要事。他吱吱唔唔,不肯据实相告。季玉齿冷而笑,言而无信,小人也! 陈子昂在越城的安乐窝是一座十九世纪的古堡,名曰“怀古楼”。 这名字是陈子昂自个取的。其灵感来自一千多年前他那个魂归去兮、也许再过一千年也未必能见上一面的同名本家。当时住进来时,他就想:你老陈子昂登幽州台吟“前无古人”,我新陈子昂便住“怀古楼”叹“后有来者”,也省得你去了另一个世界还独自伤心得“怆然而涕下”。 就这样,一个沾满历史尘埃、饱含命运沧桑的名字诞生了。陈子昂为此曾经得意过好大一阵子。他甚至在住进怀古楼最初一段时间里,每晚睡觉前必焚香祷告,默念老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数遍,以期能和他在梦中见上一面。哪知老陈子昂在登幽州台后,自此一去杳如黄鹤,新陈子昂在梦中根本觅不到他的仙踪。 倒是有一次,他梦见自己和三国第一悍将吕布大战数月不分胜负,害得在一旁席地观战、舍不得离去的刘备和曹cāo屁股底下生出蒿草。后来,这蒿草rì盛一rì,刘备和曹cāo只好趴在草丛中,像探子似地将眼前已长得一米多高的蒿草拔开一条缝隙继续观战。再后来,便是曹cāo见刘备正看得起劲,就对他说:“这样战下去不是办法。倒不如这样,我想貂蝉一连数月不见夫君,心里定是着急得紧。我先去给她送个口信。”刘备知道他想去干什么,当然不干。于是和曹cāo在蒿草丛中撕扯起来。于是自己和吕布息战跑过来问所为何事。刘备扯了曹cāo的胡子细说原委后气咻咻道:“他想趁火打劫!”曹cāo不服,则扯了刘备的耳朵说,“他想火中取栗!”吕布闻言大怒,cāo起方天画戟朝二人搠去,怒道:“二厮都不是好东西!”...... 陈子昂当时很惊讶自己为什么做这么搞笑的梦,并希望能在梦中看到曹cāo和刘备一起争貂蝉的续集。于是更加虔诚地焚香,更加激情澎湃地默念《登幽州台歌》,无奈好梦难再。至此以后,他甚至连梦也很少做了。再后来,随着生意的rì渐扩大,他经常忙得狼奔豕突,夜不归宿。慢慢的,这睡前焚香的仪式也就荒废了下来。 不过,怀古楼还真曾粘过几颗历史尘埃。其命运虽谈不上多舛,至少也带有几分沧桑。 据说,它是晚清时一个姓胡的江南巨贾的公子所建。这位胡公子留过洋。当他穿着西服、留着辫子、戴着礼帽、挥着拐杖,趾高气扬地从什么洋――陈子昂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是太平洋、印度洋还是大西洋――那边游回来后,对以木质结构为主的传统中式建筑早已不屑一住。于是花大价钱从上海请来外国工匠,在越城砌了一幢石质西式洋楼――怀古楼。 胡巨贾后来生意衰败。这寄居蟹胡公子的rì子也就没法过了,兼之吃喝piáo赌样样俱全,终于在辛亥革命第一声枪响后的第二天晚上,把怀古楼押给了当地的钱庄。 随后又是几经易手。抗rì战争时期,怀古楼已经落到了一个法国传教士手里。据说当时驻守越城的一个rì军大佐见怀古楼坚固如堡垒,就想据为自己的狼穴。哪知道法国传教士根本不理他的茬,cāo着流利的中文对rì军大佐说:“‘东亚共荣’,任重道远。尔该艰苦奋斗才对,还要住这么坚固的房子干什么?”一句话差点没把rì军大佐噎死。 解放战争时期,这怀古楼又被国民党的一个大佬买下。其后一直由其后人居住。偏巧这大佬的重孙是陈子昂的大学师兄,俩人大学时曾在校学生会一个战壕里战斗过,且战斗友谊颇为深厚。0三年举家迁往海外继承遗产时,陈子昂的大师兄念及当年的战斗友谊,又想师弟住着、以后回来拜祖也会方便很多,便以低于市场近百万的价格把怀古楼卖给了陈子昂。 怀古楼是一幢典型的西式洋楼。通体石料砌就,外墙饰以罗马拱柱和西洋石雕,拱形窗户深嵌墙体,三楼楼顶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小钟楼。怀古楼占地面积六百平米左右,其中花园面积有两百多平米,建筑面积近千百平米左右。一楼、二楼共有十个房间,三楼两个房间外加一个阳台。 前两年越城大规模旧城改造时,怀古楼曾一度列为被改造的对象。好在它紧挨着当年法国传教士布道的教堂,加上越城几个权威的古建筑学者力排众议,才得以幸存下来。 陈子昂曾经将他远在湘北偏僻乡村的父母接来怀古楼住过一段时间。无奈二老在乡村野岭闲散贯了,根本受不了在怀古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加上不通越地方言,更觉度rì如年,没住多久就整天里嚷嚷着要走。陈子昂一心想大表孝心,自然不肯放二老归去。情急之下,老母发话了:“不回去也可以。你得在这花园搭个养猪棚,再垒几个鸡窝。然后替你老头子找几个跑胡子搭子。这样我们就不走了。”陈子昂寻思,这找几个跑胡子搭子倒还容易,大不了从老家请几个过来,给他们发工资天天陪老爷子打牌。可这在市中心养猪养鸡着实有点为难。姑且不论这卫生防疫站会不会同意,这猪粪鸡粪又如何处理;单是这常年累月的猪叫鸡鸣就够旁边小区的住户们喝一壶的,那还不得天天投诉!最后只好由二老归去。好在老家他已安置得甚为妥贴,又有姐弟照料,他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样,现在若大一座房子就只陈子昂一人住着。所幸陈子昂自幼在外,一人生活惯了,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孤单。相反,他非常享受这种一人独居的生活。白天不用说,基本上都在外面忙碌。晚上一个人闲在这古堡时,他可以一个人闷在书房里边品茗边看书;也可以在家庭影院里边吞云吐雾边看美国大片――自几年前观《无极之谭》惊魂一吐后,他就再也不看国产片了;jīng力充沛时还可以在健身房锻炼一下身体或练一练拳脚......总之,没有人打搅,没有人约束,没有人关注。在这个dú lì城堡里,他可以随心所yù,毫无顾忌。真当是自在洒脱,好不快活!哪里还有什么孤单一说!难怪他久不成婚,想是一来没有遇到心仪的对象,二来怕是也与舍不得这种无拘无束的自在生活脱不了干系。 像往常一样,陈子昂回到怀古楼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觉得洗澡不仅可以清洁身体,躺在浴缸里更是可以放松心情。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他回家后的必修功课,无论chūn夏秋冬,天天如此;只要在家,定是无一rì间断。 其实,只要坚持,每个人都能创造奇迹。像陈子昂,他在默默坚守中便创造了洗澡的奇迹。只不过,他在平凡而富足rì子中已见证了太多的奇迹――像家资几千万到几亿便是财富膨胀的奇迹,季玉便是美的奇迹,一甩手送给杜若甫一辆宝马便是友谊的奇迹――所以他对自己不觉间创造的洗澡奇迹并不以为意。谁说这宵小的奇迹绵延至死,又不会衍生为他人生的第二次辉煌呢! 洗完澡,陈子昂照例是将整个怀古楼旮旮旯旯无一例外地巡视了一通。负责每rì前来照看怀古楼的荆阿姨将所有地方收拾得异常干净整齐,他很满意。当然,他更满意是没有在古堡发现丝毫歹人入侵的蛛丝马迹。现在仇富者众多,劫富济己者亦不少。前几rì越城还有一个富豪全家七口喋血室内。他不能掉以轻心。 检视完古堡,他刚想收身回房间,一见花园垒有假山的水池里在冒泡,生怕里面潜了歹人,便抄起一根木棍在里面搅了一通,却搅出了一只海碗大的蛤蟆。 一无所获便是最大的收获!陈子昂心满意足回到楼上,向附近的饭庄定了晚餐,便躲进了书房。书房是清心养神的好地方,他喜欢。 书房有六十平米左右,装修得非常雅致。其中藏书颇丰,所谓经史子集、中外名著、天文地理,无所不包。独独没有一本商业方面的书籍。杜若甫曾经有一次问他为什么,陈子昂只闷头闷脑扔给他一句“我老师炒股票还专门亏钱呢”。 以往陈子昂看书基本上是随心所致、漫无目的,拣到什么书看什么书。可今天不一样,他一进书房便直奔古籍书柜。书柜里有十几本关于本省历史记载方面的古籍,他全部把它们找出来一一堆到书桌上。随后沏好茶,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他希望能从中找到有关玉皇山神山由来的某些历史记载。尽管孟皓然说,市旅游局已经差专家把省市图书馆的古籍用篦子篦过了。他还是想试一试,碰碰运气。何况,这十几本古籍,可都是通过朋友淘来的孤本,难保里面没有意外的发现。 直到奋战至将近午夜,其间连吃饭和上厕所也是争分夺秒,陈子昂总算是把十几本书大概扫了一遍。结果毫无意外地令他大失所望。这些古籍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玉皇山的详细记载。即便有两本书里提到玉皇山,可不是语焉不详,就是一掠而过,哪里有需两眼才能看完的像样文字! 不过,青灯黄卷自有妙处。陈子昂并不觉得白白浪费了一晚的大好时光。他两眼酸痛地站起身来,双手抵腰、晃着脖子,孕妇似地在书房里踱了几圈后,便打算鸣金收兵回卧室睡觉。 第五十五章 书中自有字如炬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刚要踱出门去,瞟到临门的书柜顶上露出一方布角。他一眼认出,那正是当年秦关送自己线装古籍时用的袋子。这袋里的书,他原想秦关万一哪天想要或是想看了,好方便随时还给他,所以一直放在袋子里,未曾摆进书柜过。 非己之书,不入书房。这是陈子昂替自己定的规矩。这袋子此前他一直放在一楼的储藏室,什么时候跑到二楼的书房来了?陈子昂心里先是纳闷,接着便豁然开朗。定是荆阿姨清理储藏室时,发现袋子里装着古书,所以拎进书房放到了书柜顶上。 何不趁jīng神尚好翻它几本!陈子昂走出书房,又折了回来。他纵身一跳,把袋子从柜顶拽了下来。 袋里的书陈子昂此前翻过几本。都是些医药、野史方面的善本。而且书籍很破,字迹模糊,看起来相当费劲。当时他翻了几本后便再也提不起兴趣了。此后这些书在袋子里一呆多年,他连动都没有动过。 陈子昂再次把袋子里的书一一拿出来摊到桌子上。他先把自己曾经翻过的几本放到一边,又把医药方面的挑出来放到一边。剩下的他先看了看书名,再把名字取得不着边际的又放到一边。最后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五本。他的眼睛在这五本书上扫来扫去,思量着从哪一本开刀。 终于,他的目光盯在了一本虽然亦有虫蛀破损、但保存相对完好、青皮黄纸的善本上,这书的名字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越地异物志》。他再看了看刊印时间,居然是明朝的青木刻本! 陈子昂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这本书记载的多是越地的一些乡野异闻、民间传说、风土人情,文体有点类似《三海经》,只是里面记载的事比《三海经》更风趣、更诡异、也更稀奇。 好在这古文到了明朝已经白话了许多,远不似先秦诸子时期那般晦涩难懂,所以陈子昂读起来还不觉得十分费力。 一页页过去,一篇篇过去...... 身处二十一世纪的陈子昂俨然回到了大明王朝的乡村旷野。他仿佛觉得自己此刻正坐在枯柱素瓦的亭子间,嚼着青豆、沽着老酒,尽情享受着农耕时代那清新的风,洁白的云,湛蓝澄净的天空...... 他兴意盎然、神情专注地将自己埋在故纸堆里,读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窗外,都市新一天的喧嚣已然破壳而出。 当看到第二十七篇快结束的时候,陈子昂的眼睛终于亮了。只见这篇文章最后写到: ...... 上古rì,玉帝南巡。至越地上空,见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大恸。yù唤雨神,罪之。久盼不至。忽觉内急,遍寻天庭诸处,不见便溺之所。无以忍,窃窥四周,似无仙踪神迹,遂匿于天道犄角,权便溺之。 俄顷,越空乌云被rì,暴雨倾盆。及雨歇,忽闻声震雷动,一物天降,坠于城北。 胆壮者逐而观之。但见坠物处金光四shè、热气弥漫。旋即有物出于土中,初如篡拳,及大如斗;随即愈张愈烈,及增至径若三里、高若一里许圆状山丘乃歇。 时人咸怪之,叩问所以,无以应。 后有一谙于天象者游历至此。见山丘,五体投地,状极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叩拜不已。好事者问之。乃曰:“此乃天帝秽物。本无所用,待接之地气,遂通灵xìng耳。吾遍访九州,经年不得。今在此终偿所愿,心无憾矣!”见好事者面露惧sè,又曰:“天帝便溺,本非凡物,及至俗尘,更是亘古罕见。汝等幸甚,此地有神山相祐,后必昌矣!”曰毕,翩然仙去。 越人闻之大喜。又见自此雨后,无以肥,既见禾苗茁壮。乃深信不已。 不待召,即相约于神山北夯土筑台,遥相叩拜。历经千年,勤祭不辍。 自此后,果见越地岁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累之经年,终至富甲九州。 待文字出,神山及祭台已然草木丰茂,掘土遗坑业已濯然成湖。越人为志玉帝天恩以示后人,遂名神山曰“玉皇山”,祭台为“拜帝山”,掘土遗坑曰“天湖”。沿用至今。 ——宋.《越城秘录》 终于找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工夫!陈子昂兴奋得一蹦三丈高,一副顾景舟的上好紫砂壶被带翻打碎,亦视无事一般。他搼着那本《越地异物志》,醉汉似地在书房里东倒西歪地踱着,嘴里喃喃自语,神情几近癫狂。良久,他定下神来,又将此段文字细阅数遍,直至彻底弄清文意,方才罢休。 “这玉皇山果真有来历!”陈子昂捧着《越地异物志》回到卧室,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待稍稍冷静,心里便沸腾开了—— 神仙之说自古有之,这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这文章编派得也太离谱了些,居然说神仙还要拉屎拉尿!有谁听说过神仙还要拉屎拉尿的?真是岂有此理! 这也算了。可文章的矛头直指玉皇大帝,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一般的神仙如果修炼得还不到火候,偶尔拉泡屎拉泡尿,也还情有可原说得过去。可玉皇大帝是什么人哪——哦,错了!——是什么神哪?他是众神的领袖!暂且不说他的道德修为如何,单是讲他的身子,那早已是修炼得金钢铁骨、已臻化境,他还用吃东西吗?既然不用吃东西,何来大小便?真是莫名其妙! 退一步讲,就算他也要食人间烟火——哦,又错了!——应该是天间烟火!也需要大小便,那也不会这么巧嘛!怎么会偏偏在南巡途中感到内急?他不会在出天宫前先拉清爽?如果他连这一点预见xìng都没有,还怎么做众神的领袖? 再退一步讲,就算玉皇大帝是在南巡途中内急,可他是谁啊?天庭里的第一把手啊!他出巡会是孤家寡人吗?那还不得前呼后拥、旌旗弥漫!别的不说,移动厕所肯定是跟着跑的。他还用得着偷偷摸摸躲在旮旯里一泄为快吗?真是荒诞之极!——除非他是微服私访。嗯,完全有这种可能。不然雨神怎么会不跟在身边? 不过也不对,既然玉皇大帝是微服私访,他偷偷方便时又暗地里四下侦察过,当时周边并没有其他神仙,那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难道天庭也有偷窥癖不成?还有,这天庭的事,作者又是怎么知道的?写得这么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一样。真是天方夜谭!不可信! “你这是怎么哪?你怎么会对玉帝拉泡野屎这么上心,居然还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不明摆着是后人根据玉皇山这山名敷衍而成的文字吗?你怎么能相信这些胡编乱造的传说?如果说这作者炮制这段文字真还有什么别的目的,那也不过想借玉帝拉野屎,来嘲讽一下当政的皇帝而已。” 陈子昂躺在水床上,对自己一时走火入魔胡思乱想非常不满,狠狠自我反省了一番,“现在‘阿波罗’都上了月球了,美国宇航员在那里连跳蚤也没见到一只,更别说还有什么吴刚、嫦娥和那只眼睛红通通的兔子了!即便你不相信老外,自己国家的神舟五号你是眼瞧着上天的,这总该信了吧?杨利伟都到地球外面逛了好几圈,他回来有说见到玉皇大帝了吗?” 深刻的反省立竿见影。陈子昂把这段文字里所有关于神仙之说的文字剔除,最后将眼睛盯在“见一物天降,坠与城北”这行字上。 “莫非很早的时候,越城这地方落下过大的陨石?”此念一出,陈子昂jīng神立刻为之一振,下午在玉皇山看到的那面“魔镜”此际又浮现在眼前。“完全有这种可能!蛮荒时代,哪知道什么叫‘陨石’?自然对这种天外来客敬若神明,文字记载时再铺陈附会,可不就变成神山了!” 难道自己下午在玉皇山见到的那“魔镜”就是陨石?抑或孙悟满一脚踢到的也是陨石?嗯,完全有这种可能!现在有些陨石的构成成份连专家也搞不清楚,人重重踢一脚后引发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痛也说不定。 陈子昂越分析越来劲,越分析越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块石头......”终于理清头绪后,陈子昂顿觉困倦铺天盖地而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胸口,那本《越地异物志》随着他酣畅的呼吸微微起伏...... 第五十六章 财神的烦恼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孙悟满这两天烦心不已。 第一点让他烦心的是,这“天字一号”都已经卖给陈子昂好几天了,可脚痛却丝毫不见有好转的迹象。 从越城回来后,他每天醒来和睡觉前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用手触触那只一丝不挂已经一年有余的右脚,看脚痛似乎有所缓解。又担心自己毛糙的手指不知轻重或是感觉迟钝,误断了或许早已显现出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轻微迹效,于是特意从头上拔了一根头发,将它剪至三公分左右,装在一只jīng致的耳挖筒里,每天带在身上,无事则拿出那根头发在脚上搁一搁。试了两天,发现还是痛得搁不住,就气得将它一口气从脚背上吹掉。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头发太粗太重,感觉不到脚痛好转的轻微变化,便又从老婆头上拔了一根,依样划葫芦试了两天,可还是痛得没法搁,气得再次一口气将它吹了。最后从自己手臂上拔下一根绒毛,可他的手粗,放起来又很是费劲,就把老婆的眉毛钳子偷来藏到身上,无事就用它夹住绒毛在脚背上放一放,可脚痛还是“外甥打灯笼”。为此他每rì必问刘参谋数遍:“你说这效果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刘参谋则总是用“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冰冻三次非一rì之寒”、“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几句老调宽慰他。孙悟满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住xìng子坐等铁树开花。倒是他那只右脚,自从没了鞋袜的束缚,整rì里沐清风餐雨露,活得甚是jīng神,指甲三天不剪便茁壮如青鱼鳞片。于是,无事则坐在办公室百无聊赖的孙悟满又开发了一款新的自娱项目――修剪脚趾甲。未经几rì,连修带磨,原来长得犬牙交错的脚趾甲就被他伺弄得堪比脚模的秀甲。 这第二点让孙悟满烦心的是,太太不准他“迁都”越城。 也是,好端端地在青城呆了大半辈子,为什么突然心血来cháo要搬到越城去?而且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孙悟满也觉得太太的反对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却又不能跟她细道实情。因为偈语之事刘参谋有过诤言:千万不能让他太太知道。孙悟满明白刘参谋的意思――他老婆是青城出了名的大喇叭。现在他家里除了银行帐号的密码别人不知道外,其他的别人都知道,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包括他和老婆一个月在床上做几次,每次多长时间,朋友圈里都了若指掌。这全赖他太太喇叭广播的功劳。如果偈语的事跟太太讲的话,不出几天,整个青城定会传得沸沸扬扬。这在青城传传也就罢了,如果万一传到越城去,或是被陈子昂在青城的眼线探知,那麻烦可就大了。 孙悟满对太太保守了偈语的秘密。同样的,他太太也对他隐瞒着一件鲜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这秘密却被刘参谋无意间发现。孙太太对此浑然不觉。 孙悟满的太太叫潘英莲。据说她之所以能嫁给孙悟满,就是因为她父亲看中了孙悟满的天生异相。 潘英莲的父亲早年是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对命理之说甚有研究,也非常笃信。孙悟满二十来岁时,潘父一次途经其所在的村庄时,刚好在路上碰到他。潘父当即骇得摘下当道具使的平光眼镜,一把拉住孙悟满的双手,惊呼:“天生异相,千年一遇!奇才,奇才!”待问了孙悟满的名字后,更是喜得拖他坐到路边的田埂上,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此时的孙悟满刚好相完亲回来。因为长得丑,在女方家碰了一鼻子灰。没好气道:“我是孙猴子投胎!” “啊?谁告诉你的?”潘父大惊,手往后一撑,落了空,仰面朝天跌进了水田里。 孙悟满见状,一肚子不快烟消云散,豁口大开,笑得声震雷动、浑身乱抖。结果脚下一滑,也一跤摔进了水田里。 刚好天热,俩人索xìng坐在水田里。孙悟满问潘父:“我就说了句气话,你怎么惊得摔进田里?” “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是谁呢!”潘父把随身带着的一本已经被污水浸得面目全非的相书洗了洗,摊在田埂上晒了。然后一把拽过孙悟满的油头,附耳低语,“那我就告诉你吧――你的真身是孙悟空挠痒痒时掉下的一根毫毛。” 孙悟满好歹读了几年书,多少了解一些科学常识,自是不信,嗤道:“你骗小孩啊?” “我知道你不信。”潘父莫测高深地连声怪笑,“我只问你一句,你见到过长得有你一半丑的人吗?” 孙悟满一愣,满面愧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这就对了!”潘父得意一笑,开始神神叨叨,“这毫毛化着jīng灵侵于你母腹后,却并不安分。因为它的禀xìng像它的主人孙悟空一样顽劣异常。于是成rì在你母腹中腾挪滚打,影响了胎儿的正常发育,所以你生出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见潘父说得有鼻子有眼,孙悟满不由得有了两分相信。 潘父趁热打铁,“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偷别人家的西瓜,摘别人家的桃子,挖别人家的红薯?” “你怎么知道?”孙悟满小时候异常调皮,是村子里公认的“万人嫌”。 “这就是那毫毛附在你身上的顽劣本xìng所致。”潘父嘴里解释着,心里却笑开了:乡下孩子疏于管束,小时候有几个不是这样? 孙悟满不由得又多信了两分。 “你今天是不是相亲去了?”潘父忽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孙悟满大惊。 农忙时节,不在家里干活,却穿着压箱底的衣服,还抹了头油,不是相亲是干什么?潘父心里冷笑连连,嘴里却慢悠悠的,“人家没瞧上你。” “......!!!”孙悟满一惊之下,豁口大开,口水都流出来了。 惊什么惊?你也不想想我是吃哪行饭的!连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都看不出来,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潘父得意地瞅着孙悟满,心里笑得肝肠寸断。 “别人为什么老是看不上我?”孙悟满低眉倍感伤心问潘父。 肉眼凡胎看得上你,那才是瞎了眼呢!幸亏你遇到像我这样的通灵神眼!潘父不无同情地看着孙悟满,半晌方说:“你如果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倒是可以把女儿嫁给你。” 孙悟满一听喜出望外,“什么条件?” “吃完相亲酒以后,你就去建筑工地打工。三年之内如果拉起自己的工程队,我就亲自将女儿送到你家里。” 潘父靠算命这营生过活,少不了走南闯北、游走四方,也算是见多识广。国家运道这玩意太大,他吃不消算,但基本的大势他还是看得清的。眼看着改革开放的车轮越滚越快,他想建筑这行当以后肯定吃香。且不说远的,眼前本地不就有很多帮别人盖房子的人先富起来了吗?再说,孙悟满长得膀大腰圆,即便以后当不了大的老板,凭他这身板,扛水泥拌砂浆,挣的工钱也会比别人多一份。仅凭这点,自己的女儿跟了他,也可保以后衣食无忧。 另外,潘父之所以相中孙悟满做自己的女婿,除了相信命理之外,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原因:他女儿没有心机,大大咧咧,说话从来口无遮拦。如果找了一个才貌相当的人做丈夫,指不定以后就要受多少气挨多少骂。倒不如找一个像孙悟满这样奇丑无比的人嫁了。像孙悟满,好不容易找一个老婆,定会百般疼爱,决不会亏待了她――何况自己的女儿也算是细皮嫩肉,容貌出众。 据说潘英莲第一次见到孙悟满后,躺在床上反胃得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潘父则在她床边引经据典、苦口婆心地劝说,同样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潘父穷尽毕生所学搜肠刮肚,把从轩辕黄帝开始到蒋公去宝岛这漫漫历史长河里所有能找到的有关美女配丑男或是俊男配丑女的故事细细讲了一遍,直到嘴皮累得生出无数疖子,潘英莲才勉强答应这门婚事。 就这样,潘英莲成了孙悟满的老婆。 孙悟满自从娶了潘英莲后,仿佛有如神助,搞起建筑来是顺风顺水。后来,村里见孙悟满已渐成气候,便把村办的工程队也交给他一并打理。两支队伍合股后,雪球似地越滚越大,直至今天这种规模。所以孙悟满对老婆非常感激,也非常疼爱,对她总是低眉顺眼,有求必应。 现在孙悟满在青城的家,就是他为了讨老婆的欢心修的。孙悟满为了表达对老婆大人的无限爱意,特意将这座占地六十余亩的庄子取名潘庄,产权证上也写着潘英莲的名字。 潘庄参照苏州园林的格局修建。花了孙悟满二十多亿。里面山水回廊、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据说有一次孙悟满无事陪老丈人在潘庄的亭子里喝茶,好奇地问老丈人:“你当初为什么建议我去搞建筑?” “孙悟空当初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一路上降妖伏魔,金箍棒毁坏了少房子。他因要赶路,没时间修补。后来成了佛,又被如来佛封为西天枪棒表演队队长,每天在天庭里忙着赶场子慰劳诸路神仙,哪有时间到凡间来一了修房子的心愿?一急之下,感到浑身发痒,就挠了起来。挠掉了几根毫毛,这其中一根就化着了你。所以你得完成他的心愿。有悟空主人的护佑,你这毫毛能不成事吗?” 老丈人掐指算命大半生,唯一算对的一次,就是自己的女儿跟了孙悟满绝不会吃亏。自打孙悟满发达后,傍着女儿锦衣玉食的他,虽然早已不再cāo老行当,而且黄土都快堆上秃顶了,却仍是陋习难改,难得有半句真话。何况他现在整rì百无聊赖,就指着靠时时回味这一生唯一的算命杰作打发rì子,岂肯实言相告! 孙悟满却对老丈人的话深信不疑,又问:“孙悟空会不会怪罪他挠掉的那根毫毛娶了老婆?” 老丈人怔了怔,喃喃道:“世易时移,我想,西天也应该改革开放了吧。” 第五十七章 都是空虚惹的祸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潘英莲做梦也没有想到孙悟满会混出今天这个样子。尤其是搬到潘庄以后,她经常半夜都会从睡梦中笑醒。 现在全世界有几个女人活得比她更逍遥,更自在!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用干,什么事也不用想。每rì里就想着一件事:怎么花钱找乐子。为此,她学会了麻将、双扣、斗地主等等十几种牌技。可玩了一阵子就觉得没劲了。因为她嫌一次输赢十几万太小,提不起jīng神;想玩大一点,别人却又陪不起,便索xìng不玩了。 有一阵子她又爱上了旅游。先是把国内玩了个遍,然后是新马泰,接着是美洲、欧洲、大洋洲.....几乎把世界上有些名气的国家都游了一遍。就差去南极北极了。可看来看去,也没有碰到有几个地方比她的潘庄更漂亮。再加上旅游时孙悟满又没空陪她;一儿一女在国外读书,也没时间陪她。她一人在国外就如同只会眨眼的木偶,整天被人搬到这搬到那,遇到些新奇的东西也无人分享。时间一长,也就感到索然寡味了。终有一天,当她从一次遇到抢劫的中东之旅中九死一生捡回命来,颠颠地躲进青城最有名的养生馆修了最后一次脚茧,便连青城也不太愿意踏出一步了。 于是她最后迷上了美容。几年时间里,前前后后去韩国几十次,把身上能动刀子的地方几乎都动了一遍,连最**的地方也不放过。花了几百万,还真是有效果:原来松的地方紧了起来,软的地方硬了起来,皱的地方绷了起来,塌的地方挺了起来...... 常言道,女为知己者容。就潘英莲看来,孙悟满是爱她的,这点她很清楚。但孙悟满是不是她的知己,她自己也闹不明白。不过,对自己周身上下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孙悟满好像并没有显出多大的兴趣。这点,她从和孙悟满rì渐稀少的床第之事,以及孙悟满每次来则慢若蜗牛、去则疾如脱兔的敷衍招式得到印证。 如果说潘英莲这辈子嫁给孙悟满还有什么遗憾的话,不消说,就数这床第之事。和孙悟满躺在一张床上最初几年,她因嫌孙悟满长得太丑,每次都疲于应付。即便每次行房事都黑灯瞎火,孙悟满两颗白森森的门牙也像两团鬼火,老在她心灵深处闪来闪去,搅得她兴致全无。 后来钱多了,对两颗门牙也看顺眼了,可孙悟满却因她前几年对房事兴味索然的态度而养成了浅尝辄止、一触即溃的毛病。在以后的房事中,只要她一拉开架势贴身肉搏,孙悟满便立刻shè完一梭子,随即顾自鸣金收兵。如此她每每是满腹chūncháo周身游荡,却又无处奔泻。这令她浑身蚁蛀、百爪挠心,端端是痛苦万分。 潘英莲的红杏出墙缘于一次不经意的玩笑。去年的一次,潘英莲在高级修身会所推拿,给她服务的那英俊小子得悉她是财神孙悟满的太太后,玩笑中说,现在欧洲出了一种豪车叫空客380,你何不买一辆玩玩!潘英莲也没有细问,回来就要孙悟满替她买一辆。 孙悟满不看报、不上网,电视也很少看,自然不知道空客380是什么东东,就打电话给刘参谋要他马上订一辆。刘参谋一听就笑了,“这车很贵,要三亿美元一辆。”孙悟满大惊,“什么车这么贵,都赶上飞机了!”刘参谋道,“因为它就是飞机。”孙悟满哈哈一乐,回头如法炮制和老婆开起了玩笑,“看来这潘庄得改成车库了。”潘英莲大骇,“什么车这么大?都赶上飞机了!”孙悟满开怀大笑,“因为它就是飞机!” 第二天去修身会所按摩时,潘英莲把英俊小子笑骂了一顿。自此俩人熟络起来。 巧的是英俊小子也姓潘,名叫潘似安。嘴甜不说,一手推拿功夫尤是了得!潘英莲每次到修身会所都被他伺弄得周身酥软、通体舒泰,小费更是成万成万地给。如此,潘似安推拿起来越发卖力、越发悉心。久而久之,俩人的关系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终于,半年前的一天,当潘似安推拿至潘英莲上身的禁区边缘时,见潘英莲非但没有“此地禁止入内”的jǐng示,一副迷离醉眼似还鼓励他勇闯禁区,手指便蜗牛似地一寸一寸摸了进去...... 潘似安的双手一爬上山丘,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徐娘半老的孙太太此处竟还像少妇一样极富弹xìng!他也曾伺候过不少和孙太太年纪差不多的其他贵妇,此处却早已是松软得如同发酵过头的面团。于是他兴致大增,施展浑身解数搓揉捏摸起来...... 当潘似安的双手在潘英莲上身的禁区边缘游荡的时候,她也并非没有作过思想斗争。无奈潘似安的年轻和英俊,尤其是他的英俊就像黑夜里燃起的一堆篝火,让她这只rìrì面对孙悟满丑陋的面孔如同在黑暗中煎熬了二十多年的飞蛾情不自禁地就想扑上去。斯时斯刻,她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情yù烈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烧得她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抵抗――她不顾一切扑了上去。在潘似安温柔的捏摸下,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曼妙感觉让她遍身每一个毛孔都止不住张大了嘴巴。它们如同久旱遇到甘霖一样,贪婪地吮吸起来。当潘似安的手游走到她两腿之间的时候,潘英莲禁不住周身一阵震颤。一种**蚀骨的麻酥卷起巨澜,将她抛入云端。 潘似安拨弄一阵后,把头埋在杂草丛生的沟壑里吮吸起来。潘英莲彻底崩溃了。渴盼已久的快感浪cháo虽然姗姗来迟,但一旦袭来,却是一波接着一波,如此势不可挡!其排山倒海的力量终于将潘英莲击得粉碎――刹那间,她羽化而登仙了! 一念之间,潘英莲由贵妇沦为荡妇。回到潘庄后,她感到异常后悔,甚至一度好几天没去修身会所。无奈这情yù有时候就像毒品,不沾则已,一旦沾上就容易上瘾。熬了几天之后,yù火焚身的潘英莲便不由自主又去了修身会所。 后来,潘英莲觉得老如此下去不安全,也不过瘾――至少妙至毫巅处不能喊叫,便背着孙悟满偷偷在青城偏远幽静的乡间花几百万买了一幢别墅。又花几十万替潘似安买了一辆宝马。然后三天两头在那里和潘似安玩老猫戏耗子的游戏。一个为钱,一个为yù。俩人配合默契、乐此不疲,玩得是昏天黑地。 而这段rì子,孙悟满正被脚痛折磨得神迷智昏,哪里觉察得到潘英莲的细微变化!再说他平时从不过问潘英莲干些什么,即便外出也只当她是和朋友玩牌或是美容什么的。哪里知道这个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徐老半娘会在这把年纪的时候chūn情勃发,每次出去花几万买回来的绿帽子,连潘庄都快堆不下了! 刘参谋窥知潘英莲的秘密,也是事出偶然。月前一天,刘参谋中午驾车去会一个朋友。到潘庄门口时,里面刚好驶出一辆黑sè奔驰。刘参谋见驾车的是孙太太,便多看了一眼。只见她丝巾蒙头,戴着墨镜,包裹得密不透风,生怕别人认出来似的。刘参谋当即纳闷不已。尤其令他不解的是,一般孙太太外出,都是清一sè开自己几辆颜sè鲜艳的高级跑车,特别是那辆牌号为PS88888的黄sè布加迪威龙,更是她的最爱。 “她为什么自己的跑车不开,却开了一辆普通的奔驰?又为什么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她要去干什么?”好奇之下,刘参谋把会朋友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不由自主便跟了上去...... 快到上午十点的时候,潘英莲起床了。 自从孙悟满犯了脚疾之后,她和孙悟满就分开睡了,免得睡着后不小心弄痛了他那只连毛发都不能触碰的右脚。 收拾妥当后,潘英莲想整理一下眉毛,发现自己那根从法国定制的白金眉钳不见了。就问内室侍女小翠:“这两天谁来过我卧室?” 其实潘英莲问了一句废话。她偌大的卧室宝贝成堆,少说也有几千万,为此,孙悟满派人为卧室安了时下最先进的指纹识别防盗系统。这卧室平时除了她、孙悟满和小翠外,哪有第三人进得去!而小翠是她姨妈的女儿,正宗的科班出身,现在兼着潘庄的管家,年薪近百万,应该大可放心。 “前天孙先生来过。”小翠道。 自在越城见了陈子昂和孟皓然,孙悟满深慕二人的儒雅风度,回到青城后,一时心血来cháo,就给潘庄几十多个佣人立下规矩:以后见到他不准叫孙总,一律唤先生――墨水喝得太少,自是没有办法,改个称呼总可以吧? 要说孙悟满此番小范围推广和试用新称谓完全出于附庸风雅,那也未免太冤枉他了。想他自打修炼为一尊沉甸甸的金佛,到哪里都被人“孙总”长、“孙总”短地恭维着,一听就是近二十年,现在突然感到有些腻味,也实在情有可原。 自打在潘庄被唤着先生,孙悟满心里感到特别受用。早晚散步时,有事无事手里总爱攥着一本书,有一次居然还是学富五车的人也未必完全整得明白的《易经》。见此情景,庄子里所有读过几天书的人无不跌光眼镜。 潘英莲一下子上火了:好你妈的孙猴子!上次去越城送了一套别墅给了一个叫什么陈子昂的人,又把自己的项链、手表、戒指送给了王昌临。谁知道你是不是表面上送给这俩人,实际上是托他们转给了别的什么狐狸jīng!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光着一只脚跑到越城去住!还美名其曰将总部搬到越城是为了集团以后的发展。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人带去,而只带几个贴身的人去?问你是不是在越城养了野女人,你指天发誓说绝对没有,还说什么今生只爱我一人!本来我原来还只是怀疑,现在倒好,你连我这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眉毛钳子也偷了去。是不是想送一点特别的礼物讨野女人的欢心哪?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自己未曾做过时,便不太会想到别人会这么做;而一旦自己做了,便会极易联想到别人也会这么做。就像潘英莲,以前没有出轨时,她从未想过孙未满会不会在外面养野女人;而自打养了男小三之后,再看孙悟满时,其一丝一毫的反常举动,她都会把它往养了野女人上面靠――心思一向围着自己转的孙太太,现在好歹也开始推己及人了! 怒火万丈的潘英莲驾了她的布加迪威龙就朝金鼎集团的总部奔去...... 第五十八章 兴师问罪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此时,孙悟满正在办公室给远在越城的王昌临打电话。 “陈子昂这几天有什么动静没有?” “昨天他还和人在‘天字一号’比比划划,好像准备装修了。”王昌临道。 “什么‘好像’!你这样不行啊。”孙悟满语气很不满意,“你得时刻关注‘天字一号’装修的详细进展。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打电话给陈子昂,或是请他吃顿饭,问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能装修好。如果他人手紧,或是太忙顾不上的话,他出图纸,我们派人来替他装修嘛。” “那这费用......”电话里,王昌临小心翼翼问。 “我四千多万都去了,还在乎多掏四百万吗?”对王昌临凡事向他讨主意,孙悟满一肚子火气,“你现在是金鼎副总了,拿出点主见来行不行?” “那我马上打电话给陈子昂,问他装修图纸出来了没有。”被孙悟满斥责一通后,王昌临说话果断了很多。 “这就对了嘛。堂堂金鼎集团的副总,就该这个样子。”孙悟满满意道,“就跟陈子昂说,只要他愿意,什么材料我们都给他用最好的――包他满意。” “我们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王昌临不解问道。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孙悟满又不高兴了,对着电话吼道,“你不要问那么多。反正这是关系到你、关系到我、关系到我们集团以后发展的大事!” “我明白了。”王昌临见孙悟满说得这么郑重其事,也只能信了。顿顿,又问,“你什么时候来越城?” “尽快吧。”孙悟满敷衍道,“等手头几件棘手的事办完就来。” 搁了王昌临的电话,孙悟满把刘参谋叫进来,想和他商量一下用什么办法能说服太太让自己去越城。 刘参谋开门见山:“要先搞清楚她为什么不让您去越城。” “这还不简单吗?”孙悟满牢sāo满腹,“怕我在越城养小三。” “那您不养不就得了。”刘参谋玩笑道。 “我他妈这辈子除了她,别的女人连碰都没有碰过。还养什么小三?”孙悟满为太太不理解他感到非常气恼。 “那您让她跟你一块去越城算了。” “她要肯的话,我现在还会坐在这里?” “那您把所有的钱交给她管不就得了。” “她现在手头的钱再活几辈子也花不完,还有那么大一座庄子。”孙悟满不满道,“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养......”刘参谋话到嘴边,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不敢讲,也不能讲。因为这毕竟关系到孙悟满家庭婚姻的大事;何况孙悟满又非等闲之人,他现在一人身系一个集团的兴衰存亡。如果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偌大一个集团岂不乱了套? 此前刘参谋为了慎重起见,又多次派人蹲点守候,确实摸清了孙太太是在那座幽静的乡间别墅里和一个叫什么潘似安的专吃富婆软饭的家伙厮混。至于在里面干些什么,刘参谋不知道。但他可以想见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不然孙太太为什么每次去都那么煞费苦心地遮遮掩掩? 孙悟满见刘参谋yù言又止、表情古怪,不禁好奇追问:“养什么?” “养亲戚么。”刘参谋随口荡道。 “养亲戚?”孙悟满更加没好气,“我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好像天生就是一个孤儿。现在倒好,半个青城都是我的亲戚。我养得过来吗?” 刘参谋付之一笑,认真道:“您非得去越城?” “不然,我怎么知道以后陈子昂是不是每天住在‘天字一号’?” “让王总派俩人盯着点就行了。”刘参谋劝道,“犯不着您亲自出马。” “什么都可以假手于人。”孙悟满抬了抬光光的右脚,摇头坚定道,“唯独这事不行!” “既然您去心已定,也只能跟太太好好商量了。”刘参谋微微叹了口气,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好商量我还向你讨主意?”孙悟满不悦地翻了刘参谋一眼。 “那......”刘参谋刚想说些什么,一听过道里一串急促的高跟鞋磕地声径奔总裁室而来,便打住了。 “我太太来了。”孙悟满太熟悉这走路的声音了。 刘参谋刚yù转身离开,只听见身后门“咔嚓”一声响,潘英莲臂弯挂着爱马仕手袋,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 “孙太太好!”刘参谋礼貌地向潘英莲打了声招呼,赶紧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想了想,又踮着脚尖折了回来,贴着总裁室的门支起了耳朵...... “孙悟满!你把我的白金眉钳送给哪个狐狸jīng了?”潘英莲见刘参谋出去,不问青红皂白,怒气冲冲劈头就问。声音比山还响。 “你小声点!”孙悟满慌忙把太太搀到的总裁椅子上坐下,自己则站在旁边,陪着小心道,“我哪是送什么狐狸jīng,我是拿来夹毛了。” “夹什么毛?夹哪里的毛?”潘英莲把手袋“啪”地一下掼到桌上,哪里肯信! “我这不想试试脚痛好一点没有嘛,又怕头发太重试不出来,就想用手臂上的细毛试。可我这手粗,弄起来不方便,就拿了你的眉毛钳子。”孙悟满说着从裤兜里掏出那只白金眉钳。怕太太不信,又伸出左臂指着一块根毛不剩的地方对她说,“你看,这里的毛都拔光了。” 潘英莲一把夺过白金眉钳,嗓门依然响巴巴,没好气地说:“那你干嘛不自己买一只,还要去偷我的?” “我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去买这种东西!再说派人去买,别人会怎么想?”孙悟满陪着笑脸,“那天拿这钳子时你不在睡觉嘛。怕打搅你,就没跟你打招呼。后来又忘记跟你说了。” 孙悟满如此一解释,潘英莲的火气消了些。 孙悟满站在太太身边,只觉幽香扑鼻,又见她衣着华丽、肌肤细润,别有一番风韵,不由暗道:这老娘们越活越年轻了!想起自已经快半个月没有碰她了,顿觉身上一阵sāo动,涎脸笑道,“连你的人都是我的,拿一个眉毛钳子哪能算偷?”说着就要抱太太去里间的卧室。 孙悟满的总裁室三进三层,气派豪华:第一间是办公室,第二间是会客室,第三间是卧室兼休息室。 潘英莲知道孙悟满要干什么。本不愿和他做那事,但一想起自己和潘似安的苟合之事,心里顿感万分愧疚。便由着孙悟满抱了――她想对他有所补偿。 刘参谋听见室内一阵悉悉索索声响过后,突然没了声音,感到有些奇怪。便又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极轻地敲了敲门,没见有回应。心想,孙悟满肯定是和太太到卧室干好事去了。于是轻轻扭动门把,将门打开。果然不出所料!办公室不见人影。 潘英莲的手袋就放在孙悟满的办公桌上,刘参谋的眼睛顿时为之一亮:要想知道孙太太在那所幽静的别墅里到底和潘似安干些什么,关键的东西就装在这手袋里。他已经思谋这事很久了,所以孙太太一进来,他就留意到她的手袋。 刘参谋的心不由砰砰乱跳。他脱了另一只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办公桌前,飞快地打开手袋,见里面一个非常漂亮的挂件上拴着两把钥匙。他一看就知道那是大门的钥匙。而且他知道潘庄用的都是门禁系统,根本用不着这种形制的钥匙。即便是有,也用不着孙太太带着,因为她有管家小翠――这必是那幽静别墅的院门和大门钥匙无疑! 于是他飞快地把它拿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出总裁室后,他跑回自己办公室,迅速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将两把钥匙在里面装着的膏泥上按了按。随之迅疾折回总裁室,复将钥匙放回孙太太的手袋里。然后他再次蹑手蹑脚走出来,轻轻带上门。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刘参谋终于嘘了一口长气。他也惊奇自己第一次做这种事,身手竟是如此敏捷,运气又是如此之好。 卧室里,一场本来异常快捷的战斗,在潘英莲的悉心引导和指挥下,居然进行了快一个小时。孙悟满大为尽兴,刀枪入库后,好奇地问太太:“你怎么一下子这么能干了?” 潘英莲一时语塞,遮掩道:“网上学的。” “网上有教干这事?” “你想造原子弹,网上都能教你!” “随我去越城吧。”孙悟满看着眼前居然面露少女羞涩的太太,心里涌起万般柔情,含情脉脉地说。 “不去!”潘英莲语气果决,毫无商量余地。 “你想我怎么做,才肯让我去越城?”孙悟满感到万般无奈,不由苦笑。 “你把送给陈子昂的别墅,还有送给王昌临的手表、项链和戒指通通收回来,我就让你去。”潘英莲轻快道。 孙悟满又好气又好笑,“你当这是孩子游戏啊――想送就送,想要就要!” “你送王昌临东西,我暂且相信你说的,是为了鼓励他为集团多尽力――好歹他现在是你的副总。”潘英莲又将了孙悟满一军,“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四千多万的‘天字一号’送给素不相识的陈子昂?” “这......”孙悟满yù言又止,半晌方憋出一句,“以后再告诉你。” “看你把脚趾修得比我的还漂亮。”潘英莲揶揄道,“不会是老来俏,开始同xìng恋了吧?” “你......”孙悟满气得两腮乱抖,胡乱穿好衣裤,光着两脚吧唧吧唧逃出卧室。 潘英莲独自呆在卧室,神情无助且落寞。此刻,她的心情非常矛盾。一边是一个年纪比她儿子大不了多少的英俊小子,一边是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丑陋丈夫。孰轻孰重,纵然再蠢,她也掂得出来。只是被潘思安撩拨起来的情yù,此刻正像一只恶魔拽着她的灵魂向罪恶深渊坠去。 她难以自拔。可又有谁――能够救她! 第五十九章 我要给你们记功!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老曾、老魏、老金三人受朋友之托,私下去玉皇山勘察,原本压根儿就没抱有什么收获的希望,却未曾想有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发现。 四天后,为首的老曾和另外俩人一合计,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跟市zhèng fǔ汇报。一来这是一个地矿工作者应尽的责任;二来以后市zhèng fǔ论功行赏,也自然少不了他们四人一份功劳――他们倒没忘了捎带上这次考察的始作俑者孟皓然;三来万一玉皇山垮塌处的秘密哪天被其他人误打误撞发现,并抢先向上面作了汇报,他们岂不失去了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 不过,既然拿了孟皓然给的丰厚佣金――老曾三人本来执意不要的,可实在难拒孟皓然的一番诚意,最后也只能收下――这事总得征求一下孟皓然的意见。 孟皓然接了老曾的电话,心里甚感意外:不是说好了再捂一阵子的嘛。怎么这么猴急就要向上面汇报?真不够哥们!可他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也是,像玉皇山如此重大的发现,一个地矿工作者一辈子也难得碰到一次,你要他们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向上面讲,也着实难为了他们。再说,嘴长在他们身上,与你商量是把你当朋友;不与你商量自管自跟上面汇报了,你又能咋的?如此一想,也就理解了老曾三人的心情。 于是他对老曾说:“你稍等一下,我跟朋友通个气。”随即马上拨通了陈子昂的手机。 陈子昂听了孟皓然的电话,沉吟了一会儿,道:“邀功心切!看来拦是拦不住了。你和他们一块去吧,这可是你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不是说杜若甫最近可能要升为副主编吗?或许,这事对他升职有帮助。叫上他!” 上午十点钟左右,杜若甫正和李照照讨论改版计划,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孟皓然打来的。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又要托自己为陈边边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买东西我可没空!”杜若甫接通电话兜头就说。 “我给你送猛料来了。”孟皓然笑道。 此前,杜若甫也曾收到过孟皓然不少猛料,只是很多次付诸文字后,都被顾主编以“未经查实,不宜登载”为由给毙了。杜若甫没办法,只好署了笔名投给省报《支江午报》,为此,他还好几次在省新闻年度评比中得过大奖。 一听“猛料”,杜若甫马上来劲了,“磨蹭什么,还不快讲!” 孟皓然把自己和专家在玉皇山勘察的事对杜若甫讲了。 “这算什么猛料!”杜若甫大为失望。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孟皓然接着又把他和专家在玉皇山的重大发现说了。 “魔镜?人工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隐藏了一个如此大的秘密,这着实让杜若甫吃惊不小。 “你前一阵子是不是和李照照去玉皇山庄采访过‘快乐青年’的西医欧牛雨?” “你怎么扯到这事上去了?我不是早跟你讲过了嘛!”杜若甫很是不解。 “我们马上要去市府汇报。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道去?”孟皓然天上一句地上一句。 “你这不是骂我吗?”杜若甫笑责道,“这种事千年一遇,傻瓜都不肯错过。何况我们干这行的。” 挂了孟皓然的电话,杜若甫对李照照兴奋道:“手头一切暂缓!马上去市zhèng fǔ。” “什么事啊,这么兴奋!”李照照好奇道。 “到市府你就知道了。”杜若甫拽了她的手夺门而出。 上午十一点左右,范市长正yù去参加“娃乐乐”集团在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一个重大项目的奠基仪式。姚秘书匆匆走进办公室对他说:“市地矿局有几位专家在玉皇山有了重大发现,并想立即向您汇报。您看?......” 玉皇山?重大发现?范市长不由皱起了眉头,“又是这个玉皇山!” 此前他也去过玉皇山多次,且一直奇怪这偌大一座山为什么单单只生长两种树。为此他还特意咨询过地矿局、林业局和考古研究所三个单位的头头。他们却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百事缠身、rì理万机,也没有闲心去深究。前年,金鼎集团孙悟满在挖湖时,玉皇山莫名其妙地垮了一片,却怎么也恢复不上去。这事也一度让他感到非常纳闷。更让他不解的是,前几年,在市府发起的“越城旅游景点攀亲运动”中,市旅游局组织了几十位专家学者查阅史料,居然没有找到玉皇山一丁点像样的文字记载,致使它成为唯一的漏网之鱼。这事到现在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玉皇山真藏有什么玄机不成? 想到这里,范市长对姚秘书说,“这样吧,你马上叫几位专家过来。我要当面听取他们的汇报。” “那奠基仪式的事?......” “让韩副市长替我去一下。” “失职啊!”在市zhèng fǔ可供十几人坐的小型会议室,范市长听完老曾三位地矿专家的汇报,心里不断自责。 想起此前地矿局、林业局、考古所三位头头就玉皇山对自己的敷衍之辞,他心里尤是恼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座此前已经显露出许多端倪的山岚,隐藏着一个如此之大的秘密,作为相关部门的领导,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认真了解一下、探究一下。如果此次不是几位专家和几位记者自发去勘察,这个惊天秘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才能被发现! “我们马上去玉皇山!”在巨大好奇心驱使下,范市长此刻已无暇旁顾。他想亲自去看一看玉皇山那块垮塌的地方,以便确定市zhèng fǔ下一步该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 “你就不要去了。”范市长刚yù钻进车里,见姚秘书拉开了车的前门,就说,“你去给考古所简所长和旅游局赵局长打个电话,叫他们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什么时间?”秘书问道。 “有空就来,越快越好!”还未等姚秘书反应过来,范市长已经坐进车里,“砰”的一声拉上了车门。 于是,众人分乘三辆车,一溜紧挨着奔玉皇山疾驰而去...... 又是一个艳阳天。烈rì下,玉皇山漫山遍野的江南红枫和垂枝碧桃青翠yù滴。缕缕山风袭来,两种树交叉掩映的绿叶和枝桠相互摩挲,发出阵阵不绝于耳的细碎声响。这声响似低语、似叹息,又似在不停地向漠视这座山的现代人类诉说着一个远古的传说。 范市长、杜若甫和李照照在老曾、孟皓然等人的带领下,来到那块裸露的山体前。十几块光滑曲面立刻跃入眼帘。其森冷如冰,泛着幽光,纵然烈rì炎炎,一股扑面而来的清冽之气,亦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真是亘古未见!”范市长仔细观察了一块“魔镜”后由衷叹道。他是物理学硕士,接触过不少高新材料,但像如此质地绵密、平整光洁,似金属非金属、似石头非石头的物质,别说他以前没见过,就连想都有想过。 杜若甫和李照照咋一听老曾说这些块“魔镜”有可能是一个整体,而且不排除整座玉皇山地底下埋的全是这种“魔镜”时,脸上更是骇然作sè,“这么说玉皇山是一座人工山?” “从玉皇山的形制看,完全有这种可能。”三位地质专家道。 “太武断了吧。”范市长笑道。他涵养极好,平时无论多么激动人心的事,脸上都难以掀起多大的波澜。不过眼前这些“魔镜”着实非同寻常,他因实在难按激动而面呈红光。接着情不自禁地和在场的每人一一握手,动情道,“我代表市zhèng fǔ、代表全体越城百姓谢谢你们!我要给你们记功、要给你们重奖!” 杜若甫听了范市长的话,想申辩一下,却被孟皓然一把拉住。 范市长见状便打趣道:“怎么,想问一问怎么奖励你们是不是?” “不是不是!”一见杜若甫又要张嘴,孟皓然赶紧抢先道,“作为越城一份子,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高风亮节!这才是我们越城人该有的觉悟和胸襟。”范市长满意赞许,随即扫了众人一眼,笑问,“这次勘察谁组织的?” “他!”老曾、老魏、老金不约而同地指着孟皓然。 范市长是《盯住你不放》节目的忠实拥趸,对帅气的孟皓然犹是欣赏,于是笑眯眯看着他,“说说,为什么会想到要来玉皇山勘察。” 孟皓然神sè淡定,指了指杜若甫和李照照道:“我们一直对这山上只生长两种树感到好奇。前一阵子来玉皇山庄采访,见这垮塌的地方有些特别,就生了想请几个专家来看一看的想法。后来打电话给地矿局,原来老曾他们也注意到了这块垮塌的地方,于是不谋而合,我们就一块结伴来了。” “什么是敬业jīng神,这就是敬业jīng神!”范市长毫不吝惜地夸奖道,“作为一个地质工作者和新闻工作者,就应该像你们这样――时刻保持职业的敏锐xìng。” “范市长,你看我们的新闻报道是现在跟上去,还是等市zhèng fǔ下一步的通知?”李照照恨不得现在就为玉皇山的重大发现出一份号外。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范市长对众人严肃道,“这件事情不仅暂时不能报道,而且在场的每位必须严格保密,对自己家里的人也不能透露。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范市长见大家正用敬重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油然而生一种父母官的崇高责任感。叉腰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你们看到没有,这垮塌的地方在玉皇山庄的地界之内,四周都是高耸的院墙,唯有山庄的大门才能到达这里。一旦报道出去,或是走漏消息,想一睹为快的市民和游客势必蜂拥而来。这样,玉皇山庄优美的环境极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他见大家纷纷颔首,又接着说,“何况,我们现在对这‘魔镜’是什么材质,整座玉皇山下面是否都是埋的这东西一无所知。所以,下一步得请考古学家和材料专家作详细的考察,有了初步的结论后,再作报道也不迟。” 范市长一席话高屋建瓴,大家听了连连点头。 “下一步的考察,我希望范市长能特许我们跟踪采访。”李照照娇笑道。 “那是自然。”范市长乐呵呵道,“我们本市的媒体当然有优先权,何况你们又是这秘密的发现者。还有你们三位――”范市长指着老曾、老魏、老金说,“下一步的考察也一并参加。” 老曾三人喜出望外。 “我再次重申:此事非同小可,一定得严加保密。谁若泄露消息,我可决不轻饶。”范市长扫视众人,眼神异常严厉。 “一定,一定!”众人异口同声,纷纷保证。 见众人信誓铿锵,范市长满意地笑了。离开时,注意到旁边的“天字一号”没有号牌,便问了一声。 “天字一号。”孟皓然道。 范市长听了幽默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你们这次的发现也能在......国内称‘天字一号’了。”他本想说在世界上称“天字一号”的,可话到嘴边,还是觉得保守一点好。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 第六十章 下不为例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今天真热!” 和范市长及三个专家从玉皇山庄出来,李照照嚷嚷着一头钻进孟皓然的本田后座——为图省事,杜若甫将自己的车停在了市府。香汗涔涔的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不停地催孟皓然打开车子的空调。 孟皓然赶紧发动了车子,又把空调开到最大。此时,拉在后面的杜若甫也坐进了车里。不过,他没有坐在后座,而是坐在副驾座上。 李照照见杜若甫通红的脸上汗津津的,忙从背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他,不无爱怜道,“看你热成这个样子!” “我呢?”孟皓然看在眼里,扭头笑问。 “你台前不是有一盒面巾纸嘛。”李照照眉眼一飞。 “那你还递纸给杜若甫!”孟皓然怪叫连连。 “我巴结一下领导不行吗?”李照照有些不好意思,却没忘找一个漂亮的借口。 杜若甫脸sè有些尴尬,赶紧岔开话头,不解地问孟皓然:“刚才我想跟范市长解释,你为什么拉住我?” “解释什么?解释你不是玉皇山秘密的发现者?”孟皓然猛一瞪眼。 “我不过想说明真相。”杜若甫道。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迂。”孟皓然笑道,“好在子昂先想到了,不然我都差点忘了。” 杜若甫更加莫名其妙,“这事跟陈子昂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孟皓然嘴一歪,故弄玄虚地问杜若甫,“你知道这‘天字一号’现在的户主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杜若甫没好气地说。 “那我告诉你——”孟皓然看着杜若甫一字一顿地说,“陈——子——昂!” “他什么时候买下的,我怎么不知道?”杜若甫大感意外。 “人家买别墅还要向你汇报啊?”孟皓然觉得杜若甫有时迂腐得近乎可笑,“再说,你最近打过电话给他吗?” “我最近不是忙嘛!”杜若甫面无表情。 “就因为这?”孟皓然一脸调笑地盯着他。 “还能有什么事啊?”杜若甫淡淡一笑。 孟皓然本想问一问杜若甫和季玉最近怎么样,一看李照照坐在车里,yù言又止。这一路上看李照照对杜若甫甚是亲热的举动,莫非这号称《都市晚报》李清照的才女偷偷爱上了杜若甫不成?如此一想,他忽然觉得俩人非常般配。若能将他们撮合在一起,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而就此得到解脱的陈子昂,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杜若甫见孟皓然愣在那里即不说话也不开车,催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是陈子昂让我叫上你的。”孟皓然回过神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杜若甫越发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觉得你这么问不仅显得迂,而且显得蠢!”孟皓然毫不客气地训斥,“他是为你好!你刚才不是听范市长讲了吗——‘要给我们记功,要给我们重奖。’如果你能成为这玉皇山秘密的发现者之一,必将是大功一件。这样,你们报社还有谁和你抢副主编的位子!” 其实陈子昂的本意只是想让孟皓然捎带上杜若甫发一两篇独家报道,这样对他晋升副主编多少会有些裨益。可孟皓然觉得这样做似乎份量还不够,又想起杜若甫前一阵子来玉皇山庄采访过,便灵机一动,生了把杜若甫也罗致进玉皇山秘密发现者行列里来的心思。却未料杜若甫会带上李照照一并前来,后来当作范市长的面,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把李照照也捎带上了。 “孟皓然说得一点也不错。”李照照俯过身子扒拉了一下杜若甫的肩膀,“我听说最近社会版的钱主任和体育版的吴主任活动得很厉害。他们可都是有背景的。” “你怎么知道?”杜若甫扭头问李照照,“我怎么没听说过?” “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李照照斜了杜若甫一眼,“现在谁像你这样?一天到晚就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坐等天上掉馅饼!” “你看你看!我说你迂,你还不服气。”孟皓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照照一眼,对杜若甫笑道,“人家事不关己,知道的都比你多。” 杜若甫无语。也是,他一心一意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真没有想过报社还有谁会和他争副主编这个位子。再说,顾主编不是说过,副主编只有他一个人选吗?什么时候又杀出两个程咬金来了?心思一活络,口气不觉有些松动,“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的!”孟皓然笑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对玉皇山只生两种树好奇过?” “当然有,也只是想想而已。” “这不就结了吗,事情想过就等于做了一半。”孟皓然仰头一笑,旋即面sè一沉,直勾勾盯了杜若甫,“而另外一半,是你叫我去做的——最初不是你让我去找专家上玉皇山勘察的吗?” “我没有这么说过!你这是弄虚作假!”杜若甫一脸的忿忿然。 “上个月被质监局查封的‘小印象’瘦身茶,原来是不是常年在你们这里做广告?”见杜若甫仍是呆气十足,孟浩然话锋一转。 “是啊。它一直是我们的广告大户。”杜若甫随口应道。 “你现在觉得它这个广告是什么xìng质?”孟浩然问道。 “那还用说吗?虚假广告!”杜若甫脸上愤然作sè。 “作为发布和承载这种虚假广告的载体,你觉得你们报纸在扮演什么角sè?”孟皓然咄咄逼人。 “这......”杜若甫无言以对。 “帮凶,沆瀣一气,为虎作伥!”一提这“小印象”减肥茶,李照照便来气。就因为当初贪报社广告主管送的一点小便宜,害得她一连拉了月余的肚子。到现在外去,见了变电房还十有仈jiǔ误认为公共厕所。却道为何?原来这所谓的减肥茶,其实就是效力柔和的泻药。 孟浩然趁胜追击,又问杜若甫,“还有,你知道太子溪公园的名称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知道!”杜若甫不知道孟皓然跟他讲这些是为了说明什么。 “你觉得该怎么评价这改名一事?” “有些牵强附会。严格讲,应该叫弄虚作假。”杜若甫想想道。 “所以,一个弄虚作假常态化的时代,有时连某些zhèng fǔ行为都难免坠于彀中。你一人清者自清又有何用?”孟皓然不失时机地开导道,“你不要老是闷头做革命的老黄牛,有时候也要偶尔做一下狐狸。关键是,我们要把握住一点,弄虚作假得有分寸,最最重要的是不要去害别人。就拿眼下你升副主编这事来说吧,我知道,凭文凭、凭能力、凭业绩,你都是《都市晚报》的不二人选。但你有背景吗?你会跑官吗?” 杜若甫不由自主地摇摇头,“我才不屑这么做呢。” “这点我和陈子昂早就想到了。”孟皓然对杜若甫的心xìng了然于胸,笑道,“所以想帮你一下。” 经过孟皓然的一番开导,杜若甫口气有些松动,“三个专家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看来子昂当初叫我不要对老曾他们抖出他是对的,想不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孟皓然微微一笑,对杜若甫说:“我就跟他们说是你出钱请他们勘察玉皇山的。” “他们能信吗?”杜若甫还是不放心。 “拿人手软,不由他们不信。” “你怎么说?”杜若甫问道。 孟皓然没有理会杜若甫。他想火力侦察一下李照照对杜若甫的感觉如何,便回头笑道,“只是这事得请照照同志帮一下忙。” “我愿意!”李照照没问没想,毫不犹豫道。 嗯,看来二人有戏!孟皓然于心甚喜,对杜若甫道:“我就跟老曾他们讲,因为你在追李照照。而李照照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除非你能告诉她为什么玉皇山只生长两种树。没办法,你只好出钱请专家弄个明白。” 他还是孟皓然吗?NO,他是孟子!若非孟子,何以有如此睿智的说辞!一听这话,李照照一脸通红难掩幸福与陶醉。偏是孟皓然看在眼里,还故意问你愿意吗,她只好三分害羞七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呢?”孟皓然回过头来问杜若甫。 杜若甫面sè甚是尴尬。他没料到孟皓然会想出这般馊主意,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点子,便忐忑:“这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孟皓然天外来客似地看着杜若甫,“这比别人包飞机挂条幅向人示爱更离谱吗?” “那是富豪们干的事。”杜若甫摇头笑道,“我就一平头百姓。” “你也是富豪啊——jīng神富豪。”孟皓然道。 “这事会不会被捅出去?”李照照担心地问孟皓然。 “你没听见刚才范市长是怎么表扬老曾他们的吗——‘这就是敬业jīng神,这就是职业的敏锐xìng。’一种已经被市长定xìng的敬业行为,他们怎么会愿意不打自招、承认这是因为金钱使然!你当他们傻啊!” “也只能如此了。”杜若甫擂了孟皓然一拳,“下不为例!” “你就是想做下次,我还不干呢。”孟皓然心里被擂得异常舒坦,乐呵呵道,“但愿你做了副主编之后,这《都市晚报》会比以前更好看一些。”说完,飞快启动车子。 本田喷了两口黑烟,披着满身的动物卡通迷彩乐颠颠地朝市府奔去...... 第六十一章 天助我也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这天热得!” 范市长的脚刚踏上市府大院的水泥地,就感到一股炙热透过鞋底直钻脚心。但此刻他心里更热,玉皇山的重大发现就像天上掉下一团流火,灼得他浑身热血沸腾。 他一改平rì贴了标签似的沉稳官步,一路行sè匆匆奔进市长办公室。在卫生间冲了一个凉水澡后,周身滚烫的血液虽然减缓了奔涌的步伐,可心情依然激荡。 官做到一定份上,想激动一次都不容易。但今天是个例外,他激动了,而且程度不轻。 凭直觉,范市长感到玉皇山的这次发现绝对非同凡响。无须考古学家们的专业论证,他也觉得玉皇山的秘密一旦捅出去,必将震惊世界。他都不敢想象一夜之间全世界所有的媒体为之疯狂将是怎样一种盛况,而越城就此“一朝成名天下知”,又将沸腾成什么样的景象。 此刻,范市长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带团去欧洲考察时发生的一件事来。在当晚的接待晚宴上,当他cāo着流利的英语、热情洋溢地向客人们介绍越城的经济发展和人文景观时,居然有人问他越城是不是上-海的县级市!堂堂一个省城,竟被向来崇尚周游世界的国际友人误认为上-海的县级市。真是岂有此理!越城的国际知名度何在?晚宴结束后,他回到房间,看到自己此次带来的有关越城的推介资料上印着“国际知名的旅游城市”,不禁哑然失笑:这就叫“国际知名”?真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这次晚宴插曲对范市长可谓刻骨铭心。从欧洲回来后,他一连召开数次关于越城未来发展和城市定位的研讨会。会上,有些成员建议将越城发展成上-海的后花园,意即让越城跟着上-海的屁股转。他当即大为光火:上-海的后花园已经够多了!苏-州,无-锡,常-州......凡是上-海边上的城市谁都想变成上-海的后花园。到时,客人们鼓着腰包从上-海一路逛到越城,袋子早空了。我们守着偌大一个后花园喝西北风吗?越城自古以来底蕴深厚、富甲九州,现在凭什么要仰人鼻息、吃人家的残羹剩汁?我们为什么不想方设法让腰包鼓鼓的客人先到越城玩个痛快,才想起还要留一点散碎银子到黄浦江边上吃一碗片儿川? 最后,他力排众议,亲自参与制定了规模宏大的新型城市发展战略。收了越城周边七县一市,让省城面积一下子扩大了五倍,常居人口由原来的200万,一下子猛增到800万。又斥资百亿为新越城修建了可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相媲美的越城金流国际机场。一系列重大举措实施后,越城的面貌果然为之一新,原来的小家碧玉,如今摇身一变成为江南俊汉。其经济连续十年以两位数增长,更是让上-海见了也有些眼热。 尤其让范市长感到满意的是,自从他提出“经济搭台,旅游唱戏”的新城市发展战略后,越城的国际知名度迅速攀升。现如今,旅游业已经成为越城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其相关产出几乎占了整个越城GTP的半壁江山。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当然,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分管旅游业的韩副市长的一份功劳,近年来他牵头发起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旅游景点攀亲运动”,就非常具有创意。旅游局更是雷厉风行,贯彻得不折不扣,甚至是超水平发挥。值得鼓励,值得嘉奖!虽说越城有些景点的“亲戚”攀得过头了些――像钱麻子的臭豆腐店搭上康熙就是一例。但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厚非的。相比有些城市为了打旅游牌,连秦桧的故里也争来抢去,这又算得了什么?!气可鼓,不可泄。应该给旅游局记一功! “真是天助我也!” 范市长眼下正整天为越城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伤透脑筋,未曾想突然凭空掉下玉皇山秘密这张超级王牌。冥冥中,他似乎看到幸运之神在向自己亲昵微笑。 范市长现在真是有些感谢孙悟满。好在这满肚子蛔虫的家伙当初没有恢复那垮塌的山体。不然,他在越城市长的任上,岂不生生错过了为越城发展再建奇功的良机!现在手头有了玉皇山秘密这张王牌,只要打得好,无异于为越城经济的二次发展装上一台喷气发动机,还何愁它不腾飞? “这家伙一定没有尽心恢复山体。不然,凭他移山填海的实力,小小一面山坡何在话下!这家伙鬼心眼特多,不知当时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下次见到定要问他一问。还有那几位自发去玉皇山勘探考察的专家和记者,jīng神真是可嘉!这么热的天,一般人都躲在空调房间里不敢向外挪脚,他们倒还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堪为我们广大公务员的表率,着实应该好好宣传一下。” 范市长一人闷在办公室心飞神驰、浮想联翩,姚秘书在外面敲了好几次门,居然浑然不觉。 “范市长,考古所简所长来了。”姚秘书见敲门没有反应,便在门外抬高了嗓门。 “进来吧。”范市长总算是摄住了激荡的心神,正身肃然道。 简所长年届退休,生得头小脖细、体sè黝黑,很像一个上了年份的青釉梅瓶。他弄不清这么热的天范市长差秘书唤自己来所为何事,因此显得诚惶诚恐,一进门就小心招呼:“范市长......” “失职啊!”范市长没有理会简所长的招呼,待他走近一些,面sè严峻地吐了一句。 简所长一听不对,心想,前些rì一个老农送来一块埋了百年的狗骨头,我还研究了好几天呢。这失职一说从何谈起!但眼前端坐的这位范仲离可不是一块狗骨头,可任凭自己钻孔打洞,随意施为。他可是能力出众、魄力非凡,在越城说一不二的人物!据说在中组部挂号那也是排得很靠前的。硬要说他是古董,那也算是国宝级文物。得小心伺候着! “这......”简所长局促不安起来。 范市长见到简所长也算是有感而发:你们这帮考古所的,见到圆的山包就想掘!为什么眼皮底下这么大一座圆形的玉皇山,你们单单就没有想到要去掘一下?是不是嫌它个头太大,掘起来费劲哪?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不过下一步的工作还得倚仗考古所,眼下不宜责之太甚,免得挫了他们工作的锐气。于是他对站在桌前的简所长笑了笑,“不是说你。我是自我检讨。坐吧!” 待简所长坐下,范市长把玉皇山的重大发现大致说了。简所长当即骇得站了起来,“这真是我们失职!” “这也不能怪你们。”范市长道,“这玉皇山垮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作为一市之长,却没有亲自去看一看。要说失职,那也是我失职在先。” 见范市长检讨得颇为诚恳,不像是装出来的,简所长甚是感动,“您是市长,rì理万机,哪里顾得上这等小事!” “这不是小事!”范市长正sè道,“且不论玉皇山本身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单就它座落在国家级风景区这一点上讲,垮塌后我就应该立即去看一看。现在的城市发展不比以前,环境保护无小事!”说罢,对简所长严厉交待道,“所以,你们这次去玉皇山全面考察,不仅要高度保密,而且要把保护环境当作一条铁律来执行,绝不许毁坏玉皇山的一草一木!” “玉皇山上没有草。”简所长小声道。 “看来你对玉皇山并非一无所知。”范市长笑了起来,“这不更加说明了它的神奇吗?这不更加说明我们应该对它呵护备至吗?” 简所长诺声连连。 随后,范市长又向简所长仔细交待了此次考察的诸多注意事项,直到认为已是百无一疏,方舒了口气。他站起来对简所长道:“去吧。我代表市zhèng fǔ和八百万越城百姓热切地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说完,向简所长伸出手去。 简所长握了范市长的手激动不已。他像即将踏上征程的战士一样笔挺站着,豪情万丈道:“我们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简所长走后,范市长激动的心情仍然难以平复,玉皇山垮塌处那一面面清冷的魔镜,老在眼前晃来晃去,令他挥之不去。 “这会是一种什么材料?”范市长不由想起了他的同学、越城国家高新材料实验室主任的武岭博士,便拎起了桌上的电话...... 搁下电话,范市长边批文件边等旅游局赵局长,却是久候无影。最后,他起身看了看表,脸露不悦地对候在门外的姚秘书道:“赵局长怎么回事?” “要不我再催一下?”姚秘书小心请示。 “算了。我们先去吃午饭吧。”范市长道。久违的饥饿感不期而至,他不由姚秘书提醒便冲电梯走去。 第六十二章 俭办庆功宴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接到姚秘书的电话时,赵局长正和六位文史专家及四十个局处级干部在一百五百公里之外的千岛湖游船上。 上次玉皇山第九次“攀亲”研讨会结束后,他一刻也没有耽搁,就去市府向韩副市长作了汇报。韩副市长大喜,临别时拍着他的肩膀道:“小赵啊,看来我推荐你来干这个局长算是推荐对了。你这次为越城的旅游事业立了大功。还有你说的几个专家学者,能为玉皇山找到如此有价值、有特sè的史料,更是功不可没。你回去后,应该好好地为他们摆摆庆功宴,以示嘉勉。” 赵局长志得意满从市府回来,不折不扣地开始落实韩副市长的指示。不过,为了选择一个摆庆功宴的好地点,颇是让他费了一番脑筋。后来还是玉皇山此次攀来的亲戚之一――曹cāo《观沧海》中那句“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提醒了他,对,就去千岛湖!那里的湖光山sè不正契合了这句诗的意境吗? 赵局长此次没有贪功。他不仅带了为玉皇山攀亲成功立下汗马功劳的六个专家学者,还带了旅游局的八个副局长和三十二个正副处长。 临行前,第一副局长建议道,功劳也不只是我们这四十人的,还应该包括下面二百五十六个科级干部,是不是把他们也一并带上? “我们是人民的公仆,把工作做好是我们的职责。怎么能出了一点成绩就搞平均主义呢?”赵局长谆谆告诫。随后又觉得第一副局长一番体恤下情的话说得不无道理,想了想问道:“我们局的职工扶贫专项基金还有多少钱?” 第一副局长答道:“还有五千八百多万。” 赵局长微一思索,对第一副局长道:“夏rì炎炎,就给科级干部每人发两万的高温补贴吧。钱虽然少了一点,但也算是一个安慰奖。” 千岛湖数千平方公里水面,大大小小分布着九百七十八座岛屿,倒也名副其实。这里山清水秀、风光旖旎,是国家首屈一指的旅游度假胜地。 赵局长此次的庆功宴摆得非常有特sè。他没有摆在五星级酒店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天在豪华餐厅吃饭,早腻了。既然来到人间仙境千岛湖,如果不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奇山异水,岂不是有些暴殄天物!所以,他租了一艘小型豪华游轮,把庆功宴摆在了游轮上。 为了节省费用,赵局长还托了关系,游轮出租方倒也卖他的面子,给打了七五折,结果一行四十七人在游轮上连吃带喝加睡觉,一天才要二十五万。 赵局长对这个费用非常满意。作为国家公职人员,又是一局之长,他向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措。尤其是在使用纳税人的钱上,他更是锱铢必究。这次如果不是为了给几位文史专家摆庆功宴,他才舍不得花这钱呢――毕竟,这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哪!使用时应该慎之又慎,每一分都要花到实处。 盛夏时节,岸上早已是热得连鹅卵石都喘着粗气,而湖面上清风送爽,竟有些许凉意。 八个副局长和三十二个正副处长虽然足迹早已踏遍世界,但一个不拉地聚在豪华游轮上纵情玩乐还是破天荒第一次。面对千岛湖的丽山秀水,竟有些乐不思蜀。便有人向赵局长建议:这庆功宴是不是能多摆几rì,一来显示我们对知识分子的重视;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借此次机会详细考察一下千岛湖的旅游管理经验,也好带回去让越城旅游业发展更上一层楼。 其他人皆附和,此建议不错! 六位文史专家常年埋在故纸堆里,rìrì以青灯黄卷为伴,加上文史部门本身是清水衙门,一年的经费少得可怜,哪有什么机会外出公费旅游!更别说像这样被人众星拱月般供在豪华游轮、于波光粼粼的秀水中游弋。几位老专家黄土都快堆上脑门了,还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美事,自然也是流连忘返。现在想想当初被赵局长“圈禁”月余,倒有几分值得。为首的胡专家便向赵局长请缨:“越城有些景点的亲戚攀得还不够份量,此次回去后,我们有信心再挖掘出一些有价值的史料来。” 如此良辰美景,赵局长心中亦有几分不舍。此时,踌躇满志、chūn风得意的他,置身烟波浩渺的湖面上,但见眼前风清云淡、地阔天高,不由生出一种“橘子洲头,挥斥方遒”的豪迈情怀,于是大手一挥:“那就多摆几rì!” 几个副局长见他首肯,便得寸进尺献言:最好能摆半个月,这样我们对万岛湖的考察工作才能做得仔细深入,不至于蜻蜓点水。 这下赵局长不干了,正sè道:“一个旅游景点,chūn夏秋冬景致各有千秋,管理模式也自是不同。岂是一次就能考察得完的?所以我们得分四次考察。再说,越城还有千头万绪的工作,我们岂能顾此失彼?你们中如果有人想借考察之名行游玩之实就更不对了,我们是人民的公仆,怎么能一味在这里纵情山水?这样吧,我们这次就考察五天,加上双休rì两天,一共七天。不过我得事先声明,双休rì两天的考察是不发加班费的。我想你们作为局里的领导干部,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吧?” 众干部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回答得甚是齐整:这是自然!不光这次,以后凡外出考察碰上双休rì,我们都不再要加班费。 哪知庆功宴才摆了三天,第四天午宴酒刚喝出点意境来,一个电话把赵局长吓得差一点跌进了湖里。这个电话正是范市长的秘书打来的。 范市长为什么这么急着见我?难道他知道了我上千岛湖大摆庆功宴之事?赵局长接了姚秘书的电话,脑子里立刻沸腾开了。 要真是为庆功宴的事,赵局长倒是不太担心,因为他了解范市长的行事风格――他向来对知识分子、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知识分子敬重有加。所以,尽管这次的庆功宴摆得有些过了,他还不至于为此事大发雷霆。 赵局长担心的是这庆功宴上无端生出的另外四十张嘴。他知道,范市长最反感大吃大喝,尤其是对假公事之名行吃喝之实深恶痛绝。据说此君在越城当了十几年市长,还从未在外面用公款陪客人吃过一顿饭。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赵局长从未在市府招待各种国内外来宾的酒会上见过范市长的身影,这倒是真的。至于越城企业界的风云人物想请范市长吃一顿饭套套关系,那更是比“嫦娥”奔月还难。不过也有例外,如果你愿意向市府专设的困难帮扶基金会一次捐款两千万以上,他倒是可以陪你吃一顿。据说这招他是从“股神”巴菲特那里学来的。而且这两千多万只能管一次,过期作废。如果你下次还想请他吃饭,得再掏两千万以上。又据基金会主任透露,到现在为止,请范市长吃过饭最多的要数金鼎集团那个土得掉渣、丑得像鬼的暴发户孙悟满,当然他掏的钱也最多,总共有三亿多。其次是“娃乐乐”集团的病秧子主席宗广厚,掏了两亿多。 “这可如何是好?”赵局长真有些后悔一时头脑发热,让旅游局领导倾巢而出来千岛湖搞什么庆功宴。这也罢了,为什么还要同意几个副局长的提议摆上一个星期?如果只摆一天两天的话,现在早就身在越城了,哪会有眼前的窘境?他现在觉得向他建言的几个副局长有些居心叵测:他们是不是见自己有些飘飘然,便故意设了一个套让自己钻,好让自己因此滚下台来,他们好来争抢局长这个位子?指不定就是这样!自己以前不也这样对付过竞争对手吗? “真是得意忘形!我怎么忘了官场如同战场这个道理?”想到这里,赵局长自责不已。 好在他也是宦海沉浮了十几年的人物,虽然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在浅海游泳,但起起落落的cháo水也让他练就了一身的泳技。眨眼的功夫,赵局长便想好了应对范市长盘问的办法。加上几个经验丰富的副局长事先早已制定好的应对上级检查的预案,还有韩副市长的指示作为挡箭牌,想支吾过去倒也不成什么大的问题。于是他神sè坦然起来。 “我得马上回越城,范市长找我有要事。”赵局长故弄玄虚,先镇了众手下一记,接着便把关系最铁的第一副局长拉到一边小声吩咐,“饭局马上结束。你按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办法去做。记住发票上一定不要有餐费、游轮之类的字样。发票最好开三张,不要连号;rì期也不要一样。” “这怕是有点难度。”第一副局长面泛难sè。 “这能难倒你吗?”赵局长拍拍第一副局长的肩膀,“去找找你同学,他现在不是这里旅游局的局长吗?另外你还要和所有人统一一下口径,就说我们来千岛湖是开研讨会和学习经验,顺便给几位专家庆庆功。” 俩人随后又走到在远离酒桌的游轮前板嘀咕了一通。直到合计完所有的细枝末节,赵局长才放下心来。刚要上岸离去,第一副局长拉住他耳语:“你喝了酒了。” 赵局长一下子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真是百密一疏,怎么把这天大的事给忘了?上班时不许饮酒,这可是国家给公务员、尤其是领导干部下的铁律。记得这条规定在越城刚实施的一阵子,大家都不太当回事,后来还是开了几个公务员,摘了几顶乌纱帽才算是做到了令行禁止。而他现在要去见的正是铁面判官、反酒斗士范仲离! “这可怎么办?”赵局长这下真傻了。 “车在路上开得慢一点,或许到市府时就闻不出味了。”第一副局长宽慰道。 “这怎么能行!”赵局长想也未想就一口否决,“你当是去见投诉者啊,故意磨磨唧唧!” “还有一个办法。”第一副局长笑道。 “你幸灾乐祸是不是?”赵局长非常不悦,“还不快说!” “吐!” “早进血液里了,怎么吐?” “还有一个办法。”第一副局长面sè有些不忍,“我原来用过,挺灵的。就是要吃点皮肉苦头。” “就算是英勇就义,你也尽管说!”赵局长神态视死如归。 “倒没那么严重。”第一副局长把嘴附在赵局长耳边...... 第六十三章 苦肉计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送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的武岭,范市长刚想给此刻正在非洲考察的市委书记打电话汇报一下玉皇山的重大发现,忽听姚秘书来报赵局长来了。 “叫他进来吧。” 范市长搁下拨了一半的电话,抬腕看了下表,一团怒气在心里升腾:你一个小小的局长,竟让我苦等两个多小时!可待赵局长一瘸一拐走进办公室,他立刻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腹怒气硬是憋在肚里无处发泄。 只见着T恤、穿西短裤的赵局长两腿裹着绷带,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酒气熏天。 “你这是怎么了?”范市长关切问道。 “我带着几个人去万岛湖考察,想学习一下他们先进的旅游管理经验,不巧在爬山时跌了一跤,就成了这副模样。”赵局长神情痛苦万状。 原来是因公负伤!范市长脸sè稍缓,语气仍有几分不悦,“怎么还满身酒气?” “医生见我浑身是伤,就用药酒替我敷了一下,手臂上淤青的地方又搓了几把,说是活血化瘀。临了,又逼我喝了几口,说这样内服外用,会好得快一些。我也就想着早一点正常工作,所以......”赵局长万般无奈道。 摔成这副样子,还一心想着工作,其情可原,其心可嘉!范市长满腹怒气烟消云散,笑道,“医生说得有道理――治跌打损伤,没有什么比药酒更灵验的了。” 见铁面判官yīn沉得捏得出水来的脸上终于云开rì出,赵局长悬着的心落下地来,越发悔恨道:“我不应该在工作时饮酒,请范市长责罚。” “这从何谈起!”范市长扶赵局长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大度道,“你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再说,这药酒在中医里也算是一味药方――病人遵医嘱服药,何来责罚?你当我如此不通情理!” “您真是体恤下情。”赵局长心中暗喜,故作感动。又问,“不知您急着唤我有何指示?” “你对玉皇山攀亲所做的工作,我听韩副市长说过了,成绩很显著。这很好。”范市长坐回椅上,赞许道,“尤其是专家们挖掘出的那两段历史轶闻,非常生动传神,极富卖点。这对进一步推动越城旅游业的发展大有裨益。你们应该好好犒劳一下这帮文史专家。” “遵照韩副市长的指示,我们已经这样做了。”赵局长见风使舵,不失时机汇报,“这次去千岛湖考察,特意带了几个文史专家一道去,安排他们在那里度了两天假。他们非常开心,对市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念不已。” “韩副市长想得很周到。你也做得很好。”范市长连连颔首,“尊敬知识分子,不能只挂在口头上,更要落实到行动上。”说完,话锋一转,“我这次找你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 赵局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请指示。” “坐下,坐下。”范市长爱抚地朝赵局长挥挥手,“玉皇山有了重大发现。” 赵局长再次站了起来,“怎么,又有人找到重大史料了?” “这次不是史料,而是摆在面前的事实。”范市长长话短说,把玉皇山的重大发现给赵局长讲了一下。一忽儿的功夫,他如此这般像祥林嫂似地对三个人说起这事,马上还要向书记汇报。好在听者无不惊诧莫名,他也不觉枯燥乏味。 一如简所长、武岭的反应,赵局长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敢情这玉皇山还真有些来头!” “不是有些来头,而是大有来头!”范市长纠正他,“我已经要简所长回去拿考察方案。越城国家高新材料实验室的武主任也准备去取样化验。” “那我们该做什么?”赵局长兴奋问。 范市长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消息一旦发布出去,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 “那还用说,举世轰动!” “还有呢?” “玉皇山游人如cháo――不!人山人海。” “还有呢?” “越城因此名扬世界,越城的旅游业飞速发展,越城的经济建设将由此产生质的飞跃!”范市长问得快,赵局长的脑袋转得更快。 “这就对了!”范市长会心一笑。他当初之所以同意韩副市长的提议让小赵来干旅游局局长,也就是觉得此人不仅大局观强、有魄力,而且思维异常敏捷。不像有些人,一旦做了中层干部,便失去个xìng、失去魄力。这也罢了。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失去了自己的思维与判断能力,成rì里只知道唯上命是从,好像脑袋压根儿不再长在自己脖子上。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未雨绸缪。”范市长似早已胸有成竹。 “您的意思是,把玉皇山的环境好好改造一下,以拓展它的接待能力?”赵局长揣测道。 这小子真是聪明,一点就透!如此手下用起来才叫得心应手!范市长心里非常舒坦,语气也显得异常柔和,“下一步你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带得力的人好好研究一下玉皇山垮塌处周边的地形地貌,看怎么改造才适合游客观瞻。 第二件事,会同三个记者――他们也是这次玉皇山秘密的发现者之一――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宣传报道的方案。我之所以要你和他们商量,是因为我已经答应过他们。再说,作为本市的重要媒体,关键的时候支持他们一下也是应该的。 第三件事,玉皇山隐藏着如此大的一个秘密,不应该没有一点像样的文字记载。下一步你要继续加强这方面的挖掘工作。越城的很多高龄老人不是说玉皇山是一座神山吗?你不妨派人在民间探访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还要继续挖掘!赵局长顿时感到脑袋肿胀,可又不能明言表示反对。市长亲自派活给他,证明心里有他,看得起他。不然,叫韩副市长交待他一下不就完了?可这在浩瀚无边的史料堆里大海捞针也确实是一件苦差。且不说让一干文史专家再皓首穷经一遍是否能捞到半枚金针,万一这故纸堆里本来压根儿就没有关于玉皇山的文字记载,那不注定是做无用功吗? 再让胡专家们依样画葫芦炮制一篇关于玉皇山来历的古文?这显然不是范市长的意思――他是想追根溯源,现在“根”已经有了,所以想寻找源头。再说,这玉皇山的秘密于今摆在那里,一旦报道出去更是举国关注、天下皆知。面对铁板钉钉的史实,若再不分轻重、不明就里地像以往那样出于促销目的为景点随意杜撰或编派些什么,显然不合时宜。 这史料堆里本无关于玉皇山秘密的文字记载倒不打紧;可万一这秘密昭示天下后,到时真有别的什么地方的文史学者从哪本人所罕见的史书里找到了相关的文字记载,这脸可就丢大了。那是要成为千年笑柄的。自己丢丢脸倒还是小事;这越城的脸若是丢了,那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况且,国内各省市图书馆和民间所藏古籍繁若星辰,难保不出这样的事。不行!得想办法推了这苦差。 飞快思索一番后,赵局长道:“这个发现足以振聋发聩了,有没有文字记载倒显得没什么关系。” “恰恰相反!”范市长何等人物,岂会不明白赵局长的话外之音!便道,“没有什么事件发生时,人们往往对发生事件感兴趣;如果事件已然发生,人们往往对事件发生的原因更感兴趣。就拿玉皇山来说,难道你不对这么大一座人工山是什么时候垒起来的、又是怎么垒起来的、垒起来又是干什么,抑或这人工山里面又埋了些什么感到好奇吗?” “这倒也是。”赵局长不由点头。 “所以,人同此心。游客也一样。”范市长循循善诱,“一个旅游景点有无历史渊源、或者说有无文化底蕴,是决定这个景点上不上层次、吸不吸引游客的关键所在。像杭-州的雷峰塔,如果没有白娘子和许仙的传说,单就一座全国各地随处可见的古塔,有什么吸引人的!以后,秘密公之于众的玉皇山也是如此。不然,别人千里迢迢来越城,只是见它垮塌的地方光溜溜一片,别的一无所知,心中难免会感到失望。” “不是有考古所吗?他们详细考察后定有结论。”赵局长再找托辞。 范市长微微笑道:“考古所研究玉皇山埋的何物;你挖掘玉皇山因何而来。你觉得二者结论会一样吗?” “那我尽力而为。”眼看范市长铁了心点自己的将,推是推不掉了。赵局长领略过大海捞针的苦楚,说起话来底气不足。 “只要你尽心而为,一定会有所收获。”范市长给赵局长打完气,又免不了对他一番宽慰,“如果到时候真是一无所获,只要你尽了心力,我依然会给你记功。毕竟,这样我们至少知道了玉皇山来历确实扑朔迷离。” 赵局长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位向来不苟言笑、气势威严的铁面判官今天xìng情大变。他和颜悦sè、说话亲切,一点不像以往那样,见之则令人心生敬畏。是玉皇山的重大发现让他心情大快?还是自己的工作成绩让他感到满意?亦或是自己伤痕累累尚不忘工作的扮相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不管怎么说,从他对自己的和蔼态度来看,千岛湖的大摆酒宴的事他是一无所知。不然的话,自己就是躺着担架抬进市长办公室,他也一样会大发雷霆,说自己是咎由自取、活该!而不会心存丝毫怜悯。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干部会上说过,对干部错误的宽宥,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第一副局长献的苦肉计还真是灵验!”赵局长由范市长扶着一瘸一拐地从办公室出来,受宠若惊之余,心里大为感慨。 他觉得今天这顿皮肉之苦吃得非常值得。不仅因此逃过一劫,保住了有可能因为饮酒被摘掉的乌纱帽;而且由此和范市长又走得更近了一些――他不是先后两次搀扶自己吗?这是好兆头!只是第一副局长这小子下手也忒狠了些,手腕粗的木棍敲了自己几十下,现在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得找机会给他身上来几十下,也让他尝尝被人拷打的滋味。 赵局长一路心思激荡地走出市府大楼,在院子里等司机的车时,他站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想着范市长派给自己的任务,一时心如火煎,忍不住振臂暗呼:“玉皇山!你什么来头?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第六十四章 一样热血两样沸腾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七月的越城,天上下着流火。跨世纪驾校的水泥练车场,更是烫得能煎熟鸡蛋。 临近下午两点,香汗津津的季玉在驾校于校长的严厉监督下,正埋头苦练。车的空调有些不好使,季玉闷得头昏脑胀,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远远看去,她驾驭的那辆黑sè大众,就像一只热昏了头的大个甲虫,正在了无遮盖的练车场为寻找一片yīn凉四处乱爬。 本来于校长是要把驾校最好的车——一辆过气尼桑派给季玉练的。恰此时,中rì两国又在为钓鱼岛归属问题大打口水战,颇具爱国情怀的季玉当然是愤然拒绝。 才没几天的功夫,季玉学车的新奇劲就溜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不仅是因为于校长督导极严,只要一进驾校,便让她没有片刻清闲;更是因为陈子昂这几天对她有点心不在焉。 一想起陈子昂,季玉心里便开始叮当作响。这家伙这几天整rì里和孟皓然粘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嘀咕,也不知密谋些什么。昨天收工回公司兑现此前二人许下的每天早晚必见上一面的约定,这家伙竟把她丢在一边好晾。她把耳朵伸出一尺长才听见俩人嘴里石头长石头短的,莫非其中某人患了严重的胆结石不成?不过此念一出,肚里便“呸呸”不已:看这两个家伙嘀咕时神情亢奋,即便是讨论胆结石,那患者也应该是牛或驴子,而不会是其中任何一人! 人一走神,手脚便不到位。季玉将车开得抽筋似地一颤一颤。于校长有些坐不住了,不过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教如此美貌的女孩学车,只要她不把方向盘拆下来当轱辘使,那都是享受!何况季玉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小,爱女甚切的他想疼季玉还找不到理由呢,哪还忍责备!于是,便轻言细语叫季玉该怎样而不该怎样。 于校长如此好脾气,可不单是因为季玉长得美貌。此前陈子昂许诺过他:季玉学成出师之rì,就是他被重赏之时。 于校长也是陈子昂当初的学车师傅。俩人自打认识后交往这么多年,于校长知道他这个徒弟为人仗义——几年前若不是陈子昂慷慨相助,他至今也只能仰人鼻息,哪有自己的驾校!陈子昂向来出手大方,既然开口说要赏他,这赏金数目定然不小。所以他亲自上阵,拿出在省府车队时练就的看家本事和严谨作风,耐心、细致地训导季玉,端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季玉尽管被车里闷热的空气憋得娇喘吁吁,却也忍了——想这爱国,也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偏是于校长那喋喋不休的浅声低语,像赶不走的蚊叫,老在耳边飞来荡去。她yù拒不能,心里好生郁闷。 恰此时,李翼正呆在停在一旁的奥迪A6里摇头晃脑听着音乐,神情好不惬意!季玉见了羡慕得不行,心里一动,对于校长嚷道,“我要上厕所!” “你不是刚刚去过!”于校长心里惦记着陈子昂的赏金,每天争分夺秒督促季玉,早已不舍rì落。他对季玉的话满怀狐疑,却又无从拒绝。想自己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别人@#¥%,何况还是一个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姑娘家! “怎么,不信啊?”季玉冲他甜甜一笑。 这一问问得厉害!于校长当即晕翻:我信又如何,不信又能怎样? 趁于校长兀自犯晕的当会儿,季玉停了车子,飞快地钻进奥迪车里,冲正被强劲的摇滚撩拨得热血沸腾的李翼一声娇喝,“开车!” “去哪?”李翼赶紧发动了车子。 “去我住处。” “干什么?” “你懂不懂礼貌啊你?” “啹”地一声刺耳尖叫,李翼借着摇滚的热劲猛打方向盘,一个大回环,刚好把车停在了追来的余校长身边。季玉一看情势不妙,急得猛拍李翼座背,“快走,快走!” 眼看于校长伸手要拉车门,李翼眼疾手快,“啪”地一把按下锁门按钮。任凭于校长如何拍着车窗大喊大叫,就是不为所动。 此时车内乐声震天,加上门窗紧闭,季玉根本不知于校长嘴里叫些什么。但她知道:于校长气坏了!因为此刻,他脑门上那缕硕果仅存、平时极为看重且打理得极有条理的头发耷拉到了鼻梁上,也没顾得上往头顶抹一抹。 “还愣着干什么,开车!”见李翼瞅着车外情绪激动的于校长看西洋镜似的,季玉照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李翼一个激灵,猛踩油门,车子呼的一声窜去老远。一股黑烟朝于校长喷去,他灰sè的裤腿立即像打翻了墨水瓶...... 接到于校长的“投诉”电话时,陈子昂正在办公室对着一张简单的图纸巧舌如簧地安抚戴援:“我不带你们去看‘天字一号’是有缘由的。想那牛顿,因为看见苹果落地发现万有引力定律,其想象力固然丰富,却也没有什么稀奇;倒是爱因斯坦,二十六岁时一个人闷在邮局里吃了上顿忧下顿,更别说来一次豪华的星际漫游——当然啰,那时也没有......” 戴援插道:“现在也没有!” “对,现在也没有!”陈子昂笑笑,接着道,“却能孕育出其后几十年才被人普遍接受的相对论,那想象力才叫空前绝后。” 听话听音,戴援眼珠几转,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仅凭一张平面结构图,通过想象,设计出‘天字一号’的装修方案来?” 陈子昂侃侃而谈,“依样画葫芦,那是平庸设计师所热衷的活;学会捕风捉影,才能成为卓越的设计师。我希望你们通过这张平面结构图,真实再现‘天字一号’的立体图景,并设计出与之匹配的装修方案来。” 这真是巨大的挑战!我就喜欢挑战!戴援顿时热血沸腾,挠头道:“我说你怎么老不愿意带我们去看‘天字一号’。” 陈子昂咧嘴一笑,“你现在总算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 “那你干嘛不早说!” “我一直犹豫,这个要求对你们三位是不是太苛刻了。”陈子昂故作忐忑。 “您也太小看我们了!”戴援拿起茶几上“天字一号”的平面结构图,兴匆匆捧了朝自己工作室卷去。 待戴援没了身影,陈子昂忙起身掩了办公室的门,长长吁了口气。这几天,求战心切的戴援三人整天缠着要去“天字一号”现场看一看,弄得他颇感为难。 当初派活给戴援三人时,陈子昂压根儿没想到玉皇山底下会埋有什么东西,而不期而至的一场大雨又会让那垮塌处提前显出庐山真面目,且这真面目又恰巧被他派去暗暗勘察的孟皓然及其所请的三位地矿专家探知。昨天,孟皓然从市府回来,对他郑重其事地说了范市长关于严守玉皇山秘密的重要指示jīng神。对此,他置身事外,虽大可不必理会,却也觉得眼下在没有弄清玉皇山那垮塌处露出的“魔镜”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断定的陨石之前,确有保密的必要,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这本来就与他切实相关。孙悟满慷概送他“天字一号”,现在看来,也定与这玉皇山下隐藏的机密有关。他可不想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免得戴援他们无意间窥知了玉皇山的机密四处乱说。若不是王昌临现在一天几个电话催促的紧,而他又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且他又确实想早一点住进“天字一号”看看孙悟满下一步想干些什么,他甚至想让戴援他们暂时歇了设计“天字一号”的装修方案。现在既然情非得已,戴援三人的工作热情又是如此之高,他只好海阔天空地瞎编一气,好在戴援心气颇高,居然欣然领命而去...... “但愿他们不要将‘天字一号’设计成水月洞天!”陈子昂嘀咕着拿起手机。季玉罢练,他得赶紧安抚她一下。 李翼的车离开驾校还不到二里地,季玉就接到了陈子昂的电话,“亲爱的季玉同学,你怎么能逃学呢?” “我又不是逃学!我热死了,一身都是汗。我要回家洗澡!”电话里,陈子昂的语气充满爱意,季玉听了倍感甜蜜,嘴里却忿忿然如爆豆子一般。 “呆在车里怎么会出汗?”陈子昂诧异问道。 “哇!你不知道那车场有多热。脚一踩上去,像踩在火盆上,都快冒烟了!”季玉娇声咋呼起来,“还有,那车的空调也不行。我都快要虚脱了。” “太热你就休息一下嘛。”陈子昂语极温柔安慰季玉,“驾校就这样。现在还算好的。我学车那会儿,训练车开着开着什么时候掉下零件来都不知道,哪还有什么空调!” “哇!一到驾校就变劳改犯了,上厕所都像放风!一刻也不能休息。我都要疯了!” 季玉的语气非常夸张,电话那端的陈子昂听了觉得异常好笑,“有那么严重嘛?” “不信你下次偷着去看看!”季玉娇哼一声,恨恨地问陈子昂,“你给这于老头吃了什么药,盯我这么牢?” 陈子昂这才明白是自己给于校长许下的承诺惹了祸。嗯,看来yù速则不达,得悠着点!便说:“这样吧,以后你就用李翼的车训练,教还是于校长教。我会叫他让你休息的。” 季玉一听,jīng神马上提起来了,“那李翼怎么办?” “让他坐在后面当陪练!”陈子昂声音提高八度,似想让李翼听到。接着便是短暂的沉寂,随即声音又起,语气极尽体贴,“这老开车也犯困,又是夏天。这样吧,上午练完后,你要李翼送你回去午睡两小时,恢复体力后再去驾校。如果还是感到累,就算了——反正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做。至于于校长那里,我会打好招呼。我只要求你一点,只要握了方向盘,就一点要认真地学。” 一听陈子昂把学车条件放得如此宽松,季玉喜不自禁,娇嗔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啊,‘效率’二字都不懂?” 第六十五章 谁说美女无脑!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回到住处,季玉酣畅淋漓洗了一个凉水澡,感到身上舒坦多了。她悠悠地踱回卧室,眼神温柔地抚摸窗前的那架一尘不染、泛着幽光的古筝,一丝歉意涌上心头:最近一门心思放在陈子昂身上,竟有多rì没有摸过它了! 于是她款款坐下来,玉指轻抬,抚了一曲《高山流水》。丝弦轻颤,曲调似清冽山泉在心地涓涓流淌。季玉仿佛觉得自己此刻正端坐在苏二妹和王慕维浩瀚苍茫的山林里,端坐在二人于夹山沟壑间为她特意垒筑的高台上,眼前溪水潺潺,天上白云飘飘;而沟壑另一边的亭子间,手端酒盏的陈子昂正含情脉脉地向她眺望...... 天地间,难道还有什么比如此醉人的景致更令人心驰神往的吗?一曲歇,季玉痴痴坐在筝前,一时幽唏不已。 若是有肥肥用“魔罄”替自己伴奏,那就更好了!不觉中,季玉又想起肥肥爸所藏的宝贝――那枚摔不折、砸不碎的“锅铲”来...... 自化城回来,季玉对在肥肥家见到的那枚无论弹、砸、摔、敲都能发出天籁之音的“锅铲”一直惦念不已。前两rì更是每天一连数个电话打给肥肥问询,像是自己心爱的宠物代人托管了似的。肥肥不堪其烦,索xìng偷出爸爸的宝贝足是一番乱弹,录了一堆音带传给她,这才得以消停。 季玉甚是感念肥肥的仗义,无以报,想二人电话里、短信间老称这宝贝“锅铲”来“锅铲”去的实在有辱其清音,遂苦思冥想数rì,最后决计以“魔罄”呼之,算是给肥肥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回报。 其后几天,季玉每晚睡前必听“魔罄”曲数遍,竟至yù罢不能。一度她甚至连古筝的弦也不想摸了――无论怎样潜心弹奏,她也觉得古筝曲不及“魔罄”乱弹之音悦耳之万一。不得已,季玉只好把肥肥传给她的“魔罄”曲锁进电脑密盘,又闭着眼睛胡乱敲了一串密码了事。此举虽说是因噎废食,但好歹让她又重拾坐回古筝前的信心。 此音只应天上有!这东西会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念及“魔罄”,季玉眼前飞来飞去全是其古怪身影,她脑海里忽地一个闪念。尤是“魔罄”对着阳光所呈现浩瀚深邃星空那一幕,至今想起,仍让她心悸不已。 若不是天外来客,它为什么能发出那种美妙得近乎邪讶、听了让人魂不附体的世外梵音来?!此念既出,季玉坚信自己的判断,一时激动莫名。绞手在房间转了几圈后,无以忍的她,觉得非常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和肥肥分享一下,于是急急摸出手机拨了肥肥的电话。 肥肥一听季玉提起“魔罄”,顿时惊恐万状,“禾子啊,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了?”季玉心里一紧。 肥肥道:“昨天我偷偷拿它出来玩耍,见它竟像萤火虫似地一闪一闪发着淡淡绿光,里面还嗡嗡作响。” “你该不会是玩它着魔,脑子里产生幻觉了吧。”季玉既骇且喜,却是不露声sè。 “你有产生过有声有sè有光亮而且持续几分钟的幻觉吗?”电话里,肥肥语气夹着责备,更夹着惴惴不安。 “哦,那后来呢?”季玉急急追问。 “绿光不闪了,嗡嗡声也没了。”肥肥的声音充满惊异,“还有,那美妙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还有这种事!”一惊之下,季玉嗓门竟有些失声,“你试过了?” “当然试过了!”肥肥道,“现在敲它,声音就像烂木板似的。” 如此说来,敢情自己锁进密盘的音带竟成了这“魔罄”――也许现在该叫它烂木板了――的旷世绝唱?!季玉暗自庆幸之余,却也不胜唏嘘:怎么刚生出哪天让肥肥弹“魔磬”替自己伴奏的愿望,转眼就成了泡影?这世间事,真是难说得很! 电话里,肥肥见季玉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季玉这才想起打电话给肥肥的目的,便启发道:“这‘魔磬’如此怪异,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想过!”肥肥道,“你看它那么新,又那么结实,还会发光,能嗡嗡作响。我估摸着会不会是某个玩具公司开发的一款还没有上市的高科技玩具。” “我看你脑髓都变脂肪了,亏你想得出来!”一通笑骂后,季玉严肃道,“既如此,这玩具怎么会落到你爸爸手里?” “谁知道!”电话里,肥肥一下子对失声如烂木板的“魔磬”变得了无兴趣,要季玉扯点别的。 季玉当然不干。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惊天想象,且能不将它说出来!遂道:“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魔磬’......” “不,烂木板。”见季玉话题执拗地抱着爸爸的宝贝不放,肥肥哈欠起来。 “哦,烂木板――不像是人做出来的。”季玉哪管肥肥神困体乏,仍是执拗抱了自己难得的想象不放。 “不是人做出来的,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肥肥嘻哈道。 “原来你也这么想?”一见自己的开导终于有了起sè,季玉心头大喜。 “哪是我要这么想!”肥肥无奈笑道,“是你要这么说,我才这么想。” 季玉一听语气不妙,想再不把“魔磬”――不!烂木板――的惊天猜测说出来,肥肥怕是要挂电话了。忙定定道:“我觉得,这烂木板极有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刚掉下个如意郎,又开始掉飞机零件了!”电话里,肥肥浪声大笑。 “既无插头,又无螺孔,这零件装在飞机哪!”季玉不恼肥肥涮自己,却郁闷她的想象力竟不能离地三尺。 见季玉语气如此认真,肥肥不由得也来了兴趣:“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是说,这烂木板是一块石头!” “你见过那么轻、又那么结实的石头吗?”季玉责道。 “我俩谁也没有见过陨石,谁知道陨石轻重如何。”肥肥嘟哝道。 季玉忙不失时机的循循善诱,“若是陨石,你不觉得它太过规整,太过完美,太过神奇了吗?” 季玉的诱导终于有了效果。电话里,肥肥不禁失声尖呼:“你的意思是,它是一个――飞......碟!” “若是以前,我觉得这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季玉严肃道,“但现在,我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尤其是刚才听你说这烂木板会发光,还嗡嗡作响之后。” “那我们家发大财了!”肥肥声喜若癫,“把它卖给国家,要几个亿肯定不成问题。” “岂只几个亿!”季玉嗤道,“若真是飞碟,你要一万亿,国家也会给你。” “那我转眼岂不成了全球首富!”电话里,肥肥失声大叫。 “到时我天天给你弹古筝听,一曲一千万。”季玉戏道。 “太贵了吧,抢劫啊?”肥肥脆声大笑。 ...... 一阵关于成为全球首富时第一件事该干什么的争执无果而终后,二人开始在电话里低声细说烂木板的种种神奇表象,竟是越说越觉得它像网上飞碟迷们热议的飞碟,并将其具体到其中的一款――茄形飞碟。为了以后谈论的方便,同时也是为了保密起见,季玉提议,以后在电话谈起烂木板就谓之为“茄子”。肥肥立刻赞同。 接下来,二人对暴富之后――肥肥说若爸爸的宝贝真是飞碟,一定动员他卖给国家,并给季玉分得几十亿。其中大部分是对季玉待她情同姐妹的奖励,小部分是这财富没有变现前,关于“茄子”之事恕不外传的保密费。季玉欣然接受――该如何度过每一天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不过,万难统一间,二人还是取得了一点惊人的共识:得有亲密爱人陪着。且因此对对方钦佩不已:肥肥说,以后无论多有钱,也绝不抛下刘雨希;季玉说,无论以后钱比陈子昂多多少,非他不嫁! 第六十六章 “愤怒”女诸葛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一顿电话粥煲了一个多小时,俩人仍是谈兴盎然。其间,二人的手机电板都煲得罢了工,于是换了电板接着煲。 电话那端,肥肥想,既然季玉将来大富之后也非陈子昂不嫁,可见她对陈子昂的爱情多么坚定。既如此,那个多rì来yù言又止、如骨梗喉的秘密该对季玉和盘托出才对,也好让她知道陈子昂对她是多么上心。便异常正经道:“季玉啊,我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季玉只当肥肥又想起了“茄子”的另外怪异之处来,立刻屏息倾耳,神情煞是专注。 “先告诉我,你上次送我的电脑是怎么来的?”肥肥突兀发问。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我送的电脑上去了!季玉足是一顿好愣。当初她送电脑给肥肥时,本是想告诉她这电脑是摸奖摸来的,可后来还是忍住没说。不说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她原本就打算诚心买一台电脑送给肥肥。只是未曾想偏巧赶上那店里在搞摸奖促销,更没有料到自己的手气会那么好,一下子就摸到两台。这钱虽说是省了,可这最初的诚心却是省不了的。现在既然肥肥问起,若再不说实话,反倒显得自己市侩了。便道:“摸奖中的。” “我就知道是你!”电话里,肥肥窃笑不已。 季玉云山雾罩、讶异异常,连声追问:“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肥肥好不容易忍了笑,便把陈子昂撺掇刘雨希共同导演摸奖一剧的事,一五一十给季玉说了。 “哇!我的天哪!”季玉听完,惊得一下子从床头弹了起来,“我说那天手气怎么会那么好,原来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现在再回想上次摸奖的前前后后,她居然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比如说,自己在店里东挑西拣,忙得不亦乐乎,陈子昂却悠闲地站在总台旁一动不动――你建议我要送礼物给肥肥,你怎么不帮我挑? 自己一开始急不可耐要上二楼摸奖,却被陈子昂一把拉住,偏要等到别人抽完了才上去――有旁人在场,这戏怎么演! 自己和陈子昂一上二楼,那男子恍然大悟后,我们亲爱的季小姐一人闷在卧室里,着实好好当了一回“事后诸葛亮”。 有些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只是隔了薄薄一层纸,真假却是冰火两重天。只要这纸不被捅破,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它会是假的;而一旦捅破,你又会立即觉得它漏洞百出。而更有些事情,即便是已经被捅破,你都不敢相信它会是假的,因为它演得太真了。就像有些好的魔术、好的电影,还有,陈子昂和刘雨希合演的这出摸奖。 过完“事后诸葛亮”的瘾头,季玉免不了先是惊讶。一惊陈子昂在那么短的时间心里竟会生出这等计策;二惊素昧平生刘雨希如此棘手的活居然也敢揽;三惊这两个浑身铜锈斑斑的家伙,演起戏来竟然还是一流好手;四惊怎么这么巧,刘雨希竟然会是肥肥的男朋友。 接着便是气忿。一气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却还心花怒放;二气陈子昂设计了如此一个惊天骗局,居然能长时间装着若无其事。 但这都只不过是霎那间的感受而已。最后想通了,季玉心里却是难以按捺的喜:这证明陈子昂心里有她,这证明陈子昂真心爱她。他如此苦心孤诣,只是为了博她开心一笑而已――自己自中奖到现在,不是一直都很开心、不是一直都还沉浸在兴奋的海洋里吗? 恶意的骗局被揭穿后,受害者无一不是很气愤;善意的骗局被揭穿后,受害者无一不是很高兴。季玉当然是后者。只要陈子昂真心爱她,她希望能这样被他骗一辈子! 此刻,她的心情,一如从化成回来的当晚,季莹打电话告诉她,lv包里并不是陈子昂诓说的巧克力一样――甜丝丝的。 滚烫的耳膜一旦闲下来,一时颇感不适。电话那端,肥肥见季玉没了声音,忍不住小心道:“怎么,生气了?” “被他骗得团团转,难道我还要兴高采烈不成?”季玉咬牙切齿道。 肥肥听出季玉语气中掩不住的丝丝甜意,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就不该把这事告诉你。” “你早该告诉我,也省得我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原来是个骗子!”季玉满怀“恨意”绵远悠长。接着,也不管肥肥爱不爱听,便絮絮叨叨开始历数自认识以来,陈子昂骗她的种种“恶举”――其中,连刚来公司第二天,陈子昂便假考察公司业务之名,诓她陪财务总监俞晓玲到海-南耍七天的事,也被翻了出来。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肥肥听得实在累坏了,终于忍不住插话。 说得正痛快处,却被无端打断,季玉煞是不满,埋怨肥肥一通后,总结道:“恨之深,记之切。此厮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那还不赶紧离他远一点!”肥肥故意愤然建议。 “我以后还想报复他呢。”季玉恼道,“怎么,你想让我抱恨终身吗?” “不是冤家不碰头!”肥肥吃吃猛笑,深有感触道,“就像我和刘雨希。” “刘雨希最近的表现怎么样?”季玉关切问道。 “还能怎么样。”肥肥微微叹了口气,“为了攒钱买房,每天艰苦奋斗。” “男人有奋斗目标才不至于颓废。”季玉口气老似秋风。 “不过这两天他有些郁闷。” “为什么?” “他们店里的rì系产品都被勒令下架,生意清淡了很多。” “蝴蝶效应。”季玉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由快意大笑。 想当年这rì本兽军为了占领越城,在通过化城这最后一道屏障时和中国守军鏖战月余未能前进一步,便恼羞成怒扔下细菌弹,致使化城尸山遍野。这滔天罪行当今的rì本zhèng fǔ虽然矢口否认,可化成百姓却是永世难忘。 此次中国和小rì本关于钓鱼岛权属之争而引发的全国xìng的声势浩大的抵制rì货爱国运动,化城更是老幼参与,倾城响应,其爱国热忱可谓感天地,泣鬼神。据杜若甫讲,化城三十万家庭,上到汽车大件,小到孩子电玩,无一家能再觅rì货的影子!至于像刘雨希这种rì货充斥的电脑城,没有被极端的爱国愤青放上一把火,已算是万幸。 “我看这钓鱼岛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收得回来的,保不定这种爱国运动以后还会经常发生。我看,你还是建议刘雨希换一家和rì货不沾边的公司算了。”季玉道。 “我也这么想,可现在萝卜对牢坑的职位哪里那么好找!”肥肥一番感慨后,忽低声兴冲冲对季玉说,“要不,我让他辞职投奔陈子昂算了。” “怎么,你还想让他和陈子昂沆瀣一气骗我啊?!”季玉大急,一把将手机摔到席子上,直听见里面肥肥哀叫殷殷,方拾起来犹犹豫豫说,“改天我替你问问先。” 第六十七章 位卑不敢忘国忧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这真是一个非凡的午后! 季玉没想到自己偶尔逃一次学――印象中,自小学到大学,她从未逃过一次学――收获竟是如此之大!挂了肥肥的电话,她兴奋得在陋室内翩翩起舞。顶着酷rì苦苦练了一上午车,竟丝毫不显疲态。 季玉的身姿伴着舞步婀娜摇曳,心思也绕着陈子昂哼哼唧唧:摸奖骗局你装作若无其事,那我就装作一无所知!当时你不是说,等我手心发烫的时候,定能再中一个宝贝吗?改明rì我手心抹了辣椒水后摊给你看。哼,看你能让我中什么宝贝!至于“魔罄”――不,“茄子”的秘密,原打算哪天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只要你指天发誓绝不外传,就偷偷告诉你的。看来以后忍不住也得忍了。谁叫你现在成天和孟皓然鬼鬼祟祟厮混在一起!这冷落了本小姐也就罢了,居然每次都撞见你们两个家伙神秘兮兮地嘀咕,怕鬼听见似的!本小姐是人――不,是天仙!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能让天仙知道的吗?!你说有?那好!说我听听!――“不可告人的勾当!”哈哈哈!...... 忘情间,季玉自问自答,忍不住大笑起来。正兀自偷乐起劲,听房间大门吱呀一声响,吓了一大跳。扭身一看,见陈边边抱着粒粒气喘吁吁地闪了进来,惊问:“你不是上班吗,怎么中午有空遛粒粒了?” “真要有这么幸福就好了。”陈边边将粒粒往季玉怀里一塞,身子面条似地摊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随即手一抬,指了粒粒的额头气若游丝道,“你自个看吧。” 季玉扳过粒粒的头,这才注意一身白毛的粒粒额头贴了一张小纸片,定睛一看,顿时笑得气岔――纸片歪歪斜斜书蝇文曰:“钓-鱼-岛是中国的!!!” “你去参加‘保钓’游行了?”季玉好不容易收了笑。 “可不是!”陈边边气息奄奄道。 “爱国热忱真是可嘉,看把你累的!”季玉语气不无调侃。 “你可别夸我!”陈边边飞了季玉一眼,开始细道原委。 原来,陈边边公司的老总有一个亲戚在福-建做渔老大,更巧的是,这亲戚竟是此次波及全国的保钓爱国游行的导火索之一――其渔船在钓-鱼-岛捕捞时被小rì本无端扣押。陈边边的老总虽说卖水果出身,且识字无多,却是一个地道的爱国愤青,闻讯此事自然是义愤填膺。刚好今天越城在大游行,于是带着公司上下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加入了游行的队伍。 陈边边作为总裁助理,自然理当身先士卒,只是当游行队伍走过住处附近时,她甚是挂记孤单的粒粒,便溜回来抱了粒粒去,又怕同事说她假公济私,便灵机一动在粒粒额头贴了张小纸片...... 季玉听罢,挨陈边边坐了,问:“现在游行结束了?” “早着呢!” “那你怎么回来了?” “这得感谢我们粒粒。”陈边边笑着细道所以,“我抱着粒粒走进游行队伍,粒粒哪曾见过那么大的场面,开始吓得瑟瑟发抖。后来见旁边的人都摸它、亲它,胆子也就壮了起来。再后来就更是兴奋得不行了。只要我老总挥手喊口号,它就抬爪子狂叫,于是周边哄笑声一片。有人就说:‘连狗都知道钓-鱼-岛是中国的。’我老总非常高兴粒粒替他挣了面子,又觉得如此庄严场合,它老是逗得人家发笑实在有碍观瞻,就让我抱它回来了。” “保不定它真知道钓-鱼-岛是怎么回事。”季玉煞是感叹粒粒的通灵xìng,对它足是一顿抚摸。 陈边边见了眼红得不行,歪过身去也想将头枕进季玉怀里。粒粒下巴磕在季玉臂弯里正惬意得紧,一见陈边边把头凑过来,哪里肯依!呜呜着抬爪就挠。 “看在你今天表现出sè的份上,且饶了你。”陈边边扯扯粒粒的耳朵,只好作罢。对季玉道,“前几天晚上回来,听你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一首曲子特别好听。我现在感到特累,要不你放我听听。” “我随便在网上挑了首曲子,早忘了。”季玉嘴里打着马虎眼,心里直哼哼:你真好耳力,我放“魔磬”曲时音响压得那么低,竟也听得见! 季玉倒不是不想把“魔磬”曲的事告诉陈边边。只是怕她听说后势必要穷追猛问,自己熬不住指定要抖出“茄子”的事来。而口快的陈边边获悉“茄子”的秘密后肯定忍不住要跟孟皓然说,孟皓然忍不住又会跟陈子昂说、跟杜若甫说,尔后这两个人再忍不住的话......如此下来,没多久,说不定整个越城都知道了。那时候,肥肥定要气得跟她翻脸不可。为了珍贵的友谊,季玉断不敢冒这个险。何况,她刚刚跟肥肥海誓山盟过一定严守“茄子”的机密,岂能转眼就当违誓小人! “要不,你弹一首古筝给我听。”陈边边也懒得细究。她本xìng格粗放,哪里体察到季玉此刻表情的微妙变化! “不弹!”季玉嘴一撅。自早上到现在,她不是手脚忙就是嘴巴忙,终于感到有些累了。 “听皓然讲,陈子昂颇爱民乐。”陈边边眼珠一阵乱转,“你该勤加练习才对。” 二姐也这么说!季玉眼睛一亮,起身欣欣然朝卧室奔去...... 一曲毕,季玉飞快飘了出来,问陈边边感觉如何。 “如听仙乐耳暂明!”陈边边陶然闭眼,“若我是陈子昂,此生有此等仙乐相伴亦足已,况弹者美人乎!” 季玉喜极,揽边边肩讨好问:“你渴不渴,我给你开罐饮料。”说完便去开冰箱。 “里面还有一个鸡蛋。” “我上次把里面堆得满满的,你全喝完了?”季玉打开冰箱,气得大叫。但见里面除了一个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的鸡蛋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角,果真空空如也。 陈边边依旧闭着眼,气定神闲道:“这几天晚上,孟皓然台里有事,你又和陈子昂柔情蜜意去了。我一人呆在家里和粒粒大眼瞪小眼,不喝饮料干什么?” “我哪里和他在一起!”季玉恼道,“我老师最近开了一个古筝培训班,我帮忙去了。” “这么说冤枉了你。”见季玉脸红脖子粗的,陈边边只得信了,并愤愤然替她抱起不平来,“陈子昂为什么不陪你去?” “他呀!”季玉哼唧一声,转而调笑陈边边,“你当孟皓然这几天晚上真是台里有事啊?” “他敢骗我?”陈边边倏地坐直身子。 “敢不敢骗你我不知道。”季玉道,“不过,这几天每天下班我都见他和陈子昂鬼鬼祟祟粘在一起。” “干什么?”陈边边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我要知道,还会说他们鬼鬼祟祟吗?”季玉恨恨道。 “我现在就把他传来拷问。” 陈边边说着就摸袋里的手机。季玉按住她,微微笑道,“算了。想知道这俩个家伙偷偷摸摸干什么,办法也不是没有――”说着,附耳对陈边边一番嘀咕。 陈边边兴奋得抚掌大叫,“太刺激了!就这么干!” “我们也来当一回黄雀。”季玉对自己的灵机一闪非常得意。 接下来二人又是一番合计,并击掌发誓,无论发现了两个家伙暗中干什么,都必须假装不知道云云。 唧唧歪歪刚完,陈边边就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瞅了季玉嗲道,“季玉啊,我现在又累又渴。要不,你下楼去买点喝的上来?” “你真把我当你的保姆了?!”季玉正陶醉在自己的“黄雀”计划中,听到吩咐,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是。”陈边边一脸的无辜,“就是见你忙惯了,乍一见你这么闲,有些难受。” “我忙来忙去还不是因为你太懒!”季玉把粒粒往陈边边怀里一掼,腾出手来连敲她的脑袋,“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好不容易偷得片刻清闲,你竟然会感到难受!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边边哀嚎连连,见季玉犹不肯歇,情急之下将粒粒骑在头顶权当挡箭牌。 季玉抬手无着、yù敲不能,心里恨恨不已,冲粒粒连叫:“粒粒,泡泡!粒粒,泡泡!” “我说它都不理,还会理你!”陈边边甚是幸灾乐祸。可话音未落,就觉一股热流顺着脖颈直淌后背。“我的妈呀!”陈边边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将粒粒往地板上一扔,尖叫着直冲卫生间。 粒粒四脚刚落地,便颠颠地跑到季玉脚下,尾巴抖得风扇似的。谁能料到,一直对陈边边新指令颇为抗拒的它,居然一下子对季玉言听计从了。想是万难间刚才幸获季玉的美人抱,甚是受宠若惊的缘故。 一时没回过神来的季玉,瞅着粒粒湿湿的屁股,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笑得哎哟喧天,冲卫生间快意叫道:“看你还把我支得团团转!粒粒都替我抱不平。” “看我洗完澡怎么收拾这个卖国贼!”莲蓬清凉激越的水柱,浇不灭陈边边心中的醋意,对粒粒足是一番爱恨交织的“声讨”。滴滴嗒嗒间,又听见客厅里季玉正对粒粒大加赞美,便忍不住喊道:“这下你解气了吧,还不去买喝的!” 季玉哼着小调欢快地飘近卫生间,隔了门问:“想喝什么?” “随便!”陈边边满头泡沫,眼不能睁,冲门啐了一口。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过后,听季玉似要出门,又想起什么,忙喊道:“把我那架坏了的索尼相机拿到楼下的旧货店,看能不能换两盏冰淇淋。” “这是孟皓然送你的信物,即便坏了,也该好好保存才对。”季玉道。 “位卑不敢忘国忧。”陈边边裹了浴巾从卫生间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以前这么想,现在不这么想了。” “没想到你参加了一次保钓游行,思想境界升华不少。”季玉调笑道。 “那当然!”陈边边哼道。 瞅着陈边边得意的样子,季玉感到分外好笑,打趣道:“你现在脸上涂的SK2,好像也是Japan货。” “从明天起,你我用它来涂脚。”陈边边想也没想就说,“哦,还有粒粒。” “粒粒全身是毛......” “它鼻尖上有毛吗?” 一番笑闹后,季玉带了粒粒下楼,先到旧货店。谁料刚把相机拿出来,还没开口,店主大姐就送瘟神似地冲她连连挥手:“白送我也不要,赶快拿走!” 季玉窘极,转身疾走。恰街边有一硕壮乞丐,季玉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不假思索便把相机塞了过去。 未料乞丐颇通文墨,一见是rì本货,扬手砸到地上,恨恨地踩了起来,嘴里还喋喋不休:我看你还敢说钓-鱼-岛是你的!我看你还敢说钓-鱼-岛是你的!...... 一个乞丐尚有如此情怀,钓-鱼-岛收回之rì可期矣!季玉感慨之余,从皮夹里掏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乞丐。 乞丐大受鼓舞,悄声道:“这旁边有一辆本田车,要不我砸它几下,你再给我两百块?” 季玉闻言,惊如脱兔,连饮料也忘了买,慌不择路就往住处逃。 粒粒似怕季玉两手空空回去不好交代,随她跑了一段路又折了回去,从乞丐脚下叼了一块相机残片,扭头雪球般朝季玉滚去...... 第六十八章 乡间别墅的幽灵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青城的郊外,夜晚异常宁静。偶有几声蛙鸣和虫叫也是有气无力,似梦中呓语。山风拂过,高大的树冠张牙舞爪,发出阵阵鬼魅般的叹息。 一幢乡间别墅旁的小路上,目之尽处,一丝光亮像鬼火在远方闪烁。慢慢的,这光亮越来越盛。待看得真切时,已然变成两束雪白的灯柱――原来是一辆夜行的汽车。 汽车在离乡间别墅还有十几米时灭了灯柱悄然停下。漆黑一片中,只听见车内有俩人窃窃私语。 一个说:“哥,我还是有些胆怯――私入民宅,可是违法的事。” “我知道。”应哥的说,“非常时行非常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叫哥的又担心问:“里面不会有人吧?” 应哥的答:“我已经详细打探过了,这别墅就孙太太白天隔三差五地和情人幽会,平时从不住人。”又问叫哥的,“你那些玩意好使吧。” “你都不是试过了嘛?还问!”叫哥的笑道,“我还担心你那钥匙不好使呢!” “应该不会吧。我找的可是青城最好的配匙师傅。” “我就怕白忙乎。”叫哥的说,“费了这么大力气,还大老远从越城跑来,却连门也进不去。”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应哥的给叫哥的打气。 “那还等什么!干吧。”叫哥的杳无声息打开车门。 俩人下得车来,飞快地摸到院落门前。一个亮起微型手电,一个掏起了钥匙。光亮处,只见俩人黑罩蒙头,一身劲衣短打,颇有几分夜行侠的味道。 应哥的拿出钥匙对着门锁掏鼓起来。一旁,叫哥的拿着手电低声玩笑,“嗯,看来这配匙师傅徒有虚名,不然怎么开起来这么费劲。” 应哥的边掏鼓,边嘀咕,“新钥匙都这样,要磨合一下。就像两人刚结婚,有适应期。”又扭头问叫哥的,“你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叫哥的浅浅一笑,“你呢?” “女朋友在哪里都不知道呢。”应哥的手上忙乎着,随口应道。 “那你还不找一个!” “哎,我现在哪有心思。”应哥的叹了一口气,“再说,也没时间。” 说话间,随着应哥的手上一番扭动,只听见“咔嚓”一声响――门锁开了! “我说有磨合期吧?”应哥的收起钥匙,得意道。 “这师傅的手艺还是有些欠火候。”叫哥的说着灭了手电。 俩人蹑手蹑脚潜到别墅的大门前,如法炮制。叫哥的亮起手电,应哥的掏出钥匙,配合尤是默契。这下倒是轻松。只见应哥的将钥匙插进锁孔,只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想不到简单的锁开起来费劲,复杂的倒是轻松了。”叫哥的低声惊奇道。 “现在这世道就这样,越简单的东西越复杂,越复杂的东西越简单。”应哥的一声低语颇有几分禅味。 “你越来越老气横秋了。”叫哥的说着推开门就要进去。 “没办法,伴君如伴虎。这都是环境逼的。”应哥的轻叹一声,拉住叫哥的,“这里面肯定非常干净。把鞋脱了进去,免得留下脚印。” 俩人进了别墅。叫哥的用手电四下照了照。只见里面装修豪华、家具考究,果然是异常干净。 叫哥的来了兴致,想在一楼逛一逛。应哥的一把拉住他,“痕迹越少越好。我们还是直接上二楼吧。” 于是二人直奔主人的卧室。叫哥的轻轻打开主卧室的门,一股浪情的暗香迎面扑来。二人不由得呆了。只见一百多平方米的房间里,奢华、艳丽,无所不用其极。一看就知道这房间的主人该是何等阔绰。尤其是房间中间那张巨大的猩红水床,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浮想联翩:孙太太和他的情人在这里会干些什么? 不在这里住,卧室却布置得如此讲究,肯定大有文章!应哥的兴奋异常。 对房间一番打量后,二人在正对水床的地方选好位置。叫哥的身手甚是娴熟,三下两下装好针孔偷拍设备。然后拉了应哥的仔细左看右看,见确实没有什么破绽,才放下心来。 正事干完,二人免不了对香艳的卧室饶有兴趣地观瞻一番,并大发了一通感慨。 赏毕,叫哥的似余兴未尽,又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看了看,发现里面清一sè全是xìng用具、xìng用品。其种类之繁多,样式之新奇,真是让他大开眼界,遂笑:“这孙太太都成优女郎了。” “不,是优女娘。”应哥的伸过头来冲抽屉看了一眼。接着走向衣柜,打开见里面挂满情趣内衣,不由微微一笑,“这次收获肯定不小。”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叫哥的凑过来心有不忍道。 “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应哥的叹息道,“自毁、毁人,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说完朝叫哥的一挥手,“我们走吧。” 二人小心翼翼从原路折回,轻手轻脚关了两扇大门。叫哥的又在爬满青藤的院墙夹缝隐蔽处藏好接受设备。 回到车里,俩人终于吁了一口长气。叫哥的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忙,得连夜赶回越城。” “那你开车小心点。”应哥的关切道。 一阵发动机闷响过后,车子慢慢驶离乡间别墅,随即亮起的两根雪白灯柱,宛若两柄利剑,朝苍茫的夜幕无情刺去...... 竖rì,刚喝完晌午茶,潘英莲独自呆在潘庄荷塘中间亭子里神情落寞。眼前荷花盛开、碧波荡漾、锦鲤游弋,可无边美景却丝毫提不起她的兴致。 年年如斯、月月如斯、rìrì如斯。饱食终rì、无所事施的她,对一切司空见惯的东西早已熟视无睹。在她看来,眼前美丽的荷花和孙悟满丑陋的面孔就像每天吃的稀粥和米饭――状态虽然不同,本质却没有什么两样。 她现在需要的是刺激。这种刺激不是jīng神上的,因为文化所限,她本无什么jīng神追求,所以也无所谓刺激;这种刺激也不是物质上的,她现在的钱多得甚至可以买航空母舰,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奢侈品能引起她的兴趣! 所以,她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生理刺激。面对注定此生无法挥霍完的财富和rì渐衰老的面容,遗憾和找补的心态让她对这种生理刺激的渴望变得尤为强烈,眼下,则更是几乎沦为一种动物的本能。 此刻,潘英莲又想起了前几rì在孙悟满办公室激情四shè的一幕――如果这一幕早来个十年二十年就好了!如果孙悟满有安安(她对潘似安的昵称,潘似安则称她为英姐)那么年轻和帅气就好了!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成! 她矛盾,她遗憾,她羞愧。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疯狂的yù念再一次战胜理智,她不由自主拨通了潘似安的手机...... 乡间别墅的卧室里。窗幔紧闭,灯如白昼。 浴后的潘英莲一丝不挂,玉体横陈在艳红的水床上。同样一丝不挂的潘似安趴在她身边。他的手和嘴像辛勤的蜘蛛一样在潘英莲身上编织着情yù之网,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每一处缝隙都不放过。 潘英莲被这张无形之网缠裹得面红目赤、呼吸急促、遍身痉挛。难以言状的生理愉悦,使她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摇晃着脑袋。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和潘似安头脚相抱,扭在了一起...... 良久,两团肉球才像烂泥似地瘫在水床上。 潘似安一边把玩着潘英莲小丘处的毛发,一边幽戚戚道:“英姐,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也不想碰别的女人了。” 想不到自己对他还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刚被愉悦狂cháo席卷得几近疯癫的潘英莲窃喜之余,不禁渴望又起。于是一个翻身压住潘似安,身体蠕动着喃喃道:“安安,我也一样!” “我不想再干推拿这一行了。”潘似安任凭潘英莲在他身上折腾,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 哪敢情好,我正求之不得呢!你不去碰别的女人,我也省得吃醋。潘英莲的身子不停扭动,心里也没有闲着,便说:“那你天天玩好了。我养你。” “那怎么成!我好歹是个男人,天天开着宝马四处晃悠,别人会怎么想!”潘似安以腿根的萎靡表达着抗议。 见自己用**无论怎么亲密摩挲,潘似安腿根处就是无jīng打采,潘英莲倍觉无趣。心想这可人儿真是有了心事,得替他解决了才行,不然它肯定不愿意再次抬头。 “那你想干什么?”潘英莲边揉搓着“面团”,边认真问道。 “我想开一个酒吧。” “没问题。你说,要多少钱?”潘英莲手上的面团依然不见起sè。 “至少也得两千万吧。”潘似安轻描淡写道。 “什么酒吧,要这么多钱?”潘英莲遽然停手,惊诧道,“在青城,两百万的酒吧已经可以接待王菲了!” “要开就开最好的。”潘似安神sè无比向往,“你做幕后老板,我来管理。赚了钱算你的,你开给我一点工资就行了。” 潘英莲顿了顿,说:“那还等什么,干吧!”见潘似安眼睛一亮,复爱怜地拍拍他的脸庞,“明天你就去物sè地方,我来投钱。” 潘英莲如此爽快,自有她的算计。虽说她对管理一窍不通,但对老板的理解还是蛮透彻的:老板、老板,就是老子板着面孔――钱捏在我手心,你得看我的脸sè行事。刚好,这样还可以把潘似安拴得更牢,也省得三天两头担心他跟别的年轻富婆跑了。再说,她现在银行户头里,整rì睡大觉的现金有几十亿,拿区区两千万出来,委实算不了什么! 只可惜,此刻被情yù烈火熏烤得焦头烂额的潘英莲,智力如同三岁孩童,哪知道这商业经营里面关节多多,陷阱重重!还天真地想一就二便过把老板瘾呢。 “可我现在还没有一个像样的住处。”潘似安得寸进尺,故作悲戚。 “我给你的钱少说也有几百万了,你都干什么去了?”潘英莲不满道。 “我原来做生意亏了,现在还没有还清呢。”潘似安信口胡诌。 “酒吧赚了钱,我先给你买套房子。”潘英莲信誓旦旦。见潘似安不为所动,且面显不悦,yù火焚身的她忙改口哄他,“要不,我把这别墅过户给你?”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潘似安大喜之下,腿根马上有了动静。 潘英莲感到手里的面团忽然鼓胀起来,心里禁不住难得发了一回感叹:想不到,这玩意整天闷在裤裆里,竟也识得钞票! 于是,两堆泼了油的干柴又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殊不知,此时此刻,水床对面柜台上的音箱面罩里,一只细微却又异常敏锐且冷漠的眼睛,正默默注视并记录着这房间里上演的一切。 第六十九章 点 将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简所长带着副手对玉皇山垮塌处作了初步的勘察后,立刻跑回市府向范市长汇报:此物亘古未见,恐一己之力不济也,须整合诸力详察之。 于是,经过两天的紧张筹备,市长办公室亲自点将,汇集了考古、地质、林业、土壤、探测、气象、天文、动植物、新型材料,外加新闻和旅游计五十多位专家组成的玉皇山综合勘察队成立了。 综合勘察队的队长重任,自然责无旁贷地落到了简所长身上。他身后跟着的五十多个专家,几乎全是省内相关专业里的顶尖人物。这其中包括孟皓然、杜若甫和李照照。就专业素养而言,他们三人绝对算得上是省内新闻界的顶级高手,称其为专家,一点也不过份。 此次勘察非同凡响,它干系着能否为越城经济的二次腾飞插上新翅膀。范市长自是极为重视,并特地给这次行动取了一个非常响亮的代号――“天字一号”。他以为,座落在玉皇山垮塌处前的那幢别墅的门牌号,太适合这次勘察任务的xìng质了! 行前,五十多个专家齐聚市zhèng fǔ,范市长给他们做了慷慨激昂的动员,且一再强调,此次对玉皇山的综合勘察,不仅要全面、细致,更要注意保护环境,尤其是保密。为示慎重,又当众颁布了保密和保护环境“十不准”。 市委书记虽远在国外,不能亲临会场做指示,却也打来越洋电话。其军人出身,所以出语铿锵、言简意赅,就两句话:“望齐心协力打一场漂亮的高科技勘察战!”“谁若泄密,军法从事!” 市里两位党政一把手如此重视此次勘察、又如此强调保密,所以勘察队众人无不人人自jǐng。出行前,其对家人及同事口风之严,不亚于老一辈上戈壁滩造原子弹。 且人人心里都有一股莫名的兴奋。而其中尤为兴奋者当属武岭。前天,他应约见完市长同学后,马上偷偷跑去了玉皇山垮塌处。当时他只看了一眼,就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搞高新材料这么多年,所领导的实验室对高新材料的研究一直走在世界的前列,而且实验室有着世界上最先进、最完善的情报收集与跟踪系统。可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材料,哪怕是只有它一半相似的也没有见过。当时他硬是坐在那垮塌的地方摸着光滑的“魔镜”足足呆了半个多小时。回去后,他又查阅了情报数据库里最近几年世界顶级高新材料实验室推出的最新材料科技――包括尚在研究中的,确信没有一种材料与“魔镜”相似。为此,他兴奋得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今天终于要去一揭这材料的真面目了。现在他最jīng干的队伍和最先进的仪器设备就在市府大院的车里整装待发,他能不兴奋吗? 其次当属赵局长。在他看来,与会的这些人不是去玉皇山勘察,而是去为他发掘一座旅游金矿。因为这次勘察的终极效益体现在旅游上,而他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此次开会他虽然一以贯之低调坐在最后面,而且身上也没有丁点酒味,和前天见范市长时像是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样子判若俩人。可他仿佛觉得范市长很多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而且他还觉得范市长讲话时多看了他好几眼,所以此次虽然不是范市长单独约见,其兴奋与醉意却是远甚于前天。 第三个当属李照照,她兴奋的原因异常纯粹――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杜若甫厮守在一起了。因为市长办公室已经专门为此给顾主编打了电话,说是临时要抽调她和杜若甫参加一项重要采访。顾主编特许她和杜若甫这些天不必上报社点卯,什么时候完事,什么时候回去。 对李照照而言,在对杜若甫进行最后攻坚的关键阶段,每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都弥足珍惜。虽然自上次替杜若甫擦过澡后,她和杜若甫的关系明显亲近了很多,而且杜若甫还特意为她在自己办公室添了冰箱,随后俩人又吃过好几次饭,现在每天晚上都用QQ聊天,有一天晚上杜若甫送她回家,还趁着酒劲搂抱了杜若甫一回...... 可她还是明显感到杜若甫内心深处依旧对那个季姑娘恋恋不舍。不然,凭她的容貌、她的能力,一百个杜若甫都早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还用得着像今天这样,为多了一次单独和杜若甫相处的机会而欣喜若狂?当然,作为一个职业记者,对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所特有的职业敏感和兴趣,她还是有的。不过,此次因为有杜若甫在场,她也就仅限于兴趣了。至于发不发稿,又能因此获得多少名利,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杜若甫好就行,最好他能借此东风顺利坐上副主编的位子。 兴奋的同时,李照照还有些许遗憾:如果玉皇山离越城再远一点就好了,最好是十万八千里!而且是步行去步行回――就像唐僧西天取经一样。如若真是这样,她和杜若甫压根儿不用走到西天,半路就已经修成正果了。或许,此后的二人行,变成了两大一小三人行也说不定! 针对玉皇山的这次综合勘察,立过军令状的简所长极为看重,计划也尤为周详。这也许是他任市考古所所长期内最后一次、也是平生最重要的一次考古勘察了――他明年就要退休了。为此,当一切安排妥当,他在家里焚香沐浴,其后便一人锁在考古所的文物收藏室静心打坐。期望通过和满屋子摆放着的少则几百年多则上万年他为之痴迷、并倾注毕生心血的古物进行一次心与心的交流,以获得些许启迪和灵感,继而为玉皇山的考古勘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同时也为自己的考古人生绘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动员会后,五十多位专家兵分五路,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朝玉皇山集结。这也是简所长和范市长商量后定下的。因为,所有人员从玉皇山庄进出目标太大,而且专家们扛着各种专业设备和器材,难免引起人的怀疑。 为了掩人耳目,每一路进山的人马都事先找好了托辞。其中由简所长和武岭带着的两路人马从北面的玉皇山庄进去,托辞很是堂而皇之,一个是调查玉皇山的森林植被,一个是研究怎么恢复垮塌的山体。从西面太子溪公园进去的,是赵局长带领的一路人马。因为是自己的地盘,鲜有人盘问,所以他的理由倒也实事求是:研究如何改造和美化玉皇山的旅游环境。另外从东南两个方向进玉皇山的人马,一路由林业局长带队,一路由地质局长带队。他们的托辞更是简单,一个是调查玉皇山的林业生长情况,一个是详查玉皇山的地质构造。 五路人马齐汇,玉皇山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一场针对这座人工山峦立体的、细致的、全方位的综合勘察就此拉开帷幕...... 第七十章 此生无憾矣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一个秘密一捂就是若干个千年,却又苦于不能跟人类诉说;于是自己生出许多异象予以暗示,却又屡屡被人类忽视;心里郁闷,又值天热,便想掀开厚实的外套解解闷气,谁知用力过猛,硬生生把外套撕掉了一块,结果自泄了天机! 此时此刻,玉皇山面对纷至沓来的人类,看着他们盯住自己时凝重、专注的目光,还有他们手里cāo着的各种物什,心里真是既惊且惧,又喜又忧。它为自己一时的冲动之举后悔不迭,更为自己以后的命运担心不已——这帮聪敏绝顶、天生好奇、无所不能却又无所不为的家伙,会不会为了一探究竟把自己的外套剥个jīng光,或是干脆把自己肢解了?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仅让玉皇山放下心来,而且心里生出一丝安慰:看来自己这外套撕得还有些值得。因为这些直立行走、细皮嫩肉、体蔽薄衫的家伙们对它不仅呵护有加,而且爱护备至。即便是想看看它整个身体是不是和已经露出的那块一模一样,也仅仅是在外套上小心地打上一个孔,看完后马上又缝补得严严实实、天衣无缝。好像生怕它伤风感冒似的。这让它很是感动。尤其是,当他们发现它捂着的秘密后,眼神里溢出的那份敬畏、惊奇与凝重,这可是它坐这里若干个千年来所从未见过的。为此,它又感到有些洋洋得意。 此时的玉皇山,面对这一干人类对它挠痒痒、量体温、剪毛发、测高矮、秤胖瘦一概欣然接受,心里殊为受用,并油然而生无限感慨:看来这人类作为万物之灵真是并非虚言!自己也就被他们尊敬、看重、爱戴了几许,竟就生出难舍难分的亲近感来。 难怪天地万物都心甘情愿地奉其为首领,他们果然是有着引领群伦的非凡影响力。哎,这些聪慧绝顶的家伙!他们如果对那些能动的、不能动的,会说话的、不会说话的、同在地球上讨生活的其他成员客气一点就好了。少用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所谓现代化的玩意——这些玩意放的屁太多、也太臭,真他妈让“人”受不了!——仍然像他们的老祖宗那样赤身**,钻山洞、住草窝,吃野果、捕虫豸那就更好了!像自己这里就是一个好的栖身之所——无虫无鼠无蛇,坐着安心、躺着舒坦,起码能住两三万人。还用得着人人为了得到一个栖身的鸟笼争个你死我活吗?真是的! 哦,还有,千万别再自相残杀! 玉皇山心无旁骛苦守秘密若干个千年,对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他们有过非凡之举,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劣迹斑斑!以前它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际一旦对人类生出亲近与好感,便不由得替他们的前景担起心来。不过,它的建议虽然有些天真,但也可谓用心良苦——它可不希望人类最终自己把自己给灭了! 只可惜,玉皇山的星际物语,人类无法通晓。不然,何至于把地球折腾到今天这副乌烟瘴气的田地,方才有所醒悟。 不过,来玉皇山勘探的一干人等自见了它那袒露的躯体,便不再把它当凡物看待倒是真的。 第一天的勘探工作行将过半。简所长站在玉皇山垮塌处,摸着光滑森冷的“魔镜”,又看了看断裂处的土层,激动得出语哽咽,“死后,骨灰若能伴其左右,此生无憾矣!” 简所长一辈子和陈尸朽木打交道,眼里早已无所谓生死。在他看来,死就是生,生就是死——同一种物质的不同存在状态而已,关键在于你能保持同一种状态多长时间。所以只要是能完整保存下来的古老东西,哪怕是上次老农送给他的那块埋了百年的狗骨头,他也视若活物,并且爱如珍宝。此刻,面对历经岁月沧桑——凭专业素养,他初步判断这座人工山峦起码有上万年的时间,而且是不是人类垒的还说不定——却能如此完整保存至今的玉皇山,生出这般感慨也就不足为奇了。 武岭的团队忙得不亦乐乎,各种高jīng尖仪器设备摆满一地。有几个考古队员想凑过去看看热闹,遭到简所长厉声苛斥,“我们的眼睛盯着过去,他们的眼睛盯着未来——研究的方向南辕北辙,你们去看什么?” 随着检测的一步步深入,一串串数据像诡笑的jīng灵,在各种仪器的荧光屏上跳起了欢快而怪异的舞蹈。武岭团队的人先是兴奋,继而错愕,最后人人脸上无不是凝重与惊惧交加。 武岭除外。此刻,他内心的兴奋与激动比最初见这森冷的“魔镜”尤甚。尽管这截面还有许多物质成份一时难以确定,但已经测出来的元素就有三十多种!它不仅富含碳、硅,而且富含钛、铪、钨、铬、鉑等稀有金属。这些物质分布有序、排列规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智能铸造的——它是一种超级合金!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对这合金的各项具体xìng能指标一无所知——这尚需要回实验室作进一步的分析,但仅从已知的金属元素成份来看,这些元素所组成的合金无不有着共同的特质,那就是:高强度、高熔点、抗氧化、耐腐蚀。而在现今的人类文明社会里,这些合金用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航空航天领域。 据简所长讲,有关玉皇山最早的文字记载出自公元前一一二五年菰莣写的《越地志.城考》,里面仅有短短一行字,“城北有山,形如斗,曰玉皇。”距今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 历经三千多年,这露出的截面居然像刚刚锻造出来的一样光洁如新、毫无氧化和腐蚀的迹象,这是何等的奇迹!或许,它实际经历的时间还远远不止如此。简所长不是说,即便不对泥土进行碳的同位素分析,他也敢断言这玉皇山有上万年的历史了吗?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能将如此之多的物理属xìng各异的金属与非金属物质捏合在一起制造出如此高xìng能的复合材料,这工艺该是何等的jīng细和复杂!凭自己对高新材料领域的了解,武岭心里清楚,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不仅现在做不到,即便是再发展一百年,一千年,也未必做得到! 而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则更是印证了他的这一判断。他的队员想切割一小块截面回实验室做进一步的分析,可激光切割器发出的高能光束击在上面却有如荧光照在钢板上,根本无损它分毫。要知道,他这台激光切割器发出的高能激光,能瞬间将金刚石气化。它的光束与金属物质接触时,瞬间高温可达八千多度!在这样的高能光束面前,哪怕是人类到目前为止所能制造出来的最高熔点合金——铪合金(其熔点是四千二百多度),那也是快刀下的嫩豆腐!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它不吸收光能,要么它有着极高的熔点,而不吸收高能激光的物质几乎不存在。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武岭在激光照过的地方放了一小块铁片,只见那铁片就像烙铁下的锡块,转眼就熔化了。这说明它不仅吸收了激光,而且将光能转化成了热能。惟一的可能就是,这合金有着极高的熔点,至少比八千度要高。这是多么的不可想象! 毋庸置疑,这材料不是人类所能为,更不是古人所能为。如果一定要说是的话,除非在现在这次人类文明兴起以前,地球上还有过一次远比现在科技发达的人类文明存在过。而玉皇山十米土层下所掩埋的,则正是此次非凡文明灭绝后的唯一幸存者——至少,到目前为止,世界上再异想天开的史学家也未敢放言,在若干亿年以前,地球上曾经上演过一段先进得足以令今天的人类科技望尘莫及的辉煌文明。当然,世界史学界更没有发现过丝毫有此类文明存在的证据。 那么,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玉皇山十米黄土下面掩埋的,是一个让无数地球人,尤其是那些UFO迷们为之遐想、为之痴迷、为之疯狂,却又始终无缘一睹其庐山真面目的、货真价实的——天外来客!它不是陨石,而是来之茫茫宇宙其他星际文明的高级访客!一个货真价实的智能飞行器,或者说智能飞行器的一部分。 这是多么亘古未见、惊世骇俗的伟大发现! 迄今为止,全世界所有的天文爱好者和UFO迷们都知道,据说美国加里福利亚空军基地五十一号地区藏有外星人的尸体或是飞碟,也有众多的UFO迷听说前苏联也藏有类似的东西。但几十年过去,有谁见到过真正的实物?或是哪怕一张清晰得像个样子的图片?没有!信誓旦旦说见到过的人多了去了,可没有一个人的言辞经得住推敲。 武岭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UFO迷。但他与一般UFO迷不同的是,他是一个科学家,有着理xìng思维,更懂得概率论。他坚信有UFO的存在,基于理xìng的推断。既然宇宙中的天体多得像沙哈拉沙漠里的沙粒,他不相信在这些沙粒里找不出无数颗形状、大小、质地与地球一模一样或者基本相似的沙粒来。概率虽然很低,但终归是有的。如果这个基数是以万亿亿亿计的话,数量还相当可观。 既然宇宙中有和地球类似的星球存在,那么这些星球上孕育出像人类这样的高等生物也就毫无足怪了。如果这些高等智慧生物生就比人类聪明或是比人类早进化几千万年或是几亿年的话,造出一些能在茫茫宇宙穿梭自如的飞行器,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说不定再过一万年,人类造飞碟也像现在造自行车一样便当呢!当然,如果人类还能熬那么长时间不灭绝的话。 就在武岭思绪翩翩的时候,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接踵而至。探测仪数据分析显示,这裸露的魔镜不仅是一个整体,而且有三米厚,其后则是一种磁xìng极强的流体,流体的厚度有一米五;流体后面又是三米五厚的类似于’魔镜”的物质,其后则什么也没有——中间竟是空的!也就是说,整个玉皇山除去土层外,六米五厚(不计流体)的超级合金外壳下,极有可能包裹着巨大的半球形空间!而圆形的玉皇山直径有一千五百多米,最高处有四百多米!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单是一个地上建筑,就令人类不敢想象,何况它还能飞!——至少曾经飞行过,不然它怎么会呆在地球上? 武岭看着手下递给他的空间分析数据,灵魂都要出窍了。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庞大的半球形物体在空中怎么飞行,飞行时又会是怎样一种壮观的景象!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向他的市长同学报告。武岭几乎是哆嗦着打的电话——他太激动了!岂不论这个巨大的天外来客是怎么来到地球的,又是如何飞行的;单就它的材料结构及制造方法,就足以让他三辈子也分析不完!而对这种材料的研究哪怕是取得一丝的进展,对中国以至于整个人类的科技发展,影响都将是革命xìng的。他能不激动吗?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到,即便眼前的高能激光切割器瞬间将自己气化,亦死而无憾。 第七十一章 会说话的哑巴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什么?!” 坐镇市府时刻关注着勘察进展情况的范市长,接到武岭因激动而颤抖的报告后,惊得弹簧似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原来只是觉得那“魔镜”森冷得有些邪乎,材质也甚是罕见,所以才请武岭来分析研究一下。未曾想武岭尚未等细致的分析结论出来,就十二万分肯定地告诉他,那截面是一种超级合金,而这种合金凭现在的人类科技水平根本造不出来;那截面只是玉皇山所潜藏秘密的冰山之一角,它十米黄土下掩埋的极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外星飞行器!而此前,他最乐观的揣测,那截面也就顶多是某种失传的古代青铜工艺或是陶瓷技术的结晶而已。 这一惊非同小可! 范市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马上向省里汇报。他以为,接下来的勘察进程,已经不是他的权力所能左右――玉皇山潜藏的秘密太重大了!重大得关乎整个地球和人类的未来。这个秘密他不敢擅作主张再继续揭下去。 于是,他拎起了直通省长办公室的专线电话...... 在等待进一步指示之前,高灵敏的政治嗅觉告诉他,此刻,保密是第一要义。再也没有什么比外星智能飞行器造访地球更让人惊惧的事情了。因为人们在电影和小说里见了太多的关于外星生物毁灭地球和人类的血腥场景;互联网上,类似的传言更是层出不穷。这些虚妄幻想和肆意捏造出来的声像,已经在太多人心灵深处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此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如果被某些居心不良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加以利用并在网上传播,那么,不明真相者心中恐惧的种子势必被催生并借势疯长。这种个体xìng恐慌如果蔓延开来,必然像原子裂变似地引发群发xìng恐慌,这对社会造成的混乱和动荡,将远甚于以往任何一种流行xìng病毒。 眼下,没有什么比保持社会稳定更重要的了!相比之下,将秘密公之于众后对越城经济的利好影响,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他不得不为此防范于未然。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凡重大事件发生,不论其结局好坏,将眼界放得开阔一些、将后果想得严重一些,对制定正确的应对策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尤其是像他这样身处要位、掌管数百万百姓幸福与安康的地方大员,这更是必备的基本素质。有很多像他这样权倾一方的地方大员在面对突发xìng事件时,不就是因为犯本位主义错误或因思虑欠周,致使应对失策而一蹶不振的吗?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范仲离可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甘愿在针尖上跳舞的人。 于是,他果断地拨通了武岭的卫星电话。此前,为了保密,所有勘察队员的手机在动员会前都一律上交了,现在整个勘察队相互之间除了用对讲机联系外,就武岭团队配了唯一的卫星电话。电话那端正是武岭。他语气异常严峻地问:“你没有跟其他团队的人说起此事吧?” “我是谁!我可是不穿军装的中将!”武岭笑道,“就保守机密而言,我们研究所每个人都是会说话的哑巴。你大可放心好了!” 武岭并非妄言。 其所在的省高新材料实验室,坐落在拜帝山西面的山麓中。这里原来是一小型高级军人疗养院。改革开放初期,应军事变革和发展的需要,总-装-部应军-委指示,将这里改成了将情报收集和尖端军事材料研究于一体的高新实验室。 在外人眼里,这里偏僻、幽静,风景秀丽。门口也没有荷枪实弹的军人站岗,仅有一个带着耳麦的便装平头男子在那里晃悠,看上去很像一座私人庄园,氛围甚是闲淡。 但谁又能知道,这闲淡的外表下,有多少双敏锐的眼睛在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捕捉着世界军事技术发展的一举一动;而这里每推出的一项成果,又让中国御敌于国门之外的信心和决心更加坚定一分! 又有谁知道,这里进出的每一个身着便装的工作人员,都是从全军各大研究机构千挑万选出来的jīng华中的jīng华。他们来到这里宣誓时唯一的誓言就是,誓死忠于国家、忠于人民;保守机密,至死无悔! 所以他们每个人的级别都不低,不能穿的军装上起码也是两杠两星;而这二百来人队伍的领导者武岭,则更是衔至中将!这个研究机构在军队里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据说,有一次武岭一身便装随总-装-部领导到某集团军视察装备,例行酒宴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于是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席而去。集团军司令很是不悦,私下对部领导大发牢sāo,“什么来头,如此无礼!”部领导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别人一个电话可以打到军-委主席那里。你能吗?”吓得集团军司令半天没敢吱声。 即便是实验室大院门口带耳麦闲逛的男子,那也是大有来头。一次,越城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办案时路经此处,刚好内急,二话没说就想进去借个方便。 耳麦男子一语不发,只冲他轻轻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行!”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如此轻慢,副局长大为光火,顿时气冲牛斗,抬脚就往里硬闯。耳麦男子抬起手臂只轻轻一拉一推,副局长壮硕的身子像被重锤击了似地一下子跌到五六米开外。他爬起来倏地拔出手枪,就要去拷耳麦男子。可刚迈开步子,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自己的手枪已经到了耳麦男子的手里,眨眼间被他大卸八块。“叫你们的范市长来领吧。”耳麦男子闷声吐了一句。副局长这才感到今天冲撞了真神,赶紧钻进车里给范市长打电话。范市长急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副局长说没有。范市长松一口气,“他只用了三分力气,不然你命都没了。”又叮嘱道,“以后经过那里时,绕道走!”...... 听了武岭的话,范市长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一时思虑过切,竟把他的身份给忘了。如果武岭的人嘴巴都不紧的话,那整个国家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不过他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又和武岭商量了一下以后应对其他勘探队员询问时的说辞,自认为天衣无缝,才放心地搁了电话。 在等待省里指示的当会儿,范市长信步走到窗前,一人对着苍蓝的天穹出神。眼前什么也没有。他却仿佛看到此刻天空正有一块无边的黑云迎面盖来,迫得自己几近窒息...... 第七十二章 如听仙乐耳暂明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孟皓然今天更加忙碌,也更加来劲。他在几个勘察队之间钻来跑去,竟然丝毫不显疲态。眼看着太阳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向西坠去,其持续的兴奋仍像是刚打了鸡血一般,了无第一次仅勘探半rì便几乎虚脱的蔫样。老曾大感惊奇,所以,一见孟皓然又一次健步如飞从身边晃过,便一把捞住他笑问,“你上次是不是病了?” 孟皓然何等聪敏,立刻明白老曾此话何意,便道:“上次是探宝,这次是验宝――心境不一样,jīng神当然不一样。”说完,拍了拍老曾的肩膀,玩笑道,“你们现在不也一样!瞧你们这劲头,再绕玉皇山转两圈也不成问题。” 自老曾三人慨然答应以后对外定说杜若甫和李照照亦为玉皇山秘密的发现者后,几rì内,孟浩然和他们的关系亲近不少。 “那是,那是。”老金笑着扯了扯孟皓然的衣襟,低声问,“你说市zhèng fǔ会怎么奖励我们?” 孟皓然眨眨眼,突然手一拍,指了三人笑,“奖励你们每周轮流当局长。” “一周七天,三个人怎么轮?”老魏一副叫真的样子。 “倒也是!”孟皓然皱皱眉。见不远处地矿局长正情绪亢奋地对几个部属指手划脚,遂指了对老曾三人低声道,“星期七,他值班。”说完,头也不回朝北坡奔去。他急着想去武岭团队那里看看。 “你要是市长就好了。”老曾三人相视一笑。正想和孟皓然再唠几句奖励的事,却见他跑得快没影了。正遗憾着,但闻一声笑语传来,“我估计,你们三人以后再也不用挤一辆破吉普了。”正是孟皓然! 原本指望着借这种千载难逢的时机好好和杜若甫亲近一番,哪知一进山,杜若甫便说要和她兵分两路,也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自顾自随林业局一干人钻进了山里。李照照真是气得不行,却也只好憋着一肚子失望和委屈气嘟嘟地跟在地矿队的后面。 好在地矿队随后每当把孔洞钻到玉皇山十米深处,便得出相同的结论,她满肚子的闷气才算是被高涨的兴趣所替代:这么大一座山,要堆如此厚的泥土,而且历经几千年的沉降和风化,孔洞和孔洞之间的厚度误差仍不大于五公分。 这是多么巨大而jīng细的工程!难怪越城一带自古富有,敢情是他们祖先智慧和勤劳的遗传基因一直在起作用。不然,在物质条件和人力资源都极其匮乏的远古时代,这么一桩浩大而严谨的工程怎么完成得了,又怎么能够完好地保存到现在? 再想想如今,连钢筋水泥铺就的机场,还没几天就开始塌陷呢。这真是印证了杜若甫感叹时下没有几件东西用起来让人放心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名言,“古人吃的是草,但挤出来的是nǎi;今人吃的是nǎi,但生出来的却往往是草。” 妙哉斯言!这杜若甫看与己无关的事情时,总能一针见血。可对自己密切相关的事,却为什么总是雾里看花?升副主编的事如此,自己感情的事更是如此。这个迂腐的杜夫子!难道他真地看不出自己是多么爱他吗?他是不是一直在装聋作哑? 李照照一路跟着地矿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地矿队的钻机钻孔打洞时,她的心便跑到杜若甫身上击鼓敲锣;孔洞钻完,她的心又立即跑回来,对着幽深的洞穴为越地远古的先民高唱几首赞歌......如此循环往复、公私兼顾,不觉大半天悄然过去。 当地矿局和林业局的人马合兵一处时,已是下午三点了。李照照一见到杜若甫,便把他拖到远一点的僻静处,涨红着脸小声说:“我憋死了!” 不知是对孟皓然出于友情让他无功受禄成为玉皇山秘密的发现者深感愧疚;还是因为从事新闻行当这么多年,第一次跟随勘察队进行实地采访觉得新奇;抑或是办公室呆得腻了,偶尔在绿荫如盖的山林里转悠一天委实感到身心愉悦。杜若甫一路卖力地跟着林业队,又是音访,又是笔录,又是拍照......,手、脚、眼无片刻消停,可谓既专心、又投入。 还忙里偷闲替打一枪换个地方的孟皓然客串了一把现场主持。其敬业jīng神让林业队所有人见了无不为之感动。中午补充能量时,林业局长更是把自己的最爱――烤猪蹄塞给他一只,“这东西好!吃了长脚劲。”见杜若甫千推万辞地接了,又笑道,“以后你如果闷得慌了,就跟我出去。我包你每次回来眼睛都发着绿光。” 像孟浩然一样,在山里折腾了大半天的杜若甫兴奋的劲头丝毫不见衰减。此时,被李照照急匆匆地拉到一边,还以为她是有什么惊天的发现实在忍不住了要对他说呢,便急切地倾过身去,低声道:“那还不快说!看把你憋的!” 李照照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真是又气又急,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低声羞道:“这里!快憋了一天了。” 杜若甫恍然大悟。放眼四周,除了高大的枫树背后尚可略遮一人的身影外,这林子里了无半丛荆棘或是矮小灌木,若想方便时不被人瞧见,还真是件难事!――尤其是女xìng。难怪她一直憋到现在。 “要不再忍忍?”杜若甫颇感为难。 “能忍还拉你来啊?”李照照羞气交加。 “那你要我怎么办?” “替我望风!” “那你走得远一点。” “我怕!” “......”杜若甫捂起耳朵背过身去。 李照照赶紧走到四五米开外的一棵枫树后蹲了下来。 林子里异常宁静。幽秘处,玉门轻启,热流迸泄。那声音欢快而急切,撞击着干枯的树叶,像仙乐一样直灌杜若甫的耳际。他感到既陌生又美妙,不觉中松开了捂着耳朵的双手...... 躲在树后的李照照对杜若甫的一举一动看得真切,羞得脸上有如火烫。她想早一点拎起裤子,可憋得实在太久了,尽情倾泄的快感让她yù罢不能。于是只好自我宽慰:也罢,权当作了一次另类的攻心战。反正以后要当你的老婆,被你听了去也没有什么亏的。我不是也欣赏过你的“玉体”了吗? 其实,自替杜若甫擦过澡后,李照照心里就已经和他同床共枕了。不然刚才也不会叫杜若甫替她望风,她也不会蹲得这么近。现在杜若甫只要说爱她,她可以毫不犹豫将自己一丝不挂地坦陈在他面前,任他抚摸,任他观赏,哪怕是再私密的地方。 一泄为快后,整理好衣裤的李照照快步回到杜若甫身边,见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知道自己无意中成就的攻心战起了作用。 何不趁此机会再火上浇油一把!于是她计上心来,从挎包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杜若甫,落落大方道,“我背上汗唧唧、粘乎乎的,好难受。帮我擦一擦。” 杜若甫窘得连连后退,“这怎么行!你是女人。我怎么能替你擦背!” “你是男人,我不也替你擦过澡了?”李照照一双媚眼直盯杜若甫。 “我那时喝醉了。”杜若甫尴尬地挠头。 “我现在出汗了。”李照照穷追不舍。见杜若甫扭头四下张望,又笑道,“甭看了!没人。” 杜若甫只好接过李照照递来的面巾纸。 李照照优雅地转过身去。薄薄的浅绿sè绸衫和同样薄薄的的丝质无托胸罩根本裹不住她蓬勃而出的生命热力――她真的出汗了。后背处,绸衫已和肌肤紧贴在一起。 杜若甫把手从李照照衬衫的后摆伸了进去,指尖撮着面巾纸,在她后背漫无目的地拭着。动作慌乱而笨拙,眼睛还不停地四下张望。 “换一张,换一张!”李照照感到后背又酥又痒,舒服得“吱吱”乱笑。 杜若甫便又换了一张,乖得像听话的学生。 “把衣服撩起来再擦一下。”心醉处,李照照已了无女xìng的羞涩。 “不好吧?”杜若甫心里犹豫,手停了下来。 “心无邪念,你怕什么?”李照照激他。 杜若甫一咬牙,把李照照绸衫的后摆撩了起来。顿时,一道柔和的白光耀入眼帘,晃得他脑海一片空白――她的背竟是如此的美丽!但见触目处,肌肤白皙、细嫩,似羊脂、如温玉,弹指即破!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冲动直贯杜若甫指端――他真想尽情抚摸一下。 最是那白皙中的一抹丝质浅绿,刺得他血脉喷张。它薄薄的、窄窄的,湿漉漉紧绷着,弹xìng十足,散发出无尽的诱惑;延伸处,隐约可见劲裹着的两座绿sè山峰傲然矗立,俊俏而挺拔,让人见了无不心生攀援的热望。 绿sè相连处,搭扣轻巧灵便,弹指即开。可对杜若甫而言,它却有如千金铰链,不能撼之分毫――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 “还愣着干什么?擦啊!”衣襟被撩起,却不见有动静,李照照忍不住催促。 杜若甫的手动了起来,动作极其轻柔,像是擦拭jīng美的瓷器。 “你刚才捂着耳朵,现在是不是闭着眼睛?”一阵麻酥袭来,李照照神情迷醉,娇喘着呢喃。 “没有。”杜若甫脸刷地红透。心里直打鼓:自己刚才偷听她&#被发现了! “那你在看什么?” “你的背。” “美吗?” “真美!像白玉一样。”杜若甫由衷地赞叹。 李照照曾无数次听到过杜若甫对她文采的称赞,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心神激荡:女人对男人的终极诱惑,永远是身体,而非才情! 杜若甫擦完背后,把衣服后摆放了下来。 “再扇几下!”李照照心犹不舍。 杜若甫便又拎起后摆扇了扇,然后放下来,又替她扯了扯。 李照照转过身来,见杜若甫俊秀的脸上铺满红晕,看自己时眼神怯怯的,局促得像个孩子,心中不由漾起万般柔情。她从杜若甫手里拿过没有用完的面巾纸,替他擦了擦汗津津的脸,心里不由痴痴地想:若能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和他相守一世,那该有多好!哪怕蹲土窝、睡草棚,rìrì餐风饮露...... “眼前要是季玉就好了。”此刻,杜若甫享受着李照照母亲般的关爱,心中不禁也痴痴地想。 “你在想什么?”见杜若甫抬眼远望,目光散淡,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李照照轻轻问道。 “没,没想什么。”杜若甫收回目光,冲李照照淡淡一笑。 “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季姑娘?”李照照语气不无怨艾。 “没,没有。”杜若甫遮掩道,“我在想,这玉皇山到底为什么只生两种树。” “你还真想弄个明白啊?”李照照眉眼一挑。 “难道你不希望我弄明白吗?”杜若甫盯着李照照,眼含深意,嘴角挂满微笑。 李照照想起了孟皓然那天在车里说的话,脸不禁红了,低头轻声说,“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杜若甫点着李照照的鼻尖呵呵乐道。 “我看你那心理学文凭是混来的。”李照照一撇嘴,心里倍感遗憾。 “我还想混个硕士呢。”杜若甫转身疾步朝山上走去。 “你慢点!”李照照抬脚yù撵,却见地上异常干净,就好奇问,“刚才擦背的纸团呢?” “这里。”杜若甫拍拍自己的裤兜。 “你干嘛揣进裤兜里?!”李照照尖声娇嚷。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揣进裤兜?难道仅是不舍纸团上她温热的香汗吗?杜若甫一愣之下停下脚来,却是没有回头,“你忘了范市长颁布的‘保护环境十不准’了。” “就你能!”李照照嘴里呸着,心里窃喜不已:弃物不舍,爱屋及乌也!但愿纸团上的香水没那快挥发干净! 心里一高兴,脚劲也来了。李照照紧走几步跟上杜若甫,问道:“你为什么想到要自学心理学?” “为了自我反省。”杜若甫头也不回。 “骗人!”李照照啐了一口。忽脚下一滑,赶紧扯住杜若甫的裤腰,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杜若甫见状,陡生男人气概,一把抓住李照照的手,又索xìng揽了她的腰。 李照照心里顿觉像山一样的踏实,嘴却不依不饶,“是为了研究季姑娘的心思吧?” “以后,怕是用不着了。”杜若甫揽着李照照劲步向前,语气怅然若失,却颇为坚定。 “真的啊?!”李照照大喜过望,一声娇呼,寂静的山林为之震慑。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七十三章 再活一千年也赶不上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严格说,旅游局赵局长一行五六人并不能纳入勘察队之列。只不过此次玉皇山的惊天发现最终得靠旅游才能彰显其经济效益,而yù达到这个目的,则必须大大改善玉皇山、尤其是垮塌处的周边环境,且这项工作又是如此的迫在眉睫、刻不容缓,范市长才把赵局长所领的团队也一并归到了勘察队。当然,他如此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至少,这样在统一管理和指挥起来非常方便。 赵局长带着他的jīng兵强将在玉皇山庄毗邻太子溪公园的交界处测东量西,勘南探北,折腾大半天后,环境改造方案便初步形成。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对自己的办事效率颇感满意的赵局长带着他的铁杆粉丝――第一副局长登上荒芜处一个断砖碎瓦堆起的山包,望着玉皇山庄院墙内一百米开外“天字一号”前的一大块绿地,不无遗憾道:“如果把那绿地征过来就好了。” “作什么用?”第一副局长年纪比赵局长多出一大把,能在短短两三个月里成长为赵局长的铁杆粉丝委实不易。此刻,他明知赵局长心里想把那绿地征过来辟为游览广场,却故作不解。 “铺一个广场。”赵局长今天穿淡蓝sè衬衫,着深灰sè西短裤,腿缠绷带。此刻身子前倾,一手叉腰,一臂前伸,远观颇有几分歌剧《红sè娘子军》里洪常青的造型。 果然不出所料!第一副局长心里洋洋自得。 “还有那幢别墅。”赵局长造型不变,指锋微偏。 怎么又相中别墅了!第一副局长得意劲尚未过去,又犯起了迷糊。 “一楼卖票,二楼辟为贵宾接待,三楼嘛――作为观景台,上面竖起太阳伞,再摆几张桌子。” “三楼不是还有房间吗?”自己这铁杆粉丝当得真是值,这家伙的思维就是和老局长不一样!第一副局长佩服之余,不禁问道。 “贵宾观景,岂能枯坐!”赵局长收了造型,瞥了一眼第一副局长,“得喝茶。风和rì丽时,还可以休闲一下。” “你是说用来烧开水?”第一副局长悟道。 “还要堆桌椅,摆伞具。”赵局长微微一笑。 “杂物间?!”第一副局长脸上惊讶与痛惜交织,“这么美的地方,真是可惜!” “嗯,是有些可惜。”赵局长频频颔首,“可这么美的地方让一个人独享,岂不更可惜!”扭头问第一副局长,“这别墅现在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第一副局长摇头道,“只知道他原来的主人姓马。” “哪匹马?” “郦城的马高官。” “哦,你是说马岸然哪。”赵局长感慨道,“是个能臣,就是手伸得长了些――还有,裤腰带太松。” “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干部交流时,我曾在郦城呆过两年。”赵局长淡淡一笑,问第一副局长,“你是不是也听说过这玉皇山是一座神山的事?” “听说过。”第一副局长头微侧,望着不远处的玉皇山一脸茫然,“但知其原,不知其所以原。” “可范市长现在却想知其所以原。这如何是好?” “再请专家攀一次亲嘛。”第一副局长回过脸来,语气煞是轻松。 “那就不叫‘所以原’,而叫‘想当然’了。”赵局长不满道。 “再让文史专家在图书馆打两个月地铺。” “‘针’有没有都是问题,派人下海去捞又有何用?”赵局长白了第一副局长一眼,“你想让我再把救护车停到图书馆去?” 第一副局长缩了缩脖子,眼睛骨碌一转,立刻有了主意,“何不在报上重金悬赏?” 赵局长微忖,面露喜sè,“噢!这倒是个好主意。既省了大海捞针,还可以顺便替玉皇山做一次广告――一举两得!”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自己的计策被首肯,第一副局长颇感得意。 “No!这叫‘如其临渊寻鱼,不如岸边下饵’。”赵局长拍拍第一副局长的肩膀,“不过要好好策划一下。” “要不,我让夏一眺来一下?”第一副局长小心试探道。 夏一眺是市旅游局的媒介推广合作伙伴――越城“响当当”媒介传播公司的老总,多年来傍着市旅游局在广告宣传上东一榔头西一斧头的豪掷,赚了不少钱。当然,这多亏了主管媒介推广的第一副局长的“通力合作”。夏一眺虽说为人jīng明且抠门,却也深谙“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所以投桃报李给了第一副局长不少好处。由此,二人jīng诚团结,不仅私交甚笃,而且几成莫逆。 “就是上次送我几瓶假五粮液的家伙?”赵局长有一本事常人罕以匹敌,那就是见人过目不忘。更别说到旅游局上任第二天就为自己摆酒接风的夏一眺了!此际一听第一副局长提及该君,脸sè顿显不悦。 “他拎的竟是假酒?!”第一副局长一声惊呼后心里顿时骂开了:鼠目寸光的东西!...... 原来,他上次收到夏一眺一并拎来的六条大熊猫也是假的。只不过他和夏一眺异常熟络,俩人私底立下了“如假包换,假一罚一”的君子协定,所以巴不得他送给自己的东西是假货。至于夏一眺送酒给赵局长,原也是他的主意。目的是想投石问路,探探赵局长这方面的喜好。却未曾想这家伙假货送习惯了,对赵局长第一次出手居然也是恶习难改。 赵局长连声冷笑,“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假酒,他也拿得出手,真是吓我一跳――我看他这公司以后也别叫‘响当当’了,干脆改成‘吓一跳’得了!” “这家伙辨烟酒眼神是不行,可搞策划却是个行家。”第一副局长心里把夏一眺骂得狗血喷头,嘴上却没忘忙替他美言,“他和我们合作多年了,从未失手过。包括上次我们那场轰轰烈烈的‘攀亲运动’,最初也是他的主意。” “哦――”赵局长脸sè有所缓和,问道,“你和他很熟?” “认识有些年了。”第一副局长语气故作清淡。 赵局长挑嘴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凯撒皇宫去过了吧?” 怎么又扯到凯撒皇宫去了!是不是想让夏一眺放放血?这铁杆粉丝当起来还真是有些劳心。第一副局长心里直犯嘀咕,笑了笑说道:“陪几位到访的外国客人去过一次。” “感觉如何?” “中西合璧,口味正宗。就是鱼子酱太腥了。” “腥就是它的特sè。”赵局长笑道,“就像钱麻子的臭豆腐,不臭名昭著的话,能把整rì窝在紫禁城的乾隆爷引到越城来?” 敢情这乾隆爷当年下江南是为了一块臭豆腐?你这思维真是怪异得有些邪乎!第一副局长做粉丝的信心顿感不足,可决心更加坚定。他试探道:“要不我们晚上去闻闻鱼子酱的腥味?” “光闻是不够的。得深入研究。”赵局长拍拍第一副局长的肩膀,“这法式大餐和中餐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对它的认识不能只停留在感xìng认识上,更要在理xìng认识上有所突破。这点,对我们这些搞旅游的人显得尤其重要。” 见第一副局长对自己敬服的神情有如学生见了导师,赵局长内心舒爽无比,接着道,“我估计这次玉皇山的考古发现若公之于世,不知要比秦始皇兵马俑轰动多少倍。到时候,世界各地的贵客纷至沓来,我们旅游局免不了有搞不完的接待。 法式大餐举世闻名,现在凯撒皇宫又大胆地引进了一些中式娱乐元素,在越城餐饮界自成一绝,到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向贵宾们推介。现在我们如果对法式大餐没有足够的认知储备,到时候在餐桌上怎么应对自如?如果万一闹出笑话,岂不显得我们素质低下?这在餐桌上失了礼数事小,若因此丢了越城干部队伍的形象,那可就是大事了。所以......”说到这里,赵局长故意顿了顿。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对它进行认真研究。”第一副局长总算有所醒悟。 “未雨绸缪。”虽觉第一副局长的思维远不如自己敏捷,赵局长对其反应还是相当满意,“这也是我问你和夏一眺熟不熟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脑子刚爬上岸来,转眼又滑入泥坑。第一副局长倍感吃力,只好欠身以问。 “要把法式大餐研究透彻,不在里面浸泡一段时间怎么行!”再绕来绕去赵局长嫌累,便索xìng把话挑明了。他知道第一副局长和夏一眺是死党,便道,“你去叫夏一眺弄十张凯撒皇宫的白金卡来。” 兜了一大圈,原来是为了口腹之享!第一副局长终于豁然开朗,心里尤是佩服赵局长:大吃大喝,居然张口就能编出冠冕堂皇得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就这点,老局长再活一千年也赶不上。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弄如此多白金卡,便问:“是不是有点多了?要三百万呢!” “到时候贵宾云集,一两个人怎么接待得过来。所以你们八个副局长都得去认真研究法式大餐。” “那剩下两张......” “送给领导。” “那你自己......” “我对西餐过敏,所以就免了。”其实剩下两张,赵局长正是为自己和老婆预备着的。 对西餐也过敏!看来这家伙不仅思维独特,竟连肠胃也和常人不一样,确是非同凡响!第一副局长不由对赵局长越发刮目相看。 胃口娇嫩rì,官运亨通时!想到自己天生一副连生铁秤砣也能啃两个的好胃口,第一副局长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这些年在仕途磕磕绊绊、举步不前的原因。他不再怀疑赵局长比自己更有资格做旅游局的掌门人。令他聊以自慰的是,命运对他也并非完全不公。至少,仕途这些年,他每每能用最短的时间成长为正职的粉丝,这点就无人能及――就像现在。 第一副局长不无敬畏地瞄了身边的赵局长两眼,心头竟莫名涌生几分感动。有比较才有鉴别。相较自己忌海鲜便连虾皮都不让副手碰的老局长,眼下赵局长对他们的体恤,简直是可感rì月!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如此大的数目,夏一眺未必肯答应。便忐忑道:“光一次悬赏策划,他怕是消受不了。” “你当我是要他行贿啊?”赵局长面现愠sè,他觉得第一副局长的层次还是低了些,便点拨道,“国庆旅游黄金周就要到了。我们可以就越城的旅游景点搞一个规模大一点的推广宣传。这事交给夏一眺办,顺便把办卡费用加到推广预算里。” 果然是人高一寸棋高一丈!这样既吃得安心,账面也显得非常漂亮。此时此刻,第一副局长对赵局长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以后局里谁若再觊觎局长的宝座,自己首先和他没完! “何不索xìng再给十六个处长每人办一张金卡?”第一副局长建言道。 “错!”赵局长训斥道,“人多则嘴杂,嘴杂必言失。再说,什么待遇都和你一样了,他们还有什么进取心?” “要不办一张普通贵宾卡?”第一副局长有些于心不忍,退一步道。 “他们还不到研究法式大餐的层次。”赵局长有些不耐烦,冷冷道,“让他们先把肯德基研究好了再说。” 第七十四章 兄弟陌路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太阳西下,烂砖残瓦堆里攒足的热量此刻正尽情释放。赵局长感到像呆在燃烧的碳堆上,兼之两腿裹着绷带,更觉燥热难当。放眼四顾,见不远处杂草丛中有一废弃的低矮瓦房,想到里面歇息一下,便对第一副局长道:“我去那里抽根烟。你再去促促我们的人,让他们加快进度。” 第一副局长欣然领命,三步两步跨下砖瓦堆,朝一干忙碌的人群疾步奔去。 待第一副局长走远,赵局长下得山包,趟进了荒草丛里。来到废弃的瓦房,但见门洞大开、瓦砾遍地、碎土成堆。心想,这里定是蛇虫鼠类的逍遥之所。 他随手捡了两块砖头,叠在门洞透风处坐下来,果然感到清凉了许多。于是从衬衫袋里掏出“大熊猫”,点上一支后,惬意地抽了起来。看着轻烟了了,他不由又想起大学同学陈子昂来:说到底,自己这烟还是跟他学的呢。也不知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又有了女朋友没有。 一想到“女朋友”,赵局长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何至于陈子昂至今不肯原谅他,更不肯认他!说不定他们还和大学里一样,是哥们呢。哎!都是女人惹的祸! 赵局长叫赵流煦,鄂北人。和陈子昂名义上虽属不同省份,却是毗邻,而且方言也一样。所以进大学时,见面一打招呼,一口正宗的湘普话立马把两人拉到了一起,随即一报家门,竟还是毗邻!俩人更是生出“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来。自此大学四年俩人出则成双、入则成对,加上外貌体态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不明就里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两兄弟呢。 所谓“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还真不是虚言。至少,这话拿来形容赵流煦那是再恰当不过了。这小子不仅聪明机敏,尤善察言观sè。每当期末考试临近,必缠着老师问东问西,而且每次都能通过观察老师说章节时语意和脸sè的微妙变化,判断出这些章节是考还是不考,是重点考还是顶多出个填空或是选择题什么的,然后便是对症下药的一番突击。因此,每到期末,尽管他所有的必修课书本看上去还如期初领到时一样簇新,可考试成绩却比那些早已将课本翻得像烂腌菜的同学高出一大截。 如此四年下来,八个学期,此君竟有七个学期综合成绩全班第一!第八个学期因被毕业设计、毕业论文、实习及分配等诸多事情纠缠得无暇旁顾,这才让一直卯足劲在其屁股后苦追、却每每功亏一篑的同乡“阿姨”――因为长得老相,在一次寒假返校的火车上,被一个问座的新兵蛋子误称为阿姨,故此得名――长出了一口恶气,弥补了一下差点就要伴随终身的遗憾:在两脚踏出校门之前,总算是尝到了坐班上第一把交椅的滋味。 当然,要说赵流煦这个成绩完全是因为投机取巧得来,还真是有些冤枉。毕竟,期末考试成绩只占总评成绩的百分之六十,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平时小测验成绩,余下百分之二十是体育道德及班级贡献加分。赵流煦的平时成绩一向不错,其他表现也非常优秀。再说即便是临时突击,那还得脑袋瓜好使才行。否则,短短个把月时间,面对七八本砖头厚的课本,谁能像他那样,啃起来像面包一样轻松!这点,你不服都不行。 别人服不服不清楚,不过陈子昂对赵流煦啃砖头的功夫还是挺服的。这点,从他的态度上看得出来――他从不在赵流煦啃砖头时招惹他。 而赵流煦也算义气深重。起初,他总是把从老师哪里探来的考试要点毫无保留地告诉陈子昂。可陈子昂倒好,屁颠屁颠跑回宿舍后,便像复印机似地透露给室友,室友又同样复印机似地告诉其他同学......弄到最后,竟又复印机似地传到了消息的发源地――赵流煦这里!这让他气得不行。后来他依然讲义气,依然把考试要点告诉陈子昂,不过他留了一手,估计陈子昂应付过关绰绰有余便不讲了。而且千叮咛万嘱咐,叫陈子昂不要告诉其他人。陈子昂对此大不以为然。 不过这无损他们俩人之间的哥们关系。这种关系直到毕业;直到陈子昂登上学校最高的实验楼楼顶,吟完经他修改过的老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后踏上南下的列车;直到陈子昂在深圳已经小有成就,准备杀回越城的第二年,都始终亲密无间、毫无罅隙。其后,这种铁板一块、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却在一夜之间如被狂风暴雨肆掠后的泥墙,变得千疮百孔、衰败不堪。其后,没扛多长时间,便轰然倒塌。自此,俩人同处一个城市多年,而且各自在事业上都成就斐然,却从不联系,从不打听,更未谋面,陌生得如同路人一般。 在赵流煦看来,陈子昂是因为他夺了自己去深圳前委托照顾的小老乡、小师妹、小鸟依人的初恋女友钱贝贝才和他翻脸的,才至今不愿意见他的。 其实不然。陈子昂乍一听到赵流煦要和钱贝贝成婚的消息,确实伤心过一阵子。不过随后也就想通了:女人的感情就像向rì葵,永远跟着阳光转,谁叫自己当时的前景不如赵流煦那样光明可靠呢!不然他也就不会千里迢迢从深圳跑到越城来参加赵流煦的婚礼了。 陈子昂之所以自此不愿再和赵流煦打交道,是因为他从其他同学哪里得知、自己也亲眼见证,在官场这个大染缸一泡数年的赵流煦已然心xìng大变、面目全非。他变得虚伪做着、工于心计、老气横秋,尤其是说话时的拿腔拿调、虚与委蛇,足是让陈子昂恶心得三生不愿意再见到他――他已然不是大学时那个天真率xìng、义气深重的赵流煦了,他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道不同,不相与谋。他没有他这个朋友! 只是一味醉心于官场明争暗斗、并一路chūn风得意的赵流煦,对自己这些年的悄然变化浑然不觉。时至今rì,还以为陈子昂是因为他和钱贝贝结婚的事才不再把他当哥们的呢! 人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时的赵流煦虽未彻底沦为小人――他至少对家庭负责,做官也政绩显著。但对陈子昂的误解,已经散发着十足的小人味了。 第七十五章 烟灰弹出横祸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赵局长坐在yīn凉的门洞处思绪翻飞,手上香烟频频侧弹——这动作也是从陈子昂那里学来的。他觉得陈子昂弹烟灰的动作极为潇洒,大学里就如此。也不知这家伙现在弹烟灰的功夫是否又jīng进了。 就在赵局长刚点燃香烟的当会儿,一条被越城本地人称之为“土皮牯”——其肤sè和干枯的泥土殊为相似,因故得名——的剧毒蛇从他右侧的墙洞滑了进来。 说起这土皮牯,颇有些来历。它老家原本远在越城数百公里外的深山密林,外出捕食时不幸被人捉住。几经辗转,最后被卖到了玉皇山庄附近的一家高级餐馆。前些rì子,好不容易趁杀蛇人不注意逃了出来,当真是九死一生!昼伏夜行好几rì,终于在玉皇山觅得安心住所。一见四周没有同行,还以为自此可以过上神仙rì子。于是顾不得长途劳顿,赶紧外出找吃的——它都十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此时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谁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寻遍住所周围几百米山坡,不仅没有找到一只自己的最爱——耗子,竟连屎壳螂也没有见到一只。这真是让它大失所望。开始,它还以为耗子们、屎壳螂们到哪里参加集会去了。于是折回住所养jīng蓄锐,忍饥挨饿又多呆了两天。其后爬三步、歇两步,寻遍大半个玉皇山,别说同行、耗子、屎壳螂,竟连蚊子也没有碰到一只。这才知道自己误入了传说中的鬼山,于是一路慌不择道,连滚带爬逃到荒草地。随后又几经打拼,最后总算在废弃的瓦房里挣下一块地盘。 赵局长来破瓦房歇息时,土皮牯刚好外出打猎。哪知天热,走到半路皮都差点烫掉了,赶紧溜了回来。没料到出去才一泡尿的功夫,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地盘被一个两条腿的玩意占了去!真是窝火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它知道这两条腿的玩意厉害,自己当初就是被他们捉住才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它无意攻击他,再说侥幸拿下也吞不下,还是把武器留着逮耗子吧。于是按捺住满肚子火气和恨意在自己的地盘边上蜷了下来,心里祈求这两条腿的玩意早点滚蛋,自己好回到yīn凉的洞穴里踏实地睡上一觉。谁知这两条腿的玩意一呆老半天,不仅没有还它地盘的意思,嘴里还吧唧吧唧抽起了一根冒火冒烟的劳什子。这也罢了,他竟然拿着那劳什子往自己身上弹一种滚烫的东西!还一下两下三下的没完没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时间,土皮牯想起自己这些天来的痛苦经历,不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就在这两条腿的玩意又一次拿着劳什子往它身上弹东西的刹那间,它瞄准时机,张口就冲那舞动的指头咬去。见一击中的,撒身就溜! “啊!”赵局长正想得出神,忽觉弹烟灰的指头一阵剧痛,扭头就看。只见一条肤sè和泥土毫无二致、尾短身粗的家伙朝墙洞外飞快溜去,转眼便遁进了草丛里。 “土皮牯!”赵局长一声惊叫,心知大事不好。这种叫土皮牯的蛇肉质鲜美,是他的最爱。可他更知道这蛇的毒xìng厉害,因为在农家乐吃蛇宴时,他不止一次听说过这家伙咬人致死的传闻。回头再看自己的手指,已是青中带紫,两个血洞赫然在目,麻痛无比!好在他平时爱看些闲书,对被蛇咬后的应急处理多少有些了解。于是张口对着血洞处拼命吮吸,随即又扯下腿上的绷带,撕了一块将手腕紧紧扎住。 事不宜迟,得赶快求救!绝不能让这破败的瓦房成为自己的丧命之所!关键时刻,在官场跌爬滚打十多年潜心练就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本领再一次发挥作用。他知道被毒蛇咬后,最忌讳的就是剧烈运动——这样血液循环加快,毒液迅速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很多人就是因为被蛇咬后惊慌失措,狂奔乱跑,才死于非命的。所以他没有挪步,更没有奔跑。而是习惯xìng摸摸裤袋。裤袋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手机上缴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于是太空漫步似地挪出屋外,把左手撮在嘴边,朝百米开外正指指点点的第一副局长卯劲狂喊:“麻——晖——湃——!” 第一副局长的名字煞是拗口,一连喊了七八声,赵局长才感到顺口些。“马——会——拍——!”接着又是两声,雄浑且响亮,夹着无比焦虑、无比恼怒,惊雷般朝远方滚去...... 老虎不在,猴子发威。麻晖湃好不容易逮住独自尊大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兼之大局已定,余下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扫尾工作,既无关痛痒,更无须多动脑筋、或是作什么重大决定,他情绪更加高亢。一时间,只见他官威十足地叉腰踱步、左巡右视。一忽而说这里要竖一块牌子,一忽儿说那里要砌一个凳子;一忽儿说这里要种两棵树,一忽儿又说那里要栽三株草......时蹙眉、时颔首,时捂腮沉思、时抬眼自语......其酣然作态、肆意卖弄,把一干园林专家使唤得有如仆役喽啰一般!眼见一个个专家的脸sè黑得已如锅底似的,犹自手舞足蹈、沉醉不醒,哪里知道半里开外,他的偶像此刻正命悬一线,向他发出的求救声已将喉咙喊破!直到一个受够了他使唤、悄悄躲到林子里歇息的专家见远端瓦房冒出了一股青烟,冲他连喊“起火了!”他才猛然醒悟:局长呆在那里!而且隐约似在呼他! “不好,出事了!” 人命关天,偶像的安危更是高于一切。麻晖湃像出膛的子弹不顾一切向瓦房shè去。眼前杂草丛生、碎石遍地,他丝毫没有犹豫,甚至连凉鞋跑掉都浑然不觉。 众人见状,顾不得对他满肚子的不快,也紧跟着跑了过去...... 赵局长嗓子喊哑,也未见远处的麻晖湃有丝毫反应,心里真是又气又急、又惊又惧。他可不想死!美好的未来正在前方为他张罗着接风洗尘呢。他更不想死后还被人当着千古笑谈——弹烟灰指头竟然被蛇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条裹着土皮、带有几根骨刺的鲜美肉排就想将我噎死在这里?不可能!”临危虽惧、方寸不乱的赵局长正思索着怎样尽快脱离险境,低头见自己的打火机就在脚下,又见地上散落着一些水泥包装袋残片,眼睛顿时一亮。他飞快地把它们收集起来堆在一起,再把熊猫烟盒也拆开来作为引火之物。点燃后见火势不猛,索xìng将自己的衬衫一把撕下来扔了进去,最后又扯了几把青草盖在火堆上。顿时,求生的希望、求救的信号,随着袅袅青烟一并升腾...... 终于见到有人朝这里跑过来了!赵局长煞白的脸上终于泛起欣喜的光芒,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这时,他才感到自己遍身发凉、头重脚轻,腿一软,瘫到了地上。待麻晖湃跑到近前时,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麻晖湃赤着鲜血淋漓的双脚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破败的瓦房前,见赵局长上身**、面sè煞白地坐在地上,目光散淡、表情痴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像中了邪似的;再看他摊在腿上的右手扎着绷带,食指青肿、黑血滴答。知道他被毒蛇咬了,顿时大惊失sè。也不知一下子从哪里来冒出来的力气,蹲下身一把扛起赵局长,抄近路就往太子溪公园门口跑去...... 紧随其后的一干人等,饶是赤手空拳,撵得也十分费劲。 第七十六章 是棵好苗子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范市长正在省zhèng fǔ详细汇报玉皇山的重大发现,忽听秘书来报,说是赵局长被蛇咬了,现在正在省府附近的医院抢救,且生死不明。心中大骇,忙起身对省长咬耳朵。 省长也是一脸惊异,“那还用说?人命关天!休会!立即休会!你马上去医院――不!我和你一块去。” 范市长并省长等一干身份显赫的人物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急救病房,闻讯早已守候在病房门口的医院院长忙介绍起了伤者的近况:“赵局长被蛇咬后,临危不乱,自救有方。加上抢救及时,现在已无大碍。” 范市长并省长听了长出一口气。 省长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已经听范市长介绍了赵局长的基本情况,此时更是慨然感叹:“年轻有为的干部是我们的宝贵财富,伤不起啊!”随即领着诸大员走进了急救病房。 省长、市长等六七位重要人物齐刷刷出现在自己面前,赵局长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范市长上前一步按住他:“流煦啊,省长亲自看你来了。” 铁面判官居然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赵局长感到眼睛有些发涩。 “伤者为大,虚礼就不要讲了。躺着吧。”省长微笑着走到床边,握了握赵局长的手,又不无爱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好养伤吧!” 省长的手竟是如此的宽厚柔和!话语竟又是如此的宽仁慈爱!赵局长眼里顿时泪光闪闪。 “怎么会咬到指头上?”范市长好奇问。 赵局长意识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的如何向人解释这抽烟时指头被咬的离奇事件。此刻,肚子里的说辞已相当成熟,“我见荒草地里有一座废弃的瓦房,就想,现在天这么热,以后环境改造时,是不是能将它拿来作工人们午间歇息的临时场所。于是跑过去看了看。见地上乱七八糟的,就想收拾一下。刚拎起一块废水泥袋,哪知下面藏着一条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家伙抬头就是一口,手指就被咬了。” “你是一局之长,应该指挥全盘。怎么去干这种小事?”范市长语气爱怜中不无责怪。 “我见我们的环境改造方案已经基本确定,便留下麻副局长继续指挥扫尾工作。”赵局长解释道,“现在正值盛夏,我也是怕万一到时候天气太热,工人们连个躲闪的地方都没有。” “那你至少也应该拿根棍子!”范市长说着拎了拎赵局长的病服裤管,见他腿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又关切道,“腿上的伤好些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省长见赵局长腿上伤痕累累,严肃问道。 “带人去千岛湖考察,在山上摔的。”范市长替赵局长解释道。 “工作固然要做好,但更要注意自我防护,尤其是在野外。像今天这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光荣是光荣,可也辜负了党对你多年的培养。”省长语重心长拍拍赵局长的手背,回头对其他诸大员道,“危急时刻,我们的干部应该挺身而出,但无谓的牺牲也应该尽量避免。” 众大员无不纷纷点头。 “今天真悬!好在发现及时。”人堆里忽然传来一声感叹。 范市长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人丛后面的另一张病床上,旅游局麻副局长两脚裹得粽子似的坐在那里。他不由诧异万分,“你又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几位园林专家亲眼见证了麻晖湃抢救赵局长时奋不顾身的英雄壮举,此刻早已将他颐指气使支派自己时所产生的怨恨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七嘴八舌,向范市长和省长等人绘声绘sè地描述了当时感人至深的一幕;又把赵局长临危不乱,奋起自救,智燃狼烟的jīng彩事迹说了一遍。 在场诸位领导啧啧称赞,纷纷走过去和麻晖湃握手、问好。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谢谢领导关心。” 麻晖湃当副局长十几年,第一次受到如此待见,而且与他握手的清一sè全是省级领导。心里一激动,不由自主从床上跳下来,双脚顿时痛得刀割一般,可脸上恁是没有露出半分。 最后省长走过去握着麻晖湃的手,用力摇了摇,扭头对众人笑道:“你们看,我刚刚说,我们的干部在关键时刻应该挺身而出,这里马上就涌现出一位。”完了,又对范市长道,“这也是领导班子jīng诚团结的一个见证――范市长,你用人有方。” “这还不是在您的领导之下。”范市长谦虚道。 一番叮咛、关怀之后,众大员走出急救室。省长侧头对范市长低语道:“生死关头,小赵同志如此镇定,尚能想到燃狼烟――是个好苗子。” 曲终人散。已经转移到高级病房的偶像和粉丝二人jīng神亢奋,惺惺相惜。偶像对粉丝道:“咱们俩算是扯平了。” “我那也是救你!”粉丝冤枉大叫,“要不然,你现在局长的乌纱都被铁面判官给搂了。” “那你下手也太狠了。”偶像并不买账,撩起两条裤腿,用左手数着伤痕,“打得也太多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粉丝羡慕道,“你看省长、市长对你多好。以后一定前程无量,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对。” “我不是谢了你了!”偶像指着粉丝脚上的“粽子”笑道,“要不然,省长会和你握手,还当众表扬你?” “我这辈子算是没什么遗憾了。”粉丝陶醉地看了看自己被绷带裹得密不透风的双脚,对偶像说,“要不,你什么时候再让蛇咬一口,我再这样救你一次?” “因祸得福,靠的是运气。你希望我被蛇咬死啊?”偶像抽出身后的靠枕朝粉丝砸了过去,喝道,“去!把夏一眺叫来。” “见到我们俩人这个样子,他真叫‘吓一跳’了。”粉丝心领神会,忙拎起床头柜的电话。 “告诉他,别拎烟!真烟也别拎来。”偶像恼火嚷道。 “你不是烟瘾挺大吗?”粉丝拎了话筒,一脸的不解。 “从今天起,我戒烟了。”偶像若无其事道。 你戒烟,我戒饭!粉丝心里一哼,捂了话筒欠身问道:“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只要在偶像身边,他的脑细胞便集体休眠。 “测试。”偶像漠视前端,眼神幽如古井。 “......,???”粉丝云山雾海地瞅着偶像。 偶像懒得搭理他,只是低眉有意无意问了一句,“局里还有多少干部没来医院看我们?” “!!!”粉丝豁然开朗,欣然拨起了电话......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七十六章 柳暗花明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第一天的勘察结束后,孟皓然顾不得回家换身衣服,便一头扎进了陈子昂的办公室。 范市长保密“十不准”言犹在耳,可他觉得对陈子昂来说,无论如何应该算是个例外。因为归根结底,陈子昂才是玉皇山天机被揭的始作俑者,对他不应该有什么保密可言。自己完全有责任和义务将玉皇山采访所得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而且,他也觉得陈子昂完全有资格洞悉这一切。当然,他敢这样做,更是基于对陈子昂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出卖朋友的。更何况,对围绕购买“天字一号”的幕前幕后,陈子昂口风一直很严。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甚至对季玉都没有讲过。 陈子昂在自己办公室苦候一rì,既打不通孟皓然的电话,也不见他来电,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孟皓然满头大汗闯了进来,忙拉住他问长问短。 “和你推测的仈jiǔ不离十。”孟皓然甩了一句,便朝办公室里间奔去。 陈子昂的总裁办公室虽不如孙悟满那般奢华宽敞,更没有三进三层,但也有一个带卫生间的雅致休息室。孟皓然就曾经在这里午睡过好几次。有时候二人谈事时,若碰巧有客人来访,他也会猫在这里看电视回避。 “你干嘛去?”陈子昂心里吊得痒痒,神情显得急不可耐。 “烈rì炎炎,你可知玉皇山可是人呆的地方!” “说完再洗不行吗?” “我怕坐脏了你的沙发。” “你屁股上没泥!” “可我脑子热。” 话音未落,孟皓然闪进里间没了身影。 陈子昂被撂在外间,心里惦记着孟皓然在玉皇山的收获,一时坐立不安,感觉分分秒秒好不难捱。无所适从间,想起这几rì为了孙悟满踹过的那块石头,即未去驾校看望季玉,亦未请她吃过一顿晚饭,甚是冷落了她。便想得打个电话安慰安慰季玉。 刚摸起手机,却听见两记轻微的叩门声。未来得及反应,门已然开了一条缝,一头青丝下一张清丽绝伦的笑脸探了进来——正是季玉! “正要给你打电话。”陈子昂忙起身,扬扬手机,冲季玉讨好笑了笑。 “是嘛。”季玉心不在焉应着,也不进门,眼睛滴溜溜冲室内一顿乱瞅,却不见孟皓然。便问,“他呢?” “刚从外面采访回来,一身臭汗,正在里面洗澡呢。”陈子昂知道季玉说谁,笑着指指休息室。 我说呢,狼在,狈怎么不在!季玉倾耳细听,果见里间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于是抿嘴一笑,“你该叫他好好洗洗耳朵!” “为什么?”陈子昂傻傻地问。 “这样,你咬起来会舒服很多!”季玉吃吃笑着,脸一闪,缩出门外。 果然是冷落了她!在抱怨呢!陈子昂愣了愣,忙抢出门来,冲季玉温柔一笑,“不进来坐会儿?” “怎么,还想让我替你们俩望风啊?”季玉狠狠剜了陈子昂一眼,转身yù走。 陈子昂忙扯住她,“我什么时候让你望风了?” “哦,你们俩人坐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叽叽咕咕,搞得地下党似的,我一旁东晃西晃无所事事,不是望风是什么?”季玉故作懊恼状。 “你可以坐下来听我们聊嘛。”陈子昂嘿嘿讪笑。 “我才没那么无趣!”季玉白眼猛翻,一口鼻息差点将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喷灭,“你当我谁啊?市井长舌妇?包打听?再说,你们俩人耳朵咬来咬去,我有那么好的耳力吗?” 猛遭季玉一顿抢白,陈子昂窘迫万分,“这事,这事......” “不足为外人道是吧?”季玉见状心里一乐,却故意板着面孔,手一甩,挣开陈子昂,转身就走。 此时,员工早已下班。公司人去楼空,季玉的高跟鞋磕在地板上,听起来尤是清脆。 “事完了我一定告诉你!”陈子昂嘴里信誓旦旦地叫着,心里却被季玉的高跟鞋磕得七荤八素。 “沤成烂腌菜了再吐出来——不稀罕!”季玉头也不回,故意一摇三摆朝公司大门口匆匆奔去。 “明天,明天我们一块吃晚饭!”望着季玉婀娜多姿的背影,陈子昂yù罢不能,忍不住又喊。 “不指望了!”季玉纤臂如拂尘般往后轻轻一挥,转眼飘出了公司。 洗完澡,孟皓然jīng神焕发。穿戴整齐出来,见陈子昂痴痴地傍在办公室门口,忍不住探过头来,“看谁呢?” “也许,这事该告诉她。”陈子昂喃喃着转过身来。 “你是说‘天字一号’,还是玉皇山的发现?”孟浩然一瞧陈子昂恍惚的神情,就知道刚才定是季玉来点过卯了。 “当然是玉皇山的发现。”陈子昂淡淡一笑。如此惊天的秘密,却不能跟至爱的人分享,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千万不可!”一闻此言,孟皓然急得连连摆手。 “为什么?” “女人嘴,棉裤腿——松得很!”孟皓然一脸肃然,嘴里碎豆子一般。 陈子昂不觉好笑,“这是什么谚语,我怎么没听说过?” “孟氏谚语,刚编的,流行尚待时rì。”孟皓然掸了身上崭新的T恤兴匆匆问,“你觉得怎么样?” 陈子昂这才注意到,孟皓然穿了服饰专卖店下午刚为他送来的一款新衣服,不由大叫:“这衣服我还没穿呢!” “废话!你要穿过,我还穿它干嘛?”孟皓然掩不住的得意。 “待会儿我穿什么?”陈子昂一脸的忿忿然。 “我管你呢。”孟皓然若无其事掸着名牌T恤,似故意气他,“你看多合身!是不是特意替我买的?” “我倒是想替你买,可师出无名。”陈子昂咬牙直哼哼。 “以后有了。”孟皓然手指在俩人间划来划去,“你看我们俩,身高、胖瘦相差无几。一就二便,何乐而不为!” “不会连内裤也要我替你买吧?”陈子昂揶揄道。 “当然,上千块一条,我为什么不要?”孟皓然哈哈一笑,忽想起什么似地又说,“最好一就三便,替杜若甫也买一份——他身材和我俩也差不多。” “哎!以后朋友有没有得做都是问题。”见孟皓然冷不丁提起杜若甫,陈子昂眼神忽地暗淡,语气充满无奈和伤心,“你看他现在连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 “那你怎么不打给他?”孟皓然责怪着拉了陈子昂按在沙发上。 “我倒是想打,可几次电话拎起来又放下了。”陈子昂嘴角一抽,似无比痛苦,巴巴望着孟皓然,“你说我若真和季玉好,对杜若甫的打击是不是很沉重?” “那还用说!”孟皓然坐到沙发上,低头左看右看,掸着裤腿,“至少过去是这样。” 一听孟皓然话里有话,陈子昂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没穿过的皮鞋?”孟皓然依旧低着头,把腿撇过来撇过去地看,“我穿四十一码。” “你敲诈得可真是时候!”陈子昂气得牙根痒痒,忙起身快步朝休息室走去。 “我倒是做梦都盼着能有被你敲诈的一天。”孟皓然冲陈子昂的背影笑道。 “你这梦做得新鲜!”陈子昂忍不住回头,“为什么?” “如果不是发了大财,我用的东西怎么入得了你的法眼!你又怎么会敲诈我!”孟皓然得意洋洋。 “总有那么一天!等着瞧吧。”陈子昂恨意绵绵钻进休息室,转眼拿了一双名牌皮鞋和袜子出来,塞给孟皓然道,“四十二码,可能有点大。” “现在天热,脚胀,大点舒服。”孟皓然快速穿好皮鞋,跺跺脚,一见刚好,便拍了陈子昂的肩膀呵呵乐道,“以后买鞋的任务也交给你了!” “知道了!”陈子昂狠狠瞪了孟皓然一眼,连催问,“快说,杜若甫怎么了?” “现在可能不一定,以后就更加不好说了。”孟皓然翘起二郎腿,依旧慢条斯理。 “说明白点!”陈子昂恼道。 “现在有人爱上了他。” “谁?” “他们报社的第一才女。” “你前天跟我说的那个李照照?” “正是!” “人怎么样?” “你是说容貌?” “还有年纪。” “容貌比季玉略逊一点,但也绝对是美女。年纪嘛,和杜若甫差不多。”孟皓然说着点头连叹,“他们两个可真是般配!” “你怎么知道李照照爱上了杜若甫?”陈子昂好奇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看出来的!”孟皓然一脸的得意。 “这你也能看出来?”陈子昂嗤道。 “信不信由你,以后自有分晓。”孟皓然微微一笑,似成竹在胸。 “那杜若甫的态度呢?” “症结就在这里。”孟皓然开始挠头,“这小子态度暧昧。心有所动,面上却无动于衷。似乎很矛盾。” “那不是废话吗?”陈子昂身子往后一仰,两手箍着后脑勺,眼望天花板自言自语,“像季玉这样冠绝天下的奇女子,只要粘上,谁能割舍?——除非他是傻瓜!” “也许,杜若甫就愿意当这个傻瓜。”孟皓然直勾勾瞅着陈子昂,嘴角漾起诡笑。 “何以见得?”陈子昂jīng神一振,不由端直了身子。 “我只是这么感觉。”见陈子昂样子异常可笑,孟皓然语气故意淡得掉牙。 “我当你有什么重大发现呢!”陈子昂的腰突然面条似地软了下来,脸sè无比沮丧。 “这还不是重大发现哪?”孟皓然忍住笑,宽慰陈子昂道,“我估计,李照照的攻势如果再猛烈一些的话,杜若甫肯定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真有这种可能?”陈子昂喜上眉梢。 “如果我们这边再推波助澜一把,他可能降得更快。” “如何推波助澜?”陈子昂急切问。 “你现在好像对玉皇山一点也不感兴趣了。”孟皓然突然话锋一转调侃道。 “真是红颜祸水!”陈子昂一拍脑门,忙向孟皓然倾过耳去...... 第七十七章 螳螂与黄雀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季玉从公司出来,直奔凯瑞大厦一楼的西餐厅。 一连两个晚上,都让陈子昂和孟皓然从眼皮底下溜掉,这是不可原谅的!作为由她、陈边边和李翼临时组成的监视跟踪三人组的组长,季玉免不了深深地自责。 不过,凭心而论,这不是季玉的错。虽说初次扮演私家侦探的她,着实尚待锤炼,不过所挑的监视地点,即便专业人士看来,其地里位置也是无可挑剔的:和凯瑞大厦隔广场相望的茶楼里临窗的茶座,遥望就可以看见陈子昂的办公室,如果陈子昂和孟皓然在里面走动的话,甚至还能见到其身影――尽管因为视距过遥,这身影显得十分模糊。 跟踪之所以失败,缘于两次小小的意外。这第一晚,眼瞅着茶楼里的客人已走得所剩无几,却不见陈子昂办公室的灯光暗下来,三人只当陈子昂和孟皓然仍在里面密谋,只好耐着xìng子等。后来哈欠连天的陈边边和李翼实在熬不住了,就怂恿季玉回公司探探。季玉壮着胆子摸回黑灯瞎火的公司,轻轻推开陈子昂的办公室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季玉当即气得差点晕翻――行事向来严谨的陈子昂竟然破天荒第一次忘了关自己办公室的灯,而且偏偏在她跟踪他的关键时刻!这是不是太凑巧、也太滑稽了?! 这第二晚,对自己已被监视一无所知的陈子昂倒是挺配合季玉三人,早早便关了办公室的灯。季玉三人一见灯灭,便冲锋似地跑出茶楼。谁知刚坐进车里,在茶楼灌了一肚子的陈边边就说忘了上厕所。季玉和李翼只好等她。待陈边边一身轻松地回来,陈子昂的灰sè宝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为此,陈边边足是挨了季玉和李翼好一通埋怨。 不过,三人并没有因前两次的跟踪失败而感到气馁。相反,想看看陈子昂和孟皓然暗地里掏鼓些什么的好奇心愈发深重,跟踪的劲头也愈发高涨。尤其是陈边边,第二次因自己不争气的肚皮致使行将实现的跟踪计划功亏一篑,为此,她着实好好自我反省了一番,并决意将功补过。于是向季玉建议,将第三次监视的地点直接转移到凯瑞大厦一楼的西餐厅,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陈子昂和孟皓然从鼻子底下溜掉了。起初季玉极力反对,说陈子昂和孟皓然保不定会在西餐厅吃晚餐,那样难免被他俩撞见。陈边边当然予以严厉驳斥,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们挑一个偏僻而且最不舒服的位子,他们怎么发现得了? 陈边边的建议得到李翼的热烈拥护――他以为凯瑞大厦西餐厅的牛排是全越城做得最好的。借此机会他不仅可以饱吃一顿,而且无须掏一分钱。 少数服从多数!既如此,季玉只好采纳了陈边边的建议。不过,为防意外,三人进西餐厅后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先挑了一个特不起眼的地方;接着李翼架起墨镜,又把整齐的头发挠得鸡窝一般;随后陈边边拿出化妆盒,将自己脸上涂得惨不忍睹;季玉因要上公司先探探陈子昂和孟皓然是不是又凑在了一起,所以保持着脸上原滋原味,却也答应陈边边,回来后一定将脸涂得面目全非。 夜sè氤氲。凯瑞大厦一楼西餐厅一角的桌边,陈边边正优雅地啜着甜点,涂得熊猫似的黑眼,分不清是睁着还是闭着。 对面座上,架着墨镜的李翼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面包,嘴角粘满碎屑,还时不时打声饱嗝。也难怪他,现在每rì守着秀sè可餐的季玉练车不说,早晚捎带上下班的陈边边时又要饱尝她甜点一样的美sè。方寸之胃,哪里还容得下这些许面包?!好在眼下陈边边涂得丑不堪言,不然,刚才他如何能一口气吃下三块牛排! “你为什么不看我?”见李翼一对黑镜片自坐下就没正面照过自己,陈边边不无懊恼。 “我怕吐出来。”李翼捂嘴笑道。 “有那么难看吗?” “你自己好好照照镜子。” “我要敢照镜子还问你吗?” 李翼窃笑不语,歪头咬了一口面包。 “你的吃相比我们家粒粒还难看!”见自己苦苦教了半天,李翼的餐姿还是丝毫不见起sè,无以忍的陈边边气得勺子一掼。 “‘丽丽’是谁?好看吗?”李翼嘴里一大块面包未来得及咽下,问得夹腔夹舌,却是难掩欣喜。心想,莫非她和季姐一样,也有一个漂亮妹妹不成! 一连十来天接送上下班,李翼已经和陈边边混得很熟了。只是陈边边和季玉一样,打死也不让他上楼一睹香闺,这让李翼深以为憾。 “比我和季玉好看多了!”知道李翼想岔了,陈边边忍住笑故意耍他,“从明天起,你每天带着它陪季玉练车,不许委屈它。” “包在我身上!”李翼大喜过望,连拍胸口。 “尿在你身上!你这小sè鬼!” 恰此时,隔了高高的椅背,季玉不知何时悄悄摸了过来,刚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于是凑近李翼的耳朵猛地啐了一口。 李翼着实吓了一大跳,还未反应过来,却被季玉从座上扯起,“去!呆在车上去!盯着门口,一见他们出来,立刻报告!” “我还没饱呢!”李翼的黑镜片在季玉身上不舍地照来照去。 “你是肚皮没饱,还是眼睛没饱?”陈边边两只黑眼圈刷地锁住李翼。 李翼臊得慌,吐吐舌头离座疾走。可没几步又折了回来,问季玉:“到时怎么通知你们?” “真是sè迷心窍!你不是有手机吗?”季玉笑骂。 李翼哦着嘴,像喝了醒神汤,扭身屁颠卷出西餐厅。 瞅着李翼没影了,季玉方坐下来。刚想拿起餐叉,陈边边一巴掌拍了过去,“先涂脸!”说着将桌上的化妆盒推给她。 “吃了再涂不行吗?”季玉可怜巴巴道。 “不行!看着你漂亮的脸,我心里难受。” “狼心狗肺!”季玉恶狠狠瞪了陈边边一眼,二话不说打开化妆盒,三下两下将自己涂成了五花脸。 “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瞅着季玉奇丑无比的面孔,陈边边忍不住吱吱乱笑。 “你要不怕撞鬼,以后我每晚把脸涂成这样。”季玉恨恨道。 “只要你舍得!”陈边边笑得更欢。 季玉哪有闲心和陈边边斗嘴,狠狠挖了她一眼,开始埋头狼吞虎咽――楼上两个家伙说不定什么时候开溜,她得抓紧时间填饱肚皮。 陈边边目不转睛瞅着季玉吃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他们俩人又在一起?” “那还用说!”季玉切了一小块牛排扔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去时孟皓然正在洗澡呢。” “你们公司还有澡堂?”陈边边大感惊奇。 “哪里啊!他办公室有个卧室,能洗澡。”季玉闷头道。 “以后,你俩激情难耐可就方便多了。”陈边边捂嘴窃笑。 “这么多吃的也没把你撑死!”季玉叉起一片面包,不由分说朝陈边边嘴里塞去...... “这么说,还真是陨石!” 听孟皓然细细说完白天在玉皇山勘察的所见所闻,陈子昂骇然而起,兴奋地在办公室踱了起来。 “肯怕,还远远不仅如此。”孟皓然点了一支烟,优雅地喷了个烟圈。 陈子昂霍然止步:“此话怎讲?” “你有没有想过直径1.5公里的陨石从空中高速砸下来,会是什么效果?” “越城早就不在了!”陈子昂不假思索道。 “岂止是越城!我估计地球都要裂成两半了。”孟皓然拍拍陈子昂的膝盖,呵呵笑道,“你我今天还能坐在这里谈天说地?” “你的意思是――”陈子昂捏着下巴想了想,惊得倒抽一口凉气,“U――F――O?!” “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就剩下西医欧(CEO)了呢。”孟皓然哈哈大笑,接着笑脸一收,神秘问,“你知道负责截面检测的人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 “武岭!”孟皓然道,“他是范市长的同学,物理学和军事材料学双博士、中科院工程院院士、‘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科学家’称号获得者!......” “来头不小!难怪范市长要请他来担此重任。”听罢孟皓然一口气道出一大堆耀眼的头衔,陈子昂不由对武岭心生一丝景仰。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孟皓然不屑地摆摆手,又故作神秘问陈子昂,“你可知他现在的干活?” 陈子昂最烦孟皓然卖关子,哼道:“小可愚陋,愿闻其详。” 孟皓然悻然笑笑,“省高新材料实验室主任。” “省高新材料实验室――就是座落在拜帝山西面的那个单位?”陈子昂心里一惊。 “正是!”孟皓然点点头,不无佩服道,“看来你还真是见多识广。” “也是偶尔听朋友说起。”陈子昂淡淡一笑,严肃道,“它可是军方背景。” “什么军方背景!”孟皓然大不以为然,“它本来就是军队的。是军方的高级情报和材料研究机构。披着普通外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第七十八章 今晚接着干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无心在这话题上纠缠,便问:“他们在玉皇山可有收获?” “具体什么收获我不清楚。因为他们的作业区拉有jǐng戒线,外人不准入内。问他们,个个守口如瓶,像哑巴一样。”孟皓然的神情先是遗憾,随即便是无比的崇敬,“但收获肯定不小。你没见他们那种凝重的表情――像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似的!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时,他们脸上居然露出惊惧的神sè!你想想看,他们是什么人哪?那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死士啊!可面对一块毫无攻击能力的光溜溜的‘魔镜’,他们竟然会有惊惧的表现!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魔镜’本身或者说这‘魔镜’背后隐藏的秘密大大出乎他们的意外,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那种惊惧不是对死的恐惧,而是一种对远非人类智慧和力量所能掌控的神秘物件心生敬畏的自然流露。就像懵懂无知的古人类,一见天上打雷便倒地叩拜一样。”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心情极度亢奋,吊胃口的毛病不治而愈,孟皓然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听考古队的人讲,武岭他们带去的高能激光枪打在‘魔镜’上,居然像手电照在墙壁上,一点损伤都没有。后来我问钻探专家,他说那种激光切割机他见过,只要是地球上找得到的固体,在它枪下无不像快刀切西瓜。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玉皇山地底下所埋之物非同凡响。” 还有这等事!陈子昂听罢不由热血沸腾,跃跃yù试道,“明天我也混进去看一看。” “门都没有!”孟皓然瞥了陈子昂一眼,“你能变耗子还差不多――哦,耗子也不行!玉皇山没耗子。” 陈子昂感到无比遗憾,羡慕叹道:“能亲历如此伟大的发现,真是三生有幸!” “那当然!”孟皓然得意一笑,又对陈子昂神秘道,“还有,下午太阳落山时,省长也上玉皇山看了。” “如此惊天动地的发现,他要不去看,我才觉得奇怪呢。”陈子昂神情淡然。 “我估计,下一步的重头戏,要落到武岭头上,说不定军队还会介入。” “你是说封山?”陈子昂大吃一惊。 “这有什么奇怪的!”孟皓然哼道,“如果玉皇山下埋的真是外星智能飞行器,那该有多大的军事价值!现在发达国家一点破航空技术还对我们捂得像宝贝似的。如果我们能这天外来客身上有所收获,那发达国家自认为宝贝的东西在我们眼里不就像破西瓜、烂番茄一样一文不值了吗? 退一步讲,限于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即便我们不能从它身上有所收获,但神物在手,发达国家焉有不垂涎三尺的道理!他们肯定无比渴望想和我们共同研究。你想参与?可以啊!拿你最先进的军用或民用科技来换。谈判?恕不奉陪!要不我们再商量一下?扯淡!我没那份闲工夫! 你想啊,人类的终极目标,就是挣脱太阳系的束缚,实现星际漫游的伟大梦想。相比这个伟大目标,时下世界上最先进的航空器,就如同孩子放了一个风筝!制作风筝的技术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你还别不信,没有一个国家不愿意和你共同研究的。” “听说美国也藏有UFO......” “扯淡!这你也信?反正我是不信!”孟皓然掐灭烟头,顺便也掐灭了他不屑一听的道听途说,“美国人连毛孔长得比你粗都想显摆一下,还何况这种惊天神物!” “要真是封了山,我那别墅......”陈子昂不无担心。 “它不是离垮塌的地方还有一二十米远吗?不一定会封进去。”孟皓然安慰道,“再说,要真是封进去,zhèng fǔ肯定会赔偿你损失。还有,也不用再去煞费苦心琢磨孙悟满意yù何为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你说,‘天字一号’若真地封了进去,孙悟满会怎么想?”陈子昂冷不丁问道。 孟皓然愣了愣,说:“还能怎样!‘无可奈何花落去’!现在‘天字一号’又不是他的。即便他因契约之事想替你强出头,可面对军队这强大的国家机器,他除了望洋兴叹外,还能做什么!难道还想不自量力和它掰掰手腕不成?” “这倒也是。”陈子昂点头怅然道,“不过,如果孙悟满对我不是居心叵测的话,我还真希望替他做点什么――‘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还是一幢别墅。听你姨夫讲,孙悟满的脚痛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你又想起他踹过的那块石头哪?”孟皓然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 “现在看来,他踹的是不是石头还说不定。”陈子昂若有所思。 “你是说,那有可能是天外来客的一个部件?” “你不觉得完全有这种可能吗?”陈子昂道,“如果玉皇山下埋的真是坠毁的外星智能飞行器,摔落一个部件毫不足怪!” 孟皓然微忖,觉得陈子昂的话大有道理。白天在玉皇山折腾一天、刚才又是一番唠叨,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他顿时来了jīng神,对陈子昂含笑道:“要不,今晚我们接着干?” 原来,季玉怀疑陈孟二人这两晚鬼鬼祟祟并非无端臆想。此二君自大前天从王昌临那里得悉孙悟满踹过的那块石头所埋的具体方位后,一连两个晚上偷偷在‘天字一号’前面的草坪上掘来掘去,却是毫无收获。 好在此前陈子昂已向玉皇山庄保安亮明了自己‘天字一号’新主人的身份,并说进玉皇山庄是为了张罗房子的装修;之所以深更半夜来,是因为白天太忙云云。保安信以为真,也没有怀疑。 当然,二人挥汗如雨地连掘两个晚上,竟丝毫没有被巡逻的保安察觉,得感谢那道为保护草坪而临时圈起来的围墙。此外,二人掘草坪时令人感喟的环保意识也着实功不可没――所掘处草皮恢复之良好,纵养护专家见了也定会佩服不已。 “那还用说!”陈子昂膝盖一拍,倏地立起身来,脸sè无比严峻,“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封了山,以后再要挖那石头就难了。” “也未必,埋石头的地方离玉皇山远着呢。” “可你别忘了,一旦封了山,周边全是军人jǐng惕的眼睛。” 听陈子昂如此一说,孟皓然亦觉事不宜迟,于是站起来撒步就走。 “要不要先填填肚子?”陈子昂连办公室也未来得及收拾一下,便掩门追了上去。 “手上拿过筷子,待会儿就没力气拿铲子了。”孟皓然大步流星,脸sè显得异常严肃。 季玉刚把最后一勺甜点塞进嘴里,就接到李翼惊喜万分的来电,“陈总上车了!” “今晚看你们家伙再往哪里逃!”季玉和陈边边早就结完帐严阵以待,闻讯立刻两只花狐狸似地蹿出了凯瑞大厦。 未料,下台阶时,陈边边走得太急,也没细看脚下,结果细细的鞋跟卡进了裂开的石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季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不过鞋跟还是断了。陈边边也顾不了许多,索xìng光了双脚往前奔。 “你这人,怎么老是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季玉飞快捡起陈边边甩掉的凉鞋,撵上去免不了一通埋怨。 “我也不知道。”陈边边踮着脚尖得得瑟瑟奔向李翼的车子,嘴里唧唧歪歪,“生手嘛,开始难免会有几次磕绊。” “我也是生手......”季玉听罢自是不服。 “所以在如此火烧眉毛的时候,你心里还惦记着芝麻!”陈边边指指季玉的手,笑得两肩乱颤。 “本来还想替你修修!”季玉鼻子气歪,一扬手,把陈边边的凉鞋扔去十里八里。 此刻,李翼早已将车子发动并掉好头,一见季玉和陈边边上来,未待二人坐稳,便猛踩油门。顿时,昏黑中,车子像急了眼的猎犬,低吼着朝眼看就要溜掉的猎物疯了似地扑去...... 第七十九章 病秧子的心思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玉皇山庄的夜,闷热一如越城他处。唯不同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拒人千里的贵气。夜sè宜人,此刻,凡越城养眼的地方,皆人影交织、喧声盈耳。唯此处,幽僻香径却鲜见人踪。 确也是,当丈量自家宽阔的庭院已是脚力不济的时候,再希图其主人远足百步之外,也实在难为了他们!况户户财富多得唯愿与星星呓语,再想见到其主人像市井街邻那般为柴米油盐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自然成了一种奢望。 最是那幢幢相距甚遥的别墅于婆娑树影间溢出的点点灯光,夹着无尽的神秘与诡异于稠密的夜sè中闪烁,好似悬于九天之外的星星。或许,其屋内主人也正是这么想的――当财富升腾的热力将他们高高烘托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时候,其早就不把自己当人了! 当然,也未必每户的主人都把自己当成了神仙。至少,玉皇山庄二号别墅的主人宗广厚就从未这么想过。他早年创业时骑三轮买棒冰,因不忍把融化的棒冰扔掉,所以吃得太多,结果落下严重的胃病。随着年岁的增大,现在更是rìrì以稀饭裹腹,尤视山珍海味如洪水猛兽。――“有听说过连钱麻子的臭豆腐也不能吃的神仙吗?”当如愿住进玉皇山庄后,其高级幕僚纷纷前来贺喜曰您住在这里简直就成了神仙,宗光厚如是说。 不过,宗广厚也曾拥有过一阵飘飘yù仙的美妙感觉,那就是当他挑得整个玉皇山庄面积最大、位置最好、且按图纸标注理应编为“天字一号”的别墅的时候。只是这种美妙感觉并没有维系多长时rì。因为在签正式购房合同时,说起来还颇有几分私交的孙悟满耍了他――其别墅莫名其妙变成“天字二号”了! 为此,宗广厚气得当着王昌临的面大骂孙悟满是个出尔反尔、一rì三变之徒,并要王昌临无论如何将所骂之话原滋原味地转述给其时正躲在数百里外青城旮旯里的孙悟满听。本来在此之前,宗广厚对孙悟满因脚痛而至足不染履曾一度寄予无限的同情。可自开骂的那一刻起,这份同情便随着他心中汹涌的恶气倾泄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骂归骂,最后宗广厚还是毫不犹豫把合同签了。而促使其签字的唯一动因,则是因为见到当时也在合同现场、且已结为山庄毗邻的牛雨其情幸灾乐祸、暗含欣喜――此君眼红宗广厚早一步挑得玉皇山庄最好的别墅,正巴不得他一怒之下弃笔而去呢。 宗广厚当然不会上这个当!只是,他不知道,作为省内二号财神的牛雨,其时腹内的愤懑较他尤甚,只是未在面上表现而已。因为,此君自诩与自己财富名头颇为相符的别墅门牌号,竟然沦落为第三了! 说起来也确是好笑。想玉皇山庄这一干户头,谁不是光环眩目、富可敌国的主!真可谓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荣耀没享过,干嘛突然对一个小小的门牌号如此看重起来了? 不过细细品来,也不觉有什么奇怪。想他们平rì盘踞在各自的行业山头呼风唤雨,哪有什么过招的机会。既无过招,便免不了同类相轻,妄自菲薄。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一个庄子里,当然谁也不愿意放过压他人一头的机会! 本来,他们是可以通过好好晒一晒各自的财富来排定在玉皇山庄的尊卑座次的,却发现每家的钱财都多得有如丰收后农家谷仓的谷粒,要想一颗不拉地数清楚,还真非易事;况既无饥馑之虞,又无返cháo之忧,再把早已屯得严实的谷物大费周章地搬到太阳底下晾晒,既无必要,也实在提不起兴趣。 于是人人返璞归真,开始下里巴人似地在除财富之外的各个层面暗自较劲,如发现己头上的白发比彼头上的白发少一根,己老婆脸上的皱纹比彼老婆脸上的皱纹少一道,皆欣欣然昂首阔步如斗胜的公鸡。像十八号别墅的主人冯小柔,就因为脸上生了硬币大小的一块白斑,在玉皇山庄硬是一直抬不起头来。 似微攀比尔尔,况乎那金灿灿高悬于别墅门庭之上的门牌!在众人眼里,那门牌简直就是包公额头的月牙,往前多挤一位,便多了一份荣耀,且这份荣耀要远比社会上浮云般的赞誉和名片上多如牛毛的虚衔来得实在得多! 这世上,能对眼的乌鸡不多,但合胃的蛤蟆不少――玉皇山庄所有的住户是不是都这么想,也许真未可知;但至少,彼此非常不要看的宗广厚和牛雨倒是一致这么认为。 因自己“娃乐乐”集团公私产权纠缠不清,所以集团一直不能上市。为此,十几年来宗广厚烦闷不已。现在,早已不愿忆及过去的他,甚至怀疑自己这胃病就是因为此事闹的。更可气的是,去年,他好不容易就私人与集体间的产权分配和市里达成一致,却未料没过几天市里便反悔了,而且拖拖拉拉谈到今天也毫无进展。 又一次在明晰产权的会议上争吵不休后回来。宗广厚待司机把车开进玉皇山庄的公共车库,便叫司机先走,自己则呆在了车里――他实在累了,想在车里再眯一眯。 为了最大限度保护生态环境,玉皇山庄在最初设计时,便把原本配属每幢别墅的私家车库并在一起建到地下。好在车库容量极大,又分区块作了编号,兼之户主们素质颇高,用起来倒也相安无事,非常方便。 宗广厚刚阖眼,便听见有车进来,也不以为意,继续闭目养神。却见这车径直歇在了自己身边,心里顿时一咯噔。他身边就是孙悟满在玉皇山脚增建的那幢屁大一点、孤零零看上去像一座土地庙、且无端抢走原本属于他的“天字一号”门牌的别墅的停车位。这车位孤零零地摊在一角,和所有其他车位、尤其是他的车位比,也是一点屁大!更可气的是,这车位占着整个车库最好的位置,此前却一直空着,真是有点暴殄天物! “莫非是‘土地庙’的主人来了?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心有所动,干橘皮似的眼泡便裂了一条缝。宗广厚隔了车窗朝外望去,眼神一以贯之的冷漠且孤傲。 谁知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但见车里钻出两个面若冠玉、儒雅非凡的年轻人来。恍惚间,宗广厚只当自己遇到了神仙,忙摇头抹脸揉眼细看。觉得其中一个甚是面熟,细细一想,才记起是市电视台那个搞了个什么《盯住你不放》节目、且去年曝过他在法国置有两亿欧元庄园的屁主持孟皓然!而另外一个,虽觉也有些面善,却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也难怪宗广厚。近些年,xìng情越发孤僻与冷漠的他,除了对几百味治胃病的中药和偏方烂熟于心外,眼里最熟悉的就是萝卜腌菜瘦肉粥了。至于仅在市慈善晚宴上打个两次照面的陈子昂,他当然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这小子要是一味中药就好了!宗广厚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另一人是谁,心里未免有些遗憾,遂又把心思挪到孟皓然身上:你这小子,省里有那么多官员在海外置有房产,有的甚至连索马里的护照也置办齐了,你不去盯,倒是我堂堂正正在法国买了小小一座庄园,你却盯个没完没了!这事曝了也就曝了,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可几次三番约你讨个说法,你却推三阻四不愿见我。今天倒好,你自个送上门来了! 宗广厚心里哼哼唧唧,刚yù开了车门向孟皓然兴师问罪。却见二人从车子的后备箱拎出镐头和铁铲,还戴了手套,一副盗墓贼的架势。握了车门把的手便又缩了回去――他不由想起今天上午见到的一幕来。 原来,宗广厚现在每天起床后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在卧室的阳台前眺望数百米开外的玉皇山,看那座于那他心里有如一团巨大粪堆的“土地庙”还在不在。若在,必默默祈祷:玉皇山,求求你,再垮一片吧!再垮大大的一片,把那土地庙埋了,或者干脆压趴下!这样,那“天字一号”的招牌便又是我的了! 要说宗广厚发出这般祈求也实属无奈。他知道拌水泥砂浆出身的孙悟满造房子是一流好手,若指望这“土地庙”自个垮掉,除非自己再活两个轮回!而且他也并非心肠歹毒――他知道那“土地庙”一直没有装修,更不可能住人。不然,就是上天许诺马上赐他一副能装下整头大象的金胃,他也不会发出如此祈求。 因为毕竟,若不是当初熬不了上学饿肚皮的苦,或许他早就是少先队员了;若不是后来因贩卖几块电子表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说不定他早已交上党费了...... 更关键是,近几年花两个多亿和范市长一起吃饭,他每次除了能得到多喝半盅皮蛋瘦肉粥和多啖三根酸萝卜条的非凡斩获外,临别必能收到范市长慷慨赠与的一口语重心长的jǐng钟――生而为人,当怀悲悯之心;因富而贵,切勿轻贱蝼蚁。 和往常一样,今天上午,宗广厚照例是屁股被太阳晒得滚烫才痛醒。他眼屎也没来得及抹便冲上阳台,却发现那“土地庙”不仅屹立依然,而且还似乎多了一些生气。因为他见到有一大帮人在它周围奔来跑去。于是忙问早已起床的太太怎么回事。太太说,市里派人想把玉皇山垮塌的地方恢复了。宗广厚闻言如骨梗喉,一整天心里吃了苍蝇似的难受:那垮塌处真要恢复如初,他这一年的祈祷算是白费了! 凡成功的企业家,不仅善于把握商机,且无一例外不长于联想。宗广厚尤其如此。要不然,当初他也就不会因偶见蚂蚁搬家而想到自己的企业以后当在弱小的孩童身上做文章,并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此际,他见一身光鲜的孟皓然和深憾不能忆起是谁的陈子昂拎起镐头和铁铲,便立刻想到这定和自己上午看到的一幕有关。他隐隐感到,好包打探的太太或许被那些三三两两扛了仪器进山的人给骗了。 该不会是玉皇山埋有古墓吧?闪念间,宗广厚萎靡的神经顿时一振。他知道专挖**的孟皓然嗅觉比自家养的那条德国牧羊犬还灵,若不是嗅到了特别的气味,定不会深更半夜拎着铁铲跑到玉皇山庄来。 若让我逮个现行,定给你们俩人好看!宗广厚憋在车里一动不动,眼睛却在干橘皮壳里随着窗外移动的身影滚来滚去,虽然感到煞是吃力,可兴奋的光芒却愈来愈炽――偷掘古墓,该是多大的罪!别的不论,若孟皓然身边那英俊小子真是土地庙的主人,就此逼其将土地庙卖给自己,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若如此,那“天字一号”的门牌,就永远是自己的了! 宗广厚目不转睛瞅着二人匆匆奔向车库出口,心里算盘拔得叭叭山响。直到见二人走远,才轻手轻脚从车里钻出来。接着腰一躬,一忽儿左一忽儿右飞快贴了上去。好在他当年踩三轮车时练就非凡的脚力,所以腾挪躲闪,应付自如,一点没了平常病怏怏的蔫样。 第八十章 二鬼拍门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李翼驾车锲而不舍地撵着陈子昂一直来到玉皇山庄。见大门口灯火通明,生怕跟得太近被发现,便把车慢了下来,直到陈子昂的车隐于庄内,方把车驶到门口。 忠于职守的保安何曾见山庄有如此寒酸的奥迪A6,立刻将车拦了下来。李翼为人机灵,忙下车又是打烟又是堆笑说,我给山庄的客人送小姐来,您就让我们进去吧。保安见烟不错,接了往耳朵上一夹,仍是一脸严肃说,外来车辆概莫能入,这是规矩。李翼将整盒烟往保安手里一塞说,与人方便于己方便,你我都是看人脸sè吃饭,何必这么死板。保安将烟掖进裤兜说,与你方便与我就不方便了,若放你进去,我明早就得卷铺盖走人,要不跟了你去?...... 眼见李翼和保安纠缠不休,陈边边心焦如焚,搡搡季玉说,你去施展一下魅力吧。季玉白眼一翻说,干嘛又是我?陈边边说,你是我们三人领导,理当身先士卒!季玉说,既是领导就该坐镇指挥,你有见老帅过河的吗?陈边边说,国际象棋里,皇后总是纵横驰骋,冲锋陷阵。季玉说,我们现在是在中国、在越城、在玉皇山庄,你不要瞎扯。陈边边说,美丽无国界,你这美貌放到世界任何国度都该是皇后。季玉说,你这话好像有些过了,但听着实在舒服,本小姐就乐意再被你当枪使一回! 飘飘yù仙的季玉整整衣袂就钻出车来。她煞有介事地酝酿了一下情绪,遂婷婷细步飘到正和李翼唾沫飞溅的保安身边,风情万种道:“师傅......” “哎呀我的妈呀!”保安扭头见一奇丑无比的女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立在了身边,还当是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撇下李翼飞快钻进门房。 季玉忘了自己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碎步频频飘到门房,对保安猛抛媚眼,“我又不是鬼,您干嘛躲我?” “哇,好有信心!有你这么丑的鬼吗?” 保安躲进屋内,手里握上电jǐng棍,心神稍定。于是迎着光线盯了季玉的脸细细打探,才知道刚才是自己一惊之下弄岔了,眼前这女子确实是人而不是鬼。顿时笑得涕泪横飞。 季玉猛地醒悟,忙将脸凑近窗户玻璃――内暗外亮,那门房的窗户透明得镜子似的。一瞧之下,心里也笑得叮当作响:刚才没把你吓死算是运气!遂道:“刚参加完化妆舞会,忘卸妆了!” 我说庄子里会有谁脑袋长到鸡眼里去了找你这么丑的小姐!保安信以为真,哦了一声,问季玉上庄子找谁。 “宗广厚。”季玉虽从未进过玉皇山庄,却也听说过这里都住些什么厉害角sè。眼珠一转,便信口胡诌。 保安中午才见宗太太众星拱月般拖着大包小包出远门,对季玉的话不由十分相信。于是心里直哼哼:这老家伙,谁说他胃口不好,我看好得很! 要说玉皇山庄一干看家护院、伺花弄草的下人,平rì在庄里除了收获无尽的羡慕嫉妒恨外还有什么额外奖励的话,那便是人人道听途说装了一肚子各豪富的奇闻轶事。像宗广厚守着金山银山却连钱麻子臭豆腐也不能吃这等大快人心之事,当然更是人人耳熟能详。 这当会儿,陈边边心里悬着早不见影的孟皓然,又耐不了寂寞,便光脚从车里下来,想替季玉壮壮形sè。未料山庄门口的水泥地甚是刮糙,硌得她娇嫩的脚板既痛又痒。却也顾不了许多,呲牙咧嘴踮了脚尖一步三摇鬼跳绳似地凑到门房,和季玉一左一右傍了窗户,顿成二鬼拍门之势。 哇,还玩双飞!保安正待跟季玉说上宗广厚家怎么走怎么走,见又有一位面孔鬼画桃符般的女子凑了过来,不由骇得汗毛直竖:这老家伙,生得枯树枝似的,可受得了?于是跟季玉二人细细指了去宗广厚别墅的道,又交待:“你们可要悠着点,千万别玩出人命。” “你什么意思?”陈边边不知季玉跟保安说过什么,遂问。 保安冲陈边边挤眉弄眼,“孤男寡女,深宅大院,月黑风高――你说什么意思?” 陈边边何曾听过此等浪语,顿时气得烟眉直竖,正yù和保安理论,却见季玉连连扯她后襟,便忍住了。 “你们最好洗把脸。”保安见二人扭头yù走,又道。 “为什么?”陈边边问。 “人家上了年纪。”保安道,“深更半夜乍一你们这两张脸,不被吓死也够呛。” “您说的也是。” 季玉将错就错。见门房边有一水池,便拖陈边边走了过去。心想,也该让你见识见识本小姐的真面目,不然岂不枉费你这一番好心! 一旁的李翼煞是机灵,忙从车里取了纸巾和两位美人的手袋候在池子边。却也没有闲着,摇头晃脑瞅着俩美人洗脸,眼神既新奇又享受。 季玉和陈边边洗罢脸,从各自的手袋里取了化妆盒对脸便是一番眼花缭乱的涂抹,然后手挽手笑盈盈走到保安面前,问:“您觉得我们的车能进山庄吗?” 转瞬间丑女变天仙!保安何曾经历此等变故,面对迫在眼前的一对绝世红颜,一时呆了。 这节骨眼上,李翼不知何时将车驶进庄来。季玉和陈边边趁保安丢魂失魄的当会儿,飞快钻进车里。但闻“喔呜”一声,车子冲保安放了一个闷屁,立马遁得无影无踪。 逃什么逃,我看这整座山庄就配你们俩住!保安回过神来,冲庄内灰蒙蒙的夜sè会心一笑。尔后飞快钻进门房,抓起对讲机惊喜喊道,“队长,我刚刚见到玉皇大帝的女儿下凡了!” 陈子昂和孟皓然借着月光沿石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朝“天字一号”方向摸去,刚走出如冠的树丛,便见远端有光亮传来,不由心里一紧。于是跌撞着一阵紧走,好歹蛰到隔了山庄和草坪的围墙边,伸头远望,顿时大惊失sè。只见远端玉皇山垮塌处灯火闪烁;光亮中,人影迭迭、来回穿梭;傍边竟还搭了两顶帐篷! 定是武岭团队准备彻夜奋战!孟皓然心里顿时凉透――那帐篷离埋石头的方位仅咫尺之遥,还怎么掘?! “看来只能另觅良机了。”陈子昂无比失望地悄声叹息。 “若真是封了山,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孟皓然亦痛心疾首。 “也不必如此悲观。”陈子昂悄声安慰孟皓然,“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武岭可不是老虎。”孟皓然轻声笑道,“他可是思维敏锐、二十四小时睁眼的超级猎犬。” “有机会倒要会一会他。”陈子昂肃言道。 “就你――?”孟皓然吱吱吱牙都要笑掉了,“凭什么?” “就凭我是‘天字一号’的主人。”陈子昂轻声哼道。 “愿闻其详。” 陈子昂微微一笑,问孟皓然:“你觉得帐篷住着方便,还是房子住着方便?” 孟皓然顿悟,“你是说他有可能借用‘天字一号’?” “关键是电源。”陈子昂拍拍孟皓然的肩膀,得意道,“还有,现在多雨――若武岭的团队要长时间在这里设点分析监测,你不觉得那些娇贵的仪器摆进‘天字一号’会更安全、也更好使吗?” 孟皓然觉得陈子昂说得不无道理,一时不禁浮想联翩:若借此和武岭及其手下熟络起来,到时说不定还能从他们口中掏出点什么来。 二人正叽叽咕咕,忽闻身后不远处有细碎声响传来,忙扭头回看。却不见有人,只当是野猫耗子黄鼠狼之类的掠过灌木丛,也不以为意,继续转身遥对玉皇山咬耳细语。 陈子昂道:“你说,‘天字一号’若真要被zhèng fǔ借用,孙悟满该是什么反应?” “那还用说!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孟皓然一口气道出一大堆形容心情极度愤慨和沮丧的形容词来。 “如此正合吾意。”陈子昂笑道。 “为何?”孟皓然不解。 “盛怒之下,口无遮拦――”陈子昂乐道,“说不定,到时孙悟满一昏头,自个抖出送我‘天字一号’的底牌来。” “用心险恶!”孟皓然狠狠摁了一把陈子昂的头,不无担心道,“军不扰民,就怕武岭未必肯借‘天字一号’。” “那我们就走着瞧!”陈子昂显得信心满满。眼看掘石头泡了汤,久呆亦是无益,便轻轻扯了扯孟皓然说,“你明天还要继续上山勘察呢,我们还是早一点回去吧。” 一听此话,孟皓然顿觉又饿又累。亢奋褪去,忙碌一天攒下的困倦便适时袭来。回走时,他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便像前两次一样把镐头往陈子昂肩头一搁,“你扛!” “干嘛每次都是我!”陈子昂肩扛手拎,脚下蹒跚,唯有嘴闲着,便免不了抱怨,“你省着劲干什么去?” “抱陈边边!”孟皓然哈欠着窃笑。 “我也要......”陈子昂忿然一撅嘴,却不好意思再说不下去。 “你也要抱季玉是不是?”孟皓然接了陈子昂的话尾笑道,“等哪天季玉心甘情愿让你抱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说罢,拍拍他的肩,嘿嘿道,“你抽烟我也替你夹着,你只管张嘴吸就行了。” “还能不能抽都成问题。”陈子昂嘟哝甚微,却也难掩甜蜜。 说笑间,月亮从乌云的围追堵截中突出身来,四野顿时银光乍泄。陈子昂不觉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身后雾霭深浓,他所想见的“天字一号”,早已杳渺无痕。 第八十一章 魅影重重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借着夜sè掩护,宗广厚一路忽躲忽闪轻手轻脚尾随陈子昂和孟皓然径奔玉皇山。劲头正酣处,却见二人倚在草坪围墙通往玉皇山的豁口不走了,只好就近傍在一束树丛的暗处耐心守候。却未料二人在那豁口一呆老半天丁点没有再往前挪一步的意思,心里顿时大为不满:你们两个小子不会是扛了镐头和铁铲来玉皇山庄欣赏夜sè来了吧? 隐约中,似听见二人唧唧歪歪不停地嘀咕,就想趋前偷听,却发现眼前十几米开外光秃秃一片,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只好作罢。无聊间免不了时时仰头望天,但觉那月光皎洁清冽,浸满珠光宝气,于是大发愤慨:谁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我看玉皇山庄的月亮就一点不比外国的差!那什么――对,π!即便不是3.1415926,也该是3.1415927! 又见那月亮总在云端躲躲藏藏,恰似现在的自己,好笑之余又生出莫大遗憾:那月亮里的吴刚和嫦娥可知自己现在胃口不好否?一时思绪纷乱,蚊子也赶来打劫,嗡嗡嗡争先恐后隔了他的袜子裤子和衬衫伸进尖嘴,似赴饕餮盛宴。 宗广厚不堪其扰,却又不能有大的动作,担心因此惊动了二人,只得抓耳挠腮、掐腿摸脚,却也捏死蚊子无数。未料蚊子们个个舍生忘死,竟是前赴后继,越聚越多。宗广厚左支右挡,难以招架,不由大为光火,于是挥手乱抡,不想一掌击在树枝上,闹出一片声响,惹得孟皓然二人就此回头,还差点朝他藏身处凑过来...... 真是好奇害死猫!宗广厚想老子近二十年来除了当初走街窜巷卖棒冰时因没有经验挨过两天rì晒――第三天他便在三轮车上绑了把大红大紫的花伞――何曾遭过此等洋罪!却又不想半途而废,于是忍住蚊子无尽的sāo扰憋在树丛暗处苦熬,心里尤是对始终不见有下一步动作的孟皓然二人恨得牙根痒痒:你们两个rǔ臭未干的家伙,也忒他妈没有公德心了!不知道老子快被蚊子吸干了吗? 正望眼yù穿,总算见两道黑影蠕动起来,一时激动莫名,几yù热泪盈眶――老子rì理万机好不容易玩一次跟踪,终于有结果了!却未料两道黑影不是奔玉皇山去而是按原道回闪,不由万分失望。揣摸着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早知被人跟踪,却故作不晓借此耍他。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然没法解释。 敢情你们两个家伙一个扛了镐头、一个拎了铁铲是替老子掘坑来了!好在老子命大,没被蚊子咬死!擅于联想的宗广厚笃定自己被孟皓然二人戏弄,顿时七窍生烟。他眼珠一转,就想要出口恶气,于是待两道黑影悠哉游哉荡到近前,猛地跳出来,沉声便是一声断喝:“站住!”...... 李翼驾车钻进玉皇山庄,见路越来越窄,只好按指示牌将车驶进了车库。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停好车后,三人从车里下来,看着满眼数不清的超级豪车,只当是一脚踏进了展览馆,哪里还记得正事!目不暇接好不容易逐一欣赏过去,最后总算在一旮旯里见到了陈子昂的座驾。 季玉便笑:“他还敢把车大摇大摆停在这里,我真是佩服他的勇气!” 陈边边亦笑,“未必!我看他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你不见他将车藏在了角落里。” 三人睹物思人,才想起上玉皇山庄干什么来了,于是火急火燎奔出车库。却见石径纵横,不知抬足何往。李翼便建议一人一条道分头行动。季玉亦附和。陈边边却极力反对:“黑灯瞎火的,你们想吓死我啊?” 季玉听了切齿笑骂:“你每次不分场合把我和孟皓然使唤得团团转怎么不见胆小?” 陈边边嘿嘿乐道:“我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欺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季玉寻思这几天陈孟二人嘴里整天鬼鬼祟祟石头长石头短的,该不会是趁夜黑上玉皇山挖什么石头去了吧?于是对陈边边和李翼定定道:“我们往玉皇山方向走。” 陈边边不解,连问为何。季玉眨眼道:“有山必有石!”陈边边立悟,见李翼一头雾水地轮番盯了自己和季玉看,便啐道:“看什么看,我俩脸上有石头吗?” 李翼不假思索道:“有!” 陈边边大惑:“什么石头?” 李翼先伸二指、再伸四指,笑得两肩乱耸:“两块白玉,上嵌四颗黑宝石。” “打死你这个小sè鬼!”季玉和陈边边闻言芳心大悦,粉拳朝李翼连番擂去...... 一番打闹后,三人循着茂密树丛里的蜿蜒石径奔玉皇山方向开始一路跌撞前行。三双眼六条臂膀撒开,其状宛若盲人摸象,机jǐng又似夜间觅食的山猫。足是费了一番功夫,其间数次摸上死胡同几折几返,终于登上通往玉皇山的“康庄大道”。 没走多久,便觉眼前豁然开朗――目之所及,除不远处有一院墙横亘,四周已难觅遮目之物了。三人于是踞足远眺,但见百米开外堆烟泼墨、云山雾罩――正是玉皇山! 季玉惊诧于玉皇山月夜中另类的景致,刚想开口赞叹几句,却听见李翼一声轻嘘“有人!”忙捂嘴探头循了他的指端望去,果见不远处的树丛边有一黑影正伸头躬背朝前窥探,神情甚为专注。 三人以为发现了陈子昂和孟皓然的行踪,既惊且喜,赶紧轻手轻脚躲进旁边的一堆灌木丛,唯留六只乌溜溜、亮晶晶的眼珠于黑影周边逡巡,却始终没有发现另一道黑影。 陈边边便附在季玉耳边悄声纳闷道:“还有一个呢?” 季玉眼睛越过围墙,见远远山脚有光亮传来,心想来玉皇山掘石头的看来还不止一个两个,便悄声揣测道:“晚到一步,探虚实去了。” 二人正嘀咕得起劲,忽闻李翼又是“嘘”的一声,足是吓了一跳。“你想吓死我们啊?!”二人扭身刚想对李翼略施惩戒,却见他手指不停地往前面戳,忙歇了手瞪眼细瞧。 此际月亮刚好钻出云团,季玉和陈边边真切看到三十米开外的围墙豁口缩着两道背影。那背影于二人各自心海曾千万次闪现,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陈子昂和孟皓然! “那树丛边的人......”陈边边一惊之下几近失声。 季玉慌忙捂住她的嘴,悄声戏道:“看来我们还不是第一只黄雀!” “你是说他俩被人跟踪了!”陈边边顿时焦急万分,心想这两个家伙深更半夜跑来玉皇山庄蹲墙角定不是干什么好事,若让人逮个现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便想起身冲出去拯救二人于危险边缘。 季玉赶紧按住陈边边,“你没见他俩趴在墙边无事看风景似的!或许这两个家伙早知道身后有人。”不过她心里亦十分忐忑,思谋着不管怎样好歹也得提醒陈子昂一下。正愁计将安出,感到脚下磕碜,顿时有了主意,于是触手在地上悉悉索索、左挑右拣摸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悄然立起身来。 刚拉开架势卯足劲想朝陈子昂扔去,却听李翼道“他们动了!”季玉赶紧收手猴腰趴在陈边边背上,眼睛溜圆盯了前方,果见两道黑影鲜活起来,其状似yù打道回府。 三人赶紧猫在灌木丛里屏声静气,借着明亮的月光,但见黑影越来越清晰。眼尖的李翼发现陈子昂手里握着一把洋锹什么的,不由窃笑,“陈总莫非想上玉皇山掘古墓?” “你要早死一万年还差不多!”季玉抬指,一个爆栗子结实敲在李翼后脑勺上。 “迷途知返,好样的!”见陈、孟二人终于没有着那盯梢之人的道儿,陈边边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地来。眼瞅着迎面而来的孟皓然一手叉腰,一手还不断对陈子昂指指点点,一副领导的架势;而陈子昂肩扛手拎,点头哈腰,一副跟班模样,遂对季玉附耳调侃:“嗯,看来‘党指挥枪’是对的!” 季玉不解,问此话何意。陈边边不语,只是指着愈走愈近的陈、孟二人吃吃猛笑。 季玉忙探头细细再瞧,顿时明白,于是替陈子昂愤愤不平:“凭什么!” 陈边边嘿嘿笑道:“就凭孟皓然是**员,又在zhèng fǔ喉舌工作。” “可他是青年企业家。”季玉早从杜若甫处探知陈子昂一直以未能混进革命队伍为憾,却也不甘示弱。 陈边边义正言辞,“没有**,新中国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来他这个青年企业家!” 见陈边边一副壮怀激烈的样子,季玉感到分外好笑,“瞧你这语气,好像新中国诞生还有孟皓然一份功劳似的!” “如果他早生几十年的话!” 季玉辩不过陈边边,不觉郁闷:“我不也是**员吗,可为什么老被你呼来唤去?” 陈边边头一撇,得意道,“因为我是mín zhǔ人士――**理应让着mín zhǔ人士。” “赶明rì我就**也做mín zhǔ人士!” “那我就争取早rì混进革命队伍!” “为什么?” “党指挥枪!”..... 就在二人离题万里窃窃斗嘴正酣的当会儿,一旁恪尽监视职守的李翼悄声惊道:“那盯梢的黑影跳出来了!” 二人赶紧歇嘴抬头,两对眼睛立刻发出四道电芒,齐刷刷朝各自心仪的目标shè去...... 第八十二章 秋后算账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月明起相思。 陈子昂和孟皓然沿石径小道一路回走,望着一轮皎月,免不了想起各自心爱的人。正扯得来劲,忽闻一声断喝,着实吓了一跳。刚待循声细瞧,一道黑影已欺到身前。 “宗总!”陈子昂和孟皓然不由同声惊呼。眼前这道黑影是越城电视和报端的常客,他俩一点也不感到陌生。 “知道就好!” 宗广厚冷冷喷了一口鼻息。此刻,总算摆脱了蚊子没完没了sāo扰的他,心里竟莫名生出虎口脱险般的轻松感觉。于是双手叉腰,橘皮眼袋里,两颗昏黄的珠子在孟皓然和陈子昂身上滚来滚去。望着眼前惊魂甫定的二人,一丝笑意从干瘦的脸上爬过,艰难有如越过万水千山――没有吓趴二人,他对自己刚才出其不意制造的惊悚效果还不是十分的满意。 “这么晚了,你躲在树丛干什么?”孟皓然惊问。 “这得问你们!”宗广厚游离不定的眼珠忽地瞄准孟皓然,稀松的眉毛和瘦削的鼻梁瞬间拧成十字,似随时准备开火。 被跟踪了!孟皓然和陈子昂对了一眼。这才猛醒,此前身后那声轻响,并不是什么野猫耗子黄鼠狼弄出来的。 但不知道他何时开始跟踪,是前晚,还是今晚?陈子昂如此想着,便笑道:“宗总好jīng神!白天rì理万机不说,晚上竟还有雅兴玩跟踪这种心跳的游戏。” “你是谁?”宗广厚觉得有必要先重朔一下对记忆的信心,便问。 “无名鼠辈,不说也罢。”陈子昂微微一笑。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宗广厚拧紧眉头。他对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并无恶感,甚至说有一些好感。本来他对孟皓然也颇有好感的,如果孟皓然去年不曝他在法国置有庄园的话。 “前年、去年,市里举办慈善晚宴,我就坐在你后面的桌子上。” “哦,想起来了!”宗广厚多皱的眼泡立刻盛开两朵干菊花,“我说怎么有点面熟。” “两三天才想起来,我看您不服老都不行。”陈子昂歇下肩上的镐头,握了镐柄权当拐杖,笑嘻嘻望着宗广厚,出语别有用心。 “我老吗?”宗广厚眉眼一瞪,两朵干菊花瞬间挤得七零八落,“要早一天见到你,我早想起来了!” 这么说,他今晚才跟踪咱们。好在今晚时机不对,不然,还真被他偷窥得手!陈子昂见试探成功,心里顿时坦然,便和孟皓然相视一笑。 “你们笑什么?”宗广厚颇感恼火。 “但不知宗总刚才暗中盯了我们半天,可有什么收获?”孟皓然的语气透着难以掩饰的快意。 当然大有收获!――老子上辈子欠下的蚊咬,刚才全他妈补上了!一听孟皓然这话,宗广厚就气不打一处来,点着他的鼻子数落道,“你小子,太不厚道!你说你啊,去年曝了我在法国的庄园,我还没找你算账。今天倒好,明知我跟在你们俩身后,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成心耍我是不是?” “我们不知道您跟在身后......”陈子昂笑道。 “不许插嘴!”宗广厚喝住陈子昂,又点了孟皓然的鼻子继续数落,“你说你啊,本来去年我接受你《盯住你不放》栏目专访,是想侧面好好宣传一下我‘娃乐乐’集团成长壮大的艰难历程。可你倒好,四十分钟的节目,压根儿不讲我如何为集团的发展呕心沥血、殚jīng竭虑,通篇全他妈说我熬粥如何讲究,养胃如何上心。给人的印象好像我除了闭眼睡觉,睁眼的时间全他妈用去照顾肚皮去了!――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这也罢了。片尾,你竟说我在法国购买庄园是想等哪天中国的稀饭喝腻了,好移民去喝正宗法式大餐的洋汤。真是一派胡言,纯他妈瞎扯淡!” “你当时不是跟我说,请人吃法式大餐时你就专喝汤吗?”孟皓然笑道。 “法式大餐没有稀饭,我不喝汤喝什么?”宗广厚气哼哼道。 “这片子播出前,你的公关经理看过,说非常好......”孟皓然试图辩解。 “你不知道他因追我的秘书被我扇过两巴掌吗?”宗广厚火冒三丈。 “我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关节。”孟皓然笑着陪不是,“要不,你再接受我一次专访,我再好好为你做一个专题。” “免了!”宗广厚想也没想手便一挥。他现在的富贵程度,早到了深居简出的层次,躲媒体还犹恐不及呢。若早知道集团公关经理对被扇两巴掌一直怀恨在心且伺机报复,他上次压根儿就不会因其巧舌如簧而接受孟皓然的专访。倒是眼下孟皓然二人扛了镐头和铁铲深更半夜跑来玉皇山庄到底意yù何为,他倒是想一探究竟;再说,被蚊子吸去的诸多jīng血该喝多少稀饭才找补得回来,怎么着也不能白废。便道:“老实交代,你们今晚上玉皇山想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吗,还何须我们多费口舌。”孟皓然说完和陈子昂会心一笑。 “怎么,就许你整天盯着别人挖东刨西,我盯你一次就不行吗?”宗广厚胸脯一拍,显得理直气壮。 “谁说不行呢。”孟皓然连冲宗广厚挤眉弄眼,“所以我们见你躲在树丛里,一直不敢打搅。” 果然被发现了!我说这两个家伙怎么趴在墙边半天不见动静!听罢孟皓然的风凉话,宗广厚只觉胃里直泛酸水,点着他的鼻子哼道,“你小子,良心大大的坏!” “我良心还坏啊?”孟皓然大呼冤枉,“若不是照顾你年纪大,我们原打算在墙角蹲一宿的。你想,这后半夜,雾水大,天又凉,树丛里蚊虫又多......” “这么说,我还得好好谢谢你才对!” 宗广厚想起适才被蚊子的一顿饱咬,一时气得眼歪嘴邪。趁孟皓然不备,抢上一步,一把扣住其右手四指,咬牙便是玩命一捏。 孟皓然哎哟一声,但觉四指像是被铁索紧勒了一般,直痛得钻心裂肺。 宗广厚瞅着孟皓然呲牙咧嘴的痛苦模样,不由快意大笑,“一报还一报,我们俩算是扯平了。” 想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况对孟皓然亦无十足恶感,既已略施惩戒,当下气也就顺了。至于去年那期《盯住你不放》一度让他沦为圈内笑柄之事,若不是今晚再次见到孟皓然,他都差不多忘光了。当然,这并非因他年岁rì长而至记忆衰退,乃是因为他刻意想将此事从记忆里抹去――辉煌腾达后的记忆篇章里,他已不容许有丝毫的污点。而此次“曝光门”事件,惯于自省的他事后立刻想清了归根结底错在自己――谁叫他出手那么重,两巴掌竟打松了公关经理四颗牙呢。 想不到这病秧子整天喝稀粥,手劲还这么大!孟皓然吹着余痛隐隐的手指,心里大为惊奇。见宗广厚对自己一副前嫌尽释的神sè,便问他这“鹰爪功”是怎么练出来的。 往事如风,不堪回首!宗广厚当然不想说这是自己当年顶风冒雨走街窜巷骑破三轮捏车把时练的,却故意摆出一副秘而不宣的样子,斜眼问孟皓然:“你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那好――”宗广厚微微一笑,“先告诉我,你们俩今晚扛了镐头铁铲来这里到底想挖什么。” “这......”孟皓然扭头看陈子昂。 陈子昂一旁漾笑看了半天戏,觉得仍不过瘾,想听听孟皓然如何编故事,便冲他挤了一下眼,“既然宗总如此好奇,刚才又屈身熬夜替我们站岗放哨,我看据实相告又有何妨。” 孟皓然心领神会,却皱眉几许,不知从何编起,只得一脚将皮球踢还给陈子昂,“我看,还是你说吧。” 也难怪他,自进了这鹦鹉学舌、人云亦云的电视行当,做节目根本无需动脑,原本异常丰富的想象力,已是rì渐干涸了。 陈子昂也不客气。他素知宗广厚平rì里为了养胃就差求仙问道,便想戏他一戏。略一沉吟后,故作神秘道:“前些rì有朋友介绍我一个偏方,说是包治百病......” “这么说,也能治胃病?”宗广厚一听包治百病,眼睛顿时放光。 “那当然!”陈子昂眉头一耸,对宗广厚附耳细道,“尤擅治胃!朋友说,只要不是胃癌,一般的胃病,三贴即可断根。” “还有这等事!”宗广厚大喜,忙问陈子昂配方几何。 陈子昂微一思索,便娓娓道来:“锦毛鼠尾一根,金背蟋蟀两只,赤蜂毒针三枚,蟾蜍肉瘤四颗,蟑螂卵五粒,蝇幼蛆六条,蜈蚣腿七段......” “这他妈什么偏方?”宗广厚越听越不对,皱眉打断陈子昂,“我怎么没听到一味顺耳的东西!” “人道忠言逆耳,良药亦如此。”陈子昂笑道。 第八十三章 良药苦口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万病皆因毒生,这叫以毒攻毒......” 陈子昂刚一张嘴,孟皓然便知他用意何在。心里正笑得翻江倒海,见宗广厚质疑偏方,少不得替陈子昂帮腔。好在他去年采访宗广厚前,为投其所好,曾好好突击过几本中医专著――只可惜后来因采访时间所限未没派上用场。此际洋洋洒洒信口道来,竟是满嘴药香。 “没想到你对中医还颇有研究。”听罢孟皓然一番海吹神侃,宗广厚对他不由刮目相看。 “和您比,差得太远。”孟皓然脸sè故作谦虚而诚恳。 孺子可交!宗广厚心里一乐,拍拍孟皓然的肩膀,“看来,我以后得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您是说再接受我一次专访?”孟皓然喜形于sè。 “不仅如此――”宗广厚凑到孟皓然耳边细道,“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牛雨的门户网站设有多少消费陷阱。” “如此我该怎么谢您!”孟皓然总觉得省内二号财神牛雨的财富近几年暴涨得有点邪乎,只可惜一直抓不到其违规经营的把柄,现在见宗广厚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当真是喜出望外。 “你不是喜欢挖东刨西吗,以后外去,别忘了顺便替我刨几个养胃的偏方。”宗广厚半真半假笑道。 “眼下就给你一个!”孟皓然嘿嘿一笑,推推陈子昂,催他赶紧把偏方说完。 “就怕宗总未必肯信。”陈子昂yù擒故纵,却不肯接着说。 老子还有什么不肯信的!宗广厚一听这话,心里便沸腾开了。想他现在坐拥百亿家私,却不能有口腹之享,治胃病的方子少说也试过几箩筐,却是丝毫不见起sè,正rìrì妒天恨海呢!别说眼下这不中听的偏方里确有几味中药药引,饶是现在有人敢当面对他说干牛粪能治胃病,他兴许也会熬进粥里一试。 只是,这番“幽”思对心机深重的宗广厚而言,唯能天知地知自知耳,所以他出语故作疑虑重重,“这偏方......听起来也实在过于荒诞。” “真理在没有验证前,听起来大都很荒诞......”孟皓然哪知宗广厚此刻是如何想的!一见他面sè犹疑,少不了又是一通说道。 宗广厚好歹耐着xìng子听完孟皓然的鸿篇大论,对偏方越发思之若渴,忙对陈子昂道:“既如此,何妨说完。” 陈子昂却斯斯艾艾,一副yù说又止的神情。这越发撩得宗广厚心里痒痒。却也难怪他,久病思良方!本来他对眼前这位英俊异常的年青人突兀提及所谓治胃偏方还多少抱有一些戒备心理的,此际便是一点也不设防了,只是连催陈子昂快快道来。 陈子昂又如此这般一番推辞,最后装作实在挨不过的样子,方道:“蚂蟥吸盘九圈,铁牛须十根,蜥蜴鳞甲十一片......”可谓什么恶心说什么,直说到“蛤蟆涎二十滴”后,觉得这偏方的药引也该差不多了方歇。 “这如何入药?”宗广厚用心记下偏方后,关切问陈子昂。 “晾干碾粉,干锅焙烤,汤勺服之。” “那蛤蟆涎呢?” “这一干粉末如何下咽?当然得有润喉之物!”陈子昂不假思索道。 蛤蟆涎润喉?!宗广厚听罢不由骇得汗毛直竖。不过,此刻求药心切,一时也顾不得细想,又详问诸药引获取可有哪些讲究。陈子昂自是对答如流。 宗广厚一一默记于心。这才想起,闹了半天,还不知道眼前之人姓甚名谁。不然,以后对偏方万一有什么不解,可怎么讨教?再者,若此偏方真有一rì让自己胃口大开,可如何感谢人家?便道:“都一起赴了市里两次慈善晚宴,还不知你尊姓大名。”语气甚是示好。 “免尊姓陈曰子昂。”陈子昂朗朗答道。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宗广厚皱眉苦思,却是半晌无果。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孟皓然见状及时提醒。 宗广厚恍然大悟。暗度此人竟敢和古代著名诗人齐名,家道渊源定是不浅,仅此一点,人品该差不到哪里去。又想市里也就举办了两次慈善晚宴,此人竟一次不拉都去了,至少良心也坏不到哪里去。心里如此一折腾,不仅对偏方深信不疑,且对陈子昂好感更甚。便玩笑道:“看来我俩还颇有缘份。” “是啊。”陈子昂知他指今晚的不期而遇,亦笑,“前两次见面都是我躲在您后面,今晚倒是您躲在我后面了。” 宗广厚闻言sè窘,指了陈子昂手里扶着的镐头嘿嘿干笑:“你一身光鲜,却扛了这玩意,谁见了不感到好奇!” 早料到你是这么想的!陈子昂心里嘿嘿笑着,也未等宗广厚再次发问,便顺水推舟就着胡诌的偏方瞎编起来。说什么家父年老体弱,胃口rì衰,本想早rì玉成偏方孝敬老父,无奈该偏方药引奇绝,集之不易。好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凑齐十九味药引,却仍有一味苦觅无着,所以就扛了镐头上玉皇山庄来了云云。 原来如此!宗广厚不觉仰天对月吐了一口长气,似久悬的好奇心得到极大满足。不过,他心里一波好奇刚歇,另一波又起,于是笑眯眯看着陈子昂,语气显得尤是客气,“不知陈老弟上玉皇山想掘哪味药引?” “金背蟋蟀。” “为什么不白天来?” “这你就不知道啦。”陈子昂道,“这金背蟋蟀恶光而喜黑,尤是月黑风高叫声愈欢。其鸣三高一低,状若呼天抢地......” 还有这等事!宗广厚侧头抚鼻,暗自惊奇。忽眼泡一裂,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你们两位刚才为什么墙角一蹲老半天了。” 陈孟二人暗自窃笑,对了一眼后齐问宗广厚:“为何?” “你们――”宗广厚手指轮番点着陈孟二人,脸上难掩得意,“在捕捉金背蟋蟀的叫声。” “姜果真是老的辣!”“您的联想力如此丰富,没成作家真是可惜。”陈孟二人一唱一和,两顶高帽不约而同朝宗广厚稀松的头顶扣去。 高帽质地不同,却是一样的熨贴。宗广厚戴了感到异常舒坦,却也并未因此而至头晕,遂不屑地哼哼:“若真当了作家,我他妈今天还能住进玉皇山庄吗?!” 自当年因贩卖电子表被厂里宣传干事贴过大字报后,宗广厚心里便对舞文弄墨之人甚为轻贱。 “这倒是大实话。”陈子昂感慨道,“想当今中国的文坛泰斗莫道老先生,一辈子爬格子爬得手残顶秃,可谓著作等身,但倾其码洋所得,亦不能在běi jīng购一四合院耳。去年好歹凭《瘦rǔ削臀》拿了个令吾数辈国人足可含笑九泉的诺贝尔文学奖,才勉强挤进中国的亿万富豪榜。不过论其现有财富,还不够宗总一年陪范市长吃饭开销的。” 老子现在最熟就是腌菜坛子!见陈孟二人一感一叹扯到文坛,宗广厚大皱其眉,却又苦于插不上嘴,不觉倍感无趣,便借故小解疾走开去。 陈孟二人相聊正酣,起初不以为意。见其久去不归,免不了回头张望,却见宗广厚远远在他们身后的石径边探头探脑走走停停,还时不时地倾耳细听。孟皓然悄声道:“他干什么?” 陈子昂窃笑:“他在找金背蟋蟀。” “还当真了!” “人生最憾事莫过于有福不能享。” “你这招也太损了!” “还别说,保不定这方子真能治他的胃病。” “也是,如此恶心的东西若敢吃,那以后他胃里还有什么东西不能装的!” 二人正窃窃私语,宗广厚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煞有介事地整着腰带。 “拉泡尿怎么这么长时间?”孟皓然故意问。 “等你有了我这年纪,能不能拉都是问题!”若换了平时,听到小辈如此不敬之辞,宗广厚定要将其训得狗血喷头。不过此刻他心里另有所系,也无暇计较,不悦地剜了孟皓然一眼后,便堆笑问陈子昂,“陈老弟啊,刚才小便时我细听了一下四周,怎么不见有你说的那种叫声?” “要有,我们还会空手而归吗?”陈子昂两手一摊,故作遗憾。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金背蟋蟀?”宗广厚突兀发问。 “越城有山,曰玉皇;四野产促织,其贵者金背赤足,鸣若妇恸。”陈子昂信口胡诌,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什么古籍上写的?” 宗广厚虽和孙悟满一样没念过几年书,但做老总后为了统御手下十数万众,手不释卷,竟是一rì不辍。他当然知道陈子昂嘴里琅琅上口说的是古文,而那所谓的促织便是蟋蟀。 “《越地异物志》。” “越城有这本古志吗?” 宗广厚藏书汗牛充栋。为了解密布全国的分公司所在地的风土人情,尤喜收藏地方志。至于集团大本营越城,古至三千年前的越城城郭图,新直最近出版的越城黄页,家里更是概无遗漏。并常以此炫耀于人。他原以为自己为搜罗越城的地方志就差掘地三尺了,不想至最后竟还有漏网之鱼,心里当下大为惊诧。 第八十四章 马无夜草不肥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等你那天挖得了金背蟋蟀,我定与你一睹。”陈子昂开心笑道。 “咱们可是君子一言!”宗广厚喜出望外,握了陈子昂的手一番猛摇。 “四马太少,应是万马难追。”陈子昂海誓山盟。心想,子虚乌有的东西,你到哪里挖去! 话既如此,宗广厚少不得细问掘金背蟋蟀这罕见之物有何要领。 陈子昂瞎编一气,最后归结道:“关键就一点——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说完,指指此际银盘似的月亮和玉皇山脚如昼的灯光,又道,“像今晚就不行——太亮!” “他妈的,这帮家伙!也就干刨坟掘宝这等勾当如此上心,办桌面上的正事怎不见他们这么夜以继rì?!”宗广厚踮脚朝灯火通明的山脚看了一眼,想起市里和自己在集团产权分配谈判上扯皮至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掘宝!”孟皓然以为宗广厚窥知到什么,心里一惊,却故作不以为意地说,“他们是准备恢复那垮塌的山体。” “恢复垮塌的山体!”宗广厚满口怨气就差把头顶的月亮熏下来,“哼,鬼才信!这山都垮一年多了,要恢复一天盖一勺土也早恢复了,还轮得到今天柄灯夜战?!” 陈子昂虽不是勘探队一份子,却也觉得眼下确有严守玉皇山秘密的必要,便也附和孟皓然睁眼说瞎话,“国庆节快到了,听说市里这次确实想复原这垮塌的地方。” 宗广厚对陈子昂深有好感,见他亦如此说,不由有些信了,却仍是一脸的忿忿然,“他妈的,这帮家伙,临时抱佛脚来得个起劲,早干什么去了!” 宗广厚话里话外发泄着对市里的不满,陈子昂想他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好奇之下忍不住试探着问,“市里......为难你了?” “岂只是为难?!”宗广厚满腹牢sāo顿如决堤洪水滔滔不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总算听宗广厚啰里吧嗦道完事情原委,孟皓然关切问。 “你还好意思问!”宗广厚没好气瞪了孟浩然一眼,“就你那屁专访播出后没几天开始。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你这期节目惹的祸。” 陈子昂想了想,脸上漾起一丝笑意,“完全有这种可能,不然事情不会这么巧。” “那你说毛病出在哪里?”宗广厚刚得一偏方,想再得一偏方,忙朝陈子昂倾过身去。 陈子昂附在宗广厚耳边如此这般一番细说。 “这能管用?” 宗广厚听罢,面光的一撇弯眉、鼻根和张着的嘴瞬间拧出一个生猛的问号。 “未必管用,但不妨试试。”陈子昂背剪双手,仰首望天抬了抬脚跟。 宗广厚弹额微忖,不由怦然心动。陈子昂话语里藏头缩尾的自信像贴身秘书半遮半掩的胸部撩拨着他的神经。他飞速地拨起心里那把无刻不在的算盘,并很快得出结论:此方竟和他捐几亿请范市长吃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看得见的代价很惨痛,看不见的效益很巨大!于是牙一咬,毅然决定:此方亦得一试! 真是马无夜草不肥!没想到偶尔玩一次跟踪,收获竟如此巨大!宗广厚窃喜之余,忍不住对陈子昂再次细细打探。但见他目若星辰、面如朗月,身修体硕、神丰气逸。此刻戳在眼前,真宛若天神下凡一般。心里不由嗟叹,“上天遣汝助我耶?” 这眼神何其相识!瞅着怪怪看自己的宗广厚,陈子昂不由得想起了孙悟满。他不能读懂这复杂眼神的所有含义,但有一点却看得异常明白:对身家巨万却买不来健康和已失的韶华,俩人有着同样深深的遗憾。 “我们走吧。”孟皓然不知道陈子昂跟宗广厚嘀咕些什么,心里分外好奇,当着宗广厚的面又不便发问,便捡起陈子昂不知何时扔到地上的铁铲。 一见二人要溜,宗广厚才记起心里还有一结未解,忙挽住举步yù走的陈子昂,指了大雾弥漫中杳不见影的‘天字一号’,神情热切地问他:“你是这土地庙——不,‘天字一号’的新主人?” “你觉得我配住我就是,你觉得我不配住我就不是。”陈子昂嘿嘿笑道。 舍你其谁!?有心和陈子昂叙叙忘年交的宗广厚正憾整个玉皇山庄全他妈肥头大耳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一听大喜。戏道:“我看孙悟满就这事还像人做的!”又想自己眼下那邻居、脸上除了毛少几根其他零配件生得和猴子简直没有任何两样的牛雨若换成陈子昂该有多好!当下暗暗决定,从明天开始,取消坚持了一年多的对“天字一号”的诅咒早课。 “你原来可不这么想......”孟皓然冲宗广厚连连眨眼。 原来,王昌临虽未敢将宗广厚为门牌之变破口大骂孙悟满的事如实上报,却是一滴不漏地讲给孟皓然听过了。 “住嘴!”宗广厚当然知道孟皓然想放什么屁,生怕他口无遮拦让自己在陈子昂面前难堪,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直哼哼:他妈的,老子在你面前都快成“皇帝的新装”了! 陈子昂早从孟皓然处详知关于“天字一号”的点点滴滴,此事自然也不例外。本yù借此再好好涮涮宗广厚,又想他方才对自己的一番言谈举止既亲且善,当真是没有一点拿大和过份之处,便觉十分不忍。兴意阑珊褪去,顿感肠胃饿鼓齐鸣,便扯了孟皓然对宗广厚玩笑道:“宗总可有雅兴再跟我俩上酒桌?” 恰此时,凉风四起。一团浓云朝皓月袭来;山脚的光亮似也弱了许多。宗广厚见状心里不由一动:月黑风高!他想留下来再捕捕那金背蟋蟀的叫声,便笑着冲陈孟二人连连摆手,“你们吃香喝辣狼吞虎咽,我喝汤舔粥干瞪眼——这他妈也太不公平了!不去!”说罢,背身哼起小调,沿石径小道悠然荡去...... “你刚才给他出的什么主意?”刚待宗广厚转身,孟皓然迫不及待问陈子昂。 “真想知道?” “废话!” “那你替我扛了镐头。” 孟皓然忙接过陈子昂肩上的镐头。 陈子昂道:“我要他马上把法国的庄园抛掉。” “为什么?” “现在借上市套现,再移资海外的超级富豪国内还少吗?” “你是说市里担心他有移民倾向,所以故意在产权谈判上拖而不决?”孟皓然似有所悟。 “完全有这种可能。”陈子昂道,“所以我要他卖了庄园,再向范市长上书表明绝无移民海外的心迹。” “如此说来,还真是我那节目惹的祸。”孟皓然先是一脸歉然,随即便愤愤不平,“这范仲离也未免太杯弓蛇影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陈子昂肃然道,“当你一个决定可以左右一个千亿集团的盛败兴衰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你该去给市长当助理。” “所以我现在天天盼着你高升。”...... 一番打趣后,孟皓然惋惜道:“现在欧债危机,市场低迷。若宗广厚急着将庄园脱手,损失定然不小。” “相比‘娃乐乐’集团上市后的如鱼得水和高歌猛进,这点损失唯九牛一毛耳。” “若此计奏效,宗广厚该怎么谢你!”孟浩然及时畅想。 陈子昂笑,“到时你建议他将‘天子二号’送给我不就完了!” “你当他是孙悟满啊!”孟皓然白眼猛翻。 陈子昂拍拍孟皓然的肩膀,嘿嘿乐道,“一个深受脚痛之苦,一个饱尝胃挛之忧——你不觉得他们俩现在很像吗?” 孟皓然听罢愣愣,旋即大笑...... 陈子昂、孟皓然和宗广厚在十几米开外的石径上一站就是月老天荒,这可害苦了季玉、陈边边和李翼。三人匍匐在灌木丛里,大气不敢出、大头不敢抬,唯透过灌木枝的缝隙极是费力地瞅着那三条黑影在眼前手舞足蹈、唾沫飞溅,却偏偏听不清他们聊些什么。 尤不可堪者是那铺天盖地的蚊虫,直咬得三人肚里哭爹喊娘,却又不敢有丝毫的动弹。想三人自打小荷才露尖尖头起,虽非rìrì口衔怀揣,亦颇为父母敝帚自珍,何曾受过此等煎熬!心里当真是苦不堪言。 于是陈边边和李翼纷纷心响退堂鼓。季玉虽被蚊子叮得焦头烂额、锐气大减,仍是勉力苦撑,想为山九仞曙光在前岂能轻言放弃!于是陈边边说我脖子痛受不了啦,她便鼓励答曰:想想刘胡兰!李翼说我身上痒熬不住了,她便激励答曰:想想邱少云!陈边边和李翼眼前浮现英雄形象,顿时豪气干云,也不再言退,不过难捱间仍是免不了悄声抱怨。 陈边边说,刚才该带顶蚊帐来。季玉答,刘胡兰躺敌人铡刀带枕头了吗?李翼说,刚才该带罐灭蚊剂来。季玉答,邱少云卧敌阵草丛带灭火器了吗?陈李二人汗颜无地,缄口无语,遂效仿季玉猴首不屈不挠盯了眼前不远处三道黑影,其状似yù与天地共存亡...... 就在三人身僵体硬即将升度为玉皇山庄卧地佛的时候,终见陈、孟和另一道不明身份的黑影分道扬镳了!季玉等喜极,却不敢言,于是相互抖拳以示祝贺。 屏声静气迎来两道黑影由远及近从眼前的石径掠过,再目送两道黑影由近及远融入无边的黑幕。灌木丛后,三颗脑袋先是步调一致jīng准似无声的钟摆,随即便绿头苍蝇似地乱拱乱撞起来。 三人连蹦带跳、蓬头垢面从灌木丛里蹿出,其如释重负、激动莫名似劫后余生。足是一番摇头晃脖捶腰捏腿后,三人唧唧呱呱、东倒西歪直奔车库。一路上,陈边边将身子挂在季玉肩上气若游丝不停哎哟。李翼见状想帮季玉一把。陈边边顿时气冲牛斗:“怎么,你想沾老娘便宜?” 三人跌跌撞撞进了车库,体力尚可的李翼自告奋勇,蹑手蹑脚先去看陈子昂的那匹灰sè宝马还在不在。一见不在,三人放下心来,悠哉游哉蛰进车里开始清点今晚跟踪的战果。不一会儿,战报出来了,结果令人振奋: 李翼,头顶碎叶三片,荆棘头五颗,小虫一条,脸上红点十五处,身上起包九十三个,挠痕七十二条,裤腿污迹十二块,膝盖泥印两块。 陈边边,发间碎叶六片,荆棘头九颗,脸上红点十八处,脖子挠痕二十一条(他处挠痕待回去洗澡时再行清点),身上可摸疙瘩一百零八个,裙子草汁三十三处,另有皱褶N条。 季玉,发内碎叶四片,旱螺壳一枚,荆棘头十一颗,脸上红点十三处,脖子挠痕十七条(他处挠痕待回去洗澡时再行清点),身上可摸疙瘩八十一个,裙子草汁三十五处,另有皱褶N条...... 三人各自通报完战果,接着总结了趴在地上避免太累的心得,随之便感叹邱少云当年趴在敌阵草丛面对大火不吭不动直至烧死的英雄壮举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尤是陈边边和李翼,本来二人对这种暗无天rì的跟踪已然失去了信心的,经此一番感慨后,却又变得雄心万丈起来。季玉倍感欣慰,与二人一一击掌以资鼓励。 终于触到美人手了!和季玉击完掌后,李翼尤为亢奋,殷切问:“我们现在却哪里?” 季玉定定道:“上医院。” 陈李二人瞋目yù裂,“上医院?!” 季玉笑问,“你们不觉得这里的蚊子咬人特别厉害吗?” “好像是和别处的蚊子不一样。”陈李二人手触蚊咬处,但觉又痛又痒,不由连连点头。 “这就对了!”季玉道,“你们也不想想这玉皇山庄住的都什么角sè,蚊子喝过他们的血,能不染上霸气和浊气吗?所以我们得赶紧去打打预防针!” 李翼慌忙发动车子......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八十五章 高处不胜寒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武岭在玉皇山垮塌处忙到午夜将近,又马不停蹄赶到省府参加了一个临时紧急会议。 武岭之所以能列席这个最高级别的地方会议,乃是因为下一步的揭秘工作还得全仰仗他和他的团队。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一干对世间俗务拿捏起来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的地方大员,对如何应对眼前这个横空出世的天外来客一点经验也没有!理智告诉他们,这种关乎国家安危的非常事件,最终非得军队介入不可。何况,如果玉皇山下埋着的物体是天外来客的结论着实的话,就不仅仅是关乎国家安危这么简单了! 与会者聊聊数人,除了范市长,其他几位皆是省委主要领导。会议的议题简单而明确,就一个:玉皇山隐藏着如此惊天秘密,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干系重大,所以与会者无不神情凝重;又因此事亘古未见,所以与会者纵人人涵养极好,亦难免露出一股难以按捺的兴奋。 会议开得简短而高效。与会者人人阅历丰富、满腹经纶,高瞻远瞩、思维缜密,一番细致、热烈的讨论之后,便为下一步的行动定下了基调:第一,兹事体大,迅速上报;第二,凶吉难测,继续保密;第三,为明真相,加紧解密。 武岭走出省zhèng fǔ时,兴奋和激动难以言喻。他甚至有些惴惴不安:与会者一直认为,他这个微服将军是下情上达的不二人选。因为他不仅一个电话能直接打到“天字一号”首长那里,而且还是唯一一个明确放言玉皇山下埋着的物体是天外来客的人――舍他其谁! 回到研究所后,武岭虽没有像简所长上玉皇山考察时那样香汤沐浴,却也好好地洗了一个澡。纵然不是入朝觐见,但闻其声亦如仰其人。对最高首长的崇敬与景仰让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必须以最好的jīng神状态去拎起自己办公室那部即便铁锤也难以损之分毫的红sè电话机的话筒。 洗完澡后,武岭来到卧室。远离妻儿的军旅生涯,让他的rì子过得异乎寻常的简陋与纯粹――他的家就安在研究所里。虽然按级别,上面为他在省高级军属驻地配备了别墅,可他拒绝入住,更不愿把家属接来。他在研究所并不宽敞的卧室里一窝数年,夜夜伴各类仪器的滴答声而眠。这在外人看来无异于苦行僧般的生活,他居然乐在其中,丝毫不觉枯燥乏味! 衣柜打开。里面,那套熨烫得异常挺括的墨绿sè军服,金星闪耀,气宇庄严。他端详良久,像圣物一样将它小心取出,然后又像披挂上阵的勇士一样将它仔细穿上。慢条斯理地,一丝不苟地。动作轻柔而沉稳,神情果决而肃穆。 如果说作风严谨、生活单调的武岭平时还有什么爱好的话,那就是侍弄柜子里他并不常穿的几套军装了。rì头好的时候,他会把它们拿出来晒一晒;如果见到哪里起了皱褶,便会拿熨斗烫一烫;再不然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穿上军装在研究所的大院里巡视一番。其实院子里除了几个幽灵般出没无常的守卫之外,什么人也没有。可面对一草一木,他却仍像检阅千军万马般步履铿锵、神态威严。 这世上,什么衣服穿得久了,都会令人产生腻烦。唯军装除外。几套款式大同小异的衣服翻来覆去,一穿就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非但不感到乏味,待要脱下时,居然还恋恋不舍、yù辞还休。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是一种什么情结,居然令上到花甲老人、下至华茂青年在作别这身橄榄绿时无一列外的如此yù罢不能、黯然神伤? ――多年以前,当风华正茂的武岭带着满腔热血、抑或还有几分冲动和新奇穿上军装的时候,每当见到许多退伍老兵作别军营时无不热泪纵横、情浸衣衫的场景,便忍不住这么痴痴地想。 他甚至亲眼见证了一个在战争年代威震敌胆、屡建奇功的整编师在大裁军时被裁拆的感人场景:当集体复员的命令颁布之后,偌大的广场顿时恸声震天、泪流成河;大至校官、小至列兵,那份对橄榄绿难说再见的情怀,真是让天地动容、rì月震撼! 多年以后,已被军营打磨得剑锋凌厉的武岭被一纸命令派往欧洲留学、当他暂别rì渐迷恋的橄榄绿时,一种不忍割舍和难以名状的伤感涌上心头。他忽然一下子大彻大悟:军装之于军人,已远非普通的蔽体之物。它代表着忠勇无畏、舍生忘死。只要穿上它,生命便已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国家、属于人民、属于脚下这片土地。 人之一生,还有什么活法比这种“铁肩担道义、英魂卫家国”的生活更有意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老兵复员时什么都可以舍弃,包裹里却无一例外地必带上几套已经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了――这是他们激情飞扬的青chūn记忆,这是他们光荣岁月的永恒纪念,这是他们无悔人生的不朽见证!纵然破败得只剩一丝一缕,在以后回归平淡rì子里,那旧军装也将是他们永远的jīng神图腾! 人靠衣装、马靠鞍装,还真不是虚言!平rì里衣着极不讲究、看上去甚至有些邋遢的武岭,一旦戎装加身,立刻显得容光焕发、英气逼人,与微服时文弱的学究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在镜前仔细端详自己的着装,眼神自信而挑剔。最后,他正了正帽沿,又摸了摸肩上的金星,再在原地转了两圈,确信自己的着装毫无瑕疵后,方朝办公室走去...... 眼前的红sè电话机除了颜sè有些刺目外,和普通的家用电话机并没有什么不同,它看上去甚至有些过时。这部电话搁在这里多年,他还只用过一次。那次是因为他和他的团队获悉M国研制出了最新型隐形战机、并成功破解了其隐身技术。 今天,是第二次! 话筒轻巧灵便,触手可及。可武岭却感到仿佛即将拎起千斤巨椽。他不由定神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毅然抬手。手在空中悬停数秒,随即,毅然决然向话筒伸去...... 一个小时之后,武岭现身越城近郊的军用机场。 电话里,他已经得到最高指示:此事亘古未见,惊天动地。吉则惠及万代,凶则危及人类。须慎思、慎察、慎处之。电之不详,来京面陈。速切! 皓月当空。当武岭登上军用飞机的玄梯时,抬眼远望深邃的苍穹,不由得想起苏东坡那首著名的咏中秋诗,脱口吟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他这才意识到,那个自己梦想起飞的地方,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了。多年来,神圣的使命和责任,让他根本无暇旁顾。他甚至连家也很少回,更别说照顾家庭、孩子、还有数十年如一rì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亲密爱人。 “高处不胜寒!”武岭的身影没于机腹,一声叹息绵远悠长。 一阵震耳yù聋的咆哮过后,飞机带着尖利的呼啸刺向夜空。皎洁的月光下,透过玄窗,武岭清晰地看到玉皇山高大的魅影在冲他诡笑;山脚,一团灯火依稀闪烁――那是他的团队在rì夜不停的忙碌。 武岭连夜从běi jīng赶回来时,越城正沉睡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没有人知道他此次běi jīng之行都干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天字一号”首长对他又是如何耳提面命的。只知道他去时乘的是一架小型军用座机,回来时却是乘的中型军用运输机;而且,军用机场戒备森严,明显增加了jǐng力。 飞机降落时,越城正值大雾弥漫,一干难辨容貌的身影从飞机下来,迅速钻进了已经等候多时的车队里,随即便消失在茫茫夜sè中。 有好事的出租司机见有一溜军车在路上疾驰,便跟上去想一探究竟,却在离玉皇山不远处的道口被荷枪实弹的军jǐng拦了下来。 范市长的家就在天湖边上一处幽静院落里,离马路仅有百米之遥。习惯早起的他,当时正穿着睡衣在阳台上望着数百米开外的玉皇山出神,所以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不过,军、地互不干涉,他这个越城的父母官无权过问军队对个别道路进行临时交通管制意yù何为。但他知道,那浩浩荡荡的军车队伍必是冲玉皇山而来;而且,他还知道,那车堆里,必有武岭,必有一跺脚、天地动的大人物! 所以,第二天,当武岭来市府进行上情下达时,他便忍不住问了问。武岭呵呵一笑,王顾左右而言它,“听说当年乾隆下江南,是因为想尝尝越城的臭豆腐。此话当真?”范市长答非所问,“是不是冲着臭豆腐来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既不是晚上乘飞机而来,更不是连夜乘飞机而去的。” 言毕,俩人心照不宣,相视大笑。 第八十六章 丽人出行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啾啾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请我们吃法式大餐哪?” 上午课结束,季莹和三个小姐妹欢快小鸟似地飞出教室。几天来,啁啁心里悬着季莹对她们的承诺,简直夜不能寐。此际一见机会正好,少不得又问。 “再不吃都要放暑假了。” 唧唧亦不失时机敲起边鼓。阶段xìng奋斗目标颇为明确的她,近些天因季莹的信誓旦旦而活得异常充实。却见季莹总是光打雷不下雨,心里不免有些急了。 “我们拥你做老大,就是因为你向来说话算数。”喳喳虽对法式大餐心向往之,却也不屑像唧唧和啁啁那般将话说得过于直白。 三人七嘴八舌,季莹不由心动,习惯问:“现在几点?” “你怎么从不记时间――刚上完课!” 对季莹的屡教不改,喳喳感到无比愤概,却还是没忘摸包里的手机。 “我只能记个大概。”季莹歉意一笑。 “十一点零五分。”喳喳看了一眼手机。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季莹扒拉着嘴唇想想,道,“今天下午没课,我们现在就去吃。吃到下午两三点,每人吃得饱饱的,这样晚饭也可以免了,还不影响晚自修。” “好啊好啊!”另三只小鸟兴奋地扇起翅膀。 “能管那么长时间吗?我上次刚出凯撒皇宫好像就饿了。” 唧唧扇完翅膀,没忘往嘴里塞一块小甜饼。她现在一天到晚吃,却总不见饱,像是喉咙老有一双手没完没了问她讨东西似的。对季莹所谓的一顿午饭能熬到晚自修,她表示十足的怀疑。 “你有饱的时候吗?”啁啁对唧唧偷摸吃零食的动作非常不满,少不了对她一番挤兑。 “肯定是请你们吃饭的老板太抠,东西点得太少。所以没吃饱。”喳喳喜分析,免不了认真替唧唧找找原因。 “有可能。”唧唧点点头,接着又往嘴里扔了一个小甜饼。 季玉不堪唧唧嘴里磨豆机似的,替她从袋里掏出整包小甜饼往手里重重一塞,咬牙笑道:“你最好把这包都吃了,待会儿我就可以少点一份!” “我怎么这么傻!”唧唧想到即将兑现的法式大餐,赶紧把快要咽下去的饼干糊吐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接着跑回来责怪三人,“你们干嘛不提醒我?” “谁让你嘴碎得耗子似的!”啁啁快意哼哼。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唧唧笑骂道,“刚才课间休息,你趁我上厕所偷我的甜饼,你当我不知道啊?懒得稀罕说你!” “我没有偷!是......”啁啁大急,刚想洗清冤白,一见季莹和喳喳正恶狠狠地盯着她,马上改口道,“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对吃的敏感。别说少了那么多,就算少了一块我都感觉得到。”唧唧语气颇为自豪。 “我也是!”啁啁为终于发现自己竟和唧唧有共鸣之处而欢欣鼓舞。 “我说你坐在唧唧边上怎么打死也不偷她的饼干,敢情是心灵相通啊。”季莹打趣啁啁。 “原来是你偷的!”唧唧笑着挥拳朝季莹打去。 “还有她!”季莹边逃边指喳喳。 “我说怎么少了那么多!原来还有你!”唧唧舍了季莹,扭身朝喳喳奔去。 喳喳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见唧唧紧追不舍,忙转移目标:“啁啁也吃了!” “我说怎么会少得了你――你嘴这么馋!”眼见季莹和喳喳跑得太快追不上,唧唧掉头想逮啁啁,“你还装着很无辜!” “是啾啾给我吃的!”啁啁见唧唧来势汹汹,心知不妙,一见去路被堵,斜身赶紧往路边的草坪跑。 “那也算是从犯!”唧唧紧追不舍。 季莹和喳喳站在远端的马路边,见啁啁和唧唧像两只花蝴蝶在草坪上飞来飞去,煞觉有趣,笑得搂着一团。 眼看就要被唧唧追上,啁啁忽地一个折身朝季莹和喳喳奔去,边跑边冲二人大叫:“我说不能偷吧!” 唧唧一路撵过来,累得两腿发软,老远就叫唤起来:“快!快扶住我!” 三人抱住累得烂泥似的唧唧,笑问她还打不打。 唧唧上气不接下气道:“不打.....也......也可以!待会儿你......得......得让我多......多吃一份。” “气都快没了,还不忘记吃!”季玉笑骂。 “我得把失.....失去的损失夺......夺回来!”唧唧气息奄奄道。 三人搀着唧唧一路笑闹着来到宿舍。 季莹说:“赶快洗漱一下,换衣服!” 喳喳不解道:“又不是去相亲,还换什么衣服?” “就吃一顿饭嘛,搞得那么繁琐干什么?”啁啁也不以为然。 “还是听啾啾的。”唧唧靠在床帮上,好歹缓过气来了,“你们不知道那里去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什么人哪?”喳喳问道。 “啾啾知道,啾啾说。”唧唧有气无力地指指季莹。 季莹想了想,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男的看上去一个个不是特有钱、就是特有权。” “那女的呢?”啁啁问道。 “你不会自己想啊?”季莹白了她一眼,“这种男人身边的女人是什么样子,还用我说啊?” 接下来,拥挤的宿舍一下子炸了窝。几道丽影在房间里窜进窜出,洗的洗脸,刷的刷牙;梳的梳头,吹的吹发;涂脂抹粉、染唇描眉......忙得是不亦乐乎、热火朝天。 最先做完脸面功课的季莹此时打开壁柜,拎出LV旅行包,击击掌,对正准备找衣服换的三个小姐妹道:“今天我们要风光一把!来挑衣服吧!” “你真的要和我们共享啊?”啁啁惊讶道。 “我们是姐妹,当然要有福同享!”季莹笑道,“再说,我一个人穿有什么意思!” 唧唧、啁啁、喳喳三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好意思动手去挑。季莹急了,她估摸着三人的长相身材,从包里拿出衣服,“啪啪啪”一人一袋扔了过去,“再不去,位子都没有了!” 此语一出,唧唧等三人如梦方醒,蜂蜇了似地从床上一跳而起,撕开包装袋,手忙手忙脚乱就换起了衣服...... 果然不愧是播音主持专业千挑万选来的天之骄子!四个身材苗条、容貌娇俏的妙龄少女一经华装美服包装,立刻变得风情万种、美艳非凡。 尤其是季莹。当穿上一件香奈儿V领短袖雅sè印花连衣裙后,但见她青丝垂肩、俊眉俏目、玉面含chūn,越发显得清雅俏丽、气若幽兰。三个小姐妹看得一时都呆了。 四人装扮完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称赞,啧啧声一片。又各自在镜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见自己的确比平rì里增添了无数风韵,不由纷纷感叹,这“人靠衣裳马靠鞍”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季莹随即又从LV包里翻出查理送的法国香水,向自己和其他三人喷了几记。屋子里顿时异香弥漫。 一切收拾妥贴。季莹轻启丹唇,一声令下:“出发!” 四人鱼贯而出,立即结成一道绚丽的风景,挟着香风,从宿舍一直飘到校外的马路上。勾得往来行人无不驻足侧目,惊艳万分。过往司机自然也不肯错过这道靓丽的风景,纷纷慢下车来翘首观望。校园门口的交通一时为之阻塞。 季莹四人何曾见过如此阵势,一时方寸大乱,就想赶紧乘车逃之夭夭,于是纷纷招手拦出租。谁知这一招手不打紧,马路上顿时乱了套。顺道开的,一下子停下了七八辆,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司机当即拉扯起来;逆道开的则把车停在对面马路,口里叫到:“坐我的车!免费!” 季莹一见形势不对,马上带着三人逃回校园内。她走到门卫室,请门卫帮忙替她们叫一辆出租,说最好开到校园里面来。 门卫见校花开口请帮忙,哪有不乐意的!马上跑出去挑了一辆老师傅开的出租车,又动用“特权”令其将车开进门来。 季莹四人直到挤进车里,关好车门,方出了一口长气。季莹敲敲司机的椅背:“师傅,香格里拉大酒店。” 老师傅见四个姑娘美得令人窒息,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于是将车开得又慢又稳,好像车里装了四筐鸡蛋似的,生怕震碎了。 啁啁、喳喳和唧唧赴宴心切,一见车子慢得像蜗牛,少不得此伏彼起连声嚷嚷。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师傅笑眯眯的充耳不闻。 “我们不是吃热豆腐,我们是去吃法式大餐!”啁啁等气咻咻道。 老师傅误为“发式大餐”,遂叹:“现在社会真是进步了,连洗个头也这么讲究!” 第八十七章 又见故人来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四人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下了出租。相互拢头整衣,个个自以为完美无瑕。季莹方带了三个小姐妹,沿九曲回廊一路摇曳生姿朝凯撒皇宫婆娑而去。 真是“人未见,声先闻”!尚未见到凯撒皇宫的影子,四人便听到不绝于耳的器乐与喧闹声铺天盖地而来。 待走到近前,但见凯撒皇宫门口靓影穿梭、人众熙攘;里面则更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其情其景,像是在办庙会,哪有丁点极致餐所的氛围! “我们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啁啁虽没有吃过法式大餐,但一般的西餐还是经常吃的。她知道,西式餐所无论档次高低与否,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安静。现在一见外观沉稳大气的凯撒皇宫竟是如此一副闹猛景象,不由得心生狐疑。 “我上次来,好像没有听到有锣鼓声。”唧唧也是一肚子疑惑。 “会不会是在开派对?”见大门口进出的尽是些俊男靓女,善于分析的喳喳脑海灵光一闪。 “你有见过拖家带口参加派对的吗?” 此时正有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携妇将雏捎老翁地奔门口而去,季莹便指了反诘喳喳。 “管他呢!先凑上去看看再说。”啁啁想吃大餐心切,不由分说拉着季莹朝门口探去。 唧唧和喳喳赶紧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其情形好像是在趟过地雷阵。 四人来到门口停下。胆大的啁啁踮起脚跟,想越过大堂里巨大的秀石屏风探探里面的究竟。 两个外国门童在凯撒皇宫门口“哈罗”月余,阅过红粉无数,但一下子扎堆碰到四个年龄相仿、身材相似、俏丽异常的女孩还是头一次。早已被震耳yù聋的喧嚣声浸泡得几近麻木的神经,此刻被迎面拂来的清风唤醒。 “小姐,你好!要找人吗?” 中文尚可的高个门童见四个妙龄少女在门前踟蹰不前,便问其中一个自己似曾相识、也最为漂亮、显然是四人首领的女孩。 季莹也正想张口询问,便皓齿轻启,璨然一笑:“这里还可以吃法国大餐吗?” “当然可以!”高个门童被季莹笑得有些骨酥。 “那你们总经理......”季莹笑笑,抬指朝楼上指了指。 “你是说查理啊。” 高个门童一下子想起来了,眼前的季莹正是七八天前查理在门口接待一男两女时想拥抱而未果的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孩中的一个!忙道:“请等一下。”随即飞身折进了门里,消失在那面雕刻得极其jīng美的秀石屏风后面。 此时,刚做完祷告午课的查理正在一楼大厅的演艺台上热身――这个台子是查理应餐客要求最近加的。他想踩着欢乐的鼓点来一段法兰西热舞,以给餐客们助兴。抬眼却见门童好好的门口不呆,径奔自己而来,想必又有贵客到了。也未等门童细道详情,就急匆匆地随之走了出来。 一到门口,查理不由眼前一亮。但见四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此刻正如四朵绽放的玉兰俏然绰立门前,幽香微吐、美目流盼,其清新撩人的气息让人见之如沐chūn风。尤其令查理喜出望外的是,自上次一别后,多rì来一直萦绕心间、难以忘怀的两道绚丽身影终于芳踪再现――此时此刻,季莹就婷婷玉立在他的眼前。其摄人心魄的美丽,令人如坠梦端。 “您好!密斯查。”一见查理神情恍惚,季莹落落大方,嫣然一笑。 “你好!季小姐,能再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查理回过神来,欣喜回应。作为主人,因一时走神,竟被一个小姑娘抢先打了招呼去,素以绅士自居的查理颇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季莹双手绞在身后,明显婉拒了握手和拥抱礼,知道季莹是有些怵他毛茸茸的手臂。心想其他三个姑娘可能也和季莹一样的心思,便索xìng把手臂藏在背后。 “可否介绍一下你的三个同伴?”查理笑呵呵地问季莹。 季莹没想到几天没见,查理的汉语jīng进若斯,连“可否”这样一般国人口头都不太常用的词眼,居然也说得如此顺溜了。 “唧唧、喳喳、啁啁。”季莹指了身边三个小姐妹,由近及远向查理介绍。 这是什么名字?查理好奇万分。但闻季莹念起来清脆悦耳、分外动听,倒是一下子就记住了。 “你们是来......?”查理不由自主地抬起毛茸茸的手臂,点了点季莹和她三个小姐妹。 “我们是来吃法式大餐的。”季莹青丝一甩,轻挑烟眉,脆声问道,“还有包厢吗?” “想我们的法式大餐了吧?”查理自豪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季莹狡黠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查理一头雾水,“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季莹俏皮一笑。 查理随手摘下高个门童肩前挂着的对讲机,问了一下餐厅经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季莹说:“空的包厢已经没有了。不过有一个小包厢的客人已经埋了单,要不你们在我的办公室等一下?” 季莹想,既然是来吃法式大餐的,没有包厢怎么行。又见自己的三个小姐妹其情殷殷,便对查理笑道:“好吧。” 查理领着四个娇俏丽人沿大堂边上的楼梯拾级而上,引来就餐客人无数钦羡的目光。查理心里非常享受,暗道:“你们身边的那也配叫美人?!” 一行五人来到四楼最北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查理双手劲推,两扇厚重的清漆大门悄无声息地豁然大开。里面装修奢华,陈设考究,丽地靓顶,幽香微熏,好一派欧洲贵族气息! 季莹的第一感觉就是,查理的办公室和他的法式大餐一样jīng细讲究。当查理走到窗前将厚厚的帷幔拉起,只见七八盆养护jīng当的龟背竹、虎皮兰及万年青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娇艳yù滴,给暗香弥漫的室内平添无限生机。 “真是别有洞天!” 季莹暗叹。她未料一个外表粗糙的大男人会将一个办公室拾弄得如此讲究,可见法兰西民族浪漫、唯美的特质还真是非同一般!不过,她还是挺理解查理的――异地他乡、寡朋少友,也唯有在自己的安乐窝上做做文章而已。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再去替你们看一看。”查理指了指几把鎏金扇贝靠椅对季莹等笑笑,便快步走了出去。 查理谈工作上的事,总是在会客室,办公室一般轻易不让人进。像这样自己不在、任凭别人在里面肆意观瞻更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倒不是不想和这几个漂亮姑娘套套近乎,只是看她们一个个颇为拘谨,也不知道她们的背景如何,如果硬凑在一起问东问西,失了礼貌事小,万一因言语差池得罪了几位小姐,以后就是想再见都怕是难了。 查理在中国多年了,对中国人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中国人大气起来一夜之间可以和你掏心掏肺,小气起来一句戏语就会把他得罪得三辈子不再想见到你。女人尤其如此!所以见季莹几人怯怯地站在办公室不肯落座,便借故走开了。 不过,他也确实想到外面去看一看,因为现在正值用餐高峰,凯撒皇宫的生意又好,他现在的人手非常紧张。 一见查理走开,季莹四人立即像撒开的花瓣四散开去。她们东瞧瞧、西望望,触触这件物什,摸摸那样东西。其新奇劲头不亚于进了西洋展馆。 啁啁见查理办公桌上有一个jīng美的相框,就想拿起来细瞧一下。季莹厉声制止,“不许动里面的东西!”啁啁触电似的把手缩回来,冲季莹直吐舌头。 四人将查理的办公室像防暴jǐng察一样细细观察了一番后,纷纷就近坐了下来。唧唧说道:“我看查理有三十岁多了。” “什么眼神!他要是一只烤rǔ猪你肯定不会认错!”啁啁嗤道,“我看他女儿都能做你妈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女儿?”唧唧不服气地反问。 “你自己去看看!”啁啁指指办公桌上那面相框。 季莹、唧唧、喳喳赶紧凑到桌前仔细地瞧了起来。相框里,一男两女三人偎在繁花似锦的草坪上,脸上洋溢的幸福与快乐似乎连他们身后的一幢白墙红瓦的三层别墅都盛不下了。中间查理毛茸茸的臂弯里一边揽着一个年纪和他相仿、气质非常优雅的中年女人,一边揽着一个褐发碧眼、年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孩――很显然,这是一家三口在自家花园草坪上的生活照。 唧唧悻悻然回到椅子上,嘴里兀自叹道:“法国的天真蓝!” “那是他们的环保做得比我们好。”不解风情的喳喳理xìng地分析道。 “你不会是想傍老外了吧?”季莹冲唧唧笑道。 “嘁!我可不想当老外的玩物!”唧唧先是眉眼一飞,随即便是一副无限向往的神情,“不过,如果能到法国住上一年半载就好了。” “如果天天有法式大餐,那就更好了。”啁啁不放过任何一次调侃唧唧的机会。 “啁啁,我要掐死你!”唧唧笑着从椅子上跳起来,张牙舞爪朝啁啁扑去。 啁啁慌忙躲到季莹椅子背后,嘴里仍然不依不饶:“你不想天天吃法式大餐吗!” “不想吃!”唧唧绕着季莹的椅子撵啁啁,嘴里恨恨不已,“我现在只想吃了你!” 正闹得起劲,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四人赶紧正襟危坐作淑女状。 “四位小姐,请!”查理侧立门口,作了一个非常绅士的姿势。过道空调风力十足,他臂上茂盛的绒毛闻风起舞。 “如果套上袖子就好了!”走过查理身边时,季莹瞟了他的臂膀一眼,心里不无惋惜。 第八十八章 投桃报李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包房内,季莹四人一顿饕餮盛宴一吃就是三个小时。席间,阵阵笑语声喧如滚滚洪流,纵包房大门厚重,亦难以阻挡。 好在期考临近,四人虽撑得恨不能躺在椅子上,却也不敢过多饮酒,所以尚算清醒。 当艰难地将最后一勺甜点咽下肚去,唧唧心中泛滥成灾的美妙滋味已悠悠飘向未来两年。一见季莹毫无退卡的迹象,便好意提醒:“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喳喳和啁啁亦是同样的心境,只是憋着不好意思开口,于是赶紧附和。 “对啊!”季莹恍然大悟,手忙脚乱从包内翻出白金卡,忙请服务生唤查理。 查理正在门外的房廊搓手转圈。他数次想一头扎入包房内的芳草丛中,却苦于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此际一听季莹有请,忙脚不点地疾步进来。 “我要退卡!”季莹迎面便道。 “为什么?”查理一脸错愕。他只当自己的法式大餐哪里除了差池,因而得罪了季莹四人。 季莹自是不便道明因由,一见唧唧三人此刻兀在椅上呆瓜木鸡般,便冲查理挤眼一笑,“法式大餐太好吃了,我怕再吃下去,会把她们撑成傻瓜!” “你没说真话。”查理扫视憨态可掬的唧唧三人,不由开心一笑。 “怎么,退卡还要理由吗?”季莹甜甜一笑。 “当然不要!”查理两肩微耸。他知道季莹不愿据实相告,却也不勉强。**无国界,哪里都大于天。若这点常识都不懂,那他倒真是成了高卢“雄鸡”了。 退卡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凯撒皇宫是正宗的国际连锁巨头,极讲信誉。何况办白金卡的一般都非等闲之辈,他们也不愿意得罪。 不过查理还是有些犹豫。他倒不是舍不得二三十万的生意,而是怕一旦退卡,以后想见季莹四人就难了。这白金卡现在可是他们联系的唯一纽带。再者,总部有规定,为了确保办卡人的利益,也是为了防洗钱,退卡必须由办卡人亲自办理;如果请人代理退卡,得有办卡人的书面或是口头授权才行。 一见查理面泛难sè,季莹展眉一笑:“怎么,你们只管卖,不管退啊?” “怎么会!”查理实在没有骗季莹的勇气,更不想对她道破自己的心事,只好实话实说,“得有密斯陈的同意才行。” “那还不好办哪。”季莹退卡心切,也是想为了在查理和小姐妹面前秀一把,当即掏出电话来拨了陈子昂的手机。没说几句,便挂了,脸上喜不自禁,“我姐夫答应了!” “你姐夫?”查理瞪大了眼睛。 “是啊。”季莹语气甜丝丝的,“怎么,他和我姐不配吗?” “太配啦!Oh,mygod!”查理大喜过望。有了密斯陈这根线,以后还怕见不到这几位姑娘!忙道,“那我现在就叫人给你办里退卡手续。”说着就要叫服务生。 “今天不用了。”季莹说。 “为什么?” “我姐夫说他改天派人来帮我办。”季莹说着将白金卡递给服务生去结账。 机会难得!查理有心和季莹四人熟络熟络,扯了服务生到门口用法语低声道:“过十分钟再上来。”服务生不解,问:“Why?”查理低吼:“你昨天偷吃呈给客人的红酒烧鸡,why?”服务生猴身掩面而去。 查理返身包房坐了,又给季莹四人递了名片,一顿闲侃后,和四人已是处得十分的融洽。查理心满意足,便问季莹等对法式大餐的感觉如何。季莹四人自是极尽赞叹。查理喜不自禁,又谦虚问她们对凯撒皇宫以后在越城发展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季莹四人受宠若惊,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唧唧扬-州人,便说,法式大餐最好加进扬-州炒饭。啁啁天-津人,最喜狗不理包子,便道,希望以后能在凯撒皇宫吃到狗不理包子。啁啁是从秦始皇兵马俑边上飘过来的,便说,今天要有羊肉泡馍就完美无缺了。 季莹想着上次查理送自己和季玉礼物尚未答谢,便又道了谢。方道,越城有两道名菜,一是叫化鸡,一是东坡肉,密斯查何不将二菜罗列进来。 Oh,mygad!saveme!查理闻言几yù晕翻。恰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查理接了电话顿时愁眉不展。 季莹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碍于礼貌又不便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查理看在眼里,歉意笑笑,因对四人深怀好感,便把家事抖了个底朝天。 原来,查理的父亲去年将祖产――一座十六世纪的庄园卖给了一个叫宗广厚的中国富豪,赚了一大笔欧元。查理作为家中四兄弟的老大,因此分得一笔数目不菲的财产。他太太一直想拿这钱在本地投资以便钱生钱。查理想欧洲经济那片天可不像中国这么阳光灿烂、还不知何时缓过劲来,便一直不许。他太太老不高兴,所以刚才又撵了电话来...... “来中国投资啊!”季莹等一听,忙给查理排忧解难。四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条分缕析,就差将中国的三百六十行说了个遍。却见查理只笑不语,表情古怪。便想是自己的建议未点到他的穴位,便又锲而不舍地细化各行,道了几箩筐的具体投资项目,未料查理仍是不置可否。 就在几人万分气馁、倍感愧疚的时候,季莹瞅得桌上还有两只于饕餮盛宴中幸免于难的小面包,顿时眼前一亮:“查理,凯撒皇宫的面包妙不可言,你干嘛不让太太来越城开面包房!” “是啊,你们的面包烤得出神入化,生意一定非常好!” “若全国连锁,绝不逊于肯德基和麦当劳!” “还有星巴克!” 唧唧三人立刻随声附和。 查理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他太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民族主义者,就怕不肯远涉重洋来中国发展。查理便问四人可又什么好的劝说之辞。 “这简单。”季莹不假思索道,“给她一句话,她肯定来。” “什么话?”查理问。 “‘人傻,钱多,速来!’” 几人听罢大笑...... 最后,像上次一样,查理从办公室捧来四颗亟待处理的糖衣炮弹――四瓶包装jīng美的法国香水,又命人从厨房拎来一筐新鲜出炉的法式面包。这次,他送礼的理由异常充分:季莹四人的光临不仅令凯撒皇宫倍添光彩,还让他度过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心情愉悦的下午;另外,季莹为他尚是画饼、却已在中国遍地开花的面包房取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高卢雄鸡面包房”。 临别,查理恋恋不舍,直送季莹四人到凯撒皇宫门口。 服务生早已拎着一篮子面包在那里候着。查理接过来递给季莹,季莹接过递给唧唧,唧唧转手递给啁啁。 啁啁接过,悄声不满道:“干嘛我拎?”唧唧悄声央求:“吃得太饱,能挪到楼下已是奇迹,那还有力气拎篮子。”啁啁白了唧唧一眼,遂把篮子塞给喳喳。喳喳倍感无辜,悄声牢sāo,“干嘛最后总是我?”啁啁讨好一笑,“谁让你是我们宿舍的劳动模范。” 目睹这有趣的一幕,查理不由开心大笑。笑完,小声好奇地问季莹:“唧唧啁啁喳喳,她们三个人的名字怎么这么怪?” “不是唧唧啁啁喳喳,是唧唧――喳喳、啁啁――啾啾。”季莹加了两个字后,念起来更加动听。 查理越发好奇,“什么意思?” “你听过小鸟的叫声吗?” “当然听过!” “这就是小鸟的叫声。” 中文真是奇妙,竟连小鸟的叫声都能表达得这么生动形象!查理不由心生感慨。他原来一直以为,法语才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至少应该加上中文才对!就像他没有来中国前,一直认为法国餐饮文化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饮食文化;到了中国后,方明白,相比博大jīng深的中国餐饮文化,法国餐饮文化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哎,真是一群天使!” 看着四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有说有笑从自己眼前飘然而去,查理怅然若失。直到四人结成的绚丽风景渐行渐远,仿佛觉得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缕缕幽香。 良久,查理才恋恋不舍地回过身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臂膀,想着此前见面本该献给四个美眉却没法兑现的拥抱礼,不由万分遗憾。 “或许,真该去趟美容院了。”查理若有所思叨叨着,迅速折进门里――他要去汉语词典里寻找小鸟的叫声。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八十九章 探照灯也难找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别过查理,心满意足的唧唧三人见季莹行sè匆匆,忙问现在去哪里。 季莹嘴里和着高跟鞋一起嘀嘀哒哒,“你们不想见见现代版的陈子昂长得何许模样吗?” “见你姐夫?!”唧唧三人顿时雀跃不已。 “吃水不忘挖井人。”季莹抬指逐一刮过三人的鼻子,“怎么着,我们也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才对。” 唧唧三人连连点头称是。 季莹满意一笑,扭头摇曳生风朝香格里拉酒店门口飘去。唧唧三人美食堆到嗓子眼,身子哪有季莹一半轻盈,直撵得娇喘吁吁。 待到酒店门口,早有一辆灰sè宝马在那里候着。年轻司机一见和季玉生得别无二致的季莹,想是所接之人,便笑着招呼。季莹冲他嫣然一笑,身子一矮便钻进车里。 唧唧三人面面相觑,却也顾不得许多,鱼贯挤进车里,忙问季莹怎么回事。季莹便添油加醋说,某人对三位仰慕已久,刚才电话里特意交待带你们上他公司一叙,并派车来接云云。 啁啁三人兴奋不已,嚷嚷一阵后,忙各自从包里翻出化妆盒,对着镜子便在脸上忙乎起来。 连rì来,陈子昂神不守舍、行踪诡秘,对公司的诸多事宜心不在焉。 副总沈妙曦不知陈子昂私下在搞什么名堂,唯觉这样下去不行,午饭后便联络几个总监将陈子昂堵在总裁室,给他上“创业艰难百战多”的教育课。 陈子昂贵为三个公司的老总,本可一句话将沈妙曦几人打发了,但念及他们的一番好意和苦心,只得耐了xìng子听着,态度极是诚恳。 偏是这当会儿既没有客人来访,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电话。陈子昂脱身不能,心里好不郁闷。不想这节骨眼上季莹会主动打来第一个电话,心下真是又惊又喜。 撂下电话后,陈子昂就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等着季莹。正揣摩着她也该到了时候,但闻门外一阵sāo动。他知是季莹到了,顿时如获大赦,立身便撵沈妙曦:“我要接待贵客了!” 余兴未尽的沈妙曦不甘出得总裁室,迎面撞见季莹,误以为是季玉,便道:“你瘦了好多。”又见她身后跟了三位靓丽无比的女孩,更误以为季玉在替陈子昂介绍对象,便把季莹拉到一边,悄声道:“季玉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你和子昂就是天生的一对,干嘛还替他撮东撮西?” “是嘛。”季莹知道自己被误认了,可众目睽睽下又不好申辩,只好佯应着。 “都说你看人极准,我原来也这么认为,现在看来——不见得!”沈妙曦嘿嘿笑着,转身yù进副总室,放眼见员工们一个个正呆鸭傻鹅般盯着这边看,破嗓就是一吼,“没见过美女吗?谁再看,我叫季玉找谁的替身!” 沈妙曦向来温文尔雅,此际作态一吼,员工们只当是鸵鸟上树瞅着新鲜,哪里当回事,顿时哄笑一片。 沈妙曦见一吼不灵,便对刚刚一并给陈子昂上教育课的财务总监俞晓玲道:“你把还伸脑袋的人一一记下来,下月发工资时,每人扣五百块。” 此语一出,员工们纷纷藏头缩颈。原本闹哄哄的办公区顿时鸦雀无声,一眼看过去,宛若无人。 “不偶尔下点猛药,你们还当这里是福利院了!”沈妙曦得意一笑,飞快闪进副总室。 “她俩长得可真像!” 陈子昂手忙脚乱收拾好被沈妙曦及几个总监弄得乌烟瘴气的办公室,抬眼见季莹立在门口,心里不由惊叹。 也难怪沈妙曦刚才弄错季莹的身份,若不是此刻她身后还跟了三个光鲜靓丽的女孩,陈子昂都要把她当季玉了。 唧唧、喳喳和啁啁第一眼见到陈子昂,一下子呆了:这小子有钱且不去说它,居然还这么潇洒年轻!寻这等人中极品做姐夫,别说现在打着灯笼难找,就是打着探照灯也怕是难找!难怪季莹每每提起他就骄傲得不得了,看来她还是比较保守的。要换了别人,还不早就骄傲得飞上天去了!想想现在有多少红粉佳丽为嫁入豪门挖空心思,可嫁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残枝朽木,有几个像啾啾姐姐这般好福气?! “四位公主驾临寒室,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见季莹四人眼睛滴溜溜的挤在门口,陈子昂赶紧笑呵呵招呼。 一语提醒梦中人,季莹连忙扯了三个小姐妹蹩进门来,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落落大方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倒是啁啁三人,簇在沙发边,眼睛窥镜似地顾着打探室内儒雅的装饰和清幽的摆设,一时都忘了坐下。 陈子昂便笑,“三位公主站得这么整齐,是不是在等草民给你们行叩拜礼啊?”说罢拉开架势便做稽首状。 啁啁三人哪经得起陈子昂如此调侃,立刻笑翻在沙发上,趁势滚在一起直咬耳朵:这小子不仅潇洒幽默,还没有一点架子!一点不像有些富豪,钱还不够买一张龙椅,就把自个当成了皇帝。真是难得! 一番嘀咕后,三人端直身子,也没了进门时的拘谨。又想啾啾的姐夫既是自己的姐夫,怎么着也得好好相一相。于是眼神或挑剔、或**、或赞叹,却是一样执著地扭住陈子昂不放。 香艳盈室,这在陈子昂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早忘了数天前在季莹宿舍里见到的几张床乱得像猪窝的场景,唯觉眼前绚丽无边,直晃得眼晕。好在自和季玉有了默契后,他心里早已芳草萋萋,眼下满目芳菲倒不至于乱了方寸。于是要季莹赶紧作介绍。 “啁啁、唧唧、喳喳。”季莹依次指了自己的小姐妹脆脆道。 “这么说,你就叫啾啾啰。”陈子昂盯了季莹嘿嘿直笑。 “你怎么知道?”季莹大为惊奇。心想自己和小姐妹间的私密称谓,姐姐都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陈子昂道,“唧唧喳喳,啁啁啾啾——一片鸟叫声,还能少得了你?!” “你的中文比查理好多了!”啁啁由衷赞叹。 “怎么听都像是骂我。”陈子昂笑道。 啁啁窘得直吐舌头,“我看你就不像中国人。” “那点不像?”陈子昂大感新鲜。 啁啁把头扎在季莹背后,蚊叫似地啐了一句:“中国人有你这种帅法吗!” “有道理!”唧唧、喳喳听得真切,捂嘴窃笑不止。 “什么有道理?”陈子昂哪知啁啁嘀咕了什么,忙问季莹。 季莹笑而不答,却抬身凑到陈子昂面前盯了他的脸细细地看。 陈子昂大惑,闪脸便问,“你看什么?” 季莹一本正经道:“我想看看你这张脸是不是水货。” 唧唧三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一番笑闹后,唧唧三人和陈子昂熟得已似多年老友,少不得缠住他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陈子昂百口莫应,好不焦头烂额!情急之下,一见茶几上空空如也,忙道:“我给你们拿饮料。”这才脱开身来。 “千万别!”季莹一听陈子昂要给姐们们拿饮料,急得连连摆手,“再喝,就要爆胎了。” 陈子昂立悟。瞅着唧唧三人窝在沙发里慵懒而娇憨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你们今天收获不小。” “那当然,晚饭也不用吃了。”季莹咂巴着嘴,一脸的得意洋洋。 “岂止!”唧唧抚着胸口,气息奄奄道,“我估计,明天的晚饭也不用吃了。” “哎呦,rì出西天!”见馋嘴的唧唧竟说出这等知饱胀的话来,啁啁只当听了梦中呓语。 现在看你往哪里逃!唧唧扭身扑倒啁啁按住便是一通猛挠,切齿笑道,“要不,你以后每天中午请我吃法式大餐,看我能不能熬到第二天晚上!” 啁啁吃不住痒,直笑得花容失sè,可嘴里仍是不依不饶,“那你该背着我们偷吃多少零食!” 一旁的喳喳瞅着眼热,哪忍得住,也滚了上去。一时间,三人忘了身在何处,大呼小叫着闹得不可开交。 哎,真是可爱!瞅着三道丽影在沙发上翻来翻去,陈子昂不由暗叹。想起这种不知愁为何物的美好时光自己亦曾拥有,脸上更是因向往而至迷茫。 你们当这里是自己“猪窝”了!季莹觉得三个丫头片子闹得有些过了,颇不好意思,便想制止。 “由她们去吧。”陈子昂悄声止住季莹,拉了她来到远离沙发的桌边,问干嘛退白金卡。 季莹嗫嚅半晌,却是不肯道明原因。陈子昂便唬她,“不告诉我真实原因,就不帮你退。”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九十章 你真坏!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那我以后在姐妹们面前还怎么做人! 季莹急得两腮绯红,不由连连跺脚。高跟鞋磕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声音清脆而响亮。 唧唧三人闹得正欢,闻声立刻住了手,方意识到眼前不是学校宿舍,顿时窘得面红耳赤。忙扯衣抹头在沙发上端直身子。只是慌乱下早忘了学校形体老师的谆谆教诲,此际个个一脸肃然正襟危坐,看上去非但没有淑女风范,倒如三尊泥塑木雕。 陈子昂见状想笑,却忍住了。对季莹悄声道:“你的闺蜜们正盯着你呢!” 季莹扭头,见唧唧三人眼神殷殷,只得跟陈子昂实话实说,声音细若游丝。 好一副侠肝义胆!陈子昂听罢怔得说不出话来,惊愕盯了季莹,像不认识似的。他没想到这姐妹俩不仅长相酷似,居然连xìng情也一样!联想到前些rì季玉一咬牙便送要肥肥贵重电脑,心里更是不胜唏嘘:人道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此言大谬! 唧唧、啁啁和喳喳知道季莹跟陈子昂叽叽咕咕是在说退卡之事。此际见陈子昂一言不发,心想有点悬。不过,于三人而言,指望季莹替自己缴学费原本就是一个不该有的奢望,所以也就无所谓过分失望。眼瞅着陈子昂一脸严肃转到老板椅上歪了脑袋一声不吭地猛吐烟圈,生怕他话不中听让季莹下不来台,忙你拉我扯壮了胆子围到桌前替季莹解围。 啁啁道:“啾啾替自己缴就行了。我们不用她缴。” 唧唧道:“啾啾的好意我们领了。这学费怎么能让她替我们交!” 喳喳是退卡的始作俑者,言辞也尤为诚恳:“啾啾就开个玩笑,您不要当真!” “谁说我开玩笑了?!”季莹冲姐妹们猛一瞪眼,抬手朝沙发一指,“坐回去!” 命令如山!唧唧三人猴头缩脑,赶紧折回沙发乖乖坐好。 没想到这丫头生起气来如此厉害!目睹此景,躲在烟圈里的陈子昂心里暗暗称奇,便想戏戏季莹。 季玉也当陈子昂不同意自己替姐妹们缴学费,待唧唧三人坐回沙发,便调过脸来盯了他声sè俱厉,“你不是说这卡是我的吗?” “是啊。” “那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随你。” “那我想把卡退了!” “随你。” “那我想替她们缴学费!” “随你。” “那你现在让人去把这卡退了!” “随我。”陈子昂一本正经道。 “你耍赖!”季莹气急败坏。 “我不同意你替她们缴学费。” “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想替她们缴。”陈子昂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唧唧、喳喳、啁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好大一会儿,方跳起来齐声惊呼,“真的啊?!” 季莹也一蹦三丈高。她由气而喜、又由喜而气,实在无以忍,抓起桌上的烟盒朝陈子昂砸去,嘴里恨恨道:“你真坏!” “我很坏吗?”陈子昂笑问唧唧三人。 “你――真――坏!”唧唧、喳喳、啁啁拥着季莹,指了陈子昂齐声尖嚷。 “哎!这世道,花钱都讨不到一声好。”陈子昂摇头叹息,故作无奈。 “谁叫你刚刚耍我!”季莹很是得意,“她们是我姐妹,当然帮我!” “这不逗你玩嘛。”陈子昂笑道。 “那这卡还给你!”季莹从包里翻出白金卡,一把塞到陈子昂手里。 陈子昂捏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递给季莹:“这是你的东西,干嘛还给我?” “你是说你另外掏钱替我们缴学费?!”季莹惊喜万分。 “怎么,不愿意啊?”陈子昂故意板脸问道。 “我当然愿意了!只是......”季莹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什么?” “这也太让你破费了。”季莹又把卡塞给陈子昂。 “钱算什么玩意!不就是挣来花的吗?”陈子昂爽朗一笑,问季莹和唧唧三人,“你们不想吃法式大餐了?” 傻瓜才不想吃呢!季莹四人相视莞尔。 “那还不拿着!”陈子昂把卡塞给季莹,点了四人的鼻子笑道,“你们可要省着点吃哦。起码得管四年。” “干嘛要管这么长时间?”季莹瞪大眼睛。 “怎么,你们不想考研哪?”陈子昂扫视几人道,“听季玉说,你们几个成绩都不错。如果能读研究生的话,这费用我全包了。” “真的啊?”唧唧、啁啁、喳喳兴奋不已。 “博士呢?”季莹笑问。 “那就更不用说了!”陈子昂不假思索一挥手,问季莹,“你有把握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季莹信心满满。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你干脆到我们学校设一个奖学金得了。”喳喳玩笑道。 “怎么,你们想打土豪啊?”陈子昂道,“不过我倒不是没想过,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哎,中国多一些像您这样的义商就好了!......”向来有些忧国忧民的唧唧,不失时机开始感喟。 “就是、就是!” 啁啁和喳喳正被陈子昂的慷慨之举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听唧唧此语,赶紧随声附和。一时间,三人嘴里飞花溅玉,无需成本却是饱含真挚的溢美之辞铺天盖地。 陈子昂那经得起这般吹捧,直听得心惊肉跳,慌忙打断三人,“你们千万别捧我!我这人容易晕。一晕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还能是谁,我们姐夫呗!”啁啁眉眼一飞,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陈子昂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我们几个情同姐妹。你是啾啾的姐夫,自然也就是我们的姐夫。”啁啁表情煞是严肃。 “就是,就是!”一旁的唧唧和喳喳觉得啁啁这话说到她们心坎上了,不由点头如捣蒜。 我在天上还是在地上?瞅着眼前凭空捡来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姨,陈子昂醉得不知东西南北,好不容易醒过神来,笑嘻嘻地瞅了季莹,打趣道:“本来我慷慨助学好歹也是义举。被你们这么一叫,改头换面,倒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若我再应一声的话,你们以后的零花钱,怕是都得我掏了。” “你以为姐夫那么好当啊!”季莹挖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你应还是不应啊?” 陈子昂垂目挤额,愣了半天,忽问:“你们四人一月要多少零花钱?” 谁说观音菩萨是女的?!季莹四人喜极而呆,眼睛相互滴溜溜一顿猛探,旋即搂作一团,大呼小叫地跳了起来。 方寸斗室岂容得下几人漫天的喜悦!鲜嫩yù滴的娇啸立时溢出屋外。这可乐坏了办公区的一干员工们。于是纷纷抵头触首交头接耳,人人面露欣喜之sè:小富一把,指rì可期矣! 原来,在未识季玉之前,不知自己此生情归何处的陈子昂曾不止一次于玩笑间对手下们放言:自己成婚之rì,定赏每人一个实心砖头般大小的红包。便有好事者捡来实心砖头依样粘了红包,发现竟能容下四五万! 却也有一人闻声于欣喜间面显愁sè,那便是副总沈妙曦:看来,下次给子昂上教育课,题目得改成“恋爱艰难百战多”才行!而他,却偏是情商匮乏,好不容易娶了老婆,说声“我爱你”,羞于启齿竟还用英文。 哎,真是四只小鸟! 眼瞅着自己办公室几yù被季莹四人的喧嚣掀翻,陈子昂没有制止。只是一旁静静地看着,神情无比享受。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施助于人,心境竟是如此的美妙。而这份美妙是他以往每年捐数百万以至上千万却不知自己的钱去了哪里、又帮助了哪些人时所从未体味过的。 或许,真是到了自己该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时候了!至少,这捐赠支票以后递出去的时候,得问问收票之人都打算干些什么。 陈子昂仰在椅上优雅地吐着烟圈,一团烟火于渐趋昏黑的室内忽明忽暗地闪烁,恰似他此刻起伏不平的心动。 季莹四人跳够叫够后,又团花簇拥围了陈子昂好一顿叽叽喳喳。直到天sè渐暗,方想起得赶回学校晚自修了。于是手忙脚乱收拾好各自拉在沙发上的背包手袋,纷纷抢着出门。 陈子昂虽早被几只小鸟的莺歌燕语腻得七晕八素,却也还不失一分清醒,待送四人到楼下,便拉了季莹一再叮咛:“今rì之事,千万不可让你姐知道!” 季莹大惑,“为什么?” 陈子昂嗫嗫半晌,神情扭捏,“我怕......她到时怪我‘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有什么不好!”季莹大不以为然,却还是颇为义气和陈子昂击了掌。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九十一章 凤凰来仪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孙悟满照例给远在越城的王昌临打了电话,得悉陈子昂正夜以继rì督促手下设计“天字一号”的装修图纸,心里大为高兴。撂下电话后,他抬起右脚,用手极其轻柔地触了触,感觉似不如昨rì那般痛得钻心了,心里顿时大感惊奇:想不到这陈子昂刚对“天字一号”有了一点真动作,自己的脚痛就马上有了转机!若有朝一rì待他装修完“天字一号”住进去,那自己这脚痛还不得应景而愈了! 如此想着,心里宽慰之余,对绝望之时赐他偈语的方士尤是万分感激。于是唤来刘参谋细细交待:改天一定得将方士上次拉下的劳务费给送去。刘参谋唯喏而出。 孙悟满赶紧关了总裁室的门,一屁股坐回办公桌后,得意洋洋地将老板椅晃得嘎吱嘎吱乱响。如此过了一会儿,终不堪呱噪的嘎吱声,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庆贺方式。眉一皱,便想起自己新近开发的自娱项目——美脚甲,忙将脚撩在老板桌上盯了挑剔地左看右看,见十块大小不一的“青鱼鳞片”于规整间又生瑕疵,顿如发现新大陆似地眼睛一亮。于是从桌屉里拿出钳子、锉刀等一干jīng致的美甲工具,有条不紊忙了起来。一边忙,一边还轻松地吹起口哨。其悠然自得的神情,看了好不让人羡慕。 要说孙悟满的这份悠然,来得也委实不易。自把总经理的挑子撂给严嗝嗝后,他一度感到非常不适。尤其当看到原本在自己总裁室门前汩汩流淌了十多年的络绎不绝的请示与汇报的人流忽然改道严嗝嗝办公室门口、并流淌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欢畅的时候,那份强烈的不适,更是令他心底生出万分的失落和对严嗝嗝无尽的嫉妒来。 好在早年艰难的创业历程练就他对新环境非凡的适应能力,兼有时时伴随左右且明察秋毫的刘参谋的适时提醒与规劝,他很快就习惯了自己悠闲的新角sè——“懂”事长!决意无为而治的他,这两天更是以自己总裁室门可罗雀为荣。 不过,孙悟满看似悠闲,实际上也并非真的悠闲。至少,整rì将严嗝嗝提溜得鸡飞狗跳还是颇费功夫的;更何况,每天N次打电话给远在越城的王昌临不厌其烦询问陈子昂及“天字一号”的最新动向,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孙悟满美脚甲正如佳境,忽闻集团门口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忙丢了锉刀趴到窗口张望。谁知不望不打紧,一望吓一跳。只见青城的市长和市委书记正满面chūn风站在集团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其中一人端着牌匾,一人捧着锦旗。 因为隔得太远,他也没有看清上面写些什么,还以为又是来劝捐的,慌忙躲进刘参谋办公室,嘴里火星四溅:“不是刚捐了一个亿吗?怎么又来了!去!跟他们说,要钱没有,要痛脚有一只!” 刘参谋赤脚嘟嘟嘟跑到门口,见锦旗上写着“青名远扬,万古流芳”,牌匾上写着,“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一时大惑,忙恭问市长和书记大人此为何意。二人相视一笑,冲刘参谋直挥手:“去!告诉孙悟满,我俩是来道谢的,不是来募捐的——不用躲了。” 说起青城两位父母官为何要屈驾就尊亲自登门送孙悟满旗匾,话就有点长了。 小小青城虽说偏于省内一隅,却是全国有名的建筑之乡。当地有一句流传甚广的民谣——“青城十人九盖房,余下一个灶瓦匠。”算是对自古及今便与建筑颇有渊源的青城人的生动写照。据说,当年北-京的故宫和拉-萨的布达拉宫yù行大修,应者云集,最终还是青城的两支仿古建筑施工单位揽下了这瓷器活。青城人建筑工艺水平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多年来,青城人在全国各地建了多少个楼盘、又造了多少栋房子,没有人统计,也无从知晓。不过,现在活跃在全国各地的任何一个上规模、有点像样的施工队伍中,若找不出一个青城人的影子,那倒是一个奇迹。 常言道,“做裁缝者无衣穿,当木匠者缺椅坐。”这话拿来形容青城前些年的城市建设那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也难怪,多年来,数目庞大的青城建筑军团在外面东征西讨、攻城掠地,虽说个个养得膘肥马壮,却是墙内开花墙外香。他们整rì里忙着义无反顾地“支援”外省、外地的城市建设,哪里顾得上自己家乡的城市发展——当然,那时他们也根本没把这“城东一蹦跶,城西闻脚声”的小小青城放在眼里。 终于有一天,有部分大小不一、却都是一样腰包鼓胀的建筑军团头目首先感到累了,兼之心头饶是再富也难以割舍的农民与生俱来的乡土情结rì渐浓烈,于是想到衣锦还乡。于是其他人纷纷效仿。于是一夜之间青城里农民富豪有如狂风卷过大树般落英缤纷。这时,他们才发现,想在青城觅得一块即可炫富乡邻、又可以修生养息的风水宝地建别墅、造豪宅,何其难也! 没地皮吗?当然不是!地皮有的是!关键在于,眼下的青城在这些久经风雨、见足世面的农民富豪眼里,那简直就是折翅的飞机、漏水的渡船——城小貌旧、路窄人熙,rì夜鼓噪得有如一个巨大的菜场。这哪是他们挥金如土、颐养天年的地方?实在有损“中国建筑之乡”的美誉! 当然,青城也并非没有一些好的地皮,不过都被先豪富起来的人捷足先登了。像孙悟满就是其中之一。成千上万yù步其后尘者,若再想造豪宅,就只能上偏远的地方了。 那别墅造好像极古时帝王的寝陵——无水无电,活人是没法呆的。当然,更没有像样的路,宝马奔驰这样娇贵的豪车也不能开了。否则,你若想把豪车开进去,不出一里地,即便你人不散架,那车也散架了。 不过,也有比较执拗的富豪,豪宅建好后非住不可。于是点煤油灯者有之,点蜡烛者有之,点应急灯者有之。宝马奔驰是不能开了,当然怎么着也不能走路;再说也太远,脚受不了。于是屈驾就尊,有的改骑自行车,有的改开摩托车,有的开起了手扶拖拉机...... 更有一个离市区最远的富豪,嫌两个、三个轮子没有档次,便买了一辆二手收割机改装后开了起来。有同病相怜者问他:什么车不好开,要开收割机?富豪先是指了指自己掩映在田间地头的豪宅,再指了指脚下起伏有如山峦的路况,最后指了指收割机半人高的轮胎,很是幽默了一把,“不图别的,就图这四个轮子。” 有个酸腐寒士见此独特景观,甚是幸灾乐祸,当即赋打油诗一首:“豪宅扎堆拱城边,疑似坟冢竞家还。月黑依稀现鬼火,rì白何处觅炊烟!” 不过,这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后来,这些窝在青城边上住豪宅、却要点油灯、骑自行车的富豪们终于熬不住了。于是联合起来,以青城建筑装饰商会的名义上书市zhèng fǔ并慷慨陈辞,希望当政者能加快城市发展、改善市政建设,以副青城往rì之盛名,以飨青城先富之民众。并说,如果市zhèng fǔ有宏大发展之蓝图,本商会愿意斥资千亿参与青城的城市发展建设云云。 其时,新上任的青城市长和市委书记面对眼前这座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偏僻小城,正愁得像被谪戍边的犯官,一见此书当真是拨云见rì,喜出望外。未几,便出台了规模宏大的新青城发展规划,并呈省府批示。既然有如此强大的民间资本愿意支援家乡的城市建设,省府自然乐观其成,焉有不玉成其事的道理! 所以,近几年青城的城市发展真是rì新月异、一rì千里。善于雕梁画栋的青城人把自己全部的智慧和技艺一股脑儿倾泄到了生己养己的这片热土上,没费多少时rì,便让曾经破败不堪的青城老树发上新芽,现在更是枝繁叶茂、风姿婆娑了。这不,现在风头正劲的青城发现周边几个城市早已被自己的蓬勃气势盖得暗淡无光,最近又底气十足地嚷嚷着要升格为地级市。这让趴在几十公里外压着它做了几十年老大的瞿城非常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唯有干瞪眼而已——谁叫别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呢!(昨rì醉酒一天,未能提笔,今rì补上。) 第九十二章 青楼梦好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chūn城无处不飞花”。这诗现在拿来形容青城各种热火朝天的在建项目,可谓恰如其分。而在这四处飞溅的花朵中,最为靓丽的一朵,当属孙悟满金鼎集团倾力打造的青城第一高楼――青楼。 青楼?!一幢一百零八层的高楼居然取了一个如此惊世骇俗的名字,这真是让所有读过几天书的青城人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到一百多米高的玻璃幕墙上看了那金灿灿的遒劲招牌都还是不敢相信!以为这“青”字一定是写错了,一定是应该还有一个草字头或是三点水什么的没有加上去,一定是开发商为了打广告、赚眼球故意使的伎俩...... 于是纷纷打电话给报社、给电视台、给市zhèng fǔ、甚至金鼎集团,或求证、或纠错、或投诉、或怒骂。但一晃几个月过去,眼看大楼即将投入使用,那贴在幕墙上远在十里八里便能一目了然的“青楼”二字却是依然故我,熠熠生辉。 此时,那些打爆电话的热心人方才明白,这并非开发商的刻意出错,而是有意为之。不过,自此青楼扬名四海,未卖先火,却是所有的青城人没有想到的。当然也包括孙悟满自己。 据说,孙悟满当初为了给这青城第一高楼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颇是费了一番脑筋。为此,还专门在全集团开展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征名活动。 员工们主人翁意识强烈,兼之取名跻身前两百佳的都有丰厚奖励,所以参与踊跃,一下就献上来几千个名字。什么中文、英文、阿拉伯文等一个不拉,可谓洋洋大观。 有个以sè列的交流专家也不甘寂寞,居然用希伯来文取了两个吉祥的名字呈上来,害得孙悟满一连激动了好多天。 集团几个主要领导、包括征名活动的组织者严嗝嗝,对孙悟满“凡名字入选前两百佳均予重奖”的决定颇有微词,纷纷劝他是不是缩小一下奖励范围,却遭到孙悟满的兜头痛斥,“我们以后不盖楼了吗?索xìng趁这次机会一次xìng把名字取够,省得以后费事!” 可面对一下子涌上来的泱泱几千个名字,到底用哪一个,这着实让孙悟满犯了难。尽管最后经过筛选,呈到孙悟满面前的只剩五十个,可也没有一个一眼瞧着就让他动心的。 于是,孙悟满把集团高层一股脑儿搂到总裁室一连开了好几次研讨会。大家争来吵去,吹胡子、瞪眼睛,把孙悟满jīng心收藏的茶叶喝掉好几大筒,可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最后,孙悟满一气之下把与会者全部轰了出去,然后叫刘参谋开车接来上次为他解偈语的语文老师,三人躲在总裁室呱唧开了。 语文老师为孙悟满一一详解五十个名字的吉祥含义,并比较了各自优劣。孙悟满还是举棋不定。见此情景,说得头昏脑胀的语文老师不禁颓然萎在沙发上喟然长叹:“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你说什么?”孙悟满见语文老师嘴里抑扬顿挫、非常耐听,定是大有来头,忙问。语文老师支吾半天,搪塞道:“这是一句古词。意思是说,这高楼寄托了您的美好愿望,可惜却没有一个名字能表达您的期许。” 孙悟满“芳”心大悦,大手一挥,“既然这词如此契合我的心境,我看这高楼就叫‘青楼’好了。”语文老师惊得老花眼镜一下子跌到地板上,“咣当”一声碎片飞溅,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为什么?”语文老师天塌地陷的模样惹得孙悟满哈哈大笑。 “这青楼,这青楼......”语文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瞅一旁的刘参谋,意思是你来解释。刘参谋不敢直说,便绕了一个弯子,“这青楼......古时候泛指声sè之所。” “‘声sè之所’又是什么意思?”孙悟满追问。“意思是......意思是......”刘参谋面有难sè。“恕你无罪!尽管说!”孙悟满语气严厉地宽慰他。“就是jì院。”刘参谋小声道。 未曾想孙悟满听完狂放大笑,“现在人人疯了似地抢一套房子,不就是为了干那点破事吗?还遮遮掩掩干什么!说!还有没有别的意思?”语文老师忙插道:“古时候也指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住的地方。”“还有没有其它意思?”孙悟满继续追问。 “当然有!青sè的楼嘛,青城的楼嘛。”语文老师随口一荡,复又自言自语,“不过您造的这高楼远看青翠yù滴,形似方竹,直耸云端,用‘青楼’二字还真是非常贴切。” “噢!”孙悟满受到莫大鼓励,兴趣顿时高涨,“那你再讲讲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青楼良辰美景,言语难以表达。”语文老师不想解释这句词的真正含义,说了孙悟满也未必能明白,便信口敷衍。 谁想到孙悟满闻之大喜,大腿一拍,“就叫‘青楼’!就这么定了!你刚才说的这句话做广告词也再好不过了!”语文老师和刘参谋骇得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发表丝毫反对意见。 第二天,孙悟满让刘参谋把他的决定发布到金鼎集团的网页上,整个集团一片哗然,立马炸了锅。孙悟满似乎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不慌不忙叫刘参谋在集团网页上再布帖一方,“‘青楼’者,青城之楼也,青sè之楼也。似青松翠竹高耸入云,宁折不弯,品xìng谓之高洁。若心无邪念,怎会想到jì院上去?!”此帖一出,鼓噪者顿时偃旗息鼓。 内部算是摆平了,可这“青楼”招牌挂出去,却还是小有波折。原本打算一并为大楼揭牌的市长和市委书记,一听孙悟满替他们引以为傲的青城第一地标起了如此灰sè的一个名字,气得裤腰带都炸断了。 俩人约好连夜造访潘庄,想劝说孙悟满改弦易张、重新取名。未想孙悟满压根儿不把俩人的苦口婆心当回事,回敬得振振有辞、理直气壮:“‘青楼’就是jì院,那‘青城’岂不成了鸡场?!”见二人还想继续游说,便起身端茶送客,不耐烦道:“要该名也可以,你们市zhèng fǔ掏五十亿买了去!” 市长和市委书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自然没敢去参加青楼的揭牌仪式。不过,随后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出乎二人的意料。素来敢为天下先的青城人对高楼的名字热议过一阵后,居然取得惊人的共识:青城第一高楼嘛,理所当然应该叫青楼,这有什么值得非议的?! 更让二人没有想到的是,青楼蜚声海内外的同时,也令青城名声大振――人们谈青楼则必提及青城,这委实给青城做了不少免费广告。你若不信,有事实为证。 青城有一个省级经济开发区,在青楼没有横空出世之前,市zhèng fǔ花了几年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引进三五家名不见经传的企业。整个开发区门可罗雀、芳草萋萋。自打青楼名声远播后,仅半年时间,开发区一下子涌进来近百家企业,而且都是响当当的国内外名企! 而问他们为什么不请自来的理由,却是惊人的不谋而合:一个城市敢把自己标志xìng的建筑取名为“青楼”,足见这个城市决策者的超人胆识和开放胸襟。仅冲这一点,来青城投资就错不了! 你看这话说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市zhèng fǔ在招商引资上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yù“毕其功于一役”,却远不如一幢大楼的名头收到的奇效之万一!所谓“兵无定势,水无常形”;“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世间事,yīn差阳错、妙趣横生,谁说得准呢! 不过,现在整rì被嚷嚷着要来青城投资的客商和络绎不绝来青城求经问道的兄弟城市同行搅得头晕目眩的市长和市委书记,倒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二人甚是庆幸孙悟满当初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改了大楼的名字;同时,也为当时因一时之忿未能替大楼揭牌剪彩、拂了孙悟满的面子而深感歉疚。 这不,得悉青城的招商引资工作在今天的全省地市评比会中拔得头筹,便急不可耐地相约再去拜访孙悟满。当然,二人此番不再是气愤填膺,而是兴高采烈;不再是轻车简行,而是大张旗鼓;不再是晚上,而是白天;不再是上潘庄,而是直接上了金鼎集团...... 第九十三章 财神疯了!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得悉市长和市委书记不是来劝捐的,孙悟满这才光着脚丫出来将二位父母官迎进总裁室。都是老熟人了,也无须客套。随便寒暄两句后,二位父母官轮番发话,向孙悟满详道了赐匾赠旗的缘由。 孙悟满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也就一时心血来cháo替大楼取了个别人不敢用的名字,竟无意中成就了眼前二人的一番伟业,自己也莫名其妙成了青城招商引资的首席功臣!这是不是有点正打歪着、鬼使神差?我说怎么这几天老有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电子邮件跑过来,敢情这大楼早已“青”名远扬,自己却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原来,最近几天,有几个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赌业大亨,估计是从网上见到有关“青楼”的报道后想岔了,以为青城得到zhèng fǔ特许令,可以开赌场了,于是纷纷来函要和孙悟满洽谈合作事宜。气得孙悟满责成刘参谋回了一封措辞颇为严厉的电函:“本司以造房庇民为己任。不卖筹码,更不卖人肉!尔等yù求合作者,敬请他往,勿来大陆。” 一番酣畅淋漓的闲侃之后,市长和市委书记起身告辞。临出门,自然少不得关切问孙悟满脚痛可有缓解。孙悟满笑答:哪天能穿鞋了,定请二位吃饭。市长和市委书记抚掌大笑:我俩正巴巴望着这一天呢! 送走两位父母官后,孙悟满瞅着簇新的锦旗和jīng美的牌匾,心里颇为洋洋自得:如今这世道确实不一样了,凡事yù搏出位,都得使点怪招、奇招才行!又寻思自己这么老被太太绊着不能去越城也不是办法,是不是也得另辟蹊径,用点歪招、邪招才能奏效。 一旁侍立的刘参谋见孙悟满一言不发,脸上忽而yīn忽而晴的有如乱风翻书一般,哪知道他此刻想些什么,却也不敢打搅,便蹑手蹑脚想掩门出去。 “给我好好说说这锦旗和牌匾写的什么意思。”孙悟满头也不抬唤住刘参谋。 锦旗上“青名远扬,万古流芳”他多少还懂一些,而牌匾上“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就一头雾水了。刚才忙着和两位父母官虚与委蛇,也没来得及问问——当然,他也不好意思问。 刘参谋对“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也是不甚了了,正yù躲进自己办公室上网查查。未料孙悟满偏是哪壶不开拎那壶,只得硬着头皮凑过来如此这般一番解释,却是显得吞吞吐吐。 “去把语文老师请来吧。”孙悟满听罢虽不满意,却也没有责怪刘参谋。 语文老师上次被孙悟满折腾得头昏脑胀,一时感慨,随口荡出姜夔的一句词,却未曾想一下子撞上鸿运。因为“献名”有功,孙悟满奖了他五十万!另外还答应以后每年多捐给他们学校两百万以改善教师待遇。除此之外,他还被想在文化水平上更上一层楼的孙悟满正式聘为文化顾问,并给了他一张jīng美的聘书,每年的顾问费五万元!这天上意外掉下来的一大一小两张馅饼,砸得语文老师一连晕了好几天。 再次得到孙悟满的传唤时,语文老师正在擦拭他咬嘣两颗蛀齿才舍得买的水晶眼镜——那副戴了二十多年的老花镜,孙悟满一句话就能把它惊得从鼻梁上跌下来,可见其英雄迟暮风烛残年,早该退休了! 不过,对意外失足而卸任的老花镜,语文老师颇为敝帚自珍,并没舍得扔掉。因为这好歹也是他数十年如一rì“子曰诗云”、“蜡烛成灰”生涯的见证,岂能弃之如弊屣!再说,哪天青城万一要建教育博物馆,捐出去,指不定还能成为一级文物呢。 自架上水晶眼镜,语文老师混沌了几十年的心地一夕之间变得和眼前一样雪亮:功高者好颂歌,钱多者喜吉辞。所有识字加起来写不顺一则告示的孙悟满、孙大帅,泽被乡邻、富甲一方,可谓既有功又多金,堪为二者的完美结合体。所以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对颂歌和吉辞的贪恋远比一般人强烈,且一经满足便集体放电,并愉悦其主人兴奋地扔出馅饼来。 语文老师虽说不是一个甘守清贫之人,却也并非贪得无厌之辈。对于不小心悟得让孙悟满扔馅饼的秘诀,他并没有显得有多么高兴,更没有打算找机会再试一试——他可不希望孙悟满哪天一高兴再扔出个天大的馅饼一记将自己砸死,惟愿这个喜怒无常的赤脚大仙仍像以往那样布施他所在的那所无依无靠宛若飘萍的民工子弟学校,则心中足矣! 第三次踏进金鼎集团,虽然怀揣了一张五十万元的大馅饼,可面对孙悟满这尊沉甸甸的金佛,语文老师仍感浑身空空荡荡。这有点出乎他的意外。他原以为有了五十万元的大馅饼压阵外加水晶眼镜助威,再会孙悟满时底气定会充盈很多,却未料眼前的财神几月未见竟起了神奇的变化——没了金链、钻戒和手表这类俗物的装裱,不仅越发显得珠光宝气,而且凭空多了一份威严!对此没有一点心理预期的他,没有理由不像前两次一样表现得诚惶诚恐。 孙悟满颇为礼遇自己新聘的文化顾问,态度甚是谦恭。又是握手又是问好地将语文老师迎到座上,方一脸真诚地说明再次相烦之意。 好久未给有斤两的人上课了!语文老师闻言jīng神一振,浑身的拘谨随之抖落。 刘参谋替语文老师泡好茶,随即将锦旗和牌匾呈了上来。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语文老师一见牌匾,眼睛立刻拉直了:没想到这两位无事便跑到学校嘘寒问暖的父母官,肚子里倒真有几滴墨水,不然如此艰深偏涩的典语怎么会想得到,又怎么敢拿来用?无怪乎青城这几年翻天覆地,敢情是省里也意识到青城前几任父母官不是草包糠枕便是酒囊饭袋,所以才下决心派了两位颇有些真才实学的人来! 语文老师内心对以往无为官僚的不屑和鄙弃rì砌夜垒早已是山高万刃,此刻居然有了一丝崩塌的迹象。 既然已经做了孙悟满的文化顾问,自然不能像上次解释姜夔词那般随心所yù,信口雌黄。语文老师舒心地呡了两口茶,随即进入角sè。不仅对“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解释得甚为详尽;而且言明此语典出何处,是何含义;还顺便指出成语“有凤来仪”便是从此语化来。 眉飞sè舞间,一晃十几分钟过去。语文老师趁唇焦舌燥歇下来喝茶的间隙,偷偷瞄了瞄一旁的孙悟满,见他正一脸虔诚地瞅着自己,心里倍感陶陶然。从未坐着与人讲课的他,对屁股底下软绵绵的感觉尤是眷恋,于是又延伸典意扯到《凤仪亭》里貂蝉之如何不守妇道;再聊起《红楼梦》里“潇湘馆”的来历似也与此典有关。至最后,说得xìng起的语文老师早忘了孙悟满是谁,只当他是平rì里端坐教室的黄口小儿,一时海阔天空、唾沫飞溅...... 孙悟满起先是听得津津有味,接着是眼歪嘴斜,最后竟至口水滋溜、瞌睡连天。待语文老师又一次歇嘴喝茶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冷不丁问:“貂蝉是不是因为住进了青楼才不守妇道?” 语文老师刚呷了一口茶,一听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心里顿时打消了收孙悟满为关门弟子的yù念。于是以海吹神侃、信口胡诌作结:“市长和市委书记送你这副牌匾,意思是赞许您无论为人还是事业都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这样,您以后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会要风得风、要雨有雨——没有不成功的道理。就拿眼下这青楼来说吧,如果您把它建成一个五星级的宾馆,凤凰也会飞来做窝也说不定!” 孙悟满闻言喜极,视牌匾如珍宝,咂摸数遍乃歇。对语文老师笑道:“托你吉言,我就把青楼建成宾馆。不过五星级档次太低,这匾上不是说‘箫韶九成’吗?我看要建就建成九星的。” “孙总说笑吧?”语文老师惊得目瞪口呆。 “您觉得我这种层次的人,会随便说笑吗?”瞅着语文老师呆若木鸡的模样,孙悟满心里分外得意,又道,“以后宾馆建成,你就在总统套房给学生上课好了。闲下来,还可以顺便照顾一下来宾馆做窝的凤凰。” 财神疯了!语文老师叨叨着想尽快逃出总裁室,恍惚间几至足不能迈。好歹踯躅着捱到门口,却听孙悟满在背后笑:“到时候如果凤凰下蛋太多,你就替它们孵几个。” 语文老师当即晕翻。 第九十四章 判官夜批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华灯初上的时候,范市长正在办公室不停地踱步,神情焦躁不安。窗外,夜幕掩映下的越城处处流光溢彩、炫丽如织,他却了无踞足凝眸的兴致。 玉皇山的勘探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这是上面的决定。明天,勘探队就将解散,除武岭团队继续驻场监测外,众专家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该如何让这帮专家以后对玉皇山的秘密三缄其口,他犯难! 洞悉秘密是幸福的,但要守住秘密却是痛苦的。这两rì,时刻关注武岭团队检测进展的他,深夜回到家里还忍不住要和武岭通通电话。为此惹得太太大为好奇,并数次相问。他是凭着久经考验的坚强党xìng才勉强忍住没跟太太吐露一言半语。一市之长尚且如此,这帮专家回去后面对亲朋同事的诘询,能守口如瓶吗?他怀疑! 要是能给他们嘴上贴上封条就好了!范市长若有所思在办公室踱着,时急时缓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啃噬着地板。不一会儿,一份较之此前颁布的“保密十不准”更为详尽的保密要义便在脑海成形。他走到办公桌前飞快写了起来...... 要义行云流水、一蹴而就。再抬起头时,范市长脸颊漾起一丝笑意――官做到只需动嘴的份上,笔头竟一点也不生涩,对此他很欣慰。 大事既了,范市长心绪宁静、一身轻松,于桌前正襟危坐,开始批阅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这几rì,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玉皇山,原本每rì必清的“功课”,竟拉下了很多。 大凡官至高位者,鲜有不好披文件的。范市长自然也不能免俗。确也是,笔头一动、令出如虹,山呼海应、何其壮哉!此等屹群山之巅方能领略的极致风景,是人皆不肯错过,况手握重权者乎? 越城百姓对范市长好批文件最初颇有微词。不过,后来当看到自己的腰包被他的笔头拨弄得越来越鼓,且所居之地经他一笔一划的描摹也rì见靓丽,便转而理解和支持了,并慷慨赠他一个“铁面判官”的雅号。范市长闻之大受鼓舞,自此批阅文件越发jīng细勤勉,字句必究。 这可苦了越城百官,为了自己所呈报告赢得铁面判官的一语首肯,端是推掉了无数饭局,少搓了许多麻将,割舍了数不清的美人抱......甚者捡起字典、请来家教、或上夜校,目的单纯而可敬:唯求写报告时注对标点,少写错字,厘清文法。却还是鲜有一次过关者。越城政界因一纸行文而挨批、降职、甚之丢官者,大有人在。 于是有胆大者当了范市长的面牢sāo:我是干事的,不是写报告的!范市长答曰:中国文字千千万,你连挑几个现成的写份像样的报告都不会,还有什么事干得好?此语虽有些强盗逻辑,细想却也不无道理。 文件阅得jīng细,批示便少不了讲究。范市长从不用“同意”、“照此办理”、“再行斟酌”之类的套话给文件作披,久之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范氏风格。不信?挑两例你瞧瞧。 最近的,就拿前几天市公安局所呈“越城保钓大游行应急预案”来说。范市长一见报告弄得如临大敌,心里就不来事,披曰:“爱国无罪,恭来敬往!”市公安局依计而行,果见越城保钓游行文明热烈、秩序井然,了无兄弟省城形同戒严却仍然混乱不堪的局面。为此,获得部里的褒奖。全局上下无不盛赞范市长的批示英明。 稍远一点的,就拿市旅游局前局长的引退报告来说。市旅游局作为越城有名的政界旧宠遗爱收容所,机构臃肿、十羊九牧。范市长数次yù替其动瘦身手术,却因牵扯过广、阻力甚巨而作缓。多亏有了老局长这个独断专行、一言九鼎的人物镇着,旅游局这辆破车才趔趔趄趄勉强跟上越城飞速发展的步伐。 斯人即去,范市长难免感怀,又见老局长退休报告写得冠冕堂皇、银粉金面,便诙谐批曰:“昔十羊九牧,今一羊十牧,可惯否?”姚秘书见批示,窃问“一羊十牧”何意。范笑曰:彼添一孙,合家共呵,可不是一羊十牧! 若非急件,一般xìng的文件,范市长都要攒到八小时之外的晚上批阅。之所以如此,他倒不是想刻意垂范同僚,实乃情非得已。要知道,官至一定份上,便有些身不由己了。如今,白天他像一尊会说话的菩萨被人搬来请去,不是上这里作报告,就是到那儿发指示,非rì薄西山不能归位。想静心披文件,哪有闲工夫!这也是他晚上不喜酒宴的缘由。 当然,不喜酒宴,并不意味着不赴酒宴。至少,范市长对慈善晚宴还是比较热衷的。自发现自己薄面竟赛巴菲特后,他尤是对慈善晚宴孜孜以求――既能偶添口腹之享,又能为市帮困基金赚个钵满盆满;此外,酒酣耳热之际,还能顺便给宴请者上上教育课,何乐而不为?不然,像上次孙悟满夜造越城,他也不会主动遣秘书约其吃晚饭。不想孙悟满逃得比兔子还快,竟未能如愿。他至今引以为憾。 要说一人枯桌青灯、蝌文蚪字、秃笔一根,且数年如一rì乐此不疲,单说是嗜好使然,显然说不过去。得有点毅力才行,得有点信念才行,甚至不恭说,得有点权yù才行。范市长毅力坚恒,信念执着,权yù尤是旺盛。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权yù旺盛是什么坏事。他甚至以为,权yù这玩意,只要拿捏有度,乃不失为一种为官上进的动力――当然,如果以权谋私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范市长如此认为是有底气的。至少,这些年他于越城、于办公桌前胸怀百姓、笔舞乾坤,端是没有谋过一份私利。这点,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的两位前任秘书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二人眼见市府其他同行明里暗里拉虎皮做大旗,个个赚得满脑肥肠,实不堪做他的秘书桎梏颇多偏又清苦,于是暗怀一颗敬畏之心,相继弃他而去。 却还是有对范市长不弃不舍的。那便是他的第三任秘书姚千寻。范市长“众里寻他千百度”觅得此君,几经考察后,甚为珍惜。有了前车之鉴,范市长一rì见姚秘书在jīng心摘录自己的文件批示,便对其许诺深重,画了一个天大的馅饼:卸任后若出版《范披》,版权归我,稿费归你! 姚秘书受宠若惊、感激涕零,以后凡范市长于市府秉灯夜披,必于隔壁熬夜相守,其心之切,如盼母鸡下蛋。范市长倒也不负所期,每每眼前一黑心里便一亮,于是妙披连珠。姚秘书其后跟进采摘,直乐得如拾珍贝。 同姚秘书一样对范市长不离不弃的,还有他的太太――省妇保医院的院长席漪清。二人往往夜不归家,一个忙于接待不停莅临越城的新生命,一个忙于为这些新生命睁眼所见涂抹更美的世界。真可谓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羡煞越城百官。 当然,最不令范市长秉灯夜披感到寂寞的,还是其时窗外默默陪伴他的万家灯火。神困体乏的时候,只要瞥一眼窗外,那于远方依稀闪烁的点点灯光,就有如越城百姓信赖而期待的眼神,令他感到jīng神振奋,笔端重于泰山!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九十五章 闯 山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范市长正聚jīng会神批阅文件,忽闻电话骤响,忙拎起话筒,一听是武岭,惊问何事。武岭道,“拦住几个闯山者。不听招呼,气焰嚣张。速来处理!” 这还了得!范市长忙撂下文件,立身急唤姚秘书。姚秘书还以为范市长披完了文件,捧了厚厚的笔记本兴冲冲从隔壁跑过来,准备摘抄批示。范市长气得笑起来,抢过姚秘书手里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掼,命他速去备车。姚秘书一脸惶惑,“上哪?”范市长眼一瞪,“你说我这么急想上哪?”姚秘书眼珠一转,“玉皇山!”“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匆匆赶到玉皇山庄。为免车牌招摇,范市长命姚秘书暗处停车在庄外守候,自己快步直奔庄内。在岗保安初来越城,哪识市长金面,张臂就拦。 范市长不气反喜:此门若严,守住玉皇山机密又多一份胜算!也不便自我介绍,抬臂朝庄外招手。暗处姚秘书看得真切,忙跑了过来。范市长示意他保安解释一下。姚秘书将保安拉到一边,附耳便是一番嘀咕。 保安于电视里惯见高官肥头大耳、发丝不乱,哪里肯信眼前这瘦颜乱头的长者便是越城市长,仍是不让进。范市长不想姚秘书多费唇舌,命他将车开来。 保安谙世不深,对车牌却甚有研究。一见黑甲虫拱上来,嘴上拴着的牌子荧光雪亮,“0”一大串。想这长者即便不是市长,也定来头不小,忙躬身往庄里送。范市长感其尽忠职守,少不得嘉勉几句。保安青chūn年少,听罢热血沸腾。 借着微弱的夜光,范市长深一脚浅一脚摸近玉皇山,远远便听见“天字一号”别墅前闹哄哄一片,其中一个喉咙尤其响亮:“怎么,晚上上玉皇山违法?市里有这条规定吗?要不叫范市长来问问?......” 好大的口气!范市长觉得这声音甚是耳熟,细细一想,记起是谁,忙三脚两脚赶了过去。及近,昏黑中见“天字一号”别墅前两帮人正在对峙,也不语,一把拽了粗嗓门的黑影就往一边拖。 “怎么,还动手了!”昏黑中,黑影莫辨拽者为谁,一边挣扎,一边招呼手下帮忙。几道黑影立即朝范市长奔去。范市长不由哈哈哈大笑,对扭住的黑影正声道:“你刚才不是扬言叫我来问问吗?我来了!” “范市长!”黑影停止挣扎,失声惊呼。另几道黑影闻声止步,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我当你胃口不行,耳朵也不行了呢!”范市长哼了一声,命黑影立即散了手下。 黑影应声不迭,一声“你们回去吧。”便见六七道黑影肩扛手拎,落荒而遁。对峙的另一方正是武岭团队的人,见范市长驾到,人人松了口气,赶紧散去各忙各事。 十几米开外的帐篷里,武岭眼盯仪器,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外面。此刻一见事态平息,笑着钻了出来。漆黑一片中,也不知范市长站在哪里,便朝“天字一号”这边探头探脑。 “我在这儿呐!”范市长远远招呼。他本想走过去看看武岭的监测境况,又恐黑影在侧多有不便,就忍住了。 “这天黑的!”武岭嘟哝着背了双手,悠哉游哉循声荡了过来。 黑影见武岭,想起适才他对自己自报名号的不屑一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趋前几步堵了武岭去路,厉声问:“你是谁?” “我是我。” “有种报上名来!” “五岭逶迤腾细浪。” “有这么长的名字吗?” “名隐其中,自己找吧。”武岭冷冷甩了一句,推开黑影,趋前和范市长低声说了起来。 黑影被晾一旁,又不敢走、又不便近,唯闻二人嘴里叽咕声喧,却一句也听不清楚,心里好不无趣!又瞥见塌方处仪器遍地、线缆纵横,心里不免齿冷:不就恢复个塌方嘛,还搞得这么煞有其事!我厂里自来水变矿泉水,也没你们扮得这么复杂! 黑影非别人,正是“娃乐乐”集团掌门人宗广厚。此君那天自陈子昂口中喜得治胃良方,连夜便唤来自己的保健顾问。保健顾问系越城最负盛名的老中医,瞌睡看得比天还重,因深恨睡意被搅,睹方故曰:置之死地而后生! 宗大喜,竖rì四遣心腹,按方索骥,佳讯不断。宗倍受鼓舞,于是亲点集团壮汉若干,yù星夜上玉皇山掘金背蟋蟀。无奈越城连续两夜风清云淡、皓月当空,竟未能成行。却也不甘心,便一人在庄内紧衣细行、似贼如盗地掘洞挖孔,非露浸衣衫不肯罢休,奋战两宿,哪见金背蟋蟀的影子!终于盼得今夜月黑风高,便亲率一干壮汉拎锹扛铲,想上玉皇山大干一场。哪料刚至山前即被人喝住...... 范、武二人聊完要紧事,为免站在一边的宗广厚起疑,又故意句句不离恢复山体之类地高谈阔论一番方罢。随后,范市长招呼宗广厚跟自己走。 宗广厚见武岭从身边走过,本想拉住他再好好理论一番,以找回一点失落的尊严。却慑于范市长的威严,只好作罢。心里懊恼,一路随在范市长身后喋喋不休。 “知识分子嘛,就这样!有时我都不在他眼里。”范市长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支应着。待来到山庄一僻静的路灯下,歇了脚步,犀利的眼神直刺宗广厚,“老实交代,你带一帮人拎着铲子上玉皇山想干什么?” 无数次推杯把盏攒下的交情,亦难以消弭心中久积的敬畏!宗广厚只得实话实说。却也多了一个心眼,没说挖蟋蟀是为药引,只称挖蟋蟀是为玩耍。 范市长哪里肯信,再次逼问。直到宗广厚脸红脖子粗地指天发誓,这方信了,于是点了他的鼻子摇头连叹:“你啊,玩物丧志!” 此语正中宗广厚下怀。他见范市长脸sè柔和下来,胆子也壮了,一串顺口溜随嘴荡出,怨气纵横,“产权久谈未决,集团不能上市;心里烦闷不已,想逗蟋蟀开怀。” 范市长何等人物,当然听出弦外之音。他语夹讥讽,冷冷扫了宗广厚一眼,“就不知法国的蟋蟀懂不懂中文。” 果然担心我移民!宗广厚暗暗佩服那个叫陈子昂的料事有些准头。忙道:“我已经把法国的庄园卖了。”说罢从裤兜里掏出一纸传真递给范市长。 范市长接过一看,果见是庄园已卖、收支几何之类的简短说明。遂还给宗广厚,好奇问:“你干嘛揣在裤兜里?” “巨亏一亿,痛恻心脾,不多看几眼,都不敢相信!” “欧债蜂起,哀鸿遍野――这庄园你当初压根儿就不该买!” “这不想抄底赚赚外国人的钱嘛!” “别人是热钱奔烫灶。”范市长不齿道,“你倒好!热钱直捣冷屁股――亏,理所当然;不亏,天理不容!” “所以,您以后得多给我上课。”宗广厚语极谦恭。 范市长闻言甚慰,语气也柔和很多,“这么说,你还真没想过要上国外养老。” “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宗广厚笑道,“人家老了都巴望着往家里跑。我倒好,骨头敲得山响还往外面跑――除非哪天疯了!” “口是心非吧?”范市长笑。 “我的书面保证昨天呈上去了,你没看到?”宗广厚一脸惊讶。 那保证书定埋在未批的文件堆里!范市长不想与人以懈于政务的错觉,却也不想撒谎,淡淡道:“正想当面听听你的想法。” 宗广厚于是“此生终老玉皇山,地老天荒不变心”之类激情昂扬的话说了一大堆。临了,怕范市长不信,又补道:“我保证书里说了――哪天若移民,集团归国家,本人分文不取。” “想不到你胃口坏了,心倒红了。” 范市长不由会心一笑。他本不信像宗广厚这等偶尔放一个响屁也带着浓郁越调味的乡土企业家哪天会移民。无奈此事传言rì盛,他也不得不慎重待之。心里唯望宗广厚能将法国的庄园卖了以息流言,并给市府一个交待。未料此君整rì沉迷于熬养胃良汤,竟把脑袋给熬糊了――傻瓜都能看出市府在产权谈判桌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毫无反应。现在宗广厚总算开了窍,他心里倍觉宽慰。 “两千多万听你讲一次课,总该有些效果!”宗广厚玩笑道。 “这么说,你今晚就该请我吃饭。” “我刚亏了一亿欧元!” ...... 昏黄的路灯下,越城政界二号人物和越城商界二号人物俏声妙语,应对甚欢。没有了酒席,一个无须再为对方嚼萝卜条时没完没了的咔吱声分心,一个无须再为对方啜酒茶时或急或缓的吱溜声劳神。于是二人集中jīng神斗智斗勇,深感棋逢对手。 势均力敌的结果是,谁也甭想从对方的言辞间捞到丁点便宜。不过,睿智与狡黠相撞所迸出的星星光焰,却也让两颗身凌九霄未免寂寞的心着实亮堂了一把。 舌战最终因越来越多的蚊虫围观而提前结束。二人兴犹未尽,相约择rì再战。于是一双握惯大权和一双握惯大钱的手紧紧捏在一起,一时撼得地动山摇。 临走,范市长切切交待宗广厚,以后再不可乱钻玉皇山。宗广厚问为什么。范市长自是不能言明真实原因,便道:已查玉皇山裂逢数处,随时有垮塌之虞。 好胃一口,不抵烂命半条,何况自己如今已是金命!宗广厚听罢大惊。心里暗庆上山被阻,一腔愤懑随之烟消云散。也未想以后如何再觅金背蟋蟀,嘴里对范市长保证连连。 范市长心情愉悦回到市府,立马从文件堆里翻出了塞有宗广厚保证书的信封。细细阅毕,见其写得情真意切、信誓如山,颇为感慨。于是大笔一挥,批曰:“昔叹伯、叔拒周粟,今感广厚恶移民。良药千饮胃不治,何期医得崇洋心!酸萝卜、咸腌菜,百亿家资粥裹腹,无改一腔恋乡情。愧煞尔等媚外人!” 第九十六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季莹终究没能守住自己的承诺。仅过一天,便把陈子昂要替她和啁啁三人缴学费及派零花钱的事一五一十向季玉坦白交代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季莹。昨天和陈子昂击掌作别后,她一直――之所以说“一直”,是因为四人当晚兴奋得压根儿就一宿没睡――在唧唧喳喳和啁啁如cháo的赞叹、感激、羡慕声中苟延残喘、就差没被淹死。如此艰难条件下,她柔嫩的香肩尚能将对陈子昂如山的承诺扛上近一天一夜,也算是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本来,这个小小的奇迹是有望继续延续的,若再熬个十天八天,甚至还会变得有些辉煌的。却不期第二天下午被一个陌生的电话终结。电话是学校财务处打来的,声音铜锈斑斑,命季莹去财务处拿缴费收据。 季莹去了。领着唧唧喳喳和啁啁,一路如风。待办完手续,四人各捏了一张缴费收据奔出财务处,便滚倒在附近如茵的草坪上,直高兴得呼天抢地――她们谁也没有料到,陈子昂隔天便会命人将空白支票送到了学校财务处。 奢望变成希望、希望成为现实,其间了无曲折的经历、渐进的过程和等待的苦痛。这未免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啁啁三人于欣喜若狂间,仿佛此刻正躺在天堂的云锦之上,但感浑身轻飘飘的。于是开始肆意畅想以后无须为学费挠头的rì子该是何等的惬意,尤叹以后每逢月底不必再为下一顿饭当找谁打秋风而烦恼又该是何等的逍遥。 当然,没有一种幸福是完美无缺的。三人于未来一番尽情描摹后,少不得抒发一下心中小小的遗憾:像以往拮据时为决定最后一颗巧克力豆或最后一瓣橘子归谁吃而在宿舍大玩“石头剪子布”的热闹场景,怕是好梦难再! 嘴馋的唧唧尤其失落。以往,为备不时之需,她总爱将一元的硬币四处乱藏,并每每为关键时刻找到其中一枚而声喜若癫。此般刺激,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体味了。 当然,也还有于淡淡失落中觅得不菲心得的,譬如喳喳。作为退卡的最初动议者和最终受益者,她自此坚定了一个信念――若有所期,必要敢想! 幸福的浪cháo将啁啁三人心地肆掠一空后,撇下一丝遗憾的涟漪渐渐离去,独留季莹一腔悔恨――好端端的,和陈子昂击什么掌! 在姐姐季玉面前,季莹早已习惯了做一个透明人。她原以为熬过了一天一夜的泄密危险期后,自己定能将陈子昂的叮咛坚守相当长时rì。却未料这洋溢心头的喜悦经久不息也就罢了,却又迎来更大的一波。此际,她觉得若再不和姐姐分享一下,定要被生生憋疯! 分享意味着道明原委。在拨电话的霎那间,季莹再次犹豫。她终于深切体味到何谓“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小小承诺无谓轻重,却让人如此不堪承受! 眼瞅着啾啾被心中难以遏抑的喜悦憋得痛苦万状,啁啁三人感同身受,却又爱莫能助,于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替我拿主意啊!”季莹对三人的袖手旁观非常不满。 “这是你和你姐的私事,我们好像......”啁啁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我姐不是你们姐啊?”季莹忿然嚷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啁啁三人脸上立现愧sè。原来,昨rì晚上,对啾啾义气深重深感无以为报的三人,在感激之辞磨掉两层嘴皮后,仍感不尽意,便合计着要与啾啾结为生死姐妹。季莹欣然应允。 于是四人跪凳盟誓:自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相负者,灭蚊剂喷之!四人本yù歃血盟誓的,无奈指头一咬痛彻心脾,只好摆了查理送的大小不一的四个面包,又在上面涂了口红权当热血,再焚了四根牙签捧了聊当香火。仪式虽然简陋,气氛却是庄重。其誓言铿锵,一点不逊当年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时说“苟富贵,勿相忘”。 对啊,啾啾姐就是咱们姐,她的幸福也就是咱们的幸福!如梦方醒的啁啁三人咬耳一嘀咕,立刻拿出了统一意见,“竖子可爱,当珍惜之!” 季莹一听便笑:“不就让我当违誓小人吗,干嘛说得这么含混!”说罢抄起手机,却是yù拨又止。 啁啁三人一见急得不行,于是七嘴八舌叽喳开了。一个说,咱姐夫爱屋及乌舍富济贫大爱无边此举天地动容草木含悲可谓壮哉当晓天下人况乎咱姐季玉! 一个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由自己做话随别人说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咱姐知道又怎么了我看姐夫所谓“曲线救国”之担心纯属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一个说,誓言如霭承诺如风随口一荡无影无踪现在这年月合同是废纸法律如空文信用十斤一毛钱还不如半匹白菜叶子啾啾你还当回事何况还是一家人! 眼见啾啾捏着手机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仍是下不来决心。三人又少不得东一言西一语摇头晃脑接着分析,以坚其心:男人手紧女人嘴松咱姐夫富甲亿万却连女秘书也不配一个可见深谙这个道理既如此他还要你击掌拉钩保守秘密这不是故意为难你吗或许他此举本身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他是自己不好意思把这事告诉咱姐才故意要你赌咒发誓的呢嗯遣将不如激将完全有这种可能!...... 你们三个隔岸观火落井下石站着说话不腰痛得了好处还卖乖的狼心狗肺的小蹄子!季莹听罢一通大笑,点了三人的鼻子说,用字不准遣词不当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却也说得不无道理姑nǎinǎi今天就遂了你们心愿权当一回小人!说罢调出季玉的手机号码,咬牙狠狠便是一揿...... 接到季莹的电话时,季玉正在驾校的练车场挥汗如雨。 自“逃学门”事件后,于校长对她督导虽严,管束却是松了很多。季玉投桃报李,不仅学车刻苦专心,而且还特意送了于校长一把非常小巧的牛骨梳子――本来她打算买一把大一点的,可考虑到于校长头顶那缕头发再多也不会超过三十根,心想杀鸡焉用牛刀,只得作罢。如此,师徒关系越发融洽。 不过,让季玉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她所驾那辆过气尼桑的原本就jīng神不振的空调,自越城声势浩大的爱国保钓游行过后,便变得越发萎靡不堪,似受到极度的惊吓。这两rì更是气若游丝了。这热得她恨不能变成粒粒每天可以吐着舌头。 本来,她大可照陈子昂此前的体贴交待改驾李翼的奥迪车了事,根本无须自找苦吃。可转而一想,本人身薄力弱小女子一个,既不能为国家收回钓鱼岛干些什么,若能将倭人的车子使唤得团团乱转以替国人解解胸中的闷气,也不失为一种爱国之举,便忍住了。 而眼下,她更是想开奥迪亦不能了。原来,陈边边把前天晚上在凯瑞大厦咖啡厅说的一句玩笑当了真,第二天便把粒粒带下楼来交给了李翼,并戳了他的额头交代:好生照顾,回来若让我见它愁眉苦脸定给你好看! 李翼见陈边边前晚说的“丽丽”竟是一条狗狗,足是大吃一惊,却也不敢怠慢,忙道:它满脸是毛,哪辨得出愁眉苦脸!陈边边想想也是,便道:若见粒粒拉脸耷耳尾巴夹在肚皮上,定给你好看!李翼便问:它高兴会是什么样子?陈边边道:喔喔喔汪汪汪,尾巴孔雀开屏竖在脊背上! 李翼虽因此“粒粒”非自己心目中的彼“丽丽”而倍感遗憾,但见粒粒生得毛茸茸雪球般甚是憨态可掬,亦是十分喜爱,所以照顾得格外上心。 想那粒粒也是一“人”闷在房间里“寂寞开无主”久矣,眼下一见有人终rì相陪,且所呆之处榻软垫柔,奇峰突起,兼之凉风习习,乐声滚烫,一时兴奋得上蹿下跳,狂吠不断,恨不能爪子抓了圆圆的方向盘将眼前这迷你乐园开了遛上几圈......就这样,粒粒伙同它的新任保姆不仅盘踞了奥迪,且整天将车里闹得乌烟瘴气,哪里还有季玉染指的份?! 我当你能熬得天长毛、地生霉呢!季玉将季莹的来电贴上耳朵,心里叮叮当当。其实,昨rì季莹前脚上陈子昂公司,她后脚就知道了。 要说季玉来陈子昂公司半年多时间里,除了收获对陈子昂无尽的牵挂与思念外,还有什么额外骄人斩获的话,那便是趁闲暇发展了几位对自己身形体貌了如指掌且惊羡得五体投地的探子。所以昨rì季莹一现身公司,其中一探子便惊奇万分地给她打电话:季玉啊,赶紧给我隔空一掌,不然我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季玉一听探子的描述便知来者是季莹。本来她想立即打电话问问季莹,都要期末考试了放着好端端的功课不复习晃来公司发什么疯,又怕因此拂了季莹的兴致,便忍住了。后来又以为季莹或陈子昂事后定会向她“汇报”一下,却未料俩人竟像约好了似地电话里只字不提。这让她心里好生郁闷,便气嘟嘟地想,你们不说,我也就装作不知,看你们俩个家伙能憋到什么时候! 第九十七章 农奴何时得解放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什么?!” 季莹电话里撒娇卖乖东扯西拉唧唧歪歪晃了一大圈,方说起正事。季玉一惊之下手机差点滑落。好歹握牢再次捂近耳朵细细听季莹道明事情原委,竟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你们两个家伙!干了如此惊天好事竟装得无事一般,还想联起手来瞒天过海!你们当海是那么好过的吗?可知大海无边波涛汹涌无风也起三尺浪?蚊子都飞不过去的地方,你们两个家伙仅凭一击掌一拉勾相互耳朵吹口气就异想天开想飞过去,那还要飞机干什么、轮船干什么?!真是天大的笑话! “姐,你怎么啦?”电话那端,季莹声音怯怯的。 “我好着呢!”季玉脆嘣嘣甩了一句。 “这事......有点大,你不会怪我吧?”见季玉语气里微含不快,季莹越发陪了小心。 “我干嘛怪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季玉脆嘣嘣又甩了一句。 “那你就是怪他。”一听这话,季莹胆子壮了起来,笑嘻嘻道。 “哈哈哈!我怪他!” 季玉干笑三声,不再言语,心里却热闹得铁锅爆豆子一般:好你个欺世盗名的陈子昂,我看你是瞒我上瘾了!我问你,你现在除了喝茶抽烟不瞒我,还有什么事不瞒我? 第一次约会——不!是你约我!那天若不是姑nǎinǎi一时昏头,压根儿就不会随你钻到二姐林场去!——过了才几天,你就瞒我的好戏一出接一出!以前的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本姑nǎinǎi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你计较!可你今天猴急巴脑派人送支票到传媒大学,这事总该向我招呼一声——不!请示一下吧? 嗯,不请示,我还是不怪你。那你干嘛还叮嘱季莹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我妹妹吗?你不知道她打小除了考试不好不跟我说什么都会跟我说吗?还说什么瞒我是怕我多心,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我明白得很!你这么做完全是用心险恶、居心叵测——你就是存心想醉死我! “姐,姐夫......”见季玉又是半天不吱声,季莹以为她真生气了,便想替陈子昂美言几句。 “什么姐夫姐夫!”季玉打断季莹。心想你这丫头片子,胆子是越来越大,竟敢不请示就自作主张起来了!不敲打敲打你,哪天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姐了!便道,“八字没写一撇,胡子没生一根,你嘴里成天姐夫长姐夫短的,叫谁呢?” “我不长胡子!”电话里,季莹小声嘟哝。 “怎么,你学了陈子昂瞒我,还想学他长胡子吗?”见季莹顶嘴,季玉大为不满,一通数落如疾风暴雨朝季莹没头没脑盖去,“你这丫头片子,从小我怎么教你的?——早请示晚汇报,事无巨细、鸡零狗碎,都得听听我的意见!可你倒好,进大学第一天就背着我偷偷买钱麻子的臭豆腐吃,还一下买两串。那东西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吃的吗?真是的!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不说你?” “为什么?”季莹好奇问。 “因为我当时熏得差点晕倒!”季玉嘴里继续风雨如磐,“后来本来要说你,又想你第一次上越城,闻了这么臭的东西难免好奇,图个新鲜也未尝不可,就没开口。可你倒好,非但不悔过自新,反而是变本加厉。 你说!你们学校边上的钱麻子臭豆腐店,你现在一个月得去多少趟?这也算了,既然你说每次吃完臭豆腐都照我的交待刷过牙——尽管后来据报你并不是每次都刷牙,但念你好歹还没全忘了我的谆谆教诲,我也就由着你去。这下你高兴了,你遂意了,你总结出经验了。于是趁我被杜若甫缠得焦头烂额,于是趁我跳槽跳得心烦意乱,于是趁我没再和你住在一起鞭长莫策,你是请示上稀稀拉拉,汇报上松松垮垮! 你说!刚进大学我就给你买个手机干什么?哼,有一次居然上小商品市场买袜子也不跟我吱一声,你好大胆!这半年就更不像话了,一个礼拜竟然只给我打五次电话,发十个短信。一个礼拜不是有七天吗,另外两天你干什么去了? 你当我被陈子昂迷得神魂颠倒你就好浑水摸鱼了?休想!每次问你为什么又不打电话,你就说天天打太累。你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每次打电话来我都要一句不拉的听,然后再没完没了替你出点子、拿主意、做参谋,我都不觉得累,你累什么? 现在就更不得了啦,买个西瓜还不屑校门口的瓜摊,偏要跨过两条街上什么王婆瓜店,还说什么这店里的西瓜男的吃了可以壮阳,女的吃了可以丰胸!亏你还是念传媒的,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都不懂!改明rì有人说菠萝皮可以美容,你还抱着带刺啃呢! 再说,你现在还不够丰满吗?你要那么大的胸干什么?同志!你以后的职业是节目主持人、是播音员,到时你每天腆着一个大胸在屏幕前晃来晃去,就不怕有人见了脑溢血其家属告你间接谋杀吗?......” 季玉正说得兴起,却听电话里季莹笑得气息奄奄,便停下没好气问,“你笑什么?” “我笑‘天下农奴何时得解放’。” “哇!你还想反抗!” “哎!你也就比我早生了一年。”面对今生无法改变的事实,季莹无奈哀叹。 “早一秒也是你姐,何况一年!”季玉心花怒放,得意道,“要不我让妈再生你一回?” “那再好不过了!”季莹的语气欢天喜地,“这样我就可以叫你‘季婆婆’了。” “怎么,嫌我啰嗦啊?”季玉咋呼道,“从明天起,每天必须早请示晚汇报。少一个电话扣你五毛零花钱!” “那还是不打划算。”季莹笑。 “那就扣十块。”季玉猛一咬牙。 “你扣完我也无所谓。”季莹笑得更欢。 想不到经济制裁也不灵了!季玉不由木木地问:“为什么?” “姐夫已经答应以后每月派给我们零花钱。” “什——么?!” ...... 谁说只有酒才能醉人! 挂了季莹的电话,季玉心头醉醺醺的。醉醺醺的时候,往往也就是灵光乍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陈子昂是个玉面巫师!他于她周遭有意或无意的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在神奇交织成就一张巨大的网。 这张网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影,但她分明能嗅到那一丝一缕饱含的甜蜜与散发的芬芳!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然成了这网里的鱼,一条被晾在幸福河岸饱受快乐阳光炙烤的鱼,一条被突如其来的甜蜜醉得一塌糊涂的鱼! 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是一条人见人爱的美人鱼,而且她坚信如果玉面巫师若是有意结网的话,自己一定是他唯一想捕的美人鱼——尽管这次一不小心就撞进五条,尽管以后陈边边和肥肥说不定也有可能撞进来! 现在,季玉终于明白陈子昂是想存心醉死自己。不过,令她引以为傲且自我感动不已的是,面对这种可期的结局,她非但不想抗拒,而且无比的心向往之! 或许,视死如归原本就不只是英雄的专利,尤其当一个人面临被幸福和甜蜜醉死的时候。 季玉一时心神激荡,哪还想学车!便一步三摇晃到于校长面前,鼻一皱嘴一嘟,“我要请假!” 于校长念她多rì来的勤奋,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当然,他如此爽快是另有缘由的。自季玉来后,顶着酷rì上跨世纪驾校报名学车的人与rì俱增,现在几至人满为患。于校长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秃顶那缕头发梳理得有多么jīng致,也不是因为他的驾校相对简陋让人在学得一门技艺的同时还能顺便忆苦思甜。而是因为有了季玉。这种“美女效应”可遇而不可求,他当然希望延续的时rì能长一些。如果陈子昂此前承诺的赏金能随时光流失而生息的话,他巴不得季玉在驾校呆个十年八年。只可惜季玉这丫头生就聪慧,一点就通。眼下季玉车技每增一分,他欣慰之余便愁长一寸。正憾季玉为何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请假?他自然求之不得!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季玉原以为请假定要颇费周折,却没想到准得如此利落,心里当下大为高兴,便冲于校长顽皮一笑,“改天我再送你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好不好?” 于校长莫名其妙,“干什么?” 季玉指指于校长草木稀疏的脑门,“我替你扎个小辫。”说罢转身就逃。 “明天我把它剃了!”于校长气得哇哇大叫。叫完似不解气,又从裤兜里摸出牛骨梳子,在光亮的头顶舞得眼花缭乱。 “那我就带把弓箭来。”季玉回头冲于校长直做鬼脸。 “为什么?” “天无二rì,得shè下一个!” 于校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第九十八章 芳心无着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季玉风也似地逃进李翼车里,顿感身上清凉了很多。粒粒玩得累了,此际正在打盹,睁眼见她坐在身边,尾巴立即摇得蒲扇似的。季玉本不想抱它,却见它眼神楚楚可怜,只得抱了。惹得李翼好不眼热。 足是过了好大一会儿,季玉身上的暑气方才褪去,可心头依旧滚烫。她思谋着是不是该向陈子昂兴师问罪一番,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季莹叮咛在耳,自己好歹得维护她在陈子昂面前的“光辉形象”! 又想是不是得跟母亲诉说一下衷肠,却又怕从她哪里听到杜父再次催婚的消息,只好作罢。便再想和二姐扯扯,拿起电话却又摇头苦笑――这些天俩人的热线证明,苏二妹的叨叨和王慕维的歌喉有得一比。 于是她想起肥肥,想起那枚神奇的“茄子”,忙拨了肥肥的电话,却是没人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肥肥家里接过杜若甫的电话后,这些天来他竟没有一丝动静。不管怎么说,杜若甫还是她牵挂的人,于是拨了他的手机,却是关机;接着拨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却被告知外出采访,不知哪天回来。 我说他怎么这么安耽了!季玉哼哼着挂了电话。一看天sè尚早,就想回公司,回公司看看陈子昂对唧唧喳喳、啁啁啾啾――季莹取绰号这等重大事件居然瞒到今天才坦白交代,在季玉看来简直罪无可恕――做了这般怜香惜玉之举怎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对李翼嚷道:“开车!” 李翼吓了一跳,习惯问:“上哪?” “公司!” “你脸上还有三个小红斑。”李翼赶紧提醒。 “哎哟,我差点忘了!”季玉把脸凑到后视镜一看,果见一左一右的脸颊还各有一个小红斑,另一个则大摇大摆蹲在鼻尖上。 原来,前晚三人从玉皇山庄出来后,便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值班医生见深更半夜三人风风火火,还以为出了什么人命,着实紧张了一把。待问清三人上医院的缘由,顿时气得口吐白沫:“你们现在何不出去再拨个120,我好派辆救护车来接你们!”不由分说把三人轰了出来。三人各回住处后,什么花露水、风油jīng、红药水、消炎膏的身上脸上抹了一大堆。如此折腾一宿,第二天一照面,发现彼此脸上昨晚跟踪的“战果”之花仍有部分傲然绽放,便又躺在功劳簿上偃旗息鼓休息了一晚。至于季玉,因深憾脸上红花朵朵开得不是地方,竟连躲了陈子昂两天。 想当年那项羽也就在垓下吃了一个小小的败仗,还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本小姐自小玉面清辉,岂能因三点小红斑而自毁形象!爱美甚切的季玉决计不回公司了。 “还去不去?”一见季玉闷声不响,李翼又问。 “怎么,你还嫌我在这里丢人不够啊?”季玉恶狠狠地瞪了李翼一眼。 李翼挠头嘿嘿傻笑一通,试探道:“昨晚养足了jīng神,你看今晚我们是不是继续跟踪?”他惦记起了凯瑞大厦咖啡厅的牛排。 季玉想这脸上三朵红花还不知何rì彻底凋谢,若再被蚊子咬上一通,那还不得扮成阿拉伯妇女才敢上班!便道:“等天凉了再说!” “那多可惜!”李翼为到嘴的牛排离自己渐渐远去而痛恻心脾,撩拨道,“说不定昨晚陈总又和孟主持上了玉皇山庄!” “管他呢!”季玉心里蠢蠢yù动,却面若无事。 “你前晚还叫我和陈边边咬牙坚持呢,自己倒先打退堂鼓了!”眼见香喷喷的牛排跑得无影无踪,李翼感到无比惆怅。 “你这小sè鬼,还知道捡嘴了!”季玉狠狠地掐了李翼的脖子一把,随即扬脸一笑,“要不,你现在上玉皇山庄一趟?” “干什么?”李翼问。 季玉巧笑嫣兮,“去给那里的蚊子打声招呼,叫它们晚上光叮你就行了,不要叮我和边边。” 李翼无比郁闷,遂改了“再见吧妈妈!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的歌词沉声唱到,“再见吧牛排!空腹以等待,何rì君再来!” “哇!原来你心怀鬼胎!”季玉抄起粒粒的爪子连敲李翼的脑袋,嘴里恨恨不已,“我说你怎么对跟踪这么热衷!” 一番闹过,李翼问季玉现在去哪。季玉眼珠一转,想回住处算了,又嫌天sè太早;想去接陈边边,又怕不到点她不敢下班。一时无所适从。蹙眉苦思少许,忽脸sè大展,对李翼道:“你下车!” “干什么?”李翼嘴里问着,身子已乖乖钻出车外。 “练车啊!”季玉放下粒粒,从后座利落地翻过椅背,坐到了驾驶座上。 李翼信以为真,忙坐到副驾座上。 季玉驾车在训练场遛了两圈,颇感得心应手,半生不熟的车技撩得心里越发痒痒。待第三圈遛到一半,忽然方向盘一打,车子醉汉似地直冲驾校大门。 “你想干嘛?”李翼吓得魂都要飞了。这车子毁了倒无所谓,可万一季玉受了伤,哪怕是伤了一根头发,陈子昂定会把他的骨头捏碎。 李翼知道陈子昂无事总爱东学学、西练练,身上有一些功夫且不说,手上的劲道更是了得。他曾试着让陈子昂捏过一下手臂,直痛得透心的凉。那捏出的淤青更是在臂上足足溜达了一个星期,才恋恋不舍离去。何况陈子昂一向待他不薄,现在每个月给他发五六千的工资不说,单是他开的这辆奥迪,实际上也跟他的私家车差不多。平时除了必要的公务之外,陈子昂从不计较他怎么使用、八小时之外又去干些什么。如若现在由着季玉的xìng子来,这不出事情倒也罢了,可万一若有个闪失,不消说,他肯定得与奥迪说拜拜。 李翼读书不多,平rì里除了明星八卦摇滚乐,别的大道理什么都不懂,也懒得费劲去想。但男人为了女人、尤其是一个美得像天仙似的女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他还是懂的。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他虽然不知陈子昂和季玉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仅凭陈子昂现在天天要他开着奥迪陪季玉练车,也知道季玉在陈子昂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陈子昂岂肯饶他!若真被炒了鱿鱼,哪里还能碰到像陈子昂这么好的老板,哪里再去觅现在这么待遇优厚rì子惬意的工作? 不行,得阻止她!李翼知道强攻肯定不行,也怕季玉生气,便道:“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季玉不知是计,只好踩了刹车。眼看就要折上马路了,心里大为扫兴。 “天太热。”李翼信口瞎编,“这车子可能中暑了!” “车子也会中暑?!”季玉哪想到李翼是在诓她,不由大感惊奇。 “这车子跟人一样,也是有灵xìng的。”见季玉虚心求教,李翼编得越发来劲,“人中暑了头晕恶心,脸sè煞白,浑身乏力。这车子如果中暑了,发动机就喘粗气,喘粗气时声音听起来就这样。”见季玉半信半疑,又接着唬她,“如果再不熄火,这车子怕是要自燃了。” 车子中暑没有听说过,自燃倒是听说过!季玉赶紧把发动机熄了。 见季玉中计,李翼暗自得意,又道:“这样吧,我来试着发动一下,看感觉沉不沉。如果感觉很沉的话,这车子肯定就中暑了,得休息一下。如果感觉不沉的话,你再上路。” 隔行如隔山。季玉哪知道李翼耍她,乖乖地把方向盘交了出来。 李翼坐到驾驶座上,轻快地发动车子,倏地一下就窜上了马路。 “哇!你骗我!”季玉如梦方醒,气得在副驾座上连连跺脚。 “陈总有交代,你若有丁点闪失,我小命难保。”李翼的手在方向盘上跳着优雅的舞蹈,嘴里荡起欢快的口哨。 亏他心里还有我!季玉心里不满嘀咕,却是浸透甜蜜。闲着无事,便想拿了拉在后座的手机,扭头却见粒粒正叼了冲自己直摇尾巴,不由心里一动。便把粒粒捞了抱在怀里,问李翼道,“你刚才说,这车子跟人一样有灵xìng。真是这样?” “那还有假!”李翼眉飞sè舞,“车子越贵越有灵xìng――它认人!就拿这车来说吧,我开了三年,它从来没有出过丁点毛病,连喷嚏也没有打过一个。可小夏一沾手,它就闹别扭,不是今天头痛,就是明天感冒,有一次还在马路上趴了窝――我开他那辆车也一样!” “瞎说!哪有这么邪乎!”季玉大不以为然,“这车我也开了好几次,怎没见它闹过一次毛病?” “要不我怎么说它有灵xìng!”李翼的手在方向盘上欢快地溜达着,“你没见我每次都守在它身边。还有更重要一点――”说到这里,李翼顿住笑了起来。 “一点什么?”季玉神情急切。 “因为是你在开。”李翼眨眼道,“这车子跟人一样,也喜欢美sè。” “我打死你这个小sè鬼!” 第九十九章 它听得懂梦话吗?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本以为玉皇山的勘察能持续个十天半月,至少也得有个六七天才对。却未曾想,考察刚进行了三天,好戏才开始,市zhèng fǔ便以“事实基本清楚,等待专业论证”为由,草草终止了这场序幕搞得声势浩大的考察活动。 在市府第三次通气会上,当范市长宣布这一决定时,与会者一片愕然。李照照更是难掩心中的失望——她还指着能在玉皇山高大的枫树背后再弹奏几曲“泉水叮咚”给杜若甫听呢! “真是虎头蛇尾!”李照照捅捅身边的杜若甫,小声嘀咕。 杜若甫心中同样失望,只是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没理会李照照的牢sāo,而是扭头看了看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孟皓然。 孟皓然今天没有挨着杜若甫和李照照坐在一起,而是故意在后面挑了一个最便于观察二人的位置坐了下来——既然跟陈子昂说,李照照和杜若甫间可能有点意思,他当然得提供充分有力的证据。他现在很是后悔这三天在玉皇山把太多的jīng力放在了武岭团队那里,要不然,或许早就捕捉到李、杜二人擦出的爱情火花了。为此,他没有理由不把握眼前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孟皓然知道,热恋中的男女挨在一起,不经意间定会生出许多亲昵举动来。尤其是女人,情不自禁时,小动作更是无处不在。她才不管你什么场合!哪怕周围电闪雷鸣、山崩海啸,她也未必会在意!陈边边不就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索吻吗?何况现在是开会——女人天生讨厌开会,尤其是这种男人主宰、官腔一片的会议! 果然,会议才开始,孟皓然就发现,李照照有意无意触碰了杜若甫二十七次,而看他或是瞟他的眼神更是高达一百零五次!她压根儿不是在气宇庄严的市府开会,而当是在幽会!她的心思全在杜若甫身上!而杜若甫呢,表现虽然还算正常,但瞧他屁股老是在座位上挪来挪去,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两条腿更是交替着架来架去——这是心情不安或矛盾的表现,杜若甫跟他讲过! 终于有了重大发现!这个发现给孟皓然带来的兴奋,不亚于玉皇山的秘密被揭。他觉得,陈子昂和季玉有救了! “得逼杜若甫这小子说出真话,也好对症下药。”孟皓然正思忖着,不意间见杜若甫扭头向他投来探询的目光,知道杜若甫此刻和其他交头接耳的与会者一样对市zhèng fǔ突兀的决定颇为不解,所以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于是故意一撇嘴,意即,我对此也感到纳闷! 其实,市府的这个决定早在孟皓然的意料之中。因为刚进市府大院时,他发现里面停了好几辆军车,还有几个官衔不低、穿野战服的军人在院子里穿梭。他断定,这帮军人定是奔玉皇山而来。当时心里就不免一阵激动:自己和陈子昂的判断没错,玉皇山下隐藏的东西定是天外来客!不然,这帮正规野战部队的军人跑到市府大院来干什么?一般的考古发现,哪怕再惊天动地,也烦不着他们来掺合;再说,现在越城又没有军民联合演习需要zhèng fǔ配合,犯得着把一个地方zhèng fǔ大院搞得像个战时指挥所吗? 而一进会议室,孟皓然则更加坚信了自己的预判。因为,在考察中挑大梁的武岭坐到了主席台上,而且就坐在范市长的旁边——此前几次开会,他都是坐在听众席中。而范市长的另一侧,则端坐着一位着野战服的少将。其面堂黝黑、双目如炬,浑身上下散发着果敢与刚猛,一看就是一员骁将! 待与会者悉数到场,范市长开始讲话。他一改以往讲话言简意赅的习惯,一张嘴就开始东扯西拉。与会者人人都是会场老将,一见他满嘴都是冠冕堂皇、无关痛痒的废话,起先支愣着的耳朵便耷拉下来。于是,瞌睡者有之,哈欠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 杀鸡焉用牛刀,下面该切入正题了!不然身边一左一右摆两尊雷神干什么?一心二用的孟皓然,忽见范市长郑重其事地清了两下嗓子,心里不由暗笑。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范市长清完嗓门后,忽然桌子一拍,嗓音变得异常洪亮,“同志们啊——” 与会者个个吓了一跳,于是纷纷重振旗鼓支起耳朵。会场一时鸦雀无声。 范市长神情异常凝重地接道:“此次玉皇山的考古发现牵涉到一种国内早已失传的锻造工艺。这种工艺在军事上有很大的用途。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通气会,不仅是我要代表市zhèng fǔ郑重宣布,玉皇山代号‘天字一号’的勘探活动正式结束。更重要的是,我要代表军地两方再一次向在座的各位重申,玉皇山的考古发现在没有公诸于世之前,保密工作的重要xìng......” 接着,范市长便把自己昨晚拟就的保密要义洋洋洒洒地宣讲了一遍;随即,又再一次逐一详解此前颁布的保密“十不准”;其后,阐述省府高级会议上拟就的保密“五必须”。 最后,范市长又强调会前和武岭及少将碰头后临时添加的保密“三务必”——在保密期间务必禁酒,以防酒后失言;在保密期间务必独睡,最好睡时带上口罩,以防说梦话;在保密期间务必不要谈恋爱,因为谈恋爱时为了取悦对方,什么话都敢说。 范市长讲到这里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在座的唯一女同胞——李照照一眼。 李照照顿觉耳根滚烫,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心想自己坐得这么远,居然被他一眼洞穿心思!看来这铁面判官同时被人戏称为“护花圣手”,还真非空穴来风!无怪乎他成天把自己的太太哄得心花怒放,敢情在洞悉女人心思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异禀! 就在范市长说第三个“务必”的时候,杜若甫放眼看了一眼会场。五六十人的勘探队伍里,大都已过不惑之年,青皮柿子屈指可数。他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莫非这条就是特意为自己和李照照量身订做的? 一通冗长而详尽的保密敲打过后,与会者个个正襟危坐、神情肃穆。铁面判官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显然起了作用。当然,少将如刀刺般锋利的眼光在大伙身上扫来扫去,也着实功不可没。 见此情景,范市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觉得有必要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以加大震慑效果。便和武岭、少将耳语了几句,然后指着少将对与会者道:“本来,粟师长的意思是要组织大家到戈壁滩集体学习、体验个一年半载,看看我们的老一辈是怎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造出原子弹和氢弹的。可我觉得这个活动可以先缓一缓。一来大家现在手头都有脱不开的工作;二来戈壁滩条件也实在恶劣,整天睡地窝子且不说,一个月还难得洗一次澡,怕是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不仅是玉皇山秘密的忠实守护者,更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远未到非得去戈壁滩提高认识的地步。当然啰,在座的同志里,如果有人觉得要严守这个秘密确实比登天还难、必须上戈壁滩提高一下觉悟才做得到的话,现在就可以举手。” 话音刚落,简所长颤巍巍地举起手来。 范市长大惊,“简老,您的党龄赶得上我的年纪了,怎么还想上戈壁滩?” “这次玉皇山的考古发现惊世骇俗,我怕到时候忍不住要和睡伴叨叨几句。不知这算不算泄密,所以特跟组织汇报。”简所长惶恐道。 “您不是寡居多年了吗?怎么又有了睡伴?”范市长更惊。 “几个秦晋之人。”简所长嗫嚅道。 原来简所长考古成痴,早年经常喜欢把古人的遗骸带回家里研究。他老婆实在难以忍受,便带着一儿一女改嫁他人。现在卧室唯有几副秦晋之人的骨架和他作伴而已。 “当然算泄密!说给与此事无干的一个人听尚且不行,何况说给几个人听!这样罪莫大焉!”粟师长一介武夫,对考古一窍不通,兼之简所长语焉不详,他根本未弄明白,就来了个快刀斩乱麻。 范市长对简所长的怪癖早有耳闻,一听“秦晋之人”就知道怎么回事,忙对粟师长低语。粟师长闻言相当镇静,黑脸皮开肉绽,诙谐道:“既然这几个人已不会说话,又不会走出您卧室半步,叨叨几句也无妨。不过,您叨叨时可千万别嗓门太大,以免把他们吵醒。” 会场顿时哄笑一片。在一干鸭嗓鹅喉间,李照照莺啼燕鸣般清脆的笑声尤显悦耳。她觉得眼前端坐主席台的粟师长正是她心目中理想军人的化身:威而不莽、冷而不酷,遇事沉稳,却又机智善变。有这样的人镇守国门,百姓当可高枕无忧! 李照照生xìng豪爽、个xìng坚强,自幼便有一种英雄情结。此刻,她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强烈冲动:什么时候逮机会定要到这位幽默的粟师长帐下体验一下生活,也好替自己的老前辈魏巍同志《谁是最可爱的人》写个续篇,虽说自己的才情未必能把文章写得感天动地,但也自信颇能让人流下一掬英雄泪。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疏而不堵是放任,堵而不疏是无能!范市长虽然一再强调保密工作之重要,可也并不想因此弄得人人自危。正思谋着说几句轻松一点的话以打消与会者心中无谓的顾虑,活跃一下会场凝固的气氛。却未料,自见面起,冷静得几近肃杀的粟师长,嘴里竟会蹦出如此俏皮的一句话来。范市长当即对他刮目相看,开心一笑后,扭头对武岭窃语道:“冷面煞星,原来也古道热肠。” 武岭面带微笑,目不斜视,捂嘴轻吐,“你不知道,他是相声世家。” 似乎受到简所长举手发言的鼓励。这时候,林业局长身边一个镜片厚得啤酒瓶底似的技术员模样的年轻人也举起手来。 主席台上三人大惑:难道还真有人想上戈壁滩去?保守一个秘密就这么难吗?三人静静地看着技术员,谁也没有说话。 技术员犹豫了几下,又看了看林业局长,见局长微微点头,胆气壮了许多:“要我坚持独睡,不可能!戴口罩睡,更不可能!” 主席台上三人的脸sè一下子沉了下来。 林业局长见势不妙,忙替技术员解释:“是这样,前几天附近的山民把一只受伤的猴子送到了林业局,小丁(技术员)给它处理了创伤后,本来想送到动物园去,哪知这猴子死活不肯,还想撞墙自杀。没办法,只能把这猴子留下来。说来也怪,这猴子在林业局谁也不恋,就恋小丁,连睡觉也要和他呆在一起,不然就要死要活的。至于不能戴口罩嘛......”林业局长示意技术员自己说。 “它......它每晚都要给我剔好几次牙,不然不让我睡。”技术员满脸涨得通红。 全场又是哄堂大笑。范市长、武岭及粟师长顾不及首长威仪,一时也笑得前仰后合。 “它听得懂梦话吗?”好不容易收住笑后,粟师长一脸严肃问技术员。 “这谁知道!” “你听得懂它说的话吗?” “倒退几十万年还差不多!” “那你让它继续为你剔牙吧。”粟师长一本正经道,“提醒你一句,剔牙前可千万别忘了叫它把爪子洗干净!哦,对了,最好用‘黑月亮’洗手液。” 会议室立刻被笑声震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一00章 驿动的心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连和骨架低语、和猴子同眠都担心可不可行,足见这帮勘探队员保密意识之强烈、保密决心之坚定。范市长对通气会取得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感到肩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他又对自己这几天应对玉皇山惊天发现的所言所行及每一个决定作了一次细致的梳理,自信得体、得当、天衣无缝,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完美交接,下一步的揭秘工作,就要靠武岭来挑大梁了! 不过,范市长多少又有些失落:自己的地界上演如此惊天大戏,自己以后居然只能唱唱配角,而且可能连台词也没有,只有跑龙套的份!这是不是有些苛之太甚? 不过,这也仅是一闪念而已,随即他便释然:国家利益是天,服从组织是地;天地经纬间,个人荣辱微于芥末! 当然,范市长也并非没有一丝慰藉:好歹他还是揭秘小组的成员,倒还不至于沦为彻底的看客。即便只是看客,就他和武岭的之间淳厚的友谊,武岭也不至于让他雾里看花!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挠头的事情等着范市长去做――如何编一个适当的理由让太太和他分开睡!而且分开睡他还要带上口罩! 范市长和太太相濡以沫几十年,从来没有红过脸,更没有分床睡过。这着实让他有点犯难。他忽然怀疑,武岭和冷面煞星粟师长竭力主张要将“独睡”列进保密“三务必”,是不是有存心戏弄自己的成份在里面。他知道这两个家伙名义上是有妇之夫,其实和光棍也没什么两样。尤其是武岭,他对自己与太太恩爱有加一直非常眼红! 范市长思谋以后得找机会向武岭证实一下。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坠入二人彀中,而且又是由他亲口当众宣布的诸条例,自然得以身作则,令行禁止。尽管没有人敢问或是敢监视他是否是和太太分床睡的,但作为**员,又是一市之长,理当表里如一、言行一致,以求无愧于心。何况,太太最近还真开始埋怨他晚上老说梦话。 先买几个口罩再说!想到这里,范市长把姚秘书叫进来便是一番交待。眼看姚秘书唯诺而去,他满意一笑,开始批阅桌子上一大摞文件。可刚提笔,便僵住了,暗道:“不好!”真是百密一疏!他一时忙碌,竟忘了躺在医院里的赵局长! 范市长如此心急火燎地暗自叫苦,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这人一旦经过九死一生的劫难,心xìng往往大变。要么变得越发清醒,要么变得更加糊涂。赵流煦虽说聪明干练,可毕竟年轻。年轻既是优势,也是劣势。这小赵同志大难不死,见到众多探视他的朋友和手下,会不会一时激动,口无遮拦?这讲讲历险经历也就罢了,可话里话外万一不小心吐露出玉皇山的机密,哪怕只是只语片言,那后果也不堪设想。为防患于未然,得马上派人在他心里再筑一道堤坝,嘴上再安一道闸门! 于是范市长赶紧叫住姚秘书:“你马上去医院,把今天的会议jīng神跟赵局长传达一下。记住,一定要郑重其事!哦,口罩就直接在医院买好了。多买一些,顺便送几个给赵局长。” 姚秘书刚yù离去,范市长又叫住他,叮咛道:“不要说你是市府的,也不要找熟人,就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排队购买口罩。昨天我看到市长信箱里有人反映这家医院药价奇高,而且服务态度很差――你借此机会替我了解一下。” 会议结束后,杜若甫、李照照、孟皓然三人拉在人群最后。李、杜在前面边走边交头接耳。孟皓然则不远不近地跟着,手里摆弄着刚从市府领回的手机。 杜若甫说:“这新闻报道的事情,是不是再请示一下范市长?” 李照照兜头给他一盆凉水:“连睡觉都要戴口罩了,你还想付诸文字啊?” “我就想问问,先写好准备着行不行。”杜若甫似乎有些心有不甘。 这两天,他一有空就在脑子里构思玉皇山考古揭秘这篇惊世报道该怎么写。他甚至连报道的标题都拟好了――“亘古未见!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考古发现”;副标题也拟好了――“中国越城惊现N万年前古人类旷世工程奇迹”。数十次的布局谋篇,现在他脑海里早已是惊文毕现,呼之yù出。就等勘察活动一结束,一人躲在书房里洋洋洒洒付诸指端。 他甚至可以想见,自己的手指在键盘上欢快地敲打,电脑荧屏前跳跃的一定不是惊悚的文字,而是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神经炸弹!他更是可以想见,这一串结构jīng巧、紧致细密的神经炸弹若在《都市晚报》网络版上引爆,定会瞬间震惊全球!那时候,他、他们的报纸,还有玉皇山,以至于越城,定会在一夜之间闻名全世界! 成功全赖努力,立名唯待机缘。杜若甫怎么说也算是是一个成功者,且不论他现在是报社最年轻的部主任,眼下又是《都市晚报》副主编的最佳人选,单是他现在开的车,整个报社就无人能出其右。虽说这车是陈子昂送给他的,但谁说能有幸结识一个可以送你宝马的真心朋友不能算是人生的成功?不信,你试试! 功既已成,便图名就。所以现在杜若甫做梦都想写出几篇重磅报道,以求声名远播。眼下,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且能轻易错过! 可于今这枚引信都已设计好的超级集束神经炸弹,居然要闷在肚子里!这让杜若甫无论如何也有点接受不了。 怎么着也得把这报道写出来!打定主意后,杜若甫顿感释然。他回身想问问孟皓然下一步作何打算,却见这家伙远远地正电话煲得眉飞sè舞,只得作罢。便和李照照走向自己的车子。 杜若甫刚要去掏车匙,忽觉十指奇痒――这是写作冲动的征兆!以前在大学时,他的手指就经常发痒。虽然这种痒有轻有重、时有间歇,但三五天必来一次,比女人的例假还要守时。而手痒之下的许多美文,至今让他的同学和老师津津乐道;他的恩师更是至今固执地以为,他应该去当作家、而不是去干记者。可自打当了记者,他指头发痒的次数就rì稀一rì;而晋升《都市晚报》财经版主任后,他的手指甚至再也没有痒过! 为此,杜若甫曾经怅惘若失过很长一段时间。更可气的是,熟识后的李照照竟然有一次开玩笑说他现在的文章像一把太师椅――四平八稳、老气横秋,睹之如见其主人之道貌岸然、古板矫情。还有一次更是毫不客气地劝他改行去当催眠师:再犯失眠的人看了你这文章都能睡得着,干脆改行得了! 看来李照照说的是对的,这写文章一定得有激情、得有冲动。无病呻吟写出的文章,就像病人拉干屎――好不容易憋出一泡,那也是又硬又臭。 杜若甫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文思如涌、激情澎湃的写作yù念了。大学时,那种如涓涓清泉般流淌不息的写作快感,原以为今生不再。没想到,就在自己无意奢求的时候,它又如鬼魂附体般回来了――他的手指今天居然又痒了,而且是十个指头一起发痒!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杜若甫倍感激动:这报道不写还怎么行?!哪怕写出来不能公诸于世,以后有机会还可以给李照照看一看,也好灭灭她的嚣张气焰。不然,下回在报上写文章连名字也不敢署了,得取笔名。否则,若要她看到,指不定就要自己改行做入殓师了! 如果怀孕无须大腹便便,而分娩又没有丝毫苦痛,那于孕妇该是何等的幸事!杜若甫现在便是这样的孕妇。腹内sāo动的胎儿此刻正搅得他热血奔涌、yù罢不能――他要临产了! “我一定要把这篇报道写出来!”杜若甫一屁股坐到副驾座上,两手指关节捏得乱响,满脸通红地嘟哝。 “还是先写在脑子里吧,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李照照笑着指指驾驶座,示意杜若甫坐过去。 “你来开!我手痒。”杜若甫钉在副驾座上,纹丝不动。 “我没拿回驾照。”李照照秀发一甩。前一阵子,她谎称自己的驾照被扣,每天要杜若甫接送。杜若甫信以为真,每天朝迎暮送,甚是上心,俨然成了她的专职司机。 “还想骗我!”杜若甫斜了李照照一眼,“我都打电话上交jǐng大队查了――你压根儿就没有违章。” 李照照双颊绯红,佯怒道:“你查我!” “我哪是查你啊。”杜若甫笑笑,“我是想替你通通关系,早点取回驾照。” 李照照心里一动,乐滋滋地坐到驾驶座上,遮掩道:“现在路上的车实在太多了,开两下、歇三下――真郁闷!我都不想开车了。” “那你以后坐公交得了。”杜若甫玩笑道。 “我可不想当沙丁鱼。”李照照横了杜若甫一眼。 “那你以后开我工资好了。”杜若甫嘿嘿笑道。 “干嘛?”李照照飞了杜若甫一眼。 “给你当司机啊!”杜若甫笑嘻嘻地看着李照照。 李照照脸上灿若桃花,美目一转,“可以啊!得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得终身制。不许中途歇菜,更不许中途跳槽。” “......” “怎么,受不了?” “嗯......我考虑考虑。” 李照照芳心大悦,见杜若甫两手通红,不由分说抓过来揉了揉,又轻轻拍了几下,瞪眼关切问道:“你还真手痒啊?” 杜若甫脸泛红晕,不好意思道:“以前在大学想写一点东西时,老这样。” “哦......那这些东西呢?”李照照关切问。 “原来集了一个本子,后来搬了两次家,不见了。” “真是可惜!”李照照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她还真想从杜若甫以前的文章里捕捉一下他的心路历程和情感轨迹,以便对症下药早rì将他俘获。 “好在现在手痒又回来了。”杜若甫搓着手,两眼放光,一副跃跃yù试的样子。 李照照看得很好笑,嗔道:“你还真想写这篇报道啊?” “好不容易来了感觉,隐忍不发,憋得难受!”杜若甫扭着身子,仿佛浑身有如蚁蛀。 “你不怕万一泄密被发配到戈壁滩?” “我巴不得上戈壁滩清新一段时间!”杜若甫望着车外,一脸怅然,“你看这城里,高楼林立、道路拥塞、空气浑浊――那还像是人呆的地方!” 第一0一章 有备无患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杜若甫一席话勾起李照照对家乡深深的思念。自打来到温婉的江南,落户繁华的越城,她疲于立足、无暇旁顾,家乡凛冽的风已多年没有吹过,家乡晶莹的雪已多年没有吻过,而家乡醉人的绿,则更是已多年没有亲过了! 今年无论如何得回家一趟!李照照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好在她现在事业有成,职业体面,回去也还算风光。只是......想到这里,她愁眉不展。 原来,李照照的父母焦心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在家乡替他们物sè了一个班的乘龙快婿等她回去定夺。这让李照照着实有些发怵。 有他陪自己回去就好了!李照照瞟了瞟杜若甫。杜若甫回以一笑。她的意念顿时坚定:对,今年无论如何把他带回老家去,哪怕是暂借! 主意打定,李照照心花怒放:你想上戈壁滩?那再好不过了!我陪你一起去!戈壁滩,哇!那里荒无人烟,衰草连天。你除了看我,还能看什么?! “我和你一道写!”李照照主动请缨。 “那怎么行!万一泄密,岂不拖累了你。”杜若甫断然拒绝。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李照照不屑道,“大不了以后做一个zì yóu撰稿人。” “还是谨慎一点好。我们俩人不能一下子全栽进去。” 夫既薨,妇焉能独活!李照照正sè道,“既然我也参加了玉皇山的勘察,理当与你同甘苦,共患难。” 杜若甫心里一热,扭身对李照照说:“要不这样,你我在家里各自用笔写,然后妥善保管。以后若是用得着,我们再把两篇报道整合一下联名发出去。” “署你一个人的名字就行了,我无所谓。”李照照神情淡然。 “那怎么行!弥天大功我岂能一人独揽。”杜若甫急得太阳穴青筋直冒。 最是那一缕憨态!李照照看得心旌神摇,嘴里却不无嘲讽,“‘兄弟shè雁’!你不觉得很可笑?” “那也不会埋汰掉――如果不能用,有朝一rì说不定还能成为珍贵的资料。另外......”杜若甫吞吞吐吐。 “另外什么?”李照照耳朵张得都要伸出车外了,却故作漫不经心。 “闲时......闲时,我俩还可以交流一下。”杜若甫脸上露出不甘的神情。 “哦,不满我对你文章的评价,想让我欣赏一下你真正的文采。”李照照调笑道。 “其实,我也很讨厌写那些无关痛痒、皮里阳秋的文章。”杜若甫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在其位,谋其职而已。” 李照照最是爱看杜若甫这腼腆如孩童般的模样,刚想再逗逗他,一侧眼发现孟皓然正一脸坏笑站在车后盯着他俩看,便把头探出窗外,笑着脆声嚷嚷:“你揭**上瘾了?” “大庭广众之下耳鬓厮磨,还不允许别人观赏――有这道理吗?”孟皓然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后座上,直拍杜若甫的肩膀,“给我说说,你们刚才在车里鬼鬼祟祟嘀咕些什么。” “正想问你呢。”杜若甫回头道,“我打算把玉皇山的考察报道先写出来,你以为如何?” “想法很好!”孟皓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对杜若甫道,“不过,如果文章里再引上一段珍贵的史料那就更jīng彩了。”这些天来陈子昂和杜若甫好像暗战一般谁也不给谁打电话,更不见面。他觉得这样不好。 “旅游局立在玉皇山石径旁的碑文我都看过了,哪有什么让人眼睛一亮的东西!”杜若甫一脸的不屑一顾。 “人人都能见到,那还叫珍贵吗?”孟皓然四仰八叉仰在后座上,一副秘而不宣的样子。 杜若甫听出弦外之音,忙猴身问:“莫非你有重大发现?” “那当然!”孟皓然猛地坐起,“范市长说,玉皇山的考古发现牵涉到一种早已失传的铸造工艺。你信吗?” “那当然!一市之长,还能信口雌黄!”杜若甫不假思索。 “真实的谎言!”孟皓然不屑地撇了一下嘴。 “如果不是这样,干嘛要军队干预?还是少将!”李照照插话。 “岂止,还有中将呢!”孟皓然翻了白眼道,“照你们现在掌握的材料,再妙笔生花,文章写出来也不能用。”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杜二人,倏地钻出车子。 杜若甫一下子懵了:敢情自己双手好不容易痒上一回,算是白痒了――这报道竟不能写! “还愣着干什么?下车啊!”李照照搡了搡兀自发呆的杜若甫。 “干什么?”杜若甫傻乎乎问道。 “你说干什么?”李照照冲正朝自己车子走去的孟皓然直努嘴,“刨他啊!” “对啊!”杜若甫回过神来,连忙钻出车子朝孟皓然追去。 孟皓然见杜若甫屁颠屁颠地爬进自己车里,得意地笑了笑。还未等杜若甫开口,劈头就问:“老实交代!你和她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和谁啊?”杜若甫故作不解。 “还跟我装疯卖傻!”孟皓然擂了他一拳,“李照照啊!” “朋友加同事。”杜若甫淡淡道,“我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和谁结婚?”孟皓然明知故问。 “还能有谁,季玉呗。”杜若甫醉心一笑,“我和她早有婚约。” “这我知道!”孟皓然面无表情,沉声道,“可她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我心里有数。”杜若甫笑声怪异。 还跟我装!孟皓然刚yù张嘴,却被杜若甫止住:“不说这事了。告诉我,玉皇山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问陈子昂去。”孟皓然对着后视镜左看右看,不停地摸脸。 杜若甫大感讶异:“他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他全知道,我不知道的他也知道――你说他知道些什么?”孟皓然白了杜若甫一眼。 “那你先告诉我你知道的。” “一言难尽,我台里还有事。”孟皓然发动车子后,直推杜若甫,“去找陈子昂吧。你所有想要的,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哦,还有我说的珍贵史料。” 杜若甫怔怔地看了看孟皓然,一声不响地下了车,砰地关上车门,忽又转身趴在车窗上,恨恨道:“以后别指望我还能替你为陈边边买东买西!” 孟皓然见他气急败坏,不由哈哈大笑,“以后不用再麻烦你啦!” “为什么?”杜若甫表情竟有些失落。 孟皓然笑而不答,驱着满身卡通迷彩的车子扬长而去。老远,一声甜蜜的叫声传来,险些把杜若甫腻翻:“她答应嫁给我了――!” 杜若甫悻悻然回到车里。李照照急切问道,“有什么收获?” “这重sè轻友的家伙!一字未吐,竟要我去找陈子昂!”杜若甫恨意绵绵。 “就没有说点别的?”李照照心有所期,追问道。 “有!”杜若甫呲牙咧嘴,做了个腻得受不了的表情,“那喊声,十里八里都听得见。你没听到?” “我不是指这个。”李照照脸一红,轻声道。 “那你指什么?”杜若甫故作惊讶。 “嗯――不说了!”李照照捋了捋耳边的秀发,对杜若甫嫣然一笑,“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陈子昂?” “改天吧。”杜若甫想了想道,“现在我们去超市。” “去超市干什么?”李照照大惑。 “买口罩。”杜若甫只说了一半。另外他还想买一盒蚊香。最近几个晚上,他聚jīng会神忙着对付心理学硕士毕业论文,书房也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几只蚊子,个个被他养得膘肥体壮。家里,说明书上似乎连大象都能熏死的纳米灭蚊器有好几个,却硬是奈何不了几只逍遥自在的蚊子。一气之下,他把它们全扔进了垃圾桶。 “你还真把这荒诞的决定当回事啊?”李照照呲之以鼻,“这么热的天,睡觉还戴个大口罩。你也不怕闷得慌!” “有备无患。”杜若甫捏着腮帮子道,“万一到时候市里派人到家里搞突袭检查,也好应付。” 李照照笑道:“看来,你已经悟出一点做官的门道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旁边有一辆车徐徐驶过。 李照照不经意瞟了一眼车牌――越城NumberTwo!是范市长的车!忙把宝马贴了上去。她往后座猫了一眼,见端坐的不是范市长,而是姚秘书,妩媚一笑,甜甜问道:“姚秘书,你这是上哪啊?” 这几天,李照照在市府大院几进几出,人又漂亮,姚秘书早已熟视。忙道:“旅游局赵局长没来开会,范市长要我去医院向他传达一下会议的jīng神。顺便替范市长买几个口罩。” “不就摔了一跤吗?动员会上我看他还活蹦乱跳的,像是快好利索了。怎么现在反倒住起医院来了?”李照照好奇问。 “怎么,赵局长被蛇咬这事,你们不知道?”姚秘书惊讶道。 “玉皇山连跳蚤都没有一只,哪还有什么蛇!”李照照万分惊奇,扭头问杜若甫,“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还能不告诉你!”杜若甫也是一脸惊异之sè,问姚秘书,“赵局长什么时候被蛇咬的?” “前天下午。”姚秘书道,“咬到手指,差点把命丢了。” “这事勘探队这两天怎么没听见一人说起。”杜若甫更加奇怪。 “范市长对赵局长的手下有过交待――此事不许外传。”姚秘书道。 杜若甫似有所悟,“好戏才开锣,先折一员大将――范市长定是怕动摇军心,因此对勘探队封锁消息。” “大概如此吧。”姚秘书有事在身,附和一句便示意司机快走。 “这范仲离,还真是有一套!一个小小的蛇咬事件也封锁得这么牢。”望着范市长的车绝尘而去,李照照不无佩服。 “要不怎么叫他‘铁面判官’。” “还有‘护花圣手’。”李照照饱含深意地蛰了杜若甫一眼,问道,“现在去哪?” “上医院!买口罩!顺便会会赵局长。” “看他干什么!”李照照不齿道,“jīng得像猴子,滑得像泥鳅――我讨厌见这种人。” “人家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披荆斩棘、奋勇向前,年纪轻轻就干上局长。你应该钦佩才对。”杜若甫调侃道。 “怎么,你还想向他学习学习、取取经不成?”李照照嘲讽道。 “钻营之术,深若佛典、玄如幻经。吾辈生xìng愚钝,纵穷毕生心力,安能悟其万一!”杜若甫调侃道,“我就是想拜他为师,他也未必肯收我为徒。” “我看你这辈子也就九品刀笔吏的命。”李照照吱吱笑道。 “副主编应该不到九品吧?”杜若甫故作受宠若惊。 “副省级市报的副主编――”李照照皱眉想了想,频频点头,“嗯,应该差不多!” “那好歹也是青出于蓝而甚于蓝。”杜若甫颇为洋洋自得,“我老爸才是个中学校长,他连品也没有。哦,忘了――我们还是无冕之王呢!” “那要看你替谁说话。”李照照冷笑道,“粉饰太平,你是无冕之王;针砭时弊,便成了过街老鼠。” 说话间,医院已近。李照照问:“你还没讲找赵流煦何事呢。” “玉皇山本无蛇,却有人被蛇咬,而且还是手指――以后若写报道,你不觉得这是很jīng彩的花絮吗?”杜若甫微微一笑。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李照照连连点头,复又感叹,“都说贵人自有天佑,我看也未必尽然――你看这位官场新贵,刚摔了个遍体鳞伤,又被蛇咬个半死!怎么不见上天对他有所眷顾?” “怎么没有!”杜若甫肃颜反诘,“命不是保住了?!” 这杜夫子,倒还不失幽默!李照照酣然大笑。 第一0二章 为官当烟酒不息!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姚秘书来医院VIP病房传达完会议jīng神后,便匆匆走了。 送完姚秘书,偶像和粉丝二人主次分明盘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每人右耳上耷拉着一个口罩,手里各捧一个茶杯。杯里茗香潋滟。 偶像把茶杯朝鼻端凑了凑,仰首闭眼,神情甚是惬意;接着对杯吐气轻吹,微呡一小口,细滋慢品良久,脸泛笑意:“这个夏一眺,这次总算没有上野猪林摘两斤枯树叶来糊弄我。” “他敢!”粉丝脖颈一梗,青筋凸现。旋即腰身一沉,堆脸前倾,“这可是正宗的梅花坞雨前茶,好几万一两。听说以前只有皇帝才能喝。现在市面上压根儿买不到。” “哦,那以后要夏一眺每年替我们买个十斤八斤的。”偶像微吹香茗,语气平静。 好大的口气,你当是买青菜啊?!粉丝手一颤,茶水四溢,溅落一身。 “可惜!可惜!”偶像连连摇头,挂在耳上的口罩随之晃荡,模样甚为滑稽有趣。 粉丝见状,腹内大笑。嫌耳上的口罩碍事,撩起一甩老远,忿道:“脚上已经钉了铁掌,现在嘴上再套一嚼子——我他妈成什么了,不戴!” “捡起来!”偶像沉声一喝,不怒自威,“这可是范市长送的!” 粉丝噤声,虽面sè不悦,却也莫可奈何,挣扎着架起拐杖就想去捡。 偶像于心不忍,舒身离座,替他捡了回来,笑道:“你忘了?你本来就是一匹马(麻)。” 粉丝面sè赧然,讪笑着挂上口罩,仍是牢sāo满腹:“白天又不说梦话,戴什么口罩!” “眼睁着未必清醒,睡着了未必糊涂。”偶像禅味十足,似自语,又似对粉丝训诫,“梦话不一定只有晚上才说的——还是戴着好。” 晕!粉丝顿觉大脑缺氧——偶像平rì里惯使“隔山打牛”,突然变招祭出“天外飞仙”,委实让他难以招架。心想你这荤腥不沾的梦中呓语,应该上莫高窟对满头卷发的佛像说才对,对我说干什么?天行健,为官当烟酒不息!来点感兴趣的成不成?所以大不以为然:“你是不是有些虑之过甚?范市长又没有要求白天戴!” “所以你到现在才混上一个副局。”偶像挑嘴一笑,遂眉目低垂、双掌平摊,作吐纳状,“为臣者,不仅要虑上之不周,更要虑上之不及。这样才能纵横捭阖,进退自如。” 高论!粉丝钦佩不已,语极虔诚:“您以后有空教教我。” “今年贵庚几何?”偶像双目紧闭,眉头微蹙。 “再过一年,就该知天命了!”粉丝眼望顶灯,慨然长叹。 “尚未‘知非’。”偶像眉头一展,卦道,“若孜孜以求,定能更上一层楼。” 粉丝大喜,当即挣扎着yù行拜师大礼。偶像见状大骇,双目如电,厉呵:“不可!” “你不愿意教我?”粉丝脸sè失望之极。 偶像犹豫片瞬,一声轻叹:“你得戒了烟酒。” 说得轻巧!都一二十年,哪是想戒就能戒的——你这哪是想教我,分明是想杀了我!粉丝面犯难sè。 “那就算了。”偶像长舒一口气。 “不戒不行吗?”粉丝痛苦万状,心里感到天昏地暗:戒了烟酒,这官还有什么当头?! 偶像哼唧一声,斥道:“你这脑髓整rì里被烟熏酒泡,都快变豆腐干了!现在rì夜不明,天地莫辨——我如何教你!”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粉丝不服,“我这副局长也不是混来的。” “那你说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看云(人)识天气!”粉丝不假思索。 “那你以后就奔气象局长的位子去吧。”偶像忍不住抚掌大笑。 “玉皇山还有几只鸟叫,那里连鸟也没有——我去干什么!”粉丝不屑一顾。提及玉皇山,忽兴趣大涨,低声问偶像道,“你说玉皇山底下埋的到底会是什么玩意?” “刚才姚秘书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偶像不悦。 “可这也未免太荒唐了!有了保密‘十不准’还嫌不够,又加上个‘五必须’,现在又差人送来口罩——我看干脆把嘴缝上得了!”粉丝满腹牢sāo。 “上意只可揣测,不可妄评!我看你现在就该戴上口罩!”偶像沉声训斥粉丝,复又自言自语,“虽说荒唐,可窥端倪。范市长如此苦心积虑,足见玉皇山之发现是何等重大。”便问粉丝,“那垮塌的地方你去看过吗?” “听你讲,我才知道。”粉丝惴惴。 “失职!” “这几月都帮你忙着给越城余下的景点攀亲戚,哪有空上玉皇山!”粉丝小声申辩。 “以后不可!”偶像脸sè稍缓,叹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山都要塌了,亲戚寻来又有何用!”见粉丝唯诺连连,其状甚掬,甚是得意,又语重心长道:“刀之不存,其刃安在!我们大小五百多个景点,可都是替越城赚钱的利器。以后你得组织专门的班子好生伺候着。” 粉丝连连称是。忽想起什么似的对偶像神秘道:“哦,垮塌处的别墅,我派人在房管局查清楚了。户主叫陈子昂,听说年纪和你差不多,资产有好几亿。” “陈子昂?!”偶像脱口惊呼,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你认识?”见偶像神sè大变,粉丝不由好奇。 偶像微微一笑,问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写的,你知道吧?” 诗句如雷贯耳,大名似曾相识;脑海刚一闪现,却又倏地不见。粉丝苦思良久,讪笑摇头。 “就叫‘陈子昂’!”偶像眼神睥睨瞅着粉丝,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神情,“我看哪,你也就只会哼哼《长城谣》了。” 粉丝面露愧sè,忙搓手信誓旦旦:“以后一定多读诗词,少搓麻将。” “但愿如此。”偶像根本不信,叮嘱粉丝,“你再派人好好打听一下,看这个陈子昂是何方神圣。” 偶像这么说,自有他的一番算计:如果这个陈子昂真是他的大学同学,那以后征用别墅的事,可得慎之又慎。本来陈子昂现在就与他形同陌路,如果俩人之间再横生枝节,保不定以后一辈子就咫尺天涯了!俩人断绝交往后,陈子昂是怎么想的,他不得而知;可这些年他的愿望却始终如一:俩人依然像大学时那样亲如兄弟该多好!尤其是这次差点命丧蛇口后,他与陈子昂重修旧好的意愿更显强烈:这仕途固然重要,可挚友也不可或缺。不然,这官越做越大,却不能与看得上眼的人分享成功,岂不是人生莫大的遗憾? 粉丝见偶像语气异常严峻,自是不敢怠慢,赶紧给手下打电话...... 这当会儿,偶像捧起茶杯,细斟慢饮,神情专注,似入化境。直到粉丝撂下电话,方才咧嘴一笑,问道:“局里还有多少科级以上干部没来医院点卯?” “除了投诉处的皮处长,都来过了。” “是抽不出时间还是没通知到位?”偶像面sè非常不悦。 “皮处长听说您被蛇咬,当即如丧考妣——” “打住!怎么说话哩,想咒我死啊?”偶像大为光火,“以后好好读读成语词典,知道吗?”示意粉丝接着说。 粉丝尴尬地擦了擦额头,小心道:“皮处长听说您被蛇咬了,痛心万分。听说青城曾经有人逮到过二十几斤的大王八,所以连夜赶到青城为你找大王八去了。” “这个皮泽丹!我只当他是个推磨高手,没想到该雷厉风行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偶像嘉许道。 “是啊,近几年越城的旅游业发展迅猛,旅游投诉也与rì俱增。可皮处长硬是把所有的投诉消于无形,每次都让游客服服贴贴离开旅游局——确实功不可没。” “你也不要光拣好听的给我讲。”偶像不满道,“我听说七月份的时候,有一个老农来投诉,皮处长的手下竟要人家种完两茬庄稼后再来拿处理结果。这种说法就很不妥当,很不负责任。一般的庄稼,两茬前前后后加起来,怎么说也得有一年左右的时间。这怎么等!效率何在?得改一改——”想想后颔首道,“我看一茬就够了。” “是啊!如果人家种的是铁树,还不得把命都等没了!”粉丝深有同感。 “我看你得进学校回一下炉!铁树是庄稼吗?”偶像不客气训完粉丝,随即吩咐道,“马上打电话把皮处长叫回来!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粉丝立即拨通了皮处长的电话,接完喜形于sè:“他找到大王八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我们待会儿就出院!”偶像神情严肃,语气坚定。 “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么才住两天?”粉丝看着自己绷带劲裹的双脚,恋恋不舍。 “测试结束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偶像目光游离,似笑非笑,表情不可捉摸。 第一0三章 捉放曹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粉丝环顾空空如也的病房,心里倍感失望。他原以为此次意外住院,定会满载而归。他甚至连拉礼品的面包车都预备好了。却未曾想,偶像硬是把部属们送到嘴边的礼品无一例外挡了回去,暗地里偏又要他记下每个人都送了什么礼物、价值几何。几百人,上千份礼品明细单,记了满满一个rì记本。害得他脚伤未愈,又添新伤——现在他的右手酸得连茶杯都端不稳。这不!刚才一不小心就把茶洒了。 “可惜了这些好烟好酒!”粉丝沮丧地抽出压在屁股底下的记事本,翻得页码纷飞、眼花缭乱。 偶像不觉莞尔:真是一个酒囊饭袋!斥责道:“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几百人拎着大包小包,排着长龙来看你。这礼品你也吃得消收?!” “那干吗还要背后记下来?”粉丝不满地嘟哝。 “不然你怎么知道他们对你的亲近远疏?”偶像从粉丝手里拿过rì记本,随手翻了翻,又掂了掂,开导道,“这可是以后和他们打交道的宝贵指南。你可得收好了。” 粉丝恍然大悟,一巴掌将脑门拍得山响。心里对偶像佩服得五体投地:仅和他在病房异床同梦两rì,得到的启迪竟远胜自己在官场鼻青脸肿跌撞十年!看来这官还真不是做出来的!真是心有多深,官有多大;眼有多高,路有多长!这小子以后前程定是不可限量,得跟紧啰! 不过,相较以往偶尔装回病住次院亦能满载而归,眼下他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便调侃道:“没想到难得住一回医院,收到的唯一礼物竟是一只口罩!” “礼物虽小,可得看是谁送的。”偶像摘下口罩,爱惜地抚了抚,又挂回耳朵上,面sè肃穆。 粉丝缄默。半晌,见偶像展颜,讨主意道,“捂个口罩回去,怎么跟老婆解释?” “就说感冒了。” “躺在药堆里怎么会感冒?” “脚伤并发症。” “那也不能没完没了。”粉丝脸sè忿然,“脚好利索了怎么办?何况还要分床睡!” “你老婆吃臭豆腐吗?” “拒之千里!” “那你以后每天睡觉前吃几块钱麻子臭豆腐,而且不要刷牙。”偶像笑得乱抖。 “这倒是个好主意!”粉丝面露欣喜。 改明rì我放个响屁故意问你,看你怎么答我!偶像心里哼哼,便问粉丝,“皮处长快到越城了吧?” “半个小时差不多了。” “走!我们现在就上饭店。”偶像道。 “那皮处长?”粉丝一听上饭店,顿时喉头滚动、两眼放光,腹内更是馋意汹涌——这两天,医院八菜一汤的贵宾餐吃得他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打个电话,让他直接上饭店!”偶像道...... 俩人收拾妥当,戴上口罩。偶像推着受宠若惊、端坐轮椅的粉丝刚yù出门,忽听见“笃笃”的敲门声。他开门一看,见是《都市晚报》的杜主任和李才女,忙摘下口罩,笑道:“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正想找你们呢!” 杜若甫一脸愕然:“找我们干什么?” “哦,上次我们联合搞的那个‘为越城旅游献计策’活动,反响很好。这多亏了你们财经版的大力配合,所以想当面好好谢谢二位。”赵局长解释道,“另外,国庆旅游黄金周就要到了,我们还想借贵报窗口好好宣传一下。”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李照照见二人扮相怪诞,不由惊问。 “我们去饭(换)——药。”麻晖湃“店”字刚yù出嘴,忽觉背上一痛,忙灵机一闪改了口。 “你们住的是VIP病房,还用自己去换药吗?”杜若甫一脸疑惑。 “换药事小,主要是在房间闷得实在太久了,想出去走走。”赵局长怕言多必失,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怎么知道我俩住在这里?” 杜若甫刚yù张嘴,李照照生怕他抖出姚秘书来,便抢先玩笑道:“赵局长不会是被蛇咬糊了吧,连我俩吃哪行饭都忘了。” “果然嗅觉敏锐。我说范市长怎么让你们俩进勘探队。”赵局长笑着忙将二人往接待室让。 杜若甫屁股一挨座,便问赵局长伤情怎么样,麻副局长脚伤又是怎么回事。接着又掏出记事本,摆出一副采访的架势。 赵局长这两rì说此事已不下百次,早腻歪了。真怕自己再讲一遍,忍不住要说出是避暑抽烟被蛇咬的实情来。便示意麻晖湃说,眼神充满鼓励和期待。 麻晖湃心领神会,便将自己已经听得耳根起茧的蛇咬事件涂金贴银重新打包后洋洋洒洒发送给杜若甫和李昭昭,当然最后没有忘了着重叙述一下自己如何奋不顾身百米冲刺英勇救人的光辉壮举。 好个李照照!未待麻晖湃语歇,脑海里便已还原事件的真相:赵局长受不了太阳的炙烤,想到破瓦房里捡块废水泥袋顶在头上,未料蛇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就起了冲突;麻副局长见平地起青烟,又得赵局长呼喊,以为他在烤青蛙野兔什么的,当时肚子正饿得紧,于是喜出望外冲了过去,却见赵局长被蛇咬了。本想他一死了之说不定这局长就是自己的了,无奈众目睽睽,不能坐观其毙,便退而求其次施以援手,以博领导一赞......如此想着,见杜若甫仍是神情专注地在记事本上运笔如飞,心里不由吱吱暗笑:赶明rì我说有人见到季玉跟陈子昂开房了,看你信也不信! 说罢蛇咬事件,赵局长便跟杜李二人聊起为迎接旅游黄金周为景点作系列宣传的事。正说得兴起,忽闻又有人敲门,有些不悦,高声叫了声,“进来。” 悄无声息间,便见有一人拎了大大的黑塑料袋蹩进门来,正是市旅游局投诉处的处长皮泽丹。也不知里间有客,进门便忍不住表功:“赵局,这王八找得我好苦......”话音未落,人已走到里间门口,一见里面坐了以前为替旅游者讨说法没少找自己麻烦的杜若甫和李照照,赶紧住了嘴。 赵局长刚才一时高兴,竟忘了皮泽丹就快到了。此际一见李照照和杜若甫一眼不眨地盯住他手里的黑塑料袋,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更糟糕的是,那塑料袋被王八挠了个洞,半只爪子正露在外面。心想瞒是瞒不住了,急中生智对皮泽丹道:“我说你这个‘屁扯淡’,好事成双的道理你不懂吗?叫你找一对,你却找了一只,还说好辛苦,还这么兴高采烈!你让这王八孤零零地一人呆在天湖,怎么生儿育女?” 皮泽丹一年应付旅游投诉何止百千,不仅是一等一的推磨高手,随机应变的功夫更是了得!一听便明局座何意,忙道:“这种二十来斤的大王八想找一对谈何容易!现在不是流行老少配吗。改明rì我上菜市场买上十个八个小王八给它做妾,让它在天湖活个逍遥自在。” “庸俗!”赵局长满意一笑,回头跟杜若甫和李照照解释道,这几年天湖里的王八被人偷捕光了,这水质因此差了很多且不说,光是那湖面自不见“王八抬头“一景,便少了许多生气。所以旅游局想恢复这一生态景观云云。 杜若甫信以为真,洋洋洒洒记了一通后道:“旅游局为维护越城的自然景观做得如此之细,真是难得。改天我要替你们发一则通讯。” 赵局长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欣欣之sè自不待言。 李照照早瞧出里面的猫腻,便道:“要恢复‘王八抬头’这一景观,何须如此劳神费力。像皮处长说的,上菜市场走一趟不就完了!” “那怎么会一样!”赵局长示意皮泽丹拎过袋子来。皮泽丹赶紧趋前几步。赵局长打开袋子,见那王八足有脸盆大,皮青壳亮、四爪健壮,一看便知在野外久经风雨,不由深深咽了一记口水。却也顾不得多想,指了王八对李照照道,“这王八少说也有百八十岁了。若将它往天湖一放,在游客眼里,那便是我们越城一以贯之呵护环境的活见证。” “是啊,若不是天湖保护得当,绝不可能长成如此大的王八。”麻晖湃和皮泽丹赶紧随声附和。 李照照对旅游局搞的“攀亲运动”本就一肚子不屑,现在又见三人明明想吃王八宴,因不巧被自己撞见,偏又编出这般漂亮的借口,心里更是倍感齿冷。她存心想搅黄了三人的好事,便故作感动道:“难得你们替越城的景点如此费心。既如此,何不现在就去天湖放生,也好让我和杜主任见证一下,明天也好能替你们发篇特稿。” “这......”皮泽丹和麻晖湃面面相觑。 “这什么!杜主任和李记者想请还凑不到一块。现在机会这么好,还不赶紧陪他们一道上天湖!”赵局长脸sè一沉。 事已至此,赵局长只能顺水推舟。他知道,现在自己三人哪怕丁点的犹豫或借口都会引起杜若甫和李照照的怀疑。尤其是李照照,她就像一条披了漂亮毛发的超级猎犬,任何一丝沾腥带臭的气味也别想逃过她敏锐的鼻子。越城毁在其笔下的富商和官僚可不在少数。他不得不对她有所忌惮,更不想被她盯上。 麻晖湃不忍到嘴的王八眼睁睁跑掉,便以脚伤未愈、轮椅不便为由推脱。赵局长想你真是个蠢才,如此好的作秀机会竟肯生生错过。便语重心长提醒:“这是工作,谁说坐轮椅就不能工作了?” 对啊,忘我工作,莫此为甚!麻晖湃一个骨碌省过味来,忙欣然将黑塑料袋往膝上一拎,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刘邦的大风歌来,信口便吟道:“风烫烫兮天湖暖,王八一去兮不复还。” 众人大笑。 医院离天湖颇近,麻晖湃作完秀由皮泽丹推了很快回来。 赵局长三言两语打发了皮泽丹,掩门便问麻晖湃:“你可记住了放生的方位?”麻晖湃不解何意,玩笑道:“你当我的脑髓真成了豆腐渣!”赵局长付之一笑:“那好,你明天就去寻一个捕鱼高手。”麻晖湃木木问:“干什么?”赵局长定定地看了他:“你说呢?”麻晖湃眼珠几转,忽一拍脑门,随即快意地哼起了《捉放曹》。 第一0四章 疯狂的石头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与杜若甫和李照照分手后,孟皓然马不停蹄赶回台里消差。 宋台长平时爱和几个圈内酒友三rì一小酌、五rì一大饮,正愁晚上赴酒会没有像样的谈资,一见孟皓然冒了出来,顿时大喜。他将孟皓然按到座上,又是递烟又是端茶地说你黑了瘦了,接着问他这三天在市府都干些什么。孟皓然自是哼呀哈地王顾左右而言他。 宋台长故作不悦:“看来这三天我是白想你了。”孟皓然笑道:“范市长有交待,天机不可泻露。”宋台长越发好奇,便抛出一块香甜诱饵:“要不,我把你栏目里的跟片广告掐掉两条?”孟皓然笑道:“你掐掉我小命也不能讲。”宋台长一腔好奇心未能满足,黑下脸来:“你小子,现在越来越把自己当腕了!” 孟皓然素知宋台长平rì里亏天亏地断不肯亏了他那张嘴,便想存心戏他一戏,于是眉头一皱,故作为难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宋台长欣喜搓手,连道:“那当然,那当然!”孟皓然故作环顾左右后附耳细道:“铁面判官暗地布置百人队伍暗访越城的公款吃喝,准备抓几个现行杀一儆百。我便是其中一员。” “这么说,你们这三天都在市府密谋此事?”宋台长心下大惊,忙问暗访行动何时开始。孟皓然定定道:“今晚。” 好险!宋台长心下暗庆,又问这暗访行动准备持续多久。孟浩然道:“初步打算持续一年。如果效果显著,以后就建立长效机制。” 一年?还长效机制?!宋台长几yù晕翻,一时呆坐无语。孟皓然见状暗笑,故意道:“宋台向来严于律己,从不觥筹交错、宵舞笙歌,何故如此!” “知我者,皓然老弟也!”宋台长谈兴全无,闲扯几句打发了孟皓然,回头便关门给酒友们群发了语意颇为晦涩的报jǐng短信:星夜吃喝紧,判官yù潜行;自此不宜聚,豪饮盼来生! 从宋台长办公室出来,孟皓然回到栏目组。一连三rì不见,包括副手连rì升在内的几个手下干将少不得缠住他又闹又问。孟皓然哪敢吐露玉皇山机密半字!被逼无奈,只好将捉弄宋台长的谎言又说了一遍。 “早该割割这吃喝毒瘤了!”众人信以为真,不禁雀跃欢呼。孟皓然深感有负他们的信任,掏空了皮夹说请客。众人喜出望外,均道:“就知道跟着孟哥能吃香喝辣,以后您想盯谁一句话!” 孟皓然于心甚慰,想起陈子昂叫自己出来开文化发展公司的事,便半真半假问众人:“如果我有一天出去,你们可愿跟我?”干将们纷纷表决心:“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来。”孟皓然大喜:“你们跟着我别的不说,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干将们伸头凸眼,忙问何点。孟皓然故意顿顿道:“口袋――肯定比台里鼓。” 咱们拼死拼活忙来忙去不就为那几张纸票吗!众将喜出望外,人人摩拳擦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要不现在就跟你走?”孟皓然道:“不忙,等我将手头的事忙出个眉目先。”众人七嘴八舌问他手头何事,需不需要帮忙。孟皓然挤眉弄眼道:“到时招呼你们。” 正说着,有手机响。孟皓然忙问谁的电话,众人指了他的裤兜笑。孟皓然一拍脑门:“关了三天机,自己的铃声都给忘了!”摸出手机一看,见是姨夫王昌临的电话,接完匆匆便往外走。 待他出门,众将方想起眼下《盯住你不放》已录好的待播内容即将告罄,下一批待“盯”对象尚未敲定。忙推连rì升撵上去问。孟皓然想起那夜宗广厚说牛雨的门户网站有猫腻之事,便叫他先去挖挖牛雨的祖宗十八代。连rì升道:“我说的是一批,不是一个。”孟皓然想想道:“保不定这玉皇山庄住的个个都是斑点狗,我们何不将他们一锅烩了?”“得令!”连rì升一个响指,颠颠而回。 孟皓然匆匆赶到王昌临处,推门便问:“什么事电话里也不肯说,非得唤我来?”王昌临赶紧拉了他问:“孙总一脚踹过的那石头,你可挖过?” “正要问你呢!”孟皓然于是大倒苦水,细细讲了自己和陈子昂一连三天晚上如何在“天字一号”草坪前忙得似土狼掘洞却一无所获之事。 “我想也是如此。”王昌临听罢无限同情。 “什么意思?”孟皓然目光炯炯盯了自己的姨夫。 “所以叫你来。”王昌临歉疚笑道,“那石头现在压根儿就不在草坪底下,你们怎么挖得到!” “什么?!”孟皓然惊得跳了起来。王昌临忙拉他在沙发坐下细细道来。 原来,今早,王昌临上集团在越城新开房产项目的工地,偏巧又遇到上次为玉皇山庄填湖的工头。就又顺嘴问了那石头之事。工头说,那石头早被人挖走了。王昌临大惊,忙问怎么回事。工头说:是这样,在玉皇山庄填湖时,我下面有人接了四十八号别墅一单小业务――就是在后院垒座假山。后来他觉得你们孙总踹过的那块石头模样生的有点味道,就请人抬到四十八号别墅后院去了。王昌临想起孟皓然正要找人研究那石头呢,便厉声问:你怎么才告诉我。工头倍感无辜:你不刚问嘛!王昌临火:我早就问过你了!工头亦来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王昌临怒:可你提供的是假情报。工头理直气壮:可你买情报也没有掏钱。王昌临笑:你填土方我不是付过你钱吗?工头一听上了火:可你还扣了我一万说要买棒棒糖。王昌临赶紧捂了工头的嘴...... 敢情是这么回事!孟皓然听罢姨夫道明原委,心想得赶紧和陈子昂通气,并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于是敷衍几句便要告辞。 王昌临一把扯住他问:“听说市里准备恢复玉皇山垮塌的山体?” 孟皓然道:“你消息挺灵通。” “那当然!”王昌临得意一笑,接着声音一沉,“哦,忘了告诉你,玉皇山庄物管处苟主任是你外表叔。” 王昌临在越城认识颇多青城老乡。都在异地讨生活,大家平rì里为了互相帮衬,闲聊时免不了强拉硬扯互套亲戚。王昌临为了多聚人脉,每每是来者不拒。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何况本身富在闹市!对于姨夫嘴里弄弄蹦出了亲戚来,孟皓然早已见怪不怪了。便问:“以前怎么不听你说起?” “我也是才查了族谱,才知道唐朝时你确有一个表姑姑姓苟。”王昌临淡淡一笑,便把话题转回玉皇山,皱眉道,“那垮塌的地方石头硬得很,折断过我们工程队好几部钻机的钻头。想恢复――难!” “既如此,难道你们当时就没想过要请人研究研究那石头?”孟皓然好奇问。 “我是给孙总这么提议过,可他不让。”王昌临道。 孟皓然忙问为什么,王昌临道:“山垮了不就难看吗,难看就要遮羞,要遮羞就要有遮羞布,而最好的遮羞布就是在那垮处的前面造一别墅――这就是孙悟满当时的如意算盘。” “如此说来,你们压根儿就无意恢复那垮塌的山体。”孟皓然道。 “孙悟满巴不得整座玉皇山都垮掉才好呢,这样我们好多造几幢别墅――还想给你恢复!”王昌临笑道。 “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罚了两千五百万。”孟皓然道。 “你当他神仙哪,能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王昌临不无嘲讽道,“不过别墅好歹造起来,而且卖了一百七十八万。” “那七十八万可是陈子昂自舍的。”孟皓然笑道。 “你说孙悟满是不是有些疯了。”一提起价值几千万的“天字一号”以区区百万几乎白送给陈子昂,王昌临便生出无限悔意。又开始对孟皓然老调重弹,唠叨说,都是唐朝诗人,照成就讲,孟浩然比陈子昂要大得多;凭什么陈子昂能捡到这天大的便宜而孟浩然不能!接着便埋怨孟皓然的父亲为什么当初不直接给孟皓然取名为“孟浩然”;继而又埋怨孟皓然上学时何不将名字改成“孟浩然”...... 孟皓然听得实在累,便戏道:“你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没能将名字改成‘王昌龄’才对。” “我怎么知道孙悟满有一天会和薛仁建打那种荒唐的赌!”王昌临后悔得连拍大腿。 “这就对了。”孟浩然亦有些怅然,“谁能想到,取个和古人一样的名字,有一天还能捞到天大的好处。” “不过现在还不晚。”王昌临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孟皓然欠过身去。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王昌临眼里星光闪闪,“谁知道孙悟满哪天不会再心血来cháo拿古人的名字做文章。”拍拍孟皓然的肩膀,“我看这样好了,从现在起,你索xìng把名字改成‘孟浩然’;我呢,将名字改成‘王昌龄’。说不定哪天还能捡到天大的馅饼。” 孟皓然觉得姨夫爱财成痴,简直有些不可理喻。便道:“要改你改,我还是觉得‘皓月当空’好。” “山主人丁水主财――‘烟波浩渺’有什么不好?”王昌临试图说服孟皓然改了名字,便又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也只好作罢。 第一0五章 蒙尘的乌木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不过事后王昌临还是有所行动。他先是跟太太商量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王昌龄”,却遭到老婆冉袅袅的兜头痛骂,“我原来之所以嫁给你,就是看中你名字中的那个‘林’字――这样‘你是林子我是鸟’的多般配!现在倒好,你年纪一大把脑子灌屎了,竟想把名字改成‘王昌龄’!你不知道我现在最讨厌看到有关年龄的字眼吗?你存心恶心我是不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嫌我人老珠黄想存心气死我好去找一个更年轻的?嗯,保不定外面已经养了一个!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王昌临何曾想到自己的一腔横财梦竟至太太如此浮想联翩,于是百般解释。老婆哪里肯信,cāo起扫把将他撵得鸡飞狗跳,直至赶出屋外。 随后,王昌临还不死心,又跑到派出所说想该了名字。交好的所长听他莫名其妙的更名理由说了一大堆,严肃问:“你是不是贪了公司的钱想潜逃?”说罢便要给经侦处拨电话。吓得王昌临赶紧落荒而逃。 不过,王昌临虚幻的横财梦最终还是有了一点寄托――在被老婆逼得上女儿家避难的几rì,他将自己外孙的名字改了。小孙原名温玉庭,他替他改作了晚唐诗人“温庭筠”。横财梦圆rì待期,家里倒先出一个艳词鼻祖。为此,王昌临颇为洋洋自得。 更好笑的是,后来王女又将儿子改名的原因跟朋友说了。朋友再跟朋友说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演绎成“市里某富豪有遗嘱:百年后尽散家财,凡越城后辈中名字和古代文人相同者,人人有份。”且越传越玄,越传越盛。 这还了得!得闻者也不究传闻是真是假,思谋着有一个暴富梦总比没有的好;再说即便没有暴富,家里平添一两个“身名显赫”的后辈也多少是份荣耀。于是竞相替自己的孩子改古人名号,刚生的和待生的就更不用说了! 不出月余,中国历朝历代稍微有点名气的文人墨客便齐刷刷地在二十一世纪的繁华越城得以重生。一时闹得学校“李白”成堆,“杜甫”成群。老师们何曾想到自己的学生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摇身一变成了古代大家,面对教室里一干端坐的“苏东坡”、“欧阳修”们,足是感到有些诚惶诚恐、受宠若惊,深恐自己学识浅薄教不了他们。更有一个班里出几个“李杜”、“韩愈”什么的,老师们感叹之余为视区别,便按生rì大小呼其为李白A,杜甫B,韩愈C。诸此等等,不一而足。 王昌临是有一天代女参加学校家长会才知道自己外孙的大号已经变成了“温庭筠E”的。他当时气坏了,待弄清事情原委后,将嘴碎的女儿足是大骂了一顿。后便思谋:如今越城已然“名家”荟萃,少说也有几十万,自己外孙的名号本不及“李、杜”,如今又沦为“温庭筠E”,纵有一天孙悟满再拿古代文人的名字打赌什么的,那好处也绝轮不上自己外孙。却又不甘万一再有横财天降旁落他人,苦思良久后,便毅然决然将外甥再次更名为“温斯顿丘吉尔”。心想以后得和刘参谋多套交情,如此孙悟满若再生豪赌之意,便可使其建议寻越城是否有人取外国名人号者。 王昌临苦劝孟皓然改名不成,便劝他赶紧结婚,结婚后生了孩子一定不忘给孩子取名曰“孟子”。孟皓然挡不住姨夫的执拗和苦心,嘴里笑着“我索xìng给他(她)取名‘孟良崮’得了”,却也只好暂时应允。 失之桃李,得之桑榆。王昌临口沫一堆,终于有所收获,心里倍生快慰,这方想起办正事,便问陈子昂这两天有何动静。孟皓然道,“我估摸,‘天字一号’的装修方案快好了。” 王昌临一听大喜。这几天,他只顾忙着适应集团副总的角sè,竟没顾得及上陈子昂公司瞧瞧。此际见孟皓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知他急着去见陈子昂,便道:“我和你一起去。”临出门,还没忘从柜子里拎出一礼袋来。 孟皓然问里面装了什么。王昌临嘿嘿道,“偏不告诉你!”气得孟皓然直翻白眼。 二人很快来到凯瑞大厦。王昌临一进电梯,见孟皓然揿的楼层按钮上写着“12.5”,便笑:“穿了马甲还是‘十三’,何不改成‘二百五’得了!” 孟皓然听出弦外之音,便道:“看来,你并不希望陈子昂买‘天字一号’时多付孙悟满七十八万。” “废话!”王昌临白眼直翻,“他要将这笔钱给你或给我该有多好!”又问,“你帮陈子昂捡了如此天大的便宜,他可曾说过要谢你?” “他当然说过。”孟皓然道,“只是我觉得此事福祸难料,谢从何来!” 一语撩起王昌临无限感慨,“是啊!孙悟满施舍的免费午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别人或未可知,就他而言,自得孙悟满无端赠与“吉祥三宝”,哪天不被提溜得鸡飞狗跳! 说话间,二人已进陈子昂的王屋公司。王昌临一见里面音乐低徊、环境雅致,气氛静而不闷、场面忙而不乱,一番赞叹后,对孟皓然道:“我说你一上我那里就坐不住,敢情另有蛊惑人心处。” 一干职员见孟主持陪了一腆肚肥面、发丝不乱、极富官相之人一路踱着指指点点,还以为市里某位高官上公司视察来了,于是纷纷伸头张望。王昌临倒也不负众望,时不时或颔首或挥手极富官派地向办公区致意,整得一干张望者着实受惊不浅。 陈子昂得报王昌临要来,早已虚门以待。此际不及声近,便已笑着迎了出来。王昌临紧走几步握了他的手就是一番猛摇,“陈老弟,我不请自来、又不请自进,你该不会怪罪吧?” “哪里哪里。”陈子昂忙笑着将王昌临往室内请,“如今您贵为金鼎副总,肯屈驾就尊上寒舍小坐,我感动还来不及呢。” 王昌临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进门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接着手里魔术般摊出三根棒棒糖来。一根递给陈子昂,一根递给孟皓然,余下一根剥了叼进自己嘴里。陈子昂和孟浩然不觉相视莞尔,亦跟着剥了含在嘴里。 王昌临见二人的吮相有欠优雅,便又传授了叼棒棒糖的技巧和要领。陈、孟依言而行,果感嘴里轻松了很多。王昌临见状满意一笑,调侃道:“孙悟满就没有你俩这般口福。”其吃棒棒糖的功夫显然已非常到家,嘴里叼着一颗糖,说起话来居然口齿清晰,丝毫不受影响。 “改天您该指导指导他。”陈子昂想起那rì孙悟满吃棒棒糖时的惨状,不由吃吃笑了起来。 “他那嘴,天生适合刨西瓜,哪能吃这小巧玩意!教也白搭。”一连数天的热线电话,俩人已十分熟络,王昌临说话也不忌口。 “孙总知道你背后这么损他,定会活活气死。”孟皓然笑道。 王昌临心想气死他才好呢,因笑问孟皓然,“你会告诉他吗?”见孟皓然连连摇头,便又问陈子昂。陈子昂忙道,“自是不能。” “算是我没有看错你们。”王昌临舒心一笑,眼睛转到茶几上一副极其jīng致的茶具上,边赏边对陈子昂道,“我说你怎么不肯和我出去喝茶,敢情你这套茶具全越城就找不到第二副。” “不,是全国也找不到第二副。”孟皓然不无得意替陈子昂解释道,“这是特请紫砂壶大师订做的,世上绝无仅有。” “陈老弟果然是雅量高致。”王昌临叹着拿起一个茶盏把玩起来。 陈子昂看在眼里,忙道:“如果王总对紫砂壶感兴趣,我倒可以让大师替您做一套。” “我就想要这套,不知陈老弟可能割舍。”王昌临笑眯眯地瞅着陈子昂,语气半真半假。 这套茶具季玉摸过洗过,已是无价之宝,岂能相送他人!陈子昂道:“半旧之物,有辱厚爱。若王总不嫌弃,家里倒还有几套新茶具,改天你不妨去挑挑;若喜欢,全拿走。” “你送孙悟满的金笔,好像也是半旧之物。” “他怎么能跟您比!” “倒说说看!”王昌临眼里漾起无限希翼。 陈子昂微微一笑,“他是金粉泥胎,您是蒙尘乌木。” 识我者,陈子昂也!王昌临于心甚喜,笑道:“我刚才也就和你开个玩笑。”起身开始细细打探房间。 第一0六章 痛且快乐着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乘此间歇,孟皓然赶紧向陈子昂悄声说了石头之事。陈子昂先是怔得半晌无语,接着便窃笑起来。孟皓然莫名其妙,悄问他何故发笑。陈子昂细道:“那石头到手有望。”孟皓然正待问他有何妙计,见姨夫晃了过来,赶紧歇了嘴。 “你们嘀咕什么哪?”王昌临于室内踱了一圈,悠悠地仰回沙发。“子昂问我你喜欢什么形制的紫砂壶,明rì好让大师替你赶制。”孟皓然遮掩道。“也没有什么喜好,让大师捏几个棒棒糖即可。”王昌临若无其事嘿嘿道。孟皓然闻言惊诧莫名,作恍然大悟状:“我说孙悟满怎么升你做副总。”王昌临脸sè欣喜,忙问为什么。孟皓然道:“你们俩人行事有共同的风格。”王昌临问什么风格。孟皓然道:“荒诞。” “你小子知道个屁!”王昌临抽出口里的棒棒糖笑着朝孟皓然头上敲去,“医生说我血糖高,建议我以后少吃点糖,我不要找个替代品叼在嘴里吗?”旋即便觉此举有失体统,忙叼回棒棒糖对陈子昂笑道:“你看我,都误把你这儿当家了。”陈子昂笑道:“只是小室寒碜,不及贵司豪华之万一。” “和你这里一比,我那里倒是显得俗气了!”王昌临大发感慨,“你看你这里:窗明几净,有书有茶,简而不陋,一眼望去如沐chūn风,真是让人羡慕。”想到自己时时受孙悟满的掣肘,纵千里之外亦清闲不能,不由怅然叹息,“更重要的是,你在这里能随心所以。哪像我......”言及于此,似觉不妥,便不说了。 陈子昂知他有感而发,也不便细问,一语双关道:“孙总远在青城,鞭长莫策;您在越城一人独大,不也一样随心所yù。” “哎,真要这样就好了。”王昌临长叹一口气,“现在好歹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恐怕以后不光是要闻其声,还得天天见其人了。” 孙悟满果然要“迁都”越城!陈子昂心里不由一动。此前在电话里,他曾多次想坐实孟皓然的话,可王昌临总是三缄其口,令他好不失望。他知道孙悟满如此大动干戈定是冲自己而来,亦知王昌临此行的目的还是急yù替自己装修“天字一号”。他实在好奇孙悟满为什么如此一天紧似一天地盼着自己住进“天字一号”,便像以往电话里那样再探王昌临的口风。 王昌临心知孙悟满此举与治脚痛有关,却也一直参不透其中的关节;再说这也干系到他能否早rì正常穿鞋走路的大事;何况还有孙悟满叫他千万保密的一再交待。于是老调重弹,一问三不知。 陈子昂便笑:“孙总如此厚待,真是令小可感激不尽。只是如果不说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我是断不敢领这份情的。” “非常人行非常事。”王昌临三分假七分真、一脸苦相地调侃,“我们这位孙先生向来行事乖张,谁也弄不清他心里打什么算盘。我要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早就告诉你了,又何苦天天缠着要替你装修‘天字一号’――你当被人拒绝的滋味那么好受啊?” 既如此,陈子昂也只能打消探出点什么的念头。见王昌临今天穿得甚为鲜亮,一双皮鞋更是蹭光瓦亮,便又好奇心起,“孙总的脚痛是不是有了好转?” “哪里!我倒真是希望他早一点痊愈。”王昌临苦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道,“再这样下去,怕是有一天真要变成瘸子了。” “那你今天......”陈子昂指指王昌临的此前一直光着的右脚。 “我们内部有不成文的规定:办公室内光一只脚,外出办事可以穿鞋。”王昌临说着忍不笑了起来,“所以现在上班时,办公室基本见不到什么人。” “那你还笑得出来?”陈子昂不解道。 “我当然笑得出来!”王昌临说这话时理直气壮,一点不似幸灾乐祸。陈子昂越发不解,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孟皓然忙替姨夫解释,“原来金鼎没有这个规定时,大家都窝在办公室消极怠工,不愿意出去。自打这个规定一出台,大家都变着法子提高办公室的效率,然后争先恐后找理由出去。既然找了理由出去,总得干点什么,不然回来不好交代。于是找的找客户、摸的摸信息、谈的谈生意......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下可好:效率高了,客户广了,信息灵了,奇迹也就发生了――最近几月,集团的业务量比以往提高了近一倍!你说我姨夫该笑还是不该笑?” “还有这等事!”陈子昂哑然失笑。 “千真万确!”孟皓然连连点头道。 “那你怎么才讲?”陈子昂责备道。 “我也是刚才在路上听姨夫讲起。”孟皓然赶紧解释。 “失之桃李,得之桑榆。”陈子昂唏嘘道,“孙总大概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坏事变好事,光脚也能事半功倍。” “纯属歪打正着!”王昌临不屑道,“你当他是神仙啊!” “那孙总见了这样的业绩报告什么反应?”陈子昂好奇问。 “那还用说吗!”王昌临哼哼道,“痛――且快乐着!” 说罢,三人哈哈大笑。...... 天高地阔一番长聊后,王昌临没忘了此行的目的,便问陈子昂要“天字一号”装修设计方案。陈子昂忙唤来戴援。戴援说三天之内肯定搞掂。王昌临闻言大喜,待戴援走后,便说起孙悟满当初想让陈子昂上“天字一号打地铺”之事。 陈子昂惊得张口结舌,半晌方道:“这个孙悟满,真是钱多了什么都敢想!” “可不,他在金鼎就是皇帝,没有敢违抗他的意志。”王昌临道。 “可你电话里从未给我提及此事。”陈子昂纳闷。 “那还不是因为孙悟满回头意识到自己决定荒唐,所以当晚令他的参谋给我打了电话。”王昌临一脸后怕,“要不然,你我今天哪有这般清闲!” 陈子昂不由频频点头。这些天来,王昌临一rì几个电话催要“天字一号”的设计图纸,已是搅得他不堪其累;若孙悟满再无端要他上没有装修的“天字一号”打地铺,他还真不知如何应对。 正事既了,王昌临于心甚慰,闲扯几句后便立身告辞。陈子昂知他急着回去向孙悟满汇报,便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吃了晚饭再走?” “改rì,改rì!”王昌临归心似箭,自是不愿多耽搁半刻。指指靠在茶几旁的礼袋,冲陈子昂挤眉弄眼道了声“送给你的”,人已抢出门外。 陈子昂想那袋里定是棒棒糖无他,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现在我俩好歹也算糖友了,孙总那边以后有什么动静,还望及时相告。” “那是自然!以后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昌临不虚此行,自是喜不自禁,虽有些言不由衷,语气却也不乏真诚。 送罢王昌临,孟皓然回身便给陈子昂讲起今rì在市府开保密会时的所见所闻,其间自然不忘重点汇报整个会议过程中杜若甫和李照照的微妙表现。 陈子昂听罢亦惊亦喜。惊者,孟皓然此前说军队极有可能介入玉皇山,转眼便成了事实;由此看来,那玉皇山地底下埋的已必是天外来客无疑。喜者,种种蛛丝马迹表明,杜若甫和李照照确实有些关系暧昧;二人若能就此玉成好事,他和季玉无疑将获得重生般的解脱――如此完美的结局,对四人而言,该是何等的幸事! 爱,有时难免付出代价。但若要一辈子担负“夺人之妻”的骂名,陈子昂怀疑自己最终是否有勇气牵住季玉的手。而现在,心底这片一直折磨他、此前纵炽爱阳光亦无法穿透的yīn霾,终于有望散去。他没有理由不为此感到欢欣鼓舞。 此刻,陈子昂心里异常感激孟皓然。他觉得他就像上帝,因为唯有上帝,才会每次出现都给人带来福音。他也异常感激李照照。尽管从未谋面,他也以为她一定长得像天使。因为唯有天使,才可能在人最无望的时刻突然现身。当然,他心里更感激杜若甫。因为如果不是杜若甫当初把季玉带到眼前,此生他注定错失至爱。 不觉则无感,有觉则生叹。陈子昂现在都不敢想象,此生若无季玉相伴,那该会是一种怎样的遗憾!他想好好谢谢三人。此念一出,便是如此强烈,他觉得眼下就该做点什么,于是起身拖了孟皓然就走。 第一0七章 珠宝店插曲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孟皓然不知陈子昂拖自己上哪,忙问干什么去。陈子昂诡秘一笑,说:“买石头!” 孟皓然只当他是说孙悟满踹过的那块石头,便道:“可知玉皇山庄四十八号住的是谁?” “地沟油大王曹天潜。” “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你的意思是玉皇山庄还有省油的灯?” “没有一个!” “那就对了!” “那你还毫无准备就去!” “谁说我现在要去玉皇山庄!” “那你买什么石头?” “到了就知道了!” “你刚才说孙悟满踹过的那块石头有望到手,什么意思?” “你先派人将曹天潜的底细摸来。” “我已经安排手下去盯牛雨了。” “调整目标,先盯曹天潜!” “你的意思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二人一路叽咕出了公司,亦不驾车,顺街逛到凯瑞大厦附近越城一最负盛名的珠宝店前。 “到了。”陈子昂停下脚步。 孟皓然一脸愕然,“这里有什么石头!” “钻石不是石头吗?”陈子昂笑着推门而入。 “你什么时候对钻石感起兴趣来了?”孟皓然惊诧问道。 陈子昂笑而不语,入店直奔钻戒台柜。孟皓然不知陈子昂葫芦里卖什么药,也只得随在他屁股后面。 导购小姐素谙看“云”识天气,一见有两个超级帅男冲这边而来、且作派着实像富贵之人,忙趋前热情招呼。 “就想看看。”陈子昂支开导购小姐,便趴在柜台上认真东瞅西瞅起来。 “是不是刚才听了我的汇报,倍受鼓舞,所以想给季玉买钻戒了?”孟皓然步亦趋随了陈子昂,眼里应接无暇扫视柜台,嘴里亦是打趣不停。 “收藏,收藏。”陈子昂存心想哪天给孟皓然一个意外惊喜,便嘿嘿着搪塞。 收藏?!孟皓然一听,笑得嘴都快裂了,“你家里可有一件东西超过百年?” “谁说没有!”陈子昂反驳道,“我那古堡哪块石头不超过百年!还有,那本《越城秘录》,不也是珍贵的古籍吗?” 陈子昂不提《越城秘录》倒罢,一提便撩得孟皓然好奇丛生,便再次逼问他这书到底怎么来的。陈子昂拗不过,只好实话实说。 “这书是秦关送的?!”孟皓然着实吃惊不浅。 “他跟我的第一天就送我了......”陈子昂便又简单说了当年怎么认识的秦关。 “可你以前从未提过这事!”孟皓然语气微带责备。 “我大学时伙同朋友晚上还偷过学校食堂的土豆烧肉,是不是也该向你坦白一下?”陈子昂不无调侃地扫了一眼孟皓然,接着道,“再说,要不是上次想查查玉皇山‘神山’的来历,我都想不起还有秦关送书这事。” “秦关又不是越城人,他怎么会有这种古籍?”孟皓然一肚子疑惑。 “我前几天为这事还问过他。”陈子昂道,“他说是当初当卖书郎时,一个越城的搬迁户当废书卖给他的。” “还有这种事!”孟皓然惊道。 “这世道,揣了宝贝不当宝的人大有人在。”陈子昂想起了曾经怀才不遇的戴援。 “这古籍珍贵,你该把它还给秦关才对。”孟皓然道。 “我也这么想。”陈子昂若有所思道,“可眼下不行。或许,这古籍哪天还能派上大用......” 孟皓然深以为然,低了嗓门对陈子昂道,“我已经暗示杜若甫主动找你。” “找我干什么?”陈子昂心里一惊。他于心有愧,现在实在有些怕见杜若甫,尤怕见杜若甫看自己时那一以惯之清澈且信赖的眼神。 孟皓然忙解释,“他要写有关玉皇山秘密的报道,这本古籍上关于玉皇山的记载,对他或许有用。” “你该事先给我打个招呼。”陈子昂心里很是怪孟皓然自作主张。 “我也是为你着想。”孟皓然面sè歉疚,“像现在这样,你们俩心照不宣地谁也不理谁,终究不是办法。” “你怎么知道他是心照不宣?”陈子昂jǐng觉地盯了孟浩然,“你把我和季玉上林场的事给他讲了?” “我发誓!”孟皓然抬了抬手掌,笑道,“我是说,或许,杜若甫早察觉到你和季玉暗生情愫。” “就像你觉察到他和李照照一样?”陈子昂哂笑。 “或许,他太过迂腐,感觉比我稍微迟钝。”孟皓然脸sè洋洋得意。 “你总是自我感觉良好!”陈子昂斜了孟浩然一眼,继续埋头挑钻戒。 瞅着陈子昂顾自陶然的模样,孟皓然心中好生怅然。自和陈边边两情相悦后,这珠宝店他不知踏进过多少次,而柜台里的钻戒则更是几乎每一枚都细细观赏过。“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他曾无数次想送陈边边一件像样的、可回味终身的定情信物,却一直不敢出手。柜台里的钻戒固然耀眼,而更炫目的则是它们的价格。嵌了米粒大一颗钻石的戒指,动动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那种对奢侈品随手拈来、如买白菜的阔佬游戏,他可不敢轻易玩。有时,瞅着眼下飞涨的物价,若不是手头的百元大钞印有熟识的领袖头像,他都怀疑那是rì元或韩币。 陈子昂壁虎似地粘着柜台,孟皓然有些受不了,便问:“‘4C’你知道吗?” “什么是‘4C’?” 陈子昂懵懂抬眼。他平时对奢侈品鲜有研究。虽然浑身上下全是名牌,那也是因为几个品牌店走得熟了,有空便去逛一逛的缘故。即便有时候要买不了解的贵重物品,那也是临时上网查询。不醉心,便不关心;不关心,便无意深究。这就是他对奢侈品的态度。 “一颗钻石的好坏,主要看它的‘4C’。”学生虚心求教,老师没有理由不倾囊相授。孟皓然便细说自己对钻石苦心研究的心得,“‘4C’,就是判定一颗钻石好坏的四个标准,即质量、颜sè、净度、切割。而‘C’字母则是这四种标准的英文缩写。除了质量是以克拉计,后三种标准又有具体的分级。讲究着呢。” 瞅得陈子昂听态虔诚,孟皓然心里越发受用,俨然钻石鉴赏专家似的接着道,“一颗钻石贵不贵重,质量固然重要,但另外三要素也缺一不可。如果颜sè不对,即便大如雀蛋,其价值也未必抵得上一克拉极品钻石;如果净度不高,则不耐久,更经不起磕碰;如果切工不行,成sè再好的钻石也无法尽显起璀璨光芒,那无异于明珠暗投......”道罢,斜眉问陈子昂,“你知道极品钻石什么样吗?” 陈子昂懵懂摇头。孟皓然醉心一笑,倒着指头道:“颜sèD级,净度IF级,切工EX级,圆形、五十八个切面。这样的钻石叫水火钻,能最大程度上折shè光线,看上去璀璨夺目、炫丽无伦。” “你怎么对钻石这么了解,该不是为了想给陈边边买订婚钻戒而苦心研究过吧?”陈子昂调侃道。 孟皓然笑而不答,却道:“我们台生活频道新近推出了一个《极品世界》。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应该好好看一看。” “你知道我对奢侈品不感兴趣。”陈子昂眼不离柜,随口荡道。 “可你身边所用没有一件不是奢侈品!”孟皓然逮到陈子昂的小辫子,压低嗓门挤兑他,“你连裤衩也上千一条,还对奢侈品不感兴趣?!” “怎么,你想让我穿得马屎表面光吗?”陈子昂自知话语失当,却不肯认错,辩道,“还有,我昨晚为了等你,只吃了一碗泡面!” “偶尔为之,不足为据。”孟皓然道,“再说,你吃的泡面也是进口的,价格比‘来两桶’贵五倍!” “来两桶”是玉皇山庄九号户主齐奔放旗下的方便面,目前占有国内市场半壁江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品牌。 陈子昂逼急智出,问孟皓然:“如果你身家四亿,你眼里千元一条的内裤还是奢侈品吗?” “那哪能!一片烂布头!”孟浩然不知是计,脱口便出。 “所以,资产决定感知。奢侈品是相对而言的。”陈子昂侃侃而谈,“若你资产千元,十元一盏的冰淇淋在你眼里或许也是奢侈品;若你资产千万,百万的豪车亦不过玩物而已。” 孟皓然听了觉得不无道理,便笑:“我说你怎么把没开几天的宝马想也没想就送给了杜若甫,敢情它在你眼里不过一玩具而已。” “看来,你对此还有些眼红。” “都像兄弟似的,你干嘛厚此薄彼?” “你当时不是有车嘛。” “杜若甫当时不也有车吗?” “可他开的是大众,你开的是本田。xìng质两样。” 孟皓然听出陈子昂的弦外之音,嗤道:“有什么两样,不一样都盛产过法西斯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家一个幡然醒悟,反省深刻;一个恬不知耻,极力美化――你觉得这xìng质会是一样吗?” 陈子昂声音琅琅,惹得店里其他顾客纷纷投过眼来。其中有人认出孟皓然就是市电视台《盯住你不放》节目的主持人,于是对他指指点点。 一见此景,孟皓然了无平时明星的飘然感觉,只觉浑身有如蚂蛀,忙拱手对众人道:“赶明rì我就将本田砸了!” “锤子你就不用买了!”导购小姐笑语嫣然,飞快从柜台下摸出一把小巧的钟表锤递了过来。 孟皓然抖了锤子哭笑不得,“这么小,我那车得砸多少小才能报废。” 陈子昂笑道:“一千八百四十下不烂,那就再砸一千九百四十五锤。” 客人里有谙rì货者道:“小rì本造东西向来投机取巧,哪需这么多锤。我看,九百一十八锤足矣。” 店里众人皆知二人话里数字何指,一时大笑。 经此一波诙谐小插曲,陈、孟二人虽感心神愉悦,却也无意在珠宝店久留。经导购小姐推荐,二人最后相中一工艺jīng湛的情侣戒指。陈子昂从手包里摸出支票夹,对导购小姐道:“一式三份。” “你说什么?”孟皓然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觉出毛病了,抄起指头猛掏耳朵。 “一式三份!”陈子昂定定地看着他,加重了语气。 “你疯了!要一千多万呢!”孟皓然压着嗓子惊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我不说了吗――收藏。”陈子昂故作淡淡道。 “鬼才信你!你家里瓦罐都没有一个。”孟皓然根本不相信。 “所以要添一点。” 不管陈子昂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孟皓然犹自不信。直到被珠宝店的值班经理请进贵宾接待室,见陈子昂问了很多关于钻石投资方面的问题,而且经理也说钻石投资前景广阔,他才多少有些相信。 办完繁复的钻戒认购手续,孟皓然替陈子昂拎了由上好的购物袋装着的六盒钻戒,感到手里还不到一斤重,不免感叹,“什么‘贵重’!应该是‘贵轻’才对。要换着钞票,扛死七八人呢!” “有道理!”陈子昂接过袋子掂掂,亦深有感触,“就像我们之间的友情,看不见、摸不着,重量更无从谈起,却是比你手头拎着的钻石更尊贵万分。” “那我当初买车时,你和杜若甫还建议我买本田!”孟皓然挥了另一手里的小锤哼哼不已。 “位卑不敢忘国忧。”陈子昂吱吱笑道,“为正衣冠,我俩这不需要一面镜子嘛。” 第一0八章 蛤蟆也抗议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近几rì,孙悟满莫名恋上黄昏。因为唯有这个时候,他既可在集团大院肆意遛达,又不至于因过高的曝光率而削弱了他决意孜孜以求的“领导魅力”。 谁说金鼎的国王是个独断专行之人!至少,在采纳刘参谋的建议上,他向来从善如流。事实证明,刘参谋说的“神秘适度,魅力倍增”,无异于醒世恒言。因为国王发现,现在他每一次出来遛达,集团大院里寥若星辰的人众,见到他后无不表现出惊喜莫名、激动万分的神情。尽管,这些稀松的人众,要么是巡逻的保安,要么是扫道的保洁员,要么是早来晚走努力表现以求谋得集团正式名分的见习员工。 当然,国王之所以迷恋黄昏,还在于,每每这个时候,金鼎集团两个关键人物的恭敬表现,总能淋漓尽致昭示他在集团的伟大存在――一个是严嗝嗝晨昏定省般的工作汇报,一个是王昌临一rì不辍的越城来电。 不过,国王今rì没有心情迷恋黄昏。之所以如此,缘于下午四点光景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电话自魂系梦牵之地来。致电者非别人,正是他新任的肱骨大臣、已由草鸡成功蜕变为火鸡的王昌临。王昌临电话里说,刚去陈子昂公司看了“天字一号”的装修设计方案,不出意外,三rì后便可进场装修。 国王听罢电话便开始“芳”心骤跳。这种充满无限憧憬与期待的美妙心境,他活到今天也就统共经历过三次:第一次是他第一眼见到自己未来的“皇后”潘英莲;第二次是千呼万盼觅得“神石看护使”陈子昂;今天便是第三次。 而后两次“芳”心骤跳,居然仅仅相隔十来天,且全然是因为在常人看来无异于疥癣之疾的小小脚痛。为此,国王感慨之余,又在自己满目苍夷的人生信条辞典里庄重涂抹了一笔虽说粗糙、却不失斑斓的亮sè:金钱能使鬼推磨,病痛能使磨推鬼! 孙悟满揣着一颗乱跳的“芳”心好歹捱到五点,老板椅上原本坚如磐石的屁股便坐不住了。喝完刘参谋泡的最后一杯茶后,又用眉毛钳子――白金眉钳是没得用了,孙太太差小翠替他买了一只,虽然没有白金眉钳昂贵,但也是市面上最好的了――拔了臂上一根汗毛放在光脚上,发现疼痛似乎比上次又有所缓解,心里顿时大感宽慰。不过,想到自己的力量足可移山填海,现在却扛不住一根汗毛,不觉间还是不由悲从心起。长嘘短叹一番后,心急火燎唤来刘参谋,道:“我得马上去越城,一天也不能再等了!” “不出一星期,你肯定能成行。”刘参谋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孙悟满惊喜交加,“你有办法说服我太太哪?” “办法我倒是没有,但我有一种预感。”见孙悟满有些失望,刘参谋又加重了语气,“我的预感可是很灵的哟!” 孙悟满笑指刘参谋,“你肯定是想出好办法了。” 刘参谋笑而不语。 孙悟满心情大好,对刘参谋说:“我也不逼你说了。你替我给王昌临发个邮件。” “说什么?” “不rì抵越!”孙悟满说着站起身来。 刘参谋以为他要去院里遛达,看了一下表,道:“现在正值下班高峰,人多眼杂,要不等等?” “难得今天这么高兴,还是早一点回家吧。”孙悟满道。 刘参谋赶紧下楼去备车。 孙悟满刚yù出总裁室,迎面撞到匆匆奔来的严嗝嗝。因心情大好,便笑道:“今天的汇报就免了。” 严嗝嗝愁容满面,“你真要将青楼上面五十层建成宾馆?” “你说呢?”孙悟满似笑非笑看着严嗝嗝。 是否是语文老师的话真的起了作用,除了孙悟满自己,旁人无从知晓。不过他要把青楼上五十层建成宾馆,倒是真的。 对此突兀决定,金鼎集团上下无不持反对意见。这其中包括几只在集团本部如茵如盖的大院里惬意蹦达了多年的蛤蟆。自孙悟满宣布决定后,这两rì,它们的鼓噪声明显比以往频繁了许多,也高亢了许多。是不是担心孙悟满此举真的惹来凤凰,到时候把它们当成了裹腹的点心,也未可知! 也难怪金鼎人对此事会如此惊诧莫名、沸反盈天。金鼎十数年如一rì盖房卖房,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对与建筑无关的其它行业鲜有染足。现在突然一步跨得这么远,又跨得如此大――居然要造九星级宾馆!天知道九星级宾馆是什么样子――脑袋塞满水泥钢筋的金鼎人自然想不明白。 为应付集团员工的腹诽,孙悟满和刘李二位参谋商榷半天,最后在网页上贴了这样一句话,“各位金鼎同仁,吾非头昏脑热也。唯忧集团无房可盖之rì,尔等无枝可栖。故在高处预造馆舍,届时倘若腹内饥馑,尚能踞此饮西北风耳。” 聪敏一点的员工从这古韵甚浓、调侃十足的字里行间中悟出了一些深意,方明白他们这位举止无常、行事怪诞的的船长并非昏聩得是想把“金鼎”这条超级“泰坦尼克号”驶到暗礁密布的航道上去。于是有胆大者在后面匿名跟帖,“面如鬼魅,心若丹珠。”表面上看起来对孙悟满褒贬各五十大板,可品起来却有些似贬还褒的味道。 孙悟满在刘参谋的百般劝诫和悉心指导下,勤于网事已有些时rì,现在更是对这“世界尽在眼前”的新cháo玩意醉心不已。为此,他特意叫刘参谋为他在集团网页上开了自己的博客,以方便随时为集团员工授业解惑(当然捉刀的是刘、李二位参谋);又怕自己的玉照吓得手下们不敢光顾,便叫刘参谋贴了一只俏皮可爱的金丝猴上去。 孙悟满每次的授业解惑,是不是“意赅”很难说,但“言简”却是员工们有目共睹的。几年后盛行一时的Vbo,要说孙悟满是开先河者,那一点也不过份。只是他钱太多,当时压根儿没想过要挣一点专利费,所以也没有向专利局申请专利,结果这种甚是契合时下快节奏生活的表达方式,最后被“快乐青年”、省内二号财神牛雨剽窃了去。他稍一包装,便成了“Vbo”,着实大赚了一笔。 胆大员工的帖子,自然没有逃过每rì必在自己博客上溜达一番的孙悟满的眼睛。便问一旁伴读的刘参谋,此帖何意。刘参谋焉敢据实禀报,搪塞道:“说你是神仙下凡,天生一副菩萨心肠。” 孙悟满闻言大惊――自己是孙悟空毫毛所化,原以为天底下只有老岳父一人知晓,未曾想现在就有第二个高人一语道破天机。金鼎当真是藏龙卧虎!忙令刘参谋去找书写“青楼”招牌的书法大家,想把这帖子写好后悬于办公室,也好供以后rì夜观瞻。可刘参谋偏是借故推脱,这让孙悟满很是耿耿于怀。 严嗝嗝从孙悟满沟壑纵横的脸上读懂了他的决心,因为那每一条沟壑里都爬满不容置疑。他感到很受伤。孙悟满此次心血来cháo,事先没有给他透露丝毫的征兆,事后也未征求他半点意见,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金鼎首席执行官”的信心频临崩溃。 “青楼早招租完了,现在没能抢到地盘的客商恨不得把自己吊在青楼顶端的避雷针上办公呢!你突然没头没脑来这么一锤子,我让那些预订了上五十层、望眼yù穿等着进场的客商上哪去?”严嗝嗝恼火道。 “我们不是还有一幢五十层的商务楼在打地基吗?让他们上那里去!”孙悟满若无其事,耷拉的眼皮抬也懒得得抬一下。 “可人家是冲着青楼名声来的。再说那边那楼影子都还没有呢,怎么等得及!”眼瞅着孙悟满吃了秤砣铁了心,严嗝嗝气火攻心,苦不堪言。 “你当初不是说,取了青楼这名字,只有猪头才愿意进驻吗?既然都是猪头,那还不好应付吗?”孙悟满抬起头来,满面嘲讽望着严嗝嗝快意地笑。 严嗝嗝气急败坏,愧意难当,只好掩面而去。一路,心里更是恶语声喧:这世道真他妈疯了!敢情人人都被铜臭熏成了苍蝇,要不,对一幢取了jì院一样臭烘烘名字的大楼,怎会趋之若鹜?!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一0九章 未竟凌云志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孙悟满刚气走严嗝嗝,抬眼见负责青楼装修的工程经理yù下班走人,忙唤住道:“青楼宾馆装修的事,就交给你了!” 工程经理暗喜之余,哪知“九星级”宾馆是什么装修标准!就问孙悟满。孙悟满斗鸡眼一翻,道:“上我太太卧室去。” 对孙悟满的话向来奉为上命的工程经理是否真会去孙太太的卧室,不得而知。不过,对除了享乐之外的任何事感觉迟钝且漠不关心的潘英莲,此次却是第一时间知道了青楼要建宾馆的事情,也不知她是从哪里觅得的消息。 但可以肯定不是孙悟满告诉她的。孙悟满有个坚持了多年的习惯――在家里从不和太太谈公司的事情。其实,有时候,孙悟满还是挺想和太太分享一下在集团翻云覆雨的满足感的。无奈缺心少肺的太太嘴就像一个高分贝的扩音喇叭,你今天在饭桌、枕边跟她悄悄讲了,明天她就会忍不住添油加醋四处广播,不弄得连地沟里的耗子见她张嘴便直打哆嗦誓不罢休。孙悟满也只能作罢。虽说因此失去了一些与人分享的快乐,却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金鼎家大业大,“树yù静而风不止”。他可不想因小失大,让一些流言蜚语闹得满城风雨。 孙悟满三言两语打发了工程经理,悠哉游哉顺办公楼的消防通道溜进了楼下的车库――这也是刘参谋支的招。如此出入集团,即可少和员工们照面,又可锻炼身体,他没有理由拒绝。当然,孙悟满一连十来天欣然上下拾千级台阶,还基于他右脚的脚痛痛得非常到位:只痛脚背,不痛脚板。 “孙总......”刘参谋见孙悟满荡了千级台阶窝进车里仍是面不改sè气不喘,便想恭维两句。 孙悟满不悦长嗯一声,道:“不是跟你们说了嘛,以后私底下叫我‘先生’。”原来,他的新称谓在潘庄试呼成效显著,已开始在参谋们中推广。 刘参谋惭然一笑,忙改口道:“孙先生,我看您是越活越年轻了。” 孙悟满心里一乐,笑道:“说我听听!” 刘参谋道:“台阶千级,非力者望而止步,莫敢为焉。您rì步两遍,气定神闲,一蹴而就,可不是越活越年轻了。” 孙悟满听罢心下大悦,戏道:“可惜没有楼梯直接通到天堂,不然我早成仙了!” “在常人眼里,您早已是神。”刘参谋微微笑道。 孙悟满知他何指,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这方发现车里少了一个人,便问:“李参谋呢?” “此去越城,我估摸只有一个地方您最想长住,所以派他去活动了。这样,也能一了您多年的心愿。” 孙悟满心里一动,笑道:“这次若能住进汪庄,我定赏你们俩人每人一座足金财神。” “那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刘参谋狡黠一笑。 “说!”孙悟满重重拍了一记刘参谋的肩膀。 “塑成您的模样。” “为什么?” “这样,我至少知道每rì三柱香都供给了谁。” “你小子,马屁不拍则已,一拍惊人。比李参谋强多了!”孙悟满哈哈大笑,猛一挥手,道,“开车!” “上哪?”刘参谋信口问道。 “你说我上哪?”孙悟满定定瞅着刘参谋笑。 孙悟满前后花三个多亿请越城范市长吃饭,代价虽然有些昂贵,但也并非一无所获:不仅金鼎在越城的许多项目得到zhèng fǔ的鼎力支持;而且他自己还赢得了替范市长上厕所站岗放哨的殊荣;更重要的是,范市长把自己几十年如一rì和太太琴瑟和鸣的独门秘笈传授给了他――只要有可能,晚上尽量回家和太太一起吃饭。 所以孙悟满只要呆在青城,下班后定是只奔一个去处,那就是潘庄。要说这全是范市长的秘笈在起作用,未免有些夸大。委实是因为小小青城实在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几件事值得他晚上非外去应酬不可。试想,连市长和市委书记晚上还得低身上潘庄去拜访他,一般人又怎么搬得动他这尊足金菩萨! 更何况,数遍青城所有稍微像点样子的饭庄,有哪家的厨师比他家里的更出sè?潘庄的御厨是越城名震江南的“天味阁”的第六代传人冯庚尧的得意弟子,外加川蜀第一神厨魏天伦――魏瘸子的嫡系传人。另外几个打下手的,在其他菜系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中国八大菜系的jīng英齐集于斯,孙悟满足不出户,即可吃遍大江南北。小小青城的一干饭庄,焉能满足他的饕餮胃口! 有一段时间,孙悟满因为脚痛成天窝在潘庄不愿意出门,心想这后半生指不定就只能终老潘庄了,别的好东西看来已无法消受,这肠胃倒是可以大大地满足一下。于是动了想把天味阁的年轻掌门冯子赞挖来的念头,便派潘庄第一御厨、冯子赞的同门师兄回越城作说客。结果,被冯子赞骂了个灰眉土脸跑回来,回禀道:“来也可以,等你做了皇帝再说!” 这个条件也未免太苛刻了!希望有,却甚于无!孙悟满想现在国泰民安,有生之年改朝换代绝无可能;再说即便改朝换代,这皇帝的位子也未必轮得上自己。孙悟满当即恼火得不行,心里对冯子赞骂开了,“小小年纪,如此托大!我没有把你当棵草,你倒先把自己当根葱了。”一气之下,便想收购了天味阁,炒了冯子赞的鱿鱼,以泄心头怒气。哪知派人一打听,顿时啼笑皆非:这冯子赞竟和他一样,也是对企业上市呲之以鼻的主!派人进一步挖掘其股本构成,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自己“金鼎”虽说是铁布衫,好歹还有村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这天味阁倒好,整个一金钟罩!一窝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兵团。连院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只蟑螂,脑门上也刻着“冯”字!外戚篡权,别说门,缝都没有! 挖人和收购未果,让孙悟满对冯子赞恨得牙根痒痒。徒呼无奈之余,却也对冯子赞心生一丝佩服:这小子,手艺绝,说话绝,做事更绝!改明rì去了越城,定要会他一会。若能吃到他亲手炒的萝卜丝,那就更好了! 对冯子赞的余恨未息,越城又突然冒出一家凯撒皇宫来。孙悟满便又动起了脑筋。原来,上次在凯撒皇宫外面的凉亭吃完法式大餐后,孙悟满赞不绝口,道: “这法国佬!烧几只蜗牛还如此讲究,怎么对事关城市脸面的大事如此马虎!” 原来,富起来后也曾一度到世界各地开阔眼界的孙悟满有一次慕名来到巴黎,见一座赤溜溜、千疮百孔的铁塔高耸入云地戳在广场上,感到非常扎眼。心想,法国人定是觉得这塔装修起来难度太大,所以就刷点油漆凑合着算了。一时技痒难忍,便萌生了想替这铁塔穿一件漂亮外套的想法。又合计着若挑战这高难度的装修工程成功,定能让金鼎集团蜚声国际。于是热血沸腾连夜从巴黎跑了回来。其后召集金鼎集团所有设计jīng英rì夜奋战月余,总算把形似水晶方柱的埃菲尔铁塔装修方案搞了出来,又连夜发了电子邮件呈法方塔管部门,并附言道,不求分毫盈利,唯图作一中法友谊之见证云云。谁知苦盼数rì,却得到了一纸傲慢的回复:“艺术乃求内涵深邃,不究外表光鲜。”当即气得孙悟满唾沫翻飞:“赤身**,还美名其曰‘艺术’!纯他妈扯蛋!”孙悟满后来执意要在青城打造高达一百零八层的青楼,还真有几分嘲弄法方回复的初衷在里面――瞧瞧,我这才叫艺术! “我说这法国佬怎么建筑水平不咋样,敢情心思都用在吃穿上去了。”孙悟满把嘴胡乱一抹,便掏出名片递给李参谋,道,“去!把查理挖到潘庄去。” 李参谋找到查理。查理看了名片方知孙悟满的真正身份,得悉“财神”的用意,心里笑得地覆天翻,故作惊讶道:“孙总可是孙悟空的后裔?”李参谋见查理浑身毛茸茸的,所见之处唯掌心尚算干净,暗道:“你才是孙猴子的后裔呢!”可面上还是显得彬彬有礼,道:“就算是吧。”查理微微点头,“去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李参谋大喜,“钱不是问题。你尽管开口!”查理双肩一耸,“钱我不要。”“那你想要什么?”“让你们孙总把祖传的金箍棒借我使几天。” 弄巧成拙!李参谋这才醒悟自己着了眼前这皮糙毛厚的洋鬼子的道儿,赶紧落荒而逃。听了李参谋的汇报,孙悟满气得从座上弹起来,“他要金箍棒干什么?!”愣了半晌,忽抚掌大笑,“我知道他为什么要用金箍棒了!”李参谋被笑得心惊肉跳,连问为什么。孙悟满道:“那‘哀废儿’铁塔没有装修,常年风吹雨淋,怕是熬不住了。所以想拿金箍棒去撑一撑。”说罢洋洋自得,“你想要,我还偏不给!” 就这样,孙悟满两次想引进高jīng尖人才、以加强潘庄厨师队伍建设的美好愿望恁是未能实现。好在潘庄已有的厨师力量足可媲美皇宫,所以他虽然有些遗憾,可胃口却丝毫不见衰减。 第一一一章 此事古难全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一顿jīng美的晚餐过后,孙悟满见太太捂嘴剔牙的动作甚是优雅,不由心生几分羡慕。于是也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根牙签剔了起来。无奈他牙稀,颗颗间距规整,俏然dú lì,宛若朱门rǔ钉。别说眼前制作jīng细、落口消融的美食,即便生啖牛肉,那粗韧的纤维也休想在牙缝间驻足。 孙悟满拿着牙签在嘴里掏来捣去,感觉空荡荡的毫无着劲之处,跟在空中舞动没什么两样,不觉倍感气馁:“这牙长的!连剔一剔的乐趣也享受不了。”孙太太见状不由莞尔,随手递给他一根筷子,笑道:“用这,这刚好!” 孙悟满呸地将牙签啐到地上,咕噜噜灌了一口餐后茶,狠狠瞪了太太一眼,卷了一本线装《宋词》,背着双手就去散步。自听语文老师说“青楼梦好,难赋深情”是宋词后,他便迷恋起这玩意来。每天在潘庄散步必拿着线装《宋词》,还时不时念上几句。虽然意思不甚了了,字也念错多多,却是神情忘我,劲头执着。 孙悟满刚走去没几步,见太太柔情蜜意地贴了上来,大为惊奇,停下问道:“你怎么有闲心散步了?” 潘英莲扬首挑了他一眼,“你可别忘了,潘庄可是我的!” “那我在这里散步,是不是还要花一点买路钱哪?”孙悟满双手叉腰,晃着身子,边活动筋骨,边开起了玩笑。 “看你光着双脚,对路面也不会有什么磨损——买路费就算了。”潘英莲笑语吟吟。 孙悟满内心大恸,搂了太太朝湖心的亭子间走去...... 夜幕低垂,微风轻拂。放眼处,但见绿荷轻舞,锦鲤窜跃;深吸气,唯觉幽香扑鼻,沁于心脾。好一个世外桃源,神仙福地! 如此良辰美景,兼有娇妻在侧,孙悟满陡生无尽的幸福感与满足感。只是读书太少,纵然手上卷着一本古韵幽长的《宋词》,却硬是找不出半句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这不禁让他感到万分遗憾:如果能多喝几年墨水就好了!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如果自己真的多读了几年书,还能像今天这样有钱吗? “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孙悟满虽不知道手上的《宋词》里就有这么一句形容他此刻释怀的心境可谓妙至毫巅,可他脸上的神sè,却是比东坡先生写那首传诵千古的中秋词时还要洒脱许多。 “我要开酒吧!”一见孙悟满神情恬淡,目光柔和,显然心情不错,潘英莲轻轻地吐了一句。虽然声细如蚊,却是意志坚定。 “你说什么?”孙悟满以为自己听错了,扭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太太。 “我要开酒吧。”潘英莲提高了嗓门。 孙悟满大感讶异,抬手探了探太太的额头,“你不会是说胡话吧?” 潘英莲一把荡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谁同你开玩笑!” “花钱花腻了,想尝尝挣钱的滋味了?”孙悟满玩笑道。 “就是!怎么,不行啊?”潘英莲避开孙悟满温柔的眼神,放眼他顾,却是目光空洞。 “想开就开吧。”孙悟满大度笑笑,顺了太太的视线望去,却见夜sè渐浓,暮雾又起,眼前一片迷濛。 “那就好。”潘英莲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她原以为自己说出开酒吧这事,孙悟满会极力反对,甚至咆哮如雷。却没料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其语气之平和,就如平时听到自己外出跟他打声招呼。这让她感动之余,却又未免有些失望。随即,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他是不是正巴不得自己被事缠着,好偷偷地跑到越城去?他在越城是不是真的有了狐狸jīng? 要说孙悟满希望太太找一点事情干干,还真是一点不假。不过,他倒没有指望着太太能在事业上帮他一把,或是干一番足以让他引以为傲的光辉业绩出来。惟愿她jīng神有点寄托,不要长年累月的整rì无所事事、飞短流长;更不要像最近这样成天神出鬼没、魂不守舍的让他悬心,则足矣。只是没料到两杯红酒就足以昏睡三天三夜的太太,居然想到要去开酒吧;更没有想到,连潘庄具体有多少佣人也拎不清的太太,居然在徐娘半老的时候,会突发奇想yù在诡谲凶险的生意场上搏杀一番。瞧太太态度果决的样子,似乎思谋已久、早已拿定了主意。他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她横竖是要去做的。本来他还想借此事拿捏一下太太,以求换取她同意自己上越城的。既然现在刘参谋已胸有成竹,他也就没有必要去拂太太的兴头了。至于钱不钱的,只要太太高兴,他还真是不太在乎。何况,到时候如果太太力不从心的话,大不了在她身边安插几个懂行的。这样即便赚不了什么钱,也不至于亏得连裤衩也当掉。 “地方选好了吗?”孙悟满问道。 “所以跟你讲,不然就懒得跟你说了。”潘英莲转过身来,直视孙悟满,“你不是要在青楼开酒店吗?我就想在青楼开酒吧。” 孙悟满大惊:这地方寸土寸金,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想开一个像样的酒吧,没有三五千万肯定下不来。凭他对自己太太的了解,他断定这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不然,借她一百个胆,她也未必敢去这种地方。 “和人合开?”孙悟满试探道。 “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我还开什么酒吧!”潘英莲不屑反诘。 不愧是我孙悟满的老婆,胆气够大!只是到别的什么地方开酒吧都可以,在青楼却是断然不行!且不说现在青楼所有的地方均物有其主、根本辟不出场地;单凭她是他老婆这一点,就压根儿没有可能。本来管理一个千亿资产、数万名员工的集团够让他劳心的了,他可不想为图老婆的一时之快,授人以“假公济私”的把柄。否则,他以后在金鼎还怎么一言九鼎、令行禁止?再说,就凭他老婆那我行我素、张放而又口无遮拦的个xìng,指不定以后要给整个青楼的rì常管理惹来多少麻烦! “青楼不适合开酒吧。另挑个地方吧。”孙悟满委婉地拒绝道。 “不是青楼我还不去呢。”潘英莲有些上火。 “要开,也找腾不出地方了。”孙悟满好言相劝。 “你不是挺恨冯子赞吗?二楼别租给天味阁了。让它滚蛋!”潘英莲气咻咻道。 连这也打探清楚了!看来她想在青楼开酒吧还真不是闹着玩的。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九星级酒店还连画饼都不是,凤凰更没见影子,倒是先招来了一只老母鸡!再说自己那哪是恨什么冯子赞啊?那叫英雄相惜,相见恨晚。你这芝麻心胸的娘们懂个屁啊! 要说这所有入驻青楼的商家里面,最让孙悟满满意的,就数冯子赞的天味阁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他不仅可以随时品尝天味阁的美味佳肴,更可以借机认识冯子赞;有朝一rì和他交上朋友、甚至结为知己也说不定。记得青楼落成之初,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冯子赞请来青楼开分店。这样,一个是“青”名远扬,一个是大名鼎鼎,两个声名显赫的品牌凑在一起,火乘风势,双方的生意不知要闹猛成什么样子!他甚至一度打定主意,如果冯子赞不愿意来的话,就给他免上一到两年的租金。未曾想英雄所见略同,冯子赞不请自来!他不仅得偿所愿,还避免一次无谓的大出血。他现在偷着乐还来不及呢,赶冯子赞走?!真是天方夜谭! “你说得轻巧!签了合同的!”孙悟满眼瞪如斗鸡,“毁约要赔一大笔违约金。” “那上面五十层要被你赶走的客户呢?”潘英莲反唇相讥,咄咄逼人,“你就不怕和他们毁约,你就不怕赔他们违约金?” 这娘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一刻不歇遭到太太几个连将,孙悟满有些招架不住,“你不懂!我那叫战略储备——你没见我们另一栋商务楼快结顶了吗?到时候把这批客户转移到那里去。” “狗屁结顶!都还忙着挖地洞呢。”潘英莲嗤之以鼻,“蒙谁啊?我早就去工地看过了!” 噢!真是铁树开花!这娘们怎么一下子对集团的事这么上心了?看来这开酒吧之事,早已蓄谋已久。 “这叫商业运作。你不懂!”孙悟满被太太呛得有些尴尬,抽身yù溜。 想跑!潘英莲一把拽住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懂!那好!给我在青楼安排出地方来。” 看来也只能先答应她再说,不然今晚休想得到安宁!“改天我给你想想办法。”孙悟满虚晃一枪,快步朝岸上走去。两只光脚丫在木桥上吧叽吧叽,声音甚是清脆。 “给你三天时间!”潘英莲清脆的最后通牒如影随形,撵得孙悟满落荒而逃... 第一一二章 该收官了!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已是午夜时分,青城某高档住宅小区门口,一辆黑sè轿车缓缓驶入。曲径通幽,车子像一个老眼昏花的肥硕甲虫,在小区内七弯八拐地摸索、爬行了好大一阵,最后总算在一幢独栋的三层小楼前趴了下来。随即,一道黑影从车里窜出,迅速融入黑幕之中。少顷,三楼的一扇窗户灯光乍泄,忽又被厚厚的窗幔掩埋。 室内,一身黑衣短打的年轻男子揭下面罩,正是刘参谋!眼前这套复式结构的房子,正是他去年请方士医好了困扰孙悟满多年的惧雨顽疾后得到的奖励。 揭下面罩,也未来得及更换衣衫,刘参谋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紧绷的神经一经松弛,他浑身顿时软得像发酵的面团。 足足在沙发上愣了一根烟的功夫,刘参谋方才坐直身子,舒了几口长气:从无意发现孙太太的秘密,并立意要为孙悟满摆平家事,偷钥匙,配钥匙;安偷拍设备,取偷拍视屏,直至今晚拆除偷拍器材。其间,一次偷进孙悟满的办公室,三进三出孙太太的乡间别墅。皆天衣无缝、一气呵成,诸事顺畅、有如神助!是因为他们太愚蠢,还是因为自己太聪明?刘参谋闹不明白。不过有一点他异常清楚:非常时行非常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神不知鬼不觉,非胆大心细使然,乃运气也!“此事不可再!”庆幸之余,惊魂甫定的刘参谋脑袋异常清醒。 洗完澡,既没了西装革履时的jīng明强干,也不见劲衣短打时的矫捷诡秘。刘参谋一袭白sè绸服加身,显得既文弱又洒脱,倒有了几分藏而不露的方士味道。 他坐回沙发上,三下两下摆弄完茶几上的一堆偷拍玩意,把它连到手提电脑上。随即起身从酒柜里拿了一瓶上好的干红,和一只高脚酒杯――女优身份特殊,兼之演出jīng彩,欣赏时当以美酒佐之! 画面足够清晰,**形sè毕现。两团刺目的白在炫目的红中蠕动、喘息,情yù勃发,贪婪而忘我...... 此前,孙太太和潘似安在乡间别墅激情演出的画面,刘参谋已欣赏过两次。此刻再次见到,仍不免被这赤身**的一老一少情yù之高亢、招式之奇特、动作之放荡深深震撼。他实在不敢想象,平素衣着华丽、举止优雅、待人宽仁体贴的孙太太一丝不挂后竟会如此的放浪形骸、龌龊不堪!而他,在此事发生以前,一直对孙太太敬重有加!刚给孙悟满当参谋的哪一阵子,他甚至一度以为孙太太的慈眉善目堪比自己不幸意外早逝的母亲!真是奇耻大辱! 华服撑不起泥塑的高贵,雅香盖不住灵肉的腐臭,金钱更是无法贩卖由衷的尊敬。红杏既已出墙,自此无须仰视! 孙太太在刘参谋心目中的美好形象顷刻间訇然坍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画面里,浪声似泣、喘息如牛,白浪翻滚、激战正酣――疯狂的肉yù已彻底挣脱羞耻与道德的底线,宛如山洪爆发,汪洋恣肆,一发而不可收拾! 刘参谋先是看得血脉喷张,继而有如芒刺在背,最后竟有些出离于愤怒了。他指着画面里正辛勤劳作、亢奋几令五官变形的潘似安吼道:“你小子等着!” 也难怪刘参谋会如此愤怒。孙悟满再怎么丑陋,再怎么专横跋扈,好歹也是他的老总,好歹也是一个掌管千亿资产、握有数万员工生杀大权的集团公司的堂堂总裁。你潘似安一个rǔ臭未干的无名鼠辈,竟敢凭着几分姿sè和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们堂堂的总裁夫人玩于股掌之间,而且表现如此之张狂、如此之肆无忌惮!你就不怕一旦东窗事发,不用孙悟满动手,他就能将你捏为齑粉?sè胆包天的无耻小儿!你这绿帽子虽说是给孙悟满量身定做的,可他妈也做得太大了,你把他、还有孙悟满身边的人,甚至整个金鼎集团都给罩了进去!你这哪是给人戴绿帽子,分明是给一群人撑了一把擎天绿伞嘛!无知小儿,利令智昏!你竟敢侮辱整个金鼎集团的群体智商,挑战所有金鼎人的忍耐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yù兽在搏斗,yín荡在继续。场面虽然jīng彩纷呈,但丑陋和不堪似乎已从画面里弥漫开来,迫得刘参谋不忍卒目――他拎着酒瓶站了起来。 来到酒柜跟前,他把酒瓶放回柜子里,然后定定地看着一干形状各异、装满美酒的jīng美瓶子出神。 孙悟满虽说喜怒无常、行事乖张,可私底下对一干忠心耿耿的参谋还是相当不错的。不仅吃喝拉撒穿住行安排得无微不至,薪酬更是高出集团其他员工一大截――当然,高出的一部分是孙悟满自己掏的腰包。至于平时和逢年过节朋友或求他办事的客人送来的礼物,那更是一干参谋的专利,孙悟满自己从不带回家(不过也有一次例外。年初,青城国税局的崔局长拿来一只足有二十斤重的超级王八。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孙悟满没舍得送掉,寻思着潘庄荷塘的水质已远不如以前清澈,想是小鱼小虾太多闹的,便把这大王八放养在了里面。)这其中,受惠最多者当属刘参谋。至少,近一两年是这样。现在他面前满满一柜子高档名酒,自己就从来没有掏过一分钱,全是孙悟满送的。 “也不知那只王八现在在潘庄的荷塘里混得怎么样。改天倒要打听一下。”折腾了大半宿的刘参谋疲态毕现,几杯红酒下肚,脚步更是微显轻飘。他喃喃着跌到沙发上,刚想关了手提电脑。画面里,两摊烂泥的对话赶走了袭上眼眼睑的瞌睡。他饶有兴趣地听了起来―― 潘似安,“英姐,开酒吧的地方我已经物sè好了。” 潘英莲,“在哪里?” 潘似安,“就在青楼。” 潘英莲,“青――楼?!你疯了?绝对不行!” 潘似安,“只有在这种地方开酒吧才符合你的身份,才能赚大钱。” 潘英莲,“你活腻了?那可是金鼎的地盘!” 潘似安,“我知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潘英莲,“怎么讲?” 潘似安,“到时候你是酒吧的老板,我是酒吧的伙计,跟您早请示晚汇报、经常凑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了。再说,您和我年纪相差这么多,谁会想得到?” 潘英莲,“你嫌我老?” 潘似安,“哪里啊,我把您当妈一样爱还来不及呢。” 潘英莲,“都变你妈了!还说不嫌老!” 潘似安,“我这鸟嘴,该打!看您身体保养得这么好,再过几年,我都怕赶不上您年轻了。” 潘英莲,“算你小子会说话!......,不过,能不能换个地方,我总觉得这么做有点冒险。” 潘似安,“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您想,像您这样既年轻漂亮、又富甲四海的阔太太,别说全省,就是全国也没有几个。按理,您应该直接上中-南-海、至少也应该去东方-明珠-电视塔这种举世瞩目的地方开酒吧才对。在青楼开酒吧,已经是很将就了。至于青城其它地方,我呸!您有幸去那里遛一遛,也算是它天大的造化!” 潘英莲,“真的啊?!那我们直接上中-南-海开酒吧得了。” 潘似安,“哦,这辈子肯定不行。下辈子吧。” 潘英莲,“为什么,我有的是钱!” 潘似安,“钱再多也不管用――那地方不认钱,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潘英莲,“我还是一般人吗?” 潘似安,“你当然不是一般人!所以我叫您先在青楼开酒吧。这样,我们站得高看得远。万一哪天瞅到中-南-海也对外开放了,我们可以第一时间跑过去开分店。” 潘英莲,“......,就怕我先生不同意。” 潘似安,“您不是说他非常爱你吗,缠他!” 潘英莲,“你爱我吗?” 潘似安,“苍天可鉴!要不我现在就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潘英莲,“......,那好吧,我试试。” 潘似安,“可得要抓紧,那地方现在非常俏!” 潘英莲,“再俏,能俏得过老娘?!” 潘似安,“......,英姐,您看这别墅......” 潘英莲,“哦,改天我就过户给你。” 潘似安,“英姐......” ...... 一对狗男女!脑袋被yín火烧糊了!躲在这里苟合还嫌不够,竟敢明目张胆去青楼!还想穿一件漂亮的外套继续做弥天chūn梦?!当真是浪yù熏天,无耻、可笑之极! 听完潘似安和孙太太的一番对话,刘参谋不禁哑然失笑。他“啪”的合上手提电脑,倏地立起身来。 该收官了!一盘棋下了月余,现有大大的劫材在手,看你们两个无耻浪人往哪里逃!尤其是这个叫潘似安的家伙,虽然年纪轻轻,看他在床第之上各种驾轻就熟、酣畅淋漓的手段,显然是一个吃软饭的高手;其贪得无厌和用心险恶,真是天地可共诛之!得给他一个大大的惩戒,捣了他的绿帽子作坊,也省得他以后继续为祸四方。不然难消心中这口恶气! 刘参谋背着双手,一路冷笑着朝卧室踱去......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一一二章 白加黑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夜里,越城终于迎来入伏以来第二场大雨。雨脚时疏时密,直到早上方歇。久旱逢甘霖,早已被连rì酷热蒸得只差一口气就要灵魂升天的越城百姓,无不欢欣鼓舞。除一人外。 武岭一宿未眠。因帐篷所在的草坪地势低洼,他和他的团队整晚都忙着“抗洪救灾”。好在他未雨绸缪,事先早将一干娇贵的仪器转移至“天字一号”的房檐下,这才避免了一场定要令他捶胸顿足的损失。 一大早,范市长准确得钟摆似的脚步刚迈进市府,便见武岭歪在大厅的排椅上呼呼大睡,蓬头垢面,浑身脏得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似的。 其实,他昨晚也是整夜半寐半醒。这倒不是因为作为一市之长,悬心越城又有多少路面在暴雨中沦为泽国——越城哪方面距世界大都市都尚差一大截,唯排灌系统提前十年达标;也不是担心武岭及其团队雨夜难熬——若一场小小暴雨就能令一个将军及其手下俯首称臣的话,赶明rì保家卫国就只能祈求英烈重生了。乃是因为恰逢鼻塞还要捂了口罩睡觉,委实是一件不小的苦差,何况还要应对太太没完没了的盘问。好在太太问到半途被急诊唤走,不然,他凌晨三点就该躲进市府了。 两颗梅花星绝不是白扛了!范市长悄无声息刚放马过去,武岭便醒了。 “我刚才听见你在说梦话!”大厅无人,范市长难得起了童心。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武岭四下乱瞅,一阵紧张。 “你要自己听得到,那还叫说梦话吗?”范市长见他如此神情,心里一乐,故作肃颜道,“口罩我已经替你买好了,待会儿别忘了带走。” 武岭连连点头,愧然道:“保密高于一切,是该令行禁止,是该令行禁止。” 范市长报了昨rì怀疑“保密三务必”的“一箭之仇”,心里倍觉舒坦,和武岭来到自己市长办公室,这方问他昨夜过得如何。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武岭掸了浑身泥污,便回敬问范市长,昨夜戴口罩睡觉如何应付太太的盘问。 范市长嗯嗯哈哈,半晌方道:“我现在好羡慕你和粟师长。” 武岭大为讶异,忙问为何如此感怀。范市长道:“一个女人,有时的确相当于五百只鸭子。” 二人大笑,这方说起正事。武岭下了天大决心似地定定道:“看来,‘天字一号’,还得借来一用。” “是啊。”范市长道,“据气象预报,再过两天,越城又有大暴雨。” “人睡在泥里倒无所谓,关键是那批珍贵的仪器。” “恰恰相反,我倒觉得,你和你的人远比仪器重要。” “以前,你可从来不服我。” “现在仍然不服。”范市长道,“我治下六百万众,你治下六十人众,我凭什么服你!” “那你还恭维我。” “谬矣!”范市长狡黠一笑,“不是我恭维你,而是我的好奇心恭维你。” “那还不赶紧附过耳来!” ...... 二人一番叽叽咕咕,范市长似得到极大的满足。见武岭起身yù走,忙从抽屉拿出一打口罩递过去。武岭接了,忐忑问:“我刚才真说梦话了?”范市长微微一笑:“如果呼噜也算的话。” 武岭刚走,范市长唤来姚秘书,问“天字一号”现在户主的情况了解得如何。姚秘书赶紧从隔壁办公室拿了一份材料过来。范市长接过细细看罢,刚yù和姚秘书说些什么,抬眼瞥见门口有人戴了口罩探头探脑,还以为是来上访的,便和颜悦sè问:“您找谁?”门外之人应声摘下口罩,原来是旅游局赵局长! “流煦啊,怎么就出院了?”范市长忙招呼赵局长进来。细细询问过伤情后,又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赵局长一听,便知范市长何指,想自己这口罩戴得是不是有些过了,忙遮掩道:“可不,昨晚温度骤降,早上起床便感嗓子眼发痛,所以捂了口罩。” 范市长便关切问他可曾吃过感冒药。赵局长道,在医院耽误三rì,赶着跟您汇报工作,忘了。范市长忙从抽屉里找出一板“白加黑”,掰了两粒递给赵局长,道:“小病不医,终成大祸。你蛇伤刚愈,怎还养虎为患!”又命姚秘书倒来一杯温开水。 赵局长没料到范市长会来这么一刷子,忙推辞道,“感冒无药三rì好。再说,是不是感冒还说不定,哪还用吃药!” “一派胡言!”范市长沉脸道,“眼看就要国庆节,旅游局工作千头万绪,难道你还想上医院躲清闲吗?” 眼瞅着铁面判官将话说到这等份上,赵局长只得硬了头皮接过药片呡了开水一口吞下。范市长见状满意一笑,挥手屏退姚秘书,这方示意赵局长坐下,问他汇报何事。 赵局长忙从公文包里掏出《玉皇山环境改造综合全案》和《越城旅游景点国庆推广全案》两份jīng美的塑料合页。 范市长接过飞速阅了一遍,再抬头时,已是满面笑容。赵局长见状心头一喜,问范市长还有何指示。 “两点。”范市长抖了‘环境全案’道,“一,玉皇山的发现事关重大,环境改造得暂时缓一缓。”说完,也不待赵局长作何反应,又抖了‘推广全案’道,“二,现在从zhōng yāng到地方都致力扩大内需。我看,上纽约时代广场为越城作宣传一事,就算了。” 赵局长心里微微失望。他促人加班加点、好不容易整出两个漂亮的全案,又迫不及待、清早巴早赶来市府,原指望收获范市长盈耳的首肯,不想铁面判官聊聊两语便否决了一个半:一案束之高阁,这和否决有什么区别!一案唯一的亮点被掐,可不是否决了一半!好在铁面判官睹案而笑,令他心里多少感到一丝慰藉。尤是那两片“白加黑”,虽说吞得冤如六月飞雪,却也从侧面见证了铁面判官对他的格外呵护...... “还有事吗?”范市长心有所系,见赵局长兀在桌前了无离去的迹象,便委婉下了逐客令。 赵局长这方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一正身,想起上次铁面判官布置的棘手任务,便道:“关于玉皇山‘神山’古籍记载之事,我派人多方打听,至今毫无收获。我考虑再三,想在《都市晚报》登一则悬赏广告。您看......” 范市长长嗯一声盯了赵局长,心里锣鼓喧天:我说你这个赵流煦,你脑子被蛇咬糊了?为了捂住玉皇山的秘密,我一市之长睡觉都戴口罩了,你还到报上去满世界嚷嚷,你这不是诚心添乱吗! 真是百虑一疏,自己就想着早点从大海捞得一枚金针好消了苦差,端是忘了此一时失彼一时。世易时移,变法宜矣!赵局长一见范市长脸上挂霜,霍然醒过神来,欣喜万分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你说该怎么做?” “悬赏广告取消,大海捞针立止!” “错!”范市长道,“悬赏广告必须取消,大海捞针不能停止!” “为什么?!” “如果天上有时真会掉馅饼,你不想知道这馅饼是谁扔的吗?”范市长微微一笑。如果说为官这么多年,他真的起过一点私yù的话,那便是眼下——他确实非常想知道,那玉皇山下所埋天外来客当初掉下来时,该是怎样一种奇特景象。而这,又只有上古籍里寻找答案。 斯言玄妙,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针,还得继续捞!赵局长顿感头脑一整肿胀,无望处,抬眼他顾,瞅见铁面判官扔在桌上的那板“白加黑”,这才发现,通板仅有两个坑,就瘪在黑疙瘩那边。 第一一三章 真实的谎言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陈子昂的王屋装饰工程公司在凯瑞大厦12.5楼默默无闻一窝十年,终于今天上午九时许迎来贵客。 客人学识并不渊博,名声亦不煊赫,财富更无从谈起。之所以珍贵,乃是因为其身后一并不伟岸却令人仰视的范姓瘦汉每天都在为越城人民茶后饭余演绎传说。 客人非别人,正是姚秘书。本来范市长是想亲自登门向陈子昂诚道借用“天字一号”的不情之请的。可姚秘书说,下棋,哪有第一步就歪出老将的。范市长想想也是。再说,他对自己治下青年企业家的觉悟向来颇具信心,便依了姚秘书先使“仙人指路”这招。而姚秘书之所以敢自告奋勇上“王屋”公司,乃是因为,在奉命摸“天字一号”主人底时,他竟意外发现,陈子昂已连续三年勇夺市红十会“有求必应劝捐榜”状元。 见面无需赘述。陈子昂颇为礼遇铁面判官的贴身侍从,将他让到座上后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接着便互递名片,接着便言不由衷地恭维寒暄,接着便各自设身处替对方作想大发一番感慨。最后,二人终于不约而同有了相见恨晚之感,于是进入正题。 陈子昂乍一见姚秘书身份便知他所为何来,此刻却只能故作不知躬身以问:“不知姚秘书屈身前来有何指教。” 姚秘书抬抬屁股,搓手道:“是这样,玉皇山前年不是垮了一大片一直没有恢复嘛,为此,市府广受诟病,压力很大。这次,范市长下决心想将塌方尽快恢复,所以命了一帮地质专家在塌方处安营扎寨rì夜不停测地质,拿方案。现在一切就绪,准备开工,就差一个临时指挥部。所以......” 陈子昂故作恍然大悟状,“借‘天字一号’临时用用。” “正是。”姚秘书道,“范市长本来要亲自来的,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派我来了。不过他跟我有过交待,说你有什么要求尽可跟市里提。” “宵小之事,何劳范市长大驾。”陈子昂笑着起身,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姚秘书,故意道,“但不知到时我可否上你们的临时指挥部看看。” “这个......”姚秘书接了钥匙,面泛难sè,“我得请示一下范市长。” “我也就说说,你还当真了。”陈子昂笑笑,便闲扯开去。 姚秘书有感于陈子昂的洒脱大度,诚心想和他交个朋友,心里虽急着回去向范市长表功,却也按着屁股多聊了一会。直觉得再不走此行怕是功不抵过,方起身告辞。陈子昂将他送出凯瑞大厦。 临别握手,因觉别墅借得实在太过轻松,姚秘书心里莫名涌生一丝歉意,便问:“你对市里真的一点要求也没有?” 陈子昂闻言心里一动,道:“《都市晚报》财经版主任是我最好的朋友,听说他最近在竞争副主编,如果你方便又不违反原则的话......” 姚秘书一听便知陈子昂的朋友是谁,紧了紧陈子昂的手,意味深长道:“杜若甫——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 陈子昂心里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快慰。熟谙官场的姚秘书以巧妙无痕的方式向他传递了“一定帮忙”的明确信号。继得悉杜若甫极有可能移情李照照,昨rì又为二人暗暗备下价值巨万的钻戒之后,他对杜若甫深深的负罪感又轻了一份。 尽管真爱无罪,但囿于珍贵的友情,他觉得自己唯有做得够多、够好,才有可能积攒足够的勇气,以迎接杜若甫哪天不期而至的末rì审判。 陈子昂健步如飞回到办公室,飞快拨通孟皓然的电话。孟皓然一听市府真来借用“天字一号”,顿时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想起被宗广厚跟踪那夜,陈子昂对此自信满满的预断,不觉间,他心头悬存多年的一个疑团悄然消融——瞎猫,有时确实能遇到死耗子。“你等我!”孟皓然叫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陈子昂一听孟皓然电话里铿锵的语气,知他定有要事相商。便在办公室抱了紫砂壶细斟慢饮,安心等待。哪料一壶淳厚的铁观音喝得味如白水,仍不闻孟皓然的脚步声响,陈子昂不免有些焦心。cāo起手机刚要兴师问罪,一听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孟皓然到了,便恶声吼了一句,“进来!你什么时候学会敲门了!” 门应声而开,却是戴援。此际他闻喝止步,捧了设计稿立在门口惴惴不安,“装修方案好了,我怕你等不及,所以......” “刚才不是说你。”陈子昂忙笑着招呼戴援进来。 “那你说谁?”戴援如似重负,满心欢喜地卷进门来,大大咧咧将屁股往沙发上一敦,把设计稿递给陈子昂。 “你真想知道?”陈子昂翻看着设计稿,头也不抬。 “就是好奇谁烦得着你这么等。”见茶几上的烟缸里烟蒂堆得小山似的,戴援不免好奇。 “还能有谁!”陈子昂恨恨道,“整天口罩墨镜搞得做贼似地。” “孟主持!” “可不!”陈子昂有心和戴援开开玩笑,掸了设计稿道:“他就是这别墅的主人。” “哇,真的啊?”戴援兴奋得连拽胡子,旋即惴惴道,“就不知他对这设计满不满意。” “只要我满意,他肯定会满意。”陈子昂诡秘一笑。 “那你再好好看看!”戴援无比热切地替陈子昂翻出别墅设计效果图。 陈子昂睹图而呆。但见室内三步一台,五步一榻;壁立巉崖,墙延藤蔓;屋顶枯柳筛灯影,室角虬枝剪翠云;犷石磨为桌,树蔸斧作椅,竹修以成橱,秸编以为帘......真真是,满目苍莽映野趣,盈面桃李醉清风! 这哪是什么现代雅居,压根儿就是一微缩世外桃源!此案若变现,“天字一号”当神居耳!眼前的图景令陈子昂心醉不已——小时候,家乡那片供他和伙伴玩得乐不思蜀的山林,其景与这何其相似!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起决意要于未来营造一理想庄园,既非突发奇想,亦非心血来cháo,更非为了将来某天便于集朋纳友以海吹神侃、高谈阔论,或是于皎洁的夜晚与亲密爱人抚花弄影、追星逐月。而是基于早已烙刻心底的那份天真无邪的儿时记忆。 这份记忆曾随岁月艰辛而休眠,后伴事业有成而苏醒;再后来,则更是幻着清晰的影像令他魂牵梦绕,yù罢不能——自己渴望回到过去,渴望儿时那种寄情山水、放纵自我的野xìng生活。 或许,人生,原本就该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地活着。只是一般人因生活所累,无法复制儿时的美好。而自己,却有实力做到这一点。 理想庄园未来可期矣!陈子昂暗叹戴援三人之匠心独运、妙思天成,于是将他们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戴援醉得胡子乱颤,赭颜谦虚了一把,兴冲冲道:“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进场装修?” 钥匙都给别人了!陈子昂心雨如磐,却又不能说,便道:“你们等我通知。” “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首战告捷,戴援信心大增,便又紧逼请缨。 “这还用问吗!”陈子昂逼急智出,眼神晶亮点了效果图,“磐石、树蔸、荆柳、原木,还有盆景,这些东西市场上能轻易买到吗?”随即便是一副无需商量的口吻,“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去四处物sè这些材料。” “钻山越野,那可要跑很多地方。”戴援不由怦然心动。毕业后,他一直为生计奔波,远足写生于他,似已成一种遥不可及的梦。 “这不正合你的心意吗?”戴援的心思写在脸上,陈子昂一看便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戴援捻须笑道。不觉间,他完成了自己人生的一大跨越——终于肯给除大学导师之外的第二个人送高帽了。而且送得毫无做作,诚心诚意。或许,生活的美好,原本就该从学会赞美别人开始,哪怕那赞美是违心的。 “所以,你以后千万别指望骗我。”陈子昂心甚受用,又盯了效果图细细地看,忽觉得里面缺了什么,便问,“不见有床,睡在哪里?” “回归自然,还要床干什么!”戴援不屑一笑,指了图中微凸的台榻道,“席地而眠,足可安枕。” 陈子昂想想也对,戏谑道:“如此看来,以后还得用稻草或麦秆编几床被子。”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戴援大腿一拍,挺当回事,“不过,稻草和麦秆有毛,得根根打磨后再编被子,不然盖了身上发痒。” “那有什么!”陈子昂道,“不是有你们吗?” “我们能做什么?”戴援懵懂无着。 “轮番替我挠痒痒啊!”陈子昂爽然大笑。 戴援这方明白陈子昂在说笑,忽地猛醒,“这别墅是你的!” 陈子昂笑而不语,脸sè却不言自明。 崇尚自然,真知己也!戴援喜极而起:“我就猜到这别墅是你的。”说罢,疾步便要出门——心中愉悦难抑,他得赶紧去和郑、杨分享一下。 陈子昂唤住戴援又细细交待了一番,最后嘱托他,“此次出去钻山越岭,若见到特别宜人的地方,别忘了拍点照片回来。” 戴援点头如捣蒜。他只当陈子昂是让他顺便觅得几个以供休闲之用的去处,那知陈子昂的此番嘱托意蕴深沉。 第一一四章 不期之客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戴援走后,陈子昂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仍是不见孟皓然的影子,这方感到孟皓然刚才说“你等我”,极有可能省了一个时间前缀。 也难怪陈子昂这么想。这可是有先例的。记得去年八月某天,陈子昂一次去钱江一荒岛垂钓,因收获颇丰,得意之余便打了个电话与孟皓然分享喜悦,孟皓然最后挂电话时也是说了声“你等我”。陈子昂以为孟皓然马上赶来,于是等他。结果从中午等到傍晚,哪见孟浩然的影子!最后陈子昂实在无以忍,便打电话问孟皓然到底什么时候到。孟皓然大吃一惊,道:“我说的是改天。”火得陈子昂一气之下将手机扔进了江里。偏是那天赶上钱江晚上涨大cháo,陈子昂想走时已然来不及了,害得他最后只得在岛上废弃的水文柱标上猴子望月般蹲了一宿。 陈子昂赶紧给孟皓然再拨电话。果不其然,孟皓然接了电话,顿时歉疚万分:“我说的是晚上。”陈子昂气得牙根痒痒,吼道:“再说一遍!”孟皓然便又道了一声:“今晚,不见不散!”陈子昂刚想好好教训孟皓然一顿,却听得里面忙音一片,只得作罢。暗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刚收拾完懊恼的心情,手机又响,陈子昂一见是秦关,便问何事。秦关快人快语,简短汇报了嘉信最近的喜人业绩,便道,业务太好,分身乏术,能不能让季玉再为他添个副手。陈子昂想起前几rì季玉曾说肥肥男友想来越城发展之事,立刻眉开眼笑,道:“早想替你配个帮手,就怕你不乐意。”便问季玉的房产证办得怎么样了。 秦关语气甚是欢悦:“天天催,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能办好。”陈子昂大为不满:“怎么这么慢!从明天起,你坐到房管局去!”秦关语气小心:“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置办齐了。要不,你让季玉先住过去?”陈子昂更加不满:“名不正则言不顺。房产证都没有,住什么住!”秦关笑辩:“季玉现在的房子也不是自己的......”“所以我才叫你坐到房管局去!” 正说着,又有人敲门。笃笃的敲门声优雅且矜持,陈子昂对此异常熟悉。这是公司前台接待小姐的一指柔,刚才接待姚秘书之前,刚响过一遍。 保不定又有贵客到了!陈子昂匆匆交待秦关几句便挂了电话,飞身转到老板桌后端坐身子,道了声“请进”。门应声悄然而开,他一见来人不由失声惊呼:“查理!” “密斯陈,你让我好找!”查理脸上笑得皮开肉绽,双臂张得愤怒大闸蟹似地紧走几步朝陈子昂奔去。 陈子昂赶紧起身配合由查理抱了,又让查理脸上的板刷刷了自己两颊,这方得以松身。便请查理在沙发坐了,又重新泡了一壶茶,斟一杯递给查理,笑道:“到了楼下,干嘛不打个电话,我也好下去接你!” “这么说,你以后上凯撒皇宫,我每次都得下楼接你。”查理眉毛两跳,笑得山花烂漫。 “岂敢!”陈子昂笑道,“你是远方来客,我是坐地主人。待你礼多一份,理所当然。”这方注意到查理两臂光溜溜的,原本浓密的绒毛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心里好奇,又不便问,就叹,“一方水土一方人,真是很有道理!” 查理不知此话何意,蓝幽幽的眼珠瞅了陈子昂,一副万望详解的神情。陈子昂指指他的手臂,笑道:“你看,你才来越城几天,手臂就变得和我一样清爽了。” 查理这方明白陈子昂是好奇自己为何退了臂毛。他自是不能说,咬牙退了这臂毛,全是为了哪天能如愿对季玉季莹及另外三只小鸟行拥抱礼,以了却连rì来壅塞心间的无尽遗憾。便狡黠一笑,道:“我爱中国,我喜欢中国,我想学做中国人!” 陈子昂闻言心里一阵感动,道:“爱也罢,喜也罢,有一份心足矣,和退不退臂毛毫无干系。” “我想从形似做起。” “那你这蓝眼珠怎么办,那你这翘鼻子怎么办?” 查理笑而无语。 陈子昂想查理此番不宣而来,定不是为了向自己表达他对中国感天动地的深挚情感的,便巧言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需要自己帮忙。 查理先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随即定神轻轻一笑,道:“密斯陈,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陈子昂此前何曾想过今生尚能幸得一个地道老外跟自己一人讲故事!连道好好好,又见查理面前的茶杯空了,忙续了水。 查理便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当年巴黎成立公社的时候,有一个法国的传教士九死一生、不远万里来到一个东方古国,想通过自己的微薄之力将上帝的福音传达给所见的每一个人。不想这个东方古国的臣民大多信他们的玉帝,还常问他上帝和玉帝会不会是同父异母的双胞胎。传教士对古国臣民的愚昧感到很悲哀,说,上帝和玉帝其实是同一个人,我们都是上帝之子。古国臣民根本不信,说,既然如此,那干嘛我们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细皮嫩肉,你却红头发白皮肤绿眼睛毛孔还这么粗。传教士无以应,灵机一动,说,这还不是因为我从海里一上岸,见你们国家乱成一锅粥,才急成这样!...... 传教士在东方古国的大地上jīng疲力竭奔走呼号了三十来年,发现自己整rì念叨的上帝非但没有给这个文明古国带来福音,反而是将rì本鬼子引来了,不由倍感气馁。于是最后他在古国江南的一座省城歇下脚来,幸亏他是红头发高鼻子蓝眼睛,结果被当时某要人逃跑前聘为守房人,这才幸免露宿街头。传教士在这省城潜心诵经一呆八年,直到见镰刀斧头砍断省城所有的膏药旗这才开心地笑了踏上古国头一回。随后又呆了两年,眼瞅着古国每一寸土地都将迎来镰刀斧头,可房子主人仍不见影,最后只好舍了待收的守房费,“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地逃回了自己的祖国...... 查理讲到这里住嘴瞅了陈子昂笑。陈子昂早听得明镜似的,问道:“这传教士是你什么人?”查理笑道:“你猜。”陈子昂估摸了查理的年纪,道:“你祖父?”查理欣喜万状,道:“我今天终于信了!”陈子昂莫名其妙,问:“信了什么?”查理定定道:“中国人,真的很聪明!”陈子昂差点晕翻,弹额几许,笑道:“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一切都打探清楚了。” 查理得意一笑:“那当然!”说着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张枯黄的照片来。陈子昂接过一看,上面可不就是自己的怀古楼,还有怀古楼旁边那座教堂!便道:“那你今天来......?”查理忐忑搓手,“如果密斯陈不嫌我冒昧,我想进祖父住过的城堡看一看,也好了了他老人家临走前的心愿。” 陈子昂一听,责怪查理道,“那你早该找我,干嘛今天才来?”查理面sè悲戚,“我祖父上周刚走,这照片我也是昨天才拿到。”“那里刚才讲的故事?”“我父亲快递照片时,附信说的。”“你办事效率很快。”“不是我快,是你这古堡好找。”“此话怎讲?”“越城总共五座教堂,旁边造古堡的就你一座,而且,马路名字至今没变。”陈子昂听罢莞尔一笑,起身冲查理一挥手,道:“那还等什么,走啊!” 二人很快来到怀古楼。陈子昂洞开所有的门。查理一一细细观瞻,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出得楼来又在花园里踱了一圈,最后在花园zhōng yāng的水池前停下脚来。陈子昂见查理盯了池子里的水静静出神,想他定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刚去世的祖父,便也悄悄走开不去打搅他。 查理在池边足是待了一壶茶的功夫,这才扭头朝远在一旁的陈子昂走去。及近,犹豫半晌,方道:“密斯陈,我能在这里借住几天吗?” 陈子昂以为查理定是想替祖父回味一下当年住在怀古楼的感觉,觉得他这个请求一点也不过分,何况查理还是远方来客,如今自己和他也算是朋友,便不假思索答应了。 查理顿时喜出望外,道:“那我后天就住进来!” 第一一五章 保姆情结 - 神之山 - 莫日长风 () 太阳蜗牛般爬过天顶还累得眼歪嘴斜的时候,越城跨世纪驾校一辆名曰“尼桑”的老迈轿车因不堪其主人的颐指气使和肆意妄为,一头扎进了练车场尽头的泥坑里。 泥坑平rì无水,只因昨夜一场大雨下得实在太过邪佞,方成就了它暗怀已久的“海纳百川”的壮志雄心。对于尼桑的投水自戕,泥坑表示深深的理解,它以激情四shè的拥吻为身负原罪、垂垂老矣的尼桑举办了一个体面的葬礼。尼桑很满足,卯劲呼了句“憾此生投错胎!”便头一歪咽了气。 于校长青黄不接的秃顶早已习惯了炽烈阳光的抚摸,昨夜酣畅淋漓沐天浴时被黄豆般雨滴一通饱砸后便有些昏昏沉沉,偏是节俭成癖的他今天中午又喝了一碗隔夜蛋汤,于是下午的督导课刚开张便觉腹内不对,于是冲季玉和风细雨道了声“你先练着我去去就来”,便一路小跑躲进了厕所里。 此际肚子拉得几近虚脱的他好不容易将蹲得早已麻木的双脚挪上练车场,刚好见到季玉将车一头扎进泥坑里。顿时,身也不虚了脚也不麻了,一路疾步如飞,直跑得头顶一绺衰草迎风招展。在距土坑还有十来米时,瞅得季玉轻快钻出车子,这方宽下心来。于是慢了身子捋了爱发悠走细踱趱到坑边,关切问季玉伤着没有。 “怎么可能!”季玉眼一挑鼻一皱嘴一撇。 “那就好,那就好!”于校长乐呵呵地凑近车子,东瞅细看一番后皱眉问道,“场地这么大,你怎么会掉进坑里?” 钱眼那么小,怎么全世界的人都能装进去?季玉心里哼哼唧唧,舌头一吐,道:“严师出高徒呗!” “好端端的,怎么会钻进坑里。”于校长似没听见,直勾勾地盯了钻进水里的车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怎么,我心猿意马不行吗?我神不守舍不行吗?我恍恍惚惚以为玉面巫师就在前面所以想凑近看看是不是他不行吗?季玉心里鼓乐齐鸣,嘴里却是十二万分的愧意,“不小心踩错油门了!” “所以我一再交待你,要开好车,就得脚底长眼睛。”于校长训诫道。 “照你这么说,我以后开车肯定没有前途。”季玉仰首望天,眼珠乱转。 “为什么?” “因为我从不长鸡眼!” 于校长鼻子气歪,狠狠瞪了季玉一眼,便想钻进车里看车还能不能发动。低头时,眼睛余光瞅得季玉直冲自己头顶翘兰花指,偏头便喝,“你干什么?” 季玉脸sè异常认真,“说给你扎个蝴蝶结,偏不让。你看这头发乱的!” “放假,放假,放假!”于校长气得一甩手关了车门,回身疾步狂走。 “我昨天刚请过假!”季玉冲于校长气急败坏的背影娇声喊道,语气饱含感天动地的勤奋。 “继续,继续,继续!”于校长一手背了,一手往后挥得扇子似地,却是头也不回。 待于校长走远,季玉一扭身,飞也似地躲进树荫下李翼的车里。李翼午间小寐一睁眼,正好瞅得季玉飞车入泥坑的“壮举”。此际未待季玉坐稳便问:“你是不是故意开进泥坑的?”“我神经病啊?”季玉抬手给李翼后脑勺一巴掌。 李翼吃了季玉的粉掌,心里倍觉舒坦,摇头晃脑分析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踩错油门,就是心不在焉。”“人小鬼大!”季玉咬牙抬指,戳得李翼脑袋往前一垂,“你怎么知道?”李翼笑而不语,顿顿,忽怪声唱到:“‘当我――想你的时候......’”季玉被李翼道中幽思,不觉又羞又恼,一脚踹向驾座椅背,尖声大嚷:“你给我住嘴――!” 二人一番闹过,季玉搂了粒粒,李翼息了音响。李翼问季玉上哪。季玉忙甩开粒粒摸出镜子细细看脸,见昨rì艳如桃花的三个红点已然若有若无,便想回公司。却又不放心,便令李翼掉过头来,指了自己的脸,喝道:“说!那三个红点显不显眼?” 李翼何曾有如此良机细睹季玉的粉脸!一时细细欣赏,竟是yù罢不能,就差将眼睛凑到季玉脸上。季玉倍感不自在,抬手一掌,推得李翼喉结差点蹦出来。 “如果不是C视力,应该看不出来。”李翼道。 “你不知道有人天生一副老鹰眼吗?”季玉崩溃地往座背一靠。 见此情景,李翼便道:“要不,还上传媒大学?” “怎么,你还嫌我昨天累得不够啊?”季玉气嘟嘟道。 原来,昨rì季玉决定不回公司后,一时天地茫茫,不知何往。李翼念及季莹及她的三个漂亮室友自己已是数月不见,便建议季玉上传媒大学。季玉亦觉非常有必要对越来越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挂在心上的季莹予以当面训诫,于是欣然应允。谁知季莹冰雪聪明,一见季玉板脸杀进宿舍,便知来者不善。于是谎称马上要上考试辅导课领着唧唧、喳喳和啁啁逃得无影无踪。季玉酝酿了一肚子训诫要点无处可泄自是不甘心,寻思既无法言传何妨身教,便挥汗如雨将四人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一切做完,见角落还有季莹等换下的胸罩裤头满满一桶,一咬牙便又扎头卷袖拎了钻进洗刷间......一切毕,太阳早已梦醒两更,也等不及季莹四人回来跟她说声谢谢,留了一条便走。条曰:“女人漂亮由洁始,万物丑陋因脏生。”季玉腰酸背痛回到住处,立刻瘫倒在床上,不过很快跳了起来,因为季莹来短信了。短信曰:谆谆教诲自谨记,还望保姆常光临! 李翼见初议被否,便又上这里去那里地建议一大堆。季玉均摇头。李翼锲而不舍、百折不挠,最后道:“要不,我带你兜风!” 季玉眼睛顿时一亮。她在越城呆了五六年,竟还不曾好好欣赏过这座城市。杜若甫也曾不止一次要带她绕越城兜风,不过她每次都拒绝了。 “那还等什么,出发!”季玉搂过粒粒,冲驾座狠蹬一脚。 话音刚落,李翼的车子刺溜一声便蹿上马路...... 李翼的车技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道。车子如一叶扁舟于都市丛林繁忙的河港里穿行,竟不见一丝的颠簸。或许,要答谢季玉一以贯之的垂爱与关照,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因为季玉曾说过,在他胡子没有变成黑猪鬃之前,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都当他放屁。李翼从自己老爸胡茬稀疏的下巴那里,看到了自己胡子可期的未来,脆弱的心灵一度很受伤。 季玉体察到了李翼的良苦用心,在对沿途风景应接不暇的时候,总不忘偶尔回眸以资鼓励。那眼神柔情似水、赞许与感激交织。李翼见之一次,身子便震颤一回,却总顽强地止于指端――他知道,此刻,那里握着自己的未来,握着季玉的未来,或许,也握着陈子昂的未来。 车子又快又稳。季玉安享着施惠于人所获得的真诚回馈――她觉得自己在飞。心头醉醺醺的,便看什么都顺眼,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亲切。一整圈遛下来,其对沿途所历每一寸风光不吝赞美,直臊得天地掩面,rì月无光。 季玉的嘴不累,李翼的手早累了。一见天sè不早,便说,该去接陈边边了。话音刚落,季玉怀里的粒粒“喔喔”叫了两声,开始sāo动不安。季玉游兴虽浓,也颇为体谅粒粒渴望见“妈”的心情,便命李翼驱车直奔陈边边的公司。却被告陈边边早走了。季玉大惊:陈边边自搭上顺风车,好像脚废了似的,今天怎么不等接就自个走了?忙打陈边边的手机,却不见有人接。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季玉心头醉意全消,令李翼赶紧载她回住处。正逢下班高峰,路上车流如织,李翼只得随波逐流,且行且停。见此情景,季玉急得抓耳挠腮、跺脚捏鼻,唯恨没有生上两只翅膀。 好歹待车子蜗牛似地爬回住处,也不等停稳,便扔下李翼抱了粒粒直冲上楼。开门一看,果见陈边边正衣冠不整、双眼紧闭直挺挺躺在沙发上。季玉足是吓得不轻,忙趋前直探她的鼻子,却是气息悠然!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