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来路不明的神仙 天上神仙的神仙籍大分为三类。 第一类，天仙，生来就是神仙胎的神仙。这类神仙要么是天生地养，从石头缝土地缝里蹦出来的，要么是二代神仙，有个做神仙的老爹老娘。 第二类，有慧根仙缘的半仙。所谓半仙，就是半个神仙命，也就是说前头他不是神仙，可能是凡人也可能是山精妖怪，通过合理合法的修炼得道飞升，后成的神仙。也可能是慧根仙缘极深，直接被点化成仙的。 第三类，来路不明的杂仙，没有慧根仙缘，未经修炼，身死人间后魂魄直接升天，强行进入神仙班的神仙。 其中第一类是高贵神仙，第二类是大众神仙，而第三类则是稀有神仙，几万年都难见一个的杂籍神仙。 很不幸的，我就是这第三类神仙。 这天上不同于人间，神仙的仙品素质还是挺高的，除了极个别几个没品神仙，大多数都是友善好相处的。 初入仙班之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杂仙。 魂飞九天前，我身死人间，生前记忆跟着躯壳被埋入黄土，魂魄里仅存的意识也在飞升九重天的路上被九重天的十八道结界打散。 太上真君用仙露替我造了具仙身，引我残魄入体。我恢复意识醒来之时便已进入仙班，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天仙。 我不知真相，在天宫得意过了三百年，没良心的浪荡着太上真君用数百颗仙丹苦心为我炼化出的上好修为。 忽有一日，我闲逛到天门外，偶然一瞥，撇见一仙僚。那仙撩周身灵气浮动，举手投脚间仙法逸散，却是我从不曾见过的仙家气派，是个顶顶高贵神仙。我瞻望着那高贵仙僚身上浑厚的灵力，不自觉的靠近前，甜笑着打招呼。 那仙僚回眸懒散的撇看了我一眼，满目的轻蔑与不屑，以鼻发声，回应我的招呼。若是平日里我遇到这等傲慢无礼之人，定要当面给他好看，可这次我愣住了。我竟没自尊的贪婪的痴看着那张傲慢无礼的脸呆住了。 这天上的好看神仙一抓一大把，什么样姿色的都有，可像他这样魅惑人心引人犯罪的面孔却是我第一次见。 我看愣眼也是情有可原，任是这天上的哪位神仙都会像我一样看愣眼的。 这天宫竟有这么个极品神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啊。 那仙僚挥袖甩我而去时，我竟还大着脸追了上去。 好在太上老儿及时从云层里杀出来，拦住我的去路，我才没落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太上老儿一向是没脾气的，就是我不慎打翻个药炉啊，偷吃个仙丹啊，他也顶多吹吹胡子瞪瞪眼，做做样子，并不真的发出脾气。 我是个心地善良的神仙。太上老儿总这么憋着不泄火，迟早会闷出个好歹。于是我端着一颗好心，多偷吃几颗仙丹，多打翻几鼎药炉。 我如此这般用心良苦，都把自己生生感动了，太上老儿却还是不动脾气。我猜想着，太上老儿定是欠了我什么，才这般容忍于我。 可这次，无端端，太上老儿发火了。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到府邸，着仙童关上大门又布下仙障。 我瞧着不对劲儿，紧张起来。只见太上老儿取了灵青拂尘来，一挥拂尘在我身上施了个仙法，彻底将我禁住，然后和仙童交代了句什么，便匆匆出门而去。 我问仙童：“太上老儿这是什么意思？” 仙童横了我一眼，并不搭理我，自去捣药，将我晾在一边。 我只得没脾气的叹口气。谁让我隔三差五的打翻灵寿宫里的药炉，害他们幸苦清扫，他们对我心有不满也是应该。 太上老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 迷迷糊糊我做了个梦，梦里太上老儿带我回到我魂飞九天之前。我亲眼见了我真正的躯壳被埋入黄土，目睹了太上老儿如何用仙露为我再造躯壳，聚我残魄，又如何用数百颗仙丹炼化修为，灌入我体内。 太上老儿一定是想我跟他道个谢，于是我说了声“谢谢”。可太上老儿却并不满足于一声谢谢，他要我有个自知之明，要我认清我不是天仙，连个半仙都不是。只此还不够，他还要我不得再踏出灵寿宫一步，不得出去丢人显眼。 我终于明白了太上老儿为何不对我发脾气，他怎么可能对他自己造出的人形活仙丹发脾气呢。我也终于明白了我昂首挺胸游逛天宫时所遇仙友为何总对我“友善”一笑。 我忍着眼泪不哭出来。我不恨太上老儿，他救了我，还给了我个神仙命，我很感谢他。 梦醒之后，我安分守己，一步也不踏出灵寿宫，勤勤恳恳的凝练炼丹仙露。乏了闷了，我就变成丹药，躲进丹炉里打盹。 太上老儿可能嫌我总是偷懒，每每气鼓鼓的把我从丹炉里拎出来，将我扔进天池里饮水思过。 我很欣慰，太上老儿总算不憋着自己了。 太上老儿与我有再生之恩，我不想令太上老儿失望。碌碌无作为又三百年，我开始反思。 天宫有名气有作为的神仙，十中有九不是天仙。我虽是个杂仙，好歹也是万年难见，好歹也是进了仙班的。 神仙的仙级并不全由修为来划分，神仙们对天宫的贡献或在三界的功绩也直接影响着仙级的晋升。 我翻阅《神仙录名人传》，发现好些个有名的上上等仙级的神仙都是靠博取帝后的欢心晋升上去的。 我暂还没有神元，体内的残魄还是靠着太上真君的丹药养着，下界降妖这种高难度级别的晋升仙级之路，我是想也不用想，只有博取帝后的欢心这条捷径可走。 于是我向太上老儿请了个长假，闭关苦思冥想博取帝后欢心之法。没出几日，总算让我想到了绝对能讨帝后欢心的东西。 女人天生爱美，帝后也不会例外。 我这仙身躯壳是太上老儿用仙露凝造，堪称完美无暇。 唉，一想到这个我就烦心。好歹我是个男神仙，这光洁无瑕的皮囊实在折损我骨子里的阳刚之气。 等我晋升仙级做了上上等神仙，第一件事就是换掉这仙露凝造的躯壳。 我瞒着太上老儿偷用了他藏在灵青拂尘里专为我修复躯壳的稀有仙露，又偷盗了几颗养容仙丹，花了整整一百年时间专研，终于做出了一瓶冰肌玉露，赶在帝后寿宴前，托鸾凤宫里的小仙娥将冰肌玉露拿给帝后。 第二章：极品神仙的来历 帝后寿宴当天，灵寿宫接到两份宴帖，一份当然是给太上老儿的，另一份则是给我的。 是的，我成功晋升了仙级，成为上等神仙了。 帝后用过冰肌玉露后十分欢喜，当天就让天帝封了我做灵修仙君，并赐府邸一座，仙级仅次于真君之下。 真君之上还有一层神君，一等神仙。九级仙级，我位居第三级，从无级的下下等小杂仙一下跳升成为了上等大仙。 太上老儿不知是不是舍不得我走，不住的摇头叹息。我艰难挤出几滴眼泪，和太上老儿道了别，收拾了衣物，随手又顺走几十颗仙丹，在一众仙娥和神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搬进了我的新府邸。 我向来大度，不计较众仙友往日对我的嘲讽，来礼概不拒收，也不吝啬与众仙友分享帝后赏赐的蟠桃和玉露琼浆。 众仙友见我是个大度的神仙，皆来与我交好。我很快成为了天宫里颇受欢迎的神仙，走到那儿都有仙友热情打招呼，更是来往拜访的仙友不断，隔三差五就收到各仙友的盛情邀约。 有帝后做背后的大靠山，我在天宫的日子日渐滋润，除了偶尔出门忘查黄历遇到那个高傲无礼的家伙，别的一点烦心事儿没有。 太上老儿拒绝跟我八卦我在天门外遇到的那个高傲的极品神仙，只严肃警告我远离他，可我一肚子好奇，哪里明白太上老儿的良苦用心。 在我晋升仙级后，得了自由身，我便四处打探那极品神仙的来头。 原来那极品神仙是个来头不小的天仙，不是二代神仙，也不是从石头缝地缝里蹦出来的，而是某位上神的转世。怪不得我见他周身灵力浑厚，仙姿不凡。 这极品神仙在天宫是个顶顶厉害的大人物，就连天帝也要敬他三分。 独居一重天宫，同天帝帝后一样，尊享宫殿待遇。 众神尊称其一声北华神君，此神君非普通的仙级神君。仙级神君在天帝面前要跪拜朝礼，此神君却要天帝尊他一声“神君”。 不过那都是他以前的光辉史，现在这个北华神君已不再受众神敬仰。众神远远瞥见他，皆避之不及。 据说这是有原因的，但具体是个什么原因，我多方打探也没打探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好像跟千年前众神与裂天兕（si）的大战有关。 要我看，这北华神君不再受众神尊敬的原因不出这其二：傲慢无礼，目中无仙；横行霸道，仗势欺仙。 北华神君的傲慢无礼，目中无仙，我在第一次见他时便深刻领教了。至于他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仙，我虽未亲身领教，却是亲眼目睹。 那日我闲来无事，嗑着仙丹在天宫四处闲逛，不知不觉走到蟠桃园门口。 这蟠桃园是天宫重地，闲杂人等没有天帝或帝后的手谕不得入内，就是持着手谕也要由天兵仔细盘查身份后方可入内。 我借着采集仙露的幌子从帝后那里骗了一道特殊手谕，可随意进出蟠桃园。 蟠桃园里清静的很，除了蟠桃树却没什么新鲜可逛，倒是个适合打盹的绝好地方。 我闲来无事就常常进到园内，在蟠桃树下打盹，打发时间，一来二去，便和守园天兵熟识了。每次老远经过这里，守园天兵都会热情的问我是否要进去逛一逛。 我不是个糊涂神仙，他们在我身上打的那点小心思，我一早便看透了。 在这天宫里，我与太上老儿走的最是亲近，灵寿宫的仙丹都拿来当零嘴儿吃。我敢说这天宫里除了那位极品神仙，无一位神仙是不觊觎太上老儿的仙丹的，就连天帝和帝后也不例外。 太上老儿精明的很，天帝和帝后点要的仙丹，一百年能炼出的，他要拖到两百年才给。两百年能炼出的，他要五百年才给。别的谁再要，那就得靠关系，没关系那就要靠仙品。 总之一个字，难！ 这也是天宫里一众仙友挤破头来跟我交好的原因。 其实我心虚的很，灵寿宫里的哪个仙童不知，我当零嘴吃的仙丹不是偷的就是顺的，没一颗是能光明正大晾在太阳底下的。 我心虚归心虚，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偷来的仙丹坦荡荡揣在怀里，游逛天宫时，老远见着有仙友经过，便装模作样，悠哉哉的拿出来嗑着吃。 要我说，灵寿宫的一众仙童就是傻。太上老儿天天炼丹，每天开炉都有上百颗仙丹出炉，那存丹库里都堆得没法下脚了，一年到头，不知道要被天鼠天猫啃掉多少颗，白白给浪费了。 太上老儿那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宁可白给天鼠天猫糟蹋掉仙丹，也不肯多卖份人情，为自己拉拢点在天宫的势力。我偷吃仙丹，还不是不想太上老儿幸苦的劳动成果白白浪费掉吗。 说实话，太上老儿的仙丹真心不好吃，又涩又苦，食后还燥心。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委屈自己的，想想都心酸。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个善良神仙。 也不知太上老儿能不能明白我的好。 我这厢端看着手里啃剩的半颗仙丹正出神，蟠桃园的守园天兵小快步向我走来。 我自从升了仙级做了仙君，不用给太上老儿打杂凝炼仙露，日子悠闲的很。 这几日天宫里的各路神仙都在忙着准备再过不久的论道法宴，没有仙友来拜访我，我闲闷无趣的很，整日整日的打盹。今儿出来，便是睡的烦了，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 我正要开口婉拒那天兵小哥的热情，天兵小哥抢先我一步，一脸为难的对我道：“仙君，今儿园子里它、它不够清净，若不您改日再来？” 第三章：蟠桃园中有八卦 “哦？怎么个不清净？可是七位仙子来盘点蟠桃了？”我眼睛亮了，心里小激动。 这天宫里有七位顶顶有名气的仙子，个个仙姿卓越，只在大场面的盛宴上才会露面，以舞曲来为众仙家助兴，平日里十分难见。 我才刚晋升为上等仙，只有幸参加过帝后的寿宴，远远的望见过七位仙子的倩影，却不得近前，仔细瞧看清楚，十分的遗憾。我常常到蟠桃园溜达，也是存了想一睹七位仙子芳容的小心思。 七位仙子奉帝后之命照看这蟠桃园，定期来蟠桃园清点蟠桃数目。我来这蟠桃园多次，却还未得有幸遇上过仙子们一回。 “那、那倒不是。是、是……总之就是今儿园子里不够清静，您还是改日再来，该日再来。”那天兵小哥脸上陪着笑，话回的结结巴巴，看的出是不想得罪了我，但又真的为难，不想让我进去。 既不是七位仙子来盘点蟠桃，却又不想让我进去，天兵小哥这般阻拦我，反倒让我起了兴致。我今日/可是闲闷的很，正愁没个解闷的事儿头。 我倒要进去看看，里头是怎么个不清净法。 我将捏着啃剩的仙丹的手负在身后，换一副有模有样的严肃正经模样，正色道：“本仙君今日前来是为帝后采集仙露，改日时辰就不对，帝后若怪罪下来，你我可都担当不起。” “这、这……仙君，小仙并非要阻拦您，实在是……”天兵小哥左右看了看，又回头往蟠桃园里看了看，大着胆子近身贴在我耳边，小声道：“仙君，小仙真是为您着想，现里头有位正冒火的主儿，您真要进去可一定要小心绕着点走。” 哦？哪位神仙如此大胆，敢在蟠桃园里放火。 我兴致更大了。朝天兵小哥宽慰一笑，让他放心。挥袖再负手，大步朝蟠桃园走去。 我一脚刚踏进园子里，一股劲风突然平地而起，卷携着地上的乱草叶子向我扑来。 我低头看，好不恼火。一串儿的枯草叶子扒在我那洁净无染的雪白衣衫上。 忍不了！不能忍！ 我怒挥衣袖，平地又起一阵劲风，从我脚下向外扩散而去，那一串儿枯草叶子在我衣服上颤抖了几下，旋转着飞起，眨眼消失在眼前。 我仰头深吸一口气，再长吐一口气，心中怒气平息下来，缓缓睁开眼。 好意提醒我的那个天兵小哥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前的。我睁开眼，正见他在我面前摆着一个奇怪的造型。半弯着腰身，一手攥着衣袖伸向我，另一只手抬在眼前遮着面。 我歪头不解的看他。只见他试探着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见我正看着他，忙收起动作，躬身向我施了个礼，然后抬头看我，眨着无辜的细长眼，一副“我什么也没做”的冤枉表情。 我皱了皱眉头，突然有些心烦，抬脚继续往前走，并不理他。 我自然知道不是他做的，想来他方才是一番好心，想替我拿掉身上的草叶子。 我不是个不知领情的仙。但，凡我心情欠佳的时候，最是不耐烦身边有人靠近，离近我三步之内，我心里都要燥起一股无名邪火。 我不想无端端冲他发泄心里的邪火，所以才不理他。 进入蟠桃林，我向着方才那劲风吹来的方向寻去。 蟠桃园里不会无端端起风，那风必是天兵小哥所说的里面正冒火的主儿弄出来的。 转过几回林间曲折小道，深入到蟠桃林里，隐隐有女子的呻吟声传入耳中。我竖着耳朵，更快步向蟠桃林更深处走，心中激动起来。 莫不是这蟠桃林里正发生着什么戏本子里说的男仙女仙密林幽会的事情吧。 我知道撞破人家的私事是很失礼的行为，可我就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 到底是哪位仙家这么有胆量，敢在蟠桃园重地幽会。 我正想着，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身影，跟着就怔住停了脚。 这天宫里还真有那么个胆大放肆的神仙。 我犹豫了。这里面要真是那个极品家伙，我撞破了他的好事，他非撕了我的残魂不可。 不行不行！我做神仙还没满一千年呢，要因这事儿死了，就太亏了。不光亏，还丢人！ 我连个完整的神元都没有，完全是靠着太上老儿的仙丹喂养着一缕残魂吊着口仙气儿活着。我可不想被众仙僚知道我的秘密，更不想被人同情。 我这般思量着，开始往后退，退了没几步，前边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是啜泣声没错。 我不受控制的停了脚，一股正义之火窜上心头。 过分！竟然连柔弱女仙都不放过！我心里愤愤然，脚下生风，半疾步半飞着向前而去。我心里一个角落里一个声音在极力制止我：“不关你的事儿！别过去！别去找死！” 紧密的蟠桃林在前方豁然开朗起来，随着流年一梦水亭进入视线的还有三五个身影。我很想制止住自己上去行正义的冲动，可是已经来不及。 北华神君站在流年一梦水亭边，抱着双臂，半冷漠半阴沉着一张脸扭头看着越来越向他靠近的我。我心里打了个颤，悄悄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不动声色的在离他还有一定安全距离的地方停下来，尽量控住着身体平衡，稳住脚跟。 流年一梦水亭边除了北华神君还齐刷刷跪着三五个仙娥。我用余光快速扫看了一眼，那三五个仙娥全都抖着肩膀，其中一个肩膀耸动的最是明显。方才的啜泣声应该是她发出来的没错了。 我再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用余光更加快速的再将抱臂站着的北华神君扫看了一眼。方才没看仔细，北华神君原来不是空抱着双臂，怀里竟抱着个毛绒绒的物什，通体雪白，似乎是个活物。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讶。北华神君竟有养宠物的爱好？ 啧啧，不光人不可貌相，神仙也是不可貌相的啊。看不出这么高傲霸道的家伙竟还有此温柔细腻的一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仙宠，竟能入得北华神君的怀，享受北华神君的爱抚。 诶？不对。我怎么有点羡慕的意思。我赶紧摇了摇头。 第四章：丑死了？！ “呵。”一声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冷哼将我拉回神来。不用猜，肯定是从北华神君那里发出来的。 我忍着脾气，全当没听见，摆出恭敬的笑脸，躬身抬手向北华神君，正欲道声“神君好”，北华神君扭过头去，完全将我无视。 我在心里翻翻眼，面上仍端着笑，一副恭恭敬敬的卑微小仙姿态。 “最好别让我再问第二遍。”北华神君面向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仙娥，冷声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北华神君正常说话。原来北华神君并不是个哑巴神仙，并不只会发鼻音和冷哼，还是能一字字好好讲出话来的，而且声音还挺…… 我忍不住又看向北华神君。 没救了，我真是没救了。我硬着脖子转正脑袋，强把视线从北华神君身上移开。 “神君，小仙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仙娥抖着肩俯趴在地，颤声回道。其余仙娥跟着重复那仙娥的话，跟着俯趴在地。 “不知道？”北华神君又冷哼一声，抬手一挥，先回话的那个仙娥被一道仙法猛地掀翻在地。 颤抖的最厉害的那名仙娥，见那被掀翻在地的仙娥没了动弹，当场吓晕了过去。 “说！谁做的？” “神君，小仙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啊。” “神君，小仙进到这园子里时，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剩余三个仙娥俯趴在地上，纷纷慌乱着解释。 我站在一旁听着这一来二去的盘问和解释，看看几位仙娥，又看看北华神君，再看看北华神君怀里的白绒球，明白了些什么。 我猜想，可能是北华神君的爱宠溜进这蟠桃园玩耍，不知怎的受了伤，几个仙娥奉旨来到蟠桃园，可能真的并未做什么，但还是产生了误会。 “你们之中谁碰过它？” “回、回神君，她，瑶兮宫的婉清，碰、碰了一下。” 我顺着那仙娥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指那当场吓昏过去的那名仙娥。 “哼，果然。”北华神君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厉和厌恶，抬手又挥出一道仙法，直击地上昏在一处的两名仙娥而去。 我看着那道仙法快如闪电的打向那两名仙娥，两名仙娥被打飞到半空中时，我才恍然意识到我是来干嘛的。不敢再有所迟疑，我飞身向其中一名仙娥而去。在我使出仙法救下其中一名仙娥的同一时间，地面上闪现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那名未能被我救下的仙娥消失在了蟠桃园中，被打入了凡间。 我心中十分自责，也十分愤怒。 在这天宫里，就是天帝和帝后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谁打入凡间，且再说，这事情真相还没彻底弄清楚，便如此横行作为，再怎么是上神转生，也不能这般目无天法，实在是令众神共愤。 “敢问神君，那仙娥是触犯了天宫的哪条天规戒律？要受到如此惩罚？”我愤然质问北华神君，也不管什么后果了。 北华神君本要挥袖离去，见我突然跳出来要为那仙娥打抱不平，停住脚，转身向我，又是那副傲慢与不屑的神情。 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克制住想把手里捏着的啃剩的半颗仙丹塞到他嘴里的冲动。 据说这厮极度讨厌药草味，所以从不靠近灵寿宫。哪天若让我寻得机会，非塞他一嘴药丸不可。 可奈何我是个没什么实修和真本事的伪神仙，估计这辈子都没能耐能动得了北华神君的一根头发丝儿。不！我哪还有这辈子啊！我的小薄命今儿就要终结了。 北华神君正一步步向我逼近，正抬手伸向我。如果现在跪地求饶可以保住我的小薄命，让我扑跪到他脚下喊爷爷都成，可是我那傲骨不允许我这么做啊，死要跟我作对啊，逼着我挺直腰板，死不让我低头求饶啊。 我反抗不了我那该死的傲骨，唯有心一横，闭上眼认命。可就在我准备闭上眼时，北华神君冷哼了一声，我看到他视线看向我头顶上方，又用一种我看不透的眼神带着不屑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三个字飘进我耳中。 “丑死了。” …… 自从蟠桃园出来后，我变了性子，一天到头也不见出府邸，也不接受任何仙友的拜访。我要沉重并严肃的自我反省一下，若不能反省透彻了，我寝食无味。 每日晨鸣鸟开始鸣叫第一声时，我便爬起来，不梳洗，也不更衣，从枕头下摸出一面铜镜，开始一天深刻的反省。 我府邸的仙娥和神侍并不知晓我其实是在自我反省，他们皆以为我是疯了或是痴了，一惊一乍，又是请来天医又是请来药王的，弄得我很是烦心，于是我在寝殿外布了道仙障，让他们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我不食不语的将自己关在寝殿里足足五日，也没反省出个结果来。我意识到问题是出在铜镜上。我真是愚钝，竟指望一面镜子来告诉我问题出在哪儿了。镜子是死物，哪里会说话。我得去问能说话的，还得是有思想的。 我随便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除去寝殿外的仙障。 我府邸的一众仙娥和神侍都快急疯了，见我终于走了出来，还是完好无恙的走了出来，皆激动的掩面啜泣起来。 真是大惊小怪。 我是个神仙，就是数年不食不宿也不会生出大病来，除非被有法力的神仙或妖魔所伤，否则是不会那么容易轻易就出事的，更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能死掉。 他们无知也并非他们的过错。这天宫里的仙娥和神侍大都是来自凡间浅有修为的凡人，虽得飞升，但仙修极浅，仙根也极弱。生老病死对他们来说并不遥远。在天宫当差稍有过错轻则贬下凡间，重则灰飞烟灭。 轻则贬下凡间，重则灰飞烟灭。我在心里将这句话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糊涂！我真是糊涂啊。人家堂堂一个神君，要惩罚一名小仙娥，高兴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何况那仙娥确实是有那么点过错，虽说也有冤屈，但北华神君并没有让她灰飞烟灭，只不过是将她贬到凡间，根本算不上是多重的惩罚。 这天宫里的仙娥和神侍说不好听点，根本不算是个神仙，地位还不如神仙品阶最低的天兵。 天宫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飞升者前来报到，不过大多是仙修浅薄，仙根脆弱的飞升者。若不然，天宫里岂不是要仙满为患了。 这些飞升者大都历不了天劫，得不到真正的飞升，做不了真正的神仙，但若想留在天宫里，天宫也欢迎他们。他们只需到点凡宫里报个到，让仙官们记录到花名册里，再领个仙牌，便算是留了。然后经过不同程度的训教和学习，通过仙规典的考试后被分到各个府邸和宫殿里做仙娥和神侍。 仙娥和神侍动辄被贬下凡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历过天劫得到真正飞升的神仙就不一样了。对神仙来说，贬下凡间可是大惩罚。 第五章：太不相配！ 想到这里，我不禁起了同情心，但又暗暗庆幸，庆幸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可哪里好像又不太对。我好像也没有历过天劫啊。不对，我是万年难得一见到杂仙啊，自然是不走寻常神仙路的。这么想想，我又开始得意了。 这天宫里天仙是稀有仙，我这杂仙可也是稀有仙。 我看着啜泣成一片的一众仙娥和神侍，心里分外过意不去。他们待我皆很衷心，服侍也很仔细，倒是我让他们不省心了，害他们白担心一场。我若不补偿他们些什么，良心实难安，便自袖中摸出一些仙丹来，打算分与他们，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太上老儿的仙丹虽说难吃了些，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或强身健体，或美容养颜，或增益修为，好处多多。 我正要把仙丹拿给身边离我最近的一个神侍，伸出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袭击了一下，手一抖，仙丹全数滑出掌心。 “你当我这仙丹是果子吗？随随便便就给人吃。” 袭击的我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太上老儿的灵青拂尘。 太上老儿吹着胡子瞪着眼现身在我眼前。太上老儿是真生气还是假发怒，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在真生气，而且怒气不小。 “原来是太上真君到访，真君要来，怎的不着人先来通报一声，小仙也好恭敬相迎。如此仓促相见，实在是失礼，还望真君见谅。”我先向太上老儿行一礼，再端着恭敬的笑脸道，一边偷瞄太上老儿的脸色。 太上老儿果然大变了脸色，更加愠怒了。 我直起身，依旧端着笑。谁让他不好好出现，偏要用偷袭的方式现身。 “你……” 太上老儿提起灵青拂尘欲打向我，我已做好了避开的准备，太上老儿却停住了手，放下了拂尘。 “七日前，蟠桃园中北华神君将瑶兮宫中一名唤作婉清的仙娥贬下了凡，当时你可在场？”太上老儿愠声向我质问道。 我正了脸色，收起不正经的心：“怎么来问我这个？是天帝要问的？” “你就说你是在还是不在场？”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太上老儿一向是不过问天宫里的事的，今日突然严肃的问我那日蟠桃园一事，一定有了什么事了，而且还惊动了天帝。会是什么事呢？我追问太上老儿，太上老儿却不答我，只叫我在天帝面前撒谎，说当时不在场。 九霄殿上，我向天帝撒谎撒的十分心虚，北华神君正也在场。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生怕北华神君看我一个不顺眼，把我的谎言给揭穿了。好在北华神君什么也没说，只在我进殿的时候撇看了我一眼，此后便将我视做空气了。 “帝君若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本神君随你处置。” “北华君，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此事吗？那婉清可不仅仅是夙栾的甥女，更是不庭山尊贵的公主，帝俊的后代。倘若此事不能好生平息下去，必将引起大荒与我天宫的一场恶战，到时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本神君都随帝君处置了，帝君还要我如何？她放着好好的瑶兮宫不住，偏偏扮作仙娥，我本也是不知实情，才误将她打下凡间。帝君若是觉得为难，大可将我交与大荒，我绝不做任何反抗。” “你……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要你……”该我听的不该我听的，我都听去了大半，天帝这时才发现我的存在，皱着眉头朝我摆摆手，示意我赶紧的退下。 我躬身向天帝告退，再躬身向北华神君告退，麻溜儿的退出九霄殿。 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这样的。 那日在蟠桃园中被北华神君打下凡间的仙娥其实并非真正的仙娥，而是不庭山的公主姚婉清，在大荒内被尊为瑶兮公主的极尊贵人物，乃是大荒帝俊的后人。 天帝说瑶兮公主是帝后夙栾的甥女，应该是帝后和瑶兮公主的母亲是姐妹之亲。不过我却不曾听闻帝后还有什么姐妹之说。 这神仙中天仙籍的神仙们亲缘关系十分的错乱，就说那大荒的帝俊，光那有名声为众人知晓的妻子就有六位之多，儿子们更是多的数不清。这瑶兮公主也不知是帝俊儿孙中的哪位所生。 我做神仙不满一千年，对神仙和那些上神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还是知道些。 如今四海归一，统一由神界天宫管辖，但四海之外的大荒之地却不在天宫管辖范围内，而是由居于不庭山中的上神帝俊的后代所管辖。 大荒之地虽多贫瘠，但其势力不可小觑，若是起事，天宫未必能占得多少上风。 万万年来，大荒和天宫相处的还算和平，不过不甚相往来。瑶兮公主虽和帝后有些渊源，但似乎此前并不曾有过什么走动。瑶兮公主突然来到天宫，天帝还特地为她建了瑶兮宫，看来是要常住的意思。 北华神君误将大荒身份尊贵的瑶兮公主错当成仙娥打下凡界，这事确实不小。处理的稍有不妥，便会引来不必要的战乱。 要说这瑶兮公主也是，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跑去做什么仙娥，被误打下凡间，她自己就得担下很大过错。 不过这瑶兮公主确定不是个假公主吗？听说那大荒的神仙们，各个凶猛无比，不惧猛兽，甚至驱使为坐骑。可这瑶兮公主娇小如斯，胆小如斯，北华神君一个眼神一声呵斥便当场吓昏了过去，实在是不像是大荒的神仙啊。 看天帝的意思是不想北华神君担下这个过错。太上老儿没那么大的胆子，让我撒谎应该是天帝的意思。也不知天帝是想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看北华神君的态度，似乎不太配合啊。 难道天帝是想把北华神君作为补偿，赐给那瑶兮公主？ 我边慢慢向前走着，边胆大包天的揣测着天帝的想法，捏在手里的仙丹一软，碎在了指腹间。 不可不可，这两人凑在一处实在是违和，太不相配，太不相配！ 第六章：说，你有什么目的？ 我回过神来，仙丹碎屑已经全部掉落在地上，我忙蹲下身去，仔细将碎屑捡拾起来。忽有一阵微风抚过脸颊，夹杂着丝丝暖意和幽幽淡淡的清香。 我抬起头来，祥云卷边暗纹的玄色长衫下摆映入眼帘。我心疑了一下，正要起身看看是谁站在了我面前，那人却先我一步蹲下身来，支起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懒散的垂在身侧。北华神君用看猴的眼神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 也不知怎的，我觉得我的左脚突然抽筋了，没待我仔细感觉一下，身体就失了平衡，向一边倒去，正是北华神君所在的方向。 我心道不好，可是已经为时已晚。我不偏不倚正栽倒在北华神君身上，两膝之间的位置。 我强作镇定，一脸歉疚的抬起头。北华神君低头看着我，脸离我不到三寸的距离，口中呼出的气息大半喷在我脸上，温温热热，夹着幽幽淡淡的清香。我忍不住偷偷吸了吸鼻子，想闻清那幽香到底是什么香，却又闻不到了。 我稍侧了侧头，鼻尖似不经意的抵在北华神君的衣襟上，再吸了吸鼻子，还是闻不到任何香味。 奇了，难道是我闻错了？还是说那香味来自别处。 “靠着舒服吗？”北华神君低沉慵懒的声音自上方传进我耳中。 我慌忙离开北华神君，奈何两脚以奇怪的姿势交叉在一起，使不上劲儿。我不得不向北华神君借点力，于是大着胆子拽住北华神君的衣摆借力，可还是挣扎了好一番。 总算站起来后，我先长舒一口气，后才赶忙退后一步，躬身面向北华神君。 “小仙失礼了，还望神君见谅。” 仍蹲着的北华神君仰头略有不爽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似想说什么。我忙有眼力劲儿的上前，躬身向北华神君伸出双手，觉得不妥，又赶紧收回手，仔细在身上抹了抹，才再伸出去。 北华神君撇看了我一眼，不知是嫌弃还是嫌弃，冷哼了一声，并不碰我，自己站起身来。 我收回手，看了看手心，又看了看方才抹手的地方，眼前一黑，险些被自己气昏过去。 啊，我的雪白袍衫啊。 我闭上眼在心里狠狠的将太上老儿骂了一遍。太上老儿若觉得冤，那便去找他的仙丹说理去。 “小仙失礼，还望神君见谅！”我赶紧再躬身，把头压得低低的，态度比方才十倍的诚恳恭敬。 北华神君抬手捏住一角衣袖在衣襟上扫了扫，抬头看我一眼，再扫了扫，然后又在身上上下掸了一遍，才再看向我。 我尴尬再尴尬，憋着心里的火气拳头握紧再握紧。 “你就没有别的衣服了？” “啊？”我抬起头来，北华神君已经转身离去，离我已十丈远。 我忍不住掏掏耳朵。莫不是我幻听了？ “神君且等等。”我想起一件事，提袍追上去。 “何事？”北华神君站住脚，也不转身，不耐烦道。 我左右四看了下，又看看北华神君的背影，张了张嘴又闭上。还是当面说话，不然太失礼。于是绕到北华神君面前，躬身行一礼，才道：“神君可还记得蟠桃园那日……” 北华神君冷漠的面上神情变了变，道：“蟠桃园？那日你也在蟠桃园中？” “不不不，小仙说的不是那日。” “哦？那是哪日？”北华神君抱起双臂，又用看猴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里好不恼火，可又不能当面发出来，只能忍下，也不绕弯子了，直言道：“小仙是想问神君，小仙到底哪里丑？” 我并非看重皮囊之人，但我此身皮囊乃是太上老儿以仙露凝造而成，堪称完美无瑕，并非是我错觉。 我对着铜镜端详多日，怎么也看不出面上有什么缺陷能和丑字沾边的。向数位仙友请教，他们对我这副躯壳无不称赞羡慕，自愧不如。北华神君却说丑，我倒是要问问他，我究竟哪里丑。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就是在羞辱我。真若如此，今日之羞辱加上蟠桃园的羞辱，我和北华神君这梁子便是结下了。 我可不做什么好欺负的窝囊神仙。 北华神君先是一愣，而后神情变了变，似笑非笑的慢慢向我靠近。 我强保持着镇定，稳住脚跟，不让自己后退或表现出一丝胆怯。 北华神君上下将我扫了一眼，伸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手上使力，将我的脸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抬起来，又按下去。 北华神君如此举动，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我一时迷瞪住了，忘记反抗，就那么任着北华神君拿我当猴一样玩弄。 “仔细看看，好像真不丑。”北华神君勾着嘴角，不知是有意还是有意的，贴近我耳边吐气说话。 我耳朵一阵发麻，天灵盖跟着也麻了，人回过神来，当即手上攒力向前猛推出去，不想却扑了个空。 北华神君早有预料似得，轻易闪身避开了我的掌力。 一团火在我心里烧的滋滋作响，我也不顾后果了，掌心里凝聚法力，飞身扑向北华神君。 我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北华神君，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是犯上之举，却不肯收掌。 北华神君并不躲开，勾起嘴角不屑一笑，顺着我的掌力向后退去。 我一时倔劲儿犯上来，再打出一掌，这一掌实实在在打中了北华神君。北华神君身子明显一晃，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这下我知道慌了，赶紧收起掌，北华神君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北华神君眼眸深邃如墨，看不到底，我猜不出他下一刻要对我做什么。我本该感到害怕，可我却没有，反而很平静。 “修为如此低浅，仙根也没有，你是怎么飞升成仙的？”北华神君使力一拽，将我整个人拉过去，然后就势将我反扣在他怀中。 “说！你到底有何目的？” 第七章：天宫六云间 我被自己的手臂勒着脖子，身体被法力禁住，一动也不能动弹，一点反抗和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小仙不知神君在说什么，小仙冒犯神君其实事出有因。” “什么因？” “小仙仰慕神君已久，此番冒犯只是想引起神君的注意，若能在神君心里留个印象，小仙也算是圆了一场心愿。” 北华神君听了我这一席话大笑起来，放开我。 我得了自由，赶紧撤身，却不料再被北华神君拉住。 “神君，小仙所言句句属实，如若有半句不真，小仙……” “少在本神君面前耍你那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你当本神君和那太上老儿一样，吃你这一套？还以为太上老儿在府邸里藏了什么好东西，原来是藏了你这么个小白脸。你与太上老儿是何渊源，他竟舍得拿苦练的仙丹喂养你？” 我只在意着北华神君前半句话，并没去细听后面的话。这厮的语气显然是和太上老儿交情不浅。这个老家伙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神君和太上真君甚熟？” “问他去。” “……” “滚吧，从本神君眼前消失。马上！”北华神君闭了闭眼，不耐烦道，大概是不想再和我多废话。 我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对北华神君道：“小仙滚前还有一句话要说，神君可容小仙把话说完再走？” 北华神君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只当他是默许了。 “小仙素来偏爱白色衣衫，故而衣服皆是白色，平日里看着虽是一个样，其实大有不同。神君，小仙是换衣服的……”不过此身却是昨日的，只因出来的急。还没待我把话说完，北华神君便转身消失在我眼前。 …… 众神翘首以盼的论道法宴终于临近了。这法宴汇聚四海八荒各路有声望的大神和上古神氏后裔，神界时间一万年才有一次，十分的难得。 天宫里上到天帝帝后，下到小仙仙娥，无不重视，三个月前就开始斋戒净身，有的早在半年前便开始斋戒净身。 这段时间可是闷坏了我，偌大的天宫生生寻不到半个可以解闷说话的仙友来。 我做神仙不满一千年，未曾参加过这论道法宴，但却也知这法宴的不一般，心中也十分期待。不过我倒没像众神那般夸张行事。 斋戒净身的目的在于心诚意诚，只要这两点到了，形式其实不过是个过场，可有可无。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也随大众，意思着斋戒了几日。 自上个月开始，天宫开始忙碌起来，参加法宴的各路仙家陆续踏云而至。 本仙君闲来无事便拎着小团云盘坐在府邸门口，嗑着仙丹往天门口眺望，远远瞻望各路仙家的风采。与我府邸友邻的仙友见我这般，纷纷效仿我，也拎个小团云学我坐在府邸门口，不过他们没仙丹嗑，只能用瓜果代替。一时间住在西云间的神仙们都开始学我。效仿者越来越多，很快形成了西云间一道独特的风景。远远站在天门外，天宫里最先吸引注意的便是西云间。 原是我们瞻望人家风采的，自己却反过来变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知道的是知道我们在看神仙过路，不知道当我们是在集体打坐。 西云间的事儿很快引起整个天宫的注意，又很快传进天帝耳中。没多久，天帝一道神旨落下来：西云间禁用小团云，众神禁止门外打坐。说是西云间众神在法宴期间举止有失仙仪，西云间各府邸罚仙俸人间一百年。 天上一天，地上三年。人间一百年也就是天上足一个月。本仙君十分的郁闷，更加郁闷的是我明白了一件事。这西云间住的都是徒有虚名没有实职做的闲散神仙。 天宫分六云间，东南西北各一云间，上下又两云间。天云间住着天帝帝后等人，地云间一半住天兵一半住仙娥神侍，众神分住东南西北四云间。 太上老儿的灵寿宫在南云间，南极仙翁的星斗宫也在南云间，北华神君的北渊殿在北云间，瑶兮宫在北云间，战神云天和风火雷电四司神的府邸则在东云间。南云间主文仙，东云间主武神，北云间主尊客，而西云间则是专门用来放养闲散神仙的地方，是天宫里最没用处的神仙的集中地。 怪不得这西云间的神仙最得悠闲。没正事可做，可不悠闲？ 我大开着寝殿门蹲在门槛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庭院，一声接一声的叹气，一是叹息从太上老儿那里顺来的仙丹磕完了，一是叹息我自己。 我到底是个缺心眼儿的神仙啊。府邸里统共六位仙娥和神侍。三处寝殿，我占了一处，另两处仙娥和神侍住，再有一间灶房便是整个府邸。庭院里连株像样的仙花仙草也没有，空荡的可怜。就这样，我还喜滋滋的过出了上等神仙的得意来。 我再叹了几声气，站起身来，走进庭院将趴在石台上打盹儿的神侍唤起来。 三个神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本仙君的面孔后慌忙站起身。 “仙君有何吩咐？” 我自袖中拿出六颗丹药来，递给其中一个神侍，示意他接下，然后才开口道：“尔等尽职尽责服侍本仙君，本仙君十分感念，无以还报，只这几颗丹药赐予尔等，虽不能助尔等得真正飞升，但却有增益修为，强健仙身之效。尔等莫要嫌弃才好。” “仙君，您这是……” “自此刻起，尔等便不用在这府邸当差了，自行散去，到点凡宫再领一份好差。本仙君已为尔等打点好，尔等过去便报上本仙君的名号就是。” 三个神侍交换了下眼神，看看手里的丹药，一起跪下身来，齐声道：“仙君仁慈，小仙能服侍仙君实乃小仙们的福气。” 我鼻头微微发酸，不忍再看他们，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三个神侍起身，再交换一下眼神，再看看手里的丹药，躬身向我告退。 “仙君，那您歇着，小仙们小心收拾衣物，绝不打扰到您。” “去吧。” 这六位仙娥神侍除了偶尔懒散些，偶尔服侍迟缓些，没犯过什么大错。我不喜人近身服侍，又不食三餐，其实他们在这里也是闲着无事可做，长期如此，真的养成懒散的性子，我就罪过大了。可这要放他们离开，我心中又有些许不舍。 第八章：天泉池沐浴 我扶额坐在石台边，听着他们收拾衣物的动静，眼角不知不觉有了湿意。有脚步声靠近，我心中一喜，抬起头来。 “仙君，那个……”名唤云雀的仙娥站在我身后，神色忧伤，欲言又止。 她必然是不舍我。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思量着该如何安慰她，却听她轻声道：“仙君可否起下身，小仙要拿一下小仙的锦绸团垫。” 我低头看了看坐着的石墩，其上确实有个绣着彩云仙鹤图案的团垫。我忙站起身。那仙娥不客气的将那团垫取走，朝我抿嘴一笑，转身留下一个倩影离我而去，一句告别不舍的话也没有。 我看着有说有笑走出府邸的一行人，心沉了又沉。他们对本仙君竟一点不舍也没有吗？亏得本仙君还过意不去亲自给他们炼提升仙修的丹药来。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收起心中的悲伤，抬手隔空取来早已收拾好的贴身衣服，也踏出府邸，朝着南云间的灵寿宫飞去。 灵寿宫的一众仙童见我扛着包袱出现，皆皱起眉头，有个胆大不怕我的，叉腰走到我面前先是冷哼一声向我示威，然后没好气的大声道：“仙君有何事？” 我随手将衣物扔给一个小仙童，抱起双臂拿出仙君身份的架子：“敢对本仙君如此口气说话，你很有胆量，不过有胆量的都要去天牢或斩仙台走一遭，你想去哪个？本仙君让你自己选。” 那仙童一听这话，一下子没气势了，垂下双手，耷拉下肩，小嘴张张合合止不住的发抖，眼泪跟着就出来了。 我十分解气，心中的郁闷跟着也散去大半，畅快的大笑起来。一道青光划过眼前，跟着我的后脑勺被重重袭击了，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我再醒来时，是躺在灵寿宫的内阁中，被一众仙童围看着。我看了下周围，没看见太上老儿的影子，倒是一眼看见了那个胆儿大的小仙童。一众仙童里只有他红肿着一双眼睛，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怎么看怎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模样，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疼。 我揉着脑袋坐起身来，伸手捏捏凌庆子的小肉脸。 “怎么着，本仙君被老头打，你还委屈上了。” “呜啊——”凌庆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吓得我赶紧收回手，慌乱的解释。 “本仙君冤枉，本仙君可什么都没做。” 一众仙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不做任何表态。 这群小屁仙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古怪？该不是想群起报复我吧。 “仙君，你是装的吧？”一众仙童商量好了似得突然一起开口道。 “装？装什么？”我疑惑。 “装死啊！”又是商量好了般的异口同声。 我先是一愣，而后拍床弹起来。 “本仙君好好的装什么死？为什么要装死？” 仙童中几个胆小的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纷纷向后退去。本仙君懒得跟这一群小屁仙废话，飞身越过他们，出了内阁。 大殿里空空荡荡，连一直蹲守在丹炉旁从不离职守的看火胖仙童竟也不在。我想起胖仙童就是里面正哭鼻子的凌庆子。 这一个个的都擅离职守，太上老儿也不管一下，仙丹不炼了吗？我看着丹炉里即将熄灭的炉火，十分的困惑。 话说我方才是怎么回事儿？太上老儿拿拂尘袭击我可是家常便饭，没见哪次真能把我怎么着的，怎么这次一下就晕了？ “仙君是要找真君他老人家吗？真君已经去法会了。”一众仙童跟在我身后从内阁里走出来，说话的却是从外面回来的仙龄稍大的两位仙童中的其中一个，正是和那太上老儿几乎形影不离的仙童金童和木童。 “法会？法会不是在半个月后吗？” “仙君有所不知，仙君昏死了足十五日整，今日正是法会之日。” “什么？本仙君昏死了十五日？”我十分震惊，不能相信。 “正是。”一众仙童齐对我道，不像是在捉弄我。 “那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仍是不相信他们所言，但此时没心思向他们问个明白。 “仙君是问天上的时辰还是地上的时辰？” “当然是法会开始的时辰。”我不耐烦道，下一时想起这灵寿宫中一向是过两个时辰的。炼造仙丹对时辰的要求极高，丹药几时入火，几时开炉，天时和地时的对应一点也不能错，直接影响着炼造仙丹的成败。 “法会天辰时始，现在是天寅时三刻，仙君若要赶过去，好出发了。”金童态度恭恭敬敬，话回的仔仔细细，倒让我不自在了。 金童和木童明显区别与别的仙童，做事稳妥，任何时候都言行得当，有礼有分寸。太上老儿偏心他俩也是自然。 我看时候还早，不会误了法会，也不着急了，就是不知先前约好互帮相占好座的那几位仙友有没有帮我占个位子。 法会上来的都是有名望的尊贵上神和大仙，像我这样的仙级根本连个下座都混不上。不过法会是对所有神仙都开放的，想去都可以去，苍穹颠外的层层盘云便是为了方便围观的众神。 盘云座里也是有好位置的，不过得靠抢。若是那几位仙友没有够义气的帮我占个位置，我就是急着赶过去也是没什么好位置的。这么一想，我便更加不着急了，索性不紧不慢的悠闲着来。 天宫里的天泉池是神仙们疗伤修养的圣地，天帝明令禁止在其中沐浴，不过我曾看到有胆大的神仙在里面洗澡，既然有人破过例，我便不算是犯下头罪。 且不说我是否真的昏死了半个月，就是昏死过一天，这身上也定是不洁净了，不沐浴净身一下就去法会实在是对上神们的不敬。 我挑了套最体面得体的衣服，踏着云头心情十分愉悦的向天泉池飞去。 这个时辰众神必是全在苍穹颠了，天泉池附近一定没有人，我可以不用顾及的踏踏实实洗个澡。 然而我预料错了，天泉池边不仅有人，还不止一个。 我停在云头上，借着云层掩饰向下俯瞰，看到北华神君和一位一袭飘逸青衫的男子站在一处，正惬意的闲聊着。 我就纳了闷了。这北华神君不用参加法会的吗？他不是还要代替天宫与诸位上神大仙们论道比法的吗？ “谁躲在上面？”一声呵斥，脚下踏着的团云突然散开，接着我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掉了下去。 第九章：青衫神君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施法自救就一头扎进了天泉池里。 好了，这下光明正大的进到天泉池里了。 我心中郁闷至极，想到上面有个不好招惹的主，我索性任着自己向下沉去，也不挣扎冒出池面了。他们总不会跳下来把我捞出去兴师问罪吧。 然而，我又想错了。北华神君竟不顾湿/身跳了下来。当我屏息在水下看到北华神君向我游来时，我完全懵了。 天泉池水虽有疗养仙身的功效，但池水会让法力失灵。不管你法力多么强大，只要进到池中便会与凡人无异。 我是失了意识被北华神君抱上来的，呛了一肚子的水，窒息昏在了水下。 我恢复意识后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北华神君，而是一张我从未在天宫里看到过的面孔。 我原以为北华神君的模样已经是极品了，却不想还有比北华神君生的更惊艳的人。不似北华神君的傲慢冷漠，此人眼里尽是温柔，让人倍感亲切。 “小仙鲁莽，不知上神尊驾在此，无意打扰，还望上神见谅。”我挣扎着站起来，也不顾满身的狼狈，向那人躬身行礼。 他身上的仙灵之气比北华神君还要纯厚，不是某位上神本尊，也是上神的后人。 那人上下打量着我，好一时没作声。 我有点慌了，很是不安。这要是冲撞了这位上神，后果可能要比冲撞了北华神君还要严重。 诶？北华神君呢？ 我左右寻看，不见北华神君的身影，心中正感疑惑，忽听身后水声响起，转身一看，北华神君正以美人出浴的姿势浮出水面。 “北华，快些上来。”我还未及做出反应，身边的青衫神君已经走上前，俯跪在天泉池边向北华神君伸出手。 北华神君先是沉着眸子向我撇看了一眼，才伸手搭住青衫神君的手腕，借力爬上岸。 我被北华神君看了那一眼，十分心虚，十分忐忑，下意识的向后退一步。 “怎么回事，你怎的又下去了？”青衫神君将北华神君拉上岸后便抬袖开始为北华神君擦拭他身上的池水，一边蹙着细眉轻声责问。 北华神君并不躲开青衫神君的动作，且丝毫没有不耐烦，甚至很自然很享受的接受着。 我立在一旁，看呆了眼。心道，这二人之间必不简单。此等亲密动作可不是普通仙友关系做得出来的。 我正想着，胸口突然升起一股异样，心上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麻痛刺痒。我受不住难受，又不想被人看出异样，下意识的绷紧脸，不让情绪外露出来。 “这衣服是不能穿了，你且穿我的吧。”青衫神君道了一句，开始解自己的衣衫，却被北华神君拦住。 只见北华神君转过身，向我这边幽幽的看了一眼，然后飞身向半空而去。不一会儿自停在半空中的云头上下来，稳稳落在我和青衫神君之间，手里却是多了一个锦布裹着的包袱。 我愣了一愣，想起什么，想要张口阻止，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了。低下头，盯着自己湿透的衣衫，各种委屈。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啊。 北华神君倒是不客气，也不避讳，当着我和青衫神君的面褪下身上透湿的衣衫，换上我的月光袍衫。 我心中叹气再叹气，安慰自己，罢了罢了，不过就是件衣服，全当是丢了，回头再求云织宫的织女做一件就是了。 可是要让云织宫的人给我做衣服，谈何容易。且不说我的身份够不够格，这月光袍衫三界内怕是再没有第二件。 流星纺的丝线，月光笼的轻纱，七位仙子织造的锦布，再加上云织宫织女的手工，就是天帝帝后的华服也没有这种待遇。 这月光袍衫到我手上却是没什么故事的。 它原是藏在太上老儿闭关修炼的静室中，被我无意中发现，太上老儿见我如斯喜欢，便送于了我。毫无波折，这月光袍衫就归我所有了。 我原先是不知这月光袍衫的珍贵的，是偶然在《天宫造物集》里看到，才惊讶得知这月光袍衫的不简单。 普通场合，我是绝对不会随便拿出来穿的，今天这是头一遭，却不想遇到这糟心事儿。 我心里祈祷着北华神君看在我借他衣服的面子上，就不要再寻我麻烦了，一睁眼，北华神君正站在我面前。我吓的险些一个站不稳，再跌进天泉池，幸得北华神君及时抓住我。 北华神君沉着脸色盯着我，目光高深莫测，除了不悦，我实难窥探出他这般盯着我的别的意思，只觉得腿软脚也软，站不稳，直想哆嗦。 青衫神君已经走过来，浅抿着嘴角看着我，眼里除了温柔还多出别的情绪，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和北华神君一样的不悦。 “二、二位神君，小、小仙懂，小仙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我揣测着北华神君和青衫神君的意思，哆嗦道。心里叫苦。我怎的这般倒霉，偏偏撞上这等事。若是撞见别的仙友这等事，我还可以随处与仙友八卦一番，可这撞上的是北华神君，别说不敢有八卦的心，怕是这小命都难保。 “你懂？懂什么？”北华神君先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而后眉头微微上挑，抱起双臂换个姿势继续盯着我。 我半双脚悬空在天泉池边，已经半干的衣衫又被冷汗打湿，黏糊糊的紧贴在身上，十分煎熬，天知道，我站的有多辛苦。 “北华，你识得他？”青衫神君突然开口。 “嗯。”北华神君轻声“嗯”了一声回应青衫神君，视线却没有从我身上离开。 青衫神君皱了皱眉，浅抿着的嘴角抿深了。 我读出了青衫神君的不悦。青衫神君必是不喜欢我。 唉，我还想着和青衫神君认识认识结个朋友啥的，这下是不可能了。 我心里叹着气，垂下眼，却被北华神君突然伸出的手钳住了下巴。 “别在我面前耍你那些小心思，真当我看不出？”北华神君愠声道，情绪明显不悦。 “不敢，小仙怎敢。”我赶紧回应。 “不敢就好。滚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微顿了一下，赶忙点头。胸口的不适更厉害了。 神君啊，我倒是想滚的，您倒是放开我啊。 “北华，算了，何必与他计较。”青衫神君的情绪变的真是快啊。眼里的不悦眨眼消失，又恢复纯净的温柔和善。上前拉开北华神君捏着我下巴的手，冲我点头笑笑。 北华神君的手一离开我，我便向天泉池倒下去，一道屏障突然出现在身下，将我托住。 嗯，或许还有机会和青衫神君交个朋友。 第十章：宋元仙君 北华神君和青衫神君离开后，我还是跳进天泉池洗了个澡，身上实在太狼狈，没法见人。 月光袍衫被北华神君穿走了，我不得不折回灵寿宫重新找件衣服，却是怎么也寻不到得体的衣服，只得穿了平日里较偏爱的那件简单朴素的素白袍衫。 衣服是朴素了些，但态度是绝对恭敬的。 我赶到苍穹颠时，法会已经开始。约好帮忙站位的仙友果然抛弃了我。我也没什么心情往前挤，去寻找稍好点的观看位置，只站在最偏视线最不佳的盘云层最外围，准备借着叠起的三个小团云的高度向法坛台上眺望。 弯腰叠放小团云时，不慎挤到身边的仙友，仙友不耐烦的回头瞥了一眼，看清是我时，愣了一愣。 “夙卿？” 我对上那仙友的视线，也愣了一愣。 “宋元仙君？” 宋元仙君是我在天宫结交的第一位仙友。 那时我初入仙班，对天宫的一切还不熟识。一次，灵寿宫的仙童不够使唤，太上老儿无奈命我帮忙到盐析池取些池盐用以淬炼一味重要丹药。我按照太上老儿画在我手中的地标指引寻找盐析池，却还是迷了路，幸得遇见宋元仙君。 宋元仙君不仅热心将我送到盐析池，还一路带我熟悉天宫。 那此前，我未曾离开过灵寿宫。一是太上老儿不许，怕我在天宫里不知规矩闯下祸，二是我对天宫的一切确实不熟识，担心迷路找不到回灵寿宫的路。 遇到宋元仙君后，我不再总呆在灵寿宫，开始在宋元仙君的陪同下到天宫各处游逛。 宋元仙君是天宫建造司的仙官，参与过天宫的建造，对天宫的地形和各处宫殿坐落何处十分了解。 在宋元仙君的帮助下，我很快熟悉了天宫里的一切。 宋元仙君为人和善温柔，又极有耐心，从不耐烦我的各种问题，我很快和宋元仙君成为了交心好友。 那段时间，我常常与宋元仙君走动，甚至为了和宋元仙君彻夜交谈，住进宋元仙君的府邸。后来宋元仙君被派到下界当差，我与宋元仙君这才断了交往。 “夙卿别是又睡混了头罢。”宋元仙君拉我起身，借过身旁仙友，拽着我朝盘云层的转角角落去。那里站着的神仙不多，位置更空些。 “宋元兄又说笑。宋元兄何时回来的？怎么的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反握住宋元仙君的手，心里甚是激动欢喜。 “还不到回来的时候，若不是这论道法会，我还不能回来的。”宋元仙君再反握住我的手，笑道，眉眼里也尽是欢喜。“正想着能不能见上你一面，可巧就碰上了。” “宋元兄的意思是特地从下面赶回来参加法会的？” 宋元仙君点头：“法会一结束就得下去，不能久待。这才没有告诉你。” 宋元仙君说完，我与他一同叹了口气。 还想着能够好好说说话，互诉心中思念的，看来是不能够了。 与宋元仙君聊了没两句，一旁的几个仙友向我们抛来不满的目光。我与宋元仙君赶紧打住。 这里可不是聊天谈心的地方。一万年才有一次的法会，谁也不想错过这难得有的得大道受大益的机会。 我与宋元仙君交换了个遗憾的神色，便也各自专心观看法会。 因着不久前发生的糟心事儿，我总是不能专心聆听法会内容，时不时出神，视线不受控制的在法坛台上寻找一个身影。 北华神君穿着我的月光袍衫在法坛台坐席上很是显眼，我没寻找多时便寻到了他。 我与北华神君身量并不相同，我的月光袍衫穿在他身上却意外合身，像是量身做出来的一般，这让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万一这北华神君穿着舒服了，不还给我了，我可就亏大了。 我正郁闷着，突然瞥见北华神君手里把玩着一个物什。下意识的定睛去看，越看越觉得熟悉。 那不是我的绒球吗! 我左右思索，我的绒球是怎么跑到他手里的，想半天想起是在天泉池落入水中的时候。 我当时自云头上跌落，直直掉进天泉池，摔进池水中的时候震散了发带，绒球也跟着掉落。因绒球之上缀着个指甲盖大小的玉石，绒球被震掉之后便向下沉去，我呛了水，想去捞，却是没能捞住。 北华神君将我捞出天泉池后又跳了进去，难道是为了捞我的绒球？既然捞出了，为何不还予我？ 我正困惑着，北华神君侧过头向这边的盘云层看来，视线扫到我身上停住。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种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我故作镇定，大着胆子与他四目相对。 这是论道法会，没轮到他上场时他是绝对不能擅离坐席的，更不用说过来找我麻烦。 这么一想，我更加大胆的和他对视。 北华神君突然神情一变，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朝我扬扬手里的绒球。 我不能镇定了，这是在向我挑衅啊！ 抢了我的月光袍衫又顺走了我的绒球，还这般向我挑衅，可不带这么欺负神仙的。 “夙卿，怎么了？”宋元仙君看出我的不对劲，关切道。 我朝宋元仙君笑笑，让他放心。再将视线看向北华神君时，惊讶的发现他不在坐席上了。 我再次不镇定了，忙左右四下里寻看，心慌的手抖。 “夙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宋元仙君握住我的手，紧张道。 “宋元兄，你快帮我看看，北华神君去哪儿了？”我抓住宋元仙君的衣袖，躲在宋元仙君身后，颤声道。 “北华神君？北华神君不正在法坛上论道吗。” 第十一章：北华神君被贬 “啊？”我顺着宋元仙君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北华神君正站在法坛台中央。我长舒了一口气，安心了。 “夙卿可是和北华神君起了什么过节吗？” 我转头向宋元仙君，感慨的握握他的双手：“还是宋元兄知我懂我啊。” 宋元仙君只凭我一个眼神一个反应就看出我和北华神君之间有过节，果真是了解我。 不敢再打扰到身边的仙友聆听法会，我以心传音将我与北华神君之间的种种过节详细说与宋元仙君，并诉说心中种种郁闷，宋元仙君表示对我的同情，宽慰我，并为不能陪在我身边深感自责。我为能够得此一知己，感到三生有幸，对宋元仙君法会结束后就得匆匆离开，深感伤感与不舍。 我与宋元仙君这里聊得正伤感，忽感脚下的盘云震颤起来，安静聆听法会的观众席突然也跟着躁动起来。 我与宋元仙君皆感困惑，齐向法坛台上看去。 法坛台上坐在上位的一众仙家皆离席而站，各个神情异样。法坛台中央，北华神君负手而立，脸色阴沉。两个形容粗狂的仙家并肩站在北华神君面前，目光不善的看着北华神君。天帝坐于法坛台坐席最上位，极力压抑着面上的愠怒之色，正欲张口说话。 我心中莫名一紧，下意识的握紧宋元仙君的手。 “北华神君傲慢无礼，法会之上毫不收敛，顶撞大荒贵客，又犯下不可原谅之错，今当着众上神之面除去其仙籍，将其贬下凡间，若厮始终不知悔改，便永世不得重回天宫，以示惩戒。” 我听着天帝的话，大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但不能十分确定。 一万年才有一次的法会因北华神君提前草草结束。 我心中一方面对北华神君的怨念颇深，一方面又忍不住同情北华神君。 法会结束，我不得不与宋元仙君道别。 将宋元仙君送至天门口，折回来的路上从几位仙友的口中得知事情的详细。 原来，北华神君在法坛上议道之时大荒论道方有心与北华神君过不去，提出异议，两方发生争执。北华神君言辞犀利，不给大荒众神留面子，将其反击的无还口之力。大荒众神一怒之下道出其实瑶兮公主被北华神君重伤坠落人间，下落不明，天宫袒护北华神君，将事情隐瞒，让众仙家评理，让天宫给个说法。 瑶兮公主一事，我是当事人之一，此事一发生便被天帝封锁了消息，天宫之内都少有人知，大荒与天宫隔着这么远，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除非他们在天宫安插了眼线。真若如此，这大荒一族可是不简单啊。 论道法会结束后，天宫里一时间都在讨论北华神君的事。我很快听到更大的内幕。 原来大荒一族当真是不简单的。 大荒一族一直有心拉拢北华神君，借着瑶兮公主与帝后的关系特意将瑶兮公主送到天宫居住，为的就是让瑶兮公主和北华神君结缘，促成两人亲事。 北华神君是上神转世，天宫的一大主心力量，大荒一族拉拢北华神君的目的可想而知。 天帝深知北华神君性情，必定看不上瑶兮那女娃娃，就是看上，北华神君也不会做出背弃天宫的事。 大荒一族心有不轨，必是不敢主动提出让瑶兮和北华神君结亲的话。 天帝心思缜密，看破不点破，假装不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瑶兮这样住在天宫里和软禁着其实无异，结果不外乎是要么大荒一族主动将瑶兮接走，要么就这么耗着。反正与天宫无害。 谁料竟出了蟠桃园的事。北华神君不识那瑶兮公主，将那瑶兮公主当做仙娥一掌打下人间。 事情出现如此意外，大荒一族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 与天宫而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北华神君和瑶兮公主结亲。可北华神君态度坚决，任天帝怎么劝说，就是如何也不愿意。 大荒一族自知是得不到北华神君的力量了，既然得不到，那就将其毁掉。 大荒深知直接向天帝讨说法讨不到什么便宜，这才一直不动声色，一直等到论道法会上才道出此事，借助众神拿住天宫。 有众神坐镇施压，天帝自然无法偏袒北华神君。 天宫里对神仙最大的惩罚是斩仙台之刑，再者就是除其仙籍，将其贬下凡，令其受几世轮回之苦。 北华神君所犯下的过错并未对三界造成灾难，说起来根本并不算大过，不至于受斩仙台之刑，况他是上神转世，纵使在斩仙台上斩个千八百遍，只要元神不灭，照样再转世，依旧是神仙。除他仙籍，封他修为，让他承受轮回之苦，这个惩罚最合适不过。 大荒再有异议，也说不出什么。众神也不会觉得不妥。正好也借此机会磨磨北华神君的性子。 天帝果然还是心思缜密的。 ###### 我怎么也没想到北华神君被贬下凡之前会来找我。 凌庆子跑来告诉我北华神君要见我时，我第一反应就是北华神君是来找我麻烦了，怎么也不肯出去见他。 太上老儿又抽了疯。此前还一直瞪着眼让我避开北华神君的，突然又一反常态，变了脸，吹着胡子硬将我拖到北华神君面前。 因着法会上我大着狗胆以下犯上，犯下用视线冒犯上神之过，我心里慌的紧，生怕北华神君因即将受罚心里不爽拿我发泄，立在北华神君面前，低着脑袋，哆嗦的浑身乱颤。 “你当真这么怕我？” 北华神君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儿，哆嗦着点头。 “不是装的？”北华神君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我哆嗦的更厉害了。 “小、小仙……”有错。还没待我把话哆嗦完，北华神君冷声打断我。 “行了，别装了！真当我看不出吗？” 我突然不哆嗦了，抬头怯怯的看着北华神君。 “这衣服你哪儿得来的？” “啊？” 北华神君皱起眉头，抬起手在我眼前一抹，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月光袍衫出现在我和北华神君面前，悬浮在半空中。 第十二章：美酒解烦愁 “神君是说这件月光袍衫？”我故作不明道。 北华神君眉头皱的更紧了，盯着我，并不答我。 我在心里嘁了一声。这厮就是开口回我估计不外乎是“别明知故问！”，“你说呢！”，“废话！”。 我心中纵有诸多不爽，也不敢言于表面，端着恭敬的笑脸回话：“神君，这衣服是小仙的，一直都是小仙的。” “说实话！”北华神君突然变了神色，冷着一张脸，用一种可怕的目光盯着我，那架势很像是想把我当场撕了。我这下真的怕了。 “神君，这衣服确实是小仙的，不过是……” “是我给他的。” 我转过头，太上老儿正站在我身后。 老家伙，你该不是一直没走，躲着看我笑话吧。 “你给的？”我像是碍眼的物品一样被北华神君毫不怜惜的拨开。 “是，我给的。”太上老儿始终板着脸，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在看向被拨到一旁的我时，眉头动了动。“还不快回去！”我听到太上老儿以心音向我传话。 我反应过来，赶紧退步往灵寿宫里撤。撤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倒回去。 “那个，神君，小仙的绒球可否还予小仙。”我又抽了疯，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又起了狗胆。 ###### 十分郁闷，我的绒球没能讨要回来，太上老儿却是三言两语拿回了我的月光袍衫。这让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 怎么看，太上老儿都和那傲慢神君私交不浅。 太上老儿嘴硬，怎么也不肯松口告诉我两人关系的一二，这让我好不恼火。我赌气不理太上老儿，处处与他对着干。也不知是这招用烂了还是怎的，无论我如何捣乱，太上老儿就是一点反应没有。我自个折腾了一阵子，实在无趣，便就安生了。 自和宋元仙君在法会上短暂一聚后，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觉失落，独孤，不圆满。夜里竟也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一连几日没得睡个好觉，心情越加不佳，脾气也跟着冒出来。可怜凌庆子没有招惹我，白白受我委屈。 这日我正郁闷不快，凌庆子小步向我跑来，神秘兮兮，仔细瞧清没有旁人在，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青玉瓶。 “给你。” “给我？” “快拿着。”凌庆子见我不赶紧接着，直接将那青玉瓶塞到我手里，动作有些慌乱，使得那瓶中的东西撒了出来，正溅到我脸上。 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我登时有了精神，明白了凌庆子的慌乱。 天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灵寿宫是禁酒的，一切和酒沾边的东西都不得靠近灵寿宫。 太上老儿认为酒气最浊，会污染药草灵气，影响丹药的炼造，更甚者，稍有不慎会酿成大祸，危害三界。 光灵寿宫自己定下规矩并不够，太上老儿还特从天帝那儿讨了个谕令，凡携酒近灵寿宫百丈之内者，轻则五十天棍，重则天牢监禁。 此谕令一出，隔壁姻缘司里的月下老儿赶紧卷铺盖寻了新地儿，搬了府邸，远远躲开灵寿宫。 月下老儿原本和太上老儿私交甚好，因这事儿和太上老儿有了芥蒂。 月下老儿平时爱好喝点小酒，无酒不欢。 据说千年前曾喝醉酒打翻过太上老儿的一鼎药炉，太上老儿气怒之下闯进姻缘司，拿灵清拂尘毁了月下老儿刚织结好的姻缘线。 此事在当时引起不小轰动，但后来不知怎的就平息了。姻缘老儿和太上老儿不仅没有因此结仇，反倒走的更亲近了，常常厮混一处。 有神仙八卦说，太上老儿一拂尘扫断的姻缘线是月下老儿自己给自己牵的红线，断了的姻缘线缠在了太上老儿的灵清拂尘上。这八卦一出，众神纷纷表示赞同，竟无人觉得哪里不妥。 太上老儿的陈年旧事我不好奇，我更关心凌庆子是从哪儿得来的美酒。 这天宫里可是没人敢给灵寿宫的人酒喝的，况凌庆子还是个半大孩童。 “小肉墩，你从哪里得来的？”我亮着眸子，伸手捏一把凌庆子的小肉脸，被凌庆子一把打开，却也没有恼意。 “别管我从哪儿得的，你喝就是。不是说这东西最治烦闷，比灵寿宫的丹药还灵么。你快些都喝了，今后别再拿我撒气。”凌庆子绞着手指，嘟着嘴道，眼睛却并不看我，飘忽着时不时撇一眼我手里的青玉瓶，又恐我发现赶紧移开。 我本想逗一逗凌庆子，问他可是在酒水里下了药，来报复我，见他这般，改了心思，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怀里带。 凌庆子受惊大叫，我堵住他的嘴，坏笑着附在他耳边道：“想不想尝尝？”凌庆子立马安静了。 我见他眨巴着眼看着我，咬着的嘴唇一片水光，乐的哈哈大笑。这肉墩，真是没他不馋的。 我诱骗凌庆子道：“你说从哪儿得来的，我就分你一半。” 凌庆子犹豫了一下，如实答我：“是从姻缘司里。” “哦？你去了姻缘司？” “我替真君到姻缘司送笔信，正好看见月下真君在树下埋酒坛子，就起了心，悄悄偷了些出来。” 月下老儿因天帝谕令一事和太上老儿起了芥蒂，搬了府邸后与太上老儿断了来往，两人谁也不愿先理对方，有话要说便让仙童传信。 我了然了酒的来历，放开凌庆子。 “偷喝了没？” “没有。” 我看凌庆子并没撒谎，点点头，举起青玉瓶往嘴边送时又想起什么：“可有被谁看见？” 凌庆子摇着头。 “那就好。”我放心下来，享受的闻了闻酒香，然后将青玉瓶送至嘴边，饮了一口皱起眉头。怎么才一口就没了？ 我不敢相信的晃了晃青玉瓶，没有声响，又把青玉瓶倒过来往手心里倒了倒，两滴小的可怜的酒水珠子从瓶口滑落，掉进手心。 “怎么不多偷点？”我不满的看向凌庆子。 凌庆子抖着嘴角，极力隐忍着什么，却终是没忍住，哇的哭出来，哭的很是委屈。 我心道不好，准备开溜，太上老儿的灵清拂尘还是快我一步砸到了我头上。 第十三章：醉酒闯祸 都说太上老儿最偏爱金童木童，我看就不是。太上老儿最偏爱凌庆子。回回我欺负凌庆子，太上老儿的灵清拂尘一准没商量的飞来揍我。 罢了罢了，今个忍了，回头让我寻到机会，非劈了这破拂尘，扔到炉底当柴烧不可。 凌庆子见哭声引来了灵清拂尘赶紧收起眼泪。他私自把酒水带进灵寿宫，这事儿可不能让太上老儿知道。我在灵寿宫饮酒更是大过，是万万不能让人发现的。 赶在别的仙童听到动静赶来之前，我碎掉了石桌上的青玉瓶，将碎屑粉末埋到树下，毁灭证据，然后抱住凌庆子，凌庆子配合的跟我握手言和。 仙童见我俩相拥在一起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的古怪，并未多问什么便走开了。我和凌庆子皆松了口气。 这事之后，我和凌庆子的关系却是走的近了。 酒是能暂解烦愁，可是一口酒哪里够。 那口酒下肚后，引出馋意，怎么也按压不下，我心情更加烦躁起来，心里燥起一团无名火，看什么都不顺眼。太上老儿偏在这时跟我过不去，命我跟凌庆子一起看炉火。 我现在可不是他可以随便使唤的下等小仙，我可是帝后亲封的仙君，是上等仙，他怎么可以使唤我看炉火，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炼丹炉炉底的火熊熊燃烧，我心里头的火也噼里啪啦烧的滋滋作响。 我盯着火焰，火焰烧在我眼里，灼着我的眼，晃了我的视线。 恍惚中，我看到火焰里裹着两个人，一个穿着我的月光袍衫，一个身着飘逸青衫，两人亲昵相拥。我看到我的绒球被戴在飘逸青衫身上，心里的火压不住了，喷出胸腔，就觉身体撞击在什么东西上被弹飞到半空中，然后满目皆是火光，我舒坦了。 是的，我又打翻了太上老儿的炼丹炉，这次是闯下了大祸了。 那丹炉里的仙丹是要赠予远道而来参加法会的众仙家贵客的，一千年前就开始炼造，已经成丹即将出炉。 我酒气未消散，人也不甚清醒，太上老儿拎着我把我带到九霄殿跪在天帝面前请罪时，我还迷迷瞪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帝神威大怒，迁怒于太上老儿，当即着龙神侍上九霄殿对太上老儿施以五十天棍的杖刑。 太上老儿虽是神仙，可也年迈，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这天棍之刑，别说是五十下，就是五下也是受不住的。 龙神侍在我面前挥棍打向太上老儿时，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本能的扑过去护住太上老儿，五十天棍一棍不少全数落在了我身上。 太上老儿与我有再生之恩，这五十天棍应替他受下的。我被自己的报恩之举感动的泪眼模糊，瘫在太上老儿的臂弯里不住颤抖。原以为我的举动也能打动天帝，哪知天帝石头心肠，不仅没有被我感动，还又下了一道谕令，令我即刻下到凡间追回散落到凡间的全数仙丹，若不能全数追回不得重返九重天。 龙神侍粗鲁的将我从太上老儿的臂弯里拎出去，又粗鲁的将我拖出九霄大殿，自始至终太上老儿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替我说。 我意识清醒着，将太上老儿在心里骂了八百遍，仍不解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身体不住的发抖。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有多傻，上了太上老儿和天帝的当。 天帝神威大怒是真，惩罚太上老儿也是真，但却不是因我闯下的祸迁怒于太上老儿，而是借着我的事对太上老儿平日里对他要丹药的怠慢表示不满，借此撒气罢了。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白挨了那五十天棍。其实就是我不去护着太上老儿，天帝也不会真的让龙神侍对太上老儿打下那五十天棍，顶多轻打上一两棍，威慑力传达到便罢了。这天宫只太上老儿一个能练丹药的，宝贝着呢。 太上老儿是真坑我还是假疼我，我是搞不懂。我被龙神侍拎到天门口时，太上老儿从后面追了过来，讨好的跟龙神侍打了个招呼，龙神侍这才客客气气的把我仍在地上，只背过身去，并不走远。 我紧闭着眼，不想去看太上老儿，太上老儿硬掰开我的嘴巴，往我嘴里塞了一大把丹药，强迫我把丹药全部吞进去。 “不是我不替你求情，是求不了，天帝有心要罚你，我如何也拦不住啊。” 我睁开眼睛，含着泪花子愤愤不满的看着太上老儿。 “什么意思？” “唉——”太上老儿叹了口气，“还不是那蟠桃园的事。” “蟠桃园的事不是已经……”我恍然明白过来，这天帝莫不是在怀疑是我向大荒一族通风报信。 我这边正想着，太上老儿打断我的想法：“蟠桃园一事只你在场，天帝是怪你不拦着北华神君。” “我……”我气结。我一个小毛神我怎么去拦北华神君，且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仙娥是瑶兮公主啊。这也太冤了。 这么说，是天帝暗中派人在酒水里做了手脚？所以才一口就醉？这也不对啊，天帝根本没必要费心思来对待我一个小毛仙啊…… “哎哟——”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袭击了，我抬起眼，太上老儿举着的手掌正停在我眼前。 “谁给你的酒？” “没，没啊，什么酒？哪里有酒？”我赶紧装糊涂。我可不能出卖凌庆子，当然也不能出卖我自己。我爬起来就欲逃走，被背身守在一旁的龙神侍一把擒住。 “真君，我等可以带走他了吗？” “还不行，我还有事情要交代。” “那真君快些处理，耽搁了时辰，我等不好交差。” 龙神侍放开我再次退下，我身上却是多了条束仙锁。 “老头儿，我知道错了，你看天帝也罚我了不是，我下到凡间一定将你的仙丹全数找回来，找不回来我绝不回天宫。”我讨好的蹭蹭太上老儿的肩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巴不得下凡去。我可提醒你，你是戴罪之身，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天宫。” “老头儿，你又胡说，我神仙还没做够呢……” “别打岔！你记住，往南找，别去北方，意思意思就赶紧回来，我会另派仙童下去寻找。听到了吗？” “哦。”我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应下，心里琢磨着别的事。 也不知宋元兄在人间何处。 第十四章：误落军营 我会去到人间何处哪里是我能决定的，这得看龙神侍的心情，龙神侍要把我往人间北方扔，风神怎么也不敢将我刮到南方去。 两位龙神侍站在天门外的云巅上板着脸将我举过头顶之时，我想起太上老儿的话，忙大喊：“二位神使大哥可否行行好将我扔到南边去？” 两位龙神侍中其中一位抬起头不耐烦的撇看了我一眼，道：“戴罪之身还想挑剔？” 另一位也抬起头，却是带着一丝同情的目光看向我：“罢了，就当是卖给太上真君一个薄面，就如他所愿，将他扔到南边去。” 我感动不已，赶紧道谢：“谢谢神使大哥，来日本仙君脱了罪重返天宫，定当携厚礼登门拜谢。” 两位龙神侍满意的相视深意一笑，便就举着我调转方向，我突然又想起件事，忙又喊：“二位神使大哥可否行行好解了这束仙锁？” 我被束仙锁束着手脚，动弹不得，施展不了法力，要是就这么被扔下去，摔是不能将我摔死，但过那十八道结界时必会受一顿皮肉之苦。 两位龙神侍交换了个眼色齐抬头看向我，这次神情一致，皆是不耐烦的神情，齐声道：“事儿还挺多！” 身体突然失去支撑力腾空而起又忽的极速向下坠去，我堂堂天宫一上等仙君就这么被两个小毛神不客气的扔下了九重天。 大约真如太上老儿所说，我对凡界心有憧憬，被扔下九重天的一瞬间，我竟对那两个小毛神没有一丝怨恨，一颗心噗通通有力的跳动着，心底某处一点点被填满，多日来的孤寂感也神奇的一下子消散去大半。 嗯，一定是因为不久就能见到宋元兄了。我心道。 九重天，十八道结界，熬过最后一道结界后，耳边开始响起风声，眼前明暗快速交替，我知道自己已是离开了神界进到凡界的领域了，不过这还不算完，自此后的下落将随时可能被雷电击中。 神仙也有怕的东西，比如雷电。我敢说九重天上的神仙没有一个是不怕雷劈的，就是天帝也不例外。 神仙飞升要历雷劫，上神飞升更高神修层次也要历雷劫，天帝继任帝位更要历雷劫，且是种种雷劫中最重的雷劫。 我虽未亲身体会过被雷劈的感觉，但听曾经历过的一众仙友声情并茂的讲述过，那是抽筋剥皮裂骨之痛。而此时的我极有可能体会一番这雷劈之痛。 第一道雷电在我眼前寸许之近处打过时，我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骂那将我扔下来却不给我解了束仙锁的龙神侍，骂不替我求情的太上老儿，骂上神转世却生生辨不出仙娥和神族公主的傲慢神君，骂到天帝时，气力用尽。 我当真还没有把对天帝不敬的心里话骂出口，眼前突然出现一群飞鸟，鸣叫着将我团团围住。天帝的耳朵不会就这么灵吧！我心里狠很打了个颤，整个身子开始犯起哆嗦。 “天帝，您可明察，小仙没有对您不敬啊！就是给小仙一百个胆儿，小仙也不敢呐。”我颤颤道，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睁开。 耳边飞鸟的鸣叫声越来越聒噪，吵得耳朵疼。我心里其实并不确定这些突然出现的飞鸟就是天帝派来的，悄悄睁开眼。有三五只飞鸟正飞在我眼前，很近，但视线又能看得清。 我忐忑的仔细将它们打量了一番，所有的飞鸟都长的一个模样，几乎看不出差异，皆是黑羽白腹短喙，不足巴掌大小，模样并不吓人，甚至有些讨喜。我屏息调气仔细感应了一下，它们身上并无一丝仙灵之气，并不是来自天宫。 我松了一口气，下一时意识到什么，赶紧看向周围，这才惊觉层云不见了，快速交替变化的明暗光线也消失了，只剩下微能辨看事物的黑夜。我再往下看，身下漆黑一片的夜幕里现出一些灰白珠子，那些珠子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好！”，我心道不好，使劲浑身力气想要挣脱束仙锁使出一点法力，奈何时间已经来不及。 脊背撞击到一根坚硬的物体上，耳边哗啦啦一阵乱响，接着眼前一黑，世界安静了，我落地了。 我似乎是落到了什么网里，整个身体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还被什么重物压着，不得一丝动弹的余地，只能认命的躺尸。 也不知多久才能有人发现我，救我一救。 我正想着，耳中传进一声粗重的闷哼声，接着四面八方传来杂乱不齐的呼喊声。 我只听清了两个字，“将军”。 听太上老儿说天上统领天兵的神将叫战神，地上统领人兵的凡人叫将军。 我这是落到凡人的军营里了吗？ 又一声粗重的闷哼声传进耳中，我回过神来，但却不敢出声。那声音离我很近，似乎就在我身边某个地方。虽然我做神仙之前是个凡人，但我做凡人的记忆已经忘的一干二净，实在不清楚该怎么和凡人打招呼。 “上面的，你给我起来！” 那声音说话了，语气里满是冷冰冰的愤怒，是个男人。 “你，你是在跟我说话？”我激动，赶紧回那凡人。 “废话！赶紧给我滚下去！”男人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说话喘息很重，且气息不平，透着股压抑的痛苦，脾气却是不小。 “凡人，你不舒服，还是别说话了。”我赶紧好心提醒他。 周围的呼喊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向我靠近，很快有乱七八糟的响动声响起，压在我身上的重物开始变轻。 “你他妈给我滚下去！” 男人不领我情，压抑着怒气爆喝道。低沉的嗓音在众多嘈杂混乱声音的中格外清晰的传进我耳中。 我心里颤了一颤，竟生出一丝怕意，隐隐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转念又觉得不对。我可是天上的神，怎能被一个凡人吼怕了去。 “放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攒足力气，粗着嗓子喝道。 男人大概是被我的气场震慑住了，好一时没有作声，我心里大乐。与此同时，缠在我身上的东西开始被东拉西扯，周围的声音更加嘈杂了。 “凡人，以后记得，别随便对……”神仙大呼小叫。我不想太吓着男人，又恢复我做神仙的好脾气，端着好心想教导男人一番，话还未说完，突然一个天旋地转。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我正困惑着，眼睛突然重新恢复光明。 一圈火把人头围在我头顶上方，离我最近的那个人头离我的脸不到半臂的距离。 火把的火光足够亮，照亮了压在我身上扼着我脖子的男人的面孔，我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北华神君？ 第十五章：雀妖 我就知道天帝那厮一定不会只是罚我下凡捡回仙药这么简单，亏我还心存一丝侥幸。 我如今狼狈如此落到北华神君手里，怕是要狠遭一番蹂躏不得解脱了。 我仰头生无可恋的看着漆黑不见半点星辰的夜幕，想叹气硬生生提不出一丝气力来。 三五个身着玄色铠甲的凡人士兵绷着脸色将我结结实实捆在木桩上，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转身走下刑台时还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查看，生怕一个不注意我便逃走了似得。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我现今被束仙锁锁着，根本使不出半分法力，虽有着不伤不死的仙身，但其实和凡人再无别的差异。 这束仙锁非得神仙才得解开。此处倒是有个神仙，可他已经是个废仙，如何帮我解得这束仙锁。即便他能，他也不会来帮我。 “宋元兄啊宋元兄，你身在何处，可能感应到我的呼唤，夙卿有难，需你快快前来相助啊！”我为今只能寄希望于宋元仙君，也不知他能否听到我的呼唤。 我这边唉声叹完，刑台下围站成一排的凡人士兵的其中一个转身疾步跑向不远处的营帐。我听到那士兵对营帐里坐在烛光光影里的人低声怯怯汇禀：“将军，那雀妖怕是还有什么同伙，若不就将他放了吧。” 端坐在光影里的人侧了侧头，似在朝营帐外我的方向看过来，良久后抬手朝前挥了挥。营帐内一阵窸窣的动静，那进入营帐的躬身退出营帐，重新回到刑台下自己的站位上。 我正欲看看那士兵是个什么神情，营帐里传出话来。 “拿棉布堵上他的嘴！” 谁？堵上谁的嘴？ 我左右四下里看，刑台下两个士兵转身快步跑开，各奔不同方向而去，很快没入夜色之中，又很快再次出现在夜色之中，折回来。 谁？他要堵上谁的嘴？ 我仍迟钝不解着，两个手拿白布折回来的士兵已经来到我面前。 “我吗？是要堵上我的嘴吗？”我大为困惑。 为什么要堵我？ 两个士兵似乎也有困惑，犹豫着迟迟没对我动作。 “堵上！”营帐里又传出话来，冷冰冰的命令。 两个士兵不再犹豫，将手里的白布伸向我。 “慢着！”营帐里又传出话来。两个士兵吓得一哆嗦，不敢有迟疑，赶紧住手。 “别碰到他……”话音顿了顿，“别拿你们的手碰到他。” “是！将军！”两个士兵齐转身，躬身向营帐行礼回话，再转过身面向我抬着手准备动作时皆是一脸为难。 “这……这可怎么堵？”站在我面前左侧的士兵为难的抓了抓头发，悄声对站在我面前右侧的士兵道。 站在我面前右侧的士兵撇着嘴耸了耸肩。 “这还不好办，拿袖子裹着手不就行了。”我看他们实在为难，忍不住开口帮他们道，一时忘记他们犯的为难是要堵我。 “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站在我左边的士兵大手一拍脑门，舒展开眉头，咧开嘴角，冲着站在我右边的士兵嘿嘿笑了两声。 站在我右边的士兵回了同样的笑，然后两人一起开始用衣袖裹手。 两个士兵齐下手大力掰开我的嘴巴，眼看就要将手中的白布塞到我嘴里，营帐里突然又传出话来。 “干净的！用干净的棉布！” 两个士兵瞅了瞅各自手中的白布皆又犯了难，相视对看彼此一眼，无奈的放开我，扔掉手里的白布一起跳下刑台。 这一次两人动作不再那么快，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再次站在我面前。 我一是疲倦了，一是不想他们再为难，配合的张开嘴，让他们方便把干净棉布塞到我嘴里。 上神转世的北华神君当真是变成了凡人了，竟屑于与我这等不起眼的小仙计较，且还是用这么个幼稚的法子来折磨我。 我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北华神君，不自觉的转头去看映在营帐上烛火光影里的剪影，好一时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收回视线，心绪却是有些乱了。 也不知变成凡人的北华神君是个什么性情，会不会好相处些，易亲近些。 呸呸呸！魔障了！我当真是魔障了！我是在期待什么！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北华神君就是变成凡人也是改不了的傲慢性情！ 不对，这天帝是个什么意思？怎的让他做了凡间的大将军？不该是将他贬为凡间庶民，令他受上重重磨难吗？ 第十六章：被抬进营帐 豆大的雨滴子落在我脸上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来的不止风神，还有雨神。 好嘛，亏得我在天宫与他那么多好处，我如今落难，他却视而不见，避而远之。我算是明白太上老儿为何那般薄凉，这神仙之间的友情堪比纸薄，不，比那天边的薄云还不如，不经风吹也能散的无踪影。 “唉——”我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任着越来越急促密集的雨滴子在我头顶肩头肆意拍打。 垂目看着我身上常穿在身的素白袍衫，暗暗庆幸，好在我没穿那月光袍衫，不然非在这人间跟着我被糟蹋蹂躏不可。 “外面什么声音？” 雨水拍打营帐和刑台的声响太大，我听不真切营帐里是否又传出话来。 “回禀将军，下起夜雨了。”有士兵回道。 我吃力的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营帐，里头的人果真走了出来。 账帘门掀开一角，营帐内昏黄的火光光亮遗漏出来，笼在凡人北华神君身上，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我看不清凡人北华神君是个什么脸色，只感觉到他是在看着我。 守在营帐门口的两个士兵慌忙进上前，一个靠旁打起账帘，一个垂首在凡人北华神君面前。 “将军，有何吩咐？”那待命的士兵道。 “去……”凡人北华神君抬手指向我。 我心里猛的一紧。不是又想到什么新法子来折磨我吧。 这变成凡人的北华神君也忒小心眼儿了，不就是砸破了他一顶营帐吗？不就是一个不小心砸到他身上了吗？那也不是我乐意的，我也是受害人啊。 “去把他抬进来。”凡人北华神君指着我对那士兵道，那士兵领命后便就开始吩咐别的士兵执行命令。 三五个士兵得令一起走上刑台，并未给我解绑，而是直接连着十字木桩将我抬了起来。 急促的雨点子已经便变成了倾盆暴雨，我被士兵们仰面躺着抬进营帐内时已经全身湿透，面如水洗。 凡人北华神君支臂坐在卧榻上，视线自我被抬入营帐起便一直没用离开过我。 我被那紧跟着我不放的目光看的阵阵心虚，直冒冷汗。 “将军，已将雀妖抬进来。”士兵回禀道。 凡人北华神君点了点头，示意士兵将我放到他面前三步远处，又命士兵取了炭火盆，生了两盆碳火，一左一右放在我身边两侧。 士兵按吩咐做完一切全数退下后，营帐里便只剩我和凡人北华神君两个。 我与凡人北华神君相视无言，营帐里的气氛诡异，安静，营帐外的气氛倒是热闹的很。 “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把雀妖留在身边呢！” “怕什么，将军哪次留妖精在身边出过事儿。放心吧，将军心里自有分寸。” “可这雀妖不一般啊，我亲眼见他从天上飞下来，直飞落到将军的营帐里，显然是有目的而来。” “能有什么目的，还不就是……” “哈哈哈哈哈……”一阵嬉笑声。 “大半夜，你们吵嚷什么！仔细给将军听见，拖出去每人一百军棍！”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杀出来，低声喝住嬉笑声，营帐外的热闹便就此停止了。 我一听到“棍”字，想起我不久前在九霄殿挨下的五十天棍，登时感到屁股火辣辣的疼。 我屁股上五十天棍打下的伤痛始终存在的，只是在太上老儿塞了我一把药丸后似有所缓解，此时伤痛却是加倍涌了上来。 我受不住难受，下意识的咬紧牙关。凡人北华神君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我回过神时他正抬手欲伸向我。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就想挣扎，奈何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能乱来啊！你现在是凡人，我还是神仙，你若以不正当的理由伤了我，你是要遭天谴的。”我咬着棉布唔唔不清的对凡人北华神君言语，也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见他眉头慢慢锁深，眼里冰霜加重。 我与他视线不偏不倚正面相对，望着他深邃布满冰霜的眼眸直发怵。 凡人北华神君却只是拿掉了塞在我嘴巴里的棉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这？这就完了？ 我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凡人北华神君再没对我做什么，在卧榻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喂……”我试图唤来了一声，没反应。 “神君？”我再唤了一声，仍是没有反应。 “这就睡下了吗？”我不敢相信的自语道。 “安静！闭嘴！”卧榻上的凡人北华神君不耐烦道，翻了个身，背向我躺着。 我怕惹了他，便不敢再多言，闭上嘴巴。 外头士兵低声议论的话时不时的跳出我的脑海，我困惑着一件事，不知不觉中也去见了周公。 我没有元神，体内便就也没有力量来源。神仙是不用休息睡觉的，我却是要隔段时间就得闭目养神一阵子，否则身体吃不消。倘若一个不慎让身体虚耗严重了，我的身体便就要化作露水，流散去。 迷迷糊糊我做了个梦，梦里北华神君在昏黄的照明火光里深情凝望着我，亲昵唤我作夙卿…… 第十七章：人间烟火 梦果然只是梦。北华神君如何也不可能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更不可能知道我“夙卿”的名字。 让我颇感意外和惊讶的是我这一觉竟睡的十分香甜，一直睡到次日太阳西斜。 我醒来时仍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只是被搬到了营帐外，被平放在日头下。 我猜想他们大概是怕我淋了雨会在营帐里发霉，所以才将我搬出来晒一晒。 太阳快要落下山头时，几个士兵又将我重新抬进营帐，仍旧是连着十字木架。 我十分的郁闷，可也无可奈何。 天上一天地上近三年，怕是等太上老儿想起我来，我已经在人间坐了三年囚徒。 “将军，雀妖醒了。”我听到营帐外士兵的说话声，忙扭头看向营帐门帘处。 “嗯。” 未见凡人北华神君走进营帐，只听他冷淡的应了那士兵一声。 “将军，今夜还要留那雀妖在您的营帐中吗？” “嗯。”凡人北华神君再应了一声。营帐门帘仍未有动静。 “将军，先生已经在来的路上，四五日后便能到了，飞骑令带来了先生的书信，已经放在您的桌案上……”那士兵再禀话，却不是关于我的了。 过了许久，营帐外的对话声结束，营帐门帘终于有了动静，进来的却并不是凡人北华神君。 我隐隐有些莫名的失落。 六七个士兵轮流走进营帐内，在我面前摆下一方矮桌，两条矮凳，又摆上碗筷和三五道小菜和酒水，然后退出营帐。 神仙也进食，但忌进气味重的食物。味重者易生贪，气浓者易乱本心。神仙需清心寡欲，故而不食气味两者兼具的五谷，食疏和鱼肉，常饮甘露，食仙果。然，酒水另当别论。 我闻着从未在天宫闻到过的饭菜香气，深刻体会了一把气乱本心的折磨。 营帐门帘迟迟不见再有动静，我开始焦躁起来，在我以为这是凡人北华神君想出的又一折磨我的方法时，营帐门帘掀开了，身着玄色铠甲的凡人北华神君走了进来。 变成凡人的北华神君仍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气场稍差了点，大概是凡间的衣物质地普通，没有仙气儿，致使变成凡人的北华神君看起来少了几分精神。 凡人北华神君绕过我面前走至摆放着一把剑桥的木架前，便就开始解衣物。 “你做什么？”我下意识的张口问道。 凡人北华神君解衣服的动作顿了一顿，转头淡淡的看我一眼，却并不理会我，继续解衣服。 我看着凡人北华神君在我眼前不远处脱下铠甲，披上一件浅色短衫。又看着他娴熟的拆解发冠，梳理长发。看着看着入了迷。 傲慢神君竟也会这些细碎琐事。 凡人北华神君再次绕过我面前时已经从头到脚换了一副模样，赤着脚散着发，像是一个疯子，一个长得分外好看的疯子。 “想我给你解开吗？”凡人北华神君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道，我却觉得他眼里藏着怒气，是在逼视我，随时有扼住我的脖颈，将我掐死手中的冲动。 我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那样怯怯的回看着他，等他的意思，竟又一时忘记我还是神仙他已是凡人，我根本无须惧怕他。 我听到凡人北华神君似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是幻听了，正想确认一下，捆绑在我身上的麻绳突然松开，凡人北华神君将我从十字木架上解放了下来。 “谢……”我终于得了自由，便就想向凡人北华神君道声谢，转而一想，这谢如何也不能道。我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可都是拜这家伙所赐，还道谢？ 凡人北华神君解开我后便就不再问我，自顾自的坐到矮桌前。 我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矮桌对面那条空着的矮凳，犹豫着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在十字木架上被捆了一天一夜，骨头都僵直了。 凡人北华神君看着我在矮凳上坐下，神情变了变，没说什么，拿起面前的碗筷便就开始吃起来。 “咳……”我突然感到嗓子不大舒服，咳了一声。 凡人北华神君抬起头。 “怎么？想吃？” “呵……”我学着北华神君曾经对我做过的事，从鼻腔里冷哼一声，表示不屑。我堂堂天宫一上等仙君怎会受此星点诱惑便就放下自尊和折磨过我的人共餐。本仙君很记仇，一笔一笔我都清楚记在心上，哪天给我寻到机会，我定要全数讨回来。 “不吃就看着。”凡人北华神君冷声道。 “嘁……”我再以鼻腔发出不屑的回应。 我面上态度坚决，其实心里没骨气的想凡人北华神君能再问我一句，只要他再问，我便就扔掉那毫无用处的自尊心…… “当真不吃？”凡人北华神君再次抬起头。 “啊？”我盯着矮桌上的食物一时慌神，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凡人北华神君摇摇头，重新低下头。 第十八章：不吃？不吃！ 远说，五百年前天宫有个身姿曼妙羡煞旁仙的美丽仙子嬞（dong）施失神打盹时不慎让心爱的折扇落到人间，为寻回折扇亲自下凡，结果贪恋人间烟火，吃成了胖仙子，天宫派下足十名天兵才费力将她带回天宫。 三百年前，文曲宫的水墨星君奉旨下凡点化人间状元郎，寻找状元郎的途中途经一家酒楼，闻香止步，没能扛得住诱惑进了酒楼，吃光了当日酒楼供给的所以菜肴，被凡人当作饕餮妖当街追打，丢进仙家颜面。 近说，一百年前，灵寿宫走失了一名小仙童，整个灵寿宫出动寻遍天宫角角落落，最后在普天镜中找到仙童身影，原来那仙童是太上老儿在人间直接点化飞升，保留着人间记忆，因忘不掉人间美食，竟私自偷偷跑下了凡去。太上老儿追下凡，欲将他带回，仙童怎么也不愿意，说是宁做一世凡人尝遍人间烟火也不做那几世清心寡欲的神仙。这一事让太上老儿伤心了好些日子。 灵寿宫的仙童大都是太上老儿亲自下凡点化上来的。丹药的炼造需要天之阳地之阴，天宫在地面万万丈之上，地之阴便就靠着点化上来的仙童带到天宫里。男性孩童纯阳至净不会影响地之阴，而女孩属阴，易乱地之阴，故而灵寿宫里皆是男仙童而不见女娃娃和仙娥。 我看着夹送到嘴边气味诱人的菜肴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口了，不敢张啊。 我可不要变成什么胖神仙，更不要受这人间烟火的诱惑丢了我的神仙的身份。 这么一想，我的态度立马坚决起来，啪的一声放下碗筷，没有丝毫犹豫。 凡人北华神君没防备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身子一抖刚夹起来的菜肴被抖落在地。凡人北华神君愣了一愣后幽幽的抬起头：“怎么不吃了？”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完了！不敢去看凡人北华神君的脸色， “吃。”凡人北华神君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我却觉得他是吐出了一把刀子。 我强撑着让自己保持镇定，咬住牙摇摇头。 “当真不吃？” 我点点头再大力摇摇头。 啪的一声巨响，我看到北华神君的手拍在矮桌上，矮桌上的碗筷被震的摇摇欲倒。 “来人！”凡人北华神君一声冷喝，营帐门帘被掀开，三五个士兵走了进来。 我已经大概猜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并不害怕，反而很镇定，配合的站起身，起身时撇看了一眼仍坐在矮凳上的北华神君。他的脸色很不好，阴沉着，好像随时要爆发出来，很是吓人。 “把他绑起来，拖出去。”只听凡人北华神君压抑着情绪冷声命令道，进来的三五个士兵忙上前，作势就要压制住我。 “慢着！”凡人北华神君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制止道。 还没碰到我的士兵赶紧收回手退后一步。他们的反应迅速，好像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将军会临时变卦。 “只绑起来。” 三五个士兵确定他们的将军不会再改变主意了，这才重新走上前，麻利儿的将我再次捆绑在十字木架上。 我一神界上等仙君，竟要在此受下此等委屈，这要是传到天宫去，我还有脸回去吗？ 不，我已经没脸回去了，风神已经看到了，他必会夸张将我的事在天宫八卦一番。 罢了罢了，孰能没个一星半点的糟心事儿呢，就是天帝怕是也有过丢面子的事。 和凡人北华神君相处的越多我越发觉得凡人北华神君还留有神仙的记忆，不然我与他无冤无仇，他没理由变着花样折磨与我。难道就因为我砸破他的营帐，害他都掉一口饭菜？不过这也不是没可能。 自那晚我害凡人北华神君掉了一口饭菜，每日三餐他必要当着我的面儿吃，且故意吃的香甜。只看着那些诱人的饭菜已经对我是莫大的折磨，他还故意如此，分明就是有心要折磨我。真真是个心机小人。 凡人北华神君白天不在营帐，只在晚上回到营帐。天气好的时候我会被士兵抬出晒太阳，等到日落西山又重新被抬回营帐内。夜里，我就那么被捆在十字木架上看着凡人北华神君入睡。就这样过了三五日，在我以为屈辱的日子没有尽头的时候，凌庆子出现在了我面前，不，准确来说是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我见到凌庆子比见到亲爹亲妈还亲，恨不得冲上去亲他一大口，然而我被捆在十字木架上根本动不了。 “快，快帮我解了着绳子。”我对凌庆子激动道。 “这还不简单。”凌庆子只手一挥，捆绑着我的麻绳不见了。 “还有还有，快帮我解了这束仙锁。”我再激动的对凌庆子扬扬手上只有神仙看的见的束仙锁。 凌庆子皱着眉头摇摇脑袋。 “这个，我解不了。” “解不了？你是神仙，怎么解不了？” “可我真的解不了。” “你是报复我对不对，你报复我没有分你酒喝……”我话未说完被凌庆子堵住嘴。 “唔唔唔……”干什么啊，放开我。 “嘘，真君在听着。” 第十九章：你还吃着那药吗？ “解不了？你是神仙，怎么解不了？”我登时急了。 “可我真的解不了。”凌庆子眨着清澈的眼眸无辜道。可我哪里肯相信，认定了凌庆子是故意不帮我解。 “你是报复我对不对，你报复我没有分你酒喝！是不是！”我一时情绪失控愤怒着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凌庆子的衣襟领口想像往常一样将他拎起来，结果竟没拎动，再使力，仍是没能动弹凌庆子一分一毫，我偏就倔劲儿犯上来，不甘心，再使力，还是一样结果。 “仙君，你做什么呢？”凌庆子不明白的困惑道。 “我……我……”我一时语塞，泄了气，沮丧的蹲下来，屁股正挨着倒在地上的十字木架上，顺势就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来个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你来做什么？”我无力的问凌庆子，头也懒得抬起，将脑袋耷拉在两膝之间。 “仙君，你是怎么了？”凌庆子虽也是有三四百仙龄的仙童，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懂我的郁闷，我当然也懒得与他说。是啊，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有足够能解开这束仙锁的修为。 “你来做什么？”我重复道，难压心中的不满。既不能帮我解了这束仙锁，来这里做什么！ 凌庆子走到我面前，挨着我，也在十字木架上坐下来，歪头看我。 我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肉脸，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着他澄净的眼眸，心里的不快和郁闷竟散去一些，忍不住伸手去捏他，捏着捏着失了神，直到凌庆子吃痛的叫出声我才回过神来。 “呜呜呜——”我放开手，凌庆子捂着脸站起身，嚎啕大哭。 有这么痛吗？我根本没使力啊！我不悦的皱起眉头。凌庆子真是被太上老儿娇惯坏了，如此娇气，哪还有点男子的气概。 “我看看。”我心里那么想，到底还是心软的。 凌庆子却不理我，继续嚎啕大哭。 我突然想到什么，慌张起来，忙看向卧榻，卧榻上凡人北华神君一点也没被吵到，仍熟睡着。我一拍脑门想起什么。神仙在人间现身办事若有避不开凡人的情况都会在现身前先布下一道结界，让凡人听不到也看不到他们的存在，想来凌庆子现身时也布下了这样的结界。我大松了一口气。 凌庆子仍没休止的嚎啕大哭着，我受不住了，当真不耐烦起来，站起身，一把拉开凌庆子捂着脸的手，赫然看到凌庆子红肿了半边的脸。我心里一紧，顿时满心愧疚。我竟真的下了那么重的手。 凌庆子甩开我的手，抽咽着自袖中摸出一个鼓囊囊的乾坤袋塞到我手里，也不说话。 “这是什么？”我打开一看里面装了有数百颗丹药，皆是我平日里总偷来吃的那些。 “我不要，你拿回去！告诉太上老儿，我今后都不吃他的丹药！”假惺惺！他在天宫必是看到了我的境况，他若当真关心我就该亲自下来替我解了这束仙锁。 我将乾坤袋递还给凌庆子，抬头却发现凌庆子不见了。 我四下寻看，又跑出营帐向天上看，只见一个巴掌大的小身影晃动着变得越来越小，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凌庆子，对不起！”我仰头朝着夜空大喊，也不知凌庆子听不听得到我的道歉。 我叹着气转身欲走回营帐，走到营帐门口又停住。 不对，我还进去做什么？再让他绑起来囚禁着吗？我是傻吗！ 在确定了我身为神界一上等仙君不能做出傻帽的事情后，我当即做了一个决定！逃！ 趁着夜深人静，大好的机会，我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远离那个人。 我这么想着，便就转身，迈腿就要跑，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衣服。我转头向后看，凡人北华神君正抓着我的衣服站在我身后。 “去哪儿？”凡人北华神君沉着脸色质问我道，神情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难见的不安和紧张，也透着刚醒来的困倦和疲惫。 “嘿嘿，不去哪儿，起个夜。”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被凡人北华神君看出异样。但其实只是骗骗自己罢了。凡人北华神君怎么可能看不出我是要逃。 “手里拿的什么？”凡人北华神君指指我垂在身侧拿着乾坤袋的手。 我低头看了看，乾坤袋分明被隐在袖中，他是怎么看见的？我只疑了一下，并没多想，只想着他别是误会我偷拿了他的什么东西，赶紧解释。 “我可没有拿你什么东西！我这我自己的。”我把乾坤袋举到凡人北华神君面前，以证清白。我堂堂一神界上等仙君可不能随随便便让人扣上偷盗的污名。 凡人北华神君看了一眼乾坤袋，二话不说伸手夺了过去。 “喂喂喂，说了没拿你什么，就是没拿！你怎么不相信人呢！”我不满道。 凡人北华神君并不理会我，兀自打开乾坤袋，待看清里面装的什么，神色一滞，人便跟着僵住了。 我见他突然没了动作，心中疑惑，凑上前去，一阵夜风吹过，再熟悉不过的丹药气味扑鼻而来，虽然微弱，但与我而言却是十分浓烈。我突然想起太上老儿的丹药不是不通丹药，只有身具修为的人吃了才好消化，肉体凡胎的凡人吃了难以消化，就是闻上一闻，也是受不住的。 我赶紧从凡人北华神君手里夺回乾坤袋，仔细系好，藏进袖中。 北华神君先已非仙身，刚才那样反应必是被丹药气味熏到，受不住了。 “你可有事？”我上前扶住凡人北华神君，也不顾及那么多了，紧张他道。 凡人北华神君慢慢抬起视线，对上我的视线，我看到他深锁着眉头，看到他眼里情绪复杂，看到他眼中闪动的晶莹，心里莫名揪紧。 北华神君竟是哭了吗？ 我正打算探一探凡人北华神君的经脉，看看是不是受了损，才使他难受的哭了，却被他反手固肩膀。 “你还吃着那药？” “啊？” 我一愣，彻底懵了。北华神君竟清楚我身体的事吗？ “你、你知道多少事情？还有多少记忆？” 第二十章：先生没来 北华神君必是知道了我的一些事情，也必是还留有神仙的记忆，若不然便不会对我说那些话，更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过到底北华神君知道了什么呢？又知道了多少？他那是同情怜悯我，还是有别的意思？我与北华神君在天宫里也不过只那几面之交，话都没说上几句，不可能让他生出那般好似我俩相识已久，且渊源不浅的目光。 我自己反复琢磨了又琢磨，又暗地里留心观察凡人北华神君，却是越琢磨越琢磨不透了。 自我那夜欲逃跑被凡人北华神君抓了现行后，不知是担心我再有逃心，还是军务清闲了，凡人北华神君白天里很少离开营帐，不得不出去处理军务时也会带上我，让我远远跟在身后，却是不命士兵再绑着我了，任我自由。其实，与其说是凡人北华神君带着我，倒不如说是我跟着他。 我在这陌生的军营中谁也不认识，便只认得他一个，虽然也不大相熟，但也总好过那些完全陌生的。我最是怕孤单的，最受不住一个人呆着，就是真要一个人呆着也是挑那三丈之内有熟人在的地方呆。若是哪时身边没有人，我便心里发慌，慌得紧了变会做出荒唐事来。这毛病说来也怪，时有时无。这几日便是犯了这“病”。 凡人北华神君远远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像是在确认我是否逃了，我每每回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放心，我不逃”，我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啊。 那夜欲逃跑也是脑袋一热生出的不经大脑的想法，我现在回想，还好当时被凡人北华神君抓住，没逃成。若不是现在我必定是流落荒野了，不知要遇到什么人。 束仙锁禁着我的法力，我同凡人无二异，生的细皮嫩肉，又穿的不俗，保不齐被人间地痞流氓，或些个山精妖怪欺负了去。若是遇到不善的凡人倒也还好，若是遇到那山精妖怪，有点道行的便能识得出我仙身不俗，不说有多少仙修在身，整个身体就是个行走的活仙丹啊，吞了我，那是立马就能得道飞升的。 虽说呆在这里尤如阶下囚，但到底命还是安全的。 诚实讲，凡人北华神君除了对我态度冷淡了点，眼神凶了点，偶尔莫名奇妙发怒将我绑起来，那也是我确实有那么点小不是惹了他，别的他也没对我怎么样。 吃喝供着我，虽是供着我看他吃，休息还安排我与他共享一个尊贵营帐，虽也是我看他睡。他毕竟是上神转世，如此不计前嫌，也算是大度了，毕竟没再实质的欺负与我，抢我东西。便就这么着吧，眼下我也别无去处，别无他法。 突然感到地面微微颤动起来，低头去看，地面上的沙砾确实晃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快步跟到凡人北华神君跟前。 凡人北华神君见我凑过来，只是侧头盯着我的神情打量了一会儿便就转回头去。 “将军，他们到了。”一旁一直跟在凡人北华神君身侧的士兵上前一步向凡人北华神君禀道。 凡人北华神君用“还用你说”的眼神撇看了那士兵一眼，面上虽无不悦之色，但也没回应那士兵一声。 士兵抬头看了看凡人北华神君的脸色，赶紧低下头补充道：“将军，要小的派人去接一接吗？”带着试探的语气问。 “你亲自去。”凡人北华神君冷冰冰的回了四个字。 “是，将军。”那士兵向凡人北华神君行一礼，起身后转身向陡坡下的峡谷跑去。 那士兵跑的飞快，脚后跟带起一阵飞扬黄土，转眼消失在峡谷深处。 束仙锁禁着我的法力，我同凡人无二异，生的细皮嫩肉，又穿的不俗，保不齐被人间地痞流氓，或些个山精妖怪欺负了去。若是遇到不善的凡人倒也还好，若是遇到那山精妖怪，有点道行的便能识得出我仙身不俗，不说有多少仙修在身，整个身体就是个行走的活仙丹啊，吞了我，那是立马就能得道飞升的。 虽说呆在这里尤如阶下囚，但到底命还是安全的。 诚实讲，凡人北华神君除了对我态度冷淡了点，眼神凶了点，偶尔莫名奇妙发怒将我绑起来，那也是我确实有那么点小不是惹了他，别的他也没对我怎么样。 吃喝供着我，虽是供着我看他吃，休息还安排我与他共享一个尊贵营帐，虽也是我看他睡。他毕竟是上神转世，如此不计前嫌，也算是大度了，毕竟没再实质的欺负与我，抢我东西。便就这么着吧，眼下我也别无去处，别无他法。 突然感到地面微微颤动起来，低头去看，地面上的沙砾确实晃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快步跟到凡人北华神君跟前。 凡人北华神君见我凑过来，只是侧头盯着我的神情打量了一会儿便就转回头去。 “将军，他们到了。”一旁一直跟在凡人北华神君身侧的士兵上前一步向凡人北华神君禀道。 谁到了？看下远处峡谷深处。 凡人北华神君用“还用你说”的眼神撇看了那士兵一眼，面上虽无不悦之色，但也没回应那士兵一声。 士兵抬头看了看凡人北华神君的脸色，赶紧低下头补充道：“将军，要小的派人去接一接吗？”带着试探的语气问。 “你亲自去。”凡人北华神君冷冰冰的回了四个字。 “是，将军。”那士兵向凡人北华神君行一礼，起身后转身向陡坡下的峡谷跑去。 那士兵跑的飞快，脚后跟带起一阵飞扬黄土，转眼就消失在峡谷深处，只一道飞扬黄土荡在道路上。 凡人北华神君用“还用你说”的眼神撇看了那士兵一眼，面上虽无不悦之色，但也没回应那士兵一声。 诚实讲，凡人北华神君除了对我态度冷淡了点，眼神凶了点，偶尔莫名奇妙发怒将我绑起来，那也是我确实有那么点小不是惹了他，别的他也没对我怎么样。 第二十一章：大将军慕淮叶 我决定留在这军营里，除了是因为自己被束仙锁锁着法力无处可去外，也存着想摸清北华神君在人间身份的心思。 原来北华神君被贬到人间变成了慕淮叶慕大将军，北凉国赫赫有名的第一镇国大将军，不过出身贫寒，生在小门小户之中，长到十五岁才出现在北凉国百姓的视线中。 据说，也是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的命运轨迹才开始发生逆转。 我为了从士兵口中探听到详细的关于慕淮叶命运转折点的故事费劲了功夫，好不容易那士兵肯告诉我了，刚要张口，我被慕淮叶的长剑从背后挑起，扛回了他的营帐。 好在我的衣服不似人间衣服的质地，被慕淮叶那样挂着我挑了一路，也没弄坏一分一毫。不是谁的衣服谁不知道心疼。就是衣服没被弄坏，我也好一阵肉疼，带着气看慕淮叶的脸色也是臭的。哪成想慕淮叶的脸色比我还丑。 嘿，我就不明白了，合着你欺负了我你还委屈上了！ “这么想了解我，倒不如直接问我不是更方便？”慕淮叶拿袖口擦拭着手中的宝剑，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语气里却是明显的不快。 我的视线在看上慕淮叶手中宝剑的那一刻便定住了，倒不是被他宝剑的上乘质地吸引住了，而是被他剑柄上的吊坠勾去了魂魄。 那不是我的绒球吗！我先是一惊而后是一喜，最后变成不愤。惊的是北华神君竟把它带下了凡间，喜的是我有机会讨要回我的绒球了，而不愤的是，同位神仙，凭什么他北华神君就要比别的仙特殊，被贬下凡还能自由想携带什么就携带什么，而我却要被人绑着扔下来。 都说人世关系复杂，我看天宫里的关系不比凡尘人世的关系简单多少。 就拿慕淮叶如今的身份来说，天帝本意是要将他贬下凡磨一磨他傲慢自大的性子的，却又让他做了北凉的第一镇国大将军，声名显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敬仰。这哪里是要来磨砺他性子的，给了他这样的威风，分明就是要助长他的坏性子。 “看够了？”冰凉锋利的剑尖托起我的下巴，逼着我转移视线。 “慕大将军，你这剑坠子可是自幼便带在身上的？”呸呸呸，什么慕大将军！叫来真不不习惯！关键是还贬低了自己。这又不是在天宫，他也不是北华神君，而我虽也犯了错被扔下凡却到底还是个仙君，按到底，他唤我个“神仙大大”还差不多。 “你喜欢？”慕淮叶道。 “啊？”我一时没听真切，待琢磨真切了忙连连点头道：“嗯！喜欢！非常喜欢！慕将军可以送与我吗？” 慕淮叶看着我挑眉一笑：“当然……” “当然如何？”我急道。 “当然不可。”慕淮叶补全后面的话，我的脸色跟着刷的一下变了模样。 “怎么不可！那本就是我的！是你拿走了占为己有！”我气道。 丫的，当真是耍不无赖不打算还我了啊！真真是不要脸！还做什么神君！做地痞流氓正合适不过！ “那你说我何时从你那里拿走的？又是何时占为己有的？” 我仔细研究着慕淮叶的神情，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这就不对了啊。按理说，绒球应是北华神君下界时带在身上带下来的，那慕淮叶就该是自小就带着绒球。 他如此认真的问我倒像是绒球不是一直跟着他的。 难道是后面谁给他送下来的？这也不对啊。 “嗯？我何时从你那里拿走的？又是何时占为己有的？”慕淮叶见我不回话，又问道。 暂先不管这绒球是何时被慕淮叶带在身上的，不管如何，我是如何也不能说是他未被贬下凡还是北华神君的时从我这里拿走了绒球这些话，我是万万不能说出他是北华神君的事。 “你甭管是什么时候，这绒球是我的便是我的，我还能撒谎不成？”我解释不了他问的话，想要回绒球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急切。 “你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便嚷嚷着它是你的，那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这么来我面前说一番，这东西便也是他的了？”慕淮叶说着从剑柄上拽下绒球，把玩在手中，直勾勾盯着我带着微不可查的怒气。 我发现这变成凡人的北华神君似乎极易动气，动辄我就能在他看里看到怒气，虽大多数时候很克制，藏的很深很隐秘，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当然不是！”我却是回的没有底气了。 罢了罢了，明着不行，回头寻个机会暗地里拿回来。我这可不是打算偷盗，绒球本就是我的，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这么想定，我便开始捉摸适合动手的时机。 关于慕淮叶十五岁命运转折点的故事我没能听到。慕淮叶一道不能私下议论他，违者斩立决的命令彻底断了我想打探他的故事的路子。那个让我帮他跑腿一天才肯告诉我慕淮叶故事的士兵兄弟受了五十军棍的军惩，自那后，老远见到我便躲着我走，都没给我个想他表示歉意的机会。不给就不给吧，反正我也没真欠他的，要怪就怪慕淮叶去。 慕淮叶这日焦躁等待的那个先生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军营里的士兵提起，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军队驻扎在这里定然不会是来观赏风景的，要么有战事要起，要么有什么次于战事的别的重要的事情。 慕淮叶这日焦躁等待的那个先生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军营里的士兵提起，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军队驻扎在这里定然不会是来观赏风景的，要么有战事要起，要么有什么次于战事的别的重要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先生是谁？ 此处山间腹地夜雨频繁，这夜又是一夜狂风暴雨，营帐被吹的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掀翻吹倒在地。 慕淮叶今日尤其焦躁，来来回回在营帐中走动着，此时已是三更天，外边除了夜间巡逻的士兵都已是熟睡状态。我本也睡下了，硬生生被慕淮叶吵醒。 “你这人怎的如此自私，自己不睡还要吵的别人睡不安稳！”又一次被从睡梦中吵醒，我忍不可忍。 慕淮叶停住脚，看向我，满面忧思。 他没说一句话就那么看着，我本是想找他兴师问罪的，却被他看的心虚不已，反变成了该被兴师问罪的那一个。 外面风雨那么大，制造的噪声绝不比慕淮叶走动的动静大，可我确实是被慕淮叶的脚步声给吵醒的，睡梦里全是慕淮叶的脚步声，一点没用外面的风雨声，此时坐起身来，风声雨声强势灌进耳中，有了赤裸裸的对比，我这才心虚起来。 心虚不想被识破，我佯装做是仍在睡梦中，目光游离着躲开慕淮叶的视线，抬手打个哈欠，然后不动声色的从新倒到卧榻上。 慕淮叶还算是有点良心，前不久命士兵抬了张卧榻进来，就放在慕淮叶的卧榻旁，很近的地方。 慕淮叶并未说卧榻是给我准备的，但这种事情还用的着说嘛？整个军营就只有我夜间呆在慕淮叶的营帐里，这卧榻自然是为我准备的，我脸皮也没红一下，道谢的话更是免了，直接自觉躺了上了。 我已经在卧榻上躺下，慕淮叶却仍是没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好吧，我错了，不是你打扰了我，是我错怪了你。”好仙不吃眼前亏，我坐起身来，向慕淮叶道了个违心的歉。 慕淮叶仍是不反应，紧蹙着眉头，始终盯着我。 “慕淮叶？慕大将军？”唤了两遍仍是没有反应，我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唉，法力别束着，人也跟着变的迟钝了。 “你怎么不睡？”慕淮叶盯了我许久，久到我重新又有了困意，他才张口道。 “额……”我不睡还不是你害的！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当然是吵到了，不然我大半夜不睡觉像你一样走来走去发神经吗？ “快睡吧，就是睡不着也要休息一下，否则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开玩笑，我可是神仙！神仙可没有生老病死！更不需要靠睡觉来回复体力，除了我以外。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吃不消？他竟连我需要像凡人一样睡觉才能维持体力这个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吗？ 忽有一阵急促的狂风吹来，吹开了系绑不牢固的营帐的一角，狂风顺着那一角挤进营帐，我与慕淮叶同时看向风吹进来的地方，刚一侧头，一张纸迎面盖在我脸上。我拿下那张纸，气愤的想把它撕碎，但碍于上面写着什么东西，不敢随意乱撕，翻过来一看，发现是张笔信，笔信的落款让我大为震惊，竟是宋元！ 我抖着手仰起手中的笔信，情绪激动的难以自制。 “这信当真是宋元写的？” 慕淮叶终于有了点反应，视线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转向那张纸，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再看向我。 “那、那你一直等的那位先生也是宋元？” 慕淮叶再点头，眼眸慢慢变得幽暗深邃，一眼望不见底。 我再仔细将那笔信看了一遍，努力回想宋元仙君的笔迹，想了半天才沮丧的想起，我并不曾见过宋元仙君的笔迹。 写这信的人或许是宋元仙君，或许也不是，而是一个与宋元仙君同名同姓的普通凡人，不过慕淮叶这般焦躁的期待他的到来，想必也普通不到哪里去。 “那他何时能来？”问题问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是问了蠢问题。 慕淮叶要是知道他何时能来也不至于这般焦躁了。 “天亮。”慕淮叶却回道。 “天亮？你是说他天亮就能到？” 慕淮叶点点头。 这下我全然没了睡意。 来的一定要是宋元仙君！一定要是宋元仙君啊！ 我与慕淮叶相对无言，在矮桌边对坐了一夜，天灰灰亮的时候，风停了雨也停了。我还精神着，慕淮叶却是扛不住了，双目布满红血丝，一脸疲惫困倦，我实在看不下去，道：“去休息会儿吧，我替你等。” “你不记得我，却还记得他吗？”慕淮叶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应该记得你，也应该记得他吗？”来的未必就是宋元仙君，我认不认识都还不一定，何谈记得。 “看来你当真是不记得了。”慕淮叶轻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再一直盯着我看，我也终于得以舒坦了，借机赶忙活动了筋骨，伸了个懒腰。 营帐外突然一阵嘈杂，接着便听到老远有人禀报。 “将军，先生来了！将军，先生来了！” 我与慕淮叶听清楚了外面的禀报，一同站起身来，又一同快步走到营帐门口。我正要再同他一同挤出营帐，却被他一个转身反手扣住双手，然后视线一个旋转，我脊背紧贴在了营帐门帘上，慕淮叶不知从哪儿拿出条绳子，三两下就将我牢牢捆住。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气又恼。 “不做什么，让你清醒清醒。” 我与慕淮叶听清楚了外面的禀报，一同站起身来，又一同快步走到营帐门口。我正要再同他一同挤出营帐，却被他一个转身反手扣住双手，然后视线一个旋转，我脊背紧贴在了营帐门帘上，慕淮叶不知从哪儿拿出条绳子，三两下就将我牢牢捆住。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气又恼。 他这是又发什么疯！ “不做什么，让你清醒清醒。”慕淮叶冷冷的看着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儿，那也不准去！” “凭什么！” 我与慕淮叶听清楚了外面的禀报，一同站起身来，又一同快步走到营帐门口。我正要再同他一同挤出营帐，却被他一个转身反手扣住双手，然后视线一个旋转，我脊背紧贴在了营帐门帘上，慕淮叶不知从哪儿拿出条绳子，三两下就将我牢牢捆住。 第二十三章：又见宋元仙君 我心里着急想要确认那来的先生是不是宋元仙君，拼力挣扎，那缠裹着我的东西竟真的被我挣开了。眼睛重见光明，我这才看清，原来缠裹在我身上的东西是营帐门帘，捆住我双手的也是栓绑门帘的粗布条。这家伙倒挺会就地取材！估计也是临时起意想到的注意。 眼下我没空也懒得跟他计较，若是真他计较，那就计较不完了。 慕淮叶捆住我双手的布条系的并没有很复杂，我很容易就用牙齿咬开了，一得了自由身便忙掀帘走出营帐。 方才营帐外还是一团热闹，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热闹就不见了，营帐外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便再看不到一个走动的人影。我一连跑到附近到好几个营帐的附近，想着或许是这些营帐遮挡了视线，全是一样的结果，哪里都是静悄悄的，一个巡逻士兵以外的人没有。 一定是慕淮叶搞得鬼，一定是他把宋元仙君藏了起来。 整个军营也就一百多顶营帐我就是挨着找过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当然，要是有更便捷的办法，我还是懒得挨个寻找过去的。 我随便抓了一个巡逻士兵，本以为要花一番功夫才能打听有用的消息，没想到那士兵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当下便告诉我，先生已经被慕淮叶请到了议事营帐里。我顺着士兵指的路线，果真就找到了他们。 真的要看到那位众人翘首盼着赶紧到来的先生，我开始紧张起来。如果来的不是宋元仙君，那我将承受第二次失落。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有重兵把守的议事营帐，看守在外的士兵却没有一个上前来阻止我，我便再放大了点胆子，将耳朵贴在营帐上去听帐子里的动静。 慕淮叶已经和先生打过招呼，此刻已经在开始谈论正事，我听不大懂他们具体在讲什么，只听清什么“险峻峡谷”，“地势优劣”，“开山移石”……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听那先生的说话声，像是宋元仙君的，又不太像，让我有些摸不准。 我屏息感应了一下，并没有感应到营帐里有什么仙灵之气。没有仙灵之气，那便不是宋元仙君了。 我极度失落，再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思，便就想转身走开，议事营帐的门帘就在这时掀开来。出来的慕淮叶，我转身那一刻用余光无意瞥见了他。 “去哪儿？你不是想见他？”慕淮叶张口叫住我。 我停下脚，立在原地，懒得回头，抬手朝身后挥了挥。不见了！根本没见的必要！ 既然来人不是宋元仙君，我见他做什么！我像是那么闲的神仙吗？ 我叹了口气，提脚继续往前走。 “不见，你可不要后悔！” 才不会！我扭头怒视向慕淮叶，余光却看到议事营帐里走出的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亲切的不能再亲切的面孔，我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我看到宋元仙君，惊呆住了，宋元仙君看到我，也同样惊呆住了，不过却比我先反应过来。 “夙卿，你怎的在此处？”宋元仙君以心音传话问我，我能够听得到，但却回答不了她。 “夙卿？你可在听我说话？”宋元仙君见我不说话，又问，我终于缓过神来。 “宋元兄，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就向他跑去，却没听到他以心音阻止我的话，“夙卿，不可！” 我站到宋元仙君面前才隐隐觉察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盯着我，但我完全没心思去管，一心只想着一定要拉着宋元仙君好好诉一番多日的苦水，再让他帮我解开束仙锁。 “将军竟与夙卿也相识吗？”宋元仙君却不看我，并不迎接我的拥抱，直接将我忽视，端着笑看向慕淮叶。 慕淮叶沉着眸子，紧抿着嘴角，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又开始上下打量宋元仙君。 一时两人竟都对我视而不见。 “宋元兄，是我呀，夙卿，九重……”我有点急了，话说到一半被宋元仙君指尖施法封住了口。 宋元兄，你这是何意？我实在不解宋元兄为何要这般对我，心里更急了，伸手去拉他，又被他禁住手脚。 “怎么？先生竟不知我与夙卿相识吗？”慕淮叶回道。 从慕淮叶口中听到我夙卿的名字，十分的古怪，让我无法适应。 “将军这话何解？宋某却是不知了。”宋元兄动了动眉头，回道。 “哈哈哈，先生别介意，我只是跟先生开个玩笑。”慕淮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拍了拍宋元仙君的肩膀，然后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开玩笑？你家开玩笑这么开的吗？人都快被你吓死了！ 才不会！我扭头怒视向慕淮叶，余光却看到议事营帐里走出的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亲切的不能再亲切的面孔，我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我看到宋元仙君，惊呆住了，宋元仙君看到我，也同样惊呆住了，不过却比我先反应过来。 “夙卿，你怎的在此处？”宋元仙君以心音传话问我，我能够听得到，但却回答不了她。 “夙卿？你可在听我说话？”宋元仙君见我不说话，又问，我终于缓过神来。 “宋元兄，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就向他跑去，却没听到他以心音阻止我的话，“夙卿，不可！” 我站到宋元仙君面前才隐隐觉察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盯着我，但我完全没心思去管，一心只想着一定要拉着宋元仙君好好诉一番多日的苦水，再让他帮我解开束仙锁。 “将军竟与夙卿兄也相识吗？”宋元仙君却不看我，并不迎接我的拥抱，直接将我忽视，端着笑看向慕淮叶。 慕淮叶沉着眸子，紧抿着嘴角，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又开始上下打量宋元仙君。 一时竟都视我为无物。 “宋元兄，是我呀，夙卿，九重……”我当宋元仙君还不知情， 第二十四章：尴尬 慕淮叶的营帐中，还是那方矮桌前，不过多出一条矮凳，我与慕淮叶还是相对而坐，宋元仙君则坐在我右手边矮桌旁侧多出的那条矮凳上，三人目光各盯着一个地方，皆沉默无言，好像是在进行某种用餐前的祈祷仪式。 我知道慕淮叶的目光一定是落在我身上，不过今天有宋元仙君在身边，我很安心，一点也不怕他，倒是有点担心宋元仙君受不受得了接下来要发生的残忍精神伤害。 这些天下来，我已经差不多习惯，能够承受下慕淮叶对我的精神伤害，顶多撑不住的时候吞咽几口口水，被他嘲笑一番，也便就忍过去了。 我抬头看向身侧的宋元仙君，宋元兄是一点也不清楚一会儿要发生多么残忍的事，嘴角仍保持着那不咸不淡恰到好处和善的笑，垂着眼帘，端坐在那里，神情放松的有些过分。 不行，我得事先提醒一下宋元兄，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咳——”我躲着慕淮叶的视线，掩饰着假咳了一下，余光看向宋元仙君。 宋元仙君抬起眼帘，向我这边看过来，我忙抓住机会使劲冲宋元仙君使眼色。 宋元仙君看了我一会儿，皱起眉头，面上生起困惑。 当着慕淮叶的面，我不敢有太大动作，再假咳一声，借着抬手掩饰的机会拿手指在袖中悄悄指了指慕淮叶的方向，再冲宋元仙君使眼色。 我想我表达的已经够明显了，宋元仙君那么聪明，洞察入微，一定懂了我的意思。却见宋元仙君冲我摇了摇头。 “怎么？这是病了？”慕淮叶突然张口，把我吓得一个不慎被口水呛到，真的咳嗽起来。 “夙卿，你没事吧？”宋元仙君见状赶紧凑近我。 我一心想着一定要提醒一下宋元仙君，一见有这么好的机会，也不顾被呛得难受，借着宋元仙君给我顺气的档口，忍着一口气探身更凑近宋元仙君一步。 “宋元兄兄，此人极阴险，要小咳、小心。” “夙卿毋须紧张我，顾好你自己即可。”宋元仙君听进了我的提醒，小声谨慎的回我。 “我看病的不清，得要军医帮你瞧瞧才好，来人！”啪的一声响，慕淮叶拍桌而起。 我和宋元仙君赶紧分开。 “多谢将军关怀，我已经无碍了，无碍了。”我赶紧道，却不是假话，当真无碍了，不咳嗽了。 慕淮叶却并不理会我，冷着脸，看向宋元仙君。 “将军，想必夙卿真的已无大碍了，便就不要麻烦军医了。”宋元仙君赶紧站起身来，脸上不再微笑着，严肃认真起来，带着些许明显的不安和慌张。 慕淮叶重新坐下来后，宋元仙君明显松了一口气。 上菜的士兵掀帘走进营帐时，宋元仙君又松了口气。 二人皆重新落座后，因着不断有士兵进来上菜，气氛不再那么紧张，我也放松下来，时不时的余光扫一眼慕淮叶，大多数时候视线落在宋元仙君。 宋元仙君着一袭淡青长衫，长发高束在头顶，也是用淡青发带系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干净，仔细打量，哪里不太对，宋元仙君身上神仙象征的光华不见了。 啊，对了，方才宋元仙君分明在那议事营帐中，我也没有感应到任何仙灵之气，莫不是宋元仙君有意隐匿了自己的神仙之身。是了，定是如此！可是他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呢？难道是因为慕淮叶？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还有，为何宋元仙君会出现在这里？他与慕淮叶互通书信，定是早有联系了，一个仙，一个被罚做凡人，他们之间能联系什么呢？ 我心中疑惑重重，却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吐露，只能等待和宋元仙君单独相处的机会。 士兵们陆续进来上菜，菜肴比之之前丰盛许多，矮桌上很快摆满了酒菜，夹菜的碗筷都被挤得没地方可放了。 来了，折磨就要开始了。我盯着满桌的人间烟火，很快开始受不住，口水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先生请。”慕淮叶先动作，拿过中间的酒壶满上一杯递到宋元仙君面前。 宋元仙君不敢怠慢，赶紧也恭敬的接过酒壶替慕淮叶满上一杯，两人一番谦让后开始动筷。 我眼睁睁看着宋元仙君加了一道菜就要往嘴边送去，忙制止道：“宋元兄，使不得啊！” 宋元仙君暂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解的看着我：“夙卿，什么使不得？” “这些人间烟火啊！吃不得！”我指指满桌的菜肴，又指指宋元仙君已经夹到面前碗里的菜，连连摆手。 “夙卿，这话是何意？宋元听不明白。” 慕淮叶也放下了筷子，移开面前的酒杯，支着手托住下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讨厌模样。 宋元仙君既有意隐匿了自己的仙灵之气自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神仙身份，有些话我不好当着慕淮叶的面说出口，又不想宋元仙君中了人间烟火的毒，回头吃成个大胖仙，让天上的仙僚取笑，便将他拉到近处，悄声附在他耳边提醒他。 宋元仙君听了我一袭话却哈哈大笑起来，我一番好意提醒他，却得来他这般反应，实在令人恼火。 “宋元兄不听便罢，何故笑得如此，实在令夙卿心寒。” 我一惯不爱生气的，此番却是真的动了气。 “夙卿，实在对不住，我并非有意，你切莫生我气。”宋元仙君终于觉察到我的异样，停了笑，赶忙向我赔罪。 “可不敢生气，宋元兄好自为之。”我起身就要离席，站起来便后悔了。 我本是没那么生气的，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生起一股邪火，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也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我已经站起来，想要再坐下又苦于没有台阶可下。宋元仙君的情况不比我好到那里，一脸的愧疚自责，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慕淮叶却是一脸轻松，倒是真给他白白看了戏。 “哈哈哈，我与宋元兄说笑而已，怎会真的生宋元兄的气。”没有台阶，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哈哈哈笑着重新坐下来，心虚的厉害。 宋元仙君见我没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再次跟我赔不是。 自始至终慕淮叶没说一句话，一直在那儿看戏，我那股莫名邪火怕就是他引出的。 第二十五章：抢菜 宋元仙君知晓了我阻拦他不让他吃东西的原因，笑过又向我赔过不是之后便以心音传话细细与我分析，我俩之外虽还坐着个慕淮叶，但他毕竟是个凡人，倒不怕被他听了去。 宋元仙君告诉我，他常在人间出差，少不得要和凡人打交道，又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神仙身份，就要学着凡人的样子生活，每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两者在人前做做样子即可，可真可不真，每日的三餐却是假不得。凡人要靠进食来维持生命，一餐不食便气虚体弱，若三日滴水不进，便会出现生命危险。要想装作凡人，吃是一定要做到的。 可那若吃了，“中了毒”停不下来要怎么办？我很想插嘴问上一句，奈何提不出法力，无法传递心音，只能动动表情，来传递心中的疑问。 宋元仙君当真是懂我的，不用我问出口，他也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有什么疑惑。 “神仙身不同于凡人的肉体凡胎，无饱腹和饥饿感，所以往往食而不自控，那些吃圆了自己仙身的神仙便是因为没有控制住自己，其实自控并不难，就跟我们进修一样，要有度，不可过度而行，否则走火入魔。”宋元仙君夹起一道菜放到我面前的空碗中，示意我拿起筷子。 我犹豫了一下，仔细将宋元仙君的话思虑了一遍。 宋元仙君见我仍犹豫，又道：“夙卿大可不必担心，有宋元在，绝不会让夙卿你入了魔去。” 我抬头感激的看向宋元仙君，重重点了点头。对宋元兄，我是一百个信任。 宋元仙君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这么别扭，就是说不过去了。 行吧，那就吃吧！ 我咽下口中快要溢出的口水，拿起面前的筷子，舔了舔嘴巴，夹起宋元仙君夹到我碗里的那道菜，激动的直手抖，菜刚送到嘴边，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讨厌的声音，震掉了我的菜。 “你不是不吃的吗？又吃什么！” 我抬起头，慕淮叶正面带愠怒看着我。 “那时不想吃，现在又想吃了。”怎么？你有意见啊！慕淮叶虽已不是北华神君，但却是人间的大将军，我和宋元仙君现在在他的地盘，人单力薄，惹怒了他捞不到好处。我不想给宋元仙君招来麻烦，更不想给自己招麻烦。 我等着慕淮叶再说些什么，他却不说话了，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不再理会我。 慕淮叶的目光一移开，我便迫不及待的重新去加菜，目光在满桌的菜肴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道盖着“鲜花”被子的鱼肉上。 慕淮叶每次吃饭必有这道菜，每次也都是夹起它的次数最多，想来这鱼肉滋味很好。这么想着，我更加激动了，伸手就要去夹，筷子瞄准最大的一块鱼肉而去，刚下筷子，不知谁的筷子先我一步抢走了那块鱼肉。我好不恼火，寻着那双筷子往上看，果然是慕淮叶。 欺我太甚，实在欺我太甚！ “你！”连带着之前忍下的怒气，我忍不住爆发了，拍桌站起身，怒指慕淮叶。 “夙卿，使不得。”宋元仙君见情况不对，赶紧以心音传话制止我，见我没反应，又从桌下扯我衣角。 我被宋元仙君几下用力的扯动拉回神，低头看宋元仙君，宋元仙君皱着眉头摇头，示意我快些坐下，不要和慕淮叶发生争执。 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但看向慕淮叶一脸得意，等着我发作的神情，我有了犹豫，当下听了宋元仙君的话。 “啊，呵呵，这桌子矮了点哈，看给我这长腿憋屈的。”我知道我这借口假的很，但也不是不可信的。这桌子确实矮，凳子也矮的很，坐在上面久了便觉憋屈不舒服。我这么一说，确实也感到膝盖处不大舒服，索性就顺势弯腰揉捏一番，然后就势重新落座。 慕淮叶不知是被我的话逗笑了，还是被我生硬化解尴尬的举动逗笑了，抱着手臂笑的直颤。我心里那个恨，恨得牙痒痒，真想上去照着他的脖颈狠狠咬上一口，能要一口咬断气儿了最好不过。 慕淮叶针对我上了瘾了，不管我去夹什么，他都要跟我抢，好在宋元仙君体贴，为我加了几道菜，虽没吃进多少，总算是解了多日的馋念。 饭罢，慕淮叶就将我赶出了营帐，留下宋元仙君不知商讨何事，直到日头西斜，两人才从营帐里走出来。 我终于能和宋元仙君单独相处是在半夜时分，慕淮叶入睡后。 宋元仙君是元神出窍潜入到慕淮叶的营帐来与我相见的，知道我会有误会和不解，特地主动向我解释一切。 原来，宋元仙君现在人间为凡人皇帝当差，借着凡人官差的身份四处巡查，一面为凡人皇帝绘制江山河图，一面为天宫收集人间山河变动信息，此前并不曾和慕淮叶有什么联系，直到数月前慕淮叶奉旨驻扎北凉西南边境。 因着北凉西南边境多崇山峻岭，怕军队行进遇到困难，凡人皇帝特指了一名熟识地理的官员随军，那官员便就是宋元仙君。 起初宋元仙君并不知慕淮叶身份，随军到达西南边境，择选好驻军营地后便离开了。刚返回京城，慕淮叶派士兵送来加急信函，信上务必请他再返营地。 原来，慕淮叶得到一道消息，有敌国军队将自西南边境进入北凉境内，慕淮叶打算趁其不备将其一举拿下，需要宋元仙君帮忙查看地形。 宋元仙君跟着士兵快马加鞭又折回西南边境，路上被司命老儿拦住去路，这才得知慕淮叶是被贬下凡间受罚的北华神君。 第二十六章：身体的秘密 宋元仙君言罢叹了口气。我不常见宋元仙君面露愁色，此时却见他一副心事重重，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宋元兄可是有何心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夙卿能帮宋元兄化解一些难处。” 宋元仙君摇摇头：“罢了，不说也罢，来说说你，夙卿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拉着我在矮桌前坐下。 今夜天气晴好，营帐斜顶卷开了天窗，透过天窗可以看到半边夜空。今夜是难见的圆月，月光很亮，皎洁的月光自天窗漏下来，正照在矮桌上。 我看了看不远处卧榻上熟睡的慕淮叶，又看了看映在月光中近在咫尺的宋元仙君，一种亲切温暖感油然而生，心里多日来挤压的愤懑苦楚随之涌上来，鼻头一酸，就想落泪。 怕宋元仙君笑话，忙背过身，收拾了一下情绪，这才重新面对宋元仙君。 我将我是因何被罚下凡，又是怎么不巧的遇上慕淮叶的和数天来慕淮叶对我的种种欺压一一说与宋元仙君听。如我所料，宋元仙君听罢哭笑不得。 “我就知道夙卿你这不安分的性子早晚惹出祸来，幸得有太上真君护着你，若不然哪里天帝只是将你罚下凡捡回仙丹那么简单。”宋元仙君笑着摇头道，我却是不解了。 “宋元兄这话何意，老头儿哪里护着我过，他若肯在殿上替我求上一两句情，我哪里能落得如此。”我心中顿感郁郁不快，还以为宋元仙君始终站在我这边，没想到和我并非一条心。 “非也非也，我问你，灵寿宫除你之外可有仙童不慎打翻药炉的事情发生？” “当然，时常发生。” 灵寿宫中日日炼丹，忙碌时大小有上百个丹炉一起燃炉。仙童穿梭其中，时有慌了手脚的情况发生，小的丹炉便极易被撞倒。 “那太上真君如何待他们？” “这个……”我想了想，太上真君似乎每次都对他们怒言斥责，斥责过还要罚上三日到三十日不等的禁闭，前不久便有一个被罚了足一个月禁闭。想到这里，我低下了头。我常打翻药炉，太上老儿每每只对我吹吹胡子瞪瞪眼，确实很少罚我禁闭。 “我再问你，太上真君对待盗吃丹药的仙童又如何？” “自然是直接打下凡间。”仙童盗丹在灵寿宫那是不可饶恕的大过，比携带酒水进入灵寿宫的过错都要严重，一旦犯下，没有回转的余地。我再底下头，这次红了脸。 突然想起什么，又抬起头来。 “宋元兄，不一样的，我的情况不一样，我并非他灵寿宫中仙童，他自然不能以灵寿宫中规矩处罚我。还有，我其实并非是盗吃仙丹，而是……” “而是什么？” “罢了，你若觉得我是那样的品性便就是吧。”我有难言之隐，即便对宋元仙君，也没有勇气坦诚相告。 我没有神元，不光是神修，形身也需要靠着太上老儿的仙丹来维持。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个药罐子，更不愿被人知道我是个残疾不完整神仙。所以我拒绝接受太上老儿命凌庆子每日送来的丹药，偏偏跑去丹药房里盗取着来吃，以掩饰我身上的秘密。 天宫里除了太上老儿知道，再就是凌庆子知道一些，再没第三个仙知道我的秘密。 既与宋元仙君成为交心知己，本不该对他有所隐瞒，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一切。这个秘密就好像我心头命脉上的一根刺，不拔出来虽然难受却还能活下去，可若拔出来，必会鲜血横流，生命瞬间陨落。 宋元兄，你会理解我的对吗？我拉起宋元仙君的手，湿着眼睛凝望着他。 “夙卿，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哭了？你的品性我再清楚不过，我是与你说笑的。”宋元仙君见我落泪，慌张起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过。 我使劲摇头：“宋元兄，我不舒服。” “不舒服？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是哪里不舒服？快给我瞧瞧。”宋元仙君紧张起来。 “宋元兄，你看。”我撩起衣袖，把手腕抬到宋元仙君眼前。月光之下束仙锁泛着红光若隐若现，紧锁在我的手腕上。 “这是，束仙锁？”宋元仙君睁大了眼睛，来回翻看着我的手腕，“夙卿，快给我看看它伤了你哪里。” “没有，它只禁锢了我的法力，使我不能施法，倒没有伤我。” “没伤着你啊，那便好，那便好。”宋元仙君大松了口气。“夙卿，你且站起来，我这就帮你解了这束仙锁。” 我心里那个激动，赶紧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好让宋元仙君施法。 不远处的卧榻上慕淮叶突然翻了一个身。 “先生，可想出了能撬开那巨石的办法？” 我侧目看向卧榻，慕淮叶并没有醒来，是梦中发出的呓语。这先生叫的是宋元仙君吧。我收回视线看向宋元仙君，却见他愣在了那里。 “宋元兄？怎么还不动手？”我提醒道，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担心宋元仙君会突然改变注意。 “夙卿说什么？哦，解束仙锁。”宋元仙君回过神，仍是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敢再多催促，怕宋元仙君真的会反悔，却听他突然道，“夙卿，我帮你解开这束仙锁，天亮了你就离开这里吧。” “为何？”我不解道。宋元仙君这是着急要我离开的意思啊。 宋元仙君看着我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元兄，还是先帮我解开这束仙锁，你若想我离开，我便听你的，明日离开就是。反正这地方我也不想多呆。”这地方我确实是不想多呆，但现在宋元仙君在这里，情况就不一样了。先不管宋元仙君为何突然想我离开，眼下当要的是赶紧让宋元仙君帮我解开束仙锁，先应下他的话，回头再反悔就是。 “这话当真？”宋元仙君不太信任的看着我。 “我若说不当真，宋元兄是不是就不帮我解开这束仙锁了？”我有些不悦了，沉了脸色。 “不是不是，夙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就帮你解了束仙锁。”宋元仙君说罢开始施法，四道青光自他的指尖逸散出来，缓缓向我靠近，最后落在我的手腕和脚腕上，和束仙锁的红光纠缠在一起，没多时，青光压下束仙锁的红光，锁住我手腕脚腕的束仙锁消散了。我激动不已，我终于得了自由了！ 第二十七章：噩梦，惊醒。 “宋元兄，你为何突然想我离开？”我认真的看着宋元仙君，想听他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夙卿，我们神仙是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的，慕淮叶怕是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所以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宋元仙君说话的时候目光游离，有意无意的躲着我的视线，分明是在撒谎！ “他不会识破我神仙的身份的，他把我当成了雀妖。”我回道，并不揭穿宋元仙君的谎言，紧盯着宋元仙君的小动作。 宋元仙君垂在身侧的右手不停就扯着衣摆，是在为难。 宋元仙君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为难，还非要支开我不可呢。难道他和慕淮叶之间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天泉池见到的青衫神君，又想起一段戏本子里王公子携俏书生私奔的虐心故事，一个想法直击天灵盖，心里猛打了个机灵。 “宋元兄，你该不是……”等等，事情若不是我猜想的那样，我岂不是在羞辱宋元仙君。不可，不可。 方才宋元仙君似乎是突然起意想我离开的，好像是在慕淮叶的呓语之后。慕淮叶当时说了句什么话来着？我绞尽脑汁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慕淮叶当时呓语了句什么。 “天帝罚我下凡捡回所有落入凡间的丹药，若不是我被那束仙锁锁住了法力也不会困在此处，幸亏遇上宋元兄，不然真不知要在这里困到几时。捡回丹药的事情耽误不得，只是难得能有机会和宋元兄呆在一起，这一去，不知又要到何时才能相见了。”我拉起宋元仙君的手紧握在手中，露出悲伤的神色，等着宋元仙君的反应。 宋元仙君一听我这话的意思是同意明早离开了，明显松了口气，当下回握住我的手。 “夙卿放心，待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便就找你去，随你一同寻找丹药。”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我何时骗过夙卿。最多五日，我就能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那好，到时你定要来找我，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与宋元仙君击掌为誓，放下手来时，皆笑了。如此看来，我那一番猜想是想多了。 我就说嘛，宋元仙君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慕淮叶就不一定了，他与那青衫神君的关系必不简单。我要不要给宋元仙君提个醒呢，让他留个心，别给慕淮叶拐了去。可要怎么说呢？直接说慕淮叶是个断袖？可我并没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个断袖啊，总不能说我是猜的吧…… 天渐亮，宋元仙君已经离开慕淮叶的营帐，一夜就要过去了，一宿没合眼，又耗神想这许多，只觉得脑袋开始昏沉起来。 罢了罢了，宋元仙君这么聪明，哪能轻易给人拐了去，我还是操心好自己为好。 迷迷糊糊，又看到宋元仙君的身影。宋元仙君挨着我在卧榻边坐下，握着我的手，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 “宋元兄，你有什么想说的明日再说可好，我实在困了。”我确实困的厉害，眼睛都睁不开了，强撑着一丝清醒意识对宋元仙君道。 宋元仙君不知听清了我说的话没，仍握着我的手，也不回话，就那么看着我。 “宋元兄，你放心，我走，天亮我就走，让我睡一会儿吧。”我祈求道。实在困的厉害，快要撑不住了。 “夙卿，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宋元仙君附在我耳边，轻声道。 去哪儿？去哪儿呢？当然是去寻找丹药了，可是丹药都落在哪里了呢？我想着这个问题，宋元仙君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模糊，最后化成一道光彻底消失在眼前，而我也渐渐失了意识，似是睡了，也似是昏了。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耳边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吵嚷声，好像是被蒙了眼睛丢弃站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整个人淹没在一种不安和恐惧中。 噩梦过后，又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也是一片漆黑，只是耳边喊打喊杀的吵嚷声被悦耳的虫鸣鸟叫取代了。我正沉浸其中享受着，肚子突然一重，什么东西砸在了我肚子上，很重很重，压得我缓不过起来，我猛地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满目迎风摇曳的树影，阳光自交错的枝叶缝隙里漏下来，一片晃动的金灿灿，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景象。我一时忘记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也忘记去想自己怎么到了一个陌生地，被那迷人的金灿灿深深吸引住心神，直到一张哭花的猫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啊！什么鬼啊！”我惊呼一声，就欲挣扎着坐起身来，却怎么也坐不起来，勾着脖子去看，一棵怀抱粗大的树干压在我身上。 “哎哟！”我又是一声大叫，这次是疼得。别问我为什么疼，反正就是疼。 猫脸被我方才一声大叫吓倒在地，又听我惨叫，赶忙爬起来向我而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帮你移开。”猫脸一脸歉疚，连连跟我道歉。 “呵呵，就你？”我摇摇头。小家伙一张小脸儿还没我巴掌大，个头也就到我腰间，和凌庆子一般大小，一身皮包骨，能有几分力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帮你移开的，你给我点时间。”猫脸见我不信他，着急道，一双大眼睛水蒙蒙的就要落下泪来。 我本想看看他要怎么移开这么粗壮的大树，看到他眼里的水雾心里一软，便收起了心。 “你站远点儿就是帮我了。”我对猫脸道。 猫脸不解的看着我，犹豫着迟迟没动作。 “站远点儿啊，没听到吗？”我对凌庆子凶惯了，把猫脸也当成了凌庆子，没好气的凶道，凶完才想起什么，赶紧去看猫脸。 猫脸并没有被我吓到，只是乖乖的站起身来，慢慢向后退，脸上带着天真，带着坚毅的果断，也带着犹豫和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猫脸身上看到了一个讨厌的身影，赶紧摇头，把那人的形象摇出脑海。 我真是被他欺压出了心理阴影，时不时的脑海里跳出一下他的身影，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实在是讨厌。 第二十八章：怪力 猫脸已经站开一段距离，我看了看还不够，又命他再后退。猫脸看着我，眼里满是犹豫和怀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乖乖往后退。 小家伙，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天上的神仙，区区一棵树还能难倒我不成。瞧着，本仙君这就给你露一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在猫脸面前显摆一下。本来用法力将树移开就好了，我偏就想整出点花样来，两手抱住身上的大树，试了试重量，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于是发力抱着大树一个跃身腾空而起，飞离地面十长高，然后抱着大树在半空中一个潇洒的回旋翻转…… “哎哟！我的腰诶！”不好不好，玩儿过头了！闪了腰！我赶紧低头向地面上看，好在飞的够高，猫脸并不会看到我的糗相。我一面心里祈祷着猫脸最好没听到我那一声哀嚎，一面调整姿势松手扔出大树，终于减掉负重，这才整理好面部表情作潇洒的姿态稳稳落回地面。 猫脸显然已经被我的神力惊呆了，大睁着眼睛惊异的看着我，傻傻的立在那里失了神。 我心里小得意，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猫脸的脑袋，被自己的举动吓到，愣了一愣。我一向不爱与人亲近接触的，方才也不知怎么了，就那么伸手揉了上去。想了想，我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又放上去揉了揉。 这小脑袋，软软的，暖暖的，摸着手感还不错，就是比起凌庆子的脑袋脏了许多。 我此时才真正看清猫脸的模样。猫脸一身破衣烂衫，发髻歪斜着大半散落下来耷拉在脑袋上，小脸脏兮兮的，三两道明显的泪痕从眼角延伸到下巴上，在嘴边开了花，估计是擦泪时把眼泪给涂抹开了，泪痕洗过的地方皮肤明显白净不少，鼻头红红的，似是肿了一般，眼眶倒是不怎么红肿，确实是张猫脸不错。 就在我上下打量猫脸时，猫脸回过神来，小脏手一把拽住我的衣袖，大眼睛里的惊异转为惊喜。 “你、你和我一样，你也有怪力？” 不是，什么怪力啊！我那是神力！神力！还有，你说话就说话，抓我干嘛啊！我低头想拉开猫脸，一看见他那脏兮兮的爪子，瞬间头大！我的衣服！我再顺着往下看，衣摆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大洞，满身的乱草叶子，比起猫脸的狼狈好不到哪里去。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向上翻涌的郁闷不快以及怒火。 再睁开眼时，猫脸正近距离满目好奇的盯着我。 “嘿，小鬼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没好气道。 “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猫脸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和强势，那气势竟凌驾于我之上。我脑海里不由得又闪出那个人的身影，在那个人的形象没有完全在脑海里拼接完整时我赶紧猛摇头。 “你、你方才问了什么？”我一时得了健忘，想不起猫脸都说过什么。 “你刚刚飞上了天，你也有怪力对不对。” “我……”我那是神力！我话还没说完，猫脸抢着接着继续道。 “你是生气时才有怪力，还是高兴时才有怪力？你的怪力也是像我一样不受控制吗？” “什么？”我是越来越听不懂猫脸在说什么了。“你也有怪力？不不不，我是说……”神力。 猫脸看着我脸色突然沉下来，慢慢耷拉下脑袋，背过身去。 我看到他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着。 “喂，小鬼头？”我猫着腰绕到猫脸面前，猫脸看到我，慌乱的又背过脸去。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打转的泪水。 小家伙行啊，比凌庆子有骨气。 虽然不知道猫脸为什么哭，他既然不想让我看到，那便不看了。 我站直身，双手抱臂，也背过身去。 “我可忙着你，你可快点。”我催促道。只听身后的小家伙猛吸了一把鼻子，然后我的衣服被拉扯了一下。 我转过头，猫脸眼里的泪水早已不见，像是从没有过一样，瞳孔倒是更加清澈明亮了，透着股坚毅倔强。 我心里忍不住一动，对这个猫脸有点喜欢起来。 “你看，这就是我的怪力。”猫脸拉着我在原地转了一圈，指指附近满地的狼藉，对我道。 方才没有注意，我这时才发现，周围的大小树木全都倒了，横七竖八斜倒在地，全是连根拔起，看根茎土壤的情况，事情刚发生不久。难道这里方才刮过一阵飓风？我抬头看看天，艳阳高照，完全不像啊！我再看了看附近远点地方的情况，百米之外情况不严重，粗点的树还好好站立着，细点的有的也被连根拔起，有的将倒没倒歪斜在那里，再远点的地方树木都好好的。 “这些，你弄的？”我怀疑的看着猫脸。不！我是根本不相信。他一个半大孩子，怎么可能做到嘛，就是拳头粗壮的小树，凭他一人之力也得拔上半天，还未必能做到连根拔起。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是、是我。”猫脸低下头。 “你？呵呵，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猫脸的话实在可笑，然而我却有点笑不出来。要么猫脸是在故意耍我，可我俩素不相识，他又是一个孩子，除非是个熊孩子，可看着并不像，应该不至于这么恶趣味。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的问题。不觉得我哪里长得像傻子啊…… “不是我，是我的怪力。”猫脸抬起头。我看到他眼里压抑着和年龄不符的怒气和挣扎。 “你是说，这些都是你的怪力弄出来的？你控制不了你的怪力？” 猫脸重重点头，然后一脸期待的靠近我。 “你是不是可以自由控制你的怪力？你是怎么做到的？能教教我吗？” 额。我又头大了。该怎么跟他解释我那不是怪力呢。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应该没事吧，反正他长大后就会忘记。嗯，应该没事。 第二十九章：不是撒谎 “小鬼头，我那不是怪力，我那是神力，我是神仙，天上的神仙。”我蹲下身，指着耐心跟猫脸解释道。 猫脸看着我，眼神没什么变化，嘴角动了动。我仔细留心着他嘴角的细微变化，他要敢笑，我就敢打他。还好，他还算聪明，没有笑。 “你真的是活神仙？”猫脸大睁着眼睛看着我，眼里倒是没有怀疑和不信任，澄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当然。”我挺直腰板，本想挥手摆个潇洒的姿势，谁想蹲下来时脚跟没站稳，刚一动作整个人被连带着向后倒去。 猫脸想笑，但看我脸色阴沉着，便憋了笑，识相的上前来扶我。 我接受不了在猫脸面前丢了面子的事实，心里别扭着拒绝猫脸的搀扶，下一刻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幼稚，又别扭着搭上猫脸的手。猫脸对于我的反常只是挠挠头，并未多在意，这让我心里再次起了别扭。我堂堂神界一上等仙君，做神仙好歹也五六百年了，怎么比起一个凡人小孩还不如。这么一想，心里就更加别扭了，一时对猫脸厌烦起来。 切，装的跟个小大人似得，其实不过就是个会哭鼻子的小屁孩。 我一面腹诽，一面又不要脸的接受着猫脸的搀扶，却一点也不觉脸红。 猫脸的力气不大，我故意使坏，把身体的重量全寄在他身上，虚假的做着起身的挣扎，其实一点力气没出。猫脸拉了没一会儿，脸就憋红了，转头看我，我赶紧做出吃力挣扎的样子，猫脸只疑惑的摇了摇头，转过脸去继续奋力拉我，我心里暗爽。 我并非是那坏心眼儿的神仙，自然不会做那欺负小孩子的事情，只稍稍戏弄了猫脸一下，便收了心，准备起身，刚一使力，腹部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使得我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猫脸觉察到我的异样，赶紧紧张的看向我。 “屁股硌到石子了。”我发现我撒起谎来也是信手拈来，一点也不脸红心跳的。 “噗——哈哈哈哈——”猫脸噗哧一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晃晃的小贝牙，几滴唾沫星子飞到半空中，在阳光下闪了闪，直直落到我的衣襟上。 我努力忍下我的暴脾气，紧紧攥住衣角，不让双手冲动，伸向猫脸的脖颈，耐心等他笑够！笑足！却不想看着看着竟看魔障了，跟着不自觉的也笑起来，直到腹部再次传来剧烈的绞痛，这才回过神来。 “你，不会是又硌到石子了吧？”猫脸笑完了，看我又皱起眉头，这次没再笑我，而是严肃起来。 “起开！”我心里窝着火，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猫脸看，手上不客气的推了猫脸一把。猫脸被我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我撇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莫名烦得厉害，也不去顾他，自己挣扎着站起身，运气感受了一下，发现体内气息紊乱的很，尤其腹部，气完全走不通，绞痛感一阵强过一阵。 “你，你没事吧。”猫脸又凑过来，一脸真诚的关心。 “有事如何，没事又如何？”我没好气道。我这腹痛八成跟那砸到身上的树有关，可是凡间之物没可能伤得了我啊，难道真实猫脸所说的是他的怪力所为？ “对不起，一定是我的怪力把你伤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猫脸垂下头，脑袋都快埋到了肚子里。 这小鬼头当真有什么怪力吗？莫非这小鬼头不是凡人？ 我将小鬼头再仔细打量了一遍，又用真气感应了一番，没什么异样，是个凡人没错。 “你说是你的怪力伤了我？你可知我可是神仙，神仙岂是谁都能伤得了的。”我强忍着腹中绞痛，想弄明白猫脸一直说的怪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这周围的树确实也倒的蹊跷。且听听他怎么说。 “伤得了，我的怪力谁都伤得了。”猫脸抬起头。 “哦？” “几个月前，有个老神仙也是被我的怪力所伤，至今没恢复，死在了山上。”猫脸皱着脸道，眼里满是歉疚和不安。 “什么？”我这下淡定不了了。“你说的可当真？没骗我？” 猫脸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眼里的歉疚和不安更深了。 我只觉得腹中绞痛难忍，眼前一阵晕眩，就在我即将昏倒之际，我又恍然清醒过来。 我可是神仙啊，怎能被一个凡人小孩瞎胡扯的三言两语吓昏了过去，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有什么颜面回天宫，虽然我现在在天宫也没剩多少颜面。 “你说你有怪力，那你使出来给我瞧瞧。”三界内除了神仙的神力，邪魔的邪力，再就是混迹人魔两界的山精妖怪的妖力，却还不曾听过凡人有什么怪力。空口无凭，说了谁信呢，何况还是个半大孩子，我就不信他能有什么怪力。 果然，猫脸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 “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吗？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撒谎的孩子可是要被雷神电母抓走的！”我看猫脸心虚，赶紧趁机吓唬他，想借此唬出他的真话，让他承认自己是在撒谎。 “他们都死了。” “你说什么？” “我没有父母，我的父母都被我的怪力害死了。” 这孩子，撒起谎来还上瘾了，连这么大不敬的话都能说出来，这凡间的孩子都没人管没人问了吗？ “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快如实说来，不然我可轻饶不了你，我跟雷公电母很熟的。”为了让我的身份更可信一些，我强忍着腹中绞痛施了个小法术，自远处歪倒的一刻大树上折下一根看起来比较有威慑力的树枝，牵动着那树枝在猫脸眼前抽打地面。 “我说了，我的父母都死了，被我的怪力害死了。我害死了他们！害死了他们！”猫脸的神情由悲伤到挣扎又变为狰狞，额头上青筋爆出，眼睛充血，怒着目向我嘶吼，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看向四周，歪倒在地的树木抖动着霎时腾空而起，一股巨力自脚下扫过，好在我反应及时，稳住了身子，却是使出了浑身力气去对抗，可也没能撑得几时，也被那巨力巻挟着升到半空中，而猫脸好好的站在地面上，我清楚的看到他周身散着一团白光，巨力正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猫脸竟不是在说谎，他果真身怀怪力！ 第三十章：吃鸡蛋 我原以为在慕淮叶营帐中的那几日是我做神仙以来最屈辱最窝囊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几日受下的委屈比起此刻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跟着大小树木悬浮在半空中，本以为那股巨力要持续一段时间，便没做防备，只顶着巨力的撕扯调整了一下姿势，好不让腹部再受到第二次伤害，这边刚调整好停了动作，巨力突然消散，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先是树木砸向地面折了树枝的杂乱声响，再是咚的一声闷响，我的脑袋着地的声音，后者在我耳畔余响良久，久久不能散去。 我不知自己是被摔懵摔傻了，还是又身处梦境之中，只觉耳边聒噪的厉害，眼前晃动着无数人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皆有，每一个都凶神恶煞的对着我指指点点。我意识稍微清醒一些，终于听清他们在吵嚷什么。 “这妖人和那怪物八成是一伙的，不能放过他！” “这妖人极有可能和那怪物一样，也有妖力，大家当心着点，小心别被他伤了！” “打他！打他！打死他们！” “还我树来！还我房子来！” …… 妖人？怪物？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东西？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我的意识再恢复了一些，撑着力气想要坐起身来问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在说什么，刚一有动作，围着我的众人神色大变，集体防备的向后退去。 “你们……啊！”我刚一张口，话还没说囫囵，眼前突然横飞出一颗鸡蛋，直直向我飞来，啪的一声砸中我的脑袋，我下意识的就去抬手挡脸，等了一会儿没有蛋液从脑袋上滴落，歪了歪头，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自头上滚落，掉进我怀里。我低头去看，一颗剥了皮的鸡蛋，熟的！我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困惑。戏本子不都说凡人喜欢拿生鸡蛋丢人吗？这怎么和戏本子里写得不一样？ 我捡起怀中的剥皮鸡蛋困惑着，一边不忘记把仍挂在头顶上的鸡蛋壳扫下来，大概是真的摔傻了，我竟将周围的众人忘却在了脑后。 耳边突然响起孩童的啼哭声，接着乱了套，等我想起众人，缓缓抬起头来时，眼前飞来无数不明物体，我迟钝的不知自卫，等那些不明物体全数砸在身上，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然而再想作出反应已是为时已晚，手臂遭到那些不明物体不间断的攻击，虽无什么痛觉，却是被砸的抬不起来，无法伸展出去，施法设下保护自己的屏障。 混乱之际，我自人群缝隙中看到不远处同样有此遭遇的猫脸。猫脸倒是比我有经验多了，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任着围在他身边的人拿什么东西砸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我看不到猫脸的表情，但从他颤抖的肩膀直觉他在咬牙隐忍着，不过没有怒气，没有反抗之意，只是单纯的隐忍着不作声，似是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看破看开。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对他？不都说凡人对待孩子都是最仁慈最疼惜的吗？ 我一定是被摔傻了，不然我不会就那么看着猫脸被打而不去救护他。我是神仙，却失了神仙的本职。我自责又愧疚，可是我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人群不知何时散去了，我与猫脸皆狼狈不堪，隔着一棵歪倒在地的大树看着彼此，猫脸首先动了动嘴角，我看到他扯出一个残破的微笑，听到他稚嫩清亮的声音，他对我说“对不起，白神仙”。 我很想也回他一声对不起，却终是没说出口。原谅我是个爱面子的神仙，虽然我的面子已然荡然无存。 “白神仙，你还疼吗？”猫脸已经翻过大树走到我面前，小脏手伸到我腰间，试探着摸了摸。 我本想拍下他的爪子，手一动作握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去看，是那颗第一个砸向我的熟鸡蛋。 “要吃鸡蛋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那么鬼使神差的把手里的鸡蛋递到了猫脸面前。 猫脸看了看我手里的剥皮鸡蛋，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剥皮鸡蛋，我看到他吞咽了下口水。 “吃吧，熟的。”我再次鬼使神差道，说着拉起猫脸的手，想把剥皮鸡蛋塞到他手里，看到他的脏手后，又改变了注意。“还是我拿着你吃比较好。” 我抬头看猫脸，又看到他吞咽口中的动作。 “吃吧，那娃娃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说的是这鸡蛋的主人，一个比猫脸还矮上半头的男娃娃，第一个拿东西砸我的人。他是众人愤起的主谋。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他，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找他报仇。别以为神仙都是好欺负的。神仙也是有脾气的！天宫里哪个神仙 猫脸犹豫了一下，凑到我手边，张口咬下一小半鸡蛋，红着脸不自在的冲我笑笑。我回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不丢人，男子汉不能屈不能伸，那才是丢人。 我看着猫脸一口一口吃下我手中的鸡蛋，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来。猫脸定然是十分的饥饿，不然不会接受我手中的鸡蛋。看他的样子，一定是受了许多苦吧。 “白神仙，你会死吗？”猫脸抬起头，咽下口中最后一口鸡蛋，大大咧咧的抹了一把嘴角，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张口道。 这是什么问题！都说了我是神仙，我怎么可能死呢！ “不会！”这个小鬼头，怎么一时让人喜欢又一时让人讨厌呢。 “你真的不会死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不会死！就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你说的可当真？” 我真后悔给他吃了那颗鸡蛋，我就应该不问他，不该去好奇什么怪力，早早离开，也不至于落得被凡人当作妖怪人人喊打。 我拍拍屁股站起身，脚还没站稳，身子就一个凛冽。不得劲儿！哪里都不得劲儿！这一次不光是腹中绞痛了，身上没一处是还舒坦的，哪里都气脉阻塞。 “白神仙，你还好吗？”猫脸跟着站起身，忙扶住我。 “不好！我要死了！被你害死的！” 第三十一章：南止星君的转生 “不好！我要死了！被你害死的！”我只是撒气，并没真想伤害猫脸。 猫脸看着我，目光慢慢暗淡下来，一点一点失去神采，垂下肩膀，脱了力一般跌坐在地。 “我、我开玩笑的，我是神仙，怎么会死呢。你那点儿力量根本伤不了我。”我一下子慌了，忙蹲下身向猫脸解释。猫脸没伤我完全是假话，他不止伤了我，还把我伤的很重，我此时已经开始吃不消，全靠着提上来的一口仙气支撑着活动，撑不了多时，我必倒地昏迷。人间走这一遭，再回天宫，我怕是再难自欺欺人逍遥过回我恣意的神仙日子。 猫脸抬头看我，情绪仍是低落着。他是不信我。 “好吧，你很有本事，你确实伤了我。说说吧，别说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啊。”我挨着猫脸靠坐下来，也是累了撑不住了，也是真想听听猫脸的故事，关于他的怪力，或者更多发生在他身上的别的事情。唉，像我这样心地善良的好神仙这三界中可是不多啊。 猫脸看着我，眼里涌出晶莹，怕我发现又赶紧扭过头去，悄悄擦拭了，才再转回脸来。 “我可不是很随便的神仙，忙着呢，你要不说我可走了啊。”我全当没看见，催促猫脸道。安慰人的肉麻话我可说不出口，即便是哄小孩子。 “别走。”猫脸忙拉住我的衣角，其实我根本没有动作。我侧过头去打量猫脸，他的额角，脸颊，还有手背上，有几处很明显的红肿伤痕，我回忆了一下，我刚见到猫脸时，并没有见到这些红肿伤痕，想来这些伤痕是刚刚被那群凡人拿东西砸出来的。 想起刚才的一切，我心里就气愤。都说凡人愚昧，我看何止是愚昧，简直就是愚蠢。不过他们的行为也可以理解，谁让他们是三界之中最弱的一族，他们惧怕他们所不具有的力量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曾被这些力量伤害太深。只是对于自己同类来说，他们这样作为实在是过了。 我看了看不远处堆积在地上的一片狼藉，无奈的叹了口气。还算他们有点良知，没对猫脸下狠手。再低头看自己身下，再叹了口气。有失公平啊。拿烂菜叶子丢猫脸，却拿破鞋来丢我。我看着就这么好欺负吗！ 我终是看不过去，于心不忍，忍着不适提出法力帮猫脸治愈了他身上的伤痛。 “我一出生我的怪力就把我娘害死了，村里人都说我是妖魔，留不得，他们把我和爹爹赶出村子，爹爹为了保护我，摔下山坡……” 我认真听着猫脸的讲述，暗暗观察他的神情变化，猫脸始终没有哭泣，眼里有无尽的悲伤却竭力隐忍着。我怕他忍得太辛苦，拍拍他的肩头，他抬头看我，眼角滚落下两滴晶莹，随时别过脸去，再看向我时脸上平静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剩下纯真。我忍不住惊叹这样一个孩子心智竟成熟至此。他这已经不是怕在我面前丢脸，而是认为流眼泪毫无意义。 “我控制不了我的怪力，越害怕它越跑出来，若是生气，就更严重。我不敢往有人的地方去，他们都讨厌我，所以我只呆在山里。我不想伤害他们的，可是他们总来嘲笑我，笑我没爹没娘，说我是个怪物……白神仙，我没有想伤害他们，你知道的对不对？我不是怪物，我是人，我有娘亲和爹爹……” “嗯，不是你的错，你不是怪物，是他们错了……”你是神仙转世。 猫脸身上没有一丝妖魔气息，纯净的一点杂质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神仙转生，而且还是个来头不小的神仙，正是因为来头不小，所以才爹娘不幸。普通凡人可是受不住做神仙的爹娘的，若是做了，必折轮回福寿，相反，若是不做，那神仙重返天宫之日会补偿他们，来生福寿多多。 可是除了北华神君并不曾听说还有别的神仙被贬下凡啊，难道是刚被贬下凡的？这时间上也不对啊，我才刚下凡不到半月，怎么也长不到这么大啊！啊，我想起来了，除了北华神君倒真还有一位，南云间的南止星君。难道这猫脸真是南止星君的转生？我登时不能淡定了。 南止星君在天宫里是鼎鼎有名气的神仙，据说容貌不凡，品性温雅，是天宫里许多文仙想结交靠近的人物。我在天宫时也常常听到仙友们谈及他，奈何我仙级低下，靠近他不得。南止星君不爱出府邸，又不喜有人拜访，天宫里大小宴请也很少露面，我成了上等仙君后，也始终没能有机会见上一见，成了心中的遗憾，不想竟在人间见到了南止星君的转生。 我再看向猫脸时情绪完全不一样了。我若能帮到南止星君的转生，南止星君必会记下我的恩情，回头回到天宫，我便和南止星君有了不一般的关系。能结识到南止星君，实在是十分长面子的事。 “是不是想我帮你控制住你的怪力？我答应你了。” 猫脸看着我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愕，瞪大着眼睛，好一时才开口说话，激动的不行。 “真的吗？你真的会帮我吗？” “当然，神仙可从不骗人。”我挺了挺脊背，不想牵动郁结不通的气血，引来一阵猛咳，提着的一口仙气散开，再也支撑不下去。 “白神仙，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是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我意识渐渐陷入恍惚，听着猫脸的话心里却止不住的乐呵。南止星君要与我同生共死！哈哈哈！我得好好记住，回头吹嘘给那些瞧不起我的高傲神仙们听，定要他们好好奉承我一番。心里这么一想，我更加舍不得错过这大好的和南止星君拉进关系的机会，于是强撑出一丝清醒意识，从衣襟里摸出乾坤袋。 “别担心，我死不了，我可是神仙啊。”我硬撑着笑着安慰猫脸，却再也撑不出半分力气去解开乾坤袋。 第三十二章：给我点时间 幸亏有凌庆子给我送来的一包丹药，虽然只是我平日里不能间断服用的维持形身的丹药，但多少有些疗养仙身的功效，能够暂时帮我缓解不适，我再自行运气调息一番，便就无甚大碍了。也多亏了猫脸机灵，及时喂我吃下，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猫脸先伤了我，又救了我，这一来一去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接下来便是我寻找各种机会让他来多多亏欠于我了。 我直觉的那些愚昧凡人还会再寻来，恢复行动力后便欲拉着猫脸速速离开，猫脸却不肯走。 猫脸说，那些凡人之所以那样动怒是因为他的怪力毁了他们的糊口生计。那些凡人是居住在山脚下的山民，靠在山上种植黄檀木谋生。 “那你想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猫脸低下头，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直觉他在打什么不好的注意，下意识的就想摇头拒绝，但想到要抓住机会和南止星君结交，便咬牙忍住了。 “说吧，你想我怎么帮你？”我面上轻松镇定，心里却在咆哮。动用法力重新救活这些被连根拔起的树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我刚受了重伤啊！现在的身体状态下消耗法力修为会亏损，若我能靠自己的力量勤奋进修来提升修为也就罢了，偏我不能，我周身的修为全是服用的丹药炼化而出，亏损了便是不可挽回的。 猫脸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对我摇了摇头：“我害你受了重伤，怎么可以再让你带伤施法帮我。” “那你是要如何？” “我想你给我点时间，等等我。” “就这样？” “嗯。”猫脸重重点头。 我看他是认真的，忍不住好奇他要做什么，便答应了他。 猫脸见我答应了，开心的笑了，拽着我的衣角把我拉到一处干净平整的草地上。 “你坐在这里等我，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好。” 猫脸将我按坐在草地上后便跑开了，没多久又跑回来，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片大树叶子。 “白神仙，你喝。” 猫脸捧着那树叶子走到我面前，我看到那树叶子里盛着一汪清水，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但不愿表现出来，故作不知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前面山体里流出的泉水，很甜很好喝的，你喝喝看。” 我摇头：“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啊？”猫脸露出一脸困惑。 我顿觉无趣，收了心。接下那片树叶子，抿了一口，果然甘甜，便一饮而尽。 猫脸看我全喝了，很是开心。 “白神仙，我很快就好的，不会太长时间。”猫脸说完起身向远处那一片狼藉地跑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隐约猜出他要做什么，悄悄跟了过去，果然见他在“扶树”，“种树”。 果然是个孩子，真是天真，他以为他自己有多大力气，就是我这样的大人全靠蛮力累死也是不能将这些树全都扶起来重新种回去的。 罢了，就帮他一帮，亏损一些修为换得和南止星君的不一般关系，不算亏，还赚了。 我隐了身浮到半空中跟在猫脸身后，只在他扶树时暗中帮上一把力，其余填土埋根的事便不过问，倒也消耗不多法力，便就从头帮到了底。 那么多棵树，一个个填土埋根也是很大的体力活，没多久猫脸便出了一身热汗，却并不休息，脱了外裳继续干。 太阳从头顶慢慢下落西斜，天色渐暗，我都感到疲惫了猫脸却还在继续，始终不见停歇。我被他的毅力和倔强所感动，也是怕他累坏了身子，悄悄用法力帮把他剩余的大半倒树处理了。 做了好事得让人知道，我也不藏着了，现出身来。猫脸一看到我便向我扑来，连连跟我道谢。好家伙，他竟早知道我在背后悄悄帮他。 我帮你的你可要牢牢记在心里，回头可是要还的。我心里想的是一套，嘴上说的又是一套。 “我是神仙，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这毕竟是你犯下的错，必须得付出些代价，算是教训，你可要牢记在心。” “白神仙，我记住了。” “嗯，孺子可教，知错知改，便还是好孩子。”我拍拍猫脸的肩膀，冲他慈善一笑，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猫脸的父母，心里涌动的关爱和欣慰情怀是那么的明显，让我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不会是了，我害死了一个老神仙，我再也不是好孩子了。”猫脸沮丧道。 “你说的老神仙在哪儿？当真是死了吗？你有没有亲自确认过？”还有，你怎么就知道他是神仙的？我不相信会有什么神仙会死在猫脸的怪力下。 猫脸的怪力确实厉害，但他的怪力并不足以害死一个神仙，就是我这样的残疾神仙两次受到他怪力的重创也并没有到那有生命危险的程度啊。 “也是在这座山上，就在不远的山洞里……” “带我去看看。”没等猫脸把话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 猫脸看着我，眼里流转着困惑。 “你放心，我只是想去看看真相，你就当真害死了一位神仙，我也不会找你麻烦的。神仙也有他该有的命数，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是天意安排好的，他人的介入都只是天意的一部分，和你并没有关系。”我以为猫脸是担心我会替他口中的老神仙报仇，便解释道。 “跟我来，他的身体还好好的在那山洞里。”猫脸没有再犹豫，走在前边给我引路。 果然没走多远前面出现一个山洞。山洞不大，却并不阴暗，洞顶部有条大裂缝，刚好透下光来，让洞内也可视物。 我一眼就看到洞中石墩上端坐着的老者。 果然没走多远前面出现一个山洞。山洞不大，却并不阴暗，洞顶部有条大裂缝，刚好透下光来，让洞内也可视物。 我一眼就看到洞中石墩上端坐着的老者。我一眼就看到洞中石墩上端坐着的老者。 第三十三章：不怕你抓我 我走近那老者，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确实是死了没错。再仔细打量了一番，我又发现哪里不对。凡人若是死去，魂魄离体，肉身在阳世三五日便开始腐化，可这老头的死身却和正常活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面色红润有光泽，触感有弹性，完全不是正常尸体该有的状态。 “你说他死了几日了？”我看向身后的猫脸，问道。 猫脸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回道：“不是几日，是三个半月了。” “三个半月？”不对不对，这不可能。我再抬手探了探老头的鼻息和脖静脉，气息全无，静脉亦无动静。我后退几步，再将老头打量了一番，心里有了几分断定。 “白神仙，怎么了？”猫脸看我举动奇怪，问道。“我本来是想将他好好安葬的，可我力气太小，根本移不动他，又不敢告诉别人，便只能把他藏在这山洞里，隔段时间来拜拜他，请他原谅。白神仙，是不是我做的有不妥之处？” “不是。” “那……” 我没有理会猫脸，自顾自的看了看周围，不远处的角落里堆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石头上盖着茅草，隐约可见茅草下盖着些果实，有的还新鲜着有的已经起皱干瘪，数量不少，已经堆起一座起眼的小山包。又看了看别处，老头盘坐的石墩下方叠放着三个大小还算均匀的个头稍大的石头，石头上插着三根光洁的草杆。看来猫脸不是说谎，他确实常来祭拜这老头，且真的有段时间了。我心里更加断定了方才的猜想。老头并不是死了，而是飞升了。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让一切看起来说的通。 “你没做错，你做的很对。”我转身向猫脸，笑道。 “啊？”猫脸显然不明白我在笑什么。 “小鬼头，你没有害死他，他也没有死。”我弯下身，让视线和猫脸齐平。 “啊？”猫脸已经由不解变为惊异。 “不明白吗？你不是称他是老神仙吗？他即是老神仙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你害死呢？” “可我真的……他确实被我的怪力重伤了啊。”猫脸皱着眉头，神情既困惑又愧疚。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死了还这样坐着。” “这、这我不知。”猫脸抓抓脑袋，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他为什么这样，他这是飞升了，也就是说他从凡人变成了和我一样神仙。” “飞升？变成了神仙？他本来就是神仙啊。”猫脸更加困惑了。 “他原本可不是个神仙，若非要说是，也只能算是个得道的半仙。”我知道这话猫脸也听不懂，拉他到洞壁边坐下，一点一点耐心跟他解释。 方才喝那山泉水我就感觉到这座山气息纯净，有灵气萦绕，显然老头是在山中久居，受山中灵气滋养，渐得修为，猫脸阴差阳错在他得到飞升之际伤了他，但非但没有影响他的飞升，反而为他的飞升助了一把力。 凡人飞升成神仙，元神脱离肉体凡胎需得借助外力，这外力要么是点仙使给的，要么是雷电机缘巧合。我询问了猫脸老头死时的天象，不是雷雨天，而是大好晴天。若是点仙使来点化的老头，老头的肉身他们会一并做处理，将其变成石雕，或将让老头的亲人依凡人死藏规矩处理，绝不会置之不问。经历过飞升的肉身沾染着飞升者的灵气，不会腐化，始终保持着飞升时的状态，在凡间是异数，会造成凡人的恐慌，来带不可预测的后果。老头的肉身还留在这里说明不是点仙使点化的他，那边只可能是猫脸的怪力帮了他一把，让他脱离肉体得到飞升。 “所以我不仅没有害死他，还帮了他是吗？” “是。”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你既不是老抓我的，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抓你？我为何要抓你？” “因为害死了一位神仙啊。”猫脸天真的解释道。 “你一直以为我是要抓你的？” 猫脸并不否认，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既然觉得我是来抓你的，那你怎么不赶紧逃，却还要我等你？” 猫脸低下了头：“我不怕你抓我，反正我没了爹娘，也没什么眷恋的，” 方才喝那山泉水我就感觉到这座山气息纯净，有灵气萦绕，显然老头是在山中久居，受山中灵气滋养，渐得修为，猫脸阴差阳错在他得到飞升之际伤了他，但非但没有影响他的飞升，反而为他的飞升助了一把力。 凡人飞升成神仙，元神脱离肉体凡胎需得借助外力，这外力要么是点仙使给的，要么是雷电机缘巧合。我询问了猫脸老头死时的天象，不是雷雨天，而是大好晴天。若是点仙使来点化的老头，老头的肉身他们会一并做处理，将其变成石雕，或将让老头的亲人依凡人死藏规矩处理，绝不会置之不问。经历过飞升的肉身沾染着飞升者的灵气，不会腐化，始终保持着飞升时的状态，在凡间是异数，会造成凡人的恐慌，来带不可预测的后果。老头的肉身还留在这里说明不是点仙使点化的他，那边只可能是猫脸的怪力帮了他一把，让他脱离肉体得到飞升。 “所以我不仅没有害死他，还帮了他是吗？” “是。”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你既不是老抓我的，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抓你？我为何要抓你？” “因为害死了一位神仙啊。”猫脸天真的解释道。 “你一直以为我是要抓你的？” 猫脸并不否认，认真的点了点头。 “因为害死了一位神仙啊。”猫脸天真的解释道。 “你一直以为我是要抓你的？” 猫脸并不否认，认真的点了点头。 “因为害死了一位神仙啊。”猫脸天真的解释道。 “你一直以为我是要抓你的？” 猫脸并不否认，认真的点了点头。 “因为害死了一位神仙啊。”猫脸天真的解释道。 “你一直以为我是要抓你的？” 猫脸并不否认，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南止星君的秘密 猫脸面色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那样低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想好好开导他一番，话都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不想说了，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有我在，今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猫脸抬头看我，眼里光泽颤动，扑到我怀里。 “白神仙，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行。” “你想做神仙？”我问。 猫脸在我怀里摇摇头。 “你想做神仙我也帮不了你。”我笑了。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溢满出来，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内心无比宁静，好像什么也不需要了，所需所求皆已得到满足，全部圆满了。 不知何时，我的手不自觉的覆在了猫脸身上，也不知何时，我轻轻抚拍起了怀中的小鬼头，等我发现这一切时，猫脸已经在我怀中睡熟。我想撤回我的手，想将猫脸掀下身，双手却不听使唤，始终不动作，无奈，我只得放弃。 一定是我消耗了太多法力，身上没力气了，一定是这样，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凡人小孩腻在我怀里，就是凌庆子，我也从没让他这么亲近过我。看在他是南止星君的转世的面子上，我暂先容许他这一回，绝无下次。 猫脸虽只半个身子扎在我怀里，却也有不小的重量，正压在我气血郁结最严重的腹部，使得我不太舒服，我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坐的舒服点。动作之中，一股咸咸的腥味钻入鼻中，不怎么好闻，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气味若有若无，我起初以为是从洞外传来的味道，后来发现是猫脸身上的味道，这才想起猫脸浑身都是脏兮兮的，顿时郁闷起来，当下将猫脸从身上掀下去。 猫脸睡的很沉，在我那样粗鲁的动作下竟也没有醒来。 我没有心情去顾猫脸，撩起自己的衣衫送到鼻前，也是一股咸咸的腥味，不过比猫脸身上的淡了许多。 不能忍，一刻也受不住，我起身就奔出洞外。外面已经天黑，月色很好，照的地上亮堂堂的。我想起猫脸给我喝的山泉水，这山上某处一定有个瀑布，就是没有瀑布也会有条山溪。我闭目屏息仔细辨析着耳边细微的声响，果然听到半山腰有瀑布流淌的水声。准备起身直接飞过去时，想到洞中的猫脸，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到山洞，将熟睡的猫脸拎出来。 没费多大功夫，我便找到了半山腰里的一个小瀑布，瀑布之下有个不大的小水潭，正合我意。 脚还没落地，我先在半空中将猫脸扔了下去，以法力护着他，没让他身体触到潭底。潭水不深，我又挑了水浅的地方扔，所以猫脸落到潭水里后，脑袋并没有溺在水中。 孩子面前没有那么多礼节，何况还是睡着的孩子，更不用有所顾虑，我除尽衣衫，也跳进水中，先净了一把面，然后将整个身体沉入潭水。 草木的灵气远不及泉水中聚集的灵气，这山中大半数的灵气都是来自这里的山泉水，这潭中水虽不及天宫里天泉池池水的疗养功效，多少也能助我调息真气。借着潭水中汇聚的灵气调息了一番，身体果然舒坦了许多，轻松了许多，困意也随之而来。 意识渐恍惚，眼皮也越来越重，但放心不下猫脸，挣扎着清醒向猫脸游去。也不只是月色太好，把潭水照的一片明亮，还是眼花了，浮在水中的猫脸周身散着忽强忽弱的光晕，那光晕牵引着我想要让我更靠近，又推拒着我不想让我靠近。被那光晕的力量一推一拒之中，我暂得清醒，到在月光下隐约看猫脸身体里的神仙元神显露出了真身。 南止星君的真容就在眼前，我怎么错过这大好的机会，赶紧快游了几步靠近猫脸，然而近到猫脸跟前时，南止星君真身元神却不见了。我心中十分失落，也十分不甘心。我刚刚就不该用游的，直接使法术移影过去不就能看到了。 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只能等下次机会了，总能找到机会见到的，不差这一时半刻。 没给小孩子洗过澡，也不知怎么洗，我只能用法力把猫脸弄干净，自己则站在水中做旁观者看着。 猫脸真的睡的很沉，在山洞时被我掀在地上，现在又被我弄到这冰凉的潭水里折腾，竟也没有醒过来一次。 睡熟中的猫脸眉头紧蹙着，挂着重重心事，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好奇。 我自然知道猫脸的满腹心事是什么。可总觉得那皱起的眉头里藏的并不止我知道的那些事，一定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会是什么呢？ 南止星君在天宫里有个绰号，叫“忧郁神仙”。因他总是带着忧伤的神情，没有人知道他在忧伤什么。 天宫里没有哪个神仙像他那样，大家也有不快乐的时候，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惬意快乐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都做了神仙了，生死无忧，还有什么不满足不快乐的呢？ 南止星君的真容就在眼前，我怎么错过这大好的机会，赶紧快游了几步靠近猫脸，然而近到猫脸跟前时，南止星君真身元神却不见了。我心中十分失落，也十分不甘心。我刚刚就不该用游的，直接使法术移影过去不就能看到了。 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只能等下次机会了，总能找到机会见到的，不差这一时半刻。 没给小孩子洗过澡，也不知怎么洗，我只能用法力把猫脸弄干净，自己则站在水中做旁观者看着。 猫脸真的睡的很沉，在山洞时被我掀在地上，现在又被我弄到这冰凉的潭水里折腾，竟也没有醒过来一次。 睡熟中的猫脸眉头紧蹙着，挂着重重心事，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好奇。 睡熟中的猫脸眉头紧蹙着，挂着重重心事，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好奇。 第三十五章：凌风仙君与南止星君 至于南止星君悄悄倾慕着凌风仙君这一说法，我虽也觉得荒唐的很，但细细想一番有时又觉得似乎有那么点可能。 南止星君不喜与人结交，却是常常到东云间战神云天的府邸去走动。一个文仙，一个武仙，两个志趣大不相同的人却私交甚好，各种缘由是会让人多做一番猜想。 这南云间虽和东云间紧挨着，但两云间的仙家却很少串门走动，比起和别的云间的相处，东南两云间之间明显疏离许多。我做神仙的日子不久，自我知道天宫有南止星君这号仙人时，南止星君就已经与战神云天交好了好几千年，众仙友们常谈论着南止星君和战神云天如何如何交好，却不曾听他们说起二位是因何走动到一处的。 较之南止星君的事，我对凌风仙君的事知道的多一些。凌风仙君与我有几分相似，不是天生的神仙，是个半路神仙，他的神仙缘是捡来的。 凌风仙君比我幸运许多。大约六七千年前，战神云天奉旨下界斩杀祸乱人间的地魔兽，在人间足足与那地魔兽大战了十天十夜，终于彻底斩除地魔兽，人间却也因仙灵气与邪魔戾气厮杀碰撞时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受到极大的破坏，多地山崩地裂，许多凡人无辜遭难。 战神云天觉得一切是因他的疏忽造成的，心中自责不已，返回天宫的路上遇到一位身怀六甲孤身一人独自赶路的妇人，那妇人的丈夫恰是死在大战造成的大难之中，战神云天心有愧疚，又无意中窥见那妇人不久将有性命之忧的大劫难，于是悄悄跟随其后。适夜，那妇人临盆，果然难产，战神云天为减少一些心中的愧疚出手相救，却是没能救回那妇人，孩子没出世妇人便一命呜呼，眼看未出生的孩子也将憋死妇人腹中，战神云天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再次出手，救出了那妇人的孩子。 命数里，那孩子本该胎死腹中，被战神云天这一救就此改了命数。战神云天在凡间一时找不到可以托付孩子的人，天帝又急召他速回天宫，于是战神云天便带着那孩子一起回了天宫。 天帝因战神云天斩杀地魔兽有功，没有追究他私自带凡人小孩入天宫的事，孩子便被留在了战神云天的府邸，由战神云天看护长大，也就是后来的凌风仙君。 令战神云天感到欣喜的是小凌风极有仙缘，长到十三四岁便成功历劫飞升，成了可以名正言顺住在天宫里的小神仙。战神云天又见他调皮好动，等他再稍大些便他入了他的神将天兵营，凌风仙君也就此成了战神云天麾下的一名威武神将。 要说这凌风仙君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神将，倒像是个舞文弄墨的白嫩的小生，就模样老说更像是南云间的神仙，但就性格来说却更像是西云间不务正业的散仙。 沾了太上老儿的面子，我有幸结识了凌风仙君，不过与他交往不多，只停留在认识彼此，见面会客套的打声招呼的层面上。凌风仙君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甚至有些放荡不羁。虽没在天宫里闯下过一桩祸事，但大大小小做过许多令一众仙友惊掉下巴的事。就在前不久，凌风仙君主动到九霄大殿上恳请天帝将他贬下凡间，让他做一世凡人。天帝为他为何，他说想去人间考状元，体验一番寒窗苦读的滋味。理由很荒谬，天帝却答应了。 如今四海归一，除了大荒一族有些异动之心，三界和平的很，神将天兵暂无须时时戒备紧张，可以稍适放松。况天宫从未指望过他凌风仙君来守护，放他自由也无妨。不过天帝另有别的心思。大荒一族若有异动，必会从人间开始作为，凌风仙君去到凡间必会让大荒一族有所想法，不敢轻易动作。所以天帝允了凌风仙君，且不仅允了，还特意拟了圣令应允。一时间天宫里无仙不知凌风仙君要下到凡间考状元。 天上的武神将要到人间去考状元，这事儿新鲜的很，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天宫一众仙友们的饭后趣谈，我也是因此知晓凌风仙君下凡一事。不过凌风仙君下凡在前，是在论道法会还没开始的时候下的凡，我都差不多已经忘记这回事儿了。到现在凌风仙君怕是已经在凡间做了好几世凡人了，也不知他考上了状元没有。应该是没考上，若不然便回了天宫了。 北华神君在论道法宴上被贬下凡不久南止星君也到天帝面前去自请下凡，被天帝一口回绝，没多时南止星君便犯下一个天帝不得不罚的错，南止星君借机再自请下凡，天帝这才允了。不过当时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北华神君身上，便没有多少神仙注意到南止星君的事，我还是听太上老儿无意中说起才知道的。如果南止星君倾慕凌风仙君是真，那南止星君多半是因为凌风仙君下来的。当真如此的话，那南止星君便是专程下来找凌风仙君的，我要是帮他找到凌风仙君，他岂不是要感激死我。一想到这个，我便不在意什么断袖之情了。反正于我无碍，他们想怎么断便怎么断吧。不过，南止星君如今变成猫脸，还记得他自己是来找凌风仙君的吗？ 正当我又陷入另一波深思，猫脸突然在水中扑腾了一下，醒了过来。当真如此的话，那南止星君便是专程下来找凌风仙君的，我要是帮他找到凌风仙君，他岂不是要感激死我。一想到这个，我便不在意什么断袖之情了。反正于我无碍，他们想怎么断便怎么断吧。不过，南止星君如今变成猫脸，还记得他自己是来找凌风仙君的吗？当真如此的话，那南止星君便是专程下来找凌风仙君的，我要是帮他找到凌风仙君，他岂不是要感激死我。一想到这个，我便不在意什么断袖之情了。反正于我无碍。 第三十六章：为你做衣裳 从潭水里出来，我有衣服蔽体，猫脸却是一身光溜溜的。 “白神仙，我的衣服呢？”猫脸浸在水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一张平整光洁的小脸皱成了包子，仰头质问我。 我不看他，装作没听见，扭过头看山看树看月亮。 “白神仙，你把我衣服怎么了？”猫脸再问，这次语气里带着不满和气愤。 我再看山看水看月亮：“你、你那衣服太脏了，还破成那样，不能穿了。” “所以你把我的衣服扔了？” “不不，没扔。”我掏掏耳朵，怎么耳朵里好像还有水没有擦干呢。 “那我的衣服呢？”猫脸又问。 额，我能跟他说我把他的衣服碎成灰了嘛。那衣服破也就罢了，味儿实在太大，我难以忍受，看着它就影响心情，于是捏了个诀，把那衣服碎成灰，让夜风吹散，让它彻底消失了。 “没有衣服我穿什么？”猫脸急了，不知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看向猫脸，见他双手抱肩不停的打着颤。一阵夜风吹来，凉意十足，我下意识的拉了拉披在身上没来的穿好的外袍。 “白神仙，我冷，我要出去。”猫脸道，语气软了许多，带着恳求。 “哦，那你出来吧，我不看你。”我背过身去。 “不是，不是要你背过身，我要你过来。” 啊？ “白神仙，你快过来，我要冷死了！”猫脸急道，声音哆嗦的更厉害了。 我很想回一句“这不太好吧”，想了想又觉得真的这么回了才是真的“不太好”。我一时间脑袋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想到南止星君可能有断袖之癖，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思想龌龊，一会儿又清醒过来。猫脸不过是个孩子，就算他是南止星君的转世，他也不记得他是南止星君了，他现在和南止星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除了元神共通，别的毫无关系。 理好思绪后，我转过身，坦荡荡的向水潭边走去，靠近猫脸。 猫脸见我来了，放下抱着双臂的手，慢慢浮出水面，小身板仍止不住的发抖。 “白神仙，你再过来些。” 我已经站在水潭边缘，再近前就踏进水里了，果断摇摇头：“我不动了，你自己过来。” 猫脸噘噘嘴，皱起眉头，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行动了，从水潭里出来，身体一暴露在水面上，便抱住肩膀小跑着向我扑过来。 猫脸的行动很快，在我没反应过来时已经钻到我外袍下。猫脸扑过来的动作猛又扑的突然，我毫无防备，险些没站稳脚。 “白神仙，可冻死我了。” 猫脸的小细胳膊紧抱着我的腰，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哆嗦。我低头看猫脸，只看到他埋在我腰间的小脑袋，我的外袍将他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我这才明白，猫脸喊我靠近是这个意思，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也升起一丝尴尬。果然是我小人之心，想歪了。 猫脸的头发湿漉漉的挂着水滴，在清冷的月光下飘散着缕缕白雾。 现在人间几月天？竟这么冷了吗？ 我抬手摸了摸猫脸的脑袋，刚触手的感觉是冰凉，再感觉便是暖热。 “这么冷吗？”我怀疑道。 猫脸仰着头看我，带着不满的情绪：“你进去试试就知道了。” “我进去了啊，没觉得冷。” “那是因为你是神仙，而我是凡人。”猫脸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我，把头再埋到我腰间。 我不想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他推开，该怎么推开才显得自然又不让他觉得我是有什么想法，讨厌他。 “白神仙，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猫脸突然又开口。 “不是很明显吗？带你来洗澡啊。”我随口回道，也没想太多，实话实说。 猫脸再抬起头，这一次仰头看我的目光很局促，脸颊红通通的，红晕蔓延到脖子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诚实让猫脸自尊心受挫。 “不是我不洗澡，我也想洗的，我也想有衣服可换。”猫脸低声道，这让我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猫脸大概已经从寒冷中缓过来，身体已经不再哆嗦了，头发也不再冒白雾，因为已经我用法术帮他把头发弄干。 “穿着它，我去把你的衣服找回来。”我脱下披在肩头的外袍，蹲下身仔细裹在猫脸身上，顺便揉了揉他的脑袋，捏了把他的小脸。我捏凌庆子的小肉脸捏惯了，猫脸的脸消瘦，没什么肉，捏着倒还趁手。 “你既然扔了就别找了……”猫脸顿了顿，“天这么黑，肯定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来我就赔你一身。”我说着站起身，转身就向树林深处走去。 已经变成灰随风消散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找的回来，这不过是我的借口，可我毕竟是毁了猫脸的衣服，还是在没得到他允许情况下，所以我要还他一身衣服，不仅要还，还要好好还一套新的，不过能不能做到我也不能保证，只能尽量一试。 我在林子里找一棵模样看起来还不错个头粗壮的大树，自上面取了一些材料，又在草地里翻找出一些材料，差不多找齐所需东西后，选了一处宽敞地儿，就地放好材料，准备大展身手试上一试。猫脸一直跟在我身后，虽带着满脸好奇却不曾问我什么，只安静的跟着我，这让我很满意。 我凭着感觉和在云织宫看到过的制衣记忆催动法术处理地上的材料，从树皮里抽丝捻线，取草药汁将浸润捻线，再以野花汁润色……看着一件暗紫色麻衣渐渐完整的呈现在眼前，我自己都惊讶了，我竟真的做出了一件衣服！ 第三十七章：天机不可泄露 “哦？第一个给你做衣服的是谁？”我好奇。 “我娘亲。”猫脸轻声回，脸上没有悲伤，而是带着幸福的笑。 我听着这话心里有点欢喜又有点怪怪的，却不知怪在哪里，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 “白神仙，天亮后你要去哪儿？”猫脸靠坐在我身旁，仰着头半眯着眼，不知是在看天上的月亮还是在看我。我侧头看着他，心中无比宁静。我本想推开他，让他坐的离我远点，但又不想推开他，想让他就这么靠着我坐着，一直一直就这么坐下去。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心底深处某处地方很燥乱，使得我不能去细想这个问题，一想浑身就发凉，凉意从头顶直灌脚底心。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我低头看了看手心，全是水渍。我叹了口气，自怀中掏出乾坤袋，摸出一颗丹药来。 “白神仙，你不舒服了吗？”猫脸从我的肩头抬起头来，坐直身看着我，眼里尽是自责和愧疚。 “嗯，不舒服。”我并不隐瞒，脱口而出，故意想让猫脸心有愧疚。他对我心有愧疚，就会觉得欠我更多。 我吃下手中的丹药，故意表现的很痛苦，坏心眼的希望加重猫脸心里的自责。 “白神仙，我把你伤的很重吧。” “嗯，伤的很重。” “那，那你……”猫脸垂下头又抬起头，欲言又止。 我很清楚猫脸是想说什么。 “不会，我是神仙，你伤我多重我都死不了，但我会不舒服。” “是怎样的不舒服？很疼吗？” 我摇头。 “白神仙，你罚我吧，你也把我弄伤吧。” 我皱了皱眉，心有不爽：“我是神仙，不伤凡人。”他这是怎么个意思？想我也把他伤了，然后好让这账扯平是吗？想得美！ “那我若不是凡人呢？”猫脸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我心里一惊。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南止星君？ “你、你知道你是谁？”我小心翼翼的探问，心里有些忐忑。南止星君可不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好欺骗，如果猫脸知道自己就是南止星君，他是肯定看得出我在打他什么主意，那我的打算岂不是泡汤了，非但捞不到好处，搞不好还会在南止星君心里留下个坏印象，那可就再没有和南止星君结交的希望了。 “我娘亲是凡人，我爹爹也是凡人，可我却不知道我是不是凡人。”猫脸低落的叹了口气，而我却松了一口气。看来猫脸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想知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怪力吗？”既然猫脸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事情就好办了，待我引导他一番，他就不会再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白神仙，你知道我身上的怪力是怎么回事？”猫脸看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扫先前的低落。 “自然知道，我可是神仙。” “那你快告诉我，我身上的怪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是凡人吗？” 这个还真不好编，我得想一想，想一想。 我站起身来，向一旁走一些，以掩饰我即将说谎的不自在。 “白神仙，你倒是说啊，我到底为什么会身有怪力，还有我到底是不是凡人？”猫脸见我迟迟不给解释，急了，起身绕到我面前。 我脑袋一向挺灵光的此时倒是迟钝起来，一时怎么也编不出个像样的说法来。 “白神仙，你快说啊！快说啊！”猫脸拽住我的衣袖，用力拉扯我。 我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东西来，又不敢直视猫脸的目光，抬头看月亮，一朵薄云恰缓慢移动到月亮旁，慢慢遮挡住月光。啊，有了。 “天机不可泄露，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凡人但不是普通的凡人即可，且慢慢等待你的使命到来，到时你所困惑的事情自然就明白了。” 猫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白神仙，你能说的明白点吗？我要等待什么使命？那使命和我的怪力有关系吗？” “我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多说就是泄露了天机，要受天罚的。”我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猫脸果然上了当。 “那你别说了，我只需要知道我是凡人不是怪物或妖怪就行了。”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看得出，这小鬼头是真心在紧张我的。我突然又觉得有些愧疚，方才我不该那样骗他。我不舒服并非他伤我所致，而是到了我该吃药的时间罢了。 趁着天还没亮，我让猫脸再睡了会儿，答应他我不会走。他身体里再是有神仙的元神，现在也只是个凡人小孩，折腾了这一天又大半夜，身体定会吃不消，也不仅是为了他着想，我自己也是乏了，需要休息一下。 次日太阳高挂头顶之时我才从睡梦里醒来。一醒来眼见自己身处山林里，身边躺着个小孩子，一时又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躺回去重新再醒一次，如此重复了两三遍，才彻底清醒，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想起宋元仙君在我睡的迷糊之际问我想去哪儿。 宋元仙君下凡考察记录人间山川河流的变化，常常要往复回到过去，以对比现在，才好记录下山河变动的信息。天帝特赐他一道法术，使他能够自由来去到过去和当下，亦能助他瞬间去到他想要去的地方，是令我和一众仙家十分羡慕的一道法术。 我和别的神仙们虽也能做到瞬间转移到心中想去的地方，但要消耗大量修为，若要来去到过去，却是如何也不能的。 天帝掌管三界后，定下一道众神不可逾越的法规：天上人间有三不可，时辰不可逆，过去之事不可改，凡人未来之事可预不可道。此道法规落定后，众神便被收去了可以回到过去时辰的法术。 第三十八章：准备出发 近一千年，有大胆者又开始悄悄用起来，比不得宋元仙君正大光明的用令人羡慕，不过天帝倒也没追究他们的责任，这让众神更加大胆起来，不过我却是没有这个法术的。 一定是宋元仙君把我送到这里的，他竟是这么着急想我离开那里吗。我心里滑过一丝失落，随即便不在意了，不再去想。我与宋元仙君总是不能长久呆在一处的，如此分开也好，省的两相道别时恋恋不舍。我最是不喜那些肉麻的。 “白神仙，你真的没走，你没骗我。”耳边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紧接着感觉到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我，我转头去看，猫脸正从我身后抱着我，脸埋在我背上。 “我向来说话算话，从不食言。”我回道，动了动腰身，想让猫脸放开我。 猫脸自我背上抬起头来，探头看我，眼里噙亮汪颤动的清澈，让人看了心头一片柔软。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丢下我走了。”猫脸吸了吸鼻子，眼里那两汪颤动的清澈在动作中被抖出眼眶，滑落在他白嫩的小脸上，迎着阳光闪着璀璨的晶莹，一路向下滑去，只见他仰起嘴角冲我嘿嘿一笑，露出白闪闪的贝牙，“老神仙说的对，梦都是反的。” 我想了一想，想起猫脸说的是在那山洞里飞升的老头。 “那如果我确实走了呢？”我突然很好奇，想知道如果我走了猫脸会如何。 猫脸想了想，认真的看着我：“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摇摇头：“如果也不回来了呢？” 猫脸瞬间沉下脸来，离开我的手背，侧坐在我身旁低下头。 “所以你会如何？”我很想知道猫脸给出的答案，有点心急的再问道。 “你不该来的，不该给了我希望后又将我抛弃。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猫脸抬起头再看向我时眼里有挣扎，更多的是愤怒，那愤怒在他眼中肉眼可见的在迅速膨胀，我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慢慢升起，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我意识到很快会发生什么，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拉过猫脸捂住他的眼睛。 “我答应过会陪着你，说到做到，绝不会悄悄离开的。”我附在猫脸耳边轻声道。我说出这话并非是真心之言，只是想安抚下猫脸的情绪，我可不想再被凡人当成妖怪拿鞋子再砸一边，可说完后，我自己都信以为真，好像其实我心底就是这么想的，这种矛盾竟在心里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 猫脸果然慢慢平静下来，那涌动的力量也慢慢消散，不知是因为我遮挡了猫脸的视线转移了他的愤怒，还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我心里暗暗希望是后者而非前者。 “你是神仙，你就是食言离开我也不能将你如何。”猫脸移开我遮着他双眼的手，撇看了我一眼后便不再看我一眼，情绪里的愤怒已经消散但还有不快存在着。我又看到了他小大人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他这分明是在孩子气的毛脾气，可又偏偏隐藏的极好，让人丝毫看不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 猫脸看向我，静默着，一言不发。 “你也说了我是神仙，所以你只能选择相信我。好了，别纠结了，你再这么纠结我们就错过赶路时间了。”我拍拍猫脸的肩膀，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猫脸惊异的看着我，也跟着站起身。 “不是我，是我们。”我纠正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哪儿？”我想弄清楚我现在到底是被宋元仙君送到了什么地方，是过去还是现在。不过我对人间的一切都不熟一，唯一可以做参考的只有那个人。 “这里是木灵山，山下山民的村庄是木灵村。” 我听了猫脸的回答摇摇头，这不是我想知道的答案，我想知道的是我现在身处哪个朝代，什么时间。 “白神仙，你想知道什么？”猫脸仿佛能够看穿我的心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猜中我心中所想。 “这里离北凉国有多远？你听没听说过北凉国的第一镇国大将军？”我问。 “这里就是北凉国境内，我不曾听说过什么镇国大将军。” 猫脸没必要对我撒谎，我并不怀疑猫脸会对我有所隐瞒。只是怎么会呢？那个人在北凉应该是很有名气的大人物，猫脸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呢？难道这是在过去？ “白神仙你下凡是为了来找镇国大将军吗？” “怎么可能！谁要找他！”我脱口就反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看来你真的是来找镇国大将军的。白神仙，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他。”猫脸一脸真诚的看着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看的我忽视了他眼底里隐藏不住的失落，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跟我去北凉都城吧。”或许这里太偏远，所以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那个人，到北凉都城肯定能打探到他的消息，只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便能知晓我身在何处。我得去找掉落下来的丹药，若是现在在过去的时间里，这里肯定没有丹药的，找了也是白找。 出发上路前，我和猫脸重回到那山洞处理了被猫脸“害死”的老头的身后事。我代替点仙使将他的肉身化成石雕，又把山洞改造了一番，在山洞前立下一块石头碑。 老头在这山林里受灵力滋养获得修为得道飞升，飞升后八九会被封为这里的看山山神，到时他飞升的山洞便就是他在人间的仙府府邸了。天宫刚忙好论道法宴的事，诸位仙家还没送走，老头这时到天宫报道很可能没人理他，估计从天宫回来得上一阵子，先把他的府邸落定，不然被山中妖精占了去，老头便成了流浪人。 第三十九章：木灵村借道 我与猫脸处理好老头的后事后天色已近黄昏，还是趁着夜幕未降临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木灵村村口，村民们一见到我和猫脸皆露出惊慌的神色，胆子小的跑到村子里呼喊村民，胆子大的就近从身边抄起能防身的东西横抱在胸前，架起攻势，左左右右来回走动着拦住我们的去路。 若不是木灵村横建在山脚下恰拦住下山的唯一去路，我和猫脸怎么也不会冒险从村子里过。 “白神仙，这可怎么办？”猫脸拽拽我的衣袖，让我拿主意。 我哪有什么主意，神仙是不能伤害凡人的，更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出神仙身份。 “要不，你再发个怪力？” 猫脸看着我的脸色刷的黑下来，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呵呵，说笑而已，说笑而已。”我赶紧嘿笑着解释。 猫脸依旧黑着脸，定定的看着我，不做声。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慌，不自在的避开他的视线，后怕的直想打哆嗦。 这南止星君八成不是他们所说的温柔星君，和猫脸相处的这一日一夜，我只见他阴晴不定的情绪，时儿单纯无害的让人心怜，时儿又深沉的让人看不出心思，才小小年纪就让人捉摸不透，长大了必定是个难相处的人物。 我正腹诽着，猫脸又拽拽我的衣袖，我低头看去，他脸上的阴沉已经一扫不见，亮着明澈的大眼睛一脸单纯的看着我：“白神仙，你不是神仙吗？你把他们全部定住，或者你带着我飞过去，只要上了大路他们就不会来追我们了。”你看你看，又来了！偏我最是受不住他这目光！ 我强颜回他一个微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动声色报复的使了几分力。 说的轻松，你怎么不自己上啊，消耗的不是你的法力，你当然不知道心疼。你可知道法力与我而言是多奢侈的存在！ 弯下腰，和色的对猫脸轻声道：“他们不知原委，误会你是怪物，只需跟他们解释清楚，误会便解开了，他们自不会为难我们。你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跟他们解释。” 我强颜轻松，让猫脸靠后站远些，打足勇气独自向村民而去。 这一会儿功夫，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出来了，年轻力壮的结团拿着家伙什儿挡在最前面护住后面的妇孺孩童，本都是一脸毫不惧怕的神色，一见我靠近，皆发怯了，又不好意思往后退，看看左右身边的伙伴儿硬撑着立在原地不动，哆嗦的手脚却是出卖了他们。 他们怕，其实我也怕，走到他们面前三步远处时已经汗湿了手心。 “各位大哥大嫂老伯阿婆，我二人下山来绝非是来打扰你们生活的，只借这村中小路一过，下山去，可否通融通融？” 我拿出我认为最和善的笑容，最温柔的声音，表达我的来意，也不知是我嘴角上弯的弧度不对，还是我的声音太小，还是我没表达清楚。一众村民听了我的话后，非但没放松戒备，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将抱在胸前的“武器”纷纷对向我。 “各位大哥大嫂老伯阿婆，我二人当真是来借路下山的，绝无打扰你们的意思，你们若不信可以去问山上山神洞里的神仙，我二人在山上做下不可饶恕的罪恶，山神大发雷霆，已经替你们惩罚了我二人，收去了我们的妖力，山神念我二人是真心悔过，饶我们一命，命我们速速下山离去，不可多做半刻停留，我二人这才此时下山来。只是这下山的路只村中这一条……” 我这一串解释说下来，果然起了效果。 猫脸告诉我，是山洞老头每次帮他在村民面前解围，他才得以在山上安好度日。想来这山洞老头在这些村民心里有些威望。 昨日，村民们怒气冲冲的上山来找猫脸算账，他们本可以下重手，却只拿烂菜叶子砸猫脸解气，便是顾及着山洞老头的面子。我是掐准了这一点，才编出这一番谎话。 村民们听了我的话，左右四下里窃窃交流起来，有信我的，也有不信我的。只要有几位是信的，我的目的便达成了。我放下紧张来，安心等着。 “山神？你是说山上的白须老？”村民中有人发问。 “正是，他老人家数月前得道飞升，霞光万顷，是我亲眼所见，如今已是这山上的守山山神。”我淡定的回道。 这非假话，凡人得道飞升皆会显露一些飞升天象，多为天际现霞光。大者飞升于天宫是福音，霞光万顷以昭人间，小者飞升于一方百姓是福音，霞光少许以昭一方百姓。山洞老头在此山中飞升，于此地一方天来说也是霞光万顷。 “原来那日的霞光是白须老飞升的天象，怪不得。” “我就说白须老非凡人，迟早飞升。” “白须老是我木灵村人，得道飞升必会庇护我们木灵山的，这不就替我们收拾了这两个妖怪。”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脸上的欢喜之情显而易见。 “既然是白须老的意思，我们就别拦着了，放他们过去吧。” “对对对，赶紧放他们过去。”抱着“武器”当在前面的“壮士”村民纷纷让开路来。 “你们就此离开木灵山，别再回来，否则就是白须老会放过你们，我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是是是，我二人绝不再靠近木灵山半步。”我赶紧转身去叫猫脸。 猫脸见我回来，又一脸轻松喜色，一脸期待：“白神仙，怎么样？” “成了，可以走了。” “真的吗？他们真的信了吗？”猫脸一脸激动。我不敢再看下去，怕忍不住一心虚道出实话，只闷头拉着猫脸疾步快走。好在那些村民忙着拜山神，全都散去，纷纷回家去拿贡品了。有几个和我们一起并行了一段路，撇看到我们时也没说什么，没让猫脸听到不该听的，我再次庆幸。 终于出了木灵村，往大路上转时迎面碰上个手里拿着鸡蛋的小娃娃，十分面熟。 第四十章：人间日出 我与猫脸谁也不识得去往北凉都城的路，瞎猜着选了一个方向，也不管天色渐黑，便上了路。走至明月高悬头顶时，方才觉得累，就地蹲坐在路边小歇了一会儿。 猫脸是凡人，不像我，滴水不进也不会觉得渴和饿，走了这个把时辰的路，他只吃了一颗鸡蛋，半口水都没喝，却一句不曾抱怨，实在让我佩服之至，换作是我，我绝没有这样的毅力和坚持。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侧头对猫脸道。怎么说去北凉都城都是我要去的，猫脸没必要一定跟着过去。 “你想丢下我？”猫脸慢慢抬起头，小脸上尽是疲惫之色，挣扎出一丝精神，眼眸里蓄着失落和沮丧，看着我问道，语气里却像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怎么就变成我想丢下他了，我只是一番好心，怕他一路上吃不消。 “别丢下我，我不麻烦的，绝不会拖你后腿。”我刚想接话，猫脸突然又变了情绪，祈求的看着我道。 我看着猫脸映着月光的澄净眸子，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软。 “饿吗？渴吗？” 猫脸犹豫了一会儿：“是不是我不喊饿不喊渴，你就不会抛下我？” “你若不饿不渴，我马上丢下你。”从没有见过这么倔强执着的孩子。跟着我一个半吊子神仙有什么好的，不能带你飞，也不能给你温饱，甚至有人欺负你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白神仙，我饿我渴，好饿好渴。”猫脸听了我的话马上变了态度，撒着娇拽住我的衣角。情绪转变之快，一点痕迹也没有，令我自愧不如。 自遇到猫脸后我的衣服就没整齐过，被猫脸拉的衣领始终歪斜着敞开着，衣角更是皱的不堪直视，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习惯被他拽着，还一点反感也没有，却一点也不自知。 “那累吗？”我又问。 猫脸想了想，这次没有犹豫太久，很快点了点头。 “白神仙，我也好累。” “好，那我们就不走了。” “我们不赶路了吗？不是说要在天亮前走到前面的山脚下吗？”猫脸不解的看着我。 我站起身，神秘一笑，开始脱外袍。 “白神仙，你做什么？”猫脸跟着站起身来，满脸的困惑不解。 我再神秘一笑，将脱掉的外袍在手中变成一条白绫，然后一脸坏笑着靠近猫脸，将他的腰身用一半白绫结结实实捆绑住，然后剩下的一半和他隔开一段距离牢牢系在我自己身上。 “既然累了，走不动了，那只能用飞了。”我抓住猫脸的衣领，在他一脸惊异的神情下带着他离开地面，飞到半空中。 我只是想快点找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好舒舒服服歇歇脚，会带着猫脸一起飞行完全是一时脑热的行为。飞出没多远就后悔了，可看猫脸一脸兴奋，又不忍扫他的兴，只能多吞下几颗丹药硬着头皮往前飞。 “白神仙，你们神仙都是这么赶路的吗？” 我们神仙才不是这样赶路，至少不会在夜里带着个凡人小孩赶路。 “白神仙，你还能飞的再高点吗？我想看看更远的地方。” 不能，这已经是我的极限。我心里果断拒绝，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向更高处飞去。 “白神仙，你看下面那条河，它竟然会发光。” 河怎么会发光，那是月光照映在了水面上！还有，那不是河，是江！他这个转世到人间做凡人的家伙怎么对人间的事知道的比我这个足不出天门的神仙还好，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看什么都新鲜，真怀疑他是不是装的。 “白神仙，白神仙，你看那儿……” 啊，好烦，我能把他扔下去吗。 一路听着猫脸的唠叨，不知不觉飞到天色渐亮，天际边一道霞光破云而出，然后越来越多的霞光破云而出，没多时夜幕彻底退去，天色越发透亮起来。 我从未看过人间的日出，只觉得会是一道很美的风景，于是在前面的山坡上落了地，这才恍然发现猫脸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软趴趴的依偎在我身上。我择了一处平坦草地，就地坐下身来，将猫脸顺势抱在身前，让他睡得更舒服些，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就那么抱着他眺望着天际边，等待日出。 没等多时，一轮红日悄声爬上云头，羞羞答答不肯出来的样子，羞红了大半边天，将霞光羞得一片朦胧，果然是美，美的那样温暖，美的那样宁静，只盯着它看，仿佛世间只剩下一片宁静祥和。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脸，红日的光晕照在他脸上，一片柔和，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碰他的小脸，突然见他扭过头来看我，我一时不知所措，半悬着手就那样愣在了那里。 猫脸静静的看着我，澄净的眸子里映着天际边的红日也映着我半悬在他眼前的手，我盯着他的眸子，看着里面的风景，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跳进去，住在他眼眸中。 这之后的许多许多年，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这一刻的一幕幕，想要再回到这一刻，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是此刻的我却不知珍惜，发神经的将猫脸从身上掀下去，看着他狼狈的滚下草坡。 竟然是在装睡！看我不好好治你！ “白神仙，你干什么啊！”猫脸站在草坡下气哄哄的冲我大喊。 “还困的话你就继续睡，我可要继续赶路了。”我拍拍屁股站起身，憋着笑回应猫脸，然后一个潇洒的转身挥袖离开。 “白神仙，你等等我，等等我！”猫脸在我身后大喊，我全部无视，大步走下草坡。 多亏了多吞了几个丹药，不然带着猫脸飞这大半夜早就吃不消了，以前不觉得，这次下凡才深刻体会到太上老儿的丹药还是很有用的，等回了天宫一定得多讨要些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凡人积德行善得善果，神仙也不例外，你看多亏了我平日里以善待人，这才有了今日的善果，瞎蒙的方向竟然蒙对了，还有小半日路程就到北凉都城凉都了。 第四十一章：新帝游街 进入北凉都城前，我向多人打探慕淮叶，都说不知道什么镇国大将军，再问才知道，他们皆是从远离凉都的偏远地区来的。 新帝登基，按照北凉大律，新帝要在完成登基大典后出皇城在凉都游街三日，让百姓知道自己的王长什么模样，全国各地会派代表人另一名画师在这三天来到凉都，画师们画下新帝的容貌，代表人带着画卷回去，拿给自己领域的一方百姓看。 再有几日便是新帝游街的日子，所以这几日凉都城内城外格外拥挤热闹。临近凉都城池的各地地方代表早早便赶到凉都，预订下视线最好的酒楼，等着新帝游街的日子到来，而远离凉都的偏远地方，因路途遥远，往往来的较迟，越迟赶到的，离凉都越是偏远。 我和猫脸来到凉都城门外时，离新帝游街只剩半日。赶着进入城内的人太多，队伍从城门口排到城外十里。北凉先帝病逝突然，新帝登基匆忙，让许多人都没有准备，还有大半人在匆匆赶来的路上。 “他们若是赶不上呢？岂不是看不到新帝的模样了。”我听着旁边一桌几个着长衫的男子的谈话，忍不住插嘴问道。 城门十里外摆着几个茶摊，我与猫脸选了个人少的茶摊落座，等着进城，顺便也歇歇脚，这才听到更多关于新帝游街的消息。我对这新帝游街倒是颇感兴趣，既然来了，便也去凑个热闹，看看这人间的皇帝是个什么模样。 几个男子同时扭头看向我和猫脸，我微笑着抬手向他们鞠一礼。这一路走来，问路问人问的多了，学会了些凡人交谈的礼仪，自以为学的还算有模有样。 “打扰了各位公子们谈话，实在失礼，还望各位公子不要介怀才好。” 靠近我和猫脸这边坐着的蓝衫男子首先反应过来，抬手回我一礼：“哪里哪里。”剩下的几个男子也跟着道声“哪里哪里”。 “冒犯问下，公子是哪里人？可是咱们北凉人？”先说话的又是蓝衫男子，似乎在几个男子中说话比较有分量，他一开口问，剩下的几个男子都保持着安静，没人跟他抢话。蓝衫男子语气淡淡的，神情也淡淡，可是那表露不多的情绪里分明隐藏着强烈的戒备和小心。 我望了眼城门的方向，凉都城外重兵绕着整个城池城墙围成一圈，城门口的铠甲兵从城门口一直排到这边的茶摊，个个神情肃穆，高度警惕。 是啊，这可是北凉的皇帝游街，不能有半点疏漏。 新帝登基后游街是北凉历代的规矩，北凉人必是人人皆知，我却不知，难免会被人觉得不是北凉人。若不是北凉人，便就是心怀不轨的别国的探子了。 我赶紧笑笑，一边皱起眉头，做出病态的模样。 “我自幼体弱多病，长到三岁时家父将我送到了城外的清净寺，托寺中师父照看我，想着沾沾佛气，或许能有所好转，这一住进去便就没出来过，因而对外界的事不甚清楚，这才问出这蠢问题来，让公子见笑了。”说完再假咳两声，好装的更像样些。 城外有没有什么清净寺我不知道，我只笃定面前这几个男子是偏远地方来的，绝不会知道我是否说了假话。 果然，蓝衫男子放下了戒备。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公子面色欠佳。” 可不是面色欠佳吗？本仙君本就有伤在身。 几个人信了我的话，不再戒备我，反而热络的抢着回答我的问题，一时倒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虽乱，但并不妨碍我从中知道我想知道的。 那些没能赶上新帝游街的代表人自然不会空手回去对自己的一方百姓交白纸，他们会不惜花高价从别的画师手里买下画有皇帝样貌的画作，然后让自己带的画师临摹一副，这样也算是带回了皇帝真容，等在“家中”不能亲来都城的各地百姓难辨真假，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看来就算新帝游街三日，北凉百姓也未必人人得见他的样貌。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几个男子不赞成我的话，有的说，皇帝日理万机，治理国家，百姓们应该记住皇帝的模样，对其心怀感激。有的说，皇帝游街是亲民之举，有利于促进百姓对皇帝的拥戴。还有说，皇帝游街其实是为向敌国示威，展示北凉的国力。 我没兴趣听他们的辩说，百无聊赖的端起面前的茶碗，饮了一口，又苦又涩，十难下咽，皱着眉放下茶碗。 “夙卿不爱喝茶吗？”猫脸拉拉我的衣袖，问我。 这里的凡人太多，我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我的神仙身份，便让猫脸改口，别再唤我白神仙。我让他唤我夙哥哥，他却不肯，说什么叫着别扭，偏不叫，直呼我名讳，唤我作夙卿。 不过就是个名字，以他南止星君的身份直呼我名讳，我也不吃亏，便就随他便了。 “嗯，难喝。”我随口应他，抬眼看向周围时，无意中瞥见一道身影，觉得熟悉，回过去细看，越看越熟悉。 茶棚外站着的不正是宋元仙君吗？ 我赶紧起身，激动之下就有些慌乱，带倒了凳子也不管不问，跑出茶棚。 “宋元兄，你怎么在这里？” 宋元仙君泡的一壶好茶，没回我去他府邸做客，他都 “嗯，难喝。”我随口应他，抬眼看向周围时，无意中瞥见一道身影，觉得熟悉，回过去细看，越看越熟悉。 茶棚外站着的不正是宋元仙君吗？ 我赶紧起身，激动之下就有些慌乱，带倒了凳子也不管不问，跑出茶棚。 “宋元兄，你怎么在这里？” 宋元仙君泡的一壶好茶，每回我去他府邸做客，他都会耐心替我泡上一壶好茶。 “宋元兄，你怎么在这里？” 宋元仙君泡的一壶好茶，每回我去他府邸做客，他都会耐心替我泡上一壶好茶。 “宋元兄，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二章：宋元被占便宜 原来宋元仙君竟是把我送到了过去，十四年前，北凉永康六年，而慕淮叶是在七年后，永康十三年才出现在北凉百姓视线中，怪不得一路问过来没有人知道镇国大将军慕淮叶。 此时的宋元仙君是化作画师跟着远离凉都的毗邻郡的宋大人来到凉都，正也等着排队进城。 我没有告诉这个宋元仙君我是被人间十四年后的他送到这里来的，也没有说我是因打翻炼丹炉被天帝罚下凡的，只说是自己想来看看他，便让梦神给造了一梦，仙身还在天宫睡着，醒来便就走了，这个宋元仙君只骂我任性，让我此后不要再随性而为，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我既然是在过去，便是呆不了多久的，那边的宋元仙君最多不超过十日便会将我唤回去，既然如此，倒不如先放下找仙丹的事，畅快的跟这里的宋元仙君玩几日。 我与宋元仙君这边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跟着队伍排到了城门口。天色渐黑，后面还排着看不到头的长队，对进城者进行检查的士兵脸上挂着明显的疲倦和不耐烦，动作之中多有粗鲁，言语也很冲，到了我们时，态度却突然好起来。 “这位公子，把双手抬起来。”一个脸盘削尖，眉粗目黑，宽厚嘴唇的士兵扒开正检查着宋大人的两人士兵，径直走到宋元仙君和我面前。那士兵眼睛似生的不正，也不知是看着我与宋元仙君之中的谁。我与宋元仙君一时拿不定他在对谁说话，对视一番，宋元仙君靠后站一步，给我让开位置。我与宋元仙君不分你我，便没客套，站到那士兵面前，却见那士兵似不悦的蹙了蹙眉，眼眶里的两颗黑豆不正的更加明显起来，上下扫看了我一眼，抬手朝我一摆，给我放了行。 这就检查完了？我走到前面才发现并不是检查完了，而是那士兵将我交给了方才被他扒开的两名士兵。我回头看宋元仙君，他的待遇却跟我不一样，被那士兵拦下来，由他亲自检查。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中困惑，时不时回头看看宋元仙君，我这边已经检查完了，那边宋元仙君还没被那士兵放行，隔着不远的距离，我看到那士兵两手放在宋元仙君的腰身上，上上下下的摸一遍又摸一遍，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反应过来时登时火冒三丈。那厮是在轻薄我宋元兄啊！ 区区凡间小官，胆敢对我神界仙君不敬，看我不折断你的贱手！我心中怒气快要喷出嗓子眼，也不顾会暴露身份了，当下就要飞过去折断那士兵的贱手，脚底板都离开地面了却被一只手拽了下来，我低头看，竟是猫脸拽着我。 我一见了宋元仙君，便把猫脸忘了，此时看见他就在身边又是惊又是心虚。幸好他自己跟着过来了，不然真就把他忘在茶摊了。 “猫脸，你快放开我。”我对猫脸心有愧疚，心里着急也不好对他发火，克制着情绪温声对猫脸道，猫脸却似没听到似得，不仅不放手，还抓的更紧，拉着我往城门口走。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我急了。 这次猫脸听到了，转过头，却是怒视着我：“我不叫猫脸。”那神情像是想把我一口吞下去，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哪里经历过。 “哦，你不叫猫脸啊。”我讪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和猫脸相识也有两日了，我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现在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宋元仙君正…… “哎哎！你拉我去哪儿啊！你放开我！”我竟不知这小鬼头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拉动我，还不给我一点反抗的机会。 我心里还惦记着宋元仙君，一边被猫脸拉着往前走，一边勾着头往回看，看到宋元仙君摆脱了那士兵的纠缠，这才放心下来。 穿过城门，到了城内主街道上，宋元仙君也跟了上来，我甩开猫脸，奔向宋元仙君。 “宋元兄，你还好吗？” 宋元仙君看我一脸的关切，却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夙卿，怎的突然这样问？我自然好着。” 唉，宋元兄啊宋元兄，聪明如你怎的在这事儿上你就这般单纯迷糊呢！你说你在天宫被小仙娥占便宜揩油也就罢了，怎的到人间也尽遇到这些个对你心怀不轨的。我将宋元仙君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算是明白了其中原因。 此前不曾多注意，宋元仙君容貌虽生的不十分惊艳，但却是十分讨人喜欢的耐看模样，面上又总挂着和煦的笑，温润如玉，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一二。 “夙卿，你这是怎么了？”宋元仙君看我失神，在我面前挥挥手，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心里又是憋闷又是着急。我若告诉他他方才被人家无礼轻薄了，他肯定笑着道“无妨无妨，不过一副皮囊罢了”，不会放在心上。可我不说，不提醒他，他心里不设防又会总这样被人占去便宜。 我将宋元仙君视作我的亲人，他被人这样轻薄，我就觉得好像自己珍爱的宝贝被人损坏了一般，心里十分不舒服。今日是我亲眼看到了，那我没看到的时候呢？他得被人占去多少便宜。不行，这可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宋元兄，你站远些。” “夙卿，你要做什么？” “让你站远些你就站远些就是。”我默念着从太上老儿那里偷学来的法术口诀，起手架势，准备在宋元仙君身上设下一道保护结界，护他不被人碰。 “夙卿，不可！”宋元仙君见我要用法力，拦住我。“夙卿，你忘了，不能让凡人看到我们使用法力的，要是暴露了身份可就麻烦了。”宋元仙君一脸紧张，我从未见他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当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宋先生，你二人做什么呢？怎么停住了。”走在前面的宋大人此时回过头来唤我们。 第四十三章：善良的宋元 “宋先生，你二人做什么呢？怎么停住了。”走在前面的宋大人此时回过头来唤我们。 宋元仙君要在人间常呆，所做的事情又少不得要和凡人打交道，比如查看各地的地方志，这就需要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前面毗邻郡的宋大人是宋元仙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攀上关系的，若是因我暴露了身份，那他好不容易维系的一切就全落空了。 “宋元兄，我……” 宋元仙君拉下我的手，一面笑着回应前面等着的宋大人：“宋大人，我们这就跟上。” 待宋大人转回头继续往前走时，宋元仙君又拉着我停下来。 “夙卿，宋元不是傻子，方才那士兵那样对我，夙卿以为宋元当真傻到看不出他对我怀着什么心思吗。”顿了顿，看看前面的宋大人，轻叹了口气，拉着我慢步跟上。 “夙卿你未曾在人间呆过，自然不知这人间的条条道道。这人间与神界不同，若想在人间行的顺，凡事需得一个“忍”字，若是做不到“忍”，便在这人间走不下去……” “宋元兄，道理我都懂，可咱们是神仙，怎么也不能让个凡人这么欺负啊。”我愤愤道，并不赞同宋元仙君的话。有些事情该忍是要忍一下，可也不能事事都忍着啊，那不就成任人欺凌的弱夫了吗！人家可是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夙卿，你不懂。”宋元仙君摇摇头。 是是是，我不懂，那你给我好好解说解说，若不能说出个合理的理由来，我还真就明白不了，理解不了。 我抱起双臂，脸上摆出明显的不快。要我说，他又是端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什么事都不怨多与人计较，自己吃亏也罢，受欺负也罢，总是能忍就忍，若非如此他怎会领下这等苦差事。 建造司里那么多仙官，偏他一仙被指派到凡间最苦的差事，一年到头也不得一个好休息，受累不说，连进修的时间都没有。 到今日有三百年了，同宋元仙君一起的仙君神修都大大有了提升，都升了仙级，独宋元仙君神修还停留在三百年前的阶段，更别提什么升仙级。 宋元仙君常在凡间做事，不得有机会回天宫，错过一次又一次晋升仙级的考核，我都替他着急，他却没事儿人似得，一笑置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宋元仙君不知，我可是将我在天宫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就等着他飞黄腾达那一天罩我一罩，现在看来，我此仙生是盼不到那一天了。 “夙卿，你可知人间官道有着“官官相护”这一说。” “不知。”我摇头，有些乏趣，还是装作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 “北凉的新帝要进行为期三日的游街，这些天排队进城的多半是来自各地的官员代表，每一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就是官职最小的，那也是朝廷的命官。那士兵明知如此，却仍敢如此行为，便是不怕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士兵若是背后没有靠山，怎敢如此妄为……” “他就是背后有靠山又如何，不过也是一介凡人。”我仍不屑。 “夙卿若这样想就是大错特错了。所谓官官相护，其中牵连的哪里只是两三人的关系。这是在凉都，北凉的都城，那士兵背后的势力怕是简单不了。我若不忍，进行反抗，我们这一行人必是进不了这凉都了，不仅如此，怕还会惹来牢狱之灾，更甚至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你我是神仙，是没什么，可宋大人呢？这是往严重里说，就是不严重，也会为宋大人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总是这样，不想自己，总替他人着想。”我仍不愤，这次是对宋元仙君感到不愤。 “夙卿你又错了。”宋元仙君又笑道。 “哼。”我不想再听宋元仙君继续解释下去，快步往前走，被宋元仙君拉住，无奈只得停下，继续听他说完。 “宋大人只是会无辜受牵连，最受不利的却不是宋大人，而是我。我奉天帝旨意在人间搜集记录山河变动的信息，又不能直接以神仙的身份与凡人打交道，只能化作凡人。” “凡人心思敏感，我需得装的极像，才不会被人怀疑身份。维持一个新身份很是不易，宋大人是我花了三年时间好不容易靠近的人，我要借着跟他的关系查看毗邻郡一带的地方志，仅看到地方志的文字是不够的，还需听辨结合，才能获取到真正有用的信息。” “我若害他受牵连，他必不再与我打交道，那样的话，我就得重新去伪装一个新的身份，到时就不知道又得花上多久了。”宋元仙君说罢叹了口气，随即又掩去脸上的苦闷。 宋元仙君说的这些，我方才都想到了，只是事情不在自己身上，便想不那么细，我顿时感到一阵羞愧，不敢再去看宋元仙君的眼睛。 “宋元兄，是我不好，是我鲁莽了。” “该打。”宋元仙君笑着戳了把我的额头。“可记牢了，万不可在人间暴露神仙身份，轻则扰乱人间秩序，牵连他人，重则可是要受到天罚的，你的仙君身份可就不保了。”宋元仙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我道，我重重点头记下。 宋元仙君不会害我，他的话我听。 走出两步，我忽然想起我已经在猫脸面前暴露了神仙身份。 “那个……” “夙卿……”我与宋元仙君齐开口，都有话要说。 “宋元兄，你先说。”我笑笑，心里阵阵发虚。猫脸是南止星君转世，被他知道我是神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夙卿，我方才见你拉着个孩子，那是谁家的孩子？” “啊？”我一听到孩子心里一惊，将话挺全了，心里又是一惊。也不知怎的，我不想宋元仙君见到猫脸。 “那孩子去哪儿了？怎么又不见身影了？” “什么？”我赶紧看向身边，没有猫脸的身影，前后左右四下里寻看，哪里都不见猫脸的身影。 第四十四章：辗转难眠 从不知失眠为何物的我这一夜失眠了，卧榻上翻来覆去没有一丝睡意，越是想睡意识越清醒。门外走廊上又响起脚步声，是从宋元仙君房间的方向传来了，宋元仙君走出了房间，在向我这边来。 我坐起身来，挥手点亮卧榻旁矮桌上的油灯，火苗“噗”的爆起，发出滋滋的声响，昏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宋元仙君已经站在我房间门外。我盯着火苗等着宋元仙君叩门，等了一会儿不见宋元仙君动作，又听见脚步声，宋元仙君走了。我赶紧翻身下床，推门而出，走廊上却不见宋元仙君的身影。 难道是我错觉了？ 我探身看看宋元仙君的房间，房门紧掩着，室内不见灯光，屏息感觉了一下，宋元仙君确已不在房间。 我熄灭房间内的灯火，也关门走出去，寻着宋元仙君的气息，一直寻到客栈屋顶上。 今夜只满天星辰，没有月光，放眼望去漆黑一片，夜风阵阵，有些凉意。 “宋元兄，你怎么不睡？”我挨着宋元仙君也在屋脊上坐下。 “夙卿，这话应该问你才对啊。”宋元仙君转头笑着看着我。 “你瞧我，又忘了，你们是不用睡觉的。”我笑道，心里某处隐隐发堵，怕宋元仙君看出我面上情绪的异样，仰起头假装看天上的星星。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间的星空，灵寿宫也有，却不及这里看到的真实。” 天宫里只有灵寿宫里太上老儿的八卦穹顶里可是看到人间的天象，也只有灵寿宫里有昼夜之分。 “是啊，还记得在天宫你与我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总是你睡着，我看着你睡。有许久没有看过夙卿你睡着的样子了，真是怀念啊。”宋元仙君大概一直以为灵寿宫里的仙都是睡觉的，其实只我一个而已。 “宋元兄，这人间三百年的漫漫长夜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星星，看月亮，看夜色，其实不难熬，心里想着事情，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宋元兄，为何不上秉天帝，你已在人间呆了三百年了，该换个人了。” 宋元仙君摇摇头：“是宋元不想，在这人间呆着挺好，比在天宫过的真实。” 这话我赞同，我下到人间这几日虽过的不甚愉快，却比在天宫的日子有趣多了，最大的感受就是宋元仙君说的，有一种踏实的真实感。 在天宫的日子惬意悠闲，只要你想，便可以一直惬意着过下去，没有任何烦心事。可在人间不同，你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事，即便你能够预测，也总有变数。人心猜不透，人事复杂，天象多变，草木多样，山川多样，你走过的路，回头再走一遍便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等等，我才不过在人间呆了数天，怎么又冒出这种好似在人间呆了许久的感受。 “不过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不能与夙卿你见面了，夙卿，你不会怨宋元吧。” 怨，当然怨。 我不否认：“宋元兄，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说什么傻话，没有天帝的允许，私自下界可是有违天规的，要受天惩的。” “那我想法子获得天帝的允许。” “夙卿，你又说傻话。”宋元仙君笑道。 我知道宋元仙君笑什么，我一小小仙君，连进九霄殿前的台阶都靠近不得，更别说见到天帝。可是这个宋元仙君不知道的是我因北华神君的事进了九霄大殿不止一次，人间十四年后，我还会被天帝亲自罚下凡。不过这些我不能告诉这个宋元仙君，他若现在知道了，必要为我忧心十四年。我太了解宋元仙君的性格了。 “我啊，还是喜欢呆在上面，闲来逛个蟠桃园，偷吃个仙桃仙果，看着仙鹤云中起舞，自在快活，惬意的很。”我拉来宋元仙君的腿，一点也不客气的枕上去。 宋元仙君低头看我，帮我撩开被夜风吹刮到脸上的头发，忽然表情变了变，停住手。 糟了，宋元仙君不是发现了什么吧。我赶紧就要起身，却被宋元仙君按住。 “躺着吧，我看着你，你想睡便睡会儿，记得醒来。”宋元仙君又恢复脸上的笑意，温声道。 我心里一沉，知道宋元仙君是发现了。 “宋元兄，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我知道。” “宋元兄，我……” “夙卿，我知道你有心事，你若想说，宋元便在这里，你若不想说，宋元便不问。睡吧，好好睡一觉。” 许是宋元仙君的声音太温柔，又许是枕着宋元仙君很舒服，我竟真的慢慢有了困意，只是仍睡的不踏实，心里惦记着猫脸。 这里他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儿呢？难道他是因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跟我生气，所以躲起来，不想见我？越想我心里越不安，半梦半醒中全靠着一只温暖的手抚慰着，才得些许安心。 日次我是在客栈内自己的房间醒来的，宋元仙君趁着大家都还没醒将我送回房间，自己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装作睡了一夜的样子。 宋大人早早起来了，挨个叫醒装睡的宋元仙君和真睡的我。 今日便是北凉新帝游街的日子，人们都起的很早，天灰灰亮时便早早梳洗打扮好，匆匆吃点东西果腹，赶着到街道上占位置。 我不曾经历过这样集体的热闹，满心的新鲜感，激动兴奋，将猫脸的事暂忘在了脑后。宋元仙君看我神色好了许多，放宽了心。 宋大人想的周到，在昨晚入住客栈时就提前预订好了客栈二楼靠窗临街的一处雅座，正好能看到街道全景，我们便省了要到街上站位的麻烦，点了早点，坐在预订好的雅座上慢慢吃早饭。 宋大人是个面善的大叔，微微发福，蓄着一字胡，一双眼睛眼眸明澈，倍显精神，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很好说话，并不介意我的加入，还慷慨的一并承担下我的食宿费用，实在是个大好人，做事又细心周到，更让我心生好感。 宋元仙君果然是会相人的，他和宋大人这样的人相处我便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宋大人，我们会不会选错了客栈，我看他们都在往南边去。” 第四十五章：不靠谱的宋大人 “宋大人，我们会不会选错了客栈，我看他们都在往南边去。”饭间一直沉默无言的宋元仙君突然张口。我顺着宋元仙君的视线向窗外看去，果然见人群都在往南边的街道上挤，再看看客栈内，只有我们一桌，周围空无一人，楼下也是静悄悄的无人声。 方才我怎么没留意这一奇怪现象呢？嗯，一定是包子太好吃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嚼下嘴里最后一口包子，不明状况的看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微蹙着眉朝我摇摇头，我与宋元仙君齐转头看向宋大人。 “新帝的銮驾走南边嘛，他们自然要去南边那条街等着。”宋大人用小指抹着上唇上的一字胡，神情怡然，缓缓道。 “什么？”我与宋元仙君同时站起身来。我口中的包子还没彻底咽下去，一口气没提上来噎住，憋得直翻起白眼。 “宋元兄，有，有毒……唔……”我这么一个优雅仙君哪里遇到过这等尴尬的事，只当是那包子有毒，拽住宋元仙君的衣服大喊救命，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神仙，就是那包子真有毒也毒不死我，顶多也就是让我吃胖仙身，回不了天宫。 “夙卿，没毒，没毒，是你噎着了。”宋元仙君在我后背心给了我一掌，我果然觉得呼吸通常了许多。 “现在感觉如何？” “嗯，好、好了许多。”我只觉得耳根子发热，面上挂不住，很想往桌子底下钻。真是丢脸啊，我堂堂神界仙君竟因贪吃一口人间的包子给噎着了！真是没脸再见人了！ 宋元兄啊，你就别抓着我了，让我钻地缝里去吧。我垂头坐在凳子上，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宋元仙君动作温柔的一下一下帮我顺气，心不在焉的听着宋元仙君和宋大人的对话。 “宋大人，你可是在跟宋元说笑？” “宋先生，坐嘛坐嘛，坐下来慢慢说。” “宋大人，新帝的銮驾若当真不走这里，宋元可怎么去画下新帝的容貌。” “诶，先生无需担忧，宋某早已想好，已备下足够的银两，到时买一下一幅新帝的画像，先生照着画好的画像临摹下来，岂不是更为方便。” 怪不得这宋大人昨天到了客栈后便不急不躁的，原来是早就想好了一切。这么一细想，我回想到今天早上宋大人的异样。 他今晨起的很早，但神色却不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倒像是一宿没睡，这么想来，他大概是身在异地睡的不习惯，所以一宿未免，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起了个早，然后看心里不平衡，也早早叫醒我们。真是看不出来，他竟也是个不厚道的人。 这么一番细想之后，我心里十分不爽，正欲发作，准备好好和这个宋大人讲讲道理，宋元仙君抢先我一步，先动了气。 “大人的一番好意宋元心领了，只是宋元更喜欢自己画，宋元不嫌麻烦，想亲眼看一看新帝的模样，恕宋元不能在这里陪着大人了，失礼了。”宋元仙君说罢拉我起身离席。 “宋先生，那里人这么多，会挤坏先生的。”宋大人在我们身后大喊，试图阻止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只当没听见，拉着我疾步下楼而去。 我知道宋元仙君因何生气，在宋元仙君看来，临摹他人画作无异于偷盗行为，是对他自己以及作画人的侮辱和亵渎。 我曾就这个问题与宋元仙君有过争议。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宋元仙君动气，看着宋元仙君涨红的脸颊，我不厚道的想笑。 “宋元兄，我看那宋大人也是真的再为你着想，不如我们就别去挤了，在这客栈里偏是偏了点，还是能看到新帝的銮驾的。” 宋元仙君停下来，板着脸看着我：“夙卿，你是认真的吗？” “不认真，不认真，宋元兄，咱们快走吧，再晚可就挤不进去了。”我赶紧咧嘴笑着讨好道，推着宋元仙君往前走。 啧啧，这平日里看着温柔的人动起气来竟是这么可怕的，惹不起，惹不起。 那个宋大人说的不假，观看新帝游街的人难以想象的多，离主街道还有很远的距离，人群就拥挤的走不动了，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攒动的人头。 我一见有那么多人拥挤在一处，心里生了怯，当下有了退意，拽着宋元仙君的衣袖怎么也不肯多往前一步走到人堆里。 “宋元兄，你看人那么多，我们还是不要凑热闹了吧。” “夙卿是怕了？” “我是怕把你挤坏了回头我不好跟宋大人交代。” “你啊，是越发学坏了，我知道夙卿你不喜欢和人有接触，我早有准备。”说话间宋元仙君已经在我身上罩下一道屏障，正好将我从头到脚罩的严严实实。“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不会再有人能够碰到你。” “宋元兄，你不说不能使用法力的吗？” “我可没这么说，夙卿你怕是记错了，我说的是不能让凡人看到我们使用法力。”宋元仙君坏笑着道，说完快走一步挤进人群。 太上老儿说的对，这人间浊气太重，呆久了易被凡化，宋元仙君这么正派的仙，如今沾了太多浊气，也学坏了。这样想去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赶紧把宋元仙君带回天宫。 新帝的銮驾自皇城东大门出发，文武百官并车銮架以及千骑护卫同行，将绕着整个凉都的主街道一路游行下去，我和宋元仙君所在的街道离皇城东大门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若是在平日，步行只需大半日，但街道这样拥挤的情况下銮驾恐行的要慢上许多，能不能在今天走到这里很难说。 我不知情况，以为不用等很长时间，听宋元仙君这样说，顿感郁郁不快。 我俩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这再挤出去，想想都可怕。 “这些人难道都不知道吗？现在就等在这里。” “人间的王是百姓的信仰，就是让他们在这里等上三天三夜他们也是愿意的。”宋元仙君以心音回我。 “难道人间的王也是神仙？”我不懂，我只知道凡人是拜神信神的，各路神明才是他们的信仰。 第四十六章：翼鸟出没 “难道人间的王也是神仙？”我不懂，我只知道凡人是拜神信神的，各路神明才是他们的信仰。 “多数为神仙转世，也有凡胎为王的。” “那这个北凉新帝是神仙转世吗？宋元兄可知道是谁？没听说还有哪个神仙也下凡了啊。” “夙卿，你一下问宋元这么多问题，宋元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了。” 额，我问了很多问题吗？没有吧。是宋元兄你没听仔细吧。 “宋元兄，你在看什么呢？”从方才起我就发现宋元仙君有点不太正常，此时见他盯着天上，神色紧绷，跟着也紧张起来。“宋元兄，可是有什么异样情况？” “没事。”宋元仙君收回视线回头看我一眼。“不是大事。” 那就是有事了。 “宋元兄，你看到什么了？” “大荒的翼鸟。” “大荒派翼鸟到人间来做什么？” 翼鸟我听说过，是大荒一族专养的一种类似人间信鸽的鸟，专为大荒一族传递消息。 万万年前，四海未平，神魔两族纷争天下，多亏了翼鸟潜入魔族传递情报，神族才得以战胜魔族。四海归一之后，天庭曾想封赏翼鸟，大荒一族却替翼鸟婉拒了，自此后翼鸟便慢慢消失在三界中，很少出现。如今却突然在人间出现，实在奇怪。 宋元仙君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愿不是要做坏事。” 大荒一族虽未归顺天庭，但也是神族，伤害凡人的事情是断不会做的，至于宋元仙君所说的坏事那一定是针对天庭的，不过他们在人间能做出什么对天庭不利的动作呢。近几千年，这大荒一族是越发不安分了。 我仰起头，寻着宋元仙君方才看去的方向向天上看，一片湛蓝澄净，连一丝浮云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翼鸟，再看看附近别处，将头顶能看得见的整片天空都仔细扫视一遍，只瞥见几只芝麻粒大的小黑鸟一飞而过，再没看见别的什么鸟。宋元仙君确定真的看到翼鸟了吗？还是说那几只芝麻小黑鸟就是翼鸟? “宋元兄，翼鸟长什么模样？是大是小，是黑的还是白的？”我忍不住好奇心问宋元仙君道。 “夙卿你没看到吗？呐，它还在那儿停着。”宋元仙君抬手为我指了指，我顺着宋元仙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仍是什么也没看见。 “哪儿呢？什么都没有啊！” “真看不见？”宋元仙君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嘴边带着浅浅的无奈的笑意。 “真……”看不见。我话到了嘴边哽住了。宋元仙君这是当我在和他玩笑，也就是说那翼鸟真的还在。我抬头在看向宋元仙君方才所指的方向，睁大眼睛使劲去看，仍是什么都没有。 “嘿嘿，真看不见。”收回视线后，我咧嘴嬉笑着对宋元仙君道，说完捂住眼睛又道了一句：“真没看见。” “看不见便看不见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看，不过羽毛生得艳丽招眼些，羽翼轻盈些，体型玲珑些，也没什么好看。”宋元仙君笑着道，拿开我张开着五指捂在眼睛上的双手。“你说是吧，夙卿？” “你说是便就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我耸耸肩，撇嘴道，逗笑了宋元仙君也逗笑了自己。 宋元仙君转过身背向我后，我攥住衣袖使劲擦去手心的水渍，却觉得无论我怎么擦就是擦不干净，心里一阵烦躁，拿出乾坤袋一次倒了数颗丹药在手心里，仰头一口气全部吞进去，这才觉得好了许多。 我们从天蒙蒙亮一直等到下一个天蒙蒙亮，挤在人群中等了一天一夜，新帝的銮驾仍没有到来。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凡人竟也像我和宋元仙君一样不知饥饿不知疲惫，站了一天一夜依旧激情高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知疲倦的兴奋和笑意。 “宋元兄，他们在高兴什么啊？”我实在不能理解他们脸上的笑意。在这里站着等了一天一夜，他们不应该是积攒下了一天一夜的怒气吗？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新帝的銮驾马上就要到了。”宋元仙君回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銮驾要到了，他再不到我都忍不住我的暴脾气了！“我是问他们在笑什么？” “夙卿，你怎么好像变笨了。他们自然是为马上就能见到新帝而感到开心啊。” “这个我也知道。”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可开心的，不过就是一张有着特别身份的脸而已，要见到那张脸至于开心激动成这样吗？ “夙卿既然都知道，那还问宋元做什么？” “我……罢了罢了，跟你说不明白。”我烦乱揪着额前挡住视线的头发，不想再多说什么。 一只手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是宋元仙君的手。 “夙卿，宋元知道你在疑惑什么。这么说吧，凡人有实现不了的愿望会寄希望与我们，但我们并不能真正去帮他们达成愿望，但他们的王可以。凡人最想要的和平，富足，安康，他们的王都可以帮他们实现。这比他们寄希望与我们要现实的多，要容易的多，所以人间的王在凡人心中的地位很高，甚至于超过我们，与他们而言他们的王便就是他们身边的神明，马上就能见到他们的神明，他们的终身依靠，你说他们能不兴奋激动吗？”宋元仙君耐心跟我解释道。 经宋元仙君这一番解释，我才终于明白过了，下一时却又不明白了。 “那为何宋大人并不激动，为何一副看不看无所谓的样子？”不光宋大人，我来的路上见到的许多从远方赶来的华服官大人都没挤在人群中，只几个长衫画师跟着我和宋元仙君一起挤着，除了我们这些人，这里挤着的更多的是粗布青衫的妇人孩童老人和年轻小伙子。 “凡人和凡人是不同的，这个以后再慢慢跟夙卿你说。” 好吧，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很在乎这些，不过是心烦意乱的厉害故意找事分神罢了。 第四十七章：神仙转世北凉王 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洒向大地时，北凉新帝的銮驾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红底黄边洒金大字的旗帜一字排开，由身着黄金铠甲的十二名骑将举在头顶，迎风猎猎作响，平稳向前移动，为北凉新帝的銮驾开路。其后百匹枣红烈马列队十排，上载百名英武将士，个个精气饱满，神采飞扬。再后面是看不出多少人的列队铠甲步兵。再往后便看不清了。 “快看，北凉的守护神，玄甲军！”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引得街道上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欢呼呐喊，场面一度不受控制，直到又不知谁喊了句“大家快给玄甲军让开路”，人群再一次炸开锅。 还是宋元仙君有先见之明，早早拉着我撤到后面，这才免受一番推挤之苦。 借着身高优势隔着一片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再看去时，走在最前头的兵将队伍已经走过视线，迎面走来的已是换了一波人，一群身着红蓝绿三色宽大长袍，头顶黑的深浅不一的高顶帽的男人，年龄从老到少都有，走的不大整齐，比起前面的骑兵步兵的列队实在散漫的明显。 “这些是北凉的朝臣文官，前面走过的是北凉的武将。他们所说的玄甲军就是那些骑将，是北凉一支很厉害的军队，克敌百战百胜，从未打过一次败战，是由北凉的大将军徐牧带领出来的。”宋元仙君知我对凡间的事了解的不多，便一点一点慢慢跟我解释。 “宋元兄，你知道的可真多。”我对宋元仙君由衷的感到钦佩。 “夙卿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宋元，宋元在人间呆的久，知道的比旁人要多些。” “倒也没什么想知道的，只想知道这北凉的新帝是仙还是凡，若是仙，是哪个仙转世。”我自认为自己是天宫知晓八卦最多的仙，这北凉帝若是神仙转世的话，实在让我好奇的很。 “这个宋元倒真不知了，不过一会儿见了便就知道了。” “宋元兄的意思是，能够凭肉眼看出转世的元神。”我惊道。 “肉眼怎能看出，我们是神仙啊。夙卿，你是怎么了，怎么越发愚笨了。”宋元仙君看着我笑道。“莫不是下来时摔坏了脑袋吧。” 果然，宋元仙君知道了我并不是在梦神造的梦境里意识下凡，而是仙身下凡。 “宋元兄，你就别笑我了。”你若知道我下来时受的那些委屈你就笑不出来了。 “好好，不笑你了。”宋元仙君知趣的收起笑声，“你看，新帝的銮驾来了。” 我顺着宋元仙君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远处一团裹挟着金光而来的人群。 金光由远及近慢慢散开，分成密密麻麻斑驳的光点在阳光下散着光亮，一顶由六匹骏马驾驭着的两人高的华丽轿子渐渐进入视线。那轿子实在太招眼，以至于让我忽视了其旁的一干人等。 “夙卿你看，这便是新帝的銮驾了，这车子叫龙辇，只有北凉的帝王才能乘坐。”宋元仙君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却是被那轿子上满目的珠光宝气和轿身上那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黄金盘龙吸引去了全部心神。 怪不得天上那些神仙们总说人间有许多好东西，金银珠宝琉璃极尽奢华，美哉妙哉，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相信，凡人竟能做出这么灵巧精致的东西，无需灌养仙气，便能自然放出异彩。这只在画册小本里见识过的东西竟一并全在这轿子上见着了，真真是华丽气派的东西，任谁坐在这么华丽的坐撵上都会有种高人一等的感受吧。 这凡间的王比起天帝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嘛，天帝出巡三界除了九龙玄武车撵有点看头之外也就是他身后银白羽甲整齐划一的十万精锐天兵天将。 对了，竟忘了正事了，我赶紧收回痴迷的视线，看向轿内琉璃珠帘金丝纱幔后端坐着的北凉帝。 恰一阵微风吹来，轿子上的琉璃珠帘迎风摆动，发出叮叮当当美妙的乐响，金丝纱幔被风掀起一角，一张白皙光洁的面孔映入眼帘，好一张俊美脸庞，仅半个侧影都这般精致美好，可想这北凉帝是个极标志的人物，只是哪里好像不大对啊。 我抬手揉揉眼，怎么看那里头坐着的都是个半大孩子，看上去还没猫脸大，顶多五六岁。 “这……这就是北凉的王？”我不敢相信的看向宋元仙君，却见宋元仙君神色异常的紧盯着銮驾里的小娃娃。宋元仙君大概也被惊呆了吧。 “夙卿，你看到了吗，看到他的元神了吗？”我正想着，宋元仙君突然转过身来，情绪激动的抓着我道。 “宋元兄，你别激动，慢慢说。” “夙卿，北凉的新帝是南止星君转世，竟是南止星君。” “什么？”这下换我激动了。“宋元兄，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夙卿，是南止星君，他是南止星君转世。我大概也猜出会是南止星君，没想到竟真的是。” 他是南止星君的转世，那猫脸是谁？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怎么也理不清了，耳边不断的回想着猫脸对我说的话。“白神仙，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一个人。”，“白神仙，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白神仙，我饿了。”…………最多的就是“白神仙，别丢下我一个人。”。 突然响起的婴儿的啼哭声将我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回神来。 “宋元兄，哪里来的孩子的哭声？”我在人群里寻看，附近没有谁抱着孩子，拉拉宋元仙君的衣袖，却没得到他的回应。转头看宋元仙君，见他又望着不远处的銮驾失了神。 “宋元兄？”我拿出力气拍了拍宋元仙君，宋元仙君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我。 “夙卿，你看那边。” 我顺着宋元仙君的视线也向銮驾看过去，北凉新帝的龙辇旁紧跟着一顶小坐辇，小坐辇上罩着厚重的金丝帷幔，帷幔撩开一处小角，透过那撩开的小角缝隙能够看见里面躺着一个裹在金黄丝绸里的婴儿，那哭声正是那婴儿发出的，两个隐着形身形容粗狂的男子正对着那婴儿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凡人或许看不到他们二人，我和宋元仙君却是能够看到的。 “宋元兄，那两个是什么人？吓孩子做什么？” “他们不是人，是和我们一样的神仙，不过是大荒一族的。” “什么？” 第四十八章：离开 就在我和宋元仙君说话的同一时间，新帝的銮驾被喝停了，龙辇里的小皇帝探出头来。 “夙卿，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到近处看一下。”宋元仙君话说完不等我回应便消失在我眼前，我只得赶紧看向銮驾的方向。 宋元仙君隐了仙身飞过拥挤的人群，近到銮驾旁后落地现出身来，也不怕被凡人看见。不过这些凡人的注意力都在龙辇里坐着的小皇帝身上，没谁会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宋元仙君，不过万一有个万一呢。这个宋元，不让我动法自己却在我眼前一次次的动用法力，实在过分了。 浮在半空中围在那婴儿身边的大荒一族的两个神大概是觉察到了突然靠近的有异于他们的仙气，警惕起来，分头看向周围，在看到人群中的宋元仙君后神情皆一愣，而后转头进行一番无声的视线交流，然后朝宋元仙君的方向点点头，飞离那婴儿，再在人群里扫视一遍，不情不愿的飞走了。 我本来还提着一颗心，担心宋元仙君会不会跟他们动起手来，都做好了随时飞过去帮忙的准备，见他们识相的离开了，便放心下来。 龙辇里的小皇帝招来身边的侍从，对着侍从低语了些什么，那侍从听罢快步走向载着那婴儿的坐辇旁对守在旁边的两名侍女说了些什么，然后躬身退下。 两名侍女待那侍从退下后，看向对方点头视线交流了一下，其中一名侍女快步走到前面，对着一名手里端着一把摇铃的老妈妈比划了一番，那老妈妈当下神色转为严肃，抬手将手中的摇铃摇动三下，那铃声清亮悦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听到了。 我的视线跟着那侍女又回到那婴儿坐辇旁，直到两名侍女撩开辇轿上的帷幔抱着婴儿走向龙辇时我才注意到銮驾周围所有男性都背过了身去。我不及去好奇，只专注的看着龙辇里探出身的小皇帝从侍女怀中接过那婴儿。 小皇帝方才平静的小脸望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皱起来，露出深深的担忧，嘴里呢喃着什么试图哄婴儿平静下来。 “那是谁家的孩子？”我下意识的问出口，忘记宋元仙君已经不在身边。 “那是咱们北凉尊贵的婉儿公主，皇上异母同胞的妹妹。”一个声音回应我，我点点头，也没在意是谁回应的我，继续专注的看小皇帝。 长长的銮驾队伍就此停滞在街道上，所有人都恭敬的等待着小皇帝哄好小公主，可那小公主怎么哄都不见好，啼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哭的撕心裂肺。 我心里忍不住惊叹，这小娃娃气力挺足，哭这么久都不见累，这在人间也算是能人异士了吧。 “这小皇帝的爹娘呢？怎么不见他们出来哄哄孩子？”我又下意识的去问，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这才想起宋元仙君已经不在身边，下一时心里升起一阵疑惑，方才是谁回应我的？看向周围，一双双带着愤怒和斥责的目光盯在我身上。我心里一惊，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巴。 这怎么就把话用嘴巴说出来了呢！然而已是亡羊补牢之举，为时已晚，话已被周围的人听去。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宋元仙君求救，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大喊宋元仙君的名字，我可不想再被这些凡人拿破鞋丢。 “宋元兄！救我！快救我！” 我大呼了半天，不见宋元仙君过来救我也就罢了，连句回应也没得到，向銮驾的方向看去，却见宋元仙君站在龙辇旁怀里不知何时抱了小公主，正笑着逗小公主乐呢。 宋元兄啊宋元兄，我与你百年的交情竟不及她一个小奶娃吗！ “夙卿，夙卿……”我正要认真生气，耳边传来宋元仙君的呼唤声。 “宋元兄，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我就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是最重要的。”我激动的回应，这次长心了，用心音回应的。 “夙卿，你在哪儿，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该回来了……” 回来？回哪儿？ 我心里疑惑，那声音又道：“夙卿，快回来吧，别贪玩了。” 我看向远处龙辇旁抱着小公主的宋元仙君，他分明没有看向我。 喊我的不是这个宋元仙君，这声音空灵遥远，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是那个宋元仙君，他在唤我回去。在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身体开始出现麻麻的异样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虚化，我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时空里。 不行，我还没跟这里的宋元仙君道别，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这里的宋元仙君会担心的。 “宋元兄，我要走了！宋元兄，我要走了！你回头看看我！回头看看我！”我拼命大喊，远处的宋元仙君终于回头向我看来时，我眼前突然炸开一道白光，然后世界安静了。 我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灰蓝色的营帐大顶。我有些恍惚，觉得仿佛是从一个梦境跌进了另一个梦境。 “夙卿，你回来了。”耳边有人在对我说话，我回过神来，侧头看向身旁，看到宋元仙君的脸庞。 “夙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撑身坐起来。 “夙卿，你莫要隐瞒，若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告诉我。” 我再摇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夙卿，你是在怪宋元吗？怪宋元把你送走。”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否认，我怪他，不过却不是怪他把我送走，而是怪他没有让我好好跟十四年前的宋元仙君道别。 “夙卿，对不起，宋元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你要怪我便怪我吧，但别把气憋在心里，都冲着宋元撒出来，万不能憋坏了自己。”宋元仙君拉住我的手，满目愧疚之情。 “宋元兄，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十四年前，我连声道别也没有就那么消失了，你一定急坏了吧。”我反拉宋元仙君的手道。 第四十九章：疑惑 “宋元兄，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十四年前，我连声道别也没有就那么消失了，你一定急坏了吧。”我发拉住宋元仙君的手。 “夙卿，你在说什么？什么十四年前？你竟去到了十四年前吗？”宋元仙君望着我一脸困惑不解。 “宋元兄，不是你把我送到十四年前去的吗？你不记得了？北凉永康六年，你那时跟着毗邻郡的宋大人一起，我们在凉都城门口相遇，还一起去看北凉小皇帝的銮驾。”对我来说不过是方才才发生的事情，对宋元仙君来说却有些遥远了，说出一些大概帮他回忆道。 宋元仙君垂目思索了一会儿，似是想起来了，点点头，抬头再看我时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忧虑。 “宋元兄？”我不知宋元仙君在想些什么，跟着也变得有些紧张。 宋元仙君看着我，将我上上下下自己打量了一番，还不够又将我翻过来转过去的查看，还不够！又探我的脉息。 “宋元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解道。 “自然是看看你哪里有没有伤着。”宋元仙君皱着眉头道。 我想起从方才起宋元仙君就一直在关心我的身体有无异样，难倒这倒转时空对身体有害？ 我赶紧撩开衣袖：“宋元兄，你快好好给我瞧瞧，瞧仔细点，我可不想留下什么缠身的不治之症。” 宋元仙君听了我的话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宋元兄，你笑什么，我可是认真的。”我严肃道，有些不悦。 “夙卿莫生气，夙卿放心你不会留下任何不治之症，只是一这趟会消耗许多体力，近几天你可能会有体力不支之症，好好修养几日便就无碍了。” 我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只要不得不治之症就好。” “夙卿，你放才说你去到了十四年前？”玩笑过后回到正经话题。 “宋元兄，你当真不记得了？”我心里忍不住的失落，难到我在宋元仙君心里的位置其实并没有我所想的那么重要？宋元仙君只是把我当作普通朋友，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也是像上面那些虚伪神仙一样是看在太上老儿的面子上。 “十四年前宋元似乎是见过夙卿，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后来记忆越来越淡，若不是今天夙卿你提起，宋元近乎要忘记了。夙卿勿怪宋元，实在不是宋元有心想忘记，只是在这凡间琐事太多……” “罢了罢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在意。关于宋元仙君的事我可是一点也不会忘记。 “夙卿能告诉宋元当时想着什么吗？” “宋元兄指什么？” “那日我是以你梦中深处的意识将你送走，送到你心里想去的地方，夙卿你此前不曾下过凡，怎么会去到人间十四年前呢？” “我梦中深处的意识？” “正是。” 我努力回想那天半梦半醒中想了什么。对，我在想要去哪里找寻丹药，这不对啊，这样的话宋元仙君该是把我送到丹药散落的地方，而不是没有丹药的十四年前。 “夙卿，你仔细想想，想想那天你心底深处所想。” 深处我没想什么啊，我就是想着丹药睡着…… 记忆跳回到那天晚上，那晚宋元仙君离开营帐又再来营帐之前我好像在想慕淮叶是不是断袖的事情，可是这与十四年前又有什么关联？脑海里突然闪出猫脸的身影，我心神一滞，意识到什么。那猫脸不会是慕淮叶小时候吧！ “你们几个守在这里，你们几个跟我进去！” 营帐外突然一阵吵闹，紧接着营帐门帘被掀起，走进几个凶神恶煞的铠甲兵，来势不善，我与宋元仙君皆是一愣。宋元仙君先反应过来，起身迎上去。 “林将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宋元仙君对着进来的五六名士兵里为首那名看起来年纪较长铠甲兵先行一礼，才恭敬问道。 “宋先生，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冒犯之处还望见谅！”那林将军仰着下巴，言语和态度不及宋元仙君对他恭敬的只分之一。 我看不过宋元仙君被这等无礼之人这般怠慢，就要起身，却被那人突然一声高声打喝吓了哆嗦，吓坐回去。 “来人！把宋先生先请出去！” 两名士兵得令径直走向宋元仙君，不客气的一人一边架住宋元仙君的手，就要将宋元仙君“请”出营帐。 “林将军，这是何意？” 那林将军却看也不看宋元仙君一眼，挥手朝那两名士兵示意了一下，两名士兵会意将宋元仙君拖出营帐。 我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时又两名士兵已经走到我身边，正伸手要碰向我。 “你们做什么！” “公子得罪了。”那被宋元仙君敬称为林将军的人靠近我，颔首对我道，态度却是恭敬了许多。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心里大概猜到一些，但不能确定。 “不做什么，只是怕公子再突然不辞而别的消失。”说着朝站在我身旁的两名士兵挥挥手，两名士兵得令动作迅捷的一人一边抓住我的双手。 “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拿住我？”我冷笑一声，手上运气，就要将两名钳住我的士兵打出去，却被宋元仙君拦住。 “夙卿不可，不能用法力。” 此时太阳刚刚半落山头，外面夕阳映在营帐上，映出营帐外宋元仙君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身影。 “宋元兄，这都何时了！他们如此对你，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你若有所顾忌，我替你出气！”怎么欺负我无所谓，但当着我的面儿欺负宋元仙君绝对不行！ 我不管不顾挥出掌心集聚的所有力量，两名士兵飞出视线的同一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营帐也在眼前炸裂开来，碎片四处纷飞。 哎呀，力气用过头了。我眨巴两下眼睛，掩饰面上的尴尬，心里一点没用愧疚，反倒很爽。 营帐炸裂了，我与宋元仙君之间没了“隔墙”，隔着一堆残破大眼瞪大眼的看着彼此。还有一道目光，只是那目光是隔着残破单方面盯着我，却没有我目光的回应。 第五十章：有病 是的，我又毁了慕淮叶的营帐，可我一点愧疚也没有，谁让他让那个什么林将军那样对待宋元仙君，欺负我也就算了，欺负我唯一的朋友，这就不能忍了！ 我一点也不畏惧慕淮叶，坦荡荡看着他，等着他对我发作。慕淮叶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会儿，却转而走向宋元仙君。 “喂，姓慕的，有什么事儿冲我来，我不怕你！”宋元仙君怕暴露身份执拗着不肯反击，我生怕慕淮叶对他做什么，赶紧飞身过去拦住慕淮叶的去路。 慕淮叶看也不看我一眼，抬起剑柄像是拨开碍眼的物品一样将我拨到一边，绕过我继续往前，我刚要再追过去，却听他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你都让你的手下把他绑起来了，还说不会伤害他，骗谁呢！我自然不信，追上去。慕淮叶突然停住，我一个反应不及险些撞到他身上。慕淮叶转过身，目光阴冷的看着我，十分不善。 “你不信我？” 这是什么话，我凭什么信你，我难道应该信你吗？ 慕淮叶见我不回，冷笑一声：“你既不信我，那我也没必要放了他了。”说完眼底的寒意更冷，眸子一动闪过一丝可怕的狠戾，“来人！把宋先生请到狱营里去！” 慕淮叶话音刚落，两名铠甲兵小快步跑向宋元仙君。 “你要对他做什么？什么狱营？” 慕淮叶冷哼一声却不回答我，冷眼看着我着急。 眼看宋元仙君被那两名铠甲兵从十字木架上架下来，我急了，这时才迟钝的意识到跟慕淮叶理论没什么用，不如直接出手救走宋元仙君。 “你敢靠近他一步，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你敢伤他一分，我就是拼了全力也要为他讨回公道。”太小瞧我了！你以为你是北华神君我就怕了你不成！ “你就这么在乎他。” “自然。” “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诶？怎么话题转了？ “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和他……”不对，我和宋元仙君什么关系，干他什么事。我送上一记白眼，不想再他理论，救宋元仙君才是正事。 “我说到做到，你可以试试！”我刚抬起一只脚，慕淮叶喝道。 试试就试试，怕了你不成！然而我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却迟疑了，抬起的脚犹豫着不敢落下去。 他是北华神君转世，北华神君是什么人，是上神转世，大荒一族想尽办法想得到的力量，天帝也要敬他三分的人物，可想他的神修功力到达了什么级别，即便现在被罚做一世凡人，神元被封印，但若他想，随时挣开封印，不过是眨眨眼的事。 我一时进退两难抉择，进了怕他可能真的不是说说，退又显得窝囊，不甘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定在原地心里抓狂。 “宋先生于我有恩，你若向我保证今后不再靠近他，我便放了他。”慕淮叶在我背后道，语气缓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有台阶不下，是傻子！我赶紧抓住时机落下脚，借着转身的动作做掩饰不动声色等向宋元仙君的方向靠近一步，却不想全被慕淮叶那厮盯在眼里，好不尴尬。 “此话当真？”既然有商量的余地，还是赶紧抓出，不然他阴晴不定再变卦，我可不认为我还能再承受一次他的威胁。 “只要你做到，言出必行。” 我犹豫着看了眼宋元仙君，罢了，暂先答应他这无理的要求，过了这一关找个机会马上带走宋元仙君就是。不过，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远离宋元仙君呢。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你是雀妖。”慕淮叶想也没想就回道。 “啊？”什么鬼！他不是怕我会对宋元仙君不利吧。有没有搞错啊！我和宋元仙君可是一边。 “我不能看着宋先生交友不慎，结交你这样的人，人妖殊途，你必须远离他。” “这……”这真的不是你胡掰的理由吗。我又想到慕淮叶可能是个断袖的事情。莫不是他慕淮叶真的看上了宋元仙君，见宋元仙君与我亲近，心里不爽，这才动怒。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只是他要绑的人不应该是我吗？绑宋元仙君威胁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认为我也心仪宋元仙君？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我想的太过投入，一时忘了慕淮叶还等着。 “哦，好，我答应你。” 慕淮叶冷着脸：“答应我什么？” “不是答应，是保证，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靠近宋元兄。”我大着胆子仔细观察慕淮叶的表情变化，却见他听了我的话冷着的脸非但没有有所缓和反而更冷了，两只眼睛只射寒芒，看的我忍不住想发抖。“慕将军，这样可以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 慕淮叶冷哼一声，不再看我，朝远处摆摆手，架着宋元仙君的两名士兵会意的放开宋元仙君。 “希望你说到做到。”我刚起想跑向宋元仙君的心，被慕淮叶喝住动作，只得放弃。 “你保证不伤我宋元兄，我可以马上离开。” “你若敢离开，我保证他马上受到伤害。”慕淮叶朝我冷冷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靠近宋元仙君不就是想我离开吗，却又不准我离开，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在心里腹诽着，那边慕淮叶已经转身离开。 他说到做到，放了宋元仙君，我既也做了保证，只得远远的看着宋元仙君，隔空以心音传话给他。 “宋元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夙卿，你不该动用法力的。”宋元仙君责备我道。我一听心里就不悦了。 “难道就看着他们对你无礼吗？你能做到我可做不到！”我转身便要走，又心有不忍，隔着这有点远的距离，这么看着宋元仙君，怎么他竟显得那么单薄，好像风一吹便会倒了一般。 “宋元兄，我不会害你暴露你的身份，但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分寸的。” 第五十一章：真是猫脸 有所顾忌妥协的结果就是我又被慕淮叶给绑了，这次更羞辱，我被他拴着双手绑在他的剑柄上。我的毛球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触手可及的地方诱惑着我。 真是幼稚，他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我可是神仙，想逃毫不费力，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也照样轻轻松松逃走。不反抗是我自己不想走，不是因为我怕他。 离开前我要搞清楚一件事，十四年前的猫脸到底是不是慕淮叶，如果是，我想问问他当年他突然消失是去了哪里，是不是置气故意躲着我，如果是，我想跟他道个歉，我还想问问他，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 我心里有太多疑问，可是面对慕淮叶却如何也张不开口问出来。 他如今已是北凉的大将军，当年那段小事怕是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吧。只是对我而言是昨日事，记忆太过清晰，放不下。 我发现不光是宋元仙君，慕淮叶看起来也似消瘦了许多。我不在的这几日，军营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与宋元仙君那日着急赶我离其中必有关联，只是会是什么事呢？ 慕淮叶做的很绝，我一连几日都没能见到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又有心隐匿了身上的仙气，他不来找我，我便就感觉不出他的所在。这宋元仙君也是，明知我担心他，却不给我半分消息。 军营里这几日士兵们忙碌的很，来来回回搬东西移动西，初时我不懂他忙来忙去是做什么，直到他们开始撤下营帐我才知道这是要移营。 我记得宋元仙君说慕淮叶的军队要常年驻扎在此处，没有皇帝的诏令允许不得擅离。难道是凉都的小皇帝给他下诏了。 这一日晚饭间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没想到慕淮叶不仅回了我，还说了许多话，关于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几日前我们与敌国的一支万人大军在万夫峡谷进行了一场厮杀，大获全胜，抓住了辽方的王子并数名敌国大将，这些人我处置不了，得将他们押回凉都交由朝廷处置。” 慕淮叶带领的军队不过才三千人马，三千人对阵敌国万人大军，还大获全胜，如果没有什么能人异士的帮忙，这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慕淮叶带领的这三千人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将士，即便这样也未必能做到大获全胜。我想到宋元仙君消瘦疲惫的模样，莫不是宋元仙君以法力帮了慕淮叶？ “你们是如何取胜的？” 慕淮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不回避，也不怕他，瞪着眼回看他，催他快点告诉我更多细节，好让我知道这些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借着地势。” “只是这样？没有别的？” 慕淮叶又看了我一眼，这次是带着不满的撇看。 “嗯？”你倒是说啊。我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 “宋元帮了些忙。” 我就说，只怕是不止一些吧。看来宋元仙君真的用法力帮了他，真是越来越不明白宋元仙君是怎么想的了。说着不能暴露神仙身份，却又以法力插手了人间战事，这若是让上面知道，怕是难逃天惩。宋元啊宋元，你怎么如此糊涂。 “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我从思绪里走出来碰上慕淮叶带着怒意的目光。 “慕将军，实话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和宋元兄的事。” 只要我提及关于宋元仙君的事，慕淮叶一准变得不正常。 也不知慕淮叶是被我的话问住了，还是懒得答我，冷哼了一声，拿起面前的酒碗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慕将军，你觉不觉得我们此前认识彼此，比如很多年前。”我借着机会把心里藏着的事儿问出来。 慕淮叶抬头看我，眉眼微醺，脸颊浮着一层浅浅淡淡的红晕。 “你觉得我们认识？”慕淮叶不回我却反问我道。 “我，我只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我突然又改了注意，不想再问下去了。 慕淮叶抬起眼皮，瞪着眼看着我，也不说话，将我看我心里只发毛，他却又弯起眉眼笑起来。 “那我也随口问问你，你觉得你是谁？” “啊？” “哈哈哈……”慕淮叶大笑起来，笑完打开脚边一壶新酒，拎着酒壶身形不稳的站起身来。 慕淮叶这奇怪的行为让我觉得他话还没说完整，后面还有什么。他并不是真的在问我是谁。 我看着慕淮叶一步一停一口酒，踉踉跄跄向营帐门口走去，待他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担心他，赶紧起身去拦他。 “慕淮叶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谁，谁叫我？”慕淮叶扭头看我，身子一个凛冽，还好我手速快，扶住了他。高傲的北华神君竟把自己喝成这样，等日后回想起来会不会挠头痛悔，会不会把我这个见过他丑态的人杀了灭口。 “是你吗？是不是你在叫我？”慕淮叶倒在我怀里，仰着头看着我，眉眼里尽是醉态，没了平日里的阴沉冷厉，倒多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是，是我在叫你。”我哄着他转身往卧榻的方向而去。 “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慕淮叶口齿清晰，话说的连贯顺利，若不是他眼里做不了假的醉意，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没醉装醉。 “慕淮叶，我叫你慕淮叶。” 慕淮叶突然停住，从我怀里挣扎着站直身。 “你做什么？” “你叫我慕淮叶？” “怎么了？难道你不叫慕淮叶？”我好笑道。 “你叫我慕淮叶！”慕淮叶突然抓住我的肩膀，眼里的醉意退散不少，像是清醒了。 我紧张起来，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许别人叫他慕淮叶？ “你终于知道我叫什么了。”慕淮叶将我拉进怀中，由于他醉着，脚盘不稳，分明是他将我抱在怀中我却觉得我是在支撑着他，承受着他身体近乎全部的重量。 “喂，慕淮叶，你可别故意压在我身上装死啊，我承受不住的。”我试图推开慕淮叶却被他抱的更紧，压的更实。 “夙卿，你知道这些年我找你找的多辛苦，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慕淮叶趴在我身上突然呜咽起来，我听着这些话身体一下子僵住。 慕淮叶就是十四年前的猫脸，猫脸就是慕淮叶！ 第五十二章：启程 万夫峡谷一战，慕淮叶的军队虽以少敌众大获全胜，但也损失惨重，三千将士折损了两千六，只剩四百伤残兵，慕淮叶要亲自将战俘押送回凉都，这边关驻地也不能没人。 敌国企图冒险从万夫关北凉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偷袭北凉，既有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加急送往北凉的信件至少十日才能送达，等上面重新调派的军队下来又需至少十日，战俘都是敌国身份不一般的人，不能冒险将他们囚禁在驻地等着，慕淮叶决定带走五十未受伤能跋涉的康健将士跟随，其余人等全留在驻地防守。 为防万一，一行人只带走十顶营帐，其余营帐一律不下落，入夜全部点灯。我前几日看到士兵们来回忙碌搬东西原来是在扎布偶，摆在空营帐内充当士兵，让敌人不敢轻易靠近动手。 慕淮叶选择了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押着战俘启程，我也被他押上车，一起同行的还有宋元仙君。宋元仙君现在是北凉的朝廷命官，要回凉都复命，慕淮叶无权限制他的自由，不仅不能伤害他，还要保护他的安危。我傻乎乎的又被慕淮叶骗了，可我总觉得宋元仙君也做了帮凶。 战俘共计十六人，包括辽方王子和三名辽方大将，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生得十分娇艳，挤在战俘车里很是扎眼，让人不注意都难。我与慕淮叶同骑一匹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两名副将跟在我们身后十步之内的距离，战俘车由三十名士兵前后左右包围前行，走在中间，宋元仙君则被五六名士兵保护着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别忘了你怎么向我保证的。”慕淮叶在前面突然张口说话，我正失身想着什么，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险些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掉下去，好在双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衣衫。 “什么？”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慕淮叶回过头撇看了我一眼，突然勒住马缰绳。前行的队伍跟着停下来，两名副将骑上前，以为发生了什么时。 “将军，怎么不走了？” “没事，别管我，你们继续往前走。”慕淮叶翻身下马。 “将军，这里偏僻，不好独行……”副将话还没说完，就被慕淮叶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 “是，将军。”两名副将退后，朝着身后大喊，“别停下来，继续往前走。” 慕淮叶牵着马儿和我下到小路上让开路，等着队伍全部走过去。眼看宋元仙君离我越来越近，我激动了。 “慕将军，可否容我与宋先生说一句话?” “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就欲翻身下马。 “那你试试。”慕淮叶冷声道。 我停住动作：“我若试了会怎样？”我假装不知，天真的问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慕淮叶突然转变态度，挑着眉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呵呵。”我嘿笑道，在马背上坐好。“慕将军，我们不走吗？” “不走。”慕淮叶站在马下仰视着我，有那么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猫脸。猫脸也是这个高度，总是拽着我的衣角衣袖，仰着头一声声的唤我“白神仙”。 “慕淮叶，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说清楚。”慕淮叶醉酒说我当年抛下了他，可事实分明是他抛下了我独自抛开了，并非是我抛下他，我没有食言，更没有欺骗他。 “没什么误会。”慕淮叶扭过头去，目光有些闪躲，似是心虚。 你不想说也得说清楚，否则你一直觉得我欠了你似得，分明是你欠了我。 “我知道你都记得，当年我既答应了你不会抛下你，便就会做到，是你不告而别自己跑开了，我去找过你，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没有找到你。这件事并非是我对不起你，而是……” “闭嘴！”慕淮叶突然发怒，喝道。 我觉得我这个神仙做的是真窝囊，他一句话，我就不敢大口出气了。 慕淮叶翻身上马，从我身后挤坐了上来，在我还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时，马跑了起来，向着远处林子里跑去。 风声呼啦啦在耳边作响，可我听的最清晰的确实慕淮叶粗重的呼吸声，和急促的心跳声。 。也就是十四年前我与猫脸相处的那短暂的两日一夜，按理说慕淮叶早该将我忘记，没想到他竟还记着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慕淮叶要带上我，带着我明显增加他的负担。 第五十三章：木灵村大变样 慕淮叶骑马带着我穿过小树林，又沿着一条小溪向山林深处而去，越来越背离队伍前进的方向，任我在马上怎么吼问也不回我是要带着我去哪儿。 我吼累了，也吼烦了，不再挣扎，索性就随他去，这一安静下来，发现沿途的风景很是不错。 小草青葱，溪水清澈，林木繁茂，远处连绵青山连接着广阔的蓝天白云，鸟儿在天空里自由飞翔，鱼儿在溪水里欢腾跳跃，时而有几只野兔跳进视线，时而耳畔传进几声动物的鸣叫声，风儿带着阳光的温度吹刮在脸上，少了几分粗鲁多了几分柔情，闭上眼睛不是黑暗是满目的绚烂。 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想慕淮叶就这样带着我一直骑下去，骑到日落西山，骑到天的尽头。然而就在我刚刚生出这一想法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就听慕淮叶勒住了马，马挺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阳光太过刺眼，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强光，视线一片模糊。 “慕淮叶，怎么停下来了？” “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 慕淮叶翻身下马，也将我从马背上拉下来，解了捆住我双手的麻绳。 眼睛终于适应了明亮的光线，慕淮叶站在我面前，抬着我的手腕左右翻看，查找着什么。我与慕淮叶一般高，就是骨架没他宽大，没他看着壮士，可每次和他面对面站着，我都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好像我比他矮了大半头，这种感觉真是不爽，令人恼火。 “你看什么呢？”我也跟着他一起看我的手腕。 “你们神仙是不是都傻乎乎的？”慕淮叶突然问道。 “没有啊，宋元仙君就很聪明。” “是吗。”手腕突然一痛，然而被慕淮叶粗鲁的甩了出去，我跟着一个凛冽，鼻子撞在身后的马肚子上。 “慕淮叶你又发什么疯啊！”我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对慕淮叶忍无可忍，爆发出来，捂了一会儿觉得疼痛没缓解，摸摸鼻子没什么异样，倒是手腕传来酸痛感。啊，鼻子没受伤，是手受伤了啊。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改捂住手腕。 慕淮叶看着我的举动，起初像憋着笑后来又皱起眉头。 对上慕淮叶的视线我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慕淮叶竟然能伤到我。 我检查了下被慕淮叶抓痛的手腕，对比另外一只，明显发红了。慕淮叶竟能伤到我，我再次震惊。 难道因为他是北华神君转世。我又想到猫脸也曾用他的怪力伤过我。那就是了，慕淮叶能伤我。既然能伤我，那他那些威胁我的话便就是真的了，他也能伤宋元仙君。 我向后退两步，和慕淮叶保持一定安全距离。 “不知慕将军是否学会控制身上的怪力了？”我再往后退两步。 慕淮叶皱起的眉头越皱越深，向我伸出手又犹豫着退回去。 “你放心，我不会再伤你了。” 说的好听，你拿什么保证！我在心里冷哼，面上不动声色，也不做声。 慕淮叶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你要去哪儿？” 慕淮叶看着我欲言又止，转过身离开，又停住，转回头：“我马上就回来。” 我还想再问清楚他要去哪儿，张了张口终是没喊出来。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着马儿低头饮溪水，总觉得眼前这条小溪有些眼熟，看看周围的风景，也觉得有几分眼熟。我不曾下到过凡间，按理说不该对没来过的地方生出熟悉感，这熟悉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魂归九天前的破碎记忆？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嘶鸣的尾音，什么东西在天空中爆炸了。我赶紧抬头去看，只见远处天际边飘散着一缕红烟，眼看就要淡去。 我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同时感觉到山的那边有杀气，可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心另一边的慕淮叶，待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飞向慕淮叶消失的方向。 又是一声巨响，我转头往回看，这次身后的天际边飘散的是一缕白烟，我加快飞行的速度寻找慕淮叶。 我是在山脚下的一处破屋舍旁找到慕淮叶的，他正往回走，看我到出现在他眼前很是惊讶。 “你怎么过来了？” “慕淮叶，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等在那边？” “我担心你啊。”我没好气道，完全没意识自己是说了什么诡异可怕的话。 慕淮叶看着我，慢慢勾起嘴角，眼波里流转着我不曾见过的温柔深情，让我一时看愣了眼，直到慕淮叶将我从半空中拽下来。 “还记得这里吗？” “我应该记得吗？”这一片山脚下全是破败的房屋，杂草丛生，看上去一片荒芜凄凉，有种阴森森的诡异，我明显感觉到这里存在着不属于阳间的气息。“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这里是木灵村。” “什么？”我再将眼前破败的房屋看一遍，是有那么点熟悉，可是这怎么可能。木灵村坐落的山林有灵气环绕，又有山神守护，怎会变成这般模样。难道那山洞里飞升的老头儿现在还在天宫没受封下来？ “走吧。” 我还沉浸在难以置信中：“这真的是木灵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村民呢？” “走吧。”慕淮叶神情黯淡下来，拉上我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回走。 一回到小溪边慕淮叶便带着我策马原路返回，半途我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的两声巨响。 “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马跑的很快，马蹄声和呼呼的风声盖过了我的声音也盖过了慕淮叶的声音。 “你听到方才的爆炸声了吗？”我转头去看慕淮叶，也不知是慕淮叶的头发还是我自己的头发，甩了我一脸，挡住我的视线，让我没办法看清慕淮叶的脸。我看不到慕淮叶的表情，但隐约觉得他很紧张。 “他们出事了，可能遇到了伏击。”慕淮叶也大喊着回我。 “你是说队伍出事了？” “是，出事了！” 第五十四章：暗算 我和慕淮叶赶上大队伍时，大队伍正停在一片草坡上休整，众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 我和慕淮叶同时翻身下马，各奔一方。我自然是去寻找宋元仙君，慕淮叶则是去找他的副将询问发生了什么。 宋元仙君混在几名受伤的士兵之中，正在帮他们包扎伤口，见我靠近只抬头笑着朝我点点头，却没说什么，继续帮士兵包扎伤口。 我总隐隐觉得宋元仙君自我回来后似有意躲着我，除非是他不肯主动来找我，不然凭慕淮叶是根本阻止不了我们见面的。偏我没有元神，不能元神出窍主动找他，若不然我肯定一早找他问问清楚。 慕淮叶正在远处询问副将，还是时不时向我这边看来，搞得我不敢明目张胆的宋元仙君说话，只能以心音传话。我也不知我到底怕慕淮叶什么，就是没缘由的怕。 “宋元兄，我有话对你说。”我假咳一声以掩饰心虚。 “夙卿，我正忙着，一会儿再说吧。”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宋元仙君，竟然拒绝了我，还是这么干脆。 我恼了，不管不顾拉宋元仙君起身。“他们不过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又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重伤，何须你来亲自帮他们包扎！” 这下好了，原本就对我颇有异议的士兵这下对我更有意见了。一个个抬起头来，目光那叫一个敌意，仿佛我若敢将宋元仙君拉走，他们便会马上起身把腰间的佩刀架到我脖子上。 “那个，各位小哥不好意思，我有紧要话要对宋先生说，能否通融一下，暂借宋先生一用。”我赶紧端出笑脸讨好道，完全不顾自己神仙的颜面了。心里哀叹，再在这人间呆下去没被这些凡人欺负死之前，我可能会先把自己给气死。 宋元仙君终究还是向着我的，不好让我太难堪，对身边协助他包扎伤口的小兵交代了几句，把药包纱布等交给他，跟我站起身。 我看慕淮叶没有向我看过来，赶紧拉着宋元仙君站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战俘车后面。 “宋元兄，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心里再是对宋元仙君有怨气和不满，还是担心宋元仙君的安危。 “夙卿我没事，倒是你，将军没怎么你吧？”宋元仙君果然也还是关心我的。 “哼，他能把我怎么样，你别忘了我可是神仙，他现在不过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我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看着宋元仙君面不改色，坦坦荡荡。 宋元仙君听了我的话掩嘴笑起来。 “你不信我？”我生气了。 “夙卿，若是你没别的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我们在一起被将军看到不好。”宋元仙君止住笑，正经道。 我竟没发现，宋元仙君还有惹人生气的本事。 “宋元兄，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你若不愿看见我你直说便是，何必这样绕弯子！” “夙卿，你误会了，我没有要躲你，我是怕……” “怕什么？怕慕淮叶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会伤你？”我越看宋元仙君遮掩着解释的神情，越生气。“还是怕他会伤我？宋元兄，你变了，你从不会对我隐瞒什么的！” “夙卿，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没有要隐瞒你，只是那件事我现在还不能说。”宋元仙君着急跟我解释道，生怕我生气，上前握住我的手。 “还说没有事情隐瞒我，这不分明就有！”我心里原本就堵着一口气，这下更生气，转身就要走开，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什么东西滑过我的脖颈又迅速移开，紧接着便听到拔剑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我本能的将宋元仙君拉到身后，警惕的查看四周，看到慕淮叶正向这边奔来，手里提着拔出的长剑，身后紧跟着他的两名副将。看到慕淮叶，我紧张的心放下一大半。 “夙卿，不是我，是你。” “我？我怎么了？” “哎呀，不是你，是你的脖子……” “宋元兄，你在说什呢？到底是哪儿啊？”说话间慕淮叶已来到我面前，一把将我和宋元仙君分开，将我拉到身后，另一只手长剑直指战俘车里唯一一名女子。 “说！你对他做了什么！”慕淮叶怒喝道。 不是有敌人来袭击吗？我看向四周，周围除了自己人，没有别的动静，不过大家都因为慕淮叶怒喝站起了身，都在看向这边，少数的人面露忧色，大多数目光灼灼等着看戏。 “宋元兄，发生什么事了？”我转头问宋元仙君，被慕淮叶一个眼神打回来。 “将军，让我帮夙卿看看吧，我懂些医术。”宋元仙君绕到慕淮叶面前，我看到他面露深深的忧色，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更感到困惑。 “哈哈哈，将军想多了，小女子不过觉得这小生长得颇为俊俏，一时没控制住，犯了花痴。如有冒犯，还望……”战俘车里的白衣女子娇媚一笑，捏着嗓子笑道，没有一点阶下囚的样子，毫无惧色。 第五十五章：中毒 宋元仙君已站在我身边，听完那女子的话惊讶的看看我又看看慕淮叶，最后看着挤在战俘车里的女子，拽住我的衣袖不停摇晃：“将军，她她、她竟是个女子！” 额，这不是很明显吗？ “宋元兄，你可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将军，我是夙卿。”我嫌弃的扒开宋元仙君拽住我衣袖的手，理解的拍拍宋元仙君的肩膀。 宋元仙君别的大毛病没有，独有一个小毛病，就是脸盲，严重到分不出男女也是有的。那女子着一身男装，脸上又沾着黑灰，宋元仙君看不出她是个女的，也是正常。不过，慕淮叶应该不至于看不出吧。那么明显的女子面容。 我看向一旁的慕淮叶，正对上他看着我的视线，心里莫名一阵慌乱，下意识的就想躲开，想想不对，干嘛要躲，又恢复镇定，掩饰下心里的异样回看着他。 只见慕淮叶看着我，突然弯起眉眼，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然而便是一道轻飘飘的声音重重撞进我耳中。 “你的宋元兄怕是没你说的那么聪明。” 我不服气了，扒开宋元仙君站到慕淮叶面前：“这天底下就没有比得过我宋元兄的，他看不出她是女子，是因为他有不识人脸的毛病，与聪不聪明有何想干！” “是吗？”慕淮叶冷哼一声，撇看宋元仙君一眼，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又很快眼去。宋元仙君向我们走了过来。 “夙卿，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事，跟妒忌你的人讲道理而已，哼。”冷哼谁不会，我也会。 宋元仙君笑了：“夙卿，慕将军是明事理之人，他说的话自是有道理的，你要多听多学才是。” 宋元仙君的话音落毕，一声轻笑传进耳中，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出的。 我想我此前可能真的对宋元仙君有些误会，或许他真如慕淮叶所说，并不那么聪明。 不想再站在这二人面前，我一甩衣袖大步走开，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低头看脚下，是踩在地上没错啊，怎么有种飞起来踩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再走两步，整个人也变得轻飘飘的。回头去看身后的慕淮叶和宋元仙君，发现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慕淮叶，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宋元仙君，两个忽大忽小，忽高忽低的来回变换着。 我正看的得趣儿，突然被打断，两个慕淮叶向我跑了过来，两个宋元仙君也随后向我跑了过来。 “你们……”一阵天旋地转，两个慕淮叶和两个宋元仙君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一片广阔的湛蓝，身体好像飘了起来，飘啊飘啊，很是有趣。 “夙卿，你怎么了？” “夙卿，你没事吧？”两道声音一前一后传进我耳中，语气一个比一个着急，然后我便觉得腰身被什么东西揽住。 “你们干嘛啊？”我侧头，看看两个慕淮叶，再侧头，看看两个宋元仙君，心里十分不悦。 “将军，夙卿怕是中毒了。”两个宋元仙君道。 两个慕淮叶变了脸色，四只大眼睛齐喷火看向一个地方。我顺着两个慕淮叶的目光看去，好多好多人。 “那边好多人啊，他们是来找我们打架的吗？”我伸手去抓两个慕淮叶中的其中一个，没抓住，再抓，这下抓住了。 “你不是神仙吗？快给他解毒啊！”两个慕淮叶对两个宋元仙君大吼道。 慕淮叶竟识破了宋元仙君的身份，我心道不好，赶紧看向两个宋元仙君。 “宋元兄，不是我。我没告诉他。” “夙卿，你快些别说话了，你中毒了。” “啊？我中毒了？那可怎么办？”一听到中毒，我不安了，可心里却并没那么紧张，反而还有点飘飘然，很愉悦。 “还跟他说什么废话，快给他解毒啊！” 一个慕淮叶就很烦了，还来两个慕淮叶。 “你闭嘴！”我心情很不爽，两手齐下抓住慕淮叶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很吵啊！嘘——安静点，温柔点。长了一副勾人的好皮囊，这么凶，谁敢喜欢你。” “我不凶，你就喜欢我？”两个慕淮叶突然在眼前合体变成一个慕淮叶，勾起我的下巴，逼近我。 “嘿嘿，我不告诉你。” 慕淮叶不悦了，放开我。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慕淮叶变成了宋元仙君。 “夙卿，你清醒点，别胡言乱语。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宋元兄，你不知道他可能是个断袖，喜欢男人，没准他对你……唔——” 眼前一黑，嘴巴也被堵上了，我跟着一下子安静下来。 “将军，夙卿他……” “没事，你看好他，我去找解药。” “定是那女子下的毒，方才她接触过夙卿的身体。” “嗯，我知道，我看到了。” 一阵窸窣的动静，有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然而耳边也安静了。 我置身一片黑暗中，身体还是轻飘飘的，只是有一双手缠住了我的腰身，使我飘不起来，让我有些不爽。 我心里一片清明，从未有过的清醒，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想到什么便就说出来了，不考虑后果，不想那么多也便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很是痛快。 “夙卿，你有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给我看看你的脖子。”没多久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是宋元仙君的声音。然后遮盖住我视线的那只手移开，我的口鼻也在同时获得自由。 宋元仙君低头看着我，满目关切和担忧，阳光洒落在他的长发和肩头，一片柔和的光芒，那张白皙光洁的面孔被衬得格外好看，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触感比想象中还要光滑细腻，于是贪婪的多摸了两把。 宋元仙君并不介意我的触碰，这让我心里很是欢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攀到宋元仙君的脖颈间，将脸埋在宋元仙君的脖颈间，企图跟宋元仙君更亲近些。 宋元仙君身上好闻的气息就萦绕在鼻间，一呼一吸都能嗅的到的温度，我的心里终于得到圆满，心满意足的闭上了一眼，谁料我还没能细细感受这美好，一只可恶的手将我和宋元仙君硬生生分离开了。 第五十六章：堕仙散 我沿着背上那只手看过去，果然是慕淮叶。不得不承认北华神君长得着实好看，连皱起眉头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可是长得好看又怎样，不招人喜欢啊。 “成何体统！给我起来！”慕淮叶动作粗鲁的将我从宋元仙君身上拽起来，我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意。 又生气，他到底在跟谁过不去，难不成真对是宋元仙君藏着心思？ “不成体统又如何，慕将军不是早就不把体统放在眼里了。”我甩开慕淮叶揽着我的手，摇摇晃晃去扶被他推倒在地的宋元，可是身体轻飘飘的，行动不利索，走了两步便要倒下去，又被慕淮叶拉回去揽在怀里，想要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 “慕大将军，想要解毒就只有那一个法子，你若做不来，小女子非常愿意代劳。” 哪里飘来一道女子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嬉笑，银铃一般悦耳，可听着却怪怪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左右寻找，没见哪里有女子的身影，正纳闷，想起战俘车上那名女子，转头想往战俘车的方向看看，突然被慕淮叶打横抱起。 我大惊：“慕淮叶，你做什么？” 慕淮叶却不理我，喊来两名副将，吩咐他们看好战俘车，尤其是那名女子，然后命人牵来他的坐骑，将我扔上马背。 我心里感觉很不妙，预感慕淮叶会对我不利，忙求助宋元仙君。 “宋元兄，你快救我，你不救我我就完了。”我这下是真的有了怕意。 慕淮叶还在跟两名副将交代着什么，宋元仙君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向我走来，拉住我的手，我以为他是要救我，没想到他是过来抛弃我的。 “夙卿，你中了毒，慕淮叶知道解毒的法子，一定能帮你把毒解了，你放心去，我在这里等你。” “宋元兄，你忘了，我是神仙，怎么会中人间的毒呢，你快救我下来，再不救就来不及了！”慕淮叶已经跟两名副将交代完，向这边走来，我急了。 “夙卿，你确实中毒了，你中了堕仙散，如不解毒会魂飞魄散的。” “那你给我解啊！” “宋元解不来，宋元不知解毒的法子。” “你都不知道，他慕淮叶就知道吗？” “慕将军问了那下毒的女子，得了解毒的法子，夙卿，你就放心跟他去吧，慕将军是正人君子，不会害你的。” 宋元仙君再拍拍我的手，怕我从马上掉下去，还施了一道法，将我固定在马背上，我简直要气的晕过去。 宋元兄啊宋元兄！你这是要害死我！ 慕淮叶已经走到近处，和宋元仙君低语了些什么，我拼命竖起耳朵还是半句也没听清。 “宋元兄！你不能这样！我把你当亲人，你可不能卖了我寒了我的心啊。”我就差没哭出来求救了，可是宋元仙君认定了慕淮叶是正人君子，就是不信我。 慕淮叶翻身上马，带着我绝尘而去。 “慕将军，夙卿他不清醒，话不由心身不由心，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实非他本意，将军切莫与他计较，宋元在这里先代他赔个不是。” 滚滚烟尘之中，宋元仙君青衫飘飘，可我在那道身影上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纤尘不染美好如玉的宋元了，我心跟滚滚尘埃一起被风扬起，又重重摔在地上。 我俯趴在马背上，腹胸紧贴着剧烈颠簸的马背，但没有半点不适，倒是旁边慕淮叶垂在两侧的腿膝盖老硌着我，硌的我很是不舒服。我的身体还是轻飘飘的，若不是宋元仙君用法术将我固定在马背上，我觉得我肯定会被颠簸飞，就算慕淮叶一手压在我背上，风力那么大，他想拦也拦不住。 宋元兄啊宋元兄！此番你可是伤透了我的心。 我闭眼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身旁慕淮叶急促的呼吸声，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也不知在马背上颠簸了多久，再挣开眼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一轮圆月低悬在半空中，又大又圆，一个怀抱抱不下。 我以为我置身在月宫，十分激动，忙四下里寻找月宫仙子的身影。 据说，在靠近月亮的那一重天的月宫里住着位月宫仙子，那仙子生得十分美丽，肌肤似雪，目藏星辰，身批月光，脚踩银河，比天宫里那七位仙子还要有名，还要难见。 “我在这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转过身，月光里走过来一个人影，慢慢向我靠近。 月宫仙子竟是个男仙吗？我心里正疑惑着，那人影已经在眼前清晰起来，我大失所望。 “你就这么不愿看见我？” “不是。”不是不想看到你，是你扫了我的兴。 “还难受吗？” “本来就不难受。” “你中毒了。” “我没有。” 我听到慕淮叶叹了口气，然后便没声音了。我以为慕淮叶走了，从马背上抬起头来，慕淮叶正看着我，眸子里映着月光闪烁着，有隐隐的悲伤隐藏其中，我心头猛的一紧，胸口一阵发闷。 “快把我弄下来，不舒服。”我不满道，其实一点不适也没有。 慕淮叶怔了一怔，哦了一声，却没有动作，有点傻乎乎的，看着竟有那么点可爱。 “那快把我弄下来啊。”我再不满道，慕淮叶这才有动作，上前将我抱下马背。 还说我们傻，我看你才傻！ “这是哪儿？”我看周围一片荒凉，荒山野岭的，没有人烟的迹象。宋元仙君说慕淮叶要给我解毒，人间解毒不都是找大夫吗，他带我来着荒无人烟的地方做什么？ “前面不远有个道祖庙，骑马不好走，你要是走不动我背你过去。” “你说道祖庙？”我只注意到前半句话，完全忽略了后半句。我记得没错的话，太上老儿受人间香火的地方就叫道祖庙。“去那儿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解毒啊。” 哦，也对，太上老儿那有那么多仙丹，肯定有能解毒的药。 “你方才去哪儿了？” “什么？” “你方才把我一个人丢马上做什么去了？” “小解。” “……” 第五十七章：愿赌服输 下马跟着慕淮叶走了一段杂草丛生的小路，再往前便是乱石陡坡，陡坡一边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骑马果然不好行走，步行走过去都很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跌倒摔在乱石上，好在月色够明亮，照清了脚下的路，这才走的顺畅些。 慕淮叶好几次停下来询问我，是否需要让他背着，我都一口回绝。 我是真没觉得自己中了毒，除了周身异样的轻盈感，再没别的不适。不过在乱石从中踉跄走了一段路倒是有些疲累，但不至于累的走不动，便动用法力飞了一段路。慕淮叶反正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在他面前我也不必隐藏什么。 “倒是你，能行吗？要不要带你一段？”我仰躺在半空中，对着落在后面的慕淮叶道，心里小得意。 “不用，我赶得上你。”慕淮叶停下来抬头对我笑道，并不在意我故意的炫耀，看起来反而心情很愉悦。“若是累了就歇一歇，不舒服了马上告诉我。” 啰嗦！ “那就比一比，看谁先走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要跟慕淮叶过不去，可能他的笑让我心里不舒服。他不是轻易不笑的吗？不是总冷着一张脸吗？不是很高傲吗？突然一反常态学宋元仙君做什么？再学也不像样！ “好啊，你先走。” 我飞他走，明显不公平的比赛，没想到慕淮叶一口答应。 呵，口气不小，非看我不杀灭你的嚣张气焰。 “这可是你说的，愿赌服输，你若比得过我，我便任你宰割，但若你输了……” “不用，若我赢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若我输了，你想怎样都行。” 这么好？鬼才信。反正我是赢定了，怎样你都不能拿我怎么样。 “那就从这里开始，谁先到小溪的尽头，便算谁赢。” “好。” 我偷偷观察了慕淮叶的神情，没有得意，也没有担忧，也不像是藏着什么鬼心思，很淡然，淡然的让我怀疑他还是不是慕淮叶。 我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了，不跟慕淮叶客气，提前先飞，一路不留余力，以最快的速度向小溪的尽头飞去，没一刻钟便飞到了尽头。往回看，慕淮叶落在后面很远，几乎看不见身影，放心的松了一口气，飞落下来。 “不好意思，我赢了。” “什么？”我转过身，慕淮叶正站在我身后。“你不是……” “我抄了近路。”慕淮叶不紧不慢，淡笑这解释道。 “就是有近路，你也不可能这么快。”我不信，顺着小溪往回看，发现小溪蜿蜒曲折的厉害，好几处是横向曲折着蜿蜒。我真是笨，只想着要去小溪的尽头，便就一路闷头沿着小溪的蜿蜒飞行，也没看周围。我确实输了，输在愚笨上。 “你若不愿意，可以不作数。”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既说出口的话，绝不会反悔，说吧，你想我怎样？”对于慕淮叶的慷慨，我感到十分不爽。 “那好，我要你答应我，无论我今夜对你做什么，你都要原谅我。”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这话的意思是今夜会对我怎么样？我看了看周围，荒山野岭，除了面前的慕淮叶，估计方圆百里连个山妖都没有。 这一处山林，我一早感应过，有淡淡的灵气萦绕，没有一丝妖气，亦无一丝人气，干净的很。这慕淮叶若是真要对我做什么，可能真的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真不知宋元仙君是怎么看出慕淮叶是正人君子的！把我胁迫到这荒山野岭，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还说要给我解毒，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祖庙，连个破茅屋都没有。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已经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只要慕淮叶敢上前对我有所动作，我便用法力对付他，管他什么愿赌服输，小命和清白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我没你想的那么阴险，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碰你。” “……”这话他还真好意思说！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情况？这里荒无人烟，不是他想说什么便就是什么吗。 “过了前面的山坡，便就是道祖庙了，那里有个神仙，兴许知道别的解毒的法子，快走吧。”慕淮叶道，说完便向前走去。 现在可是逃走的最佳时机，可我却犹豫了。若不再看看情况？或许真的是小人之心了呢？ “怎么不走？”慕淮叶在前面停下来叫我，微不可查的皱着眉头，没了方才的淡然平静，又恢复了些许惯常的阴沉。 我觉得他一定是感觉到了我要逃跑的心思，可是他好像并没有要拦住我的意思。我心里又升起那种莫名的压抑，胸口发闷，跟着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 慕淮叶看我跟了上来，舒展了眉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等着我走到他身边。 我心里从未有过的别扭，快要走进他时加快脚步，超到他前面。 山坡下的林子里果真有个小庙，孤零零的立在林子边上，迎着月色看上去很是凄凉，年久失修的样子，很是破败，怕是多年无人光顾过。 “怎么不走？”慕淮叶在前面停下来叫我，微不可查的皱着眉头，没了方才的淡然平静，又恢复了些许惯常的阴沉。 我觉得他一定是感觉到了我要逃跑的心思，可是他好像并没有要拦住我的意思。我心里又升起那种莫名的压抑，胸口发闷，跟着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 慕淮叶看我跟了上来，舒展了眉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等着我走到他身边。 我心里从未有过的别扭，快要走进他时加快脚步，超到他前面。 山坡下的林子里果真有个小庙，孤零零的立在林子边上，迎着月色看上去很是凄凉，年久失修的样子，很是破败，怕是多年无人光顾过。 慕淮叶看我跟了上来，舒展了眉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等着我走到他身边。 我心里从未有过的别扭，快要走进他时加快脚步，超到他前面。 第五十八章：简陋的道祖庙 立荒山野岭里的这处道祖庙竟没有想象中的破败，看木梁和墙垣像是近些年才建造的，几乎有虫蚁蛀食的迹象，还新着，只是内中布置很简陋，只一只蒲团，一案台，再一尊雕的不像样的太上老儿的石像便是全部。若非门口悬匾写着“道祖庙”三个字，还真是难看出这是太上老儿受香火的地方。那案台上除了两块迫使头甚至连个盛香炉都没有。 “这就是你说的道祖庙？”慕淮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知道不像样，但这确实是道祖庙。”慕淮叶越过地上的蒲团，走到案台边摸了摸案台上的那两块破石，回头看着我道。 “你常来这里？” “不常来，有时。” “那便是常来了。”我再将这道祖庙扫视一遍，试图在某个角落里找到哪怕半根残香，没有，除了那两块破石头，什么都没有。 “你要怎么向这家伙讨教解毒法子？”我指指石台上的歪鼻子石像。 慕淮叶看着我皱起眉头，大概是看不惯我对太上老儿不敬的态度。我撇撇嘴，心道：不知道吧，我与石像上的老儿交情极深，就是直呼他名讳，也无妨。 “你与道祖真君认得吧，那便更好办了。”慕淮叶道，转身面向案台拿起案上的两块破石头。 “我唤他出来需要点时间，你若累了，先坐在蒲团上歇息一下。” “你竟能唤太上老儿出来？”我很是惊讶。 “能，不过有时不是他亲自下来。”慕淮叶回的很是淡定，我听的却是不淡定了。 老家伙果然跟北华神君有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呢？我在天宫这几百年，没见老家伙跟他有过什么走动，若不是我在天门外偶然遇上他那一回，根本不知道天上有他这号人物。 “你怎么唤他下来？” 慕淮叶转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拔出佩剑。我警惕的向后退一步。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便就是不会，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慕淮叶冷声道，脸色又沉下来。 我想起慕淮叶就是猫脸，觉得自己对他的防备确实过头了，可这不能怪我啊，谁让他老是摆着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我突然很想问问他，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都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若现在不问，以后便问不出口，于是上前一步，靠近慕淮叶。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猫脸虽心智不符年龄的成熟，内心还是简单明净的，可眼前的慕淮叶看起来却很阴沉，好像内心积郁着许多化解不开的心事，整个人散发着不快乐的气息，看人的目光那么阴冷，拒人千里之外，若非有过什么痛苦的经历，不会这么阴沉。 慕淮叶拿佩剑割下自己衣衫上的一片衣角，正将佩剑收回剑鞘，动作一滞，抬起头看我。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我垂下眼，每次对上慕淮叶的视线，我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 “一日三餐，入夜就睡，天亮就起，就这么过来的。”慕淮叶道，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反正不想告诉我就是。 “哦。”我并非不识趣的人，他既不想说，我多问下去也是无结果，退到蒲团上坐下来。 身体飘忽的厉害，我得抓住点东西，不然要飘起来了。 慕淮叶用那两块破石头打出火星子，用地上的茅草引燃那片割下来的衣角，看着它燃尽，然后朝石像躬了躬，便退到我身边。 “这就成了？” “嗯。”慕淮叶点点头。 我看看慕淮叶严肃认真的脸，再看看那歪鼻子石像，大笑起来。 “笑什么？”慕淮叶不解的看着我。 “石像是你做的吧。” 慕淮叶点点头：“算是。” “雕的不错，雕的不错。哈哈哈。” 我大笑，慕淮叶跟着也笑起来。 “他什么时候下来？” “说不准，可能马上，可能要很久。不过一定会来。”慕淮叶回。 “这庙也是你建的？” “这倒不是。”慕淮叶挨着我坐下来，坐在地面上，我顺势靠在他身上，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把老头儿雕成那样，他没生气？” 慕淮叶看看我，弯起嘴角：“还好，吹吹胡子瞪瞪眼，倒也没说什么。” 我再大笑，慕淮叶也跟着我笑。我恍惚有种回到了人间十四年前的感觉，身边的慕淮叶不是慕淮叶，而是破衣烂衫的猫脸。 “是老头儿来找你的？” “什么？” “你可知道神仙可不是随便哪个凡人都能遇上的，你知道你为什么能看见神仙吗？”我歪头靠在慕淮叶肩头，斜眼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忍下想去摸一摸的冲动。 “可能我有神仙缘。” “你才不是有什么神仙缘，你自己就是……”神仙。 “啊——”脑袋突然一痛，什么东西砸了我一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疼痛，是太上老儿的灵清拂尘。 我跳起身来，身体一个踉跄，倒在慕淮叶怀里。 “没事吧？” “有事！”我大吼，挣开慕淮叶的怀抱，挣扎着站稳身。 石像上洒下一道金光，太上老儿自金光里落下来，手里拿着灵清拂尘。 “老头儿，你打我干什么？” “打的就是你。”太上老儿不张口，也不看我，看着慕淮叶，以心音怒回我，明摆着不把我看在眼里。 “老头儿，你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说清楚！”我怒气上来，准备飞上去和老家伙好好理论理论，却被他一道法术定住身，封住口，气的直瞪眼。 “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往北边来，往南找，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又是一记拂尘打到脑袋上，疼得我眼泪花子直往外蹦出眼眶。 “臭老头儿你还讲不讲理，我能去哪儿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那龙神侍二话不说就将我扔下来，我险些挨雷劈，小命不保，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以心音不满的冲太上老儿大吼。 太上老儿皱起眉，咧咧嘴，撇看我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看向慕淮叶。 我知道我吼到了他的耳朵，心里很是解气。 “别装了！他知道我的身份，不光是我，还宋元仙君。”我故意要气他，等着看他把胡子吹多高。 “你……” 太上老儿果然坐不住了，抖着手里的灵清拂尘指着我，半天没说出个完整话来。我大感解气。 第五十九章：解毒 好在太上老儿手里的灵清拂尘只是抖了抖，并没有掉下来，我的脑袋免了一记疼。 慕淮叶只看的到我站稳不动了，并看不到我与太上老儿的斗嘴，见我不用再被搀扶着，便不顾我了。 “老君在上，请受慕淮叶一拜。”慕淮叶这一礼行的可是把我吓一跳，要知道这在天上，太上老儿见了北华神君才是要行礼跪拜的。 我转动眼珠子看太上老儿，只见太上老儿捋着胡子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末了还向我这边看一眼，显摆的意味没有丝毫收敛。 我横他一眼：“老骨头，也不怕折了寿。” “咳咳咳……”便听到太上老儿一阵假咳。 “老君，我知道他也是神仙，也知道你们认识，你们之间的交流不必躲着我。”看我一眼，继续道，“他身上被人下了毒，麻烦老君给看看，是什么毒，可有能解的药？” 我心里一阵感动，是我误会了他。 “哦？”太上老儿看着慕淮叶先是尴尬，再是疑惑，转脸看向我时脸上挂着忧色，也不知里面真正对我的关心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只见太上老儿手中的灵清拂尘一甩，一道金光罩在我身上，太上老儿闭上眼睛，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两转，皱着眉头睁开眼。 我心里预感很不妙。太上老儿这副神色，明显我中的毒不一般啊。 “老头儿，怎么样？很严重吗？还有没有救？” 太上老儿却不答我，皱着眉头一遍一遍的捋胡子，一会儿闭上眼摇头，一会儿睁开眼摇头，视线全是落在慕淮叶身上。 “老君，他是被人下了什么毒？可是无解？老君？”毒在我身上，慕淮叶却比我还急。 太上老儿还是捋着胡子不说话，这下轮到我比慕淮叶急了，使出全身力气自内而外冲开太上老儿困住我的法力。 终于得了自由，我也受了内伤，一口血喷出来，就要向下倒去，被慕淮叶及时拖住。 “他的毒到底能不能解，你倒是说句话啊！”慕淮叶虽总是冷着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像这样大怒的时候却是没有的，他大概以为我吐血是因为中的毒。看他为我这般着急，我心里又是感到意外，又是感动。 “他是中了人间炼毒师炼造的堕仙散。”太上老儿终于睁开眼说话。我撑着力气，往石像的方向撇看一眼，看到太上老儿捋胡子的手并没有放下来，知道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到重点上，倒回慕淮叶的臂弯里，无聊的对着屋顶翻白眼。 慕淮叶不解我的举动，低头研究我的表情，我撇他一眼，看到他眼里不减反增的关切，看到他拧在一起的眉头。 “慕淮叶，我问你。”我抬手虚戳一下慕淮叶的眉心。 “嗯？”慕淮叶将眉头拧得更紧，眼里在蒙上一层困惑。 “慕淮叶，仙凡有别，放弃吧。” 慕淮叶神色滞了滞：“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的宋元仙君也是神仙。” “嗯，然后呢？” “然后……” “咳咳……你们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不听的话我可不说了啊，忙着呢。”一道声音突然插入，打断我和慕淮叶。 我与慕淮叶齐看向石像，太上老儿气的胡子翻到鼻子上，藏在核桃壳里的眼球瞪得铜铃大，脸颊泛着红光。是真生气，不是做样子。 至于吗，我再翻翻白眼，转回头并不理他。 “老君，快请说。”慕淮叶将我扶到蒲团上坐下，自己也就地坐下，扶住我，端正身体聆听，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 太上老儿看我一眼，将手中的灵清拂尘从一边甩到另一边，冷哼一声，才开始道：“此堕仙散非同一般，害人性命与无形之中。中毒者，意识清醒，却不自知，会有一种超脱凡尘的飘然感，言行无所顾忌，毒发三日后，昏厥不醒，身无异样，有如熟睡中，月十五，形散大地魂飞九天，回天乏术……” “那此毒可有解？” “有是有，不过……”太上老儿放下捋胡子的动作，看向我。 “有几种解法？”慕淮叶紧接着问道。 我和太上老儿同时看向慕淮叶。 我道：“你已经知道了解毒的法子？” 慕淮叶看我一眼：“你是太上真君，能够炼出千百种丹药，就没有一种丹药可解此毒吗？”话是对太上老儿说的，慕淮叶却始终没抬头看太上老儿一眼。 “你把他交给我，我自有法子帮他解毒。”太上老儿道。 慕淮叶抬起头，却对太上老儿摇摇头：“不必了，我会帮他解毒。” “你一凡人，如何解得，还是把他交给我。”太上老儿说着就甩下灵清拂尘，想将我用拂尘卷上去，慕淮叶一个转身，携着我避开，撤到门口。 “老君事物繁多，就不劳烦老君了。”说着携我头也不回的跨出道祖庙。 我回头，看到太上老儿气的胡子尖戳到眼睛里，抖着手里的拂尘想要追过来，奈何石像困着虚神，出不了道祖庙。 “夙卿灵修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慕淮叶携着我走出很远，我还能听到太上老儿的大喊。 我想太上老儿八成是气糊涂了，要么叫我夙卿，要么叫我灵修，夙卿灵修是个什么鬼。 “慕淮叶，你当真知道解毒的法子吗？”我拽住慕淮叶的衣襟，将他拉到我眼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次没有一点不自在。 连太上老儿都说我中毒了，而且还是很厉害的毒，那我定是中毒了，他这样把我从太上老儿那里带走，我的小命可是全落在他的手里了。 “知道。” “那你现在是带我去哪儿？” “解毒。” “找草药？” “不是。” “那是去哪儿？” “解毒。” “……” “慕淮叶，仙凡有别的，你跟我宋元兄是不可能的，就是你除了我，你俩也不可能。”我想把话挑明了，或许慕淮叶想明白了就会放了我。 慕淮叶停下来，将我放到溪边的石头上，沉着眸子看着我。 “你是这么想的？” “你喜欢男人不是吗？” 慕淮叶看着我的眸子再沉了几分，我的眼前突然一黑，脖颈突然一热，然后一阵刺痛。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不再轻盈，开始变重，好像是掉下了悬崖，不断的向下沉去。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双唇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撬开，一股腥甜粘稠的液体顺着我的舌头滑下去，很恶心，很难受，让我很想吐。 暗算我的女子说，堕仙散无药可解，但有一种偏法可以解得，取毒素所接触的中毒者的皮下血液，以口渡入中毒者口中，七口皮下活血，是以中毒者得救一半，再置热水中浸泡七个时辰，再自中毒者食指中任一指吸出七口血，是以中毒者彻底得救。 我听到了慕淮叶和那女子的对话，可我却没放在心上，等想起来时，又不记得那女子说了什么，毒解之后方才想起，却是晚了。 那女子还说，毒为堕仙散，三界内无论人神魔，只要中了七日后便会魂飞魄散，但这些话太上老儿却没说。 第六十章：收礼 中毒时我没觉得自己中了毒，解毒时我才觉得自己是中了剧毒，意识一直昏昏沉沉，周身透着疲惫。身边一直有个晃动的人影在照顾我，感觉是宋元仙君，又觉得不是。 等我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后，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模糊有个大概印象。 也不知慕淮叶何时带着我走出荒山住进客栈的。我醒来之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正直晌午天，阳光很好，好的刺眼。房间大概临着街道，窗外有些吵嚷，但还能忍受。 我将室内扫视一遍，没有看到什么人影，起身下床，被子从身上滑落，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件没见过的衣衫，我原来穿的素白袍衫却不知哪里去了。 闻了闻，到没什么异味，反而有股很熟悉的淡淡的幽香，是在天宫时曾在北华神君身上闻到过的味道。难道这是慕淮叶的衣服？ 我正想着，房门被推开，慕淮叶手里拎着个包裹走了进来。 “知道你该醒了，去给你买了件衣服，你那件不能穿了，都破了。”慕淮叶走至桌前，移开桌上的茶盘茶壶，将手里的包裹在桌上打开，一件素净的白衫露出来。 “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我做神仙这么久，除了从太上老儿那儿得来的那件月光袍衫，还从来没人送过我衣服，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看着桌上的衣服，一动不动。 “怎么？不喜欢吗？”慕淮叶看我不动作，以为我对衣服不满意。“你若不喜欢这件，我再去给你买件别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慕淮叶走向我，在距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不用，我不挑剔。”我本想说，我才不穿这等粗糙质地的衣服，可话到了嘴边却不受控制自己篡改了内容。 我绕过慕淮叶走到桌边，拿起包裹里的衣服，也没细看，便和着身上的衣服穿在身上，慕淮叶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有点小了，还凑合。”我转身对慕淮叶道。其实心里很满意。毕竟是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慕淮叶看着我扬起嘴角，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笑的我心里一颤。我忍不住怀疑他是在以美色诱惑我，随即又打消掉这个想法。他诱惑我做什么呢，要诱惑也该是诱惑宋元仙君才是。 突然有人敲门。我看向慕淮叶，慕淮叶收起笑意，又换上那副臭冷的脸。 “请进。” 推门而入的不是客栈里的伙计，而是宋元仙君。 宋元仙君见到我先是一惊，而后脸上绽放出笑容，快步走向我，手里也拿着个包裹。 “夙卿，你可算醒了，可是吓死我了。”宋元仙君本是想抱一抱我，我都展开怀抱做出了相迎的动作，他却止住了动作，我心里一阵失落，却见他视线自慕淮叶身上收回来。 慕淮叶！你又坏我好事！ 当着宋元仙君的面，我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爽，将慕淮叶视为空气。 “宋元兄，你手里拿的什么？”说话的间隙，我已经将宋元仙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宋元仙君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没了先前的憔悴，我放下心来。 “哦，我看你原来的衣服破了，便给你买了件新的。知道你素来爱穿白色，跑了三条街才买到，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宋元仙君说着打开手里的包裹，抖开里面的衣服，对着我比了比，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夙卿，你身上穿的怎么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一样吗？”我低头去看，果然见两件衣服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哦，这是慕淮叶拿过来的。”我感到有些尴尬，不自在的看向慕淮叶，慕淮叶阴沉着脸，脸色难看的很。我赶紧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 “我试试看，看看合不合身。”我欲从宋元仙君手里接过衣服，却被他避开。 “不用试了，一样的衣服肯定合适，这件先收着，正好两件有个替换。”宋元仙君将衣服叠放整齐重新收进包裹里。 也行，那就先穿慕淮叶的，两件换着穿。 “对了宋元兄，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你们什么时候跟我们汇合的？” “有两天了，在你昏迷的时候。” 也就是说，那个一直守在我身边照顾我的身影是宋元仙君，不是慕淮叶了。我心里大喜。 我和宋元仙君又聊了几句，完全忘了一旁站着的慕淮叶，直到他摔门而出。 宋元仙君终于向我坦白了他隐瞒着我的事。 原来，那日他急着送我离开竟是为了护我，怕我受伤。 万夫峡谷盘踞着一条地龙，本来很安分，不曾滋事，因常年长眠在峡谷下那条狭长的通道里，身体化作岩石，恰挡住从关外进入北凉国境内的道路，成为了阻止外敌入侵北凉的一道坚固的防线。可是在不久前，这条地龙突然苏醒，移动了身躯，打开了自万夫峡谷关口进入北凉境内的通道。 保护北凉不受外敌入侵的坚固防线突然消失不见。辽方探子很快将消息传回辽方，这才有了万人辽方军队企图从万夫峡谷悄悄潜入北凉境内的事情。 “可这与你一定要送我走有何想干？”我听到此处还是不明白宋元仙君为何偏要我离开。我不是没分寸的神仙，不会插手凡人的事何况还是影响甚远的人间战事。 宋元仙君看着我神秘一笑，自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手心里神神秘秘的送到我面前。 “猜这是何物？” “何物？宋元兄快些别卖关子了！”我掰开宋元仙君的手，一个圆滚滚发着光的东西出现在眼前。“这是何物？”我一时没能认出来。 “夙卿你竟不识的？仔细看看。” 我拖着宋元仙君的手将那发光的圆物送近自己眼前，仔细的瞧，看仔细后惊得大叫出来。 “看仔细了吧。”宋元仙君笑道。 “宋元兄，快跟我说你是从哪儿捡到的？” “自然是那地龙的腹中。”宋元仙君抬抬眉头，难得见宋元仙君调皮一回，实在讨喜的紧。 那圆物不是别的，正是从被我打翻的太上老儿的炼丹炉里散落到人间的丹药。 第六十一章：一起北上 宋元仙君告诉我，那地龙机缘巧合吃进了散落人间的仙丹，苏醒过来，奈何功力太浅，一时半会儿不能将仙丹消化吸收，胀的腹中燥热难受，便在岩石壁上蹭肚皮，缓解难受，动摇了山体根基，造成乱石滑落，这才帮了慕淮叶一把，以一敌十胜了万夫峡谷一战。 我看一眼宋元仙君。怕是真正帮慕淮叶取胜的是他才是。 地龙未必就这么巧合的选择了两军对战的关口蹭痒，八成是宋元仙君将地龙引过去的。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就是用心音传递也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想想。神仙未得允许擅自干涉人间战事可是触犯天律的重罪，我可不能害宋元仙君背上重罪。 宋元仙君一向最懂我心思，这次也不例外，但却对我摇摇头。 我疑惑：“怎么？难倒不是宋元兄？” 宋元仙君道：“我确不曾帮慕淮叶，我与那地龙交手只是为了帮夙卿你拿回仙丹，仅此而已。至于送走你，是不想夙卿你受伤。你若发现了地龙腹中有仙丹，定然不愿让我一人前去。你未曾与人动过手，没有交手的经验，宋元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护你不受伤，便只能将你暂时送离……” 不待宋元仙君说话，我一把拥住宋元仙君。在这天上地下唯宋元仙君是真心待我，真心对我好。 “你那几日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与地龙交手时受了伤？”我强忍住鼻酸，不让眼泪掉下来。 “确实受了点小伤，不过已经调息好，没什么大碍了，夙卿不必担忧。”宋元仙君拍拍我的背。 怪不得那几日他有意避开我，竟是怕我发现他受了伤，我竟还怀疑他，实在是没良心。 我将宋元仙君拥得更紧：“宋元兄，答应我，不管什么事，以后不许再瞒着我。若再有下一次，我定不原谅你。” “好好好，不瞒着你，以后有事都与你商量着来，夙卿可满意？” “这还差不多。”我破涕为笑，放开宋元仙君，却见宋元仙君也湿红着眼眶。“宋元兄，你怎么了？怎的哭了？” 宋元仙君背过脸，抹掉眼泪，再看向我时又扬起那和煦如春风的笑。 “夙卿，我现在便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别的可以，若是又要让我走，可没得商量。”我板正脸，严肃道。 “不是要你走，是要你留下来。”宋元仙君笑道。 我皱皱眉头：“不明白。” “夙卿，你果然变得愚笨了，“留下来”的意思竟也不懂了吗？”宋元仙君再笑道。 “不是我变愚笨了，是宋元兄你变了，变得让我看不透了。” 宋元仙君愣了一愣，随即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夙卿，我想你跟着我们一起先去凉都，到了凉都我向朝廷告了假，我便可以陪你一起去寻找丹药。” “好啊。我正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话宋元仙君先我说出来，我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我是没有打架的经验，可我也不至于弱到需要人来随行保护，即便需要，那也不能是宋元仙君。 罢了，罢了，只要能和宋元仙君多呆在一起，弱便弱吧。 我们一行人包下了整个客栈，为掩人耳目，慕淮叶特吩咐两名副将在进入村镇前做好伪装，全部脱下铠甲换上便服，也给战俘换上便服，化妆掩饰掉辽方人面孔特征。 辽方小国曾经一度企图侵占北凉，常年冒犯北凉边境，让北凉百姓经受了太多苦不堪言的战乱生活，北凉的百姓对辽方人恨之入骨，就孩童提起辽方人也会气愤的涨红脸颊。若是让小镇里的人看出战俘的身份，怕是要惹出许多麻烦。 尽管已经将战俘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让客栈老板起了疑心。 在我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客栈老板已经驱逐了我们许多次。店小二一直悄悄留心着我房中的动静，我一醒来便将消息告诉了客栈老板。我与宋元仙君在房中交谈之时，我便听到门外有不小的动静，但想趁着难得的机会多于宋元仙君说会儿话，便悄悄背着宋元仙君动用法力将外面的动静挡在门外。 宋元仙君推门走出房间发现我布下的结界，脸色蓦的沉下来，我赶紧解释，宋元仙君还是生了气。 慕淮叶站在门外，脸若冰霜，手里拎着出窍的剑，宋元仙君推门而出时，就险些撞在他的剑刃上。 “慕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慕淮叶冷声道。话是回宋元仙君的，视线却盯在我身上。 “我、我们没做什么，就是对坐着说了会儿话，太投入，没听到外面的动静而已。”我下意识的就解释，说完才觉得不对。 我这解释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吗，我解释个什么，干嘛要跟他解释，根本不必向他解释什么。 “我的意思可不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呸呸呸！我怎么还解释！ 宋元仙君在一旁看着我很是无语。可不得无语吗，我也很无语。慕淮叶却看着我眼里直冒火。你能想象冰与火共存的景象吗？相信我那不是什么奇妙的景象，一点也不美好，可怕的很。 “将军，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启程了吗？”副将陈林在楼下喊道。 我看到慕淮叶表情动了一动，暗暗松下一口气。 “慕将军，我们这就要走吗？”宋元仙君问道。 慕淮叶的表情再动了一动，却仍不说话。 “宋元兄，救我。”我不敢动作，也不敢转动眼球，被慕淮叶的目光定死在原地，以心音向宋元仙君求救。 “慕将军？”宋元仙君会意的上前一步，拍了拍慕淮叶的肩膀。 慕淮叶终于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向宋元仙君，我再暗暗松下一口气。 “宋先生若有事不能马上动身，我可以派我的两名副将留下来保护宋先生，不知宋先生觉得如何？” 慕淮叶这是明摆着不想宋元仙君跟着一起走，真是小人！ 第六十二章：同挤一辆马车 “宋先生若有事不能马上动身，我可以派我的两名副将留下来保护宋先生，不知宋先生觉得如何？” 慕淮叶的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征求意见的诚意，让人听了十分不爽。可我还沉浸在慕淮叶的眼神杀中没有缓过神志来，知道慕淮叶在难为宋元仙君，却也帮不上嘴。 宋元仙君一向是好脾气的，也不知我没来的时候他被慕淮叶这样欺负过多少次。 宋元仙君看了我一眼，似在考虑慕淮叶的话，一时没有回复。 “哦，我忘了，宋先生根本不需要两个凡夫俗子来保护，自己便能保护好自己。”转向我，看我一眼，“你说呢？” 我说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你给人说话的余地了吗！过分！ 我已经缓过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宋元兄，我看慕大将军说得极是，不如就听慕大将军的，正好我身体还没恢复好……” 我话还没说完，慕淮叶冷声打断我的话，带着怒气。 “陈林，你上来，帮宋先生收拾了行礼，马上启程！”说完上前一步，拽住我的手腕，一个旋转将我抱起。 慕淮叶的动作太快，再加上那一个猛力的旋转，我的脑袋当时就懵了，直到慕淮叶将我抱上马车，我这才回过神来。 慕淮叶同时挤进马车，马车本就小而简陋，慕淮叶健硕的身躯挤上来时，马车车厢剧烈的颤了两颤。 我看了看再没多余空间容下多一人的狭小空间，急道：“你上来，那我宋元兄怎么办？” 慕淮叶拿他那双布满冰霜的眸子剜我一眼，冷哼一声，却不理我，拉下布帘，直接一屁股坐在布帘帘尾上，将布帘压死，与车厢外部彻底隔开。 由于车厢内空间太过狭小，使得他的动作施展不开，看起来很是笨拙，再加上这一行为实在有些幼稚，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他是北华神君时是多么高高在上，多么傲慢，竟也有这样笨拙幼稚的一面。 “你笑什么？”慕淮叶坐定，带着不悦质问我。 “没什么，我想笑便笑，不行吗？” 慕淮叶看着我不说话，脸上的不悦渐渐退散。 马车外传来副将陈林的声音：“将军，怎么坐马车了？宋先生怎么办？只备了这一辆马车。” 我看向慕淮叶，光线有些昏暗，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眼，总觉得慕淮叶脸颊有些泛红。 “不是还有一辆吗？”慕淮叶冷声回，语气里似有些不自然。 “将军，那辆马车安排着那些人。”陈林压低声音回道。 “那就不能再弄一辆！”慕淮叶不耐烦道。 “将军，我们找遍了镇子，就只买到这两辆马车。”陈林有些为难道。 “那不是有马吗？让他骑马！”慕淮叶怒道。 “将军……”陈林还想再说什么，被慕淮叶一声怒吼吼住。 “再多说一句，你就别跟着走了！” “是，将军。”陈林退下。 慕淮叶一脸阴沉，一只手紧握在剑柄上，撑的骨节泛白。 我却是不懂了。慕淮叶不是对宋元仙君有意思吗？这么好的机会，让宋元仙君也上来，一起挤一挤，才好制造亲近的机会嘛，只是为了看住我不让我靠近宋元仙君，这样做不划算啊！ 我在脑海中帮慕淮叶将利弊分析一番，怎想都觉得慕淮叶不够聪明。 “你在想什么？”慕淮叶打断我的思绪。 “在想你，觉得你不够聪明。”我如实道，并不担心慕淮叶会恼。这些天相处下来，我觉得眼前的慕淮叶比起曾经天上的北华神君脾气虽是一样臭，但性格上要好上许多。比如，能够容忍别人对他的批判。 我本以为慕淮叶会追问下去，他却不问，好是没趣。我还想借着机会探探他对宋元仙君是个什么态度，只能放到下次了。 马夫上了马车，一行人启程离开靠近北凉边境的这处偏僻小镇，沿着官道一路北上。 慕淮叶惯常骑马出行，坐不惯马车，行进了没一段路，他便受不住了，下了马车。我也受不了马车里的闷热颠簸，先跟着车夫在马车外坐了一阵子，没多久便因为受不了马屁股的异味，也下了马车。 慕淮叶依旧不让我靠近宋元仙君，将我困在他的马上，只是没再绑住我，感觉大有不同。 这一次队伍调换了行进顺序，宋元仙君由原来的几个士兵护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中间依旧是战俘，我与慕淮叶同一匹马走在队伍最后面，两名副将也没就近跟着，而是一左一右走在乘坐着战俘的大马车两边。 我与宋元仙君之间的误会既已解开，自然不再避着彼此，随时以心音交流，慕淮叶根本挡也挡不住。 慕淮叶载着我走的很慢，好几次和前面的队伍走脱节，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我心急催他快走，他也不理会我。一路上他的话并不多，几乎不主动说话，倒是我忍不住要说两句时，他才会“嗯”啊，“哈”啊的回应我一下，沉闷的很。我觉得实在没趣无聊的很，便元神出窍飞到宋元仙君身边，和宋元仙君闲聊。 “你中毒的那些日子一直都是他在照顾你，他的神仙元神被封印着，现在与凡人无异，休息不足会有疲累感。夙卿，你还是快回去吧，受人之恩当要回报。” 我惊讶：“不是宋元兄你在照顾我吗？” “怎么会，我们与你们汇合之时你的毒已经解了，全是他在照顾你。” 竟是慕淮叶在照顾我，我心里再一次震惊。那样细心温柔的照顾竟是属于慕淮叶的吗？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说不通！ “夙卿，你在想什么呢？” “宋元兄，你是不是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我是说北华神君。”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北华神君其实是个断袖？”问出这句话时我不知怎的竟有些不自在。 本以为宋元仙君听到我说这话会大吃一惊，或是赶紧捂住我的嘴，却都没有。宋元仙君的脸上没有起一丝波澜，像是方才只听到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问题。 第六十三章：慕淮叶被劫 “北华神君是不是断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夙卿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再这么消耗修为，该出事了。”宋元仙君说着将我托到掌心里，送到他面前，慢慢向我凑过头来。 我看到宋元仙君红润可人的双唇在我眼前放大，越来越近，我几乎不敢呼吸了，停止扇动翅膀，定在宋元仙君的手心里，不敢动弹丝毫，生怕惊扰了他的靠近。宋元仙君凑到近处后，突然停下，不再近前，只见他红唇微启，一股混着甜蜜清香的热风迎面吹来，我下意识的闭眼吸气，一阵天旋地转，伴着宋元仙君的轻笑声我飘到空中翻飞起来。 我再睁开眼时，人已经回到马背上，慕淮叶的怀里。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脸颊耳根子热的要烧起来，心跳如打鼓，快要跳出嗓子眼。突然肩头一重，我吓了一跳，侧头去看，慕淮叶的脑袋落在我的肩头，身体正顺着我的脊背向一边倾斜着倒下去。我赶紧侧转过身扶住他，与此同时马儿一声嘶鸣突然失去控制，疯狂跑起来。 我两面焦急，不知该先顾着哪边，眼看马儿跑下官道，往路旁灌木林跑去，这边慕淮叶也太过沉住，扶不住，就要被颠下马，眼前突然滑过一道青光，我手里一空，慕淮叶不见了。我左右四下里寻找，哪里都没有慕淮叶的身影，慕淮叶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想起那道青光，往天上看，果然见两道身影，越来越远。 我想也没想，便踩着马背飞上天，去追那两道身影。我心里很紧张，怕那携走慕淮叶的人是慕淮叶结的仇人。那人的修为明显在我之上，我拼尽全力去追，却还是把人追丢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追了多远，停下来往下看，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树林。我迷路了，不知道返回的方向是哪边，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寻路。天色渐暗，我明显感觉到下面一片树林里不安全，有邪祟，可我消耗了太多法力，已经精疲力尽，飞不动了。 我停在云头上，平生第一次感到无助。胸口堵的满满的。焦躁，不安，恐惧，纷沓而至。我分不清哪个情绪更重，只觉得混乱。情绪堆积，全都堵在胸口，我终于承受不住，跪在云头，一阵阵的犯恶心，终于呕出一口污血，舒坦了，呼吸顺畅了，也总尽力全部力气，从云头上坠落下去。 我没有昏迷，脑袋很清醒，只是太疲累，睁不开眼睛。拼力挣开，也只看到一片模糊。似乎有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我的身体不再极速向下坠落，什么东西托住了我，带着我平稳的落在地面上。 “是宋元兄吗？”我能够想到的只有宋元仙君。 “宋元兄是什么？”一道稚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回应我。 我听着那道陌生的声音，身体一个激灵弹起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可是随即又向下倒去，再次跌进那声音主人的怀里。 “你是谁？快放开我。”我挣扎着最后一丝气力，对那道声音的主人道，想他离我远点，别碰我。 “你是不是受伤了？你等等，我给你治治。”那道声音完全不理会我说了什么，在我身上乱摸一气，我几乎要崩溃。 突然一股温暖的气流自我手腕经脉传入，快速遍及我的身体，使我顿时恢复了气力。 我挣开眼睛，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正集中精力往我体内传输功力。 那少年一袭白衣，头发也是银白，一双眸子却是与常人不同的幽蓝色，衬着白皙的脸，看上去有些诡异，倒是不吓人，反而有种别样的美。我盯着那少年上上下下的打量，直到经脉突然刺痛，才回过神来。 “你是神仙？” “你是妖！” 我与那少年齐开口，看着彼此皆是一愣，只是那少年脸上的惊异明显大过我。 少年收起手，跳起身，绕着我一圈一圈的转，肆无忌惮的对我上下打量，一会儿抓抓头发，一会儿双手叉腰，一会儿又撅起嘴，喃喃自语着什么。 “狐妖，你转够了没？”我被他转的头晕，烦的厉害，冲他吼道。 白衣狐妖停下来，再一跳盘腿坐到我对面，两手支着膝盖托住下巴，望着我，使劲眨巴他那幽蓝的眸子。 我又被他眨的犯晕，不耐烦的伸手挡住他的眼，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神仙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上次我也救了一个和你一样的漂亮神仙，我救了他，他连声道谢也没有，还恩将仇报要杀我……” “你什么时候救的漂亮神仙，刚刚吗？”我一听那少年的话，赶紧转了态度，着急询问道。说不定他救的就是慕淮叶。 “哼！”少年冷哼一声，又噌的跳起身，这次不围着我转圈了，双臂交叉在胸前怒视着我。 “狐妖小兄弟，方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真的救了个漂亮神仙，他现在在哪儿？” “哼！”少年继续怒视着我冷哼。 我急了，站起身，抓住他的肩膀。 “你快告诉我，不然，不然……” “不然你想怎样？也要杀我？”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抬着下巴，一点畏惧没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不不不，我不会把你怎样，你刚刚救了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要杀你呢。” 第六十四章：狐妖主动投怀送抱 “喂，坏神仙，你笑什么？”狐妖少年叉起腰，不满道。 我收起笑，再仔细将面前的狐妖少年打量一遍。这狐妖看起来还很稚嫩，丝毫不知掩饰周身的狐狸气息，让人一眼看出真身，也不知防备。他身上几乎看不到灵力光晕，应是灵力很薄弱，想来刚修成人形没多久，按理说他应是没有能力帮我疗伤的。 狐妖方才灌入我体内的灵力起初一部分是很纯净很浑厚的，可以与我体内的灵力完全相融，而后来的一部分却不够纯洁，很是薄弱，与我体内的灵力相冲突，致使我经脉刺痛的便就是这后一部分灵力。两种相冲突的灵力都汇聚在狐妖体内，狐妖却一点事儿没有，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我抓住狐妖的手腕，探寻了一下，大喜。这狐妖果然是吞食了太上老儿的仙丹。 “你做什么？放开我！”狐妖少年被我这么一抓，才有了紧张感，有了防备，出手要打我，被我抢先一步先点了他的穴。 我虽然神修不高，但对付一个小妖，还是不在话下的。 “狐妖，我问你什么，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否则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魂飞魄散。”我一时忘了这狐妖吃软不吃硬，恐吓他道。 狐妖少年不屑的冷哼一声，仰起头闭上眼睛，拿鼻孔对着我。 我又觉生气又觉好笑又觉无奈。看来暂时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先拿回仙丹再说。 我近前一步靠近狐妖，捏住他的嘴巴，逼迫他张开嘴，抬起手准备朝他腹部来一掌时犹豫了。太粗鲁，太残暴了，这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何况还是对一个孩子，这怎么也下不了重手啊。于是收起掌力，换一种温柔的方式，以灵力感知仙丹的位置，将仙丹顺着狐妖的腹腔引到狐妖的口中。 狐妖被我点了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我把仙丹从他体内取走。 我是个善良神仙，狐妖没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坏事，又救了我，我取出仙丹后，便解了他的穴，不再为难他。 “你走吧，我不伤害你。记住切莫做什么坏事，不然毁了修行不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就后悔也没得后悔了。”我善意的劝诫狐妖道。 狐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只幽蓝眸子里光泽闪动，我以为他是听进了我的劝诫，在感念我，满意的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狐妖突然现出原型一个跃身向我扑来。 狐妖扑的突然，我没有防备，反应不及，被狐妖扑倒在地。 “臭神仙！还我内丹！把我的内丹还给我！”狐妖将我压在地上，大叫着拿爪子抓绕我。 我还从来没和这种有爪子的动物打过交道，不知怎么挡躲，被狐妖抓破衣衫，脖子里也被抓了一道。 “狐妖，我念在你入世不深修为尚浅，不与你计较，你快些从我身上下来。” 狐妖却根本不听我的话，换用嘴巴撕咬我，一口要在我的手背上，当即就见了血，生疼生疼。这狐妖是疯了，再和他讲道理，我就是傻子。 我一手抵挡着狐妖的撕咬，腾出的一只手掌心凝聚三分力量，朝着狐妖的脑门打出，狐妖脑袋晃了一晃，没晕，也没吐血，只晃了下神，眼睛翻了翻，很快又没事儿了，继续更大力的撕咬我。是我太心慈了，我狠狠心，这一次凝聚七分力量在手心里，再朝着狐妖的脑门打出，一听那狐妖一声闷哼，直接飞了出去。 我愣了一愣，赶紧爬起身，狐妖落在离我十步之外的地方，浑身颤抖。 我终究是没打过人，杀过妖的，心里又是内疚又是不安，赶紧跑过去看狐妖是不是被我打死了。 狐妖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着，狐狸脑袋晃啊晃，嘴里一会儿发出狐狸叫声，一会儿又说着人的话语。 “我的内丹……坏神仙……” “小狐狸啊，我取走的不是你的内丹，你的内丹还好好在你体内。”我于心不忍，不想看小狐狸就这么死了，赶紧向他体内传出灵力。 “什么人！胆敢伤害我家小酒！”一道尖锐的女声传入耳中，身后的方向有人在靠近我，且来者不善，我赶紧站起身躲避。一个青衣女子自天际持剑向我刺来。青衣女子长得一般，皮肤和狐妖少年一样白皙，也生着一双幽蓝的眸子。看来是狐妖少年的同伴。 “这位狐妖姑娘，我并非无缘无故伤害你的同伴，是你的同伴伤我在先，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手伤他的。”我看那青衣狐妖来到我面前时已经收了手里的剑，赶紧解释道。 青衣狐妖飞落到我面前，眯着眼绕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动作和狐妖少年如出一辙。 看来着青衣狐妖便是狐妖少年口中的阿姐了，怕还是同胞的亲阿姐。我思虑着，眼前一晃，一个温软喷香的身体扑到我怀里，将我紧紧拥住。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青衣狐妖埋在我胸前激动道。我只觉得胸口一片湿热感快速蔓延，很快我整片胸口都是湿热感。 “狐妖姑娘，请你自重！请你放开我！”我没有爆发，还能心平气和的讲话，完全是因为重伤了她的家人，心有愧疚。 “我不放！我若放了，你定又要离我而去！”青衣狐妖不仅不放开我，还将我抱的更紧。 我曾在戏本子里看到过很多俏公子美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情节，大多是故意使得计，故意装作认错人，以误会开始，对一见钟情的人进行纠缠，很是有心计。 “狐妖姑娘！请你自重！再不放开我，我就不客气了。”我学着慕淮叶的语气冷声道。 青衣狐妖从我怀里抬起头，眯着眼看我：“公子，你是生气了吗？你别生气，我这就放开你。”青衣狐妖果然放开了我，并且退后两步，和我保持距离，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眯着眼讨好的看着我。 这，这么简单就搞定了？我有点不敢相信。戏本子里可不是这样写的。凡是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可都是死皮赖脸，难缠难摆脱的，这女狐妖怎么没按戏本子里的走呢？ 第六十五章：青衣狐妖眼睛不好使 “阿姐……阿姐……”狐妖少年接受了我的灵力后内伤得愈，脱离了生命危险，在地上化出人形，但身体还很虚弱，不能站起来。 青衣狐妖听到狐妖少年的呼唤，这才想起去查看狐妖少年的情况，又怕我离开似得，犹豫着视线不肯离开我。 “我不走，我还有事情没了结。”我道，青衣狐妖这才放心的跑向狐妖少年。我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过去。 青衣狐妖将狐妖少年从地上扶起来，疼惜的安抚狐妖少年：“小白，没事了，阿姐来了。” “阿姐……”狐妖少年挣扎着看向四周，看到我后神情一变，怒指着我，“阿姐，这个坏神仙拿走了我的内丹，你快帮我抢回来，不然小白就要魂飞魄散了。” “啊？”青衣狐妖大惊，脸色一变，不敢相信的看向我，随即摇摇头，去探狐妖少年的内丹，松了口气。“小白，他没拿你内丹，你的内丹还好好在你腹中。”青衣狐妖笑着道。 “不可能，我分明亲眼见他取走了我的内丹，你看，就在他手里。”狐妖少年不信，继续怒指着我。 青衣狐妖再看向我，视线顺着狐妖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向我垂在身侧的手，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看青衣狐妖似乎是个明事理的，我便摊开掌心给她看狐妖少年所谓的他的内丹。 “这是我丢了的丹药，并非他的内丹，我只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至于打伤他的事，我很抱歉。” 青衣狐妖站起身，看着我红了脸：“不不不，错不在公子，是小白误会了公子，青衣代小白向公子道歉。”说着当真朝我鞠了个大躬，十分的有诚意。 这下倒换我不好意思了，上前想扶起她，想想男女授受不亲，便罢了，受下了她鞠躬之礼。 狐妖少年不乐意了，气愤的大嚷：“阿姐，你向坏神仙道什么歉，是他该向我道歉，他可是你的杀弟仇人！” 青衣狐妖很是尴尬，赶紧转身堵住狐妖少年的嘴：“公子别介意，小白不懂事。” “无妨，我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青衣狐妖再对我歉意的鞠一礼，便教育狐妖少年：“小白，阿姐怎么教你的，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是你误吃了公子的丹药，公子伤你也必是你无礼在先。” 额，这狐妖少年的阿姐怎么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不该是向着自己弟弟吗。 天色渐暗，此处树林不太干净，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打断狐妖姐弟俩：“狐妖姑娘，能否帮我问问你的阿弟，在我之前他救过的那位神仙是朝哪个方向去了？” 青衣狐妖看向我，露出困惑之色：“公子，我阿弟不曾救过什么神仙啊。” “怎么会？你阿弟方才分明对我说除我之外他还救过一个漂亮神仙。” 狐妖少年在青衣狐妖怀中似有话要说，唔唔不清的咕哝着什么，青衣狐妖看着我的眼色，放开狐妖少年，让他说话。 “阿姐，不告诉他！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让他们聚在一起，会对我们不利的。”狐妖少年一得了自由赶紧捂住青衣狐妖的嘴巴。 青衣狐妖皱眉不悦，挣开狐妖少年的手，愠怒道：“小白，你是越发不像话了，再这样无礼，你以后别想再出狐狸洞。”转向我，声音柔和下来，“公子，许是我阿弟胡说的，我只离开我阿弟一会儿，他不可能救过什么神仙。这林子里除了你，也确实没有别的神仙气息，我鼻子很灵的，错不了。” “阿姐，你的鼻子才不灵，我的鼻子才是最灵的。还有阿姐，你忘了一个月前我们还救过一个神仙，是你亲手救的，你忘了吗？”狐妖少年反驳道。 “阿弟，你又乱说，公子不就是我们一个月前救得那位神仙吗？” “才不是，阿姐你眼睛不好，看不清人，我的眼睛可好着，面前的这个和我们一个月前救得根本不是同一个神仙。”狐妖少年再反驳道。 青衣狐妖和狐妖少年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我都糊涂了，这到底是救过还是没救过啊。 狐妖少年转向我：“坏神仙，我阿姐眼睛不好使，她帮你当成另外一个坏神仙了。” “额……”我看了看始终眯着眼看我的青衣狐妖，点点头。看着确实像眼睛不好使的样子。这么说，她方才抱我是真的认错了人？我感到有些失落。竟是我自作多情，美人并不是倾慕与我。 “那你方才到底救没救过别的神仙？”我收起不正经的心，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那个坏神仙是我阿姐救的，不是我救的。” “所以你方才并没有救过什么神仙。”我再确认一遍。 “有啊，我不是救了你吗？”狐妖少年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仰着下巴看我。 狐妖少年现在说话气力十足，气色也正常了，看着已无大碍的样子。看来我方才并没有重伤他，我不再心有愧疚。他小救了我一下，我给了他一成灵力，是他至少花上十年才修得出的灵力，扯平了。 我再看看天色，已经暗的看不清路了。 “相遇一场也是缘分，我看你们不像是做过恶的妖，便劝你们一句，千万别做恶事，好好以正途修行，终会得大道飞升的。”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子是要走吗？”青衣狐妖上前，想拽住我的衣袖，又犹豫着不敢动作。 “阿姐，他不是上次那个坏神仙，你看错了。”狐妖少年纠正道。 “我看的清楚，他就是公子。”青衣狐妖执着道。 青衣狐妖看着妖龄尚轻，还有大好芳华，眼睛却有毛病，怪可怜的。我生了怜悯之心。 “此处林子邪气盛的很，恐有妖魔邪祟，你们也别多逗留，快些离开吧。” “我们就是妖，就住在这里，还怕自己的同类不成，倒是你这个坏神仙，才是我们的敌人。”狐妖少年护住青衣狐妖，撇嘴道。 我摇摇头：“随你们吧。”看了看方向，似乎南边瘴气较轻。 第六十六章：遭恶蛇轻薄 “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相见。二位且保重。”我将仙丹仔细收入乾坤袋中，便准备离开，突然平地刮起一阵飓风，尘土飞扬，我赶紧抬手挡住面。耳边响起两声短而急促的呼喊，我放下手，青衣狐妖和狐妖少年皆不见了身影，林子里除了树叶沙沙的响动，安静的诡异。 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心里虽怕，却还算镇定，稳步退到近旁的一棵大树旁，警惕的留心周围的细微响动。等了一时，什么都没出现，正准备赶紧离开，头顶上方响起“嘶嘶”的声响。 那声音听了让人很不舒服，听的我脊背阵阵发凉。我抬起头，一张血盆大口离我仅一指的距离，尖细弯钩形的猎牙上挂着的浓稠的津液快要流到我头上，细长的蛇信子在我鼻梁上方颤动着，发出嘶嘶的声响。我若保持不动，它若再近一步，我的脑袋必然不保，没商量。可是我没动，它也没动，我俩就那么僵持了有一会儿，巨蛇竟慢慢退离，掩入枝叶茂盛的树冠之中。 我仍是僵立着，大气不敢出。 约莫过了一刻钟，树上又有了动静，这次我不敢再傻傻的等着被吃，撒腿就要跑，腰身一紧，迈出的步子硬生生被拉了回来。 我的扑通通要跳出嗓子眼，直冒冷汗，不敢动作。 缠住我腰身的蛇尾越收越紧，然后我的身体结结实实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不是树干，像是人的胸膛。 我吞咽着唾沫侧过头去看，真的是个人，一个男人。我再低头去看缠住我腰身的蛇尾，竟也变成了男人的手臂。 不对，他是方才的巨蛇。 面对变成人形的蛇妖和面对巨蛇模样的蛇妖，还是有很大心理区别的。我的恐惧减少了大半。 我试图脱离蛇妖的禁锢，却被身后的蛇妖揽的更紧，暗暗深呼吸，掩下面上的惧意，装作并不知他是蛇妖的样子道：“这位公子，这是何意？” “这就不认识了？方才我们可是打过照面的。”一阵凉意瞬间萦绕脖颈，我忍住不让自己哆嗦。 “公、公子竟是那巨蛇变的吗？”我仍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 “别装了！你是神仙，怎会看不出我是什么。”蛇妖放开我的腰身，抓住我的肩膀，将我转向他，我这才看清蛇妖幻化的人形是个什么模样。 模样竟还不错，比起方才那两只狐妖胜了许多。不是说妖中属狐妖最喜漂亮皮囊，蛇妖竟也是如此吗？ “怎么？看上我了？”蛇妖靠近我，贴近我的耳根，语气暧昧道。 我一个哆嗦，抖出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又被狐妖禁锢在怀中，这次是面对面，姿势十分的不雅，十分的诡异。 这蛇妖眉眼上挑，眼神轻浮，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妖，定是风流成性的东西。我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就想呕吐，但腹部贴着蛇妖的腰身，凉意十足，又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蛇妖，你既然知道我是神仙，还不快放了我，你若伤了我，天宫定不饶你。” “呦，现在肯承认了。”蛇妖再贴近我，对着我的脖颈吐气，说完就开始不老实，对我动手动脚。“你们神仙各个都长得这般诱人吗？你比上一个还要诱人，这不是引诱我犯罪吗？” 脖颈一凉，我的脑袋登时一片空白。我竟被蛇妖轻薄了！我心里怒火要喷出嗓子眼儿，可却被周身的凉意压的发不出来，只能止不住的哆嗦，从骨头开始颤抖，抖得残魂都要破裂开。 “你要做什么？”嘶哑的声音从我喉腔里发出，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听着那么的遥远，那么的不真切。 “本连不想做什什，现在倒真想做点什么。”蛇妖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就要向我凑过嘴开，我拼着力气别过头。他却不在乎的笑笑，并不强迫我，视线下移去挑我的衣服。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眼泪不受控制的滑出眼眶，又气自己没本事，打不过蛇妖，又气太矫情，动辄流泪，越是气，眼泪越是收不住。 “怎么跟个小娘子似得哭哭啼啼，真是扫兴！”蛇妖停住手，皱着眉不悦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蛇妖说了什么，就被蛇妖放开来，推出去。 “好好的兴致都给你败坏了！”蛇妖在我面前现出下半身真身，一蛇尾扫到一旁的大树上，那树晃了两晃，向一旁倒去。 此情此景是那么熟悉，让我又想起了猫脸，也不知慕淮叶现在如何，是生是死。我又开始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把仙丹交出来，我便放你离开。”蛇妖冷声道，厌恶的看也不想看我一眼。 仙丹？原来他竟是觊觎太上老儿的仙丹。 我摸了摸乾坤袋，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这蛇妖的修为明显在我之上，我是断不能与他交手硬拼的，但也不能把好不容易找回的仙丹给他，那只能使计脱身。 “我把仙丹给你，你当真会放我离开？” “少废话，本君没时间跟你啰嗦，把仙丹拿出来，不然让你死的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蛇妖说着抬起蛇尾，就要扫向我。 “蛇君且慢，我这就拿这就拿。”我乖乖拿出乾坤袋，伸手递给蛇妖前晃上两晃。 蛇妖一见我手中的乾坤袋，似是认识一般，不悦的皱起眉头。 “打开拿出来。”蛇妖命令道。 我看着蛇妖的反应，怎么都觉得他是怕我的乾坤袋。乾坤袋乃是太上老儿的宝贝，不过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天宫里谁都有一个，拿来装东西，很是好用。 我不能确定蛇妖是怕他什么，不敢冒险动作，乖乖打开乾坤袋，摸出一粒自己常吃的仙丹递给蛇妖。 蛇妖没有怀疑，接过后便吞进腹中，看也不看我一眼，摆着蛇尾爬上方才它下来的那颗大树。 我有点恍惚，这就真的走了？怀疑的四下里寻看一圈，又屏息感觉了一下，竟当真是走了。 我看着手里的乾坤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飞上云头才想起狐妖姐弟俩的事儿。 第六十七章：勇闯蛇洞 我站在云头上犹豫了许久，最终在走和救人之间选择了后者。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不去做什么善良神仙，费力未必讨得一句好，还甚至可能搭上性命，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折返回林子里时，林子里强烈的邪气减弱了许多，瘴气也几乎消散下去。先前以为林子里强烈的邪气是众多妖魔汇聚在一处所致，现在看来全是源自于那蛇妖。那蛇妖定不是简单之辈。 我寻着蛇妖留下的气息飞到他消失的那棵大树上，仔仔细细将大树翻找一遍，发现隐藏在茂密枝叶之下的树干终端有个圆盘大小的黑洞，那洞看着极深，不知通往地下何处，能够肯定的是顺着这洞找下去一定能找到那蛇妖。 我最是怕黑的，看着深不见底的树洞我有了犹豫，但最终还是败给了我的正义之心，下了洞。 那两只狐狸看着涉世不深，应没做过大恶，既不是为恶的妖便要救，我若不救他们，怕是没人来救他们了，若他们被蛇妖杀了或是吃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不知在深洞中下落了多久，终于到了底，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蛇妖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我不敢使用法力，怕蛇妖发现我，在黑暗中凭着感觉摸索，摸到一个半人高的通道，那通道四壁很粗糙，触感倒并不坚硬，不是石壁，应是地下土壤。 我觉得挺新鲜，都说修炼成精的妖都爱模仿凡人的生活方式生活，这蛇妖倒是特别，成了精还自己挖洞建巢。我忍不住对蛇妖有了些好感。 我摸索着爬进通道，爬了没一会儿便觉得闷热难耐，想要退出去，发现根本转不了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爬，再爬了一会儿，通道见了底，我以为是个弯道，顺着内壁摸索，结果竟真是到底了。 我郁闷至极，可又不敢动用法力。这是蛇妖的地盘，我又打不过他，若被他发现，绝对是死路一条，若是死在了这里，那可是谁也找不见我，连替我收尸的没有。想想都可怕。 我只恨自己这些天吃了太多人间的食物，把身体给吃胖了，若不然不至于连转身都困难。无奈，只能自己动手扩宽洞壁。 终于从通道里爬出来，我也累的精疲力尽了，跌倒在地，不想动弹。迷迷糊糊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笑，我以为是幻觉，等我头脑清醒过来时那轻笑声还在。 那笑声很诡异，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一会儿空灵遥远，一会儿又近在耳边的感觉。 “是谁？是谁在笑？” 没有人回应我，笑声仍在继续。 我爬站起身，黑暗中保持高度警惕，每根神经都紧绷着，蛇妖应该就在近处，随时都有可能向我扑过来，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骤冷了下来。 “蛇妖大哥，我是为那两只狐妖而来，能否放了他们？”我试探着问道，努力不让声音哆嗦。 等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回应，笑声却停了。我不敢放松警惕，贴着洞摸索，又在另一个方向摸到一个半人高的通道。 来都来了，怎么也不能半途而废，打定主意，我鼓起勇气再次爬进通道，这次爬了许久，越往里通道越宽敞，也不闷热，我正要庆幸，再爬一步，脑袋抵到了内壁上。我忍不住想骂人，竟又是不通的通道。 折返回去再寻，每一次都能摸索到新通道，每一次激动的感觉通道是通的，每一次都在下一刻失落。如此反复四五次，我彻底失去了耐心。 在我再一次崩溃的躺下时那笑声又在耳边响起。我几乎不怀疑的确定那笑声是蛇妖的。一定是蛇妖在故意戏弄我，一定是这样的。 “臭蛇妖，有本事你就出来！和本仙君到外面打一架！躲躲藏藏搞什么玄乎！”我是真的被气混了头，喊完话就后悔了，可是话已然喊出，想收回来是不能了。 “你想找我打架？”洞内突然震颤起来，蛇妖回应了我。 我的心猛的一紧，呼吸都漏了半拍。 “是、是又怎样？”怕是只有太上老儿也治不好我悔青了的肠子了。 “是我就陪你玩一玩，不是我也陪你玩一玩。”身前突然有种压迫感，我下意识的伸手推去，双手触碰到一片胸膛，吓得赶紧缩回手。 “蛇、蛇大哥，我一个在天宫里打杂的小仙怎能与蛇大哥比武，不妥不妥。”我将双手作交叉状护在胸前，生怕惹怒了蛇妖，他一个心情不爽将我掐死。 “说！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这里！”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扼住了我的脖颈，下一刻我的双脚脱离了地面被蛇妖拎了起来。 我仔细回想，除了方才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的变化，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蛇妖是怎么不声不响的来到我身边的？还是说，他根本就一直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 “蛇、蛇妖大哥，别、别激动，我并非故意要闯入，我只是想来巡回我的两个狐狸朋友。” “你的狐狸朋友？你和他们是朋友？”蛇妖不信道。 “是，不过我们才只认识一天，还没有进行深入了解。” 第六十八章：青衣上神 蛇妖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突然收住：“你当真是个神仙？” 是不是神仙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你从未下过凡吧。”蛇妖继续道。我不知道蛇妖是要说什么，只安静的保持沉默。 “你是刚下凡吗？下来做什么？若是来除妖，他们派你来就不怕被笑掉大牙？” 说吧说吧，你就尽情的羞辱我，本仙君大度，不与你个蛇精计较！不计较！ “长得倒是不错……”蛇妖放开我。双脚重新踩在地上，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就是傻了点。似仙又不是仙，似凡也非凡，本君竟还真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我本欲爆发出来，狠话到了嘴边，语气却降了下来，“你怎么可以骂人呢？”唉，没想到我竟是如此窝囊不堪。 要说，这都怪太上老儿，仙身都能给我用露水造出来，怎么就不能给我造出个元神来呢。 “这是在骂你吗，本君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蛇妖已经远离了我，没有触碰我的身体，我却觉得他在我心上咬了一口，蛇毒瞬间将我的心脏吞噬，一点点的由内向外撕裂的痛将我麻痹，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先不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与我无关，我问你，你下来时可遇见了什么人？” 我不想跟他说话，转身贴着洞壁站着，心里太堵得荒，想嗅嗅泥土的芬芳，转移一下注意力。 “本君问你话呢。”伴随着蛇妖一声怒喝，啪的一声响，响彻耳廓，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蛇妖拿蛇尾一点也不含糊的给了我一鞭，将我打了个七荤八素，清醒过来。 “问话就问话，动手算什么君子。”心里压抑着的委屈和怒火灼烧的我胸口阵阵发痛，可我也只能忍着。 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大把的光阴没有享受，我还没成为天宫里名声远扬的神仙，我还有许多心里话没对宋元仙君说出口…… “本君本就不是什么君子，本君是蛇妖，万妖之王，你们神仙最忌惮又无力奈何的妖尊。” “什么？你说你是万妖之王的妖尊？”我的天呐！还能有谁比我更倒霉，一下来就遇到妖尊，妖界最厉害的角色。 罢了罢了，我也别求能活着走出这里了，能求留个全尸就不错了。可全尸对我来说都是奢望啊。我若真死了，便什么也不剩了，这三界再没有我的存在。 “是妖尊又如何，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哪怕做你这样的……” 等等，这话几个意思？意思是我连个凡人都不如？我气的要吐血。 “……好歹他也愿意看我一眼。”” 蛇妖接下来的话让我严重怀疑我是幻听了。这是从蛇妖口中说出来的吗？我怎么听出了幽怨痴情的小女人情怀？ “你下来时就没有遇到什么青衣神仙？” “我是犯了错，被扔下来的，走的是小路。”反正在蛇妖面前已经没什么颜面了，我索性也不隐瞒他。 “那你在天宫里可知道他？” “蛇君说明白些，你不描述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他总是着一袭青衫，有些清冷，他说他叫墨白，天宫可有什么叫墨白的神仙？” 我想了想摇摇头，又想到蛇妖可能看不见，于是道：“我在天宫里虽不是什么重量级神仙，但好歹也混得个仙君的级别，与天宫里众多神仙都有私交，知道天宫里不少事情，上到天帝帝后，下到仙娥仙使没有我不知道的，但是却不曾听说过有什么穿青衣叫墨白的神仙。那人是不是用化名骗了你？” “那喜好穿青衣的神仙呢？都有哪几位？” “额，这个……”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蛇妖不悦道。我顿时感觉周围稀薄的空气冷了几分。 “不是我不知道，是许多神仙都穿过青绿色的衣服。” “那最喜好穿青衣的呢？” “这个，若不是我熟稔的仙友，我也不能知道人家的穿衣喜好啊。”我为难道。 “既然这样，那你没什么用了。” 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先前的压迫感又来了，黑暗中我听到什么重物扬起来了，我心里一紧张，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天池旁，北华神君和一个青衣上神有说有笑的咬着耳朵。 “蛇君且等等，我想起来了，却有一个爱穿青衣的神仙。” “快说。”蛇妖道，语气里藏不住的欢喜和急切。 “我方才没想起来是没往上神里想，你也知道……”天宫里还有些不普通的上神神氏的神仙。 “别废话，说重点。”蛇妖打断我。 “好好好。那我就挑重点说。我对那青衣上神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与天宫里另一位上神北华神君似乎相交密切。”嗯，对，密切。 “还有呢？”蛇妖显然不满足这些信息，还想知道更多，可关于那青衣上神的我只知道这么多。在天池那一面之缘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关于那青衣上神的我只知道那么多，不过关于北华神君的我倒还知道一些。” “说！” 哼，横什么横，你不就仗着自己功力深厚，我打不过你吗？有本事你自己上天找他去啊！ 这些话我也只敢在心里说给自己解解气。 “北华神君前阵子在论道法会上让天宫失了面子，被天帝贬下了凡。” “你是说他现在在凡间？” “对。” “在何处？” “在……”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诉他，告诉他不也给宋元兄带来麻烦了吗？“我也不知在何处。”我道。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犹豫的打嗑的那一瞬间，蛇妖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 “是吗？” “蛇君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绝无半点隐瞒。” “好，我信你。” “那蛇君可否放了我的两位朋友？” “你还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 太上老儿说的对，这三界属妖最狡猾最无耻最不守信。 第六十九章：如果这是出卖 蛇妖最终不仅没放了狐狸姐弟俩，还将我扔在了迷宫一样的地下深洞。 在我又爬了六回不通的通道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地下深洞被蛇妖设了结界，我身上那一丁点儿的法力在这随时变出各种通道的深洞里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我找不到出口也不能原路返回，最让我感到绝望的是，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在这地下深洞里，我和凡人无异，每走一步都在消耗体力。我终于知道我身上的疲惫感不是余毒未清。我倒宁愿慕淮叶没有给我解毒，好歹中毒不累人，还舒服。 大概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了。黑暗里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好像有人下来了。那人下的真是轻松，衣衫飘飘，姿态轻盈，若是这深洞里能照进月光，他一定能迎着月光翩然舞上一曲，哪里向我，跟个泥球似得滚的狼狈不堪。 我躺在洞底闭目想象着月亮的模样，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跳出慕淮叶的身影，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下来的人影已经近在眼前，也不知哪里漏下来的月光，突然将那人影照亮，那人影竟长着和慕淮叶一样的面孔。我赶紧揉揉眼，没看错，那人就是长着慕淮叶的脸。 “你是……”我刚想问他是不是慕淮叶，他就先一步回答了我。 “你中毒，我日日夜夜守护你，一次也不敢合眼，我不求你感激我什么，纵使没一句道谢的话，这份恩情也总该记得。如今我落入歹人之手，你却不来寻我，甚至一点也不为我担忧。灵修仙君，你的良心何在，被那两只狐狸吃了吗？” “什么？你当真是慕淮叶？”我跳起身来，不是吃惊，是受到惊吓。“你不是……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还有脸来问我，我为替你解毒将毒全转移到了我自己身上，毒发身亡，死在荒郊野外，身体被野兽分吃，连骨头都不剩，魂散九天，天宫不要，地府不收。我死不瞑目。你说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你死了？”我再受到惊讶，但已经是站着，坐不了太大的身体反应，只站不稳，向后退了半步。 “你死了？”我不能相信。“你怎么会死呢？难道你在人间的惩罚结束了？还是天帝突然改变主意要召你回去？没听说啊！” “是你害死了我，该死的人本该是你，是你害死了我！” “不对不对，等等。你说魂散九天？这不可能。你是北华神君，你怎么可能会魂散九天呢？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顶多也就是你凡身死后恢复了神仙身……” “灵修仙君，你把我害得好惨！害得好惨！”慕淮叶的脸突然开始变得模糊，我越想看清他到底是谁，他的脸就越模糊，知道辨不出五官，可他的声音还在，那么的幽怨，那么的悲戚。 我听着这声音，胸口一阵阵发堵，觉得当真就是自己害了他，越想心里越愧疚，越是不能原谅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慕淮叶，我没有不担心你，你一出事我便来寻你了。你要信我，你要信我……” “我信你。” 得到回应，却不是熟悉的声音。我猛的惊醒，竟是做了一个梦。 “慕淮叶是谁？”一个长得颇为英俊的男人倒挂在树枝上，单手枕着脑袋，脸对脸看着我。 我脑袋里糊糊涂涂的，不清醒，顺着男人的身体往上看，看到他下半身竟是蛇尾，半缠在斜横着生长的粗树枝上，再往上看，一片枝叶繁茂的盛景，再往上看，是晃得刺眼的艳阳。 “慕淮叶是谁？”男人再问，语气凉了几分。 我的眼睛被太阳光刺的胀疼，脑袋晕乎乎的，身体更是疲惫不堪，一时回答不了男人的话，只待不适缓解后才慢慢落下视线，重新和男人脸对脸。 男人是倒挂着，脸却不见充血，曲枕在后脑勺上的手臂看着也轻轻松松，还很舒服惬意的样子。 “你问我什么？” “本君今日心情好，这次便不与你计较，你最好记清楚了。本君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若再有下次，本君保证，你的脑袋会离开你的身体。” “蛇、蛇妖大哥……”我终于清醒过来，想起男人是谁，想起自己糟糕的处境。 “清醒了？很好。清醒了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若敢有半分隐瞒，后果不用我说了吧。” “不敢不敢，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我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窝囊样，真想一脚踹死自己得了，也好过被蛇妖欺辱致死。 “那说吧。”蛇妖换下另一只手枕到后脑勺上，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许是倒挂的久了，也不舒服了，又许是不耐烦我。 “是是是……那个……蛇君你问的什么来着？”完了完了，我的脑袋要搬家了。我闭眼等着蛇妖一蛇尾扫断我的脖颈，蛇妖却没有那么做。 “你梦中喊的人，他是不是那个什么叫北华的神仙在人间的转世。”蛇妖不耐烦道。虽然不耐烦，好歹算是给了我一次活命的机会。 “蛇君是说慕淮叶？”说出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先是一惊。方才的梦全都想了起来。 我是从不做梦的，就是做梦也该是梦到宋元仙君啊，怎么就梦见了慕淮叶了，这没道理啊，难道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我觉得亏欠了他，所以才做了那样的梦，所以才梦到他？ “我看你真是想换一颗脑袋了，那好，我成全你。” 我的脖颈骤然一紧，蛇妖用手扼住了我的脖颈。 “蛇，蛇君大人，饶命，饶命，咳咳咳……”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踹死自己，这样苟活着实在太窝囊了！ “哼！”蛇妖似乎真的是心情不错，竟真的放开了我。从树上下来，收起蛇尾，化成正常人，将我从地上拎起来。 “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我说我说，蛇君稍安勿躁，那慕淮叶确是北华神君……” 第七十章：喜欢便是喜欢 好不容易从慕淮叶手里解脱出来，又落到了蛇妖的手里，随时小命不保。我想大概是我做凡人的时候作恶太多，这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蛇妖没拿绳子绑住我，亦没有在我身上施什么禁锢的法术，他根本不需要对我做什么，只要他往我身前一站，我就已经吓破胆了。 “你是不是对那什么北华神君有意思？”蛇妖突然停下来，向我转过身。 我的小心肝吓得颤了两颤，好不容易回了温的手脚又瞬间温度流失。握紧手定神，发现手心里汗津津的。不好，又到要吃药的时间了。 “本君问你话呢，没听见是吧？”耳朵被蛇妖揪住，生疼，疼的我瞬间留下泪来。 “你呢？你定然也对那青衣神仙有意思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打掉蛇妖揪着我耳朵的手，连情绪也不隐藏了。 “哟，长本事了嘛，竟敢这样对我讲话了。”蛇妖抱起双臂，快步走一步到我前面，转过身和我面对面，倒着走路。 “是你欺人太甚。”我心里一面后悔自己方才没控制住情绪，一面又心怀侥幸，同时又有不解。蛇妖不但没有恼怒，看起来似乎还有点高兴，这是什么意思？ “是，本君是对他有意思，还不仅仅是有意思，本君喜欢他，如果他愿意接受本君，本君还会爱他……”蛇妖道，说着这话神情里是甜蜜的又夹杂着淡淡的忧愁。 我控制不住的又对蛇妖有了几分好感。 “喜欢便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我们妖从不掩藏自己的感情，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哪像你们神仙，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还自称是这三界里活的最潇洒恣意的。其实窝囊懦弱，活的不及我们一分。” 蛇妖的话我不赞同，但并不完全不赞同。他说的对，神仙其实并非这三界里活的最痛快的，妖才是，这点我承认。但神仙并不窝囊，是不是敢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喜形于色，这要因人因事而异。神仙肩负守护三界和平的重任，妖却是生来自私，一生只为自己活。魔族又有不同，他们因欲望而生，一生要为这欲望付出沉重的代价。所以妖才是这三界活的最痛快恣意的。所以他们不关心三界的和平，不关心他人的死活，只痛快自己，也因此是神仙最痛恨。 我冷笑：“你们只为自己而活，从不想别人怎么想，你们自然是痛快的，我们神仙自然不及你们。” 蛇妖听着我的话陷入深思，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有所醒悟似的道：“他不喜欢我难道是因为这个？” 我不回他，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其实心里得意竟意外有了收获。 “我可以改的。只要他说，我可以为他改变一切，哪怕是放弃我自己，只他一句话。” 我停住脚，看着蛇妖，愣在原地。 太上老儿还说，妖是这世间最痴情的，他们若真动了情，便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也毫不含糊的给你。可太上老儿还说，妖也是最记仇的，你若伤了他们的心，便是追寻千世轮回，他们也会要你付出代价。 蛇妖看来是对那青衣神仙动了真心了，真不知这对那青衣神仙是幸还是不幸。 “你是认真的吗？”我道。 “自然。本君说话向来算数。”蛇妖道。 “那可就坏了。” “怎么说？”蛇妖紧张道。 “据我所知那青衣神仙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喜欢……”我看蛇妖如此着急，便想卖个关子，让他急上一会儿，却不料，给自己挖了个坑，还主动跳了下去。 “你不是说对他了解不多吗？你不是说已经没有隐瞒的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吗？怎么，你竟还有隐瞒？”蛇妖一步步逼近我，我哆哆嗦嗦往后退，却发现退不可退，后背抵在了树上。就在这危机关头，突然身后传来呼喊声，分散了蛇妖的注意，同时也解救了我。 “公子，等等！” “阿姐，你回来！” 好熟悉的声音，跟着蛇妖一起转头去看，两只狐狸一银白一灰白，一前一后向我们的方向跑来。 是狐狸姐弟俩，他们不是…… “这……”我看向蛇妖，却发现蛇妖不见了身影，四下里寻找，发现他正惬意的抱臂倚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下。 在看向狐狸姐弟俩，他们已经近在眼前，正同时化出人形。 灰白狐狸先来到我面前，化作青衣狐狸姑娘：“公子，你这就要走了吗？” 银白狐狸也跑到我面前，化作白衣狐狸少年：“阿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他不是那位神仙，他是另一位神仙，你认错人了。” 青衣狐妖不理白狐少年，继续对我道：“公子非走不可吗？” “我……” 白狐少年小白打断我的话，隔在我和青衣狐妖之间，挡住青衣狐妖看向我的视线：“阿姐，他不是那个神仙，人妖尚还殊途，况他还是个神仙，你就别执着了，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们恩将仇报的。” 青衣狐妖怒斥白狐少年：“我的事不用你管。”推开白狐少年。 “阿姐，这可是你说的，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你以后也不要来管我的。”白狐少年也怒了，看着却不是真怒，更像是在做戏。 我都看出来了，青衣狐妖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不理他。 我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赶紧对青衣狐妖道：“我觉得姑娘还是跟你阿弟先说好，说完了再跟我说，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实在不想参与两人之间的口舌之争。 “公子，我没什么要和小白说的了。”青衣狐妖道。 “那好吧，你先别说，先让我说。”我凑近青衣狐妖。“你和你阿弟是怎么逃出蛇妖洞的？是蛇妖主动放了你们吗？” “公子口中的蛇妖可是说妖尊大人？”青衣狐妖虽然眼睛不好使但很有眼色，也凑近我，小声道。 “除了他怕是也没那个蛇妖敢这么对我了。”我道。 “蛇尊大人可是伤了公子？公子伤了哪里？” 第七十一章：粗劣的谎话 “蛇尊大人可是伤了公子？公子伤了哪里？” 我发现这青衣狐妖总是抓不到重点，你说东，她偏去问西，真是让人头疼。 “你们姐弟俩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我看看不远处大树下的蛇妖，示意他可以走了，蛇妖却不理会我，撇看我一眼后继续惬意的倚靠回大树上。 “公子……”青衣狐妖还有话要对我说，被白狐少年再次跳出来打断。 “臭神仙，我警告你，别对我阿姐动什么心思，不然我饶不了你。” “……”你应该劝劝你阿姐才对吧。不过，青衣狐妖到底把我看做谁了啊？我忍不住好奇起来。 “小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公子说话！跟公子道歉！”青衣狐妖气的脸颊涨红。眼看狐狸姐弟俩又要“打起来”，我不厚道的赶紧先逃一步。 怕狐狸姐弟俩追上来，直接就地驾云，飞离树林，蛇妖紧随我之后跟上来。 云头上蛇妖抓住我：“想逃？” “想，但我逃得了吗？”我看看紧缠住我腰身的蛇尾。这蛇妖是对自己没自信吗？还是他没看出来我的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蛇妖道，又紧了紧缠住我腰身的蛇尾。 “和蛇君比起来还差的远，差的远……”我强做笑脸，咬牙回。蛇妖再紧一点，我的腰必断无疑。 “怎么不反抗？”蛇妖动动他的蛇尾，在我身上做轻微的摩擦动作。这下不光是勒的疼了，骨头简直都要被他拧碎了。 “不敢！”我又犯了倔劲儿，紧咬住牙关，一声不吭，想看看蛇妖再收紧一点力道会不会将我给勒死。 “很好，很有骨气，我喜欢。”蛇妖松开我，只是仍没有放开我，仍将蛇尾缠在我身上，只是没再用力道。 我大喘一口气，顺势向前倾去，恰被蛇妖缠在我身上的蛇尾截挡住，呈挂状，半死不活的吊着。 “你这瘦弱的身板倒还挺有料的，手感竟不比墨白那家伙差到哪里去，不错嘛。”蛇妖豪不知羞的说着yindang的话。这对我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蛇君，请你放尊重点！”我是懦弱，但我有底线，谁也不能触碰我的底线。 蛇妖听完我的话大笑起来，放开我，收起他的蛇尾。 我竟又被他耍了！ “就是傻了点，若不然本君还真有可能对你产生点想法。”蛇妖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我只当他是自言自语，也只当他说的是别人。 装什么深情，再装也掩饰不了你骨子里的轻浮！你就是条混蛋臭蛇！ “你还有用，本君不会杀了你的，把心放肚子里吧，老是提着你不累，本君看着都挺累的。还有，那两只狐狸与本君并无仇恨，本君也不会伤害他们，相反，本君还要保护他们。” “为什么？” “你想知道？”蛇妖看着我道，眼中并无不正经。 我点点头。蛇妖原来也是会说人话，会正经的嘛。 “那两只狐狸的娘曾经与我有过一个小恩惠，所以我不会伤害他们俩。” “就因为一个小恩惠？”我不相信，蛇妖看着根本不像是知恩图报的人。 “就是因为一个小恩惠。怎么？本君看着不像是知恩图报的人吗？”蛇妖的话听着虽有不悦，但面上却没有一点不悦之色。 我大着胆子点点头。 蛇妖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有趣的很，本君喜欢，本君喜欢。哈哈哈哈哈。” “别，千万别，我可受不住。”看蛇妖这会儿没那么可怕了，我也放松下来，和他说笑。 说真的，蛇妖若是肯善良点，友好点，功力再弱一点，我很愿意跟他交个朋友。 我和蛇妖云上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竟找到了押送战俘的队伍。 我提前发现了云下正休整是队伍，先一步将下面的情况看清楚。慕淮叶还没有回来，宋元仙君倒还跟在队伍里，慕淮叶的两名副将中的其中一位，叫陈林的人却不见了。 “你看到了什么？”蛇妖凑近我，顺着我的视线往云下看，我眼疾手快赶紧挡住他的视线。 “没什么，不过是两只野狗在打架。” “哦？什么野狗？在打什么架？” “额……就是两条野狗嘛，一黑一白，山里常见的那种。” “那他们在打什么架？”蛇妖不依不饶的追问我。我怕蛇妖看到云下押送战俘的队伍，只得硬着头皮撒谎。 “就是和人一样，掐来掐去。”嗯，对，掐来掐去的打。没见过狗打架，我还没见过人打架吗。真当我这个神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是吗。 “是一前一后的掐？还是头对头的掐？”蛇妖又问。 “一前一后，追着打！”我有些不耐烦了，随口就回。 “本君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吧，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啊？”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知蛇妖是在说什么。 “你说你连个谎话都不会说，还总想在言语里耍那些不漂亮的小聪明，这不是更暴露你自己的傻吗。我劝你别再逞那些你自觉完美的小聪明，只会让人更快发现你的傻。” 我懵懵懂懂的听着蛇妖突然而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席话，似懂非懂，俯身往下看时才明白过来蛇妖话中的意思。 云下面根本没有什么山林，是一片沼泽湿地，遍地是白鹤，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野狗。蛇妖一早便识破了我的谎言，故意不揭穿我，看我怎么编下去。 不得不承认，蛇妖的道行很深，无论是在功力上还是在说话上，他好像心里对什么都有数。我认识的仙友里，就是太上老儿也比不过他。 蛇妖的那一席话我不接受，我也不会听。 “我是知道自己瞒不住你，所以才撒那种没有水平的谎话，不过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揭穿我吧了。”不等蛇妖回什么，我转身压下云头。 我宋元兄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和蛇妖进行对抗吧，他应该能帮我出上一口气吧。 第七十二章：宋元仙君的反常 我和蛇妖一起下了腾云，来到宋元仙君面前，我总有种不安，担心蛇妖会对我宋元兄有什么想法。 蛇妖盯着我宋元兄上下随便扫了一眼，便撇过视线不再看我宋元兄，我还在担心蛇妖盯着我宋元兄看久了看出我宋元兄的久看之美，这下放心了。 “你们一道下来的？”蛇妖问我。 “不是不是，我宋元兄跟我才不一样，他是奉天帝……”不好不好，话说太多了，我赶紧改口，“我宋元兄不是犯错被贬下来的。” “呵呵……”蛇妖冷笑一声，似乎并不想多了解我宋元兄。 我心道，你最好是永远都别想了解我宋元兄。 “夙卿，这位公子是？” “宋元兄，他是……”额……蛇妖叫什么来着？ “妖尊墨白。”蛇妖接着我的话回道。 我和宋元仙君同时一惊，我惊得是蛇妖竟报上了那青衣上神的名字，而宋元仙君惊的是我带来的人竟是妖界至尊。 “喂，你是认真的吗？”我靠近蛇妖一步，小声问他。 蛇妖面无表情的看我，冷声道：“你看着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额，难道不是？ “可你不是说那青衣神仙……” “他说他叫墨白，我也叫墨白，这有问题吗？”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可没问题不代表它就正常啊。 “夙卿，你们说什么呢？”宋元仙君将我拉到一边，远离蛇妖。 “有话快点说，本君可没时间让你浪费。”蛇妖在我身后不耐烦道。 “你若赶时间，你走便是啊。”管我做什么。即便宋元仙君在我身边，我对蛇妖还是有畏惧。 “你对本君大有用处，你觉得本君会就这么放了你？”蛇妖道，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的宋元仙君，“你的朋友本君恐怕要暂借用一段时间，你没什么意见吧。” 我看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眉头紧锁，面色很是不好看，却没说什么，瞪我一眼，拉着我就走。 蛇妖在后面喊：“别走太远，本君没时间跟你们玩躲猫猫的游戏。” 拉着我往前走的宋元仙君脚步明显一顿，拉着我的手也猛地收紧力道。 “宋元兄怎么了？” 宋元仙君冷声回我道：“没事。”继续拉着我往前走。 我心里疑惑，难道宋元仙君和蛇妖此前有过照面，发生过什么过节？这也不对啊，若是这样，两人该是相识的，方才两人分明是不认识彼此的反应，可若是没过节，宋元仙君这是什么？蛇妖似乎也不太喜欢宋元仙君的样子。 宋元仙君拉着我走到看不见蛇妖的地方终于停下来，放开我的手臂。 我撩开衣袖一看，被宋元仙君抓过的地方一片通红，都要肿起来了。 宋元仙君顺着我的视线朝着我的手腕撇看一眼，仅是撇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点愧疚和关心的反应都没有，让我的心蓦地一凉。 “灵修仙君，请你不要隐瞒的告诉我你是怎么跟那蛇妖混在一处的。”宋元仙君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字都生冷僵硬的戳在我心口上。 “宋元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叫我灵修仙君了？” “灵修仙君，我再问你一遍，你和那蛇妖是怎么混在一处的？”宋元仙君冷声再将问话对我重复一遍，态度十分冷淡，让我感到非常陌生，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交情也没有，像是相看两厌的陌生人。 “宋元兄，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若觉得夙卿做错了什么，你大可以明白的指出来，这是做什么？”我实在是不明白宋元仙君这样态度是什么意思，急了。 宋元仙君长长的叹了口气，眉头锁的更深：“夙卿啊，你可知道他是妖尊，天宫都不能轻易奈何的妖啊，你怎么就和他混在一处了！你真是糊涂啊！” “你方才那般对我是在生我气？” “不是生你气，是害怕，是担心你出什么事。”宋元仙君终于又是宋元仙君了，恢复了我熟悉的样子。 他不是生气，我可是真生气了，扭头就要走。 我在蛇妖那里受下了那么多屈辱，本想着他能替我出口气，就是出不了气，关切安慰我一番也是好的，却给了我个冷脸。可知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夙卿，你做什么？”宋元仙君拉住我。 “你没听那蛇妖说吗？他要我跟着他，我可不想死。”我没好气道，甩开宋元仙君拉住我的手，快步往回走去。 宋元仙君在后面紧追上来：“夙卿，你不能，不能过去。”拦住我的去路。 “宋元仙君，我灵修仙君可与你不同，我是天宫里不受重视的小神仙，修为不高，仙缘不好，跟你可比不得，你不怕死，我可怕。”我越想方才的事情越是生气。方才他那副态度根本看不出是在担心我，或是那就是他真实的态度，他早已不愿与我交好，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马上与我划清界限罢了，其实巴不得我不再缠着他。 以前他是多么了解我，不用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便能猜出我心里所想，可这次呢，换个不相干的人都能看出我与蛇妖之间藏着问题，他分明知道我有几斤几两，分明知道我与蛇妖之间的差距，却想不到是蛇妖要挟与我，而非我本愿。 “夙卿，你能不能别闹了！你明知道他不是一般妖，你还过去做什么！” “你也知道他不是一般妖啊，那你怎么就想不到我是被他胁迫的呢！”我大吼道，心里实在有太多委屈。 “夙卿，我……对不起，我……” 看着宋元仙君向我低下头，我怎么也忍不下去让他心里内疚：“蛇妖不好对付，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等他找到他要找的人，他便会放了我。” 宋元仙君抬起头，眼角通红：“夙卿，你一定要去吗？” “不是一定要去，是不得不去。” “夙卿，我……”宋元仙君欲言又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便转身走向蛇妖。 蛇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的方向，视线好像是看着宋元仙君，眼中带着厌恶的情绪，让人看着很是不舒服。 我不想蛇妖用那样的目光一直看着宋元仙君，飞身过去，挡住蛇妖的视线。 告别宋元仙君，离开押送战俘的队伍时，我心里某处跳起一阵不安，一种做错了事的心慌和自责，感觉我将做出什么对不起宋元仙君的事。 第七十三章：又见神秘青衫神君 蛇妖说，他要靠着我身上的气味来寻找慕淮叶，我却不知我身上有什么和慕淮叶有关的气味，怕是他随便找的借口，不过是要我跟着一路作陪做伴儿罢了，我也不去揭穿他，若他真能找到慕淮叶，我便不用无头绪的乱找一气了。 我本以为至少要花上几日才能找到慕淮叶，不想蛇妖只花了半日便找到了，果真是有几分能耐的家伙。 “我说，就是没有我，你也能找到他们吧。”我看着云下依偎在一处坐在小溪旁的一青一黑两个身影，胸口闷闷的，不大舒服，不想跟着蛇妖一道下去。 “你说呢？”蛇妖撇看我一眼，眼中带着笑意，那种讨人厌的坏笑。“不想下去？”蛇妖看出我的心思。 我坦诚的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蛇妖本来已经准备下腾云，又止了步，转回身。 我道：“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该放我走了。” 蛇妖点点头，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眉头一挑，道：“你不知道妖的话信不得吗，本君现在又改变注意了，不想放你走了。”说着拉住我的手，拉我一起下腾云。 “喂，蛇妖，你还讲不讲道理！”我明知反抗不了蛇妖，还是试着去挣扎，真的不想下去，不想看见慕淮叶。 我与蛇妖拉扯着眼看就要走到慕淮叶和青衫神君跟前，蛇妖突然止了步，停住。 我也不挣扎了，疑惑的看向蛇妖，发现他咬着嘴唇，以为看花了眼，仔细去看，蛇妖真的咬着嘴唇，面上挂着犹豫纠结的神色。蛇妖这是怕见那青衫神君吗？ “怎么，堂堂妖界至尊也有怕见的人？”难得的机会，怎么也得抓住调侃臭蛇一把，也好解解受的气。 “怎么，不行吗，本君就不能有怕的吗？” 呵，是条爽快蛇，敢说敢承认的，就是可惜了，是个妖，要是个神仙，这性格，本仙君一定上赶着和他套近乎。 “行，怎么不行，蛇君大人，你看，你都有怕的，何况我一个小神仙呢，您就别难为我了，放我走吧。”我赶紧顺着蛇妖的话求饶道。 蛇妖转了转眼球，似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点点头，但没过一会儿又摇摇头：“本君爱好没几个，巧了，其中一个，就是喜欢为难人，哈哈哈。”蛇妖大笑起来。 我被气的眼前一黑，长气进短气出，险些昏过去，蛇妖却乐的哈哈笑不停。 蛇妖的笑声终于引来不远处相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注意，左边着青衫人转过头来向我们的方向看来，右边着黑衫人却没一点反映。 青衫神君看到蛇妖一点惊讶没有，神色淡定的好像早就知道蛇妖会寻来，似乎还期待着蛇妖的到来，倒是看到我时大惊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青衫神君站起身来，起身时的动作让我注意到哪里不对劲。 慕淮叶始终没有什么反映，一直坐在那里，连头也不动一下，还是青衫神君起身时带着他动了一下，向一边歪去，又很快被青衫神君扶住坐正。 “问你话呢，回话啊！”蛇妖拧了我一把，我没忍住疼，“啊”的声叫出声，坐在石头上被青衣神仙扶在怀里的慕淮叶不知是不是被我的叫声惊到，动了一下。 “回什么话啊。”我觉得手臂内侧的肉肯定被蛇妖拧掉了，疼得我有眼泪，没脾气。 “他问你，你怎么在这里。”蛇妖重复一边青衫神君问我的话，一点不耐烦没有，还讨好的看看青衫神君。 我算是长见识了，他人面前做王做尊的妖尊到了青衫神君面前便也和别人无二异，也会有狗腿子的一面。 “我怎么在这里不该问你自己吗？” 蛇妖眨眨眼，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我把你领过来的哈。” 我发现这蛇妖没脸没皮起来真是完全没有底线，竟还学起闺中鬼点子一套一套的小女子卖起萌来了。 我送上一记白眼。蛇妖再眨眨眼：“是哦，是我把你领过来的。”我觉得若不是我品行良好，我一定吐他一脸。 “你是不是和他有过节？”蛇妖凑近我。 “有什么过节？”我怎么不知。 “有什么过节你自己不清楚吗？他明显对你有意见，不喜欢你。” “蛇君大人，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能有什么本事来左右别人对我的喜欢与否。”我要有这本事，我还能被你要挟来要挟去的。 “这也是哈。不对，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他很少将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对你有意见，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他看不惯的事。” 我说蛇妖大哥诶，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吗？你倒是用用你的本事啊。我是真想不出我和他能有什么过节，我俩不过才只一面之缘，能有什么过节。 我觉得有些头疼，怎么突然就这么心烦意乱呢。 “你看他也不喜欢我，我留在这里只会让他心烦，你若不想他也烦你，你还是放我走吧。” 我等着蛇妖的反应，看蛇妖并不阻拦，转身便要离开。 北华神君和青衫神君交好，慕淮叶既是落在青衫神君这里，便不会有什么事，我是白为他担心了一场。 “是灵修仙君吧，既然寻到了这里，不来看看他？”青衫神君不声不响，眨眼间就落在我面前，拦住我的去路。一阵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我看向溪边石头上坐着一动不动的慕淮叶，心里沉甸甸的发闷。 “他怎么了？”虽然并不想知道，但还是象征性的问了问。 “你怎么不自己去看？”青衫神君语气里满是敌意，莫名其妙的很。 自己看就自己看。 虽然知道自己的斤两和他比不得，但就是不想低他一头，飞身到慕淮叶身边。 “好好看看，看仔细点。”青衫神君跟的紧紧的，我还没落地站稳，他已经在我准备落地的地方站好等着。 我心里再道一声莫名其妙，探身去看慕淮叶。 慕淮叶闭着眼睛，神色安详，呼吸均匀，眼睫毛微微煽动着，应是睡着了，还睡的不错，做了梦。我放心下来。 “看完了？”青衫神君问。 “嗯，看完了。”我答。 “可看仔细了？”青衫神君再问。 “嗯，看仔细了，他睡的不错，”我再答。 眼前突然绽放一片奇异光芒，紧接着一张巨大的泛着青光的翅膀出现在我身侧，只听青衫神君一声怒吼，我被扇飞了出去。 “胡说！” 第七十四章：（上架！见证真爱粉的转折章） 自在天宫遇到北华神君之后，我便接二连三的开始倒霉，先是无辜受牵连被贬下凡，再是遭人暗算中毒，后又落入妖尊手中，如今又不知怎的就惹了这才不过两面之缘，话都没说上十句的青衫神君。我与北华神君八成是命格相冲，他比我命硬，只倒霉了一次，剩下的全落在命弱的我身上了。 青衫神君这一扇，虽只用了三分力，对我来说却是十分的重击，我翻飞到半空中，便有一种骨骸断裂粉碎，血肉被烈火灼烧的感觉，意识是否清醒相比于周身的痛楚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醒与不醒，都痛不欲生。 身体浮浮沉沉思绪飘飘忽忽间，我觉的我的残魂飘出了躯壳，我又看到了太上老儿。太上老儿手持着灵青拂尘，嘴里念叨着什么，念叨一两句便左右甩一甩手里的灵青拂尘，再念叨一两句，再将灵青拂尘甩上一甩。 我试着唤了唤太上老儿，他不应我，再唤了唤，仍是不理我。我顺着灵青拂尘洒下的灵光向下看，昏暗的光线里晃动着两三个人影，还有一个不动的人影躺在地上，躺在地上的人影穿一身白，身形消瘦不堪，灵青拂尘里洒下的灵光正萦绕在他周围，浮浮沉沉晃动着。 我看着地上的白衣人，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悲伤，回过神时，已是满脸泪痕。 “徐风，跟我走吧，跟我走。”我终于听清太上老儿口中念叨的是什么。 再看向地上的白衣人，光线太过昏暗，使得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依稀看清个大概轮廓。我看着他躺在那里，冰凉的地面上，仿佛我也跟着他一起躺在那里，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却对他有种奇怪的熟悉感，我仿佛能够切身感受到他心里的悲伤和孤独。 叫徐风吗？好熟悉的名字。我从未在哪里听过徐风这个名字，可却觉得格外熟悉。或许，前世我曾与他相识。 我听着太上老儿一声声的唤着“徐风”两个字，便也想要跟着走，跟着灵青拂尘的灵光往灵青拂尘里去。 我想我是死了，只是不知这次太上老儿还能否再为我造出一副仙身，聚我残魂，让我再苟活一次。 “很痛是吗？是不是痛不欲生？” “什么？什么痛？谁在说话？老头儿是你吗？”恍惚中听到有人对着我说话，我的意识又开始混乱，眼前景象突然变得一片模糊，再清晰起来时，昏暗的光线变明亮了，地上的白衣人不见了，太上老儿的灵青拂尘也不见了，视线里只剩下空茫的天与地，来回倒转。 “灵修仙君你可体会真切了？”又是那道声音。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到底是谁在跟我说话，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 “北华，你瞧见了吧，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为他牺牲。”那声音又道，却不是对我说的。 北华？他在和北华神君说话？我恍然想起发生了什么。青衫神君不知为何突然发怒，变成一只大青鸟，一翅膀将我扇飞，然后…… 方才看到的一切竟是梦吗？为何那样真实，仿佛真的置身其中，除了太上老儿有些奇怪，似乎年轻一点儿，又似乎没什么不同。 周身的痛楚还在，不过已经没有那么难忍了，我试着从快速倒转的天与地之间看到点别的东西，刚想从体内挣扎出点力量，周身的痛楚加重，体内血液翻涌，瞬间冲击到胸口，口中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跟着重重撞击在什么东西上，却是撞退了周身的疼痛。 天与地不倒转了，恢复了正常，眼前的是天，脑后的是地，我是从旋转的天地之间撞在了地面上。 蛇妖自我头顶方向探出头来，俯身看着我：“本君竟没看出来，你竟还是个仙君。”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他讨厌的嘴脸。 蛇妖不满道：“本君跟你说话呢，懂不懂礼貌，看着本君。” 臭蛇妖竟用妖法强力撑开我的眼皮，逼着我看着他。妖果然是妖，卑劣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可以在心里骂我，但让我听到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蛇妖从我头顶跨过，在我身上侧坐下来，拿草根在我脸上来回扫荡，欺辱我太甚，可奈何我打不过他，只能忍气吞声，想眼不见为净，又奈何不能闭上眼，只能转动眼珠子，看到青衫神君向我走过来。 我心叹一口气，视而不见，别开视线看向仍坐在溪边的慕淮叶。 我那么贪生，这一刻却没了生念，也不知为何，就想看慕淮叶一眼，好像便能安心等死了。 “苍墨白尾蛇，休得无礼！”青衫神君大喝一声，蛇妖吓得赶紧从我身上下去，一点妖尊的威严都不要了。 原来叫苍墨！不叫墨白。我就说。这蛇妖到底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一面，还真是有点好奇啊。 青衫神君走到我身边，蛇妖自动退到十步之外。 我觉得好笑，就无所顾忌的笑出来，大声的笑，放肆的笑，像个疯子一样，笑个不停。 青衫神君不解的蹲下身看我：“灵修仙君，你笑什么？” 我不理会他，继续哈哈大笑，笑的脸酸，笑的手脚发麻，还是不停，继续大笑。 青衫神君看了我一会儿，皱起眉头，一挥手，点了我的穴，强迫我停下来。我的眼睛不能眨，睁的发酸，眼泪便止不住的往外流。青衫神君又疑惑：“灵修仙君，你又哭什么？” 我仍不理他，别过视线，不看他。 “喂，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啊！信不信我拨了你皮！”蛇妖看青衫神君治不住我，看不下去了，从十步之外走过来，又被青衫神君一眼瞪回去。 我又想笑，却是笑不起来了。 青衫仙君先不管我，站起身，走向蛇妖。我心中好奇，转过视线去看。之见青衫神君往前走一步，蛇妖便乖乖往后退一步。 “苍墨白尾蛇，你我不是同路人，回去好好做你的妖尊，别再跟着我了。” 青衫神君是清冷之貌，书生相，看起来分明比蛇妖弱上许多，连气场也不及蛇妖的一半，但却能让蛇妖对他这样屈尊低首，果然也是不简单的人物。不知和北华神君比起来，谁能压住谁？或许北华神君在青衫神君面前也是如蛇妖这般？ 真可惜，那日我在天泉池只看到两人举止亲密，却是没看出别的。 第七十五章：解毒真相 “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我就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边，你若不想看见我，我隐身。”苍墨蛇妖说着真的隐了身。 “苍墨白尾蛇，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我不是同路人，走不到一处去，强硬走到一起不会有好结果。”青衫神君道。 好嘛，两个人竟都已经相互表了态了，看来认识已久啊。等等，依照蛇妖的性格，定然是一早便向青衫神君表露了心思，两人还能这样不尴尬的见面交谈，这意思是不是青衫神君对龙阳之好并不排斥？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北华神君。难道真如我的猜测，北华神君和这青衫神君之间有什么？ 我再继续去听蛇妖和青衫神君之间的谈话，却是丢了三分心思，只大概知道结果是没谈拢。青衫神君几番道理分析耐心劝说，蛇妖自始至终一个态度——不走！打死都不走！ 我猜也是不走。 青衫神君再走到我面前时，我身上他施下的法术，连同蛇妖在我眼皮上施下的妖法已经一并退散。 我抢在青衫神君说话前先说话，从地上爬坐起身，拒绝他不知假意还是真心的搀扶。 “这位神君，我真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你们。你也好，北华神君也好，你们是上神，我是天上无足轻重，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的小毛神，从来不敢妄想能和你有什么交集，第一次在天泉池遇见，是我不小心，是个意外，至于和北华神君在人间的交集，也实非我本愿，若能有选择，我绝对躲他远远的。如果你觉得我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惹你们不快的，我向你们诚意道歉。算我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我保证躲你们远远的。” 说出这番话，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但我却没有得到舒坦，心情反而更加阴郁了。 我好好做我的神仙，偏偏遇上他们，搅乱了我的生活，却要我反过来向他们赔不是，凭什么我要这么委屈自己，难道就因为我比他们弱？ 是，就因为我比他们弱，我必须委屈自己，向他们低头，我若不低头，便可能永远抬不起头，而他们只需动动他们的手指，或者一个眼神便够了。 “我不想伤你的。” 我抬起头迎上青衫神君略含歉疚的目光，心里冷笑。高人一等就是不一样，连歉疚都可以那么敷衍。 我心想，你可以不用挤出这一点歉意的，我无所谓。 “可你害他受了重伤，我不得不惩罚你，让你也体会一下他所承受的痛。”果然只敷衍了一瞬间，青衫神君眼中的歉疚便消失的无踪影。 “什么重伤？” “你到现在还装作一副无辜不知的样子，真不知你到底好在哪里，值得他替你承下那般痛苦。”青衫神君起身，清冷的如一道月光，带着凛凛刺骨的寒意，拂过我的手背、脖颈、脸颊，带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离我而去。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我起身要跟着过去问个清楚，被蛇妖拦住。 “他足与你说了十句话！本君竟不及你一个小毛神！说，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有病！我白蛇妖一眼，不想理他。 “你不说是吧，本君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我不耐烦了，没好气的对蛇妖吼道：“你不是都听的见吗，在我这里装什么装？” 蛇妖被我一句话吼得哑然，再不吱声。 我看着蛇妖怅然若失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是欺负了一个只是调皮黏人的小孩子，顿时一阵内疚。 要说这蛇妖除去一身暴戾脾气，温和亲善起来也真和个调皮孩子差不多，就是撒娇卖萌起来真心不太可爱。 青衫神君已经走到慕淮叶身边，正架起手势，似准备对着慕淮叶施法。 “神君，能否把话说明白些。”我上前打断青衫神君的动作。 我不知道青衫神君是否跟蛇妖做了什么约定，靠近青衫神君十步之内的距离，蛇妖都不敢逾越，只在外面来回走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青衫神君侧目看我，并没有因我打断他的施法有什么不悦，只是目光凉凉的，让人很有距离感，却又与北华神君不同。一个是让人畏惧的距离感，一个却是由心而外没有由来的止步，不敢靠近。 “他不想你知道，但你总是要知道的。” 那你快说啊！听青衫神君说话真是累人，太让人着急了！ “你中的堕仙散，无药可解，他便将毒引到了自己身上，替你扛下了所有痛苦。” “不可能，太上老儿说有解的。” “那他身上堕仙散的毒又是哪里来的？” “这不可能，他跟我说有解的，怎么会没有解？” “是有解，渡解。他将毒引到自己身上，牺牲自己，救你活，这便是他说的解。” 我还是不能相信，慕淮叶怎么可能会为我牺牲他自己，要说他为宋元仙君牺牲自己这还可信点，为我牺牲，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一定是那女子骗了他，告诉了他假的解毒方法，其实那女子就是借我之身，来害他的。” “就算是，可他信了。”青衫神君这一句话被人施了咒一样，不停在我脑海里回放，可我还是不能相信。 “他信那是他不知道那女子说的是假的解毒方法。”我也不知自己是想为谁辩解，就是不能相信慕淮叶会为我牺牲。 “灵修仙君，你已经害过他一次，别再有第二次，否则就算他护着你，我也决不饶你。”我以为青衫神君又要变成大青鸟将我扇飞，吓得赶紧往后退。 “不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保证！”我道。 青衫神君没再说什么，继续完成未完成的施法。 “他……现在怎么样？”我不敢再进前，小心翼翼的问。 青衫神君不理会我，继续施法，我看到一道结界自慕淮叶体内飘出，慕淮叶原本安详的睡脸瞬间变成狰狞痛苦的模样。 “他怎么了？”我紧张道。 “毒发。” 我想起青衫神君方才对我说的话，再不愿去看慕淮叶痛苦狰狞的脸。 “可你害他受了重伤，我不得不惩罚你，让你也体会一下他所承受的痛。” 第七十六章：可怜的八仙桌 一张八仙桌，四条板凳，坐五个人。三个半神仙，一个妖精，再有一侯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凡人伙计，整个大堂便再没一个多余的人。 小小的客栈一下子驾临了三位半活神仙，这是多么荣幸的事儿，客栈老板许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看出我们的不一般，遣散了大堂里所有的客人，只留了个伙计听吩咐，自己也躲到了后厨，空出大堂，留给我们说话。 只是不知我们三位半神仙给这小小的客栈带来的福泽能否压得住妖尊一个带来的邪煞晦气。 没有人张口说话，就连守在一旁等候吩咐的伙计也安安静静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家就那么看着彼此，气氛有些诡异，又有点微妙。 宋元仙君与我一条板凳坐在我身旁已经与对面的青衫神君微笑点头相互打了个六百回招呼，已经清醒的慕淮叶和苍墨蛇妖相对而坐，一个看着我和宋元仙君这边，一个看着青衫神君那边，脸一个比一个臭，守在一旁的伙计可能患有纠结症，一副愁苦拿不定主意的神情，视线来回在我们几人身上扫看，大概在纠结该向我们之中的哪位问话，只有我一个算是正常的，百无聊赖的敲着桌角，等着有人来打破这定格不动的气氛。 在宋元仙君和青衫神君微笑点头打第八百回招呼时，凡人伙计终于最先受不住了，大叫一声，抓起狂来，将托盘怒摔在八仙桌上，震得慕淮叶等人一起打了个颤。 我倒还好，一直等着这一刻，没受到太大惊吓，看到凡人伙计抓狂，激动的想站起身拍手叫好。 这小哥儿真是好样的！本仙君可是把赌注全压在他身上了！真是给面子！ “凡人小子，你发什么疯呢！吼什么摔什么！信不信本君撕了你！”蛇妖拍桌站起身，眨眼间便站在了凡人伙计面前，正欲抬手扼住凡人伙计的脖颈，被青衫神君一声喝住。 “坐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蛇妖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犹豫纠结了一番，转手给了凡人伙计一记耳光，这才回坐到位子上，算是还是听了青衫神君的话。 我对于青衫神君和蛇妖之间的相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好奇慕淮叶和宋元仙君对此有什么反应。看向慕淮叶，慕淮叶的视线仍落在我和宋元仙君身上，除了方才被吓了一下，始终阴着一张脸。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却还是一点变化没有。宋元仙君倒是关注了一下发生了什么，却也没什么反应，好像只是看到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难道是我不正常了？这分明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啊！ 我烦恼的抓抓头，觉得和宋元仙君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了。想曾经，我与宋元仙君是多么的想法相似，什么事情总能想到一块儿去，默契的知道彼此心里所思所想，可如今，我看不透宋元仙君了，宋元仙君也很少猜的透我的心思。我们之间好像多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从慕淮叶的方向传来的询问声。我真希望这声音是属于宋元仙君的而不是慕淮叶。 “他好的很，你应该多关心你自己。”紧跟着慕淮叶的询问声传来青衫神君带着责备和不满的说话声。 我突然觉得很烦躁，再狠狠抓抓头，叹口气。 紧跟我之后也传来一声叹息，我抬起头，见蛇妖也捧着脑袋烦躁的抓着头。 你也很烦是吧！烦就走啊！你明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的，干嘛不走！人家都明白拒绝你了，你还在这里死乞白赖的跟着，你不要面子的吗！ 妖界至尊竟是个痴情的傻子！谁能想到！ 八仙桌上又恢复诡异安静的气氛，又没人说话了，凡人伙计再次发作，也不怕蛇妖再起身掐死他。我敬他是条汉子！ “几位客官，你们谁说了算？到底点不点菜，不点我可走了！”这凡人伙计定是见过大人物的人，这不客气不恭维的态度语气，我喜欢！ 我看看青衫神君，跳过蛇妖再看看慕淮叶，两个人没一个是有意向想回话的。 那行吧，你们都不点，我点。 我抬手朝凡人伙计示意了一下，凡人伙计赶紧小快步向我走来。 “客官，你点菜？” “对，我点！”这八仙桌前坐的属我最弱，属我最没有说话的权利，可那又如何。谁让他们都不点，总不能让人伙计一直为难吧。 “好嘞，客官给您，这是小店各色菜品，您看看要点哪几道？”伙计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到我面前，还贴心的帮我翻开。 我看看八仙桌前坐着的各位，没人有反对的意思，便大大方方的开始点菜，一通点下来，心里那个过瘾！ 人伙计说了，谁说了算谁点菜，这菜是我点的，我便是这八仙桌前的老大！ 我这个人向来藏不住心思，一点小欢喜都藏不住，伙计退下后便笑的合不拢嘴。 “夙卿，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宋元仙君凑近我道。 我乐呵的回：“宋元兄方才没听那伙计说吗，这八仙桌上谁说了算说点才能菜。 ” “伙计这么说了吗？” “千真万确。” “夙卿你啊，还是这么孩子气，这么多年就一点没变。”宋元仙君笑道。 上次一别很不愉快，我觉得好像有很久没见宋元仙君笑了，见宋元仙君这一笑，鼻头一酸，心里五味杂陈。 砰的一声巨响，八仙桌顿时裂成八瓣儿，散了架，木片纷飞。 我以为又是蛇妖发疯，看向蛇妖，发现他也是一副受惊之相。难道是青衫神君？我转头看向青衫神君，见他看着慕淮叶的方向，明白了什么。这次是慕淮叶发疯。 我对慕淮叶为什么突然发疯倒是兴趣不大，更好奇蛇妖是个什么反应。 方才他也拍了八仙桌，听声响也是用了不小的力气，八仙桌只颤了颤，连散架的迹象都没有，现在这八仙桌却让没有法力的慕淮叶给拍碎了，蛇妖怎么着心里也会有不舒服吧。会不会和慕淮叶打起来，我倒真想看看这两个强势霸道的人相斗会是个什么场面。 第七十七章：分房间 我坏心眼儿的期待着蛇妖会和慕淮叶打一架，一较高低，结果发现蛇妖一点反应也没有，连看也没看慕淮叶一眼，一双眼睛只粘在青衫神君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扫兴！真是没劲！ 凡人伙计端着菜盘子过来上菜，见了大堂里的一片狼藉，并无惊恐之色，只皱起眉头把饭菜放到就近处完好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向我们：“几位客官是这边情呢，还是原地儿不挪动？” 呵，这语气，这态度，我可真是越发佩服这小伙计的胆量了。 我看向我们这一桌对着空气坐着的大人物们，见他们仍是一副不会给出任何反应的死样子，无奈的摇摇头。 “那我和我宋元兄就先请了。”冲三位坐着不动的活佛点一点头，看也不看他们的反应，拉着宋元仙君就朝凡人伙计而去。 凡人伙计可能见又是我给了他回应，一改态度，友好的冲我点头笑笑，帮我和宋元仙君摆好板凳，我也不吝啬的回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夙卿，这样不妥吧？”宋元仙君拉拉我的衣袖，小声对我道。 我刚要张口回他，眼前闪过三道身影，三个讨厌的家伙也走了过来，围着桌子坐下来。 我倾身附到宋元仙君耳边道：“你看，没什么不妥。” 宋元仙君赞同的点点头。 我们这一桌人真正需要进食的只有慕淮叶，可我还是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全都不客气的按照我自己喜好来点。 经过这几日我已经想开了，长久永生的生命那是对那些有本事的神仙而言，像我这种仙资浅薄，神修薄弱的小神仙比凡人好不到哪里去，指不定哪一天小命说没就没了，倒不如痛快一时是一时，及时尽情享乐，莫等小命呜呼，空悲切。 意料之中，没人动筷子，我便不客气的作了第一人，这次宋元仙君倒是跟我配合的默契，再我之后也拿起筷子。 我俩相视一笑，互给对方夹上第一筷菜，相视再一笑，不客气的开吃，留下三尊大佛爱啥反应啥反应。 慕淮叶要归队，我要跟着宋元仙君，青衫神君则要跟着慕淮叶，蛇妖又跟着青衫神君，押送战俘的队伍就这样扩大了。这八仙桌前的第一餐，便是这漫漫北上之旅的起点。可以想象，这一路走的不会太愉快。 饭后我才知道不是客栈的老板有眼力劲儿遣散了大堂里的客人，而是慕淮叶的两名副将，陈林和赵忠，赶在大队伍到达之前提前先盘下了这间坐落在山脚下的小客栈。 陈林和赵忠已经将客房安排好，战俘和士兵全部挤在楼下的房间，楼上四间上房留给我们几人分住。 五个人，四个房间，怎么都够分的，但又怎么都不好分。 本来我和宋元仙君住一间房是最好的分住方式，可慕淮叶怎么都不同意，偏要我宋元兄跟他住一起，这我怎么能同意。为保护我宋元兄，我决定牺牲自己和慕淮叶住一间，结果青衫神君又不乐意了，他这一不乐意又带出了蛇妖。 大家各怀心思，谁也不肯让谁如意，争来争去争到最后，蛇妖和我宋元兄住了同一间。这下慕淮叶没意见了，青衫神君也没什么意见了，可我有意见。 宋元仙君拉住我，冲我摇摇头：“夙卿，就这样分吧，我没事。”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的出，宋元仙君是不愿意的。 我认识的宋元仙君就是对仇人也是能温柔一笑，可是宋元仙君见了蛇妖就皱眉，就反常。蛇妖也是，很不待见很厌烦宋元仙君的样子。 我等着蛇妖说出反对的话，他却抱着手臂看天看地看青衫神君，也不说反对，也不说同意，态度那叫一个气人。 “夙卿，就这样吧，我也累了，想早点休息了。”宋元仙君说罢，便转身朝最左边的房间走去。 我不能放心，跟上去，选了隔壁的房间。慕淮叶不知何时跟在我身后的，从我身后把我撞开，先我一步踏进房间。我气的不行，也无可奈何，往回走，结果又被青衫神君抢先一步占了慕淮叶隔壁的房间。青衫神君也是我不敢惹的，我只得再往回走，走进离我宋元兄最遥远的那间房间。 此间客栈很小，就是上房也很窄小，可我却觉得它是那么的大，我从我的房间里完全看不到宋元仙君所在的房间。施法探听宋元仙君和蛇妖房间的动静，被一道强大的结界拦住，硬是给反弹回来。不用猜，肯定是青衫神君设下的。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始终不放心宋元仙君，终于忍不住，决定走过去看一眼情况。 蛇妖的法力比我宋元兄高出太多，若是起了争执，必是我宋元兄吃亏。 我这边刚推门而出，隔壁青衫神君也从房间走了出来。 “要去哪儿？” “……”我的上神诶，您用得着这样紧盯着我吗？ “要去哪儿？”青衫神君见我不回，又问一遍，一点也不着急，等着我的回复，始终一副清冷之态。 “不放心我宋元兄，去看看。”我如实回复。 青衫神君点头嗯了一声，便转身回房间。 什么意思？不是要看着我吗？ 我正疑惑着，青衫神君又折了回来。 “此处山林多山精妖怪，若无紧要之事还是少出去，你应该知道你自己不一般吧。”说完转过身，这次是真的回了房间。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知道我身上的秘密？不会吧！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在天宫时从没听谁提及过。 走过慕淮叶房间门口时，慕淮叶又突然推门而出，拦住我的去路。 我回头看，青衫神君并没出来。 “慕大将军好精神，这么晚了还不睡吗？”自青衫神君说慕淮叶为了给我解毒将毒全都移到自己身上之后，我每次面对慕淮叶都觉得心虚不自在。 “本是睡着的，被某人给吵醒了，就出来看看是哪个半夜不睡到处溜达搅人清梦。” “打扰了将军实在抱歉。”我躬身向他赔不是，想赶快离开，不再与他多交谈。 第七十八章：担心宋元仙君 我抬起头，迎上慕淮叶带着不悦的目光，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我看到慕淮叶眼中一闪而过的颤动，却没看清那瞬间滑过的情绪是什么。 “慕淮叶……”叫出慕淮叶的名字，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慕淮叶显然也惊了一下。 “嗯。”我听到慕淮叶很轻很轻的回应了一声，若不是夜静，我几乎没听见慕淮叶的这一声回应。 一阵沉默。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叫慕淮叶的名字，所以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慕淮叶等着我的后话，见我一直没后话，有些恼了，大概觉得我在耍他。 “有话说话！” 额，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我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张口道：“那个，打扰了将军休息实在抱歉，宋某会注意的。”嗯，他说我吵醒了他，那我就跟他道个歉。我含着不太自然的笑看着慕淮叶，等着他点头接下我还算是有诚意的道歉。 慕淮叶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是那双看着我的眸子越发阴冷，好像随时能射出尖锐的冰凌子。 我突然有话要对慕淮叶说了。 “慕淮叶……”我再叫一声慕淮叶的全名，这次却没得到他的回应。慕淮叶只阴沉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慕淮叶，你很讨厌我对不对？” 我看到慕淮叶眉头动了动，嘴角也抽动了一下，以为他要张口说话，却见他只是抿紧了嘴角，拧起眉头。 “你既然讨厌我为何还要牺牲自己来救我？” 我等着慕淮叶的回答，心里一片乱。 “你出来做什么？” “啊？” “我问你出来做什么？” “……” 不想回就不回嘛，岔开话题做什么。 “你是想去看看你的宋元兄对吗，不用去了，他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了？他一个人出去的吗？” “灵修仙君，你对你朋友的关心是不是过头了，你的宋元兄知道你对他的心思吗？”慕淮叶突然逼近我，不坏好意的笑着，我又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怎么，要不要我帮你一把，说不定你的宋元兄对你也是一样心思呢。”慕淮叶挑起我的下巴，举止要多轻浮有多轻浮。 我猛力推开慕淮叶，向后退，却发现身后是围栏，已经退无可退。 “慕淮叶，你胡说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断袖！我对我宋元兄感情干净的很……”后面的话，不知怎么的，我反驳的没了前面的底气，甚至有些心虚。 “是吗？我看未必。”慕淮叶再度逼近我，勾起嘴角。“你别忘了，我可是个内行人，你对你宋元兄藏着什么心思，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我没想到慕淮叶就这么承认了，我心里本来的一点心虚藏不住了，开始心慌，别开慕淮叶紧逼着我的视线，垂下头的一瞬间看到慕淮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似微微颤抖着。 我方才的感觉没错，慕淮叶在发怒。他在气什么，又在怒什么？我突然不怕了，想就此搞清楚一直以来心里的疑惑，于是迫使自己挺直腰板，迎上慕淮叶强势的目光。 “你说的对，我就是对我宋元兄有别的心思，不行吗？还是你有意见？”这次换我逼近慕淮叶。我真怕自己压不住慕淮叶的气势，败下阵来，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又不敢逼的太近，怕慕淮叶不后退，和慕淮叶靠太近，只小步的调整位置挪动。 慕淮叶听了我的话，停住脚，又见我逼近，身形动了动。我紧盯着他眼眸里流转的情绪变化，生怕错过想看到的情绪，瞪着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在我眼睛瞪得发酸发胀的时候，我终于看到我期望看到的，赶紧抓住机会往前挪动一大步，慕淮叶果真退后一步，我心中大喜，同时又大感不妙，又有丝丝缕缕的不明情绪飘过心头。 我停步，不再逼近慕淮叶，慕淮叶也同时停住，不再后退，已经快速隐藏好眼中的情绪。 “慕大将军，宋某还是那句话，仙凡有别，你还是另寻良人吧，我看你隔壁的青衫公子就很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况且……”我话还没说完，慕淮叶就转身回了房间，重重摔上门。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胸口闷闷的，重重叹口气，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下一次再劝劝，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四次，他总能听进去的。 慕淮叶说宋元仙君出去了，我还是先去了最左边的房间去看看。 房间房门紧闭着，室内无灯光，也无动静，我试着唤了一声，没有回应，转身要走，听到宋元仙君的回话。 “夙卿，这么晚了有事吗？”宋元仙君回话的声音很轻，似怕惊扰到谁的样子。 “宋元兄，你可安好？”我贴近门缝，也放低声音。 我发现在这人间呆的久了，就越发像个凡人了，宋元仙君更是如此。我分明可以穿过房门进入房间内，宋元仙君也分明可以穿过房门来到我面，可我俩偏偏就选择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讲话。 “夙卿放心，宋元无事，不用担心。” 我没有听到宋元仙君下床走动的声音，透过门缝去看，昏暗的光线里隐约看到左边卧榻上坐着个人影，右边的卧榻被褥已经展开，微微隆起，蛇妖大概已经睡下，宋元仙君轻声说话怕是怕吵到他。 唉，我宋元兄就是这么温柔的人，怎能让人不喜欢。脑海里突然闪过慕淮叶对我说的话，心虚的感觉又上来了。我不敢再多看宋元仙君，退后一步，离开房门。 “那宋元兄好生休息，若有事一定唤我，我就在不远的房间。” 宋元仙君没有再回我，我也没有等着宋元仙君回我，疾步往回走。 难道我真的如慕淮叶所说对宋元仙君有不正常的心思？难道我竟也是个断袖？我不敢再往下想，心里乱的厉害，脚下的步子便走的越发急，闷头撞开房门，走进房间。 “灵修仙君有事？” 我抬起头，看到青衫神君仰躺着悬浮在半空中侧头看着我，他此时未着青衫，也穿着身白衣，好像有月光笼在他周身，莹莹发着光亮，衬着他清冷的面容那样惊艳，让人移不开眼。 我忽然就想到我那件留在天上的月光袍衫，就觉得青衫神君才是最适合穿它的人。顿生一个想法，若是将月光袍衫当作礼物送与青衫神君，会不会就能改进一下我们的关系，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第七十九章：是鹤青君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灰扑扑辨不出颜色的白衫，心里说不出的酸涩滋味，又有点心里不平衡。同样是神仙，都是从天宫下来的，怎么他们到人间来还是这么光鲜亮丽的，我却成了这副鬼样子。 “灵修仙君？”青衫神君坐起身，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自半空中优雅的落在我面前站定，一挥手，身上的白衫瞬间变为青衫。 我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青衫神君好手法，衣服换的可真快。” 青衫神君也似一愣，便听他道：“你唤我做什么？” “啊。”我叹一声赶紧拍拍嘴，“神君无怪，小仙不知神君名号，又见神君总穿一袭青衫，故此私下里称做青衫神君，方才一时顺口便喊了出来，并无冒犯之意，还请神君见谅。” 抬头看青衫神君什么反应，就见他微微弯起嘴角，一点不悦没有，松了口气。青衫神君虽清冷了些，但并不令人生惧，他这一弯起嘴角浅笑起来，就像是冬日里清晨的阳光，清冷却明媚，若是能笑的再开些，再灿烂些，怕是能笑融积雪，让冬日开出花来。 876青衫仙君收起笑，眉宇间露出几分不悦之色：“灵修仙君有事？若无事，我要休息了。”便就走到门口，做出送客的姿势。 我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厚着脸皮当作没看见：“那什么，这不是不知神君名号，不方便称呼，方才想起，便想来问问。不知小仙该如何称呼神君？”虽说是误闯进来的，总也不好这样说，况这青衫神君本就对我有偏见，索性就编个理由，反正也是迟早要问的事。 青衫神君道：“鹤青君，不过既是在人间，你便唤我做贺清或者贺公子即可。”虽不悦，却并无不耐烦。 鹤青？贺公子？我在心里先默念一遍，其实很想问问他，是哪两个字，但脸皮已经不好再厚下去，便罢了。 “那小仙，哦不，是灵修便不打扰贺公子了，贺公子好生休息。”退出房间，舔着笑脸看着青衫神君，帮他关好房间门。 回房间的路上，我一路在想着鹤青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是见过来着。 因为一直担心着宋元仙君，我不敢让自己熟睡，小眯一会儿便揉揉眼，让自己精神精神，听听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可奈何太疲惫，坚持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三更天的时候，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惊醒，忙起身下床，奔到门口才辨听清，动静不是来自宋元仙君所在的房间方向，而是屋顶。 我想起青衫神君说的此处多山精鬼怪，仔细辨听了那悉悉索索的动静，越听越觉得像是利爪刮擦屋顶瓦片的动静，赶紧关好房门，又仔细检查一番窗扇是否锁牢。 屋顶上来的不是一个家伙，听动静是两个，但愿都是夜间的过客，不是奔着我来的。 我躲在窗边，盯着窗外，没一会儿，便有两道影子一前一后从窗前闪过，我的心跟着一跳，紧张起来，又忘了自己是个神仙，隔壁还有两位半神仙和一个妖尊，就是来他十个八个修为多精进的山精鬼怪都不用怕的。 两道影子自窗前闪过后安静了一会儿，悉索的动静又想起，这次声音很近，就在窗下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不敢出，下一刻却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 “阿姐，是这边，不是你那边。” “你可看仔细了？” “我可是你亲弟，还能骗你不成，就是这边的这间。” 我一把推开窗门，探身出去，一灰一白，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正趴在窗下边的屋壁上。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问完，心里便有了答案。定是跟在我们身后，寻着气味跟过来的。 大灰狐狸先张口回我：“公子，青衣放心不下你，便悄悄跟在了你们身后。” 果然如此。 小白狐狸纠正大灰狐狸：“阿姐，你又错了，他不是，这边房间里的才是。” 大灰狐狸却不在乎，跳到我的窗口：“一样的一样的，我看着都一样的，这个也是公子。”对我呲呲牙。我知道她是在对我笑，但却忍不住想往后退。 小白狐狸急了：“分明两个人，哪里一样了！阿姐，你弄错了！这边这个才是！” 我很是无奈，忍不住打断他们两个。 “喂，小狐狸，你阿姐到底把我看错谁了？”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不过不能十分确定。 “我阿姐把你当作我们最先救下的那个忘恩负义的臭神仙了。”小白狐狸没好气道。 说了等于没说。我指指隔壁的房间：“是这里面的人？” 小白狐狸道：“就是他，就是他。我阿姐就是把你认作他了。” 我来了兴致，跳坐到窗上，大灰狐狸已经进到我房间化成人形：“你说你们曾经救了他？”我再指指隔壁的房间。“怎么救得？他又是怎么对你们恩将仇报的？” 化成青衣女子的大灰狐狸低声道：“公子，你真的不是青衣认识的公子吗？” 我看她低着头，一脸的失落，眼角泛红，似要哭出来，赶紧安慰她：“我虽不是，但你要找的公子也在这里，就在这隔壁。” 青衣狐妖抬起头，泛红的眼角还是流下泪来，咬着嘴唇：“公子对不起，青衣眼睛不好，把你认作了别人，还缠着公子，让公子为难了。”低下头，弯下身，诚意十足的跟我致歉。 我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方便上前搀扶她起身，只道：“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谢谢公子。”青衣狐妖缓缓起身，擦掉眼泪，在我眼前恢复真身，跳出窗外，离开我的房间。 看青衣狐妖的样子怕是对青衫神君生了情了。我在心里惋惜，多好的姑娘，可惜付错了情。 不过青衫神君到底是怎么跟这两只狐狸相识，又是如何对人家恩将仇报的，我很是好奇。看青衫神君的样子，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啊，不像是个会恩将仇报的人。 八十章：乾坤袋被抢 鹤青君，鹤青君，啊！我想起来了！ 《上古神氏卷》有记载：鹤青氏，鹤灵化身，居于彼崖，乃上古神物地之根的守护者，非神非魔，亦正亦邪，不与外界来往，不问三界之事。 我自床上翻身坐起，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微亮，门外楼下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大概客栈里的伙计开始干活了。 起身下床，来到窗边探出身，隔壁窗下大灰狐狸还没走，安静的卧在那里，可能听到了我的动静，动了动耳朵，抬头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冲她微笑招招手，她冲我点头头。 小白狐狸在我房间同我一张卧榻睡的香甜，我下床的大动静都没吵醒他。 这狐狸姐弟俩看来是铁了心了要跟这我们，确切来说是跟着隔壁的鹤青君，不知鹤青君见了他们姐弟俩会作何反应。 我随便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离开了房间。睡是再也睡不找了，去看看宋元仙君醒了没。 这一夜没睡好，精神头不是很佳，身体便有些疲乏沉重，不甚轻松，去往宋元仙君所在房间的路上我掏出乾坤袋准备嚼上两粒仙丹，补充一下体力，这边刚要打开乾坤袋，面上突然扫过一阵劲风，接着手里一空，乾坤袋不见了。 我转过身，一红衣白面女子正站在我身后，手里正拿着我的乾坤袋。之所以说她红衣白面，实在是女子的皮肤太过雪白，又穿了颜色这样鲜艳的衣服，便衬得肤色更加白皙，乍一看，有点令人心惊，像个女鬼一般，细看之，女子生的十分娇媚，五官魅惑动人，一双眼睛会说话似得，看久了便要被勾去心魂。 我眨一眨眼，尽量不去看女子的眼睛，好言道：“姑娘，这袋子是我的。”其实知她是故意抢走。 “你的？这袋子上可没写着名字，你说你的便就是你的了？”女子换个姿势，扭动水蛇腰，倚靠在围栏上，纤纤手指撩拨着额前一缕未束起的散发，样子要多妩媚便有多妩媚。 这要是在别的时辰，我或许还有几分观赏的心思，可这大清早的，脑袋里瞌睡虫都还没跑干净，需要呼吸新鲜清新的空气醒神儿，这样妖艳浓烈到刺激味觉的景致，实在没兴趣。 “姑娘，我这袋子不过是个行囊袋，在你手里无甚用处，姑娘还是将它归还与我吧。”我看她也并不是想要我的乾坤袋，不然早就抢了跑了，不会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既是如此，我也不想再跟她绕弯子。 “我是凭我本事拿到的，你想讨回去也可以，也要凭你本事才行。”女子道，再扭动水蛇腰，这次站直身，正经了几分。我越看女子越觉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既不是真心要要我的乾坤袋，又不直接给我，偏要我自己抢回去，难道我与她曾有过什么过节？ “姑娘，你我可是认得？”我左思右想，想不出自己是何时与什么女子发生过什么纠缠。 女子掩面轻笑起来，扭动水蛇腰向我靠近，亲密的贴近我，绕着我一番打量。 我毕竟是个男人，有些受不住，脸颊很快升温，身上也跟着燥热起来，心里却是无甚异样的。 “我原以为你们神仙都是清心寡欲，心正身正的君子，原来也不过如此，见了漂亮点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套路，竟连个别样新鲜也没有。” 我听得当下一惊，这女子竟知道我的身份，下一刻先放下心里的惊惑，赶紧解释：“姑娘误会我了！我不是要与姑娘你套近乎，实在是觉得姑娘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姑娘，这才相问。” 女子扭到我眼前，看着我，挑着眉眼“哦？”一声，道：“这么看，我也觉得公子你也有些面熟呢。”说完便又掩嘴笑起来。 我知道她一定是又误会了，但不想再多解释什么。我还急着去看宋元仙君呢，实在不想与她多纠缠，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动手抢回乾坤袋。 此女子身无妖气，也觉察不到什么灵气修为，但绝非普通凡人，乾坤袋中的东西对我很重要，我离开不了，况且还有好不容易才寻回的两颗仙丹，绝不能被她拿去。 想定准备动手，刚一出手，还没碰到女子，却听女子惊呼一声。 蛇妖不知何时过来的，先我一步钳制住了女子。 相比于被女子直接抢走乾坤袋，蛇妖的突然出现更让我惊慌。 乾坤袋是开着的，仍在女子手中，若此时蛇妖有心夺取乾坤袋中的仙丹，轻而易举便能拿到。 我一边祈祷着蛇妖不要看到乾坤袋里的仙丹，一边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才能顺利拿回乾坤袋。 有了！ “苍墨，这女子鬼鬼祟祟停在贺公子房间门口，心思不纯啊。” 蛇妖一皱眉头：“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叫我的？还有，什么贺公子？” 啊，蛇妖还不知道青衫神君的真实姓名。我赶紧解释道：“你心仪的墨白神仙就是贺公子。” “什么？”蛇妖脸色一变，看向怀中的红衣女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红衣女子不答，脸上不惊不变，十分淡定。 “你……” 我以为蛇妖要发怒，还想劝劝他，不要下重手，毕竟是个女子，却见他态度一转。 “你想勾引他倒不如先勾引我啊。”说着便勾起红衣女子的下颌，俯身在她脖颈间。 我还当蛇妖对青衫神君是有多么痴情，是我想太多，yin蛇就是yin蛇，本性难改。我闭上眼，真想一脚踹飞面前这两个家伙。 刚一闭上眼，觉察到身后一股浑厚的灵气还有清冷的气息，扭头一看，青衫神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同时余光瞥见慕淮叶闭紧的房门打开了。 我再看蛇妖对红衣女子的亲昵举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看到女子手中还攥着的乾坤袋，收回心思，不再去想，走上前，刚碰到，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又是谁啊！ 我扭头，慕淮叶冷着脸站在我身后。 第八十一章：宋元生气 又是八仙桌前，不过与昨日略有不同，仍是清静无扰的大堂，这次坐了两桌人。狐狸姐弟俩也加入了我们。 昨天坐的太拥挤，我与宋元仙君本是想坐过去同狐狸姐弟俩同一张桌的，被鹤青君抢了先，先我们一步把蛇妖赶了过去，我们便只好作罢。 依旧是安静的诡异的一顿饭。 我发现每次一落座，大家都变得很安静，跟中了邪似得。 饭罢，我问宋元仙君是何故，宋元仙君答：“食不言寝不语。” 我又问这是什么规矩，宋元仙君告诉我，是人间的规矩。 我道：“人间的规矩可真多，凡人活着应该很累吧！” 宋元仙君却不以为然：“人间的诸多规矩都是基于礼仪之上，不是一种束缚，自愿为之，不似天宫，规矩虽少，各个都是强迫使之，稍有违反，必遭惩戒。” 宋元仙君话里分明透露着对天宫的不满。 在我印象里，宋元仙君从不会抱怨什么，这世间好像不存在他看不惯的。他总是那么温柔，总是面带笑意，但其实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这还是我头一次从宋元仙君嘴里听到抱怨不满的话，颇感惊讶。 “宋元兄是对天宫的哪条天规感到不满？”我鬼使神差的问道。 宋元仙君看向我，有那么一刻眼角眉梢的笑意不见了，看了我许久，才摇头笑道：“我未曾触犯过什么天条，哪里有什么不满可言，倒是夙卿你，怕是不满的不止一条吧。” “那宋元兄是想触犯哪条呢？”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想这么问。总觉得宋元仙君是对某条天条是有不满的。 宋元仙君这次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我只读出了一种——不悦。 第二次，宋元仙君第二次对我生气。我慌了，赶紧解释。 “啊哈哈，宋元兄我跟你说笑呢，说笑呢。” 偷瞄着宋元仙君的脸色，见他缓和了，见好打住，转移话题。 “宋元兄，今早你起的晚，没瞧见。今早来了个奇怪的女子，抢去了我的乾坤袋……” “什么？那你可有受伤？”宋元仙君紧张道。 每次看到宋元仙君紧张我的模样，我心里都很满足。宋元仙君对什么都淡淡的，对我却不是。 “倒没有受伤，只是那女子有些奇怪，后来突然就凭空消失了，就连贺公子都感觉不出她是什么人。” “贺公子？” 我赶紧解释：“啊，贺公子就是青衫神君，原来青衫神君并不是什么神君，连神仙都不是，而是……”我将青衫神君的身份，连同今早发生的事，以及昨夜狐狸姐弟俩是昨晚怎么来的一并声情并茂的讲述给宋元仙君，尤其着重讲述了一番蛇妖是何如假装与红衣女子亲近，鹤青君又是如何不给面子，不接他茬的有趣桥段。 “宋元兄，你说是不是很有趣，蛇妖看着聪明厉害，其实一点儿也不聪明，呆傻呆傻的。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有多好笑……”一想到早上蛇妖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的想笑。 “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你就这么开心吗。”宋元仙君冷冷道，朝我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激的我再笑不出来。 “宋元兄，我不是……”我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宋元仙君看我一眼，转身便离开，头也没回。 我在宋元仙君眼中看到了厌恶和失望。宋元仙君竟讨厌我了，我竟惹得宋元仙君讨厌我了。 我意识恍惚的立在原地，肩头忽然一重，耳边便传进一道声音。 “你的东西。” 我回过头，慕淮叶又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我感到心烦意乱，看也不看，挥手打掉他递给我的东西。哗啦啦什么东西散落一地的声音。 我低头看，是我的乾坤袋，里面的丹药全散落出来了，滚的大堂满地都是。 我一愣，皆着想起什么，赶紧弯腰去捡乾坤袋，开打一看两颗仙丹已经不在里面。我慌了，忙跪下身，在满地的丹药里寻找。 慕淮叶也跟着蹲下身来：“你找什么？我帮你。” 我抬头看他一眼，只觉得眼前这张好看到惊艳的脸是那么的讨人厌。 “不用你！”我猛力推开他。 身边终于清静了，我舒坦了不少，心里却开始发闷，但顾不得心里舒不舒服，只想赶紧找到两个仙丹。 凌庆子给我往乾坤袋里装了太多丹药了，有上百颗，两颗仙丹又几乎与我吃的丹药一模一样，只气味不相同，我需得一颗颗捡起来闻着辨识，虽不至于是大海捞针，也是不好着的。 我一路跪着寻找，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只求快点找到仙丹，身下压扁踩碎了许多丹药，一时大堂内充斥了浓烈的丹药味。凡人是闻不到的，凡有一点修为的都能闻得到，与我而言简直是窒息的刺鼻。 我自成仙时便吃着太上老儿的丹药，这一吃便吃了整整五百年，早就闻够了这丹药味。 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北华神君似乎最讨厌药味，我忙去看慕淮叶，就见他昏倒在地。 “慕淮叶！”我记得我没用几分力气，不可能将他打晕。 我还没爬到慕淮叶跟前，鹤青君自楼上下来，见到大堂内的情况，一个飞身在我之前扶起慕淮叶。 狐狸姐弟俩和蛇妖也跟着从楼上下来，不是听了动静下来的，而是闻到丹药味下来的。 “他怎么了？”鹤青君质问我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吱吱唔唔道：“可能被药味熏得。” 鹤青君自是不信我的，扶起慕淮叶就要离开，我忙拉住他的衣袖。 “鹤青君，别走。”现在这大堂内满地的仙丹，我已经感觉到客栈外有百妖正蜂拥而至。“鹤青君，帮帮我。”若是这些丹药被白妖抢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自己招来的事，你自己处理。”鹤青君看我一眼，甩开我，头也不回的揽着慕淮叶飞上二楼。 “哟，灵修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听着蛇妖的声音，头皮直发麻。 八十二章：百妖蜂拥而至 “哟，灵修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听着蛇妖的声音，头皮直发麻。 蛇妖在我面前蹲下身来，拾起一颗丹药拿在鼻尖闻了闻，然后皱着眉头在指尖捏碎。 我急的手心直冒汗，蛇妖一定发现了我其实拿假的仙丹糊弄了他。我该怎么办？仙丹要保不住，我的小命也要跟着保不住吗？ “公子，你怎么跪在地上？这是怎么了？”青衣狐妖随后也来到我面前，然而没能再近前靠近我一步，就被蛇妖一蛇尾打飞。 这次我看的清清楚楚，蛇妖的蛇尾部确实有一段白。 “阿姐！”小白狐狸见自己的亲阿姐被蛇妖打飞，怒红了眼睛，化出真身扑到蛇妖身上，抱住蛇妖的一只臂膀就开始撕咬。 小白狐狸哪里是蛇妖的对手，蛇妖根本不屑看他，也不动怒，任着他撕咬了一会儿，才挑动眉头，一挥手臂，将小白狐狸也甩飞出去。小白狐狸身轻，被蛇妖甩出很远，撞在楼梯上，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臭蛇！你说过不会伤害他们的！”我看着狐狸姐弟俩因我而受伤，心中十分内疚。 “我是说过，你可没瞧见吗，是他先出口咬的我，你看，都出血了。”蛇妖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向我展示被小白狐狸咬伤的伤口。 “你……咳咳咳……”我被气的一口气堵在胸口，气急发不出，引来一阵猛咳。和狐狸姐弟俩所受的重伤相比，他那点伤和被蚊子咬差不多，他还真有脸说。 “哟哟，灵修君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啊？”蛇妖靠近我，假惺惺扶住我，帮我顺气，手下有一下没一下趁机在我身上乱摸一气。 “卑鄙无耻！”我想甩他一个耳光，却气的身体颤抖不止，抬不起手来，心里越急就越气，越气越使不出力气来。 我竭尽力气冲蛇妖怒吼：“拿开你的脏手！”两滴滚烫的泪水滴在手背上，晕开两朵晶莹的泪花，接着有更多的泪水在手背地面上开花。我愣了一愣，忙去摸脸颊，摸下两手泪湿。 我怎么就哭了？我怎么会哭呢？我为什么要哭？我没有要哭啊。 “啧啧，我又没有要吃你，你哭什么？搞的好像我欺负你了似得，这不分明还没下手呢。”蛇妖勾起我的下巴，就要拿他的衣袖替我擦泪，我横他一眼，别过头去，甩开他的脏手。 蛇妖冷笑一声，踢开脚边的丹药，站起身。 “本君还纳闷呢，怎么吃下那仙丹一点感觉都没有，原来是你拿假的仙丹来糊弄本君。”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这满地的丹药，我如此熟悉药味都一时难从中找出那两颗仙丹，他蛇妖定也没这本事。 我抬起头道：“是又怎样！” 蛇妖俯身弯腰打量我：“一会儿怕的哭，一会儿又一副很有胆量的样子，你应该去做个戏子，做什么神仙嘛。” 我已经习惯了蛇妖对我的羞辱，他还能说出更羞辱我的话。 “你可知道欺骗本君有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都不会比此刻的下场惨。外面蜂拥而至的百妖已经离客栈不足十里，再有不到半刻钟，这间客栈将被百妖团团包围。 我哂笑一声，索性也不找了，就地躺下，等着看是蛇妖先将我杀了，还是百妖先过来争抢散落满地的丹药。 我希望是蛇妖先将我杀了，这样天宫再降罪与我或许会减轻一点罪行。 “你做什么？”蛇妖看我躺下来，不明白我是在做什么。 我仰躺着侧头看他，笑道：“很舒服，要不要躺下试试。” “有病！” 我大笑，可不就是有病。 听着外面百妖靠近的动静，我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想和蛇妖谈谈心。 “喂，我说真的，真的很舒服，要不要躺下试试。” 蛇妖嫌弃的站远一点，不理会我。 我翻个身，拉拉他的衣摆。 “你躺下来，我把两颗仙丹都给你，这次不忽悠你。” 蛇妖看了看满地的丹药，皱了皱没有，犹豫了。 我心里冷笑。果然，他没本事从中找出那两颗仙丹。 其实我吃的这些丹药，也有增益修为的功效，还能强身健体，只不过他看不上眼。也是，他都修炼到妖尊的位置了，自然看不上这些没大用的丹药。不过对于外面那些蜂拥而来的小妖而言，这满地都是宝贝啊，可以为之争抢的头破血流。 我看着满地的狼藉，再仰头看看楼上宋元仙君紧闭的房门，心中万分悲凉。 蛇妖已经在我身旁躺下，也受不了丹药浓烈刺鼻的味道，皱着眉头捏着鼻子。 我侧过头看他：“蛇妖，你说我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蛇妖眉头动了两动，锁深：“本君没工夫听你废话，说，仙丹在哪儿？” “蛇妖，你其实并不真的想要什么仙丹，也不会杀我，我说的对吗？” 蛇妖坐起身：“本君说没工夫听你废话！” “你要不是条坏蛇，其实我还挺想跟你做朋友的，你看，你喜欢鹤青君，可鹤青君不喜欢你，我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你看，我俩是一样的可怜人，若做了朋友，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我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管蛇妖是何反应。 敞亮的大堂突然变得逼仄昏暗，百妖到了。 “没出息的家伙！”我听到蛇妖起了身，低声骂了一句，紧接着听到客栈大门砰的一声倒下的声音，然后一股劲风吹进来。 我转过身，看到蛇妖站在我不远处，背对着我，已经收起半身蛇尾，玄色黑袍迎着吹进来的劲风飘荡在半空中，长发也被扬起，也不知哪里漏下来的光打在他身上，我只觉得，蛇妖的背影很高大，看着莫名就觉得很安心，忍不住生出依赖之心。 蛇妖面对客栈敞开的大门而立，也不知是要做什么，不像是要打架，也不像是要迎接百妖。 客栈已经被百妖团团被包围，全是觊觎着太上老儿的丹药而来，楼上的鹤青君和宋元仙君不会没有感觉，可是他们的房门却没有一个有动静。 我突然觉得人生很无趣，心灰意冷。 “蛇妖，要不你结束了我吧。”我闭上眼睛，再也不想去看什么，再也不想去期待什么。 还不够，我抬手，想再封住自己的听觉，一只手突然出现，拦住我。 第八十三章：宋元兄我疼 “蛇妖，要不你结束了我吧。”我闭上眼睛，再也不想去看什么，再也不想去期待什么。 客栈外百妖的吵嚷声乱哄哄作一团，可我却全听不见，注意力只在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没有我想听到的任何响动。 “没出息的东西，要借本君的手死你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蛇妖又在骂我。 我叹口气，也不装死了，爬起身来。 “臭蛇，你没本事杀我就直说，没什么丢人的，我不会笑话你。”就那么躺着装死确实有点不像话，至少得反抗一下装装样子，不然天宫里那些老东西一定抓住这个把柄把我死里整。 谁让我是灵寿宫里出来的仙儿，平日里就是跟再多的仙友搞好关系，到正事儿上一个都靠不住。风神雨神就是鲜活的例子。 太上老儿那个老家伙脑袋里不知道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在天宫混了几千年，连个像样的靠得住的私交关系都没有。若不是他能炼得一手好丹药，讨得天帝与众神的巴结，早就在斩仙台上斩个千八百遍儿了。 他可是凭着他的炼丹独活儿过得顺心顺意，可是坑苦了灵寿宫里的大小神仙。我们这些人一旦有个错，就会被那些在灵寿宫吃过闭门羹的神仙落井下石。 身在灵寿宫里时，那些巴结嘴脸把我们当大爷，出了灵寿宫，他们是我们大爷。 我这不想到太上老儿还不来气，一想到太上老儿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么气着气着我又有了精气神儿。 死什么，这才哪到哪儿，日子还长着呢。 起身的时候，我看到满身的污渍，直觉得头疼发晕，站不住。 这怎么也忍不了。闭上眼，张开两手，在手中团出一团气流，待那气流长到能容下我，睁开眼跳进去。 蛇妖回头看我，见我钻在气流里，不知为何就发怒了，现出半身蛇尾，一蛇尾打散我的气流，将我卷出来。 “臭蛇，你干嘛，我还没完事儿呢。”我看看才清理了一半，没完全清理干净的衣服，很是生气。 我可是耗费了好些法力才团出那团气流的，再团一次，就团不那么大了。 蛇妖瞪着我，目光狰狞可怕，眼底氤氲着血色。 “喂，你，你怎么了？”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怒意将我团团包围，是来自蛇妖的。 “本君真该撕了你！”蛇妖没张口，我却听到他带着怒气的话语传进耳中，接着便感觉到缠在腰身上的蛇尾收紧，身体慢慢腾空，然后我被蛇妖甩到半空中。 在我摔落在地的同一时，我听到木梁断裂的声音，还有楼上房门打开的声音。 宋元仙君终于肯出来了。 我笑了，撑着断裂的腰骨，强忍着锥心的痛楚翻身。宋元仙君自楼梯上奔下来，确切来说是飞下来，他的长衫飘荡起来那么的轻盈，他的长发那样的柔顺，像荡漾的水波，真是好看啊，我永远都看不够。 “夙卿！夙卿！” 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也是那样动听，每一次我都不想回应，想一直听下去。 可是我得回应，百妖冲破了屋顶，涌进了客栈，就在他的身后。 “宋元兄小心！”腰骨断了，我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力气，竟还能飞起来。 宋元兄，我要你欠我的，我要你用一生也偿还不完。 我成为神仙的那一天，太上老儿是这么说我的，说我心中恶念根深，说我自私可怕。他警告我，若我有一天害了人，一定驱散我的残魂，让我万劫不复。 太上老儿很会睁眼说瞎话。我这么善良，哪里会害人呢。 百妖带来的戾气全数被我挡下，我将宋元仙君好好的护住了。 蛇妖飞到半空中骂骂咧咧：“没出息的东西，真是气煞本君！气煞本君！”我真不知他是气什么，怒什么。 我再次从半空中坠落的时候，没有摔得很惨，压在了宋元仙君身上，也不知将宋元仙君压坏了没有，想起身，却是一丁点儿的力气也使不出了。 宋元仙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我身下爬出来，将我翻正身，揽我入怀。我满身的伤痛在宋元仙君揽我入怀的那一刻全好了，一点儿疼也没有了。 “宋元兄，对不起，我把你送我的衣服弄脏了。” “什么衣服？夙卿你快些别说话了，屏住真气。” 我乖乖听话，屏住真气，可没忍住，屏气前又说了一句。 “宋元兄，我怕疼，你慢点。” 宋元仙君看着我，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 我慌了：“宋元兄，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生我气。” 我越是安慰，宋元仙君眼角滚落的泪珠越多。我心里生疼，后悔了。 窜入体内的戾气侵噬着维系我形身的丹灵，我能够明显感觉到体内的丹灵在挣扎，正邪两股力量在我体内撕咬，来回冲撞，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也开始模糊，开始看不清宋元仙君的脸庞。我怕了，我不是想死的，我只是想宋元仙君亏欠我点什么。 意识快要撑不住时，我瞥见地上正被百妖哄抢的丹药，挣扎着在身下摸索。 “夙卿你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找。” “药，丹药……” “是这个吗？”宋元仙君从地上捡起一颗拿到我面前。 我点头。宋元仙君将手中的丹药递到我嘴边，我张口含下。 我吃下丹药后，宋元仙君便开始往我体内灌输真气。邪气和丹灵的正气在我体内激烈的打斗，宋元仙君灌入我体内的真气被两股拧咬在一起的力量搅得四处乱窜。体内的气全乱了套了。我只觉得浑身哪哪儿都是锥心的疼痛，疼得满地打滚。 “疼！疼……宋元兄我疼……” “夙卿你哪里疼？哪里疼？” “哪里都疼……” “夙卿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不疼。” “跟我说说话，叫我的名字……” 我还说蛇妖卑鄙不要脸，其实我比他更甚，都这样了，还想着占宋元仙君的便宜。 “好好好。夙卿，我在这儿呢，宋元在这儿呢。”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我，我身上的疼痛瞬间就减轻了。 第八十四章：丑态 上百颗仙丹被百妖哄抢而去，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那被百妖抢去的仙丹里混杂着两颗不寻常的仙丹，这事儿便就小不了了。 我知道上头很快就会知道下面的事，但没想到速度竟是这么快。 凌庆子前来给我传递消息时，宋元仙君刚将我扶上楼，房间门都还没推开。 想我曾经那么欺负凌庆子，到头来真正关心我的人竟是他，我感动不已，想流出几滴眼泪以表激动之心，使劲挤吧了几下眼睛，硬是挤不出一滴泪来。 我体内的乱气流已经暂得压制，周身的痛楚也暂得缓解，只是腰骨断了，站立不住，需得宋元仙君搀扶着才行。 我挂在宋元仙君身上，看着似乎又长胖了的凌庆子，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捏他一把，刚一动作，扯动腰伤，疼得直哼哼。 “夙卿，你怎么了？是哪里又疼了吗？”宋元仙君的脸已经皱着不能再皱了，看着都没有美感可言了，有点丑，我有点嫌弃。 便直言道：“宋元兄，你快些别皱着脸了，怪丑的。” 宋元仙君听了我的话，脸蓦地拉下来，别过头去：“夙卿若觉得我丑，不看我便是。”分明是生气了。 宋元仙君这样生气的样子有几分孩子气，我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然后便遭了报应。 宋元仙君是真生气了，竟直接扔下我不问了。没了宋元仙君的支撑，我整个人向地上摔去，纵使凌庆子再眼疾手快，也没能接住我。 玩笑开大了，我再也笑不出来。摔下去的扭曲姿势致使我断裂的腰骨戳入腰间皮肉，要了命的撕裂之痛让我叫都叫不出来，直接痛失了声。 大概我平日里不正经惯了，宋元仙君见我趴在地上不动，只当我又在开玩笑，并不理我，还是凌庆子发现了我的异样。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在宋元仙君面前没正行了，不然就让天雷劈死我，也好过被宋元仙君不闻不问的死去。 我想雷劈，雷劈还真的就来了。 凌庆子将我从地上扶起时那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哆哆嗦嗦。 “本仙君还好着呢，没死呢。”我道。我这一出声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声音沙哑的真跟鬼一样。 宋元仙君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神情先是一僵，而后五官便扭曲着挤作一团。若说方才是有点丑，这次可是真丑了。我真想再提醒宋元仙君一嘴，可已经有了血的教训，不敢再来，只好忍下去。 “夙卿，你这是怎么了？”宋元仙君当下扑到我面前。真的就是扑，带着一阵儿风，眨眼就跪在我面前的。我好想说一句，“宋元兄，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使不得使不得”，可我更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让凌庆子和宋元仙君有如此惊恐的反应。 “宋元兄，你为何见我这般反应？”我顶着沙哑不堪的嗓子道。说一句话，身上就好像在水中过了一遍似得，汗的湿淋淋的。 “仙君，你，你不疼吗？”凌庆子这个爱哭鼻子的家伙，不知什么又招出他的眼泪，我注意到他时，他拉着我的衣袖已经不知在我身上拧了多少把鼻子。我要是有力气能动弹，一准狠狠胖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再不敢拿我的衣袖拧鼻涕水。 “夙卿，你快些别说话了，你不疼吗？”宋元仙君也跟着道。 怎么都问我疼不疼，我当然疼啊，疼得都快昏死过去了。该死的蛇妖，我要是就此残了，他别想跟他的鹤青君双宿双飞。 可能我的眼神太狠毒狰狞，宋元仙君唤我的声音都颤了几分。 “宋元兄，你们到底是怎么了？还有，死胖墩，你再拿我的衣服擦鼻涕水，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天知道我发出这一顿牢骚是忍着怎样的剧痛。脸上冷汗直流，额上的碎发都汗湿了，黏糊糊的贴在脑门上，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我抬手想去拨开，身上疼得都麻木了，感觉不到手在哪儿，低头去找，只一眼，我就给吓的灵魂出窍了。哦，不对，我只有残魂，是残魂离体。 我终于知道凌庆子和宋元仙君为什么看着我像看着鬼一样，为什么都问我疼不疼，我的腰骨断了，断裂的腰骨戳穿了皮肉，暴露在体外，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我的腰身呈大麻花样的扭曲状，我的下半身是趴在地上的，而我的上半身是正翻着仰躺在宋元仙君怀里的，可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大概是我做神仙以来最丑的模样，我简直要被自己丑晕了。 做神仙以来我头一次觉得做神仙不好，轻易死不了，就是躯壳被抽皮剥筋，只要元神不出体，照样活着，就像我此刻一样。 别说我是个矫情善变的神仙，换做是你，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刻，我想死，真的想死，马上闭眼忘却前尘往事，随风消散，不过得是一并带走宋元仙君此刻的记忆。 我捂着眼睛，沙哑着声音对宋元仙君道：“宋元兄，你别看我，太丑了。”刚刚要眼泪不来，现在倒来了，不能浪费了，我再转向凌庆子，“小胖墩，我真没想到，灵寿宫里竟只有你是真正关心我的。我保证，以后再不欺负你了。” 宋元仙君哽咽道：“夙卿，你打我骂我吧，我竟不知你受了如此重的伤。” 我又转向安慰宋元仙君：“宋元兄，不过是些皮肉伤，修养两天也就好了。”我都这样了，心里也还都是宋元仙君，不愿看他有一点不快乐。宋元仙君啊，你可知道我的这份儿心啊。 我和宋元仙君这厢你来我往的矫情着，那边挂在栏杆上看热闹的蛇妖终于看不下去了，跳下栏杆。 “你们有完没完！要哭一边儿哭去，别在这里恶心本君。”蛇妖话刚说完，下一刻就愣住了。 我听到凌庆子唤道：“真君，仙君他受了重伤，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好家伙，臭老头亲自下来了。 第八十五章：太上老儿真狠 每次太上老儿出现都是他的灵青拂尘先到，这次也不例外，仍是照着我的脑袋砸下来。 老家伙的心真是狠硬啊，我都这样了，他还打我。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就站起来啊！”灵青拂尘朝着我砸下来，太上老儿的声音也紧跟其后传到，人却不见影儿。 故弄玄虚！ “又在心里骂我呢吧，你说说你，弄丢仙丹也就罢了，还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丢人啊！”一道金光落在凌庆子的身边，灵青拂尘朝着那金光飞去，拂尘在空中上下一挥，太上老儿的真身显现出来。 原来是早就到了，只是一直隐着身没出来。我就说凌庆子怎么没见着人就喊。 凌庆子见太上老儿现出身来，赶紧跪上前去，替我求情道：“真君，仙君他受了如此重伤，想来那些妖精是不好对付的，这才让仙丹被百妖抢了去，真君您就轻饶了仙君吧。” 我听着凌庆子替我求情的这番话，眼角发酸，心里是深深的感动，刚想借着宋元仙君的支撑坐起身来，宋元仙君却将我放在了地上。 但见宋元仙君俯身垂首便朝着太上老儿的方向跪拜下来。 宋元仙君是正经品级的仙君，由天帝亲封，见真君等品级高于他的上仙行颔首之礼即可，只有在面见天帝帝后时才须行俯首跪拜这等大礼，也不是次次都要行的，也是偶尔特殊情况下才行。宋元仙君却朝太上老儿行如此大礼，这是做什么？ “宋元兄，你这是做什么？朝臭老头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宋元仙君皱眉横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这么严肃，我更加不明白了。 看向太上老儿。老家伙一点没有受惊的样子，受的很是心安理得的样子，也不怕闪了老腰。 宋元仙君道：“真君，仙丹被百妖哄抢，宋元也有责任，并非灵修仙君一人的过错。” 太上老儿似就等着宋元仙君这句话，捋着胡子道：“哦？宋元仙君错在哪里？” 我躺不住了，忍着剧痛挣扎着支起尚能动作的半截身子：“臭老头，关宋元仙君什么事儿，我一人犯下的错我一人担，你别拐我宋元兄下水！” 宋元仙君和太上老儿一起转头看向我：“你闭嘴！” 我愣了。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宋元仙君就和太上老儿站在一边儿了。 我以扭曲的姿势支着上半身，说完那句话后便吃不消了，摔回地上，头脸贴着难闻的木板地面，不想闭嘴也得闭嘴。 摔回地板上后我便开始迷迷糊糊的，宋元仙君似与太上老儿说了好多话，具体说了什么，我却是再没听清一句。 后来宋元仙君终于不和太上老儿说话了，站起身，却没来扶我起来，而是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走开。 是凌庆子将我从地上扶起来的。 凌庆子将我扶回我住的房间后也没有留下来照看我，也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我和太上老儿时，太上老儿拿出了灵青拂尘。他对我说，灵修啊，你让百妖抢走了仙丹，便是助长了他们的修为，他们若安分还好，若不安分，你便是惹了祸乱人间的大错啊，我不得不罚你，不然闹到天帝那里，便不是一顿打便能解决的。 我好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意识浑浑噩噩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看到太上老儿朝我举起灵青拂尘，我以为太上老儿说的打就是此前拿灵青拂尘打我的那种打，却不想他挥动拂尘打下来的是一道闪雷。 我逃无可逃，生生挨下了那道闪雷。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麻麻的，微有刺痛灼烧的感觉，相比与我身上的痛可是可以忍受多了。 太上老儿收起灵青拂尘，又开始对我说话，他说，灵修啊，你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若不罚你，便是别的人来罚你，倒时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我心里呵呵。你太上老儿什么能耐没有，说来说去就是不肯为我低下面子在天帝面前替我求请罢了。 一道闪雷原来竟只是个开始，太上老儿又开始挥动他的灵青拂尘。 我意识浑浑噩噩，不知道太上老儿挥动了多少次灵青拂尘，也不知道有多少道闪雷劈在我身上，只知道狭窄逼仄的房间被一团刺眼的亮光笼罩着，而我置身在一片白茫之中浮浮沉沉，一会儿觉得下了十八层炼狱，一会儿又觉得魂飞了九天之外，眼前始终晃动着一把拂尘，没有停歇的朝我挥动着。 第八十六章：小黑蛇 灵青拂尘终于停止挥动后，满屋的白茫瞬间退散，我也从浮浮沉沉中解脱出来。 我觉得委屈，眼泪便止不住的往外流，泪水灌进耳朵里，又从耳朵里溢出来流进发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哪哪儿都是湿淋淋的，混着血水，满身的狼狈。 太上老儿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哭，也不说什么，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我听着那一声声的叹息慢慢睡了过去。 我又做了梦，又梦见了那个叫徐风的白衣人，这次我真的同他一起躺在地上。 我和他头抵着头，头发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身下的泥土很潮湿，湿冷刺骨。耳边有粗重的喘息声和铁器一下一下砍挖泥土的声音。 我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心里却知道那些声音是在做什么。他们在挖坑，他们要埋了徐风。 我心里很平静，平静的异常。我听着那些声音，仿佛能看到他们的动作，甚至看得到他们额上的细汗。 他们很不耐烦，似乎很想赶紧将坑挖完了事，所以坑挖的深深浅浅，半天也没挖出个形状来。 我很想笑，却笑不出来。我又想哭，也哭不出来。身体僵硬不听使唤。 有人在耳边说话，是太上老儿的声音。 “当初你想走，我执意留住你，如今你想留了，我却想你走。灵修啊，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我想回话，身体突然就不僵硬能动弹了，昏暗的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太上老儿的脸渐渐在眼前清晰。他正俯身看着我，眼圈红肿，嘴角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抽动着，见我睁开眼看他，吓了一下，随即慌乱的背过身去。 我的意识还是有些浑浑噩噩，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还在梦里，呆愣愣的看着太上老儿的背影，好一时才回过神来。 回神后便想起刚刚看到了什么：“老头儿，你哭了？” 太上老儿转过身，已经收拾好情绪，不过眼角的红肿还在，嘴硬道：“我哭什么？没哭！” “哦，是吗？那你眼睛怎么了？”我指指他红肿的双眼。 太上老儿听了我的话便慌乱了，但还是嘴硬：“那，那是因为消耗了太多法力。” 自认识太上老儿以来，我还从未见他红过眼眶，掉过泪。我想太上老儿心里是有我的。行吧，我便原谅他了。 我道：“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有什么想骂的想说的，一并说了吧，趁我现在愿意听，错过这次机会，我可就一句也不听了。” “你……”太上老儿的胡子马上就吹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会是这样反应。 看在他一把年纪，又刚为我哭红眼圈，这次我不气他，耐心等着他气消。 太上老儿在屋里左右转了两圈，看我老实不动，胡子慢慢落下来。 走到我面前，瞪着眼抬起灵青拂尘。我一见灵青拂尘，眼前一阵黑，刚要挣扎，被他一道金光罩住，逃无可逃。 太上老儿常常用灵青拂尘打我，但却没在我心里留下什么阴影，这次是留下了深刻的心里阴影了。我看到它就头皮发麻，骨头咯咯响的作痛。 “老头儿，你这是逼着我恨你啊！”我大叫，牵动身上伤口，一阵要了命的撕裂之痛，老实了。 “怕疼就给我老实点。”太上老儿一手按住我，一手在灵青拂尘里掏啊掏，掏了老半天，掏出一个白玉瓶。 我一见那白玉瓶，不再害怕，安静下来。 白玉瓶里装的是造我仙身的稀有仙露，太上老儿这是要替我疗伤。老家伙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那白玉瓶只巴掌大，就是很普通的玉瓶，不能伸缩，能盛放的仙露自然也不多。太上老儿自打开瓶口时就皱起眉头，我知道他为什么皱眉。 我道：“老头儿，这仙露要是用光了是不是就没有了？” “废话！” 我再道：“那，我若以后再受了重伤，是不是便没东西治了？” 太上老儿沉默了，没回我。 我长叹口气。说不上后悔不后悔，就是有点忧伤。这稀有仙露要是没了，我的仙身便不是无伤无死了。 太上老儿突然停了手中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紧张道：“怎么了？是伤的太重没得治了吗？” 太上老儿瞪起眼：“你是不是动了它？你拿它干什么了？” 我赶紧道：“它可是我的命根子，我动它做什么。”嘿嘿笑两声，掩饰心虚。 太上老儿瞪着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是想找出我说谎的破绽。我掩饰的很好，没让他瞧出不对，他这才放过我。 可能太心虚又极力掩饰，一时松懈下来，总想说点什么。 “老头儿，那蛇妖怕你的乾坤袋，他可与你有什么渊源？” “没有。” “不可能，我看他分明怕你。他就是你初登仙界时养在乾坤袋里的小黑蛇吧。” 太上老儿又停了手，我真怕他就这么撂挑子不问我了，赶紧住口。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保证闭上嘴安安静静的，您继续，您继续。”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件事儿。 说是太上老儿初登仙界时瞒过了普天镜，将人间的一条小黑蛇一起带到了天宫。 小黑蛇受天宫里纯厚灵力仙气的滋养，迅速长大，很快长到灵寿宫里最大的炼丹炉都养不住它。 太上老儿担心长大的小黑蛇吓到人，便连夜造出可伸缩大小的乾坤袋，将小黑蛇转养在乾坤袋里。 乾坤袋中无亮光，昏暗无比，又隔绝外界一切声音，小黑蛇受不了在乾坤袋中的孤寂，破袋而出。当时太上老儿正在帝后的寿宴上，小黑蛇突然出现，吓昏了一众仙俄仙子。帝后大怒，降罪与小黑蛇。 小黑蛇无端受罚，心中委屈，一气之下跑下凡间，后来又自己回来了，却是再不乖顺，盗吃炼丹炉里的丹药，四处惹祸，太上老儿只得再将其困入乾坤袋中，以结界封口，又在乾坤袋中放入雷电，以惩戒。 小黑蛇因这一惩罚彻底黑化，再破袋而出，怒毁炼丹炉，大伤太上老儿，又将天宫闹了一团乱，下界而去，自此失了音信，再未返回过天宫。 第八十七章：都知道 小黑蛇因这一惩罚彻底黑化，再破袋而出，怒毁炼丹炉，大伤太上老儿，又将天宫闹了一团乱，下界而去，自此失了音信，再未返回过天宫。 我还是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便又问太上老儿道：“老头儿，我问你，若是天宫发生了像上一界南启神君和北渊神君的断袖之情会怎样？” 太上老儿已经将我的腰骨接好，还剩下一些小伤，我不怕他撂挑子不干了。 我感觉到太上老儿停了手上的动作，等着他的下文，狠拧我的耳朵或者再拿出灵青拂尘打我一顿，却什么也没等到，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又问一遍。 太上老儿缓缓张口：“你问这个做什么？”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却觉得太上老儿是以十分严肃的态度来问我这话，便不敢含糊糊弄。 我道：“老头儿，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儿。” “什么？”太上老儿继续完成为我疗伤的收尾。 “北华神君他可能有断袖之好。”我压低声音道，扭着脖子看太上老儿的反应。 太上老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很快继续，头也没抬，应了一声：“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还是早就知道了？ “老头儿，你能不能给点明确的反应啊？”我急道。按常理，太上老儿这把年纪的人都是迂腐思想的老顽固，这等不正当的感情在他眼里应该是天理不容的，他应该激烈反应才是啊！如此淡定必有古怪！ “你想我给出什么反应？”太上老儿已经完成为我疗伤的收尾，收起法力，端着灵青拂尘移步到我面前。 我被太上老儿一句话反问的哑然。 “不是老头儿，你就不觉得这是不合常理的？” 太上老儿再反问我：“你既觉得是不合常理的还来问我做什么？” 这天是没法聊下去了，我赶紧打住。 “当我没问过。” 腰骨断裂是大痛，其余内伤外伤都是小伤，现在回想一番，太上老儿那数道闪雷看似在严惩我，其实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一身的伤痛全是拜蛇妖所赐，太上老儿却未伤我分毫。 “老头儿，你心中既有我，疼惜我，为何就不能在天帝面前替我求个情，求他网开一面。你若能为我说两句，我便不用再在这人间遭这些罪。那些仙丹当真如此重要，便应派下比我强的神仙来寻。” “老头儿，平日里我没个正经，并非真的就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里，什么都不会去思量，我心里明镜似得。你有事瞒着我，你不肯说，我便不逼你，但若让我自己发现，我是怨你恨你，你便如何也要应着，你到时可别后悔。” 说完这憋在心里的许多话，我便打开了房门。凌庆子和宋元仙君早在外面等急了。两人一见我出来了，忙迎上来。 凌庆子着急道：“仙君你怎么样？真君是不是罚你很重？”一脸的关切。 宋元仙君倒问的不急，脸上的焦急和关切却分毫不输于凌庆子：“夙卿你还好吗？” 我笑道：“你们看我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吗？”拍拍腰骨，转个圈，向他们展示我的生龙活虎。 凌庆子惊讶道：“仙君，你的伤……”指着我的腰，一脸的不敢置信。“真君不是要罚你吗，怎么是给你疗伤？” 我俯身捏住凌庆子的脸，细滑暖软，弹性知足，真是怀念啊。 我道：“你小子是不是就期待着我受罚呢？”自然是玩笑话。 凌庆子急了，也顾不得挣开我的手，便为自己辩解道：“仙君，我怎么能如此想我，我被真君赶出来可是为你好一番担心，都哭了好几番了，宋元仙君可为我作证。”看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你快告诉灵修仙君，我可为他着急了，并没有期待他被真君罚。” 我与宋元仙君交换一个眼神儿，便一起笑了。 我大笑道：“凌庆子啊凌庆子，你吃了那么多仙果仙露，可是灵气儿都长到四肢肚皮上去了，脑袋里是一点没长啊！” 凌庆子皱着眉头摸摸脑袋，又低头看看肚子：“仙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再大笑：“不明白便对了。” 太上老儿自房间走出来，拿灵青拂尘在我后脑勺给我一记打：“再欺负他！” 第八十八章：被套路 凌庆子皱起眉头摸摸脑袋，又低头看看肚子：“仙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道：“不明白便就对了。”仰头大笑，笑到一半儿被太上老儿的一记拂尘打断。 太上老儿越过我跨出房门，理一理手中的灵青拂尘，端正身子面向凌庆子。凌庆子一见太上老儿，马上规矩起来，不敢言笑。 太上老儿道：“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 凌庆子看看我，犹豫着迟迟不答。 太上老儿厉声喝道：“要走便走，要留便留，婆婆妈妈没个男儿该有的样子！” 凌庆子也不敢看我了，缩起脖子，将头低到不能再低。 我看不下去了，将凌庆子拉到身后护着，想想又怕自己没能耐护住，便将凌庆子交给身边的宋元仙君，给他递个眼色。宋元仙君接到我的眼色有些犹豫，似有所顾忌，但还是帮了我，将凌庆子拉远，走开一些。 太上老儿瞪着眼看向我。 我迫使自己挺直腰板儿道：“凌庆子不跟你回去，他跟我留在这儿，我一日回不去，他就也一日别想回去。”分明是要做好人的，话一张口却反倒做了坏人。罢了罢了，差也差不多，这么着还更能显示我的能耐。说完我近前一步，将腰板儿挺得更直。老头儿，我看你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太上老儿却不看我，将我视若空气，直接看向凌庆子：“你要留下？” 我转身对凌庆子道：“你怕他做什么？他能吃了你不成？大声点告诉他，你不想跟他走。”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也有几分怒其软弱没硬气。 宋元仙君小声对我道：“夙卿，你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听了宋元仙君的话，我非但没觉得有道理，反而更增了几分怒气。 年龄可不是软弱的借口，再是孩子，也该有个自己的主见，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表达，日后便只有被人欺压的份儿。 我有点后悔方才所做的一番举动，欲上前将躲在宋元仙君身后的凌庆子拎出来，凌庆子先我一步动作，自己站了出来。 抬眼看看太上老儿，又看看我，红着脸道：“仙君，我想留下来，跟在你身边。” 见凌庆子还不算太软弱，我很欣慰，赶紧道：“那便对着臭老头儿说出来啊。” 凌庆子重重点点头，看向太上老儿：“真君，我想留下来，跟在灵修仙君身边，不跟你回去。” 凌庆子，好样的！我心里十分的欣慰，朝宋元仙君眨眨眼，宋元仙君笑了。 对凌庆子，我总有种不一样的亲切感，所以在灵寿宫别的仙童我都不欺负，只欺负他一个。我欺负他可以，别人欺负他在我这里绝对不行，可是这次我却忘了一件事儿。 太上老儿道：“你可想好了，你现在若不跟我回去，日后若想回去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想了想，觉得太上老儿说的不无道理，便也道：“你想仔细了，跟着我可没有天上的舒服自在，可是要吃苦头的。” 凌庆子摇头：“仙君，我不怕吃苦。” 我道：“那好。”转向太上老儿，“他自己已经决定了，不跟你走，跟我留在这儿，你那灵寿宫里那么多仙童，不差他一个。” 太上老儿横我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嘱咐了凌庆子几句，便就要走。 我拦住他：“这就要走了？” 太上老儿没好气道：“不走怎么的，留下来陪你不成。” 我小声嘀咕：“倒也不是不可以，你留下来，寻的更快些。” 太上老儿道：“你说什么？” 我道：“没什么，有点舍不得你走。”这是真话。 太上老儿自然认为我说的是哄骗他的鬼话，一拂尘扫开我，大步向楼下走去。 太上老儿走下一半儿楼梯，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追上去喊住太上老儿：“喂，老头儿，你不用飞的吗？” 太上老儿回头白我一眼，继续向楼下而去。 百妖早就散去，客栈内百妖带进的妖魔之气也早已散干净，楼下大堂此时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啊，怎么好像这客栈里只有我们几个，陈林赵忠他们还有那些战俘怎么一点动静没有，还有一直呆在大堂的伙计去哪儿了，怎么也没影子了？ 我忙也往楼下去。 宋元仙君喊住我：“夙卿，你要去哪儿？” “楼下看看。” 我跑到楼下，又一路追着太上老儿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 我看了看房门，是安排那些战俘住的房间。 “老头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看向太上老儿，太上老儿的神情有些严肃。 太上老儿道：“你可知道里面住了什么人？” 我回：“北凉敌国辽方国的战俘。” 太上老儿看我一眼，一挥灵青拂尘，打开房间门。 太上老儿已经先我一步走进去，我还站在门外疑惑。怎么也不派派几个人看守着，这要是让战俘溜走了，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跟我进来。” 太上老儿在房间内唤我，我赶紧也走进去。 进去一看，心里所有的疑惑全有了答案。一屋子的战俘全捆绑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连眼睛也没人眨一下，明显是被定不住。我看到他们的情况，这才想起我们是神仙这一茬。 怕是百妖来前这些凡人便就被定住了。 “这女子也是战俘？” 我顺着太上老儿灵青拂尘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应该也是。” 看着混在战俘里惟一一个女子，我眼前忽然就闪过早上那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无踪影的红衣女子，赶紧问道：“她可是有什么问题？哦，对了，她便是那日对我下毒的人。” “就是她？” “对，就是她。” 太上老儿点点头，又在房间里寻看了一圈，便向房门口走去。 “老头儿，这就走了？” 太上老儿停住脚，回过头：“你是要跟着慕淮叶一路北上？” “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大荒一族有异心，此去万事小心，若有情况及时着凌庆子告诉我。”太上老儿说完便消失在眼前。 我品着太上老儿的话，发现两件事儿。其一，大荒一族将在人间有异动。其二，我被太上老儿和凌庆子套路了。 第八十九章：远离哪个他 我品着太上老儿的话，发现两件事儿。其一，大荒一族将在人间有异动。其二，我被太上老儿和凌庆子套路了。 赶在太上老儿欲消失前，我扑上去将太上老儿按在地上，大吼道：“老家伙，差点就上了你的当了，你把那小胖墩给我带回去，我不要！” 太上老儿在我身下挣扎，气的想吹胡子，奈何胡子被我按在手下，吹不起来，只能使劲儿瞪眼睛：“灵修君你你你，休得无礼！” “我就无礼了，你怎么着我吧。”太上老儿越是挣扎，我越是来劲，揪住他的胡子往上拽。 “你再装看我不把你胡子揪下来！” 太上老儿立马服软了，叫道：“灵修君，灵修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我道：“好说好说，你把那小胖墩带回去，别想派人来监视我，就都好说。”故意加重手上的力道。 太上老儿哎呦呦的大叫：“灵修君，你误会了，老夫没想，没想监视你啊。” “再装！你平日里可是娇宠那小胖墩的很，我动他一根手指头都要被你一顿好打，我道今日怎的哪里不太对，你竟舍得让那小胖墩留下，原是你与那小胖墩串通好了，一起来演戏骗我，还好我多留个心眼儿，不然真就上了你这老滑头的当了。” 太上老儿道：“灵修君，你当真冤枉老夫了，是凌庆子自己要留，我岂能强迫他跟我走。” “好你个臭老头，哪哪儿都是你的理儿啊，那成，他要留下也成，但不能跟着我，除了跟着我，人间那么大，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太上老儿当下就不愿意了：“那那不成。”心虚的看我一眼，又赶紧改口，“老夫的意思是，他一个孩子，身边不跟个大人怎么成呢。” 我好笑道：“他是普通孩子吗？” “那那不是跟咱们比吗。” “谁跟你咱们，你都老成什么样了，我这么年轻，跟你能是“咱们”吗。” 太上老儿再改口道：“不挂上我，不挂上我，跟你比，跟金童木童比，这总行了。” 我道：“那还差不多。” 太上老儿道：“那你看……” 我放开太上老儿的胡子，从他身上下来。我不是那不知感恩，大逆不道的人，调皮也都有个度，该有正行的时候还是会正经起来的。 “老头儿，我问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太上老儿从地上爬起身，皱着眉头好一番活动筋骨，样子不像是有假。我看一看太上老儿花白的头发和花白的胡须，心里内疚起来。太上老儿虽是神仙，毕竟那么大年纪了，哪里经得起我那样的折腾。 我道：“老头儿，对不住，以后我不折腾你了。” 太上老儿横我一眼，没好气道：“你对不住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还不是你……”罢了，尊让他一回，不跟他犟。 “凌庆子得留下，天宫里我近期脱不开身，照顾不到你，你万一这里有点什么情况，也好有人及时通知到我。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天宫里找不见我，你这里便有麻烦。” “老头儿……”我拽住太上老儿的衣袖，不舍他就这么急急走了。其实太上老儿疼爱我胜过疼爱凌庆子，只是我总是不愿意去想他的好，总是避着他的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别人不对我好，我抱怨，别人对我好时，我又觉得不好，忍不住要无视，要拒绝那些好。我想我大概有病，还病的不轻，无药可治。 太上老儿不耐烦道：“怎么了？有事儿赶紧说事儿，我赶着回去呢。” “那什么，仙丹都没了，我没得吃了。” 太上老儿撇我一眼，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乾坤袋，欲直接扔到我怀里，却又突然顿住：“若再给百妖抢去了，你就等着进我的炼丹炉！”摞下狠话才丢给我。 “这么多啊！”我叹道。看着这鼓囊囊一大袋的丹药，我心里就闷的很。 “老头儿，我若不吃会怎样？” 太上老儿严肃的看着我，默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道：“不怎么样。”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转过身，走出两步又停住，“你若不想吃，便远离他。” “远离谁？”我追问，太上老儿却在下一刻消失在我眼前。 我跑到客栈院落里对着天空大喊：“老头儿，你说清楚，要远离谁啊！”又为什么要远离啊！ “夙卿，你做什么呢？”我转过身，宋元仙君自廊下向我走来。 难道是要远离宋元仙君？ 好像自遇到宋元仙君后，我要吃丹药的次数就越发多了，尤其是这段紧密相处的时间里。 难道真是宋元仙君？ “夙卿，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不行不行，千万不能是宋元仙君！一定不会是宋元仙君！ 我赶紧摇头，试图挥散脑海里的揣测。 大概我的行为太过异样，宋元仙君紧张我，以为我发生了什么，当下在我身上施了一道法，强制我平静下来。 “夙卿，你别吓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宋元仙君注入我体内的结界压制着我的情绪，让我浑身都不自在。我道：“宋元兄，我无事，你快些收回在我身上的法术吧，难受。” “夙卿，对不起，我害你不舒服了吧。”宋元仙君赶紧收回了法术，向我道歉。 我道：“宋元兄，你跟我道歉做什么，生分的很，以后可别再说这些。” 宋元仙君笑道：“夙卿不喜欢，那宋元便不说了，不说了。” 我也笑道：“这样才好嘛。” “那夙卿可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我看你方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事儿，是老头儿走了，我有些不舍罢了。” 宋元兄仙君笑了：“当真是不舍，而不是把他气走的？” “宋元兄，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的人吗？” “嗯……容我想想看，夙卿你在我看来究竟是哪样的人。” 宋元仙君肯与我说笑了，便就是原谅我了，我的心里乐出花来。 第九十章：麻烦转达 慕淮叶被鹤青君带进房间后便一直没出来过，我与宋元仙君在门口等了许久，唤了许久，里面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想撞开房门，被蛇妖死死拦住。 我道：“你就不怕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蛇妖以蛇尾死死挡住房门，抱臂倚靠在门框上，仰着头看人：“出不出事都不关你们的事儿。给本君滚开，再敢靠近这房门半步，休怪本君不客气。” “你个臭蛇，忒不讲理！里面的两位可是我们神仙一边的，不关我们的事儿，关你个妖的事儿不成？简直笑话！” 我欲上前跟蛇妖好好理论一番，被宋元仙君拉下。 “夙卿，你先别急，里面未必就出了事儿，许是慕将军与贺公子有私话要说，这才让苍墨兄这里守着，不让我们进去。” 我皱眉道：“宋元兄，你在说什么啊？” 宋元仙君朝我不断的使眼色，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宋元仙君便以心音向我传话，告诉我慕淮叶的两名副将就在身后。我转过身，果然见陈林和赵忠站在身后不远处，往楼下大堂看，伙计从后厨走出来，正看着满地的狼藉吃惊发呆。凡人都醒过来了。我赶紧住口，同时想到什么，惊慌的拉住宋元仙君的衣袖。 附在他耳边小声急道：“蛇妖，蛇妖的尾巴！” 宋元仙君拍拍我的手，让我别紧张，以心音回我道：“别担心，他们看不见苍墨的真身，只有我们看的见。” “啊？”还可以这样？ 宋元仙君解释道：“苍墨不是普通的妖，真身不为凡人肉眼可见，只有神仙和修为高深者能得有幸见到。” 我道：“宋元兄，你这词儿用错地方了吧。他一个蛇妖，真身有什么高贵的，还有幸见，我看是倒霉见。” 谁想那蛇妖耳朵这么灵，我那么小声说他坏话，竟还是被他听了去，一蛇尾朝我和宋元仙君甩过来。我下意识的就去护住宋元仙君，蛇尾却没甩在我身上。 我护着宋元仙君慢慢睁开眼，陈林赵忠已经走过来，站在我们面前，蛇妖甩过来的蛇尾就停在他们后脑勺上。 宋元仙君大概紧张蛇妖会对陈林赵忠甩下蛇尾，紧张的抓紧我的手。 蛇妖朝着我和宋元仙君挑衅一笑，扬起蛇尾，蓄力再甩下来，朝着陈林和赵忠后背而去。 “苍墨兄！”宋元仙君突然大喊一声，站出去。 我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宋元仙君已经朝着蛇妖而去。 “宋元兄！”我欲追上去，被陈林和赵忠拦住。 “宋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着急宋元仙君，哪里有空理他们，推开二人便去拉宋元仙君，慕淮叶房间的房门突然打开。 露脸的是鹤青君，却不见慕淮叶的身影。 蛇妖一见鹤青君，立马收起蛇尾，讨好的迎上去。 我在心里翻一个白眼，上前站到宋元仙君身旁。 鹤青君看蛇妖一眼，朝他点点头，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我以为我是看花了眼，忙问身旁的宋元仙君。 “宋元兄，那鹤青君可是对着蛇妖笑了？” “笑了。” 鹤青君竟然对着蛇妖笑了！我几乎要惊掉下巴，可想而知蛇妖心里会美成什么样！ 我看向蛇妖，果然见他笑的嘴角都扬到眉毛齐高了。 鹤青君走出房间，来到我和宋元仙君面前，先对宋元仙君礼貌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看向我时却是一脸冷漠。 我不是蛇妖，不在乎鹤青君对我什么态度，一点也不在乎，也没好脸色的回看他。 鹤青君有话要对我说，却看着我迟迟不开口，吊足了我的胃口。我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问他。 “贺公子，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发现一个问题，每次鹤青君要说话，周围总是很安静，安静的甚至听不到凡人粗重的呼吸声。 我忍不住看向陈林和赵忠，只见两人的目光全落在鹤青君身上，那是一种敬慕的目光，纯粹而干净。 鹤青君身上似乎是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他清冷的高贵，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纯净的气息，看着他，心就会不自觉的静下来。可是每次他靠近我，我就慌乱心虚，他远离我，我远远看他，我便不会心慌心虚，心里会很宁静。 “灵修君，麻烦转告二位将军，慕将军身体不适，恐要在此间客栈耽搁几日，麻烦他们重新安排下行程。” “啊？” 鹤青君说完便转身走回房间，朝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点点头，关上房门。 不是，他什么意思啊？干嘛非得跟我说，人不就站在一边，直接跟陈林赵忠说不就是了！ 我无语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气的想跳脚，偏生陈林和赵忠没个眼色，看不出本仙君心烦着，一起凑上前来再给我添堵。 “宋公子，那位公子跟你说的什么？将军他怎么了？” 我心里实在有气，便朝他们二人撒气，朝他们大吼：“他说了什么你们没长耳朵吗？” 宋元仙君忙替我上前道歉：“二位将军，贺公子是说慕将军他突然身体有恙，怕是要在这里耽搁几天。” 陈林道：“将军身体一向强健，怎的就突然抱恙了？” 赵忠道：“宋大人，那公子是何许人也，此前从未见过，会不会对将军不利？” 我不想再在慕淮叶房门前多站一分钟，甩开宋元仙君便下楼而去，听到宋元仙君在身后耐心跟陈林赵忠解释道，“将军许是一路劳累，疲累了，二位且放心，贺公子是我一个旧友，精通医术，绝不会对将军不利……” 我听着宋元仙君的话，心里莫名窝火，越发有气，狠踹一脚楼梯，故意制造出大动静，宋元仙君的说话声跟着就停了，我心里这才舒坦些。 我走到楼下大堂时，伙计还在看着满地的狼藉吃惊发呆，宋元仙君已经追了下来。 “夙卿，你又怎么了？” 我张口想回宋元仙君的，话到了嘴边顿住。“又”？宋元仙君是说了个“又”字吗？ 我道：“宋元兄，你可是烦我了？” 第九十一章：心情郁闷 “夙卿，你怎么了？”宋元仙君走近我。 我摇头：“宋元兄，我想出去走走。” 宋元仙君看着我，张了张口想是想拦我，却又什么都没说，只道：“别走太远，小心些。” 我希望宋元仙君能够拦住我，或者陪着我一起，心里很是失望，心烦的感觉又涌上来，转身甩开宋元仙君拉着我衣袖的手，便向客栈门口走去。 伙计在身后喊：“客官，天都要黑了，您是要去哪儿啊？几时回来？还给您留门不？” 我真想冲他吼一句“不回！几时都不再回！”，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我走出客栈大门大概有一百步的时候，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想起，我以为是宋元仙君追来了，心里一阵欢喜，却又不愿回头，让他瞧出什么来，于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那脚步声很重，走的很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地上，蹬蹬作响，越听越不像宋元仙君的脚步声，我猛地扭回头，看到陈林握着腰间佩剑向我疾步跑来，心蓦地一沉到底。 我停下来，等着陈林走近我。 陈林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道：“公，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我皱眉道：“你这么急跑过来就是问我这个？” 陈林弯身撑着腰抬头喘息着看我，点点头。 我道：“我要去哪儿是我的事儿，你好像管不着吧。” 陈林缓过气儿来，直起身严肃道：“将军有交代，要看住公子，不能让公子你不告而别。” 我再皱眉：“将军？慕淮叶？” 陈林点头：“是。” 我本就是因慕淮叶才心里不痛快，现在又听到慕淮叶，心里窝着的一团火噌地一下炸开：“本公子爱去哪儿去哪儿，他慕淮叶算老几，凭什么管着我！” 本仙君一向是温和好说话的形象，这突然反常大怒，将陈林吓了一跳。不过，陈林毕竟是跟在慕淮叶身边的人，又是将军，应惊应变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左右转动一圈眼珠子，先抽自己一嘴巴，然后才解释道：“让公子误会了，我没将话说清楚，将军不是要管着公子，而是担心公子的安危，这才交代我等寸步不离的守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安危。” “狗屁！” “公，公子说什么？”陈林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平下怒气，道：“告诉你们将军，本公子爱去哪儿去哪儿，他管不着我！”说完转身，大步向前而去，走出两步，又听到身后跟着脚步声，停下，转身怒目看着陈林。 怒喝道：“听不懂人话吗！别跟着本公子！” 陈林握了握腰间的佩剑，却挺直腰板，坚决的摇了摇头。 好个凡人，你要跟是吧，本仙君让你跟！ 我堂堂神界一仙君，若是治不了一个凡人，干脆也别做什么神仙了。 鹤青君说了，此处山林多山精妖怪，我才不会傻到把自己往妖精跟前送，出来只是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所以并不走远，就在客栈百步外绕着客栈转圈。 我转第一圈时陈林跟着，我转第二圈时陈林跟着，我转第三圈时他还跟着，在我转第五圈时，身后终于没了脚步声，我心中得意，转身往身后看，却见身后百步外陈林抱着剑悠哉悠哉的走着，一会儿看看地，一会儿看看天，甚是惬意。 我狠踹一脚地面，继续转圈，陈林在我身后百步外继续跟，只是跟的不再那么紧，越发的悠闲惬意。 他越是惬意，我心里就越是恼火。在我转第二十圈时，我终于迟钝的意识到，陈林是掐准了我不会走远，便就只将我控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紧不慢的跟着。 想我堂堂神界一仙君，竟被一凡人监视着，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痛快，可心里一团乱，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甩掉凡人陈林。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越来越暗，光线昏暗，视线不佳，陈林缩短了跟着我的距离，由百步外控制在五十步内忽近忽远的跟在我身后。 我不是个正常神仙，并不是不会有疲劳感，体力消耗多了也会累，但总归是比凡人陈林强上百倍。也不知是转到第几圈时，陈林终于吃不消了，再也没力气继续跟着我，瘫倒在地。 我本不愿去管他，可又担心他出什么事儿，左右犹豫了一番，还是倒了回去。 探到他还有脉搏，只是太疲累，昏了过去，放下心来。 我顺势蹲坐在地，仰头看夜空，漫天的星星，夜幕却不是漆黑，而是泛着蓝，东边的天泛起鱼肚白，竟是要天亮了，我竟走了一夜。 叹一口气，索性在凡人陈林身边躺下。 我没想到自己就那么躺下睡着了，醒来天已经大亮，陈林盘坐在我身旁，拄着佩剑看着我，见我醒来，也不动作，也不说话，我几乎要以为他被人施了定身术时，他突然站起身来，朝我伸出手。 “公子，散心够了便回去吧。” 我竟鬼使神差的朝他点了点头，伸手搭上他的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拉起身。 这是除了宋元仙君外，我第一次主动触碰别人，竟没有什么不适。 陈林的手很宽大，满手的厚茧，触感硬梆梆的，一点舒适感没有，却让人觉得很踏实。陈林是慕淮叶手下的人，都是军中之人，常舞刀弄枪，手上少不了磨出茧子来，并无什么奇怪，只是我却突然想起慕淮叶来。 好像不止一次的牵过慕淮叶的手，可他的手上有没有茧子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们军中人，是不是手上都长着厚茧？”答案很明显的问题，我却不知为什么要问。 “嗯。”陈林点头。 “大将军也是？” “嗯。”陈林再点头。 陈林并不是简言少语的人，此时却有些奇怪，我侧头看他，见他面色苍白，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映着照样正汇成一股向下下落，身体左摇右晃，欲向下倒去。 我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陈林颤声道：“有些累。”说完便歪了头。 第九十二章：集体中毒 陈林颤声道：“有些累。”说完便歪了头。 我将陈林背回客栈，还未走进客栈的大门，便听到里面一团乱，进去一看，原本空荡的大堂桌椅被拼凑在一起上躺了十数位慕淮叶的手下将士，呻吟声不断，伙计满堂跑，宋元仙君蛇妖狐狸姐弟俩还有鹤青君全在大堂里。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元仙君和鹤青君等人一齐看向我。我将陈林放下，宋元仙君向我走来。 我迎上去：“宋元兄，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宋元仙君却绕过我走向陈林。我跟过去，见宋元仙君去探陈林的脉搏，忙道：“宋元兄，他只是太累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宋元仙君看我一眼并不停手，继续查看陈林，自己查完才站起身来。 我上前拉住宋元仙君，气怒的质问他：“宋元兄，你何故不理我？” 宋元仙君推开我的手，皱眉对我道：“夙卿，你可知他是中了毒了。” “中毒？不是累的吗？” 宋元仙君背过身去：“夙卿，你总是这样，对别人的事总是少份过问的心思。” 我品着宋元仙君的话，怎么都觉得宋元仙君是在埋怨我什么。转到他面前，逼他看着我。 “宋元兄，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吗，让你突然这样讨厌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从昨日，我负气出走，宋元仙君不劝不追不关心，到今日的冷言冷语相对，看也不看我一眼，毫无缘由。我不明白，我想不通！以前的宋元仙君不是这样的！ “宋元兄，莫不是你中了什么邪术，移了心性……”我突然想到人间有能够移人心性的邪术，山精妖怪尤其擅长。昨日百妖涌进客栈争抢丹药，我虽替宋元仙君挡下戾气，难免没有挡不住的疏漏，宋元仙君又是在昨日突然变得古怪，搞不好真的是中了邪术。“宋元兄，快让我帮你瞧瞧，邪术会伤身的。” 宋元仙君打掉我的手，大喝：“夙卿，你别胡闹了！” 我退后一步，看到宋元仙君用带着怒气和厌烦的神情看着我，心上仿佛被人砸了一拳。 “宋元兄，我是关心你，怎的就成了胡闹？” “夙卿，你别再任性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宋元仙君别过头去，再次背身对我。 狐狸姐弟俩在此时跑向我，争抢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这些凡人全中了毒了。” 小白狐妖跟着附和：“不光是这些凡人，那些被绑着的凡人也都中毒了。” “什么？”我这才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切，忙看向躺在桌椅上的十数位凡人士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衣狐妖摇头道：“公子，我们一觉醒来他们便这样了。” 小白狐狸跟着道：“也不知是谁下的毒，一下子对这么多人类下毒，竟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我转向陈林，蹲下身仔细探摸他的脉搏果然发现有古怪之处，我昨日检查时怎么就没发现呢。 昨日，对了昨日！陈林是昨日出现身体异样的。 “他们可都是今早才这样的？” 第九十三章：伤了凌庆子 “这个……”小白狐狸摇着头退后两步。 我看向青衣狐妖，青衣狐妖也摇摇头。 “公子，我和阿弟下来的晚，宋公子下来的早些。” 我看向宋元仙君，他仍背对着我，一副想避开我的样子。 我花了一个晚上，转了一个晚上的圈，好不容易才缓解下来的郁闷和烦躁此时又全部涌上来。我真想上前将宋元仙君扳过来，向他问个仔细，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态度待我，可我又没胆子，怕这样宋元仙君会更加讨厌我。 别过眼，迫使自己不去看宋元仙君，看向一直站在另一边没走过来的鹤青君和蛇妖。 蛇妖见我看向鹤青君，横出来挡住我的视线，却不知我是看他。 蛇妖虽讨厌，但比起鹤青君，我更愿意和他说话。 我刚欲张口说话，鹤青君拨开蛇妖走向我。看我一眼，又很快看向别处：“下毒之人应还在此间客栈，他们所中之毒毒性不大，不会致死，但中毒深，没个四五日清醒不了。”再撇看我一眼，继续道：“此处山林有半边莲生长，可解他们的毒，若是能寻到半枝莲，能更快解毒。”说完再看我一眼，一个潇洒转身，飞上二楼，回了慕淮叶的房间。 我本心里没什么，只被他那清冷的眸子瞥了两三眼，又见他飞上二楼，心里便不舒服了。他这是在炫耀他的聪明吗？要说聪明，这客栈里，我只欣赏我宋元兄的智慧。他说的这些，我宋元兄定也都看出来了。要说药草，这客栈里我敢说没人比我更在行。我可是灵寿宫里的仙儿，什么药材不识得，他说的什么半边莲半枝莲，听也没听过，瞎编好歹编个像样的。还有，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他却答这么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多聪明似得。 我这边在心里一番腹诽，左半边脸突然被什么东西扫了一记，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 蛇妖扭着蛇尾在我眼前晃过，一个飞身也上了二楼，我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就要飞上去跟他理论，被不知从哪儿突然钻出来的凌庆子拦住。 凌庆子抱着我的大腿将我从半空中撤下来，压着声音小声道：“仙君万不可与他计较。” 我道为何。凌庆子解释道：“仙君会吃亏。” 我好不气恼，一脚踹开凌庆子：“本仙君看着就那么好欺负是吗？” 凌庆子被我大力踹开，滚出好远才停下来，当下就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一颤一顿，似喘不过气来。 我道：“根本没怎么用力，你少装。”却没意识到，自己是将怒气全撒在了这一脚上，脚下是用了十分的力道。 狐狸姐弟俩见状一个奔向凌庆子一个向我奔来。 小白狐狸奔到我跟前，抱住我的手臂张口就咬，一点犹豫都没有，一边嘴里唔唔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我完全在状况之外，反应过来时小白狐狸已经在我手臂上狠咬了一口。 我甩开小白狐狸，怒道：“你咬我做什么？” 小白狐狸怒红着眼道：“咬的就是你，臭神仙！坏神仙！” 另一边的青衣狐妖将凌庆子从地上扶起，揽在怀中，疼惜的查看他的伤势。我看到凌庆子在青衣狐妖的怀中颤抖不止，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踹伤了凌庆子，忙上前去看他的伤势。 小白狐狸在我身后拽住我的衣服，不让我靠近，奈何力气根本不足以阻拦我。我近到凌庆子身边时，青衣狐妖下意识的护住凌庆子。 我跪下身，对青衣狐妖道：“我不伤他，只看看他。”青衣狐这才犹豫着转过身，将怀里的凌庆子转向我。 “公子，他还是个孩子，公子实不该如此对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没了柔情，只有分明的心疼和埋怨。 第九十四章：吃了它 我那一脚应是踹在了凌庆子的肚子上，凌庆子躺在青衣狐妖怀中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疼的脸上的肉都在抽搐。我一见凌庆子的模样，内疚不已。说什么道歉的话都是无用，扬起手欲狠狠给自己一耳刮子，被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宋元仙君一把拉住。 我仰头看宋元仙君，宋元仙君俯身皱眉回看着我，相对无言。 衣袖被人拉动，我收回看着宋元仙君的视线，见是凌庆子的小胖手。凌庆子见我盯着他的手看，畏惧的缩回去，我忙阻止，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搓揉。 “我不该打你，更不该将气全撒在你身上，你可能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绝不再做今日之事，若我失言，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我话还没说完就见青衣狐妖和小白狐狸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小白狐狸道：“是不是还要“不得好死”啊？”叉起腰来，鼻哼一声，继续道：“你们这种人都是嘴上说的好听，有一个是能说到做到的吗？动辄立毒誓，毒誓都给你们糟蹋了！伪君子！小人！恶心！” 这次青衣狐妖却没教育小白狐狸对我的无礼，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安抚怀里的凌庆子。 我哪里看着就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伪君子了。抬起头看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缓缓别过头去，我觉得心上又被砸了一拳，生疼。 无力的看着凌庆子：“你也不信我？” 凌庆子启开咬着嘴唇的牙齿，颤声道：“仙君，你就是还要打我，凌庆子也是还要跟在你身边如何也不能离开的。” 我道：“为何？” 凌庆子颤声回：“凌庆子不能说。” 我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心道，我早已知你和太上老儿演的戏了。 便道：“行吧，你要跟便跟，我不赶你，只是莫要在我生气时不机灵，惹我再生气。你也不信我的话，我便也不说什么保证今后不打你的话了。这次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就当作是个教训，牢牢记住，以后学机灵些，远远躲开我。” 我将方才的一番话与此时的这番话对比咂摸一遍，果然此时说的才像是人话。那些毒誓的保证说出来其实我自己也不信。看一眼青衣狐妖和小白狐狸，这次俩狐狸看我的目光是正常的，至于宋元仙君，我却是不敢再看。 我自怀中摸出一颗丹药，递到凌庆子嘴边：“吃了它，能缓解疼痛。” 凌庆子犹豫着摇摇头：“这是专给仙君的药，我不能吃。” 你看你看，这个凌庆子实在愚笨的很，我才说完的话，他又不长记性。 我让你不长记性！上去捏住凌庆子的下颚，掰开他的嘴，将丹药一掌推进他口中。还不够，又威胁他道：“你敢吐出来试试！” 我的动作很快，快到青衣狐妖都没看清我做了什么。凌庆子囫囵吞下丹药引来一阵猛咳嗽，青衣狐妖这才反应过来，急道：“公子，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我拍拍手站起身，道：“没什么，给他吃了点能让他变聪明的药。” 我话音刚落，宋元仙君的责备声紧接着传入耳中。 “夙卿，你又胡来！” 够了！真是受够了宋元仙君阴阳怪气的态度！我转过身，怒目看着宋元仙君，拳头握紧再握紧，终于攒足勇气。 “对，我就是胡来了！” 宋元仙君显然没预料到我会如此反应，神情一滞，惊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与宋元仙君相对而站，距离不足一臂，能够将对方眼里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 我不知宋元仙君在想什么，只知道喊出那一句话后，我便没了力气，脚软的不行，心里忐忑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宋元仙君终于张口。 “我去找解毒的草药。”说完没有马上转身离开，而是等着我的反应。 我愣了一愣，朝他点点头，宋元仙君也平和的朝我点点头，然后便向门口走去。 我目送着宋元仙君离开，在宋元仙君走到门口时，方才回过心神，追上去。 “我也去。” 宋元仙君虽没有回头，但停了一停，只一会儿，便又继续往前走。 青衣狐妖和小白狐狸在身后喊住我。 青衣狐妖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我回：“采药。” 小白狐狸忙道：“采药？我也去我也去。”便也追上来。 凌庆子却没出声。我回头看，凌庆子躺在青衣狐妖怀中连动也不动一下。 宋元仙君已经走出很远，我心里十分纠结，又想跟上宋元仙君，又担心凌庆子的情况。小白狐狸已经不顾我，连蹦带跳的跟着宋元仙君出了客栈。 一番纠结之后，还是折了回去。 来到青衣狐妖身边，蹲下去查看凌庆子的情况，就见凌庆子闭着眼睛，原本苍白的脸颊此时一片通红，连额头也是红红的一片，忙伸手去探，指腹刚一接触到凌庆子的皮肤，便感觉到一股热浪，以手背去探摸，凌庆子的身体热的跟一团火似得，触手灼热。 “公子，怎么了？”青衣狐妖唤我。 我心下诧异。凌庆子身上这么烫，青衣狐妖竟没一点感觉吗？ 抬头去看青衣狐妖，却见她亦是双颊通红，只是不似凌庆子那么厉害。她是女子，我是不能去碰她的，但不用碰也能知道，她的身体一定也是一团火。 我道：“你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青衣狐妖看着我，突然慢慢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脸上跟着慢慢浮现出震惊的神情。 “你的眼睛可是能看清了？”没待青衣狐妖激动的张口，我先她一步道。 青衣狐妖连连点头：“公子，我能看清你了！我的眼睛能看清你了！” 我心道，你可不是只能看清我。 “你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青衣狐妖感觉了一下，道：“只觉得有些燥热，但并不难受，反而有种飘然的舒适感。公子，我这是怎么了？”说完，突然一惊，瞪大眼睛。 “怎么了？” 青衣狐妖抖着手指着怀里的凌庆子：“公子，好烫，他身上好烫。” 我赶紧道：“你快些将他放在地上。” 青衣狐妖看我一眼，又垂头看怀里的凌庆子，却摇摇头，不放开。 凌庆子的身体在快速升温，身上的热气散发到周围，我没碰他都觉得燥热难耐，催促青衣狐妖道：“你快些将他放在地上，你这样抱着他会受伤的！” 第九十五章：吃醋 “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无事，仙丹在发挥药效而已。” “可他的身体很烫啊，像是火烧一样。” “无事，过会儿便好了。” “可……”青衣狐妖还想再说点什么，我打断她。 “好了，他没事，你将他扶到楼上，好生照看着，让他睡一觉应就无事了。”起身便要离开，又不放心的再次探了下凌庆子的脉息和真气。脉息已经平稳，真气还是翻腾着没有稳定下来。 凌庆子这样的情况我自己也曾有过，便是因为吃了太上老儿炼造的丹药。 我拿来当零嘴吃的丹药其实都是太上老儿专门为我炼的丹药，是维持我仙身身形和仙修的丹药，食之苦涩，食后燥心，但却不会使身体发热，但是太上老儿别的丹药就会。我做神仙刚满一百年那会儿曾真的偷摸吃过一回，被火烧了整整五日才清醒，自那后便老实了，不该我吃的我绝不嘴欠。当然这些事儿绝不能让灵寿宫里除太上老儿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我宁可整个灵寿宫的仙童都误会我是讨人厌的盗吃仙丹的贼，也不愿他们知道我其实是个药罐子，没药活不了。 我方才给凌庆子吃下的那颗丹药并非太上老儿后来又给我的那些，而是我从那些散落的丹药里捡拾起来的，凌庆子这样大反应，极有可能是我好巧不巧捡到了那两颗仙丹中的其中一个，又好巧不巧的喂给了凌庆子。不过也好，总比让妖精吃了去强，这样一想我便更加不担心凌庆子了。 我这边刚跨出一步，青衣狐妖又喊住我。 “公子，我其实……其实与小白……”青衣狐妖说话吞吞吐吐，又不敢看我，躲着我的视线，她话说到一半我便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道：“你其实与你家阿弟也参与抢了我的丹药。” 青衣狐妖诧异的看着我：“公子怎么……” “你想说我怎么知道？”我心道，你与你家阿弟被那蛇妖重伤，尤其是你阿弟，若非你们趁乱也抢了我的丹药，以你们俩狐狸的低浅修为如何也做不到在一日之内将伤治愈。且再说，百妖哄抢了丹药离开客栈后，你们也跟着消失不见了，说什么下来的晚，其实是跑出去消化丹药去了才是事实，怕是昨晚根本没在客栈，今晨才赶回来的。 “抢了便抢了，反正也不多你们两个，只是以后学聪明点，即便是抢了也要装出没抢的样子来，死也不能承认，便是在我面前，也不要生出愧疚。纯良没有错，但你们生而为妖，不是人，太过纯良会要了你们的命，该狡猾时便要狡猾，该卑鄙时便要拿出一些妖的卑鄙来，这样你们方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 我知道青衣狐妖听不明白我的这些话，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她慢慢自会明白，只是但愿这些话她能听得进去，我说的也不算太晚。 我在客栈附近的山脚下寻了一圈，终于寻到宋元仙君的身影。 我走近的时候宋元仙君正坐在一截断木上，手里拿了几株青草，白狐狸托腮蹲在他身旁，两人正津津有味的聊着什么，宋元仙君时不时的看向白狐狸笑一笑，白狐狸也时不时的朝宋元仙君摇摇狐狸尾巴。林风吹起宋元仙君飘逸的长发，落在白狐狸尾巴上，白狐狸便摇尾与之嬉戏。一仙一狐，仙高贵，狐纯良，仙与妖如此和平相处本是一副和谐美好的画面，可我却怎么也看不出什么美感。 此情此景勾起了我与宋元仙君曾经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生生戳在我心上。曾经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宋元仙君，如今却成了别人的，让我怎么平静。 我疾步飞冲过去，身体和思想完全不受控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耳边尽是树枝剧烈摇晃的沙沙声，还有狂风卷起尘土的呼呼声。尘土吹进眼睛里，模糊了我的视线，磨得眼睛生疼，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宋元仙君在我耳边大喊着什么，好像很生气。然后啪的一声巨响，我的耳朵一阵轰鸣。风听了，树枝不晃了，尘土不飞扬了，宋元仙君怒红的脸渐渐在眼前清晰。 我张口，声音却不知怎么的沙哑了，可我有话要说。我道：“宋元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元仙君红着眼抬手狠厉的打掉我的手，动作真的很粗鲁，我的手背当时就红肿了起来。 我还想在说点什么，可宋元仙君却转了身。我看到他转身往树林深处走，走到一颗大树下停下来，张开上臂仰起头，口中温柔的说着“没事了，下来吧”。 谁？宋元仙君是在跟谁说话？ 我正想着这个问题，一只白狐哆哆嗦嗦的从树上跳下来，跳进宋元仙君怀中。我看得真切，那白狐皮毛凌乱不堪，上面似乎还挂着血迹。 我想走过去，可是脚却怎么也迈不开。宋元仙君抱着白狐走过我身边，看我一眼却没停下来。我想张口喊住宋元仙君，可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看着宋元仙君抱着白狐远去的身影我觉得我要永远失去宋元仙君了，心便止不住的疼，可又无力改变什么。 宋元仙君抱着白狐彻底消失在我眼前后，我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我心里吃味，看不惯白狐纠缠着我宋元兄，更看不得宋元仙君对除我以外的人温柔微笑，所以我便发了疯，心里着了魔，冲过去撞开白狐。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撞开了白狐，没有伤他，可是他却飞了出去，飞出好几丈远，擦着树枝撞在树上，不知怎的就变回了原形。 我又想起我是来帮宋元仙君找解毒草药的。宋元仙君那么善良，他是一定要帮那些凡人解了身上的毒的，只要我找到鹤青君说的什么半枝莲半边莲，宋元仙君或许就不生我气了，原谅我了。 可是什么是半边莲半枝莲呢？它们又长什么模样？我发了疯一般寻着山脚寻找，找得身上满是臭汗，找到太阳落山又升起，可是无论我怎么找，始终找不到。 第九十六章：寻你吃饭 我发了疯一般寻找鹤青君所说的解毒的两味草药，可我并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模样，便将脚下看到的所有不高过膝的绿草全都拔出来，一股脑的往乾坤袋里塞，直到乾坤袋爆圆再塞不下任何东西。 我瘫坐在地，对着晦暗不明的月光举起撑的鼓胀不堪的乾坤袋仰头大喊：“什么大可装下四海，根本连个小小的山坡都装不下！太上老儿啊，你也不过如此，也是那爱慕虚荣，吹嘘做作之人！俗！俗不可耐！这天下人皆俗！你是如此，我是如此，就连宋元仙君也是如此！” “既然这么讨厌这不堪的俗世不如我来帮你解脱了。”突然一道声音飘入耳中，打断我的自言自语。那声音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四面八方都有，还伴着回音，紧接着周围的树枝便摇晃起来。我赶紧收好乾坤袋站起身来。 妖最是喜欢用这样故弄玄虚的出场方式来显摆自己的本事，不过这样出场的大都只有两种，要么是真的有本事厉害的，要么就是一些其实没啥本事真的只是为了故弄玄虚的。这来的是哪种我说不好，但肯定是妖无疑了。 很快摇晃的树枝将我团团包围起来，我头顶上方慢慢出现一个豁口，有气流旋转着将我包围欲将我推进那豁口中，却没成功，只将我拉离地面寸许便没劲儿了。 我心下松了口气，也不慌了。来的妖八九不离十是那没啥本事的妖。 我站稳脚，挺直腰板儿，拿出神仙该有的气势来。 大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身来！” 我喊完话，周围树木晃动的更加剧烈了，我头顶上方的豁口迅速变大，一道黑风直灌而下。我心道不好，猜错了，来的是个厉害的，便要开逃，刚一转身，树木停止晃动了，我回过头，那豁口里一个人影正缓缓下落。是个人的身形。 难道不是妖？ 那人背对着月光，又加之今夜月色实在不怎么好，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他周身的气息又微弱的很，我自然便也断不出他究竟是人是妖。 我道：“来者何人？为何深夜拦我去路？” 那人不回应，只慢慢向我靠近。 我有些摸不准了，不敢放松警惕。 在离我还有十步的距离，那人停下，开口对我说话，话一出口，我便惊了。 他道，“客官，这就不认识我了？” “你是……” “没错，我就是那客栈里的伙计。”那人接话道。 惊讶过后，我便放松了警惕。 我道：“哦，你是来寻我的吧，我这就要回去了，正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那就走吧。”想起什么，又犹豫着问道：“你，你自己来寻我的？” 伙计隐在暗影里冷声道：“你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来寻你回去的，我是来寻你吃饭的。” 吃饭？ 直觉告诉我伙计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哈哈哈——”伙计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让周围的树枝再次摇晃起来。 “你可是难得的活体仙丹，吃饭的意思自然是要吃了你！” 第九十七章：真相 天将亮未亮，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走回客栈，带着满身的泥土和草屑，浑身被露水打湿，狼狈不堪，可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整理自己，只想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去看看宋元仙君，看看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当我终于站在宋元仙君床头，看着宋元仙君熟睡的面孔，我没有情绪激动。 我俯身蹲坐下来，趴在宋元仙君边上，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睡脸，心里很平静。我忽然想起那夜在屋顶宋元仙君对我说的话，他说，许久没看过我睡觉的样子了，很是怀念。 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就伸出了手去，抚在宋元仙君的脸上，一路从眉心抚过，描绘着宋元仙君的脸庞。这是我一直以来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此刻我却一点也不紧张，不怕宋元仙君醒来，因为他根本就没睡。神仙是不会睡觉的。 “宋元兄，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不愿看我吗？” 今夜，在我走过慕淮叶房间门口时，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夜，慕淮叶说的那些话宋元仙君无疑是听到了，所以宋元仙君才对我这样反常态度。唯有这个解释这一切才说的通。 我不怪宋元仙君，若非那日慕淮叶的那番话，就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对宋元仙君竟藏着这样的心思。我还笑慕淮叶是个断袖，却不知自己其实才是个断袖。 “宋元兄，纵使你讨厌我，也请原谅我这一次。”只这一次就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掌心离开宋元仙君脸颊的那一刻，我是万般的不舍，可是再不舍终究是不能再继续了。我不想宋元仙君厌恶我，我也不想厌恶我自己。 直至我离开宋元仙君的房间，宋元仙君始终睡着，连气息都是那么的平稳，没有丝毫的波动。 蛇妖没在房间里，那必是在慕淮叶的房间了。 我心里很不平衡，不得不承认，我妒忌蛇妖。他强迫鹤青君与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鹤青君却还能容他在眼前晃悠，而我，却承受不了宋元仙君一个厌恶的眼神。 我推门而入之时鹤青君正站在屋内等着我。不着急，离天亮还远着。 我将屋内扫视一遍，却没看到蛇妖的身影，只见慕淮叶躺在床上，安静的连呼吸带动的身体起伏都没有。 “他这是……”自鹤青君将慕淮叶带回房间已经有三日了，这三日没人能接近这间房间，谁也不知道慕淮叶到底是怎么了。 “你既不是真心来关心他的，他的死活便与你无关。”鹤青君朝身后一挥手，慕淮叶便消失不见了。 “你将他弄到哪儿去了？”这突然而来的激动情绪让我有些惊慌。 “我说了，与你无关！”鹤青君看着我突然目露凶色，一瞬间我看到鹤青君白皙的面颊突然变成了青灰色，狰狞可怕，但只是一瞬间，若非太过触目惊心，我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一提及慕淮叶，鹤青君的反应就很大，我来是为别的事，暂先将慕淮叶的事放一放。鹤青君与北华神君交好，就是慕淮叶有什么事，他也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我的担心纯属多余。 我道：“那好，我不问他，我问你别的事。是你告诉客栈伙计的吧。” 我压着心里的怒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激动。和鹤青君这样情绪冷淡的人对质，你若是急了，倒显你势弱。 “不是。”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竟然否认了，还否认的那么淡定，一点犹豫迟疑都没有。 我还道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小人罢了。 那客栈伙计原来是个食人花妖。妖中植物妖的妖气最弱，最不易觉察出，是最易混迹到凡人生活中的一类妖。 我仙修不高，没能觉察出他的身份，宋元仙君估计也没觉察出，但他鹤青君不可能觉察不出。看出来，却不说，此为何意？若非他存着小人之心，又怎会不说出来让我们有个警惕之心？ 那伙计修为不高，断是看不出我身体的秘密的，蛇妖若有害我之心也断不会用这样手段，更不可能是狐妖姐弟俩，此间客栈里便只他鹤青君的可能最大。 我冷笑一声：“做了便是做了，敢做怎么就不敢承认了？” “不是我。”鹤青君的声音依旧平静，面上更是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让人看着恼火。 我道：“怎么就不是你，除了你没别人！” 鹤青君道：“怎么就是我了？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总算说点人话了！你要理由是吧，我给你理由！ “你与北华神君交情不错你不否认吧，慕淮叶因我而受伤，你便对我有了意见，又见我将慕淮叶推倒，便生出要替慕淮叶报复我之心，所以便将我其实是个活体仙丹的事情透露给是食人花妖的客栈伙计，伙计便对我生出了歹心，先对那些凡人下了毒，因为他知道我们神仙不会对凡人见死不救，若要救便要寻得打量草药，必然会分头行动，他才好有机会对我下手。” “可惜他算错了，你更算错了，我就是仙修再低浅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也能对付得了一个小小的花妖。” “你分析的都不错，可分析错了，不是我。”鹤青君依旧平静的否认。 第九十八章：谁说要走了！ “你分析的很不错，可惜分析错了，不是我。”鹤青君依旧平静的否认。 我气的指尖发抖，若不是我打不过他，我定要上去撕烂他的嘴，看他还敢嘴硬！ “我道你是北华神君的朋友，或与北华神君有几分相像之处，现在看来不然，你根本不配与他相识。”北华神君虽傲慢无礼，却绝不会是这样敢做不敢认之辈，这鹤青君生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人，我深感痛心，白糟蹋了一副好皮囊。 果然他鹤青君听不得我提及北华神君，面上情绪有了波动，我正欲继续加把火激他发作，却听他平静道：“我却不配与他相识，我不配，你也不配。”看着我的清冷眸子射出幽深的光芒，如一汪深潭，想要把我吸进去，我忍不住便想往后退。 “你若执意认为是我做的，那便是吧。现在你可以走了。”抬手一指门口，房门打开来。 我心里有了犹豫。他做了便是做了，他没道理不承认，我又不能拿他怎样。难道真不是他做的？可不是他做的话没有别人了啊！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看到凌庆子扒在门口探出脑袋尖，见我看到他便一溜烟的跑开了。这小胖墩鬼鬼祟祟做什么，又跑什么！ 我转过头，鹤青君仍立在原地，看着我神色有些许不耐烦，我当作没看见，往他身后看去，床榻上还是空的，没有慕淮叶。 “我也不想怀疑你，只是这里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成见，要这样害我。我知你与北华神君交情不一般，我并不想与慕淮叶有什么瓜葛，更没有强迫他为我解毒，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因我而受伤，你若想出气，我便站在这里随你处置，今日我踏出这间房间，你再有什么气便是你自己的事了，你不可再找我麻烦，更不可找我身边人的麻烦，你可答应？” 鹤青君听了我的话愣了一愣，摇头道：“我不愿伤你的，可你害他受到伤害，我就不得不惩罚你。今后你不要再靠近他让他受到伤害，我便不伤你。” 我一口答应：“好！我信你是个正人君子，你要说到做到。” 鹤青君重复说过的话道：“你不再靠近他，我便不伤你。” 这算是达成协议了。我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房间，这次房门没有很快在我什么关起来，而是在我下楼之后才关上。 我将凌庆子从桌子底下拽出来，问他为什么鬼鬼祟祟，凌庆子摇头不答，推开我就要跑开，被我又抓回来。 “你说不说！”我作势要打他，刚抬起手，一道青光滑过，从我手里抢走了凌庆子。“谁？” “公子是我。”耳熟的声音自身后想起，我转过身，青衣狐妖护着凌庆子在我身后现出身来。 我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 青衣狐妖却反问我：“公子是要做什么？” “我……”我哑然，赶紧解释：“我不是要打他，吓吓他而已。” 凌庆子这个小鬼却摆出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埋在青衣狐妖怀里，泪眼汪汪的仰头望着青衣狐妖，摆明了要陷害我。 我竟不知凌庆子何时变得这样聪明了，学会耍心机了。 “臭小子你行，你有能耐，我今日不与你计较，你若瞒着我做了些什么，最好别让我发现，我若知道了，必打断你的腿！”自腰间解下乾坤袋，扔给凌庆子：“里面有能解毒的药草，找出来，把这些凡人救了，救不回来有你好瞧！” “仙君，你去哪儿啊？”凌庆子喊住我。 “公子，你要去哪儿？”青衣狐妖也喊住我。 我转回身：“怎么？怕我走了不带你？” 凌庆子道：“仙君真要走啊？” “……” 青衣狐妖惊道：“公子你要走吗？”也不保护凌庆子了，放开凌庆子，疾步向我走来。 “……” “你的眼睛不是都好了吗？看不清我是谁吗？我不是你的公子，你的那位公子在楼上。”我不耐烦道。 我发现这青衣狐妖自从眼睛好了之后更糊涂了，不去找她的心上公子，总是喜欢粘着我。 “公子，青衣知道公子是哪个公子。”青衣狐妖低下头：“公子，你真的要走吗？为何突然就要走？” “我什么时候要走了？”谁说我要走了？ 凌庆子走上前，仍是不敢靠近我，躲在青衣狐妖身后探着脑袋说话。 “仙君方才不是说要离开慕淮叶，不是要走是什么？” “我是答应不再靠近他，没说一定……”要走啊。“等等，好你个凌庆子，果然都听我们说话！谁给你的胆子都听上仙们说话！” 凌庆子吓得一哆嗦，头也不敢探出来了，整个人缩到青衣狐妖身后。 我大喝道：“给我出来！” “不，你、你会打我！” 说对了，看我打不死你！ 青衣狐妖拦住我：“公子不可！你不可再打他！” 我烦了：“你不是有你家弟弟，过问别人家的事做什么？”管的太宽了吧！对女子，我不好将话说的太重太难听。 “他在青衣看来亦是青衣的弟弟，你是天上的仙君，不该这样难为一个孩子。” 又是孩子！凌庆子都活了五百年了！哪里还是孩子了！他比你活得时间都长好嘛！ 罢了罢了！本仙君大度，不与你们这女子和小儿一般见识。 我道：“我不打他，没这闲工夫。提醒你一句，你家狐狸弟弟和蛇妖都不在客栈里。”别光顾着护着别人家弟弟弄丢了自己家弟弟，回头又找我来哭。 青衣狐妖神色平静道：“哦，小白确与蛇尊大人出去了，出去有一会儿了。” 原来是知道的，看来又是我担心多了。 自嘲的笑了笑，笑到一半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白狐狸和蛇妖一起出去了？” 第九十九章：衣服扔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要出事！出大事！ 青衣狐妖见我匆忙飞出客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飞出来。凌庆子有没有跟出来我不清楚，没心思管他。 我凭着不知哪来的直觉一直往山林深处飞，果然在山顶找到白狐狸，可是晚了，蛇妖已经对白狐狸下了手，我更加肯定了我心里的猜测。 青衣狐妖在我后面紧跟着赶到，看到白狐狸躺在树下一动不动，当下神色大变，脸色惨白，跑过去扑跪在地，哭喊着抱起地上的白狐狸。 “小白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是阿姐不好！阿姐错了！你醒醒啊！” 唉，女人啊！我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头。 青衣狐妖抬起看我，哽咽着：“公子……” 我吓了一跳，不过才一会儿功夫，这就把眼睛哭肿了？不敢迟疑，赶紧道：“你且探探他还有无生命迹象再哭不迟。” 青衣狐妖显然没懂我的意思，抽着鼻子愣愣的看着我。 我叹口气，拨开她，散出一些灵力罩在地上的白狐狸身上，星星点点的灵力星子飘荡着靠近白狐狸，刚一接触到白狐狸的身体，便消失不见。我看着这一意料中的结果还是替狐狸姐弟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蛇妖只是取了白狐狸吃下的那颗仙丹，并没伤他。 转身向青衣狐妖道：“可看清了？” “公子，这是……” 这还不明白啊！我原觉着狐妖姐弟里只是单纯，现在看来并不是单纯，是不聪明，是愚笨！ “他没死，好着呢，不过是昏了而已。” 青衣狐妖终于明白过来，看着我收拾起眼泪：“公子是怎么看出小白没事的？” 我理一理早就乱的不堪的衣袖，心道，关心则乱。 “你既苦修成妖，便要知道许多作为妖该知道的一些事，比如妖自身对纯净的灵力有极大的饥渴，又比如妖都有狡猾的天性……” 青衣狐妖打断我：“公子，不是这样的，妖也有好妖。” 你看你看，这就是愚笨！罢了，让她自己悟去。 便道：“我的意思是你的阿弟没事，赶紧带他回去。” “公子，那你呢？” 我看看周围，没有蛇妖的踪影，八九不离十是已经回了客栈了。 我道：“我自然跟着你们，你一个人抱得动他？”指指地上吸收了我的灵力后变回人形的白狐狸。 青衣狐妖低头看了看，摇摇头，红着脸垂下眼帘道：“小白就麻烦公子了。” 我不讨厌青衣狐妖的，可她总是张口“公子”闭口“公子”的唤我，总让我想起她真正的心上公子，那个讨厌的家伙，让我很心烦。 “你随便唤我什么都行，就是别再唤我公子了。” “为什么啊，公子？” “……” 我很累，能将白狐狸背回客栈还不倒下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找蛇妖算账。 我踉跄着走回房间时凌庆子跑出来喊住我。 “仙君，你怎么了？” 我看他一眼，连给他一记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黑，便再也站不住了。 我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足足睡了四天，我醒来时凌庆子告诉我的。 这一觉我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睡的很沉，仿佛死了一样，什么知觉都没有。 我知道我是太累了，和食人花妖打了那一架，我虽胜利了，却也用尽了所有力气，再加上宋元仙君的事，身心俱疲的累。这一觉睡的很舒坦，醒来疲累感全消退了。 凌庆子拿给我衣服时我没注意，等我穿好时我才注意到。我记得我的那件白袍衫在跟食人花妖打斗时撕破了，上面满是草渍污渍，人间的衣服一旦沾染了这些东西便很难清洗干净就是用仙法也不过只能做一时的障眼法使得看着舒服罢了。 “仙君怎么了？这是从你床头的包裹里拿出来的不是你的吗？” “不是那件？” “仙君是说你先前穿的那件？那件破了又脏了，我用仙法都修不好，便给扔了。”凌庆子嘿嘿一笑，讨好的看着我。“仙君，我做的对吧。” 我抬手在他脑门上狠敲一记：“对什么对？你扔哪儿了，给我捡回来去，捡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凌庆子吃我一记打又无端被我凶了一通很是委屈，抱着头哭着鼻子跑出房间。 我气的连喝下两杯茶水，在凳子上坐了起起了坐，心里那个急。那可是宋元仙君送我的衣服，我没好好爱惜也就算了，现在还给凌庆子扔了！怎么不气！怎么不急！ 房门突然打开，我以为是凌庆子回来了，忙起身迎上去，却不是凌庆子，而是陈林。 哦，对，凌庆子说凡人的毒都解了，慕淮叶也出房间了。 往门外看了看，楼下大堂很热闹，晃动着许多人影。 这就要起程了？这么匆忙？我这才刚醒啊！没人关心我一下吗？ 我又想到宋元仙君，心里一阵发闷。 迎上去道：“陈将军，这是要起程了？” “是的，将军让我来催公子一声，马上要启程了。” “是你们的慕将军让你来的？” 陈林点点头。我道：“知道了，告诉你们将军我马上就下来。” 我扫了眼房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除了乾坤袋便就两身衣服的家当，一身宋元仙君送的，一身……等等，我身上这身好像才是宋元仙君送的。 我跟着陈林一起下楼而去，大堂里只剩慕淮叶等人聚在一起站着，那些将士和战俘已经不再大堂里，想来已经上了马车，所有人都收拾好了，就剩我了。 陈林将我带下楼朝慕淮叶点了点头便也出了客栈，我扫了眼大堂里剩下的人，除了凌庆子，该在的都在。 不过睡了一觉，我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世，一下子谁也不认识了，不知该将视线放在哪里，不知该和谁打招呼，连该做出什么表情都不知道。正当我觉得尴尬之时，凌庆子回来了，抱着一团脏兮兮的布颠跑到我面前，小声对我道：“仙君，我找回来了。” 第一百章：发生了什么？ 我动动有些发木的脸，朝凌庆子扯出一个微笑，看一眼他怀里揉成一团脏乱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有些尴尬，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他。凌庆子不明白我是做什么，又唤了唤我，我赶紧一道法力封住他的嘴。凌庆子不能张口说话便只能以心音问我：“仙君这是做什么？” 我也以心音回他：“没什么没什么。”犹豫了一下道，“你且将它扔了吧，不能穿了。”不知为何，眼睛却盯着那衣服怎么也移不开眼。 凌庆子听了这话，立马急了：“仙君怎的又变了注意，我可是好不容寻回来的，仙君可别折磨我了。” 我道：“那不折磨你，随你怎么处理它。” 我与凌庆子这边私下里一番小动作，慕淮叶等人等的却是很有耐心，不催也不问。 我看着凌庆子不情不愿的将那件衣服装进他腰间的乾坤袋里后才转过身。 “不走人？” 慕淮叶等人皆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毫无反应。 我又道：“不走吗？” 青衣狐妖动了动，站出来一步，宋元仙君跟着也动了动，走向我。我心里激动，却不想被人看出来，假装没看见，将视线转向别处，恰落在慕淮叶身上。原来慕淮叶一直看着我，只是视线里的情绪却变了，冰冷冷的没有温度。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怪怪的？ 我看一眼凌庆子，凌庆子还在低头捯饬他的乾坤袋。 “夙卿，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北上吗？” 好像有很久没听到宋元仙君喊我的名字，我一时有些恍惚，缓缓回过头，却迎上宋元仙君没有任何笑意的视线，心里咯噔一沉。 我听到自己轻声问道，“不是宋元兄要我同你一起北上的吗？” 宋元仙君神情一滞，沉默了。 看着面对我无言沉默的宋元仙君，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百爪挠心。 宋元兄，我不让你为难。 我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看着宋元仙君的眼睛：“倒也未必一定要北上，太上真君派了凌庆子下来，说是南边仙丹的气息更强烈些，我和凌庆子便与你们就此别……” 宋元仙君突然打断我：“此地山路多，容易迷路，夙卿你与我们同行吧，先走出这带山林再说。” 宋元兄，你可是不舍我？ “好，便听宋元兄的。” 我们一行人终于上了路，这一次慕淮叶没有监视我，他大概是看出了我与宋元仙君之间有了矛盾，他就是不监视我我也不会和宋元仙君走的太近。 狐狸姐弟俩一路都很安静，安静的不正常，鹤青君依旧保持着对谁都清冷的态度，唯对慕淮叶例外，蛇妖也不正常的很沉默，倒是凌庆子，看着没什么奇怪，不过也有点奇怪，说不上来。我昏睡的几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了，凌庆子瞒着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总相信，该我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所以并不着急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押着战俘在山林里行了六七日，除了陈林和赵忠跑前跑后向慕淮叶汇报路况，便没人说话了，一路都很安静沉默，就连战俘都很安静。第八日的晚上，这种诡异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第一百零一章：还有凌庆子 我总相信，该我知道的便总会知道的，所以并不急着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睡了一觉身上的疲累感虽然消失了，心里的沉闷却还是阴布着一点没有散去，这样反倒也好，谁也不理谁，便就省了心累。 今晚是在山林里呆的最后一晚，明天就能走出这片山林了，明天就该和宋元仙君分开了，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又紧张又不安。明天就要分开走了，宋元仙君应该会主动过来跟我告个别吧。然而我想错了。一整天里宋元仙君没有往我这边看过一眼。 大家都睡下了，我却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着火堆失神，火堆里有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就在火堆的另一侧背对着我躺着，不远却也不近，是我眼睛能看到伸手却触碰不到的距离。我几次忍不住想唤他，都忍了下去。我怕得不到回应。 凌庆子在我身旁又一次大动作翻身，吵得我心烦，我实在忍不了了，抬脚朝他屁股肉上重重踹过去，凌庆子“哎哟”一声滚下草垫子。 凌庆子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又委屈又气恼，却不能拿我怎么样，只噙着泪皱巴着脸委屈道：“仙君，你踹我做什么？” 我坐起身，看一眼周围，瞪他一眼，凌庆子赶紧捂住嘴。 我白他一眼：“你不睡觉动来动去做什么呢？” 凌庆子一听这话更委屈了，噙在眼角的泪水当下滚落出来，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拽住我的衣袖：“仙君，我不舒服。” 看他这副样子，我心软了，不忍心再喝斥他，缓和语气道：“怎么就不舒服了？” 凌庆子吸吸鼻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体内燥热难耐，浑身都刺痛。仙君你看。”扒开衣襟给我看他脖子里的汗水。 我一听他说便明白了是什么回事，便安慰道：“没什么大事，是你的身体在消化你吃下去的那颗仙丹，你修为不足，一时消化不动仙丹里蕴藏的纯厚灵力，便就会觉得痛，实在难忍的话你就打坐学着调息，过几日便好了。”看一眼凌庆子懵懂呆呆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捏一把他的小肉脸。天大的便宜给他白捡了去，这小肉墩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换了别人，能高兴疯了。 “睡吧，睡不着就打坐。” 凌庆子却不动作，眨着盈着水汽的圆眼睛看着我：“仙君，你也都是这么疼的吗？”说着眼角就滚落下两颗硕大的泪珠，那么的晶莹，映着火光掉落在我手背上，滚烫滚烫。我心里猛地一阵发酸，强忍住不让酸意涌上鼻头，再捏一把凌庆子的小肉脸，想使坏的下重手，却生出不舍，舍不得下手了。 “我能和你一样吗，我可是天帝亲封的上等仙，是仙君，知道什么是仙君吗？” 凌庆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那仙君也疼吗？” 凌庆子再一次的发问却把我问住了。我不想直接回答他疼还是不疼，可又舍不得他的这份关心，想他挂心着，可又爱面子，不想他知道我的仙修其实比他还不如。我知道我很矫情，可我就想这么矫情着。 我道：“睡吧，睡不着就打坐。”便背过身躺下。 凌庆子在我身后拉拉我的衣角，轻声唤我：“仙君，你放心，我陪着你，你疼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揉。” 我听到自己轻声回了个“好”。原来，我并不是只有宋元仙君，我还有小肉墩，不对，我还有太上老儿。 迷迷糊糊，将睡着未睡着，我听到有谁起来了，离开了火堆。我睁开眼坐起身，看了看周围，鹤青君不见了，青衣狐妖也不见了，其他人都在。 我的好奇心又不安分了，按捺了又按捺还是没按捺住。 鹤青君是不可能主动叫青衣狐妖出去的，只能是青衣狐妖主动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青衣狐妖要向鹤青君表白心意。不知鹤青君会是什么反应。我越想越激动，站起身就要追出去，被凌庆子拉住。 “仙君这是要去哪儿？” 这凌庆子烦人起来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不耐烦道：“睡你的，敢跟过来打断你的腿。” 凌庆子一下子哆嗦了，赶紧放开我的腿。我扭头朝他坏笑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我寻着狐狸身上特有的气息没走多远便找到了鹤青君和青衣狐妖两个。怕被鹤青君发现，我不敢太靠近，寻了棵粗壮的大树藏身。 第一百零二章：青衣狐妖真面目 隔着有点远的距离我看不大清鹤青君和青衣狐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好在夜很静，能稍微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 青衣狐妖没有在向鹤青君表白心意，始终低头面对着鹤青君，倒是清冷少言的鹤青君一直在说，好像是要赶青衣狐妖离开。 我心里觉得可惜，大概青衣狐妖在我来前已经对鹤青君表白了心意，所以鹤青君才赶她走。都怪凌庆子，若不是他，我怎会错过好戏。 我在心里将凌庆子数落一番，只出了这一小会儿神儿那边就变成另一番场景了。青衣狐妖不知为何跪在了地上，哭泣着乞求着鹤青君什么，鹤青君非但没有怜香惜玉，还大力将青衣狐妖挥开，致使青衣狐妖直接摔倒在地。 我的正义之心又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了，一步从大树后跳出去，以极快的速度向鹤青君和青衣狐妖飞去。本是飞的顺顺利利的，不知为何待飞到近处突然使不出气力来，飞不动了，在半空中停下却又落不下来，可又没感觉到有什么阻力和结界。往下看，看到是鹤青君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在对我使小动作，当下气愤至极，欲下去与他理论，却怎么也下不去，想张口说话，也发不出来声，只能干急躁。 鹤青君一手小动作捆着我，面上神色却无半分变化。 我现在离得很近了，能够清楚的看到鹤青君和青衣狐妖的神情，更能听清两人之间的对话。 青衣狐妖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爬到鹤青君脚边，扑跪在地哭泣，嘴里含混不清的道着：“上神，青衣知错了，青衣再不敢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我有点弄不明白了。 鹤青君退后一步，不让青衣狐妖触碰到他，像是嫌弃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一样避开青衣狐妖。 过分！实在过分！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女子，还是对自己有倾慕之心的女子！看着下面的情况，我气愤的胸腔胀满，可却什么也做不了，闭上眼睛不想看，可青衣狐妖哭泣乞求的声音还是传入耳中。 “上神，青衣知错了，青衣真的知错了，青衣千不该万不该窥看上神的仙体，更不该将上神在妖尊身下受屈辱之事告知第二个人……” 话未说完便被鹤青君喝住：“够了！” 我还道是什么事让鹤青君这般对待青衣狐妖，原来是为这事儿啊！ 我那日追问小白狐狸他们姐弟俩是如何救的鹤青君，便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那蛇妖蛇胆包天竟强行与鹤青君发生了关系。一仙一妖，如水与火不能相融。蛇妖身上极重的妖戾之气侵入到鹤青君体内，致使鹤青君真气大乱，险些真气暴走，恰被路过的狐狸姐弟俩遇见，这才捡回一条命。 这个鹤青君也真是的，自己没本事失了身，面子上挂不住便对两个救了他性命的纯善小妖恩将仇报，还好他并不是我们仙家人，不然我们神仙的面子都给他丢尽了。 我正出神儿想着，却听鹤青君道：“好生狡猾的狐狸，明知我指的不是这件事，却故意拿这件事来悔我清白。好，你不招认，我一件一件帮你细数，也好让上面黑白不分的那位看清一些事实。” 我看一眼周围，悬在半空中的只有我一人，他这话明显是对我说的。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就黑白不分了……”等等，我能说出话了！我刚要激动，身体突然一重，整个人便向下落去。 快要与大地亲密接触的那一刻，我心里默念：摔不疼。 去你个鹤精！摔死老子了！ 还没待我从疼痛中缓过来，鹤青君便自顾自的继续了。 “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你唤作阿弟的白狐狸并非你的亲弟弟，你也并非真的爱他。你是普通狐狸的后代，而他是九尾狐的后代，你们根本不是同族狐狸，何来血缘关系。你觊觎九尾狐身上天生拥有你却没有的灵气，便偷了九尾狐的后代，将他养在身边，骗他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九尾白狐纯善，不曾怀疑你，却不知，你其实每日都在从他身上盗取灵气。” “以他的资质，他本可以早早修炼成人，是你夺取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你表面上爱他疼他，背地里却都在算计他伤害他，从不心软。” “这次九尾白狐机缘巧合吃下了太上真君练造的仙丹，你是第一个发现，你本想自己杀了他夺走仙丹，可你功力不够，取不出来，所以你故意将消息透露给苍墨白尾蛇，想借苍墨白尾蛇的手除掉九尾白狐，因为你怕，你怕九尾白狐有一天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会找你报仇，便想先下手，反正你已经从他身上得到了所有灵气，他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你的眼疾其实并非天生，而是为我所伤。那日我重伤在身，你本想将我杀了，夺走我的仙修，可我有仙灵护体，你受到反噬，这才伤了眼睛，你后来又救我，不过是为了在九尾白狐面前故意表现出纯善的模样，好让九尾白狐不怀疑你，完全信任你。” “你装出纯善的模样欺骗众人，背地里算计着我们每一个人，你本事不大，倒是野心十足。可你太过自作聪明，神仙不是傻子，岂能被你轻易算计了去……” 第一百零三章：真相上 我听着鹤青君这一大长篇的话，先是听的发懵，懵完开始混乱，混乱中又有点恍然彻悟的感觉。 鹤青君没有停下，还在继续。 “装什么倾慕于我，眼睛不好看错人，其实不过是你为了接近灵修仙君故意编的借口，是觊觎他乾坤袋里的丹药吧……” 我一听到说到我的名字，立马从地上爬坐起来，竖起耳朵，生怕漏听半个字。 原来青衣狐妖是觊觎我上身的仙丹才故意接近我的吗？这似乎也说得通，若不然为何她看清了我不是鹤青君后还一直粘着我。 我一边分析，一边继续听着，鹤青君却突然停了不说了。我抬头看他，他正垂目看着我。 你看我做什么？我朝他抬抬下巴。继续啊，听着正得劲儿呢。 鹤青君不语，看着我突然弯眉一笑。这一笑是好看的，沐着春风携着月光，可是我咋觉得这么怪呢，浑身都想要抗拒。 自从认识这鹤青君以来，这好像是第一次见他笑。不对，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在天泉池边。一想起那日，眼前立刻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那日的鹤青君完全不是这般清冷模样，而是像宋元仙君一样，温柔和善，喜怒表于面，情绪流于眼波，和现在的鹤青君完全判若两人。 是啊，若不是他这一笑，我都要忘了第一次见他的模样。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还是说他本就是如此，只是唯在北华神君面前有不同。我陷入一番沉思，又很快回过心神。 鹤青君对我笑完转回头，继续未说完的话，刚启唇，青衣狐妖突然站起身，挥着衣袖大喝道：“不是！你说的都不是！” 鹤青君退后两步，与青衣狐妖保持距离，不让她甩起的衣袖碰到他一片一角。我看到青衣狐妖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这情景似曾相识，这不就是我常做的事情吗。难道这鹤青君也同我一样，有不能被人碰的怪癖？不过我自己做是一种感觉，看着别人做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亲近的人知道你有这“怪病”还好，会理解，可不亲近的人不知你这“怪病”，这样着实失礼又伤人。我心里想着今后怎么着也都要忍着点，不然免不了无意中就得罪了人。 鹤青君不紧不慢道：“我所说俱是我据实看到的，你若觉得委屈，可以为自己辩解。”始终一副清冷之态，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青衣狐妖先是仰头轻笑一声，突然回头撇看我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我被她这突然的一瞥吓得不轻，只听她道：“是，你们是神仙，有本事看得到过去，既然看了，怎么就不看完呢？”再一声轻笑。这次我听出其中的苦涩来了。 鹤青君道：“我只看我想知道的真相，不窥看别人的生活。” 青衣狐妖收起笑，反问道：“你怎就知那些就是所有的真相呢？万一不是呢？”情绪有些激动。 鹤青君看我一眼，道：“我说了，你可以为自己辩解。” 这都什么意思嘛！说话就说话，看我做什么！ “好，你不愿多看我一眼，我就一句一句说给你听。” 第一百零四章：鹤青君疯了 “公子说的不错，我和小白确实没有任何血亲关系，他是高贵的九尾白狐的后代，而我是只低贱的野狐狸。”青衣狐妖再次仰头轻笑一声，转开身，踉跄的走出两步，离开鹤青君身边。 继续道：“就因我们生来没有灵气，便要受到别的族类的排挤，没有家园，没有新鲜的果子，没有甘甜的溪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的欺负和嘲笑……”转回身，几步走回鹤青君面前，面有狰狞之色，突然抬高声音大喊：“凭什么他们就能欺负我们，我就不能还回去！” “所以你就偷了九尾狐的孩子，报复他们？”我忍不住接道。 青衣狐妖缓缓扭过头，恶狠狠的看我一眼，又很快收起眼里的凶狠，转为柔弱无辜。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鹤青君道：“他们是有不对，可他们并不曾伤你性命，甚至救过你。” 我看向鹤青君，青衣狐妖跟着也收起看着我的视线，转向鹤青君。 “救？公子是说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后，放了还在腹中的我一命？” 鹤青君沉默了，我惊的呆立住了。 “呵呵呵，原来你们神仙是这么辨别是非的。”青衣狐妖大笑。 鹤青君又张口，缓缓道：“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谁？我赶紧再看向鹤青君。 “不用谁来告诉我！现在是我告诉你！”青衣狐妖又露出凶狠的目光。我竟忍不住担心起鹤青君的安危，怕青衣狐妖突然朝他扑过去。 鹤青君不再说话，安静的等着青衣狐妖说，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我越发感到困惑了，可又不能着急，也安静的等着。 青衣狐妖再说话时眼里又换上柔弱无辜的神情，我对她一会儿一变的态度有些反感。 “公子说我伤害小白，我把他当作亲人，疼爱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伤他。我是在保护他。小白年幼又体弱，身上的灵力会为他招来灾祸，若不是我一直保护着他，他早就被别的妖给害了……” 青衣狐妖这番解释太过牵强，我都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道：“这就是你偷取他身上灵力的理由？你可知你偷去他一分灵力，他便变弱一分。一点一点偷取他的性命，你就是这样保护他的？” 青衣狐妖扭过头狠瞪我一眼，我这次没再被她吓到，对于她下一刻又转变出的柔弱无辜神情更没有感到惊讶。 我自认为很会识人，凭第一眼感觉便能断出个七八分大概，竟没看出这狐妖是这般狡猾卑劣之辈，还觉得她纯善可怜，差点就上了她的当。我现在完全相信鹤青君所说的一切，这青衣狐妖绝对不是什么纯善的好妖。 “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鹤青君靠近青衣狐妖一步。我看到他伸出袖中的手，手上聚着一团法力。 鹤青君这是要做什么？ 下一刻我便看到鹤青君朝着青衣狐妖打出了手上那团法力，青衣狐妖跟着飞了出去，飞出很远后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的到情况，一下子懵了。 我回过神来时，青衣狐妖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我快步走向鹤青君，想质问他却又不知该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质问他，只问道：“你将她打死了？” 鹤青君看我一眼，清冷的眸子终于不再是毫无波澜，眼光微微颤动着，闪躲着。 我心里一紧。他这表情的意思是…… 我赶紧看向青衣狐妖，只见青衣狐妖已经变回了真身，狐狸真身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一颗发光的圆物从她身体里慢慢飘飞出来，没有飞多高便突然在半空中破碎，跟着狐狸身上的光芒也顿时暗淡消散了，灰狐狸再无一丝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情绪激动的质问鹤青君。 纵使青衣狐妖有错，可也错不至死啊！警告惩罚她一下不就行了，为何要将她杀了，杀了就杀了，为什么还要她的元神飞灭。 鹤青君看着我沉默着一声不吭。我恼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刚欲将他拉至身前，身后传来小白狐狸的呼唤声。 我与鹤青君同时转过头，小白狐狸正从远处向这边走过来。 不好，小白狐狸还不知青衣狐妖的真面目，若是被他看到青衣狐妖死了，他定要拼命。 我看向鹤青君，要他赶紧将青衣狐妖的尸身隐藏好，鹤青君却一动不动。 我急了：“喂，我可是一番好心在为你着想，你是想九尾白狐恨你吗？” “他为什么要恨我？他该谢我。” “……” 这个鹤青君莫不是傻了吧！ “谢你？你可是杀了他姐姐！” 鹤青君淡淡道：“那是你看见的。” 你杀了青衣狐妖，可不就是我亲眼看见的。 “好，随你便！”你都不怕，我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小白狐狸呼唤着青衣狐妖越来越向这边靠近，我跟着越发紧张起来，看看身边的鹤青君，却淡定的没事儿人一样。 该紧张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我在这边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眼看小白狐狸越来越靠近，我几次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怎么也控制不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在小白狐狸看到我之前赶紧隐了身。 我可不想被误认为是杀人同伙。这种事情，眼见就是实，辩解都不好辩解。我倒是好奇了，这鹤青君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如我所想，小白狐狸一看到地上青衣狐妖的尸身便“疯了”，毫不怀疑的就认为鹤青君就是杀人凶手，扑向鹤青君讨命。鹤青君依旧淡定，一动也不动，任九尾白狐撕扯自己。 我怕伤及到自己，便赶紧躲远，一会儿没看的功夫里便听到小白狐狸的惨叫声，赶紧去看，就见小白狐狸从鹤青君身上飞了出去，和青衣狐妖飞出去的情景一模一样。 不是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鹤青君竟又将九尾白狐也杀了。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你，你……” 第一百零五章：麻木 我看着九尾白狐的神元在眼前破碎，久久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直到耳边响起宋元仙君的呼唤声。 我缓缓抬起视线，面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宋元仙君一个是慕淮叶，两人见我终于有了反应，齐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跟着无意识的将这句话重复一边，说完后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人打了个猛颤，猛然清醒了。忙看向地上的两具狐狸尸身，又看向鹤青君原本站的地方，惊恐的发现那里竟没了人影，向四周寻看，哪里都没有鹤青君的身影。 “夙卿，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宋元仙君唤我。 我情绪激动的转向宋元仙君，拉住他的双手：“宋元兄，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宋元仙君蹙着眉头看我，不明白我的意思，疑惑道：“杀什么？” 我激动的摇头，放开宋元仙君，又转向慕淮叶，也激动的拉起他的双手：“慕淮叶，你信我，不是我杀的。” 慕淮叶也蹙眉看着我，我的心跌入谷底，放开他。 解释不清了，他们一定会认定狐妖姐弟俩是我杀的。 我失魂落魄的向后退，手突然被人反抓住，抬眼看去，慕淮叶正慢慢向我靠近，我听到自己颤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慕淮叶……” “我在，我信你，不是你杀的。” 我的心重重一跳，跟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信我？真的信我？” 慕淮叶点点头：“他们不是你杀的。” 我刚要欢喜，又觉得不对，质问他道：“你为什么信我？这里只有我一个，怎么看我都是凶手，你为什么信我？”天知道我是在发什么疯，人家信我，我还觉得不高兴，不满意。 慕淮叶放开拉着我的手，也反手推开我拉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我：“天快亮了，要赶路了。” 我抬头看看天色，黎明前夜幕最后的挣扎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天真的要亮了，顿觉有些恍惚。这一夜还没睡呢，就这么过去了吗。又忽然想起什么，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难受。 我收起思绪时，慕淮叶已经走远，身边只剩宋元仙君。我本欲追上去将话问清楚，又不舍将宋元仙君一人留下，犹豫纠结一番，选择了宋元仙君。 宋元仙君大概在我与慕淮叶说话的时候留意到了地上的狐狸尸身，明白了我方才激动的反应：“夙卿，可是鹤青君杀的他们？”聪明如宋元仙君，一下就猜中了真凶。 我点头：“是，不光将他们杀了，还碎了他们的神元。” 宋元仙君听了我的话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和震惊，沉默了好一时才说话：“为何？”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宋元仙君，不过隐瞒了某些不能说其实对整件事情极为重要的实情。将整件事情连同那件不能说的事全部梳理一遍，我明白了鹤青君的杀人动机。鹤青君必是不能容忍狐妖姐弟俩目睹了他被蛇妖强迫丢失尊严的狼狈，这才将他们杀了，以免他们将事情传开，毁了他一世清誉。至于碎掉他们的神元，只能说鹤青君的心底并不似皮相看起来的美好，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狠戾。 宋元仙君摇头：“这不对，鹤青君不会杀人。” 我不懂了，前一刻宋元仙君不还觉得人是鹤青君杀的吗，怎么现在又说他不会杀人。 “宋元兄，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狐妖姐弟俩就是他杀的，我亲眼所见，还能骗你不成。” 宋元仙君再摇头：“夙卿，你亲眼所见的未必就是全部真相，我信我的直觉，他不会杀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惩治心术不正的妖精不是他职责所在的事，他没必要这么做。” 我就不明白了，宋元仙君不是向来最公正的吗，怎么这次却要偏袒一个正邪两不入的鹤灵。 “他完全有杀人动机，狐妖姐弟俩就是他杀的，你的直觉不准。” 宋元仙君看向我，我知道他接下来会问什么，但我不能说，就是能说，我也不会说。我是不怎么喜欢鹤青君，但我有我的原则，那件事是他不愿让人知道的不堪秘密，我不会将它传播出去。 我道：“天亮了，要起程了，我回去吧。” 我不想说，不想做的，宋元仙君此前从不会逼我，这几日虽然对我态度有异，这件事上，宋元仙君还是如从前一样。 “好，我们回去。”再不多问一句，多说一句。 不管青衣狐妖是不是欺骗过我，做过那些错事，她已经受到了惩罚，而小白更是无辜，我是怎么也不忍让他们的尸身这样暴尸荒野，虽然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将他们埋了，并立了碑文，以纪念他们在这三界短暂的存在。 神元破碎，等同于魂飞魄散，除了两身冰凉的尸身，这三界再无他们存在的痕迹了。 我心中没有悲伤，但也不是任何感觉都没有。我感到麻木，一种觉得世事皆与自己无关的麻木，仿佛经历过许多的生死，早已看破了一切。 真是矛盾，既然看破了一切，不该是能够放下一切的吗，我却做不到放下。当宋元仙君收拾好行囊站在我面前时，我心如刀绞。我不想与他分开。 “宋元兄，能不能……”再让我跟你一段路，一小段就好。 一休没睡，我一定是眼花了，竟然看到宋元仙君对我扬起笑脸。 “夙卿，跟我一起北上吧。” “宋元兄，你说什么？” “我说，跟我一起北上吧，一起走。” 第一百零六章：一点没变 狐狸姐弟俩死了，鹤青君走了，苍墨白尾蛇也跟着不见，凌庆子也消失了，一下子本不该出现的人都消失了，连个招呼都没有，好像并不曾出现过，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梦。可这些天发生了种种又是那么的真切，我身上还留有和花妖打斗时留下的伤，还有太上老儿又给我的一整袋丹药。 宋元仙君和慕淮叶一夕之间又都变回来原来的样子。宋元仙君又回复了以往对我的温柔和关切，慕淮叶又开始阻隔在我与宋元仙君之间，一有机会就分开我和宋元仙君。一切全都回到了原点，他们两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别扭的只我一个。 我心里郁闷，想找个人倾诉，唯一能倾诉的对象便是宋元仙君，可我又不能对他开口，万一我一提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再勾起宋元仙君不愉快的回忆，我可承受不了宋元仙君再一次的冷漠相待。 后面北上的路行进的很顺利，一路走走停停。怕担心在人多的地方再生出什么变故，越是临近凉都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是快，后面的路，走的多停的少。 我们是在夜间赶到凉都城门口的，城门已经紧闭。 我曾通过宋元仙君的仙术来过十四年前的凉都，如今再到这城门口有番故地重游的感慨。 凉都城外变化不大，依旧是原来的样子，那处我曾遇见十四年前的宋元仙君的茶棚还在，不过此时茶摊上空荡荡的，不知是夜间歇业了，还是已经停业不做生意了。 “夙卿，你在看什么？”宋元仙君突然唤我。 “哦，没什么。”我收起视线，朝宋元仙君笑笑。 宋元仙君道：“我见你望着那处茶棚失神许久，唤你好几遍你才听到，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摇头：“宋元仙君可还记得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怎么了？” 看样子是不记得了，我心里忍不住失落。 “你用你的仙术将我送到了十四年前，我便是在那处茶棚遇见十四年前的你的，你当时和毗邻县的宋大人一起来凉都看新帝游街，你都不记得了吗？” 宋元仙君看看远处的茶棚，垂眸想了想，摇摇头：“夙卿，我……” 我抬手挡住宋元仙君的口，摇摇头：“宋元兄不必内疚，人间岁月漫漫，又有诸多琐事，对宋元兄来说毕竟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你不记得也是正常。” 方才我就觉得身后有什么不对劲，这时得空扭头往后看，就见慕淮叶正站在我和宋元仙君身后不足一步的距离紧挨着。突然看到慕淮叶的脸，我吓了一跳，退后两步。 “夙卿，怎么了？”宋元仙君跟着我回头往后看，再看向我时笑了笑。 “慕将军，咱们是今夜就进城还是等天亮再进？” 慕淮叶却不答，绕过宋元仙君，直接向我走来。 嘿，这厮怎么回事儿？偷听人说话也就算了，不回人话也太不尊重人了。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基本礼貌！ 我上前一步，瞪着眼道：“慕大将军，宋大人问你话呢，问你是何打算，什么时候进城。”我故意说的很大声，他就不信他听不见。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同一时间，城门上传来问话声。 “可是慕将军的人马？” 接着便听陈林还是赵忠中的其中一个高声回城门上巡逻士兵的问话：“正是慕将军的人马，可方便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城门上的士兵忙回：“方便方便，末将在此已等候多时，就是来迎接将军的，将军稍等，城门这就打开。” 然后便听到城门内传来一些杂乱的动静，很快城门大开，一小队身穿铠甲的士兵排成三纵队，小跑着向我们跑来。 这意思就是现在进城了？我看向慕淮叶，慕淮叶始终没有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我道：“慕大将军，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有。”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回答从慕淮叶口中蹦出来。 我有点着急不耐烦了：“有话你就说啊，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慕淮叶道：“你一点没变。” …… 第一百零七章：将军莫怪 慕淮叶道：“你一点没变。”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指什么？” 慕淮叶默了默道：“应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找不到你。”又默了默，转过身：“进城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将有诸多事情要忙。”说完便走开了，留下我一头雾水的杵在原地。 慕淮叶走出很远后，宋元仙君走到我身侧，拍了拍我的肩头，道：“夙卿，走吧。” 我转头看宋元仙君，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甚好说的，点头应他。 “走吧。” 从城门里出来的一队士兵走到近前停下，列队站好，正中很快走出一名将士，上前与我们交谈。 夜色浓黑，又没个照明的。我们这一行人这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夜路，即便在浓黑的夜色中也能辨清自己人中谁是谁，不过对方似乎不太能适应夜色。方才他们小跑着向我们而来时便有几个士兵没看清脚下的路，踉跄了几回。 走出来的那名将士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犹豫了一会儿，对着我们左看右看了一番，似要找什么的样子，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对着慕淮叶身旁的陈林低声道：“慕将军，末将许霖，已在此等候将军多时。” 对方果然是不适应夜色的，找了一圈还是看错了人。我心里好笑，等着看慕淮叶和陈林的反应。 慕淮叶站在那里没出声，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似乎并不在意那小将将他认错。认错了他。陈林没有向慕淮叶请示，将错就错，上前一步作答：“许将军，夜色浓黑，怎的也不带个火把照明。” 那叫作许霖的小将忙回道：“慕将军，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特派我等在此等候将军，护送将军悄悄入城。”仍是压低着声音讲话。 陈林扭头看慕淮叶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夜色阴影中我看到慕淮叶身形动了动。 陈林与那小将又交谈了几句，声音太小，距离又远，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只见没多时对方的士兵便进入到我们的队伍中，从慕淮叶的将士下接手了战俘囚车。 那些士兵列队整齐的先将战俘囚车押送进了城门，许霖并剩下的三五个小兵带着我们一行人随后才进入城门。 或许大家不熟？或是许霖等人惧怕慕淮叶？又或是许霖等人不屑不待见慕淮叶？在去往客栈的路上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我受不了这种气氛，拉着宋元仙君走在最后，远远的跟着。 一路上都紧盯着我的慕淮叶这次却没有盯着我，应该说根本没留意过我。 自进入城门之后，慕淮叶便怪怪的。他那张脸只要不是笑着，都是一副臭脸，进了城门之后更是臭到不能看，浑身都透着“别靠近”，“离我远点”的气息。 “宋元兄，南止星君可是与北华神君有什么过节？” “夙卿为何这样问？” 我道：“皇帝似乎不待见慕淮叶啊。”我指指走在前面的许霖等人。“你看，他们一个个的，脸不是拉着就是臭着，一句话不说，比起一路上驿站里的那些官吏来，连表面上的敷衍都不做了。” 说来也是奇怪。你说这慕淮叶好歹也是个镇关大将军，是能面见到皇帝与皇上说的上话的人，就是不说这身份，单说在执行的任务，那是关乎他们北凉国家安全的大事，这一路走来各地遇见的那些地方官员，以及驿站里的官吏，似乎都不太待见慕淮叶。 不过，这事儿与我没关，我不过是好奇才打听这些的。 宋元左右谨慎的看了一番，赶忙拉着我停下来：“夙卿，天子脚下，言语行为要注意，不可随意讨论天子的事。” 我一看宋元仙君这么严肃，也不敢大声讲话了，小声问他：“讨论了会怎样？” “触犯天威，轻则牢狱之灾，重则诛连九族。” “啊！这么严重啊！”我假式向后退一步，其实一点也不觉得有多可怕。 三界主宰的天威我都触犯过，会怕人间的小皇帝？笑话。还诛九族，他要真能诛的了，别说我不会跑，我还要叩谢他的寻亲之恩。 不过，我左右是没什么关系，宋元仙君就不一样了。他得以凡人的身份在人间呆着，不能暴露身份。绝不能因为我，而害了他。 宋元仙君见状，笑了：“夙卿，你又逗我笑。” 笑就好，你若允许，我可以一直逗你笑，只是别再突然不理我讨厌我了。 “宋元兄，他们这态度你怎么看？”回归正题。我还是好奇，想知道其中的原由。直觉告诉我，宋元仙君知道些事情。 宋元仙君道：“过了明日，夙卿若还有疑惑，我再来与你说。”说完朝我温柔一笑，继续往前走去。 我的魂魄都要被宋元仙君那温柔一笑勾走了，剩下的路完全是飘着走的。 许霖等人领着我们走了大半天路，终于在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天子脚下果然是与别处不一样的，这客栈的气派就是我这天上来的神仙都要忍不住感叹。 我还没来得及仰头将客栈打量清楚，许霖开口说话了：“慕将军，今晚就暂先委屈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早宫里会派人来此处接将军入宫。” 夜色依旧浓黑，慕淮叶隐在黑夜的阴影里不说话，依旧是陈林回话。 “有劳。” 许霖朝我们一等人拱拱手，做出请的姿势，却不是朝着客栈大门的方向，而是客栈旁边一条狭长的小巷子里。 夜色虽对我的眼睛没什么影响，但那巷子实在黑的厉害，我仔细辨看许久，越看越觉得黑压。 我想问一问许霖，问他是不是“请”错方向了，慕淮叶张口了。 “不劳烦许将军了，这条路本将军认得，走不差。” 慕淮叶的声音与陈林的声音区别很大，那许霖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陈林看许霖不说话，大着声音叫他：“许将军，大将军跟你说话呢。” 许霖身形猛地一震，遂慌张道：“大将军莫怪，夜色太黑，没能认清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第一百零八章：慕淮叶的家 慕淮叶抬手道：“无妨，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交差吧。” 那许霖还想再说点什么，被陈林挡下，只得灰溜溜的带着手下速速离开。 等许霖等人走远后，陈林才走向慕淮叶：“将军，今夜如何安排，是在此处委屈住下，还是回府上？” 黑暗中我看到慕淮叶那双就是在黑夜中也明亮分明的眼睛朝我的方向撇看了一眼。 “就在此处住下吧，先安排好弟兄们。” “是。” 陈林听令往回走，从士兵中挑出三五个人，低声交代了几句，又转身对赵忠说了几句。 “你们几个跟我走。” 陈林带着士兵离开，赵忠则走向我和宋元仙君。 “宋先生，将军的意思我们今夜在这里委屈一晚，先生意下如何？” 慕淮叶从来都是不问他人意见的先替别人做决定，然后再假模假样的让陈林或赵忠来询问一番，其实我们的意见如何他根本听都不听。这一路走过来，我反正已经习惯了，不与他多计较。宋元仙君向来大度好脾气，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 宋元仙君朝赵忠拱拱手，温声道：“全听将军安排。” 得到回复完成任务，赵忠便转身离开了。我也没期待他会问一问我的意见，反正也从来不问。 在狭长小巷里七拐八拐绕了好半天，终于是到地方了。 不大的庭院，一排矮屋并一间稍高点的大屋，便是我们一行人今夜的休息地。我了然了，他们说来说去的“委屈”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南止星君与北华神君八成是有什么过节，这是抓住君臣的机会进行报复啊。 “夙卿，你想什么呢？”宋元仙君唤我。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同情慕淮叶。” “为何？” 赶了一天的路，早就觉得疲惫了，这会儿一见着卧榻，困意涌上来，打着哈欠摆摆手：“宋元兄，明日再说，我困了。” 慕淮叶将我和宋元仙君安排在了宽敞的大屋里，自己则跟着陈林赵忠二人在小屋里歇下，这么反常，让我有点不能放心，不敢挨着宋元仙君在一个被窝里睡下，卷了条被褥分开来睡。 实在太困，想着宋元仙君是不睡的便安心睡下了。 半夜里，房门突然开了，夜风灌进来，生生将我冻醒。翻身去看宋元仙君，宋元仙君不在身侧，忙四下里寻找，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向我靠近。 “宋元兄是你吗？” 那人影不回我，一直在向我靠近。我困的厉害，意识迷糊，心里着急，只嘴里不停问着，是不是宋元仙君。 恍恍惚惚感觉到那人影欺身向我压来，然后我的腰身突然一紧，什么冰凉的东西缠在了我身上。我心里大惊，脑海里蛇妖的身影一闪而过，人跟着清醒过来，然而眼前突然一黑，还没清醒过来就失去了意识。 我重新恢复意识时，人躺在什么柔软舒适的东西上，周围飘散着丝丝缕缕的幽香，浑身上下舒服极了。这么舒服，一定是在做梦。 我舍不得睁开眼，怕一睁开眼，梦就醒了，可是我又不受控制的想到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睁开眼猛地弹坐起来。 明亮的光线让我一时不能适应，等我适应过来，惊讶的发现自己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不是那间大屋，也不像是客栈，好像是什么人的卧房，一间整洁雅致，采光极好的卧房。 这绝不是那喜阴喜暗的蛇妖的卧房，会是谁的呢。 门外响起脚步声，没待我感应来者是人是妖，来人已经推开房门走进来。 灰白的头发，花白的长胡须，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好生熟悉的面孔。 啊！这不是十四年前那山洞里坐化升仙的老头吗！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已经是木灵山的山神了吗？难道我是在他的仙府？ 我再将周围打量一番，看似朴实的房间摆设，其实一点也不简单，细节之处豪气着呢。我更疑惑了。不是说地仙都是住山洞或地底下吗。 “你……” “公子，睡的可好？”白胡子老头看我要说话，抢先我一步。 额。我动动舒坦的筋骨，点点头：“还行吧。” 白胡子老头笑眼更弯了，走近我，将端着的木盆放在床边的圆木凳上，又顺势蹲下身摆立我的鞋袜，动作娴熟利落，一点不像个行动不利索的白头老翁。 我屏息感觉了一下，他身上并无仙气。心里更加疑惑。 老头抬头看我：“公子不舒服？” 我摇摇头，从床上下来：“我问你，这是何处？” 老头笑笑，站起身，将双手交叉搭在腹上，退到一旁站着，给我让开路：“这里是将军的卧房。” “将军？哪个将军？” “慕将军。” “哪个慕……”我瞪大了眼睛，激动起来。 “慕淮叶？这是慕淮叶的房间？” 老头抬头笑看着我：“正是。” 方才我觉得他的笑没什么不妥，现在看着却是诡异的很。 “我我我，我怎么在他房间？”下意识的看看床榻，上面没人。“他人呢？” “将军要去面圣，一早就出府了。”朝我笑笑，继续道：“公子是将军抱回来的。” 我没有惊讶，内心毫无波澜，很平静的看着白胡子老头。 “你笑什么？” “老朽没笑啊。”依旧是笑看着我。 “没笑你嘴巴咧那么开！没笑你嘴角扬那么高！” 白胡子老头哈哈笑起来：“老朽生来如此，公子说我笑了便就笑了吧。” 我不急不恼，等他笑完：“你的意思这是慕淮叶家里？” 白胡子老头点点头，仍是一副讨人厌的笑呵呵的模样。 “那你怎么在这里？” 白胡子听到我这话，笑脸一僵，扬着的嘴角落下来。 还说自己天生一副笑脸，怎么不继续装了？ 我冷笑道：“看你一把老骨头，本仙君不与你兜圈子，如实招来，你有何目的？”走至桌前坐下来，倒上一杯水，润喉。分明是清澈见底的茶水，却有一股甘甜的清香，忍不住又倒上一杯，一边细细咂摸着，一边偷偷再将房间里的一切打量一遍。方才两遍都没看仔细。 这里就是慕淮叶住的地方吗…… 第一百零九章：来龙去脉 北华神君的府邸我没去过，连远远看上一眼都没有过。那里不是我这样的小仙能靠近得了的地方。现在我可以不用顾忌的放肆的看，这么好的机会，不看白不看。 仔细打量一圈，除了干净整洁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普普通通。 我抿一口茶水，收回视线时无意间撇看到窗边桌案上摆放着的一盆绿物。 “那是什么？” 我问老头，没听到回答，却感觉腿上扒着什么异物，低头一看，白胡子老头正扑跪在我脚边。 “你这是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颤着胡须委屈巴巴的抬头看我，眼里分明蓄着两滴晶莹。这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哭鼻子。我有点嫌弃。 “你哭什么，说话啊。” 我这么大声一吼，白胡子老头眼里那两滴泪珠子一下子就挂不住了，滚落出来。我赶紧移开身体，正色道：“你可别学凌庆子抹我身上啊，我可不是个好脾气的，我有暴力倾向的。”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还算知道分寸，用自己的衣袖抹干净眼泪。 “小老儿不敢对上仙有所隐瞒，实在是不得已之举啊。” 我心里一惊，他竟识出了我的身份，再一想也是，就是他没有飞升成仙，吸收了那么多年木灵山上的灵气，差不多也是个半仙了，看出我的身份不是难事。又听他后面的话，心里再是一惊，立马来了精神。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他竟真有居心。 “怎么个不得已，说来听听。” “上仙有所不知……” “等等……” 白胡子老头不解：“上仙，怎么了？” 我摆摆手：“你起来说话。”虽然我比老头多活了几百年，可他看着比我老啊，我可不想被人背后嚼舌根，说我不尊重老年人。 指指近处的圆木凳，让他坐下说话。 “就先说说你飞升的事儿。”他身上没有仙气，八成是没飞升成。 白胡子老头先是垂头一番叹气，叹完才收拾起情绪，将事情经过向我娓娓道来。 我猜的果然不错，天宫正忙着招待那些远道而来参加法会的仙家，没功夫处理小仙飞升这等小事。 老头儿飞升的魂魄到了南天门，没有仙使等在那里，天兵对他不放行，他在天门外等了又等，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就自己下来了。 “就是飞升不了，你也是木灵山的半个地仙，怎么不守在那里，却来到这里？”说到木灵村，我突然想起过来的路上路过木灵村看到的破败荒凉之景，又想起关于山神飞升的一些事，看着白胡子老头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按压住心里的激动之情，听他说完。 “小老儿再下来时也不知是哪个将小老儿的肉身变成了石头，又设下结界，使得小老儿耗损了大半灵力才重新魂魄归位……” 额，好像是我。 “偏生不巧，遇到山妖来争抢地盘，小老儿打不过……” “所以你就离开了木灵山，置山脚下那些可怜的村民与不顾？” “上仙息怒，且听小老儿说完。” 我扭过头，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说。” 再继续时，老家伙的声音就没那么平稳了，急促不安了许多。 “小老儿不是糊涂的人，我取用木灵山的灵气修炼得道，自然要还报木灵山，保护山里的一切……”说着抽泣起来。 “小老儿与那山妖斗了三天三夜，败给了他。他给了小老儿两个选择……”抹一把眼泪，看我一眼。 真真是哭的真诚，我竟看不出一丝作假的嫌疑。 “……要么死在他手里，要么滚出山林，把山林让给他。” 我道：“你便选择了后者？” “上仙，小老儿实在是无力与他抗争，与其死在他手里，不如留一命，再寻机会报仇雪耻。” 真是看不出来，这把老骨头里还藏着这般骨气。 他说的全在理，我找不到一点责备他的理由。 “我记得那木灵山之前没有山精妖怪出没，怎的就突然来了个山妖？” “上仙有所不知，木灵山山灵水秀，灵气萦绕，原来也是招山精妖怪的，只是没有贪心的，都安分，后来山上突然来了个男娃娃，那男娃娃有一身怪力，十分的厉害，山精妖怪们都怕他的怪力，便就不敢来了，木灵山这才无妖怪敢靠近。” 原来如此。 “你可是知道那男娃娃的来历，这才跟来这里？” 白胡子老头老脸一红，低下头。 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继续道：“你知他身份？” “不能十分确定。” “你怎么知道的？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不可能是一开始就看出来的吧，我都没看出来，他一个半仙，不能比我这个全仙儿还厉害吧！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我心里松了口气。 “一开始小老儿只感觉他不平凡，猜测他要么是天上哪位下来历劫的神仙的转世，要么天生奇骨，宿命不凡。后来去往天宫的路上，听到北华神君被贬下凡的事情，算了算时间，恰好相近，便猜测他是北华神君的转世。” “所以你便跟来了？” “小老儿一时半会儿不能飞升入仙籍，又被山妖霸占了家园，无处可去，这才想到这个办法。想着为上神的转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他日上神重返天界，若还记得我，念在这份恩情上，也会与我一些好处，助我一助。” 老家伙倒算是坦诚，对我没有什么隐瞒，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你可知，你离开了木灵山之后，山下那些村民全死了。” 白胡子老头儿低下头，又开始抽泣。这意思是，他知道？ “不管怎样，你都算是害了那些无辜的村民，这笔帐会算在你头上，你自求多福吧。”我不是要吓他，实话实说。 老家伙听了我的话，当下瘫坐在地。 “你也不必惊慌，你是聪明的，慕淮叶确实是北华神君的转世，你与他走的进些，他日如你所说，他若还记得你，定会还报你的恩情，与你一些好处，帮你一把。只是……” “小老儿愚笨，还请上仙给小老儿指条明路。”说着便朝我磕头。我也不拦他，由他去。 “我还有事要问你，你如实告诉我，我便给你指路。” 第一百一十章：来龙去脉下 “我还有事要问你，你如实告诉我，我便给你指路。” 老头儿忙道：“上仙请说，若是小老儿知道的，一定详尽告诉上仙。” 老头儿的态度，我很满意，相信他必不敢对我有所隐瞒。 便道：“我问你，你离开木灵山后是如何寻到慕淮叶的？” 老头儿抬头看我，面有不解之色。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不隐瞒的告诉他，我去过木灵山，还将小慕淮叶带下了山。 老头儿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小淮是不会自己下山的，这就对了。” 小淮？“你唤他小淮？”我忍不住想笑。 老头儿一惊，大概我忍笑的样子有些狰狞，使得他误解了我的意思，忙哆嗦的解释：“上仙，小小、小老儿知错，小老儿知错……”连连朝我磕头。 我抬手挥出一道法术，让他直起身：“你又没说错什么，这么惊慌做什么，本仙君看着就这么凶神恶煞吗？” 老头儿又赶紧摇头，又欲朝我磕头，我以法术制着他，他不得动弹，只能连连道：“不是不是，上仙形容俊秀，一点不狰狞，一点不狰狞……” “哈哈哈哈。”我放开他，心情大好。 “你继续说。” 老头儿一愣，没明白我的意思：“上仙是让我继续夸您，还是……” 我横他一眼：“自然是继续回答我的问话。”我还没自恋到这种地步，何况我这仙露凝造的完美身躯根本不缺他这一点夸赞。不过，这小老儿倒是有趣儿的紧，看着老实，其实机灵着呢，小心机怕也不少，也有胆识，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胆的算计到慕淮叶身上。 老头儿垂目，转了下眼珠子，再抬头看我时露出一副犹豫纠结的神色。 我不耐烦道：“想说什么就说。”最是不喜这样装模作样的。心里琢磨着他这是要耍什么把戏。 老家伙似乎就是等我说这句话，我一开口，他便立即收起了犹豫：“上仙，小老儿有一疑惑，可是上仙将小老儿的肉身变成石头的？” 原来是这事儿。 “你心里都有答案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小老儿只是不解，不知上仙为何将小老儿肉身变成石头。” 这老家伙看着不傻啊，这点儿常识都没有吗？还是故作不知，想岔开话题？ “你真不知我为何那么做？” 老头儿摇头：“小老儿愚笨，还请上仙指点。”目光真诚，不像是耍什么心眼儿。 罢了，便与他说说，反正也无事可做。 慕淮叶去面圣了，宋元仙君自然也跟着去面圣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耐着心道：“你第一次飞升，又没有仙史下来为你引路，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是自然。我便与你详细说说，你好好记下，下次再飞升时便是还是没有仙史来为你引路，你也好自己处理好你飞升后的“身后事”……” 我是个没耐心的，一向不爱与人细说什么东西，这次对着这小老儿倒是耐心十足，也许因为他听的认真真诚，我才有了细说的耐心。 老头儿听了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你得谢我，若不是我将你的肉身变成石头又在洞口布下结界，等你回来，你的肉身怕是早被豺狼虎豹吃了去，洞府早被山精妖怪占了去。” 老头儿连连点头：“是是是，上仙说的是，多亏了上仙，若不然小老儿现在怕是……”说着皱起鼻子。 我看势头不对，赶紧打住他的话头：“你给我憋回去！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又不是个小姑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有，你别想借机岔开话题。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慕淮叶的？” 老家伙倒还是识相了，立马绷紧嘴，真的就将眼泪憋回去了。 “小老儿原是不知该往何处寻的，是山下木灵村里的一少年告诉小老儿，说你们下山后往北边去了，小老儿这才有了寻找方向。” “少年？”不知为何，我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手拿鸡蛋的孩童。“他可是拿着鸡蛋？” 老头儿摇头：“没拿鸡蛋。” “哦。” “上仙认识他？” “不认识，随便问问。”不对，这老头到天宫走一趟，一来一回人间都过好几个春秋了，那拿鸡蛋的破小孩也长成少年了，指不定就是他将我们的去向告诉老头儿的。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莫名的这么肯定。 “那后来呢？” “小老儿一路北上，果然在路上寻到了。那时上神的转世已经长成少年模样，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来。” “在哪里寻到的？”我才是我关心的。 “凉都的西城郊外。” “他也一下认出了你？” “是的。” “那他可有跟你提及过什么，比如为何在凉都？” “这倒没有。小老儿揣测出他的身份后，便不敢问什么。” “哦。”我忍不住有些失落，还是没问出想知道的。“后来你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也没赶过你吗？” “上神许是念在小老儿在他幼时曾照顾过他，不曾赶过小老儿，小老儿便厚着老脸一直跟着。” 这可不像是北华神君的作风啊，不够他也不是北华神君，是凡人慕淮叶。 “你们便一直留在凉都？他是何时做的将军？”我还是不死心，想问出点有用的。 “这个……”老家伙又开始转动眼珠子。 我厉声道：“快说，他何时做的将军？还有，你遇见他时他是不是十五岁？”太想知道慕淮叶十五岁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有些着急。 “上仙莫生气，小老儿这就如实招来。” 哟呵，感情还跟你有点关系啊。 “说！” “事情是这样的。小老儿当时看上神郁郁寡欢的，终日沉闷着一言不发，怕他憋出病来，便提议带他出去玩。当时恰逢上元佳节，外面十分热闹，就连皇帝也出宫来了。” “为保护皇帝安全，街道上全是士兵，可还是出了纰漏，刺客乔装混进了人群。小老儿与上神一道走在街上，恰看到那欲行刺皇帝的刺客要动手，便出手救了皇帝……” 第一百一十一章：原来如此 我急道：“便如何？可是他出手救了皇帝？” 老头儿摇头：“是小老儿，小老儿出的手。”说完抬手擦擦额头。我循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看到他额上鼻尖满是细密的汗珠。 是我问的太急了吗？还是我态度太凶了？都没有吧。 “那个，你慢慢说来，不着急。” 老头儿抬头看我一眼，不自在的点点头，悄悄放下手背。 “那后来如何了？皇帝看到你救了他？” 老头儿一哆嗦，滑下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看一眼那凳子。那凳子那么难坐吗？看着和我坐的一样啊，我的不滑啊。 “上仙，小老儿实在是不知情啊，若知道那位也是上神，小老儿怎么都不会出手的，实在是不知情，出手后才看清。” 他这又哭哭啼啼说的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呢。 “你能不能别哭了！你一把年纪，满脸褶子，又不是俏姑娘，哭起来一点也不赏心悦目，看着就烦。” 若不是怕把他憋死，我真想一道法术封了他的嘴巴，看他还哭。 老家伙是怕我的，当下止了哭，收起鼻涕眼泪，规规矩矩在地上跪好。 我无奈的叹口气，突然就觉得身心都有些疲累，放下茶杯，站起身，向窗边走去。 距离远看的不清，近处看，便看仔细了，原来是盆兰草。真是没想到，慕淮叶还有这样儒雅的兴致。 俯身闭目闻了闻，淡极的幽香，却是沁人心脾的很，顿觉疲惫消散了不少，欲再细细品一下，却是怎么也闻不到了。 失落的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九霄殿外，我假意跌倒跌进北华神君怀中，便闻到过这种幽香。原来不是幻觉，是真有香味。 看来不是凡人慕淮叶，是北华神君有这儒雅的兴致，还很是喜爱，转世被封了记忆都没封掉这爱好。 “上仙，您在笑什么？”身后，白须老唤我。 笑？我笑了吗？我抬手摸摸嘴角，还真扬着。 转过身，看向仍跪在地上的白须老。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木灵村的村民都称这老头儿白须老。真是个怪名字。 我道：“白须老，你哭好了？” 白须老一愣，随即脸刷的一下红了。 “不哭了，不哭了。”很小声的回我。 我满意的笑笑，那幽香使我心情都愉快了几分：“不哭了便继续吧。仔细的好好说说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不知情？什么没看清？”我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拿起水壶倒水，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水了，只得抿抿嘴，压下嘴里的馋意。 也真是奇了，慕淮叶卧房里的茶水出奇的好喝，比帝后的玉露琼浆都要好喝。 “上仙，小老儿再去取些水来。” 我摆手制止他：“不用，且说你的。” 白须老又重新跪在地上。这次我不扶他起来了，让他坐下他也坐不住，回头还得滑下去。 我看他跪好，才道：“说吧，什么不知情？” 白须老抬头看我，目光里有诧异有不解：“上仙不是来责罚小老儿的吗？” “我为何要来责罚你？”这次换我不解了。 “难道小老儿想错了，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想错什么了？不是怎么回事儿？” 白须老看着我道：“小老儿看到了当今圣上的元神，圣上也是某位上神的转世吧？”试探着问我。 这老头儿可以啊，我都看不到的东西，他却能看到，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 没好气道：“什么眼神儿，那是南止星君本尊。” “啊？”只听白须老一声惊呼，嘴巴张得下巴都快撑掉了。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那那那，小老儿果真是坏了上面安排好的运数吗。”再一声惊呼，跌坐在地。 我扶额撑住桌边，怎么想从他嘴里知道点有用的这么难呢。 “我就问你，慕淮叶十五岁时发生了命运变数，你当时在不在场？他又是如何做的将军？”我干脆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直接问出我想知道的。 白须老听完我的话，更是傻了，还颤抖起来。 “我说你怎么回事儿？你抖什么？老子能吃了你不成？”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拍桌站起身，弯腰将他从地上拔起来，一把将他摔在凳子上。“给我坐好，不好好给我回答，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间房。” 装腔作戏是我的强项。我是看出来了，这老家伙，不吓吓他，给他点颜色，他话就回不利索。 果然，白须老停止颤抖：“上、上仙息怒，小老儿都招，都招。” “说！”我再一拍桌，逼近他。 “是、是小老儿。小老儿当时看出当今圣上的真身，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刺客行刺皇帝的运数是小老儿不知情的出手相助给打乱的。 “上仙，小老儿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若是让天宫知道了小老儿打乱运数，小老儿一定会魂飞魄散的。小老儿是不得已，这才将责任推给了北华神君的转世。上神毕竟是上神，不会怎样，可小老儿就不一样了……”说着便哽咽起来。 我仔细将白须老的话梳理一遍，这才终于明白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这老头儿看出皇帝的真身，便误以为刺客行刺皇帝是安排好的运数，他出手相助，便是打乱了运数。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我道：“运数天命这种东西是不可违的，你要能打乱什么运数，岂不是任谁都能打乱，那这三界不是全乱套了。” “上仙的意思是？” “本仙君的意思是，你把自己想的太是一回事儿了。”又想到他说我是来责罚他的，忍不住笑起来。“你若真有那打乱运数的本事，下来抓你的可不会是本仙君，那得是十几万天兵神将了。哈哈哈。” 白须老显然是听懵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我现在不着急了，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的答案。 白须老将出手相助的功劳全推在了慕淮叶身上，救命之恩，皇帝自然是要奖赏他的。那士兵所说，慕淮叶十五岁时的命运转变，怕就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儿了。那他也是因为这件事做的将军吗？ “我问你，慕淮叶是何时做的将军？” 白须老已经反应过来我说的话，正大口大口的喘气，听我问他，忙先顾着我：“小老儿将出手相助的事全推在上神身上，皇帝为表示感谢，当时就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下旨封了上神作“镇国大将军”。” 这下一切都清楚了，就差当年慕淮叶不告而别突然消失那件事了。 我心情大好，想起许诺白须老的话：“你都据实回答了本仙君的问题，现在该本仙君兑现承诺了。本仙君只说一遍，你记仔细了。” 白须老连连点头，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算计慕淮叶的事万不可让他知晓，否则你非但得不到好处，还可能会丢了小命。” 我这话不是乱说。我可是亲身领教过，险些就被勒死，还好我当时机智，不过这白须老就不好说了，毕竟他没我长得好看。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二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人间一天的时辰过的实在快，不过和白须老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天就黑了，一天竟就这么过去了。 我看看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将酉时，府上正开始点灯。” “这么晚了吗？”我站起身，没看清脚下，被桌脚绊了一下，险些跌倒。白须老忙走上前，欲来搀扶我，我朝他摆摆手。 “慕淮叶面圣一般几时回来？” “这个，不好说，有时迟些，有时此时便已经回来了。” 我叹口气。今天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屋里不掌灯吗？”外面天都暗下来了，屋内更是昏暗。 “上仙稍等，小老儿这就掌灯。”白须老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外室，只一会儿功夫又折回来，手里多了一盏烛台。走至桌前，将烛台放好，引火点燃。伴着油脂燃烧发出的嗞嗞声，微黄的火光很快将整张圆木桌照亮，再以外的区域却是照不到了。屋内依旧昏暗。 “这……” 白须老已经重新落座，见我疑惑，便解释道：“上神他不喜欢夜里掌灯，这屋里是从来不掌灯的。不过怕不时之需，还是都备着。”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一路在客栈歇脚，每次独独慕淮叶的房间最昏暗。我道是他每次睡的早，原来是不爱掌灯啊。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不喜欢掌灯？” “不瞒上仙，小老儿还真知道点原委。” “快快说来。”我探身凑近些，生怕屋内的昏暗影响了我的听觉。 白须老也向我的方向凑近些，小声道：“小老儿是偷听到的，那日上神喝醉了，夜里说起梦话来……” “他都说了什么？”我心里莫名有点紧张。 白须老笑了：“上仙莫急，且听小老儿细细说来。” 那你快说啊！ “上神梦里喊着一个名字，小老儿当时没听太清，好像叫清什么君还是纤什么君的。唤了足足一宿。那夜之后，便就不喜屋里掌灯了。” 那喊的一定是鹤青君了。他说的这些说了等于没说，我已经没兴趣再听下去。 我道：“太暗了，你去多燃几盏来，角角落落都燃上。” “上仙，这、这不妥吧。” 我不耐烦道：“叫你去你就去！有什么不妥本仙君替你担……” 正说着，房门突然打开，我看向门口，慕淮叶和宋元仙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慕淮叶跨进门槛，沉声道：“你这是要烧了本将军的卧房吗？”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忙起身，直接忽视慕淮叶说的话，走向宋元仙君。 “宋元兄，你可算回来了。” 宋元仙君朝我温柔笑笑，给我使眼色。我也朝他笑笑，对他递过来的眼色视而不见，拉着他到桌边坐下，对走向慕淮叶的白须老道：“茶水没了，你快取些来。” 余光瞥见黑着脸立在原地不动的慕淮叶，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家将军一定口渴了，你快去快回。” 白须老先回头看我一眼，然后又一脸为难的看向慕淮叶。 额。我忽然想起什么，觉得有点对不起白须老，犹豫着要不要收回刚刚说的话，便听慕淮叶道：“你先退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觉得这屋内温度突然就下降了，看看越发昏暗的周围，再看看窗外正在掌廊上灯火的小厮。原来慕淮叶府上并不是只有白须老一人，还有别的下人。 “宋元兄，你看，那个天色不早了，咱们就别打扰慕大将军休息了。”将刚坐下才一会儿的宋元仙君从凳子上拉起来。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问过我的意思了吗？”一声压抑着的怒喝，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两个笨蛋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问过我的意思了吗？”一声压抑着的怒喝，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我循声向慕淮叶看去，暗影里慕淮叶立在门内侧，一只手捂住左腰侧，身形微微颤抖不稳，挺直的脊背明显弯曲下来。 “宋元兄……” 宋元仙君拍拍我的手背，从我手里抽回他的手。 “夙卿，今夜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回去的事明日再说。”顿了顿，似有些犹豫，压低声音道：“慕将军他受伤了。” “什么？怎么受伤了？” 宋元仙君摇摇头。 那边慕淮叶不耐烦了，冷声低吼道：“少废话，扶我到床上去。” 这明显是冲我吼的。宋元仙君已经走了过去，我有点不情愿。没见过有求于人还这么傲慢的！ 我并不以为慕淮叶受了很重的伤，直到走近，听到他极重的喘息声。不敢再迟疑，上前搭把手，在另一边扶住慕淮叶。 手扶住慕淮叶的那一刻，慕淮叶整个人向我这边倾斜过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我觉得他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跟着宋元仙君搀扶着他走了一两步，实在有些吃力，停下来喘息，慕淮叶的脑袋突然滑落到我肩头，我脖子里便觉一阵冰凉。扭头去看，借着桌上微弱的照明火光看到慕淮叶脸上一层水光，双目半闭着，再听呼吸，已经没有那么急促，却还是很粗，觉察到不对劲儿。 那边宋元仙君见我停下来，问我怎么了。 我不敢确定，但觉得慕淮叶是昏了。 “宋元兄，慕淮叶好像昏过去了。” 我和宋元仙君废了好大劲儿终于将慕淮叶扶到床上，宋元仙君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也累的喘息不止。 我和慕淮叶分明相差不多的身量，不过是他比我稍显壮实些，怎么就重了那么多。我自桌上取了那盏灯，对着慕淮叶照了照，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他一身厚重铠甲在身，不重才怪了。 宋元仙君靠床边坐下歇息，我正要问他慕淮叶怎么受伤了，他突然站起来，从我手里拿走灯火。 “夙卿，你快脱了他的衣服，检查一下他的伤口。” 宋元仙君说着持着灯盏让开身，退后靠边站。我看看床上不省人事的慕淮叶，再看看宋元仙君，怎么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呢。 一时想不出奇怪在哪里，点头应下，下手去脱慕淮叶的衣服，脱到一半脱不下了，给他翻身，慕淮叶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我赶紧停手。以为他醒了，看过去，不是醒了。 “伤在左侧腰间，不能翻身，撕开吧。”宋元仙君靠近一些，把灯盏放低一些，更好的为我照清伤口位置。 我回过头看宋元仙君，灯盏中的火光映照在他大而亮的眼睛里，他分明也坦然的看着我，我却觉得他又在刻意回避着我什么。 大概我失神看的久了，宋元仙君唤我。 “夙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着我的双眼里什么东西躲得更明显了。 我朝他笑笑，道：“宋元兄，你这样照亮，我没法动手了。” 宋元仙君看看灯盏，忙从我手上边移开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宋元糊涂了。” 我转回头不再看他，笑意僵在嘴角，继续手下的工作，听宋元仙君的直接撕开慕淮叶的里衣。掀开衣布，慕淮叶的左腰侧赫然见一团深色粘稠物。 “宋元兄，你近些，照这里。”我嘴上对宋元仙君说着话，手下却已经从宋元仙君手里取走灯盏。 将灯火端近些，便看到慕淮叶左腰上有个手指粗大的圆形深口，那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溃烂，里头正不断往外溢出浓黑粘稠的液体，十分的触目惊心，吓得我险些扔掉灯盏，幸好身后的宋元仙君及时稳住我的手。 宋元仙君从我手里拿走灯盏，凑近看了看，叹口气。 我的思绪已经混乱，呆愣愣的盯着那伤口，越看心里越愧疚自责。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竟然觉得他是装的，还那么粗鲁的翻他身，我是怎么想的。 宋元仙君已经开始处理慕淮叶的伤口，唤我帮忙。我思绪混乱，手脚便跟着慌乱了，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灯盏。唯一一点光亮也没有了，这下这屋子里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宋元仙君责备我的不小心，摸索着在地上寻找被打翻的灯盏，我也跟着弯身寻找，黑暗中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衣角。我心里着急，便用力扯，便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慕淮叶醒了，这次真醒了。 我激动的告诉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哦了一声，没有太大反应，继续在地上摸索。 “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神仙。” 黑暗中，我和宋元仙君同时定住了。 对啊，我们是神仙，会法术的。我一拍脑门，赶紧拍手施法术，宋元仙君快我一步，先用法术找到了灯盏点燃。 隔着重新燃起的灯火，我和宋元仙君看向彼此，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笑宋元仙君也有不聪明犯傻的时候，宋元仙君笑我呆头呆脑，从来就没聪明过。 我和宋元仙君在这边哈哈大乐，互相嘲笑，那边慕淮叶在床上痛苦呻吟，终于忍不住了，先朝我们扔来随手抓起的衣物，而后冲我们低吼：“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等着我咽气儿了才救吗。” 我和宋元仙君赶紧收起笑，正经起来。 我欲上前用法术替慕淮叶疗伤，宋元仙君却阻止不让。 “为何？” 宋元仙君道：“慕将军是被玄蜂所伤，不能用法术来救，法术会使他体内的毒素蔓延更快。” “那要怎么救啊？” “用人间的方法。” 我和宋元仙君说话间，慕淮叶又昏了过去。 “那宋元兄你快救救他。” 宋元仙君拍拍我的手：“夙卿，你别急，咱们先帮他清洗伤口，看看伤口的深浅。” 我听宋元仙君说完，抬手一挥，直接以最快的方式替慕淮叶清理好伤口。 “宋元兄，伤口清理好了，接下来呢？” 宋元仙君抚额深锁眉头，抬手指指我又放下，一副痛苦愁闷的样子。 我紧张了：“宋元兄，你也受伤了？” 宋元仙君摇头，不让我碰他。 “夙卿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那伤不能用法术。” “我没用啊。” 看看慕淮叶的伤口，惊道：“清理也不行吗？” 宋元仙君再次抚额：“一点点法术都不行。”叹口气，“夙卿，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这、这么严重吗？”我彻底慌了。 宋元仙君道：“那玄蜂非凡间畜牲，身有剧毒，一旦被其叮咬，就是神仙身也抵抗不了它的毒素，其毒唯有用凡间的方法可以解得，仙术只会使毒素更快扩散。”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再深信不疑 “那可怎么办？” “夙卿，你也别太担心，他毕竟是上神转世，岂会轻易就死了，就是真的身死了，元神也不会灭……”宋元仙君说这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慕淮叶，却又像是看着别处，眼里的光是昏暗的，神色也有些怪异，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又分明是在回答我的话。 “……他会受点苦头，不过他应该能吃得消。” “宋元兄，那到底要怎么帮他解毒？”我心里有些急了。 今日的宋元仙君又变得奇怪了。若是平日里的宋元兄，这种事情上，无论是谁受伤，与他相不相关，他都会很紧张，可今天的宋元仙君似乎有些过于冷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宋元仙君对慕淮叶有些漠然。 “将他体内的毒清理出来就行了。” “那我要做些什么？” “夙卿你守在这里就好，我去端热水。” “好。” 为慕淮叶清理体内蜂毒的方法便是将慕淮叶浸泡在放着有排毒功效药草的温水中，保持水温不变，让他泡足十二个时辰，期间要不停更换新水。这件事在我的执意坚持下，由我来做。这是我欠慕淮叶的。 足足一夜又一天，期间无论我多大动静的搬动慕淮叶，慕淮叶都没有醒来过，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宋元仙君告诉我，这是正常，等他体内蜂毒全部排出，他便会醒来。 我一向对宋元仙君说的话深信不疑，可这一次，慕淮叶泡足了十二个时辰的药水仍是没有醒来。宋元仙君让我不要太心急，可我怎能不急，慕淮叶的伤口在不断的恶化，周围的皮肤已经溃烂一大片，半个肚子都不能看了。 白须老比我更着急，都急哭了，无头苍蝇一样满屋子乱转，转的人心烦，哭的人更心烦。我实在受不了，将他一脚踹了出去，为防他再进来，在门口布下结界，可挡不住他在屋外吼。 我被他吵得心烦，也坐不住了，开始在屋子里乱转。 “宋元兄，你说会不会是那草药有问题，并没有排毒的功效？” “不会。” “那会不会是方法错了？” “不会。” “那会不会是因为我……” “不是。” 我停下来，不再乱转，转身怒向一直坐在桌边淡定饮茶的宋元仙君：“这不会那不会，既然都没有问题，那他怎么还不醒？” 我从未对宋元仙君失过态，这次是真忍不住了。宋元仙君实在太过反常。 宋元仙君缓缓抬起头，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嘴边，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被宋元仙君这么看着，我立马慌了，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过了许久，仍没有听到任何来自宋元仙君的动静，我抬起头，就见宋元仙君不知何时走到了床边，正朝躺在床上的慕淮叶伸手。 “宋元兄，你做什么！”我心里一紧张，下意识的就大喊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法力，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隔在宋元仙君面前，正抓住宋元仙君朝慕淮叶伸出去的那只手。 四目相对，我除了尴尬还有做了不该做之事的心虚。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温柔一些：“宋元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到宋元仙君眼中蒙上一层朦胧，心里一颤，松下抓着宋元仙君的手。 “宋元兄，我……” 宋元仙君开口：“从皇城回来的路上一只玄蜂突然出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本欲用法术与它交战，慕淮叶拦住了我，让我退后，他说他对付得了……”顿了顿，“然后他真的就一剑刺中玄蜂的要害，玄蜂拼死反击，临死前咬了他一口。” 我并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慕淮叶又是怎么被玄蜂咬伤，宋元仙君没说过。 “宋元兄，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玄蜂是冲我而来，他救了我。” 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我竟怀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心里一定比我还要着急，还要难受，只是没有像我一样表现出来罢了。 “宋元兄，慕淮叶是上神转世，不是普通神仙，一定会没事的，你看他的伤口已经不那么黑了……慕淮叶，你醒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玄蜂来历 “等等，宋元兄，你方才说什么？玄蜂是冲你而来！” “宋元兄，你说话啊！玄蜂为什么是冲着你来的？你怎么就知道是冲着你来的？” “水……给我水……” 床上传来慕淮叶沙哑的喊声，可我无心去问，我满心装的都是玄蜂攻击宋元仙君的事。 “夙卿，慕淮叶他……” “你先别管他，先回答我。”我大力掰正宋元仙君，让他看着我，心里是万分着急。宋元仙君这样温柔善良的仙，玄蜂怎么会无缘无故攻击他。 “夙卿，没有谁要害我，许是我无意中招惹了它，惹得它记仇了。”宋元仙君目光闪躲的厉害，分明是在撒谎。 “不可能！” “水……给我水……”慕淮叶在床上喊不停，吵的我心烦。为了让他安静点，我将桌上的水壶直接扫到他头顶上方。“张嘴，自己喝。”用法术牵动，让水壶里的水从壶嘴倾泻下来，对准慕淮叶的嘴巴。 慕淮叶大概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意识还迷糊着，并不恼，乖乖张开嘴，真的就自己饮水喝起来。大概是渴极了，咕咚咕咚喝了不少，喝饱了还不忘告诉我一声，让我收壶。 我收好水壶，不再过问慕淮叶喝饱后是睡了还是又昏过去了，将宋元仙君拉到桌前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不给他任何躲避我问话的机会。 “宋元兄，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的，我有办法知道一切，别逼我。” 宋元仙君叹了口气：“好吧，我说。是大荒一族。”果然这一招回回生效。我忍不住的想，若是我用这方法向宋元仙君表白心意，是不是就能知道宋元仙君心中对我的感情了。 “夙卿，你在听吗？” 我回过神，恨恨的咬住牙，我的脸总是出卖我每一个情绪变化。 “我是在想玄蜂和大荒一族会有什么关系。”做出沉思状，假模假式的装一下。 宋元仙君弯起眉眼温柔笑笑，从茶盘里扶正两个茶杯，给我倒一杯，也给他自己倒一杯。我看看面前的茶水，拿起来又放下。不知何故，这新添的茶水不似我那日醒来时喝到的，一点甘醇香甜的滋味都没有，涩涩的难以下咽。 宋元仙君拿起拿自己的那一杯饮了一口，抿抿嘴唇，看一看我，再朝我笑笑。 宋元兄啊，你还能笑得出来，我可是都快着急死了。 “玄蜂生长在大荒，夙卿觉得它们会有什么关系呢？”宋元仙君反问我。 大荒在极西极北之地，玄蜂既是生长在那里，那里便就是它们生存的栖息地，它们没道理会从那么远的地方飞到人间来，若不是它们自己来，便就是有人带着它们或是引着它们过来的，那个地方除了大荒一族，没有别人。 我心里大惊，忙问道：“宋元兄，你什么时候招惹上了大荒一族？” 论道法会上我可是见识过大荒一族的小肚量和野蛮霸道，连北华神君那样的神仙都被他们弄得被贬下凡受罚，若是宋元仙君真的招惹了他们，那可是摊上事儿了，大事儿！ “宋元兄，你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招惹上了他们？”比起方才听到玄蜂攻击宋元仙君，此刻我更加紧张不安。 宋元仙君也是在法会上见识过大荒一族的德行的，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夙卿，你别急，我没有招惹他们，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既然没有招惹他们，那他们为何派玄蜂来攻击你？” “这个说来其实宋元至今也不清楚，这些玄蜂跟着我有十年有余了，也不是真的要伤我性命，好像只是为了吓吓我才出现。” “十年有余，是十四年吗？” “它们第一次攻击我算算好像正是十四年前。” 第一百一十六章：他留我才留 “果然。” 十四年前新帝游街的庆典上大荒一族出现在小公主身边，宋元仙君当时与他们交过面，难道与那啼哭不止的小公主有关？ 先是弄哭小公主，又让玄蜂攻击文弱的宋元仙君，还派出翼鸟监视人间动向，大荒一族到底想在人间做什么动作？太上老儿让我万事小心，必然是知道点什么，又不跟我说明白，还留了个不靠谱的肉墩子给我，现在跑哪儿去了都不知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把衣服递给我。” 我扭过头，慕淮叶竟没睡也没昏，正靠坐在床头，侧着头看着我和宋元仙君这边。 我自凳子上起来，心里很是不爽：“你偷听我们讲话？” 慕淮叶撇我一眼：“这是我的房间。”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说话有些有气无力，软绵绵的，少了平日里说话的戾气，多了几分慵懒，带着病态的沙哑，听起来竟格外好听。 宋元仙君唤我：“夙卿，你快收了结界放白须老进来吧。”指指慕淮叶，朝我使眼色。 我顺着宋元仙君所指将慕淮叶上下看一遍，我说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慕淮叶裸·坐着没穿衣服。 我摇摇头：“那老头儿太吵了，不能放他进来。”说着朝床边靠近一些，想更清楚的看看慕淮叶的样子。 嗯，还是不穿好看些，这样没什么攻击力。 我正欣赏着，宋元仙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背对着我，走向慕淮叶。 “慕将军，你原来那些衣服都穿不了了，只有这件还好着，你先披着，小心伤口。” 唉，我还想多看两眼呢，宋元兄你怎么就给他盖上了。 我略有失落不爽的重新坐回凳子上，便听到慕淮叶和宋元仙君的对话。 “谢谢宋先生，多亏了宋先生，不然慕某怕是性命不保。”我转过头去看，慕淮叶正用敌视的目光看着宋元仙君，宋元仙君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似乎他看着慕淮叶的目光也不善。 我看到宋元仙君替慕淮叶拢衣服的手略微一顿。 “慕将军客气了，举手之劳，况且慕将军对宋元也有过不少帮助，是宋元该向将军道谢。” 宋元仙君这话的意思……帮慕淮叶清毒的是我，照顾慕淮叶的也是我，我认识的宋元仙君可不是会抢人功劳的人啊，宋元兄你倒是提提我啊。 不行，这是我还慕淮叶债的。 我起身，两步并作一步来到慕淮叶床边，歉疚的对宋元仙君报以微笑。宋元兄，这份功劳不能给你，下次，你要多少，我都给，这次不行。我不想再照顾慕淮叶一次。 “那个，慕大将军，你不能只谢我宋元兄一个人，还得谢谢我，我可是照顾了你一个通宵兼一个白日呢。” 慕淮叶看向我，眼中似有柔软的东西颤动，嘴角却始终紧绷着，整张脸看过去依旧是那不屑的冷淡态度，不过因着病态的苍白也是少了平日里的戾气，看着柔和很多。缓缓启口：“你撕毁了我面见圣上的朝服，我不罚你便已是对你的宽容，怎么，你还想我谢谢你？” 我看看床脚那堆被我撕破堆在那里的黑不溜秋的衣服，转头问宋元仙君：“朝服是什么？很贵重吗？” 慕淮叶一声冷笑，翻身走下床，将那堆衣服抱起塞到我怀里。 “给我补好它，补不好……”上下扫看我一眼，勾起嘴角一笑。 我道：“补不好你待如何？” 慕淮叶却不再看我，也不回我，转而走向宋元仙君。 “宋先生，慕某身体抱恙，恐招待不好宋先生，就不留宋先生小住了。”朝宋元仙君点头拱手抱拳，又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这明摆着是要赶人的意思啊！我看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上温柔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我扔掉怀里的破衣服，大步走向宋元仙君，站到他身侧。 “既然这样，我们便不打扰你慕大将军休息了，暮将军好生养伤，好好养！告辞！”拉上宋元仙君便往门口走。 早就不想待在这儿了，早就想跟着宋元仙君回他府上了！ “我说过你能走了吗？”慕淮叶在身后冷声怒喝。 我转过身，好笑道：“我的自由何时受限在你慕淮叶手里了？我怎不知。” 身旁的宋元仙君拉拉我，朝我摇头。 我不解：“宋元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宋元仙君再摇头：“不是不对，夙卿，你得留下。” “我为何要留下？” “慕将军受伤了，需要照顾。” “宋元兄，你怎么了？怎生糊涂了！该照顾的我们已经照顾完了，剩下就不是我们的事儿了。” 宋元仙君还是摇头：“夙卿，你听我说，你得留下，玄蜂的蜂毒不一般，白须老他照顾不了，只能你来。” 我被宋元仙君弄糊涂了。我先前坚持要照顾慕淮叶时，宋元仙君是坚持反对的，怎的如今又一定我要留下来照顾慕淮叶了？ “宋元兄，你真的想我留下来？” 宋元仙君垂下眼帘，默了许久才抬头看我：“夙卿，你不是要还债吗，你上次中毒，慕将军照顾了你不止一个日夜……” 我懂宋元仙君的意思了，剩下的便不用再听下去了。 我心里暗喜，宋元仙君还是原来的宋元仙君，懂我心中所想所思。 我道：“那好，不过宋元兄你得留下陪着我。”转身向慕淮叶，“他走我便走，他留我才留。”你自己看着办。 慕淮叶看着我不说话，我全当他是默许了，便拉着宋元仙君向门口走去，落下结界，打开门唤白须老进来。 白须老两眼红肿，眼泪汪汪的，我长话短说，不想听他哭。 “你家将军无事了，已经醒了，你给他拿件新衣服穿，顺便找人把他的朝服补补，说是很重要的。” 对白须老交代完一切便拉着宋元仙君向屋外而去，任慕淮叶在身后如何怒喊也不止步回身。 第一百一十七章：心上人？ 慕淮叶的府邸不算大，也不小，三进三出的格局，两处拐角小花园，并一座假山，一方池塘，比之我在西云间的府邸大了足三倍，但若比起北华神君在天宫的神邸怕是寒酸了何止三倍。 在天上时我的待遇不如他，这到了人间，与他在人间的待遇也比不了。这仙与仙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想的入神，一时将身边的宋元仙君给忘了。 宋元仙君唤我：“夙卿，你在想什么？” 我嘿嘿一笑道：“宋元兄，你有没有发现这府上没有女子。” 慕淮叶的府上下人似乎不多，我与宋元仙君游逛了这大半日偶尔才遇上一两个，还皆是男子，无一女子。 宋元仙君笑道：“是吗，宋元到没注意。” 我想到慕淮叶是个断袖，大概他是断袖中不喜女子的那一类，所以这府无女子，不过这个话我可不敢在宋元仙君面前再提。 转开说别的：“宋元兄，你同皇帝说了告假的事了吗？” “嗯。” “那皇帝怎么说？” “皇上准了，不过让我在公主诞辰过后再告假。” “为何？” “皇上说要在公主诞辰之日设百官宴，一同庆贺慕淮叶抓到辽方国的王子，为北凉立下大功。” “那是谁都可以去吗？” “夙卿想去？” “能去吗？”我想起十四年前见到的小皇帝的銮驾车马，只是出行的銮驾车马都那样华丽，皇帝的宫殿肯定更加华丽。十四年前没能来得及去看上一看，这次再来，怎么也得去看看。 “夙卿若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我激动：“怎么说？” 宋元仙君正要开口回我，远处传来白须老的喊话声。我和宋元仙君同时看向亭外，池岸上，白须老正跳着脚朝我们挥手，嘴里大喊着：“二位上仙，小老儿有急事找，我家将军他又昏过去了！” “又昏过去了？”我和宋元仙君齐声将白须老的话重复了一遍，同时看向对方。 “二位上仙，小老儿过不去，你们快些上来吧，再迟怕是来不及了！”白须老又喊道。 我道：“难道是蜂毒没排干净？” 宋元仙君摇头：“不会是，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点点头，拉上宋元仙君的手，一同踏水飞上池岸。 慕淮叶也是奇怪，在池塘中央建了个凉亭却又不建能通行的道路，也不放可供渡行的船只，若非我和宋元仙君是仙能飞，怕是到不了那凉亭里去。 去往慕淮叶房间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宋元仙君：“宋元兄，你说那凉亭慕淮叶是为谁建的？” “宋元不知。” 白须老将我的话听了去，逢迎的回我：“小老儿知道，那凉亭是将军为心上人建的。” “心上人？” 惊讶的不止我一个，宋元仙君也跟着停住了脚，看向白须老。 见我和宋元仙君都有意要听下去，白须老先是一阵欢喜，欢喜过后垂下眼帘，不好意思的笑着：“小老儿只知那凉亭是将军为心上人建的，却不知将军的心上人是谁。”抬眼偷瞄一下我与宋元仙君的脸色，又忙改口道：“小老儿虽不知将军的心上人具体是哪个，但知道他不是个凡人。” 我下意识的看向宋元仙君，却见宋元仙君也看向我，一时四目相对，两相皆无言。 我原先觉得慕淮叶是看上我宋元兄了，可自打那鹤青君冒出来后我又不大确定了。 慕淮叶当真是又昏了过去，而且昏的很彻底，竟连呼吸都没有了，我仔细确认了半天，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只是呼吸太过微弱。从脉象来看慕淮叶这次的昏迷不是蜂毒还有残留，而是别的原因，具体是什么我却诊不出。 “宋元兄，那玄蜂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夙卿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摇头。我方才试着往慕淮叶体内灌入真气，想探探是否是他体内封印的元神根基出了什么问题，却遭到一股力量的反噬，险些伤了自己。 我道：“我再试试。” 宋元仙君阻止我：“夙卿，还是让我来。” 我想想也是，宋元仙君的仙修高出我很多，而是还有元神护体，不像我，没有元神，一遭反噬稍有不慎便会赔上性命。 我给宋元仙君让开位置，房门突然被一道强劲真气撞开。 熟悉的气息，不用回头我都猜得出来是谁。 我拉住宋元仙君，拉他退到一旁。鹤青君化作一道青光飞入室内，在慕淮叶床边现出身。 我小声对宋元仙君道：“救人的来了。” 宋元仙君赞同的点点头。 我知道鹤青君救人前要兴师问罪一番，便主动先坦白，告诉他慕淮叶为大荒来的玄蜂所伤，隐瞒了玄蜂是冲着宋元仙君来的部分事实。 鹤青君只撇看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倒是让我很意外。 “都出去。”一声冷喝，一道强风平地而起，将我和宋元仙君送出了房间，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不愧是上一界过来的上仙，一发怒出个气儿都能将我们这些小毛仙掀飞。我再次庆幸两次惹怒他，小薄命还好好在。 白须老见我与宋元仙君以不雅的姿势双双从屋里飞出来很是不解，我懒得与他解释，又不想听他话多，打算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封住他的嘴没想到宋元仙君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还快我一步。 我鼻酸的感叹，我和宋元仙君的默契这是终于要回来了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宋元的故事 廊檐下，我与宋元仙君并排坐在石阶上，白须老被我施以定身术定在不碍眼的角落里。我想起在天宫西云间的日子，那时候我总爱这样坐在门廊前思念宋元仙君，想他就这样坐在我身边，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让我紧挨着他，我心里就满足了。如今终于实现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圆满。 身后屋内时不时散出刺眼的灵力光芒，鹤青君似乎在用自己的神元替慕淮叶疗。 “宋元兄，你说大荒一族是不是发现慕淮叶的身份了？” “他们也是神族，真有异心也不会在人间起事，夙卿你不用担心。” 宋元仙君答非所问，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我想从他眼里查找些线索，但他始终看着前面，不转向我。 我回头看看身后紧闭的房门，叹口气：“太上老儿临走时让我留意大荒一族的动静，上面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宋元兄你我还当要小心些为好。”回过头继续有意无意的观察宋元仙君的小动作。 宋元仙君扭头看我，想说什么似又有犹豫。我不急，等着他说。 “那玄蜂之毒虽看着惊心其实毒性并不强，只要清出毒液便就不会又大碍，夙卿不必太过担心。” 我笑笑：“人家可是上神，就是贬为凡人也有上神好友相顾，哪里用得着我来担心。” 宋元仙君看着我的神情一滞，嘴角绷紧。 我紧张道：“宋元兄，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最近我对宋元仙君一丁点的神情变化都很在意，稍发现不对，一颗心就会跟着提起来。 宋元仙君摇摇头，回头看看身后，又转正身越过我看着前方：“夙卿你可知他这一世是怎样的命数？”自言自语一般开始说道。 “谁？”我下意识的问。 宋元仙君看我一眼，突然勾起嘴角一笑：“这一世凡人无论他怎么挣扎反抗都是不得善终的宿命。” “你说慕淮叶？” 宋元仙君点点头。我品着宋元仙君的话，总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 我道：“我瞧得仔细，上面那位对他可是有三分怕意在的，就是上面那位有这个意思，那命格老儿可精着呢，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宋元仙君却摇头：“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宋元仙君转向我，看着我默了一会儿：“他命中有一劫，便是要在这人间受。” 我听得一惊：“宋元兄，你怎知道这些？”丝毫没有怀疑宋元仙君说这话的真实性。 宋元仙君看着我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抓住我的手，力道很大。我感受到他的手有些颤抖。 “夙卿，我有一事瞒着你，你可会怪我？” 我看着宋元仙君，紧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宋元兄，你待我时我有不想说的不想做的，你从不逼我，也从不会怪我什么，我待你也是一样，只是，你若愿意告诉我一二，我会更欢喜。” 第一次，我对宋元仙君撒了谎。宋元仙君心胸之宽广是我比不得的。我心眼儿小，做不到不在意。 “夙卿，我不想瞒你什么，真若有所隐瞒……“ 我打断他的话：“宋元兄，你不想说的必有你的道理，我都理解。”我又撒了谎。 宋元仙君看着我的目光微微闪烁，突然一定，似是下去了决心要坦白什么，缓缓垂下眼帘：“夙卿，你认识的宋元其实并不是完整真实的宋元，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其实并不一直是建造司的星官，我原是命格真君坐下的一名仙使……” 宋元仙君放开我的手，朝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转正身，目视前方，开始回忆。我在震惊中好一时没能缓过来。 “我生来便与他人不同，携着“第三只眼睛”而来，能够看到预象。命格真君因着我这一不同，在我很小时便将我抱在身边看养。一直以来，我一直为命格真君所重视，直到那天……” “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我的心莫名跟着提起来。 宋元仙君看我一眼，眼神复杂：“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宋元仙君看着我，缓缓道出三个字“上一界”。 我再次感到震惊。 “宋元兄，这些你可从来没有说起过，天宫里也没有神仙说起过这些，宋元兄你当真有第三只眼睛？在哪儿呢？”我盯着宋元仙君的脸仔细的看，没看出哪里能藏着第三只眼。 宋元仙君笑了，这次是那种不掺杂别的情绪的纯粹的笑，愉悦的笑。 “岂会有谁真的生三只眼睛，不过是那样说说罢了。”宋元仙君很快止住笑，正色道。“虽没有第三只眼，能看到预象却是真的。” 我意识到宋元仙君不是在开玩笑，不再问那些蠢话。 好奇道：“宋元兄真的看到了上一界？都看到了什么？”开始问别的蠢话。 宋元仙君皱起眉头，制止我：“夙卿，不可说。” 我抬头悄悄观观天，捂住嘴，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好奇。 上一界的事情不仅是天宫明令禁止谈论的话题，更是三界不可提及的忌讳。 “命格真君因这事便将你逐出了天命间？” “真君没有赶我走，只是不再让我接触天命间的一应事物，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废人，自己离开了天命间。后来，在天池遇见天工，相聊甚欢，便跟着天工去了建造司，做了建造司的星官。” 看着文弱清白的宋元仙君，没想到竟还有着这样的故事。我与他认识五百年，竟到今日才知这些。 “宋元兄，你和命格真君之外可还有第三个知道你能看到预象的事情？” “你。” 我心中欢喜，找回了平衡。 “既然没有第三个知道，那就让它成为你知我知的永远的秘密。” 宋元仙君笑着点头，眉头舒展开来，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我本还有话要问，看宋元仙君这样，实不忍让他再不愉快。 “宋元兄，你还要在人间呆几年？何时回天宫？” “少则十年，多则十五年，便能回去了。这次回去了便再不下来，夙卿你说可好？” “好！”自然好！十分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完了。 鹤青君走时连个招呼也没打，我和宋元仙君觉察到屋内没了动静，忙靠近查看，这才发现门口的仙障没了，再感应，屋内已无仙灵气息。 推门而入，慕淮叶正从床榻上起身。他穿一件白色短衫，下身着装完整，长靴也穿起来了，披散着如墨的长发，垂着头，长发遮盖住了整张脸，看不出脸色如何，但看行动，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看样子是早醒了，或许还和鹤青君说了会儿子交心话。 听到我们进来，抬起头，顺手撩开挡住视线的长发，露出脸来，那面色有些苍白，看着精神状态并不很好。我再看他的动作，发现并不是那么利索，他的膝盖在微微打颤，我下意识的就想上去搀扶他，下一刻觉得自己是疯了。 宋元仙君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没有犹豫的走了过去，我只得追上去，抢在他前面扶住慕淮叶，避免他和慕淮叶直接接触。 慕淮叶没有拒绝我，看着我的神情很古怪，有几分熟悉，好像上次鹤青君为他疗伤后，他就是这样的古怪神情。 我忍不住好奇鹤青君都与他聊了些什么。 扶他在桌前坐下，好人做到底帮他倒上一杯水递到他手里。他看看我，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 我和宋元仙君立在他身边，看他动作极慢的喝完一杯水。 看他放下杯子才道：“贺公子是何时走的？” 慕淮叶侧目看我，半眯起眼睛：“你不知道？” 我和宋元仙君就守在门外，鹤青君离开，按理说我们不该没所察觉，可偏偏就是没有。 我看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开口道：“慕将军，我二人一直守在门外，不曾见贺公子出去过。” 慕淮叶道：“那就奇怪了，他明明推门走出去的，你们怎么就没瞧见呢。”说着动作去倒水，我看他实在吃力，便上前去帮他，却被他挡住。 宋元仙君对我摇摇头，将我拉到一旁。 “看来将军身体已无大碍，后天就是百官宴了，将军好好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拉着我转身往门口走。 “等等……” 我回过头，见慕淮叶一手支在桌边，一手捂着胸口，样子很是痛苦。 “宋元兄，他看起来不对啊。”我小声对宋元仙君道。等了一时却没听到回应，又说了一遍，宋元仙君还是没反应，只好作罢。 转向慕淮叶道：“慕大将军有事？” 慕淮叶似乎没有力气说话，颤着手指指宋元仙君。这意思是让宋元仙君过去啊。 我看向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像是没看到慕淮叶的动作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元兄，他好像是让你过去。”拉拉宋元仙君的衣袖，却被他制止握住手。这样突然而至的亲近让我有些恍惚。 “将军有事？”极冷淡的语气，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宋元仙君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慕淮叶的脸色越发不好了，我看到他难受的握紧了拳头，心里忍不住又涌出想要过去的冲动，奈何手被宋元仙君握着，也还好被宋元仙君握着，这才没让自己发疯。 “慕大将军你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就别下床走动了。”我想到白须老，赶紧隔空解了他的定身术，唤他进来。 “若有什么需要就让白须老来。” 等了会，看他不说话，便拉了宋元仙君离开房间。 门口遇到白须老，顺便嘱咐了他几句，让他小心照顾慕淮叶，最好别乱问东问西，少说话多做事。 宋元仙君还瞒着我一些事，与慕淮叶有关的事，我从宋元仙君的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敌意，对慕淮叶的敌意。那天除了玄蜂，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慕淮叶似有话要单独与宋元仙君说，他要说什么呢？ 怎么想我都觉得有必要去问问清楚。宋元仙君这边我不好直接去问什么，慕淮叶那边虽然可怕了点，但未必就不能问出什么。 打定主意，待入夜后，趁着宋元仙君不注意，我悄悄离开了房间，幻化出一个假人睡在床上。我熟睡时宋元仙君从不会打扰我，就是我一整夜不回来，宋元仙君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 慕淮叶的房间不掌灯，我也不管他是不是已经睡下，直接闯了过去。一进入室内，一片昏暗，缓了好一时才算适应。凭着感觉摸到慕淮叶床边，感觉快要靠近了，抬手摸索，黑暗中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我。那手冰凉，我没有惊呼，知道是慕淮叶。 “嘿嘿，慕大将军还没睡啊。”我试着抽回手，慕淮叶的手劲略大，试了一下竟没抽出来，反而被连带着往前倾过去，慌乱之中没有防备，又视物不清，只感觉肚子压在了一个硬梆梆凉呼呼的球上，感觉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胡乱借物支撑又按在了慕淮叶的肚子上，只听慕淮叶一阵痛苦的呻吟。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你还好吧。” 没有回答。肯定是不太好，只是怎么呼吸声都没了？ “慕大将军？”我极力在黑暗中辨析慕淮叶的身体轮廓，为防脚滑再一个不慎跌倒在慕淮叶身上，我蹲下身去，脸上被什么东西扫过，一凉。 “慕淮叶？”黑暗中我摸到慕淮叶伸出床外的手。他的手可真凉，一点儿温气儿也没有。我又试着唤了唤他的名字，仍是没有应答。我心里一紧，不会是被我砸死了吧。 “慕淮叶！”顺着慕淮叶的手我摸到慕淮叶的身体，使劲摇晃，心里既怕又慌。这要死被我砸死的，不是要算在我头上，要是他寿命还没尽…… 我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怕，手上拼了命的摇，可慕淮叶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对了，渡仙气。他刚死，元神一定还没脱离躯壳飞出去。 说做就做，找准慕淮叶嘴巴的位置，我便对了上去。下嘴的那一刻，一时着急没把控好距离，直接贴上去了，双唇碰到慕淮叶冰凉的唇瓣儿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这这，轻薄上神的罪名似乎也不小啊！ 第一百二十章：你会死吗？ 慕淮叶的身体很凉，凉意通过他的两片薄唇直传达到我的肺腑之中，却在我肺腑里燥起一团火，顷刻将我吞噬，来不及仔细感受那火是如何而来，我在身体的强烈反应下弹出十步外，远离慕淮叶。 黑暗将我紧紧包裹也将慕淮叶紧紧包裹，密不透风的将我二人隔离开来，可是周围太过安静了，慕淮叶的心跳声是那么的清晰，好像就响彻在我耳边，一步内的距离。他醒了，我完了。 我不敢弄出半分响动，僵直着杵在黑暗里，等着那边先动静，等到快失去耐心时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悉索细碎的响动，应该是身体摩擦被子弄出的响动。他是坐起来了还是在转身？我极力想透过黑暗辨析出那边一点模糊的轮廓，可是什么也看不见。环顾四周，漆黑一片，一丁点光亮都没有。 不对，方才虽然也黑可不是这般密不透风的黑，窗户和门缝都是透着微光的。 觉察到异样，我警惕起来，凭着直觉紧盯着窗户和房门所在的位置。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不是床那边传过来的，而是来自屋外的动静。 “谁！是谁在外面！” “谁，是谁在那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转身向身后慕淮叶所在的方向，侧目的一瞬间，窗外一道微光划破室内的黑暗。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移动，越来越多的微光透过窗户泻进来。我停住动作，紧盯着窗外的黑影，不敢有所动作。来者未必不善，但一定不弱。 自和食人花妖一战之后我对自己的斤两有了深刻而清醒的认识，窗外的庞然大物绝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 我看着那巨大黑影摩擦着窗户一点一点移动，心里一面祈祷着千万别是冲着自己来的，一面仔细回忆来途中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妖魔神怪，把所有的记忆翻了个遍也没想出有得罪过什么不该得罪的。 身后慕淮叶又有所动作，似又要张口说话，我来不及犹豫，下一刻人已经落座在床边将慕淮叶禁锢在怀中捂住了他的嘴。 慕淮叶在我怀中只挣扎了一下，似没多少力气一般，很快安静不动了。我松了口气。 窗外的黑影一直在向屋顶移动，移动的很缓慢但很有节奏，不急不缓，让人猜不出其意图是什么，我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下一刻它会不会突然冲破屋顶。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镇定，它没有所动作之前我怎么也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等了一时，屋顶未传来任何异响，窗外的黑影也由大变小。我越看那变化的影子越觉得说不上来的熟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怎么个熟悉法。是一条尾巴。对，就是一条尾巴。 我再看向窗外，那像尾巴的最后一抹影子已经消失窗外。 那庞然大物已经整个盘踞在屋顶上方，但感觉不到它有什么敌意，它似乎只是路过，但又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又安静等了一时，确定它不会有所动作后，我放开慕淮叶。我若猜的没错，屋顶上装神弄鬼的大家伙是那条苍墨白尾蛇。 这蛇妖对鹤青君可真是寸步不离，走哪儿跟哪儿，只可惜来晚了一步，人早已经走了。我要不要出去告诉他一声，兴趣能帮他追上也不一定。 正想着，慕淮叶突然抓住我的手，似有话要说，拉我靠近，刚一张口却咳嗽起来。 “喂，你没事吧。”我学着宋元仙君的样子帮他顺气，也不知是不是动作没到位还是用力过度，慕淮叶越咳越厉害，竟止不住了，整个身体剧烈的抽搐起伏，连带着拉着我一起跟着左摇右晃起来。 “喂，慕淮叶，你怎么了？”我哪里遇到过这种事，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身，慕淮叶死死拉着我的手不放。 眼看着他咳嗽的要抽过去，我心里又急又慌，也不知怎么想的，抬手朝他后脑勺劈了过去。 手肘一起一落，慕淮叶果然不咳嗽了，人也跟着倒了下去，晕了。好在我就在他近处，伸手让他落在我怀里。刚想松口气，脑子清醒过来，下一刻慌乱的将慕淮叶扔到床上。 我怎么就糊涂了，我打他是做什么，他要咳嗽抽过去就抽过去，与我没什么相干，打了他可就与我相干了。 “慕淮叶，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脑袋清醒了，我赶紧去捞床上的慕淮叶，手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床上的慕淮叶突然翻过身，剧烈的喘息着，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这下我不敢再去碰他，看着他突然弹坐起来抽搐着呕出一滩鲜血。 我确定那时血，因为浓重的血腥味很快蔓延开来，直往我鼻腔里呛。 慕淮叶呕完便倒了下去，倒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抽搐。我意识到他还没呕完，赶紧过去将他扶起，免得他被自己的血呛死。 慕淮叶一连呕了三次，呕出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足有脸盆大小，血腥味充斥弥漫在整个房间，令人十分不适。 我担心慕淮叶将体内的鲜血呕干，血枯而死，欲施法救他被他制止。 他倒在我怀里，哆嗦着扣住我的手，吃力的冲我摇头。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但能够想象他的脸色有多苍白憔悴。 “慕淮叶你会死吗？”我轻声问他， 慕淮叶突然失笑，笑声很轻很轻，可我听到了，也听清了。他在笑。 “慕淮叶你笑什么？”我问他。 慕淮叶扣着我的手的那只手动了动却没放开我，拇指探进我的掌心，轻轻摩挲着。 “不会。”他说。声音很无力，吐字却很清晰，像是在安慰我。 我胸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握紧他的手。 “慕淮叶，你要是死了可不能怪在我身上，你要是敢怪在我身上，我现在就掐死你。” 慕淮叶又失笑。 “不会。”他说。说的很真诚，一点也不含糊。 我暂时松下一口气，算是信了他。 说完我想说的话我便没什么想说的了，慕淮叶更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于是室内陷入沉默，安静的只剩慕淮叶不均匀的呼吸声，和分不清属于谁的心跳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晴天霹雳 我没想过应该放开慕淮叶，让他躺着，就那么一直将他抱在怀里，慕淮叶也没挣扎，就那么任我抱着。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慕淮叶挣扎了一下，将我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思绪里拉出来。我看看周围，室内竟然不昏暗了，明亮了，能够清楚视物了，呆愣了一时反应过来。是天亮了。 慕淮叶又挣扎了一下，从我怀里离开，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的脸色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苍白憔悴，眼中有神采，嘴唇也红润，看着比昏迷刚被救醒那会儿都有精神。 我激动的抓住他的肩膀，又惊又喜：“慕淮叶，你没事？” 慕淮叶扬起嘴角扯出一个难见的微笑：“没事。”眼中流转的是温柔的水而不是寒冷的冰霜。 我有点不适应，再问：“你真的没事了？” 慕淮叶笑答：“真的没事了。” 我抓抓头发，有点混乱。他方才，不对，他昨晚分明口吐鲜血不止，就是不死不也该是只剩半条命吗，怎么会没事？ 一只手突然伸到我脸上，在我脸颊上摸了一把，我下意识的躲避，抬手去扫，不偏不倚打中那只手，只听一声吃痛的闷哼。我循声看过去，慕淮叶拧着眉紧皱着脸握着手腕，一脸委屈的看着我，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泪花。 “你，你摸我做什么？”我无视慕淮叶的委屈，没好气道，心里只觉得不适应的很。慕淮叶哪里会做出这种表情来，只有猫脸才会这样。 一想到猫脸，我又忍不住多看了慕淮叶几眼。现在的慕淮叶除了在这副表情下眉目里能找出几分猫脸的影子，平时正常的样子里已经完全找不出小时候的影子来。 慕淮叶放下手，展开眉心，很平静的看着我：“为什么哭，在想什么？” 我被慕淮叶问懵了。 “什么哭？你在说什么？” 慕淮叶再次伸手抚在我脸颊上，这次我忘记躲避，任他在我脸上摩挲。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哭？”慕淮叶又问。 我觉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手却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摸到一片湿润，感到十分震惊和难以置信，连忙去摸眼角，眼角也是湿的。我哭了，我为什么会哭呢？我方才想了什么？ 我努力回想自己抱着慕淮叶时都想了些什么，可是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仿佛那段记忆被抽走了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我是怎么抱着慕淮叶坐到天亮的。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难为自己。” 我惊讶的看着慕淮叶，却看到慕淮叶平静的回看着我，眼里溢着罕见的温柔。 这样的慕淮叶让我感到害怕，我不敢再多看他，怕陷在他眼睛里，中了他的圈套。 “你既然没事了，我也就不担心了，好好休息。”我站起身，准备离开，被慕淮叶拉住。 “你担心我？” 若是别的谁问这个问题我不会觉得哪里奇怪，可慕淮叶这么问，我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古怪。 “哦，对了。”想起来这里的目的，我不动声色的将手从慕淮叶手里拔出来，转向他。“是姓贺的救了你，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我们途中遇到的救过你一次的青衫男子。” “我知道，他和你一样，也是神仙。”慕淮叶的回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又忍不住生了好奇心。不动声色的在床边坐下，打算从慕淮叶嘴里套问出更多关于他和鹤青君之间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慕淮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早就认识？” 我想了想点点头，不否认。 “我确实和他早就认识，不过是在你之后。” “在我之后？”那不是刚认识的吗。 慕淮叶撇我一眼，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一脸冰霜。 “你知道十四年前我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吗？” 我明白了慕淮叶说的“在我之后”的意思。 “想，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们那天进宫回来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到慕淮叶的目光渐渐冷下去，赶紧补充道。“还有，你为什么会受伤。”在我心里自然是宋元仙君的事情更重要，其他的不着急。 慕淮叶听到我后面的话目光没有再寒下去，我松了口气。 “你是想知道宋元为何突然对我有敌意吧。” 我忍不住怀疑面前的人不是凡人慕淮叶而是北华神君。只有北华神君才有不动声色洞察人心的本事。 “他跟你说过明日百官宴的事了吧。” 我点点头。 “他是不是打算带你过去？” 我再次点点头。 “这就对了，他肯定是想你帮他。” “什么意思？” 慕淮叶道：“皇上打算在百官宴上为公主择婿，表明属意我和他中其中一个，有意让我和他在百官宴上进行争夺。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心仪着公主，打算借你的力量取胜与我。” 慕淮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落在我身上，劈的我意识恍惚，我努力缓和了好一时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丝毫不怀疑慕淮叶所言的真实性，他没道理骗我。 慕淮叶又道：“看你的样子他是没告诉你这件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宋元兄要取胜与你轻而易举的事，何须我的帮忙，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慕淮叶不以为意，笑笑：“我知道他也是神仙，不过他现在做着凡人，就得像个凡人的样子，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是不能动用法力的吧。” “呵呵，笑话，和你比试根本无需我宋元兄动用法力，你还不够格。”出于想要发泄，我也不顾会不会惹到慕淮叶了，惹到了最好，让他扁我一顿，好让我从噩梦中醒过来。 慕淮叶完全没被我的话激到，反而对我的反应很满意：“既然如此，我便也不谦让了，最好是公平竞争，这样赢也赢得也光明正大，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中伤慕淮叶 我意识恍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宋元仙君正在我房中坐着。我推门而入，他毫无反应，待我走上前，他仍保持着不动的姿势坐着，似在想什么事情正想的出神。 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唤了唤他：“宋元兄。” 宋元仙君缓缓抬起头，看到我，略有诧异，很快恢复如常，缓缓起身，面带微笑道：“夙卿，你回来啦。” “嗯，宋元兄等我多久了？” “不久。” “哦。”心里一阵失落。 默了一会儿，我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宋元仙君似乎也没话对我说了。又默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 “宋元兄……” “夙卿……” 我和宋元仙君同时看向对方，都顿了一下，我先反应过来：“宋元兄先说。” 宋元仙君道：“还是夙卿先说。” 我道：“我要说的不急，还是宋元兄先说。”其实并无话要说。 宋元仙君笑笑，嘴角的笑略不自然，看上去有些犹豫，怕气氛再陷入方才的尴尬，我赶紧接道：“宋元兄可知我这一夜是去了哪里？”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宋元仙君摇摇头，眼里并无波动，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我心里再次忍不住失落，想起他方才出神想事情的样子，他大概是在想后天百官宴的事情吧。别过眼不看他，向床边走去：“我昨夜听到慕淮叶房中有咳嗽声便去看了看情况。”在床边坐下，想了想顺势倒下去，实在有些无力，身乏心更乏。 宋元仙君跟着来到床边，却没有在我边上坐下：“夙卿很累吗？” “嗯，一夜没睡，有些乏了。”我提着一口力气道，抬手挡在脸上，不想让他看出情绪。 但听宋元仙君默了一会儿，似有犹豫道：“那，夙卿你休息会儿……” 我强压下心头酸楚的情绪，迫使自己不露出任何异样，打个哈欠翻过身，背对床外：“好，我睡会儿，醒来再去找宋元兄。” 宋元仙君离开后我抱着他为我仔细盖好的被子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我心里既恨又气，恨自己不是宋元仙君心里那个人，气宋元仙君心里无我却来招我。是他亲口说要一直陪着我，在天宫与我做个伴，如今下到这人间来却都不作数了吗？ 昔日与宋元仙君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来回闪过，我拼力想要定格住一幕回忆其中细节，可都在我抓住的那一刻变得支离破碎。 恍恍惚惚我感觉自己站在了一处云巅之上，下面稀薄的云层里若隐若现着一片汪洋还有一座山峦。微风自下而上吹来，我俯身向下看，但见云层之下一团青光浮动，待要看个仔细，一股劲风突然将我掀翻。我心里惨叫着要完了，紧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耳边却没有风声，感觉了一下，身下是一片绵软，我并未跌下云层。 我大松下一口气，睁开眼望了会儿天，脑海里乱哄哄的。就这么躺着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坐起身，惊讶的发现眼前景物全都变了模样，云层不见了，我正坐在一棵桃花树下，周围远远近近全是桃树，桃花一簇一簇开的正盛，满目嫣红。一阵微风吹过，飘起漫天桃花雨。 此情此景实在熟悉，我惊跳起身，四下里寻看，越看越觉得难以置信。这不是蟠桃园吗？ 正当我感到困惑，远处传来女子的抽泣声，那声音几分熟悉，好像曾经哪里听过。我循声寻去，转过一道小径，前方桃花掩映中出现一座水亭，我猛地停住脚。蟠桃园还有女子的哭泣声，这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吗？怎么又来了一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怎么理都理不清了，脚下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想要一看究竟。越靠近即将要看到和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先进入视线的是北华神君的身影，再是跪拜在地哭成一片的五位仙娥。和记忆中丝毫不差的情景。 “神君，小仙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五位仙娥跪拜在地抖着肩膀颤声解释。我看向北华神君，回忆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忽听到一名仙娥大声抽泣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四名仙娥正指着最靠边上那名身形最娇小的仙娥。 “神君，是婉清，她碰了。” 我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来不及犹豫，飞上去，一边大喊：“慕淮叶！不可！” 忽然之间狂风大起，桃树摇曳，卷起漫天桃花，视线被阻隔，我不得不停下来。狂风转瞬又即停，漫天桃花雨中我看到那名叫婉清的假仙娥坠入裂开的天之地缝里，坠入凡尘。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我转过身，北华神君正立在我身后，目光不善的看着我。 “你方才叫谁？谁是慕淮叶？”我不答话，他又接着问。 我疑惑，记忆里可不是这样的，难道这是在梦中？我再仔细看了看周围，未遭难的四位仙娥已经不见身影，流年一梦水亭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眼望不尽的桃花林。 是了，这一定是在梦境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再混乱了，思绪也全找回来了。 我上前一步靠近北华神君：“慕淮叶叫你，你就是慕淮叶。” “我是慕淮叶？”北华神君一脸的困惑。 我再逼近一步：“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天上的神君？” 北华神君看着我更加困惑了，神情里的那份冷傲和霸道已经完全没了踪影。 看到北华神君这副样子，我心中十分解气。在梦境之外我不能把他怎么样，在我的梦里想怎样那就是我说了算了。 “慕淮叶，你以为本仙君真看不透你那点小伎俩吗？你激我不插手，你便有更大的胜算来赢过我宋元兄。你可真是个自大又狂妄的家伙。我宋元兄与公主是早有缘分在的，而你，且不说你将她踹下凡间的这一仇，你这一世孤鸾的命格，连个善终都求不得，就别祸害别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身体异样 待我说完这一席话，眼前事物突然快速向后退去，慕淮叶的身影也突然跟着模糊起来，只片刻的功夫桃林不见了，慕淮叶也不见了，我又置身在云巅之上，只是这次我站在云巅边缘处，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坠下了云巅。 我大叫着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便是在梦里消失不见的慕淮叶，忙坐起身抓住他。 “慕淮叶。” “嗯。”慕淮叶并未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我一看到他的冰块脸，脑袋马上清醒过来，这才算从梦里走了出来，彻底醒了。 慕淮叶拂开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我抓皱的衣袖，倒没什么不耐烦之色，抬头再看向我时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环顾了下周围，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的身影。 “你，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是宋元仙君，宋元仙君去哪儿了？ “宋先生在我这里不合规矩，已经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 “自然是他自己的府邸。” “哦。”我看看窗外，脑袋还是有些不清醒，心里嘀咕宋元仙君怎么撇下我就走了。 “他几时走的？走时可说了什么没？” “昨日，没说。”慕淮叶回的十分简洁，好像多说一个字儿就能累死似得。 我翻身下床，只觉得身体疲惫的厉害，似有千金重，站了一会儿便站不住了，又跌坐回床上，看到慕淮叶好像朝我伸了伸手。 这一番折腾，脑袋又清醒了几分：“是你把他赶走了对不对？” 慕淮叶道：“他在这里不合规矩。” “呵呵，你的家，规矩还不都是你定的，赶就赶了，敢做不敢认，你堂堂大将军也不过如此。”说着弯腰去提鞋。宋元仙君被赶走了，我自然也不会再呆在这里。 “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你管不着。”扶着床沿站起身，身体还是疲惫的厉害。此时外面天灰蒙蒙的，也不知是傍晚还是清晨，我记得我是白日里清晨睡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今日百官宴。” 百官宴？这么说我是睡了一天一夜。可为什么身体还是这么疲惫。 慕淮叶道：“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你若还想去，抓紧收拾，晚了我可不等你。” “什么意思？”看他说完转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他。 “字面意思，你听不懂？”慕淮叶转过头，这次不再是面无表情，不过还不如没有表情。我放开他。慕淮叶冷着眸子看了我一会儿，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摔门而出。 脾气这么臭，活该你孤鸾命！老子招你惹你了！ 一通大骂解了气后赶紧穿衣束发打扮。 收拾妥当，推门走出去，慕淮叶竟没有离开，负手站在门口等着。见我走了出来，转过身将我上下打量一遍：“你们神仙都这么麻烦？” 我看看身上的衣服，咬牙忍住。穿人家的吃人家的还住人家的，到底没了底气和他争辩。 “不是说马车在等吗？还走不走？”随意往他身上扫了几眼，心里撇嘴。说我，你自己不是一样，穿的花枝招展人模鬼样的。嘀咕完，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见惯了慕淮叶穿戎装穿布衣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他穿这样华贵的衣服。人间的服饰到底是比天上的华丽精致，除了天帝帝后，诸神的衣服上到北华神君那样上神转世的神君下到仙娥神侍，款式不出三种，花样不出三种，唯一能比的过的大概就是那耐穿的材质，几百上千年都穿不烂。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我那件月光袍衫。天宫的服饰上绣的花纹不出祥云，仙鹤和仙山这三种，我记得那件月光袍衫上面绣的却不是这三样，而是兰草。等等，北华神君似乎很喜欢兰草，看他见到那件月光袍衫的反应难道他与那月光袍衫有什么关系。 马车上的空间很宽敞，我和慕淮叶隔着茶几小案相对而坐身后还有可以倚靠的空间。对面慕淮叶手撑着脑袋半倚半坐着，垂着脸，看不出什么神情，但估计是没什么表情的，有也是不耐烦的神情。此时我看向他，他突然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我吓了一跳。 “在想什么？” “啊？” “我问你在想什么？”慕淮叶坐起身，抬起另一只手也撑在小案上，直视着我，目光近乎逼迫。 被人这样看着我心里十分不爽，不想回答他，别过头看窗外。好巧不巧，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我的脑门不偏不倚撞在了小案上，咚的一声响，震得我耳朵轰鸣。 我是神仙，神仙怎么可能被凡间之物伤到，可是这次怎么不对劲啊。我捂着脑袋起身，被撞的地方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楚。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是慕淮叶在暗中捣鬼整我，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爬过去一把抓住慕淮叶的衣襟拉到近前。 “慕淮叶！偷袭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光明正大和老子单挑！” 等了一会儿慕淮叶没什么反应，我怒火更大了，两手抓住他，欲将他从座位上提起来扔出去，一拉没拉动，再拉还是拉不到，动用法力，还是一点效果没有。 “你在做什么？”慕淮叶很是淡定的看着我，嘴角分明挂着嘲讽的笑。 “老子要杀了你！”我使劲全身力气去拔他，却被他单手一拉带了过去，直接摔到了他怀里。 “别动！”慕淮叶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我，我被他捆着双手，挣扎不出来，心里是一百个不服。神他娘的不对劲，自打醒过来这身子就沉得厉害，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慕淮叶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废话！” “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 我被慕淮叶问的愣了一愣，他这是在关心我吗？我紧盯着慕淮叶的眼睛，想从他眼里扒出他伪装演戏的痕迹，竟没有一点破绽。 我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是实在没有力气，脑门被撞了那一下，疼得厉害，身体也疲得厉害。良久，我开始昏沉的时候听到慕淮叶低声在我耳边说：“路不平，马车不稳，撞疼了吧。”然后便有一只手轻轻抚在了我的额头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不吃吗？ “仙君……”恍惚中听到有人唤我，睁开眼睛，我还在马车上，慕淮叶却不见了。 “仙君……”呼唤声就近在耳边，好像是从马车外传来的。我爬起来，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白茫茫一片。好大的雾气。 “谁在叫我？” “仙君，是我，凌庆子。” “肉墩子？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仙君，我在这儿，在上面。” 我往上看，马车车棚上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凌庆子的小肉脸。 “你在上面干什么，下来。” “仙君，你失礼了，那样不好。” “什么失礼，你给我下来，我问你你去哪儿了？” 凌庆子缩缩脖子，往后退下半颗脑袋，一副又怕我又不怕我的样子：“仙君，那样真的不好，真君说了，不可说粗鄙言语。” 我想了想，他这指的应该是我方才激动之下自称“老子”的事。 “怎么着，你个小萝卜头还想学那老家伙来管我啊。” “凌庆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着，你给我如实招了，你跑去哪儿了，我记得没错的话老头儿是让你跟在我身边。” “仙君我……” “行了行了，人间不比天宫，与魔界相邻，又有妖混杂其中，你最好不要一个人乱跑，回头被什么妖怪生吞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想的是凌庆子是第一次下凡，对人间事物定是充满了好奇，要是跟着我便会被管着，不能自在，便一个人溜了，现在是玩尽兴了，还好是知道回来的。 “诶？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凌庆子抓抓脑袋，一脸纠结为难的样子：“这个，这个不能说。” “那你说点能听的听听。”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仰面躺下，好看凌庆子舒服点。 “仙君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听你的话……” “嗯，怎么说？”我随口应着其实心已经不在凌庆子身上，去想别的事去了。慕淮叶是去哪儿了呢。 “那天我不该不听你的悄悄跟过去，我若不跟过去蛇妖就不会把我定住，我若没被蛇妖定住，一定寸步不离的跟在仙君身边，仙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蛇妖把你定住？” “就是那天晚上啊，您不让我跟着，说我跟着就打断我的腿……”凌庆子往后缩缩脖子，一副很怕我的样子，“仙君，你不会真的要打断我的腿吧。” “要不要打断待会儿再说，你给我说清楚，那臭蛇为什么定住你。” 凌庆子又露出那纠结为难的神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你给我一字不差的如实交代，不然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我翻身坐起，将凌庆子从车顶上拽下来，让他面对我坐好。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庆子知道我的脾气，不敢再吞吞吐吐：“就是那晚仙君看到鹤庆君杀了狐妖姐弟俩，那其实不是鹤庆君杀的，而是蛇妖杀的。是蛇妖动的手，他躲在暗处，仙君你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仙君你误会鹤庆君了。我悄悄跟过去，走了另一条道，正好看到了一切，蛇妖发现了我……”凌庆子说到这里开始哽咽起来。我将他揽在怀中安慰。 初来人间，一个人被定在深山里，他一定怕极了。 “好了，这不是好好的没被妖怪吃掉。” 凌庆子钻到我怀里，嚎啕大哭，委屈极了。我有点鼻酸。太上老儿也是，既然宠他，就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宠着，扔到这人间来，也不怕我把他弄丢了。 凌庆子是不会骗我的，看来狐妖姐弟真的是蛇妖暗中动手杀的，那为什么鹤庆君不为自己辩解呢。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很快便想明白了。 鹤庆君是什么人，人家是上神大仙，岂会在意我这个小毛仙的看法，若要解释，那也是跟慕淮叶北华神君解释。 凌庆子说不是他动的手，这倒也说的通。他那样的人一看就是容不得身上有半点污点的，青狐狸看到他受辱之事，他心里必是不容她的，又碍于神仙的身份，不好出手，蛇妖出手倒是帮他解决了麻烦。可是小白是无辜的啊。不管是不是他动的手，狐妖姐弟俩的死他都得负责任。 “他不能跟着。”慕淮叶不知何时回来的，躲在我身后一直没出声，我是寻找一股好闻的香甜转过身这才看到他。他手里拎了个纸包，香味儿就是从那纸包里飘出来的。 “这是什么？” 我不客气的从他手里抢来纸包。慕淮叶倒没说什么，随我将纸包打开。纸包里包着的是六小块白嫩晶莹的糕点，上面撒着细碎的果仁屑，闻之很是诱人。 “这是什么？”我强忍住想将它们一口吞食的冲动。 慕淮叶道：“桂花糕，给你的。” “给我的？给我买的？”我不敢相信。“你是去给我买这个了？” “皇城大门还没开，还要等上一会儿。”慕淮叶似乎很不耐烦和我将话，转过身去，背对我坐上马车。“他若不能好好隐藏自己，最好别让他跟着。”慕淮叶又道。说的是我怀里的凌庆子。 凌庆子哭的累了，倒在我怀里闭着眼睛，大概是睡着了。像他这样的小神仙，体内薄弱的仙灵之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不眠不休也能有很好的精神，这也是灵寿宫有日夜之分的另一个原因。 若不让他跟着，那让他去哪儿呢。 “若让他跟着会如何？” 慕淮叶扭过脸：“你想让他跟着？” 我点点头。 除掉身上的仙灵之气，凌庆子不过是个普通孩子，这凉都这么大，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跟着我，把他扔哪儿我都不能放心。且再说，那蛇妖现也在凉都，我就更不能放心让他一个人。 “我只能带你一个进去，他要进就要靠他自己。” 我心道，若不是为了能光明正大游逛皇城，我才不乐意靠你进去。嘴上笑着道：“只要你不告发他，他不用靠你。” 慕淮叶看着我没再说什么，转回头时撇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纸包：“不吃吗？” 我道：“凌庆子最爱这些甜食，我不差这一嘴。” “你不吃就扔了，我买来可不是让你借花献佛的！”慕淮叶突然从我手里夺走纸包，在我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时将纸包捏成一团扔在地上。 “你……” 一声鞭响，马车突然向前，扎进浓雾里，我后面要说的话在惊魂中被荡碎。 第一百二十五章：你若食言 果然如慕淮叶所说，皇城大门还没开，不过来早的不止我们，我们到时皇城门外已挤满了人。 私家马车是不能进入皇城的，城门西侧的巷子里早有将军府的下人等候着，慕淮叶将马车交给下人看着，我和凌庆子不得不下车跟着慕淮叶徒步走到城门口。 走入凡人视线前，我命凌庆子隐了身跟着，想着待成功躲过城门口的盘查再让他现身自由，却被慕淮叶看透心思。 “皇城内守卫森严，处处都有巡逻侍卫，他若现身时不巧被侍卫撞见当如何？” “可若不让他跟着，能让他去哪儿，总不能丢在这城门外。” “回去。” 我道：“回哪儿？” 慕淮叶道：“跟着马车回去。” 我明白了，这厮摆明了就是不想凌庆子跟在我身边。 我在人群里寻找了一番，没看到宋元仙君的身影。 凌庆子隐身附在我耳边道：“仙君，我就在这儿等着，不进去也没事儿。” 我知他是想进去的，怕我为难才这么说，便道：“无妨，我自有办法带你进去。”以凌庆子的法力，隐身之术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慕淮叶所说情况不是不可能出现，我需得仔细想个稳妥的法子。 凌庆子却道：“仙君，我不想进，想留在外面。” 凌庆子隐着身，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听语气似乎是真的不想进的。 我确认道：“真不想进？” “嗯。” 行吧，既然不想进，我再让他进，便是强迫他了。 “我进去要好一时出不来，若是天黑前我还没出来……”我看了看周围，指指远处的一棵大树，“若我天黑前还没出来，你便去那棵树上躲着，莫要叫人发现你。”天子所在之地妖魔是不敢轻易靠近的。这一路未觉察到有蛇妖跟着，凌庆子呆在此处应是安全的。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从腰间解下乾坤袋，递给凌庆子：“这个你拿着，若是遇上蛇妖，你就拿出这个，蛇妖便不敢再靠近你。” 凌庆子却不收：“仙君，你不能离了丹药。” 我只当是凌庆子是关心我，没做他想，从乾坤袋里倒出一粒一口吞下：“今日该吃的已经吃了，剩下的你替我保管好。” 凌庆子没再说什么，收下乾坤袋。 我嘱咐完凌庆子，转身去寻慕淮叶，却不见慕淮叶的身影。此时皇城大门已经打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正陆续进入城门。我着急，没有慕淮叶我便没身份通过城门侍卫的盘查。 “夙卿。”正当我着急之时，宋元仙君站在了我面前。 “宋元兄。”我又惊又喜。一日没见宋元兄，我已思念成疾。 “宋元兄。”我再唤一声，扑进宋元仙君怀中。从今往后，还能这样抱着宋元仙君的机会便是屈指可数了，我得好好珍惜每一次机会。 我是以宋元仙君兄长的身份进入皇城的，问宋元仙君为何是兄长，宋元仙君却笑而不语。 本想一睹人间帝王宫殿的华丽，怎料遇上个大雾天，太阳早就出山了，大雾却仍没有要散去的迹象，五步之外便是白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我紧随在宋元仙君身侧，生怕一个不留神跟丢了。 我与宋元仙君走的近，两步之内的距离，五步视线内我能看到的只有宋元仙君，偶尔也有其他人闯入视线，身影一闪，匆匆走过。 百官隐在大雾之中，我看不见他们走在何处，但能听得到他们的谈话声，五步之外白茫一片的世界里每个方向都有纷纷杂杂的交谈声。我很想驻足仔细倾听一下他们在谈论什么，这么愉快，为何我与宋元仙君却无话可聊。 又转过一个拐角，道路一下子变窄了，平滑的地面变得凹凸不平，我低头去看，脚下宽阔平坦的石板路变成了石子铺就的小径。大雾里的交谈声越来越远。 “宋元兄，这是往何处去？” 宋元仙君停下来转向我：“我看夙卿你不大舒服，先带你去休息一会儿。” 我道：“原来是有些疲惫，不过见到宋元兄就全好了。” 宋元仙君看着我略不自然的笑笑，我说这话似乎让他很不自在。 我赶紧道：“休息一下也好，雾气这么大，什么也看不见，也没什么好逛的。是在前面吗，还有多远？” 我快步往前走，被宋元仙君拉住。宋元仙君用困惑的目光看着我：“夙卿，你说雾气？” 我点点头：“宋元兄不觉得这雾气很大吗？”看看周围，雾气似乎更浓了，这下三步之外看的都吃力了。“宋元兄你离我近些，别站在雾里。” 宋元仙君立在原地不动，直摇头：“不对不对。”神情很是慌乱。 我道：“哪儿不对？” 宋元仙君向我靠近一步，伸手向我：“夙卿，没有雾。” 我好笑道：“宋元兄怎的胡说，分明好大的雾……宋元兄，你再近些，不要站在雾里。”我还是觉得宋元仙君离我远，便主动靠近，伸手去拉宋元仙君向我伸出的手，在我伸手去拉时，那只近在眼前的手忽然消失不见了，雾气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我靠近，宋元仙君被雾气吞没了。 我慌了：“宋元兄，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了。”我伸手在雾气里寻找，很快最后一点视线也被雾气遮蔽，我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了，眼前尽是白茫。 在天宫没有宋元仙君的那段日子里，无聊时我除了去蟠桃园里的桃花树下打盹儿还去天门外的层云里自己跟自己玩躲猫猫，将自己塞到层云里，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茫里寻找自己身在何处，乐此不彼。可是此时，一样的白茫里，我却感到恐惧。 “夙卿，夙卿……”宋元仙君的呼唤声响起，近在耳边，可我却辨不出方向，正当我恐惧不知错所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将我从恐惧的深渊里拽了出去。 我欢喜，我激动，喜极而泣，摸索着那只温暖的手扑进那个我渴望永远拥有的怀抱。 “宋元兄……”你答应过要一直在我身边的，你不能食言，你若食言，我魂便散，这世间便再无我，你怎忍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死了 我死了，毫无征兆的死了，死在宋元仙君怀中，没有任何感觉的死了，只是睡了一觉，睁开眼便已不再这世间。 我的躯体化成了水，在空气中消散，来于自然而重归于自然。原来我死前看到的大雾是从我身体里散出去的。 我不知道宋元仙君有没有为我哭泣，因为在我魂魄离体之后，我便被太上老儿收进了灵青拂尘里。是太上老儿告诉我我已经死了。我问他我是神仙为何会死，他说我没有元神，他还说就算我是神仙，我也会死，因为神仙的元神会灭。我无话可说。 世间万物皆有生死轮回，无一例外，而神仙更惨些，元神若灭了，便真的没了。 我很庆幸，庆幸我并不是真的神仙，庆幸我没有元神，庆幸我是魂生凡人，可以再入轮回。 我以为太上老儿是要带着我入轮回去，毕竟我们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虽然我总惹他生气，可交情不分好坏，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他应该会帮我跟地府君打个招呼，让他对我照顾照顾。 他太上老儿的面子大，随便摸出两颗仙丹送送礼，两颗不行就来十颗，地府君一定欢天喜地跪着卖给他面子，如此一来我的下辈子一定差不到哪里去。这么一想，我竟有些期待了。我这般欢喜的臆想了一路，谁料太上老儿却不是要带我去投胎，而是要把我往天宫里带。 不成不成，这哪儿成。我已经做够了神仙，不想再做了。 我坦白告诉太上老儿我原来说喜欢做神仙是假的，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做神仙，做神仙有太多束缚，这不能那不能，连喜欢个人都没有自由。太上老儿却不理我，硬是拉着我回了天宫。 我不明白为什么太上老儿要把我拉到九霄殿上。天帝将我推过来翻过去的看，也不知道我一缕游丝似得薄魂有什么好看的。 两位对我研究了大半天，谈论了大半天，整个过程我是一句话也听不见，末了终于听见一句。天帝仁慈恩典我许我在人世间自由停留。 什么狗屁恩典，这不是要我做孤魂野鬼的意思吗！我不干！可是我怂，当着天帝的面，我不敢说“不”字。出了九霄殿，我对着太上老儿一通撒泼打滚，太上老儿是稳如泰山，端正立着，纹丝不动。我挠不了他，也打不了他，最后折腾的自己没了力气。 太上老儿领着我来到天门外，看着远处，神情从未见过的忧伤。我道他是为我伤心，一时心动，跟着鼻酸，可我无躯壳，哪来的眼泪，便只做做样子，也望着远处，淡淡忧伤了一把。 我本该是伤心的，我还有那么多心愿没了，我还没跟宋元仙君表白心意，我还没看着凌庆子变瘦长高，我有那么多遗憾，可我却一点也不觉难受，遗憾的感觉倒是有点。我想，大抵没了肉身，没了心跳，没了知觉，便也没了这些情感吧。 太上老儿说，去人间看看吧，去了却你心里的遗憾，我在此处等你。然后我便被太上老儿从云头上推了下去。 我随着风飘飞晃荡，晃啊晃啊，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红光。我集中注意力去看，原来是谁家结亲。 大红的灯笼，噼里啪啦的鞭炮，攒动的人头，好不热闹。 我跟着人群往里去，看到一对新人站在大堂里，人群将他们团团围住，有人高呼拜天地。 我飘进去看，竟是宋元仙君。是了，我死的那天是百官宴，皇帝要在宋元仙君和慕淮叶之间为公主择婿。我就说，慕淮叶怎么比得过我宋元兄。你看，没有我出手相助，宋元仙君也赢了他。 唉，好在是我死了，若不让我眼睁睁看着宋元仙君和别人在一起，我一定受不住，搞不好一发疯将新娘子杀了。嗯，还好我是死了。 一阵风吹来，将我带走，也带起了新娘子的红盖头，我看到了新娘子的脸，那张脸好熟悉，哪里见过。 风将我卷出大堂，我又随着风飘荡，飘啊飘，我想起哪里见过那张脸，那不是被北华神君踹到人间的大荒公主姚婉清吗？ 我被风卷上了天，太上老儿真的在等我。 他问我可了却了心愿，我问他北凉公主是不是姚婉清。他答是，我答没有。我还想再多问点什么，太上老儿又将我推下了云头。这次我随风飘啊晃啊竟来到了慕淮叶的家。 我先看到的是个那水中凉亭，凉亭里无人，水上无风，水波静悄悄的，光线昏暗，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我皱皱并不存在的眉头。原来这里可不是这般，发生了什么事? 我顺着风飘到内院，在我曾住过的内院里我看到了白须老。几日不见，白须老竟苍老了这么多，头发全白了，须子也全白了，真的成了白须老人了。 我突然生出几分伤感，想和白须老说几句话。我冲着白须老的驼背喊啊叫啊，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我失落，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死后的真实感觉了。 天下雨了，有水滴在我身上，我往上看，没有雨。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上老儿在上头喊我，问好了了没。了什么了，我根本发不出声，也碰不了东西，怎么了。 了不了！了不了！我多想扯着嗓子对着天大吼，最好吼的天震几震，把那些狗屁神仙全震下来，摔个元神尽碎，陪我一道体会体会做孤魂野鬼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为何突然有了悲伤的情绪，突然而来的伤感，很想大哭。 还是有水滴在我身上，湿哒哒的，带着咸涩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我知道了，不是我的情绪，是这水的情绪。谁在哭泣。 是谁呢？我找遍整个将军府，最后在我住过的那间客房里找到了哭泣的人。 我震惊，竟是慕淮叶在哭。 第一百二十七章：入轮回 慕淮叶在为谁哭？为我吗？ 我的思绪还在震惊没回过神来，太上老儿的灵青拂尘就落了下来。 我被太上老儿的灵青拂尘卷着拉回云层里，十分气愤，太上老儿却看不见似得，自顾自的收好灵青拂尘。 我不甘心，再使出撒泼打滚的解数，太上老儿终于有所反应。 他道，灵修啊，别闹了，饶了我吧，老夫受不住。 受不住？你有什么好受不住的？受不住的是我才对。 他又道，灵修啊，这回你该了了吧。 他说这话时，叹出老长一口气，险些将我从云上掀下去。 不是说神仙没有气吗？ 他的气从哪儿出的？ 我很是好奇。 没待我回他，他又道。 灵修啊，就这么了了吧，了了干净。 干净个屁，我还没了。 我问他，我若说了了，会如何。 他道，你若了了，便是无憾了，便…… 便如何？我问。 他却不说了，只重复道，了了干净，干净岂不很好。 云头上风好大，吹的我左摇右晃，晕的厉害。 我不想听他废话，也着实有点好奇。 便道，我了了，了了。 太上老儿眉头一动，拧在一起的两条眉毛竟打上了死结，不动了。 他问我，当真？ 我道，嗯，当真。 然后他又叹了一口老长的气。 这次我撑不住了，直接翻下云头。 我大叫着喊太上老儿，太上老儿却不拉我，只趴跪下来，扒着云头俯瞰我。 我脸上又落了雨点。 一滴，两滴，越来越多…… 太上老儿可真会骗人，说什么神仙没有眼泪，眼泪这种俗物，是凡人才有的，都是屁话。 我一直向下坠落，这次不再像太上老儿方才送我下去那样。 我不再是轻飘飘的，有了重量，或者说，下面有股力量在拉我。 越来越看不清太上老儿的脸，我开始怕了。 大喊着问他，下面有什么。 他回我，虚无之境。 我问，什么是虚无之境，是轮回结界吗？ 他说，没有轮回，再也没有轮回了。 我问为什么没有轮回，我又不是神仙。 他回了什么我却听不见了，因为他的声音被另一道声音遮盖住了。 云层之中，慕淮叶向我俯冲下来，不，是北华神君。 慕淮叶竟死了吗？ 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疑惑怎么回事，北华神君已经来到我上方。 下面的那股力量仍拉着我，北华神君拽我不动，便翻身到我下面，以上神之躯体隔断了下面拉拽着我的那股力量。 “这么想死？” 我大梦惊醒一般神志复位，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四肢百骸麻的厉害，耳边风声吵得厉害。 我问：“你说了什么？” 北华神君却拿眼神剜了我一眼。 我觉得无辜，我确实没听到他方才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吧，我没听见。”我软下态度，以我觉的已经够委婉的态度再度问他。 没什么，就是真的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说你这么想死？” 我发现北华神君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我道：“才不想，但……”也不太想活。 北华神君冷了眸子，我心里发紧。 果然，他松开了手，将我扔了出去。 “既然这么想死，那就入轮回吧。” 轮回？什么轮回？ 我向下看，云层在我身下渐渐散去，稀薄的云雾之间渐渐显现出人间的山川地貌。 我心里大惊！ “你要我入轮回，做回凡人？” 北华神君看着我，不答。 “不！我不要做凡人！”我神仙还没做够呢！你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 视线里的云雾完全散去，人间的大地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怕极了。 我本就是凡人，不过得了个狗屎运，逍遥做了百年神仙，却上了瘾，再不愿做回凡人了。 “真的不能打个商量吗？”我抱着一丝希望问北华神君。 “不能！” “那……” “不能。” “……” 我看到了绿色的人间大地之上有兔子在跑，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不认命也得认命。 我道：“投胎这等小事儿，怎能劳烦北华神君亲自下界，小仙也是做过百年神仙的，知道这轮回之道，就不劳烦神君陪同了，神君请回吧。” 北华神君突然翻到我身下，面对面看着我。 我觉的我出现了幻觉，我竟看到北华神君一双眼睛红肿着，满目的悲伤和痛苦，还有挣扎，和自责。 我的眼睛一定出了问题，北华神君脸上怎么可能有凡人才会有的复杂情绪？ 若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那这个北华神君便是假的。 诶，这不是不可能啊。北华神君分明还在人间做着慕淮叶，我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一眨眼飞回天上来。 我心里一动，伸手拽住北华神君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头低头闻他身上气息。 幽幽淡淡的清香钻入鼻中，好生好闻的味道。 我睁开眼，疑惑不解的看着北华神君，有点晕乎了。 太上老儿身上可是一股子药味儿，哪有这样的香气。 我道：“你不是太上老？” 北华神君冷着眸子抓住我的手，他双眸里又流露出那绝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悲伤神情：“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听不明白，道：“我应该记得什么呢？” 北华神君眼神冷下来，捉着我的手一个翻转，下一时我俩竟已站在谁家的墙头上。 高墙之下是一处院落，院子里放了一把藤椅，藤椅上躺着一个白衣人，那人真是比我还喜白衣，浑身上下全是白的，白色的发带，白色的外衫内衫，白色的靴子，连鞋底都是白的，肤色也白的透明。 我忍不住问：“那人是谁？” 却见北华神君目光痴痴落在那人身上，无限伤感。 我再问：“那人是谁？” “徐风。” 徐风？好生熟悉的名字。 我看向北华神君，再看向下面院子里藤椅上躺着的白衣人，这次看到藤椅旁侧，屋檐之下还坐着个小娃娃。 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童，手里捏着不知道什么吃食，吃的正欢，两颊红扑扑肉嘟嘟，姿态和模样竟是像极了凌庆子。 我正欲看个仔细，北华神君突然捉住我的手：“去吧。” 我不解：“去哪儿？” 他看向我，指指下面藤椅上的白衣人：“别怕，我在。” 不是，我怕不怕跟你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徐风，对不起。” 我心道，嗯，你是挺对不起我的。 “诶？你对不起他干嘛，你对不起我才是。” 北华神君看我一眼，下一时我意识到危险，然而什么也做不了，他就将我推下了墙头。 我被推进了白衣人体内，一股子再熟悉不过的药味涌入鼻尖。 这家伙是个快死的病秧子！ 慕淮叶！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