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 鬼门关大开!(求收藏!) - 神谬 - 提辰 七月十三深夜亥时,落霞洲中部长阳城骑虎镇七鲟村,从村口古井边进村左转百十步,漆黑夜色中借着灯火可见一百年樟树。村里人为古树修建了石坛,好让古树在此扎根。这百年樟树郁郁葱葱,树叶间明暗交错,枝丫间还挂着不少红绸,垂落而下,都是村里人祈求古树保佑的信物。 古树有一截后梢伸进了树坛后方的一间土坯农家小院,此时的小院里正是灯火通明。 一名双手袖子上捋,头戴素色布巾,嘴角缀有一颗浓痣的农妇,村里人称俏姨,是村里的接生婆,俏姨自己常说她这一双手接过的孩童不计其数。 俏姨此刻正撩开门帘走了出来,朝站在院子中的三名男子招手喊道:“赶紧的!别干站着!再去弄两盆热水和毛巾来!孩子已经看见头了!” 院中最为焦急的是一身农夫打扮的陆仲银,此刻正是他的媳妇罗惠在里头生产。陆仲银一听见俏姨的声音,连忙应声道:“好好好!热水毛巾马上就来!”边说便快步朝厨房去提热水。 外头夜色正浓,月光洒落小院中,薄影掠地,格外清晰,也格外凉爽。院中还有两位是陆仲银的大哥陆大金和老父亲陆林,两人神情此时也有些不同。 陆大金身着粗布衣裳,眼神阴翳,面沉如水,偶尔的眼神扫过小院之中,还带起一点寒光。一身深色麻布衣裳的老父亲陆林则是抬头看向天上圆月,眼中有些欣喜,抬起手里的铜杆旱烟枪,猛吸一口,只觉心里有些畅快。陆林回过神又看看一旁的脸色严肃的大儿子陆大金,陆林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自顾自微微摇头。 不过片刻,陆仲银肩头挂着两条干净的粗布毛巾,端着一大盆热水往西边瓦房这边过来,嘴里喊道:“热水和毛巾来啦!快来端进去!” 陆仲银的老母亲黎氏赶忙走了出来将热水接了过去,陆仲银也将肩上毛巾搭在老母亲肩上,然后又回厨房起锅烧水去了。 小院里的陆林走到院东边,伸出手捋了捋伸进院里的樟树叶子,然后出声道:“大金啊!你们夫妇俩就没想过再生个孩子?” 原本脸色严肃的陆大金听见这话,嘴角抽动,脸色也有些难看,瓮声瓮气道:“随缘吧!孩子要是还能有那自然能有的,我们会争取的!” 陆林轻轻点头,自己的大孙子陆骁去年在村外白沙河游泳,结果溺水而亡,让晚来得子的陆大金夫妇痛心不已,两人也想过再要个孩子,可是天不遂人愿,一直不成,这也渐渐成了两人的一块心病。 直到前日陆大金媳妇刘翠在地方庙里求签之时,碰到一位脚踩青云的紫衣道人,道人给了一道符咒,说是在七月十四夜里,按这符咒上的图案在屋中画好转生阵法,然后将陆骁尸骨放置其中,入夜临近子时,鬼门关临近打开之时,燃烧此符咒,待符咒烧烬,自然陆骁的魂魄就会再次上身,不能再回鬼域,阵中尸骨也会血肉自生,到时候陆骁就会复活而来。 刘翠虽然将信将疑,却也眼中含泪,恭恭敬敬接过紫衣道人绘有小人引火模样的符咒,三叩九拜,高声喊道:“谢谢仙师!谢谢仙师!仙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要我家骁儿能活过来,我给仙师当牛做马都可以。” 紫衣道人眉头一挑,悄声道:“不过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毕竟转生之术易遭天妒。” 刘翠顿时愣住,嘴中喃喃问道:“什么代价?” 紫衣道人,伸手捋过自己的胡须,阴恻恻说道:“我算过,你家中七月十四子时必有一孩童降生,若你想让你家儿子复活,就必须一命换一命!要用这孩童的命去换你家孩子的命!这也是天道循环,生死轮回!有生必然就会有死!你明白吗?将这张替命符咒放置在那孩童的贴身衣物之中,你的孩子就会活过来了!”紫衣道人说完,再次拿出一张绘有两个小人图样的符咒。 刘翠脸上顿时有些难以接受,战战兢兢问道:“仙师,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紫衣道人大袖一挥,便朝庙门外走去,未到门口身影便消散在了刘翠眼前,只是留下的声音还在庙里回响:“看来你的儿子对你也不是那么重要啊!你儿子能不能再活一次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多的话,贫道就不说了。” 刘翠顿时瘫坐在庙里神像前,拿起手中两张符咒呆呆看着,而后轻声道:“怎么会这样呢?” 当日回到家中的刘翠便将此事与丈夫陆大金说了一遍,陆大金将信将疑,问道:“这符咒真能让骁儿复活?”刘翠机械的点点头,看着一向没有好脸色的陆大金此刻有了些笑容,刘翠心里高兴,但是脸上还是有些难忍之色,关于庙里紫衣道人的话,她向丈夫陆大金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还在她心里。 等到罗惠果真像紫衣道人说的那般临产之时,刘翠便说自己身子不适,留在了东边瓦房里休息,一开始她心里仍是惴惴难安,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如此去做,但是那手里符咒像是有魔力般,让她的心思悄然发生着变化,最后她面色沉静,在屋内静静画好转生阵法,坐在一旁,准备等到七月十四深夜里。 小院外头时不时一阵阴风吹起,带动着一树樟叶婆娑作响,一名头戴藏青色浩然巾,面相猥琐,手持一柄破烂幡杖,幡布上书着歪七扭八的“神机妙算”四个虫爬大字,黑瘦的手里拿着缺了一片的青色瓷碗,正悠哉哉在村里走着。黑瘦道人四处张望,然后掐指一算,眼中闪现精光,今夜说不得还能在村里找户亮堂人家寻些吃食,好填填这一天没开张的肚子。 黑瘦道人顺着风中叶响,果真就看到这树下还亮灯的人家。院中传出阵阵声响,顿时黑瘦道人脸上露出微笑,心中默念:“无量天尊,道祖保佑!”脚下轻快,还没见到能吃些什么,嘴中就使劲咽了咽口水,搓了搓手,走到一人高的院墙中心木板门前,从门上找了一块没被门上两幅斑驳褪色门神像挡住的空隙,举手叩门。 半晌,黑瘦道人都没等到人来开门,只好手里力度大了些,落在门上的刹那间,门外的阴风都急忙绕着走。 这一回,木门“吱呀!”一声,黑瘦道人眼里出现一个朴实的农家汉子,正是陆仲银。陆仲银头还没转过来,嘴里正念念有词:“有人敲门,怎么不开呢!净添乱!” 黑瘦道人等着陆仲银转过头来,才两手间夹着残破瓷碗打了个道门拱手,笑眯眯说道:“施主,贫道路过宝地,能否行个方便给些吃食?填下我这老道儿的空肚皮!”说完,还伸手按在到处都是补丁的宽大道袍上,揉了揉掩住的肚子。 陆仲银听完,爽朗一笑,让开道路,说道:“道长,请!不过院里有些吵闹,道长莫怪,我媳妇正在生产,道长莫嫌院中忙乱!” 黑瘦道人抚掌一笑,随即迈进小院,扫过正在打量他的陆林和陆大金两父子,跟着陆仲银走到小院一边,陆仲银进屋抽出一把竹椅,让黑瘦道人坐下,然后接过那残破瓷碗又进到厨房去。 黑瘦道人目光如炬,环顾四周,忽然心有所感,袖袍中手指掐指一算,脸色微变,眉头一挑望向小院东边瓦房,若有所思。 陆大金看着黑瘦道人一身破破烂烂,想必又是那招摇撞骗的流民,此时眼神又盯着自家瓦房,心想:“这怕不是来踩点的窃贼?” 陆大金本来胸口就有股怨气,一开始又不好发作,此刻间正是睡觉来了枕头,顿时就要找黑瘦道人麻烦。 陆大金走到黑瘦道人跟前,捋了捋袖子,狠声道:“老窃贼,你看什么呢?是想着后半夜再来偷吗?” 黑瘦道人在陆大金走过来时就收敛了眼神,此刻只好陪着笑:“施主,你在说什么啊?贫道来此只是讨些吃食,从不曾做施主说的勾当啊!” 陆大金见黑瘦道人示弱,反而气势更盛:“你说不曾做就不曾做?我看你这破烂道袍也是哪里捡来的吧!还想着吃食,你去吃屎吧!” 黑瘦道人本就坐在椅子上,陆大金前伸的身子压得黑瘦道人屁股下的椅子不停朝后崴去,最后在椅子倒地前,黑瘦道人双腿外跨,扎个马步站起身来,还朝后多退了两步。 此刻正端着一白瓷碗的陆仲银走了出来,手里的白瓷碗盛满了玉米粥,当中还夹杂有几块红薯,陆仲银远远瞧见大哥陆大金正气势汹汹似在逼问黑瘦道人,连忙走上前去,将陆大金推开,带着黑瘦道人走到院门外。 陆仲银将手中满碗玉米粥双手端给黑瘦道人,笑着说道:“道长莫怪!我大哥脾气不太好,我替他给您赔罪了!您也别跟他一般见识!您看看,家里只有这玉米粥了,不知道合不合道长胃口。” 陆仲银一番话,黑瘦道人只觉如沐清风,再次拱手,也是笑着说道:“无妨!无妨!贫道什么都吃!在此先谢过施主了。” 陆仲银又拿出那残破瓷碗递给黑瘦道人,说道:“道长,我见你这瓷碗破了,盛不了这许多粥,这白碗您不嫌弃就带着吧,日后也好再用。” 黑瘦道人眼里带笑,满意的点点头,答道:“如此这般,那便谢谢施主美意,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接过陆仲银手中玉米粥时,两人手里交接时有些晃动,黑瘦道人赶忙伸过头来,嘟着嘴一抹碗边,将那差点晃出碗沿的玉米粥舔了个干净。黑瘦道人嘿嘿一笑,抹了把嘴,抬头看向脸上带着笑的陆仲银,嘴里含含糊糊说道:“碗好,粥好,人好,如此三好,人间自好啊!” 院中俏姨又有喊声传来,陆仲银赶忙回应了一声,转过头嘴里语速飞快,但是仍带着淳朴的心意,轻声道:“道长,我也只能这般了,若是有缘,下回您再路过,尽管来我家,别的没有,定让您能吃饱肚皮!”说完之后,陆仲银憨笑着挠挠头,见黑瘦道人笑眯着眼点点头回应,陆仲银便退回小院门口,临关门时还与黑瘦道人点头告别才将门关上。 黑瘦道人看着这木门上又落下些许碎纸屑的褪色门神像,心神一动,那没端碗的右手旋即掐指不停,阴风渐重,眼中惊异之色也愈加浓重,黑瘦道人想不到这小小院落还有这多般奇诡之处。 黑瘦道人眼神凝重,左手却又端起那白瓷碗,一仰脖,如同鲸鱼吸水,一大碗玉米粥在黑瘦道人动了两下喉结之后,碗中顿时便干干净净,白瓷碗一如往常般锃光瓦亮。黑瘦道人敲了敲,听了两声清脆瓷声,然后一把将那白瓷碗收入袋中,也不枉是陆仲银的一番好意。 时辰在小院里说话间已到了子时,院中吵闹声更甚,不过其中还夹杂有些新生儿的哭声,显然是那陆仲银媳妇罗惠顺利生产。陆仲银欣喜异常,抱着大嫂用旧衣改的新襁褓里裹着的娃娃,这旧衣都是那苦命的侄儿陆骁曾经用过的,不过大嫂手巧,改得很精致。陆仲银快步走到父亲陆林身边,高兴无比的说道:“爹!您看!是个大胖小子!” 一旁的陆林连抽两口旱烟,一口气呼了出去,然后才转过头来,一脸笑呵呵的逗着襁褓中的娃娃,眯着笑眼说道:“乖娃娃!乖娃娃!哈哈哈!你看看!我陆家还是有福气的!又一个大胖小子!” 眼见一旁的父亲兄弟都是高兴无比,陆大金开始一时间心中也是欢喜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家人许久未见的笑脸,可是愈看身边两人的笑脸,陆大金心里忽然感觉被一根针刺痛了一般,随即后退一步,陆仲银不解大哥的神情,于是乎出声问道:“大哥,你怎的了?你快看,这是你亲侄儿!娃娃快看看大伯!”说着还把襁褓中的娃娃朝陆大金身边靠近,陆大金脸上又有些温柔之色,伸出手还想摸摸这娃娃的脸颊,不料刚碰上娃娃的脸,忽然哭声大作,陆大金顿时又收回了手,心里的那根针忽的又扎得更深了,让他一阵心悸,随即头也不回的回房去了。 陆仲银哄着手里的孩子,眼见着大哥回了房,一旁的老父亲陆林叹息一声,轻声说道:“莫怪你大哥,他肯定是替你高兴的,只是这娃娃估计是让他想起了骁儿了。”陆仲银也是点点头,随即又往房里去,也让自己媳妇罗惠好好看看娃娃。 陆林正呷巴着手里的旱烟,就如同他脑子里想着的祖坟之上青烟直升一般,满是沟壑的脸上亦是笑意盈盈。蓦地,又响起敲门声,陆林回过神来,将小院木门打开,却见是刚才的黑瘦道人,陆林眼中有丝不喜,却还是出声问道:“道长还有何事呀?” 黑瘦道人见是陆林开门,只得答道:“老施主,老道儿在此恭喜府上添丁!不知能否让这刚才的施粥施主来此与老道儿一见呢?老道儿有要事相告!” 陆林也不回答,只是低头挥了挥手中的旱烟枪,然后在门栏上一磕,顿时烟灰都洒落在地。做完这些,陆林才抬起头来,说道:“道长,我们家中也不甚宽裕,您也知道,这刚添丁,家里吃的也不多,您还是再看看,这周围还有没有别家可好?” 黑瘦道人摆摆手,嘴里连忙解释道:“老施主,误。。。误会了!”不料话还未说完,“砰!”的一声,陆林就将木门关了个严实,震得这门上两张神像直接凭空揭落下来,落在了地上。 黑瘦道人叹息一声,皱着眉头,手里掐指一算,可到一处之时,手里手指之间竟是被一股巨力所阻,无法再算!黑瘦道人只得放开了掐算之术,抬头一望,只见西边青雾弥漫,即将渲染于东。 黑瘦道人眼见如此,心知大凶将行,身后这户人家亦有大难,只是奈何无法与那陆仲银详说。思虑片刻之后,黑瘦道人转身迈步,走到这百年樟树边上,手中烂幡一插入地,然后盘腿坐于沿周石坛之上,手结莲花印,开始打坐。 小院之中如同骤雨将歇,陆仲银将俏姨送到门口,从怀中拿出红布包裹的些许碎银塞给俏姨,俏姨脸上笑容满面,细细嘱咐陆仲银:“接下来就要你好好照顾你媳妇了!记得这接下来一个月里,千万不得让她吹风洗头,一定要捂严实了,别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陆仲银连连点头,笑送俏姨出门。 俏姨手中紧握那包散碎银子,迈着小碎步,乐呵呵的往家里走去,全然没注意这在树下打坐的黑瘦道人。 陆仲银回到自家房中,怜惜的看着自己已经睡去的媳妇罗惠和襁褓之中的娃娃,轻手轻脚走到烛台边吹灭了蜡烛,小院中顿时黑下一半。 夜色静悄悄的流走,无声的土坯小院里,那剩下一半的灯火之光却是整夜未熄。 翌日,七月十四,日光初生,光华内敛,犹见天边青雾不散,伴有阴风阵阵卷袭大地。 小院中,一声婴儿啼哭之声响彻各处,顿时院中西边瓦房“吱呀!”一声,糊着淡红窗花的木门打开,陆仲银走出了房间怀里抱着自己初生的儿子,嘴里轻声呢喃:“哦!哦!乖娃娃!不哭了!咱们晒太阳咯!暖和和的!” 陆仲银一边低声哼唱,一边轻轻摇晃臂弯处的襁褓婴儿。不一会儿,襁褓之中的婴儿便止住了哭声,开始有笑声传出。 陆仲银看了一眼东边瓦房里,却是久久没有动静,以往大清早便会起床的大哥大嫂,此刻似还在酣睡一般,可能大哥大嫂有些累吧。陆仲银叹息一声,在小院里找了一处阳光斜照之处,抱着儿子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翘起椅子前脚来回微微摇晃。 陆仲银不知道的是东边瓦房里的大哥大嫂一夜未睡,两人眼中都血丝弥漫,满脸白汗痕迹,印堂发黑。 两人一同坐在床榻之上,在天亮之后就再未互相言语,房内一时死气沉沉。 陆大金忽然觉得口渴难耐,下了床,走到桌边,一不留神踢倒了桌边方凳,这一声响动惊得陆大金顿时脸色愈加苍白,心里也愈加惴惴难安。 陆大金回过神来,看着地面空地上画出的阵法和当中的尸骨,不禁心虚的问道:“要不就算了吧?那道士说的也不一定能行啊!” 陆大金嘴上说着,斜眼一瞥刘翠正直直坐在床边,眼眶泛黑,嘴里念念有词说道:“不行,一定能成!一定能成!”刘翠忽然站起身来,与陆大金对视一眼,陆大金只觉头晕目眩,急忙扶住桌子坐了下来。 而后直到深夜,陆大金两夫妻都未曾离开过房内,中途陆仲银还来问过,送来了饭菜,陆大金接过饭菜便打发陆仲银离开了。陆大金劝刘翠吃饭,奈何刘翠如同中邪了一般,不为所动,一天一夜水米未进,陆大金只得自己先填饱肚子,边吃心里边打鼓。 院外的黑瘦道人打坐整日,身上都沾染了无数尘土,如同破庙神像一般,村里有人路过,来来往往却都不曾注意到黑瘦道人就在树下打坐,就像树下没有黑瘦道人的存在一般。 白天换夜,一如平常,没有人觉得奇怪,就算是小院之中也是如此,只是生下孩子的罗惠总是很虚弱,白天陆仲银又找村里俏姨又来看过,俏姨在村里除开半个接生婆的身份还有半个是那野郎中,也治过些大大小小的病,即便是全凭经验,不过加上了她秒如灵药的口舌,村里人都会信个九分,剩下一分是死是活那就全看天了。 临走之前,俏姨最后眼珠子一转,还是嘱咐陆仲银:“罗惠还是要好好休养,你多照顾些,弄两只鸡给她补补,别舍不得!你要知道生孩子这事可是女人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呢!”兴许是之前陆仲银给的银子多,俏姨这回没收钱,丢下话就匆匆走了,说是要去赶去庙里给人主持法会呢! 俏姨这次从小院出来,倒是见到了树下一动不动的黑瘦道人,不过就是吓了一大跳,差点屁股落地。片刻之后,捂着胸口的俏姨回过神来觉得有失风范,嘴里直呼“晦气!”,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夜里青雾更甚,肉眼可见的大半夜空都已被青雾渲染同化。自入夜起,便是月泛血光,群星黯淡,人间家家户户都是紧闭门窗,不再外出。若是哪家有孩童哭闹不停,家中长辈便会面目严肃的恐吓道:“再不听话,今夜鬼节,就让从鬼门关出来的恶鬼把你抓去吃掉!”顿时,孩童止啼,脸上泪珠仍尚未滴落,左顾右盼一会,才用着细细柔柔的声音轻轻说道:“我不哭了,你别让恶鬼把我抓走!”说完,泪珠却是又抑制不住的滴落出来,只是嘴里不敢再度出声,长辈见此,也只好怀抱孩童,细声细气的安慰着,不过一会,怀中孩童便挂着泪珠沉沉睡去。 子时将近,黑瘦道人睁开双眼,刹那间灿若星辰。黑瘦道人没有拔起树坛边正迎风招展的破幡杖,自顾自走到小院门前,眼见门上的门神双像已经不见,金光亦不再守护这户人家,忽然间阴风一吹,小院木门便自动打开,随风声落在一旁的门闩也无人问津。 院中已无亮光,更得夜色青罩,东边瓦房之中,朦胧的紫光透过纸糊的门窗微微发亮。黑瘦道人快步走到门前,伸手去推,不料用尽全力连门都挨不到。黑瘦道人后退一步,朝天一望,见天边血月旁有一朵白云不走不隐,恰好落在这座小院上空,从中散出一处结界将这间瓦房封锁。 东边瓦房里,陆大金已经昏死过去,倒在床边,床上被褥一片狼藉,似有争斗。刘翠此刻眼中银光弥漫,整个人站在泛出紫光的法阵中央,身旁是陆骁的尸骨,手持那紫衣道人给的符咒,此刻符咒已经无火自燃,刘翠将燃烧的符咒置于法阵中央的尸骨之上,自己则是退到法阵外,嘴里还在轻轻念着:“骁儿!骁儿!娘就来接你了!”,一派阴森景象。 西边瓦房里一向精神的陆仲银则是怀抱初生儿子,一手牵着未醒来的罗惠,头倚在床架上,一家三口就这般沉沉睡了去。 屋外,黑瘦道人祭出一张空白的金光符箓,贴在门外结界处,然后后退一步,食指入嘴,撕开一道血口,以血为墨,敕令为先,下书“迷障危界,皆为虚妄”,接着虚空一点,符咒印入金光符箓之中,两相一合,光芒大作,最后黑瘦道人高声念道:“无量天尊,道法高常!助我诛魔!开!”黑瘦道人言出法随,结界随即溃去,黑瘦道人正要推门而入,门开大半,身后却有一道闪光出现,正是先前刘翠在庙中所见的紫衣道人。 此刻紫衣道人就在黑瘦道人身后,手持一柄银色拂尘,拂尘一挥,本已开了大半的木门又再度合拢,黑瘦道人亦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拉到一边。 黑瘦道人正要念咒,不料紫衣道人率先发难,一声暴喝:“贼道人!焉敢坏我好事!你可知我是谁!”黑瘦道人本就知道这紫衣道人不是寻常之辈,这一句让他忽然不由得去想了一番,这一下就着了紫衣道人的道,旋即真身已经躺倒在地,意识却是出现在一处道观之中,紫衣道人正坐在观中首座的蒲团之上,笑意盈盈,接受着四方敬拜。紫衣道人一副高真模样给座下众人禅道明义,座下数百名弟子一齐摇头晃脑,极有韵律。 黑瘦道人只觉浑身透着不对劲,如同身处梦境,但是周遭一切却是真真实实,正在眼中上演,耳边响起,无不透着一股真切。 黑瘦道人在道童牵引之下,也在一处蒲团中坐下,聆听上座的紫衣道人传道解惑。黑瘦道人听到朦胧处,眼皮子直打架,随即也要像其他弟子一般开始摇头晃脑,不料心中忽然一凉,竟是一股无形之力在心中迸发,宛若换了个人一般,黑瘦道人随即出声问道:“真人可知何谓大道?” 不料上座的紫衣道人充耳不闻,只是望着黑瘦道人,依旧在重复他的笑容姿态,黑瘦道人随即起身,又有青衣道童笑容满面的上前来要将他拉回蒲团处坐下,黑瘦道人一甩手,不料青衣道童瞬间面目狰狞,周围的道童亦是一同飞身而至,化身镇狱魔神,就要出手将他降伏,首座之上的紫衣道人也是亦哭亦笑,手中一柄浮沉朝他抽来。 黑瘦道人稳住心神,双手掌心相合,然后反向搓出,随即一张银色符箓出现,黑瘦道人高声念道:“五雷咒法!正本诛魔!灭!”数道雷霆旋即从天而降,将那些镇狱魔神一一劈散,随后黑瘦道人眼前的场景如同梦幻泡影般,化作无数气泡散去。 恢复意识的黑瘦道人只见自己浑身已经被绑住,无从逃脱,黑瘦道人运转缩骨功,也无法脱困,一时间只得眼睁睁看着紫衣道人在自己面前,无可奈何。 紫衣道人面露微笑:“你还不错,能从我那梦幻虚境里离开!不过我劝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不然我不介意送你见那真正的镇狱魔神。” 紫衣道人见这黑瘦道人似乎是怕了,不再动弹,便转过身来,先是用神识将这方圆百里范围笼罩,仔细搜索了一番,然后才再度升至半空中,一脸期盼的望向瓦房之中那紫色光芒越来越盛的法阵之中。 黑瘦道人此刻被法器所困,索性不再挣扎,盯着屋内的动静。院外却又出现了另外一位“黑瘦道人”,身形呈半透明状态,只见这“黑瘦道人”伸手拔起破布幡杖,突然的动静引得半空的紫衣道人回头细看,却不见丝毫,只有一条土狗从小院门前一跃而过,紫衣道人随即收回神识。 紫衣道人取幡杖之后,就地打坐,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似那道家真言一般,不断有细如牛毛的金色字眼汇聚成线,修补着幡杖破布上的破损之处。 子时,血月不见,群星无光,青雾溢满整片夜空,天地间的一声闷响,在不知何处的鬼门关打开了! 无数鬼火蜂拥而出,有回家的、有寻仇的、有看热闹的、还有被秘法牵出的。鬼门关口的两座镇狱魔神高耸在天地间,血红色的双眼扫视着每一个从鬼门关出去的鬼魂,记录在心,在天亮之时如有不归的鬼魂,镇狱魔神必会出手,将其在人间正法。 紫衣道人眼见鬼门关已开,天地间阴阳颠倒,本末倒置,旋即取出一截沾有血迹的残剑,悬于瓦房之顶,然后嘴中念咒:“魂有引兮,魂归来兮,来!”紫衣道人手指运力一旋,残剑立刻在屋顶开始旋转起来,散出丝丝金戈之气。 午夜过半,只见一团青色的鬼火从西边缓缓飘来,朝着残剑而来。紫衣道人看见这鬼火,心中大喜,不过还未成功,只得先按捺住心中激动,在进入落霞洲地界之后,这团青色鬼火忽然如同褪去外衣般,变成了一团紫金黑三色鬼火。 还在念咒的黑瘦道人抬头一看那团紫金黑三色鬼火,心中一惊,就欲加速咒法施展,奈何被这副身躯所困,法力实在是不济事,到此刻破幡仍有两处大洞未曾补上。黑瘦道人咬咬牙只好施展秘法。只见黑瘦道人头顶忽然间一簇金色命火燃起,若不是有秘宝掩盖,此刻黑瘦道人的法相足以让半空之中的紫衣道人投鼠忌器,不知所措。 黑瘦道人宝相庄严,头顶命火熊熊燃烧,犹如当空之烈日,只需望一眼,便可让人睁不开眼。在命火出现之时,黑瘦道人的破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补齐残破之处。 半空中的紫衣道人不敢多做无用举动,此刻只能等这团鬼火自己来到金戈之处,待法阵中的符咒完全燃烧之后,一切便可板上钉钉。 此刻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的鬼火,在冥冥之中的感应下,朝着这金戈而来,金戈上的血迹也愈发鲜艳,甚至还滴落在了瓦房屋顶之上,不过瞬间便被屋内的法阵吸收,法阵光芒随即临近最强时刻,屋内也开始了微微颤抖。 紫衣道人屏气凝神,这数千年来!不!数万年来!久到都记不住岁月了,但是这一次绝对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紫衣道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虽然急迫,但也只能静静等待,等待最后时刻的降临。 鬼火落在残剑正上方,残剑随即停止了旋转,逐渐融进了鬼火之中。忽然天地一滞,屋内法阵此刻大成,屋顶的鬼火一个闪现,直接出现在瓦房之中,落在了法阵中央的尸骨之上,这具小孩模样的尸骨开始了逆天的无魂血肉自生。 屋外的黑瘦道人心中焦急,手中破幡杖让他一阵跳脚,说什么等这事过去也要将这幡杖换块新布,再请人写几个好字!好显出高人气魄! 子时的最后一刻,幡杖终于补齐,黑瘦道人赶忙起身,手持这金光内敛,朴实无华的幡杖悄悄走进院子里,见那紫衣道人也在屋内。黑瘦道人已经勘破屋内的转生阵法,随即将幡杖悬空于前,心里默念咒语,心想一定要在这转生完成之时的刹那间,以魂击魂,避免世间大劫。 屋内陆骁的尸骨已经完全恢复,一副苍白的孩童面容出现在阵法中央,刘翠随即泪如雨下,心情激动。只是这紫衣仙师在身旁,刘翠只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团紫金黑三色鬼火此刻正悬在陆骁尸骨的头顶之上,已有部分融进这具身体之中,只消两者合二为一,便可达成两者所愿。 紫衣道人面露激动又恭敬的复杂神色,嘴里止不住的默念:“成了!成了!就要成了!” 不过另一边的瓦房里,陆仲银怀中的孩子呼吸却是在逐渐虚弱,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也在飞速褪去颜色。一旁本在沉睡得罗惠忽然惊醒,手里扒拉着孩子的襁褓,还推了推陆仲银,奈何陆仲银似乎睡死过去了,罗惠只得强行起身,抱起自己的儿子,见孩子脸色苍白,呼吸逐渐消失,罗惠焦急无比,忽然直觉一闪,罗惠将孩子身上的襁褓脱下,抱着孩子放入被窝之中,不料孩子还是没有好转,还不等罗惠接下来有什么动作,罗惠只觉自己突然浑身无力,意识模糊,呼吸困难,旋即脸色苍白的昏死过去。 此刻融入陆骁头顶的鬼火已有大半,整幅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屋外忽然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整个落霞洲都处在大雨之中,天上亦有神官发现人间似有大凶出现。 屋外被淋了个落汤鸡的黑瘦道人,满脸雨水,心中满怀对陆仲银的愧疚之情,心道:天道轮回,贫道定给施主救回人来! 待鬼火彻底融进陆骁身体之中后,紫衣道人口中念咒:“魂既归兮!命火重聚,燃!” 在紫衣道人念咒之时,黑瘦道人同样与之同步:“以魂易魂!改天换命,换!”幡中随即有一道黑色鬼火朝屋内激射而去。 在两人同时念完咒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落霞洲的雨水竟然倒流的片刻,不过谁也没注意到! 在黑色鬼火融入陆骁身体之后,那团紫金黑三色鬼火直接被挤出陆骁的身躯,此刻就悬停在黑瘦道人面前,黑瘦道人想将其摄入幡中,奈何手中幡竟然不可承受。黑瘦道人见此,闪进陆仲银房内,见母子二人皆已没了气息,只好将这团鬼火以秘法封印在婴儿体内,婴儿片刻之后又恢复了生机。 但是,黑瘦道人抬起头时,却见一大一小两团青色鬼火一齐朝西边而去。 另一边复活的陆骁此刻已经站起身来,脑中一片混乱,眼前站着一位眼含热泪的农妇,跪着一位紫衣道人。 陆骁随即用不太熟练的话语开口道:“你。。你们是谁?” 刘翠抢先一步抱紧了陆骁,泪如雨下,哭着说:“骁儿!我是你娘啊!我的骁儿啊!” 复活之后的陆骁虽无记忆,但是眼前妇人的真心实意他还是能感受到的,而一旁跪着的紫衣道人抬起头来难掩一脸的崇敬激动之色,不过还未说话,紫衣道人忽然消失在屋内,留下一句神念:“大人,等我将这些苍蝇处理掉,再来给大人解释这其中来龙去脉!” 陆骁等妇人冷静下来之后,才走到门前,在刘翠眼里以六岁孩童的身体静静看着屋外的大雨,若有所思。 序章 二 奈何桥饮汤。 - 神谬 - 提辰 落霞洲的雨云还未歇,忙着将黄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洒向人间,路过从七鲟村飘起的两团青色鬼火时,也不绕路,直接透射落地,半点不客气。 在两团青色鬼火穿过云层后,不见星月,直接落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但凭着冥冥之中的牵引,罗惠母子的两团鬼火仿若手牵着手,径直朝着地府所在的鬼域而去。 鬼域,深藏在极西之处,为世间所有死去的生灵提供转世轮回之所,也为那些不再想重回人间受苦或是不想喝下那碗孟婆汤的鬼魂提供栖身之处。由于人间每日都有无数生灵死去,当命火熄灭转化为鬼火时,便会在鬼差接引之下来到鬼域,待地府审判之后,再化作鬼魂模样走过奈何桥去往六道轮回处,或是留在鬼域挨过最后的三十年。 鬼域分内外两域,以弱水为界,外域是那掩映在血红彼岸花之中的黄泉路所在,黄泉路笔直无碍,只要走在黄泉路中的鬼火不被周遭美丽的彼岸花诱惑,成为其中一朵。走过黄泉路之后,便可直接飞过惟有鬼火才能凌空而渡的弱水,到达内域,再去往地府,等候判官取令。 罗惠生前的性子与陆仲银无二,淳朴热心,在村里也有口皆碑,本是不该遭此劫,奈何为母之心乃天道玄妙,罗惠为此白白折损了数十年阳寿。此刻抱着一同来到阎罗殿的儿子,罗惠也只有一脸疼爱之色,不曾有其他。 此刻偏殿当值的陆判正焦头烂额,查询了罗惠的生平之后,心想:这乃是要直通阎罗殿的好人啊!但是最近阎王心情不佳,据说是遇上了麻烦事!结果断错不少判例。此刻若是将这罗惠送去,岂不是害了她!再者,这也是我七鲟陆家的媳妇。哎!罢了!罢了!我再想想。 陆判左右思虑,正欲下令,奈何今日鬼节,鬼差都不当差,手里无人。只好向跪在堂下的罗惠说道:“陆罗氏,今我陆判直接带你前往奈何桥转世投胎如何?” 罗惠不敢违陆判之令,只好点头,不过望向怀中婴儿之时,罗惠才又出声道:“大人,那我孩儿能与我一起去吗?” 陆判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这茬,拿起手中判官笔,在生死簿细细查阅,连翻半本生死簿,陆判脸色忽然复杂无比,嘴里喃喃道:“真是奇了怪哉!今日地府之中应当是一进一出,进的是你手中的儿子,那你是为何?”陆判连忙操起手中判官笔放入嘴中嘬了两下,又捻了下左右两撇胡子,脸色一时间极为难看,转头又与罗惠一脸认真说道:“陆罗氏,不知你为何会来到地府之中,但是你阳寿未尽,我必须要带你还阳!” 罗惠脸上亦是惊异之色,不过又急忙问道:“大人,那。。。那我的孩儿呢?” 陆判眼中不无惋惜之色,只得低声道:“我说了,地府今日一进一出,进的是你的孩儿!” 罗惠顿时紧紧抱住怀中婴儿,眼中有泪,落在半空却又化作虚无。罗惠正欲再和陆判商量一二,不料座上陆判脸上忽然变得极为精彩,连忙与罗惠说道:“你这儿子可不简单,原来是这烫手山芋,且让我带你换个人接着!” 不等罗惠询问缘由,陆判袖袍一甩,罗惠眼中随即漆黑一瞬,再现光亮时已然换了地方,罗惠下意识稳了稳脚下,忘了此刻自己已经是鬼魂之身。 陆判带罗惠所来之处正是忘川河边,进入六道轮回前的最后一道关就在眼前。 忘川河中,浪涌水急,明黄色的河水从无尽远处来,流向无尽远处去,仔细听去,便会发现这河水涌动之声实为恶鬼的凄厉哀嚎。 河上一座三层桥梁,褐木纹样,木檐飞瓦,是为奈何桥。奈何桥最上一层是青石桥面,五格台阶上桥,五格台阶落岸,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过的都是善人;中间一层,普通木板制成的桥面,还有些破损之处,一着不慎,说不定就会落入忘川河之中,过得是善恶皆半的人;最下一层破破烂烂,几乎不见落脚之处,忘川河水之中还有无数的恶鬼毒虫正虎视眈眈,要将过桥的大奸大恶之人一同拉向地狱深处,永世不得超生! 陆判领着罗惠走上青石桥面,不过百十步就到了下桥的台阶,台阶末处有一位素装打扮的妇人站在望乡台边,这位面容模糊不清的妇人正是让每一个过桥的鬼魂都得喝上一杯忘川河孟婆茶汤的孟婆。 陆判走上前去与那孟婆一脸认真的说道:“周婆子,我这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本姓周的孟婆嗤笑一声,调侃道:“你陆大判官还要跟我这小小茶汤婆婆商量什么?这不是跌了您的身价么!” 陆判气笑道:“周婆子,别闹,是正经事!我也是没招了,才来找你的!” 孟婆收敛的调侃的语气,说道:“哦!鬼域之中还有事能难住我们陆判,快说来听听!” 陆判也不废话,从罗惠手中接过婴儿,置于孟婆眼前,孟婆细细一看,指着婴儿笑道:“怎么又是你这冤家,这回才出生一天都没有就回来了,这么想我么?” 陆判手里婴儿一见孟婆倒真是喜笑颜开,伸出双手就要抱抱,也顾不上陆判是一脸无视的嫌弃。 一旁的罗惠眼见孟婆接过自己的儿子时,此时孟婆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容竟是陆仲银那淳朴笑容,罗惠顿时眼泪抑制不住的滚滚而落。 陆判招手让罗惠过去,然后向孟婆问道:“能不能让他们母子俩一起借六道轮回去往人间啊?” 孟婆听完也从茶摊桌下抽出一本簿册,翻开之后只有罗惠要还阳的记录显现在簿册的一栏空白之处,再无其他。孟婆旋即摇摇头说道:“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来一个走一个,没有谁能例外。要知道人世间的生死平衡可都是靠地府维持着,您陆判难道不清楚这点?在地府若是有此违例,必遭天道唾弃。” 心里早就有所预料的陆判一脸无奈之色,不曾想还是如他想的那般。陆判正欲开口,一旁的罗惠却突然出声,颤颤抖抖的说道:“两。。。两位大人,拙妇想问,如果我留在这等着投胎,让我的孩儿还阳,这样可以吗?”说完之后的罗惠眼神之中充满着坚定,尽管忘川河上的风还是让她牙齿直打颤,罗惠还是强忍着,直直的看着陆判与孟婆。 “这。。。”陆判忽然觉得这事是不是有些超出自己控制了,还未说完话,一旁的孟婆突然打断道:“可以!但是你想投胎怕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说不得你就要在这里等上不知道多久,你可要想想清楚,是留在这充满危险的鬼域之中受苦;还是重回人间当一世好人,享受今后的幸福。” 罗惠看着“陆仲银”正含笑看着她,两夫妻一同生活时的简单快乐一一涌上心头,还是一如往昔的让她沉醉其中。 不过片刻,“陆仲银”怀中忽然的一声婴儿笑声又将罗惠拉回了眼前的选择之中,罗惠望一望“陆仲银”,又低头看一看儿子,心里一阵刀割泣血。 在陆判都欲再度劝说罗惠还阳之时,深陷两难的罗惠忽然走到“陆仲银”身边,接过自己还未取名的孩子,脸上带着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怀里的孩子也有默契一般尽情享受着母亲带来的“温暖”,一边伸着小手表达着自己的欢乐,一边“呵呵呵!”的笑着。 突然间,罗惠猛地一转头,将手里孩子又递给了陆仲银,然后自己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又跑回了奈何桥的另一岸,只剩下几滴泪珠落在了婴儿的脸颊之上,顿时婴儿也“哇哇”大哭起来。 陆判心里不是滋味,一时感叹罗惠对孩子的爱与坚决,默默轻声说道:“既然她已如此选择,那就有劳你了!” 孟婆点点头,从茶桌边拿出另外一碗青色茶汤送到婴儿嘴边说道:“反正你也喝了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碗。再说了,你现在也没啥记忆,那就再喝下这一碗吧!恩!真是个乖宝宝!”说话间,一碗茶汤就让孟婆送进了婴儿的嘴里,然后孟婆抱着婴儿与陆判说道:“陆判,我要去一趟人间,送他还阳,这茶摊你可要帮我看好哦!” 陆判一脸苦笑的点点头,走到茶摊后面,当起了茶汤官。孟婆走到轮回间,随即腰间一枚令牌一闪,孟婆带着怀中婴儿走入人间道之中。 桥那头的罗惠看见这一幕,脸上正挂着笑。 序章 三 于人间初生。 - 神谬 - 提辰 清晨,黯淡无光的七鲟村,一脸愁容的老农陆林正蹲在堂屋门口,低头看着眼前就要爬到门槛下沿的积水,就着漫天大雨不停咂巴着嘴里的铜烟嘴。 一旁的黎老妇人也是眼里发愁,轻声怨愤道:“这老天爷,怎么要下这么大的雨?再这么下去,眼瞅着地里庄稼可就要被淹完了,这今年可要怎么过啊!”陆林额头的沟壑本就明显,现在因为忧愁愈加深重。原本就是靠天讨生活的农民,现在暴雨下个不停,往后能不能活下来也要看老天接下来赏不赏脸了。 几滴随风飘进屋的雨水落在陆林额头前,一时还被夹着落不下来,在吐出两口烟雾后,雨水也随之从额前滑落。陆林抬手抹掉额头水迹,透过蓝色的烟幕看着外头瓢泼的大雨,想着是不是要冒雨出去给地里开几个沟渠放水,好让地里庄稼能在雨后早点透个气。 老农陆林抽完手里这杆烟,让身旁的黎老妇人拿来蓑衣斗笠,自己则是将烟灰敲落在院里的积水中,然后将烟锅仔细擦干净,在装入烟袋中,系紧袋口,最后站起身将烟杆挂在墙上。 陆林穿上黎老妇人拿来的蓑衣斗笠之后,操起墙角锄头,脚穿草鞋,蹚着淹到小腿肚子的积水,迎着大雨一步接一步的朝地里去了。 东西两边瓦房里都还没有动静,黎老妇人左右看了一眼,倒是没想太多,又回去厨房里准备早饭了,心里想着,等会做完了,好喊起儿子媳妇们一起吃,吃时商量下看地里庄稼怎么办,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想个办法出来,不然暴雨不停,庄稼都烂在地里,一家人吃什么去。 东边瓦房里,陆大金和刘翠站在床边,看着床上正在熟睡的儿子陆骁,两人生怕失而复得的儿子又再度消失。在陆骁睡着之后,两人就一直在床边紧紧的盯着,生怕自己在做梦一般,睁开眼陆骁就又消失不见了。 几个时辰前,陆大金从昏迷醒来之时,看见眼前带着陌生眼神正在观察自己的亲儿子陆骁,陆大金当即还以为自己已经一命呜呼,到了阴曹地府,不然怎么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不过又看到一旁的刘翠之后,陆大金赶紧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方脸,却又痛得不行,突然其来的陆骁弄得陆大金整个人惊疑不定。 一旁的刘翠原本已经从陆骁复生的激动中平复了下来,此刻又是笑中带泪,与陆大金说道:“大金,你仔细看看,这是我们骁儿啊!” 陆大金一脸难以置信,断断续续说道:“真。。。真的是骁儿?你可不要骗我!” 刘翠走到陆大金耳边喊道:“真的!是真的!我们骁儿又回来了!” 陆大金这才颤颤巍巍伸出手,按在脸上还有些好奇的陆骁脑袋上,粗糙的大手细细摸着是真人之后,陆大金这才一把将陆骁拉进怀里,一双手紧紧的抱住。 片刻之后,陆骁只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急忙摆动着双手,刘翠也上前来将陆骁从陆大金怀里拉出来,笑骂道:“死鬼,你是要把骁儿憋死么?” 两人松开后,陆骁抬头一看,近六尺高的农家汉子此刻脸上也挂着泪痕,带着些憨笑说道:“不。。不是!我。。。我太激动了!骁儿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 重生为人的陆骁虽然还有些不大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也缺乏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但是眼前这对夫妇却是让他冰冷的心里有了一丝温度,脸上也带出一丝细细的弧度。 之后便是突感疲惫的陆骁在床上沉沉睡去,陆大金两夫妇则是像门神一般守在陆骁身边,两夫妇在一旁轻声说说笑笑,一如之前陆骁刚出生时候一般开心。 在陆骁睡下之时,西边瓦房里的陆仲银也眯着眼醒了过来,只是还有些迷瞪,就像宿醉酒醒一般,脑子里一片浆糊。陆仲银站了起来用力甩了甩脑袋,才让自己更清醒些,将那被熄灭的油灯灯芯有拉出些许,拿出火折子点上火,重新将房里照亮。 陆仲银端着油灯,将其放在床边柜子上,还未与罗惠讲话,灯火一照,见罗惠侧着身还未醒,陆仲银便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看到了儿子也在被子里熟睡着,正被他的母亲抱在怀里。 陆仲银脸上露着笑,伸出手就要给罗惠把落在额前的发丝撩起,只是手指刚一接触罗惠的脸颊时,陆仲银脸上的笑凝固了!整个人也刹那间凝固了!悬在半空中的粗大手指,此刻竟是不听使唤,怎么也落不下去,旋即陆仲银眼中就热泪激荡,呜咽片刻,强忍着没出声,陆仲银手指微曲,将自己妻子额前散落的发丝轻轻撩到了她的耳后。 陆仲银低着头,抹了抹泪,将儿子抱在怀中,然后给罗惠盖好被子,呆呆的坐在床边,仿若一如昨天一般,只是忽然门缝里窜进了一阵阴风,将那柜上的油灯直接吹灭了。 阴风之中正是孟婆抱着孩子的鬼火,此刻孟婆已经来到了床边。眼见天就要大亮,孟婆手一挥陆仲银随即昏倒过去,孟婆一把扶住,然后让他趴在床边。 孟婆接住从陆仲银怀里滑落的孩子,仔细一看,却是大惊失色,心想:“这孩子怎么命火还在?那这冤家岂不是无处可去了!”孟婆再一挥手,手中婴儿额头一朵三色命火随即映入她眼中,正在暴躁燃烧,孟婆瞬间瞳孔放大,一时无声。 孟婆正在焦急思忖之际,房内忽然又出现一位黑瘦道人,孟婆就要出手,黑瘦道人立刻双手抱拳高举着,嘴里连忙喊道:“莫打!莫打!施主,莫打!贫道是来救人的!” 孟婆眼神不善,质问道:“你来救什么人?” 黑瘦道人指了指那孩子,老老实实答道:“自然是你怀中的孩子。” “你为何救他?他与你有何关系?”孟婆如同连珠炮一般,接连发问。 黑瘦道人看着晕过去的陆仲银说道:“这位施主昨日施恩与我,贫道谨记于心。如今施主有难,贫道在此自当相报!” 孟婆上下打量着黑瘦道人,看不出跟脚,于是又问道:“那这孩子现在的命火是你的手笔?” 黑瘦道人顿时叫苦,眼前这女施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苦兮兮说道:“贫道本想救人,奈何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哪知让这古怪命火钻了先,这才出了岔子。”当下便将之前所发生的事和盘托出,讲与孟婆听个仔细。 孟婆听完点点头,明白其中利害,倒也是怪不得这黑瘦道人,只是看看怀中婴儿,此刻如何解才是头疼的难题。 孟婆转头又问道:“虽然你料到了地府会带人还阳,但是当下何解?” 黑瘦道人搓搓手,仔细斟酌了下词句,唯恐又错,慢吞吞说道:“之前鸠占鹊巢的那古怪鬼火,我虽不认识,却是知其强横之处,远不是这婴儿身体所能承受的,若是不加以限制,日后这孩子长大之后,必成人间灾祸,说不得还会造成更大的业障。” 孟婆自然知道这点,这老道尽说些没用的,有些不耐烦的问道:“那你到底想怎么办?现在这凡人身体已经被命火占据,断不可能再有命火入驻,那这婴儿也是断不可留的!赶紧的,你有办法就快说!” 黑瘦道人之前掐指算过,却是算不太动,又改用望气想寻个究竟,可还是不行,只能看出一点端倪,不过就是从这一点点中还是让他寻了个招出来。 黑瘦道人并未说话,只是把手探进自己斜挎的墨色布包中,左右一阵摸索,好一会儿才脸上露出一阵仓促笑容,从布包之中拿出一座小巧玲珑的木桥置于手掌之中,展露在孟婆眼前。 孟婆定睛一看,向黑瘦道人试探性问道:“莫非这是建木桥?” 黑瘦道人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建木桥!施主想必知道,上古时建木由天地蕴生,使其沟通天地,也曾是人间通往天庭的阶梯。建木能够承载古神肉身,不惧五行之伤,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宝物,虽然被伐,还是有些残余流落至今。” 孟婆心中震惊无比,眼前这凡人老道看上去平平无奇,为何随手就能拿出这几乎不存于天地间的宝物,而他的跟脚自己确是完全看不透,这一切是不是过于反常了些? 孟婆见黑瘦道人斜着眼似在等着自己接下来的发问,于是顺水推舟问道:“你要怎么做?” 黑瘦道人抚掌一笑,手中建木桥浮于婴儿额前,顿时那重燃的三色命火被建木桥吸引,在婴儿额前显现出小团火焰。 黑瘦道人接着又说道:“贫道略懂命火之术,才有此策,以保这位小施主平安。施主与贫道皆知这三色命火强横无比,而那还阳的凡人命火又是弱小不堪,今我以建木桥为引,取两火之平衡,亦使之共生一体存于这婴儿体内,这样便不会让这孩童在成年之时,被这三色命火以火焚身,化作灾厄,危害天地。这婴儿能够得以安然长大,也算我报了施主的施粥之恩。” 孟婆深深看了一眼这黑瘦老道,不曾想这老道还是有情有义之人,旋即问道:“不知道道长道号能否告知,我替这还阳的冤家在此先谢过道长。” 黑瘦老道就是习惯不太好,藏在袖里的手又开始掐指一算。片刻之后,黑瘦道人看向孟婆,脸上一头雾水,看了看孟婆,又看了看怀中婴儿,嘴里断断续续说道:“你。。。他。。。哎!算了!贫道道号易初,施主可叫我初道人。” 孟婆忽然回首一望,见天上青雾迅速西移,急忙说道:“还请初道长快快施法,让这命火重燃!” 初道人亦是不再拖沓,右手两指并拢,嘴里念道:“改天换日!命火出窍!引!”两指指尖金光一点,随即将婴儿额前三色命火用建木桥完全引出体内,然后将孟婆所带青色鬼火刹那间融入婴儿体内,嘴里再次念咒:“魂欲归兮!命火重聚!燃!”顿时一团小小的红色火焰悄然从中绽放,将原本青色外衣化为一缕青烟。初道人见此嘴里还:“咦!”了一句,不过关键时分,不得停歇,初道人再用建木桥另外一端引出这重燃的凡人命火,两火悬于建木桥两端,隔桥相望,在初道人引导之下各伸出一道火焰铺于桥面之上,两火相接,算是完成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待两火稳稳燃烧无碍之后,初道人又施展数道印法叠加于建木桥桥身之上,预防这三色命火将来过盛,压制过强,将建木桥形成的平衡打破。 做完这几步,初道人才将这两火一桥重新融于婴儿体内,抱起婴儿,又取出一紫金之色的纱网隐于婴儿额前,既是封印又是掩盖之法,平常之时若非大能也只能看到这婴儿额前的红色命火,一如普通凡人。 初道人怀抱婴儿看向孟婆,正欲出声,孟婆顿时转身准备离开,离开之时还是说道:“谢谢你,初道长!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其他的你也别问,问我也不会答,告辞!”话音刚落,一阵青烟就地升起,孟婆身影消失不见。 初道人看着这阵平地而起的青烟,老毛病又犯,手里就要再算,还未开始就直接被怀里婴儿一把抓住大拇指,初道人只得尴尬一笑,收回了手指,摸了摸这婴儿的额头,逗得这孩子“咯咯!”直笑。 青雾已退回鬼门关,孟婆也大摇大摆的从鬼门关去往地府,在路过鬼门关门口还稍作停留,环顾周围就像赏景一般。两边的镇狱魔神就全当没看见孟婆在此,免得挨骂,只是安分守己,仔细查看着归来的鬼火身份。 初道人将那襁褓之中的替命符化去,然后将婴儿置于其中,放在陆仲银身旁的被窝里,让他一醒来便能看见,然后留下两道护身符分别放在父子二人身上。 做完这些,初道人便转身穿墙而过,来到了院中,站在积水之上,瓢泼大雨也避他而去。初道人深深看了一眼这东边瓦房,心里总有些感觉到不妙之处,只是现在却说不上来,之前有人遮蔽了天机,让初道人无从下手。 初道人望着天听了片刻雨声,身后堂屋的大门忽然传来门闩落下的声音,在门打开,老农陆林露出脸那一刻,初道人刹那间消失不见,徒留风雨在人间撒泼。 天外,南天门,在守门神官报告之后,千里眼与顺风耳奉命来到南天门前查看,将整个落霞洲搜索了一番也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于是两人与此刻值守神将增长天王魔礼青躬身回道:“禀告天王,我们兄弟俩并未在落霞洲发现异常,不知道是不是巡视神官弄错了?” 面如活蟹,须如铜线的魔礼青背负长枪,手持青云剑,此时也是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迈步走到南天门外,手中青云剑一闪,一阵风起将落霞洲满洲乌云吹移到了海上,魔礼青又走回南天门内,只与千里眼顺风耳说了两字:“再查!” “遵命!”千里眼顺风耳立刻听令而行,再度仔细查看落霞洲每一寸山河土地,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一次,千里眼顺风耳有了收获,急忙来与魔礼青汇报:“禀告天王,经我兄弟二人再查,发现落霞洲有瘟神现世,此刻正在祸害一方。” 魔礼青身后飘带扎于腰带之中,此时无风自动,上下飞扬,随即孔武有力的魔礼青斜睨了两人一眼,千里眼与顺风耳顿时心里发慌不已。 在两人心里不安之时,魔礼青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你们应当记住,我等本从人间而来,现在受人间供奉,得念力塑金身。现在人间有灾厄现世,我等亦将全力而为,不然成神为何?人间想必也是有那奸恶之事,才催生这瘟神现世,这雨或许也是天道惩戒。”魔礼青手中青云剑随即又一闪,海上乌云又再度盖满落霞洲,雨水再次降临大地。 千里眼顺风耳迟疑道:“天王,那落霞洲瘟神该如何处置?” 魔礼青转身回到南天门内,用毫无波动的语气说道:“瘟神本就是恶鬼所化,想必是昨日人间鬼门关大开之时出来的,不用天庭派出巡游守,这恶鬼自有镇狱魔神镇压,人间受难也不过一时而已。既然无事,你们就回去吧!” “遵天王命!”千里眼与顺风耳躬身之后,一齐穿过南天门朝里而去。 待两人离开之后,魔礼青抬头望向眼前这神圣而肃穆的三十三重天,一时又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岁月记忆。 田间的老农陆林正身披蓑衣斗笠,用锄头镐着田地间漂浮的杂草,将其归拢之后再用锄头一把捞出,放置在田埂上。捞完杂草之后,陆林又用锄头在田埂上开出了几道出水口,好让积水走得更快些。 在陆林干完活,正杵着锄头看着田里积水流动情况时,忽然漫天的乌云如同被一只大手拨开一般,头顶顿时就放晴了。陆林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心想这必然是神仙显灵,原本阴郁的心情也随这乌云一起被抹去,不由得露出了就着汗水的笑容。 在陆林巡视一圈,看到田地里积水已经到了一个合适的程度,才满意的拿起田埂边的锄头,心满意足的朝家里走去。 不料回家的半路上,摘下斗笠的陆林原本还在优哉游哉的走着,忽然发觉天色又逐渐黑了起来,陆林心里顿感不妙。不过片刻,瓢泼大雨又再度来袭,瞬间冲刷掉了陆林额头上的汗水。 回到鬼域的孟婆正躲在三生石后,露出一双眼睛,笑嘻嘻的看着陆判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要去投胎的鬼魂端着茶汤,一边急不可耐的到处张望,等着她回来。 孟婆躲着三生石后头正乐不可支,不料身后又是一个“陆判”出现,在孟婆身后将她的所有动作看了个全程。 “陆判”强忍笑意,“咳咳!”假意咳嗽两声,孟婆顿时面露尴尬,小心翼翼说道:“陆判,我错了!” 在茶摊前的陆判“恩!”了一声,孟婆面前的“陆判”随即从脚下升起一股烟雾。烟雾消散之后,一只杆黑毫红的悬空判官笔出现在孟婆眼前,此刻正笔尖对着孟婆。孟婆顿感无趣,心里悻悻然朝茶摊走去,判官笔则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直到回到陆判手中。 孟婆有些丧气,低着头对陆判说道:“陆判,我回来啦。你走吧!让我来继续我的茶汤大业。” 陆判左右看看之后,以神念与孟婆说道:“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过最近阎王很反常吗?” 孟婆点点头。 陆判又继续说道:“阎王今日喝酒过多,才吐露真相,原来是镇邪塔地底中有一上古时就被关押其中的大凶鬼火被人秘密劫走,阎王不敢声张,只得请教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却是两手一摊说他也没招,阎王由此恼怒不已。” 孟婆问道:“不知道被劫走的是谁吗?” 陆判沉思一会说道:“这只有阎王和地藏王菩萨知道,地藏王菩萨清心寡欲的,没有打算管;剩下的只有阎王,但是他又不能声张,所以他很郁闷。不过阎王调查之后发现似乎有人很早之前就将这大凶的鬼火藏起来了,而且就在鬼域之中,为此那人还在镇邪塔中制造了幻象,直到昨日阎王亲自前去巡查之时才发现。阎王知晓后,秘密派出了鬼狱天龙搜查了整个鬼域,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孟婆也陷入沉思之中,虽然在人间之时,她心里有了一丝猜想,但是她也不敢往深处去想,毕竟是带那冤家还阳,在初道人说出对策之后,孟婆心里也抱着一丝侥幸,万幸的是最后这一丝侥幸成功了。 虽然因为最近阎王的不太正常,陆判也是一脸愤愤然,不过不能为阎王分忧让他也有些心里难受,不过这事可能就这么在鬼域里沉下去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老农陆林拖着锄头,垂头丧气的,后来带上的斗笠边缘在大雨中形成了一圈水帘,模糊了陆林的面容。 家中的黎老妇人做好早饭之后,分别在两个儿子门前喊了半天,东边瓦房开门时,把黎老妇人差点吓得三魂出窍,七魄不保,毕竟开门的是自己死去的孙子——陆骁。 黎老妇人差点没站稳,得亏出来的陆大金拉了一把,不然就已经摔进院里积水中了。陆大金将自己老母亲扶进屋内,让其坐下喝杯水压压惊。 强行咽下一口水后,黎老妇人仍是不敢相信,伸出手轻轻抚摸了陆骁的脸颊片刻,才出声问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刘翠立马拿出两夫妻夜里商量过的一套说辞,说道:“昨日我做梦梦到自己在一处林子里,一个娃娃朝我们一路走来,由远及近,走到跟前我仔细一看就是我们骁儿啊!我俩醒来之后就看到骁儿真真切切的站在我们眼前,我们也是不敢相信,但是我把梦里的事和这一结合,这不就是世人说的梦想成真嘛!” 黎老妇人被刘翠哄得一愣一愣,自己不由得说道:“这莫真不是菩萨显灵,就如同传说之中那哪吒三太子死后以莲藕之身再生一般?” 刘翠喜笑颜开的跟着说道:“正是!正是!我觉得就跟娘您说的一样!” 原本还在惊吓之中黎老妇人渐渐放下心来,心里只觉得是祖宗显灵,不忍后代受苦,才显灵了。 黎老妇人原本就极其宠爱陆骁,说是溺爱也不为过,家里人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陆骁对自己奶奶那也是比对自己亲娘还亲,毕竟在奶奶身边就如同有保护神一般,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那叫一个快活。 现在面无表情的陆骁被坐着的黎老妇人拉进怀中一阵亲热,让他很不适应,虽然还在熟悉这周围的陌生环境,但是这位老人却让他不是那么舒服,仿佛他就是那襁褓中的婴儿一般。黎老妇人见陆骁毫无反应,竟是一阵惊诧,嘴里连连说道:“噫!咱们骁儿怎的和奶奶不亲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陆大金憨笑道:“我的亲娘诶!骁儿刚刚回来,人还认不全嘞!您等几日,骁儿想起来了,必定还是跟您和以前一样亲嘞!” 黎老妇人脸上才又笑了起来,起身说道:“也是!让咱们骁儿好生休养,不着急啊!要吃啥就跟奶奶说哈!” 临到门口,黎老妇人才想起,拍了拍额头又转身说道:“我这老糊涂了,我是来喊你们吃早饭的嘞!快来啊!别饿着骁儿了!” 陆大金笑道:“娘,您先去,我们马上就来!” 黎老妇人心里带着高兴正从房里出来,就撞见心里哀痛到面无表情的陆仲银正打开门来,一只手里还抱着孩子,黎老妇人喊道:“仲银!仲银!诶!你怎么不理为娘啊!” “啊!”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的陆仲银忽然抬起头,眼睛无力到抬不起眼皮的含糊应了一声。 黎老妇人连忙走到陆仲银身边问道:“仲银啊!你这是怎么了?娃娃还好吧!” 黎老妇人见陆仲银反应慢得很,顿时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从陆仲银身边进入屋内,先点亮了柜上的油灯,火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内。 黎老妇人看见床上脸色苍白无比的罗惠闭着眼躺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忙轻声喊道:“惠惠啊!惠惠,你听得见娘的话吗?”说着,说着,黎老妇人就流出泪来,声音也逐渐含糊不清。 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的陆大金、刘翠和陆骁正等着其他人,黎老妇人半天不见踪影,自己的老父亲陆林倒是先回来了,陆林眼见陆骁的第一反应和黎老妇人如出一撤,不过后来经刘翠又那么一说,陆林本来进门时忧愁不已的表情倒是舒展了那么几分,只是一想到多出一张嘴,就要多一份吃食,陆林眉头又皱了起来。 在饭桌上四人吃到一半之时,黎老妇人哭哭啼啼的拉着两眼失神,怀抱儿子的陆仲银来到了饭桌前。一坐上饭桌,不等其他人询问,黎老妇人便呜咽道:“惠惠。。。。惠惠没了!” 陆林听完筷子没抓稳,直接掉下一根,一旁的刘翠更甚,手里端着的碗直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落满地。刘翠愣了片刻,急忙离开板凳四处去归拢碎片。陆大强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但是看着陆仲银抱在怀中的孩子,陆大金赶忙起来安慰黎老妇人和自己的弟弟。 刘翠在屋里兜兜转转的,去找那就摆在墙角的扫帚,路过数次也视而不见,只见嘴里喃喃道:“怎么,怎么会如此呢?这跟仙师说的不一样啊!惠惠,惠惠怎么会没了呢?”刘翠两手紧紧握在一起,整个人都焦躁不安。 陆大金本在安慰伤心的娘亲与没什么反应的弟弟,此刻自己媳妇刘翠又跟失魂落魄一般,陆大金顿时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本来骁儿回来了是喜事一桩,但是看着家里人的样子,现在这喜事反而像成了祸事一般。 陆林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根筷子,心里不是滋味,家里最能干的就数二儿媳罗惠了。除开年轻时的黎老妇人,家里上上下下只要经过罗惠的手之后,都是清清楚楚,干干爽爽,不用人再操心分毫,刘翠都只能给罗惠打个下手。兄弟两家之间也之所以颇为和睦,也是罗惠在中间做了不少事。为此,村里人都说他们家取了个好媳妇,可这才刚添上孙子,罗惠却没了,这不是老天不开眼吗? 在饭桌前的一家大人都各有忧愁之时,陆骁悄悄起身,走到陆仲银身边,看见襁褓之中尚未取名的堂弟,竟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让陆骁心里产生了极为亲切的感觉。随即陆骁伸出手来,将陆仲银怀中的襁褓整个抱了起来,襁褓之中的婴儿见到陆骁也喜笑颜开,伸出小手在半空里抓着,陆骁就带着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哄他开心,陆骁脸上露出了在这个世界里的头一次笑容。 忽然间,陆骁与自己的母亲刘翠撞了个满怀,刘翠看到襁褓之中的孩子,像见了鬼一般,大叫一声:“啊!”吓得其余人一跳,然后刘翠跑着冲回了自己房里,双手用力将门关上,然后拼命用身体抵住,不停地摇着头,嘴里轻声念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那道人!是那道人!” 觉得刘翠极为反常的陆大金,紧跟着刘翠而来。在他敲门还未出声之时,正抵住门的刘翠听见着声音,竟是直接浑身颤抖着昏死过去。 饭桌上的陆仲银忽然低头一看,发现怀里没了孩子,直接站起身来:“儿子!儿子!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在哪里?”看到陆骁怀里正抱着自己儿子,陆仲银连忙将襁褓一把抢了过来,然后冲回了自己房里。 陆林招手让自己孙子陆骁又坐回饭桌上,一声叹息之后,轻声道:“骁儿,好好吃饭!” 陆骁点点头,又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起来。 陆林则是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朝自己屋里走去。 屋外的雨还在倾泻不停,已经有水开始漫过了堂屋门槛,朝里渗了进来。陆骁吃完饭后站在门槛上,任漫过来的雨水打湿了自己的棉鞋也不管。 抬头静静看着天的陆骁,忽然伸出手一指,整座小院顿时被一处无形结界所笼罩,雨水都顺着结界朝外流去,连原本在院中的积水也随即褪去,整座小院之中仿佛没有雨水来过的痕迹。 紧接着一道闪光,一身紫衣的道人落在陆骁身后,单膝跪地,恭敬说道:“大人,我回来了!那些苍蝇已经被我处理了,不会有人发现您在这里的事。” 陆骁根本没听进去,头也不回的问道:“我是谁?” 紫衣道人想了想,说道:“您现在是陆骁,是陆大金的儿子。” 陆骁低头想了片刻,又重新抬起头再次发问道:“你是谁?” 紫衣道人,脸上表情虽然有些复杂,还是答道:“大人,我等的姓名现在在人间被提起会被天道发现,届时便会有各处敌人紧盯不放,所以现在不便说出来。但是您要相信,我是忠于大人您的!绝对不会做对您有害的事!日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大人自会知晓属下真名。” 陆骁见此,最后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紫衣道人顿时五体投地,跪俯于地,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等唯一目的便是协助大人恢复我族万年前荣光,重临人间。” 陆骁听完不再出声,只是转头望向西边那还没关上门的瓦房内。 紫衣道人见此,眼神微动,轻声说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将这家人。。。” 紫衣道人话还没说完,陆骁冷酷的声音便传入他的耳边:“不要做这种我没有允许的事,不然我会杀了你的!”陆骁说话间一股邪气仿若自天地而生一般,刹那间环绕全身。 紫衣道人旋即浑身发抖,眼含热泪,激动不已的说道:“属下领命!” 陆骁下一秒又恢复正常,平静的说道:“你走吧!没什么事别来!” 紫衣道人立刻答道:“遵命!”然后银光一闪,消失无踪,随即大雨又落满小院之中。 西边屋内的一阵婴儿啼哭声将陆仲银快要死亡的思绪又拉了回来,眼前有些恍惚的陆仲银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将门关上,然后抱着襁褓中的儿子,轻声哼唱道:“哦!哦!乖娃娃!不哭!不哭咯!我们来看一看娘亲在做什么!娘亲在。。。做。。。什么。”话音还未落下的陆仲银忽然放声哭了起来,久久难以平静,襁褓中的婴儿也随之一起大哭。门外的陆大金刚将自己的媳妇刘翠安置在了床上,此刻在门外听见自己弟弟如此哀恸,心里愈加不是滋味,想了想还是回到了自己屋里,看着些自己的媳妇,免得再有什么变故。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汉子的哭声逐渐弱了下去,从一开始咆哮的哭声到后面嘶哑的哀嚎,陆仲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在得知罗惠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随之一起散了。 直到流下两行血泪之后,陆仲银无力的跪倒在床边,昏死了过去,襁褓中的儿子似乎也哭累了,已经沉沉睡去。 白天入夜,在这原本还是喜气洋洋的土坯小院里,忽然陷入了古怪的寂静之中,唯有天地间无人去管的雨水仍在不知疲倦的砸落在落霞洲中。 落霞洲中某处的瘟神已经被镇狱魔神就地打杀,魂飞魄散。虽然瘟神已去,但是瘟疫仍在,随着到处溃堤之后蔓延到各处的洪水,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瘟疫,随即死去,落霞洲一时间成为了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乌云之中原本隐藏的几个漆黑身影,此刻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人间大地,他们还在等着这场天灾的最后一刻,好去收获这些好不容易从天庭那里讨价还价得来的“吃食”。 落霞洲中那些还留有一丝性命的凡人,无不在颂念着某一位神灵的名字,祈求着保佑,祈求着活命。随着灾祸愈大,这些凡人在颂念之时的念力就会愈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以生命为代价出现的念力,从各处升起,随即汇成金色的河流涌上那三十三重天,贴在不知哪位神灵身上。 而土坯小院中的陆骁与还未取名的堂弟,则是见证这惨烈人间的初生者。日后这眼前的人间会是怎样,陆骁还未有所察觉,但是他知道这人间必然不会永远如此!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章 初起于世 - 神谬 - 提辰 一个傍晚,又是一场雨落在眼前,已经十二岁的陆骁手里拿着扫帚正在私塾中打扫。陆骁仔细的在书桌将穿梭,扫去那些白天来此念书的孩子们有意无意留在地面上的大小脏物。扫完地之后,陆骁还要去提来一桶清水将每张桌面用抹布擦干净,将桌上的书规整好,才算将今天的任务完成。 不过这活是陆骁主动要求做的。 做完这些的陆骁站在私塾门口静静看着雨落院中,又想起了六年前的土坯小院,差不多的场景,不过就是那场雨下了整整两月有余。整座落霞洲除开北边,其他地方都被大水淹的七七八八,据说活下来的人极少,几乎十不存一。但是那些活下来的人都发自心底觉得是神灵保佑,才得以在这大灾中得以活命,于是在心里惊魂未定之时却还想着等自己稳定下来,一定要给神灵重修庙宇,歌功颂德,好让神灵有更多的新信徒。 七鲟村里因为大雨带来的积水已经淹到不少村民家中,村里人便商量着往北去逃难,北边地势高,应该不会被淹。等水退了的时候再回来,也没什么不可,起码比在这里被水围死了要好上许多。当时村长也觉得是这个理,毕竟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人在,房子没了还能建,起码七鲟陆家的根不会断。 随着村长的号召,基本村里每家都响应了,所以此刻七鲟村里村民各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往北去的干粮和行李。这一时间各家之间的关系也是比以往时候都要融洽些,就像大家在一起共渡难关,不过也正是如此。 不过就在各家忙着的时候,刚刚荣升村里土凤庙庙祝的俏姨却是像失心疯一般,也不准备逃难的东西,自己戴着斗笠,蹚着及膝窝的积水,手里拿着一面庙里的黄铜大锣,一边敲,一边在村里大路上朝各家高声喊着:“大家别怕,咱们庙里凤娘娘会保佑我们的!凤娘娘昨夜托梦给我:凤娘娘马上就会显灵,不出三日,这雨就会停,积水也会退去,到时候一切就恢复如初了!大家可别走啊!走了凤娘娘到时候可就不保佑咱们了!”俏姨不辞辛苦,挨家挨户将她被托梦的事讲与村里每个人听,有些老人也听进去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更多的却是年轻些的劳力,听见俏姨这话,都是一脸嗤笑。 “你听俏姨说的是不是有道理?那凤娘娘真的要显灵了?” “她的道理?那不是埋在庙里了?我可不信!” “你听她的,咱们全家肯定都得死在这里!” “随她说去,我们走我们的,两不相关!” 。。。。。。 古樟树在暴雨里牢牢矗立着,但是黄豆大的雨滴打落了无数翠绿的树叶,还夹杂些挂着红绸的枝丫。 古树后面的小院里,老农陆林正在不停往木板车上装着路上要吃的干粮,毕竟去北边不知道在要走多久才能停下来,路途遥远,有吃的对于逃难的人来说很重要!陆林硬是将几坛存在堂屋房梁上的救急粮也全数取了下来,还吩咐两个儿子赶紧装起来,不要拖拉。 恢复常态的陆大金现在算是整个家里最能干的劳力,陆仲银在昨日将罗惠草草下葬之后,还来不及再度陷入悲伤之中,先想到了现在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这个依靠了,想到这的陆仲银稍稍恢复了一些活力,不过身上气力是还没恢复,还要些时日。对于侄儿陆骁的重生,陆仲银倒是出奇的神经大条,他觉得也算是好事吧,毕竟大哥一家不会再像以前一般死气沉沉了,家里也会更好些吧。 正在房里收拾衣物的黎老妇人和村里其他一些老妇人一样,都是庙里凤娘娘的忠实信徒,此刻她的心里矛盾不已,俏姨说的那些话让黎老妇人觉得留在村里就是活下来的唯一生机。 恍若开悟的黎老妇人随即扔下手里还在折的衣物,走到堂屋里与陆林说道:“老头子,要不咱们别走了吧!我觉得凤娘娘一定会显灵的!就像让骁儿回来一样,这雨一定会像俏姨说的那样停下来的!” 陆林深深看了一眼黎老妇人,低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你看看这水都淹到家里来了,你还指望靠庙里凤娘娘显灵?凤娘娘要是能显灵,不应该早就显灵了吗?还要等到这时候?你呀!赶紧去装东西,等我们到了霞地镇,凤娘娘就会显灵了!我们在拜拜她嘛!” 黎老妇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之时,门外头顶斗笠的俏姨,双脚游着水,锣也浮在水面上,敲是敲不响了。俏姨走到黎老妇人跟前说道:“黎老啊!你赶紧劝劝林老他们啊!这凤娘娘马上就要显灵了!这时候走了,凤娘娘可是会生气的!以后凤娘娘再会不会显灵保佑咱们村里可就不一定了!这时候您可要想清楚啊!” 黎老妇人本就心里矛盾,这时听完俏姨所说,心一横就抽出一把椅子,往堂屋门口中间一坐,说道:“我跟你们说,咱们不走了!凤娘娘一定会保佑我们一家避过这大水的!”俏姨见黎老妇人如此,赶忙又出了院子,往下一家去了。 老农陆林叹息一声给大儿子陆林使了个眼色,陆林一边装着粮食,一边与黎老妇人说道:“娘啊!咱们必须得走,留在这,咱们才是真的活不成了!” 黎老妇人语气坚定,仿佛庙里凤娘娘给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一字一句说道:“凤娘娘一定会显灵的!咱们不走,到时候凤娘娘显灵的时候一定会先照顾咱们家的!” 陆大金见此,与自己弟弟陆仲银一对视,两兄弟随即不再劝了,加紧手里收拾东西的速度。一旁给陆大金打下手刘翠精神还是有些恍惚,特别是每次一看到那用陆骁旧衣改的襁褓,就必然会害怕的跑回房里,像是魔怔了一般。 陆大金只好让陆骁抱着襁褓里的陆琮,在一旁等着,尽量不要在刘翠眼前晃。 待收拾完能带上路的所有东西,盖上防雨的牛皮纸捆扎紧实之后,陆大金和陆仲银两兄弟看到还坐在大门口的黎老妇人,一时犯了难,只得看向老父亲陆林,陆林深知黎老妇人性子极倔,比牛角还硬。只得对两兄弟轻声说道:“把你娘等会抬到车上。” 两兄弟称是,不过现在只得先把门口的黎老妇人挪开,将板车推到院子里,然后将老父亲从侧屋牵来的牛用牛轭套上,再栓在板车前面。两兄弟在板车上又将那竹竿子扎起的雨篷固定好,然后将自己老母亲黎老妇人连人带椅子一把抬到了板车上留出的空地方。 陆仲银抱起陆骁,让他带着陆琮坐在板车中间,刘翠则是拿出家里所有的蓑衣斗笠,让各人穿上,然后一家人一起驾着牛车就要出门,不料车上的黎老妇人原本还有些愣神,此刻忽然一跃而下,冲进堂屋里,一把将门关的死死的,陆大金和陆仲银两兄弟连忙喊道:“娘啊!您这是做什么啊!赶紧出来吧,别较劲了!咱们趁天亮好多赶点路啊!” 门内的黎老妇人却是一点都不怕,虔诚的声音透过木门:“你们不信凤娘娘,我信!我不能让凤娘娘显灵的时候看到咱们家里没人,伤了凤娘娘的心!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等着凤娘娘,要走你们走吧!” 陆大金略作迟疑,面露无奈看着自己父亲陆林说了句:“这。。。” 陆林一跺脚,随即转身从牛皮纸底下拿出一袋粮食,用手里铜烟杆敲了敲门,然后与黎老妇人说道:“老婆子,你要待在这就待在这把,你安心的在家里等着凤娘娘来,这里有一袋粮食,我给你挂门上了,你等会拿进去,另外咱们房里房梁最里头的木板子做的隔断里还有两坛救命粮,你吃完了这袋粮食就去吃那里的,知道不?说不定那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门内的黎老妇人没有出声,似乎有些生气。 陆林将粮食挂在门上之后,又是叹息一声,将身上的蓑衣扯正,然后一挥手让陆大金驾着牛车出发。 在几人出了小院之后,黎老妇人才将门打开,摘下门上的那袋粮食,翻红的眼里流出不舍的泪。 陆大金牵着牛车、陆仲银在左侧、陆林和儿媳妇刘翠在右侧、两孩子坐在车上,一家人蹚着水出了村,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朝着能活命的北方进发。 陆仲银临了还想回头看一眼那看着自己长大的土坯小院,可惜已经看不见了,只能透过雨幕看到那百年古树的些许树顶正在风中坚守,但是在他们出村没走两步,忽然的一声响,这树顶便倒了下去。 陆仲银见此心里百感交集,媳妇罗惠已经不在,现在家也没了,自己能做的似乎只有尽全力去庇护儿子安然长大了,陆仲银暗暗的在心里定下了一个与自己的约定! 有些感伤的陆仲银转过头看到陆骁怀里的儿子正在睡觉,大雨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睡得依旧那么熟。陆骁之前还问过陆仲银为什么要给堂弟起陆琮这个名字,那时陆仲银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忽然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这个名字是你婶娘在怀孕的时候就想好的,她对我说她听人说过落霞洲有一种做琮玉的宝玉,极为难得,但是漂亮极了,所以你婶娘想着要是孩子取了这个名字,将来长大了一定也会很好看吧!这样就不愁找媳妇了!” 孩童模样的陆骁虽然不是很理解陆仲银与婶娘罗惠在这个名字上所赋予的含义,但他还是点点头,心里记着,好让自己以后再去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就这样风雨兼程的前往未知北方避难的一家人,在走到了邻近镇子的大路上时,也碰上了许许多多跟他们一样想法的人。随着逃难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了一条漆黑的人流,在这被水淹没的土地上逆流而上,即使在天上也能清晰瞧见。 北行半个月后,雨水未停,不过大路上的积水已经降到了小腿肚子的位置,但是还是不能停下脚步,还得继续往落霞洲北边更高的霞地镇去,直到没有积水为止。 落霞洲的地势是北高南低,周围高中间低,就像一只巨大的汤勺一般。此刻勺子盛汤的位置已经全数被淹没,浑浊泛黄的洪水在其中翻滚,搭在其中的还有无数的死尸或是惊恐、或是无奈、或是愤怒。。。带着这样各异的遗容漂浮在这洪水之中,沉沉浮浮,随之飘荡,不知要去何方。 北行一月后,雨水未停,大路上的积水又降到了脚踝位置,整只逃难队伍在这是都有些欣喜了,快活的气氛在其中悄悄蔓延开来,许久未见的众多笑脸开始互相传染,似乎就要看见胜利的曙光。 在队伍中途休息之时,人群中一处地方忽然有人大喊道:“娘!爹!你们怎么了?你们说话啊!你们看看我啊!快来人啊!来救救我爹娘啊!”喊叫的是一位瘦得皮包骨的少女,浑身黑漆漆的少女疯狂的朝着各个方向投去求助的目光,只是一时间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她。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位郎中模样的中年男子挎着药箱急忙赶来,在他检查过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恐之色,嘴里急忙跟周围人说道:“疫病!这是疫病!瘟疫来了!瘟疫来了!”郎中边说边跑,唯恐在这里染上瘟疫,周围逃难的人们听见这郎中的话之后,急忙收起各自的东西,匆匆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只有这少女呆呆的跪坐在父母搭的帐篷边上,看着已经死去的双亲,任由雨水打湿自己。 队伍中出现瘟疫的消息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快速扩散到整只队伍之中,顿时整条队伍原本还是井然有序的模样,现在从天上看下去就是一盘散沙状,几乎所有人都在加速往北边冲去,也不管这路上是不是能容下这么多人。 在这极度慌乱的时间里,无数人被踩死,或是因为争抢被杀死。数日后,整条队伍已不足之前一半之数,而且还有瘟疫在其中不断的传染着活下来的人。 陆大金和陆仲银两兄弟在得知瘟疫之后,便商量了一番,然后离开了大路。走上了一条陌生的小路,最后绕上了一座小山包,砍了些树靠在山壁边搭起了一座挡雨木棚,打算先在这避上一阵,免得被搅合进这路上的慌乱之中。 刘翠在清点剩下的粮食,清完之后与陆林说道:“爹,我们的粮食不太多了!” 陆林吐出一口烟雾,说道:“那我们就先喝粥吧!这山上应该有些野物什么的,看看能不能猎到些什么,补上些吃食。” 刘翠随即点点头,将带着的铜锅借着雨水洗净,然后又接上水倒了些米,放在了一旁。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刘翠废了老大的劲才将火点了起来,火堆就着晾过的湿木头烧了起来,顿时浓烟滚滚,熏的刘翠睁不开眼,只好眯着眼拎起一旁的铜锅在火上就着浓烟煮了起来,浓烟绕过铜锅,一直穿过了山林,升到半空融于雨水中。 在接下来的半月之中,依靠着山上的野物,这一家人还算过得去,刘翠做饭之时也刻意削减了粮食的用度,毕竟他们还要再上路,粮食只能多留些在路上吃。 因为大雨不停,山林之间风大,老父亲陆林染上了伤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半个月来食欲也一直在衰减,直到今日,陆林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完全吃不下东西,只得与两兄弟说道:“等我死了,将我就地埋了吧!做个标记,等到日后回乡的时候再来这将我迁回去吧!”两兄弟含泪点点头。 夜里,陆林便魂归九泉之下,离开了这正受难的人世间,飘入大雨里去找自己的老婆子去了,要是到了地府两人或许还能做个伴吧。 鬼域,外域的黄泉路上被鬼火占得水泄不通,路边的彼岸花也因此多了不少,也开得更盛。 陆判手中判官笔这几日没停过,不停地在生死簿上写划着,直到中途阎王召唤才停了手,把手里事务交由其他三位本不在值守年的判官处理。 阎王之前的烦心事还没处理完,这会儿地府又被鬼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阎王的头又大了,之前已经比身子还要大了,现在更是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二,看着怪渗人的。 待到陆判前来,阎王气呼呼的问道:“这是人间又有天灾了?” 陆判点点头,手中生死簿一摊,叹了口气说道:“落霞洲连月暴雨,整个洲南边已经成了汪洋一片,能活下来的人估计不如暴雨之前的十分之一之数。” 阎王深呼一口气,怒道:“真是奇了怪哉!莫名其妙的天灾,虽然我查到了落霞洲是有些大奸大恶之徒为害一方,天道无常,欲作惩戒,但是这是不是过于重了些?不合常理啊!但愿不是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如此大灾灭世实在是有伤天和啊!” 陆判接着阎王的话说道:“阎王是觉得有哪一处故意在人间作乱?” 阎王点点头,又说道:“一处倒还好,就怕有明里暗里两处一起,搅得这人间鸡犬不宁!” 陆判思忖道:“若是如此的话,人间那几位怕是不会袖手旁观吧?” 阎王笑道:“此刻那几位都在三十三重天上呢!鞭长莫及啊!” 陆判随即沉默不语,心想:这企图实在是过于明显了,等到事后再要追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论是谁,可真是挑了个好时机啊! 陆仲银与大哥陆大金将父亲陆林与他的铜烟杆一同埋在了山壁侧边,还在陆林的埋葬之处所对的山壁上,一起用柴刀凿出了两棵树的模样作为标记,好等以后来寻。两兄弟做完所有事之后,一齐跪在地上,朝着这山壁上的两棵树磕了三个头,然后再次牵起牛车,朝北出发而去。 两兄弟回到大路上时,路上已经看不见活人影子,但是隔着三五步就会有一具尸体,都被雨水泡发了,散发出阵阵腐臭之味。 陆仲银在下山之前就拿出了几条碎布巾,在艾草和蒲公英汁里浸泡了整夜,然后给每人都发了一条,让大家捂住口鼻,就连陆琮的襁褓上也盖上了一层。 这防疫病的法子是陆仲银跟一位游方郎中学的,当时是在山里救了这郎中一把,郎中便把这法子传给了陆仲银以报救命之恩,不曾想这会儿却是用上了。 在路上又度过了七天之后,路上终于不见积水了,两兄弟也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霞地镇。 靠近霞地镇的路上已经不见死尸,不过能到这里的难民似乎并不多,陆仲银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哥,你说表姐会收留我们吗?” 陆大金也是不敢确定,心里没底,只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毕竟从我们少年时分别也已经有几十年没见了,不知道表姐还认不认得我们。” 两兄弟所说的表姐是两人姑母的女儿,年少时在七鲟村那边,后来随夫家一起来到了霞地镇,据人说两人日子是过得还是不错的。 两个农家汉子原本壮硕的身材在这一路上也瘦成了精杆身材,刘翠也瘦脱了相,不过好歹一家人目前还没有生病,也算是万幸了。 这一家人在进镇子的路上还被镇子里设的卡盘查了一番,每个人和衣服都过了艾草水池子,扑了石灰粉,才得以放行,进到了霞地镇地域。 两兄弟第一回来这霞地镇,以前只知道霞地镇是落霞洲最北边霞微城辖下的一座小镇,以赤霞落地的奇景为人所称道,因此吸引了不少文人骚客前来一观霞地镇的盛景,就这还是听别人说的。 两兄弟进镇子之后,狼狈落魄的模样引来了镇子里不少居民的指指点点: “这又是谁家的逃难亲戚来了吧!” “听人说逃难队伍里有瘟疫,可千万别让这染了疫病的人进镇子啊!” “这些难民就没有别的去处吗?怎么尽往咱们镇子里来?真是晦气!” 陆仲银硬着头皮找到街边一户卖米铺子,在那门口问道:“掌柜的,您知道这周淑家住在霞地镇哪里吗?” 米铺掌柜看着陆仲银的模样,挥着手皱眉道:“周淑?哪家周淑?我不知道,你去别家问问吧。” 陆仲银只得又回到牛车边上,和大哥陆大金漫无目的的在这镇子里穿行。 过了一个时辰,就在两兄弟打算休息一下之时,忽然迎面走来一名身穿深色布衣,头戴巾帽的男子,陆仲银忽然将其拦下,笑着问道:“大兄弟,请问你知道周淑住在这镇子哪里吗?” 这男子手撑下巴,略微一琢磨,然后笑着说道:“你可问对人了!我刘莽可是霞地镇最有名气的包打听,霞地镇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和事,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刘莽右手前伸,举起手指尖搓个不停。 陆仲银当即明白了刘莽的意思,赔笑说道:“刘莽兄弟,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是逃难来的,现在身无长物,就剩牛车上这些了,你要是愿意,就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吧!” 刘莽嘴角扯了扯,走到牛车前看了一眼便失了兴趣,见这汉子也不是说假话的人,于是说道:“算了,今天小爷我心情好,不收你钱了,你去镇上那私塾看看,说不定有你要找的人,记得别走错了,镇上就那一家私塾。”刘莽说完,便脚步匆匆离开了,都没顾得上听陆仲银的感谢。 两兄弟在问到镇上私塾位置之后,眼里带着希望朝那地方走去。 天外,七重天之上,一名黑袍男子与一名浑身火袍,赤眉赤须的光脚男子正在火神殿一处隐秘角落密谈。 只见那黑袍男子以神念说道:“祝融,这场雨是不是该停下了?人间已经死伤无数,那落霞洲的凡人更是十不存一,你还不打算停下来吗?” 须发如火焰升腾般的祝融笑道:“是该停了,不过你们的收获应该也不错吧,一场雨造就了如此多的生灵怨念与游荡的鬼火,你的修为想必能更进一步了吧!” 黑袍男子对于祝融的话嗤之以鼻,以不屑的语气说道:“祝融,我可不像你一样,此番作为实在是有伤天和,你当心被天道察觉,处你极刑!” 原本只是微笑着的祝融此刻更是哈哈大笑道:“天道,我才不怕天道,天道无常又如何,我祝融不还是好好地在这七重天上快活!当初共工与我争夺之时,撞断不周山天柱,天柱落海这才有了那落霞洲,人间那在落霞洲上生存的凡人就应该任我祝融予取予求!” 黑袍男子见此不再多话,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雨停了,你好自为之!” 祝融见黑袍男子离开,嘴角又露出一丝奸邪笑容,然后转身瞧着自己光芒愈浓的金身法相。 那黑袍男子在一处角落里,袖袍一挥,浑身上下从黑袍转瞬间变成了一身华美无比的神袍,再以丰神俊朗的外表朝火神宫外走去。 陆大金和陆仲银两兄弟不停问着路,这才走到了霞地镇唯一的私塾—长书轩,私塾门口栽着两颗松树,此时已经挂上了松果,还有些小松树冒着小雨出来瞧瞧这松果成熟没有。 此时的私塾里头还有阵阵孩童的读书之声从松树旁的石墙方窗传出,这让从没念过书两兄弟一时间手脚有些局促。等了片刻,陆仲银搓搓手,想了一会儿,才叩响私塾的院门。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素净的丰韵妇人举着油纸伞来开门,看着门外这两像是流浪汉模样的男子,周淑有些迟疑,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找谁?” 陆大金连忙答道:“我们找周淑,那是我们表姐,听镇上人说她住在这。” 周淑思索片刻,一脸震惊的问道:“你俩是大金和仲银?” 两兄弟连忙点头不已,陆大金赶忙又介绍道:“车上是我媳妇刘翠,还有我和仲银的儿子,骁儿和琮儿。” 周淑一捂嘴,惊声道:“啊!这!!!快!快!快进来!” 待几人进院之后,周淑探出头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人注视着私塾这边,才又舒了口气,急忙将门关上。 周淑手脚麻利,将几人安置在了私塾后头的侧厢房里,然后将牛车又赶到后院,把私塾门口打扫干净,做完这些,周淑才又回到侧厢房之中,看看陆大金和陆仲银两人还缺些什么,她好去准备。 周淑到了房里,看着几乎认不出来的两兄弟,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一路苦了你们了!不过到了这里,你们就放下心,安心住下来,不用着急回去。” 陆大金手里捧着一杯刚沏的热茶,看着周围干爽的环境,心里突然涌出一阵说不出的心酸,嘴里连声与周淑道谢:“谢谢表姐了!” 周淑轻轻点头,仍是关切无比的说道:“跟我还谢什么!对了,舅舅和舅妈他们没一起。。。” 陆仲银低头,带着些哀伤的语气说道:“二老在路上过身了。” 周淑听到这预料之中的答案还是有些难受,想起儿时舅舅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不料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眼见房内一时间又有些伤感起来,周淑立马说道:“你们先休息下,我去准备些吃的,给你们先垫下肚子,你看看你们,都瘦成什么样了!看着你们的样子我心里真是难受,哎!”说罢,周淑就出了房门朝厨房去了。 陆大金与陆仲银两兄弟心里对于表姐周淑的热情招待,内心都是感激无比。 周淑与自己丈夫李新亭分别在这私塾的一前一后,李新亭是教书先生,负责在前头挣钱;周淑就负责后面的家务事,两人各司其职,这日子确实越过越好。 这长书轩是李新亭自己所办,也只有他一位先生,镇上人也非常尊敬李新亭。一是因为李新亭年轻时就高中白木国举人,当时可是震惊了整个霞地镇,而当时李新亭父亲不过是霞地镇一户人家的长工,此后那人家还主动送与李新亭父亲一处地产,就是这私塾的前身;二是李新亭在落霞洲文人中的名声还不错,不过他中举不久白木国就覆灭了,李新亭有些心灰意冷,便带着个前朝举人的名头回乡办了这私塾,再后来就是与周淑喜结连理,在镇上教书育人,一过就是这好多年。 傍晚,私塾的孩子们都回家了,李新亭才与两位周淑的娘家表弟相见。李新亭不失礼数的一一带过,唯独见到抱着陆琮的陆骁之时,一眼就看出陆骁天分不低,还说到将来定可取得功名,还笑着问陆骁要不要来私塾读书,不等陆骁说话,陆大金连忙就应承了下来,仿佛就怕李新亭反悔一样。 夜里吃过饭,因为私塾也没有多的房间,平时也就一间客房,周淑又给陆仲银父子安排在了柴房里头,好在经过周淑收拾过后的柴房还算干净,睡着还行。 翌日,霞地镇不少人打着伞出门时,却突然发现不再有雨水落在地上,抬头一看整片天空都放晴了,一下子引得落霞洲北部的人都惊喜不已。 随着落霞洲又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几个王朝都遵宗门指示派出人马收拾残局,将那些曝尸荒野的尸体都就地安葬了,开始休养生息。特别是中部的端元王朝几乎灭国,连皇族都没能逃脱,于是整个领土被邻国霞月王朝兼并,也无人反对,所以七鲟村现在也是在霞月王朝领土之中了。 大灾之后,落霞洲上存活的人都还心有余悸,不少地方都开始重新修建庙宇,供奉神灵,祈求以后的平安。 六年来,陆大金与陆仲银两兄弟期间在霞微城找份活计,便留在了城里,能多赚些钱,两人只有年节时候才得空回霞地镇看看两个儿子。陆骁的母亲刘翠在当初雨停之后染上了伤寒,强行撑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撒手人寰。这一会儿就剩十二岁的陆骁带着六岁的陆琮在这私塾里跟着李新亭夫妻俩生活着。 起初周淑对两人还好,随着陆琮长大些,周淑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对于陆琮的态度就逐渐恶劣起来。 陆骁则是跟随李新亭读书识字,深得其真传,令李新亭欣喜不已,然而李新亭也意识到了,陆骁天分之高,远超他的想象,自己平生所学已经没有办法再满足陆骁,于是便想让陆骁去往落霞书院,那是他曾作为垫底学子求学的地方。在落霞书院里面天才众多,陆骁在那其中才有可能绽放光芒,为将来成为名动各洲的大贤打下基础。 不过这还只是李新亭一厢情愿的想法,还不知道陆骁自己怎么想。 站在私塾门口的陆骁看着这场淅淅沥沥的雨,在霞地镇这几年,他算是明白了不少这人间的事情。那在七鲟村遇见的紫衣道人也跟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出现,似乎自己之前那段经历如同做梦一般。陆骁也曾请教过李新亭关于这个世界其他存在的看法,李新亭却是一笑,说道:“现在我与你说了也无用,当你去往落霞洲书院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世界其他的有趣之处,就像很多神话传说其实都是真实存在的!而我们在没有接触到那一个世界之前,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 陆骁一脸平静的问道:“真的?” 李新亭点点头。 回想起与李新亭的对话,陆骁心里似乎对那落霞书院又有了一点兴趣。 迎着雨,一阵哒哒之声响起,陆骁一笑,必然是陆琮跑来了。陆琮鼻子上挂着一道青鼻涕,欢快的跑到陆骁身边,怯生生的说道:“骁哥哥,表姑又掐我!” 陆骁蹲下身,揉了揉陆琮的大腿内侧,问道:“还疼吗?” 陆琮随即带着笑脸摇摇头,奶声奶气说道:“现在不疼了!” 陆骁拿出一张随身带的布巾擦干陆琮的鼻涕, 不过刚擦拭掉,鼻涕又出来了,如此数次,这鼻涕如同没有尽头一般,陆骁也放弃了,将这布巾放在一旁,等会得拿去好好洗洗。 陆骁又问道:“陆琮,你惹表姑不高兴了?” 陆琮忽然回头看看,发现没人才悄悄说道:“表姑说我洗碗没洗干净,所以掐我,说要我长记性,但是我明明洗干净了,你不知道那水可冷了,她硬要我再洗一遍。” 陆骁问道:“那你洗了吗?” 陆琮答道:“我当然洗了,不洗表姑又要掐我了,不过我洗完了之后,狠狠擤了一把鼻涕在她晾在门廊那里的衣服上,我知道那是表姑最喜欢的衣服了!哈哈哈哈!”陆琮说着说着就自己开始笑个不停。 陆骁伸出手在陆琮脑门上摸个不停,忽然说道:“陆琮,我要去落霞书院了,这里以后可能会只剩你一个人了。” 陆琮毫不在意的问道:“骁哥哥你要去几天啊?可别太久哦” 陆骁面有不忍,还是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很久。” 陆琮忽然红了眼睛,带着哭声问道:“骁哥哥,落霞书院远吗?你能常回来吗?” 陆骁摇摇头,老实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自己要好好地,知道吗?” 陆琮啜泣着点点头。 第二天,陆骁拿着一封李新亭的亲笔信,背上行囊,独自上路,去往落霞洲西边新华峰上的落霞书院。 陆琮则是悄悄随行一路,直到送陆骁出了镇子,看着陆骁消失在自己的眼睛里,才抹掉眼睛里源源不断的泪水,擤了一把长鼻涕,转过身垂着头往回走。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章 懵懂家童 - 神谬 - 提辰 陆骁走后的半个月,已经进入了冬月,天也愈加寒了起来,不时还有雪花飞舞。独自留在长书轩的陆琮日子也变得更难过起来,每天除了跟着李新亭念书,此外不光是要洗碗,还要洗衣服、打扫私塾、扫院子,要是单纯的干活还好,陆琮累的是身体,还能忍忍。可是表姑妈周淑也开始日益苛刻,只要碰上陆琮,嘴里就要说他几句难听的话,身材小小的陆琮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理解周淑那些话的意思,逐渐周淑就变成了陆琮心里的魔鬼一般的存在。 就像是陆琮正想出去玩,周淑碰到了都会说道:“你出去玩什么?你有本事出去玩,不知道先把这里的活干完吗?” 陆琮怯生生的说道:“我干完了。。。” 周淑一听这话,更加生气,走到陆琮面前,伸出手指朝着陆琮幼嫩的大腿根就是大力一掐,见到陆琮动都不敢动才接着说道:“你干完了?你什么就干完了?你看看这水缸都没满,快去给我把水缸添满!” 陆琮眼睛里含着泪又不敢落下,忽的落下一滴泪,周淑又阴阳怪气道:“哟!还哭,哭什么啊!就这么点事还要哭么?你就是哭今天也得给我去把水缸添满。” 陆琮呜咽一声,眼眶红红看着周淑断断续续说道:“我。。。我挑不起水。” 周淑一听,冷哼一声,从厨房拿出一个木盆甩在陆琮面前,说道:“拿这个去!不把水缸添满,今天不准吃饭!”说完便趾高气昂的提着手里的包袱朝外走去,心里还想着先去衣铺子让张掌柜瞧瞧这些衣服,再顺道看看胭脂铺里有没有新到的货了,。 等周淑走后,陆琮只好自己揉揉大腿根那块肉,刚摸上便痛的直打颤,心想是肯定已经青紫了,掐在这地方,外人都看不见,只有自己知道痛。 陆琮擦了擦眼泪,转头看着周围无人的私塾里,自己就像是一只圈养的羊。特别是陆骁走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帮自己了,想到这陆琮又难受不已。 心里委屈的陆琮捡起木盆拖在身后,朝私塾外面的一口井而去,还好井不远就在街边,从私塾走二十步就到了。井边有一个用麻绳吊着的小桶,是专门用来从井里取水的。不过陆琮抓起这他两个手才能拉住的麻绳将小桶放进井里时,这小桶老是浮在井水上面,怎么都沉不下去,陆琮一时左甩又甩手里的麻绳,心里逐渐开始有些急躁。 正当陆琮无计可施的饿时候,一只手忽然接过陆琮手里麻绳,用力一抖,那水面的木桶也随之一侧翻,把桶口对着水应声扎了下去。陆琮仔细一看,眼前这人正是刘莽,在这镇上一个他比较喜欢的人。刘莽帮着陆琮把这木盆添满了水,与陆琮说道:“小琮啊!甩这桶要用巧劲知道吗?不要乱晃,跟它对着干,要顺着它的方向,看准时机,一步到位!这桶就自己扎进水里了!” 陆琮挂着青鼻涕点点头,对着刘莽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脸上挂着笑的刘莽摸摸陆琮的脑袋,忽然问道:“对了,你爹让我捎给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里头有不少城里的零嘴呢!还有你爹给你买的崭新的御寒衣服,好大一包东西呢!霞地镇可买不到这些哦!我前天就交给你表姑了,怎么样?你肯定很高兴吧!” 陆琮眨眨眼,心想:“什么东西?表姑好像从未提起过这事啊!” 陆琮沉默不语,只是跟刘莽道了声别,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将这水盆端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私塾里头走去。 夜里,周淑回来了,见私塾院里有水渍,见到陆琮正从厨房出来,便问道:“水缸添满了吗?” 陆琮拧着湿透的袖子点点头,低声说道:“添满了!” 周淑眉头一挑,又说道:“添满就赶紧把这院里水弄干,去拿扫帚来扫。” 陆琮转身就要去拿扫帚,忽然又站住脚,转身看向周淑问道:“表姑妈,我爹是不是给我捎东西了呀?” 周淑冷笑一声,两个鼻孔里喷出一个“哼!”扭着腰就朝后头走去,用后脑勺与陆琮说道:“你把地上水赶紧弄干净了,我去给你把你爹捎给你的东西拿来。” 陆琮轻轻一笑,心里带着期盼,飞快跑去拿着扫帚将院里的水扫开,不一会就干了。 陆琮扫完水,就跟院里的几块石头,一小片竹子玩了起来,这是陆骁走后他唯一的玩耍方式,这些石头与竹子都是他的伙伴,在旁人看来就不过是一个孩子在院里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 陆琮朝里头张望了好多回,自己都冻得浑身发抖了,才将周淑等来。 只见周淑招手让陆琮过去,然后摊开一张牛皮纸,上面还有半块桃酥,伴着许多碎渣,周淑咽了咽口水与陆琮说道:“陆琮,这是你爹从城里给你带来的零嘴,但是中途似乎这纸包破了,现在就剩下了这些,我都拿来了,你快试试看!” 陆琮心里咯噔一声,一脸不知该作何表情的样子,渐渐地眼里噙着泪,看着表姑妈嘴角的渣还没擦干净,陆琮低头想了想还是接过了这半块桃酥,然后看了看又把那打开的牛皮纸合了起来,想先留着些。 周淑见此,又从身后抽出一件旧袄递给陆琮,嘴里说道:“这也是你爹给你买的,看看合身不?要是不合身我拿去衣铺子里给你改改。” 陆琮有些失落,没有说话,一手拿着牛皮纸包,一手拎着旧袄,就往柴房里去。 周淑还喊道:“你赶紧啊!” 回到柴房的陆琮再也忍不住,抱着那包桃酥轻声呜咽,整个柴房里也就眼泪是暖和的了。哭了好久,周淑突然来大力叩门,一下就将门后的陆琮推倒在地,陆琮害怕的马上把眼泪擦个干净。 周淑不耐烦的问道:“试了吗?” 陆琮点点头。 “合身吗?” 陆琮又点点头。 周淑冷哼一声,带着些怒气说道:“真是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 本来要走的周淑忽然又回头,与陆琮说道:“今天晚上不做饭了,厨房里有馒头,你就将就吃吧!”说完周淑就径直离开了。 肚子咕咕叫的陆琮起身拍拍屁股,将没有门闩的柴房门又合上。借着月光,看着床边的几个形态各异的小木人,那是陆骁和他一起做的。两人一起玩耍之时,便会从中各选一个,当做各自的角色,再说着两人脑子里忽然想到的故事,有时是大侠、有时是书生、有时是少爷,加到这小木人身上,就如同这手里的小人就是自己一般,有着丰富灿烂的人生,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说着说着,两兄弟就一起睡了过去。 此刻的陆琮静悄悄的脱掉身上湿冷的衣服,拿着一个小木人钻进了被子里,把被子四周都摁在自己身下,不留一丝缝隙,让自己渐渐暖和起来,就像他的小心翼翼呵护自己心里的那个让自己能在这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一般,然后带着笑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淑还是一如往常“照顾”着陆琮,不敢过问的李新亭只能时不时关心一下陆琮念书的情况,就这样陆琮心里还是开心的。不过陆琮心里还有更开心的事!因为已经腊月了,自己的父亲陆仲银马上就要来接自己了。即使陆琮看见表姑妈周淑偷偷丢了好多张跟那包着桃酥的牛皮纸长得一样的纸,陆琮也只放在心里,不让自己去多想。 这一天天悄悄过去,虽然陆琮一个人的时候乐呵呵的,看上去像是个开心的孩子,但是只要周淑一出现,陆琮立马就收声,生怕周淑又不高兴,冲上前来掐他的大腿根。 就这样小心翼翼如同在摸石头过河的陆琮,就这样一天天的盼着,盼着在年关将近的时候河对岸能忽然出现一个伟岸的身影一把将自己捞起,然后带着自己一起快乐的生活,离开这压抑的魔掌之中。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章 书生与土匪 - 神谬 - 提辰 腊月二十前夜,下了雪,一夜之间霞地镇被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没留一丝空隙。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穿着新旧袄的陆琮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正在周淑的指挥下将院里的雪铲向两边,好给她弄出条路来。 今日周淑与李新亭要去邻镇卧虎镇吃酒席,周淑生怕这雪脏了鞋子,急忙把陆琮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在院子里有了条路之后,她才安心走出去踩着外面的雪。 周淑也不顾李新亭劝阻的手,临到门口上马车时,还语气不善的与陆琮说道:“陆琮,今天你要将院子里的雪都给我铲出去,要是我回来还没弄完,有你好果子吃!”说完就上了马车。 看着门外扬长而去的马车,陆琮哈了一口气,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从天上飘落的雪花,看了看,然后又拿起手里比自己还高的铁锹,费劲的将雪推出门外,中途还摔了好几跤。 直到中午,院子里还有一半的雪没铲,可是陆琮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好先歇歇。 四处无声,在院子里坐着,用水就着馒头的陆琮,边吃边哼着些私塾里其他孩子教的童谣,轻轻唱给自己听,似乎也不错。 过了半个时辰,正当陆琮就要再起来干活,好让身子暖起来的时候,私塾门口忽然出现了一脸焦急的刘莽,然后在私塾里到处张望,嘴里喊着:“李先生!李先生!” 一旁的陆琮睁大眼睛,大声说道:“他们出去了!” 刘莽转过身蹲在陆琮面前。问道:“你表姑他们去哪里了?” 陆琮说道:“他们去卧虎镇吃酒席了,你找他们有事吗?也可以先告诉我哦!” 刘莽盯着陆琮,看着陆琮充满童真的眼眸,心有不忍,但是还是咬着牙说道:“小琮,这是关于你爹的消息!” 陆琮顿时雀跃了起来,连忙说道:“我爹?是我爹要回来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刘莽顿了顿,眼神复杂,最后低声说道:“小琮,你爹回不来了!” 陆琮忽然一愣,迟疑了一会问道:“我爹为什么不回来啊?” 刘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陆琮说道:“小琮,前几日你爹和你伯父干活的那户人家家里失火了,你爹和你伯父。。。没能逃出来。” 陆琮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瞬间就流走了,只剩一双大眼睛左右,来回闪动,声音有些弱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刘莽点点头。 旋即陆琮手里的铁锹直直倒在地上,还在地上跳了两下才归于寂静。 陆琮看着刘莽,忽然带着笑轻轻问道:“刘莽叔叔,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刘莽沉默不语,一把将陆琮抱住,刹那间陆琮失声痛哭。 良久,陆琮哭到昏厥过去,刘莽将他送进最外面的柴房里头,盖上被子,然后回头心有不忍看了几眼,叹息一声,还是将门关上之后离开了。 夜里,周淑与李新亭回来。打着灯笼的周淑看见院里的积雪还在,陆琮却不知踪影,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将陆琮揪出来,看这架势,今天夜里陆琮不把这积雪铲完,怕是就别想睡了。 周淑气势汹汹冲进柴房里,一把掀开陆琮身上的被子,嚷道:“睡什么睡!活没干完你不知道吗?” 在梦里惊醒的陆琮,顿时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双眼迷茫又无助。 陆琮怯怯的开口道:“我。。。” 周淑随即打断道:“你什么你?赶紧给我起来!”说完就上手将陆琮从床上提了起来,扔在了床边。 陆琮不敢反抗,只得立马朝院子里去,周淑则在后头像是撵老鼠一般,急不可耐。 随着陆琮又拿起地上的铁锹,开始铲雪之时,周淑恶狠狠道:“你给我记住,今天不弄完这院里的积雪,你别想睡!” 陆琮如同木偶一般,推着铁锹,把这积雪一铲铲的弄出去。 夜深了,陆琮原本大脑就是一片空白,但是现在自己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脚也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堪。 所幸院里的积雪已经被铲完了,陆琮拖着脚步将铁锹放在角落里,就朝柴房而去。 脱下衣服钻进被窝的陆琮,此时却是发现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浑身上下都冷得彻骨,握在手里的小木人也在突然之间断裂了开来,这一时间自从有记忆来从未将过死人的陆琮脑子里忽然涌现了无数种的死法。 在心里挣扎了许久之后,陆琮忽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钻出了被子,将那件新旧袄又穿在了身上,然后把这被子披在身上,把自己其他的小木人,那包着半块桃酥的牛皮纸,一双烂鞋一起放在床单上,用这床单将陆琮这些宝贝包好,最后挎在身上,悄悄朝院里走去。到前院之后,陆琮把那私塾的门轻轻打开,小小的身影慢慢挤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霞地镇外面疯跑而去。 雪又下了起来,漆黑的夜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雪地上踩出一浅一深的脚印,没人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只是不停地奔跑。 哪怕是不停地跌倒在地,哪怕是满天的雪花飞舞,陆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不停地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跑。。。 落霞洲的另一处烛光下,陆骁在新华峰山脚的一家客栈落脚,直到今日,他才到达这位于落霞洲西边,紧邻海边的最高峰—新华峰,也是李新亭口中落霞书院的所在。 只是这一刻的陆骁又有些心神不宁,按理说明日就该到了那落霞书院,陆骁心里应该高兴才是,但他总觉的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就像前几天他也突然有这种感觉一样。 陆骁不想让自己心烦意乱,随即吹灭了蜡烛,躺到床上睡去。 清晨,刚在卧虎镇劫掠完的一伙土匪,正在回卧虎山寨子的路上。这伙土匪是在落霞洲水灾过后的一帮难民组成,大本营就安在卧虎山上,为首的是七个武艺出众的匪首,号称“卧虎七星”,其中还有一位女子。 卧虎镇的人说起这匪首七人还编成了故事,说是当时七人逃难到卧虎镇,虽然都有武艺傍身,但是却无处可投,走投无路之下,为了活命正好碰在了一起,打了一场之后,一下子义气相投,便一起上了山烧了香,喝了鸡血酒,拜了把子。 之后七人又收留了不少无处可去的难民,在周围镇子里劫掠无良大户,养活了这一寨子百十号人。不过这伙在“卧虎七星”领导下的土匪,也不赶尽杀绝,拿得不多,还在霞微城城里鞭长莫及的情况下也维护一方安定,卧虎镇百姓也从一开始的惧怕,到后来几个月后也逐渐接受了这伙土匪的劫掠。 这会儿,这回带队下山的是七星之二—安斗星东方向,为人游侠义气,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长得也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身材也是五大三粗,高大挺拔。 此时一行人正说说笑笑,东方向喝着葫芦里的暖身酒,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唱词却听着像在开那黄腔。这些个跟在东方向身边的土匪就问道:“二当家,你唱的是哪家的曲啊?怎的听起来怪骚气的?” “你娘的,你懂什么!” “哈哈哈!二当家你就说说呗!让我们开开眼,长长见识!” “老子就不讲,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这些事是能讲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晓得不!” “哦!~二当家你就自己偷着乐吧!” “唔,你道是那寻常事,可我却只当真,两人相识。。。。。。”突然唱起词的东方向唱着唱着,声音蓦地又小了下去,这下子也忽然没人再打哈哈了。 无人说话之时,走在一旁提灯笼的土匪突然停住马,走到路中间查看,过了一会儿,来到东方向面前说道:“二当家,路上有个孩子,冻晕了。” 东方向回过神,手一挥,朗声道:“把孩子带回山上,让五娘治治。” 那提灯土匪连忙招呼两个同伙将这昏迷不醒的孩子—陆琮抱上了马匹,随即东方向手中缰绳一甩,脚下马镫一夹,一行土匪,数匹快马就这般带着风雪朝卧虎山上去了。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章 痴心人 - 神谬 - 提辰 卧虎山,不算高,周围另有山头数座,围着卧虎山成一片连峰之势。因为卧虎山上有数座泉眼,源源不断的涌出着清澈甘甜的泉水,久而久之也就汇成了溪流,一直顺着山坡流下山去,再慢慢滋润着一方土地,于是乎周围的几个镇子的先人便靠着卧虎山流下来的溪水扎下了根。 不过也是这卧虎山下水土丰沛,后头不知从何处来了个云游道士,在卧虎山周围手持罗盘一番堪舆过后,周边的镇子就听这道士所说跟着都兴建了火神庙,说是为了祈求水火均衡,阴阳调和,好让镇子里有个好风水,说不得以后还能出几位有名有姓的人物,来光耀门楣,以后要是外人再说起,那自己镇子也算是有光彩啊! 照理说这也是好事,所以像是卧虎镇里整个镇子的百姓都在心里供奉着火神老爷,一时间这火神庙里的香火极为旺盛,几乎每日都是人声鼎沸,一个接一个的跪在火神老爷面前虔诚祈愿。 不过好景不长,不知从何时开始,本就多雨的落霞洲,这会儿卧虎山周边雨水更甚,导致这建在河边的火神庙夜里时常被水淹,每次大水过后庙里都是一片狼藉,连这火神像都被水汽潮风所波及,逐渐开始褪了颜色。直到一日夜里,大雨倾盆,这庙里神像都栽倒在水里,四分五裂。一时间镇子上的百姓都忧心忡忡,也都不敢再去火神庙,这庙也就逐渐荒废了。后来还被一伙流窜的凶恶乞丐霸占了,这伙恶丐时常骚扰镇上百姓,镇子上只好集合众家之力将恶丐赶了出去,再将这火神庙彻底拆除。 自此以后卧虎山周边再无水灾一说,百姓们也都纷纷猜测是卧虎山山神不喜火,所以才总跟火神庙过不去,于是便再也不提要重建火神庙的事,一直到如今,几个镇子的人也只去卧虎山脚下的山神庙祈愿,如今也算香火不错。 中午,卧虎山上还是一片银装素裹,仿佛无人问津,只有那几处泉眼还在汩汩有声,不停地涌出温热的泉水,融化了溪流中的冰雪。 在山上七星寨一片无雪空地上,有六纵六横六队身着深色劲衣的土匪正在整齐划一的练着长枪,嘴里“哈!哈!”不停,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在这冰天雪地里也算是个稀罕场景。不过仔细一看还有一人在阵列之外,与这些人动作一致,不过动作却是稍快些。这人就是七星寨六当家赵其良,人称良斗星,又称“无良心”,在寨子里还有一外号是兵器万花筒,什么兵器都会使,所以也成了七星寨里的土匪教头,好让上山的土匪跟着学些武艺。 清晨上山的东方向还在酣眠,冻昏的陆琮也被送去了五娘甄不那里医治,此刻还未醒来。此刻五娘手里泛着奇异的淡淡青色光芒,一指点在陆琮的腹部,然后逐渐有青色的法力缓缓渗入陆琮身体内,陆琮身上的伤痕也渐渐消失不见,极为神奇。 在之前五娘甄不给陆琮脱下身上衣物时,陆琮身上遍布伤痕,双手双脚都被严重冻伤,呼吸都像是有进没出,随时就要丧命一般。不过最让甄不震惊的是在陆琮小鸟边上的大腿根,两边都是严重的青紫瘀伤,明显是受了虐待,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就像从来没有好过的时候一般,看得甄不一阵难受,心想:是谁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真是没有人性! 七星寨议事大殿,坐在主位的是大当家东方玉,人称大斗星,也是东方向的亲哥,两兄弟的长相身材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初见的人还不一定分的出来,只有相处久了,才知道两兄弟的气场那是完全不同,东方向每日嘻嘻哈哈,一副游侠义气的不正经模样;他大哥东方玉则是以一派不苟言笑的威势凌人,总让人不自觉的就要弱下声音去跟他对话。 此间坐在东方玉左手下第一把椅子的是三当家智斗星—皮易侠,是寨子里的军师大脑,负责出谋划策保寨子平安。此刻,皮易侠对东方玉说道:“大当家,卧虎镇刘掌柜家想让我们给他押送一批货去霞微城,拿到收据回来后,刘掌柜就给我们那批货总价的一成当做押运费。” 东方玉目无表情,慢慢说道:“你觉得可行吗?” 皮易侠摇了摇手中蒲扇,思虑片刻说道:“如今虽说大灾已经过去多年,但是因为人口太少,落霞洲的发展太差,即使有别洲人在陆续涌进落霞洲想占个地方落地生根,还是不太够,而且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些不轨之徒。据我了解,我们附近还算好的,没什么乱子,但是在那霞微城周边却是时常有劫掠杀人之事发生,不少掌柜都想找个有能力的给他们与霞微城来回押送货物。这事吧,我觉得是可行,毕竟我们上山落草也不是长久之计,等到霞微城能腾出手来的时候,我们怕是就没那么好过了,如今能有这么一份能挣钱的活,我觉得也是我们寨子的一个机会。” 东方玉眼神一闪,点点头,随即说道:“那你去办吧,这事全由你负责。” 皮易侠起身称是,接着拱手退出大殿。 东方玉突然对门口守卫问道:“二当家还没起来吗?” “还没呢?二当家回来时候似乎喝了酒,现在睡得还沉,这鼾声我们在这都能听见。”守卫答道。 东方玉抠抠头皮,然后摸了摸身上披的羊毛皮子,“哎!”了一声,随即从座下也拿出一葫芦,自顾自喝了起来。 过了两个时辰,东方玉中途吃了个饭又回了大殿里,皮易侠中途来了一次,禀告东方玉已经安排了三队人马下山去往刘掌柜铺子里帮忙押运货物,还与东方玉提议要多拉些人上山,东方玉也准了。 东方玉正要小憩一会时,这会儿忽然出现在殿里的是睡醒惺忪的东方向,伸着懒腰就往殿里走,然后坐在了最靠外的座位上,拿起果盘里一苹果,用袖子擦了一擦就吃了起来,半点没有要跟盯着他的东方玉说话的意思。 东方玉只得率先出声问道:“昨天收了多少回来了?” 东方向听见这,忽然一脸窘迫,嘴里苹果都差点掉在地上,连忙站起身,在身上左掏右摸,最后才找出几两散碎银子,落在果盘之上,像那大珠小珠落玉盘,发出“叮叮当当”之声。 东方玉见此,又情不自禁的抠抠头皮,然后声音稍显平和的问道:“又把钱给那云依的爹了?” 东方向不说话,作势就要走。 东方玉忽然声音加重,与东方向说道:“二弟,你不能总这样,云依那爹都能把她输进青楼里,这烂赌鬼你还要帮到几时?” 东方向愣了片刻,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云依生前说过她爹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把她爹托付给我了,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 东方玉手里又摸一把羊毛皮子,与背朝他的东方向说道:“你说云依把她爹托付给你,你可曾见到了云依最后一面?她死前最后一面你都没见到,何谈这托付一说呢?” 说到这,东方向又回想起那本是柔柔弱弱的女子,眼里却闪着坚定的光,怀着一心想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的信念,东方向心里就难受,甩了甩头就往外走去,也不管身后的东方玉还在等着他说话。 坐在主座上的东方玉沉思片刻,一挥手,门外守卫便转身进殿等候指示。 东方玉面露狠色说道:“将那卧虎镇的烂赌鬼云超送进游木河去。” 门外守卫面露迟疑,轻声问道:“大当家,这样不太好吧?二当家那边。。。不好交代啊!” 东方玉面无表情,威势尽显,一字一句说道:“到底谁是大当家?” 门外守卫不敢再多话,急忙说道:“遵命!” 走出大殿的东方向深吸一口气,想起昨夜还捡回一个孩子,于是将刚才的不快又抛在脑后,直直往五娘甄不那里走去。 不一会儿,东方向就轻轻推开了五娘甄不的门,看着甄不正在给陆琮治疗,似乎已经到了尾声,这小家伙身上的伤都在好转,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待到五娘甄不收手之时,东方向忽然出声道:“错斗星甄五娘,你的医术可真不错啊!” 五娘甄不听见这突然之声差点从床上摔下去,怒声道:“东方向,你个王八蛋,你再这么叫我,老娘杀了你!” 东方向调笑道:“五娘,你舍得吗?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你怎么下得去手呢?” 甄不眼中凶光一闪,说道:“那你来试试啊,二。。。当。。。家!” 东方向眼瞅再说下去说不得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只好转移话题,说道:“那什么?这孩子怎么样?” 甄不边给陆琮穿上里头的贴身衣服边说道:“有我出手那还有谁能不再活过来?” 东方向连忙竖起大拇指,嘴里连连称是。 甄不给陆琮盖上被子之后,站起身推开一旁的东方向,假意斥道:“走开,你这死鬼,别挡着路!” 东方向只得老老实实让开路,然后又侧身走到床边,看着陆琮这小脸蛋重新红润了起来,心里也算放下心来。 一旁的甄不,喝了一口暖身酒,轻声说道:“这孩子也是苦命人,想必是受不了折磨了,才逃了出来,之前他身上这身伤,看得我都心疼。” 东方向点点头,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往死路上跑呢?还算老天有眼,让他遇上了吧。 东方向忽然又从怀里摸出一盒胭脂,将其扔给甄不,说道:“喏!这是你要的胭脂,半夜的,我可是把人胭脂铺的门都敲坏了,还赔了门板钱呢!” 甄不打开手里的胭脂盒爱不释手,用指腹点出一点印在唇上,这红色又染上脸颊,甄不顿时笑靥如花,旋即又看向东方向的侧面,心里一阵欣喜。 之后东方向又与甄不胡说乱侃,扯了些有的没的,最后被甄不从房里赶了出来。 独自在寨子里溜达的东方向,走着走着又走到寨子一处哨台上,看着东边卧虎镇的一处地方静静无言。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章 登道 - 神谬 - 提辰 下午,卧虎山上又渐渐开始飘起了雪,不过一盏茶功夫,原本空旷的眼前就变成了漫天雪花,摇摇飞舞。 东边哨台的哨卫,自从东方向毫无预兆的来了之后,便就一动都不敢动。东方向倒是没什么,杵在这,人人都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苦的只是陪在一边的哨卫,虽然浑身皮毛大衣倒是不觉得冷,就是脚麻,还有脚底心钻心的酸胀,那可是实打实的受不住。可有东方向陪在身边,哨卫连一副有苦不敢说的模样都得收着,心累! 等到来换岗的人,走上前来看见上头这两个一动不动的雪人,嘴里就要笑出声来,又连忙咽了下去,这时候再想笑也得忍在心里,万一二当家要是发起疯来一夜都不走了,下一个倒霉不就是自己了?再说了,这场景自入冬来倒是也见怪不怪了,一个月里不说多了,起码就能就见上十几回吧。就因为二当家时不时跟个幽灵一样出现,寨子里的人在抽签放哨的时候,都是手里拿着签,心里反复默念:千万别是东边!千万别是东边! 不然碰上二当家,一轮哨下来那可真是身心俱累,没个几天都恢复不过来。 这一会儿似乎东方向是累了,在换岗的时候,忽然跟黄狗甩水一样,片刻间将全身的雪抖落了下来,动作利索至极。 东方向突然的举动吓得那脚麻的土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不得动弹,随即东方向也不多说话,也没等两土匪开口,直接就开溜了。 剩下两土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你说这二当家干点啥不好啊,非要在我放哨的时候待在这,你看我这脚都站肿了!” “哈哈哈哈!还好是你点背,这要二当家是再晚点来,苦的就是我了!” “你还笑,你以为你躲得掉么!下回有你好果子吃!哎哟!快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行了,来!起来!回去好好歇几天,跟四当家说一声,这几天他就不会安排你放哨了。” “行吧,我跟四当家说去。下回,绝对,绝对不来东边了!” “哎!走吧,走吧,别说了。对了,回去跟四当家说说给这哨台搭个棚子,雪大,老站着受不了。” “恩,行,那我走了。” 两土匪就此完成岗哨交接,一个一瘸一拐的摸着腿往寨子里去了,一个神清气爽的站在了哨台之上放肆的笑。 也不知东方向是自知对不住那哨台的兄弟,还是怎的,一溜小跑,半点没停歇。只是路过五娘甄不的医治房的时候,一阵微弱模糊的声音从房里传了传来,让东方向随即停了下来。 东方向推门进屋,发现这会儿五娘也不在屋里,不知道去哪儿了。躺在床上的陆琮正迷迷糊糊张着嘴,轻声而急切的喊道:“水!水!” 东方向连忙从一边炉子上倒来半碗热水,再掺上些茶壶里的清水,随即扶起陆琮,将碗里温水送到他嘴边,陆琮干燥起皮的嘴唇碰见了水,立刻“咕咚!咕咚!”一下子仰脖喝得精光,喝完了又躺了下来。 喝了碗水,神智好像恢复了些许的陆琮微微睁开眼,便看见一方脸汉子的大脸正嵌在房梁上,眼里带着些担忧看着自己。陆琮手指微动,却是发现自己在厚厚的被窝里,浑身暖洋洋的,眼睛模模糊糊看见屋子里也是亮堂堂的,还没来得及想得更多,陆琮便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沉沉睡去了。 东方向左右无事,便打算守在陆琮身旁,等着小家伙醒过来。 新华峰,陆骁正在拾级而上,之前照山脚下客栈掌柜的说:落霞书院就在新华峰的半山腰处,顺着这山间阶梯直上,小半日就能看见书院门口,后面掌柜的又说了对落霞书院的一堆推崇之词却都被陆骁直接无视了。 明明是在赶路的陆骁倒也不急,走走停停,因为新华峰临海而立,往山上一路有数座观海台可以供人休息,每一处都可以看见不同的海边风景,这样一边登山一边不时在山上的观海台看看周遭风景,陆骁倒也觉得还不错。 最后一处临近落霞书院的观海台,是最惹落霞洲文人骚客喜爱的地方,从这处观海台望下去,不光是有波涛阵阵的蔚蓝海潮,迎面从极远处一线而来;还有汹涌澎湃的流云溢海,悄然变化之中极为灵动潇洒,一时间眼中绝景双叠,极为壮阔,令人叹为观止。因而此处也是唯一一处立有石碑的观海台,整块石碑上凿书“云海双绝”四字,苍劲有力,实虚相济,据说是这落霞书院草书大家柳老夫子的手笔。 陆骁走到此处观海台时,已有一人落座在石桌旁,正在这崖松下煮茶,陆骁一看正是那紫衣道人,多年未见,陆骁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入梦了。 紫衣道人见陆骁出现,急忙起身,面朝陆骁单膝下跪,嘴里恭敬说道:“见过大人,一别多年,不知大人可好?”陆骁不说话,一抬手,紫衣道人随即起身,带着两声咳嗽走到桌边,给陆骁倒茶。 陆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紫衣道人答道:“我知大人要来落霞书院,便在此等候,是要将一物交给大人。” “什么东西?” 紫衣道人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件薄如蝉翼的银色丝囊,递给陆骁,然后郑重说道:“大人,这是以我本命毫毛炼制而成的遮天囊,只要将您的命火置于其中,这世界无论是谁都无法看穿您命火的颜色,能见到的也只有与凡人一般的颜色。此外这遮天囊也可作为您的储物空间,若是您有宝贝可藏在其中,无人可发觉。”说完话的紫衣道人又是一阵抑制不住咳嗽,嘴角溢出的一丝黑血也被悄悄拭去。 陆骁难掩心中震惊,看着手中如同无物的遮天囊,又看看一旁的紫衣道人,忽然出声问道:“命火是什么?为何我的命火要被隐藏起来?” 紫衣道人轻声道:“大人,命火是世间万物生命之本火,命火燃起,则生;命火熄灭,则死。至于为何要将您的命火隐藏起来,您以后会知道的。” 陆骁靠这只言片语一时也难以理解,只好先放下,又问道:“那。。。你是神仙吗?” 紫衣道人苦笑一声,答道:“您觉得是,那就是!”说完紫衣道人又是一声剧烈咳嗽,即使他立刻用手捂住,还是有黑色血迹从指缝中渗出,紫衣道人随即转过身去。 陆骁问道:“你受伤了?” 紫衣道人稳住身形,说道:“大人放心!不碍事,不过见完您之后,属下就要闭关疗伤去了,这期间还请大人多多保重自己。” 陆骁回想起上次与紫衣道人的对话,和这回一结合,虽然听上去还是莫名其妙,但是点点头给了个回应。 紫衣道人脸色愈加苍白,浑身似乎摇摇欲坠,只得急忙与陆骁说道:“大人,您先上山吧!不过此处并非您要去的落霞书院,您顺着这登山阶梯接着往上走,走到阶梯断崖处不要害怕,继续朝上走,就会到真正的落霞书院了。” 陆骁不明所以,还未有所动作,却见紫衣道人手一挥,周围银光一闪,紫衣道人也随即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陆骁看着这手中遮天囊,试着将其靠近自己额头之时,遮天囊一闪而过,融入陆骁身体之中,化作无形之罩将其黑色命火护在其中,若是此时外人再看陆骁命火,也只能发现陆骁的命火不过是与普通凡人一样的红色。陆骁对此似乎并无什么感觉,随手拿起一旁的整套茶具,心念一动,瞬间茶具就消失不见,落在了遮天囊之中。 陆骁虽然现在心中仍有太多不解,即使在见过紫衣道人的法术和这遮天囊之后,之前尽管又有李新亭悄悄的点拨,但是在未曾真正领略到修道之人的奥妙时,陆骁还是心里有些怀疑。 云层之中的紫衣道人看着还不曾动身的陆骁,心中也十分忐忑,不过旋即又释然,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眼见自身伤势还在恶化,紫衣道人只好最后再遥望一眼那看似无路可上的新华峰顶,然后消失不见。 陆骁站起身在这观海台一望,眼前海云天仿若一体,陆骁却是忽然觉得即便天地颠倒,这里依旧还会是一样的景色。 在风吹起陆骁额前落下的一缕发丝时,陆骁随即转身继续登山。 这后面的路果然如同紫衣道人所说,登山阶梯在这处落霞书院门前一分为二,一处去往落霞书院内,一处则是往书院侧面延伸而去。 陆骁沿着书院外围这处阶梯一步一步朝上,走到这阶梯尽头之时,陆骁停住了脚步,然后微微探出头也只能看见书院的背面以及脚下的垂仞之壁,还有眼前的云海正随狂风起伏不定。纵使陆骁一向沉稳,此刻也是心跳加速,脑子里有些迷糊,心里不由得想到要是再踏出一步一定会跌落万丈悬崖,摔将下去那是连惨不忍睹都没法形容。 陆骁抬手扶住墙壁,止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大口呼吸数次,才渐渐平复心境。但是风不止歇,不停吹动着陆骁的头发和衣服,似要将陆骁推回登山阶梯后头。陆骁心里还记着刚才紫衣道人所说的话,咬咬牙,心一横,生死有命。深呼两口气,往前一步踏出,身子一个前仰,陆骁整个人顿时与眼前瞧着更为古老而破损的阶梯来了个亲密接触。 安稳落地的陆骁心有余悸,轻轻揉揉眼睛,后知后觉的又急忙往阶梯里侧靠,然后仔细环顾周围没有什么异样,陆骁才躺在这阶梯上,好让自己缓缓,任狂风继续吹打在他的脸上也不管了。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章 修道之难 - 神谬 - 提辰 在世间寻常凡人看来,新华峰可能只是一处奇山绝景,外加有一座盛名在外的落霞书院,所以才引得文人骚客来此,山呼海啸间就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或是让不少渴求学问的读书人不远万里来此求学治经。 不过他们也只能是这般,在这山间半途便停了下来,留在了人间。 而那新华峰上另外一道凡人所看不见的阶梯,万年以来静静绕着新华峰盘旋而上,从不曾消失过,只要脚踏其上就可往上直达峰顶,即使是个凡人,那也一只脚至此就踏入了修道长生的门槛中。 世间修道之人本就不多,由于人间凡人数量极多,因此也被各方所限,唯恐道源落入他手。像落霞洲每千年之中只有百个名额,给到位于落霞洲上的五个宗门,每个宗门的修士在外游历之时,时不时会带回合意的修道种子,然后登记在新华峰山巅的落霞书院名册之中,接着划掉一个宗门所占名额后,再将修道种子带回自家宗门,最后纳入祖师堂谱牒,这便是人间凡人跻身这些所谓世间正统道源的一条捷径。 另外一条便是登道梯,登道梯在世间已存万年岁月,人间十洲,每洲都有一峰一梯一书院,这是天定的。人间万古,无人接引的话,也不过只有那极少数人才得以一窥真容,但如是脚踏其上,就注定是我道中人,三千大道,必有一属,且不占那规定的百个名额之数。 此刻新华峰登道梯上的陆骁已经坐起了身,手掌摩挲着身旁这遍布刀斧凿痕的沧桑石壁,不时还有一丝丝山精之气隐约一现。 刹那间,在陆骁还未起身之时,一道残影仅仅一瞬就从陆骁身边擦过,继而消失不见,跟随在后的就是一阵急速破空之声从天边随后传来。陆骁在那一眼之间却还是看了个真切,刚才正是一位身着素白道袍的修道之人,带着一位年幼的孩子御剑而行,朝那峰顶掠去,这一幕倒是没让陆骁羡慕,陆骁心里更多的是对刚才这剑修潇洒至极的派头欣赏不已。 剑修过后,陆骁旋即转身而起,继续沿着登道梯一步步朝上走去。 峰顶的落霞书院,悠悠然座立,在此刻已经临近傍晚时,天边有片片紫霞虹彩已经开始弥漫开来,而且正不断朝新华峰顶而来,似乎这里便是其归处一般。落霞书院平时其实并无任何人在其中,只不过是每有宗门修士要带修道种子回去,还是会照祖制来此一趟,做好各处登记,以备日后勘验扯皮。 一处无顶大殿,正中央的聚霞鼎中已有霞彩填满了底部,煞是好看,不过还没到收获的时机,鼎旁一位女子面覆薄纱,只露出一双如水般晶莹的双眼,星光若然。只见她手中正捞起一缕鼎中霞彩查看成色,似乎是成色尚可,这名一袭素色云水袍的女子轻轻点头,旋即右手轻轻一拍聚霞鼎,顿时鼎中虹彩逐渐旋转成旋涡状,盏茶功夫后,鼎中霞彩便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七分,但鼎中剩下的霞彩之精确是极为绚烂,流光溢彩,于鼎中闪闪发亮。 薄纱女子转身走下聚霞鼎的台阶,大殿门口一位五短身材的健硕男子正看着门外,一双蔚蓝色的眼眸似乎在看向某一处地方。 “你觉得那孩子能上来吗?”面纱女子走到门口问道。 男子语气肯定的回答道:“那是必然的!” “所以你才在这等着他,原来是心里早已经有数了!为何不干脆直接接他上来,岂不是更显亲近?” “你要知道这世间有些事,过犹不及!” “那你到底与那人约定了什么?连我也不能说?” “各取所需罢了,就像你我之间一样!你又何必追问。”蓝色眼眸的男子此时眼中隐隐发光,对着薄纱女子笑道。 薄纱女子随即不再说话,又转身看向聚霞鼎处,此时已有霞彩从天上一缕一缕,如同蚕丝一般从天空中落入聚霞鼎。 陆骁此时已经有些疲倦,尽管只是爬梯而行,但是登道梯上忽强忽弱的压迫之力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入夜,月光打在登道梯上,尽显冷酷,陆骁不服输的性子在这冷厉山风削面而来时也开始展现。即使双脚已经难以承受,陆骁就双手双脚并用,如同猿猴取步,一阶一阶往上,总之就是咬着牙不退半步。 在爬过半数登道梯之后,陆骁只觉手脚都已经接近无用了,浑身也如同抽空了力气,随时就要摔到在地,悄然间一丝道蕴从山壁间浮现,萦绕在陆骁周身上下,陆骁刹那间精神一震,浑身气力也呼吸间便完全恢复了,甚至更胜以前。不明所以的陆骁随即迈开步子朝上迅猛冲去,恍然间仿若这登道梯也不过寻常而已。 卧虎山,陆琮刚刚醒来,揉了揉眼睛,脑子里还在回想之前梦里,梦到自己在一处温暖的房子里,躺在温暖的被子里,还有一个方脸大汉的大脸嵌在房梁上,可把自己吓坏了,当时急忙把眼睛一闭,再后头的梦就不记得了。 靠着床头正欲坐起的陆琮,把自己瘦小的身躯还是裹在被窝里。一旁本来撑着头打盹的东方向,见陆琮忽然坐了起来,带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就要坐到陆琮身边。 裹在被子只露个头的陆琮一看,这方脸大汉不正是梦里那人吗?怎么忽然就出现在了眼前,吓得陆琮连忙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不停地往床里头靠。 东方向抹了把脸,带着笑问道:“孩子,你好点了吗?” 陆琮眼睛忽闪忽闪,带着惧怕轻轻点点头。 东方向见陆琮似乎对自己害怕不已,急的抓耳挠腮,一时想不到要怎么跟陆琮接着说下去。 还好这会儿救星来了,五娘甄不推门而进,看着一脸害怕的陆琮和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东方向,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甄不走到床边,对陆琮招招手,陆琮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朝这位年轻漂亮,一身武侠英气的女子靠了过去。甄不指尖露出青色光芒,轻轻点在陆琮额头,然后问道:“你记得这感觉吗?” 陆琮飞快点头,就是这感觉,舒服极了!让自己连做了几个好梦,想到这陆琮脸上的惊恐神色随即消退不少。 甄不指着东方向对陆琮说道:“是他把你昨夜从雪地里捡了回来,你现在才能活下来,不用害怕,说起来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东方向连忙手指连点自己胸口,一脸憨笑。 陆琮此刻才朝东方向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微笑。 待陆琮放松之后,才和甄不与东方向聊起了自己之前的事情,特别是说道在表姑周淑家里的遭遇之时,两位绿林豪杰也是一脸愤慨,恨不得立马冲去长书轩给陆琮出气。 讲着,讲着,陆琮忽然意识到什么,带着些哭腔急忙问道:“两位好人,你们不会把我送回去吧?” 甄不与东方向相视一眼,甄不柔声回道:“孩子,你放心!我们不会再让你回那个受苦的地方的!” 陆琮这才松了一口气。 东方向又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亲人吗?爹娘还在吗?” 说到这,陆琮声音又低了几分,情绪有些不稳的说道:“我生来就没有见过我娘,我爹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就死了,前几天我爹也死了。。。” 东方向一时不忍再问,甄不酝酿一会轻声道:“那你有哥哥姐姐吗?” 陆琮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顿了顿说道:“我有一个哥哥,他叫陆骁,他可厉害了!几个月前他说他要去落霞书院读书,就没了消息了。”说到后头,陆琮又呜咽了起来。 甄不也不好再问,与东方向说道: “哎!” “真是个可怜孩子。” “那怎么办?” “既然孩子已经醒了,等明日吧!看大家怎么说。” 两人随即又与陆琮说了些逗乐子的话,让陆琮稍微从悲伤中抽离一些,至少表面上陆琮也轻松了不少。 甄不问道:“孩子,你要吃点东西吗?” 陆琮还没回答,自己肚子就迫不及待一声长鸣,让陆琮有些不好意思。 甄不笑道:“你等一会,五娘给你那些好吃的来!” 五娘走后,东方向与陆琮又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窘境之中,陆琮小脑袋左右转了转,才问道:“好人大叔,我现在是在哪里啊?” 东方向脸上一笑,故作神秘说道:“你呀!现在在土匪窝里!” 陆琮听完愣了一会,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连忙钻进被子里,这回连头都不露出来了。 东方向也有些糊涂,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的被子山,左右一想,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一炷香后,五娘甄不端着些吃食回来了,看着一旁沉默的东方向和裹在被子里的陆琮,有一丝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然后拍了拍陆琮,陆琮受惊急忙又往墙边躲,甄不柔声说道:“孩子,我给你拿吃的来了,你看看,这可都是好吃的!” 被子露出一丝缝隙的陆琮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们是镇上说的那些吃人的土匪吗?” 听见这话,甄不狠狠剜了一眼东方向,净会添乱! 东方向自知又错,只好从床边站起,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五娘甄不将端盘放在陆琮面前,轻声道:“我们以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难民,那时候水灾,没人收留我们,为了不被饿死,只好上山做了土匪,但是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想活下来罢了。。。” 陆琮在五娘讲着他们的故事的时候,小手看似不经意的溜出被窝缝隙,然后飞快的拿着一块糕点缩回了被子里,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在五娘讲到他们除恶户,赈济灾民时,陆琮听得津津有味,还追问道:“然后呢?” 角落的东方向一笑,看着甄不给陆琮细细讲着上山前的故事,自己又感伤起来。 鬼域,阎罗殿。 大头阎王看着脚踏莲花座,立于桌旁的地藏王菩萨,眼含埋怨,语气不忿的说道:“菩萨,你知道小王我这段日子怎么过的么?我差点就要累死在这了。” 地藏王菩萨手捏佛指,笑而不答。 阎王眼见地藏王无意插手帮忙,只好又试探说道:“菩萨,那祝融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那劳什子火袍居然借天道之手酿此重孽,菩萨你岂能坐视不管,起码也要上灵山与佛祖说上一说啊!” 地藏王菩萨手中忽然莲花在握,盛开九瓣,一如九幽,说道:“非也,如是我闻,祝融所图甚大,无所现时,吾亦无所为。”说完,地藏王菩萨身影一闪即逝。 只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阎王。 天庭大罗天,七宝玄台,有宴在此。妙相庄严,法身无上的昊天帝坐在主位,一旁的侧座空悬,座下两位宾客都在饮着天灵仙露,有说有笑。 光彩内敛的伏羲举杯向昊天帝问道:“不知陛下此次邀我等上来有何事?” 昊天帝举杯一饮,笑道:“好说,好说,朕此番邀两位前来确实是有事相商,不过不是坏事。” 神环隐现的燧人氏不语,由着自己儿子与昊天帝打着哈哈。 此番上天来的只有燧人氏与伏羲两父子,女娲自从补天之后便在世间消失无踪,无人能感受到她的气息,蓐收与句芒则是推脱不来,燧人氏便随他们去了。 昊天帝忽然话锋一转,与燧人氏说道:“朕邀两位前来,是有一事。如今人间繁盛,朕想扩充人间修道种子的名额,好让道缘福泽广播人间。” 伏羲抚掌一笑,看向昊天帝,朗声道:“陛下能有此想,实乃人间之福啊!” 燧人氏也笑着点头,然后问道:“不知陛下欲为人间扩充多少名额?” 昊天帝手指前伸,露出一手之数,说道:“千年五千之数。” 伏羲一愣,与燧人氏相视一眼,接着忽然一笑,与昊天帝说道:“一洲五千之数,十洲可是五万啊!陛下好气魄!我在此替人间众生先谢过陛下了” 昊天帝深深看了伏羲一眼,面露不悦之色,但是明知吃瘪现在也不好说破,只得笑着回应道:“好说,好说。” 燧人氏举杯敬向昊天帝,再次问道:“陛下真的没有其他事了吗?” 昊天帝正坐宝座,宝相庄严,语气不善的说道:“没了!蓐收与句芒为何不来?” 伏羲打着哈哈笑道:“蓐收与句芒早前已结伴在人间游历,陛下传令之时,我也无法告知他们了。” “原来如此,我也曾游历人间三千年,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悠悠岁月一瞥了。”昊天帝自顾自笑道。 酒宴过后,燧人氏与伏羲下凡之时,伏羲问道:“父亲,为何昊天这会儿如此大方了?” 燧人氏想了想说道:“以昊天的性格,想必不是没有企图的,不过只要他白给,我们就敢接,反正对人间来说不是坏事。我一想到刚才他吃瘪的神情真是可乐!五千变五万,实乃出其不意!” 伏羲亦是哈哈一笑:“父亲,这回也就是在昊天这里占了个小便宜罢了。一直以来,天庭势大,欲霸道而行,使得人间无道可寻。但是祝融,玄冥等现在都有着各自的心思,昊天自然要防着些他们,那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从人间汲取力量,再培养成自己的心腹,昊天也不过是一石二鸟,还顺便卖了我们一个面子。” 燧人氏点点头,经伏羲一说,忽然又想起一事,便与伏羲说道:“我还要去灵山一趟,你先回去吧!” 伏羲点头称是,随即两人分道而行。 山海尽头某处,紫衣道人与一黑袍男子于空中对立不语,紫衣道人面带愠怒之色,一挥袖之后直接消失不见,那黑袍男子却是久久不愿离去,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卧虎山夜色如水,陆琮听完了五娘甄不讲的故事,原本抓得紧紧的被子也不知不觉的敞开来了,陆琮低头一瞧面前的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此刻那角落的方脸大汉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可怕了,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憨得可爱,当然最好的还是坐在眼前的五娘甄不了。 陆琮轻声与甄不说道:“五娘,我。。。我能留在这里吗?” 甄不摸了摸陆琮的小脑袋,柔声道:“你能不能留在这,要看明天大家怎么说!” 陆琮随即眼神一黯,低下头,抠着自己的脚指头,心里又想到陆骁,鼻头一酸。 陆骁此刻仍在健步如飞,再有两圈,便可登顶,去到落霞书院之中。 那五短身材的普通男子,眼中露出一丝奇异光彩,轻声道:“不愧是那位转世,但是为何能得到这山峰道蕴承认?真是奇怪而有趣。” 薄纱女子亦有惊异之色,嘴里不自觉说道:“难道转世还能得天道护佑?” 旁边男子摇头笑道:“天道护佑?天道才不会护佑任何人,天道只会维护这世界按照它的轨迹去前行,然后消灭破坏轨迹的人。” 薄纱女子又问道:“那为何祝融不惧天道?” 这男子语气忽然加重,阴冷说道:“祝融胆大包天,意图借天道之力巩固自身,甚至还想。。。借此化道于无形。万年前,他在此道上就已经入魔,如此下去迟早会被反噬。” 薄纱女子嗤笑道:“祝融再胆大包天能比得上昊天窃帝位?” 男子沉默不语,看了一眼天南之处,似有杀气。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章 水玄宗 - 神谬 - 提辰 星海西移,月落高峰。 陆骁衣袂飘飘,眼神中一派出尘灵动之色,迎着群星,一脚踏进新华峰顶山门之中。 一闪而过的山门上有一匾额,上书“落霞书院”四字,悠然浩荡间有古朴气韵流转不停,此刻也不过是成了陆骁疾行的背景。 越过山门后的陆骁,走出三五步之后,落在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周围一片寂静,陆骁随即止住身形,环顾四周,在夜色掩映下,书院广场中有两座仙鹤铜像,一座振翅欲飞;一座回首衔羽,两座仙鹤分立广场两旁,面朝山门,中央则是一座青铜香炉,无火光却有炉烟袅袅升起,伴着淡淡的檀香气味弥漫在广场之中。 书院的三座大殿分落于书院广场三个方向,正对山门的是正殿—霞光殿,当中贮藏着落霞洲所有修道之人的名册;东边是聚霞鼎所在的无顶大殿—含光殿,此时门口一男一女正瞧着广场上的陆骁,没有先要出声的意思;西边则是无光殿,门窗紧闭,黑暗无光,不知是作何用处。 陆骁眼若含星,脚下落地无声,朝前复行数十步,在香炉边停了下来。香炉正升起缕缕青烟,陆骁忽然间似有所感,转头朝左一看,便见到一男一女站在含光殿门口,薄纱女子面无表情,或者说都没正眼瞧他,旁边矮小的蓝眸男子倒是憨笑着看着自己。陆骁再次环顾左右,似乎这落霞书院之中只有他们三人,连之前他所见过的那位剑修都已经不见了。 陆骁思忖片刻,便朝含光殿走去,待到两人跟前,陆骁还没出声询问,那薄纱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们是在等你!”一旁的蓝眸男子也踮起脚笑着点点头。 陆骁憋着一口气,还是问道:“你们是谁?” 蓝眸男子答道:“这位是奇相,是水玄宗祖师,我是长老。陆骁,我们已经在此等你许久了!” 陆骁眼露警惕,问道:“等我?为什么要等我?” 薄纱女子奇相不知为何见到陆骁之后,心里极为烦躁,就要再次开口,一旁的蓝眸男子却是抢先道:“我们与那紫衣道人有约定,故在此等你从登道梯上来,再带你去往水玄宗。” 陆骁脑中顿时闪过数个念头,此刻却是都没什么用,但是还是捡了一个,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们是神仙吗?” 奇相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转过身去一手搭在含光殿门柱上,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在大殿里回响,最后传上天去。 蓝眸男子眨了眨眼,有些发愣,不过还是答道:“呃!对!我们就是神仙。那你愿意跟我们去往水玄宗吗?” 陆骁对着两人上下打量,似乎确实是有些出尘仙气,但是跟书上所说的的仙风道骨还是差得很远,陆骁心里对于水玄宗的观感顿时就下降了一个层次,但是既然那人已有安排,陆骁还是点点头,不再做多的举动。 盏茶功夫后,奇相的笑声才渐渐停了下来,最后捂着肚子转过身来,一见到陆骁一脸正经的样子就要再笑,被旁边的蓝眸男子一拉,才消停了下来。随后奇相祭出一个小小的碧色葫芦置于三人面前,然后手中掐法诀,嘴里念道:“大!”葫芦瞬间变大,还有数朵白云萦绕周围。 陆骁压下心中震惊,刚想要上手摸一把这碧玉葫芦,却是被奇相喊道:“你坐前头,抓住那葫芦藤,记得抓紧了,等会掉下去我们可不救你!” 陆骁随即爬上葫芦,跨坐在中间葫芦腰上,双手紧紧抓住前面小葫芦头上的藤把。另外两人则是轻轻一跃,落坐在碧玉葫芦大肚子上。奇相嘴里再道:“起!”碧玉葫芦随即浮空飞起,朝落霞洲南边急速而去。 虽说身边夜空璀璨,群星闪烁,伸手可摘,但是陆骁仍是一介凡人,此刻脑子里也顾不得其他,再者是耳边狂风呼啸不停,脸上也被吹得皮肉挪移。陆骁只晓得现在这境地,不管如何,手里是万万松不得的。 碧玉葫芦飞了半个时辰,在落霞洲南边降下了速度,而后直升而上。陆骁见周围风声消减,悄悄睁开眼睛,才发现葫芦仍在空中,探头朝下一望尽是一片黑色,陆骁立马收回了脑袋,手里尽管出了不少汗,但是这手里抓的葫芦藤倒是半点没松。 碧玉葫芦静静上升,陆骁睁大眼睛,看着数座带着灯火的浮岛一点点出现在眼前,直到碧玉葫芦停在一处写着“水玄宗”三个大字的山门前停了下来,陆骁才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进肚子里。 在陆骁眼里,即便现在是夜晚,水玄宗主岛之上也是灯火通明,随处可见晶莹发光的河流,河中逆流而上的群群金鲤,还有漫步在河边的众多仙鹤。诸多主岛河流穿过山谷树林,又流向周围几座稍低的小岛之中,最终又会汇聚到一起,仿若倒流一般,齐齐流向主岛底部的深井之中,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在奇相收起碧玉葫芦之后,陆骁跟在两人身后一齐往宗门内部走去。眼睛都不敢眨的陆骁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家洞府吗?” 蓝眸男子指着数座比主岛还要高悬的小岛,指与陆骁道:“这些悬于高处的小岛是水玄宗掌门和长老们的洞府,明日我们就要带你去那座最高的小岛去见水玄宗的掌门,让你正式拜入水玄宗门下。” 陆骁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轻轻点头。 翌日一早,一身云水袍未变的奇相敲响了陆骁所在客房的门,陆骁昨夜和衣而睡,听见响动,立刻起身。将门打开之后,却是只见薄纱女子一人,陆骁正要询问,奇相有些不耐烦说道:“别看了,今日我带你去掌门那里。” 陆骁轻轻点头,虽然不知为何这奇相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不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陆骁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水玄宗掌门洞府所在的悬岛名为彩芦,岛上有那一方池塘,长有七彩芦苇,可自动聚拢四方灵气,所以岛中小天地灵气极为充沛。陆骁被薄纱女子拎在手里,凌空而渡,奇相似在撒气一般,还不时甩两下手里的陆骁,让陆骁一阵恶心,最后陆骁索性装死,奇相眼见无趣,便作罢。 彩芦岛上的水玄宗掌门姬云则是一早得了消息,在岛上恭候多时,此刻奇相手提陆骁落在岛上,姬云连忙上前,躬身道:“见过祖师,祖师此番大驾光临怎么不和我说呢?我也好给祖师准备点什么!” 奇相放下手中陆骁,嫌弃道:“免了!这孩子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姬云心中明白,连忙大喊:“祖师,这孩子算是什么辈分啊?” 奇相以仙女飞天之姿回头撂下一句:“就跟你一辈吧!”随即乘碧玉葫芦朝天南而去。 姬云见面前剑眉星目的陆骁正在四处打量,笑呵呵的走上前说道:“小师弟,师兄还不知你姓名呢?” 陆骁受宠若惊,轻声说道:“我叫陆骁。” 姬云拉起陆骁的手,以同辈口吻亲切说道:“陆小师弟,好福分啊!能让祖师亲自来送,来!来!师兄这就带你去祖师堂入宗门谱牒。” 陆骁就这般被姬云拉着手,一同驾云去往主岛祖师堂。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章 寻师 - 神谬 - 提辰 昨日登梯,今乘云,从此人间是归途。 立于云上的陆骁神采奕然,仔细打量着水玄宗主岛,眼前有日光耀目,在直直的落在青色琉璃瓦上时,却仿佛立刻被夺了威势,变得异常温柔,最后沿着屋檐悄悄流入一旁晶莹闪光的河水之中;宗门各处重楼大殿、亭台楼阁,或是青瓦白砖上下,或是叠彩瓦当盖檐,加之雕梁画栋,无处不熠熠生光,美轮美奂;不时还有陆骁不曾见过的飞禽走兽从栖息在山谷树林间,到悄然现身宗门各处,或是自在游荡,或是与宗内弟子同行,和谐至极。 陆骁眼都不肯眨一下,即便手里有些发汗,都忘记在衣服上擦干,只是不想错过水玄宗的每一处地方,毕竟这里让陆骁觉得就是仙境了。 陆骁一路上的表现都落在姬云眼里,姬云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即便陆骁还只是个凡人。作为宗主的姬云经营水玄宗已有三百年,不说水玄宗整体宗门实力上升了多少,但是这仙家场面还是雕琢了许久的,为此姬云可花了不少水玄宗金库里的灵金,受了长老们无数责难。 也弄得现在水玄宗是表面光鲜,实则作为掌门的姬云都是节衣缩食,恨不得天天待在水玄宗所辖的灵矿中,自己扛个法锄带头去挖,好让宗门金库尽快充盈起来。 有此前提,原本去往祖师堂其实也不过眨眼间的事,姬云硬是带着陆骁如同观光一般,溜达的一炷香时间,陆骁也渐渐从原本的惊奇转向麻木,主要是身边还有一个喋喋不休姬云不停跟他炫耀,每一处的那些简约而华美的建筑到底花了他多少心血。 最终陆骁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掌门,祖师堂在何处啊?” 姬云愣了一下,顿时收声,继而又一本正经轻声道:“陆小师弟莫急,师兄这就带你去!” 随即两人脚下浮云一转,朝着岛上一座形如玄珠,挂有瀑布的山峰飞去。 此番极快,真是眨眼功夫就到了,陆骁随姬云从浮云上下来,落在这玄珠峰顶。 一座古朴大气的木制殿宇就落在眼前,殿宇前还有一座一人高的黄铜香炉,有三炷玄水香插在炉中,香头不见火光,却有青烟升起,伴着淡淡莲花香气。 姬云拉着陆骁的手,走向殿宇之中,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三幅画像,当中一副正是面戴薄纱的奇相,左右各一副是两位水玄宗中兴时的两位掌门,于宗门有功,因此挂在祖师身侧,供后人敬仰。 画像下方有张漆木红桌,上面放有一座小巧精致的紫铜香炉,每当有新弟子入门第一件事便是跪拜祖师像后,再给这紫铜香炉添三炷玄水香,陆骁自然也不例外。 姬云走到方桌旁的置书台,先抽出了三柱玄水香递给陆骁。陆骁接过后,双手端香,朝祖师画像拜了三拜,手中玄水香无火自燃,升起三缕青烟,直上房梁。 正当陆骁要起身,将手中三炷香插入桌上香炉之中时,霎时间发现自己周遭所有可见之物都开始扭曲起来,就连一旁的姬云也是飘忽不定,忽大忽小,不再有动作。陆骁见此直接起身就要朝祖师堂外逃去,门窗也是眨眼间直接紧闭合拢,不给半点机会。 陆骁止住身形,环视左右,心中愈发觉得诡异,这时一个模糊的蓝色虚影由远及近,直到贴在陆骁耳边说道:“陆骁,你愿意拜入我水玄宗门下,成为我水玄的继承人吗?” 这声音如同带有蛊惑之术般,陆骁顿时头晕脑胀,天地颠倒,身体也开始东摇西摆,只有那蓝色身影还如影随形贴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发问:“陆骁,你愿意吗?陆骁,你愿意吗!”陆骁双手捧头,头昏眼花,这邪声魔音也越来越强势,仿若要逼迫陆骁跪地求饶一般。 陆骁膝盖微曲,就要再次跪倒在蒲团之上,忽然之间,陆骁额间命火熊熊燃烧,黑光弥漫,将周围一切虚妄统统拉扯进火焰之中,焚烧殆尽,黑焰由此高涨不已。 一旁毫无察觉的姬云正准备将台上的宗门谱牒名册翻开,好让陆骁登名,不料这名册不像以往需要自己动手,这次竟是自动翻到他姬云为首的那一页,然后在这本来没有空余地方一页,又极其诡异的显现出了一道名框,陆骁之名也浮现其中。姬云一时有些觉得异常,但看了一眼奇相的画像后,也只得取出自己的掌门印玺在陆骁名字上,留下“水玄宗属”四字印章,随即又是金光一闪,谱牒名册再次自动合拢,静静躺在置书台上。 叹了口气的姬云准备带陆骁再次熟悉环境之时,转身却见陆骁还未起身,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没有丝毫动作,就连呼吸都是极为缓慢均匀。 姬云正要出声,陆骁忽然醒转,眼中还带着惊慌,直到站起身左右退步,见到一旁的姬云面带疑惑,自己周围也不再像身处幻境之时,陆骁心里才稍有平复。 两人一同走出祖师堂,姬云正要再次带陆骁熟悉水玄宗环境,陆骁还在回忆刚才的凶险一幕,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还有些恍惚,正要随着喋喋不休的姬云再次登上浮云之时,陆骁刹那间又鬼使神差的收回了脚,站在玄珠峰顶的青石板上与姬云问道:“掌门师兄,我的师傅是谁?” 姬云发现陆骁这一问就问到他的盲区,毕竟他的师傅上一任掌门垂真已经驾鹤西去,姬云左思右想,硬是没法给陆骁在宗门里找个师傅,但又不违背祖师的意思,于是两人就这么隔空而立,姬云想着怎么给陆骁找师傅;陆骁则是又开始在想刚才那祖师堂里,难道是有人在这水玄宗要害自己? 两人都在无头思索之际,那之前五短身材的蓝眸男子在祖师堂边悄然现身,姬云一看,赞道:“成儒师弟,你的地遁之术愈发高深了!” 蓝眸男子笑道:“哪里!哪里!还不是让掌门师兄发现了?” “不知师弟来此有何事吗?” “我掐指一算,掌门师兄有难处,我就来此为掌门师兄排解一二。” “成儒师弟真真是善解人意,我正愁不知道为陆小师弟安排跟谁修行,毕竟我等师傅大多已经作古,为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掌门师兄莫急,那垂黎师叔不是还在吗?” “垂黎师叔?可是垂黎师叔是出了名的牛脾气,又不喜听他人号令,再者垂黎师叔也从不曾收过弟子,我是没有把握他会收下陆小师弟啊!” “掌门师兄放心,此事交给师弟我,定然让垂黎师叔亲口收下陆师弟。” “既然如此,我可就将此事全权交给成儒师弟了,那什么,师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陆小师弟你就跟着成儒师弟哈!”话一说完,姬云迫不及待,立马驾云远去,似一刻都不愿再停留。 陆骁低头看着成儒道人,有一丝疑惑,但还是轻声道:“见过成儒师兄。” 成儒道人哈哈一笑:“师弟放心,垂黎师叔是个好说话的人,也算现在除了祖师,我们水玄宗辈分最高的了,不过就是现在在闭死关,一时半会可能是出不来了,我还是先带你去你的居所吧。” 陆骁点点头,站上成儒道人唤出的一朵浮云,朝宗门东边飞去。 水玄宗按照辈分不同,所居住的地方也是不同,新入门的弟子住在东边,迎日而起,好汲取日出精气为筑基时所用;筑基后的弟子一律住在西边,男女各一边,住所分列玄珠峰瀑布两边,境界愈高者,则是住得愈高,离祖师堂也愈近。 在一处不起眼木屋处停留下来之后,成儒道人与陆骁说道:“陆骁小师弟,这屋子在你筑基前就归你使用了,放心在此住下。” 陆骁朝周围望去,却是静悄悄的,似无人一般。 陆骁轻声问道:“成儒师兄,这里是都没人吗?” 成儒道人不置可否,但是又神神秘秘说道:“待宗门为你接风洗尘之后,说不得这入宗弟子就多起来了。” 陆骁点点头,又想起眼下最关键一事,与成儒道人问道:“成儒师兄,我并不知道如何筑基啊?” 成儒道人摸了摸已经油光发亮的脑门,笑了一声对陆骁说道:“师弟莫急,你且看,那座大殿便是我们宗门藏书阁,你尽管去查阅修行典籍,自然会有所发现。”成儒道人边说,便给陆骁指出那藏书阁所在。 陆骁看着成儒道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得点头应了下来。成儒道人也不拖拉,最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师弟你先休息,师兄我就先走了。”说完,成儒道人脚下青烟一起,整个人遁地而去。 陆骁推开木门,一眼到底,不过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常要用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靠着床头坐下的陆骁,静静发了会呆,虽说是跟做梦一般,但已成修道之人的陆骁还是放下了心来。 陆骁又算了算日子,差不多离开霞地镇已经两个多月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陆骁心想:“不知道这里能不能下山啊?也不知道小琮过得好不好?出门前还答应了要回去看他的,不过爹和二叔回去了,小琮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陆骁想着,想着,一如挂着青鼻涕的陆琮正朝自己走来,脸上挂着笑的陆骁从床头渐渐滑了下去,然后就这般沉沉睡去了。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章 议事 - 神谬 - 提辰 卧虎山,议事大殿。 东方玉坐主位,威严尽显。下方是山上其余六位当家,也都互不言语。东方向与皮易侠在东方玉左右两边,然后依次是四当家花斗星—蒲畅,以英俊帅气的面容赢得了周围镇子无数姑娘的芳心、五娘甄不、六当家赵其良、七当家虎斗星—胡云帆,练得一手内家形意拳,尤以虎拳凶戾,不过身材瘦长,又称“瘦虎”。 此次七位当家齐聚,一时间大殿里却是严肃沉闷,似古井无波,落针可闻。 东方玉依旧沉默不语,想着怎么开头才好,下面众人也不先说话,就静静等着。 当然也有例外,东方向看着五娘怀里的陆琮对他做着鬼脸时,不自觉的爽朗一笑,东方玉嘴角一扯,微微摇头,随即下面便如蒙敕令,顿时跟炸开了锅一样: “小琮,你看你东方叔这鬼脸怎么样?” “好丑!五娘你说是不是?” “是!小琮说得对!” “你这孩子!怎么净说大实话呢?” “二哥,大哥同意往山上多拉人了吗?” “同意了啊!昨个就应承了,以后寨子里可就靠六弟你了,得好好操练他们啊!” “二哥心放在肚子里,别的不说,就这事俺一定让他们服服帖帖。” “呃,四哥啊,你啥时候下山啊?” “怎么?你有事啊?” “不是,那什么,我想跟你一道下山。” “哎!七弟啊!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那女子你搞不定的!” “那四哥你教教我呗!” “这,这没法教啊!都是娘胎里带来的,我也不知道能怎么教你啊!” “可那镇子上的女子不是喜欢看你嘛!” “那什么!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是不是?那些女子太肤浅了,不适合你我兄弟。” “。。。” 坐在主位上的东方玉,歪着头掏了掏耳朵,然后坐直了身子,开口道:“行了,一个个的,弄得这议事大殿跟菜市场似的!”顿时下方各人收声,立马坐直了身子,齐齐看向东方玉。 东方玉屈指一弹,接着说道:“这次呢!是有几件事,咱们兄弟姐妹间合计一下。” 下面六位又齐齐点头。 东方玉顿了顿,旋即看向陆琮,陆琮被这一眼看得心里紧张不已,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身后的五娘甄不察觉到陆琮的异样,伸手轻轻拍在陆琮背上,想舒缓下他心里的压力。 “要议第一件事,就是这孩子能不能留在寨子里。”东方玉手指一指,众人便一起看向站在大殿中间的小小陆琮。陆琮眼睛睁得大大的,虚白的脸上也一时间显得愈发局促。 东方玉等了片刻,再次出声道:“不多说了,咱们开始表决,同意的举手。” 下一刻,除了东方玉,下方六个齐刷刷的举起了手,五娘随即朝各位兄弟露出会心一笑,东方向自然也是笑呵呵的,不过就是捏紧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心里估摸着是要空荡荡了。 东方玉气急而笑,这些家伙头一回这么齐整的同意一件事,而后又看了一眼陆琮,朝他招招手,五娘随即让陆琮往台阶上去,站在东方玉身边,脸上挤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笑容。 东方玉随即说道:“这孩子叫陆琮,五娘把他的事都说给我听了,以后小琮就跟着五娘,你们几个大老爷们也帮着照顾着!” “遵大哥命。”下面几人都是爽朗一笑。 陆琮走下台阶又回到了五娘怀里,还与东方向又做了一个鬼脸,逗得东方向笑个不停。 东方玉咳嗽两声,东方向立马收声。东方玉才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关于我们寨子的,此事可能你们有些已经知晓。不过我已经将这事交给三弟负责了,下面你们听三弟说说,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提。” 皮易侠起身,手中蒲扇轻轻摇动,尽管在这大冬天的似乎也没什么用处,边摇扇边说道:“前几日,卧虎镇的刘掌柜家让我们给他押送一批货去霞微城,说好在拿到收据回来后,刘掌柜就给我们那批货总价的一成当做押运费,我觉得此事可行,便报予大哥,大哥点头之后,我就派出了寨子里的兄弟去了,现在应该还在往霞微城押运的途中。这事虽然不大,但是吧,由此我就想我们寨子可能不仅多出一条赚钱的路子,也为以后应变也多了个选择,咱们有了条退路。” 蒲畅问道:“二哥,如你这般所说,这的确是个好路子,但是咱们寨子人会不会不够啊?” 皮易侠似乎就等着这么一问,笑道:“是人手不太够,所以最近咱们寨子要扩充人手,还得请各位兄弟下山时拉些人头才行。特别是四弟你啊!寨子里可就数你在这方面能力最强了!你可要挑大头啊!” “这。。。二哥不是说笑吧!我这。。。”蒲畅一时支吾难言。 其余几人则是偷笑着点头,惹得蒲畅一阵白眼。 东方向也是一笑,又说道:“好了!好了!四弟你就多担待些!” 又是一阵偷笑。 东方向接着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也是一件怪事,近段时间你们下山去镇子上收岁钱的时候,记得多带些人手,收完钱之后还要在附近镇子周围多走两圈。我听说最近一些镇子边上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出现,有些百姓不明不白失踪了。此事有些古怪,大家下山时还要多留意些。” “是!大哥放心!”众人齐道。 东方向点点头,坐直了身子,呼了口气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在众人起身之后,陆琮小跑到东方玉跟前,亮闪闪的眼睛里带着感激的说道:“谢谢大当家让我留下来。” 东方玉眼中带着笑意,摸摸陆琮的小脑袋,轻声道:“不是我,是他们让你留下来的!” 陆琮随即顺着东方玉手指回头看去,便见到六个身影正在雪日映照下,透过大殿门口被拉得老长,各有各的神姿风采,这一瞬就此牢牢刻在他的心里。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章 罗道人 - 神谬 - 提辰 雪夜,一名一身青色道袍的云游道士带着一只黑黄土狗走在路上,道士长脸八字胡须,外穿一件暗扣夹袄,手里拿着一副考究的楠木幡杖,借着清冷月光,幡杖上闪现出四字“神机妙算”,随脚步一起,一步一落地。一人一狗在雪地里,就这么一路留下了一长串整齐的梅花点星印记,不慌不忙朝卧虎镇而来。 腊月以来,卧虎镇周边的伏霞镇、巨木镇、环溪镇因为镇上不时就有百姓失踪,然后夜里镇子上还会传出些怪异响动,甚至还有人夜里受伤,就这么躺在街道上,所以弄得最近都是人心惶惶。 更奇怪的是那些受伤的百姓,第二日早上被人发现,当被人问起时,却都是无一例外的忘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就像凭空被抹去了晚上的记忆一般,一时间也是各种谣言四起。 各镇忧心忡忡的百姓到了夜里都不敢亮灯,即便白日里也是谨慎万分,最多也只是互相问询有没有哪家人又失踪了,再夹杂些自己的胡乱猜测: “听说了吗?又有人失踪了!” “谁啊?” “壶板街的张二麻子,今天镇上查人的时候,去他家里发现都没人了,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跟进了野兽似的。” “要我说,那张二麻子本就不是好人,在镇上欺行霸市的事还做少了?要我说,他就是活该!”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谁说得好后头又会轮到谁呢?” “不会是七星寨的人干的吧?” “我看不像,这些个泼皮无赖,他们都嫌脏了手。” “听我表哥说他们镇上也出了事,镇上好些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恶霸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不是,我媳妇儿娘家那边也是这样。” “这就奇了怪了,莫不是真的是都得了报应?” “你可先别这么说,我还是害怕,我得去山神庙拜拜!” “你还不知道?山神庙被砸了!就前几日的事,山神老爷的塑像都被推到了,现在几个镇子的镇长都在一起合计呢!想查查什么原因!我估摸着是那夜里的怪物干的!” “你可别吓我啊!这可怎么办啊!不行,我还是得请山神老爷保佑啊!保佑我们家平安!” “。。。” 自从东方玉说要让下山的当家捎带着查查附近镇子的怪事后,每回下山便由原先一人变成了两人一组,皮易侠想着两个人遇着危险了,相互间起码也能有个照应,再不济也能有一人回寨子报信。 这番下山收岁钱的是四当家蒲畅和七当家胡云帆,人马也由以往一队变成了两队,一行土匪统共二十骑,皆是轻骑挂刀,趁着刚入夜往卧虎镇疾驰而来。 七星寨土匪,一路上马蹄声阵阵,溅得雪花四起。由着月光,在看见前方一个模糊人影之时,蒲畅手一抬,嘴里一声:“吁!”率先放慢速度,胡云帆带着其他土匪也随即减速,直到接近前方人影,才发现是一个带着狗的道士。 蒲畅坐在马上与那闻声靠在路边的道士打了个道门拱手,朗声道:“道长是去往卧虎镇吗?” 带狗道人回礼,与一众土匪说道:“贫道罗道人,正是要去往卧虎镇,众位施主行夜路还需多多小心啊!” 蒲畅爽朗一笑:“罗道长说笑了,我们就是专门走夜路的!道长独自一人才需多加小心才是。” 罗道人旁边的黑黄土狗听见蒲畅这话,却是不满,“汪汪!”高声吠叫两声!。蒲畅一笑,瞧着这有些不善的黑黄土狗说道:“原来道长还有你这伙伴,失敬失敬!望你好好保护道长!罗道长,我等就先走了!”蒲畅随即再次拱手,然后双腿一夹,胯下骏马立刻朝前而行,其他土匪随即跟上。 随着马蹄声远去,罗道人定了定神,与黑黄土狗说道:“小红啊,似乎前面这镇子没有咱们要的人啊!咱们就去讨份吃食吧!干了这些天的活,让咱们爷俩也饱饱肚子。” 听见罗道人这话,名为小红的黑黄土狗尾巴朝天飞快甩了起来。 尽管卧虎镇上的百姓也听说了其他镇子上的诡异怪事,但卧虎镇至今也没有人出事,百姓倒也不是那么惶恐,只是山神庙被砸了有些让大家忧心,加之离着七星寨近的缘故,镇上的百姓或多或少还是心安一些。所以七星寨土匪来了,对卧虎镇反倒是件好事,这也算是一桩外人看来都难以相信的事。 这会儿在卧虎镇各家掌柜那里收取岁钱的七星寨土匪们,还顺便收到了不少百姓送来的“心意”。主要蒲畅在这,所以尤其的多,一旁的胡云帆身边都没人来,偶尔来个老奶奶给送个鞋垫子,却还是认错了人,弄得胡云帆想立刻回山上去,但是又想着心里的那位女子,今天似乎没有出现。 直到收完岁钱,胡云帆还是闷闷不乐,“瘦虎”也变成了“闷虎”。蒲畅心里开心,但又不好表露出来,没得法子,只好一本正经的与胡云帆说道:“七弟啊!不要着急!缘,妙不可言!若是你俩有缘自然是会相见的!”胡云帆只得轻轻点头,临了却还是左右盼望不停。 另一边进镇的罗道人带着身边的小红,才走了几户人家就已经吃得肚皮滚滚,走路都没法大喘气,一人一狗那叫一个满足,罗道人不由得又对这卧虎镇刮目相看。 罗道人摸着肚皮,喘了口气与小红说道:“小红,这镇子你能闻出来咱们爷俩还有戏吗?不行的话,就只能等着了。” 小红翕动着黑鼻头,猛力一吸,顿时卧虎镇里的房屋门窗全都发出阵阵松响,摇晃不停,持续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小红随即前爪刨了刨地,掉头就往镇外走去,罗道人连忙撑着幡杖,扶着腰就跟了上去。 镇外,李大猛、李小威两兄弟正从外头往镇子里走来。 李小威左右环顾之后与李大猛说道:“大哥,我们砸了山神庙,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 李大猛大大咧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与自己弟弟说道:“那能有谁知道,你放心。” 李小威支支吾吾问道:“那,那老道人怎么办?” 李大猛眼中露出狠厉之色,冷声道:“等我们先拿到那老道人许下的钱款,然后,就。。。”说完,一脸横肉的李大猛右手在空中朝下一切。 随即一旁矮小的李小威也跟着轻轻点头。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一章 人心似兽 - 神谬 - 提辰 卧虎镇。 带着小红的罗道人此刻还扶着腰,直到在镇外才遇上那李家两兄弟,罗道人还笑呵呵的探头打招呼。 李大猛顿时心想:这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也省去了去找这道人的时间,弄不好还能回家睡个囫囵觉。 李大猛也笑呵呵的走到罗道人身前,抖动这脸上的横肉讨好道:“道长,您交代的事儿,我们兄弟两个可都做完了!您看这钱款是不是给我俩结一下?” 罗道人撑着幡杖,顶直了腰,再伸手一捻两条八字胡,笑道:“施主,莫急,贫道这就拿出来,肯定是不会少了二位的。”说完,罗道人就解开夹袄最下面两颗暗扣,然后伸进手去一阵摸索,最后摸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摇了摇,里头银两随即摩擦起响。 李家兄弟俩随即相视一笑,眼中尽显贪婪之色。罗道人拿着钱袋子的手朝前一伸,李大猛急忙从罗道人手里摘了过来,双手捧着钱袋子搓了好一会儿,又深深看了一眼笑呵呵的罗道人,最后也不管在一旁伸着手,带着那眼巴巴眼神的亲弟弟李小威,李大猛直接毫不犹豫的收进了自己怀里。 在两兄弟收钱之后,罗道人带着小红已经走到两兄弟身后,李大猛却是突然转身喊道:“道长请留步!” 罗道人脸上莫名一笑,转身故作姿态,一脸疑惑的问道:“施主还有事?” 李大猛笑呵呵的,朝前快走两步,嘴里说道:“道长莫急,我还有一事请教。” “哦?”罗道人眯着眼,等着李大猛上前来。 李大猛走到罗道人面前,看着罗道人幡杖上的“神机妙算”,眼中一闪,说道:“道长,我就是想让您给我看个手相,您这不是写着神机妙算么?” 罗道人笑道:“哦!无妨,既然施主有此求,那就请施主伸出手掌让贫道一观。” 李大猛随即将左手一伸,静待罗道人看相。 罗道人借着月光看了片刻,顿了顿说道:“施主手掌肥厚,纹路清晰,一看就是享福之人!再看这条条大道皆不短,施主命里注定是人中之龙啊!只是。。。只是施主最近似乎有血光之灾啊!让贫道看看能否有破解之法!” 罗道人正一本正经给李大猛研究所谓破解之法时,李大猛却是忽然朝前跨出一步,右手袖间一把短柄快刀带有一丝破空之声,直直朝罗道人腹间捅来,一旁的小红见状,第一时间跃起,咬在李大猛手腕之上,李大猛吃痛,但是手中力道仍是未减,直到应声破开罗道人身上衣物,短刀没刃而入,李大猛才放手退后,将死死咬在手腕上的小红费力甩下。在小红落地之时,李大猛又一脚踢出,小红旋尾挪位,将这本该踢在腰间的一脚,最后只是擦着大腿而去。 李大猛捂着流血的手腕,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小红,然后又带着贪婪的笑扫了一眼罗道人,见罗道人舍了幡杖,双手捂着刚才中刀的地方,面有痛苦之色。 罗道人抬起头,一脸极为痛苦的神色,与李大猛说道:“施主,何至于此?贫道不曾亏待施主啊!” 李大猛狰狞笑道:“老道士,怪就怪在你给的太多了!下辈子记着些。” 罗道人身子开始逐渐摇晃起来,脚下虚浮不稳,最后应声倒地,一旁的小红跑到罗道人身边呜咽不停。 在李大猛正要上前,准备在罗道人身上再搜看看有什么钱财之时,忽然后身后一声轻响,像是刀插猪肉一般,李大猛正要转头,呼吸间又是数声穿刺响动,李大猛立刻捂着腰,连连后退。最后倒在雪地里的李大猛最后看到的,也只是手里拿着血红短刀的李小威正慢慢朝自己走来。 见李大猛已经没了气息,李小威随即扔了手中短刀,走到自己亲哥哥李大猛身前,看了两眼,才蹲下身去从李大猛怀中将那鼓鼓的钱袋子掏了出来。随后,手里一下一下抛着钱袋的李小威,正要与之前李大猛一般来罗道人身前时,刹那间罗道人又站了起来,然后开始从上至下将身上衣服沾染的雪粒一一拍下,再捡起一旁的幡杖,最后看了一样那处“伤口”,将那把折刃的短刀抽出,罗道人才惋惜的说道:“哎!可惜了这件衣服。” 李小威此刻心里惊疑不定,手里一握,却发现已经没有短刀在手,只好后退两步,出声道:“老道士,你究竟是人是鬼?” 罗道人抬头望着李小威一笑,说道:“施主说笑了,贫道当然是人啊!” 李小威眼见罗道人跟没事人一样,再看了一眼地上折刃的短刀,也不多想了,转头就要跑。 罗道人随即对小红说道:“小红,你看,道祖保佑,这人还是让我们找着了!去吧!” 得令的小红随即飞快朝李小威奔去,李小威回头一看时,只见一只黑黄土狗转眼间就变成了浑身血红之色,头长触角、尖牙利齿、巨眼双目,凶光毕露的巨大怪兽,四脚落地时,方圆几里皆震,李小威脚下不稳直接仰面摔倒,转瞬之间就被小红一脚摁住,然后从巨大鼻孔中呼出一丝血红的狂暴气息。 血红色的气息于空中游弋,在发现李小威之后,如同发现了猎物一般,立即将李小威浑身上下尽皆包裹,形成了一个血茧。一盏茶之后,红光散尽,再落地时原本人身的李小威就像是小红的分身一般,只不过颜色稍浅,双目血红,盯着面前那刚从怀中跌出的钱袋子。此时钱袋的绑绳松开一角,里面露出的却是灰色的石头。 罗道人看着面前的凶兽满意的点点头,还没上手摸上一把,这凶兽却是突然狂暴起来,脚下不停地刨击这地面。罗道人见状,往后一望,手中幽光一指点在凶兽胸口,随即凶兽转身朝后跑去,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凶兽消失片刻,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蒲畅与胡云帆,身后是从七星寨一同下山的其余土匪。停下马的蒲畅与胡云帆从马上一跃而下,看着眼前鲜血四溅的场面,还有一具躺在血泊里的尸体。 蒲畅眉头一皱,看向罗道人的眼神里也有了些警惕,在胡云帆去查看李大猛尸体之时,蒲畅走到罗道人身边打了个道门拱手与罗道人说道:“道长,这是发生什么了?” 罗道人顿时哭丧着脸,回礼后,手持幡杖与一脸怀疑的蒲畅急切说道:“施主,你们可来了,贫道正要进镇子呢,忽然就看见两人在这镇子门口打了起来。贫道本想去做个和事佬,劝个架,谁知他俩又动上刀子了,贫道手无缚鸡之力,只得退到一边,就这样,还给我袄子剌了一刀,万幸是没伤到身子,贫道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害怕的紧啊!” 蒲畅轻轻点头,胡云帆这时走了过来与蒲畅说道:“四哥,死的是李大猛,卧虎镇的恶霸。” 胡云帆也与罗道人问道:“道长,另外那人长得是幅什么模样?” 罗道人假装回忆了片刻,然后说道:“另外那人矮小精壮,与这死了的相貌间还有些相似。” 胡云帆想了想,与蒲畅说道:“应该是那李大猛的亲弟弟李小威,两兄弟基本是形影不离,看样子是因为什么事翻脸了。” 蒲畅眼见水落石出,带着些歉意与罗道人说道:“道长,你还是不要在夜里行路了,最近周边都不大安定,道长还需保重。” 罗道人随即点点头,脸色难看,仿佛刚才的兄弟残杀让他还心有余悸。 蒲畅转头与身下人交代道:“将这人埋了吧!” 随即马上下来四五个力大土匪,托起李大猛肥硕的身子,在路旁一处空地挖了个好大的坑埋了。 处理完尸体,罗道人带着小红才与蒲畅一行土匪分别,临了,罗道人还望了一眼卧虎山上的七星寨,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玄宗,藏书阁。 陆骁在入夜之时,醒了过来,左右无事,便出了小木屋,朝那成儒道人说的藏书阁而去。 水玄宗藏书阁也是花了姬云很大的力气,而且与其他宗门不同的是,水玄宗藏书阁不光是有修道典籍,术法秘藏,在其中还有不少人间的鸿儒经典,人世百态,尽是孤册善本。 藏书阁门口无人看守,里头只有一把椅子,坐着一位看阁长老,道号流雀。此刻正唤出一朵浮云,前后摇着身下的椅子,手里举着一个透玉晶啄的小巧葫芦,时不时就着月色,往嘴里灌上一口,好不惬意。 陆骁跨进门,站在看阁长老面前,也不知如何开口,流雀抬了抬眼皮,又灌了一口酒,随口说道:“要筑基就在一楼看看吧!” 陆骁也不多话,拱手就走。 藏书阁一楼比陆骁想象的还有广,似有层层空间相叠一般,走到尽头时再跨过一道水波幻门,眼前便会又是一整层与一楼藏书阁一般大的空间。 陆骁在其中兜兜转转了一个时辰,手里才拿了一本入道指南,不过不是陆骁不想拿,中途看到好些像是极为厉害的功法典籍,但是死活拿不下来,陆骁正不解时,流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除了你手里的入道指南,其他的都要宗门贡献来换。” 陆骁一听,只好拿了本入道指南,到门口又与流雀拱手告别,然后才回去了木屋。 流雀静静看着陆骁一路回去,眼中明暗不定,最后手中响指一打,一只小小轻雀便从椅子下的浮云中幻化而出,朝外飞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二章 修道靠自己,菩萨渡人间。 - 神谬 - 提辰 踏着月色回到木屋中的陆骁,进屋便直接一跃,仰身躺倒在了床上,由着床头石灯的亮光将自己此刻举在眼前的《入道指南》照的晶莹发亮。 陆骁双手举着这本水玄宗藏书阁里最基础的典籍,一脸好奇。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张上书两行字:“修道一途,与天争渡;惟我无前,方可无惧!天道无常,徐徐图之;大道三千,任取无碍!” 陆骁心中泛起波涛,不由得想到:不知这是谁人手笔,这话说得倒是很有人间的江湖侠气! 再翻开第二页,页首写着“修道境界一览”: 于人间修道,凡夫俗子中必是受大道青睐之才,方可筑基入道,再据五行相合,开启命火本源,自此可上登天之路。此路又有人、地、天三境九阶,境境不同。人境三阶,开源扩流,取世间之精华,造后天之道体;地境三阶,修得元神,可称地仙,号令土地河伯,无敢不从;天境三阶,道道艰险,稍有不慎,形神俱灭,若有明死之志,破入天境三必遭天劫,届时劈雷云,成上仙,入天庭;仙之上,未有所闻! 陆骁一字不漏的看完整篇后,手里随即紧紧攥住书页,一双慧眼之中有火焰激荡不止。 陆骁正要翻开下一页,却发现前一页似有小字注解一般,然后又翻了回来,只见写的是:世间精怪妖魔之属亦有登天修道之路,然天道有所不容,虽与道相契,故而往往窃道而行,是可称为同道。 陆骁皱了皱眉头,对于这段注解不是很明白,在心里暗暗记下。 翻开后续几页,说的是人间十洲地理、各洲之中宗门所在、所辖人间王朝的疆土多寡。陆骁略去其他,直接翻到落霞洲那页,便看到上面记载:落霞洲上有宗门五座,为首的是水玄宗,其余分别是铸火宗、金云宗、土元宗和真木宗,五座宗门各传其道,于人间十洲寻找适合自己宗门的修道种子。 虽然在修道之中,在筑基期便可以五行断命火相合与否,事关宗门秘传是否可以修炼,因此外出的宗门弟子一般会持宗门法器,先行勘验修道种子五行所属。然而一宗之中往往并不只有一种五行所属的秘传典籍,像水玄宗就有三种,由此宗门弟子之间又分成了水火金三道。 看完这些之后,陆骁手里的《修道指南》便只剩下最后一页,上面只写了两行字:筑基入道,机缘为重。日精之气、月魄之华均为天道一分,勤且悟之,融于天地,终有所得! 陆骁长长吸了一口气,重重合上手中的《修道指南》,将其放在身侧,平躺在床上,但是胸中一股少年意气驱使他又走出木屋,在岛边悬崖上找了一块最接近太阳的巨石—近日石,盘腿坐下,在头顶圆月将隐未隐之时等着旭日东升,他要试试自己是不是能成。 灵山,位于西明洲沙漠中。燧人氏尽管驾着云,知道灵山就在沙漠之中,却还是有些摸不清方向,显然燧人氏忘记了灵山山上还有一句:心有灵山,灵山自在眼前。 在西明洲兜兜转转一个时辰后,燧人氏才又记起灵山上的那句话。一拍脑门,盘腿而坐,双手合十,闭目放空,心中默念:灵山何在? 灵山自在眼前!燧人氏睁开双眼,眼前已是一片佛光闪耀,再闻梵唱之音自山顶而来,响彻天地,抬眼望去,佛顶更是金光闪耀,光环空悬左右。 一行台阶,两颗古松,便是一座山门,旁边一座巨石,两个金光大字“灵山”,这便是如来佛祖弘法之所。 燧人氏踏上石阶,拾级而上,一路上琪花、瑶草、古柏、苍松与石间相生相合,直上灵山佛顶。燧人氏脚下极快,数个呼吸间就已经走完石阶,迈上一片青砖所铺的广场,眼前便是大雷音寺,在佛光加持下,仿若高万丈,宽无边。 燧人氏不过是脚下走出一步,便已进入大雷音寺内,寺里三千揭谛,五百罗汉、十八伽蓝、十一大耀、四金刚、八菩萨从寺门口以不同姿态坐于两旁,颂念佛经,直达大雄宝殿门口。 燧人氏再次迈步跨进大雄宝殿,落脚时已经是站在如来佛祖释伽牟尼跟前。燧人氏双手合十与如来见礼:“佛祖,有礼了。” 如来法身回敛,端坐于莲台之上,声音若梵唱,双掌合十回礼道:“燧皇,有礼了。” 燧人氏略作思索,看向如来,直截了当的说道:“佛祖可知我来意?” 如来答道:“知!” 燧人氏又问道:“那佛祖可愿如此?” 如来笑道:“我佛慈悲,一切随缘。” 燧人氏有些生气,愤愤说道:“我若不是看与你佛有缘,可不会来这里,佛祖到底要不要再听听?” 如来忽然站起,伸出一手,说道:“善!既是有缘,燧皇请讲!” 燧人氏深深看了一眼这表面看似人畜无害的如来,细细说道:“天庭放下五万修道名额,我可助佛祖取其中一万。” 如来双手合十,闭着眼说道:“两万!” 燧人氏急忙回砍:“一万五!” 如来又坐回莲台,说道:“善!便按燧皇所说!” 燧人氏索性坐到了地上,仰着头与如来说道:“如来,你可在人间选取如此多的佛子,但是你要派出座下弟子前往各洲布道弘法,还要派出两位菩萨去往落霞洲。” 如来思索片刻,双目一睁,星河灿烂,与燧人氏说道:“燧皇如此,我佛定然听从安排。” 说完这件事,燧人氏开始来回踱步,如来拈花微笑不语,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燧人氏见如来不见兔子不撒鹰,心想自己也不能弱了气势,一跺脚与如来说道:“如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下次再谈!” 如来答道:“善!燧皇好走!” 燧人氏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好再多说,随即一闪而逝,出了灵山,驾云往北而去。 大雄宝殿,文殊与观音出现在如来身旁,文殊问道:“佛祖,燧皇为何而来?” 如来法相再度撑起天地,背后大日悬空,庄严肃穆,与两位菩萨说道:“燧皇为人间而来,想让凡人信念留在人间!” 文殊与观音随即同时轻轻点头,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 水玄宗,近日石上的陆骁正闭目打坐,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于极东处旭日将升。一丝丝日精之气开始在天地间活跃起来,陆骁正忘却身心,融于天地之中,那于天边还未彻底隐去的圆月,此刻留下的月魄也落在陆骁身上。 陆骁身心俱合于天地,在日月相照间,异变突生!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三章 筑基日月间 - 神谬 - 提辰 一道清光无形间将近日石笼罩其中。 此刻日月交替间,阴阳相合,天地间两处波动自日月而生,相互触碰时,坠下一道神光,笔直的落在陆骁的肉身之上。 陆骁因为“元神”出窍,这会儿还在天地间遨游,仿若入水的鱼儿一般,欢快不已,甚至还能亲眼见到无数道念力金光自人间去往天庭,陆骁好奇心起,随手一抓,却是让这金光直接透过了手掌。 陆骁还想继续亲近天地,然而刚才那道日月相合之时所生的神光,此刻却已经在侵袭陆骁的肉身,就连在外的“元神”也一同受到了影响,炽热与寒冷刹那间交叠在一起,陆骁的元神顿时感受到刺痛来袭,顿时痛得在半空中蜷缩打滚,面容扭曲不已,靠着肉身与元神之间的气机牵引,才得以奋力朝肉身靠近,想要回归其中。 近日石上,陆骁的肉身正被红白两色的日精月华逐渐包裹起来,两者之间互相吞噬,相互平衡,最后在陆骁的肉身外形成了一个浑圆的茧。一个时辰后,圆茧上原本显现红白两色的日精月华,在悄然间融合成了混沌一体,相依相生,整个茧也开始缓缓旋转不停。 旁边的陆骁“元神”顷刻间已是一边燃起了日精之火,一边被冻成月魄寒冰,冰与火相互湮灭,又共生不息。 这般刻入骨髓的痛楚使得陆骁“元神”痛不欲生,只能无声的嘶吼,在空中翻滚不停。最终在烈火淬炼与寒冰封冻之中,陆骁“元神”逐渐化作一团圆球,而且不停缩小到只有一颗明珠大小时,来到包裹肉身的混沌活茧旁,悬停在茧正上方,开始静静落下一缕缕被黑光裹挟的日精月华,侵入混沌活茧之中,随即混沌活茧表面也开始渐渐被黑光渲染,一时间邪气盖天。 远处,立于一颗崖松下的流雀与一位黑袍男子静静注视着陆骁,由着他借着日精月华淬炼着自身,流雀忽然问道:“不去下个黑手?” 黑袍男子摇摇头,冷漠道:“你得问问那人愿意不愿意。” 霎时间,说曹操,曹操到,一道身影在两人身边闪现而至,成儒道人一抖袖,笑道:“难得你都来了?流雀你倒是消息传得挺快啊!” 流雀不置可否,拎起手里的一个崭新透玉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蜜酒。 黑袍男子沉默片刻,语气有些深沉道:“你好大的手笔,为了他筑基,都打开了日月凝界阵,本钱下得够大啊!” 成儒道人眯着蓝眸笑道:“一般般吧,舍得砸才有大收获啊!怎么?你不动手?” 黑袍男子举起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认真考虑成儒道人的建议,最后看了一眼成儒道人笑面虎的样子,还是放下了手,旋即身影一闪而逝,在崖松下留下了两位水玄宗长老为陆骁“护法”。 流雀盘腿坐了下来,问道:“应该没别人知道了吧?” 成儒道人看着那已经漆黑如墨的混沌活茧,眼中隐隐还有些担忧,随口答道:“恩!” 成儒道人忽然说道:“过不久,水玄宗就会有很多新弟子了!据说东边会来不少。” 流雀不答,又灌了一口蜜酒,不过两口这透玉葫芦中的酒已经少去一半。盘腿坐着和成儒道人一般高的流雀忽然伸手比划着两人身高的高度,发现两人此刻间却是自己还高那么一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成儒道人佯怒,趁流雀不注意抢过透玉葫芦,一口就将那剩下的蜜酒一饮而尽,再顺手丢给旁边目瞪口呆,继而欲哭无泪的流雀。 流雀接过透玉葫芦,急忙高高举起,伸着舌头,半天却不见一滴落下,只得气急败坏骂道:“你个死矮子,多少给我留一点啊!这下好了,刚到手的,就没了!” 成儒道人故意咽出声来,跟着说道:“你就是活该!死鸟没有活脑子!” 流雀随即埋着头捧着透玉葫芦,仿若假寐一般。 又过一个时辰,天上圆月彻底隐去,天边已然大亮。成儒道人一挥袖散去结界,一道强光打在混沌活茧上,顿时碎裂之声响起,不过呼吸间,整个活茧四分五裂,化作细沙随风流走。 混沌活茧散去后,露出其中此刻衣不蔽体,双目紧闭的陆骁,悬于头顶的元神珠滴溜溜直转,围着肉身飞快溜了一圈之后,才悄然没入陆骁额间。 此时,于日光下,陆骁长发飘扬,无风自动,浑身带有若隐若现的黑光在不时闪耀,一如远古魔神般,端坐于近日石上。 远处的流雀也睁开了眼,紧紧盯着显出真身的陆骁,陆骁身上此刻展现的气息让他都觉得有一丝恐惧。 成儒道人背靠崖松,笑呵呵的说道:“别急,好戏这才开始!” 话音刚落,陆骁双目刹那间睁开,两道漆黑目光似要击穿一切般,直射到天边之外。 成儒道人看着此刻已经站起,立于近日石上宛若魔神的陆骁,心里竟是不由自主的一声赞叹:不愧是魔神再世! “陆骁”抬起自己的右手,仿佛在抚摸这眼前山河一般,竟有一丝留恋不舍之情忽然迸发,随即“陆骁”开始狂笑起来,沙哑沉重的声音回荡在周围。 肉身之中的陆骁也渐渐醒了过来,痛楚显然已经过去。陆骁双手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只见自己浑身不着寸缕,急忙寻找衣物,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确是已经又穿上了一身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衣物。 疑惑不已的陆骁站起身来,走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上红下白的圆形空间之中,轻轻敲击在墙壁之上,还有回响之声响起,胆子大起来的陆骁往后后退到空间另一头,然后一个加速冲刺,凌空一脚踢在另一头,顿时空间忽然间一回弹,又将陆骁左右弹得七荤八素,一阵迷糊。 近日石上,一身精壮分明的肌肉,挺拔修长的身躯,仿若身体重造般的“陆骁”,转过身来,漆黑双目紧紧盯着崖松下的成儒道人和流雀,似乎对于两人相当感兴趣。 流雀站起身来,一脸严肃问道:“怎么办?要现在制住他吗?” 成儒道人手心出汗,底气不足的说道:“再等等吧!现在的他不过是好战的天性所使,人性还没出现。” “陆骁”脚下发力,纵身一跃,一瞬间便已离两人只有数丈之远,流雀手中已经是微光流转,一脸戒备。 一个呼吸间,“陆骁”已经临近流雀身边,右手一拳急速而来,流雀飞退,手中术法已成,朝前一甩,念道:“雀织天网!封!”一道白色轻羽所织法器,随即朝“陆骁”迎面而来。 “陆骁”还未再动,全身便已被流雀法器所封,一时间挣扎不已,双手不得动弹。 流雀嘴角笑容还没来得及扯出来,只见“陆骁”双膝下弯,而后骤一发力,整个人带着音爆之声直入天空之中,数个呼吸后,再度落地,但见地上巨石龟裂,尘土纷飞,待视野清晰时,“陆骁”已然从封禁法器中脱困而出,仍是一步步朝流雀而来。 流雀见状,看了一眼一旁不为所动的成儒道人,骂道:“死矮子,你诚心不出手看我挨打是不是?” 成儒道人索性捂住耳朵。 流雀暗地里骂了一声娘,眼见“陆骁”再度临身,顿时脚下发力,口中念道:“百雀残影!开!”,刹那间流雀身影于空中闪动,无数残影围绕在“陆骁”左右,“陆骁”依靠本能急速挥拳,仅仅靠蛮力,只能使得拳拳落在流雀残影之上。 流雀却是暗暗心惊,因为“陆骁”的拳头已经逐渐开始能擦着他的本体而过,且速度还有加快之势。 困在元神珠之中的陆骁,此刻仍未放弃,但是这元神珠软绵回弹,陆骁无计可施,正在元神珠中来回疾走,思索破解之法。 霎时间,一道“声音”落入陆骁脑子里:“以你元神之血,化元神珠于无形。” 与陆骁说完这话的成儒道人,紧盯着与流雀战做一团的“陆骁”,心想:不过才刚刚筑基,却有如此肉身威力,若是。。。。。。 在“陆骁”一拳拳罡擦在流雀脸颊上刮出一道血口之后,流雀退至成儒道人身边,收敛浑身气息,打算让成儒道人当挡箭牌,说什么也不上了。 成儒道人倒是不动,眼看着“陆骁”在临近成儒道人两丈时,忽然双膝跪地,仰天怒吼。 元神陆骁咬开手指,流出金色“血液”,滴落在元神珠壁时,竟然直接将其吞噬,然后又化作金色元神之力回到陆骁身上。陆骁见此情形,随即走到元神珠壁前,以指尖“血液”画出一个大圈,随即元神珠直接崩碎,化作无数金色粉末融于陆骁“元神”自身。 再度回归肉身的陆骁,试图强行掌控自身,不料却被黑光之力反抗,陆骁只得以元神之力覆盖肉身各处,将各处黑光一步步逼回命火之中。 直到午时,双膝跪地的陆骁才渐渐看清了眼前一片狼藉的地面,正欲起身,不料下一刻却又一眼抹黑昏了过去。 流雀恨恨看了一眼脸上写着无事发生的成儒道人,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成儒道人指尖青光微闪,嘴里一声:“起”,随即无数水滴汇聚而来将陆骁包裹其中,随成儒道人一起去往陆骁木屋所在。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四章 除夕 - 神谬 - 提辰 腊月三十。 白日里,卧虎山上正在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寨子里的土匪们提着一个个大红灯笼在各处屋檐下都开始挂了起来,这正贴到门上每一幅对联,还都是三当家皮易侠提前好几天亲手写的,索性肚子里墨水够多,没一副字是重样的,不过就是让三当家一不留神就嘬坏了好几杆上好的灰毫毛笔。 陆琮穿着一身五娘亲手做的新袄子、新棉裤,左手持东方向弄来的风车,右手拿着一叠鲜红的窗花,有那小孩抱鲤、福禄寿喜、腊梅喜雪、将军擂鼓等等,样式都是极为精致好看,裁剪也是细腻剔透。 就这般,两手都不空余的陆琮在寨子里疯跑,风车随之呼溜溜的转,见着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挥着手打招呼,带动着手里的窗花哗啦啦响。这也不过几天,寨子上上下下倒是都让他混熟了起来,连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叔爷一辈对这寨子唯一的孩子也都欢喜得紧。 路过“校武场”时,六当家赵其良和七当家胡云帆正在场上切磋武艺,两人都是光着膀子,身上热气蒸腾,拳拳相击之声清晰可闻。陆琮站在场边,像是极有兴趣,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拳来掌退。两人也有默契,点到为止,胡云帆身材瘦长,倒也精壮,只是不那么外显,但和一身精壮腱子肉的赵其良对招时,气力便落了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有些吃力。此后数十回合,胡云帆还是败下两招,就这还是赵其良稍稍放水的结果。 两人抱拳结束之时,看见一旁的陆琮,便挥挥手让他过来,陆琮小步子飞快,一把冲将过去,嘴里还在“咦呀呀!”像个小战神般。赵其良一手将其捞起,让陆琮顺势坐在他脖颈之上,然后问道“小琮,你看六叔和七叔谁厉害啊!” 陆琮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七叔厉害!” 胡云帆一听,笑呵呵的问道:“为什么啊!” 陆琮答道:“七叔打的拳好看,不像六叔一招一式都呆呆木木的。” 赵其良听完叹息一声,带着些伤心的语调与陆琮说道:“小琮啊,看来在你这,是你七叔赢了我啊!那你还要不要跟六叔学拳了?” 陆琮立马答道:“当然要啊,不过我也要跟七叔学,七叔的拳好看!” 胡云帆乐不可支,看见陆琮两手满满,又问道:“小琮,你拿这么多窗花干什么啊?” 陆琮摇着手说道:“拿窗花当然是去贴呀!我要给寨子里每一扇窗户都贴上,可好看了!七叔,你看!” 赵其良与胡云帆相视一眼,赵其良笑着对陆琮说道:“小琮啊!五娘没跟你说明天才贴窗花吗?” 陆琮小脸惊愕道:“是明天吗?那我得快送回去,不然五娘会不高兴的!”还急忙看看手里窗花是不是还好好的。 “六叔你快让我下去!” “好!好!你别蹬啊!” 陆琮一下地,立马一溜烟的又朝五娘那里跑去,生怕慢了。 留下两个汉子在原地哈哈大笑。 地府。 黄泉路上,牛头马面并排而行,正在查看是否还有遗留的鬼火在路上晃荡。是阎王先前下令,要两人将黄泉路上的鬼火全部带到陆判那里去,免得再让这彼岸花疯长,生出变故。 牛头转着手中翠绿宝扇,瓮声瓮气道:“兄弟,今儿个就是人间腊月三十了!阎王有啥安排吗?” 马面甩了甩手中寒铁锁链,两个鼻孔长喷一口气,答道:“不知道啊!阎王没说,好不容易忙完这落霞洲的事,阎王可能一时还没想起来吧!” 牛头歪着牛脖子,扯了下鼻环,笑道:“阎王是累得够呛,那大脑袋现在还没消下去呢!不过陆判最近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马面好似漠不关心的样子,回道:“谁知道呢!咱哥俩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反正阎王叫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牛头又摇晃着自己脖子,“恩!”了一声。 在两兄弟还在搜索之时,一道青色流影从远处而来,朝地府急急而去。 牛头瞧了一眼,又与马面说道:“这不孟婆么!她什么时候还出去了?” 马面两个鼻孔再次长喷一口气,带着些怒气说道:“我说你能不能别管人家的事了,先把咱们自己的事做完!行不行?大哥!” 牛头一笑,答道:“行!行!大哥听你的!” 两兄弟随即又埋头干起活来。 阎罗殿中,阎王正摊坐在黑木熏铜椅上,眼前珠帘前后摇摆,腰间玉带也胡乱戳着,手里拿着一个鬼笑冥果,不停地啃着,那硕大的脑袋此刻也开始像泄了气一般,开始往正常大小回缩。 阎王正享受这片刻宁静时光,忽然一道清光流影落地,正要抬手就骂,阎王急忙指了指自己脑袋,轻声道:“姑奶奶!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待阎王坐直了身子,摆好腰间玉带,一捋额前珠帘,正要开口,孟婆抢先扔出一块黑铁牌子,然后骂道:“好你个大脑袋!你诓我呢?说好的能拿这牌子出去呢?弄得我还被那俩看大门的一顿数落!” 阎王怯生生的自言自语道:“他们还敢数落你?” 孟婆叉着腰怒道:“你说什么?” 阎王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没说什么。”然后拿起桌上黑铁牌子,用手一拂过,一道紫光盖过,阎王顿生怀疑,与孟婆问道:“这牌子你一直带着呢?” 孟婆想了想说道:“是啊!我一直别在腰上啊!” 阎王站起身来,手一挥,黑白无常现身,阎王将黑铁牌子扔给两人,立马说道:“速去查查谁用了这牌子出入鬼域!” “是!”黑白无常话音一落便消失不见。 孟婆眼见阎王开始沉思摸胡子,便知有什么事悄悄在阎王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只好等阎王先捋个清楚,自己则是在堂下来回踱步。 两个时辰后,阎王还是没有头绪,回头一看,堂下孟婆已经眼睛里积满了地冥之火,一直盯着自己,阎王身上从下往上一阵鸡皮疙瘩,急忙又从怀中拿出一道紫色如意,强行笑道:“孟婆啊!先别着急,本王知道你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往人间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拿这个,走冥眼去往人间吧!记得别打扰那狮子!” 孟婆一把抢过那小巧玲珑的紫色如意,一声不吭就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冷汗的阎王,又瘫回了黑木熏铁椅上。 入夜,卧虎山周围镇子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在之前各镇恶霸不明不白消失之后,便再没有其他事发生,百姓们随之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此刻各家各户都是准备喜庆过年,镇子里到处都是鲜红之色,这不经意间也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卧虎镇两里外的游木河,不知怎的,最近河水上涨了不少,往年的如今时分都是游木河的枯水期,今年确是一反常态,河流中的湍急程度居然比盛水期更甚,令不少来河边浣衣,垂钓的百姓有些害怕,只好另寻他处。 月照群山时,浪开始涌过河岸边,换了一件新夹袄的罗道人看了一眼漫到脚边的河水,又抬头看了一眼高挂天边的清冷圆月,双眼之中弥漫着死寂的气息,身边的黑黄土狗小红倒是依旧跟在罗道人身边摇着尾巴,欢快不已。 罗道人掐指一算,手中开始掐起法诀,一道紫色璇光自手中飞起,而后跳入游木河中。下一刻河底淤泥翻涌,河水汹涌更甚。 盏茶功夫,一座座带着血色双目的巨兽,从河底一步步走上岸边,混着泥沙的河水从巨兽身上流尽之时,月光笼罩在河边九座巨兽身上的刹那间,一排巨兽顿时开始咆哮起来,恐怖的声浪直接摧倒了河岸边的所有树木,连原本无云的夜空都似有惊雷闪过。 罗道人远望天边两粒金光正朝落霞洲而来,顿时手一挥,身后巨兽横冲直撞,朝卧虎山周边的镇子咆哮而去,只给罗道人身边留下了无数宛如深坑般的脚印。 卧虎山上,厨子阿三正在带着徒弟们给议事大殿里的各个圆桌上菜,寨子里除开放哨的几个,其余土匪都已经聚在此处。 一共二十桌,一桌十人,将议事大殿塞的满满当当,此刻间各桌都在谈笑风生,嬉闹打趣,喜庆的嘈杂声像是快要将这议事大殿的屋顶掀开一般。 过了会,东方玉见桌上菜上得差不多了,于是站上台阶,咳嗽两声,议事大殿里立马就静了下来,东方玉顿了顿,缓缓说道:“今天腊月三十,是团圆的日子!众位兄弟,这一年都辛苦了!我话也不多说,一切都在酒里,来!兄弟们举杯!干!” “干!”一时间豪爽之声四起,一碗碗烈酒仰脖饮下,就连陆琮都举了个空碗学了个一饮而尽的样子! 随后开席,劝酒划拳之声不停,热闹非凡,主桌七位当家也是推杯换盏,夹菜吃肉,欢畅不已。 在七星寨里吃着年饭之时,周边卧虎镇、巨木镇、伏霞镇、环溪镇、霞地镇此刻间已是火光四溅,断壁残垣里哀嚎声阵阵。 巨兽的咆哮声正响彻在每个镇子之中,匆忙逃命的百姓们惊魂不定的喊道:“这到底是什么怪兽!” 有人被眼前的巨兽吓得肝胆俱裂,惊声尖叫,胡言乱语道:“是年兽!是年兽!”说完就踉踉跄跄,手脚并用,急忙往远处逃窜。 天边两粒金光循着年兽气息飞速朝卧虎山而来,然后在卧虎山上空又分开两处,各走一边。其中一粒金光落在卧虎镇,当即现出法相天地,佛光闪耀天地间,百姓望去,只见天空之中矗立一位神态庄严雍容,头戴宝冠,身披天衣,腰束素白贴体罗裙的女菩萨,脚踏九宝莲台,左手托一玉净瓶,瓶中一枝翠绿柳枝,垂叶其中;右手捏佛印,光彩万千。 观世音菩萨拿出玉净瓶中柳枝,朝那年兽一点,一滴净瓶甘露随之撒落而去,观音菩萨嘴中念道:“变!”。当即这滴净瓶甘露化作一张无形纱网,直接将那还在镇中肆虐的年兽包裹其中。一时间年兽身上爆炸声无数,年兽脚下不稳,随即开始覆地翻滚,又压塌了无数房屋,片刻之后在地上不住哀嚎。 一旁的百姓将观世音菩萨得以镇压年兽,急忙都拜伏了下去,嘴中不住念道:“菩萨显灵!菩萨保佑!” 卧虎镇镇长见年兽在爆炸声中虚弱了下去,忽然急中生智喊道:“这年兽似惧怕爆炸之声,大伙将家中鞭炮取来,与菩萨一起消灭这年兽!” “我们家中可还有爆竹?” “有的,年前就备着了,等着明天上山拜祖宗用的!” “快去拿来!” 听镇长这么一说,镇子中的百姓火急火燎的将自己家中的爆竹纷纷都搬了出来,胆子大些的就直接往那年兽身上扔去,一时间烟火璀璨,火药味弥漫,烟雾熏人,但是众人的心气却是又提了起来! 眼见年兽犹有气力,观世音菩萨怒道:“孽畜,还不伏法!”言出法随,那年兽身上的无形纱网随即收缩,数个呼吸之后,年兽的巨大身躯便支离破碎,化作粉尘消散在天地间。 镇中幸存百姓见年兽消失,一时间涕泗横流,与周围邻居哭作一团,最后又纷纷拜倒在观世音菩萨跟前。 观世音菩见卧虎镇事了,朝跪拜众人拈指一笑,再度化作一粒金光,往别处赶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五章 新年伊始 - 神谬 - 提辰 正月初一,卧虎山上的清晨依旧凛冽,山间清泉融冰不停,雾气缭绕间,只见流淌不歇的溪流边,那片片雾凇林正随风轻轻摇曳,偶然掉落的一节冰枝,惊起了俯卧在雪堆中的白兔。 昨日没贴成窗花的陆琮又是早早的起床,一手小风车,正滴溜溜的转;一手红窗花,一张张的少。陆琮跑遍了寨子里每一个能够得着的窗户边,往上认认真真的贴上一张平平整整的漂亮窗花,忙活了小半个上午,新袄子都敞开了,才贴得七七八八。 东方向伸着懒腰从自己屋子里出来,打个哈欠,抹掉挤出来的眼泪,见到陆琮还在四处张望,看哪里的窗子这会儿还空着。 “小琮啊!”东方向朝陆琮招招手:“你的窗花贴完了吗?” 陆琮小跑过来,指了指那些高处的窗户,对东方向说道:“东方叔,你来得正好!你得帮帮我,去把那些高高的窗户贴上,我贴不着!”陆琮一边说着一边拖着睡眼惺忪的东方向就往那些窗户走去。 “好!好!你别着急!东方叔帮你贴!”东方向不住的打着哈欠。 走到议事大殿外的陆琮忽然停住脚步,有些拘谨的喊道:“大当家早!” 东方玉笑道:“小琮早啊!”然后瞥了一眼东方向。 东方向刹那间气势一变,随即一言不发的掉头就走。 陆琮随即摸摸头,看着东方向就这么掉头走了,小脸有些沮丧,轻声自言自语道:“东方叔这是怎么了?” 东方玉看了一眼远去的东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又对陆琮问道:“小琮,你怎么了?” “东方叔刚才还说要帮我贴那高处的窗户,这下贴不着了!”陆琮只得扯了扯嘴角,与东方玉说道。 东方玉摸了摸陆琮的头,笑道:“来!让东方大叔来帮你贴窗户,你说贴哪儿,咱们就贴哪儿。” 陆琮脸上又咧出笑容,连忙点头道:“谢谢大当家!” 然后抽出一张福禄寿喜的窗花,拉着东方玉的袖子,指着议事大殿高处的窗户,东方玉接过窗花,随即纵身一跃,于半空中将这窗花在那窗户上贴得服服帖帖。 陆琮眼睛亮晶晶的,连忙拍手叫好。 趁着大当家东方玉贴窗户的时候,陆琮站在门口往议事大殿里一望,那惨状让陆琮急忙把鼻子捏了起来,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桌椅、鼾声如雷的随地躺、还有脑袋别在酒坛子里手脚抽抽的,各式各样的丑相应有尽有,就连主桌上还趴着赵其良和胡云帆两位当家正在说着醉话呢! 山下的各个镇子在昨夜突如其来的年兽摧残下,房屋基本都损毁了一半以上。不少百姓也就这么平白丢了性命,其他活下来的都在镇长指挥下,先借住在就近邻居家里。 原本还有些受伤不轻的,被两位菩萨亲手救治了过来,转瞬间又是活蹦乱跳的,当即各镇镇长就已经想好要在镇子里给两位菩萨修个庙,好好供奉起来了。 天空之上,观世音与文殊两位菩萨俯瞰着几个残破的镇子,观世音说道:“此番所为,虽是有些残忍,却是恰到好处!” 文殊看向观世音,不解问道:“佛祖差我二人前来,并未说何事,大士何出此言?” 观世音眼中含笑,摇了摇手中玉净瓶后道:“我佛慈悲,为救此番人间疾苦,故差我二人前来,然人间此前并未有我等立足之地,此番之后,我教必然于人间广播!师兄不必多想!” 文殊默然,显然昨夜身下所发生之事非他所愿,但是事已至此,文殊只好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游木河边,罗道人身边的年兽脚印都已被河水冲刷殆尽,然后河水随即便退去了,整条河里一时间鱼虾遍布,在河床里活蹦乱跳,引得不少原本是逃难路过的百姓忽然间就欢呼雀跃起来,忘却了昨夜的恐惧,一下子就下河捞了个满身鱼虾。 罗道人瞧着在河床里不亦乐乎的百姓们,与一旁的小红冷漠说道:“小红,你看,这就是凡人!”说罢许久,却不见回应,罗道人转头一看,只见小红正和一条跳上岸来的大鲤鱼龇牙咧嘴,斗智斗勇,在挨了两个大嘴巴子之后,有些恼怒的小红轻轻咆哮一声,这鱼便直接挺尸了过去,随后小红哼唧哼唧的开怀吃了起来。 罗道人笑骂一声:“你这蠢狗连凡人都不如!” 随即罗道人手中幡杖一扬,在河上游一股滔天洪水一涌而来,将这河中的百姓瞬间就要冲个干净,眨眼间一道佛光闪耀,落在河床中的百姓身上,顿时一颗颗金光闪耀,升至半空中,最后一一落在了岸边。 “道长何至于此?”文殊落在罗道人身边,面露疑问说道。 罗道人一笑,看了文殊一眼答道:“没什么!就是找个乐子!” 文殊就要发作,忽然观世音神念传来:“我佛慈悲!师兄勿恼!” 罗道人作势就要走,观世音随即显出身形,脚下九宝莲花缓缓转动,与罗道人说道:“道长辛苦了!若是有缘,可去灵山一聚!” 罗道人嗤笑一声,不做停留,昂首持幡往那卧虎山方向走去。河边正大快朵颐的小红眼瞅着罗道人走远,急忙跟上,跑到一半,又回头将那吃了一半的鲤鱼叼在嘴里,一边滴着口水,一边追着罗道人而去。 水玄宗,昏迷了三天的陆骁终于醒来,这三天他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但是一醒来那原本苍凉肃杀的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陆骁有些无所适从,心里总觉得是有种若有如无的感觉在无形之中牵引着他。 陆骁穿起一身碧蓝流转的水云袍,将漆黑披散的头发用白玉冠束起,露出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脚踩踏水碧波履,推开了木屋的门。 霞光洒落,屋外一时间充斥着孩童之间的玩闹之声,陆骁左右看去,竟是许多身穿深蓝弟子服的初上山孩童,见着陆骁突然出现,孩童们急忙收声,全都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 陆骁顿了顿身形,对边上一位孩童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头顶两个冲天鬏的孩童老老实实回道:“禀师祖,今日是正月初一!” 陆骁原本听到“师祖”这一称谓,无言一笑,但是听到是正月初一之时,眼前这孩童忽然就莫名变成了陆琮的脸庞,陆骁随即心中一闷,然后朝藏书阁走去。 正午,卧虎山上还是安安静静的,陆骁坐在五娘房里,看着火炉子中的炭火怔怔发呆,连面前一堆的零嘴小食都没心思吃,等到一旁原本拿着一页残破纸张细细品读的五娘回过神来时,看着陆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收起那泛着淡淡青色光芒的纸张,轻声问道:“小琮,在想什么呢?” 陆琮抹了抹眼睛,说道:“没什么!我眼睛让熏着了!” 五娘随即坐到陆琮身边,将陆骁抱在怀里,用极其温柔的语气与陆琮说道:“小琮啊!有什么事就和五娘说,五娘听着呢!” 陆琮一时间情绪就涌了上来,在五娘怀里嘤嘤哭泣,此刻才真正像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良久,哭声渐小,陆琮一字一顿的问道:“五娘,我还能见到我骁哥哥吗?” 五娘笑道:“肯定能的!” “可是骁哥哥说他会回来看我的!也没个消息!”陆骁恼怒道。 “说不定你骁哥哥是在路上了!”五娘安慰着陆琮,想了想说道:“想必是不远了吧!” “真的吗?”陆骁一脸惊喜。 五娘笑着说道:“那咱们就等等嘛!说不定哪天就来了!” 陆骁心知五娘的安慰他,笑呵呵说道:“哈哈哈哈!五娘你真好!” 说着说着,陆琮便又自顾自的睡着了,气息渐渐悠长放松,五娘低头一看,脸上泛起笑容,眼看陆琮这小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却是已经挂着甜甜的笑容。 与此同时,五娘屋里的房梁上也有一张笑脸,正看着熟睡中的陆琮,孟婆捂着嘴轻笑,轻声道:“没想到这冤家这世还这么粘人呢!”说完,青烟一闪,孟婆再现身时已是在青云之上。 昨日晚上,孟婆就已经来了卧虎山,静静在一旁陪着陆琮,看着他笑呵呵的和一众土匪吃年夜饭、一个人在自己屋子里守在火炉子旁静静守岁,直到守到眼皮子打架,忽然间随便一躺就睡去了,孟婆便趁机现身给他盖了床被子,还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就悄悄看着他一觉睡到天明,然后又急急忙忙起来去各处贴着窗花,就怕别人觉得他犯懒,不做事。 孟婆想着想着,又是一阵会心笑容,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多少年陪着这冤家一起过年了,每一世,都是看着他从襁褓中的孩童或成长为书生,考取了功名、或是纨绔弟子,败了家业、或是自幼贫苦,成了乞丐等等,每一世都是她看着他过来的,她也就这么陪着他,不觉得辛苦,反而心里还有些高兴,即便注定了他可能不会再有认得她的那天。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六章 此去经年 - 神谬 - 提辰 一晃六年。 正值盛夏时节的一个下午,烈日炎炎,暑气蒸腾,透过扭曲的热气远远看去,游木河边正人头攒动。一派热闹间,有浣衣的农妇、游泳避暑的孩子、树下垂钓的老叟、还有一位在河边汲水的和尚。 汲水和尚法号述真,是半月寺的杂院和尚,六年前被寺里收留,便剃发出了家,此后每日都会来河边汲水。 半月寺是在当初被砸的山神庙遗址上重建的,当时几个镇子的镇长一同号召了不少人,还有许多见过菩萨显灵而自愿出力的百姓,一起合力修建了一座足有以前那山神庙三倍大的半月寺。 寺里三座大殿,都是依据一位当时路过的游方和尚费心费力的指导,居中大雄宝殿供奉着佛祖端坐莲台的金身像,两边则是文殊与观世音两位菩萨的站姿金身法相。在半月寺建完之后,这游方和尚也被众人留了下来,做了主持,后来渐渐又收了不少弟子,半月寺也逐渐香火旺盛起来。 头顶九个戒疤的述真挑着满满的水桶,从老叟身边路过时,只见老叟手中钓竿正朝上一拉,一尾河鱼便应声离水而起,朝老叟而来,老叟手掌接过这尾约莫小臂长的河鱼,瞧了瞧,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取下鱼嘴中的鱼钩,将河鱼抛回了河中,继续垂钓,直到现在,半入水的竹篓依旧空空如也。一旁路过的述真肩挑扁担,双手合十与老叟说了句:“阿弥陀佛!”老叟一笑置之。 卧虎山周边的几个镇子在年兽肆虐之后,每年除夕夜里都会家家户户放爆竹,好驱散那意味着霉运的年兽,慢慢的也就成了个过年传统。镇子的重建也花了不少功夫,霞微城在事后也派过人来协助镇子重建,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不过就在霞微城来人时,卧虎山上的七星寨也悄悄的改成了“七星镖局”,三当家皮易侠还去霞微城官府里弄了一份批文,七星镖局一下子就变得名正言顺了,所以寨子里的兄弟也不再以土匪自称,互相间称呼都是镖师、镖头了。 如今的七星镖局依旧还是承担了周围镇子的保卫工作,和往常一样,半月去镇子里收一回岁钱,各镇子也无异议,毕竟靠着七星镖局赶走了不少不法之徒,周边也能得个太平日子。 镖局里如今已有五百余号人,押运的活最远也去到了落霞洲的另一头。就这几年里,七星镖局硬是靠着积累下的口碑,让不少镇里和城里的乡绅富豪都乐意让七星镖局承运他们的货物,即便他们收成还高那么一些。 卧虎山上,“七星寨”的匾额已经换成了“七星镖局”,连镖局门口也撤去了木制围挡,修了青砖石墙,门口两座威武高大的石狮子,还是周围几个镇子一起在镖局开张前一日送上山来的,可给足了东方玉面子。 这会儿,日头高悬,镖局门口却是出现一个半大少年,挎着一个竹篓子,正回头不知朝谁喊道:“我一会就回来!”说完便跃步而出。 少年略显稚嫩,一双眼眸若夏日一泓清泉,眼上缀有清霜眉,瘦削脸颊,鼻梁若青山连绵,加之唇红齿白,一番俊朗少年郎模样。 已然十二岁的陆琮穿着一身粗麻凉衫,腰间佩挂一把银鞘短刀,肤色略白,身形有些瘦弱,即便是这些年跟着赵其良和胡云帆每日学拳练武,依旧是改善不大,让两位当家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是不是要让陆琮的训练再重些。 陆琮这回出门是要去那水牛山摘金铃果,这果子每年都在这盛夏时节成熟,五娘极为喜欢。自从陆琮两年前听一位山农说过:周围这一片只有水牛山上有那金铃果。往后陆琮每年都会去摘些回来,给五娘解解嘴馋。水牛山亦属于卧虎山连峰中的一座,不过相距较远,以陆琮现在的脚力去一趟得花个把时辰。 行至半途,陆琮挨不住暑气,直接跳进一座清潭,在里头舒舒服服泡了一会,从脚底板到天灵盖的毛孔都在这一会儿松快了起来,才又爬起,任那衣衫贴着身子,兜着的泉水顺流而下。 这山间有条小路,还是陆琮自己发现的近路,不过就是山路陡峭了些。陆琮身手矫健,在山间依旧是脚下飞快,带起风声阵阵,不一会儿,身上的粗布凉衫就已经干透了,离那水牛山也愈来愈近了。 水玄宗,藏书阁里走出了一位身着一袭碧蓝流转的水云袍,白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剑眉锋锐,一双眼睛若井中月,凝重而迷幻的青年男子。 陆骁手中拿着两本书,却都是那人间典籍,每月姬云派发给他的宗门贡献总是顶不过两天,就没了,之后只得借些人间典籍看看,那些个老庄孔孟,这几年都已看得七七八八,现在手里的是那韩非之说。 陆骁虽然现在境界不过是人境二,修炼上不快不慢,但是看了不少人间典籍,对于人间的美好去处倒是有些兴趣,不时想着有机会了带小琮去各洲转转,两兄弟一起看看人间有意思的地方。 陆骁今日倒是高兴异常,也不管外头那些弟子看着他指指点点: “这就是那个祖师弟弟?” “嘘!别让他听见了!” “怕什么,我们都已经是地仙,他也不过才人境,打也打不过我们!” “毕竟他辈分高啊!让他听见了,说不得就给你穿小鞋!” “切!我才不怕呢!也就是运气好,投胎投到了祖师辈罢了!” “别说了!他过来了!快走!” “。。。” 陆骁每日里都会听见这类似的话语,一开始少年心性,心里还有些恼怒,不过随之时间一长,年龄稍长,看得书多了,倒也不在意了。 早上时候,在祖师堂边,姬云赠与了陆骁一张翠绿妙荷,虽然只是一件寻常法器,但是人境法力便足以操控,可作为代步工具,陆骁便趁机与那姬云说道:“掌门师兄,不知道我能否下山回家一趟?” 姬云想了想,点了点头,将原本也要下山的溪落长老唤了来,说道:“溪落,麻烦你与陆师弟一同去往落霞洲吧,待陆师弟事了,再去付弥山看看,最近灵金产出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也不见消息传回来,你们去调查一番。” “是!掌门!”溪落长老面无表情的答道。 待到中午,溪落与陆骁在山门边汇合,溪落的驾乘法器是一截梅花灵枝,据说是溪落在梦里寻灵时所得,醒来时这节梅花灵枝就静静躺在身边,极为神异,就连姬云都说溪落是福临心至,天地眷顾。 陆骁随溪落一同坐上梅花灵枝上,溪落随即面目清冷的问道:“你要去往哪里?” 陆骁立刻答道:“霞微城所辖的霞地镇。” 陆骁还没坐稳,溪落便驾驭梅花灵枝,飞速疾驰而去。 陆骁坐在梅花灵枝尾部一处交错树干处,溪落则是站立在最前端,衣袂飘飘,身上碧蓝流转的水云袍,碧波荡漾。配以溪落亭亭玉立的身姿,黛眉如柳叶铺霜,明眸若南海玄珠,晶莹有光,娇俏鼻头,薄唇微红,尽管颔首无言,身段于风中婀娜隐现,一如人间画卷中的仙子现世。 一个时辰后,梅花灵枝于长书轩院中落下,溪落先行离去,留下的陆骁则是一脸开心溢于言表,四处看着这熟悉的地方。 陆骁身后的院门突然间打开,进来的周淑一脸警惕,看着穿得像个仙人的陆骁问道:“你。。。你是何人?” “这是怎么了?”李新亭也正从后院过来,看着陆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问道:“莫非是陆骁?” 陆骁笑着点点头,不等李新亭兴奋得就要发问,陆骁接着问道:“小琮在哪里?” “这。。。”李新亭顿时低声了下去。 陆骁面露疑惑,环顾左右,只见学室之中此时也没有孩童在此,忽然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了上来。 陆骁只得追问李新亭:“小琮到底去哪里了?” 李新亭面露难色,周淑却是从身后一把拉过陆骁的衣袖,有些狰狞的喊道:“你那弟弟自己当初跑了,你现在来要人,这算是什么事?” “跑了?”陆骁顿时急躁起来。 “对,就是跑了。”周淑语气更加凶恶,唯恐被陆骁看出什么:“那日夜里不知为何,我们第二天起来,他就不见了,还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 “小琮为什么要走?我爹和二叔没回来吗?”陆骁看向周淑,尽管现在周淑一脸的恶妇神情惹人厌恶。 “哟!你还不知道吗?你爹和你二叔都死了!”周淑再次阴阳怪气说道,也不管对面的李新亭欲言又止的神情。 “死了?那小琮。。。怪不得!”陆骁神色疲惫,想起当时自己没来由的不祥预感,竟是真的有所指。 陆骁有些失魂落魄,李新亭正要上前问些什么,却是让周淑一把拉了下来,李新亭只好看着陆骁一步步走出了长书轩的小院。 天庭,大罗天。 昊天帝端坐玄晶宝座之上,脑后神环闪耀,面容威严,额前九玄天宝洛玉冕旒,珠帘轻轻摇动,座下一位手托宝塔的神将躬身问道:“陛下,不知召微臣来所为何事?” 昊天帝手指轻叩宝座,慢慢说道:“李天王,千年之期再临,你就替朕走一趟鬼域吧!” 李靖随即领命,宝塔举于额前与昊天帝说道:“遵命,微臣立刻出发!” 李靖正要退去,昊天帝忽然间又问道:“李天王可要带哪吒三太子一同前往?” 李靖躬身,宝塔挡住了面容,昊天帝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李靖答道:“如此小事,何须微臣父子两人同行,还请陛下放心,微臣必不辱圣命!” “既然如此!那你去吧!” 昊天帝看着李靖离去的背影,眼神之中晦暗不定,心想:还会是谁呢?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七章 镇邪塔 - 神谬 - 提辰 水牛山上,迎着日光,陆琮宛若一只轻灵白猿,在直崖峭壁间攀援上下,不时拨开面前的层层藤蔓,寻找那些扎根在山缝、石坑中的金铃果。 身姿轻盈的陆琮将一根从崖壁上垂落的藤蔓围在腰间,旋转一圈,然后兜住屁股,一只手抓住上沿,双脚脚尖点着崖壁,另外一只手将眼前密集的藤蔓轻轻撩开,那原本在藤蔓覆盖下还是隐隐约约透着颜色的金色果子,此刻带着些还未离去的露水,碧绿叶子下就此呈现出金灿灿的闪耀色泽,静静在崖坑里等着陆琮来采撷。 陆琮手脚飞快,不一会儿,挎着的竹篓就已经装满了小半,一时间果香四溢,陆琮就挂在崖壁上,一边吹着山风,看着天空飞过的鸟儿,顺手拿出篓子里几个枣子大小的金铃果准备解解馋。 陆琮正吃着,一只额头长有两根修长青色飞羽,一双眼睛如金玉,周身雪白,尾部缀有五彩羽毛的洛欢鸟像是被金铃果香气吸引而来,竟是半点不惧怕陆琮,直接收拢翅膀落在了陆琮一侧肩头,陆琮转头一笑,拿出一手掌的金铃果喂给肩头的洛欢鸟,就这般,少年与鸟,悬于青山崖壁间。 吃过果子,洛欢鸟欢快的“古塔!”两声,便振翅飞起,于空中飞舞两圈,就离开了陆琮,朝远处飞去。陆琮眼见洛欢鸟离开,回过神来,又继续攀藤搜寻着金铃果。 过了一个时辰,陆琮带着的竹篓已经是满满当当,陆琮将吊在一旁的竹篓盖子盖上,摇了摇,顿时里头滚滚作响,陆琮随即心里乐呵呵的。今日这片崖壁还不曾来过,没想到金铃果是如此的多,陆琮心满意足,看着崖壁上还有些藤蔓掩映处的隐约金光,应该是还有不少,不过陆琮也不去想了,每年来此,也只是取一竹篓,这会儿看了看天色,陆琮便打算要回去了。 鬼域中心,镇邪塔。 一处巨大无比,呈暗红色的深渊边,阎王带着陆判,一旁还有盘坐于谛听身上的地藏王菩萨和自天庭而来的天王李靖,几人一同看向这深渊之中镇邪塔的塔顶,各有所思。 阎王转身走到深渊旁的一座无字石碑旁,指间掐诀,只见紫光闪烁,阎王嘴中念道:“现!”,随即石碑上自动显现处一处凹槽,阎王将一块雕琢有“阎罗”两个古朴大字的深紫色令牌放置在石碑的凹槽之中。不过片刻,一阵“轰隆”之声,响彻鬼域,百鬼惊惧,六条挂着无数卍字符咒的锁链摩擦作响,随着一座九层高塔于暗红深渊中一同升起! 镇邪塔于远古时,由佛道鬼三方合力所建,意图镇压世间大凶大恶之辈。镇邪塔塔顶六方分檐,当中佛木为梁,层层之间又取地府寒冥冻土所炼青砖、黑瓦盖于其上,密檐叠嶂,符咒遍布,还有手持各种法器的八部天龙、镇邪魔神站立在各层飞檐之间,若是细细听来,还有诸佛梵唱之声传出。 李靖手托玲珑宝塔,望向眼前的镇邪塔,只见镇邪塔不光是表面佛光金印闪耀,内里还有邪气黑光萦绕其中,若说世间大凶之地,此处必能排上个名号。 李靖掩饰住眼里的一丝微妙的眼神,与阎王说道:“阎王,请!” 阎王随即请地藏王菩萨上前,地藏王菩萨于谛听背上落下,站于七叶青莲上,手中佛珠随口中经文于指间转动。两人一同走到镇邪塔门前,地藏王菩萨原本未睁开的双眼,此刻间血色弥漫眼眸之中,如地狱烈火般熊熊燃烧,气势极盛,连一旁的阎王都被逼退几步。地藏王菩萨嘴中念道:“般若巴嘛哄!开!”刹那间手中十八颗佛珠于手中飞起,骤然放大,映入镇邪塔表面结界上,撑开一道门户,随即,李靖走上前来,撕下大门上的天帝封条,收入怀中。 随后阎王带头,李靖随后,地藏王菩萨居尾,一行三人进入镇邪塔中查看,留陆判,谛听于塔外听命。 镇邪塔一分九层,层层不同,所关押的大凶大恶也不尽相同。 一层关押着一批鬼仙,最低也是天境修为,本都是因缘巧合间由鬼入道,只要修炼得法,说不定得道之后也能来地府谋个差事,但是却妄图汲取人间凡人命火,大炼自身,结果却是焚烧千里,寸草不生,由此被人皇伏羲亲自出手,尽皆抓了来,关在这塔里第一层,受佛法日夜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第二层关着些上古凶兽,尽管已经失去肉身,但是力量依旧强大,在三人路过之时,还在隔空咆哮不停,已然闭目养神的地藏王菩萨手间莲花指改法印,顿时牢狱中的凶兽就寂静无声了。 第三层如仙境一般,鸟语花香,泉水淙淙,还有仙女于湖中戏水,赏心悦目。阎王笑呵呵的,瞧着正朝他抛着媚眼的仙女们,好似就要上前亲近一般,就在仙女就要伸手摸上阎王的脸颊之时,阎王忽然诡异一笑,口中轻声如同魔音:“还不显形!退下!”刹那间,这第三层中幻境便如雪消融般,层层退去,再一看去,只剩几个虚幻若雾的命火,在牢狱里头瑟瑟发抖。 第四层异常寂静,黑暗一片,阎王略作感应,便匆匆走过。 第五层牢狱中有一团火,和一个被锁链牢牢锁住的身影,正跪在熊熊燃烧的暗红业火之中咬牙忍受,阎王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靖,只见李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就往前走去,阎王只得又转过头来。待三人走后,那业火中的人影亦是微微抬头看着李靖离去的方向。 第六层是一片阴暗水潭,寒气逼人,此刻间除开水滴落石之声,却是没有其他动静,阎王略作感应,顿时脸色一变,顿了顿身形,轻声道:“坏了!烛九阴不见了!” 李靖手抚宝塔,看向地藏王菩萨,随即一道神念传到谛听耳中:“谛听,速速探听烛九阴所在!” 随即一道道波纹自谛听为中心朝无尽远处散发了出去。 阎王心中大骇,却是不敢停留,急忙往上层走去,心想这上面可千万别在出事了! 第七层中一和尚身披黄袍,口中颂念般若心经,盘坐于牢狱中心,丝毫不理路过的三人。 第八层中一位健壮男子,坐在桌椅旁,手持一册残破的泛黄书籍,在阴暗里看不清面容。阎王一行三人行礼过后,才往上走去,看书的男子抬头间,眼中闪出一丝青色异样。 第九层是镇邪塔最高层,一位女子立于塔梁之上,不苟言笑,阎王与李靖躬身一礼,地藏王菩萨点头致意,为这位虽在牢狱中,但却为镇邪塔的真正守卫者致以自己的敬意。 阎王正要询问,一道清冷无情的女子声音立刻传来:“不知!”随即又重归于寂静之中。 阎王苦笑,只得手中掐法诀,将三人瞬移到了第一层门口。 三人站定,阎王又从怀中拿出一把漆黑的钥匙,插在门旁的一个钥匙孔中,随即一层的地板全部塌陷下去,在阎王面前出现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 阎王心里惴惴不安,小腿肚子有些发抖,小心翼翼走在前面,一步一步的下着阶梯,待走到地下这层之中,只见牢狱中赤红的颜色印满眼中,火红灼热的牢狱栏杆横亘在当中,阎王三人在一侧,另外一人在一侧,位于熔岩之中。 阎王看着这如同魔神般的虚幻身影还被冥铁锁链从四面八方牢牢锁住,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索性这里没有问题,抹了抹额头的阎王还没来得及开心,一旁的地藏王菩萨突然口中念道:“凡所有相,皆为虚妄!破!”顿时熔岩之中的身影逐渐模糊,直到最后消失,现出一尊石像。 阎王大惊,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旁的李靖连忙说道:“我要速速禀告陛下,我怕是要先走了!”地藏王菩萨却是闭着眼,微微一笑。 三人回到塔外,镇邪塔又恢复原样,重新沉入暗红深渊之中。一旁的谛听口吐人言道:“菩萨,腾蛇已出鬼域,此刻正朝北而去。” 李靖捧塔与阎王和地藏王菩萨告辞:“阎王,菩萨,此间事事关重大,我要速速禀告陛下,便先行告退了!” 阎王和地藏王菩萨一同点点头,李靖随即金光一闪,消失无踪。 阎王哭丧着脸与身旁手持佛珠的地藏王菩萨哭诉道:“菩萨,这可怎么办啊?本王可是失责了啊!” 地藏王菩萨一笑:“无责,无治!自有可为!” 阎王随即跟在地藏王菩萨身后,往地府而去。 海上,一团深褐色的命火逐渐显出身形,一张中年男子的苍白面容,身躯如龙,长千里,若赤红之色,一身虚幻不定,却是古朴气息流转其间,还有黑云伴身,这便是从镇邪塔中逃出的烛九阴。 烛九阴眼中阴光闪烁,自言自语道:“我得先去弄一副身躯才行,否则以我命火元神之力,碰到了大凶险,怕是躲避不过啊!” 烛九阴左右感知不见有修道者,正欲再往人多处去寻时,忽然间,一道气息于前方迸发而出,烛九阴细细感知,略作思索之后,便急速朝那气息所在而去。 烛九阴所去方向,正是落霞洲!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八章 山猪 - 神谬 - 提辰 顺着从崖顶垂落的藤蔓,陆琮从崖壁上慢慢下落,在地上站定之后,陆琮挪了下挎在腰间的竹篓,再扯了扯衣服,最后抹掉额头的汗水,一脸的灿烂笑容,就要走上回程的路。 可落地之时,陆琮才想起自己来时是在崖顶下来的,现在却是落在了崖底,这错开了来时的路,陆琮心里有些打鼓,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待仔细看去,落脚之处的周围是一片草地,视线所及里还点缀有不少野花,颜色各异,可见蝴蝶在其中翩翩飞舞。过了片刻,陆琮抬起头看向身边这极高的山崖,心想:“不然试试看这下边有没有什么路可以走吧!再上去一趟太耗时间了!”于是便将围在身上的藤蔓送开了去。 陆琮踏上这片草地,远远望去,见往下走,东边有一条山谷,与卧虎山的方向一致,陆琮便朝那山谷而去。 陆琮脚下不停,随着日头渐落,暑气略消,山谷间的清风徐徐掠过林间之时,显得格外凉爽。陆琮脚步轻快,路上随手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哼着儿时的歌谣,丰盈饱满的狗尾穗一晃一晃,散发橙色辉光的太阳落在身后,将少年的影子顶在前头,拉得老长。 久在山里穿行的老人常说:山间多歧路,留心脚下路。在这荒野山林间,更是如此,不经意间的一步踏错,可能就要绕很远才能再走回来,极为费时费力。很不幸,陆琮正是心中得意,脚下落步时却没注意,在一处两条路都往东边的岔路口,一步之差,走进了边上一条看似无碍的小路。 小路崎岖,路上石子错落,走到半途,陆骁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后,仔细想想觉着现在回头又有些不甘心,少年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说不定这还是条近路,能更早些回到镖局。 眼见暮色临山,周围的虫鸣蛙声也开始渐渐随风响了起来。又走了许久,陆琮此刻已经有些心烦意乱,脚底板也隐隐有些酸痛,这小路却是还未看到其尽头。 终于,伴着晚霞将现,陆琮木然停住了脚步,望着眼前将路封的死死的一片矮树林,陆琮扯了扯嘴角,俊朗的面容也有些扭曲,连着脚下都差点不稳,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陆琮上前扒开密集的树枝朝里头看去,手掌却被埋伏在树叶间的丛刺豁出了道口子,陆琮只得退了回来,左右张望,看是否有别的路可走。苦寻不得之后,陆骁只得转身回头,长叹一口气之后,开始继续走冤枉路。 回过头继续走的陆琮只觉自己脚底板开始有些不得劲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毕竟自己走错的路,咬着牙也要走回去。 天边晚霞飘忽间,山间各处阴暗了下来,夜色也在渐渐侵袭。陆琮身后的矮树林却是突然开始簌簌发抖,不停有树叶从树梢间被抖落下来,不过几个呼吸间,整片林子一如狂风捶打般岌岌可危。 陆琮正低着头,心里盘算着自己得花多久时间才能回去,正想着,眼中余光瞥见脚边的碎石不知何故开始在路面上微微跳动起来,陆琮正奇怪,心里却是忽然想起五娘之前告诫过他:要是入夜了,就不要在山里溜达,免得遇到什么凶悍野兽! 陆琮整个人像被一盆凉水淋头般,瞬间清醒,一股不好的预感随即从酸胀的脚底板直达脑子里:坏了!不是这么背吧! 陆琮急忙回头看向那集体发抖的矮树林之时,一座只能看见那如同山脊一般的脊背,正从山谷远处朝这边飞速而来。这巨兽像犁地一般,将山谷间挡在身前的一切阻碍轻而易举的全部冲开,然后随着一声吭哧巨响,巨兽从那矮树林中一跃而出,一时间天空恍若漆黑如夜,四蹄如乌铁,在陆琮一声倒吸气声中重重落地,顿时尘土飞扬,再紧接着一声“哦呃!”巨响,这巨兽的咆哮之声于山谷中不停回荡。 在这巨兽刚才落地时,陆琮整个人差点就被这刹那间造成的剧烈震动直接给掀翻过去,只得趁着烟尘未消,往后飞快跃出一段距离,躲避的同时也这才看清眼前这恐怖巨兽的模样。 这一只山猪,一只如同一座小山般的巨型山猪!陆琮心想这山猪怕是成精了吧! 山猪巨大的头颅正左右摇晃,鼻头耸动。浑身漆黑,钢针一般的鬃毛遍布全身,一双巨眼得有人头一般大,此时这充满野性的巨眼已经完全被前方陆琮的身影所填满,长而高拱的鼻子上贯穿着两个如同深邃地洞般的鼻孔,正不停的喷着热气,连隔着数丈远的陆琮都能感受到那腥臭的温度。陆琮心里想着赶紧逃跑,但是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一丝一毫,只能看着眼前如同深渊的大口中又是一声“哦呃!”,震得陆琮耳膜欲裂,只得双手捂住,可从眼里看去,这小山一般的山猪嘴里正口水直滴,顺着嘴里的六根巨型獠牙,不停落在地面上,不一会儿就渗到了陆琮脚边。像是挂着天边晚霞的六根獠牙极长而尖锐,顺着长鼻弯向前方,上面还挂着泥土和斑驳的血迹。 陆琮几乎看不见这巨型山猪的后半截,心里恐惧之时,耳朵还能听见这山猪前蹄还在不停地摩擦地面,一对朝天耳正扑扇不停。还不等陆琮多想,刹那间山猪的鼻子猛地一吸,四周的所有东西,连带这陆琮都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巨型山猪像是被什么激起了兽性一般,身子朝后一拉,巨大头颅朝天一甩,紧接着就朝朝陆琮猛烈冲撞而来。 陆琮眼见不好,只得闪身一跃,手脚并用,连忙攀上山谷峭壁之上,躲过这山猪的迎面一击,随后就朝山猪身后急忙逃去。后方的矮树林已经被山猪犁开,树倒土裂,一片狼藉,陆琮只得用起东方玉所传授的轻功,于各种石块上飞跃而行。 陆琮借机逃跑之时,身后的山猪因为身形巨大,正被狭窄的山谷卡住,一时间转身不得,于是乎在乱拱之中,四蹄疯踩,又愤而咆哮不断,震得山谷两侧峭壁摇晃不已,随之山顶便不停有山石滚落下来,陆琮只得一边急速朝前飞奔,一边躲避两边滚落的山石,一时间全身上下就像是六感全开一般,就连额间两团命火此时都燃烧的更加旺盛。 待陆琮越过这片矮树林,狂奔数里,在山谷岔路口时蒙头转向,没有细看便朝着一处树林子直接就钻了进去,也顾不得前面是什么路了,只要能有个空隙逃命就行。 那山猪转身半天,靠着巨力硬生生挤出了两个大坑,将这山谷两边峭壁拦腰截断,才掉过头来,却见陆琮已经消失无踪,原本暴躁不已的山猪,鼻头耸动,循着山谷里一丝金铃果的奇异香味,就甩开蹄子朝前狂奔而去,震得山谷间“隆隆!”作响。 陆琮慌不择路,一心只想离那山猪远一些,但是事与愿违,陆琮渐渐能感受到脚下又开始震动起来,想来是那山猪已经追了过来,陆琮心急如焚,却是顾不上其他只能埋头往前疯狂逃命。 入夜,山猪一声咆哮惊起已经入睡的山间群鸟,月光下可见无数鸟儿在夜空中飞舞,还有一座小山正朝不远处一个小小身影紧追不舍。 陆琮气喘如牛,浑身气血仿若燃烧了一般,灼得心肺剧痛,身上的凉衫也不知道已经被打湿了多少回了。 在路过一处隐蔽的山洞时,陆琮终是气力不济,急忙冲将进去,在山洞最里面靠着墙壁大口呼吸着,待呼吸稍稍平稳,陆琮只觉口干舌燥,心肺依旧灼热,只好将竹篓之中的金铃果一股脑的先往嘴里塞去。不一会儿,竹篓之中便空空如也,陆琮才觉得身上好受些。 陆琮在黑暗中恢复气力,心里只想这山猪前往别发现这山洞所在,随着一阵剧烈的山摇地动临近,陆琮顿时心弦紧绷,急忙控制自己呼吸,一动不敢动,过了片刻震动消失,陆琮才又大口呼吸起来,差点给自己憋死。 陆琮摇摇手臂,浑身在这一刻差点虚脱了过去,索性的是死里逃生,陆琮不禁都替自己捏了把汗。 陆琮休息了一会,只觉全身气力恢复的异常的快,不由得心里惊喜,随即站起身来,摸着黑从山洞里就朝那有月光洒落的洞口而去。 陆琮刚落脚在月光下,一只巨眼瞬间横移而来,紧盯着浑身散发金铃果气息的陆琮。这一眼吓得陆琮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急忙蹬着腿后退,随即山洞外的山猪狂性大发,靠着那巨大獠牙像是掘土一般,将这山洞周围的坚硬山石直接掀开了来,陆琮见状急忙在山洞之中顺着墙壁四处摸索,想要找出一条生路。 山猪掘地飞快,口水滴落在山洞左右,落地有声,伴着狂性山猪嘴里不停吭哧作响。陆琮则像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身形像是人形壁虎一般,贴在山洞墙壁上左右横移摸索。 不多时,山洞已经被山猪完全掘来,月光直接洒落在陆琮脸上,山猪巨大的双眼泛着红光紧盯着已经放弃抵抗的陆琮,似乎是心满意足,又是一声“哦呃!”咆哮,震得陆琮捂耳侧目,但借着月光,沿着墙壁滑坐下来的陆琮定睛一看,却是发现了身侧一个黑漆漆的狗洞,陆琮捂着耳朵又看了一眼这穷凶极恶的山猪,心里一横,直接朝那狗洞钻了进去。 得意咆哮完的山猪低下头,两个大眼像是见了鬼一般,耸动鼻子又左右仔细闻好了好一会儿,才对着那恍若地缝的狗洞又是一声凄厉的“哦呃!”。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十九章 狗洞与羽衣少女 - 神谬 - 提辰 在霞微城山河志里,西南边的整条卧虎山脉之中,以水牛山几座连峰的地界最广,但也同样是最人迹罕至,究其原因:一是离周边镇子的距离过于遥远,路上耗费的时间极长;一是水牛山山林里过于凶险,旁人都传得极为厉害,像是山一般的猪、能吞下整头牛的巨蛇等等,所以久而久之的也就基本上没人敢来此处。 水牛山几座连峰的西边地势复杂,峭壁悬崖林立,无路可进,能真去到水牛山里头的,都是些山林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山农,但就这样也多半都是走的水牛山东边小路。这些老山农往往成群而来,为了讨一口生活,博一场富贵,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小心翼翼的在这野兽遍地的山林间寻觅山珍奇味,但就是这般准备齐全的老山农,拼个侥幸能找到那些个珍奇异宝,却也不一定就能带出去,往往十之七八都永远留在了水牛山里,成了这片山林的养料,至于为何,反正也无人知晓。 卧虎山,七星镖局,今日里不少远行的押运队伍都回来了,东方玉索性让厨子阿三赶紧准备了好酒好菜,交待阿三:要在镖局大院之中摆上宴席,犒劳犒劳一路上辛苦许久的兄弟们。 七星镖局之中现在的各处布置已经焕然一新,虽说依旧是依照之前寨子的安排翻建而来,但是镖局赚了不少钱,索性把原本的木制房屋也一一变成了青砖乌瓦的阔气院落,就连校武场都铺上了大块青石,成了现在的镖局大院,在边缘矗立的一排排武器架上还挂着刀剑斧钺等各式兵器,供镖局众人平日里训练使用。 几位当家各自的职责也没什么变化,除了手里管的人多了起来,此外就是能看出五娘在一堆老爷们儿之中,倒是显得愈发美丽动人了。 入夜,大院之中已经开席,在明晃晃的灯火映照下,划拳劝酒之声正此起彼伏,还有喝到兴起的,似有什么不忿之处,两人一同取了那木制刀剑,借着酒性切磋了起来。不过两三个回合,就见一个垂头丧气的男子又坐回了酒桌旁,待胜了的那人端来一坛子酒之后,败了的却是立刻就一甩颓态,豪气干云的举起了酒坛子,脸上一副既然武艺不敌,那酒桌上可不能承认不如人的样子,直接就开始“咕咚!咕咚!”猛灌,但才不过小半坛,就已然是不胜酒力,直接就双手一甩,酒坛顺势飞起后,整个人就直接仰面倒地,两眼一翻白,瞬息间就不省人事了,得亏路过的东方向忽的一伸手,接过半空中的酒坛,抡了一圈之后稳稳放回了桌上,接着笑着和众人打趣道:“兄弟们,能喝就喝,不能喝可别浪费了这好酒哦!”周围镖师们见是东方向,竟是十分有默契,一同起哄道:“二当家,说的是!可兄弟们都想着这酒您就拿去跟五娘喝吧!哈哈哈哈!” 东方向作势欲骂,手里却是已经抡起酒坛,仰头豪饮,眨眼间,这酒坛之中剩下的酒水便被东方向一饮而尽,周围镖师屏息凝神,看酒坛已空,立马叫好:“好!二当家好酒量!”东方向摆摆手,红着脸,捂着肚子就朝镖局大门悠悠走去。 镖局门口,五娘甄不正望眼欲穿,看着水牛山方向,心里急躁的很。东方向一探头,与五娘问道:“小琮那小子还没回来呢?” “可不是!”五娘见东方向一来,脸色更加焦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这么晚还没个消息!” “应该没事吧!”东方向安慰道:“小琮身上还有夜光弹,若是有危险,必然会知会我们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俗话说关心则乱,说不定一会小琮就屁颠颠的回来了!” 五娘听了东方向所说,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但还是剜了一眼东方向,心里又有些自责说道:“都怪我,不然这孩子怎么会去找那金铃果呢!” 东方向远眺水牛山,眼里也闪过一丝担心,带着些酒气轻声说道:“小琮这孩子你还不知道?你对他好,他就会千方百计的对你更好!我有时都担心这孩子以后容易受人蒙骗。” 五娘脸上微微一笑,想了片刻,却又一本正经说道:“那是!咱们小琮就是个好孩子,看来我以后得教教他,对人可别那么实心眼!这也得分人才行!” 东方向一笑,看着五娘像个担心晚归孩子的母亲一般,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莫名感觉。 远在水牛山钻狗洞的陆琮正在奋力朝前挪动,身上的凉衫都已经快变成烂布条了,疲累的感觉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如浪潮般一波波袭来,但是陆琮只能靠着自己一股极强的求生欲,加上浑身伤痕遍布,一阵阵刺痛的感觉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不要睡去,陆琮就只能这般一直不停歇的朝前爬。 已不成山洞的山洞外,巨型山猪急躁不已,眼看即将到嘴的陆琮在眼前钻了狗洞,一时间暴怒,将周围能看见的树木山石,碾碎了个干净,待无处可撒气之后,才稍稍平息下来。山猪甩了甩头,仰头望月,一双巨眼来回转动,紧接着一声“哦呃!”再度震响山林,山猪随即迈开蹄子朝面前这山的另一边冲去。 在狗洞里缓慢挪动的陆琮只觉这隧道在逐渐收窄,此刻间已经只能低着头,鼻子还时不时剐蹭到细小的碎石,陆琮心里不由得开始有些绝望,随即停了下来,休息片刻的同时还试图想在这看看还能不能再挣扎一下,休息了片刻,陆琮却是没能挤出来任何办法,只得脑袋一下重重叩击在石壁上,浑身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心想: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阴暗的狗洞里了?” 陆琮闭目,脑子里直接放空了,像是已经放弃了,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心里长叹一声:或许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滴答!滴答!滴答!”像是刻漏计时的声音。 然而,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山无封人之洞,陆琮恍惚间听到这一丝“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音,陆琮还当是幻听一般,苦笑一声,右手微微前伸时,指尖触及之处却是一片水迹,陆琮起初不以为意,恢复了些许气力之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又强打起精神,朝前又挪动少许位置,这下子整个手掌都浸湿在前面的水迹之中。 陆琮心中激动,想到:“有水!这前面莫不是就是出口?” 陆琮心中激动,已经等不得多想,反正自己已经被困在此,与其在这里窝囊等死,不如索性豁出去了,朝前一搏,要是小爷大难不死,以后一定回来找这山猪算账! 陆琮打定决心,咬牙切齿,随即整个人又慢慢挪动起来,手拉脚蹬,即便这狭隘隧道中的尖锐凸起在身上剐蹭出一道道的伤口,也只能咬着牙忍住伤口所带来的痛楚,奋力不退,强行一点点,一点点的向前而去。 随着愈往前,潮湿的隧道石壁上愈加滑溜,陆琮的双手已经开始找不到受力的地方,继续往前只能全靠脚蹬,慢慢的,从头到脖子、再到肩、最后到胯,在脑袋都被石壁间渗出的水浸湿许久之后,最后一刻,陆琮使出全力,如同困在瓶中的塞子一般,在刹那间的一声中脱困,陆琮整个身体就这么挤进了这湿滑的隧道中,还来不及高兴,陆琮发现自己大腿上一阵剧痛无传来,如同钝刀剐进身体,旋即整个人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意识迷糊间,陆琮胡乱间脚尖一点,整个人突然间便像是划水而行一般,朝下贯冲而去。 不多久,“扑通!”一声,陆琮如鱼跃水,浑身血迹的跌落进一汪清潭之中,惊起周边无数正在安歇饮水的鸟儿。 这山谷里的一汪清潭,最宽处约有一丈,潭中水深不过三尺,清澈见底,此刻间已经在逐渐被血色渲染,但是依旧可见成群的鱼儿在水里来回穿梭,且逐渐朝那刚刚落入潭中的身影靠近。 清潭边花草丰美,周边亦有树林遮挡,一些大石块零散落在周围,近水处遍布黑绿青苔,浸入水下的石头随波纹摇动,底下还有八脚螃蟹悄悄从石头底下探出一双小眼来,片刻之后,悄悄摸了出来。 群鸟喧嚣不止,于空中来回飞旋片刻后,见潭中那人影落水之后再无动静,便纷纷落在树梢头,一边互相低鸣,一边紧盯着已经变得血红的潭水。忽然间,群鸟嗅见潭中飘起一缕金黄气息,顿时就躁动起来,几欲振翅。 直到一位少女忽然现身潭边,一跃而入,将潭底昏迷不醒的陆琮托起,拉上岸边。 少女身着五彩羽衣,一袭青色长发垂落至腰间,蛾眉螓首,一双金玉般的瞳孔于凤眼中顾盼生辉,小巧鼻头下的薄唇之中一抹嫣红,整个人一如山间精灵,群鸟见之亦俯首帖耳。 少女惊讶于平躺在面前的陆琮全身已经恢复完好,不见一丝伤口,除了身上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完全没有了遮挡之用。 羽衣少女探出手指,却见陆琮口鼻已无呼吸,急忙趴在陆琮胸口,听到其心跳之声正在缓缓减弱,少女立刻运转法力,两指前端七彩光芒闪烁,点在陆琮胸口正中央,接着缓缓上移,随即便不断有水从陆琮口中溢出,直到最后跳出一条鱼儿,在陆琮身上惊慌失措的蹦跶着,直到奋力跃回了清潭之中,陆琮的呼吸这才渐渐恢复正常。 立于树梢头的群鸟见陆琮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急忙群起飞至清潭边,甚至还有大鸟一屁股坐在了出水口,以减缓潭中血色消散的速度,其余鸟儿则是兴奋异常,叽叽喳喳的挤满在潭边,开始小鸡啄米般畅饮了起来。 陆琮的意识忽隐忽现,眼前明暗交替,只是能感觉自己似乎是落入了水底,一度没法呼吸,也无力挣扎,心里想到或许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吧! 许久,陆琮发现自己再有意识之时,眼中却是一位眉眼如画的羽衣少女,正闪着金色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陆琮甚至能听见她悄悄咽口水的声音。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章 惊变! - 神谬 - 提辰 明亮皎洁的月光下,陆琮此刻的眼里亮闪闪的,瞳孔之中全部是面前这位于不知不觉间将夜色都照亮了的少女。 这半大少年正惊异于羽衣少女的美丽面容,嘴巴微张。不过一会儿,眼神还在微微震动的陆琮轻轻咽下了一口口水,觉得要说些什么,但是还不等开口,身下凉飕飕的感觉却是让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些什么异样。 陆琮急忙撑起上身,往下一瞧,好家伙!竟是不着寸缕,身上衣物已然尽皆消失。陆琮连忙双手捂裆,原本苍白的脸上一瞬间就泛起了一阵红晕,直接染红到了耳根子。羞耻不已的陆琮,连忙左右转头,心里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清潭中一轮明月,正随水波轻轻飘荡,沉浮不定。陆琮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手一撑,整个人便纵身跃入潭中,“噗通!”一声,顿时清潭之中波光粼粼,若白羽拂水。在羽衣少女正心生疑惑的眨巴眼睛之时,陆琮悄悄从那巨石下露出了半个脑袋,双手抓在石块上害羞的看向巨石上的羽衣少女。 “你是谁?” 半蹲在水里的陆琮,屁股正浮浮沉沉,波纹也随之扩散而去,轻飘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羽衣少女眨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眼里带着询问,看向只有半个脑袋的陆琮,陆琮立马点点头。 羽衣少女顶着月光站起身来,一步就跨到了陆琮眼前,然后蹲下身来,陆琮连忙侧过头去,却听见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像是从月宫传来的一般。片刻之后,笑声停来下来,笑意却是还含在话语中:“我叫花黎,从小就在这飞鸟谷里长大。你叫什么名字?” 陆琮转过头答话,还没开口,脸上的胭脂一抹红直接又抹到了耳朵根,只好又转过头去答道:“我叫陆琮,我从卧虎山七星镖局来。” “那你怎么从山泉口出来拉?” “我也不知道,我被一只很大,很大的山猪一直追,一直追,最后我就钻进了一个狗洞里,我又一直爬,一直爬。。。” “然后你就爬到这里来啦?”花黎打断道。 “这。。。我。。。我是滑下来的!但是那个山猪真的好大,好大!”陆琮想起之前差点就要一命呜呼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清潭里的水波也随之激荡起来。 花黎像是不以为意,眨巴着眼睛,忽然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起来?水里不凉吗?” “我。。。你有多的衣服吗?” “唔,你们人可真麻烦!你等等!”说话间,花黎又站起身来。 陆琮听见花黎的声音远去,才重新又露出了半个脑袋,看到花黎似乎去到一旁在翻找些什么东西。 心里放松下来的陆琮见清潭周围站满了各种鸟儿,全都歪着头盯着自己,眼里像是在看着一盘菜一般,陆琮索性往潭中一蹲,只露了个头在外头。 不一会儿,在周围群鸟叽叽喳喳之中,那原本一屁股坐在出水口的白玉鹮,忽然振翅一起,于半空中又扑扇两下,最后落在了陆琮脑袋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边上群鸟的羡慕之下,这白玉鹮还用长长的喙敲了敲陆琮的额头,接着再抬起来摇了摇,“木塔!”一声,像是给大家验证了些什么一样。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陆琮在白玉鹮的驱使下,像是巡礼一般,在清潭里来回晃荡,不时有胆大的鸟儿也伸出长喙在他额头轻轻啄一下,然后发出欢快的一声“木塔!”。 原本渐渐活跃起来的鸟儿们,正在互相击喙交谈,在一阵脚步声临近之时,又集体都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巨石上的那个少女—花黎。 陆琮随之回头,只见花黎手拿一张熊皮,与他说道:“喏!你先用这个遮一遮吧!” 陆琮洑水到石块旁,露出半个脑袋看向花黎,却不起身,正要说话,突然间脚趾头吃痛,一阵钻心的刺痛从下至上,陆琮顷刻间眉头紧皱,从水里一下站了起来,惊起了脑袋上的白玉鹮,还让一脸错愕的花黎第二次把自己一身上下看了个真切。 石头底下的罪魁祸首像是不满一般挥舞了两下大钳子,随后又急忙缩了回去。 陆琮又痛又羞,一步从水中跃上岸边,顺势一把抓过花黎手中熊皮,往一旁树林子里飞快跑去,花黎眼睛眨眨,静静看着这两瓣白花花的屁股混着月色从眼前一溜烟的朝前跑去。 不一会儿,陆琮腰间裹着半截熊皮,临时找了根藤条当做了腰带,就这么一副山林居民的样子走到了花黎眼前,陆琮手心有汗,抓了抓熊皮,一脸真诚的与花黎道谢:“谢谢你!花黎!” 花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发现脚下石头却是开始震动起来,清潭之中水面亦是波纹剧烈震荡,还有碎石落入水中,群鸟随即振翅飞起,于山谷空半空中盘旋不停,不时有“咪咕!咪咕!”的急促叫声传到花黎耳中。 花黎闻声,脸色突变,与陆琮急忙说道:“猪刚鬣来了!” “猪刚鬣是谁?”陆琮一惊,问道。 “猪刚鬣就是你说的像山一样的山猪!”花黎说道。 陆琮见这地面抖动一如自己初见猪刚鬣之时,抬头四处张望,与花黎急切说道:“他还是追来了!不行,我要离开这里,不然他会把飞鸟谷毁掉的!” 花黎见状,口中一声:“嗒咕!”急哨声传至山谷半空,顿时盘旋的群鸟随即纷纷落在两边山壁之上。花黎法力涌现,刹那间双手化作一双翅膀,双足化作鸟爪,旋即振翅飞起,让陆琮双手抓住鸟爪,一齐朝飞鸟谷外面飞去。 花黎振翅疾行,飞出山谷时看见猪刚鬣正在地面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皆是土石翻滚,树木侧倒,一片狼藉,高如小山的身体横行无忌,马上就要临近飞鸟谷。 花黎急中生智,只见嘴中忽然闪现一颗金铃果,随后朝猪刚鬣前方一甩,像是一颗炮弹一般,极速而去,这颗金铃果最后落在猪刚鬣前方数十丈处。金铃果气味一经散发,猪刚鬣随即急忙停下四蹄,而后鼻头耸动,细细搜寻,直到在一块石头上发现了这个黄澄澄的金铃果,硕大的猪头小心翼翼,待巨眼勘验真伪之后,转过头来于口中轻轻一吸,小小的金铃果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然而,猪刚鬣刚吃完,只觉索然无味,随即又是转头四处寻找,半天无果,高拱的鼻头又是一吸,吭哧一声抬起猪头来,发现了于空中飞翔的花黎和陆琮,漆黑大口一张,又是一声“哦呃!”,咆哮声震得飞鸟谷群鸟瑟瑟发抖。 再次寻到陆琮踪迹的猪刚鬣四蹄飞起,在泥土上留下两排深坑一般的蹄印之后,加速朝花黎冲去。待逐渐接近,猪刚鬣脊背高耸,身上刚刺随之竖起,“咻!咻!”一阵破空声响起,数十根极锋锐的刚刺朝半空之中的花黎与陆琮激射而去。 花黎气机察觉,羽翼微动,随风攀升,让猪刚鬣的攻击落在了空处,刚刺于半空中颓势后落下,击碎山石,直接整根没入土地之中,不留丝毫痕迹。 猪刚鬣抬头眼见一击不中,蓄力之后,随即又是数击并发,成品字形阵列,封锁住了花黎周边移动空间,而后又瞬出一击,只是一根后发的刚毛,看似平平无奇,却有黑光闪烁其上,且速度极快,片刻间就已追上先发的攻击,直接将陆琮牢牢锁定。 花黎正急速朝东飞驰,身后的气机牵引,让她又察觉到猪刚鬣的攻击正在飞速接近,在回旋转身的一瞬,翅膀与鸟爪同时回缩,直接躲开猪刚鬣先发而至的一阵刚毛阵列袭击,不料花黎的行动却正是落入猪刚鬣布下的陷阱之中,那根埋伏在最后的黑光刚毛紧接而至,直直朝下方陆琮的心口射来。 在那道黑光离心口只有数寸远时,陆琮已经闭上了眼,静等自己最后的时刻。 花黎见状,心中一急,刹那间额前蕴含五彩光芒的火焰涌现,法力澎湃间,在花黎以自身为中心的方圆一丈范围之内,一切物体都变的极慢,极慢,与此同时,花黎眼中瞳孔金玉光芒绽放,整个身体于空中挪位,将陆琮整个人一下抛到了上方,让这道还在点点前行的黑光从自己侧身掠过。 下一刻,五彩光芒回敛,花黎与陆琮已经在空中换了位置,那道黑光只要从花黎侧身掠过,便是再度安全。但是黑光闪烁一瞬,竟是以诡异的轨迹直接击穿花黎腰间,顿时血如泉涌,花黎随即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在空中倒转的陆琮只觉手中一空,急忙睁开眼,抬头看去,眼前一只五彩洛欢鸟已经昏迷了过去,伴着鲜血仍在不断涌出。陆琮急忙伸手一托,将花黎的原身护在怀里,任涌出的鲜血直接将脸上扑得血红,流进眼睛之中,霎时间一丝血光在眼底悄然出现。 那道黑光一击中的,随即在空中回落,直到再度回到正在奔跑的猪刚鬣身上,猪刚鬣眼见正从空中落下的陆琮,心中狂喜,不由得又是昂首一声“哦呃!”,飞快朝陆琮落点而去。 下落的陆琮将花黎护在怀中,自己则是直接背朝地面,花黎的鲜血已将陆琮的眼睛染得血红,黑色头发完全散落,朝天而扬,陆琮心里不停念道:“我恨!我好恨啊!” 陆琮落地前一刻,额间的一点黑色命火如同受死亡的召唤而来,顷刻间邪火燎天,熊熊不止。 身形若山的猪刚鬣追到跟前,眼见一个大坑之中尘土飞扬,于中心朝四周龟裂不断。但是刚才的一阵邪气冲天,让他惊疑不定,那邪气迸发的一瞬间让猪刚鬣差点吓得口水回缩,掉头就走。可一想到陆琮的金铃果,不死心的猪刚鬣还是拼命压制住心里的恐惧,轻轻走到了大坑边上。 猪刚鬣眼见尘土消散,于中心深坑里,一阵筋骨噼啪之声不停响起。片刻之后,一个全身环绕不详之力的身影从坑中站起,一双环绕黑色雷光的手将花黎轻轻抱起,走出几步,蹲下身将怀中鸟儿放在了一旁的草地之上。 下一刻,这道身影站起身来。 一回头,猪刚鬣肝胆俱裂!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一章 赶猪! - 神谬 - 提辰 夜色如墨,噬月吞星。 魔神再现,万物皆倾。 眼中闪烁着畏惧的猪刚鬣,只觉眼前这人额前突然出现的漆黑命火对自己有一种极端的压制,身体这刻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猪刚鬣只能强撑着让自己没有一屁股直接在这泥土里坐下去。 双眼血红的陆琮,浑身环绕黑光,长发无风自扬,一步步朝猪刚鬣走来,无形中散出的气势威压吓得猪刚鬣四蹄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若不是身体太大,一时难以回头,猪刚鬣早已拔腿就跑了。 当猪刚鬣正在犹豫退与不退时,逐步靠近的陆琮突然怒吼一声,脚下一闪,瞬间加速,眨眼间便已经站在猪刚鬣面前。猪刚鬣转身就要跑,此刻却是已经晚了,陆琮伸出双手死死钳住了猪刚鬣一侧的獠牙,凭借自身爆发的巨力竟是将猪刚鬣整个身体都朝前拖动起来,猪刚鬣吃痛,“嗷嗷!”两声哀嚎,四蹄疯狂踩动,身体却硬是没能动弹半分。 陆琮接着一个转身将猪刚鬣的獠牙往肩上一扛,口中再次怒吼一声:“啊!”,臂膀肌肉凭空长大好几圈,青筋鼓涨,浑身气势再起,硬生生将猪刚鬣小山一般的身体一点点直接撬了起来,最后悬于半空之中。 陆琮再一发力,在“轰隆!”一声巨响中,猪刚鬣脊背着地,落在刚才的大坑之中,一时间尘土飞扬,猪刚鬣疼痛不已,四蹄乱蹬,挣扎不停,一时还翻不过身来,透过烟尘见这魔神一般的陆琮还在一步步靠近,猪刚鬣急的背上刚刺全都竖起,“咻!咻!”乱射一通,凭借着反冲之力,将自己重新掰正了过来。 四蹄再次落地的猪刚鬣还没站稳,嘴中獠牙又忽然间剧痛起来,“嗷呃!”一声惨叫中,一侧的獠牙“咔擦!”一声,裂痕密布,最后直接是断裂开来,猪刚鬣吃痛之际,脑子里也随之清醒了不少,随即祭出自己本命的那道黑光刚刺,直接朝陆琮激射而去,不过瞬息之间,这黑光刚刺便离陆琮心口只剩寸余位置,却是已经直接被陆琮牢牢握在手里,不得再进分毫。 猪刚鬣见陆琮血红双眼绕过那手里的刚刺,直直的盯着自己,猪刚鬣心知不好,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心中惊惧,前蹄猛地一蹬,掉头就跑。 猪刚鬣仓皇奔逃途中,小山一般的身体左右摇晃,四蹄之下留下深坑无数。 天庭。 李靖乘云而返,于南天门直入。驻守神将是那魔礼红,正手持混元伞来回踱步,抬头见是托塔天王李靖,急忙与一众天兵行礼,李靖却是风风火火,未曾顾及到魔礼红在此,遂没作任何停留。 良久,魔礼红未见李靖回应,待抬起头时,只见李靖早已乘云直往大罗天而去,魔礼红随即拂过自己络腮胡须,左右示下,继续巡守南天门。 大罗天上,金阙银銮,于层云薄雾间此起彼伏,光华闪耀。正中一座凌霄宝殿,金碧辉煌,复道回廊间玉窗金格,三檐四簇上龙凤翱翔,加之各处玲珑剔透,紫气氤氲间,滋生万古帝王之浩气。 殿中,昊天帝座下文武圣仙齐列,正在聆听帝训,寂静无声。细看之下,一众神仙无一不在人间有那神像供庙,汲取人间念力,化作此刻间身上仙袍神披的宝光流转,各有各的神异,各有各的威风。 李靖不等昊天帝垂训完,急匆匆的快步迈入凌霄宝殿之中,随即端起手中玲珑宝塔与昊天帝行礼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 “李天王何事如此惊慌?”昊天帝心有不悦,却是威严不改,问道。 “陛下,微臣奉圣命前去地府做那千年巡查,岂料镇邪塔中烛九阴已脱逃而出,但已被地藏王菩萨寻获踪迹。。。”李靖一五一十说着。 昊天帝听到这,心中不以为意,打断道:“既然如此,众卿也听到天王方才所奏,谁愿领兵前去捉拿烛九阴?” 殿中一时间议论纷纷,众将皆知烛九阴不是个好对付的,极善缠斗,且作为上古一霸,法术造诣极高,一时间凌霄宝殿之中,竟是无人肯应。 昊天帝面露不悦,怒道;“烛九阴而今区区一介元神在外,众将竟无人敢战乎?若是如此,朕便要点将了!巨灵神,朕差你前往,你可愿意?” 身形化作正常大小的巨灵神,眉头一皱,却是不敢不从,不过听到那烛九阴不过是只剩元神,立马答道:“陛下点将,末将自然愿意,但是末将还需一员副将,确保那烛九阴无处可逃!” 昊天帝点头,问道:“你想要何人与你做副将,朕都准了!” 背后护腰中插着两把金石开山斧的巨灵神左右俯瞰,却无一人愿与之对视,巨灵神只好开口道:“微臣请哪吒三太子为副将!” 昊天帝威严一声:“准!” 随即巨灵神与一脸煞气的哪吒朝昊天帝行礼之后,一道退出凌霄宝殿,带上五百天兵朝南天门而去。 余光瞥见哪吒退去的李靖并未抬头,在远处一动不动。昊天帝俯视座下众人,见李靖仍未起身,于是只得又问道:“李天王莫非还有要事上报?” 李靖顿了顿,急切说道:“正是,启禀陛下!蚩尤命火也从镇邪塔底消失了!” “什么?!”昊天帝心中震动,眼前珠帘摇晃不停,就连脑后神环都有了片刻黯淡。 “这!这可如何是好?”殿中群臣更是惊惧不已。 有些慌乱的昊天帝片刻间就镇定下来,脑中思绪飞快,与李靖说道:“李天王,蚩尤外逃,必定会祸害凡间。朕此番命你为镇邪大元帅,玄坛真君为副帅,太白金星为辅,天兵天将任你等差遣,你等三人务必勠力同心,定要将那蚩尤残火给朕找出来!” “领命!”三人立即答道。 正座之上的昊天帝面沉如水,殿中群臣也是不敢言语,生怕又记起万年前那魔神的模样。 昊天帝正欲说话,刹那间,天地都为之一寂,昊天帝一惊,不由自主说道:“难道。。。他。。。回来了?” 一旁的太白金星拂尘一甩,手中展现一方明镜,但见镜中一团黑火熊熊燃烧,凶焰燎天,连这明镜都经受不住这漆黑火焰的隔空烧灼,最后竟是直接碎去。 太白金星急忙与李靖说道:“李天王,魔神既现,时不我待,我等须先下手为强,去凡间擒住他!” 李靖随即点点头,带上玄坛真君赵公明一起,三人与昊天帝告退。 昊天帝也不言语,挥挥手,接着又挺直了身子,眼中的狠厉之色一丝丝涌现,殿中群臣刚抬起头,感受到昊天帝气势涌动,急忙又低下头去。 地府。 阎王端着腰间玉带,火急火燎的找到地藏王菩萨,急忙说道:“菩萨,蚩尤命火在凡间出现了!我们要怎么办啊?” 一旁的谛听正俯首帖耳在地面上,仔细聆听着各界的响动与气息,地藏王菩萨闭目诵经,手中佛珠转动不停,过了会才轻声道:“不急!” 阎王得了办法,只得又回去阎罗殿静静等着。 荒海之东,一座不知名小岛上,两名身着黑袍的男子,一前一后,分开而立,站在一处海崖上,任由海潮扑面,其中一人说道:“蚩尤命火再现,现在看上去还很虚弱!不去先将他除掉?” 站在前面黑袍男子想了想,说道:“不急!再等等!” 荒海碣石,浪涌风旋,前面那黑袍男子远眺了片刻那道熟悉气息的所现之处,在浪潮再度涌来之时,这黑袍男子在浪潮退去时,身影也是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神念:“先回东荒吧!” 随即另外那似乎心有不甘的黑袍男子,只得身影一闪,也一同消失不见。 卧虎山林间,缺了一根尖长獠牙的猪刚鬣咧着合不拢的半边大口,口水混着鲜血一路上不停的淌到泥土里,但即便是四蹄不停,疲于奔命,身后那凶神恶煞的陆琮整个人于山林之间不停纵跃,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就这般极快的接近奔跑的猪刚鬣。 猪刚鬣凭借气机牵引,也能感觉到陆琮正在不停的靠近自己,只得不停射出身上刚刺以阻挡陆琮的脚步,但是收效甚微。 眼看陆琮靠近不少,几乎就要追了上来,猪刚鬣心里害怕,只得在穿过一处山谷时,急忙转向,以求拉开和陆琮之间的距离。但是陆琮不依不饶,丝毫不在意猪刚鬣如何去改变方向,就像赶猪一般,死死跟在后头。 猪刚鬣硕大的猪头微微回头一看,便看见那道黑光残影闪转腾挪,不停拉近与自己之间的距离,猪刚鬣顿时心中后悔,只能怪自己一时嘴馋,不料却是碰上这么个硬茬子,果子才吃了一颗,牙却崩了一根,除了悔不当初,就是苦不堪言。猪刚鬣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见巨眼垂泪,悲愤交加中又是一声“哦。。。哦呃!”的哀嚎响彻山林间,也顾不上合不拢的大口已经不知道吃进了多少山石树根。 陆琮一个闪身间,于空中欺近猪刚鬣后身,直接凌空一脚,结结实实踢在猪刚鬣两尻之上,这一击之力的波动从后传到猪刚鬣脑门之上,眼泪瞬间“唰!唰!”而落,痛得猪刚鬣巨大的身躯直接跃地而起,而后又落在地上,一声“哦咧!”之后,猪刚鬣只得更加拼命的朝前跑。 月光洒落山林间,御空而来的烛九阴只见一只小山一般的猪,一边夺命逃跑,一边不时跳起,一边嚎叫不停。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二章 兄弟再遇! - 神谬 - 提辰 已经赶到落霞洲的烛九阴,身形飘忽,任月光穿透自己的元神,于浮云中扭动的巨大身躯,上下翻腾。 于极远处,烛九阴看见一蹦一嚎的猪刚鬣还在奔逃不停,虽说被身后一个残影暴打不停,皮糙肉厚的肉身却是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烛九阴紧盯片刻,阴冷的眼神之中竖瞳一眨,随即计上心来,便朝那猪刚鬣急速而去。 此刻独自往霞地镇外走去的陆骁,从长书轩出来之后,心里五味杂陈,整个人甚至有些失神,脚步或轻或重,虽有法袍加身,在一旁凡人看来却是毫无之前的仙人风范。 随行的溪落昂首站立在梅花灵枝的最前端,秀丽的眉眼平视前方,过了一会儿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随着月光,一同落在下面走路都显得有些呆笨的陆骁身上。 “这师叔弟弟为何如此伤心?一点不像在水玄宗里时那副万事不关己身的样子!”溪落有些不解,还有些好奇,心想:“现在这哪里还像是一个修道之人?” 陆骁一脚跨出霞地镇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这已然开始残旧的石制牌坊,久久无言,奚落驾驭梅花灵枝落在一旁,待陆骁回头,说道:“小师叔,若是此间事了,我们。。。” 溪落话还没说完,一股浓重戾气倏忽间自远处袭来,溪落大惊,随即斥道:“好重的戾气,想必有妖魔现世!小师叔,你在此等我,我先去瞧瞧!”溪落看都没看陆骁,自己驾驭梅花灵枝直接飞起,朝那戾气所在的卧虎山脉而去。 陆骁只觉这气息分外熟悉,心里竟是不由得想到了:“小琮?!” 陆骁急忙祭出姬云所赠的法器青荷,乘将上去,也是朝那气息迸发之处疾驰行进。 正当两人一前一后赶往卧虎山林间时,半途中,骤然间又是一股磅礴妖气从刚才那处散向四方,溪落眉头紧皱,速度确是丝毫不减,欲要探个究竟。陆骁则是仓促间,差点从青荷之上踉跄落下,索幸青荷护主,才没有大碍。 心中害怕的猪刚鬣刚被陆琮赶出青竹峰地界,四蹄腾空正越过一处沟坎。霎时间,还未落地,猪刚鬣乍然间只觉脑子里一空,顿时巨眼一眨,再度睁开时就已是一双灰褐色的竖瞳,整只山猪的气势也随之陡然一变,待落地之时旋即前蹄一撑,身体朝前一甩,被烛九阴控制的猪刚鬣直接调转枪头,与陆琮来了个面对面。 陆琮血红双目顿时一凝,立刻止住身形,盯着前方似乎有些不对劲的猪刚鬣。 陆琮一动不动,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猪刚鬣现在变得极其危险,一股陌生的强大气息占据了猪刚鬣的肉身,陆琮未等多想,本能就要出手一探虚实。那猪刚鬣忽然带着一丝邪笑,口吐人言:“万载未见,现在的你怎得如此虚弱?” 陆琮脚下一踩,气息沉重,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谁?” 烛九阴双眼竖瞳抖动,像是窥见了什么秘密一般,大笑道:“原来如此,想来现在的你是认不出我了。与其如此,这副上好的躯壳还是留给我吧!另外,我会将你的命火物尽其用的!完成万年前的大业!” 猪刚鬣身体逐渐朝前靠近,陆琮感觉不妙,就要转身逃离,烛九阴邪笑又起,法诀即出:“阴风作缚!定!”陆琮整个人直接被定在原处,动弹不得,烛九阴见法术得逞,作势就要元神出窍,夺舍陆琮。 烛九阴心中狂喜之时,刹那间!一根枪头带着火焰从天而降,直插在陆琮与其中央,陡然之中,熊熊火焰自枪尖扩散,焚烧天地,直接封住了烛九阴元神前行的去路。 烛九阴抬头一望,只见一位少年模样的小将,一身红莲青荷宝甲,脚踩一对生风喷火的风火轮,身后混天绫飘忽灵动,围绕在周身上下,烛九阴眼中惊惧不已。 哪吒左手持一金光闪耀的乾坤圈,作势就要甩将出来,烛九阴见此,急忙将元神又缩回了猪刚鬣身体之中。 落在半空的哪吒将左手乾坤圈抡圆了,奋力一甩,朝那烛九阴飞速而去,烛九阴见状,直接法诀声道:“四海八荒!移!”在乾坤圈袭来之时,不过眨眼之间,烛九阴所控制的猪刚鬣肉身直接凭空消失,于山林另外一处落下,那滴溜溜旋转不停的乾坤圈,直接冲过烛九阴瞬移之前的那位置,一击未中,直接将后头的小山整个崩碎了去。 哪吒两手一招,那斜插在地上的火尖枪随即凌空而起,回到手中,于山间回旋的乾坤圈亦是急速掠回,后被哪吒一接,斜挂在胸前。 一脸煞气不多话的哪吒就要再度出手,那稍后赶到的巨灵神却是拦在哪吒身前,与那烛九阴喊话道:“烛九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与我等一同前去听从天帝发落!” 烛九阴眉头一皱,刚出镇邪塔没多久就被天庭盯上,这下眼前这具让他垂涎欲滴的肉身想必是取不到了,权衡之后,烛九阴竟是直接操纵这猪刚鬣的巨大肉身朝卧虎山方向奔去。 哪吒一把掀开拦在身前的巨灵神,喊道:“烛九阴要逃,拦住他!别让他在人间将元神遁逃了!” “是!”随即身后天兵气势汹汹,紧追烛九阴而去,哪吒低头看了一眼陆琮,却是不做表态,跟随所带天兵一同擒拿烛九阴去了。 留下来的巨灵神咬牙切齿的看着远去的哪吒,左右无言,心里怒气上涌。乍然瞥见陆琮之后,大喜过望,竟是还有一条大鱼在这,随即落在半空中,现出法相,万丈身影,神光环绕,紧盯陆琮那微小的身影。 巨灵神抽出身后一柄开山斧,自天而落,斧刃擦着陆琮落地,砍出一道深沟,溅起泥土无数,陆琮纹丝不动,巨灵神笑道:“好家伙,不愧是个英雄,即便是现在这般模样,依旧威风不减!” 陆琮此刻间已经觉得疲惫不已,额前的漆黑命火也开始有些萎靡起来,但是因为烛九阴的定身术,陆琮即便使劲全力,却仍是动弹不得,可落在巨灵神眼里却是一种挑衅。 “若是在万载之前,我见着你就跑,都不用犹豫,但是现在你还这么狂妄,是不是有些托大了吧!哈哈哈哈!”巨灵神面露嘲讽之色,但是陆琮依旧不为所动,巨灵神无名火起,拔出砍入地下的斧子,高高举到空中,作势就要砍将下去。 乘青荷法器赶来的陆骁刚刚落在一旁的树林子中,在漆黑树林掩映间,陆骁看到巨灵神已经现出那伸手可摘星的巨大身影,心里一时震惊无比,心想:“这就是天庭中的战神吗?” 陆骁按捺住心里的震撼,眼睛随那从天而落的开山斧一同斩下,看见那丝毫不动的身影,加之身上熟悉的气息,陆骁脑子一热,竟是不加任何犹豫,就要冲将出去,却是被突然出现的溪落一把拉住,溪落说道:“你找死吗?这是上神执法人间,我等不要插手!” 陆骁眼见巨灵神那斧子落空,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再度朝那身影看去,直到看到那双血红双眸,陆骁眼里悄然间落下一滴泪水,心里喊道:小琮,我终于找到你了! 眼见陆琮浑身黑光环绕,但不知为何在原地一动不动,任那巨灵神切菜一般戏谑。 再度见到陆琮,陆骁心中激动,一别六年,不知道陆琮期间经历什么,变得现在如此模样,陆骁一时间心中自责不已,不等陆骁再多想下去,巨灵神已经拔起那地上的斧子,再度从天而落,眼见陆琮还是一动不动,陆骁心急如焚,倏忽间直接冲了出去,溪落惊愕不已,但是已是拉不住陆骁,只得追了出去。 巨灵神眼睛微眯,终于发现陆骁似乎是被法术束缚之后,脸上一阵狞笑,像是在完成一桩了不得的壮举,索性任手里斧子自己砍落下去。 宽刃若山脊的斧子无阻无挡,直直朝陆琮头顶而来,离陆琮头顶还有数丈之时,一道青袍身影掠至陆琮身边,口中念道:“青荷蔽日!开!”陆骁的法器青荷应声张开,护在两人头顶之上,随即“轰隆!”一声巨响,笔直落下的巨斧竟是被阻挡了片刻。不过两个呼吸间,陆骁的法器青荷开始裂痕崩现,陆骁嘴边溢出鲜血,涨红了脸喊道:“小琮!走啊!” 陆琮一眼就认出了蓦然出现在身前的陆骁,心中激荡,但是口不能言,手脚没法动弹,一时间心里急躁不已。 在法器青荷即将完全崩碎之时,陆骁舍了青荷,一把抱住陆琮的身体,使出最后的法力,将自己和陆琮一起闪跃送出巨斧之下。 斧子落地的瞬间,巨灵神口中狂笑不已:“哈哈哈哈哈!” 陆骁则是喷出一口鲜血,抱着陆琮一起落在斧子边上的树丛之中。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三章 混乱! - 神谬 - 提辰 明月照山林,流光正徘徊。 月光如水,倾泻在山林中,身高万丈的巨灵神正坐于一座山峰之上,一手扶膝,眼中神光摇曳,怒目斜眉间,四处搜寻蚩尤命火的气息。巨灵神心神不定,在刚才那一斧之下气息骤然虚弱的陆琮,此刻间却像是钻洞的兔子一般,隐匿下了气息。巨灵神大手一招,那陷入地坑之中的巨斧随即落回手中,然后被插回背后腰间。 巨灵神神识全开,依稀在周围感知到陆琮命火的一丝气机所在,连忙站起身来,那所坐山峰直接变成了平顶山,随之有滚石不停顺山坡而下,硬生生滚出了数条上山道路来。巨灵神一步朝前跨出,山林震动,惊起远处从飞鸟谷飞出的一群鸟儿,只见那群鸟儿在空中托绕成圈,像是拖着什么宝物一般,朝那飞鸟谷飞去。巨灵神眼神紧盯陆琮那气机所在之处,一脚落实之后,就要抬起另一只脚,直接往下方树丛中踩去。 说时迟那时快,巨灵神正要动作之时,天边闪现三道流光,直接停于巨灵神面前,正是李靖、玄坛真君赵公明和太白金星三位上仙,巨灵神见状,急忙收敛法相,来到李靖三人面前,一改之前的嘴脸,满脸笑容的与三位上仙拱手行礼。 李靖抬手,看门见山道:“不必多礼,此番我等三人为蚩尤命火而来,巨灵神你可在此地见过?” 李靖说话间,一旁的太白金星,感应到陆琮所在,随即宽大袖袍之中,法诀掐动,待巨灵神正欲说话时,手中拂尘一甩,换了个手,一道无形光晕倏忽间将陆琮周围笼罩,一旁的赵公明耳朵微动,却是目不斜视,只是背后一把神铁宝锏寒光毕现。 巨灵神思索片刻,心知天庭已然知晓蚩尤命火重现人间,天帝必然着急,若是直接能讲蚩尤命火带回天庭交予天帝,直接必然会更受天帝器重,于是急忙回道:“禀天王,末将不曾在此遇见那蚩尤命火,倒是烛九阴在此夺舍了一具妖身,此刻正往东逃窜,三太子已经追去了!” 太白金星拂尘飘动,眯着眼,笑呵呵说道:“既然巨灵神并未见到,那我等还需要在此多多搜寻才是,但是既然烛九阴已现身于此,说不得也是为了蚩尤命火而来,我看我们还是先将烛九阴擒住,再做打算!” 李靖点点头,赵公明眼神微动,不做表态,只是作势就要去追那烛九阴。 李靖连忙说道:“既然如此,就依星君所言,我等先去擒拿那烛九阴罢。” 李靖话音刚落,赵公明一马当先,身形化作一道红色流光,直直朝那烛九阴而去。 巨灵神眼珠再度一转,与李靖拱手说道:“天王,末将与三太子已经说好,末将还需在此堵住烛九阴后路,以防其回逃!” 李靖深深看了一眼巨灵神,道:“那便如此吧!”说罢,亦是化作一道金光朝那赵公明而去。 在追上赵公明之后,李靖以神念与赵公明说道:“公明兄,为何如此急切?” 赵公明回道:“自然是早完成圣命,早日回天庭复命。” 李靖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还未动身的太白金星笑容不减,也与巨灵神说道:“那便有劳神将了!不过蚩尤命火非比寻常,神将若是有所发现还是要尽快通知我等,勿要托大啊!”见巨灵神无所表示,太白金星手中拂尘又是一甩,一道法力无形而逝,太白金星脚下悄然间浮云一起,不慌不忙朝前边赶去。 待太白金星走后,原本满脸笑容的巨灵神又是恢复了一脸怒容,身后飘带晃动不已,急忙朝刚才气机感应处而去,在那斧砍深沟旁细细搜寻,却是只见一摊半干血迹,陆琮早已消失不见。巨灵神似察觉到什么,心中不由得暴怒,直接抽出背后双斧,杀气腾腾,脚下乘云而起,急速朝那烛九阴所在追去。 巨灵神走后,溪落亦是悄然现身,手中的梅花灵枝不再掩盖其气息。溪落仔细打量周围,心中还在惊惧刚才离去的三位难得一见的上神和巨灵神展现的那惊天动地的法相神力,但是陆骁那不顾生死的舍命一救却是让溪落刮目相看,也是这样才让溪落忍下了马上逃离的想法。 于一处漆黑树丛里,满脸血污的陆骁猛然睁开眼,随即咳嗽不已,还不等休息就强行起身去找陆琮的身影,陆骁心中焦急,左右环顾两圈后,才在一道月光下看清了躺在一旁杂草丛里的陆琮。 陆骁见陆琮还有呼吸,松下一口气来,之前法器青荷崩碎,让陆骁受创不小,万幸的是救下了陆琮,陆骁打开右手,只见其中一颗沾满血污的青色莲子静静躺在手掌中央。 陆骁跪坐着,浑身法力已经消耗殆尽,左手骨头断裂,疼痛不已,只得拿出一瓶恢复法力的古灵丹,这还是成儒师兄之前给的,不曾想在这里用上了。陆骁含服两颗下去,单手打坐,片刻之后,法力却还未有回复,这一时间里还无法用法术医治自身。 在等古灵丹见效之时,陆骁见陆琮额间的命火似将熄未熄,只有小小一团黑焰还在燃烧,浑身上下的黑光也尽皆淡去,一双魔神般的血红双目此刻间也是紧闭不开。 在陆骁视线所及之处,只见周围已不似之前那般景色,两人现在落在一处悬崖边,往外看去还能借着月光看到远处的镇子,陆骁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乍然间的一阵不好预感于心头跳动,陆骁来不及再思索,急忙单手双脚并用,爬到陆琮身边,将陆琮上半身拖到自己身上,轻声呼唤道:“小琮!小琮!”。 不多久,陆琮悠悠醒转,微睁的一双眸子透着一丝红光,却还是澄澈透亮,朦里朦胧的轻声答道:“是。。。是骁哥哥?” 陆骁听见这声熟悉的“骁哥哥”,顿时就绷不住了,急忙把头扭转了过去,咬着牙应道:“是我!” 陆琮嘴角一笑,伸出手握在陆骁的手背上,轻声问道:“这回应该不是梦吧?” 陆骁正要说话,刹那间一声巨响于远处响起,随后一时间里房屋倒塌声,哀嚎声,求救声四处皆起,火光冲天,宛若人间屠场。 一刻钟前,七星镖局里原本的热闹酒席已经散场,大部分都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睡下了,只剩少数几个贪酒镖师还在酒桌上不肯离去,对着月光吹着牛,有一杯没一杯的互相喝着。 “诶!胡老六,我是有幻觉了吗?” “怎么了?棠老哥。” “我怎么觉得这桌子在震呢?你看这杯里酒水都晃出来了!” “嘿嘿!棠老哥,你怕是喝多了哟!哈哈哈!今天不行了吧!喝不下了可别趁机耍诈啊!” “胡老六你别瞎说!这震得越来越厉害了!你看!是真的!” “别争了!你们看呐!” “那是什么?好。。。好大的猪啊!” “啊!。。。。这,莫不是山里的妖怪吧!快跑啊!” 一众醉酒镖师纷纷跌坐在地,此刻间都是冷汗狂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眼见一只小山般的山猪杀将到镖局门外,用那巨大的头颅上的半边獠牙一拱,竟是将镖局这高大院墙直接拱倒了去!随即巨大山猪一声“哦呃!”咆哮声起,几个镖师旋即面如猪肝色,两股战战,竟是脑子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全都走不动道来,那胡老六更是两腿间一热,直接尿了一裤子。 “啊!!!快逃啊!”一声尖叫之后,原本还被惊的昏头昏脑的镖师们,顾不上自己手脚不稳,踉跄摸爬间就四散逃命去了。 烛九阴在焦急奔逃之间,控制猪刚鬣的肉身径直奔到了卧虎山上,在拱倒七星镖局正门院墙之后,回头一望,但见天上数百天兵在前方煞气满面的哪吒率领之下,正气势汹汹追赶而来。烛九阴循着刚才的气机感应来到这七星镖局,随即竖瞳一闪,在这已经在各处重新燃起灯火的镖局中四处搜索,透过各间房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道青色身影之上。 烛九阴一见到哪吒前来,就知道此番定然是强对不得,只得先隐忍下来,保住元神不灭,再做打算,展开神识之际,不曾想这山头之上还有一位修道之人存在,虽然才筑基修为,但是也足够承受烛九阴的藏魂大法,若是这人在后面不幸死去,那自然更是好上加好,烛九阴便可趁机直接占据肉身,夺其命火,如同转世再生一般。 烛九阴见追兵就要来到,还得让这猪刚鬣替自己挡那片刻,随即心念道:“荒蛇绝技!锁魂术!开!”随即,烛九阴元神再度从猪刚鬣肉身中飘忽而出,化作一道灰光,朝那道青色身影一射而去,但是猪刚鬣的一举一动却仍是被操纵在烛九阴手里,只见猪刚鬣虽然眼中惊惧,肉身却是在七星镖局之中大肆毁坏,残杀凡人。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四章 惨案! - 神谬 - 提辰 在猪刚鬣拱倒七星镖局院墙之后,一阵响彻整个镖局的“哐啷啷!”的警戒锣声急促响起,与猪刚鬣的咆哮声一起将镖局所有人于睡梦中惊起! 墙倒之时,东方玉已经醒转,此刻闻声,便直接从床上跃起,抄起床头的狭刀,抢门而出,放眼望去,见镖局四处震动,随即纵身一跃,站立在屋顶之上。东方玉心中一震,一只小山一般的山猪映入他的眼帘,此刻猪刚鬣正在镖局之中四处踩踏,一双乌蹄若陨石砸落地面一般,将所到之处的房屋全部毁坏殆尽,留下火光四起,紧接着就是一片惨叫哀嚎之声。 东方玉手中冒汗,眼里发狠,右手在狭刀刀柄上反复摩挲。片刻之后,东方玉光着膀子,脚下发力,在房顶之间不停纵跃,直到在临近猪刚鬣身边之时,直接是高高跃起,手中狭刀若寒光月影,自上而下一击大力劈斩,刀刃瞬间落在猪刚鬣后背之上。狭刀呈前劈之势,与猪刚鬣后背护体刚刺短兵相接,一时间火花四溅。待手持狭刀的东方玉落地之时,东方玉抬头一望,心中大惊,这一击竖刀劈斩使出了他十成十的气力,然而却并未对猪刚鬣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此时的猪刚鬣在烛九阴的法术之下,不仅不能控制自己,而且变得极为嗜杀,此刻间回头一瞥,发现东方玉之后,立即调转猪头,用那一边尚存的滴血獠牙朝东方玉猛地刺去,东方玉见状,脚尖一点,急忙后撤,与那獠牙擦肩而过,随后一手搭住獠牙,借力一甩让自己又顺势跳上了屋顶,东方玉站在屋顶尖端,意图再吸引猪刚鬣的注意力。 其他几位当家此刻间也出现在了镖局各处,东方玉在屋顶奔跑之时,余光瞥见蒲畅与胡云帆,急忙喊道:“老四,老七,快带镖局的人撤下山!!!” “是!大哥你自己小心!”蒲畅与胡云帆随即行动起来,不料两人正要突出所在廊道之时,却被猪刚鬣截断了去路,随即獠牙朝那胡云帆一顶,蒲畅见状,瞬息之间飞身一推,将那反应不及的胡云帆推将出去,待胡云帆踉跄站稳,回头看来之时,只听“呲!”的一声,那尖锐的獠牙直接将蒲畅身体贯穿了去,胡云帆怒目圆睁,怒吼出声! 胡云帆眼中见到蒲畅最后朝自己轻轻一笑,然后就身子朝前一垂,断气了,身体还挂在獠牙上,随着獠牙起伏而来回晃荡。 胡云帆心中激愤:“四哥!啊!畜生!老子跟你拼了!”胡云帆牙呲欲裂,眼中溢出鲜血,手中摆出伏虎拳架势,脚下一踏,整个人跃起数丈,朝猪刚鬣一边巨眼扑来,胡云帆刚临近猪刚鬣面前,猪刚鬣硕大的头颅猛地一甩,胡云帆躲闪不及,整个人被撞飞到一旁,随即跌坐下来。胡云帆浑身疼痛,刚一抬头,就见猪刚鬣高高抬起的一双乌蹄,填满了他这一双饱含怒气的眼睛,下一刻,只听一声蹄声落地,地面之上一片血肉模糊。 仍在极力吸引猪刚鬣的注意力的东方玉,回头一望,只见猪刚鬣双蹄落地之后又再度朝自己冲来,那半边獠牙之上还挂着一具尸体,血液横流,已看不清是谁。 东方玉一边以自己引诱猪刚鬣,一边观察镖局之中的情况,看见兄弟们正在往南边那条下山密道转移,随即自己改变方向朝北边而去。 南边下山密道旁,皮易侠、五娘甄不和赵其良三位当家汇集在此,皮易侠负责指挥镖局众人转移,五娘甄不正在治疗受伤的兄弟,赵其良则是带着两队身手较好的兄弟负责警戒,若是山猪朝这边来,便会舍命一战,拖住猪刚鬣片刻。 飞快前掠的东方玉眼看前方已经没有屋顶可跳,只得奋力一跃,落在北边空地之上,前滚两圈,缓解了冲劲,随即又顺势站起身来,放开了跑。 身后的猪刚鬣久追不得,杀心更重,四蹄疾驰,数个呼吸间便追近了东方玉,随即獠牙朝前一刺,东方玉闪身往侧面一躲,狭刀横在肩上,擦着猪刚鬣的巨大獠牙而过,刀身一时间火星四溅。猪刚鬣霎时间头颅一甩,便将将东方玉撞飞到一旁,自己巨大的身体则是在悬崖前停了下来,然后四蹄轻踏,慢悠悠转过身来。 东方玉心中一紧,有些丧气,只求能多为其他兄弟争取些时间。 半空之中被乌云掩盖的一众天兵天将,正在等着猪刚鬣将地上的凡人屠杀殆尽。 煞气有些内敛的哪吒目不斜视,一字一句问道:“我们不救这些凡人吗?” 一旁的李靖沉默不语。 赵公明冷漠说道:“不该我们救。”说完便开始闭目搜寻烛九阴气机所在。 太白金星面无表情,甚至都闭上了眼,只剩腰间所挂的七星宝剑随风起,轻轻摇晃出声。 最后赶来的巨灵神手握一双开山斧,若不是碍于天道,都恨不得自己杀将上去。 东边,陆骁法力已经有所恢复,立刻打坐运转水玄宗秘法—水玄一诀,于全身周天运转,随即开始治愈自身伤势。在此之前,陆骁先检视了陆琮身体,却是没发现一丝伤痕,只是有些虚弱,于是也给陆琮喂了颗古灵丹,让其恢复气力。 陆琮逐渐恢复气力后,旋即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极为熟悉,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里是七星镖局东边,旁边有一盖了顶的哨台。 陆琮急忙攀上哨台,朝镖局里头望去,只见一片火光盖天,还有一只小山一般的猪刚鬣在镖局之中肆虐,陆琮心中担忧,竭力望去,无意识间自身六感全开,瞬息间于眼中“看到”五个气息,陆琮一一辨认之后,急忙搜寻剩下两个,借着残存的气息,陆琮最后在一摊烂肉里发现了小七叔胡云帆,还有四叔蒲畅挂在猪刚鬣獠牙上的尸首。 陆琮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肉里,渐渐有血滴从指缝中溢出,落在哨台之上。滴答声里,血滴之中映出一幕幕四叔蒲畅与小七叔胡云帆昔日教导陆琮的记忆: 不久之前,蒲畅带着陆琮从镇上回镖局,上卧虎山时还乐呵呵的搂着陆琮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小琮啊!以后你要是娶媳妇,一定要找那心地善良的,长得漂不漂亮都是其次,知道不?” 陆琮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四叔,我还小呢!不着急的,倒是四叔你怎么还不娶媳妇啊?” 蒲畅一愣,摸了摸自己俊俏的脸庞,眉头一阵紧锁,轻声说道:“是啊!我怎么还没娶媳妇呢?”蒲畅一时想不出去,看了一眼陆琮,只好打岔道:“那不是大哥、二哥和三哥都是光棍嘛!我不好意思先娶!哈哈哈哈!” 陆琮歪着头装傻,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东方大叔、东方二叔和皮三叔都不娶媳妇呢?是不是娶媳妇不好啊!” 蒲畅用自己脑袋侧面撞了一下陆琮的小脑袋,笑道:“你小子懂什么!娶媳妇自然是好事,但是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心事啊!可能就这么耽误了吧!” 陆琮呵呵一笑:“那我也不要娶媳妇!小七叔之前还说娶了媳妇就是接母老虎进门,自讨苦吃!” 蒲畅气笑道:“胡云帆这傻二愣子懂什么!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看!现在好了,人也走了!以后都看不着喽!”说着说着,蒲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什么回忆里一般,也不顾陆琮,自己自顾自往那另一边的山间乱坟岗去了。 陆琮只得一个人走回去,一进大院就让胡云帆看见了,喊道:“小琮!快来!给这几个新来的打一套飞鹤掌。” 陆琮三步并两步,小跑过去,接着在那数十人面前将一套飞鹤掌打得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胡云帆看着陆琮不停点头,脸上笑出一朵花来,转过身却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那新来的数十人说道:“你们看看,这才是飞鹤掌,你们刚才打的是什么玩意儿?都教你们那么多遍了,小琮比你们得小个六七岁吧,两遍都没有就会了,你们就连个孩子都比不过?练!接着给我练!今天练不会,有你们好果子吃!”胡云帆恨铁不成钢,吓得这些个半大小伙心里惴惴不安。 胡云帆拉着陆琮走到一旁,打趣道:“怎么样?跟你四叔去镇上找小媳妇啦?有喜欢的吗?” 陆琮虽然在胡云帆这荤话里浸淫多年,却还是有些羞赧,答道:“没有,没见着喜欢的!” 胡云帆哈哈一笑:“没事,下回小七叔带你去,保准给你找个好看的!” 陆琮嘴角一扯,对胡云帆说道:“小七叔,西街的花娘带着孩子搬走了!” 胡云帆瞬间就沉默了,良久,才叹息一声:“哎!我知道这一天是会来的!” 陆琮眨眨眼问道:“小七叔你是喜欢那花娘吗?” 胡云帆脸上一笑,舔了舔嘴唇,吸了口气轻声说道:“花娘,是我好兄弟的媳妇。他得了瘟疫,死之前托我照顾她们娘儿俩,但是毕竟咱们之前是干土匪的,说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我也只能托人送点钱财,远远的看看她们娘儿俩好不好罢了。现在看来,我还是辜负了兄弟所托啊!” 就这般,胡云帆再也没去过卧虎镇了。 往昔记忆飞过,陆琮低着头,一双拳头“嘎吱”作响,额间命火却是像得了养料一般,于悄然之中开始蓬勃而起,与此同时,一道低沉声音从陆琮脑海深处传来:“你是愤怒吗?你在恨自己无能吗?只要你接纳我,我就能助你!” 陆骁伤势好转,走上哨台,抬头一望,看见隐藏在乌云之中的天庭众人,正冷冷的看着凡人的死去,毫无所动。 陆骁望着不断惨死在猪刚鬣身下的无助凡人,头一次对于自己的修道之路产生了怀疑。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五章 兄弟与猪! - 神谬 - 提辰 在空地与猪刚鬣对峙的东方玉,感觉自己浑身气机都已经被眼前的巨大山猪锁定,只得一动不动。东方玉正准备抢先出手之时,瞬息间,猪刚鬣像是看穿了一般,攻击速度更快,直接一个扑跃,那仅剩的半边獠牙就朝眼前的小人急速刺去。 面对这突然一击,东方玉发现自己脚下一时竟然动不起来,片刻之间已经闪躲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尖牙就要将自己穿胸而过,成为那挂在獠牙之上的第二人,东方玉正要闭上眼,一旁忽现一道身影,从暗处飞跃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抱着自己朝一旁滚去,落在了一冲而过的猪刚鬣身下,一同避过了这次原本必死的攻击。 东方玉回过神来,心有余悸,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都被浸湿了去。东方玉呼了口气,转头只见身边不远处半蹲着的,正是自己弟弟东方向。东方玉随即跟突然出现的东方向点点头,却发现东方向在刚才救人的那一瞬被猪刚鬣尖牙划破了一条手臂,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疼得东方向不时倒吸凉气。 一旁的猪刚鬣甩甩巨大头颅,调转身来,顺势将那獠牙上的残破尸首甩飞了出去,再以一双冷眼盯着面前的东方玉和东方向两兄弟。 东方玉心急的朝东方向喊道:“你快走,去找五娘!这里让我来!” 东方向却是手捂着肩,咬着牙说道:“大哥,我已经受伤了,你先走,我来拖住这畜生。” 东方玉不忍心,还欲说话,东方向却是面目凶狠,直接吼道:“走啊!都说了这里我来!” 东方玉只好抹了把脸,站起身来,回头再看了东方向一眼,就要朝南边跑去。然而猪刚鬣却像是认准了东方玉一般,随即四蹄一踏,猛地加速,立刻就跟了上去,没有打算要让东方玉轻易走脱的样子。 东方向见状,忍痛站起身来,浑身气势一震,朝那猪刚鬣破口大骂道:“死猪,你个稀屎里崩出来的畜生,来和你向大爷单挑啊!我日你仙人祖宗的!有本事你来啊!别盯着别人不放,向大爷我就站在这儿呢!” 东方玉听见自己弟弟的声音,方正的脸盘子上一时涌出热泪,再铁铮铮的汉子也在这骂声里绷不住了,强忍住自己回头的想法,只是埋着头一个劲的朝前猛冲。 猪刚鬣回头瞧了一眼站在那仅靠着口吐芬芳就让自身气势愈加上涨的东方向,巨眼里有一些疑惑,不过短暂一望之后,又是转过头来,只见一边巨眼眨眼间已经与飞奔的东方玉咫尺相隔,随即猪刚鬣巨头朝边上一撞,东方玉闪身一躲,借着冲劲滑出数丈,死死盯着这又将去路拦住的巨兽。 东方向随后赶来,胸膛起伏不定,手臂仍有鲜血溢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被东方向拖了许久时间的猪刚鬣,本就暴躁不已,此刻间又受血气激怒,使得巨眼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红光,身上的护体刚刺竟是随之全部倾斜抬起,宛若开启暴走状态。 东方向抖了抖脸上的肉,咬牙笑骂道:“这畜生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半点都不搭理我!” 东方玉左右望去,局势十分不妙,只得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兄弟一起上,运气好总能冲出去一个,比两个都死这里好!” 东方向大笑道:“好!那我随大哥干他娘的!” 一道凉风刮过,带动周围火光飘动,随即又是一阵坍塌声起,浑浊了月光。 半空乌云之中,赵公明睁开眼与周围说道:“有凡人就要下山了,若是不加阻止,烛九阴可能就要趁此逃跑了!” 巨灵神听见此话,唯恐落后,朗声道:“各位稍待,让末将将那密道毁了去!” 说话间,巨灵神手中开山斧从手中化作一道流光,转瞬之间便将南边密道末端直接砍断,顿时密道坍塌,落下的巨石直接将密道堵住,已经进入密道的镖局众人死伤无数,旋即哭喊声一片。 另一边,猪刚鬣巨眼之中,分别映照出面前的兄弟二人的身影。猪刚鬣前蹄不停刨着青砖地面,抖动着一双耳朵,在旁边一截焦木陡然落地之时,猪刚鬣闻声而动,毫无预兆的猛然朝前冲去,昂着头颅,对着东方玉用那残存的半边獠牙自上斜刺下来,东方玉侧身闪过尖牙,手持狭刀挡在胸前,慌乱间抵住了猪刚鬣在半空中的突然变招,一道折向而来的横撞。 然而猪刚鬣力量极大,东方玉根本无法抵挡,只得被硕大的猪头一同带着摆动,待猪刚鬣又是猛力一甩,东方玉手中狭刀不稳,直接抛飞了出去,自己则是被掀进一片已经焚烧殆尽的焦黑废墟之中,一声坍塌巨响之后,一阵烟尘应声而起。 猪刚鬣面朝东方玉身处之地,巨眼横扫,鼻头翕动,似在确认东方玉是否还活着,大嘴里淌流出的口水滴落在青砖上,“滋滋!”作响,转眼间便化作腥臭的水汽,飘上天去。 一旁的东方向亲眼目睹东方玉直接被撞进了一片焦炭之中,心中担忧,还不等脚步挪动,却见东方玉的狭刀从远处“咻!”的一声,飞落到了自己身边,应声落地之后,刀身摇摆之间,还有寒光正来回游弋。 东方向脑子一热,心里一横,身过狭刀时,一把抽起,随即脚下猛然发力,朝那正有些得意的猪刚鬣飞速而去。 猪刚鬣摇了摇粗大的脖子,似乎是嗅不到东方玉的气息,正要转身对付后面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用的东方向时。刹那间只见寒光一现,猪刚鬣愣了片刻,转瞬之后就开始疯狂甩动巨大的头颅,整个身体仿若奔牛,前后起落不停,蹬着腿开始嚎叫起来,“嗷!嗷!嗷!”一声声凄厉之极的嚎叫响彻卧虎山上。 东方向单手紧抓着狭刀刀柄,任猪刚鬣如何甩动,就是不松手,尽管颠得自己浑身上下疼痛无比,但是东方向依旧靠着自己一口气强行支撑着,直到狭刀一直划破猪刚鬣的眼眶之时,猪刚鬣左右一甩,狭刀才带着一串水珠子从巨眼中抽落出来,东方向随即摔落在地,连忙翻滚到一旁,避开猪刚鬣四处乱踩的蹄子。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六章 僵持! - 神谬 - 提辰 在夜色映衬的火光下,脸色苍白但泛着火光的东方向悄悄退至一棵烧焦的高树旁,树干犹有火星点点。东方向紧盯着在失去一只眼后仍在上下窜动的猪刚鬣,伴随着嚎叫不停,震得整个卧虎山顶都是呼呼直响,顺道将周边本已烧毁得只剩些残墟的房屋又全都踩塌了去。 捂着手臂的东方向轻轻喘着气,见那猪刚鬣在不住的吭哧哀嚎,低头抹眼,无暇顾及其他时,摸准机会就要朝大哥东方玉所掉进的废墟前进。 悄悄摸到那处倒塌废墟的东方向,四下仔细看去,却是没有在一片焦炭之中找到东方玉的踪迹,不禁心生疑惑,正要轻声呼唤,转头之时,不曾想那猪刚鬣却也是咬着牙猛地转过头来,泛红的右眼死死盯着东方向,那左边眼睛上依旧血流不止,如同小溪一般,汩汩流出,顺着脸颊不住的滴落到地上,片刻之间,就已是一大摊血迹。 东方向只与那猪刚鬣相视一眼,心中立刻“嗝哒!”一声,自知今日怕是事情难了,一股子惊惧彷徨的感觉霎时间就从心底涌起,东方向手脚像是不停使唤,急急忙忙歪着身子朝一旁奔逃而去,也不管那猪刚鬣接下来是要如何。 呼吸急促的东方向慌不择路,眼见周围到处都已是被焚毁的房屋,烟尘之下一时也辨认不了方向。 猪刚鬣嘴里吐着粗气,牙间磨动,一股棕色命火倏忽间于额间显现,熊熊燃烧,此刻间烛九阴先前所下的咒术竟是已被解开了去,现在的猪刚鬣才是真正的猪刚鬣,然而他现在心中只有怒火和仇恨,一心只想要让眼面这个惊骇失魂的凡人好好感受死前的痛苦! 独眼的猪刚鬣四蹄轻踏,不慌不忙,紧跟在东方向身后,四蹄叩击在青砖上的声音不停传入东方向的耳中,犹如催命魔音一般,东方向只能单手捂耳,拼命朝前跑。猪刚鬣压制着自己想要立刻就杀死东方向的怒火,就等着他心中的惊恐最大化,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将他折磨致死。 另一边隐在暗处的东方玉已然浑身伤痕,借在烟尘之中掩盖了自身的气息,于焦墟后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眼见东方向现在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模样,再者他无意间的奔逃之路竟是朝南边而去,东方玉顿时心中着急,心想:“这可如何是好?”左思右想间皆无结果,东方玉只得默默对自己说道:“没别的法子,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得其他兄弟的安全!” 抱着必死决心的东方玉沿着残存房屋的断壁残垣快速朝东方向而去,不一会儿,便已是只落后数丈距离,在东方玉看来那猪刚鬣像是猫抓老鼠般,不急不缓,盯着那宛如笼中玩物的东方向,狰狞的独眼中还带着有一丝享受的神色,显得更加残忍。 东方玉不忍想之后的场景,只得又跟了上去,伺机而动。 “砰!”的一声,正奔逃的东方向突然被一块凸起的青石砖所绊倒,在地上横滚数圈才靠一只手强撑着坐了起来,晕头转向间一抬头,便直直看见那猪刚鬣腥臭的鼻子一下子横亘在面前,随着一股股腥臭热气冲到脸上,东方向牙齿打颤,魂欲出窍,只见猪刚鬣忽然张开深渊般的大口,一声咆哮,震耳欲聋,还有那口水纷飞,溅得东方向满脸都是。东方向还来不及恶心,猪刚鬣巨大的头颅朝前一低,作势就要将东方向一口吞下,刹那间一声牙间脆响,猪刚鬣巨舌搅动,却是不见其味,暴怒之下,顶着额间命火,又来回转身急忙四处去寻那东方向的身影,不料刚撇过头,竟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方玉就在一旁,这一身黑炭般的身影还没来得及逃跑。 这会儿的东方向早已闭上了眼睛,耳边“呼呼!”风啸作响。“难道这便是去往阴间的路了?”东方向心想:“想来终于是被那畜生吃了,哎!窝囊!” 东方向正要睁开眼想最后再看看这卧虎山七星镖局的样子,不料却是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在飞快的移动中,还来不及说话,东方向便被这看上去有些熟悉,气势上却又是极为陌生的男子放下了,东方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喊道:“小琮?” 不等回答,陆琮便一闪而逝,东方向伸出一条手臂,又要喊,不料一阵剧痛袭来,只得又去捂着另外一条受伤极重的手臂,东方向一低头一看,发现这条受伤的手臂已经不再有血流出了。 猪刚鬣速度极快,抬起一双前蹄,就要重重踩下,心知不妙的东方玉闭上眼默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随即,一阵风起! 又是一击落空的猪刚鬣,朝那残影看去,眼中恨意极强,不假思索,直接追了出去,四蹄落下速度更快,和之前相比俨然是另外一头猪了。 乌云飘荡不散的半空,太白金星忽的一睁眼,说道:“来了!” 巨灵神连忙请命:“天王,让末将去将那蚩尤命火抓来!” 太白金星却是抢在李靖前面笑道:“神将莫急,你看这猪刚刚开启命火,不如让他们暂且斗上一斗,我等坐收渔利即可。” 李靖看了一眼,点点头。 巨灵神心急,急忙又说道:“何必像星君说的这般麻烦,待末将前去,一斧子砍那猪,再一斧子拍住那凡人,不久妥了!” 李靖严声道:“不可!那猪不可杀,乃是我等故人!” 巨灵神咬咬牙齿,不再说话。 一旁的赵公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太白星君笑道:“星君,听说是你私下救了这猪一命?” 太白金星笑呵呵答道:“哪里!玄坛真君说笑了!我只是奉陛下之命办事罢了,岂敢忤逆陛下的旨意!陛下下旨明明白白说道‘其罪当猪!’,我照章办事,那自然就是这般了!何来私下一说!真君可莫要听信谣言才是!”话音刚落的太白金星又瞟了一眼杀意犹在的巨灵神,顿了顿,与其说道:“神将何必与这凡间一只猪一般见识!现在天蓬元帅一职暂缺,神将若是此行立功,与陛下请赏之时,自可争取一番,说不得陛下一喜之下,神将就加官进爵了!” 巨灵神顿时杀意收敛,急哄哄问道:“星君说的可是真的?” 太白金星知道巨灵神上钩,说道:“等下面两个力竭之后,神将毫不费力的出手拿下,这番功绩自然能让陛下看在眼里的!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巨灵神一喜,将那双手之中的板斧又插回了腰后。 一旁的赵公明神色微妙,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不喜言语的哪吒身边。 卧虎山上,残影一现,东方向便见到自己大哥东方玉也被陆琮救了出来,落在的自己身边。 东方玉看着脸色苍白的东方向,心中愧疚,说道:“二弟,你还撑得住吧!” 东方向费力的笑着点头,但是疼痛依旧让其开始浑身发冷,面冒虚汗。 浑身黑光的陆琮一双眸子此时黑气缭绕,一望下去,如同黑暗极致的深渊。陆琮一字一句与两人说道:“大叔,二叔,你们就在此休息,待我去将这猪刚鬣料理了!” 一脸震惊的东方玉下意识的点点头,接着转头以眼色询问东方向,东方向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玉见状不再追问,蹲下身来,查看东方向的伤势,然后皱着眉头取出一瓶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取出一颗给东方向吞服下去。 陆琮还未走出一步,就见这宛若脱胎换骨的猪刚鬣已经追到身后,旋即,陆琮身形一闪,现身之时直接就与猪刚鬣面对面不过一丈远,陆琮一个闪身至猪刚鬣侧面,凌空一脚踢在猪刚鬣断了牙的侧脸之上,猪刚鬣吃痛,闷嚎一声,但身子却是纹丝不动,随即脖子一扭,大力一推,将陆琮直接撞飞了出去。 陆琮心中诧异,但攻击不停,又是一道残影掠出,使出极大力道的一拳击打在猪刚鬣侧身,一声闷响,然而猪刚鬣依旧不动,身上刚刺犹有寒光闪过,仿若经过寒潭淬洗般,相比之前,坚硬更甚。 猪刚鬣四蹄飞快踩地,待陆琮欲要再度袭来之时,直接调转了身形,以头与陆琮一拳相顶,不过一触即分,猪刚鬣力道恐怖如斯,陆琮竟是不敌,紧接着猪刚鬣又是一甩,将陆琮二度掀飞了出去。 陆琮跌落在一处空地,落地之时,脚下地面层层龟裂而去,尘土飞扬。 一旁的东方向看着能和猪刚鬣正面强战的陆琮,一时间口舌发干,轻声颤颤道:“小琮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奇怪本事?” 东方向又是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啊!想必小琮有什么奇遇吧!我是看不明白,但是这已经不是人能达到的程度了!难道是传说中的法术?” 东方玉看着小山一般的猪刚鬣咽下一口口水,呼出一口气,愣愣道:“以前我不信,经过今天晚上我信了,这世上怕是真的有神仙吧!” 东方向与东方玉两兄弟只觉一阵浑身无力,索性相依靠着坐到了一起。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七章 魔神! - 神谬 - 提辰 夜色交织着月影,东方玉只见远处一缕薄雾正袅袅升起,之后便飘荡在卧虎山顶的半空之中。突然一阵“咻!”的破空声起,东方玉眼神下移,定睛一看,只见百十道寒光于空中一闪而过,恍若群星闪烁,不过一个呼吸,便已来到眼前,朝那烟尘之中的身影激射而去,一阵闷响之后,一道挺拔身影滴着血从烟尘之中走了出来,那些带着寒光的刚刺则是落在陆琮身后的地面上,全都没根而入,一时间没了踪影,只在陆琮身后留下了一片极深的圆孔痕迹。 猪刚鬣见陆琮右肩上血迹模糊,不过片刻,一个碗大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只是疼痛仍然刺激着陆琮的神经,让这原本只是覆盖四肢的黑光,此刻间已经将受伤的肩头也补了个满。 猪刚鬣眼中凶戾异常,恨不得一口将陆琮整个吞下,就在猪刚鬣愈发暴躁时,他额前命火像是得了极大的养料一般,燃烧得愈加猛烈起来。 只见猪刚鬣身上银光一闪,陆琮察觉危险,顿时脚下生风,上身后仰避过一道银光,紧接着身子又扭转了回来,脚下丝毫未停,转瞬之间就已经要临近猪刚鬣的面前,那刚才所站之地又是银光一闪而出,只剩下一个碗口大的深孔,阴森孑然。 眼看银光就要掠回猪刚鬣身边,却在空中又急速绕了一个弯,朝冲向猪刚鬣的陆琮再次激射而去,待银光掠近,刹那间,陆琮腰间扭转,腹背发力,右拳一出,与那银光一触即分,只见那银光旋转倒飞了出去,陆琮却是不受影响,转眼间就已经来到猪刚鬣面前。 陆琮直接一手掰住猪刚鬣残存的那根獠牙,一手揪住其粗糙的下巴,顿时就与猪刚鬣开始角力起来。猪刚鬣顶着头颅丝毫不让,任陆琮如何使劲这一会儿都奈何不了此时的猪刚鬣。 猪刚鬣心念微动,那抛飞出去的银光刚刺又重新杀了回来,朝陆琮下身洞然一穿而过,陆琮扭身避过,手中气力不减反增,竟是将猪刚鬣的身子又拉动了寸许。 猪刚鬣眼见陆琮两手间力气像是越来越大,急忙再度招呼那银光刚刺,半空中一道银光一闪,倏忽之间变成九道银光,闪烁寒光,旋转成阵,眨眼之间就要将陆琮扎成个马蜂窝! 陆琮余光一瞥,闪身躲入猪刚鬣身下,随即任猪刚鬣带着劲力朝前猛地冲了出去,那九道银光临近猪刚鬣之时,忽的一闪,重新回到了猪刚鬣身上。 猪刚鬣抬头一看,那东方玉和东方向就在前面数丈远坐着,不由得又是一怒,抬起前蹄就朝前冲去,嘴里像是口吐人言一般,嘶吼道:“。。。。死!。。。死!” 陆琮见此情形,手掌拍地,直接翻过身来,随即四肢皆落地,弯膝下蹲,双脚硬生生在地面上蹬出两道深坑印记,片刻之后只听“嗖!”的一声,陆琮整个人恍若弹弓射出的石子一般,急速而出,朝着猪刚鬣一路贴地飞行而来。 猪刚鬣不依不饶,尽管已经察觉身后正飞快接近的陆琮,原本小山一般的身体也在无形之中有些不知何故的缩小,猪刚鬣却仍是直直朝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的东方两兄弟猛冲而来,瞬息之间,已然临近,猪刚鬣残存的獠牙上划过一道寒光,不过一眨眼,擦身而过的陆琮胸膛起伏,只听两声“噗!”的穿刺之声响起,东方玉抢先挡在前面,但是依旧不能阻挡猪刚鬣半步,旋即东方向也是被带着血光的獠牙贯穿了去。此刻临近的陆琮满脸鲜血,伸出双手,一把抱起两人,紧接着双脚蹬地,就朝远处一棵枯树落去,待陆琮放下生机渐黯的两人,再抬头时,鲜血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恍惚间像是有两轮血月高悬夜空之上。 一阵风吹过,这枯树上仅剩在同一枝的两片黄叶,轻飘飘的从枝头落下,悠悠荡荡打着旋儿,摇摇摆摆,最后,一齐落在了两兄弟叠放在一起的手掌心里。 陆琮脑中肿胀、恍惚、剧痛一如汹涌浪潮袭来,重重的拍打在脑仁上,低下头时却见东方玉和东方向皆是一脸微笑,抬着头朝向着自己,一如平常的笑容,但两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 半晌,陆琮歪着头站在两人面前,像是妥协了什么一般,额前的漆黑命火陡然间欲要燃上天际,陆琮抬起手,手指从额前分出一丝火焰,将眼前两人的尸体连带着那棵枯树一同点燃,顷刻间火自生风,劈啪作响! 猪刚鬣极为得意,身形骤然间又小了一圈,口中如同咿呀学语的婴孩,咧着嘴笑道:“哦。。。哈!哦哦哦。。。哈!哦。。哈哈!”独眼之中看向陆琮竟是一片嘲讽之意,似乎是在刻意激怒陆琮一般。 当陆琮转过身来,猪刚鬣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笑容都来不及收回,独眼不过一眨,那残存的另一边獠牙便直接断了去,下一瞬,依旧庞大的身躯亦是直接被一拳打飞了出去,在那护体刚刺覆盖的侧背上凭空多出了个窟窿,露出森森白骨。 恍若在梦中的猪刚鬣脑中刚才那一幕还没有消失,在陆琮转过身来时,浑身气势暴涨,那一双眼眸漆黑如墨,胸前亦是如此,脸上一副似笑似哭的可怖神情,还两颗利齿若犬牙一般,微微露出嘴唇,额前命火烈焰滔天,身后还有一尊模糊不定的黑光法相,令陆琮整个人宛若人间魔神。 猪刚鬣不过是独眼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对视一眼了,一个呼吸,自己便已经躺在此处,浑身不得动弹。眼见“陆琮”一步步靠近,在青砖上留下了一列火焰印记,还在灼烧着砖面。心中惊惧的猪刚鬣突然强提一口气,撑着起身,四蹄直接朝前跪下,身形一趴,独眼流着泪,嘴里呜咽有声,竟是直接开始跟陆琮求饶了起来。 陆琮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眼中视野来回闪动,见那猪刚鬣已然跪倒在地,便有了些恻隐之心,不料刚有这念头,竟是被直接打断,脑中刺痛,整个人像是被击晕了一般,沉睡了过去,但是自己的身体却还未停止,带着一股子邪性,不知道是对谁,嘴里还在喃喃念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走到猪刚鬣身前的“陆琮”,伸出一只手按在身子正微微颤抖的猪刚鬣的脑门上,陆琮嗤笑道:“如今一只猪就能压着我打了?” 猪刚鬣呜咽有声,独眼却是滴溜溜的转,眼见在这气息有所不同的陆琮手下怕是难逃一死,索性在“陆琮”将手抬起之时,那带着精血的银光一闪,化作九重轮刺,从地面之下突然暴起,要将面前的“陆琮”直接绞杀! 猪刚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刻脑门都被按出了汗,只见这“陆琮”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处,那手还按在脑门上,脚下踩着他那道本命隐刺,此刻间正嗡鸣作响。 “陆琮”面容玩味,说道:“你这猪还有点本事,若不是我先察觉,怕是要着了你的道了,这下绝杀怕是得要半条命了!可惜没有第二次了!” “陆琮”抬起另一只手,手中闪现一柄残剑,血光荡漾其上,“陆琮”举起这剑,用那剑柄之上的仅剩的一点残余剑刃就要朝猪刚鬣额顶刺下。 猪刚鬣哀嚎不停,如同一只待宰的猪,四蹄不由自主的窜动起来,但是身体却像是被大山压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那残剑刺入自己的额顶。 异变突现! 猪刚鬣喘着粗气,却还不见丝毫疼痛,忍不住睁开独眼,只见天边落下一道白练,死死缠住了“陆琮”的手臂,使得那残剑悬在额顶,刺不下去。 乌云上太白金星喊道:“巨灵神将,立功就在此时,还不快快出手将其擒下!” 巨灵神得令,掏出身后两把开山板斧,直接从云上一跃而下,落地炸出一个大坑,随即脚下发劲,如同猛虎出笼,带着冲劲杀到“陆琮”身边,一斧背就朝陆琮腰间砍去。 “陆琮”避无可避,只得暂时放弃压制猪刚鬣,那残剑一闪出现在另外一只手中,立刻就朝那白练一般的拂尘劈去,还未劈到之时,却见这拂尘直接松了去,“陆琮”一剑劈空,却是和巨灵神砍来的砍山斧对得正好,两兵接触的刹那间,一股巨力爆发,直接将“陆琮”掀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在地上滚出了极长的一条坑道。 乌云之上,哪吒脚踩风火轮,也朝“陆琮”而来,巨灵神担心哪吒抢先,急忙脚下提速,冲将了上来,就要将“陆琮”先拿在手里。 不料巨灵神刚冲上前来,板斧一挥将烟尘驱散之际,“陆琮”指尖射出一道漆黑火焰,落在了巨灵神手腕之上,火焰随即顺着巨灵神手腕一路朝上烧了上去,巨灵神吃痛,顿时嗷嗷大叫,舍了双手板斧,急忙去拍那身上火焰,奈何这火焰如同不死不灭一般,不过片刻便已将巨灵神浑身都覆盖了去。 “陆琮”眼见一击得手,又是大力一脚将那在眼前扑腾的巨灵神踢了出去,任其在地上打滚哀嚎,转身就要逃走,岂料还未成行,便见一道红绫破空而至,将“陆琮”全身都包了个紧实,手脚全都动弹不得。 云上太白金星笑道:“恭喜天王,看来这回是三太子立了功才是,巨灵神将棋差一招啊!咦!玄坛真君哪里去了?” 李靖手托玲珑宝塔,拂过自己长须,说道:“他去救巨灵神了,想必应是无碍的。” 太白金星点点头道:“玄坛真君有老君那宝葫芦,巨灵神此番自然是无碍的。” 被哪吒混天绫紧紧裹住的“陆琮”正无计可施之时,忽然一道神念传来:“莫急!等会我会把你放了,但是你得演得像样些!”“陆琮”听罢,仍假作挣扎,面露一丝邪笑的看着身前的哪吒。 待哪吒将“陆琮”就要押至李靖面前之时,忽然一道漆黑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哪吒急忙将混天绫一收,浑身火焰的“陆琮”趁机逃了出去,哪吒眉头一皱看着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是与周围人说道:“大意了!” 李靖当即祭出玲珑宝塔,高声喊道:“竖子休要张狂!看宝塔!”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八章 落幕。 - 神谬 - 提辰 说时迟,那时快,李靖手中玲珑宝塔一出,飞至半空之上,随即急速旋转放大,就要将“陆琮”收进塔中。乍然间,一旁离着数步远的哪吒忽然喊道:“父亲,我来助你!贼人,看招!”一道金光圆环被哪吒大力甩出,迅疾无比的朝“陆琮”飞去,李靖见状,脸上欣慰一笑,可还没等脸上笑开,只听“嘣!”的一声,那乾坤圈与玲珑宝塔底下塔座竟是撞在了一起,顿时两件法宝眨眼间便分开极远,两者皆嗡嗡作响,于半空中一番停顿之后,撤回了两父子手中。 李靖脸上愠怒,看了一眼哪吒,久久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 “陆琮”见此情形,眼看已经甩脱玲珑宝塔的笼罩范围,就要朝远处逃去,一旁的太白金星眼神一闪,手中拂尘朝前一指,高声道:“天兵何在?” “在!”一声整齐的应答之语在身后响起,随即五百身穿银甲的天兵乌泱泱的朝前面的“陆琮”追去,一时间喊杀声,兵器敲击声震天响,加之各色霞光不歇,照得夜空亮若白昼,从远处望去,声势极为浩大。 原本在“陆琮”从东边哨台冲去之际,陆骁也想随之而去,不料却被突然出现的溪落一把按住,陆骁法力不济,挣脱不得,只得与溪落说道:“师侄姐姐,你快松开我!” 溪落摇摇头,严肃说道:“不可,你现在要去只能是去送死,我答应掌门要护你周全,所以此事绝无可能!” 就这般,陆骁苦苦哀求了半天,溪落愣是油盐不进,垂头丧气的陆骁只得在这哨台上远远看着“陆琮”与那猪刚鬣死命争斗,在那数次险象环生之际,陆骁心里替“陆琮”捏了好几把汗。 此刻,眼看“陆琮”险之又险的从天上神灵手中落跑,陆骁心中不由得一松,可那后续追赶而来的数百天兵神将,即便知道自己上前也是无济于事,但是陆骁仍又向溪落恳求道:“师侄姐姐,你就让我去救救他吧!” 溪落叹息一声,手一松,作势就要收回禁制,陆骁眼中感激,立马就要提起法力朝前跃出,可还不等脚下迈出一步,便只觉后颈突遭了重重的一手刀,陆骁眼里便渐渐暗了下来,昏了过去。 溪落抬手扶住陆骁倒下的身体,轻声喃喃道:“师叔弟弟,你不要怪我!就在这先休息休息吧!” 另一边的“陆琮”回头一看数百天兵追上前来,眼里竟是没有一点点的害怕,隐隐还有一丝兴奋之色,待天兵追近,仍在逃命的“陆琮”直接转身撒下一片火海,顿时夜空陷入了一片漆黑的火焰之中,连那群星都被暂时遮蔽了,且众多天兵手中法宝遇到这漆黑火焰,却是丝毫不能挡,片刻功夫就被焚化成灰,直接被火中狂风吹散了去。 顿时,数百天兵竟是在这诡异火焰中节节败退,停下脚步的“陆琮”眼中火焰熊熊跳动,嘴角邪笑不已,却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刚才撒出火焰之后,竟是已经肉眼可见的干瘪下来,此刻间整个人恍若耄耋之年的老人,干枯的皮肤不过数个呼吸后便是褶皱四起,一如那纵横凸起的老树皮般可怖。 “陆琮”胸口呼吸开始愈发急促,反手一出就要将那撒出的火焰收回,好弥补自身的亏虚,奈何救完巨灵神的赵公明早有察觉,右手持着一枚小巧玲珑,手掌般大小,表面还有紫气氤氲的金玉葫芦。赵公明左手掐法印,口中念法诀:“通天宝法!随我心意!收!”随即那弥漫夜空中的漆黑火焰便汇作一道漆黑的火焰旋风,被那金玉葫芦从嘴中快速吸入,不一会儿,就将那四散在众天兵身上的火焰都一一收入金玉葫芦之中,分毫不落下。 “陆琮”自身气息仍在快速萎靡,抬手上下都已略显困难,眼见似要油尽灯枯,已是断然无法对抗赵公明的金玉葫芦,只能眼看这本命火焰被赵公明毫无阻碍的收了去。 另一边手提单斧的巨灵神浑身烧得不成样子,盔甲都已残破,露出了大半胸膛。巨灵神心中恼怒,恶从胆边生,竟是直接甩出那仅剩的一把斧子,就要将半空中的“陆琮”一砍两段,“陆琮”已是无力躲避,但脸上戾笑不减,眼看这巨斧即将临身,却是毫无畏惧之色。 在那巨斧砍向“陆琮”干瘪身体的刹那间,一道金色光柱从“陆琮”上骤然爆发,继而贯穿天地,在夜空之中耀眼无比。 巨灵神接到那被震飞回来的巨斧之后,瞪大了双眼,一脸惊骇,情不自禁的念道:“这。。。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为?” “陆琮”的身体眼看就要承受不住这漆黑命火残存的力量,几近崩溃间,忽然怒目圆睁,朝天大吼道:“我。。。还不能就这么失败!” 乌云上,李靖与太白金星作壁上观,似在静观其变,赵公明则是在吸取了夜空中的所有漆黑火焰之后,收起了那枚紫玉葫芦,然后双手拢袖,退至一旁,像是已经完成了任务一般,开始静静闭目养神。 就在“陆琮”即将意识消失之际,一名黑瘦道人于极远处一个瞬身,悄无声息的穿过了金色光柱,便来到了陆琮面前,随后伸出两指,指尖一点金光点在“陆琮”额顶,“陆琮”眼中一黯,嘴里还在说着:“你。。。”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立刻昏睡了过去。 那易初道人默念法诀,随后又是连点数指,指尖金光闪烁,瞬息间便止住了陆琮不断衰竭的身体状况,嘴里轻轻念道:“还好贫道来得及时啊!” 易初道人施术完毕,陆琮额前的漆黑命火随即重新隐入额头,回到了已然倾斜的建木桥的另外一端,随即被漆黑火焰燃起大半的建木桥也开始回到原本的青蓝之色,让那被压制的青色命火也缓缓落回到了建木桥边,两者渐渐的再度回到平衡之中。 然而陆琮此时的身体依旧如同耄耋老人一般苍老干瘪,没有丝毫好转,仿若垂暮之夕,岌岌可危。 易初道人叹息一声,吊住陆琮一口气,抬头遥望乌云之上的三名上神,眉头一皱,不过片刻,心中略有计较,便定下计来。 李靖冷厉目光一转,与太白金星说道:“星君是否察觉到什么异样?我感觉这蚩尤命火的气息像是突然消散了一般。” 太白金星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刚才还极度虚弱的蚩尤命火,此刻间这凶戾的气息却像是消散在了这方天地中,莫非是那凡人的精气损耗过头,加之那蚩尤的本命火焰又被玄坛真君吸走了不少,就此一命呜呼了?可这蚩尤命火又去哪里了?”说完,太白金星转头望向身后一步远的赵公明,赵公明装作没听见,闭着眼,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太白金星只得又转过头来看向李靖,李靖眼神闪烁,死死盯着那还未消散的金色光柱,一字一句说道:“等这金光消散,我们再看究竟是如何回事!” 太白金星打趣道:“我观这道金光法咒,似乎像是我们天庭的路数,不知又是哪位上神前来掺和了一脚?真是让人头疼啊!” 李靖不说话,脸有怒容,等着片刻之后的水落石出,手中玲珑宝塔微微震动,塔中九层开始不停轮转,金光不定,于每一层中都开始有鬼怪的嗡鸣声不断从中传出。 这会儿还在地面上趴着,一直翻着白眼看着好戏的猪刚鬣见那单手持斧的巨灵神忽然朝自己走来,心中害怕,竟是直接身子一歪,吐出半截舌头,依旧翻着一双白眼,装死了过去。 巨灵神眼神阴翳,毫不在意的走过装死的猪刚鬣,手中板斧捏得“呲呲”作响,之前数次出手对付不过是一介凡人的陆琮,却皆不得,在一众神兵天将面前落得毫无颜面,一时间里都羞得回阵,因而心中愤恨异常,咬着牙在远处看着七星镖局众人陆陆续续的刚才之时进入了那山中密道,最后在二当家皮易侠和五娘甄不进入之后,负责断后的赵其良也是带着人进入其中。七星镖局现在残存下来的所有人,就这般尽数撤进了密道之中。 待巨灵神走近,猪刚鬣屏住呼吸,连身上刚刺都紧张的收拢了起来! 脚步不停的巨灵神在走到离那密道尚有数十丈远时,忽的站定了下来,左右环视,发现那密道建于卧虎山侧,边上还有数座矗立的高大石柱,眯着眼的巨灵神心中一横,脸上抖动着狞笑,自顾自念道:“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瞬间便将对陆琮的怨恨,要转嫁到这些蝼蚁般的凡人身上。 巨灵神朝天一望,手中巨斧假装不经意一甩,朝那山边数座石柱掠去,一阵破风声后,几座石柱应声倒塌下来,“轰隆”声数响,落下的巨石将那密道进口直接封得死死的,对于凡人来说,若是想从里头强行突出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巨灵神见状阴冷一笑,接住重新回到手中的开山板斧,舔舔嘴角,挂着一脸狞笑,再度看向半空中的那道金色光柱。 这一刻,天上地下的目光均聚焦在这道金色光柱之上,但在这光柱光芒即将减弱湮灭之时,倏忽一闪,天地陡暗,众人不过是一眨眼,再看之时,在那光柱消失之处却是一无所有,就连原本应该在其中的陆琮也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二十九章 不解。 - 神谬 - 提辰 夜空笼罩下,卧虎山上一片寂静无声,本该竞相在仲夏夜里欢唱的夏虫和鸣蛙,此刻间都像是有所畏惧一般,全都躲藏了起来,不敢出声。 半空中的乌云上,站在最前的李靖,眼神耸动,森然逼人,身后一众狼狈不堪的天兵都寂寂不敢言语,唯恐触怒了此时李靖这尊即将要爆发的火山,担心一个不小心弄得个殃及池鱼,大家都不好受。 眼看气氛愈加死寂,位于李靖半步后的太白金星只好走到李靖身边,一抚自己雪白长须,顿了顿,轻声说道:“天王,此间事该如何是好?我等是否先回天庭,禀告陛下之后,再从长计议?” 李靖不语。 太白金星只得再说到:“天王,那蚩尤命火气息已散,说不得是用了什么法子遁逃了去,再者,那烛九阴气息也已不见,想来是躲藏了起来。此番我们也不是一无所得,起码知道了天庭有人在暗中与蚩尤勾结,有所图谋,我等不如先回天庭,听候陛下指示,到时候请昊天镜找寻到他们的所在后,再率大军前去,必能一击中的。” 李靖冷眼一横,心里知道留在此地也无用处,瞬间收回笼罩整个卧虎山脉的神识,牙间闷出一个字:“走!” 旋即李靖袖袍一挥,转身时身后金红相间的宽大披风晃荡作响,掌中玲珑宝塔一时间止住声音,随后李靖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天庭,剩下的一众天兵在哪吒和赵公明的率领之下虽然寸功未立,却也是一派浩浩荡荡的样子,朝天庭而去。 并未马上离去的太白金星乘云落在地上,待天庭众人皆已离去,才一脚踢在那已化作家猪大小的猪刚鬣身上,嗔斥道:“你这猪倒是因祸得福,不曾想就这般境地了,你还能要化形作人身了!也罢,念在我等往日旧情,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罢,太白金星拂尘一挥,一道白色光罩凭空而现,将仍在地上装死的猪刚鬣笼罩其中,紧接着光罩之上有道道波纹自顶而生,朝底部落去。不一会儿,光罩之中的猪刚鬣全身也被白色光芒所包裹,身形开始进一步的缩小变化。 一动不敢动的猪刚鬣只觉一股暖意流淌全身,原本翻向头顶的白眼开始滴溜溜的活动起来,只见透过一道白色屏障,便看见一位慈祥可敬的老神仙正在外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猪刚鬣收回舌头咽了口口水,仔细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发现竟是已有法力在自己气海之中开始涌动起来,之前受的伤也已不再恶化。猪刚鬣顿时就想明白了这老神仙是在助自己化形,瞬间又是一个翻身,趴在了地上,却仍不敢抬头看着这施恩于自己的老神仙。 太白金星默默念叨着:“哎!但愿这一世,你能活个明白吧!”只见手中拂尘又是一挥,那光罩之中趴着的猪刚鬣竟是开始从猪身化作人身,那四肢逐渐变得修长,四蹄也化作了手指和脚趾,那一截小巧弯曲的猪尾也在“噗!”的一声之后,隐入身体之中。 一刻钟后,猪刚鬣站起身来,除开头颅,整个身体已经宛若一个成年的健壮男子模样,随即抱拳与太白金星答谢。 太白金星口中念道:“散!”那白色光罩便化作一缕流光立刻散了去,然后又是手中一指,念道:“现!”一件将军银甲便落在了猪头人身的猪刚鬣身上,一时间虽然看上去有些不搭,但是银甲之上缀有山蓝鳞片,周围加有晶莹蓝玉,伴着金光飘带,身后的披风若碧水波霆,有波涛声响,因此即便是个猪头,这浑身上下依旧是光彩四溢。 猪刚鬣眼中激动,正欲拜谢,太白金星却是说道:“不用谢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如今你初化人身,但仍不圆满,以至于最重要的头颅现在还是个猪头!” 猪刚鬣一双耳朵翕动,连忙问道:“斗胆请问上神,我该如何尽快将这头颅化作人形呢?” 太白金星抚过长须,想了想,拂尘一挥,便将猪刚鬣身上将军银甲幻化成普通衣物模样,随后说道:“你可前往升龙洲伏龙书院,到了之后就说是我太白金星让你去的即可,在那安心修炼数载,自可靠你自己将这头颅随意变化。”话音刚落,太白金星便倏忽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朝天庭而去。 猪刚鬣低头抱拳称是,然而久不见太白金星再说话,微微抬头瞥一眼,已不见老神仙身影,左右环顾良久,猪刚鬣才放下心来,开始打量自己一身上下,嘴中哼哧哼哧出声,想起刚才那番景象,似有些自傲,直到最后摸到自己猪头才略有不甘,不过想起先前太白金星所言,猪刚鬣便打定决心要朝那升龙洲去,随即弯下身来,手腿并用朝水牛山那边自己老窝奔了过去,跑了半途这猪又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瞬息间又站起身来,改用一双脚跑了起来,任一双大耳因为动作不协调而上下翻飞。 落霞洲一处不明角落,一道金光一闪,只见一黑瘦道人怀抱一位枯槁老人落在一处山林之中,在寻到一处水月相映的洞天之后,急忙朝前走去,待易初道人沿着水潭边走近时,这从石壁上落下的水幕竟是自己分开,化作了一道门户,易初道人踩着水潭中的石头走进去之后,又将手里那还是没补好的破烂幡杖一把插在水幕后头,才急匆匆朝洞府里头走去。 卧虎山,月与群星就要隐去。 此刻的七星镖局,白日里还盛名在外,被周围乡镇称道,不过一夜间,就已经只剩下一片残砖破瓦,焦土烂墙的狼藉惨状。 待猪刚鬣走后,溪落才走进破败的镖局之中,各处仍有轻微的燃烧声在作响,然而这会儿却是被周围的虫语蛙鸣给盖了下去,仿若在催促着火焰赶紧熄灭。溪落顺着先前在哨台时的感应一路走到七星镖局那下山密道前,看见落下的巨石将这密道口已然封得密不透风,但若是凑近些贴着巨石仔细听去,却是能听见有若有若无的喊声传出:“救。。。命!” 溪落秀目一闪,手持梅花灵枝,朝其中灌注法力,口中喊道:“起!”随即眼前巨石便被法力裹挟,升至半空,然后随溪落的心念,落在一旁的空地上,依次数回,那密道洞口前的巨石便被溪落一一清除干净,溪落走上前去只见洞口还剩一道朝内凹陷的破烂铁门在紧闭着,有断断续续的敲击声传出。 溪落举起梅花灵枝一指,那破烂铁门应声碎去,片刻之后就有数名面带绝望的镖局中人从密道中冲将出来,靠在一旁,一边喘着气,一边大口呼吸着,溪落见此,驾驭梅花灵枝飞起,朝东而去,路过哨台之时,捡起陆骁,接下来朝水玄宗矿区而去。 密道中除开被中途密道坍塌砸死的一部分,这一会出来的也不过数十人而已,还得加上三位仍活着的当家,皮易侠、五娘甄不和赵其良。三人一同登上一片小山坡,看着眼前一片惨状,一时间难以名状,五娘甄不难以接受,直接哭出了声来,赵其良也是虎目含泪,唯独皮易侠看着眼前一切,沉默不语。 良久,赵其良盘坐在山坡上,低头不语,五娘甄不亦是如此,呆呆的看着由那些断壁残垣组成的七星镖局、皮易侠则是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山坡,将幸存的兄弟们都安排下来,带着人在镖局地窖里找到了些食物,就地给大家分发了下去。 迎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皮易侠拿着三份食物走上山坡递给仍沉浸在伤痛中的两人,轻声说道:“先吃点东西吧!” 赵其良将食物放在一旁,眼中噙着泪花,仰天问道:“以后我们要怎么办?” 五娘甄不小口小口吃着,并不搭话。 皮易侠坐了下来,看着周围的焦黑废墟,又想起兄妹七人一手建立起来的七星镖局,面露哀伤,想了想一字一句说道:“尽管大哥他们还生死不明,但是我要留在这重建镖局,等他们回来!给他们一个归处!” 五娘甄不眼中忽然泛起一丝灰光,用毫无波动的声音认真说道:“我要出去闯荡一番,见识见识这个天地。” 赵其良定定的看了一眼五娘,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她的决定,咬着牙念道:“我也要留在这!等大哥他们回来!!” 皮易侠叹了一口气,对五娘甄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拦你,待我取出地库的钱财,给你准备一份路上用的盘缠。” 五娘甄不点点头,随着眼中灰光散去,只剩心中哀伤不减,特别是一想起东方向,整个人便恍若行尸走肉一般,不管外界如何,身心尽皆沉浸在往日记忆中。 天亮之后,皮易侠将愿意继续留下的兄弟都集中了起来,给了一笔安家费,而那些想要下山回家的,皮易侠也给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算是定下了镖局重建的基底。 五娘甄不一直待在这山坡之上,不久,皮易侠再度走了上来,将一个包袱放在五娘甄不身边,说道:“这是盘缠,你下山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实在不行,就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吧!” 五娘甄不转过脸来,一脸诧异,看着说完话就转身离开的皮易侠,一时间难以相信,皮易侠竟然要赶她下山!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章 云波诡谲。 - 神谬 - 提辰 天庭,凌霄殿。 昊天帝面色阴沉,端坐在玄晶宝座上,目光在座下一众跪着不敢抬头的神将仙师中来回扫过,心中似有什么盘算。 回想彼时,日耀云庭之际,李靖一回来,便急匆匆来玉霄宫要与昊天帝禀告下界所发生之事。一袭华服的昊天帝,右手持一只雾水莲花,待李靖在身侧禀告之时,左手依次摘下其花瓣,抛至面前墨玉池中,青玉色的莲花瓣悠荡间掠过白石玉杆,随后飘落在了水面上,不过一息之间,便被那潜游上来的宝光金鲤直接跃出水面,吞食了去。 恰好这时李靖说到可能有天庭中人暗中出手救下蚩尤命火之时,昊天帝蓦然一笑,将手中依旧盛开的雾水莲花茎秆放置在两手掌心,然后双手轻微一搓,这朵雾水莲花便像风车一般,脱手而出,带着溢出花朵的水墨雾气旋转飞入墨玉池中,最后在清脆一声之后,雾水莲花茎秆点水而入,一时间带起池中波纹摇荡,忽见两条宝光金鲤如之前一般潜游而上,就朝落在水面的水雾莲花一跃而起,相对而凌空的一对宝光金鲤在各自将要叼起一片花瓣之时,却刹那间宛若被凝止了一般,定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而那朵水雾莲花原本被摘下的花瓣又重新显现而出,仿若从未出过墨玉池一般。 昊天帝静静看着这凌空而立的一对宝光金鲤,宛若凝雕一般,留在这朵雾水莲花两边,丝毫不得动弹,嘴角不禁一丝讥讽,双手扶栏杆的昊天帝此番举动引得李靖侧目,一时不由得停下了嘴中言语。 昊天帝见李靖不出声,转过身来,池中那一对宝光金鲤瞬息之间解了凝止,“扑通!”一声落入池水中,急忙潜游到了池底,任那水雾莲花就在池中,也再不上前了。 昊天帝声音庄严,面朝李靖问道:“天王可知天庭中是何人在助这余孽?” 李靖老老实实答道:“禀陛下!微臣不知!” “那天王不妨猜猜可能是何人呢?” “陛下,微臣不知该如何猜!” “哎!罢了!” 昊天帝慢步走过李靖身边,眼中目光一闪,与李靖说道:“天王,接下来还需你亲自出手,将那暂时逃出去的余孽抓回来,朕将此事全权交于你手,你就先去吧!” 李靖额头冒汗,连忙领命:“遵命!”随即退下,去往点将台调兵遣将。 此时,凌霄殿上紫气氤氲,穹顶之间浩气流转,玄晶宝座上的昊天帝手指轻叩,眼前珠帘却是丝毫不动,透过间隙,只见一众神将仙师惴惴不敢言,像是知道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昊天帝眼神闪动,突然间朝下问道:“天庭中一众古神金仙近来可有下凡?” 一阵寂静无语之后,魔礼红闷声答道:“启禀陛下,末将值守期间,只有王母娘娘差龙吉公主下界过,此外再无他人过南天门下界。” 昊天帝沉默不语,良久又问道:“天眼近来有无异常?” 负责看守天眼的云中子答道:“启禀陛下,天眼近来未有异样。” 昊天帝一时问不出其他,眼中一转与云中子说道:“福德真仙,朕与你商量件事,朕天庭之中还有天河水师无人掌管,不知雷震子是否愿意接掌帅印?” 云中子一愣,却也立马反应过来,答道:“臣。。。臣在此替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先谢过陛下圣恩,待微臣回天眼,便让雷震子来拜见陛下。” 昊天帝点点头,余光一瞥看见那角落之中浑身抖动的巨灵神,突然下令道:“巨灵神听令!” “末将在!” “朕命你即刻率四方巡游天神巡查四方天际,务必要找出蚩尤命火!” “是,末将领旨谢恩!” 旋即巨灵神站起身来,面目狰狞,走出了凌霄殿。 昊天帝环视座下,询问道:“众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要上奏?” 又是寂静无声,昊天帝心中无名火起。 昊天帝一拍宝座,正要发难,门外却是有天兵前来禀告:“启禀陛下,王母娘娘来了!” 话音刚落。 “王母娘娘驾到!” 一派雍容华贵的王母娘娘便在侍俾的簇拥之下款款走进凌霄宝殿。 昊天帝不禁心思飞动,这久不来凌霄殿的王母娘娘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何? 脑后同样神环笼罩,光彩四溢的王母娘娘落坐在昊天帝旁的玄玉宝座之上,笑道:“本宫一来,便听陛下要将这天河元帅之职让这雷震子担任,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啊?” 听见这话,云中子暗中松了一口气。 昊天帝内心愠怒,脸上却笑容不减,一字一句问道:“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毕竟这天河水师也不可久无帅领啊!” 王母娘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本宫去了一趟荒海之东,取了些极东海眼中的海髓,不曾想被一条埋伏其中邪龙袭击了,要不是应龙来得及时,怕是得受不轻的伤。” 昊天帝急忙问道:“娘娘此等大事为何不以神念告知朕,朕必派人去将那邪龙剿灭。”说完便要下令。 王母娘娘按住了昊天帝的手,取出一个碧蓝小瓶,送至云中子身边,说道:“福德真仙,这海髓你就拿去天眼中镇压那邪兵吧!” 云中子面露感激之色,答道:“谢过王母娘娘,待邪兵止息,微臣必前去瑶池拜谢!” 王母娘娘挥挥手,昊天帝顿时眼中阴沉又起。 一场朝会,明面上君臣和睦,暗地里却是不欢而散。 落霞洲不知名洞天处。 易初道人点亮洞府中一座石灯,看着陆琮静静躺在眼前一口散发着晶莹蓝光的秘潭之中,灰白的头发往着各处摇摆。这秘潭一丈大小,清澈见底,从洞府顶部伸出有一道细细的尖锥,其尖端有一滴与下方秘潭中一般颜色的山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自身重量,正欲垂落到下方一个与秘潭相连的碗坑之中。 陆琮整个人已经被易初道人放入秘潭半天有余,中途潭中不断有气泡从底部咕咚上来,最后溢出到表面炸裂开,但是陆琮似乎并未有任何好转,仍是一副耄耋老人的模样。 易初道人叹了一口气,轻声念道:“难道这一潭万年仙灵山髓也救不回这被蚩尤命火烧去的精气?” 易初道人转过身,手中现出一白色大瓷碗,朴素瓷实,心想:“那位施主也不知道现在何处,我竟是丝毫感应不到我那道符咒所在,但是施主曾施恩三次与我,我已还下一回,此番是第二回,若得功成,也算是助我红尘修行。”易初道人将那大瓷碗收回袋中,一边思虑如何救治陆琮,一边朝洞府外走去。 待易初道人从水幕而出,一时间阳光刺目,落于山间树林,暑气蒸腾,极为燥热。易初道人蹲下身,探手舀起清澈潭水一饮而尽,落下手掌之际,却见一位身着黑袍的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清潭的另一边,尽管面朝着自己,但看不清面容。 易初道人随即掐指于大袖之中,片刻之后,与对面黑袍人影拱手道:“不知道施主大驾光临这山野林间有何贵干啊?” 那黑袍人影以低沉声音回应道:“仙师不必慌张,我从东越而来,并无恶意。” 易初道人问道:“施主为何知道贫道在此处?” 黑袍人影答道:“世间山林之中皆有我族安居,因此昨夜仙师落脚此处之时,我便已知晓,不过赶路花了些时间?” “那你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知道!” “那施主此番来是为何?” 易初道人说罢,那黑袍人影取出一团漂浮不定的厚重云朵,将其送至易初道人面前,易初道人大惊道:“这莫不是海浮云根?” 黑袍人影直截了当说道:“仙师将这云根埋入那少年气海内,这仙灵山髓便会一同渗入其体魄之中,可暂时弥补些损耗的精气。” 易初道人点点头,赶忙说道:“贫道先行在此谢过施主了!事不宜迟,老道便先去救人了!” 话音刚落,易初道人再次对黑袍人影一拱手,便转身快步进入洞府之中。 一炷香后,那黑袍下的人影忽然掀开头顶兜帽,于树叶间透过的斑驳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而瘦削的脸庞上,露出一张极为可怖的脸,在额顶交叉落下两道极深的伤痕,直接从一双眼睛划过,一直垂落到嘴角,但是温润的嘴唇旁毫无胡茬的痕迹,若无这伤痕,想必亦是一张俊秀绝佳的翩翩公子模样。 黑袍人影侧过身,“望”着这水幕,像是看穿了什么一般,“眼睛”里有着一丝期待。 良久,鸟起山鸣,黑袍身影一闪而逝。 洞府之内,易初道人小跑着来到那秘潭旁,随即将手中捧着的海浮云根置于陆琮气海上方,然后手中法印叠转,口中念道:“敕者我令!移根入体!进!”那海浮云根瞬间化作一道极细的气旋,在秘潭之中卷起一道漩涡,就朝陆琮气海而去,不过一瞬便消失在易初道人眼前。 一个时辰后,易初道人于秘潭周围踱步,不多时,秘潭之中气泡忽的加剧,仔细看去,这秘潭中池水竟是在不断下落,陆琮原本干枯褶皱的皮肤也有回复的迹象,易初道人眼中一喜,转身一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响指一打,又是一座石灯燃起,易初道人接着翻开石桌上的一本熏黄书册,细细读了起来。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一章 矿场。 - 神谬 - 提辰 卧虎山,残败的七星镖局。 五娘甄不背上包袱,跨过倒塌的门墙,一手轻轻落在门口被砸去半边脑袋的石狮子上来回摩挲,回头望去,一片断壁残垣里搭了几个临时的棚子,竟是无人前来相送。 五娘甄不踏上下山的石板路,远处山坡上的皮易侠和赵其良远远望去,见五娘甄不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之下,皮易侠才出声道:“希望五娘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赵其良不语,眼中也闪过一丝落寞。 良久,赵其良有些不甘心,忽然问道:“三哥,你说大哥他们还会回来吗?” 依旧书生模样的皮易侠嘴角一扯,舔了舔嘴唇,手里拿着那被烧去半截的蒲扇,望向百废待兴的七星镖局,轻声说道:“会的!大哥他们会回来的!” 赵其良眼中朦胧,即便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但还是想留着那么点希望。 皮易侠耸了耸鼻子,与赵其良说道:“六弟,以后我们二人要将七星镖局重建起来,让大哥他们不管走到哪里,要是听见镖局重新起来了,必然会回来的!” 赵其良苦笑着点点头,说道:“三哥,我们从先哪里下手?” 皮易侠望着天,看向北边,笑着说道:“先将北边那块空地建个园子吧,好让大哥他们回来也能赏赏景!” 恍惚间一阵风吹过,山坡上的两人心里一紧,也不知道这风会给两人带来些什么,两人不约而同朝一片破败的镖局望去,或许是一个更好的七星镖局吧! 下山路上的五娘甄不心中惆怅不已,脚下走得飘飘忽忽,只觉浑身都有些难受却又没地方发泄,不由得想要骂人。行至半途,前面一位青年斜躺在旁边土坡上,一身葛布青衫,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上下摆动,一顶草帽盖住了上半脸面容,单脚撑地,另一只脚则是踩在土坡之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乡谣。 五娘甄不看都没看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不料走了一会,这青年又出现在自己前面土坡上,依旧是刚才的姿势,没有一丝变化,五娘甄不心中狐疑,却也没想去管,只是脚下步子愈发快了起来。 临近山脚,当那青年再度出现之时,五娘甄不毫无迟疑的抽出随身所挂柳刀,对那青年喊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三番五次阻我去路?” 那青年没有任何回应,仿若只是一个玩笑一般,五娘甄不用刀尖指着那一动不动的青年,脚下挪步,慢慢朝山下靠去,待离那青年数丈远之后,一声收刀入鞘,便朝山下快速奔走而去。 五娘甄不刚走出百十步,却又见一名高大青年背对自己,挡在大路中间,那微微露出来的狗尾巴草让五娘甄不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骂道:“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是看老娘好欺负是么?你没打听过老娘是谁?还是想在茅坑边上打地铺,找死么?” 那高大青年转过身来,草帽戴在脑袋上,轻声念道:“七星镖局,五娘甄不,果真是名不虚传!” “既然你听过老娘的名头还不快些让开道路!再不停劝阻,就休怪我无情了”五娘作势就要拔刀。 那高大的奇怪青年,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说道:“五娘莫急,吾奉命前来寻你,并无恶意,你先听吾跟你说说可好?” 五娘眼中怒气汹涌,疑心不减,右手紧握刀柄绕着这青年走了一圈,待走到青年身后,才出声道:“那你先说来听听!” 那高大青年清了清嗓子,先是自我介绍:“吾名若信,自西明洲而来。” “那你找我干什么?”五娘不耐烦的打断道。 “五娘你是否有一张青色的残破书页?而你恰好还能读懂?” 五娘甄不下意识就要点点头,但不等落下,又急忙摇头,高声说道:“你问这干什么?” 若信一笑,歪头吐出嘴中狗尾巴草,说道:“吾之职责就是将这世间有缘得到这青色书页的人带去西明洲。” “去西明洲干什么?” “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这是一番你想都想不到的造化!” “我。。。你。。。”五娘甄不正欲拒绝,却被眼前背对自己的若信一挥手间,直接莫名其妙的击晕了过去,若信随即唤出一艘木舟,将晕倒的五娘抱起,放置其上,随即驾驭木舟冲天而起,带起风声呼啸。 落霞洲曲池灵金矿场。 曲池是落霞洲一不知名小镇,周边都是深山老林,与外交际极为不便,外人难以找到进山的路,再者山路崎岖,往往出个山就要一两天,因此这里的本土乡民基本上也不去外头,在这小镇中仅靠着身边千里山林便可自给自足。 离曲池小镇百里开外的一处山沟里,荆棘刺树横生,表面看似并无什么异样,就像寻常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一般,可那法阵上时不时荡开的波纹却又显得没那么简单。这时不时的波纹是有人在进出这法阵时所激发,若撇开这道门法阵之后,里头便大有文章,不过寻常山民来此只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绕出去,没有丝毫可能察觉到这几步外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法阵之内,灵气氤氲,一片极大的矿场映入眼帘,不断七彩光芒从各处矿洞之中喷薄而出,落在半空久久不散,凝成彩霞。离矿洞正对五十步远处有数个底座埋于地下,高出半身的三足青铜熔鼎,鼎身铭刻饕餮纹,浮有神光,熔鼎底部有这炽热的地火在熊熊燃烧,在不断将鼎中的灵金原矿化成“水”,然后最上层纯化的“水”会顺着鼎身边的一道小口流淌出去,经过一道“水”渠,去往不远处的一处门窗紧闭,却又有敲击声不停的石制大殿中。 矿场另一边空地围有法器锁链建造的拘束法阵,法阵当中用林木搭建了不少高低错序的工棚,可见一列列手脚均戴镣铐,瘦弱不堪的矿民,正拎着锄头和簸箕从棚中缓缓走出来,待走过一小段寂静无语的石路之后,最后依次走进那彩霞喷薄的矿洞之中。 与此同时,还有正从一旁矿洞中出来的矿民,大都是脚下虚浮蹭地,手提肩扛的簸箕里均装有些大大小小泛着光彩的灵金,矿民排着队走到一处固定的熔鼎旁,将簸箕中的灵金毫无保留的倒入其中,再经过一旁凶神恶煞的黑衣守卫手中一颗拳头大小的无色宝石上下一照,无任何异常才得以回到木棚中休息片刻。 就在一切如常间,突然有一位鹿首人身的矿民经过这守卫之时,眼中来回闪动,待守卫手持那宝石一照之际,连忙抬头装作看向远处,但是那宝石依旧泛出蒙蒙荧光,顿时这矿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吐人言,大声求饶道:“大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黑衣守卫直接反手一巴掌扇在这鹿脸上,顿时鹿首矿民便摔将出去,那头上原本就残缺的鹿角此刻更是直接磕断了去,只剩下了根部,有血迹从中不停渗出,随即流到脸庞之上,但这矿民却顾不上这么多,急忙爬起身来,五体投地跪了下来,头颅不停磕在岩石路上,“嘣嘣!”作响。 黑衣守卫闷声道:“交出来!” “大人!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交出来!!!”黑衣守卫取下腰间法鞭,掷地一甩,惊悚之声响彻矿场。 那跪着的矿民害怕至极,只得咬牙忍着痛撕开自己侧腹的一块毛皮,将藏于毛皮下的一小块带着血迹的灵金取了出来,那守卫接过灵金看都不看,随手就扔进了熔鼎中,然后手一挥,有两个青衣束发的低等守卫便上前将这矿民一把钳住,解去手脚镣铐之后,一把就甩进了最近的熔鼎之中,一阵不间断嘶吼哀嚎于鼎中响起,在化作一缕青烟之后又恢复了安静,那熔鼎之中的灵金便带着一旁矿民一双双惊惧的眼流向远处。 不过那工棚高处的亦有数个矿民,冷眼盯着这一切。 从卧虎山离开的溪落将陆骁放在梅花灵枝那交错树干处,任其倒在一旁,凭借本能抓住枝干,自己则仍是站立在梅花灵枝最前端,衣袂飘飘间,英气盎然。 待来到这曲池矿场,溪落手中闪现一块灵金令牌,是水玄宗秘法所制,令牌耀目一闪,溪落即驾驭梅花灵枝毫无阻碍了穿过法阵屏障,瞬息之后,法阵上的波纹也消失不见。 溪落过处,矿场守卫均面露微笑,眼露崇敬之色,但那些矿民却是头都不敢抬,若是一旦被守卫看见,便是大不敬,又要遭那守卫法鞭斥打,一顿下来,不死也难活。 进入矿场溪落眼神不移,径直去往与矿场一山之隔的一处休息居所,其中有数座庭院,草木丰盛,鸟语花香,与那矿场之中截然不同。 落地时,陆骁才悠悠醒转,恍若做梦,待见到一旁走过的溪落,急忙问道:“师侄姐姐,我弟弟怎么样了?” 溪落头都不回,但有声音传来:“他没死,被人救走了。” 陆骁扶着额头,坐了起来,还没坐舒坦,屁股底下的梅花灵枝却倏忽之间消失不见,陆骁落得个屁股击地,不过陆骁瞬间蹲伏起身式施展而出,一把站了起来,忧心忡忡的看着这周围景色。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二章 茶谈。 - 神谬 - 提辰 曲池矿场后的休息居所之中,单独庭院共有六座,此外还有一座三层木楼位于这处平地最外侧,供守卫居住。溪落和陆骁来之后,两人也被接应的同门分别安排进了两间庭院。溪落先是去拜访了此处矿场的驻守长老,这会儿,除开溪落,还有两位原本就在此地驻守矿场的水玄宗长老—白木和黑绣,两人一同在此驻守了已经百年岁月。 不多时,陆骁站在自己所住的庭院之中,借着树荫遮阳,听着一山之外借着风传过来那些轻微至极的“叮叮”敲打声,陆骁暂时将对陆琮的担忧藏在心里,毕竟当下陆骁也明白陆琮应该是无碍,而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仍是要提高自身修为,若是自己足够强,也不至于那时只能像个无力的孩子在一旁看着。 陆骁静静任山林微风拂过,怔怔出神,不多一会,溪落在前与另外两位长老三人一起往陆骁这边走来。待进来小院之后,白木瞧见陆骁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不咸不淡的讥讽道:“这位小师叔好大的威风哦!” 陆骁闻声诧异一愣,随即连忙转过身来,与三位见礼,顺道说道:“师侄姐姐你来了!” 溪落没来由的脸上微微一红,急急出声道:“小师叔!这两位是驻守在这曲池矿场的白木长老和黑绣长老,按辈分也是你的师侄!” 陆骁随即拱手,与两位长老拱手道:“见过白木长老,黑绣长老。” 这两位长老修道均已三百年有余,近来百年驻守在这矿场之中,不常有同门前来,也不知这一对贤伉俪修为有无再进一步。 白木姿容秀丽,眉眼多情,润玉般的肌肤莹莹有光,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气,身着一袭白水流云袍,刚刚好罩住身形,但其婀娜身段仍是抬眼可见;黑绣面容俊朗,身形挺拔,剑眉星目,英气勃发,一身火云黑金袍,远远望去浑身上下所携气势极强,但在此刻间却是收敛不少,对着陆骁之时,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白木眼睛一眨,就要出声挤兑一下这看上去还挺礼貌的小师叔,黑绣却是手一抬,连忙止住了她,自己则是向前一步,拱手朗声道:“见过小师叔!小师叔,路上辛苦了!” 陆骁轻轻一笑,举止间以晚辈自居,回道:“不及两位长老在此辛苦。” 白木袖袍一甩,对陆骁眨眨眼说道:“那是,别看这里似乎山清水秀的,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实在是个无趣之处,听说小师叔与祖师关系不错,能不能去掌门那说句话,让我俩早些回水玄宗嘛!” 陆骁尴尬一笑,不知作何回答,黑绣拉了拉白木,无奈一笑,出声道:“白木此言,小师叔不必放在心上,她是无心失言了!还请小师叔勿怪!” 白木对着黑绣就是一个白眼,手肘抬起一顶,恰好顶在黑绣肋骨间,一双杏眼睁得老大,满满的威胁之色。 陆骁见此,想了想说道:“我回去若是碰见掌门师兄,会与他提起两位长老在此地的辛苦的!” 黑绣原本只当陆骁这个小师叔是个傀儡枕头,不过是举止上温润有礼,不惹人反感,但当下听见陆骁真心实意说出此话,心里却是对陆骁的好感上升不少。 溪落在一旁静静听着,见三人对话后,也对陆骁不知不觉高看了一眼。 陆骁心中一动,弧光一闪,在一旁石制桌凳上放上那套置于遮天囊中久久未用的茶具,黑绣眼前顿时一亮,立刻挥手间就取出一个木制葫芦和一方小盒,与陆骁说道:“不曾想小师叔也有此番雅好,与我实乃同道中人啊!” 陆骁微微一笑,不作多话。 一旁落坐的白木打岔道:“你那能跟小师叔比么?你看小师叔这茶具宝光流转,茶壶无水却有水汽氤氲在自行滋润壶身,再看这茶碗中亦有幽香自起,做那衬味,烘托那茶叶的本味之香。咦!你们看!这茶座里居然还隐藏有一方木鼎,当中地火流转,似乎不会熄灭,怕是是那地火之种。如此奇异的茶具,就炼器来说,这必是件价值不菲的珍宝。” 白木原本是插科打诨,忽然想到一事,急忙问道:“小师叔,你这不是幽檀木做的茶具吧!” 陆骁不曾在那书上见过此物,迟疑问道:“幽檀木是何物?” 白木赶忙解释道:“这幽檀木乃是一等一的神异木材,天地孕育,于极西之处的隐蔽地受地火灌溉才能长成。据说幽檀木都是有灵性的,可于地火中隐藏自身,或借地火遁逃,但是存世极少,故而受到炼器大家的推崇。我头一回见人将这幽檀木像小师叔你这样做成一套茶具,不得不说,大手笔啊!” 陆骁被白木说得一愣一愣的,对坐的黑绣则是有些眼馋,他手里的也有一套茶具,虽然也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酒画长老那里死皮赖脸,蹭吃蹭喝半个来月,才用不少宝贝换来的,但是比起陆骁这随手拿出茶具,真是不在一个档次,在白木一番鉴宝之后,不由得有些羡慕陆骁起来。 黑绣深呼一口气,笑着与陆骁说道:“不曾想,小师叔随手一出,就让我羡慕不已,同为好茶之人,谁都想有一套好茶具啊!不过器具虽好,还是要配上好茶好水才行,我这有从这山林中寻到的深岩灵水和一棵古珍茶树所产的三暖春茶,同为天材地宝,搭配小师叔这茶具也算相得益彰!”黑绣边说边瞥着这茶具,心里“咕咚!咕咚!”的跳个不停,真真是心动的感觉! 白木接过那水与茶叶,便给三人烹起茶来。 黑绣与两人说着这矿场近来的状况,说道:“这处矿场不知是不是矿脉濒临枯竭,近来产出减少很多,我也下去看过,确实是被刨得不剩什么了。溪落师妹,这次来,师尊有给你交代什么吗?” 溪落点点头,答道:“掌门将那勘矿罗盘让我带来了,让我交予你。”溪落说完,手中一闪,便有一方指针静静不动,指向那山后矿场的奇异罗盘出现在手中。 黑绣点点头,收下这罗盘,端起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若有所思。 四人一起无言品茶之时,白木放下茶壶,没来由的调笑溪落道:“溪落妹妹,这一次我看你好像有些不同啊!” 溪落一愣,放下手中茶杯,眼中晶莹剔透泛着光,认真对白木问道:“白木师姐觉得我是哪里不同了?” 白木呵呵一笑:“溪落妹妹若是以前听见我说这话,可是答都不会答我的!”说完还瞥向一旁老老实实喝茶的陆骁。 溪落一愣,转头看向有些憨愣的陆骁,立马又转过头来,端起茶杯让白木又续上一杯。 茶谈之后,黑绣恋恋不舍的看着陆骁将这茶具收回,直到最后一眼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试探问道:“小师叔近来想换些什么宝贝吗?” 陆骁低头笑着摇摇头,黑绣还想说话,却被白木一把拉走了去。 随后,溪落带着陆骁去往矿场之中,查看情况。 陆骁登上一处高台,举目望去,整个矿场便毫无遗漏的落在眼中。几处矿洞之中喷薄而出彩霞带着敲击声阵阵,不断回响在整个矿场之中,此外还有那些虎头、狼首、猪头、兔首的各形妖族矿工,当然除此之外,矿工其中还有些是人族,最是瘦弱,脚下拖着镣铐,每走一步便发出一串刺耳的声音。 陆骁左右看去,一旁的溪落走上前来,对陆骁说道:“修道之人皆知灵金珍贵,因此才作为宗门之间的流通货币。还有便是灵金是蕴自天地,内含灵韵而生,纯化的灵金可辅助修炼,若是天赋异禀之辈,借助大量灵金,这修炼之路自然也事半功倍,所以每个宗门都不遗余力的去发掘灵金矿脉,好培养后辈,以占据一洲鳌头。但是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宗门开采的灵金,不过只有一半属于自己,剩下一半还要被祖师收去。” 陆骁一愣,心想:“祖师要这灵金做什么?” 溪落像是看穿陆骁所想,轻声说道:“无人知晓。” 在陆琮与溪落一同审视矿场之际,那远处工棚上层亦是在窃窃私语,像是在密谋着些什么? 这工棚之内,大约数十人影环坐一圈,一干人等均便说便看向为首的那人,但那为首的竟是一名人族青年! 青年目力极远,在这般艰难境地之下,似已筑基。在其余几个妖族争论之际,那青年抬头望见陆骁出现在高台之上,片刻之后,忽然一笑。 广胜洲,祁云山。 山顶有一处仙府,落在云海之上,有崖柏仙树生于其上,府前空地有一古韵流转的接地桌椅,伏羲坐在一方椅子上,摘下果盘里一颗葡萄,一口吞下,又举起一杯清茶与燧人氏说道:“父亲,那蚩尤命火现世了!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燧人氏目光一沉,喃喃说道:“想来昊天不会让他重现世间的,我们现在还不必操心,若是昊天要彻底磨灭蚩尤那厮,我们再出手也不迟,毕竟蚩尤在比不在好,能让昊天永远都不得安睡!” 伏羲眼中一转,又问道:“那另一位呢?” “不知道!可能是真的沉沦于人世间了吧!”燧人氏悠悠一叹。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三章 传法。 - 神谬 - 提辰 夏日炎炎,常有清风,风一吹,半月不过弹指间。 陆骁在曲池矿场这段日子里,除了隔三差五便被黑绣半拖半拉的请去喝茶,就是和溪落一道在矿场周边用那勘矿罗盘四处查探灵金矿脉可能延伸去的地方,但是并无太多发现。 今日,陆骁又被黑绣带到一处山巅绝景之处,此山在乡民地志中名曰“藏仙山!”也不知道是高人所起,还是误打误撞,因为山虽然并不高,却是有一条细微灵脉从山根走过,因而此山灵气较周边充沛许多,有不少别处没有的奇珍静静生长着。在这山巅处,有一片虬木柏林,不过七八棵,长得不甚紧密,但里头竟是有自然生成的木墩桌椅,浑然天成,黑绣也是闲来无事之际,无意间发现,此后便常来此饮茶赏景,坐在这桌椅上,平视远望便可将这千里山林尽收眼底,特别有那清风吹来之时,吃一碗茶,极为舒适。 陆骁与黑绣此刻间便是在此处,两人相对而坐,黑绣一如既往,和陆骁一起茗茶之时,必是他烹茶,对于他来说,主要是能上手这套极为眼馋的茶具,心里也是快活的。 黑绣给陆骁端过一碗幽香四溢的茶汤,自己落座之后,忽然出声问道:“小师叔现在境界是否还是人境二?” 陆骁点点头,在黑绣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一望便知,答道:“确实,不过近来似乎到了瓶颈了。” “哦!那我在这里先恭喜小师叔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即便破境了,也才不过人境三,还远远不够!”陆骁眼里似有遗憾,说到后头,声音都弱了下去。 黑绣眼观鼻,鼻观心,片刻之后说道:“那小师叔是否已习得我水玄宗秘法?” “不错,我已习得水玄一诀。” “那宗门可为小师叔测过气海可蕴五行几属?” “还不曾测过,掌门师兄说这要得要自己师傅主持才行,但我那名义上的师傅还在闭关。” “小师叔莫要气馁,这些年能无师自通,小师叔也算天才一般了,若是垂黎师叔祖出关之后,指点一二,小师叔必然登道若吃饭般简单。” “哪里!黑绣长老说笑了,只是我都不知道我那师傅什么时候能出关!”陆骁眼神一黯。 一旁的黑绣为陆骁不忿,想了想,手里悄悄摸出一块无色玉盘,上有五分区域,中心有一圆形空间,与陆骁说道:“小师叔,你看!这便是入门弟子会用到的五行属盘,小师叔要是愿意,现在便可以一试!” 不料陆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站起身来,先是对黑绣一拱手,以表感谢,然后伸出右手手掌按在这五行属盘中央,将自己气海之中的纯粹灵气调转起来,顺手掌而出,灌注在五行属盘之中,片刻之后,五行属盘开始渐渐泛出光彩,第一道颜色从水蓝开始,宛若碧波荡漾,陆骁胸膛起伏间,却是没有其他色彩接着亮起,陆骁有些难以置信,心有不甘,眼神死死盯着这五行属盘,不知不觉间那隐于额间的命火倏忽一闪,待陆骁呼吸一瞬之际,那五行属盘上便又亮起一色,火红之光姗姗来迟,燎原其上。陆骁一喜,还想乘胜追加,不过之后不管陆骁再如何专注在这五行圆盘上,却是再无其他变化,许久之后,只得悻悻然的收回了手掌。 黑绣点点头道:“小师叔气海可蕴水火两行,也超过旁人一大截了!” 陆骁心知黑绣客气,反问道:“黑绣长老气海可蕴五行几属?” 黑绣尴尬一笑,轻声道:“我与小师叔差不多,也有这水火两行。” 不等陆骁继续追问,黑绣忽然笑着对陆骁说道:“小师叔,既然你可以修行火之一道,我这有一门宗门炽火秘法,我可传于你!” 陆骁摇摇头说道:“黑绣长老,这不太妥吧!毕竟宗门之内可是只有师徒之间才可传法,你这番这不合规矩。” 黑绣呵呵一笑:“小师叔,你年纪不大,怎可如此老究,此事不过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说你是我长辈,晚辈孝敬长辈何来不妥一说!” 陆骁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但是拒绝二字却是一时间说不出口,低着头死死盯着那冒着水汽的茶壶,良久,陆骁还是说服了自己,不愿僭越宗门规矩,但才堪堪抬起头来,不料却是额头被黑绣一点,接着眼中一闪,一道道带着赤红火光的字句便一列列的映入脑海之中。 陆骁急忙出声:“黑绣。。。” “小师叔,不要多说,现在关乎你我存亡,万勿分心。” 陆骁当即宁神静气,毕竟传法之际,功成便罢了,若是因为一丝差错,最后功败垂成,不仅对两人伤害极深,法没传成不说,说不得可能还要被道伤所灭。 陆骁一目十行,不过数息间便将这名为“赤诀”的秘法全都熟记于心,随着这一列列法诀在陆骁熟记之后便自行消散而去,化作天地间的精粹灵气哺育陆骁气海,传法的黑绣都惊叹不已,不曾想陆骁的领悟力如此之强,比起他当初初学之际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禁让黑绣有了一丝怀疑—陆骁的气海真的只能蕴育水火两行? 待传法之后,陆骁竟是直接跨越了人境二,一举跨入了人境三,在一丝火焰气息自气海而生之时,那原本就充盈的气海竟是生生又撑开了不少,使得陆骁浑身都舒爽不已。 陆骁适应之后,睁开眼就看见一旁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折扇的黑绣微笑看着自己,赞叹道:“小师叔真乃奇才,第一次接触这赤诀便能如此神速的将其领悟,这可绝非一般人可做到的!” “是吗?”陆骁扯着嘴角一笑。 “小师叔,这赤诀虽说是我们水玄宗的一门秘法,但是也是一门残缺的秘法,我们所学的赤诀之中有九篇,蕴含九道基本法门,不同的人领悟出的道法也不尽相同,由易往难,极耐琢磨,但是这其中法门一道比一道强,若是力不及时,小师叔万勿尝试后续篇章,不然会伤及自身。” “既然这秘法如此强横,为何还被称为残缺?” “你若是修炼大成,便知这秘法并不圆满,但是也足够我等登天勘道。” 陆骁轻轻点点头,毕竟黑绣说的还过于久远,现在自己不过是将将入门罢了。 陆骁手中握拳,再次与黑绣道谢,黑绣倒是被陆琮弄得不好意思,哈哈一笑:“小师叔,你别这样,我是看你顺眼,但你再这般,我可就看你不是那么顺眼了!” 陆骁也不扭捏,诚心诚意说了句:“谢谢!” 黑绣脸上泛着笑,手一挥,算是收下了这句。 待两人饮罢了茶,就要回去矿场,可陆骁却是久不收茶具,黑绣尽管眼馋,却没有贪念,只得催促道:“小师叔,你快些将这宝贝收起,我们好回去了!” 陆骁佯装不知,反问道:“什么茶具,我不记得我有什么茶具啊!”说完便站起身,朝一旁走去。 黑绣眼看陆骁走远,但是这茶具又无人收看,一时两难,特别这陆骁像铁了心一般,头也不回,黑绣只得牙一咬,将这幽檀木的茶具暂时收入自己乾坤宝袋之中。 黑绣追上陆骁,一双手捧着那茶具递与陆骁,说道:“小师叔,我可不是要与你做交易!” 陆骁轻轻点头,笑着说道:“我自然也不是与黑绣长老你做交易!” “那小师叔为何要这般?” “因为。。。我也看你顺眼啊!长辈送晚辈礼物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黑绣一愣,喃喃道:“小师叔是要将这宝贝送与我?” 陆骁哈哈一笑,轻声说道:“就茗茶而言,我不过是门外汉,既然你说这茶具是宝贝,那它就应该在视它为宝贝的人手里,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小师叔说的对极!”黑绣连忙点头说道,眼神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手上的宝贝茶具。 陆骁心中畅快,这一天之中不光学了一门秘法,还交了一个朋友。 矿场之中,溪落眼神落在一名青年身上,眼见溪落注视自己之后,这青年竟是避也不避,与溪落对视无言,在溪落看来,这青年手脚皆是镣铐,眼中竟是锋芒毕露,丝毫不遮掩,即便那守卫法鞭落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痕,也毫不在意,一副要将溪落吃了一般的眼神。 溪落不喜,收回目光,侧过身与白木问道:“那青年是谁?为何与其他罪民看上去全然不同?” 白木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与溪落说道:“这人是这伙罪民之前的首领与其中一名人族女子所生,名叫穆奇,这人一贯如此,不知疼痛恐惧为何物,据说在他出生之时,他的父母便一同消失无踪了。” “他父亲是妖族?” “妖族之上。” 溪落点点头,不再追问那些禁忌。 不过转过身去,却见那穆奇仍是一路看着自己,那眼神之中丝毫不遮掩的凶戾和阴冷让溪落又是不喜之极。 在溪落收回视线,再度转过身去时,穆奇脸上一阵抽动随即低下头去,不过心里对于这已经来过两回的不知名字的女子兴趣依旧极大。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四章 苏醒。 - 神谬 - 提辰 落霞洲水幕洞府。 洞府之中,忽明忽暗的灯火,正带着些许闪烁回光,于洞府各处交替不停,伴随其中的水声响动则是一直渗透进了洞府深处。 易初道人手中依旧是那本熏黄册子,但这半月时间,却是没能翻动几页,就着灯火,只能看见易初道人眯瞪着双眼,将睡未睡,歪着的脑袋撑在手掌上,手肘撑在石桌上,循着这个支点,上半身带着宽大道袍来回摇晃不停,就这般不知不觉间,易初道人那有些咧开的嘴里,可见一缕晶莹细丝,顺嘴而出,就要摇摇落下,但易初道人鼻头翕动时,忽一吸溜,这缕晶莹细丝又瞬间被拉上了石桌上方,不过片刻之后,这细丝愈加晶莹,又再次垂落下来。 离易初道人数丈远的那座仙灵山髓池,已经不再散发晶莹蓝光,与洞府黝黑的石壁彻底融为了一体,只有那洞顶尖锥上还有幽幽一点,仍在酝酿。 池中躺着的陆琮一如刚进去的姿态,但是容貌皮肤已然恢复了七八分,此刻少年呼吸内敛,起伏有度,但是那头灰白头发却仍是没有任何变化,多少显得陆琮此刻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 这洞府之中,就这般平淡如水晃过了半月,除非是易初道人出去寻些山林野果,不然就是在这洞府闻水声而阅书册,可易初道人看书不过几息就开始手摇,头摇,天地摇。正在摇的这会儿,霎时间,不知何处炸响一声惊雷,惊的水幕洞府流水都慢了一分,那易初道人更是直接醒了过来,随即猛一吸溜,将这滴落在外的一缕晶莹细线转瞬间便拉回嘴里,应声咽了下去,手中书册也一同放下,眨了眨眼睛,左右回神。 待易初道人站起身来,一转头便看见那躺在池中的陆琮已经睁开双目,一双眸子里蓝光幽幽,渗人无比,但人却没有丝毫动作,易初道人赶忙上前,蹲在一旁,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喃喃道:“这仙灵山髓为何没有去往气海之中?”说罢,伸出两指,点在陆琮额头,才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贫道倒是忘记了这孩子仍未修道,现在不过是一介凡人,凡人的气海哪会自蕴周天?若是不能自蕴周天,这仙灵山髓自然也无法被萃入气海之中。哎!贫道真真是失策了!” 易初道人眼见如此下去,陆琮体内的剩下仙灵山髓只会慢慢散尽,如此这般,岂不是暴殄天物? 当即手中掐念法诀,道:“敕者我令!若虚真法!封!”法诀落下,陆琮眼中蓝光渐渐黯淡下去,这剩余的仙灵山髓都被封在陆琮的全身上下,四肢百窍之中,换句话说,陆琮现在就是行走的灵药!不多时,陆琮眼中便恢复了正常双眸,只剩石灯光芒闪烁其中。 易初道人呼出一口气,伸手欲要将陆琮双眼盖上,不料刚放上去,就听见一个支吾不清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何我不能动了?” 易初道人往后一仰,愣了片刻,脑中拎起无数念头,最后咳嗽一声,才将一张黑瘦脸庞放入陆琮眼中,与他说道:“小施主不要紧张,贫道是你父亲的故人,前些日子才将你救了出来。” “故人?救我?那既然是故人,还不把我放了?” “贫道并未禁锢小施主。” “那我为何不能动?” “依贫道看来,是这仙灵山髓在小施主体内凝滞不动,所以才有此遗症,若是小施主能让你体内的仙灵山髓流动起来,那自然就可活动了!” “仙灵山髓是什么?你这老道儿究竟在说什么?”醒过来的陆琮满脸不解,刚醒过来的自己,脑袋里恍惚不已,身子也活动不了,睁开眼便看见一个老道士在跟前胡说八道。 “小施主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呃。。。”陆琮看着洞顶尖锥那滴幽幽蓝光,思绪里慢慢回想起自己是去那水牛山采摘金铃果,然后让一小山般叫猪刚鬣的巨猪盯上了;接着遇上了羽衣少女花黎,但是花黎被猪刚鬣所伤,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再后来,因为花黎受伤,自己莫名其妙有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撵着那猪跑,当时感觉极好,任一股莫名的暴戾之气在心里放纵奔驰,极为畅快,但是后来又出现那遮天蔽月的神将、被猪刚鬣破坏的镖局、身死的四叔、七叔、还有死在眼前的东方大叔和东方二叔。。。思绪一下子飞快袭来,恍若一锤子将其全都砸来,再往后想,陆琮脑子里便是一片混沌,不等仔细回想,忽然头疼起来,陆琮心跳飞快,气血涌动,双手无意识间抬了起来,捂住脑袋,来回猛晃,后脑勺不时砸在池底,“怦怦!”作响,良久,待陆琮最后放开双手,眼中两行热泪仍在默默流淌,鼻头翕动间亦是啜泣不停,微微颤抖时,却是怔怔无言。 易初道人见陆琮哭了出来,长呼了一口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池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陪着陆琮。 一刻钟后,陆琮用手撑起上半身,靠在这池壁上,轻声颤颤问道:“老道士,七星镖局还在吗?” 易初道人叹了一口气,如实答道:“当时为了救小施主你,贫道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不过却是知道那山顶镖局之中还是有人活了下来的。” 又是无话。 陆琮看着那明灭不定的石灯将近小半个时辰,才又开口道:“道长,您说您认识我父亲?” 易初道人微微一笑,说道:“不错,那日我于七鲟村碰见你的父亲,当时正是你母亲生产之日,也就是你出生的日子!”易初道人只将陆仲银施恩自己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有些得意的说道:“贫道离开时在你父亲与你身上各留了一道保命平安符,若是有危险,贫道远在天涯海角也会第一时间赶到!” 陆琮悄悄说道:“可我父亲死了!” 易初道人尴尬一声停顿,无言可辩,只得低下头去。 挂着泪痕的陆琮双眼中的目光一如这石灯,明暗不定,脑中一下子涌入太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一时间摆脱不出,又详究不得,竟是干脆直接靠着池壁睡了过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五章 大暑。 - 神谬 - 提辰 大暑之际,已有一月余不曾下雨,在一番烈日炙烤下,落霞洲各地均有不同程度的大河断流,湖泊骤减,露出的河床湖底硬生生被烘成了干地,一时间民不聊生,生存艰辛,倘若长此下去,必定又是饿殍千里,生灵涂炭。 以至于在乡村农野有不少心眼活络的农民眼看种地是活不成了,索性翻箱倒柜将家里几块各色破布稍作缝合,往身上一披,腰间额头一并系上草绳,最后将家中锄头一脚折断,削出个木剑模样,就敢对外号称是百色法衣、通神草绳、桃木神剑,再不停的大声嚷嚷自己在哪日梦里得遇机缘,拜了水神雨师为师,习得真法,可驱云布雨,模样架势弄得格外夸张乖戾,数日下去,哄得自己已然相信,加之暗中弄出了几个障眼法,那周围心中无望的百姓便也渐渐跟随了上来,因而拜神求雨这等蹩脚把戏在落霞洲到处开花,一番下来,倒是真的养活了不少以此为生的假道农民。 一日里不知为何,本是万里无云的日子,却是硬生生凭空炸出一声响雷,响彻落霞洲各处,但旋即又被这些个有心之人喊成是水神雨师即将显灵,这异相乃是雷之先行,雨云后到,随即唱将了起来,可一段日子后,却是仍不见半点雨水落下,民怨渐起时,这些个假道农民眼看就要遮掩不住,都是趁着夜黑,席卷了所骗钱财,急匆匆溜去他处。 曲池矿场也并不好过,暴露在日头下的区域都已无人可见,这些罪民宁愿待在矿洞底下光着膀子,此刻也不愿在这日头最重的时候走出来,哪怕就一瞬,都觉得自己浑身的精气都会被这日光直接抽干了一般。 那些躲在山阴处的守卫们,尽管没有大剌剌的脱去已被汗水浸湿的衣物,但也热的够呛,这脸上不停流出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只听“呲!”的一声,便化作一缕水汽消失不见,这炎热可见一斑。不过得亏宗门之中亦是早有准备,知晓这落霞洲每隔几年总会出现些诡异日子,为此在这矿场里有准备下冰玉,虽然不能完全祛除炎热,但这会儿握于掌心,也是有十分的凉爽沁入心脾之内。 隔山之外,陆骁几人都在自己屋内,此番时节,天道不常,不宜出门。 陆骁与溪落各自以水法笼罩了屋舍,加之自身法袍,倒是在这树木皆蔫蔫然之时,落得个清爽凉意。陆骁随之开始参悟宗门法诀道篇,先前姬云所传水玄一诀仍是卡在这第二篇的开头便止住不前,毫无头绪,陆骁也知不可强求,幸亏还有一门赤诀在手,陆骁索性从入门篇章悟起,循序渐进,哪知这章通篇只有一字“火!”便再无其他,陆骁心神沉浸其中,仿若置身于火海之中,无数种见所未见的火焰在周身跳动不停,低头看向自己,却是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也化作了一团火焰,在这火焰的世界里跳动不停,明暗不定间,陆骁一身的灵气也于人身气海之中自行运转,一时间周天不止,往复不断,随着水火两行旋转不停,开始渐渐化作两条幼龙,徜徉在气海之中。 白木与黑绣两人住在一屋之中,白木施展水媚之法,幻化出了数个美丽女子,有的端茶倒水、有的在屋内奏乐、有的在屋内起舞,一派歌舞升平,白木自己则是躺在黑绣怀里,不时摸摸蹭蹭,逗得黑绣就要把持不住,笑个不停! 南华洲云层之上,有一行两位身罩翠玉白银甲的巡游天神正从南往北巡视而来,手持法器招引幡,挥手一摇,顿时云散雨歇,两位巡游天神,从怀中各自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紫玉灵镜,催念法咒之后,镜中各射出一道光影,笼罩下方人间山河,两道光影从一洲山河两端往中间渐渐靠拢,搜寻着蚩尤命火,立在一旁的招引幡无风自展,上书着四字“替天巡查”,日光落下时,金光四字闪烁不定。 片刻之后,毫无所获,两位巡游天神只得起身去往下一洲,待寻至落霞洲地界之时,却见这一洲上空无丝毫游云踪迹,唯独这热浪竟是滔天,竟是席卷到了这万里高空之中,诡异至极,炽热程度较其他洲重了不知多少,忽然的一声天道雷响,惊得两位巡游天神不轻,两位心中略有猜测,定睛看去,果然有一团赤火落在极远处,赤火中一道人影,盘腿而坐,屁股底下正正是落霞洲的中心,其身上还有丝丝雷意带着些许黑烟在身上流淌不停。 两位巡游天神相视一眼,其中一位说道:“祝融大神今日为何又出来了?” “不知道啊!反正他对这落霞洲情有独钟,我等也不敢过问。” “那这落霞洲我俩是去也不去?” “有祝融大神在,我俩何必去触那霉头,还是走吧!” “也是!” 两位就此打算绕过落霞洲,去往荒海之东。 不料,还未走出多远,便有一道威严神念传来,吓得两位不轻: “你们现在有多少巡游天神在外搜寻?” “回祝融大神,因为陛下旨意,较以往说来,多增了十倍之数。” “十倍?” “是的。” 过了片刻。 “无事了,你们去吧!” “小神告退!”两位心里直打鼓的巡游天神像是得了大赦一般,急忙驾云远遁。 祝融睁开双目,额前一朵赤火印记在吸取一丝雷魄精华之后,光芒流转,自顾自说道:“昊天看来是下了大力气啊!以往巡视山河的巡游天神不过双手之数,如今多增百倍,看来万年过去,这蚩尤依旧还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啊!罢了,这回就到这里吧!我也还有要事啊!”说完,祝融站起身来,瞥了一眼身下的落霞洲,眼中既惋惜又憎恶,不多时,神袍飘忽间祝融一步步踏天而行,就这般慢慢走出了落霞洲地界。 祝融一走,落霞洲万里山河顿时一轻,虽不见多凉快,但是这各处大河小溪里却是开始有细细的水流沿着河床潺潺而下,用叮铃清脆的水声慰藉这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大地。 荒海之南,一艘从落霞洲栖凤渡口启程的走海渡船已经驶出数天,从一开始还有些热闹,到如今船上一片慵懒之意,船舱外也只有少数几人在外赏景,垂钓,消磨着海上的无聊日子。船舱里有数位船员正在吊床上打着盹,悠悠睡上一觉好一解夏日乏意。正睡着,一人裹着斗篷从船舱疾步走过,带起一阵热风,引得那打盹的船员眯着眼骂道:“大热天的穿成这样,闷烧呢?真是活见鬼了!”那人却是停也不停,像是在寻找些什么,那斗篷下正是潜藏上来的猪刚鬣,这会儿是要找个地方上个大号,自从上了这船,猪刚鬣便是腹泻不止,弄得自己极为难受,时常要找个地方解决问题。 水幕洞府中,陆琮已能站起身来,但是两脚走路仍然迈不开腿,极为不便,易初道人禁不住陆琮说道,只得在外找了两根树杈子,撑在陆琮腋下,好助其缓慢行走。 一日,陆琮仍是在洞府里来回行走,一双拐棍落在地上,“叮叮!”有声,在石桌旁看书的易初道人听见这声音,一时打不了盹,有些难受。 只见陆琮这趟拐着过来之后,一屁股坐在石桌之上,问道:“师傅,你在看的什么书啊?为何这上头尽是些是模糊不清的?” 易初道人终于听不见这烦心的声音了,舒心了下来,看着熏黄册子平平答道:“别叫我师傅,小施主,贫道还没有这个福气能收弟子。此乃道书,若非修道之人自然是看不真切的。” “师傅修道就是为了看道书吗?” “自然不是!贫道修道是为了勘大道、登无极、修长生!” “没意思,都是些听不懂的东西!” “。。。” “师傅等我好了,我就能走吧?” “你好了,你就走嘛!大不了再被人抓了就是。” “他们为何要抓我?” 易初道人转过头看着陆琮轻轻说道:“小施主,有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陆琮忽然提起一个念头问道:“那我也修道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抓了?” “除非你足够强!”易初道人眼皮都不抬的说道。 “那修道能让我变强吗?” “自然是可以!” “那师傅你可以教我修道吗?”陆琮盯着看书的易初道人连珠炮般问道。 不过易初道人却是良久没有出声,随着一声叹息,易初道人放下手中册子,认真对陆琮说道:“小施主,你真的想修道吗?” 陆琮立马点点头,即便自己根本不知道修道究竟是干什么,但是陆琮单纯想着要是修道可以变强的话,那他以后就可以保护自己亲近的人,不用害怕那些突然出现的恶人了。 易初道人想了想,低声自顾自说道:“既然如此,也罢,贫道就将这最后的恩情报答在小施主身上吧。” “师傅,那你什么时候教我修道?”陆琮一喜,急忙问道。 易初道人摇了摇头,顿了顿说道:“小施主,贫道是真的没有办法教你,不过有一个地方能教你。” “哪里?”陆琮尽管有些遗憾,但还是追问道。 “待小施主你能走动了,贫道便会带你前去。”说罢,易初道人又将这熏黄册子拾起,拿在手中,不时瞥一眼若有所思的陆琮。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六章 启程。 - 神谬 - 提辰 骄阳羸弱时,暑气消退,垂柳几许,望风起,空盏独留间,秋风渐起,各自听幽。 陆骁闭关不出已经数天,不见任何动静,也没有丝毫要从屋里走出来的意思,溪落此时在小院里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向一旁静悄悄的木屋。 黑绣独自饮茶,将面前空茶碗倒至七分满后,端起来细细品尝,幽香四溢,水汽轻起,黑绣轻轻喝了一口之后,与溪落说道:“不要急,闭关这种事很正常的!小师叔不会有事的,溪落师妹不要担心!” 溪落停下脚步,回道:“我哪里担心他了,要不是师傅要我保护好他,我才懒得管他死活。” “噢哟!那这师叔弟弟要是真不出来了,我们溪落妹妹可怎么办啊?”随后走来的白木轻声嘟囔道。 “烦人!我不管了!”溪落一跺脚,低着头走出了小院,往矿场而去。 屋内的陆骁面目平静,光着脚盘腿坐于地上,浑身上下有火热的气息流转不停,不多时,于额间有一缕赤色火焰透体而出,闪烁不定,让这原本无光幽暗的屋内也一阵阵的明暗交错,随时间推移,这缕火焰渐趋实质。 陆骁元神这会儿还在火焰世界里行走,在经过各种火焰淬炼之后,陆骁的元神愈加凝实,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神光。 陆骁看着眼前这光秃秃的世界里像是除了火焰之外就再无其他,不过陆骁在这火焰世界里绕了多天之后,终于找到一条小径,直通这世界里唯一一座窥不见山顶的暗红山峰。 陆骁没有犹豫,一步迈上登山之径,但登山越上,这小径也越来越窄,越来越烫脚,让人只得不停迈步,走了一会,陆骁只觉身处之地仿若一座灼热地狱。待身后已经没有其他火焰环绕之时,行走在小径上的陆骁已经开始觉得灼热难耐,就连元神在灼热之中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在跨过一道山坎时,陆骁实在顶不住了,只得盘腿在这山坎坐下,紧守心念,抵住从这山径上无形之中,不断侵袭而来的灼热炙烤。 然而这山峰传出的灼热之力极强,若是陆骁稍有一点松弛,元神便会被侵蚀,再一点点消磨,直到最后被磨灭元神之后,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外在躯壳。 尽管陆骁在竭力抵抗,但是冷不防这山径上忽然冒出了一缕实打实的赤色火焰,轻飘飘落在陆骁的元神之上。刹那间,赤色火焰恍若遇见了食粮,瞬息间便直接将陆骁元神上下点燃,陆骁的元神旋即化作一团飘忽不定的火焰,与围绕在山脚下不敢上前,越雷池一步的的其他火焰无二,渐渐飘了起来,就要往山脚落去。 可就在陆骁元神与意识备受赤火炙烤磨灭时,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响彻在这无人的火焰世界中,眼看陆骁元神就要消亡的一瞬之际,一缕漆黑火焰喷薄而出,将陆骁元神由内而外完全包裹,将这锻神赤火抵挡在元神之外。 待这漆黑火焰与锻神赤火逐渐达成一种平衡,互相趋于某种奇异的相持状态之后,陆骁元神才又恢复了平静,带着两层火焰缓缓落坐在这山坎之上。 第七天,陆骁抬起头,朝着窥不见山顶的暗火山峰一眼望去,只见这登山小径上还有一道道山坎清晰的落在眼中,陆骁依次数去,可见九道山坎就这般静悄悄横亘在这山径上。 待陆骁闭上眼,再睁开眼之际,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陆骁随即站起身来,却见一身上下不停落下一层层的灰土,不出片刻便将自己的脚背盖的严严实实。 屋外饮茶的黑绣忽然轻声“咦!”了一声,不过又微微一笑,在不动声色间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汤,端起,一饮而尽。 另一条山径之上,陆琮正走在前面,不时看看天,看看地,清澈眼中却是无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出了那水幕洞府之后,便只有脚下这一条山径能出去,易初道人便任他走在前面,自己手指仍在宽大袖袍之中掐算不停,可无论怎么算,关于陆琮的那一根天道引线像是被人刻意掩藏了一般,落在易初道人眼里时,那引线的远端已然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唯一可见的只是近处的一片血色天空,再无其他。 易初道人一惊,停下手中动作,抬起眼皮,望天一看,黝黑的脸庞上的一双眼睛若有所思。 两人循着这条山径走了小半天,一老一少便从耳边满是虫鸣鸟语的山林之中,走到了一处偏远小镇。 镇上人不多,这般时节下,刚过大灾,都忙着将地里枯死的庄稼重新换上一茬鲜活的,好让下半年剩下的日子好过些,本就生活不易,所以闲在外走动的便更少了。 “师傅!为何你不带我在天上飞啊!修道之人不是都会飞天之术吗?要是我们飞着去,不是快多了。”陆琮倒着走在小镇街道上,向易初道人问道。 “道祖保佑,我观天有异象,想来想去,还是走路稳当些,小施主不要抱怨,还是多多希望我俩这一路上平安顺遂吧!”易初道人眯着眼,话完即止,像是神游一般,撑着破幡杖,一步一落。 这小镇名为“趋山镇”,隐于山坳里,就一条主街,贯穿全镇,也连通着山坳之外。陆琮和易初道人正是要顺着主街穿过这小镇,主街两侧落有大约五十户人家,现在只剩下些年老体弱的老人在自家屋前屋后的菜地里弯腰拾掇着,不时和邻居老人闲聊着家长里短,感叹着世道无常,活了一辈子,天灾频频,像是什么倒霉事都让自个儿碰上了,说着说着,便来了火气,想站起身却是直不起腰,只得一脚踩在一颗杂草上,来回碾踩。 陆琮吃着自带的野果,一步前一步后,左看右看,可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熟悉感,让这半大少年心里的迷茫又加重了起来。 两人穿过小镇后,便是一条官道,顺着这条官道,再走半日,就能看到海边。易初道人想着,届时看能否遇上一条去往升龙洲的渡船,走海上而过,以避过冥冥之中的凶险。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七章 矿场突变! - 神谬 - 提辰 一阵风起,将陆骁的屋门吹开,紧接着一波清水从屋里冲将出来,随后自己又扑向了小院边的草丛之中,不过一声响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却让这些有点枯燥的草丛恢复了一丝水灵。 在黑绣面带微笑看向那门口时,陆骁悄然出现,然后迈步走出,黑绣端起手中茶杯,意味深长的与陆琮说道:“恭喜小师叔,得见赤山!” 陆骁点点头,眼中报以感激之色,落坐在黑绣对面,端起黑绣刚刚沏上的一杯清茶,一饮而尽,像是在冲淡刚才所经历的那番元神要被磨灭的痛苦,以及心里的一点点疑惑。 黑绣微微眯着眼,看着茶碗中的水汽轻轻飘起,心念飞动,刚才一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便让白木去了矿场,让好生盯着那些个罪民,近来总觉得有些不妙,却又说不上来,但是自从溪落和陆骁来了之后,这些罪民就暗中有些不太规矩的举动,可一时又看不出像是有什么企图,黑绣只得当是自己多心了。 落坐后的陆骁同样心念不停,回想着那得见赤山的情状,想要找出自己那点疑惑的答案,最后落在黑绣身上时,在黑绣愣神的片刻,给自己又沏上一杯茶,自顾自饮着,没有发问,两人就这般各想各的,一时没有任何交流。 矿场中,溪落与白木一同在高台上审视着这矿场四处,眼神落处,周遭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并没有丝毫的不同,罪民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在这矿场的既定路线中来回,唯一不同的便是这些罪民从矿洞中带出的灵金原矿愈发的少了,导致这熔鼎之中熔化的灵金都已经不似之前那般高涨。 白木看着灵金日益减少,有些忧心,轻声念道:“这些日子以来,灵金原矿越发的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黑绣也整天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这矿场里要出些什么事?要我看,都是他练那赤诀,把脑子都炼糊涂了!” 溪落随口答道:“师姐,黑绣师兄谨慎些是好事!毕竟掌门可是极为看重这处矿场,若是有什么差池,可不是儿戏!” “是是是!溪落师妹说的是,可这些个罪民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没几个能筑基,在气海蕴育灵气的,要我看来,不过就是一帮废物。” 溪落不置可否,又说道:“我先前用勘矿罗盘在周围勘察过,灵金矿脉仍有余存,不过就是比较深入地下,想必过段时间自然会好起来的!” 两人正说着。 蓦然间,一名猴头罪民不知为何摔出队列之外,面目似痛苦不堪,浑身上下仿佛痉挛一般,抽搐不停,其前后的罪民顿时显得有些慌乱,不约而同的退开数步,留出了一块空地,但是一旁的守卫怒斥一声:“停下!”待队列不变之后,立刻上前查看那猴头罪民。 溪落和白木也将这目光落了过去,但眼看这守卫背对着自己,却是久久不起身,两人不禁有些疑惑,旋即一同走下高台,待来到守卫处数丈远处时,只见那倒地的猴头罪民竟是已经挣断了双手间的镣铐,手持着一柄泛着五彩光芒的灵金匕首,死死的抵在守卫的咽喉处。 溪落与白木眼见如此,顿时就要发难。不过一瞬间,溪落手中闪现出一把剑身带有梅花烙印的三尺七寸长剑,名曰:凌寒。雪白剑柄上隐有点点血色,剑刃锋锐无匹,寒光闪烁其上、白木则是手握一道墨陨玄金炼制的龙牙九节鞭悬空围绕在周身,两人作势就要将这猴头罪民打杀,不过那猴头罪民直接用手中匕首一抹,了解了这守卫的性命,在溪落与白木有些惊疑的眼神中,又是挣断了双脚间用寒天铁所铸的镣铐,在地上急急翻过两个跟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向工棚处。 溪落抢先一步,持剑跃起,于半空中掐诀道:“水玄一诀!寒水剑波!去!”于凌寒剑刃旁当即化出数道剑光激射而去,就要将这在前奔逃的猴头罪民就地诛杀,然而这猴头罪民动作极为灵活,宛若脑后长眼般,以数次闪转腾挪避开了身后所有剑光,剑光落处炸出深坑数道。但是不等猴头罪民庆幸劫后余生之时,没料到还有隐于一侧的一道黑光突袭而出,倏忽间一闪,连出两击,从白木手中急速掠出的九节鞭已是刺中了这猴头罪民的两侧肋间,顿时鲜血直涌。不过猴头罪民已经一只脚跨进工棚门口,竟是恍若不顾生死,强忍疼痛,纵身一跃,飞入了离他最近工棚的底层之中。 落在工棚大院之中的溪落与随后而来的白木笑道:“师姐的墨龙还是如此厉害,要是换了我一个人可不成!” 白木一笑:“是师妹佯攻的好,这些年来愈发进步了!我这墨龙,也是许久不出鞘了,想来也是快让人遗忘了,以至于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都敢在我的地方撒野了!”越说到后头,白木杀心越重,朝前跨出一步,那九节长鞭宛若游龙,于周身旋游不停,白木死死盯着那猴头罪民跌落的地方,不过被溪落忽地一手拉在肘间,呼吸间随即平静了不少。 两人看着刚才猴头罪民跌落的地方,等待片刻后,见这猴头罪民气息已然消散,两人随之相视一笑。 就在两人追着猴头罪民去的时刻,矿场中的守卫都已经迅速汇聚到了一起,将不在矿洞里的罪民都集中到了一起,好能抢先一步制住这些有点蠢蠢欲动的罪民。 然而,一名守卫无意间一瞥,却是看见身旁一位豹头环眼的罪民所带镣铐竟是露出了一丝肉眼可见的裂缝,当即大惊失色,刚刚抬起头来,还未喊出声便被这挣断镣铐的豹形大汉凌空跃起,直接一匕首划过喉间,了结了去。落地时的豹形大汉一声怒吼,顿时传遍矿场,引得所有守卫尽皆看去,却是忘记自己身后还有着同样的罪民正将手纷纷伸向身后的那把匕首。 片刻功夫,曲池矿场的所有守卫竟是全都身死,尸首被这些挣断锁链的罪民一把踩在脚下,从矿洞之中得了号令,也已经冲出来的罪民,各自手持着一个个彩色圆球,就朝工棚奔去,不多时,已经将这工棚大院门口团团围住。 在听见一声豹吼之后,溪落和白木同样是心中一惊,一同回头望去,发现众多解开镣铐的罪民朝着工棚蜂拥而来,紧接着两人相视一眼,极有默契,就要一起脱离这工棚所在。不料,两人还未起身,却发觉不对,这大院四处的几个隐秘角落骤然间有数道光芒闪过,下一刻,溪落只觉浑身灵气运转像是刹那间被什么阻滞了一般,导致法力无法施展,一时错愣,可不等反应过来,那些罪民已经临近,一把将手中所持的一个个彩色圆球朝两人直接倾泻而来,不过瞬息间溪落只见周遭便被铺天盖地的粉尘所包裹,在阳光下泛着各色闪光,将两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这不知名的粉尘飘飘然落在溪落身上,呼吸间便消失不见,溪落察觉不对,在奋力挣脱刚才那一瞬的束缚后,便发现自己的灵气却是愈发凝滞,仿若要彻底凝固一般,气海之中的周天自转也越来越慢,眉头紧皱的白木一样如此,溪落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声道:“师姐,这是未纯化的灵金矿尘!快避!” 白木一惊,当即盘腿坐于地上,一道神念飞出,随后口中念诀道:“水玄一法!龙波海罩!现!”以一道上阶水法屏障将自己与溪落护在其中,然而这灵金矿尘本质上与修道者自身灵气并无差异,但是未纯化的灵金原矿,由于所含灵气之属万分驳杂,若是直接使用,便会将修道者自身灵气引入歧途,如果不及时脱离,便会有性命之忧。 尽管白木开启了屏障,以求阻挡这漫天飞舞的灵金矿尘片刻,好等来黑绣的支援,但是因为灵金矿尘在不停消磨着屏障之中的法力,在蓄积了越来越多之后,渐渐的便有矿尘开始透过屏障,落在两人身上,渗入肌肤之中。 那工棚外的罪民却是趁两人不得动弹之际,急忙涌入工棚之中,像是丝毫不受这灵金矿尘的影响,尽皆手持灵金匕首,穿行而过,最后聚拢在被困两人的屏障后头。 小院里还在喝茶的黑绣在听到一声微微的一声豹吼之后,有些皱起了眉头,但是还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平常挨了鞭子的罪民在哀嚎,依旧是与陆骁相对无话的喝着茶,可这会白木一道神念传来:“矿场有变,速来!” 陆骁只见眼前一道火光起,黑绣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陆骁连忙站起身一把接过那悬在半空还没来得及落下的茶碗,放在茶座上,然后也御空赶往矿场。 闪身赶来的黑绣宛若火神临天浮于半空中,黑发飞扬,一层紫赤火焰罩住全身,上下翻腾间,带起衣袖飞旋。黑绣眼见白木与溪落两人被困,略作感应,便发现这漫天的粉尘便是未纯化的灵金矿尘,随即手中施展一道火法驱散身前数丈范围里的灵金粉末。 但是黑绣明白,白木的屏障支撑不了多久,自己只能速战速决。 眼看这些罪民似有恃无恐般,紧盯着自己,黑绣双拳紧握,口中念道:“赤诀临天!焚世烈焰!起!”顿时右手燃起熊熊烈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下面的罪民烧个干净。 不料,这些盯着他的罪民却是忽然分开了来,从人群后头走出一个青年,正是那穆奇,双手横抱抱着那刚刚死去的猴头罪民,抬头轻蔑的看着他。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八章 谈判! - 神谬 - 提辰 黑绣见那下方的穆奇一副镇定自若,丝毫不惧的模样,竟是不由得有些迟疑起来,心中担忧这穆奇是否藏有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要是自己就这么贸然出手,怕是要正中了这穆奇的下怀,思虑再三,黑绣只得心一横,先将手中这道赤诀术法甩向空中。片刻后,矿场所有人只听一声爆炸巨响,一道火焰瞬间染红了天幕,将这方圆百里天空中的流云尽皆蒸发冲散了去。 穆奇眼见黑绣如此出手,在盯着那映入眼中的火红天幕缓缓消散之后,心里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是赌对了! 但低下头来的穆奇看着怀中尸首,瞬间有些恍惚,一股伤痛骤起,在穆奇的内心深处反复不停地撕扯。 穆奇犹记得昨夜站在自己面前的雾猴眼露清澈坚定的光芒,站起身对着半月一字一句说道:“少主!明日,我雾猴即便是十死无生,也是我雾猴得偿所愿,死得其所!”说罢,雾猴抬起头,望着月亮,心里念道:穆奇,我希望你。。。不要为我悲伤。 说罢,雾猴便将这自己酿造的果酒一饮而尽,在这一整夜里喝了个痛快。 穆奇眼中模糊,忽然间看到一只挂着鼻涕的光屁股小猴站在一个浑身脏兮兮穿着破衣的小男孩身边,手里拿着一串葡萄,随后两人坐在一起埋头吃了起来,待各嘬了一颗之后,两个人却是直接酸得不成人形,一阵瑟瑟发抖之后,两孩相视时,忽然爆发出一阵快活的孩童笑声。 二十年前,在穆奇降生在这矿场之中时,因为罪民首领的失踪,作为首领的孩子,穆奇便被尊为了名义上的首领,但是诸多死心的罪民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其身上,任其自生自灭,也没想过他能在长大之后,肩负起领袖的责任。 这时候,无人问津的穆奇恍若一个独行者,在极度孤独的黑暗中饱受折磨之时,只有与穆奇一般大的雾猴提着一盏破灯,走到了他的身边。 此后,同为孤儿的雾猴给他送来了野果充饥,两人从此在矿场里相依为命,一起下矿洞、一起玩耍、一起成长。 雾猴逐渐长大后,在这个集体中负责猴儿酒的酿制,尽管不是那么好喝,但是在这矿场之中却也是难得的佳酿,不时还能用富余的跟守卫换些新鲜的吃食,因此雾猴在这矿场之中慢慢的也算有了一席之地,加之猴儿酒的加成,为人上义气大方,雾猴的人缘自然也是渐渐在这群罪民之中攀上了顶峰。 穆奇也正是在雾猴力保之下,才重新从边缘一步步回到了属于首领的中心位置。两人互为犄角,穆奇靠着自己的暗中谋划和超出寻常罪民的修行天赋,逐步获得了其他罪民的尊重;而雾猴则是按照穆奇的嘱咐奔走相告,一手拉起了穆奇的大旗,两人通力合作,才让这原本已经放弃了希望的诸多罪民重新燃起了一丝想要逃离这里的信心。 经过多年谋划之后,直到近来溪落与陆骁到来,黑绣与白木的懈怠让穆奇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加紧将一切环节都准备好之后,就要动手。 可昨夜的密谈却是并不顺利,迟迟得不到一个结果,因为无人愿意站出来,去当那可能是必死的诱饵。但是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作为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眼见无人愿意,穆奇头皮一硬就要自己站出来,想为所有罪民搏一个希望,刚起半身却是突然被一只手按了下去,穆奇转头看见身后的雾猴蓦的站了起来,平淡说道:“此事,我去!” 穆奇一惊,当即没有发作,待众人散后,扭过头去,看也不看雾猴咬牙说道:“你不应该站出来的,为什么不让我去?” 雾猴坐到穆奇身边,把玩着手里的一个青涩苹果,叹了口气,轻声道:“穆奇!你要记住,你的脑子,这里无人能及,没有我,还能有下一个雾猴,但是没有你,这里的罪民就再也没有希望出去了!” 穆奇转过身来,不说话,抹了抹眼。 雾猴站起身,望着天边挂着的半月,笑了一声,与穆奇喃喃说道:“我希望你能带其他人去到更远更好的地方!” 最后,雾猴抱来两坛珍藏最久的猴儿酒,放在两人中间,就着月色,独自大口痛饮起来,待喝到不能自已之际,雾猴站起身来,眼露清澈坚定的光芒,站起身手指天上半月,对着抬起头的穆奇一字一句说出了那句话:“少主!明日,我雾猴即便是十死无生,也是我雾猴得偿所愿,死得其所!” 就这月下一幕,会永远藏在穆奇的心里,雾猴也会成为他想抹都抹不去的记忆。 穆奇咬着牙,昂起头,任泪水回流,将手中抱着的雾猴递与周围人等,随即这具逐渐冰冷的尸首便被一双双手托送到了外围,在穆奇最后的一眼中被两人送到了工棚边树立着无数墓碑的墓园里,放入了角落里一个昨天便挖好的埋尸坑,被人用一锹锹泥土埋葬了去。 穆奇眼露哀伤,但强忍了下去,只因为他还有要做的事,顿了顿之后,穆奇与周围罪民兄弟高声说道:“雾猴今日死得其所!但是现在我们也有我们必须要做的事!要让他得偿所愿!” 这些个罪民顿时眼露愤恨,仇恨之火早已蔓延开来,此刻间更是在无形中熊熊燃烧,这些个毫无法力的罪民随即纷纷紧握手中的灵金匕首,露出磨利的锋芒,一步步靠拢屏障中的溪落与白木。按照穆奇的谋划,静静等着白木的屏障破灭的那一刻,这样,那时他们便有了谈判的筹码。 半空中的黑绣,心中焦急不已,但是眼看白木就要支撑不住,若是自己不管不顾的强攻过去,必然会殃及两人,当前之计是要想办法护住溪落和白木的安全,倘若因为这些被激怒的罪民而折损了白木与溪落,可是水玄宗巨大的损失,即便他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一样难辞其咎,更何况自己本就是在此地接受惩罚,若是不将此事妥善解决,怕是自己以后在水玄宗可能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黑绣不停思索着这些罪民接下来可能的行动,可眼下无论如何都是他们占优,黑绣叹息一声,尽管不愿,但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来,散去了一身澎湃灼烧的紫赤火焰,落在了地上,在那灵金矿尘范围之外,止住了脚步。 望着脸色阴沉的黑绣,穆奇却是抢先一步,高声喊道:“黑绣长老,我们可以谈谈!” 黑绣脸色一暗,还未说话,却见白木已是支撑不住,那召唤而出屏障直接破碎开来,化作水浪落在两人四周, 黑绣一急,眼睛盯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白木与溪落,着急回道:“你想谈什么?” 穆奇没有回答,轻轻一笑,挥了挥手,顿时有几个已经筑基的罪民站上前来,手中各持一彩色小瓶,驱动自身法力,将笼罩着溪落与白木的灵金矿尘一一吸入小瓶之中。 黑绣紧盯着穆奇,待溪落与白木周遭灵金矿尘尽皆消失,才稍稍放心,换了个稍微柔和的语气与穆奇说道:“你想怎么谈?” “黑绣长老也看到我们的诚意了!我们并无心要伤害两位长老,只是我们不这般做,是永远没有办法和黑绣长老坐到一张桌子上来谈判的!”穆奇以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对黑绣诚心说道。 “所以你们把多余的灵金原矿藏起来,就为了今天?”黑绣不甘心问道。 “不错,灵金虽好,但刚采出的原矿对于修道者来说却是毒药,所以我们这些干体力活的只好将一些灵金原矿悄悄藏了起来,好等黑绣长老心情好的时候再拿出来,给黑绣长老一个惊喜。”穆奇平平淡淡的将自己的谋划就这般说来。 黑绣咬着牙,闷声道:“你就不怕灵金原矿开采得不够,引起怀疑?” “一天两天的自然会怀疑,但时间久了,黑绣长老你不也信了?”穆奇眨着眼,就像在看一个笑话一般。 黑绣长舒一口气,不想再与穆奇多说,静静问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穆奇看着黑绣,缓缓将自己的条件一一道出:“第一、黑绣长老要确保我们所有人能安然离开这里;第二、我们要带走矿场所有已经纯化的灵金;第三、我们需要一个人质。” 黑绣双眼像是就要喷出火焰,咬着牙一字一句对穆奇说道:“你倒是真能狮子大开口!不光要带走人,还有将这矿场洗劫一空,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穆奇瞥了一眼昏迷倒地,被手持匕首的罪民团团围住的溪落与白木,冷声道:“黑绣长老是觉得这两位长老的性命还不及这些身外之物重要?” 黑绣看了一眼这些罪民,心念微动,与穆奇强硬说道:“你可以带走一半的人和一半的灵金!人质,没有!” 黑绣话音一落,原本一致对外的罪民之中顿时开始有些窃窃私语起来,不少心思异动的罪民纷纷朝穆奇看去,似乎有点想做些其他行动。 穆奇长眉一挑,立刻闷声道:“黑绣长老这是想说我们谈不拢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分化我等,我可以告诉你,人一定是一起走,一个都不会留!灵金我们要一半,最后再加一个人质来确保我们的安全,这是我最后的让步。”穆奇无形之中将黑绣的意图瓦解,又将罪民所有人绑在了一起。 黑绣眉头紧锁,迟迟不出声,就这会儿,原本昏迷的溪落和白木,突然之间开始蜷缩成一团,低声痛苦呜咽起来,穆奇趁势强逼道:“黑绣长老,你要是再想不好,这两位水玄宗千辛万苦培养的长老可就要一命呜呼了?,黑绣长老,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的条件可并不算过分!” 黑绣眼见到了如此境地,已然被穆奇吃定,只得怒声道:“前面可以都依你,但是我没有人质可以给你!” 穆奇沉吟间,倏忽间御空而来的陆骁正好稳稳落在黑绣身后,穆奇见状邪性一笑,伸出手指,指向陆骁说道:“就他了!”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三十九章 奔火麒麟! - 神谬 - 提辰 早在陆骁进入采矿区域之际,便已被黑绣察觉,不过黑绣并未阻止,此番穆奇手指一点,落在陆骁身上,黑绣顿时面露苦色,待陆骁走上前来,才将自己一张难看至极的脸庞转向这身旁还一无所知的陆骁。 “黑绣长老,这是怎么了?”陆骁意识到情形并不太对,出声问道。 黑绣只得将刚才与穆奇所谈一一告诉了陆骁,最后皱着眉头,眼神有些飘忽地与陆骁说道:“小师叔,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话虽这样说,但黑绣说话间看了看陆骁,又看了看还在穆奇手里的白木和溪落,这一会儿对于穆奇的提议开始在心里矛盾起来。 陆骁心念微动,看着工棚大院里的穆奇脸上正挂着一丝邪性笑容,静静地盯着他,还对他指了指一旁昏迷倒地,面容有些扭曲的溪落和白木两人。 黑绣没有出声。 陆骁对于这穆奇先前不过是有些好奇,但现在即便是发生了此番于水玄宗极为不利的事情,陆骁心里仍是莫名对于穆奇多添了一分敬意,仔细权衡之后,陆骁目光直视穆奇,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些其他的答案。 穆奇眼见陆骁一双眸子望来,相视片刻,心里没来由的被一股熟悉的感觉点了一下,让雾猴的身影又在心湖里现了出来,泛起阵阵涟漪。 片刻之后,穆奇甩甩头,与陆骁说道:“这位黑绣长老的小师叔,现在此地辈分最高的应该是你了!能否给个准话,我们究竟能不能谈拢?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无伤害你们的意思,只是想寻个平安符离开这里而已,若是再不给个准信,这般僵持下去,我们是还能继续耗着,但是这两位长老可就没那么长命了!”穆奇眼神愈发变得强硬起来,一心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黑绣看着陆骁一时还开不了口,但是又传来一声痛苦呜咽之后,溪落与白木两人的肌肤之上已经浮现五彩之色,青筋遍布,若是再拖下去,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 黑绣一咬牙,挺直了身子,不料一旁的陆骁直接开口道:“我跟你们走!但你们现在就要将两位长老放了!” “可以!但请黑绣长老先将你这小师叔的修为尽皆封印了,免得多生意外。” 旋即,陆骁点点头,黑绣口中念道:“水玄一诀!困龙囚锁!封!”一道术法直接打进陆骁体内,陆骁立即就清晰感应到自己的气海已经被一股水行法力死死封住,全身法力也直接被截断了源头,都已调动不开。 黑绣朝穆奇怒道:“此乃我水玄宗高阶封印,以小师叔的修为无法自行解开,你满意了?” 穆奇笑着点点头。 陆骁也不迟疑,大步流星的朝对面穆奇走去,穆奇同样是派人用简陋担架将溪落和白木两人连忙送到了黑绣身边。黑绣急忙祭出两枚颜色各异却长在一根藤上的葫芦,黑绣拔开藤塞,施展法力,口中念道:“水玄宝法!双生灵葫!收!”两枚小葫芦分别浮于溪落与白木身体上方,旋转不停,一股神异的汲取之力便从葫芦中施展开来,担架上两人身体之中的灵金矿尘也随之透体而出,不断飞入葫芦之中。 趁黑绣此刻无暇顾及其他时,穆奇急忙让早已安排好的罪民,迅速将那锻金房中的纯化灵金尽皆取出,装于锻金房中的浮舟之上,然后赶来工棚大院。 待事毕,穆奇远远的朝黑绣一喊:“黑绣长老!最后还得麻烦你将这护山大阵开一道口子,好让我等离去!” 黑绣尽管恼怒无比,却是只得一手操控着两枚尚不纯熟的葫芦,一手取出一块黑色令牌,灌注自身法力,让这护山大阵现出了模糊不定轮廓,再于这工棚后头开出一道口子,让这群死不足惜的罪民一一从中离去。 穆奇走在最后,和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的陆骁一起,离去的最后一瞬,还回头再与黑绣微微一笑,才消失在了大阵之外。 黑绣收回大阵的中枢令牌,深吸一口气,先将心中怒火压下,专心于救治眼前的两人,但脑子里总是想起穆奇那最后一笑,就如同一种无形的挑衅一般,即便是黑绣竭力不去想,却是仍然抑制不住一股邪火在一双眼眸之中悄然蓄积起来。 一个时辰后,从矿场夺命而逃的数百罪民们短暂庆祝了刚从那苦难之地离开的激动欣喜之后,现在却都是一路雅雀无声。那些带着孩子的母亲一个个都使劲睁着一双双惊惧而疲惫的眼睛打量的这身处的新天地,但凡有一点轻微的异动,都能让这支队伍一时间里惊魂不定,但若是无其他响动,整只队伍便又是死气沉沉,只管低头默默的走着。就连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干青壮年双眼也有些空洞,只知道朝着事前安排的这个方向不停的走,但连前面要去哪里都不知道,感觉自己双脚的每一步落下,都有些不真实。 穆奇看着陆骁,两人一起走在装载灵金的浮舟之后,这浮舟离地不过半人高,舟底贴有浮空咒符,只要施加些许法力便可将一舟沉甸甸的灵金托起,继而朝前行进。 被捆得只剩个脑袋在外的陆骁左右打量,冷不防出声道:“你们是将这矿场灵金全都抢来了吧?” 穆奇并未搭话,自顾自昂头瞧着前面云游万里的天空。 陆骁眉头一挑,自讨了个没趣,索性内视自身气海,想要看看有无办法能解除一二,可一看这被封印包裹的气海已然是与自己的神识完全隔离了开,顿时让陆骁头疼不已。 又过了小半天,穆奇突然转过头,不咸不淡的问向陆骁:“你这么低的修为为什么会是黑绣的师叔?” 陆骁眼神平视,恍若间歇性耳聋发作,一言不发。 穆奇面露不悦,又见队伍速度越来越慢,当即快走两步,挤开队伍中的罪民,一下攀上浮舟,视野所及尽是一片低着头的罪民,穆奇顿了顿,扯着嗓子大声喝道:“打起精神来!记住!我们不过才成功了一半,现在你们脚下的路是另外一半!只有走完了这一半,我们才算是成功了!才算是没有辜负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不要害怕!我们已经从最危险的那一半里成功逃了出来,现在这一半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待我们成功回到荒海之东,你们就会看到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一个子孙可以无忧无虑成长的家园!” 陆骁抬头看去,看见穆奇站在这浮舟之上不断短短几句话,便将这支有些气散的队伍又重新拉了回来,这些一个个抬起头望向穆奇的罪民,从一双双泛着点滴光彩的眼睛里无形中将这股气缓缓又汇聚到了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青年身上,仿佛只要有他在,这些罪民便永远不会迷失在这片大地上。 昂首挺胸的穆奇听见大家脚下落地都更有力气了,才从浮舟上翻身跃下,又走到了陆骁身边。 临近傍晚,一路无话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就要开口,不料,队伍骤然间停了下来,一个狐首罪民急忙跑来,对穆奇战战兢兢说道:“少主!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穆奇双手按住这罪民的肩膀,直视道:“离狐!不要慌乱,是谁?”穆奇心中惊疑不定,这条路是他精心挑选的,极为隐蔽,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发觉才是,莫非是碰巧? 不过离狐接下来的话却是直接将穆奇的怀疑击了个粉碎:“少主!是黑绣!是黑绣!” 穆奇一惊,急忙就要朝前走去,不过刚迈步时,又转过头一把拉住陆骁,拉着他一起朝队伍最前面走去。 穆奇心中有些打鼓,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之中一身紫赤火焰的黑绣在晚霞渐起的背景下显得极为可怖,那一朵朵浮在天边的火烧云更是映衬出黑绣背影宛如黑洞一般的令人窒息。 穆奇站定之后,半空之中的黑绣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眼眸之中更是充斥着诡异的邪火,整个人黑袍飞舞,隐藏在熊熊燃烧的紫赤火焰之中,在目光扫过下面的一众罪民后,直接抬起右手,刹那间方圆百里为之一黯。 穆奇运转些许法力,高声喊道:“黑绣长老!为何来此?难道我们之前的交易不做数了吗?” 黑绣:“呵呵呵呵呵!”笑出声来,“你以为你是谁?还妄想与我做交易!你觉得你配吗?” 穆奇心知不妙,一把拉过陆骁,再度出声道:“黑绣长老,你小师叔可是还在我们手里,可不要冲动误伤了自己人性命!” 陆骁盯着黑绣,已然是明白黑绣想干什么,但心里还是一颤,与穆奇轻声说道:“没用的!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黑绣昂起头颅,嘲笑道:“小师叔已经在矿场暴动里被你们杀害了!我来这里就是要为他报仇的!” 话音一落,黑绣右手掌心凝有的一团紫赤火焰,乍然放大,旋转不停,竟然还带动了丝丝日炎之力,于落日的最后一刻,黑绣怒目圆睁,左手掐诀,高声喊道:“赤诀临天!奔火麒麟!现!” 刹那间一座身形遮盖了天地的火焰麒麟带着黑绣浑身的火焰,不停怒吼着,从他身后显现而出,火焰崩腾间,焚烧天地,流云倒转,陆骁定定的看着黑绣右手挥落,这紫赤麒麟昂首咆哮一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四蹄卷袭澎湃火焰,踏天而行,带着落日余晖,就要一头撞向地面之上正四散奔逃的罪民!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章 生死。 - 神谬 - 提辰 一瞬转黑的漆黑夜空下,全身燃烧着紫赤火焰的奔火麒麟昂首阔步,踏天怒啸而来,死亡的色彩映入了所有正疲于奔命的罪民眼中。 穆奇喉头一动,艰难咽下一口口水,额头汗水不停往外冒出,丝毫不受控制。穆奇此刻不是不想跑,但是脚下因为恐惧已经完全挪不动步子,另外现在到了这一步即便是想跑也已经太晚了,根本没有可能跑出黑绣这道术法的笼罩范围。穆奇心中五味杂陈,转头望去,只见周围惊声嚎叫不断,还有些人在慌不择路间,从山路峭壁上摔落了下去,这一切都仿若是末路高喊声一般,纠结不散的萦绕在穆奇耳边。 黑绣再度杀来的如此作为是穆奇完全没料到的,按照穆奇的事先谋划,这一出生死逃亡应该是在他们逃离矿场之时就已经落幕了的,但是未曾料到落幕之后又被人掀了幕布,还直接不讲道理的砸了场子。穆奇原本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不负所托!哪知这半路又重新杀出的黑绣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一如邪道修士一般,没有丝毫顾忌,竟是全然不顾自己小师叔的生死,一出手就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心气尽丧的穆奇身子不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浑身的气力也像是被一瞬间抽光了,颓然低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溅起周身一圈黄土后,怔怔无言。 数丈外的陆骁思绪飞转,眼见那术法麒麟在数息间便会落下,陆骁左右望去,忽然瞥见这山路侧方有一道狭小裂缝,看大小恰好能容一人通过,陆骁脚下飞快,晃荡着上身,就朝那裂缝冲去。待陆骁往裂缝里头一挤,却是被这裂缝一下卡住,挪动不得,眼看奔火麒麟就要降下,地面上的草木已经开始无火自燃,漫山遍野逐渐烧成一片。陆骁眼中焦急,在呼吸间周边已经有火焰烧到脚下,正无计可施时,突然间,有一双手从陆骁所站裂缝底下伸出来,一把拉住了陆骁双脚,在最后一刻,将陆骁一把拉下,紧接着陆骁摔落下来的那一刻,又一把将其拉进这裂缝底下的隐藏洞穴之中。 乍然间,一声巨响,天地为之一寂,片刻之后,山河震动,碎石横飞,焦土一片! 黑绣凭天而立,一身火焰先前尽皆化作麒麟身,此刻望去,黑绣像是已经与夜空融为一体,一双眼眸看着四散奔逃的罪民,如同待宰羔羊一般,在麒麟落下时,一一化作了尘土,竟有一股快意充斥在心湖之中。黑绣无声狞笑间,双眼充斥着不同寻常的疯狂,就连垂在身侧的一双手臂都有些微微颤动。 此番巨响,就连相隔极远的水玄宗之中都有感应,成儒道人与带着面纱的奇相正在一处山崖说着话,也被这一声吸引了目光,成儒道人带着一丝惊奇说道:“咦!这不是黑绣吗?小家伙怎么这么大火气?可别把矿场烧了!” 奇相微微皱眉:“从气息看来,此人似乎道心不稳!” “若是道心无暇,就不会千方百计要去修炼赤诀了!”成儒道人幽幽说道。 奇相眼波流转间话锋一变,与成儒道人说道:“前几日,蚩尤命火在落霞洲现身,天庭派人前来捉拿,听说闹了好大一通,还没抓住人!你知道吗?” 成儒道人笑了一声,像是自嘲般说道:“知道是知道,但是我也不敢去看啊!李靖都来了,我可不敢露头,只能老老实实呆在水玄宗,远远盯着,瞧不仔细。” “那陆骁现在人在何处?” “据曲池矿场来报,这几日已经跟溪落在那里住下了。” “倒是生的有一副好运气!这样也能从李靖手里逃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不绝他蚩尤,自然会有后路。”成儒道人歪着头,一双蓝眸闪烁不定,望着远处,嘴角不禁带着一丝笑。 “王母娘娘与我在瑶池时说道,要我们务必保全蚩尤的性命,不要被天庭轻易抓了去。”奇相弯腰摘下一朵野花,隔着面纱吹出一口气,霎时间这野花便被冰冻起来,下一刻骤然响起一声脆响,这野花便散作一片粉尘,随风而逝。 “王母娘娘既然想保全蚩尤性命,为何不早早出手?还要等到这时候?”成儒道人问道。 “因为先前不是那么想罢了!”奇相一字一句答道。 成儒道人又问道:“天庭之中如何了?” “天帝自然还是大权在握,不过那天河水师暂时还无人可摘,王母娘娘搅了天帝的局,天帝想来正在加紧将天庭各处的力量都汇集到自己手中,好应对心里那个万一!”奇相眼中闪过一道不寻常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憎恶。“对了,祝融上回来了,你该知道吧?” “自然知道!”成儒道人叹息一声,似有难言之隐。 “他倒是有意思的很!”奇相对着成儒道人一笑。 成儒道人不答,转身径直而去,留下一句:“早些回天庭吧!下回来给我带些瑶池圣水,我有大用!” 奇相像是充耳不闻一般,自顾自又摘下身旁一朵黄白野花,捏在手中,但见面纱后的绝美脸庞莞尔一笑,随后站起身一挥长袖,身形一闪,便消失无踪。 水玄宗浮岛下面的海边有一处破旧的村子,像是惨遭了一场劫掠般,一派萧索气息弥漫其中,吹动着枯黄丛生的杂草。村子里不过十几座木屋,入眼的尽皆是破破烂烂,屋子或是屋顶整个垮塌、或是墙壁木板被腐蚀出了大洞,海风一吹,嘎吱作响,摇摇欲坠。空地摆放着几条宽肚的渔船,有的已经散成了破舢板,落在各处、有的走近了看才知道船底已经整个被腐蚀了干净,只剩一个能看的空架子。 陆琮和易初道人驻足在高出村子数丈的路边,反复望去,不见一人,只有海风穿过破木屋的嘻嗦怪声。易初道人转身就要走开,去找另外的村子问问路,但是一旁的陆琮忽然一喊:“师傅,你看!那里有人!”话音还未落,陆琮就一个劲的朝那座些微露出一双赤足的木屋跑了过去,易初道人只得跟了上去。 待陆琮从坡上冲将下来,还未走到这木屋前,却是被一股恶臭熏停了脚步。陆琮捂住口鼻,走到这木屋正前,只见一具老人尸体就这般硬挺挺的睁着眼躺在地板上,已经发黑的尸体上有不少苍蝇盘旋落下,腐坏的尸体还引来了数只漆黑的渡鸦,正啄食着腐肉。 陆琮赶紧上前,不停挥动着右手,跺得地板砰砰作响,才驱赶开这些极饿的渡鸦,有一只停在尸体额头的渡鸦飞起前还飞快的啄了两下,叼起死去老人的一只眼球才振翅而起,飞出了木屋。 易初道人绕过木屋,看见这一幕,口中念道:“道祖保佑!施主往生!”然后躬身作揖,一老一少正想着在哪里将这具尸体下葬之时,正好一位头发花白的精瘦老人手拖着满是铁锈的锹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等走到跟前,看了看两人,才用着虚弱的声音说道:“外乡人!能否帮老朽将这尸体安葬了?”说完就咳嗽起来,走过来的陆琮扶起老人,接过了铁锹。 一旁的易初道人说道:“施主放心,贫道一定会的!”说完就从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一张白布,一甩,这白布便将这尸体直接裹了起来,一旁的陆琮将老人扶到一旁的台阶坐下,就到这屋旁的空地用铁锹开始掘地挖坑。 半个时辰后,陆琮从坑里跳出,易初道人手一挥,这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便自行飘起,最后落入坑中,由陆琮再一锹一锹的覆土上去。一个小土包渐渐而起,一旁的老人左右看看,随手捡起了一块破木板,从怀里掏出一只没什么墨的毛笔,在嘴里润了润,在木板上,歪歪斜斜写道:“亡弟文海之墓。”但是因为无墨,这写出的字模糊得几近看不见。 待陆琮将铁锹放在一旁,易初道人将破幡杖插在墓的一侧,闭上双眼,恭敬直立,手中法印翻转不停,嘴里不停的默念着往生文。那老人也颤巍巍的走到墓旁,吃力的弯下腰,将这墓碑残破的一段用力插进土里,还用自己的拳头大力敲了数下,然后翻身一转,靠在一旁,不停的喘着粗气。 陆琮取出包袱中的一些水果,递给老人,老人吃过一点,就转身放在了有些歪斜的墓碑前,自己则是一眼哀伤。 易初道人念完九遍往生文之后,与一旁的老人问道:“老施主,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老人挥了挥手,轻声答道:“没有了,能跑的都跑了,像我们这些老的跑不动,也不想跑就留下来了。” 陆琮出声问道:“为何要跑呢?” 老人看了一眼陆琮,带着一丝感激声答道:“我们村子之前虽不算很好,吃口饱饭还是没问题的,但前几日大暑之际,不知为何,这天热得不讲道理,就连眼前的海水都如热汤一般,即便是顶着酷热出海,却是没有鱼可打,挨过几日后,村子里便断粮了,之后,年轻一些的带着幼儿投奔别处了,我们这些老的留在这想着说不定哪天天就又好了,好再叫他们回来!可是现在好些了,但也无人愿意回来了。” 易初道人劝道“老施主,既然村子已经没有人了,你也可去往别处,不要再苦苦守着这里了!” 老人闻言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刚才你们埋的是我弟弟,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埋掉。。七。八。九个了吧!”老人像是记性不好一般,一双手举在眼前,掰着手指算了起来,“我是不会走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就算临了要死也要死在这里,在别处,我怕不习惯。哈哈哈哈!” 陆琮看着笑呵呵的老人心里涌出一阵心酸。 老人叹了口气,问道:“两位是要去往何处?” 易初道人答道:“贫道两人想找一处渡口,乘渡船过海。” 老人闻言,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说道:“两位帮了老朽的忙,那老朽也要送两位一程。” 说完就带着路朝一处木屋走去,走时还挥手示意两人跟上。 三人走到一处较为完好的木屋前,只见木屋旁还有一间船舍,老人边走边说道:“这里还有一艘船,能载你们出海,你们用这艘船往东行不到一日,便可到落霞洲南边最大的渡口彩云渡,到时候你们就可搭上过海渡船了!” 易初道人连忙谢道:“谢谢老施主!” 说罢,易初道人和陆琮将这深棕色的宽肚渔船从船舍里拉了出来,在日光下,这船仍有油亮之色。 老人走上前,抚摸着船上斑驳的痕迹,仿佛曾经的风浪又吹袭而来。老人涉水走到船头拍了两下,然后又转身回到了岸上。 上船的陆琮喊道:“爷爷,您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老人没有回应,站在岸上摆摆手,笑着与两人告别,陆琮突然解下了身上包袱,朝岸上奋力一甩,正好落在了老人脚边,老人弯腰捡了起来,看着两人与船都远了,才又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进那黑幽幽的木屋里。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一章 试探。 - 神谬 - 提辰 曲池数百里外的焦黑地面上,可见未燃尽的树木还挂着火焰“噼啪”作响,不时落下细微的火焰,但此地放眼望去,已无生气。 裂缝不远处的一棵古树已然被烧成了焦炭,在最后一根挂着火焰的枝丫落地之际,树顶兀自升起了一阵黑烟,然后整棵树仿若终于咽气一般,轰然倒下,砸向地面上,倒下时连带许多邻近被烧成焦杆的树一棵接一棵,转眼间数十棵便被一一压下,落地时碎成了一地的黑炭碎渣。 过了许久,黑绣已经从此地离去,在那不起眼的漆黑裂缝底下,有一只带着灰红色毛发的手掌悄悄伸了出来,胡乱间一下拍在了地面上,顿时被烫得又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又见一双翕动不停的尖耳一点点从地面下露了出来,渐渐的升起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再将外头看了个真切之后,一个狐狸头便一下子跳了出来,正是那离狐! 站在裂缝底下的离狐一双眼睛飞快闪动,谨慎朝外头望去,视野所及只有一片焦土。离狐左右仔细望去,未见其他之后,忽然有些失落,待低下头看见自己一双手掌一白一黑,双手大力的拍了拍,不仅惊起了四周烧焦的尘土,而且这下子一双手掌全黑了。 心里头憋着口气的离狐双手一撑眼前这还有些发烫的地面,从裂缝底下一跃而出,站定之后,离狐对周围看得更清晰,可即便是站在这焦黑的大地上,靠着自己灵敏的黑色鼻头依旧只能闻见烧焦的气息。良久,离狐叹了一口气,心里极为沮丧。 然而,远处一丛杂草忽然一响,杂草化作飞灰扬去,露出了一具幼兽的身体,离狐定睛一看,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带着光,急忙奔了过去。 在离狐奔去之时,陆骁一边咳嗽一边从洞穴中爬了出来,一脸的焦黑痕迹,连身上法袍也被烧去了下摆,还有数个坑洞落在一身各处,原本尚能护身的法袍这会已经变成了破衣烂衫,再无宝光流转。 陆骁身上的绳索倒是在裂缝底下的洞穴中就已经被离狐解了开,虽无束缚,但陆骁此刻重新站上地面,心中不禁有些难过。不过还不等陆骁难过,已经回到矿场的黑绣却是从自己小院的桌子旁猛地站起,吓得一旁的白木惊落了手中的茶碗,白木埋怨道:“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黑绣低头看向眼前两人,强挤出一点笑容,答道:“没事,只是忽然心生感应,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白木有些后怕,细声细气的说道:“你可别吓我!我和溪落师妹可都还没恢复过来,要是再有什么事,我们俩可不一定吃得消!” 溪落低着头,茶碗举在嘴边许久,却是半点没少,想起黑绣说师叔弟弟已经身陨,溪落心里便像是“咯噔”一下子,空落落的。 黑绣带着一丝慌乱的眼神从一直没出声的溪落脸上转到白木有些苍白的脸上,说道:“不然你与溪落师妹先行回去水玄宗,将此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师尊,看宗门要如何处理!” 白木转头看向溪落,嘴唇微白的溪落眼睛一眨,便点了点头,两人随即起身,各自驾驭法宝,御空返回水玄宗。 留在矿场的黑绣则是一饮眼前的一碗茶水,此刻清亮的眼中短暂流露出一丝不忍,但是转瞬间便又被一丝涌动的邪火占据,随即不断有极为强烈的戾气从他身体中散发出来。待黑绣放下手中茶碗,大袖一挥,整个人便御火擒空,径直朝陆骁所在冲将而去。 陆骁站上地面之后,只见那离狐怀抱一只小猫,一身皮毛已经被烧得不剩什么,只有耳朵根后还有一点橙黄之色,一张小脸竟有些像个孩童,但有一对獠牙突兀的从嘴唇下伸出,不像是个善茬。陆骁望见这小猫似乎尚有气息,不过极其微弱,便想着看能否救助一番。 不料离狐见陆骁走近,神情极为紧张,反手间,手中便握着一把灵金匕首,尖端直直指向陆骁。 陆骁见此只得停下脚步,自己气海已经被封印,此刻如同凡人,不过看那小猫嘴唇微张,站定不动的陆骁取出一袋清水朝离狐抛了过去,然后自己也取出一袋喝了起来,一解自身的干渴。 离狐大眼一眨,干咽了一口,但喉咙烧得厉害,只得捡起这水袋,然后咬住塞子一拔,先朝自己倒了一口,没有异样才给怀中幼兽一点点送进嘴里。 这幼兽一接触到水,竟是急忙抬起一双手臂,抱着这水袋的口子就不撒手,直到喝的心满意足才又沉沉睡去。 离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对陆骁的动静却是一点都没放松,陆骁刚想说话,便被离狐一副恶狠狠的稚气模样死死盯住,连嘴唇下的獠牙也一同露了出来,发出阵阵低沉威胁之声。 陆骁随即放弃了要与这狐孩子交谈的想法,自己直接一转身,望向四处皆是焦土的大地,心里愁绪万千,现在竟是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待陆骁长呼一口气,回头之时,那离狐已经消失不见,只在这焦土上留下了一串脚印,一直朝远处延伸而去。 鬼域,断幽崖。 幽暗不清的夜空下,崖边鬼雾喷薄,暗红的荆棘刺杉到处横生,两位丽人站立崖顶,透过幽冥雾气,远远远看去,两人身形模糊不定,宛若幻影。 其中一位头戴鱼尾金冠,身穿白鹤绛绡衣,脸上笑意盈盈,正与身旁一位身着青衫素衣,面容模糊的女子说着些什么。 “孟婆姐姐,近来可好呀?”往孟婆身边慢慢靠来的龙吉公主心情似乎不错,衣袖随着摇荡的双手飘飘起舞。 “好自然是好的,不过应该是没有龙吉妹妹那么好了!”孟婆摇摇头看着龙吉公主笑道。 “此话怎讲?姐姐始终不肯让妹妹看清面容,妹妹也不知道姐姐气色究竟如何,现在姐姐又这么说起,妹妹心里更是忧心的紧啊!若是有恙,姐姐可随我去往瑶池休养一番!”龙吉公主露出一副关心则乱的模样。 孟婆朝一旁挪动一步,轻声回道:“龙吉妹妹不必为我这么操心,这鬼域本就是世间极恶劣之处,自然比不得瑶池仙界那般舒适,因而肯定是没有那么好的!不过我早已以此为家,要是离开了,怕是还不习惯呢!” 龙吉公主见一招不成,只得又换个方向问道:“孟婆姐姐,不知道现在阎王是否知道天帝正在四处搜寻蚩尤命火的下落?” 孟婆轻飘飘说道:“自然是猜得到!” “那阎王有事先留后手吗?” 孟婆不答,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龙吉公主赶忙又接上话:“如今天帝正派出众多巡游天神巡查四方,已然封锁天路,为的就是要将这持有蚩尤命火的人在地上逼出来,若是阎王届时不出手相救,被天帝得手了,到最后地府怕是又要因为失职被天帝打压一通,说不定上下都得换一遍咯!”越说到后头,龙吉公主越有些阴阳怪气。 孟婆微微蹙眉,没有马上答话,过了片刻问道:“不知王母娘娘有何主意?是要我们鬼域一同遮蔽天机?” 龙吉公主拍手道:“姐姐果然绝顶聪明,不错,王母娘娘不方便出手,所以是想请鬼域相助,遮蔽蚩尤命火的天机,让天帝无处可寻,到时候我们也可一同让天帝尝尝吃瘪的滋味。” 孟婆不动声色,再问道:“除此之外,没别的事了?” 龙吉公主抬头想了想,答道:“娘娘交代的。。。似乎是没了!但是我们姐妹俩还可以多聊聊嘛!姐姐可再与我说说,地府近来可有何趣事吗?” 孟婆当即一摆手,飞快说道:“妹妹啊!既然如此,我怕是不能多留,你也知道,我那茶摊还无人看顾,也是一桩要紧的事,若是误了鬼魂投胎,我可就要损天道功德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放心,我必会将王母娘娘所说的这一切都如实禀告阎王!”孟婆说完,不等龙吉公主开口,脚下便升起一道青烟,整个人直接消失不见。 “哎!。。。。姐。姐。。。”龙吉公主还没来得及多言语,就眼睁睁的看着孟婆化作了一道青烟,不由得跺了跺脚,在这断幽崖上不停咒骂了起来。 归途中的孟婆回想刚才龙吉公主所言,嗤笑一声,心想真真是多此一举,地府早已将陆琮出生后的所有天机遮掩了起来,还是孟婆她自己不放心,出于私心去请了地藏王菩萨亲自出手,以黑莲覆命之术笼罩其天道引线,若不是主动现世,那些精通掐算之术的神灵也无从下手,寻其下落。 对于龙吉公主这番来探查地府口风,孟婆摇了摇头,千年来,龙吉公主还是不曾改变,表面上显得极为精明,然而其实内里极为幼稚,就像这回也不过是让地府白白得了瑶池的一个人情,自己还什么都没捞着,倒是显得像是自己吃撑了,无端端往地府白跑了一趟。原本孟婆就对于龙吉公主不甚喜欢,精明的傻憨,每次来总想从她身上套些话,活像只癞皮狗,不挖出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绝对不走,极为难缠,因而每次孟婆都假意说漏嘴,无意间透露些有的没的,真假参半,晃点着龙吉公主,让她每回都一副乐滋滋的模样回去。 索性,今日没说什么,也将这缠人精打发了,省却了不少麻烦。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二章 彩云渡。 - 神谬 - 提辰 一路风驰电掣的黑绣,眼神冷厉,心里没有半点波澜起伏,只管带着雷霆之势一往无前,似人间杀神一般。等来到奔火麒麟所造成的焦土地域之时,由于这处地域散落了不少灵金匕首,一时间整片地域散出的灵气都有些驳杂无比,黑绣神识落处竟是都被阻碍了去,全然没有陆骁的丝毫气息感应,不禁让眼前左右望去都只有一片焦土的黑绣有些怀疑:难道是我的错觉?此时再感应那道困龙囚锁,却已是如同针入大海,毫觉未察。 然而此时的黑绣尽管处事疯狂无羁,戾气无匹,可心思却是缜密无比,自己悄然落在一座较高的山包上,盘腿打坐,闭上双目,但神识仍旧笼罩此处,丝毫不减,打算在此地就这么等出个真正的结果。 在黑绣赶来之际,陆骁正站在那处救了自己的裂缝旁,手里握着一枚在地上捡来的灵金匕首,看着这裂缝间的一条石子小路,不知这小路会通向何处。在一番思虑之后,陆骁推翻了自己先前想要返回水玄宗的念头,因为黑绣的恐怖,心里竟萌生了一丝逃跑的念头,可忽然一息之间,一股莫名的感觉袭来,陆骁脑中灵光一炸,没有任何思索,直接翻身躲入裂缝底下的洞穴之中。 良久,陆骁一如之前离狐探头一般,从裂缝洞穴下悄悄露出了一双眼睛,不过往上一眼便看见了盘腿坐于那远处山包上的黑绣,正面朝此处地域,陆骁忽然想起在水玄宗时,有一本书上写着:修道之人最是无情,勾心斗角、见利忘义于凡人有过之而不及!陆骁自问不曾在什么地方开罪了黑绣,但是黑绣这番咄咄逼人,分明要将他完全置于死地,黑绣的这番去而复返彻底激怒了陆骁,让这即将及冠的青年起了生平第一次的杀心。陆骁眼中闪烁怒火,后槽牙一时间来回摩擦不停,咯吱有声,但又想起黑绣先前那般毁天灭地的杀神模样,陆骁气血上头,心里升起一股极为强烈的冲动!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强! 五日后,藏于洞穴的陆骁已经只剩下了水,不过是在人境的陆骁还远没有能达到像地境那般能辟谷不食的修为。陆骁一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手又举起水袋喝了几大口水,想暂时压制饿意,但不过片刻,肚子又叫了起来,仿佛已经看穿了这般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丝毫不愿再饿下去。随后陆骁只好又从洞穴往上探出头来,抹了抹眼,一望,却见黑绣依旧是盘腿落坐在那山包上,和前几日一样,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一屁股坐回洞穴中的陆骁,有些难受,左右看去,洞穴外是一条岩石小路,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是陆骁明白要是一旦走上这条路,必然会被黑绣察觉,到时候怕是插翅难飞。 放下往外走念头的陆骁最后只得盯着这黑幽幽的洞穴若有所思,先前被离狐拉下来之时,两人一同朝着洞穴之中蒙头逃了一段,最后在其中一处山壁后头躲了下来,但那时并未走到这洞穴的尽头,也不知道这洞穴多深。 陆骁看了一眼外头的光亮之后,毅然转过头,朝着这有微风穿过的漆黑洞穴之中走去。 又过两日,黑绣睁开眼,脸上有一丝惊喜之色,不曾想在此处居然还悟出了一丝火焰的明灭之道,令自己修为又往前走了一步,黑绣心里一振,站起身来,以自己神识最后将此处无碍神识的地方仔细搜索一番之后,才收回神识,在黑绣最后望向这片陆骁的埋骨之地后,一瞬间火焰袭身,映照天地,然后黑绣冲天而起,朝曲池矿场飞去。 早已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的陆骁手中拿着那把散发出微微光亮的灵金匕首,警惕着周围,但随着陆骁越加深入这洞穴之后,越是觉得这洞穴诡异无比,如今陆骁早已身心皆疲,靠着自己的意志强撑到现在,已经要到尽头,却还不见这洞穴的尽头在哪里! 又走了一阵,陆骁疲累之下未曾注意,一脚落下时,被一处地面凸起绊倒,整个人当即倒地,都来不及双手撑地,护住自身,就直接横滚了出去。 随后,倒地的陆骁木然抬起手,可还未摸着自己额头,便昏了过去。 彩云渡西边,一艘宽肚渔船上,载着一老一少两人,易初道人施展法术,走了不到半日,便看见了这繁忙无比的彩云渡。宽肚渔船船头悠悠荡荡的摇摆,朝着这拥挤繁忙的渡口带着一双好奇的闪亮眼睛缓缓而来。 “陆琮小施主,上岸之后,你可不要说太多话,免得被哪些有心之人听了去,到时候我俩可就不妙了!”就要一步踩上渡口长桥的易初道人转头与陆琮说道。 “恩,我听师傅的!”陆琮放下手中船桨,眼神直直的透过易初道人,看着远处一艘高如卧虎山一般的华美渡船定定点头。 “诶!你们哪里来的!这破船不能停这里,赶紧离开!”易初道人一只脚刚落地,就有一名身着黑衣的渡口船务走上前来,抖动这脸上横肉,大声斥道。 “施主莫急,贫道这船马上就不见!”易初道人打了道门稽首,快速说道。 待陆琮上岸,易初道人默默一念,一道光华闪过,这小船就像是会辟水一般,开始缓缓沉入了海底,船里却是半点水不沾。 一旁的渡口船务一愣,心想:这莫不又是哪家山头的老神仙?可我们水玄宗在彩云渡做事的外门弟子手里从未此人的画像啊!难道是不出世的祖师?可这一身上下是否过于寒酸了些?不对!有些隐士高人就是喜欢这般装束,好找些没事找事的刺头收拾一顿啊,就像昨日那个老神仙一样,明明一身寒酸样,谁能想到竟是个绝世高人!打个那老二鼻青脸肿的!我可别触这霉头。 片刻之后,心里打定主意的渡口船务连忙赔笑道:“老神仙是要去往何处啊?我可帮老神仙指路一二!” 易初道人看着一身道童装扮的陆琮还在东张西望,咳嗽一声,说道:“贫道与我这弟子两人,想找一条去往升龙洲的渡船,请问施主知道在哪里吗?” 渡口船务眼睛眨眨,答道:“唔!老神仙有所不知,这去往升龙洲的渡船本就不多,再加上最近这些妖族闹得厉害,就更少了,现在估摸着可能只有一两条了,而且今夜就要动身,老神仙要是想要早些启程可要抓紧了,晚了可就得等上不短时间才能再有船来了!您二位顺着这长桥走到头,能看见一路牌,您看到升龙洲那块就按那方向直接走过去就行!”这渡口船务倒是尽心,转过身将这方向一一给易初道人指了个清楚。 “哦!施主可知这些个妖族为何要闹?”临了要走的易初道人突然抖搂这破烂幡杖问道。 “呃!听说是妖族最近不知道在哪个洲被莫名其妙杀了不少,所以升龙洲的妖族得了消息就开始闹腾起来,将这凡是进了升龙洲海域的渡船尽皆劫掠了个干净,还有不少被直接打沉了去!这升龙洲本就处在各洲中心处,不管你的渡船是渡海还是御空,去往哪里,要想走最近的航线,或多或少得都得从他们那儿过,所以现在一些不敢惹他们的宗门索性就停了航线上的渡船,等过了这阵再说,弄到现在只有升龙洲自家的一条破烂渡船和那隔壁广胜洲剑宗的一条渡船,此刻还能在我们彩云渡航线上通行无碍。” “原来如此,谢过施主了!”易初道人拱手之后,便要与陆琮离去。 最后那渡口船务看两人走过,又大声喊道:“老神仙可乘那剑宗渡船,妖族不敢惹!” “多谢!”一声感谢悠悠飘来,这渡口船务不知怎的倒是心头还有些欣喜,总觉着自己是不是就这么交上好运了。 待走出数十步,陆琮才悄悄问道:“师傅,我们是不是要去坐那渡口船务说的破烂渡船啊?” 易初道人看了一眼陆琮,嘴里咕噜半天,才说出一句:“哦!你是怎么知道了?” 陆琮左右瞥了一眼,细声细气的说道:“不知道,我就觉得师傅要去坐那破烂渡船。” “哈哈!”易初道人莫名一笑,一捋长袍,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走到这路牌柱子旁,从上到下十张路牌,两两一组,分别指着五个方向,其中一块牌子标着去往本洲的其他渡口方向,陆琮学着易初道人捋过宽大的袖袍,看着眼前五条岔路,一眼便瞧见刚才那条华美渡船是在这指着南华洲的方向,正随海浪一起一伏,珠光玉耀。 升龙洲则是和广胜洲的渡船在一处,两人看过之后,随即迈开步子,就朝那边走去。 眼看着黄昏将近,有启程的号角声乍然响起,易初道人撩起长袍下摆,横拿着幡杖就靠着一双老腿飞快的跑了起来,陆琮见状也有样学样,一样撩起下摆,追着易初道人跑了起来,但是却硬生生落后易初道人一个身子,撵都撵不上。 两人一路狂奔,终于在号角声歇的最后一刻,一下跃上了就要离开的渡船,易初道人像是极为熟稔,在船尾找了个洞带着陆琮直接溜了进去。 上船的陆骁歪腰喘着气,与易初道人问道:“师傅,你怎么不飞啊?” 易初道人顿时一愣,呆若木鸡的答道:“忘了!”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三章 上船。 - 神谬 - 提辰 随着号角声落,夕阳裹挟着黄昏,数名渡口船务站在长桥一旁,手持各种修理工具,静悄悄的看着面前这一艘巨大而破旧的渡船缓缓从渡口延伸出海的长桥旁驶离,在一阵“咔擦”的连续裂响声响起时,这渡船所停的一侧顿时有半边木板从长桥上直接断裂开来,等船离开渡口,那些飘在海面的木板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圆形齿孔,如同被啃咬过一般,整齐而有序。 等在一旁的船务们急忙干起活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在这处渡口回荡不停,一名年轻船务面孔稚嫩,显然是新来不久,头一次在去往升龙洲的这处长桥干活,看着这一大片要修理的地方,带着些情绪问道:“为什么每次这些妖族的渡船从这离去,我们都得来修长桥?真当修起来不累么?” “嘘!禁声!”一名稍年长的看着另外一艘去往巨木洲,还未出发的妖族渡船旁没有妖族值守时,连忙摆着手示意新来的闭嘴。过了片刻,才低下声音说道:“妖族渡船不比其他洲的渡船用的是灵金驱动,他们的渡船都是用的海中妖兽,在船底给渡船提供动力,所以每次靠岸,这些妖兽都得吸附在这长桥上,待启程之时,才将吸盘放开,所以这木制长桥根本承受不住他们的巨力!” “切!还不是那些妖族脑子不好使!” “嘘!别跟这些妖族作对,他们可不讲道理,要是让他们听了去,你可就有大麻烦了!要知道我们不过是外门弟子,说到底就是打杂的,到时候出了事,宗门都不会为你多说一句话!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少说话!赶紧干完,咱们早些离开这里,拿了钱,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岂不快活!”老成些的船务轻声劝道。 “恩!”新来的船务闷哼一声,答应了下来,不过最后还是抬头看一眼已经渐行渐远的破旧渡船,低声骂了几句。 妖族这艘离开彩云渡的渡船名曰:弃玉。虽然渡船体积不如南华洲的华美渡船,但是高度也有三十丈上下,在渡船里算是中等大小,只是就外观来说着实不能细看,就算跟别人说这是一条被废弃的船,想来也没人觉得奇怪,因为这船实在是太破了! 渡船弃玉的甲板不大,不过能容数十辆马车的大小,甲板上有一座三层楼阁,楼阁前沿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泛着一丝神异力量的妖族文字:弃玉。 楼阁上的窗户基本没有窗框,即便是有,也耷拉在一旁,糊在窗框的板布也已经破洞无数,剩下窗框随着海风摇摆不停,嘎吱作响,为楼阁中闪烁的影子奏着乐。 甲板上有数名手持阔刀,背负弓箭的妖族站在甲板边缘,在围栏旁露出了上半身,用谨慎而仔细的目光扫视着渡船周围,这些值守的妖族身上无一不是有着各种伤痕,只消给人一眼,便知道都是那冷酷狠厉的角色。 渡船船腹的外头早已有多处破洞,无人去管,估摸着也没想着去修,不少蚝螺和海藻成片的附着在上面,就连原本是褐色的船身都已经被染成了青绿岩白的斑驳之色。刚出渡口的渡船边伴飞着些海鸟,不停啄食着暴露出来的蚝螺,不过有些海鸟蚝螺没吃到,敲得船身“砰砰!”作响,稍不留神,便被海面下突然破水而出的巨型触角尖端直接一卷,就拖下了海面,连根羽毛都没剩下。 陆琮和易初道人这对表面师徒登船之后,在船舱里左右望去,最后找了个空角落就走了过去。 陆琮正想靠着边上木板一屁股坐下,不料突然屁股底下突然一声喊起:“呀!谁啊!不长眼么?压死大爷了!” 陆琮一惊,直接跳了起来,带着一双有些恐惧的眼神躲到了易初道人身后,借着这船舱上的破洞透射进来的光,只见一个硕大而黝黑的鱼头甩了甩举了起来,头颅两侧的一双蓝白鱼眼盯着陆琮不放,陆琮往下看去,这鱼头下身却是一副猕猴一般的身子,手脚皆长,爪子细长而漆黑,双脚则是遍布白色长毛,微微相对。 只见这妖族站起身来比易初道人也差不多少,一双眼睛眨眨,转向易初道人怪里怪气说道:“又是你这老道士!上回船钱还没给呢!这回是要一起吧?等我给你算算啊!”这妖族正要煞有介事的掐着手指算起帐来,但这鱼眼一斜,忽然又大声喜道:“哟!老道士还带来个鲜嫩的娃儿,要不将这娃儿给了我!我做主抵你两回船费!”说着这妖族就要伸手将陆琮拉过来。 易初道人手里幡杖一挥将这妖族长手挡下,笑着说道:“这不是䱱鱼么!许久不见,贫道可是想你想得紧啊!”不等䱱鱼有所反应,易初道人转而对身后的陆琮说道:“小琮啊!你知道世间几大美味,䱱鱼可排第几吗?” 陆琮呆呆的摇摇头。 易初道人一甩长袖,一股无形之力便将这䱱鱼推到一旁,让陆琮占据了那角落,易初道人笑中带着一丝狠辣说道:“这䱱鱼啊!那至少能排进前五,不少人可是愿意出高价,就为这䱱鱼的鱼头一尝滋味,特别是䱱鱼的脑子和鱼唇,那真的是美味异常,世间难寻!一般神仙都不能抵挡其诱惑,而且听说吃了䱱鱼,便无惧巫蛊,短时间里可避刀兵之灾,甚是灵异呢!不过也是祸事,就因为这,世间的䱱鱼已经不多了,还活着的都是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呢!”说完,易初道人突然双眼一横,盯得身边的䱱鱼连连后退。 随后连货物都没清点完的䱱鱼低声骂骂咧咧的往船舱另外一边走去。 渡船弃玉的整个船舱分为三层,此刻一老一少正处在最下面这层,除开堆满船舱的货物,还有一些都与两人一样,都是偷偷摸摸上了渡船,去往升龙洲的各族修士,这些不愿暴露自己的修士,都各自在这船舱里找了块地方,互不打扰。 入夜,幽蓝色的光透射进船舱,陆琮站起身来,踮起脚将脑袋伸出这破洞,看着外头的带着点点荧光的海水,在一波波的涌动,最后朝远处而去,船边还有鱼群追逐不停,随着渡船一同前行,这半大少年玩心一起,伸出一只手在船舱外头一拍,鱼群惊散,霎时间水声一震,下一瞬,陆琮被易初道人抬手一拉,整个人直接一屁股摔坐到了船舱里,随后在破洞外看见一只巨型触角尖端在外头分开五瓣,露出其中的利齿,还夹杂着些粘液从中流下,在破洞外头左右晃动,陆琮顿时爬到易初道人身边,静静不敢出声。 良久,船舱外头传来一声入水声。 “师傅,那是什么?”有些后怕的陆琮问道。 “那是巡海兽。” “厉害吗?” “还行吧!你这样的还不够他塞牙缝!”易初道人闭目淡淡说道。 陆琮又靠回刚才的角落里,学着易初道人盘腿打坐,不一会儿,便开始倒头睡去。 陆琮做了一个梦,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梦到自己成了一位少年英侠,代表宗门在一处大会上,以一身绝顶修为横扫同龄人等,没有人能与自己争锋。当自己手持长剑,矗立在场地中央之时,无人敢挑战之时,举世瞩目,欢呼声不断!十分得意的陆琮看着自己英姿勃发,帅气逼人,以至于不少少女在远处不停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坐在场地最前面的那些陌生面孔也对自己不住点头,投来赞赏的目光。 陆琮正乐着,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快意,忽然天空一黯,四下无光,当即场地周围的火把瞬间燃起了漆黑的火焰。陆琮眼睛一眨,下一瞬周围的所有人都一瞬间消失不见,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站立在场地中央,在寂静之中又有一双巨手带着光芒,从天空的裂缝中强行伸了出来,朝着自己一按而下! 一片漆黑。 梦未醒陆琮浑身一抖,面容痛苦,但却闭着眼睛站了起来,就要朝外走去,一旁的易初道人心生感应,双目一睁,手中结印,身旁幡杖顿时猛然旋转起来,在陆琮身前一落,一点金光从幡杖上扩散而出,覆盖整个船舱之中,紧接着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闷哼,陆琮当即停步。 易初道人瞬间起身去往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不料刚走过一半,便听见“噗通”一声,像是有人落水,待易初道人寻到那边上的破洞旁,便看见夜色掩映下有一个人影以水遁之术朝外急速潜藏而去。 去而复返的易初道人将陆琮放回了角落原处,在盘腿坐下之后,眉头却是不由得皱了起来。易初道人立刻在长袖之中掐指不停,循着这渡船的引线,易初道人指尖亮起金光,欲要勘破天机,不料最后一刻,身形剧震,喘着粗气的易初道人深深看了一眼一旁的陆琮,心里有了一丝异样。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四章 荒海秘府。 - 神谬 - 提辰 翌日,大海无垠,风平浪静,经过昨夜之后,陆琮只敢站在这破洞旁,小心翼翼瞧着外头的景色,不敢将脑袋再探出分毫,但眼前虽是不变的海景,但是还是能感觉这天上的流云竟是都悄悄被这渡船所落下。渐渐地,陆琮眼里出现了一片露出海面的礁石群,无数黑灰色的石柱张牙舞爪的伸向外头,尖锐的棱角将涌来的海浪一一切割开,能扑落到礁石里头的海水只有少数,就像时不时在给里面的地面冲刷一遍一般,眼看这渡船似乎有意朝那片区域靠拢,陆琮收回目光,盘腿坐回了易初道人身边。 一炷香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渡船剧烈晃动不停,一些未被绳索绑住的小件货物直接甩到了地板上,跟着一道渡船起伏滑动。 片刻之后,通往这最底下船舱的楼梯便传来了一阵嘎吱声,有人下来了,在楼道口扯着嗓子用不甚利落的人言喊道:“各位上船的朋友,又到了咱们执行老规矩的时候了!还请往这移步一二!” 易初道人闻言,睁开一双眼睛,站起身,跨出两步,一下抓住在前面矗立不倒的破烂幡杖,收回一粒金光,与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的陆琮说道:“随我来!”陆琮急忙抬脚跟上。 易初道人一动,船舱各处地板也都传来不同程度的响动,不过片刻,就有数十位着装,神色各异的修士汇聚到了这楼梯口。站在这高处台阶上吆五喝六的正是之前在这检查货物的䱱鱼,此刻间䱱鱼一双爪子叉着腰,身后的长尾左右扫动,见船舱中的人似乎已经都到场了,便伸出一只爪子在墙壁上一按,一股无形波动顿时朝整个船舱扩散而去,数个呼吸之后,䱱鱼收回爪子,朝一众人等点点头,又扯着嗓子喊道:“各位朋友,荒海秘府已到,还请各位万事小心,希望此去能有个好收成!”话音刚落,在这船舱一侧顿时有齿轮声响起,随后一阵锁链摩擦,一块舱板应声落下,在船舱侧面开出一道门户,舱板形成的台阶直接通向这片礁石堆的岸边。 这群修士倒也不多话,似乎都是相当清楚渡船在此处停下的这番举动,当即就有一位豹头环眼的妖族,背负双阔刀,小臂粗细的尾巴盘在腰间,率先朝外走去,落岸后,随其后的一干人等陆陆续续尽皆而出,身影纷纷在礁石堆深处的一道隐现的蓝色门户中消失不见。 易初道人与陆琮走在最后,易初道人想来也十分清楚此行会遇到这事,直接就跟上了队伍,一旁的䱱鱼却是搓着一双爪子,阴恻恻笑道:“老道士,秘府凶险,这小徒弟待在身边,届时你怕是难以顾及,不如留在船上,我可替你照看一二!” 易初道人脚步都没停,身后的陆琮紧紧靠着,一手抓着易初道人的道袍,易初道人头也不回,邪性一笑道:“你想得美!” 两人走上舱板,陆琮低头一看,有数条极为粗大的触手交错在一起,正在渡船底部来回扭动,有吸盘的一侧牢牢的吸附在礁石上,任由此地汹涌的海浪不停拍打在船身上,身上这艘渡船也不随海浪涌动。 陆琮跟着易初道人下船之后,回头朝渡船一望,视线逐渐上移,只见一位男子,头戴一顶赤黄两色的烈云破风盔,看不见眼睛,静静的盯着这处礁石丛生的秘府所在,身旁还悬着一块散发蓝色宝光的无字石印,隐隐对着里头那道蓝色的门户。 陆琮不禁开口问道:“师傅,那上面的是船主吗?” 易初道人不咸不淡答道:“是也不是。” 走过两步,易初道人又补道:“不过此地算起来是他所有。” “那他为何不自己进去呢?” “因为有人不让他进去!” “那我们进去是为了他?” “是也不是,上了这躺船,作为不掏船票的代价便是替他们走一趟这荒海秘府,但是无论我们有何收获只要给他们一件即可,不过这一回,贫道怕是要折本啊!”说完,易初道人也回头看了一眼渡船甲板上的那名男子,露出一丝讥讽之色。 “可走在前面的那些古里古怪的人都不像是买不起船票的!”陆琮暗自嘟囔道。 易初道人哈哈一笑:“有些人自然不是为了省那两块灵金的船资才上这趟船的!对他们而言,这秘府的有些东西远比其他对他们造成的吸引要大得多!” 陆琮紧紧跟着易初道人,易初道人忽然朝陆琮一伸手,掏出一本册子和一张符咒,册子正是自己在那水幕洞府之中所看的那本熏黄册子,符咒的纸张与册子材质无二,上面画着鲜红未干的咒印,有些若隐若现的道韵附着其上,使得其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不定,将这两物递与陆琮后,易初道人说道:“你贴身放好这本册子,若是你我在秘府中失散,我也会循着对的册子感应,找到你的所在;这符咒是保命物,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用,但若是我俩没什么大的凶险,倒也用不上,你先拿着,就当保个平安!不过记着要时时跟在贫道身边。” 陆琮点点头,接过来之后,打开册子,将这符咒放于册子中夹住,易初道人倒吸一口气,竟是说不出话来,强压自己的震惊之后,看着陆琮将这册子塞进自己的道袍内里之中牢牢裹住,随后一抹自己黝黑的脸庞,迈步朝前面那蓝色门户走了去。 陆琮亦步亦趋,一脸紧张神色,不敢再其他想法。 两道光晕散开,蓝色门户消失,渡船甲板上的男子随即转过身去,身旁的石印也倏忽一闪,消失不见。 “少主!不知此番能否有人寻得至宝?”一名身着人族华贵服饰的狼首妖族低头轻声说道。 “希望吧!不过这么些年了,不差这一回!反正至宝一出秘府,我必会知晓,毕竟是与我血脉相连之物,任这些地仙修士再如何掩盖也不可能将它掩藏!”这名被称为少主的男子自顾自说道。 “若是得成,也不枉少主自降身份在这弃玉渡船上度过这么些无聊日子,假以时日,少主得了至宝,定能卷土重来,君临妖族。”这狼首妖族越说越加兴奋,就要朝着男子跪倒下来。 “那是!”这男子听见这话,只觉全身舒适,更是一想到自己得了至宝之后,妖族首领全都像这废屁狼一样跪倒在自己身前的样子,身子不由得更加飘飘然。 秘府中。 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陆琮睁开眼之际,只觉自己一身衣衫已经湿透,周身动弹也极为艰难,如同身负千钧,一眨眼就明白自己身处水下,急忙屏住口鼻,踩水之际左右看去,见一旁的易初道人在布袋里摸个不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边找便朝下落去,陆琮只得跟着易初道人一道朝下落去,在就要落地之时,易初道人终于从布袋中摸出了一颗土黄色的辟水珠,易初道人立刻朝辟水珠中灌注法力,顿时一道淡黄色的屏障从这颗辟水珠上瞬间放大,笼罩住两人,将空间中一切可见的水都挤压而出,陆琮直接一屁股从半空摔到这白玉镶边的青砖地面上,吃痛不已。 捏捏了已经干透的衣衫,陆琮深吸两口气,站起身来,透过这道辟水屏障,打量着周围。 一时无声。 被眼前所见之物震撼的陆琮难以言语:一座恢弘无比的宫殿就这般真真切切的落在眼前,宫殿前一片宽阔的广场,除开直上宫殿门前的青砖长道,其余尽皆是白玉铺就,其上各处都镂刻有各类奇珍异兽,或桀骜、或狠厉、或神佑、或悲悯,海中鱼群接二连三的穿梭其中,丝毫无碍,镂刻浮雕和青砖长道旁还点缀有带着闪耀光环的七彩珊瑚以及翠绿浮光的海中绿树,身姿绰约,柔柔而动,恍若下一刻便会化作海中仙子。 静静耸立的巨大宫殿整体散发着微微光芒,照亮了周围暗自涌动的海水,灰岩黑铁修筑的墙壁和高柱,都盘有龙纹,碧水蓝纹晶石瓦覆盖了满满屋顶,四下屋檐婉转,绵延去向远处,四条屋脊的汇聚处均有一条栩栩如生的三爪玉龙昂舞其上,皆抬头看向宫殿屋顶中心处的那颗漂浮旋转的明珠,做出一副欲要争夺的样子。 易初道人带着陆琮踩在这古老的青砖长道上时,不时有一股气韵喷薄而出,不在这辟水珠屏障中的便化作一串气泡,咕噜噜朝上浮去。待两人走上九级白玉台阶,台阶旁的栏杆上雕琢有无目座兽,仿若带有天地正气,肃立门前,勘破虚妄。 站在宫殿大门前的陆琮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逐渐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左右看去,眼前龙柱旁的大门尽皆是黑色,一派肃穆气息,陆琮望去,细细一数,一共十八扇门,都这么寂静的紧闭着。 站立不动的易初道人袖中双手掐指不停,似乎想理出一条万全的路线,但一旁的陆琮已经转身看着外头有些幽暗的广场,竟是莫名其妙间退了一步,顿时将这宫殿大门顶了开,随着“吱呀!”一声,这黑幽幽的宫殿里头宛如黑洞一般,将两人直接吸了进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五章 争锋相对! - 神谬 - 提辰 不久。 被一股阴冷裹挟,落于一处的陆琮睁开了眼,恍顾左右,发现易初道人不见了! 陆琮有些茫然,但周遭寂静无影,当下落处皆是黑暗,有一丝慌张的陆琮撑起上半身后,双手朝自己周身摸去,没有水的痕迹,周围亦可呼吸。陆琮随后眼睛闪动不停,终于在眼前找到一丝散发幽蓝光芒的缝隙,透过眼前的缝隙,可闻兵器互击声从远处传来。陆琮就要起身,但眼前却是晃过一道幽光虚影,抬手似要阻挡,陆琮没有在意,这道幽光虚影便被陆琮直接穿透了过去,走到了这缝隙前。 透过这缝隙,可见外头是一处海中花园的景致,走廊错落有序,一人高的奇宝珊瑚和山形灰岩落在走廊外头的花园格落中,透过走廊栏杆周围的一层彩色薄膜,可见有五彩颜色的鱼群穿梭其中,那山形灰岩底下的巨大白蚌不时张开嘴,吐出一串气泡之时,还有一颗硕大滚圆的明珠在其中闪耀,惹人心痒。远处一丛丛的修长海藻婀娜多姿,随海水涌动而起舞,其身旁也聚集无数了海底精灵般的鱼儿,闪烁斑斓多彩的微光,极为好看。 随着兵器互击声逐渐清晰,陆琮朝远处定睛一看,有两道身影,一高一低,正在打斗,不过一会便跃上了花园中的走廊,持续的交手,传来的声音交戈不停,震得陆琮有些耳朵发痛,只好伸手去揉揉。 躲在缝隙后头的陆琮睁大眼睛,脑袋上蹲着一个人形虚影,也学着他的样子朝外瞄去。 外头有一位人族大汉,方脸长发,浓眉大眼,面容沧桑,褶皱横生,身着兽皮短裙,坦露着半边胸膛,一身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右手紧握着一柄古朴短刃长刀,兽皮刀鞘挂于腰间,背上还背负一张褐木长弓,却并无箭袋。大汉眼神坚毅,望着走廊拐角,与自己面对面的一位手持长枪的男子,胸前黑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黑兽盔甲,不知名字的古兽头颅浮于其上,散出一丝狰狞气息。 手持墨麟玄玉长枪的男子比大汉矮半个头,面容比起大汉略显清秀些,但也就是稍微好那么一点,脸上胡渣密布,一双眼睛微眯着,似未睡醒,散落的头发比扎起的发髻还多,时不时打个酒嗝,酒气散出极远。 “萧风齐,你是还没醒酒吗?”大汉率先出声道。 “你管得着么!”名为萧风齐的男子大声回道,带着些喃喃的尾音。 “那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呼伦滚,把你刚拿到的东西交出来,你。。呃!。拿着不过是暴殄天物!”萧风齐囫囵的说着话,说着说着打了个酒嗝,侧身靠着栏杆,眯着眼看着对面的汉子。 “你他娘是不是喝高了,老子叫呼伦恽,滚你娘的滚!再说你一使枪的,要这东西干什么?”呼伦恽有些生气,瞥了一眼肩后露出一截的长弓。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怎。。么我就不能要了!”萧风齐开始大舌头了起来。 呼伦恽脸色一沉,看来这萧风齐是没完没了了,心想反正两人都是地境修为,谁强谁弱还不一定! 呼伦恽索性作势就要往前面的走廊走去,但萧风齐手中长枪一挑,拦住去路,呼伦恽立马就举起手中短刃长刀迎击,与萧风齐长枪枪尖直接擦击在一起。 呼伦恽手中使力,刀刃下压,萧风齐虽依旧单手持枪,但枪柄落在腰间,整个人借着腰间发力的同时迈出两步,移动到了呼伦恽面前,将这走廊去路一下堵死。 呼伦恽见这看上去半醉半醒的萧风齐是没想善了了,顿时提起一身法力,口中念道:“荒古神法!降临吾身!开!”一道黑光闪过,顿时有数道虚幻不定的灰黑气息在呼伦恽身上来回流转不停,呼伦恽一身气势随之高涨,手中短刃长刀顿时就将萧风齐长枪压了下去。 萧风齐脸上一笑,未持枪的右手持莲花印,口中带着酒气,朗声念道:“太上玄法!枪起无龙!起!”法诀一落,萧风齐的散发与上下衣物无风自舞,浑身卷起一阵狂卷风,而他就处在这狂卷风的中心,眯眼看向呼伦恽。 呼伦恽见萧风齐劲力大增,还未断绝,当即借力而起,在半空中飞转一圈,朝后落了数丈之远,劲力落空的萧风齐枪尖上挑落在空处,只得收枪回身,枪尾“砰!”的一声砸在身后地板上,嗡嗡作响,一时不绝。 两人互拼一击,不过是为了试探对方修为深浅,但萧风齐见呼伦恽还不想将他要的东西交出来,有些不耐烦,似乎不想再拖拉下去,伸出右手一点额头,顿时红光一闪,一道蓬勃火焰自额间而出,瞬间放大,将周围水汽尽皆蒸发了去。 呼伦恽一愣,心中有些苦涩,自己不过是刚刚出山,原本来这荒海秘府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得些宝物,谁曾想一来就碰到这不要命的萧风齐!对于萧风齐,他在山里之时就有所耳闻,据说此人打架不要命,力求速战速决,绝不拖拉,而且一手枪法同境界放在各洲来看都无人可出其右,因此境界相仿的修士都不愿遇上这人。 可呼伦恽又知道外界对这萧风齐评价不低,在渡船之上时,两人短暂相遇,喝了一碗酒,当时萧风齐看上去除了好酒以外,不似这等死缠烂打之人,今天怎么全然不是旁人说的那般,除了枪法与修为比外头传的只强不弱。 但眼下,呼伦恽也顾不得其他,被萧风齐一激,出自蛮荒的一股桀骜之气也随气血涌动起来,手中长刀于眉心一点,当即一朵璀璨而血红的火焰也熊熊燃烧起来,呼伦恽的命火气势也让萧风齐露出了一脸认真神色,要是以往,同境界的修士见到他的命火一出,早已开始投降求饶了。 两人争锋相对,法力奔涌间,这花园之中的灵气随之混乱起来,连带着外围的鱼群都纷纷逃离了此处,唯恐被牵连其中。 两人各自呼吸一瞬,刹那间: “太上敕命!麒麟碎玉!战!” “荒神燃火!刀落斩神!杀!” 霎时间,一座杀伐无常的墨色麒麟与一道锋芒毕露的银色刀光于无声间相撞到一起,当即一道剧烈的冲击波自两人交锋中心激烈扩散而去,就连在海水里的珊瑚海藻也随之朝后一仰,片刻之后才恢复原状。 而在中心的两人仍是互不退让,以刀刃对着枪尖,呼伦恽眼睛一眨,手中长刀一侧,避过萧风齐长枪枪尖,直朝萧风齐而去。萧风齐立住身形,脚步往后一换,腰腹发力,用手朝外一推,顿时长枪枪尾朝呼伦恽一甩,与枪尖欲要换位,但长枪横过之际,枪尾正好将呼伦恽的刀刃挡下,还带有一股巨力将呼伦恽扫了出去。 待两人再度站定,遥遥相望,双方都未占得一分便宜,但离两人数步远的一处凸台上,一座装饰用的假山乍然间裂缝四起,随后应声而裂,分开两半,露出了其中蹲着的陆琮,仍在战斗之中的两人眼神立刻就落在了这突然出现又带着一脸错愕的少年身上。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六章 三兄弟? - 神谬 - 提辰 “两位前辈好!不...不用管我!我马上就走!”看着两人有些不善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后,陆琮讪笑着摆摆手道。 看着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陆琮,朝后退了两步,都已经紧贴着栏杆了,萧风齐没来由的一笑,手中长枪一甩,指向陆琮,眯着眼问道:“小子,你是从哪儿来的?据我所知,普通人可是进不来这秘府的!” 陆琮立马双手环抱于胸前,捏着怀里的册子,结结巴巴的答道:“前...前辈,我是和我...师傅一...起来的,但是现在走散了!” 萧风齐怀疑陆琮掩盖了自己的修为,想要扮猪吃虎,就要迈步将陆琮从那处凸台拎出来,但不远处的呼伦恽却出声道:“怎的?萧风齐!我们这么就不打了?” 萧风齐瞥了一眼,不做回应,仍是执意要朝陆琮而去,呼伦恽对这乍然出现的少年心底莫名涌现一股亲切,仿若亲人一般,一时心有不解,随即举起手中短刃长刀拦住萧风齐去路,想要护一护陆琮,就大声揶揄道:“萧风齐,莫非你是自知不是爷爷的对手,所以打算就这么开溜?我看这孩子一眼,就知道是普通人,半点修为没有!你不是号称巨木第一枪么,如今也要靠这等低劣借口避战不成?” 萧风齐脚下一顿,回头之际眼里露出些许怒火,脸色都有些白,当即连环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会打不过你?你奶奶的自己心里没数么?看我一枪戳不死你...”若是放在相熟人眼里,定要大跌眼镜,萧风齐可不常骂人,在不熟的人面前就连话都极少,这会却像是被气坏了,嘴跟开了缝合不上了一般。 呼伦恽见萧风齐一手拖着枪,一手叉着腰骂起来不停了,索性抢先一步,来到了陆琮身边,将这孩子护在身后,打算等事了再寻个究竟。 良久,萧风齐似乎累了,摸出一壶酒,大口饮了起来,随后一股潮红涌上脸颊,眯着眼盯着呼伦恽和陆琮两人。 呼伦恽不甘示弱,回以瞪眼。 见两人久久无话,陆琮忽然怯生生问道:“两位前辈,不知道你们是在为什么而争斗?” 两人异口同声: “他想要我这宝贝弓!” “酒!” 话音一落,呼伦恽一愣,面带疑惑朝那萧风齐喊道:“萧风齐,你发酒疯呢?什么酒不酒的?关爷爷什么事?” 萧风齐拖着长枪,朝这处凸台走来,途中默念法诀,指尖一点,将自己的命火重新收回了额间,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朝后一仰说道:“我亲眼看见你把那挂弓木柜下的酒坛收走了!这你还要狡辩?再说了!谁要你那破弓!” 呼伦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想了想好像又有这么回事,然后从自己百宝袋里掏出了一坛泥封完好的酒坛,与萧风齐说道:“你说的是这?” 原本还双眼微迷的萧风齐此刻看见这酒坛,顿时一双眼睛仿若被一刀劈开,睁圆了,瞪大了,死盯着呼伦恽手中酒坛不放,喉头不住的咽着口水。 呼伦恽本不是好酒之人,但也能喝,现在看见萧风齐这模样,便知道自己手里这坛被自己无心收起的酒必定不是凡物,随口打趣萧风齐道:“萧风齐,你是想要这坛酒所以才死追着我不放?” 萧风齐就差跪地上了,脑袋瓜子都要点破。 呼伦恽咳嗽两声,有些意气风发,又说道:“你想要这坛酒也可以,但你不得再找这孩子麻烦!” 萧风齐毫不犹豫的点头,本来他就没这么想,不过当时是警惕性使然。 “其次,以后但凡见到我,你得喊我一声...爷..大哥!”呼伦恽口里爷爷两个字没说出口,怕萧风齐翻脸,直接发难,话到嘴边又改了。 “没问题!我的好大哥!呼伦好大哥,你就给我吧!”萧风齐一点空隙都没留,急忙接上呼伦恽的话,萧风齐现在的作态就像个对兄长撒娇的孩童。 呼伦恽虽然此刻占了上风,但还是恶心不过,将手里酒坛朝萧风齐一扔,萧风齐急忙一接,搂进怀里,站定之后一把揭开泥封,果真一股清香酒意散发出来,悠长醉人,刹那间将这花园都笼罩其中,呼伦恽喉头一动,有些后悔,看着萧风齐手里已经端上酒碗了,就只能这般眼巴巴的望着。 萧风齐倒出一碗清冽带着一丝幽蓝色的酒水,闻了一鼻子,沉醉不已,下一刻却是直接递给了呼伦恽,笑眯眯说道:“大哥来,小弟敬你!” 呼伦恽有些懵,刚才自己其实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现在两人之间似乎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萧风齐看着同样盯着自己的陆琮,突然一改态度,老气横秋道:“小孩子不能饮酒!” 陆琮嘴角一扯,埋下头去。 呼伦恽一笑,先尝了一口自己碗里酒水滋味,心中大呼过瘾,真乃仙家神酿,可见陆琮这幅模样,大声喝道:“来,喝我这碗,不必听他胡扯,在我们那打出娘胎就得喝酒!谁管这个!” 陆琮将这碗里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顿时一股极为上头的酒劲直击灵魂深处,海盐与果香自口中散发而出,又被鼻腔尽皆吸入,下一刻只觉整个人在酒中来回荡漾,醇美无比。 萧风齐一屁股又坐回长椅,扬起脖子,将一碗酒水送入嘴中,喝完之后,脸上潮红愈加鲜艳,醉意上头,但萧风齐却是显得相当满足,从自己乾坤袋中又唤出一枚酒木葫芦,要将这酒坛中剩余的酒水一一收入葫芦中,不曾想这酒坛竟是被施展了法印,所装酒水极为庞大,乐得萧风齐直接蹦起身来,大笑道:“果然世上只有酒鬼最好运!不枉我专为这海府秘酒走着一趟荒海秘府,这酒水看来都是我的了!”萧风齐乾坤袋里像是没别的,但这酒木葫芦极为多,此刻竟是一次唤出五六只,围着这酒坛,就开始鲸吞酒水,那第一枚装满酒水的葫芦则被萧风齐直接抛给了呼伦恽,呼伦恽接过就饮,直呼爽快!也算解了呼伦恽被勾出来的酒虫。 一炷香后,酒坛再无酒水,萧风齐心满意足,长枪都落在了地上,打着酒嗝与呼伦恽拜谢道:“多谢大哥,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萧风齐的地方,只管喊一声,我必拖枪前来,不计生死!” 喝得有些上头的呼伦恽,红着脸,推拖不得,只得摆摆手,带着一股子豪迈出声道:“萧老弟,以后有需要哥哥的地方,你也只管喊一声,我要是来晚了!我对不起你的酒!” 萧风齐猛地站起身,看着面前两人,眼里晕晕的大声喊道:“既然如此,大哥,我们三人不如在此结拜为兄弟,让这秘府给我们做个见证!” 酒量极佳的呼伦恽竟是没抵过这海府秘酒的劲头,脑袋昏昏的回应道:“就依二弟所言,来!三弟,我们一道结拜为兄弟!从我们就是兄弟三人!” “来!” “来!” “我呼伦恽!” “我萧风齐!” “...” “快点!别墨迹!像个爷们儿!”呼伦恽一把拉过陆琮,大手直接盖在陆琮后脑勺上,陆琮当即一跪。 “我陆琮!”陆琮的声音细若蚊喃。 “我兄弟三人今于荒海秘府结缘,志同道合,结为异姓兄弟,我等在此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三人异口同声,自心底郑重发出誓言!尽管陆琮声音极小,但心里在这一刻竟有些说不出的感动,像极了以前,以至于被自己在心里封存起来的角落又有些裂开,露出一丝光彩。 有些傻愣愣的陆琮只觉不可思议,自己就这般被两个喝醉的汉子硬生生架着,对着一个酒坛子,完成了三拜九叩,义结金兰的仪式,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哥哥。 礼毕之后,呼伦恽和萧风齐实在顶不住这海府秘酒的劲头,两人磕完头,就一直维持着头点着地,弯腰不起的姿势,陆琮轻轻一推,两人直接朝一旁一倒,就这么席地而睡了去,一时鼾声如雷,交错不停。 陆琮傻愣了一会,微红的脸上悄悄浮现了一丝温柔笑容,一丝暖意环绕着身子。 陆琮就要起身。 刹那间,一道俏皮的声音清晰无比的落入陆琮耳中:“这些人可真有趣!” 陆琮闻声而动,站起来朝周围到处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影,陆琮揉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在找我么?”又是一声出现。 陆琮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环顾四周心茫然。 “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声音再度传来。 “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就现身一见!”陆琮语气有些颤动。 “嘻嘻!你是害怕吗?” 陆琮脚下挪动,随后后背紧贴着栏杆,眼神闪动不停,心里有些害怕。 就在陆琮打算装死之际,一道幽蓝虚影从陆琮的脑袋上一跃而下,转了一圈后,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句的对陆琮说道: “我现身了哦!”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七章 易初遇险。 - 神谬 - 提辰 许久,陆琮眼睛都没有眨过,看着眼前单脚点地,身着罗裙花衣,纤弱身姿如薄柳,蜂腰只堪盈盈一握,头上梳着碧波抚浪髻,带来一份沉着之气,陆琮眼神微动,一张不过手掌大小的脸庞映入眼帘,其上雕刻着秀丽而未全然长开的少女面容,引人遐想!但美中不足的是不知为何,修长柳眉下的一双眼眸隐藏在一条薄纱之后,掩盖住了少女最为重要的灵性所在。 惊讶无比的陆琮张了张嘴,就要说话,但一股秘酒的后劲若排山倒海而来,陆琮顿时两眼一翻白,朝后一仰,后背贴着栏杆,整个人一下就溜了下来,最后背靠栏杆头一低,昏睡了过去。 虚影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难过的喃喃道:“难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随后,虚影少女并未马上离去,而是单脚落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怔怔出神。 另一处,易初道人被一股神异之力席卷之后,两眼一抹黑,再见光时,眼里只见四周空旷,身处半空,易初道人急忙摆正身形,踉跄落地之际,一脚踩在了演武场的一块凸起的青砖之上,顿时演武场边缘有四道屏障出现,将演武场直接围了起来,隔绝了天地。 此处演武场位于几处偏殿的中心处,当中空旷的场地铺上了大块的青砖,被围成了演武场,场地当中有数十个兵器架,上头挂着一些剑刃已经被腐蚀殆尽的剑柄,场地里还散落着不计其数的破损甲胄。 易初道人还有些愣,但直觉却是感到相当不妙。果然!还未等易初道人掐指卜算一番,眼前就有幽光阵阵亮起,数个地仙修为的幽魂倏忽一闪,于演武场上穿着甲胄现身在易初道人面前,这些幽魂随手一招,那兵器架上的无刃剑柄像是受到召唤一般,纷纷落在这些幽魂手中,然后立刻化作一柄柄幽蓝的灵剑,这群幽魂微微活动身子后,继而转向易初道人四周,不过一瞬就将其围得密不透风。 “我的个娘嘞!”易初道人见到这么多地仙修为的游魂,尽皆举着手中灵剑指着他,易初道人咽了口口水,一时有些口不择言,但片刻之后又镇定下来“无量天尊,天尊保佑,弟子今日若能安然活着,回去定为您老人家烧最好的明檀香!弟子一定说到做到!”易初道人嘴里念个不停,但这些幽魂却是丝毫不听,手持灵剑就朝他砍来。 易初道人嘴角一扯,只得自认倒霉,本来还在担心陆琮的安危,之前细细感应了一下,书册与符咒都还无碍,想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自己先得想想办法对付这一群身负甲胄的海族幽魂,可想想就头疼,毕竟是一群地仙修为的幽魂。 这群幽魂完全由灵力构成躯体,易初道人举起幡杖跨出一步,前刺横扫,幡杖直接从这些幽魂身体中穿过,丝毫未损,而且离易初道人最近的一个幽魂举起手中的灵剑自头顶劈来,易初道人后仰一躲,蓝色灵剑贴着鼻头下落,扫去数根散发,易初道人顿时幡杖撑地,整个人直接后滑出去,以极快的速度从这包围圈中暂时逃了出来。 易初道人手中掐莲花印,光芒闪烁间,嘴里念道:“敕者我令!摄魂幡立!起!” 霎时间,易初道人手中破幡杖直接鼓涨起来,一股对魂魄有着极强吸引的力量自其中散发而出,四周的幽魂身形一顿,眼看就要被吸进幡杖中,但他们身上的破损甲胄却是突然光芒一闪,顿时将幽魂镇住,使得易初道人这道术法直接毫无用处。 额头冒着冷汗的易初道人,看着眼前数十个气势汹汹的幽魂,又使出数道术法,但却毫无用处,这些幽魂像是完全克制道门术法一般,易初道人只得不停后退,最后竟是被一道无形屏障所挡,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易初道人正要绝望之际,忽有两人自偏殿侧面而来,见校武场中的易初道人狼狈不堪,其中一人正是那带头下船的豹妖,唤作连环,与一旁身形健硕的牛头妖族笑道:“呆子,你瞧,还记得那老道士么?就上回把你从死牢里捞出来的那个!” 名为破狮的牛头妖族傻愣愣一笑,答道:“自然记得,那道长人不错,当时要不是易初道长,我可就没了!” “那现在这道长危险了!咱俩救还是不救?” “不救!” “哦?刚才不是还说救了你一命,现在真要见死不救?” “主要是咱俩也打不过那一群啊!”破狮挠挠头,像是清楚这群幽魂的来历。 “也对!”连环摸了摸背后两把阔刀,又收回了手。 两妖就要从一旁走过。 易初道人一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急忙喊道:“两位施主,别来无恙!贫道误入禁制,一时无招,还请二位施主救上一救!” “现在救不救?”连环开口问道。 “那自然要救的!道长都开口了!” “那你去?” “行!” 说完,破狮晃动着巨大的头颅,走到校武场旁两座相连的石狮子处,微躬身子,伸出一双大手将这对背对背的石狮子缓缓推到了相同方向,在两座石狮子看向同一方向之时,演武场四周屏障一闪而灭,刹那间本要落在易初道人头顶上的灵剑也随之一闪,只剩下了个剑柄直落而下,砸在了易初道人脚前青砖上,一阵“噼啪!”落地声起,校武场上再无披甲持剑的幽魂,甲胄和剑柄落了一地,失去倚靠的易初道人也朝后滚了两圈,在连环的脚边停了下来。 易初道人抹了抹眼,站起身来,扶正了自己的道帽,拍了拍自己的道袍,与连环和甩着尾巴走来的破狮拱手道:“多谢两位施主出手相救,贫道在此真是无以为报,让贫道为二位诚心祝祷一番,祈求无量天尊保佑两位!”说着易初道人就要一本正经的念起经文来。 一旁的连环和破狮一愣,笑骂道:“真是怪人!” 两妖理都不理,就一道走进了一旁的偏殿之中,搜寻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渐远,易初道人些微睁开一只眼睛,见四下无人,顿时就停了嘴里经文,飞快朝感应中的册子方向奔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八章 海府秘闻(上) - 神谬 - 提辰 海水波澜,氤氲着光彩,于眼前粼粼闪动。 成群的鱼儿重新回到海中花园,只不过对那边已然坐起的两位男子仍有畏惧,不敢离他们太近。 醒了酒的呼伦恽与萧风齐各坐一边,面对而不相视,偶然间转头之际的目光相触也是一瞬即逝,生怕让对方从自己眼里看出些什么,一时间,两个本是一方年轻翘楚的壮年男子,此刻却在这尴尬的气氛里扭捏的像两个娘们儿! 当然,还有一位他俩看不见的少女正蹲在栏杆柱头,看着坐立不安的两人时不时变换的有趣面容,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无形笑声,引得海水中的许多大些的鱼儿仿佛感同身受,纷纷在其身后的这片区域里雀跃不已。 小半日后。 僵局仍在持续,直到一位老道士风风火火的冲这边跑来,待到跟前,易初道人一眼便看见了醉倒的陆琮,惊喜过望,喘着气念道:“无量天尊!幸...幸好无碍!” 易初道人刚要迈步。 “你是何人?” “老道士你想干什么?” 易初道人一惊,面前顿时出现一杆长枪枪尖与一把短刃长刀相叠于自己胸前,急忙停住了脚步。 盯着这突然站起的两位细细看了会,易初道人才小心翼翼打着商量问道:“二位施主,能否行个方便,让贫道过去?” 呼伦恽眉头一皱,歪头朝陆琮一点,发问道:“你认识他?” “自然认识,这是小徒陆琮,他没给二位施主添麻烦吧?”易初道人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 原本还有些狐疑的呼伦恽与萧风齐想起先前陆琮说过自己是与师傅一道前来,在秘府中走散了。 “原来是道长,晚辈这厢有礼了!”脸色白皙的萧风齐一听易初道人这番话,便收回了长枪,接着拱手行礼,侧身让开道路,最后挑眉瞥了一眼呼伦恽之后,又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呼伦恽倒是热情不少,走上前来,与易初道人热乎道:“师傅啊!你咋才来呢!咱们刚才喝了点酒...嗨!误了事!”说着说着,呼伦恽悄悄看了一眼萧风齐,又止住了话头,生怕萧风齐酒劲过了不认账,他一时也不好挑破,免得得罪了萧风齐,反而不美。 易初道人笑呵呵的,见两人在此守着陆琮,对两人观感都还不错,待走到陆琮身边时,蹲下身来,扶起陆琮的脑袋,易初道人眼神突然朝陆琮脑袋后头斜上角的栏杆柱头看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但是眼里却什么都没看见,有些古怪。 易初道人摇头晃脑不知念了些什么,倒是让蹲在上头的少女惊出了一身冷汗,毕竟刚才易初道人眼底深处的一点金光,仿佛可以勘破其身形一般,令人惊惧。 然而易初道人只是昂头盯了片刻,随后又低下头去照看陆琮,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笑着伸手拍了拍陆琮的脸颊。 在看见易初道人眼底那一点金光之后,原本蹲下身的少女心中害怕,不由得站了起来,就要飞起逃跑,但易初道人后面的表现又让其松了口气,心里暗自一乐:似乎这老道还没有发现自己!幽魂少女便再度蹲下身来,毕竟在这秘府中这么久,难得遇到这么群有趣的人,一下还不想就这么离开。 不多时,陆琮摇晃着脑袋,抹了抹眼,有些吃力的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后,看清了眼前三人,惊喜道:“师傅!你来啦!大哥!二哥!”陆琮一脸惊喜的从易初道人往呼伦恽和萧风齐依次喊去,呼伦恽听见这声大哥喜笑颜开,偷摸瞥了一眼萧风齐有些难受的脸色后,雄浑的笑声回荡在周围,一时不绝,引来萧风齐一阵鄙夷的眼神。但片刻之后,本来还有些懊恼的萧风齐似乎想开了,叹了口气,朝陆琮点了点头。 呼伦恽仿佛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往萧风齐身边一靠,伸过手就要搂住萧风齐的肩膀,只是这大手还没来得及搂上,便被萧风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呼伦恽只得尬笑着收回了手。 站起身来的陆琮见萧风齐与呼伦恽似乎是不对付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是有什么嫌隙吗?那我们先前义结金兰之事还作不作数?” “呃!当时醉酒,我等可能也不是那么清醒,要不...”呼伦恽嘴里嘟哝着,话音拖得极长,迟迟说不完一句话。 萧风齐一转身,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朗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我萧风齐嘴里说出去的话,当然作数!”说着说着,萧风齐手里长枪朝地一敲,朝两人诚恳说道:“今日承蒙大哥,三弟不嫌弃,我萧风齐甘当左右!” 听得萧风齐此言,陆琮急忙起身,与呼伦恽一起站到萧风齐身旁,三兄弟围成一圈,一齐抱拳拜了下去。 一旁的易初道人笑眯了眼,点头赞道:“妙哉!” 人逢喜事精神爽! 陆琮转过身来,抬头一看,又见那先前在梦里出现的少女,一模一样!此刻还单脚点在那栏杆柱头上,看见自己视线之后,竟是朝自己招了招手? 赶紧抹了抹眼睛的陆琮抬起手,有些颤抖的指着幽魂少女的方向,看了看左右三人,急急出声道:“你们快看!那里有人!” 一旁三人听见陆琮此语,尽皆朝其所指方向看去,空空如也,只有屏障之后的鱼儿明显多于其他地方,但也没有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 呼伦恽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三弟,你这是怎么了?那里可什么都没有,莫不是三弟身子弱,这酒劲还未消退,出了幻觉?” 陆琮张了张嘴,心里有些急,看着这三人的表情似乎不像作假的模样,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得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你...们...看啊!那有个女孩子!” 萧风齐并无任何发现,易初道人则是直接坐到了一旁,也没看见陆琮口中的少女。 呼伦恽呵呵一笑:“三弟,莫急!你且坐下歇歇,等会有更多的女孩子会到你身边来!哈哈哈!看来咱们三弟也是到年纪了!”呼伦恽后半句一出,萧风齐也是微微一笑,易初道人更是不住点头,一副老过来人的样子。 “哎!你...们...你们就看不见吗?就这儿!有个女孩子!”陆琮急了,走到柱头上的少女身边,转身看向相视一乐的三人,左手一弯,手指指向那正在朝前摇着手打招呼的少女。 呼伦恽看了一眼萧风齐,又看了一眼易初道人,两人都眼神示意呼伦恽再给陆琮说说,呼伦恽便朝陆琮走去,大手搂着陆琮的肩膀,边走边说道:“三弟,你别急,等会你再睡一会,那时候你就什么都有了!真的!你大哥我那是这方面的行家了!你得信我!”呼伦恽空闲的大手朝前一抹,脸上洋溢着红光。 陆琮往一旁长椅上一坐,看着那幸灾乐祸的幽魂少女,索性转过头去不看,但是那少女却总是可以突然出现在眼前,戏弄着陆琮,阴魂不散,极为恼人! 易初道人掐指一算,与其余三人说道:“贫道稍稍算了一下,进入这荒海秘府已经一日半了,只剩下半日,我等再待下去也无益,不如直接出去吧!” 呼伦恽与萧风齐相视一眼,都点点头。 陆琮一愣,这才进来多久,自己连溜达都没溜达一会,这就要走了?不是说好的寻宝吗? 陆琮急忙问道:“不是说出去还得交上一件宝物吗?我可手里什么都没有啊!” 呼伦恽呵呵一笑:“这地方早就让人摸遍了,好东西早没了。我来也就是想来见识一二,能捡到宝贝那自然是赚了,没捡着也不亏。”呼伦恽一瞥自己身后的褐弓隐隐有一丝得意。 “可大哥就这一件,不是还得交一件么?”陆琮又问道。 萧风齐正在将长枪用布卷起,好背于身后,低着头接过呼伦恽的话说道:“那不过是个形式,想交就随便交个,只要是从这秘府中带出去的就行,就像这!”萧风齐将手伸出这屏障,从珊瑚底部摸出了一块流彩的磬石,手指一敲,有海浪声从磬石上悠悠响起,萧风齐随即将这磬石一把扔给了陆琮,继续裹着自己的长枪。 陆琮一愣,还未说话之时,易初道人便轻声解惑道:“这荒海秘府原本是一处禁地,上古时便已存在,本是无人能靠近。但某一天,有一男子横空出世,站在弃玉渡船上说得了这座秘府的钥匙,自称是荒海秘府的主人,号召想要乘坐跨海渡船的修士,若不想出船票,就得进这一趟秘府,出来时交上一件秘府中的宝物。当时可是一呼百应,毕竟那时的荒海秘府说是宝库一点也不夸张,各种海族秘宝法器,应有尽有,所以不少首先进入秘府的修士可得了不少宝贝,不过也在这秘府里掀起了不知多少腥风血雨,死了不知多少修士,但是能活着出来的不少都成了得道高人,凭着手中的海族法宝横行一方,很是厉害。 此后一晃数百年,只要弃玉渡船还在荒海上航行,便一定会开启这秘府,因而在这么久的时间里,即便是蚂蚁搬家也将这秘府搬空了,可那自称是秘府主人的船主却从未进过秘府,而且直到现在仍然是每次在这航线上时必然会来秘府这一趟,想来是还没达成他的目的吧!不过所幸秘府之中已经被挖地三尺,极难找到什么宝贝,现在来的人不足鼎盛时的百分之一,大多只是想来碰碰运气,争端也就少了许多。” 陆琮恍然大悟,似乎在脑子里想出当时在秘府中寻宝的盛况,陆琮感慨之际再一看那幽魂少女时,却发现不见了!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四十九章 海府秘闻(下) - 神谬 - 提辰 一行四人,手中各拿着一块交差的流彩磬石,走得不快也不慢,看着一路精雕细琢的宫殿景致,一道去往秘府西边庭院的出口。 落在最后头的陆琮左瞧瞧,右看看,看见什么没见过的都想上前摸上一把,心里想着最后能不能在这秘府里头捡个漏,就连刚才那幽魂少女不见了,他也只是松了口气,就当成是一出幻觉,抛在了脑后。 正走着,呼伦恽与易初道人聊着天南海北的趣事,呼伦恽虽然去的地方不多,但听说的还不少,与易初道人相谈十分融洽,两人插科打诨间,没喝酒的萧风齐也不时插上一句,虽算不上多有趣,倒也别有一番意思。 “师傅,听闻那荒海极北处有五座悬山,极为壮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呼伦恽摸着入鞘的短刃长刀向易初道人问道。 易初道人略微思索片刻,一字一句答道:“的确,那五座悬山的景象,若是见过一次便足以终生难忘!五座悬山所悬之处无边无际,站在离五悬山最近的海崖边,远望之:皑皑白雪难盖其锋芒,丛丛天云未阻其高悬。远观若兵戈伐阵,势不可挡;近看似寒坛极立,震人心魄。” 一旁的呼伦恽听得一愣一愣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听完急忙问道:“师傅可曾亲眼见过?” 易初道人身边的萧风齐也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易初道人细细道来。 易初道人脸上微微一笑,将自己那时的经历娓娓道来:“当初贫道在北苍洲有要事,但事没办妥,反而被仇家堵路追杀。没得办法,只得兵行险着,往荒海之北而行,当时侥幸,贫道在五悬山之下不死,得以近观。但是其近处威势极强,若是没点本事,贫道当时怕是要跟五悬山底下那些冰层枯骨一般,埋尸其中,受万年寒风剐尸之苦。”易初道人说道最后,还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萧风齐眨了眨眼,对那异常凶险的五悬山反而有了一丝向往,朝易初道人问道:“道长!那五悬山下可有什么东西?您进去五悬山了吗?” 易初道人摇了摇头,说道:“五悬山下皆是冰地,透过冰层,可见有无数具尸骨埋葬其中,想必是有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事,以至于残兵肃杀之气化作凛冽寒风,席卷各处,场面极为摄人。而且山下落有一道极强大的禁制,贫道曾冒险一试,奈何进不去,贫道也很难想象这世间是否真的有人能进去吗?贫道曾设想若是有人达到了通天的修为,想必才能冒险一进,那或许就能解开五悬山其中的秘密!哎!贫道这辈子怕是有点难度了!”说完这些,易初道人一阵唏嘘不已,对于自己没能溜进五悬山之中,颇有些感慨。 听完易初道人所言,萧风齐眼中发亮,低声喃喃道:“如此兵戈险地,将来我定要去探个究竟!”身后长枪竟也嗡嗡长鸣起来。长枪有灵,心意相通,萧风齐欣喜的掏出一个酒木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抹殷红缓缓浸上脸颊,脚下落步都有些欢畅起来。 呼伦恽则是听见这番描述,觉得自己要是能远远看一眼这五悬山,心里就知足了,以后就算是回了山里,跟那些个小子们也能多吹吹牛。 三人聊完五悬山,又扯向弃玉渡船航线所在的荒海之南,易初道人搂了搂道袍,如数家珍般将沿海各洲有奇异之处的风土人情讲与两人听。呼伦恽听得极为仔细,恍若个学生一般,听到奇异之处连连点头,还不时向易初道人发问;萧风齐倒是没那么大惊小怪,不过是在一旁查漏补缺,毕竟他孤身在外,游历各方已经很久了,易初道人所说大部分他都知晓。 走过两条林园小道,众人走进一处院子,穿过此处院落,再朝前走一柱香,便可到达出口所在的西边庭院。 四人身处的这院子环境幽深而静美,隐含一股少女闺房之气,院中的一栋两层木石小楼上的雕刻灵动而活泼,多为女子喜爱之物。小楼旁一弯浅池,游鱼几许,周边望去,可见四落海竹点晶石,八方夜花缀其中,亦有形如蛞蝓,伴有双翼的海蝶于周围渐次纷飞,长尾翩跹,一派梦池愿景,以至于在外人看来,这处处的布置都衬得院子的建造者对这处院子极富心意。 左顾右盼的陆琮在前面三人向前走之际,脚底抹油往那两层木石小楼中悄悄推门而入,前面的易初道人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任由陆琮去了。 满心欢喜的陆琮进了楼阁后却是一下傻眼了,里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几张白岩桌椅,除此之外,就是四周坑坑洼洼的墙壁,可见其上的散光明珠都被人全都挖走了,有些错愕的陆琮惊叹于那些挖地三尺的修士,真的是如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不甚死心的陆琮又顺着楼梯直上二层,但不出所料,一如楼下,别的什么都没见着,这栋楼仿若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在二楼仔细搜寻的陆琮,在正厅一处角落看见了一排数个高低不齐的陶罐,当中已经破碎了几个,碎片还残落在原处,无人问津。这些陶罐的长相极为普通,甚至还不如人间烧的瓷罐,估计也是因为这,所以还能剩下这么几个留在这,静静看顾着这栋楼阁。 陆琮撇了撇嘴,上手摸在其中一个最矮小的陶罐上,握在手中倒是刚刚好。陆琮将其拿起后,就在手里把玩起来,想着反正要出去了,索性留个念想吧! 已经死心的陆琮出了正厅,也不想去别的房间看了,正要下楼之时,却是无意间听到了一股隐隐的哭声,从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传了出来,陆琮有些害怕,但是又好奇难忍,挣扎了片刻,最后握紧了手中陶罐,就朝里头慢慢走去。 “嘎吱!”一声,陆琮推开这最里面的房门,便见到了那哭声的源头,正是之前那出现在他面前的幽魂少女!正趴在桌上哭泣! 陆琮作势就要走,岂料那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幽魂少女早已感知到响动,从桌上一下撑了起来喊道:“站住!” 一步都还未跨出的陆琮被这一声吓到了,要跨出的脚立马又收了回来,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紧张的面对着这幽魂少女。 “呜呜呜呜~!都怪你师傅,又提起了我的伤心事!让我难过至极!我不管!你得负责哄我开心!”坐着的幽魂少女双手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看着陆琮。 “啊!...这...我...”陆琮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想着怎么才能逃跑,好追上易初道人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幽魂少女突然问道。 “陆琮!你呢?”脚下正在微微挪动的陆琮轻声答道。 “我让你问我了么?” “....” “我叫异若!”片刻之后,幽魂少女又答道,不过说完声音又小了下来。 “哦!那你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吗?”陆琮倒是渐渐放松了下来,只是用眼里余光看着门口方向。 “那是自然,这里是我的家!我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不待在这里能去哪里?”异若带着一副神气的模样说道,但是后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变换成了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样子,双手撑在桌上,掩住了面容。 陆琮不好再问,但是看到异若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停住了脚步,不停转着手中的陶罐。 过了会,异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或是太久没有与人说过话,转过身轻声念叨起来:“当初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当我醒过来之后,突然就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到处都不见族人的踪迹,后来我一个人不知道在这里又待了多久了。直到有一天,有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修士不知怎么进来了,看见东西就抢,可他们像是看不见我一般,不管我怎么阻拦,都没有用,直到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搬走了。慢慢的,这些贪婪的修士对任何看上去有价值的东西都不放过,你明白那种眼睁睁看着家里被强盗洗劫一空的感受吗?”异若说到后头,近乎歇斯底里,有些疯狂但哀伤的样子惊的陆琮不敢回嘴。 说完话的异若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陆琮对异若倒是多了一丝同情,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到最后连仅有的家都无法守护的那一种深沉悲哀,陆琮背负的双手放到了身前,走到异若身边,将手里的陶罐放在了异若面前的桌上。 异若抬起头:“呵!”眼中先是惊疑不定,但想到陆琮这番动作,又嗤笑了一声,恶狠狠说道:“你们都一样!都是强盗!” 陆琮尽管心里同情异若,但是想到要是再不去赶上易初道人他们,怕是就回不去了,只得朝异若鞠了一躬,带着抱歉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异若!虽然我为你的遭遇感到难过,但是我真的要走了!”陆琮说完,转身就跑,“咚咚咚!”眨眼间便下了楼梯,随后关上这楼阁的大门,朝西边庭院飞快奔去。 独留楼阁中的异若轻咬银牙,有些生气,难得自己这么久才能跟这一个人说话,早就憋得不行,想来想去,一阵烦躁,忽然心一横,决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小子,这个能和自己对话的小子。 当即,楼阁绣窗一开即关,桌案上的陶罐随之一闪即逝,。 跑着跑着的陆琮心里原本还有些愧疚,可刹那间觉得怀中一沉,顿时多出一只陶罐,陆琮正诧异着,里头立刻传出了声音:“陆琮!我记住你了!你别想就这么扔下我,我现在就只能跟你说上话,所以本公主跟定你了!” 陆琮暗暗叫苦,但又不好大声嚷嚷,只得说道:“我的姑奶奶!怎么就只有我能跟你说话了!你去找别人吧!我还有事呢!” “我怎么知道!我不管!我现在找不到其他人,没人跟我说话,我快闷死了!我跟你说!你甩不脱我的!”异若语气有些凶横起来。 陆琮将怀中陶罐握在手里,眼睛一闭就朝外一扔,也不管是往哪里扔,但不过一瞬,这陶罐又静静出现在了怀里,不知该怎么办的陆琮还来不及想其他办法,就看见在散发银色光芒的出口等待他的易初道人三人正回头看着他。 跑到跟前的陆琮气喘吁吁,舌头都伸不直,只得一边弯腰喘气,一边指了指后头,一边指了指自己,一边指了指自己怀里。 “三弟这是怎么了?”呼伦恽一脸茫然。 还不等呼伦恽再问,瞥见那陶罐的易初道人便将其一推,再拉上陆琮一道进了门户,最后萧风齐回头看了荒海秘府最后一眼后,便消失在门户中。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章 鸿门宴 - 神谬 - 提辰 易初道人刚拉着陆琮就要落地之际,陆琮不过才露出上半身,但怀中陶罐一现世,原本已经入夜的荒海之上顿时黑云涌动,狂风怒袭,波浪滔天,停留在荒海秘府之外的弃玉渡船随之摇晃不定。 霎时间,夜空漆黑,盖过星月之辉,似有大凶现世一般。见此情状,先一步落地的易初道人转过身来,挡住陆琮,手极快,一下将陆琮怀中陶罐掏出,嘴里念道:“启!”另一只手伸出两指,指尖金光一闪,点在陆琮额间,下一瞬,易初道人便将这陶罐往陆琮额间一拍,陶罐一闪而过,不见踪影,最后“哐当”一声,落在了陆琮额间的建木桥上,正正好好是两团命火的中点处。 心有不安的异若自陶罐中悄然飘出,看见左右两团迥异的命火之时,大为惊奇。一团温柔宁静,一团凶戾无常。等不及异若再偷偷观察一二,这漆黑的命火便兀自涨大,气势一起,似要赶客一般,吓得异若赶忙缩回了陶罐中。漆黑命火灼烧陶罐,火焰笼罩了陶罐半身,但这陶罐竟是纹丝不动,极为坚硬,半点不惧漆黑命火的威力。 待陶罐藏于陆琮体内之后,这荒海之上的异动刹那间消弭于无形,黑云聚拢又散,将这片夜空又让给了星月。 一直站立在渡船甲板上的青年男子远望着朝渡船走来的四人,一言不发。在刚才那阵异动之后,便一直面色阴沉,手中握着那枚黯淡无光的石印,即便刚才那番天地异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活跃一瞬的石印也再度归于平静,但还是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总觉着哪里不对。 思索片刻的青年男子下令道:“等会,不!马上将底舱所有修士带到甲板上来!不过不急,不要让他们看出些什么。记住!今夜先好生招待一番,让他们吃饱喝足。瞳狼!你也要收起你那姿态!不得对他们无礼!知道该怎么做吗?”说到后头,青年男子语气加重了些。 “是!属下明白!属下必不会误了少主大事!”那穿着华贵服饰的狼妖急忙回应,微微低下的头颅两侧可见双瞳异色,此刻狼爪一只持着一柄摇扇,挡于胸前,立刻就唤来几只小妖,在这甲板上摆上了两张圆桌,再吩咐下去,让小妖从伙房端来好酒好菜,安排妥当之后,瞳狼才往船舱下走去。 等到陆琮四人回到渡船底层船舱,船舱板在齿轮转动声中重新合上,借着船舱莫名其妙燃起的灯火,可见底层的所有修士都像之前下船之时一样,围在楼梯口台阶处,不过站在台阶上的说话的妖族由䱱鱼换成了瞳狼这只异色瞳狼妖。 渡船离岸。 “各位!想必秘府之行都有所劳累,船主命我等略备薄酒,款待各位一二,若是不嫌弃,请随我来!”瞳狼没有做多余的举动,说完之后便转身上了楼梯,身后的䱱鱼急忙朝众人招呼起来。 随后,不少修士本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吃一顿,顺便想看看那船主啥样的想法,一一跟了上去。陆琮四人也不例外,在交上四块流彩磬石之后,也跟了上去,呼伦恽最是雀跃,身为地仙,本已无需外界食物去维持自身气力,但口腹之欲却是呼伦恽最不想舍弃的。 甲板上两张圆桌,一张桌子围坐八九人,桌上菜式倒是与寻常妖族吃得糙食不同,盘盘碟碟里各色佳肴,不逊于人间酒楼。 落座之后,不管相熟还是不想熟,有些修士互相间也已经在这渡船上见过两三回,既是酒宴,心中的戒备或多或少都放下了些。 “你可知为何船主今日设宴款待我等?以往这渡船上可从未有如此好客之举?上一次我还差点被扔下船去!”一名身着宽大的红色道袍,袒露着胸膛的道门修士与周围人说起话来:“怕不是船主有什么事有求于我等?” “出离子,你操这个心干什么?你有几斤几两大家不是不清楚,与其在这白日做梦,不如喝完这顿酒,滚回你苍狗洞去好生修炼!”隔壁桌上一位身穿蓑衣的农宗中年男子嗤笑道。 道号出离子的修士愤哼一声,低声咒骂两句,端起面前一杯酒便饮了下去。 与农宗修士一桌的布衣僧人盘腿坐于凳上,双手合十,没有想要吃席的意思,听见刚才那番对话,轻声说道:“苦峰居士何必挖苦出离子道长,同为修道之士,攀山登道中也需相互扶持才是!” “齐云和尚,老子才不领你的情,老子是打不过苦峰!所以任他说去,等到哪天我出离子道运加身,破境如饮水之时,苦峰还不得跪下来求我网开一面!哼哼!”苦峰未说话,出离子抢先饮着酒呵道。 苦峰眼神一斜:“要不现在走一场?” 出离子当即提了一杯酒,敬向苦峰,一饮而尽,随后不再出声,苦峰冷笑一声,也不再去理这出离子。 两桌一共十九位修士,不愿言语的便默然不动、生性活络的在四处打量、喜好交际的正四处敬酒,呼伦恽便是这最后一号人,不管是人是妖,提酒便敬,饮下还好,不饮便是各种粗鄙之语喷满酒杯,一时两桌上尽管有人不喜,倒也无人没喝他递到跟前的那杯酒,就连那齐云和尚都用水法现取了一杯清水,与呼伦恽对喝一杯,让这借着半分酒兴的呼伦恽喜笑颜开。 陆琮一声不吭,筷子不停,吃了不少,易初道人则是分毫未进,萧风齐轻嘬了一口酒水便吐了出去,再无动作,除此之外,三人倒是紧盯着呼伦恽,看着他耍宝不停,以防不测。 酒过三巡,身为船主的青年男子终于前来露面,颇为健硕的青年男子身长七尺,手里端着一杯酒水,依旧是头戴烈云破风盔,身着耀日甲,头盔遮住了上半脸,头盔上两个方孔宛若黑洞,没有一丝光芒。 青年男子一来,这周围值守的妖族立即转身,尽皆面朝着酒桌上的众人,伴着身后数条忽隐忽现的触角,眼中凶光闪动。 “诸位秘府一行有劳了,我敬诸位一杯!”说罢,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诸位辛劳,但我无渊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各位将如今荒海秘府中的情形能与我细说一番!无渊感激不尽!”无渊声音虽轻,但威势不小,有礼有心说得在座的修士一时间都对其观感不差。 连环率先说道:“无渊少主,荒海秘府之中除了几处破不开的禁制和无法进入的大殿与隐秘处所,几乎都已空无一物,我与破狮此行并未有收获,可能这荒海秘府里已无外来修士可探之处。”其他修士纷纷点头,极为赞同连环所说。 连环有些不喜,虽与无渊有数次合作,但是近来几次无渊给的报酬却是越来越差,要不是为了报答无渊曾经的救命之恩,他怕是怎么也不会来的。 无渊点点头,忽然朝向脸颊微红的呼伦恽笑道:“这位前辈像是所获颇丰,不知是不是在秘府之中有所奇遇啊?” 呼伦恽眉头一皱,寻宝一事,各凭本事,谁有能耐,谁得宝贝,但这无渊此话一出,顿时在场修士都齐刷刷看向自己,眼神各异。 只有半分酒意的呼伦恽此刻却是装的像十分酒醉一般,将身后这把无渊盯了半天的褐弓取下,大咧咧的扔了过去,高声嚷道:“我此行如同赏景一般,但景致不佳,有些失望。不过好在于一处柴房里发现了这把长弓,我本是山野粗人,好弓射,看这积灰的褐弓尚可,便取了下来,做个射鸟之用!若是无渊船主觉得喜欢这褐弓,那便拿去,我呼伦恽必然不会说半个不字!” 无渊手持缩小的石印朝这褐弓上一抹而过,未见任何异象,便笑道:“岂敢!岂敢!前辈爱好之物,无渊不敢夺爱!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说罢,无渊站起身,将这褐弓送还到了呼伦恽手中,看似心无波澜的呼伦恽将这褐弓接过,重新一背,急忙又饮下一杯,压压惊。 无渊不动声色,又与一杯下肚的呼伦恽喝了一杯。 眼看无渊眼神落到了自己这边,易初道人立马哭诉道:“贫道惨啊!刚进洞府便被这校武场禁制困住了,直到第二日都不得出,幸亏遇见连环、破狮两位施主,贫道才得从险境脱身,哪里还能寻到宝贝,只得与我这小徒一道捡了两块流彩磬石,好回来交差!”易初道人声音尖细起来,如同一位妇人。 无渊听着易初道人的哭诉,眼神看向连环,连环轻轻点头,证实易初道人所言不假。 无渊看了一眼还在吃菜的陆琮,然后便直接无视了,移到萧风齐身上时。 萧风齐直接说道:“除了酒,再无其他!” 无渊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问。 最后,所问无果,无渊只得站起身又与在座修士喝了两杯,就离开了,不过注意力却还是落在最后出秘府的那四人身上。 临了,无渊与瞳狼说道:“派人盯住他们!直到到了升龙洲也要盯住了!不能放过他们的一举一动!” 瞳狼点头,目送无渊离去。 深夜,众人离席,酒宴散去,风平浪静,渡船依旧朝升龙洲驶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一章 暴雨 - 神谬 - 提辰 翌日,海浪不惊。 尽管上船的第二日就去到了荒海秘府,耽搁了两天时间。 但此去升龙洲,以弃玉渡船的速度仍需一个半月的时间,的确算不上快。 看似一片平静的弃玉渡船上,萧风齐已不见人影,剩下易初道人一直在闭目打坐,手中不时变换印法,像在参悟着什么;呼伦恽与陆琮两人百无聊赖,则是合起伙来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不多久,陆琮从船舱角落摸出来一根长棍,呼伦恽见状便将长棍顶端削出了一道凹坎,尾端也砍下一指长度的圆木块,削出一个木钩,再将一旁地板上捡来的麻绳分细,绑在凹坎之中,作为鱼线。最后,鱼线约莫两根长棍的长度,绑上木钩后,再于木钩上端挂一重物,甩将出去后,木钩应声落水,陆琮朝下望去,木钩已然入水好几分。 两人兴致勃勃,呼伦恽取出一块肉干,用木钩将其穿透,如此一来,这海钓渔具便齐活了。 呼伦恽见大功告成,将手中鱼竿看了好几遍,眼中光芒闪动,大手朝破洞外一抹,与陆琮笑道:“三弟,你看,我俩这根竿必能将这海中璞花鱼一网打尽!” 陆琮一愣,问道:“大哥,为什么是璞花鱼,不能钓上其他鱼吗?” 呼伦恽呵呵一笑:“我俩这根竿,主要...呃...璞花鱼不喜精铁,所以对于海里的璞花鱼来说,我俩这根木竿一定是钩到鱼来!” “哦哦哦!”陆琮一喜,朝呼伦恽竖起大拇指。 接着两人往这破洞旁一站,将鱼线甩了出去,将鱼竿尾端往上一尺处靠在这破洞底部作为支点,好能随时翘起,扯住鱼线。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人头挨着头透过这船舱破洞,紧紧盯着海面下的鱼钩,看见有鱼逐渐靠近,呼伦恽与陆琮顿时一喜,屏气凝神,呼伦恽握住鱼竿的手都兴奋的有些颤抖。 说时迟那时快,鱼线突然一沉,将木竿前端拉下几分,呼伦恽顿时大手一抓,将木竿牢牢架在这破洞底部,稳住鱼线,任海面下的鱼先扯着鱼线在海水中不停的游弋。 一番拉扯过后。 这鱼似乎没有力气了,鱼线一时松弛了下来,呼伦恽见状,知道已经到了提竿的时候,于是将鱼竿先缓缓拉进船舱一些,直到鱼竿顶端能无碍的从破洞顶部直接拉进来。 呼伦恽手腕用力提竿一甩! 鱼线顿时朝身后甩去,一只全身鳞片粉色的璞花鱼应声出水,跃入半空,在两人眼里,鱼身上还跳动着闪亮的水滴,这鱼足有呼伦恽小臂那般长度,陆琮见状,睁圆了眼,急忙伸手去接! 下一瞬,一只巨大触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将这璞花鱼直接包裹,朝海底一扯,顿时一股巨力传来,呼伦恽当即将手里鱼竿用一双手死死握住。 “咔擦!”一声。 鱼没了!竿断了!破洞外依旧波光粼粼。 手握半截断杆的呼伦恽“哎!”一声叹息:“失策!忘了这船上还有这么个家伙!” 陆琮也有些沮丧,收回一双空手,转过身顺着舱壁一屁股坐了下来,咂巴两下嘴。 呼伦恽傻笑一声,将手里断竿扔了出去,坐到陆琮身边,安慰道:“没事!钓鱼不成,这船上还有其他有趣的事儿!” 陆琮问道:“什么事啊?” 呼伦恽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再过半个月,这船上会上来一批人,在渡船上举行一场集会,届时我们也能从这底下上去,在二层有吃有喝,可舒服了!” 陆琮听得有点意思,又看向易初道人,但易初道人还是闭目打坐,不察外事。 如此一番之后,钓鱼是不成了,呼伦恽笑着与陆琮讲起他那些道听途说的奇人异事来。 夜里,海上聚拢黑云成片,雷电于其中闪动,狂风自远处而来,惊扰四海,海面上逐渐开始涌起巨浪,拍击在渡船身上。 两个时辰后,雷雨交加,渡船内外皆是漆黑一片,但那破洞被易初道人用法术封住了,雨水无法侵袭进来。乍然的一道雷霆在渡船上空闪过,巨响惊醒了睡去的陆琮,再一道雷霆,一张微白的面孔闪现眼前,正揉眼的陆琮吓了一跳,急忙摇醒了一旁的易初道人和呼伦恽。 打坐的易初道人取出一颗散发光芒的明珠,照亮了这处角落,呼伦恽坐起身来后,萧风齐在易初道人身旁盘腿坐了下来,微微喘着气。 易初道人轻声问道:“萧小友受伤了?” 萧风齐点点头,答道:“小事,没大碍!” 呼伦恽却是像知道了些什么,朝萧风齐一看:“你上台了?” 萧风齐不否认,取出一个酒木葫芦,灌了两口,才让自己的面色看上去好些。 陆琮听得云里雾里,小声问道:“大哥,二哥上什么台了?” 呼伦恽看了一眼萧风齐,不知该不该开口,一旁的易初道人直接说道:“渡船一层有一处擂台,自认有实力的修士皆可上去,报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渡船上有,那渡船便会派出实力相差不大的妖族修士,双方一战,生死各安天命。若是外来修士得胜,则可带走所需之物,渡船还会给予一笔不菲的灵金,以期结一段善缘;若是妖族修士得胜,且外来修士不死,那这修士就得受渡船驱使两百年,按照事前约定,不论何事都必须去做。” 陆琮有些不解,问道:“那要是打完耍赖跑了呢?” “对战之前双方会结血契,再者,修道一途,最忌因果不等,缘事不绝,若是自身所持因缘过甚,渡劫之际,往往十死无生!”易初道人解释道,又望向萧风齐“想来萧小友应是得胜了吧?” 脸颊微红的萧风齐点点头,不时喝一口酒,让颤动的身体安静下来。 见到萧风齐不再言语,呼伦恽担心自己说错话,索性又是一躺,伴着渡船外的风雷双响,不一会儿就加上了自己那一响,在这角落里震耳欲聋。 尚无睡意的陆琮则是学着易初道人打坐起来,手中也掐着模仿易初道人的法印,在斜眼看见易初道人手中的一个新法印之时,陆琮随之一变! 当即! 陆琮眼前也一变!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二章 洞穴游魂 - 神谬 - 提辰 雪山雄奇,连峰不止,寂静若幽井,尚无风雪。 缓过山南,日光落下,极为耀目。 陆琮眼见之景,无以言说,如梦似幻,但这雪山自己从未见过,即便是梦中也不曾。 陆琮眼尖,在这雪山夺目之间,还能在其中找到一处十分隐秘的山洞,洞口站着一袭紫衣的道人,陆琮心念一动,立即飞身而去,视野随之拉近,待就要到跟前,还没来得及看清这道人模样便被其一拂袖,推了出去。 雪山瞬间远去,景象消散。 陆琮睁开眼,却见自己仍在船舱之中,周围一切都未变,只有闭目打坐的易初道人眉头微蹙。 天亮了,除开萧风齐又不见了,易初道人也消失了,临走给了陆琮一本书册,但封皮已毁,不知书叫什么名字,但见上面一个个大字写得极为考究,里头内容则尽是些道家故事,有善有恶,有凶有弱,红尘尽染其中,陆琮就当是消遣,一一读了过去。 呼伦恽则是开始打磨起手中的褐弓,拿出楔子校弓,一举一动都极为精细。 在渡船集会未开之际,只怕往后的每一日都会想这般渐渐淡如水,再如水般往后流走,托着渡船朝升龙洲而去。 两日前。 另外一个深陷洞中的少年,悠悠醒转,眼中模糊不定,有莹绿色的点点光芒点亮了陆骁所躺位置的周围,饥渴难耐的陆骁脑中无暇思考其他,伸手抓起一朵莹绿色光芒,原来是蘑菇,陆骁直接将其扔进嘴里嚼了起来,如此数番,身边的所有荧光蘑菇没有多久便被陆骁吃了个干净,吃得一张嘴都可以在黑暗的洞穴中散发出莹绿色的微微光芒。 一炷香后,周边的蘑菇也消失了不少,不再伸手采摘的陆骁似乎是吃饱了,低头背靠墙壁喘着气,不时用手擦擦嘴角不断往外溢出的莹绿汁水,除此以外,陆骁没有再做其他多余举动,想要就此缓缓恢复自身气力。 良久,陆骁嘴角仍在不停溢出莹绿的汁水,但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就在陆骁想要扶着墙壁站起身来之时,身体却传来一阵抽搐,闭上眼睛的刹那间瞳孔随之一震,整个人当即踉跄一倒,仰面趴了下去。 时间于黑暗中逝去,身处其中时,极难察觉。 待陆骁再次醒来,强行撑起上半身时,口中直接呕出一大滩的莹绿色汁水,还散发着荧光,朝四周流去。极度不适的陆骁感受着微微颤抖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后,使出力气将自己翻转过来,然后背靠着墙壁。忍住想要再次呕吐的陆骁昂起头,却发现眼里尽是一片莹绿色的世界,尽管不是清晰完整的视野,但却能将整个洞穴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 陆骁惊诧之际,正在查看自身有无其他问题时,却见一道游魂莫名其妙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游魂在这洞穴来来回回穿梭不停,似毫无目的,落到陆骁面前之时,还弯腰看看他,在他一双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眼睛前摆了摆手,见他毫无反应,便又摇摇头走了。 等到这缕游魂再三路过他,在他眼前摆着手之时,陆骁终于沉不住气了,一字一句从嘴里蹦出来问道:“前辈是何人?为何要再三戏弄于我?” 那游魂像是大惊一般,连忙朝陆骁摆着手,但见陆骁脸色越加难看,便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比划不停,像是意有所指,游魂扭动之时顺便还不用手停指着洞穴更深处,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在藏里面一般。 陆骁一愣,心里却很快便明白过来,心里虽有忐忑,但是事到如今,陆骁也想进一步探寻这洞穴深处的秘密,心想:反正现在深陷此处,回头已无可能,既然这古怪游魂示意洞穴深处藏有什么东西,现在也恢复了几分气力,管它好坏,索性先搏他一搏! 站起身来的陆骁,抬手让游魂带路,游魂点头如捣蒜,立马浮于陆骁前面,就往前带起路来。 游魂带路的同时,还不停回头看看后面的陆骁,唯恐陆骁半路落跑。 陆骁一步一落地,踩在洞穴中的碎石子上,间断有序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洞穴中回响,陆骁此刻奇怪的是,刚才内视自己气海之时,发现那道封印气海的困龙囚锁术法,原本封印术法围绕气海形成了一圈磅礴的水纹波涛,浩荡不已,现在却渐渐平息了下来,且似有慢慢凝固崩解的迹象。 这番情形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陆骁无法干扰,只得听天由命。 将心神落在眼前游魂上的陆骁不动声色的调动着隐于命火之中的遮天囊,打算万一有什么不妥便直接开溜,若是没有自然最好,但留一手总归是保险一些。 这一路上,陆骁不曾想到这洞穴后面有这么多的岔路,倘若是没有这游魂引路,自己断然是走不到深处的,而且洞穴之中似乎有种不易让人察觉的气息,会悄无声息地将人不知不觉引向相反的岔路口,陆骁都差点中招,还是被游魂急忙挡在身前,才有所回神,收回了脚步。 对于后面的路途陆骁更为警惕,收敛心神,不让自己在无形中被带偏了去,走入死路。 洞穴极深,陆骁很难想象这洞穴究竟是位于何洲何处,难道现在真的还是在曲池的地底下吗? 这一路走得陆骁有些脚软,但是可喜的是位于气海外的封印也已经完全趋于停滞,有部分甚至开始腐碎成了水行灵气,化入气海之中。 在最后拐过一道弯之后,陆骁随游魂走进一条直道之中,远处有两粒悬于半空中的灯火霎时间映入眼中,摇摇不定。 不过百十步。 一扇像是完全镶嵌在洞穴中的青铜门,横亘在前,尽管青铜门表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但挡不住一股古朴威严的气韵,自其中不停散发而出,弥漫于直道中。 与游魂一道走上前的陆骁,看了看大门左右两边高悬的长明灯,此时已经像是接近油尽灯枯一般,灯芯上的火焰带有浑浊之光,似快被岁月磨灭。 不知是谁的生机将要断绝在这天地间。 但观完长明灯之后,陆骁像是被一股奇异之力点醒,眼中的莹绿光芒尽皆散去,消失于无形。陆骁眼中恢复了正常,一转头便见一旁游魂粗犷的脸上似乎有些忧心忡忡。陆骁抬起一只手,不过是轻微接触到了大门表面的灰尘,下一刻陆骁面前就是一阵尘土飞扬,连一旁的游魂都不自觉的扬起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管这些灰尘对于它而言直接是透体而过,没有丝毫的影响。 随着大门上厚厚的灰尘如同雪山崩塌,一瞬间全都滑落了下来,久久不散。 即便是掩住口鼻,却仍咳嗽不停的陆骁右手一挥,下意识施展了一道下阶水法将直道中散落的灰尘尽皆收入了一个水球之中,片刻之后,终于露出了青铜大门的真容。 再度抬头的陆骁被眼前充满古朴悠长气韵的青铜大门震撼到说不出话来,一眼望去,极为壮观,难以完全收入眼底。咽了咽口水的陆骁,细细看去,青铜大门上不仅左右刻有精美无比的玄鸟和饕餮,仿若随时会挣脱这大门的束缚从中脱离而出,要回归世界一般,还可见有数道流光在由这两兽纹组成的封印纹路上循着特定的路线来回不停,散发幽幽的光芒。 一番震撼过后,陆骁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雄伟大门,即便知道这门后一定有什么大隐秘,可陆骁并不知道开门之法,只得转头询问游魂:“前辈可知如何开启大门?” 游魂假意挠了挠脑袋,之后望着大门双手一摊,转过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陆骁一愣,只得像个傻子一样傻站在原地,看来被这游魂摆了一道。 许久,两盏长明灯灯火又矮一分,陷入了明灭不定的状态。 一旁的游魂在门前来回打转,焦急不已,却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只见大门前的直道地面乍然出现一道法阵纹路,开始激发幽光,惊醒了慌乱的游魂,游魂急忙示意陆骁与自己一起退后了十几丈,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将靠在墙边的陆骁尽皆包裹起来,遮蔽了陆骁气息。 片刻之后,法阵圆满,透过游魂的身体,陆骁看见在这直道顶部显出了一片夜空之景,漫天繁星正在其中流转不停,下一刻这青铜大门上雕刻着的玄鸟与饕餮居然真的从青铜大门上逐渐现身而出,几个呼吸之后,青色玄鸟悬于半空,振翅长鸣;黝黑饕餮腋生双眼,当下巨眼四睨,凶戾不定。 蓦然间,一丝残留的异味引起了饕餮的注意,当即饕餮似乎像发现了什么一般,鼻头翕动,巨掌落地,一步步朝陆骁与游魂所在前进,待最后鼻头即将触到瑟瑟发抖的游魂身体之际,青色玄鸟用不耐烦的短鸣呵斥一声,黝黑的饕餮才朝着面前无物之地咆哮一声,才转身朝青色玄鸟奔去,一鸟一兽一同站于法阵之上,一个瞬息间,便被传送出去,法阵随即止歇,消失无踪,直道顶上的夜空景象也随之一道不见。 夜空下倏忽一闪,于北苍洲一处海崖边上,一鸟一兽落于其上,海潮涌动,拍击海岸,隔岸望去,远处五座雪山岿然不动,直插云霄。 青鸟九根尾羽皆附有灵纹,浮于半空,悠悠摆动,靛青色的宝光遍布全身,宝石一般的眼睛落在长长的睫毛下,片刻之后,青鸟口吞人言道:“馋鬼,我们该回去复命了!” 一旁鳞甲抖动,后脚抠痒的黝黑饕餮应了一声:“恩?不再等等?” “算了,卖个人情吧!” 饕餮站起身来,当即,一鸟一兽化作一青一黑两道流光朝天外某一处径直掠去。 云日洲,昆仑连脊,旭日东升之地。玉京金阙,宝楼玉阁连横峰顶,浴日炎而得天地灵气,璀璨自生。 一处仙池旁,临雪砌石,兀自成景,青松带雨落,凭遮高阁;翠竹吹风过,绰约挡影。 霞光缥缈间,彩霞纷飞。 雾气缥缈的仙池旁的一张石桌上,一张古朴棋盘上黑白两子已经落满十之七八,两座石墩上未有人影,只留得这残局在此,静静等待。 石桌外数步远,有一发须皆白的老者,神仙一般,双眼汇聚神光,落在眼底,远望东北方,怔怔出神,抬于胸前的右手半握着拳头,带有一丝悲伤的颤抖。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三章 不灭的神灵! - 神谬 - 提辰 直道中的光线愈发黯淡下来,游魂也在一旁焦急不已,似乎有什么正在门后等待着它。 陆骁也无头绪,抬头一望时,试探性的伸出了手,一推! 轻微的一声响动... 门开了! 游魂一愣,紧接着又是一喜,手舞足蹈起来,而后急忙从这一丝门缝中溜了进去,等了片刻后,陆骁也跟在后头,用力再将青铜门推开几分,侧身进去,打算一探究竟。 门后的世界,带有一股神秘,透过门缝,散出极为浓重的灵气,恍若栖居有蛰伏在此的神灵。 陆骁进门后,走了不过数十步,便走到了尽头的一处拐角,顺着道路拐弯之后,道路骤然缩小,前方只能看到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圆拱形洞口,还可闻有轻微水声在里头流动不停。 然而游魂已不见踪影。 有些好奇的陆骁正探头往这幽暗的洞穴之中左右看去,霎时间“噔噔噔!”火声四起,岩壁上隐藏的火把由远及近一束束亮起。片刻之后,顺着火把延伸出的位置远眺,陆骁才发现面前这洞穴极为广阔,在头顶上竟还有一片夜空,可见银河挂练,繁星四起,缓缓移动着,与外界似乎无二,但在这般情景下,尽管岩壁上有如此多的火把,却也不过是稍微将这洞穴照亮了些,中心区域仍是幽暗无光。 在火把亮起后,未见有其他异象,不过在一片黑暗中,陆骁依旧心生警惕,盯着四周,又运转些许法力,感应着四周。 似乎是见陆骁仍未有挪步走入洞穴的意思,游魂去而复返,落在陆骁面前,当即点亮了身下一处白色的圆形光点,站在其上的游魂,朝陆骁不停的招手,示意跟随它而来。 良久,周围除了流水声,依旧没有其他,见到游魂之后,小心翼翼的陆骁走进洞穴,朝前走出两步,到了边缘,再跨一步便要落入水中,只得大跨一步落在那游魂所处的圆形光点上,游魂也随之往前一飘,又点亮一处圆形光点。 依次而往,游魂在前,陆骁在后,脚下一路亮起圆形光点,呈之字型排列,一直朝着洞穴中心处延伸而去。 直到最后亮起一百零八个圆形光点之后,踏上前方晶石地板的陆骁,抬头一望,便明白自己已经接近了这片夜空下的中心位置。 复行百十步,流水声渐歇,晶石地板上倒映出星河流转,周围静谧异常。 刹那间!一道光圈在晶石地板上亮起,一圈光芒升至空中,像是结界一般,挡住了前路,陆骁这才止住脚步,仔细打量着周围,看有无其他危险,一番感应之后,却只在光圈后的黑暗里看见有一点白色的火焰,正在微微跳动。 那道游魂却像是毫无阻碍一般,直接穿过了光圈,不断朝那点白色火焰靠近,直到飘忽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游魂消失那一刻,天地一震! 陆骁同样一惊,差点承受不住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就要让其跪倒下来,血气涌动间,双腿突然涌出一股蓬勃力量,将欲要倒下的身体死死撑住,抵住了这股威压。 片刻之后,光圈之中传来一道极为好听的男声:“咦!是你得了吾的道韵?” 这句话瞬间褪去了陆骁浑身的威压,陆骁一愣,朝着黑暗中那点白色火焰轻声问道:“不知道前辈说的是什么?什么道蕴?” “哈哈!有趣!”男子笑声爽朗,但依旧难掩蕴含在其中的一股死寂之气:“那吾问你,你是否登过世间某处的一座高山?被人称作...唔...似乎是叫不周山!” 陆骁答道:“晚辈的确登过山,但并非是前辈所说的不周山。不周山是传说中的高山,但在远古被神灵撞倒,落入荒海,形成了落霞洲,晚辈登的便是落霞洲上的新华峰!” “是如此吗?罢了!吾也不知道现在那是什么峰,但那是我的一部分。”男子声音中带有一丝追忆。 陆骁不知道该作何回答,问道:“是前辈召唤我来的?” “算是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男子自顾自说道:“两万年来,你是第三个来这里的,不过也是唯一一个靠自己来的,吾原本没有抱有期待,但现在既然来了,且让吾看看你的一切!” 乍然间,于半空的黑暗虚空中亮起一双眼眸,巨大无比,眼眸之中仿若包揽宇宙,时间长河从其中流过,深邃而诡秘,落在双眸视线中的陆骁浑身动弹不得,只觉自身一切都被剖析了干净,毫无遗漏的展现在此人面前。 尽管无力反抗,陆骁仍是瞪着自己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双蕴含神力的眸子,一点都不退让。 “有些意思!”那一双眼眸缓缓合上,周遭一切随即恢复如常。 骤然脱离束缚的陆骁则是跌坐在地,呼吸有些急促。 “孩子,吾已知晓你的前世今生,以及你以后可能去往何处,发生何事,你想知道吗?”男子出声问道。 陆骁已然知晓眼前必然是一位极为强大的神灵,但不知道是否是在戏耍他,便答道:“多谢前辈美意,晚辈现在并不想知道。” 那男子声音一滞,似乎是没想到陆骁居然拒绝了,一时沉寂了下来。 陆骁盘腿坐下,看着前方被囚于光圈内的那一点白色火焰,下方似有一张男子面容。 “前辈能否告知晚辈,您究竟是何方神灵?”陆骁问道。 “吾名盘古!”名为盘古的男子在说出名字之时,一股从远古而来的洪荒气势刹那间将洞穴全都笼罩住,连这光圈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你可曾听闻过吾的名字?” 陆骁在脑中回忆片刻,老老实实答道:“不曾听闻!” “人间的书简也不曾有记载吾名?” “...晚辈观书有限,不曾见过记载有前辈名字的书籍!” “呵!也是,若不是如此,他们想来也不会安心吧!”盘古像是自嘲一般。 “前辈为何不从这封印出去?”陆骁察觉到盘古心中的落寞,问道。 盘古笑道:“出去,为何要出去?再者,这也并不是封印。”盘古话音一落,横亘在陆骁面前的这道光圈顿时灭了去,下一瞬又亮了起来,继续散发着点点光芒。 陆骁张了张嘴,虽然不明白盘古的用意,但一定有什么故事,片刻之后才问道:“前辈何苦自囚于此呢?外面有那般广阔的天地!” “因为一个约定。”盘古笑道。 陆骁对于盘古心生一股敬意,不仅仅是因为一个约定,盘古就将自己自囚在此两万年,而是现在的那一股面对自己即将逝去的坦然。 盘古想了想,郑重问道:“孩子,在你说的广阔天地里,如今世间的各族还好吗?” “尚...尚好。”陆骁有些不理解盘古所问,只得从自己这些年所见,模糊答道。 “那便好,不枉我在此枯坐两万年。”盘古语气中有一丝笑意。 两人可聊的不多,陆骁也本能的有一丝防备,虽然自己也清楚并没有任何用处。 “前辈,请问此地如何出去?”思索片刻后,陆骁直接问道。 盘古正要回答,但夜空中边缘开始泛起一丝亮光,只得喟叹一声,没有回答陆骁,只是淡淡说道:“吾并无恶意,此番你能来,的确是因你与吾之间的一丝牵引,这于你而言既是幸事也是不幸,幸的是你会得到吾的传承,有助于你日后的修行;不幸的是你将要见证吾的逝去,必然会被某些人以大神通抓住因果,此后一路怕是危险重重。” “前辈?”陆骁有些不愿接受盘古的传承,无功不受禄他还是知道的。 “不必多说,吾之命数,早已写定,这一日终将是要到来的,若是有心,你就收下吾的遗留之物吧!对你和你的弟弟以后都会有所帮助的!吾只希望日后若是你能达到那般高度,能代我问问那些古神还记得他们曾经的荣耀吗?” 一直坚信靠自己就能变强的陆骁,在听到后半句后,心中才软了下来,接下了盘古的遗愿。 夜空渐渐转亮,繁星隐匿,光亮散落在洞穴中。 直到这时,陆骁才真正看清眼前的神灵—盘古! 盘古一身白麻布衣,盘坐在中心,即便是现在有些佝偻的样子,仍能看出极为壮硕的身子,额间一点白色命火,跳动极缓,映衬着下方仿若蕴含宇宙的双眸,正以柔和的目光俯视着陆骁,嘴角带着微笑。盘古须发雪白,极长,一如瀑布垂落,层层叠叠铺满了光圈内部的晶石地板。 “前辈!”陆骁忽然喊道。 不等回应,只见一缕阳光洒落盘古肩头,盘古身体消融之际,点点光尘飞起,面带微笑的盘古随着阳光的移动,缓缓散去了身躯,除开额间的白色命火,其身体化作的光尘浮于光圈之中,久久没有散去,直到阳光将光圈浸满,那些光尘陡然朝中心一凝,逐渐出现一把斧头的模样。 良久,一把表面崎岖不平,宛若碎石堆砌的黑色巨斧立在光圈之中,随后,白色命火融于斧中,化作一道极亮的斧刃,闪烁寒光。 眼见如此,起身的陆骁,走进光圈之中,面朝巨斧,忽然跪拜下去,行了拜师之礼。 再度起身的陆骁,一脸郑重,伸手往巨斧斧身上一握。 刹那间! 陆骁与黑色巨斧一起消失不见。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四章 何人现身? - 神谬 - 提辰 北苍洲,立秋时节,已起风雪。 雪羽宗,是北部地界两大宗门之一,却属北苍洲四座天道宗门里的末流,如今入门弟子极少,隐隐有香火不继的苗头,故而常与隔壁流火兽宗在一些争端上落于下风。 而今也不过是刚入一年下旬不久,雪羽宗山门下已经下了一场雪,山门下不远处就是一处镇子,名为雪乡镇。昨夜突降了一场大雪过后,镇子的屋舍都已经让厚厚的雪被完全掩盖,白茫茫的一片,不见声响,静美如梦乡。 此刻雪羽宗山门里正缓缓走出一道倩影,身着雪羽宗的当家法袍灰羽灵袍,笼罩周身,不见身段,在过山门之时,女子手指掐诀,身上灰羽灵袍顿时幻化成一袭青色粗布斗篷,样式与寻常百姓穿着无异。这名下山的女子梳着青鸟髻,柳黛眉下一双灵动杏眼,小巧鼻头,薄唇间红润一点,额间生有双翼飞花钿,这会儿心里似乎在想些什么开心的事,娇俏的笑容宛若雪地间的一抹红花,开得端是灿烂无双。 “等会是先去刘叔家还是先去张婶家呢?”这名从小长在雪羽宗的女子此番下山,心里主要是想去买些镇子里的零嘴吃食,好安抚下自己这些日子里被勾起的馋虫,其次才是顺道替两位姐妹去各自的家里瞧瞧,看看家中是否都安好:“唔...还是先去近些的刘叔家吧,刘叔话少,不耽误时间,之后再去张婶家,回来的时候能快些,省下来的时间去买些鲜热的肉饼和糖炒栗子带回去!嘻嘻嘻!我可真聪明!” 站在山门台阶上远眺的女子只见眼前大雪封路,皑皑无垠,除开一些鸟兽落在这幅纯白画卷上落下的斑斓花印,还不曾有人的脚印落在上头。这名女子带着孩童般的笑容,放弃了御宝而行的念头,直接蹦起一下,双脚并落,稳稳踩在了这及膝深的雪地里,随后一路踩将出去,像是一只灵动的鸟儿,在雪地里撒欢,一路朝镇子方向奔去,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小半个时辰过去,离镇子还有一半路程,两旁忽然出现一大片空地,落满雪的空地中有雪见花成片成片的开了出来,淡淡的琉璃粉墨色,被白雪包围着,加上不时从一旁的齐叶树上洒落的雪花,伴风一吹,洋洋洒洒,雪落风花。 这女子眨眼看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边赏着景边踩雪而行。 女子本只是缓步赏景,但架不住悄然落入眼中的一朵雪见花,格外的与众不同,花瓣是如浓墨般的漆黑色,不见其他颜色,显得极为神秘,又引人注目。 女子探身看去,那漆黑色的雪见花上还有点点雪融的露水,随风摇曳时,滑落到雪中,待细细观赏一番之后。女子站直了身子,叉腰面朝这片雪见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带起了一股小小的雪花漩涡,让淡淡的,带有些甜味的雪见花香瞬间被吸引过来,满满地包围在身体周围。 接连两次,女子心满意足,转身就要走,但是脚下抬起时,突然被一绊,顿时整个人直接朝前倾倒下去,“砰!”的一声,朝着厚厚的雪地就是脸着地一趴,直接出了个大字。 不见人起,先见女子拳头重重的锤在雪坑里,锤了两下后,又蹬了两下腿,才双手一撑,将上半身撑起,脸上还带着成片的雪花,糊在脸上,气呼呼的女子甩了甩脸,手一发力,站起身来,转身连踢数脚,铲起雪花无数,纷纷扬扬的,嘴里撒气道:“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踢死你!”这般之后,才堪堪消了点气,转过身继续朝雪乡镇走去。 待雪花落定,这雪层下却是露出了一只男子穿鞋的脚。 水玄宗。 祖师堂,议事大殿。 姬云坐在长桌主位上,与在座其他十位长老中大多数一样,均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姬云看了一眼从早晨就跪在大殿中的黑绣,眼神复杂不已,既怜爱又纠结,毕竟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嫡传弟子,一手带大,与亲子并无什么差别,可这回黑绣的过错如何消解实在是个难题。 姬云顿了顿,开口道:“诸位,曲池矿场所发生的罪民暴动一事,黑绣已经禀告数遍,本座也派出人去调查了一番,与黑绣所说并没有什么差别,而且本座也已经从彩云渡买入了不少妖族罪民,补充到了矿场之中,虽说花了不少灵金,但曲池矿场再过两日应该可以继续运行,只要灵金能顺利出产,也算不亏。” 姬云说完,诸位长老似乎不是那么满意,却又无人言语,姬云只得又朗声道:“诸位长老,若是有什么问题,还请现在当面提出来,我等也好一起做个决议,为我水玄宗的大业共同出一份力。再像以往那般藏着掖着,可不是如今应该做的了!” 在座的长老互相望了望,眼色飘忽间,姬云师弟仓儒道人瓮声瓮气道:“掌门师兄,不是我等不想说,矿场一事虽然事出突然,但已被平息,倒也就了了。但那陆骁师弟虽未曾与我等打过多少照面,可怎么也是我们水玄宗掌门一辈的人,若是就这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怎可服众?若是以后我等也如同这般消失不见,那又该如何是好?岂不是人心惶惶?” 姬云面有不悦,却还是耐心说道:“陆骁小师弟境界不到地境,无法在祖师堂点燃命火长灯,以至于如今在仓儒师弟口中变成了生死难料,但按之前黑绣所言,本座也曾复盘多次,可无论如何,本座都看不出陆骁小师弟的生路何在!” 仓儒道人还想再言,姬云带着一丝怒气直接打断道:“仓儒师弟,陆骁小师弟此事已有结果,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本座自会在祖师堂为陆骁小师弟设立牌位,供奉万古!” 仓儒道人嘴角一扯,不再说话。 “掌门师兄,那黑绣该如何处置?”说话的是岳儒道人,是一位女子,美艳异常,手托香腮朝姬云问道。 姬云重重呼吸了一声,不敢开罪眼前这美艳的师妹,此事本就应该由执掌律法堂的岳儒道人处置,但此刻她询问自己,若是处置不妥,怕是要失去面前这里大片的人心。 姬云试探性问道:“岳儒师妹觉得该如何处置?” 岳儒道人一笑,不答。 在座所有长老随岳儒长老一起纷纷望向姬云,想听听掌门究会如何处置心爱的弟子。 姬云眉头一皱,显然对于岳儒道人将这皮球又踢了回来不是那么高兴,但是现在骑虎难下,若是不尽快给出个说法,想必今日是难以结束此次议事。 姬云眼神环绕四周,轻声说道:“原本不该本座来处置黑绣,他是我的弟子,于情于理本座都该避嫌。但本座毕竟也是水玄宗掌门,水玄宗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单单事关黑绣,若是本座不出面,又说不过去,本座也着实很为难啊!” 众人皆想看看掌门要怎么开口,岂料姬云一上来不过是虚晃一枪,说了半天,仍决口不提对黑绣的处置,一时间有些长老的不满在逐渐发酵。 姬云观察着周围长老的反应,诸位座椅靠前的长老似乎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在他左手边的成儒道人直接闭上了两只眼,恍若睡过去了,没有一丝反应。 姬云嘴角露出一丝笑,看了一眼还低着头跪在前面的黑绣,自己再想了想,似乎胸有成竹了! 姬云咳嗽两声,就要起身,但坐在末席的溪落却突然站起身,高声问道:“掌门,这已是黑绣师兄第二次失手杀害同门,难道我们水玄宗其他弟子的性命就如同草芥一般吗!?可任黑绣师兄生杀予夺!?”说完,溪落便回头望向祖师堂外边,看也不看掌门姬云,似乎有些气愤。 姬云脸色有些难看,岳儒道人转过头来,有些欣赏的看向溪落,从这女子身上颇有些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一样的仗义执言,一样的纯直性子。 姬云不知如何作答,且一众长老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定定的瞧着自己,就像要讨个说法一般。 有些恼怒的姬云瞥了一眼溪落,心一横,索性就要一言保下黑绣,用一股不容他人反驳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本座便...” “便如何!?”刹那间,一声壮若猛牛般的雄浑气音从祖师堂外头直直撞进姬云的耳朵里。 姬云顿时收声,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溪落则是喜出望外,姬云右手边的岳儒道人脸上一阵笑意,越看这丫头越觉得喜欢! 一道散发赤身的人影,从玄珠瀑布底下一步步稳稳走上来,任汹涌直下的千钧水流扑面而来,仍是不能阻其前行之姿,生生的在瀑布中破开了一道路径! 这道赤裸着上身的人影,久未打理的灰白头发与极长的络腮胡须沾满水珠,带着一地水迹走到祖师堂前的香炉旁时,下一瞬直接被蒸发了去,此人随后取出一件道袍,将一身壮硕如龙身的肌肉盖了起来。 待这道身影出现在议事大殿中,姬云站起身急忙喊道:“垂...垂黎师叔,您出关了?”姬云有些语无伦次,但惧怕却是写在脸上的。 太上长老垂黎走过来,“哼!”了一声,一脚将黑绣踢倒一边,坐上溪落让出来的座椅,怒目一横,朝姬云一字一句问道:“小云子,我那徒弟,也就是你小师弟,人呢!?”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五章 雪地掩藏的人。 - 神谬 - 提辰 姬云一愣,支支吾吾说道:“垂...黎师叔,那...那什么,陆骁小师弟,据我调查,已...已经身陨了!” 垂黎大眼一蹬,络腮胡须下的嘴唇吐气如龙,喝道:“不要与我说这个,你方才所说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我是问你现在要怎么办?这后头的事该如何安排?” 姬云心思极快,言辞恳切的说道:“垂黎师叔,我一定会继续加派人手去搜寻陆骁师弟失踪的那片地界,看有无什么隐藏的通路,若是能在其中发现陆骁师弟的踪迹,我一定亲自前去查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旁的岳儒道人掩面偷笑。 垂黎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这逆徒怎么办?要知道杀害同门那是要以谋逆之罪重处的,但既是你的弟子,旁人也不好挑掌门的不是,我看!还是交由你自己发落,我现在坐在这里,也不是要逼你如何,如何去做,诸位长老也都在这里,做个见证,你自己且看着办吧!” 沉默了片刻之后,姬云昂起头,叹了口气,转身绕过长桌,走到黑绣面前,俯视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一时难言。 此刻的黑绣一脸悔恨,与之前灭杀罪民之时不似一人,昂起头看着姬云,悲声道:“师尊!是弟子让您失望了!...” 姬云大袖一挥,走到门口,背对着黑绣,带着些颤音朗声道:“不必多说,即便你是我的弟子,在水玄宗内也要按宗法处置!如今你大错已经铸成,水玄宗也容你不得,从今往后,水玄宗与你再无瓜葛,你黑绣也不再是我姬云的弟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今后你黑绣在外行走不得再以水玄宗修士自居,若有违背,本座必当亲自擒杀于你!!!”姬云说完,身形一滞,沉默两息之后便迈步走出了议事大殿,丝毫没有停留。 诸位长老左右瞧瞧,一时都没出声,但已经事了,成儒道人睁开眼后,率先离座,朝殿外走去,也不管垂黎盯着他的疑惑眼神。其余长老也随后一一起身,在与垂黎行过礼后才各自散去,落在后头的岳儒道人路过溪落身边时,笑道:“溪落丫头,有时间来我青岳峰,陪我饮饮茶!” 溪落立马点头应允:“好的,师叔!溪落改日一定去!” 最后,垂黎起身,溪落跟在后头,一道走出祖师堂后,垂黎飞身前往陆骁消失的地方,想要寻个究竟,溪落则是望着垂黎消失的方向,心里也有所期待。 良久,议事大殿的灯火熄灭了,在一片阴暗里,只剩下了颓废坐于地上的黑绣以及迟迟未离去的白木。 北苍洲,在雪乡镇一户平房外,已是下午。 “洛瑶啊!你也不用每月都来!你跟月月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她惦记,安心在山上修行就好!”面容已有些苍老的赵叔慈祥的对着洛瑶说道。 洛瑶,正是之前被绊倒在雪地里的少女,此刻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慌忙从斗篷下拿出一个包袱,交予赵叔说道:“对了!赵叔,这是月月姐给你做的棉服,下雪了正好能用上,天寒,您老还是多注意身体,月月姐说有空了就会下山来看你的!” 赵叔一双眼笑成了月牙儿,一双手不停在包袱上抚摸,点头说道:“好好好!到时候你跟月月一起来,赵叔给你们做一桌好菜!” 洛瑶也笑着点点头。 赵叔送到门外,轻声嘱咐道:“洛瑶你看完刘婶之后,早些回去,太晚了,姑娘家家的在外头怕遇着危险!” 洛瑶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在门前留下一串脚印,如同游子归家的印记。 刘婶家在雪乡镇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妇人家独自一人生活,也是不易,特别如今天寒,山上的鹿敏更是放心不下,所以本来每月洛瑶偷摸下山的时候,就是鹿敏帮着打掩护,这一次鹿敏更是鞍前马后,站岗放哨,一事不落,等着再和月月姐一说,就像以前一般,让洛瑶顺利溜下山来,除了能让她自己去买些零嘴吃食,也能给两人的父母带些东西,了解些近况,让两姐妹放心。 今天刘婶还是那么高兴,不过没往常那么多话,要是以往,能拉着洛瑶说个半天还不够,可能是因为昨夜的雪大,刘婶担心还会下雪,阻了洛瑶回山的路,没说两句就摧着洛瑶赶紧回去。洛瑶只得把鹿敏托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了刘婶,就出了院子门,然后撒开了脚,满心欢喜的往镇子另一头的集市街奔去,赶着人家刚出炉的热乎劲,买几个鲜热肉饼和糖炒栗子好带回山上去。 一个时辰后,买好了零嘴吃食的洛瑶,扬了扬手里两大挂的收获,高兴的不行,将嘴里还是热乎的肉饼急忙忙的吞了下去,尽管有些烫嘴,但是好吃! 笑眯眯的洛瑶将两大挂的零嘴吃食收回灵羽袋里,便优哉游哉的朝雪羽宗方向走去。但是洛瑶一望天还大亮着,心里可不想这么早回去,一回去就要看见大师姐庚琪,整天一副奔丧般的死寂脸色,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你,就想看你出些岔子,好收拾你,要是再带些怒气,就跟恶鬼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洛瑶就抖了抖肩膀,要将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抖落走,心想着:要不趁着天黑再摸上山,应该就不会被大师姐发现,到时候再和月月姐和鹿敏姐一起吃零嘴,岂不开开心心一整夜!? 眉开眼笑的洛瑶就顺着来时的脚印旁,打算再走出一条回去的脚印,如此一看,两相对应,来回都是自己的脚印,又是开心事一桩! 原路返回的洛瑶走走停停,一点都不着急,手痒拉起一支被雪压弯的树枝,然后朝后一松,树枝猛地一甩,落雪纷飞,惊的树上松鼠都从冬眠中醒来,钻出洞口瞧瞧是谁在家门口撒野! 洛瑶笑嘻嘻的瞧着探出脑袋的小松鼠,朝那张苦兮兮的小脸打了声招呼便转头就跑,活像个小孩子。 雪路平坦,回程的路似乎不知不觉的就短些,走着走着的洛瑶又看见来时遇见的那片雪见花地,想着要不将那朵黑色的雪见花带回山上栽种起来,一定能让爱种花的阿嬷开心好一阵! 想到阿嬷能开心,洛瑶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分心疼。 重新走回那多黑色雪见花所在的地方时,洛瑶极为小心,从先前自己摔出的大字坑边上绕了过去,生怕又被绊一跤,尽管没人看见,但心里还是觉得丢人。 找到那朵漆黑的雪见花之后,洛瑶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扒开这朵黑色雪见花茎秆周围厚厚的雪,直到摸到根部所在。洛瑶便从灵羽袋里拿出一个小花盆和一个小铲,将花的根部连带着泥土一起挖了出来,然后正正好好的放进小花盆了,最后还在泥土上盖上了一层齐盆边的松软雪被。 端起花盆细细查看的洛瑶,眼看没有其他问题了,便将花盆捧在手里,打算就这么端回山上,若是放进灵羽袋,怕折了花朵灵气。 端着花站起身的洛瑶转身就要走,脚下抬起时,突然又被一绊,顿时整个人直接朝前倾倒下去,又听见“砰!”的一声,朝着厚厚的雪地就是脸着地一趴,与大字雪坑相接,直接又摔出了个人字,一双手掌却是稳稳的拖着花盆,落地那一下,也不过是让花盆中的花朵轻轻摇了摇。 当咬牙切齿的洛瑶再度将糊着雪花的脸从雪坑里抬起来时,因为又一次摔倒,极为的恼火,俏丽的容颜此刻有些涨红,带有一种娇憨的可爱。 干脆坐在地上的洛瑶,气不打一处来,一双手将手里花盆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大力落下,在离地那么一寸的地方又轻轻放了下来,放在了自己摔出的雪坑里一处平坦地面上。 接着,洛瑶恶从胆边生,朝着这处雪地大声喝道:“今天姑奶奶不把你们这些绊脚石统统挖出来,就不是雪羽宗开绫峰小霸王!当真是气死我了!!!” 话音一落,手持小铲的洛瑶站起身来,手掐法印,嘴里念道:“雪羽灵法!物随吾意!起!”顿时覆盖在这片雪见花上的雪尽皆浮起于空中,待恼怒的洛瑶朝雪下一看,眼中却是一惊,浮于半空如同云层的雪开始摇摇欲坠,一息之间就整个砸了下来,打在众多花朵之上,一时间倒了一片。 刚才洛瑶不过是想将雪层抬起,然后将绊倒她的石头挖出来扔到一旁去,也免得绊倒了其他人,这下哪知绊倒她的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人,一个大半身被雪见花掩盖,一双脚被大雪埋住的人。 有些害怕的洛瑶端起一旁沾了些雪沫的漆黑雪见花,就要走,但是刚走出两步,一脸纠结的洛瑶又走了回来,将这盆花放回原处,弯着腰将这个不知生死的人从雪见花丛里拖了出来。 这人一身破烂法袍,已认不出宗门是哪里的,但是肯定是修士无疑了,脸上也焦黑的,看不清面容,加之散落的头发显得此人极为狼狈不堪。 洛瑶跪坐下来,侧面贴于此人胸口,仔细听去,尚能听出轻微的心跳声,说明此人还未死去,让洛瑶松了一口气。直起上身的洛瑶顺着此人身子往上看去,看见这人右手还在花丛之中,洛瑶便一使劲拽着其手肘,将其右手从花丛中一把拉了出来,只见这手紧紧握着一柄毫无光泽的黑色巨斧,而且奇怪的是这通体漆黑的巨斧居然没有斧刃!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六章 雪羽宗 - 神谬 - 提辰 看着这不知来自何处,不晓姓名的男子,洛瑶轻咬嘴唇,想着该如何办,若是就这么放着不管,这么冷的天,不得把他冻死?再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见死不救,也不是我辈修士该做的! “不然先把他带回山上找阿嬷看看?”洛瑶一心想着先救人,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 洛瑶将这男子双手及黑色巨斧一并放于身上,奇怪的是这黑色巨斧极轻,说是轻若羽毛也不为过,洛瑶拉起这男子手腕时,丝毫没觉得这黑色巨斧有一分一毫的重量,甚是有趣。 古灵精怪的洛瑶试了好多次,而且这男子明明昏迷了过去,但是握着黑色巨斧的手倒是一点都没松,仿佛长在手上一般,握得紧紧的! 傍晚临近,洛瑶望了一眼天边火烧云,急忙运转法力,手中掐诀,念道:“雪羽宝法!彩鹤云舟!现!” 一艘长一丈有余,通体白色的法宝舟船应声而现,此舟船船头被雕成白鹤头颅样式,船腹绘有彩色双翼,船尾数根尾羽亦是栩栩如生,有宝光隐现,此刻这彩鹤云舟便浮在洛瑶面前。 洛瑶将男子放于船尾后,自己一跃而上,捧着花坐在船头位置,驾驭着腹生双翼的彩鹤云舟朝山门方向飞速而去。 处于北苍洲四大宗门末流的雪羽宗其实建宗最早,位置也最佳,有三山五峰七洞府,灵气充沛,除了能让宗内弟子修行居住,还为制作灵羽法袍豢养了不少长羽灵隼。但近百年来,雪羽宗内斗之后,逐渐式微,终于在一次门内大乱之后,被后来居上的流火兽宗趁火打劫,强租了两峰三洞府去,以至于雪羽宗如今有些衰薄不前。 洛瑶分属雪羽宗内灵羽一脉的弟子,除此之外,雪羽宗内还有两脉,一脉为破雪一脉,弟子少,但凉薄好斗,是雪羽宗对外的主要战力,与灵羽一脉面和心不和。破雪一脉从上到下,不论在宗门内外,常与其他修士一言不合便打得不可开交,且不死不退,不过好在其一脉相承的术法极强,即便是折腾了这么久,弟子也没见少多少,实力上就同辈而论,倒是个顶个的深不见底,在北苍洲留下了个破雪难缠鬼的名头;最后一脉则是医脉,以宗门内传医道秘法冠绝北苍洲,但人数更少,不少宗门挖空心思想窃取其一脉秘法传承,可从未成功过,就连隔壁流火兽宗若是有不解之症也会酬以重金,求助雪羽宗一二,为此雪羽宗在山上就靠着医脉便在其他宗门结下了不少善缘,医脉所在的壶雨山也是自家破雪一脉唯一愿意低头求人的地方。 雪羽宗经营不善,弄得下无属地,周边几个人间皇朝尽数被流火兽宗截取了去,以至于在外也无灵金矿脉,一宗之生计基本全在于灵羽一脉所产的灵羽法袍,幸得灵羽法袍颇受山上修士喜爱,尤其是女子修士,若是有路子,必然会向雪羽宗购买一件,哪怕价格并不便宜,但心性使然,因而灵羽法袍倒是极为畅销,换来的灵金也能养活雪羽宗八九分;至于剩下的那一两分,便是医脉不时救死扶伤收取的酬金与宝贝,顶上了宗门消耗最后的窟窿。 因此种种,雪羽宗基本能收支相抵,但也无力去增强宗门实力,加之流火兽宗步步紧逼,以蚕食之法削弱雪羽宗的实力。长此以往,不想与流火兽宗彻底撕破脸皮的雪羽宗,现如今便落得个宗业旁落的模样。 灵羽一脉与破雪一脉的矛盾也由此加重。 驾驭彩鹤云舟的洛瑶,远远望见了山门,也没打算停下来,因为她发现身后这昏迷的男子气息越来越弱,此刻已经比刚从雪地将其拖出来时,弱了大半,眼见就要咽气了。 洛瑶心急火燎的越过山门,山门流光一转,便有讯息传回山上,不过山上似乎见怪不怪,并未有任何举动。 洛瑶一路着急忙慌的沿山径直行,直到越过云层,直接飞往医脉所在的壶雨山,去找阿嬷! 齐云峰,壶雨山所辖最低的一座山峰,另外一座则是养药峰。齐云峰上有两座洞府,阿嬷便在其中一座名为秘花洞的洞府中养花。 洛瑶急急的往秘花洞前坪一落,以神识急促呼唤道:“阿嬷在吗?阿嬷!我是瑶瑶!我回来啦!” 话音未落,洞府木门“嘎吱!”一响,一位身着墨衣的清瘦老妪便将门打开了去,见是洛瑶,笑道:“是瑶瑶啊!你这疯丫头又溜下山去啦?小心你大师姐知道了罚你禁足!”老妪虽然带着些教训的语气,但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丫头来找我做什么呀?来!阿嬷做了鲜花饼,你进来尝尝看!” 洛瑶不等阿嬷将话说完,便走到门边将阿嬷扶了出来,边听边将阿嬷引到彩鹤云舟旁,直到阿嬷看着舟船上的男子脸上一脸疑惑,洛瑶连忙说道:“阿嬷,我在路上捡到一个人,他快死了!你快救救他吧!” 阿嬷双眼中浮现一片绿光,朝那男子望去,果不其然,这男子受伤极重,气海已经是千疮百孔,每呼吸一次,气海周天轮回时,都有其本命精气从破损之处溢出,散于天地间,若是再有片刻,精气耗尽之时,怕是就要殒命于此了。 阿嬷手中法力一转,一团绿色光芒将男子笼罩,抬起于空中,送入了自己洞府,洛瑶扶着阿嬷一道紧随其后。 进入洞府后,阿嬷将这昏迷的男子放在一张木床之上,一挥手,五朵带有五色花瓣的花朵从一处角落飞至手边,旋转不停,当即阿嬷手中印法变换,从这五朵花中各取一色,汇聚在当中,直至花朵因为自身失衡,直接枯萎化作飞灰散去,在阿嬷手中印法之上形成了一个五彩的灵珠。 阿嬷口中念道:“神黄秘法!五行气海!封!”一股法力引导着灵珠直接飞将出去,没入了男子腹中的气海里,顿时化作无数道灵光,宛若砖土,将气海的破损之处一一封堵上,使这快要干涸的气海不再外泄,留存住当中仅剩的本命精气。 看着男子若有若无的呼吸,阿嬷抹掉额头微微冒出的汗珠,轻声说道:“此人必是被修为高于其数倍的仇家以一击之力直截了当的击毁了气海,但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取了他的性命,着实奇怪!?”阿嬷又猜测道:“想必是认为这人一定会死吧!人算不如天算,不料却被你这疯丫头遇上了!” 洛瑶扶着阿嬷在一旁坐下,看了一脸这面容焦黑的男子问道:“阿嬷,那这人不会死了吧?” 阿嬷答道:“这要看他的造化了,他气海之中的本命精气散溢得差不多了,若不是他生命力极为旺盛,早已魂归地府了。我也不过是将他的气海暂时缝补了下,若是气海不济,仍旧没有本命精气自生来填补,他怕是撑不过太久。” 洛瑶有些沮丧,说道:“啊!那不还是等死?” 阿嬷一脸习以为常的说道:“是啊!怎么?你认识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洛瑶宛若受惊的小兔,急忙解释道:“阿嬷瞎说什么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救人,当然想让人活过来啊!” 阿嬷叹道:“生死有命,不必执着!”说完就去将鲜花饼端了出来,放在洛瑶面前说道:“丫头!吃吧!看看阿嬷手艺怎么样!” 洛瑶笑着点头,拿起一块,咬下一半,闻着浓烈的花香,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跑了出去,将彩鹤云舟上的那盆漆黑的雪见花端了进来,摆在阿嬷面前,一脸邀功的模样说道:“阿嬷,你看!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哟!看着花瓣纹路,像是雪见花的异种啊!我还从未见过漆黑的雪见花呢!丫头你在哪里找到的?”阿嬷一时来了兴趣,朝洛瑶问道。 洛瑶看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男子一指道:“就是在这人身边发现的!” 阿嬷接过花盆,仔细端详着这朵诡异的雪见花,只见上面有一丝极为细微的破灭气息,与那寂月花倒是有一分相似。 阿嬷在墙边的花架上给这花找了一处位置,刚刚放下,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阿嬷径直去开了门,看清来人之后,像是早有预料,笑道:“是明仙啊!来啦!” 面前名为徐明仙的男子是阿嬷的不记名弟子,但对于医脉的传承没有丝毫兴趣,只因是宗主夫妇的独子,阿嬷才勉为其难的收作了不记名弟子,而这徐明仙若不是因为洛瑶在此,他才不会登阿嬷的门。 对于此事,阿嬷心知肚明,但对徐明仙的观感尚可,便随他去了。 徐明仙和煦一笑,朝阿嬷作揖道:“弟子见过阿嬷!阿嬷,我能进去吗?” 阿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点了点头。 正吃着鲜花饼的洛瑶看见走进来的徐明仙,饼还没吃完,立马站起了身,嘴里含着鲜花饼含糊不清的跟阿嬷道别:“阿嬷,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完,直接从徐明仙身边绕了过去,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溜之大吉。 望着飞一般逃走的洛瑶,阿嬷朝着有些尴尬的徐明仙打趣道:“明仙,还要坐会吗?” 徐明仙挠了挠头,傻笑道:“不了!不了!时辰不早了,阿嬷您早些休息,我以后再来!”说完便跑了出去,但洛瑶早已不见踪影。 关上门的阿嬷笑个不停,自言自语道:“这个疯丫头也不知道哪里好了,惹得这些个年轻人喜欢的不得了!” 坐回桌旁的阿嬷,饮着花茶,就着鲜花饼,想着自己的方子,但不知道木床上躺着的男子竟是不知不觉的,开始缓缓从身边的花草中抽取灵气起来。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七章 洛瑶 - 神谬 - 提辰 开绫峰。 夜色挂着星月,驾着彩鹤云舟的洛瑶一脸紧张,在远处盘桓了半天,才悄悄落在开绫峰织场外一处不惹人注意的树丛后头。在轻声掐诀收起彩鹤云舟后,洛瑶迟迟没有走出身来,却在树影掩盖处,像个窃贼一般,探出头朝外鬼鬼祟祟的偷瞄了半天,竖起耳朵见织场各处院落别无其他动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洛瑶几步一停,稍有声响便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往一旁的阴暗处一躲,过了好一会,才又探出脑袋,像是放哨一般,直到觉得没有危险,才又朝外飞快跑去,待奔到自己所住小院,心里大喜,还在庆幸没让大师姐发现,立马神气了起来,一溜烟的打开小院里的一扇门,钻了进去。 远处一棵高耸的青松之上,洛瑶千防万防的大师姐庚琪单脚点在梢头,将洛瑶溜回来的整个过程看了个真真切切,直到洛瑶溜进了房里,偷摸着关上了门,庚琪才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过心想:总算回来了!庚琪也算放下心来。 落下树梢的庚琪回想起洛瑶小时候,笑意更浓,那时的小洛瑶可比现在可爱多了,极讨人喜欢,不像现在,为了不去积雪山修行,老想躲着自己。 洛瑶是庚琪十六年前一次外出游历,回山之时,在山门处捡到的。 那也是一个冬天,当时洛瑶还只是个被裹在襁褓中的孩子,小脸被寒雪天气冻得通红,心善的庚琪连忙抱起洛瑶,在山门附近左右巡视一番,却并未见到有其他人,久等之后,庚琪只得将洛瑶带回了开绫峰,交给了自己师傅—雪羽宗宗主纪明尘,恰好纪明尘当时也不过是刚刚出月子半月,自己的孩子徐明仙也不过是这般大,见到这洛瑶第一眼极为喜爱,念叨着有缘,便让庚琪将其留在了开绫峰,好生照顾。 但洛瑶受凉许久,身体有恙,得了纪明尘的允许之后,庚琪便先去了和开绫峰一向交情不错的阿嬷处求了救治。阿嬷见洛瑶生的乖巧,即便发烧倒也一点不闹,一边夸赞,一边取了洛瑶花,捣成汁,喂洛瑶喝了下去。 片刻之后,庚琪见洛瑶好转,与阿嬷闲聊之际,顺便让阿嬷为这孩子起个名字。 阿嬷瞧了瞧襁褓里乖巧睡去的孩子,又瞧了瞧盛开正美的洛瑶花,笑道:“不如就叫洛瑶吧!” 庚琪点点头,轻声念道:“洛瑶,洛瑶!真是好名字!” 阿嬷抚摸了洛瑶的小脸蛋,喃喃道:“这名字源自洛瑶花,意为寒冬里的清泉。希望这孩子今后也会像洛瑶花一样,在寒冬里给别人带来希望!” 正式落在雪羽宗的洛瑶,在庚琪的一手照顾之下,成长在开绫峰。自小从会走路起,便在织场里穿梭不停,上上下下都能说上话,除此之外,开绫峰除了那处山尖禁地,便没有她洛瑶没有去过的地方! 开绫峰山尖是雪羽宗最为看重的地方,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不过是一处山尖平地,但每一甲子会有一只归来的彩羽灵隼,在这山尖巢穴中歇息一年,褪下身上的彩羽。 彩羽灵隼,有别于一般的灰羽灵隼,除开其可见的彩羽,还有诸多世人不为所知的神妙,目前被人发现并记载的,只有这么一只。彩羽灵隼一身洁白无暇,羽翼与尾羽中点缀有层叠的彩羽,飞起时,引动天地之力,宛若霞光落于身后,久久不散,一如引霞光入凡尘的仙鸟。 彩羽灵隼每一甲子会回到开绫峰山尖的平地巢穴,在其中休养一年,期间不断褪下彩羽,直到彩羽褪尽,便会离开开绫峰,朝西而飞。没有人知道是何原由让彩羽灵隼看中了开绫峰,雪羽宗自己也没有记载,毕竟仙兽难得,特别是能留下炼器材料的仙兽,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大部分宗门只能认为是雪羽宗祖上气运加身,才白白捡了个这么个天大的便宜。 不过雪羽宗代代遵循祖上的训诫:宗门上下对于这只彩羽灵隼一定要以祖师之礼对待,万不可起贪念,强求其他。 虽然一甲子才得一见,但雪羽宗上下对于这只仙鸟极为尊敬爱护,即便是平常岁月里,也将山尖的平地巢穴视为禁地。在彩羽灵隼巢穴之下则是灰羽灵隼的巢穴,且灰羽灵隼在雪羽宗的豢养之下,并不会轻易离开开绫峰。 在洛瑶尚未因为自己的顽皮心性,悄悄摸上开绫峰山尖的那处巢穴之时,彩羽灵隼每一甲子归巢时不过才留给雪羽宗约莫十数根彩羽,尚不能编织一件完整的彩羽灵袍,且彩羽灵隼极为高傲,对于雪羽宗派上山尖的捡拾彩羽的弟子并不待见,若是引得其不高兴,周遭褪下的彩羽刹那间便会化作普通灰羽,丧失其价值。 以至于后来,雪羽宗弟子们只敢在彩羽灵隼每两月一次的离巢之时,才敢上去捡拾,然而即便是如此,能捡拾的也不多,毕竟彩羽褪下后,若是三日之内没有捡拾起,以雪羽宗秘传法器储存好,其灵气亦会散去。 小洛瑶五岁那年,正是她独自摸上开绫峰山尖巢穴的那一夜里,庚琪还当她是早早去睡了,没太在意。直到自己回去才发现根本不见人影,只得焦急的将开绫峰山尖以下翻了个遍,可还是不见踪影。 待到天亮,心里焦急不已的庚琪,左右寻不见小洛瑶,远望其他山峰,洛瑶也无能力自行飞去,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上了开绫峰山尖的平地巢穴。一番寻找之后,在巢穴外一处隐蔽地方探出头来朝里看去,巢穴之中静谧无比,庚琪仔细寻找半天,最终才在彩羽灵隼的翅膀下发现了个小小脑袋,正是洛瑶,与彩羽灵隼巨大的身体相比,洛瑶显得极小,但是却睡得死沉沉的。 原本找到小洛瑶后,庚琪刚刚松了一口气,可思虑一番之后,庚琪又是大惊,刚刚才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庚琪担忧洛瑶若是惊扰了彩羽灵隼,导致以后无法再捡拾彩羽,那小洛瑶必然会被宗门责罚,庚琪一想到这,唯恐小洛瑶因此受罚,揪心不已,但此刻又不能上前,也不能去下山找个帮手,只得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等着小洛瑶,希望她能早些醒过来。 出乎庚琪意料的是,彩羽灵隼像是并不排斥小洛瑶,即便是小洛瑶睡觉极不安稳,一脚将其羽翼踢开后,庚琪这一刻都极为担小洛瑶的安全,可彩羽灵隼像是照顾小鸟一般,将羽翼又轻轻盖上,护住了小洛瑶,丝毫不恼。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大亮。 小洛瑶才悠悠醒转,揉了揉眼,伸手把玩看一阵盖在自己身上的羽翼,然后才精力充沛的从里头爬了出去,绕着正在用长喙整理羽翼的彩羽灵隼疯跑了好几圈,看见一旁散落的彩羽时,小脑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弯着小身子将四周散落的彩羽一一捡拾了起来,一边捡口中还在一边奶声奶气的说道:“庚琪师姐先前说这些羽毛很有用呢!我要带回去给她!” 不过一会儿,小洛瑶便捡拾了一二十根,彩羽极轻,小洛瑶倒不觉的费力,就是有些长,小身子左右摇晃也不能避免彩羽尾端落在地上,隐蔽在一旁的庚琪急忙施展法术,送去一阵微风围着小洛瑶,将彩羽也托了起来。 小洛瑶到处看看,直到已经没有散落的彩羽了,才慢悠悠的朝外走去,走到外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毕恭毕敬的朝彩羽灵隼鞠了一躬,伸出一只小手挥手告别,端庄卧于窝中的彩羽灵隼昂头高亢而婉转的长鸣了两声,朝小洛瑶点了点头,小洛瑶像是能听懂一般,也不停的回以小鸡啄米,嘴里念叨着:“你放心,我还会来的!!!” 离小洛瑶也不过数步远的庚琪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我的小祖宗,你快过来吧! 小洛瑶步伐随心,一步一步,直到拐了个弯,看见了等在一旁的庚琪,连忙将手里的彩羽全都举了起来,笑眯了眼,嘴里刚要大声喊,好讨个夸奖,被吓了一跳的庚琪连忙用手掌轻轻盖住了嘴,轻声说道:“嘘!小洛瑶,你做得很棒!我们轻声些说话好吗?” 小洛瑶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极为轻声的说道:“庚琪师姐,这里好多彩羽啊!我记得你说有用来着,我就都拿来了!” 庚琪一喜,小洛瑶这一次拿来了比上一甲子一整年收取的还要多。庚琪摸着小洛瑶的小脑袋轻声告诫道:“以后可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哦?要是有危险,我们可都找不见你,那得多担心呀!” 小洛瑶急忙点头,生怕庚琪生气,急急的答道:“庚琪师姐不要生气,洛瑶以后不会了!” 庚琪捏了捏洛瑶的脸蛋,笑着回道:“师姐没有生气,但是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哦!来!我们先下山吧!” “嗯!”洛瑶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牵着庚琪的手往下走去。 下山之后,庚琪将洛瑶安置好,便去了雪羽宗主山——沐灵山,也是宗门祖师堂所在。 沐灵山宝岩洞府。 庚琪看着自己师傅,雪羽宗宗主纪明尘坐在一张石桌旁,自己则是站在一边,给纪明尘沏了一杯茶水,将洛瑶与彩羽灵隼之事与纪明尘一一道来。 身着一袭祖传彩羽灵袍的纪明尘听完,端着茶杯,先是有些怀疑,但随后盘算了一番又是一喜,与庚琪说道:“庚琪,你做得很好!洛瑶既然能有此等天赋,那便要好生培养,找个好日子,让她拜入我们灵羽一脉吧,姑且先挂在你明潭师叔门下当个记名弟子吧。” “是!师尊!”庚琪心里高兴,想着洛瑶若是在宗门里有了个名分,对于以后她的成长还是很有好处的,而且还是明潭师叔门下,多少人还求不来呢!以后不必像现在一般,虽在修道门内,却还是个人间野孩子。 庚琪告退后,纪明尘也没太把洛瑶当一回事,毕竟只是个孩子,不过是想着将其留在山上,就算只是能给雪羽宗带来更多的彩羽,那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毕竟以往一件彩羽灵袍可能要数百年才能织出一件,若是洛瑶真有这本事,那以后彩羽灵袍的产量将大大提升,雪羽宗说不得能有更多收获,要知道一件彩羽灵袍抵得上一件中品灵器护身,那价值可比得上上百件灰羽灵袍,一件灰羽灵袍在山上也要卖出五千灵金的高价,即便如此,还是一件难求,有价无市呢! 此后一年,每一日洛瑶都会登上开绫峰山尖,与彩羽灵隼嬉闹一阵,然后细心捡拾新褪下的彩羽。待洛瑶回来,庚琪便带着洛瑶将这些彩羽一同送往沐灵山,交给纪明尘,领得一些奖赏。直到彩羽灵隼快要离山之时,雪羽宗竟是攒够了一件彩羽灵袍的彩羽,让纪明尘惊喜异常。 纪明尘每日都笑容满面,洛瑶在她眼里宛如一个送财童子,还是不要本钱的那种。纪明尘每回都叮嘱庚要好生照顾洛瑶,说什么也一定要将这孩子留在山上,好在彩羽灵隼下回来之时,洛瑶还能再派上用场。 在纪明尘安排之下,拜入明潭门下的洛瑶不过两年便筑基了,后续因为年纪还小,便只学了些普通法术。不解纪明尘之意的明潭也就将洛瑶当成是雪羽宗普通的织娘来看,若是只为织娘,那便修得人境就够了,有足够的法力驾驭织袍的法器。 可等到彩羽灵隼离山,细细考量一番之后的纪明尘并不是如此想的,还想着让洛瑶修炼得高境界,寿命也会长许多,即便资质不佳,靠灵金堆到地境,寿元也有八百年,届时得为雪羽宗带来多少彩羽!绝对是只赚不亏的买卖!因而纪明尘明里暗里的给洛瑶安排了不少优待,逼着明潭后来又细心教了洛瑶一套秘术,宗门上下也是对于洛瑶刮目相看,毕竟掌门为她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此后纪明尘认为最重要的便是让庚琪盯着其修炼,最好是能在百年内达到地境。 原本徐明仙也在灵羽一脉第一人的明潭门下学习术法,但因为纪明尘对洛瑶的安排,一来二往便常常能和洛瑶见面,一同修行,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特别随着日后年龄渐大,洛瑶如同花苞一般开始盛开,姿容皆是绝色,徐明仙对于洛瑶的倾慕之心更加强烈,妄图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常常想引起洛瑶的注意力。 但洛瑶从第一次见到徐明仙起,就不过是把他当成同门师兄来看,客气归客气,但没有丝毫私情所想,以至于后来徐明仙有些变本加厉,老想赖在洛瑶身边,弄得洛瑶极为不适,便开始躲着他。可这着了迷的憨傻之人哪管这些,只当是洛瑶害羞,不敢面对自己,所以依旧是一个劲的往上拱,惹的洛瑶后头是远远见到徐明仙便绕路,即便不得已碰面也是低头不语,急匆匆走过,弄得周遭人都以为这两人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纪明尘看在眼里,倒也不反对,由着徐明仙去,对于两个晚辈,她也不好去说些什么。 得亏徐明仙尽管老缠着洛瑶,但好歹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曾强迫过洛瑶。 雪羽宗里十分之九为女子,倾慕于徐明仙的女子不再少数,毕竟一是掌门独子,再一个长得也是俊秀,仪表堂堂,女子动心那是常事,不过这些女子无可奈何的是:谁知徐明仙会对一个疯丫头那么着迷! 剩下那一分则是破雪一脉的力法修士,破雪一脉作为雪羽宗的主要战力,以男子居多,原本按照祖训,宗门男子都是要送去破雪一脉修行的,但徐明仙去了一阵,受不了破雪一脉整天喊打喊杀,便在那挂了个名,每天都窝在沐灵山跟着明潭师叔学习术法。 洛瑶去过一次破雪一脉所在的零落山,相比灵羽一脉一山一峰上的亭台楼阁,琉璃层筑,零落山上可用一片惨状来形容都不为过,洞府都是弟子自己靠着手中刀剑在山体开凿出来,大小不过是刚能容身,山上山下倒是植被丰茂,草木极深,不过山石也是落在各处,都是师兄弟间相互切磋弄出来的,医脉平常也是主要为破雪一脉弟子诊治,哪个洞府里没两个破雪一脉弟子养病,那都是足以自夸的事。 洛瑶跟随阿嬷上零落山去采摘刀剑草,一种外伤奇药,于刀剑之气极重的地方才有生长。洛瑶不过是微微瞥了一眼远处一位正在磨剑的破雪弟子,竟是直接被这人老远的高声喊道:“看什么看!要打一架吗?” 说完便欺身上前,洛瑶一愣,幸得峭壁上一位高大男子瞬身到前,一手掌按在这半大小子脑袋上,推将出去,笑骂道:“忧旻!滚一边去!” 名叫忧旻的少年,还要拔剑,但见这人面容之后,只得恭敬抱拳,后退一步,躬身喊道:“大师兄!”随后恨恨看了一眼洛瑶,大步朝远处而去。 “忧行!是你啊!我就说这里刀剑之气浓郁得不像话!原来是你在这里!”阿嬷站起身笑道。 忧行背负长剑,一身白衣,朝阿嬷一拱手,笑道:“阿嬷!多有得罪!忧旻刚进山不久,还不认识什么人!莫要怪罪!” 阿嬷笑着摆摆手,示意忧行不要在意。 “阿嬷,这位姑娘是?”忧行并未见过洛瑶,朝阿嬷问道。 一旁的洛瑶直接高声答道: “我叫洛瑶,洛瑶花的洛瑶!”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八章 时局 - 神谬 - 提辰 忧行点点头,算是与洛瑶识了个初面,但随后便告辞离去,回到自家开辟出的崖洞,悟剑! 待到洛瑶与阿嬷从零落山回来,此后,洛瑶与零落山再无交集。每日在开绫峰便是被庚琪追着去明潭师叔处修炼,苦恼不已。后面为了修习灵羽一脉的天梭秘法,得在织场领悟织法的神韵,更是被庚琪起早贪黑的盯着,就怕洛瑶分心到其他杂事上头,洛瑶一时苦不堪言!才总想着避着大师姐庚琪,头痛的紧。 后来月月姐和鹿敏上山后,洛瑶有了些新的念想,那便是雪乡镇上的零嘴吃食,尽管每日被大师姐庚琪盯着,但是每月洛瑶都会溜下山放松一下,也能舒缓一下心情,一张一弛,倒也不错。 直到这回在山下捡回来一个男人,短短半天,便传遍了开绫峰上下,且在众多织娘嘴里越传越玄乎,从一开始的好心救治落难者;到是家里素未谋面的哥哥弟弟受伤;更有甚者说是洛瑶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找上门了,此番受伤被洛瑶接回了山上,类似种种。这些个传到旁人耳里,最为气恼的那自然是徐明仙!可又没得办法,想找人出来说个清楚都没辙,毕竟那人躺在阿嬷病床上还不知生死! 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明潭看见自己这焦躁不安的侄儿,都打趣徐明仙道:“明仙,你说那人到底是不是洛瑶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徐明仙一听,当即就扔下手里的符纸,嗔怒道:“小姨,怎么你也这般胡言乱语,我都说了那人是洛瑶好心,才捡回来救治的,她俩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还要我说多少遍呐!” 明潭笑嘻嘻的,怪声道:“那大家也不信啊!你得让洛瑶自己去说说!” 徐明仙想起洛瑶就一阵泄气,喃喃道:“她哪里会为这种事说话,要是说了就不是她了!” 明潭看着自己这一往情深而不知情无落处的侄儿,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那等那人醒了,让他说说就好了!” 徐明仙丧气的点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那位道兄能不能挨过来,要是能挨过来自然是最好的,能不能说清与洛瑶之间的关系倒是小事了!” 明潭怜惜徐明仙,大咧咧喊道:“没事!等过一阵子,这群婆娘不再念叨这事了,小姨去跟洛瑶说说你俩的事情!看看这丫头究竟怎么想的,省得你日日心心念念。” 徐明仙眼中大亮,连连问道:“小姨,当真?” 明潭点点头:“那是自然,再怎么说,洛瑶也是我的记名弟子,我去也好说话些!” 徐明仙心中大定,又拾起面前符笔,专心画起符咒来。 地府,阎罗殿。 阎王正伏案审视着陆判的生死批文,站在一旁的陆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踌躇不定。 阎王余光早已瞥见,但故意当做看不见,直到陆判不停朝椅子边挪过来,都快要将阎王所坐椅子掀起,阎王才终于忍不住了,朝后一仰,斜着眼朝陆判问道:“陆判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与本王听听,别像个女子似的!磨磨唧唧,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 陆判得了敕令,当即说道:“阎王,镇邪塔的事您是不是忘啦?如今也过去了好些日子,咱们地府是不是也要派出魔神去搜寻搜寻蚩尤和烛九阴的踪迹啊?下官担心我们地府出了错,却是久久没有动静,免得天庭联合其他各处责难我们不作为!” 阎王听完,面色古怪,而后又哈哈大笑道:“本王当是什么事!这等小事何须我们出手,你心放在肚子里,即便本王不派人,自然有天庭不遗余力的去搜寻,再加上那些隐于暗处的势力,找到了必然也会有大动静,一时半会儿必然没个结果!到时候我们再出手,当面将这俩接回来,继续关在镇邪塔里,岂不轻轻松松!你也别太操心,天塌下来还有天庭顶着,碍不着我们地府!蚩尤再厉害,怕他的又不是我们,不必大惊小怪!再说了,我们黑白无常不是天天在外面搜寻嘛!” 陆判经阎王一点拨,立马就明白了过来,见阎王已经胸有成竹,那想来地府肯定不会被针对了。 阎王看完批文,又向陆判问道:“地藏菩萨可去了西明洲?” 陆判答道:“菩萨本尊不曾去,不过派了谛听前去西明洲听佛祖偈语,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阎王仰头瞧着大殿屋梁,笑道:“咱们这位菩萨呀!当真连佛祖面子都不给。” 陆判轻轻点头,心里对于地藏王菩萨那只有敬佩。 “对了,天庭如今找到蚩尤了吗?”阎王又自顾自答道:“应该找不到吧!” 陆判轻声回道:“的确不曾找到,据宿星鬼报来,虽然天庭加派了许多巡游天神巡查四方,但自蚩尤命火在落霞洲消失之后,便再没有收获,想来是还不曾有线索。” 阎王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喃喃道:“那要怎么办呢?昊天怕是快要沉不住气了,若是想往上去,可更上头的哪里又愿意去管蚩尤这档子事呢?毕竟这可不是说句话,多只手的事!” 说完,阎王起身大笑着走出了阎罗殿。 天庭,玉霄宫。 昊天帝在花园中散步,身后跟着太白金星。 小径漫漫,鸟语花香,在错落的假山旁,昊天帝停下脚步,拂过一朵明艳动人的花朵,向太白金星问道:“星君,你可知如今蚩尤下落何处?” 太白金星摇摇头,老实答道:“禀陛下,臣不知!” 昊天帝回头看了一眼太白金星,又自顾自朝前走着,过了会才又出声问道:“朕已经派出如此多的巡游天神,早已将各洲山河翻了个遍,却不曾寻到丝毫蚩尤的踪迹,星君,你说怪是不怪?” 太白金星直言道:“陛下,莫不是有大能暗中遮蔽了蚩尤的天机?所以才让我等苦寻未果?” 昊天帝挪动脚步,转到另一朵全然不同的花朵,嗅着微微的花香,向太白金星问道:“那依星君来看,朕该如何去做?” 太白金星一愣,拂过自己长须,了然于心,但默不作声,等着昊天帝的下文。 良久,昊天帝默然一笑,岔开话题,朝太白金星夸道:“星君,可知朕为何喜欢让你陪在朕的身边吗?” 太白金星连忙答道:“臣不敢擅自揣测陛下心思!” 昊天帝笑意更甚:“就像你说的这句话一般,朕欣赏你的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陛下谬赞了!”太白金星连忙鞠了一躬。 昊天帝摆摆手,又扯了回来,说着先前的话题,声音略显阴沉:“难道真要朕去一趟昆仑山巅?可盘古刚刚陨落,天尊必然心情不佳,现在去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星君,你说呢?” 太白金星思虑一番,良久之后才答道:“陛下思虑甚是周全,臣远不及。想来若是去寻天尊,天尊怕是不会为了蚩尤出手,毕竟蚩尤只是小辈,天尊想来不会放在心上。” 昊天帝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依星君看?” 太白金星手中拂尘一挥,换了只手,轻声答道:“依臣所见,陛下不妨暂且将此事放一放,逼得太急,容易灯下黑,反而让我等有些无头苍蝇一般四面捉风。不如放个鱼饵,安心垂钓,等到风声一过,想必蚩尤就会自己冒出来,顺着鱼饵上钩。再者蚩尤不过是寄居在凡人身上,陛下不必过于担心,若他想要完全恢复,起码得要数百年的休养生息,此外以我等天庭众神难道还降不住一个在远古就已经败了一次的余孽?” 昊天帝,转过身来,像是提了一口心气,与太白金星朗声说道:“星君此言深得朕心,如此看来,先前是朕有些心急了。朕现在细细想来,星君所言极对,朕如今也不能与那时相提并论,加之我天庭众神今非昔比,朕岂能怕了那手下败将!!!”昊天帝心情舒畅,但依旧多疑:“可上次,李天王率众将仍是未曾将其抓获,朕还是有些担忧啊!!!” 太白星君眨了眨眼,看了看现在昊天帝的样子,酝酿了一番才答道:“陛下,上次我等未做万全之准备,因而才出了些纰漏,但绝不是实力不济,若有下次,那必定是手到擒来!” 昊天帝转过身,点了一下那朵明艳的花,顿时化作了齑粉,而后悠悠说道:“朕希望没有下次了!” 太白金星低头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会,昊天帝又开口道:“星君昨日去往瑶池,过得可欢畅?” 太白金星爽朗一笑:“禀陛下,王母娘娘设宴,我等不好拒绝,但娘娘未曾与我等多言,饮过酒水,尝过仙果,臣便先行回来了!” 昊天帝一笑,猝不及防的问道:“哦!那瑶池歌舞如何?可赏心悦目?” 太白金星细细回忆一番才答道:“禀陛下,臣没有细看,但肯定不如玉霄宫的歌舞。” 昊天帝哈哈一笑,回头瞄了一眼太白金星:“你啊!” 到了花园出口,昊天帝突然顿住脚步,说道:“星君,听闻昨日王母娘娘曾问你,瑶池几许可托动天庭一分?!但星君未答,今日朕也想问问,星君觉得呢?” 太白金星当即跪俯下去,高声道:“陛下圣鉴,臣从不觉得瑶池十分能托动天庭一分,况且天庭十分皆在陛下手中,若是瑶池还看不清形势,必然会陨灭于天河之中!” “什么形势?” “陛下才是天庭之主!” “哈哈哈!” 昊天帝大笑离去,思索着该在下界下一个什么鱼饵,静等蚩尤上钩。 园中徒留太白星君,风起,有股肃杀之味。 良久,太白星君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一分忠臣良将才有的由衷笑容。 火神宫。 亦是昊天帝,正与祝融站在一处高台,高台中央有一鼎炉,正熊熊燃烧,散发着灼人火焰。。 昊天帝于高台上远望火神宫外云层浮动,泛有火光,映照九天,沉沉与一旁祝融问道:“道兄当真如此想?” 祝融转身朝昊天帝一拜,言辞恳切道:“陛下挥手所向,祝融必当万死不辞!” 昊天帝瞥了一眼祝融,摇摇手道:“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朕先走了!” 祝融头都没抬,恭声道:“恭送陛下!” 昊天帝似有不喜,走过这鼎炉之时,一伸手,这鼎炉瞬间熄灭了火焰,化作了冰冷烟池。 待昊天帝离开,被祝融隐藏的一丝古神桀骜之气才又回到了双眼中,望着昊天帝离去的方向,祝融 久久未言,作为唯一留在天庭的五行古神,祝融一直有着自己的打算。 围着鼎炉转了一圈的祝融抬手轻轻一点,鼎炉倏忽一闪,再度溢满火焰,汹涌燃烧了起来。 心生感应的昊天帝,微微一笑,不知是何意味。 东越洲。 荒海广阔,遍布星屿。 一座巨龟驮负的巨大岛屿,正在海浪中前行,岛屿周边伴有浮云遮盖,远望如浮光幻影,海市蜃楼,不似真物,可这座东越遗族的大本营就是这般,一直在荒海中穿梭不定,从未停止过移动。 巨龟有灵,乃洪荒异种,属远古地龙一脉。龟背上自成一界,草木丰盛,雨水不绝,灵气极为充沛,极其适合修行,被外界修道典籍记载为灵岛洞府,极难一见。 在这洞府的一处平地上,一名黑袍男子正蹲在地上,看着面前一群群玩耍的妖族孩童,面露笑意,但转头又想起与紫衣道人先前在海上的碰面,万年过去,不曾想仍是不欢而散,无从谈起!在他看来,实在太过遗憾!两人背道而驰,心结难解,当中的万载寒冰绝非一朝一夕能消融。 不久,走来一位同样身穿黑袍的人,对蹲坐在地的黑袍男子说道:“族长,我听说天庭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蚩尤的下落,那我们要出手吗?” 蹲在地上的男子没有动作,不过是轻声说道:“出手?我们怎么出手?如今既然天庭找不到,那我们去找不是更让他们忌惮?再者九洲山河,如此庞大的地方,靠我们?那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飞廉,你就这么想让蚩尤死去吗?” 周围的妖族孩子从一出生四肢和身躯便能化作人身,不过剩下最为重要的头颅尚是妖族的头颅,还要等到日后他们走上修行之路,修得本族妖法,方能完全化作人身,为日后出岛游历四方打下基础。 几个孩童朝着黑袍男子围了上来,不停问着岛外的事情,比如画在书籍上的人是不是都那么丑?世间真有昆仑那么高的山吗?他们什么时候能出岛游历? 黑袍男子一一解答,但这些孩童反而问题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生怕族长一跑,又要好久才能找到人。 唤作飞廉的男子抹下自己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庞,看着眼前现在的祥和一片,飞廉咬着牙说道:“只有他死了,我们就还能在这片放逐之地活下去,这些孩子才能安然的长大,留住我们一族的血脉,可若是他活着一天,我们便要担惊受怕一天!万一哪天受到牵连,再被其他势力盯上,我们剩下的族人可就没有活路了!” 黑袍男子久久没有说话,之后转头望向飞廉,露出了满是胡茬的下巴,笑道:“你不想跟他一起再杀回去吗?不想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了?” 看着黑袍男子抱着几个孩童,欢声笑语不停。 飞廉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以前想过,征战本就是我们的宿命,但是过了万年,现在我只想剩下的族人能好好活着,能有一片立身之地!族长!你要知道,即便他回来了,我们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征战天地了!天庭当道,聚拢众神,还有源源不断的修道者补充上去,我们没有胜算的!即便还有升龙洲那片地方,在我看来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黑袍男子站起身来,自顾自说道:“是啊!的确没有胜算啊!就像你说的,我们就这样待在东越洲多好!生活无忧,生死自知,不用参与外面的勾心斗角,外面也找不到我们,世世代代都能在这片荒海里苟延残喘,多好啊!” 飞廉脸一撇,仍是不死心,说道:“要不我们去找后卿,让他出份力?” 黑袍男子一笑,拍了拍飞廉的肩膀,双眼盯着飞廉,重重说道:“我们现在!静观其变!你要相信我!当初我若是不为族人考虑,是不会带着大家来东越的!” 飞廉脸一黯,旋即点了点头。 黑袍男子转身又与诸多孩童讲起外界许多神妙之事,飞廉拗不过弯,转身就朝远处走去,待来到洞府渡口,直接御空飞了出去,想来是要去找隐于山林中的后卿! 黑袍男子目光一闪,心底叹了一口气,既然拦不住飞廉,那便让他去吧,后卿那块铁皮就让他去试试看,说不定有些别的收获!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五十九章 盛会开启 - 神谬 - 提辰 ​荒海之南,在从落霞洲去往升龙洲的航线上,弃玉渡船靠近了一座不在航线中的海上孤岛。 星月共夜下,一队早已在孤岛上等待多时的人马,带着许多宝物悄然上了船。一炷香后,接上人的弃玉渡船随之再度起航,在接下来了七天中赶往下一座海上孤岛。 深夜,易初道人和以往一样,前半夜消失不见,后半夜又回来了。呼伦恽与陆琮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各自拿出一双筷子,一手一只,从筷子尖到筷子根,来回刮擦了起来,一如要开餐的样子。不过这两人莫名其妙形似梦游的行为,还得从半月前那一夜易初道人离开说起:那一夜带着些风,呼呼的灌进船舱里,还有些凉意,直到到深夜,易初道人悠哉回来时,手里像是变戏法一般,带着一个食盒,待易初道人立住破幡杖,盘腿坐下,将食盒里的烧鸡、烤鸭、各类海味佳肴,摆了满地,像是将哪家酒席直接端了回来一般!一开始易初道人是独自一人就着菜,吹着风,喝点小酒,惬意! 后来就变了! 酣睡正沉的呼伦恽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香味从梦里拉起后,还当是做梦,可抬手挥都挥不散,但被易初道人一招呼,立马就清醒了过来,急忙坐起身与易初道人一同吃起夜宵来!呼伦恽吃喝归吃喝,顺便还一脚踹醒了陆琮。 陆琮早先饿得不行,便想着睡着了便不饿了,如今哪还管这些,放开了吃!在大吃一顿之后,陆琮才又沉沉睡去。 后来几回,每当易初道人出去又回来,呼伦恽必准点嗅着味儿睁开眼,带着陆琮一道与易初道人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好不舒服。 就在这么几回夜宵的滋养下,正长身体的陆琮都圆润了些。 陆琮每回都旁敲侧击的问着易初道人去哪里了,但易初道人总是笑而不答,可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一股得意的神色,恍若得胜的将军。 陆琮吃着肉朝身边两人问道:“二哥这回不见得有五六日了吧?师傅可有见过他?” 易初道人咂了一口酒,答道:“哦!见过,萧居士还有自己的事,不过他一切都好,放心!” 陆琮点点头,但吃相有些粗犷,和呼伦恽待久了,确实有些影响。 难得喝一回酒的易初道人自顾自哼唱起小调来:“无量天尊启!保吾得胜归!今日伴友旁!吃喝皆得意!若有无良事!吾必...”易初道人随着韵律摇头晃脑,声调来回拉扯,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婉转相合,但声音是实在说不上好听,一旁两人只得吃着菜暂时忘却这熬人的声音。 微眯着眼的易初道人看着两人的表情,笑着接着唱,丝毫不停,唱到自己满意之处,便停下咂摸一口酒水,借着酒气,挥洒自如。 一个时辰后,酒足饭饱,呼伦恽歪在一旁剔牙,陆琮则是站起身捧着肚子,想让海风助其快些消食,易初道人还没喝完一壶酒,便倒在了一旁,脸上黑中泛红,打着呼噜睡了过去。 呼伦恽好奇,拎过易初道人喝的那酒壶,掀开盖子一闻,起先并无酒香气,但随后是一股极为浓烈的酒露带着些其他香气一涌而来,煞是好闻,呼伦恽忍不住就要喝上一口,但突然被已然睡着的易初道人坐起一把抢了过去,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接着倒了下去,继续酣睡,这酒壶里的酒倒是一分都未撒出来。 呼伦恽诧异不已,挠了挠头,想了想,就当是易初道人酒后小气,等他醒了再讨来喝上一口,看看是什么味儿。 天亮之后,这渡船上像是又热闹不少,这回各处都开始响动起来。陆琮望着上面二层,“乒铃乓啷!”声响不绝,连带着楼梯也嘎吱不停,不停有人上下。就连这底舱不过时储藏货物的地方,都不时有妖族前来搬走些储存在此的各种货物,似在为什么盛会准备着。 陆琮回想:前几日,渡船几乎每日都会停靠一处小岛,或是有大船从海上接近,一停一靠间总有许多不愿暴露面容的人接连上船,显得极为隐秘。 渡船上能透过舱板的热闹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天黑的那一刻,渡船上的气氛终于在一声落日锣响之后,完完全全的被推上了高潮,开始有舞乐,喝彩声在渡船四处回响。 原本闭目打坐的易初道人随着那声锣响睁开了眼,站起身,一手握住破幡杖,对陆琮和呼伦恽说道:“到时候了!我们一道上去,也瞧瞧只有弃玉渡船上才有的盛会!” 陆琮与呼伦恽两人眼里均闪着精光,好奇不已,活像两个即将要进县城见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充满了期待! 熟门熟路的易初道人走在前面,带着两人从底层的楼梯往二楼去,这回倒是无人阻拦,不像之前若是无事往上头走,还得被守卫斥责。 一冒头! 华光一闪,歌舞升平! 易初道人早已见识过二层的这般光景,自然见怪不怪,可这俩刚刚从楼梯下冒出头来,便被二层的珠光宝气眩晕了眼,陆琮与呼伦恽心想:这要与底层比起来,俨然是换了天地! 陆琮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左边,呼伦恽则是仔细瞧着右边,两人不放过一丝一毫入眼的稀奇,一左一右随着易初道人在人群之中穿梭。 渡船二层极尽华美,周围各处的支柱、窗框、舱板无一不是雕梁画栋,绘有各式稀奇古怪的纹样,珍兽、仙女、古神!尽皆栩栩如生!煞是好看!挂在顶部的一盏大灯,极亮,照的船舱恍如白昼,没有一丝阴暗,就连影子都是落在了各自脚底,即便透过了船身的窗户,这光束还能直射进海水中几寸,吸引海中逐光的游鱼,一群群的随渡船而行。 此刻舱内人数极多,既有人族三教九流的修士,宗门千差万别,修为参差不齐,但多少口袋里有些灵金能支撑在渡船上的花销;又有普通但胆大的各国权贵人士,都是从别处寻了门路,中途才得以上船,想上船试个别样的快活!剩下的当中可见到真身的妖族和精怪,也不算少,但更多的是化作人身,不过依旧露出了自身原本的头颅,似乎是在宣告如今是在自己妖族地盘,故而有底气无需拘束一般,连对人族都凶恶不少。 二层中央有一平台,足以容纳上百人,这会儿正有不少狐族美人面罩薄纱,身姿婀娜,穿着极其暴露的衣衫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舞姿极为挑逗,将其族媚术施展得天衣无缝。而给舞娘奏乐的乐府皆是不知从何处掳来的人族乐师,一群人落在平台一侧,一边奏乐一边哭丧着脸,还不时瞥着周围路过的妖族和精怪,惊恐溢满心底,吓得指尖时而不稳。 平台右侧有一擂台模样的布置,占地不大,但此刻并无人张罗,空置在那里;左侧则是赌场,赌桌众多,什么都能赌,什么都有人接,只要能豁得出去!里头热闹非凡,各族人等将里头是围得水泄不通,摩肩接踵,远远望去,挪动的人群将这赌场挤得宛如一个庞大的蛆场。此外,赌场里头笑声、哭声、喊声、骂声不绝于耳,粗鄙之语各种应有尽有。 赌场与擂台中间有一侧是渡船的普通拍卖场所,稍显冷清,一眼望去,落座寥寥,在座的修士皆不见面容,但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也想来碰碰运气,没准能捡个漏也说不定。不过想归想,毕竟弃玉渡船上能拿出来的都不是凡物,起价都不低,也没人嫌贵,自然是值那个价钱,买了不吃亏,买不着也不用急,下了船再各寻办法就是。 拍卖场相对的那一侧则是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虽看不见有什么,可里头人声鼎沸,热闹程度不输赌场,人进人出紧密有序。站在外头着实瞧不见里头的光景,不由得引人好奇,有是有声音,但只能在外头听个大概,反正是有断断续续的男女之声,窸窸窣窣透过围挡传了出来,引得人心痒痒。 从人群中挤过的易初道人带着两人走到这当中舞台稍微空旷些的地方,瞧着上头的狐族美人舞步翩跹间媚眼如丝,勾人绕指柔,顾盼游离神,周身还伴有香气如海浪一波波袭来,引人入迷。 易初道人欣赏了好一会,才对两人悠悠说道:“贫道带你俩先赏赏歌舞,等会再多逛逛,不着急,在这有吃有喝,还不花钱,美得很啊!”易初道人突然伸手按住一个端着吃食路过的小妖脑袋,从托盘里拎起一串新鲜葡萄,递与两人,示意两人不用拘束,就当是回家了!自己又是抓起一只兔腿啃了起来。 陆琮和呼伦恽哪见过这阵仗,但两人天赋异禀,学得极快,瞬息之间,连吃带拿,两手满满当当,吃得极为欢畅,不枉先前听了易初道人的,白天都没吃东西,就留了这么个空肚子,原来是等着这一顿。 易初道人见状,笑骂道:“你们可真是小家子气,别急,别的没有,吃喝不缺,一连七天,夜夜如此!” 陆琮边吃边问:“师傅,我们不去别的地方看看吗?这里不是还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 呼伦恽也点点头。 易初道人摸了摸两撇胡须,换作一本正经的面容,义正言辞的说道:“别的地方哪有什么好看的!赌场害人!拍卖没钱!还有一处少儿不宜!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吧!等会等擂台开了,咱们兴许还能去看看热闹!” 陆琮觉着易初道人说得有道理,正要点头。 面前路过一妖族,是那熊头人身,壮硕无比,刚蹭着三人走过,忽然又后退了回来,低头俯视着易初道人,骂道:“臭道士,总算让爷爷碰见你了,今天还赌不赌?上回你赢回去我一对碧玉金瓜子,弄得我现在吃饭的家伙都没有了,如今两手空空!受人嘲笑!今日你说什么也得让我把我那家伙赢回来!你敢不敢?” 易初道人脸上挂不住,装傻道:“这位施主,你是不是记错了?贫道从不与人对赌,哪里会赢了施主你一对碧玉金瓜子?” 那妖族见易初道人赢了不认账,当时就不高兴了,威胁道:“你要是不从了我!我便大声嚷嚷,让那些个输了的都知道你在这里,到时候看你还走不走得出去!” 易初道人朝陆琮和呼伦恽一望,两人正埋头苦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等到易初道人抬起头,这两人又悄悄相视一笑,偷乐了起来。 易初道人看眼前这傻大个是打发不走了,只得应承下来:“赌可以,但得贫道说赌什么,怎么样?” 熊头妖族点头:“依你!” 易初道人故作深沉,想了一会,才向这熊头妖族问道:“这位施主是不是天生神力?无物不可搬?” 熊头妖族得意一笑:“那是自然!怎么?你要与我比力气?” 易初道人露出诧异脸色,苦思一会才说道:“施主神力,贫道自然是比不过,但为了公平起见,贫道就与施主比比力气,也不算是占了施主的便宜。贫道眼前有一物,施主若是能靠自身力气搬起离地,那贫道便将那对碧玉金瓜子双手奉还!施主看如何?” 熊头妖族大喜:“我看你这臭道士是猪油蒙了心,竟想出这等歪主意!哼!我碧熊自然敢!不过我看你这回也算是正人君子了!臭道士你说要搬什么!”名为碧熊的妖族四下看去,要看看易初道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易初道人嘴角一笑:“既然如此,碧熊施主,不用在四处看了,在贫道眼前的自然是施主自己,施主若是能将自己搬起离地,贫道就认输,如何?” 碧熊一愣,但随即又是大笑,脑子里还没想明白,当即跃跃欲试,但一刻钟后,碧熊浑身大汗,却是没能找出一个办法将自己搬起,最后力竭,只得仰面一躺,片刻后,任人抬了出去。 易初道人摇着头,叹息道:“可惜啊!施主运气不好啊!贫道也不像赢啊!” 吃完一只鸡腿的陆琮愣愣问道:“师傅,你靠这样的办法骗了多少脑子不好使的啊!” 易初道人下意识答道:“没多少,你算算之前吃了多少顿,就骗了多少个!” “哦!师傅真不赖!”呼伦恽咽下一口,夸赞道。 易初道人反应过来,忽然有些脸红,辩道:“这哪里是骗?!这可是贫道堂堂正正赢的!” 又过了会,易初道人有些心痒难耐,便将两人安置在擂台边,自己则是说要到处走走,一走便走进了赌场,刚进去片刻,便被人架着,从人堆里扔了出来,让易初道人大骂不已。 此时正好路过的萧风齐,正好看见这一幕,连忙扶起易初道人,问道:“前辈,这是怎么了?” 易初道人撇撇嘴,抱怨道:“哎!世道不好!都是些输不起的!罢了,罢了,还是走吧!” 萧风齐顿时就明白了,这些日子早就听闻了易初道人在渡船里的对赌事迹,事后被人反应过来,都是痛骂易初道人耍诈,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现在赌场都不让进去。 萧风齐转头问道:“既然前辈在这里,那大哥和三弟想必也上来了吧?” 易初道人点点头:“左右无事,便带他们上来瞧瞧,现在正在擂台那儿吃着茶水呢!” 萧风齐点点头,自己的事也已经了了,索性就陪着两位兄弟吧,也好防备些不轨之徒。 扶着易初道人走到擂台这边,陆琮一抬头就看见了,咽下一口后喊道:“二哥!这里!”顺手从一旁小妖的托盘里拿走一只大鸡腿,就要递给萧风齐,萧风齐点点头,喊道:“大哥!三弟!”将鸡腿接了过来,两口便吸溜了干净。 呼伦恽虽有担忧,但见萧风齐现在无事,便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端起两杯酒,一杯给到萧风齐,两人对饮而尽。 陆琮则是不管,直接问道:“二哥!你去哪里了?这么些日子不见人,我还很担心呢!” 萧风齐眨了眨眼眼,些微说了些:“我受人所托,在这船上有些事,不过现在已经了了!” 萧风齐没有再说,陆琮自然也是察言观色的,没有多问,又自顾自吃了起来,只是看向易初道人,问道:“师傅,你怎么就回来了?” 易初道人不答,有些幽怨。 过个一个时辰,擂台边的妖族渐渐多了起来,忙活着清理场地,擂台像是要开始开张营业了一般! 陆琮饮罢一杯银草甜汁,朝萧风齐悄悄问道:“二哥,师傅先前说的那少儿不宜的地方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萧风齐霎时间老脸一红,一旁的呼伦恽也正竖着耳朵听着,唯恐漏了一字半句。 萧风齐支支吾吾的:“这...我也不大清楚!但确是少儿不宜的地方,三弟等你再长长,以后便能自己去了,如今没必要这般着急问这事!”萧风齐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他只是听说过,但自己可从未进去亲身经历,至今也还是童子之身,个中滋味哪能说得清楚。 这么个回答,又听得陆琮和呼伦恽不是滋味。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章 打擂台! - 神谬 - 提辰 酒水如雨霖,抛洒一船间。 说的正是此刻弃玉渡船里的景象,人来人往时,熙熙攘攘间,酒水欢畅痛饮,似可遗却世间烦忧,众客鼎声只求一乐,不求菩萨不求仙。 但听一声锣响,擂台周遭忽然高旗林立,阵法结界悬起。人潮汹涌而来,带起旗帜起伏不定。一时间可见乌泱泱的人潮将擂台周边的阵台外围尽皆填满了去,又无处落脚的人便开始叫骂起来,不多时,一阵“咔擦!”松响中,在船舱半层高处的船身板里慢慢耸出了一圈数丈远的看台,就围绕着擂台处三面靠拢过去,不过一会便将其余三处消遣之地全都盖住,只留出了中央平台与擂台处的空间,待看台平稳后又落下了两处宽大楼梯供人上去。 这会儿,拥挤的人群总算有了去处,皆想去上层占个好位置,能讲等会的打斗看得清晰些,加之有人一催,人流便顺着楼梯而上,不一会儿,楼下就空旷了下来。 不多时,一道身影跃上擂台边的一处高柱,正是䱱鱼,望着周围嘈杂不停的人群,䱱鱼气沉丹田,声音中蕴含几分妖力,高声喝道:“诸位来宾!听我䱱鱼一言,今日擂台即将开启,烦请诸位稍静一静!今日又是作为咱们渡船此行盛会的第一日,诸位可在此尽情享受!无需拘束!”一阵喝彩声后,䱱鱼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想必有些来宾已经知晓,今日我们擂台区亦是又诸多看点,有情仇恩怨,也有无事生战,更有看人眼馋的!总之是各种蹩脚理由应有尽有,诸位尽可擦亮眼睛,一饱眼福,尽管多喝些酒水,卖力的喝彩起来!” “好!” “赶紧开始吧!” “䱱鱼快下去!” “先来第一场!爷等着呢!” ...... 各种言谈高声环绕在周围,陆琮一时觉得极为好玩,毕竟年纪尚小,对什么都好奇。 这四人围在一张桌上,因为来得早,倒是占了个前排,将这稍高些的擂台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三声锣响!连续响起! 顿时一位壮汉从远处透过结界,掠上擂台,围着擂台走了一圈之后,才气呼呼的站定了位置,朝周围望了一圈,带着些酒气高声喊道:“傅紫鸣,你给爷爷听好了!爷爷今日上这擂台,是为了那含红帐的舒洁姑娘!” 顿时,不见有人冒头,但有一细细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听上去像是这傅紫鸣的回应,只听说道:“肖敢!你凭什么说是为了舒洁姑娘?” 名为肖敢的壮汉喝道:“傅紫鸣,你这无胆鼠辈,废什么话!有种的就上来与爷爷一战,若是不敢,就赶紧把你的牌子从舒洁姑娘那儿扔了,以后别像个畜生一样再去找舒洁姑娘!” “谁说我不敢?那我要是赢了呢?你肖敢能拿出些什么让我出手?”这道声音又悠悠传了出来。 肖敢摸向腰间宝袋,显然早有准备,摸出了一道令咒,说道:“若是你傅紫鸣赢了,那我这令咒便是你的!我可以告诉你,这令咒是一处隐世洞府的钥匙,只要手握令咒便能感应洞府方位!”说罢,肖敢便将这令咒扔向一旁的穿着长袍的渡船见证。 渡船见证验过令咒禁制仍在,未曾开启,便高声道:“此物有效!” 但先前那道声音这回久久没有回应,周围的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拱火的自然最多: “这人怕是不敢吧!” “肖敢道兄真是厉害!” “你知道什么!这叫英雄一怒为红颜!” “傅紫鸣肯定不敢应战,无胆鼠辈罢了!” ...... 一系列拱火的看客说个不停,但常言道: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当即一道身影透过结界瞬身到了擂台之上,带着一股低沉有力的嗓音朝周围骂道:“谁说爷爷不敢!一帮龟孙子!” 落于台上的这人,一袭暗灰色长袍,罩住了瘦弱且有些微驼的身子,未束起的散发披落到了肩头,与肖敢浓眉大眼不同,傅紫鸣眼窝内陷,细长眉,鹰钩鼻,薄唇无色,粗看下去如同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将死之人。 周围又是一阵起哄: “就这身板还能去含红帐逍遥?怕不是送命吧!” “哈哈哈哈哈!就是!” “不至于!说不定人家短小精干呢!” ...... 周遭看客对于傅紫鸣明显嘲笑多于喝彩。 头一回见这傅紫鸣的肖敢都面露一分轻蔑,斜眼朝傅紫鸣讥讽道:“如何!傅紫鸣!既然你上来了,那便是应下了这场对赌,你可不要反悔!” 傅紫鸣冷哼一声,阴沉的眼神盯着肖敢,像是一只秃鹫盘旋在一只将死猎物的头顶一般,一字一句说道:“爷爷既然上来了,那便没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要是现在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大喊一声爷爷,再将那令咒给爷爷送过来,那爷爷可以考虑等会可以让你留个全尸!” 肖敢一听,霎时间怒起上涌:“好大的口气!待你肖敢爷爷看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肖道兄不要手下留情!” “肖道兄往死里揍他!” ...... 看客们看着肖敢明显更有胜者模样,因而一边倒都是在为肖敢加油助威,一时间肖敢人势极旺;反观傅紫鸣,楼上楼下无一人为其助威,他倒像是习以为常,眯眼看向周围时,也不过是一脸毫无感情的阴冷。 渡船顶层一处宽敞雅致的房间里,无渊正透过一面波纹镜,看着擂台这一片的一举一动,直到境内画面一转,落在陆琮他们四人之时,无渊一挥手,便让他们四人的影像定在了画面之中,看着四人不过是吃喝不停,无甚看头,但无渊却像是想看出些什么一般,自顾自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无渊一挥手,瞳狼立马走上前来,说道:“少主可是要对他们下手?” 无渊点了点头。 瞳狼作势就要去安排。 但无渊又是一挥手,慢慢说道:“先试探试探他们,在船上别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瞳狼一愣,双眼一转,计上心头,随即下楼去了。 无渊望着这四人,心里总有些觉得不对劲,但没弄清楚之前,只能多留个心眼。 擂台边落座的陆琮正乐呵呵的等着擂台上两人开打,沉浸在周围的热闹之中时,一道细细弱弱带着些威胁的女子声音飘进了陆琮的心湖里:“臭小子!快将本公主从这诡异的地方放出去!” 陆琮一闪神,还没发觉是谁,左右望去,并未见人对自己说话,片刻之后,又没有回音了,便只能当是自己一时听岔了。 过了会,又是刚才的那道女子声音出现:“臭小子!别装没听见!赶紧让本公主从这两团火中间出去!” 直到这会儿,陆琮才忽然记起了有段时间没出声的异若,原来还在!!! 陆琮急忙就要出声询问,但一旁的易初道人像是心有所感,对陆琮轻声说道:“不急,且让异若公主与你的命火再亲近几日!” 陆琮虽有疑惑,但既然易初道人说了,只好点点头,便暂时不去管异若了。 从荒海秘府出来之后一直缩在罐子里,好几日不敢出来的异若听见此话,开始不停咒骂着易初道人,但易初道人可听不见,异若悄悄露出头来,便又见那一团气势汹汹的漆黑命火朝自己挪动了几分,吓得她缩了回去,而另一边那团昏昏沉沉甚至看不真切的青色命火,不知是怎么了。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两火相持在建木桥两边,将自己夹在当中,这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 擂台高柱上,䱱鱼再次高声道:“诸位来宾,今日第一场,修士肖敢对战修士傅紫鸣!渡船擂台之上无规矩!生死有命!各凭本事!” 猛烈的一声锣响! 擂台上双方各自后退一步,拉开了一段距离,一时间都没有先行出手,看上去像是还不确定对方的实力有多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两人法力奔腾间,肖敢率先拉开架势,一双拳头拳意流淌不停,助其全身气势在缓慢升涨,肖敢覆手间,于手腕处左右各有十八枚天铁圆环闪现而出,一直堆叠到小臂往上一半的位置。 然而肖敢对面的傅紫鸣却是一动都未动,甚至连自己斗篷都未脱下,眼里看向肖敢,满含着讥讽。 肖敢极为不满傅紫鸣如此一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神情,拳意不绝间,双拳互换,脚踏七星,天铁圆环寒光闪烁,发出阵阵清脆响声,不过一个呼吸间,肖敢架势落成,宛若猛虎下山,蓄势待发。 傅紫鸣则像是成竹在胸,丝毫不惧肖敢,任由其蓄势!但在傅紫鸣灰色斗篷之下,他一双手暗中结印,伴有鬼魅一般的气息在斗篷之中逐渐汇聚,一时其斗篷有些微微飘起,但对面肖敢气势太盛,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傅紫鸣的变化。 “你们看!那病秧子吓傻了!” “怕是尿裤子了吧!一动都不敢动!” ...... 反正看客们什么都敢说,毕竟赌场盘口都开了,肖敢一赔二,傅紫鸣一赔十,像是已经吃定了傅紫鸣会输一般。 眼见傅紫鸣还无动静,肖敢气势已经到了再无可增的地步,索性先行出手,看看傅紫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一阵喝彩声中,肖敢怒吼一声:“武拳正辟!猛虎横行!战!”肖敢身形如虎,奋行若闪电,众人只见一道虎影,在一声怒吼之后,一动不动的傅紫鸣像是被吼住了,避无可避,在众人眼里,肖敢这一拳结结实实的命中在傅紫鸣身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但下一刻,不过瞬息之间,肖敢带着拳势直接从傅紫鸣身体直接穿过,又是一阵惊呼!但肖敢却是知道,自己刚才一拳直接落在了空处,刚才立于眼前的傅紫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果然如肖敢所料,在其穿透傅紫鸣身体之后,只有其斗篷扬落在擂台之上,纷纷洒洒间成了碎片,但擂台之上已经没有了傅紫鸣的身影。 肖敢不敢大意,局势显然有些出乎了肖敢意料,不曾想傅紫鸣竟有如此难缠的招数,一点不像表面上那般孱弱无力,尽管傅紫鸣的气息不算强烈,但肖敢知道在斗篷破碎的一刹那,傅紫鸣的气息已经落在了擂台各处,一时无法用神识锁定其位置。 一众看客当即不再出声,显然觉得这第一场就已经有悬念了。 肖敢当即原地摆开架势,为自己再度蓄势,打算以不变应万变,但傅紫鸣此时哪还会给肖敢这机会,只见肖敢侧方闪出一道紫色人影,一身紫色劲衣,显然是一件力法修士的法宝衣衫,双手各持一道极细的兵刃,看不真切,但带有淡淡银色光芒,如同飞鸟双翼,临近肖敢之际,双翼刹那间急速合拢,在空中划出两道寒光,直直朝肖敢而来。 肖敢脚下落步,避开半空中的光刃,举起一拳,再度施展其猛虎正拳,然而一如之前一般,又是拳落空处,肖敢拳头在接触到傅紫鸣身体的瞬间,傅紫鸣的身体毫无预兆的溃散而去,似从未出现过,刚才那道身影也不过是一招障眼法。 两拳落空,耗费拳势不少,肖敢就要再度蓄势,但身后又是两道刀刃浮现,傅紫鸣眼中闪烁着疯狂,丝毫不给机会,高声喝道:“鬼若阴神!横断天明!斩!”刀刃银色光芒大盛,傅紫鸣全身法力汹涌,将自身化作急速旋转的磨盘,一双刀刃横出在外,在肖敢身后扯起风卷,以肉眼不能及的速度朝肖敢劈砍而开。 肖敢拳意感知危险,当即喊道:“武拳正辟!猛虎回落!断!”顿时脚下如老树盘根,分毫不动,上半身伏地而回,如同猛虎回身,一道虎尾直接朝傅紫鸣化作的风卷磨盘抽击过去。 只听一声巨响,两位地仙修为的修士法力碰撞所带来的汹涌波动,朝周围猛烈扩散出去。 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傅紫鸣仍在半空中旋转不停,刀刃猛烈抽击在肖敢交叠双手的法宝天铁圆环上。 数个呼吸间,不知傅紫鸣抽击的多少次,但一声脆响之后,两人一瞬间分开,肖敢竟是直接被轰退了出去。 傅紫鸣面色不变,落地后,身体尽管还是瘦弱,但已不再驼背,挺拔了不少。退至擂台角落的肖敢单腿跪地,原本堆叠在手腕处的法宝天铁圆环,此刻已经破碎了大半,肖敢心疼不已,但却也管不得了,毕竟嘴角正不断流出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傅紫鸣没有趁机下死手,但眼里看向肖敢,已经是一具尸体,只是在想怎么让他死得好看些才是。 站起身的肖敢,胸口起伏不定,一道伤口正落在其上,不过好在没有伤及肺腑,只是划开了护体法袍及表面皮肉。望着似乎没有使出多大力气的傅紫鸣,肖敢有种吃瘪的感觉,细细想过来,肖敢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惊声问道:“傅紫鸣,你不是地境一的修为!你什么时候突破了?” 说着说着,肖敢又流出不少鲜血,可看傅紫鸣无意回答的样子,握紧了双拳,看来今天是阴沟了翻了船,之前还觉着傅紫鸣不过是地境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且自己还有秘密武器,这场比试怎么也是十拿九稳的! 傅紫鸣似乎不愿再拖拉,想要直接了断了肖敢,只见脚下鬼步隐现,傅紫鸣一个瞬身闪至肖敢面前,双刃相叠,就朝肖敢咽喉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傅紫鸣双刃还未落下,但见肖敢原本颓靡的气势倏忽一闪,直飚至顶峰,傅紫鸣持刃飞退,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虽然境界比肖敢高过一境,但现在开启命火的肖敢着实有与自己一战之力。 开启命火的肖敢,外伤皆愈,一身气势比之前高过不知多少,双目含光,脚步开合间,一身拳架再变,拳意更为蓬勃汹涌。 感受命火熊熊燃烧片刻后的肖敢低沉说道:“傅紫鸣,我知道你们鬼行宗若要习得秘法,就要将命火献祭,此刻我有命火加持,抵过境界相差,如今你我之间再说胜败,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傅紫鸣细眉一挑,一身气息恍若寂灭一般,但一个呼吸之后,又悄然再生,一如鬼神临身,风声鹤唳,瞬息之后,一团灰色命火默默出现在傅紫鸣额头之上。 肖敢难以置信,但是自己命火时限不长,肖敢当即阔步向前,一个瞬闪,欺身到傅紫鸣身旁,法力喷薄间喊道:“武拳正辟!龙虎相合!灭!”众人只见肖敢一双拳头上分别涌现龙形虎影,朝傅紫鸣直接而来。 开启诡异命火的傅紫鸣身法极快,恍若鬼魅,将肖敢围在步法中间,却避开了肖敢一身的拳意,且手中刀刃不停。 片刻之后,两人错身而过,肖敢双拳未收,一动不动,傅紫鸣背对其身,落在远处,当肖敢拳意枯竭之际,才转过身来。 在肖敢最后跪倒下去之时,傅紫鸣眼中居然莫名有一丝可怜。 只听趴在地上的肖敢以最后的气力喃喃念道:“舒洁姑娘,你为何要骗我?” ...... 得胜的傅紫鸣未做停留,直接掠出擂台,取了那枚令咒便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一章 第二场! - 神谬 - 提辰 渡船上的看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见擂台上已经胜负分晓,不曾想先前被大多数看客以为稳赢的肖敢,最后竟是落了个身死擂台的下场。 不多时,周围看客反应过来,当即爆发出一阵阵吵闹之声: “肖敢怎么输了!?我可是将全副身家都压在他头上了!” “不得不说,是小看傅紫鸣这病秧子了!” “肖敢托大了,若是一开始就以命火相搏,断不可能就这么输了!” ...... 一时间,无数事后诸葛亮对着肖敢的尸体开始指点江山,仿若任谁上去对上傅紫鸣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半空看台上,站在前排的一群看客中,一位梳以红妆的女子侧身站着,身姿娇小,罩以薄衫,以扇遮面,带着厌弃而冷漠的眼神俯视着倒在擂台上的肖敢,在肖敢被䱱鱼安排小妖抬下去的时候,也随之转身离开了看台,下楼朝含红帐走去。 待走到含红帐门口,女子又恢复了万种风情,笑声盈盈,一一与周边的熟客打着招呼,媚眼含笑间,像是在物色下一个能在哄骗中将真心托付给她的修士。 蹲坐在高柱上的䱱鱼,甩动着自己的长尾,面带兴奋之色,作为妖族,似乎十分享受争斗的场景,特别是在有死亡出现之后,嗜杀的妖族更是群起暴躁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多时,擂台被清理干净,肖敢虽然身死,可没有一丝血迹流出身体,倒显得擂台像是无事发生过,周遭看客也很快便忘记了上一场死去的肖敢,将热情重新凝聚起来,开始等着下一场杀戮的开始。 擂台下围坐在一起的四人,各有所思,陆琮不知道肖敢究竟是如何死去的;呼伦恽和萧风齐则是对于鬼行宗的修士上了几分心,万一以后不碰巧遇上,也好有些应对之策;剩下一脸忧愁的易初道人,默默出声道:“无量天尊!肖敢居士运气不好啊!不过最后成全了贫道,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陆琮转头望向满脸忧愁里藏着无数笑意的易初道人,有些疑惑,不等出声询问一二。 易初道人便摇着头对陆琮说道:“不可说!不可说!”但等到最后,却是再也忍不住笑意,朗声笑了起来。 一旁的呼伦恽却是像明白了什么,揶揄易初道人道:“师傅,您不是发了横财吧?!” 易初道人眨眨眼,摸摸自己的两撇胡子,不做否认。 萧风齐露出一丝不齿的神色,但没有表现的太明显,被易初道人直接忽略了过去。 众人耳边又响起一声锣响! 䱱鱼站起身,在高柱上旋转两圈后,高声说道:“刚才那一场可谓出乎意料,傅紫鸣竟能如此干脆利落的将肖敢击杀,想必诸位都没想到,鬼行宗果然名不虚传,鬼影无形,可傅紫鸣已经没了人影,不然想来场下怕是还有许多修士想试试一二吧!” 周遭顿时响起一阵骨节爆响声,“噼啪!”不停,像是在同意䱱鱼所说。 䱱鱼摆了摆手,又大笑道:“刚才那一场,让赌场可谓撞了大运,那可是赢了很大一笔,刚才赌场掌事还与我说道:诸位还可再去赌场尽情一搏,争取将赌场的灵金都赢回去,任你下多大,我们赌场现在都如擂台一般百无禁忌!” 周围有些看客早已在上一场便将家底输了个底儿掉,哪里还有灵金去下注,现在听见这话,心里咒骂不停,但又赌瘾难忍,便琢磨着捞些偏门,眼神都朝自己周围的看客瞟去,看看有没有实力不济的钱柜子,能趁机下手一二。 以至于不出片刻,就有多处高喊:“来人啊!遭了贼了!我宝袋不见了!” 没被人偷的看客都笑着看热闹,但也暗暗将自己的宝袋捂紧了些,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一阵骚乱之后,窃贼都没落网,高喊的咒骂声也被阵阵呼喊淹没了去。 䱱鱼站在高柱上,施展了些许妖力,喊了两嗓子都没止下嘈杂的声音,最后只得声嘶力竭的喊道:“诸位!听我一言!” 周遭的声响才渐渐弱了下去。 片刻之后,䱱鱼又高声说道:“诸位,若是第一场是那英雄一怒为红颜,那这第二场,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寻仇,毫无其他理由可言!诸位可知道是谁?”䱱鱼话锋一转,卖了个关子。 “谁要寻仇?” “不知道啊!” “怕是谁的仇家跟上了船吧!” “看着吧!等会就知道了!” ...... 如上一场一般,三声锣响!骤然响起! 一道身影如游龙跃海,透过结界,极为飘逸的攀上了擂台,待来人落下,是一青年,面容俊秀,说是丰神俊朗也不为过,一袭翩翩锦袍,腰间挂明玉,配以手中一根翠竹长笛,引得周围女客一时尖叫连连。 这青年像是极为享受被周围女客呼拥的感觉,自顾自朝周围打起招呼来,也不管男客们的鄙夷眼光,最后青年手中竹笛一点,绿光闪烁溢满身旁,朝周围喊道:“鄙人鹤依林,今日上这擂台,为的是一桩恩怨,积郁已久,若是不了断,日后怕是会成我登道心魔!索性今日便在此擂台斩魔,在场诸位也好做个见证!” “好俊的后生!鹤依林!姐姐支持你!” “打个擂台,废话这么多干啥!” “这是要与谁对战啊!赶紧收拾了他吧!!” ...... 鹤依林浑然不理那些糙汉的鄙夷,朗声道:“秦逸!还赶紧不上来与我一战!难不成躲在人堆里,就看不见我鹤依林站在这里了?!!!” 半晌,仍没有回应。 鹤依林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从自己宝袋里摸出一件鞍鞯模样的宝物,递与渡船见证,渡船见证验其价值后,朝周围道:“下品无损灵器一件!” 周围一阵哗然!随手拿出一件实打实的灵器,这鹤依林手笔确实不小。 鹤依林拿出此件宝物之后,一脸吃定了秦逸会出现的样子,接着高声道:“秦逸!我知道你要这件东西,所以我先在拍卖场里千辛万苦弄到了手,还打听到了你就在这艘渡船之上!你若是再不现身,我可将这宝物带走了!” 话音刚落,又一道男子身影瞬间落在了擂台之上!!!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二章 春花城。 - 神谬 - 提辰 来人一身炽红兽皮披挂,盖住半边胸膛,脖间挂着一串兽骨项链,穿着上大体与呼伦恽有几分相似,但明显更为规整,头顶半扎起的黑色发髻,配以一脸络腮胡子显得此人粗犷无比,腰间一条五彩腰带,煞是好看,但细细看去,这腰带微微扭动间还不时吞吐着蛇信,于“嘶嘶~”声时,猛然亮起一双竖眸!竟是一条灵蛇! 来人面色阴沉,眼中有些疑惑,仔细想来,也并不曾见过鹤依林,对春花城也不过是略有耳闻罢了,若说有什么仇怨,那秦逸可记不住。 在秦逸开来,与其说是上来寻仇的,不如说这种妄图借他们名头搏一些名声的也不再少数,不时就会蹦跶出来一个,但找到秦逸的可不多,毕竟地境二的修为摆在这里。在看向渡船见证身旁的那件灵器之时,秦逸眼神之中仍是炽热涌动,所以也管不得鹤依林究竟是要如何了,片刻之后,秦逸望向鹤依林,嗤笑道:“你凭什么与我赌斗?难道凭你春花城的那些娘娘腔?若是你想将那件灵器留下,那你现在便可走了!我秦逸可以不杀你!” 周遭一时哄笑不停。 鹤依林脸色不好看,但话语间也不愿落于下风,冷笑道:“我们春花城当然比不得流火兽宗家大业大,但在巨木洲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上回你在荒海秘府遇我两位师弟,竟然将他们打得一死一伤!这笔账,我春花城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秦逸眉头一挑,面露不屑,也不管鹤依林说的真假与否,出声道:“哦!有这事?还有一个没死么?看来我当时下手还是轻了,估计是你那俩师弟资质太差,不如早些投胎,下辈子也好早些开始!”说完,秦逸一脸骄狂。 “你!秦逸!你当真是欺人太甚!”鹤依林气血翻涌,若不是那两位师弟之中有一位是他亲弟弟,想来他也不会到要来找这秦逸寻仇的如此地步。 秦逸扭动脖子,一阵“噼啪!”声响动全身,看也不看鹤依林,不耐烦道:“多说无益!若你想报仇!那便出手吧!但你一出手,我秦逸是一定不会再让你活着离开了!” 秦逸极为张狂的言语,激起了周围看客的反感: “上一场那肖敢也这么说来着!牛皮别吹太早啊!” “就是!怕不又是一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那不一定!我听说秦逸在流火兽宗也算排得上名号的!实力估计不会弱!” “得了吧!打了才知道,现在有什么好说的!” ...... 像是经过肖敢那一场之后,看客们都谨慎了不少,一时没有急着认定哪方一定会赢,鹤依林地境二的修为也不算弱,不过暗地里还是大多数并不看好鹤依林,毕竟春花城在巨木洲也不过是二流山头,远远比不上流火兽宗这样的宗字头一方巨擎,再者北苍洲的修士那是个顶个的凶悍,打斗起来,可不会与你讲半分道理。 鹤依林心里也没底,当初出海寻仇之时,自己师傅也是劝过,但鹤依林想着修为比这秦逸也不差,若是能赢下,那也是一桩美谈!苦劝无果后,鹤依林师傅只得满心担忧的拿出了几件傍身法宝让鹤依林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鹤依林本着早已下定的决心,高声喝道:“秦逸,莫要张狂!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鹤依林话音刚落,抢先出击,手中竹笛宝光闪烁,是件法器。鹤依林身形极快,一步跨出,单手持笛,就要朝面前秦逸的心口直接点去,想打秦逸一个措手不及,但秦逸丝毫不惧,手掌挡于心口,将点来的竹笛牢牢抓住,再顺势一扭,便将鹤依林整个人直接在空中带起扭转过来。 鹤依林早有预料,另一只手隐在侧身,备着后招,早在默默在酝酿秘法,在单脚落地一瞬间,口中喊道:“浮春精要!含情迷障!散!”法力涌动间,一道术法从鹤依林隐藏的手中飞快送出,在要接触到秦逸身旁时,不曾想其腰间灵蛇猛然窜出!一口将鹤依林出其不意的术法吞下,在蛇颚一压间,这道术法便直接化作了一股浓烟,只有少许溢出。 鹤依林琢磨许久为了出奇制胜的这一招,直接被阻,鹤依林大惊,立刻抽回竹笛,整个人急速飞退,站定之后,望向毫发无伤的秦逸,一时有些难以言喻,仿若看着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秦逸腰间的灵蛇已经一路绕到了其肩头,此刻正立着上身,不停吐着猩红的蛇信,像是对于刚才鹤依林的那击术法不甚满意。 鹤依林心中五味杂陈,同为地境二,境界不差,但实力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己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在秦逸面前像是毫无机会一般。 不过也怪不得鹤依林,春花城弟子皆以术法修行为要,所学术法中大部分皆为毒术,且威力不小,虽然术法有其优势,但门派中没有力法弟子仍是春花城的一大劣势,至于为何没有,那主要是没有秘术传承,因而无法培养弟子。各洲的其他大部分二流门派也跟春花城一样,处境并不算好,只能依附着同一洲的一流宗门,以图后来居上。若不是因为自身传承不多,自身开创一道又过于艰难,这些个二流山头只能选择派遣弟子在各处秘府遗迹搜寻,以求能寻得一书半册。 鹤依林紧紧盯着秦逸肩头的那只灵蛇,他虽然事先已经知晓秦逸的灵兽是一条灵蛇,但不曾想这条灵蛇竟是能将其毒术直接吞下,且丝毫不受影响,此刻处境一时超出了鹤依林的掌控。 半晌,秦逸眯着眼,似乎在等着鹤依林出招,但没想到的是鹤依林竟然直接退至擂台边缘,直截了当的抱拳朝秦逸说道:“秦兄,是我鹤依林有眼无珠,今日不自量力挑战秦兄,皆是我错!不知秦兄能否就此打住,那件灵器秦兄可直接拿去!” 良久,秦逸没有出声,在一旁灵蛇的催促之下,秦逸一字一句问道:“我记得你是要来找我寻仇的不是吗?” 鹤依林不答。 秦逸轻笑了一声:“春花城是不是都是你这样的白痴?” 鹤依林咬着牙还是不答。 “你放心,今日我先杀了你,以后再去巨木洲到你们春花城做客!” 秦逸话音一落,肩头灵蛇骤然长大,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三章 蛇吞鹤! - 神谬 - 提辰 眼见灵蛇气势汹汹疯长起来,鹤依林心知秦逸是没想放过他了。上台之前,还想着能否借机挫一挫流火兽宗的威风,也好给自己涨涨名声,留一段佳话!哪知现在情形直转急下,才过一个回合,鹤依林便知道自己在那灵蛇面前,绝无胜算可言。 迎风自长的灵蛇,悬于秦逸面前,在其法力加持下,原本细小的身子越发粗壮起来。 不过片刻! 灵蛇落地,昂立的前半身,已然比秦逸还高出半个头颅,猩红蛇信抖动森然,蛇背之上彩色花纹纵生,若山林百花;正面蛇腹生白色鳞甲,摩挲作响。一双耸动的竖瞳此刻间更加清晰渗人,配以硕大外露的毒牙,在周身彩色气息攘攘间,化身为极其可怖的凶兽。 一些女看客一见蛇便开始惊呼起来,让身边的男人倒是得了一把英雄救美的机会。 秦逸见灵蛇长成,也不啰嗦,直接下令道:“去!” 灵蛇当即猛然窜出,不过眨眼间便掠近擂台边缘的鹤依林,鹤依林双眼之中只见一双毒牙迎面而来,只得下意识扬起手中竹笛一挡,借力逃脱出去。但灵蛇极追不舍,依靠灵活的身躯死死缠着鹤依林,一时间人逃蛇追,宛若山林野兽的猎食一般。 数十回合后,鹤依林被灵蛇追击得狼狈无比,尽管有所反击,但是春花城术法对于灵蛇都未有压制效果,倒是自己身上留下了不少灵蛇咬下的牙印,福祸相依,幸得春花城毒术精湛,门下弟子对于各种毒性也有一定的抵抗,加之秦逸灵蛇仍属幼体,所带毒素也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为的是让敌人丧失行动力,无力反抗时,再任其宰割,鹤依林因此才得以在擂台上窜逃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仍没有倒在擂台上。 但看客们可是不吝于落井下石: “我看鹤依林是没有胜算了!和一条灵蛇都能缠斗这么久!” “确实!你们看秦逸都没打算动手,这还怎么打!” “这不跟耍猴一样么!秦逸如此,也是杀人诛心的一招!” ...... 周遭议论纷纷,鹤依林可不是聋子,此刻衣衫破落,颜面尽失,抬头一望立在擂台边柱上看戏的秦逸,不由得愤恨上头,待躲过灵蛇一招扑咬之后,鹤依林闪身至秦逸侧身方位,调转枪头,默念法诀,刹那间,直接点燃自己额间命火,伴随着火红的命火,鹤依林口中紧接着念道: “浮春秘要!百花齐放!绽!” 霎时间,鹤依林手中术法若数百流星飞出,疯狂朝秦逸所站位置激射而去,随后一一爆炸开来,震得擂台结界还有些不稳,溅落出的五彩灵力,一时间将那处角落掩埋起来,但又宛若焰火璀璨,引起周遭阵阵惊呼。 良久,烟花落幕,鹤依林面露喜色,半弯着腰,呼呼喘气,额前命火也将要黯淡下去。刚才那招本是鹤依林当前境界无法释放的一记术法,所需法力极多,即便是刚才鹤依林命火开启,法力仍稍显不济,但为了一招制敌,鹤依林也管不得那么许多,直接耗尽了一身法力,才将那术法打出。 现在看来,术法没有落空,索性鹤依林这下兵行险着也是没有白费。 心中大定的鹤依林头都没力气抬,急忙取出一瓶丹药,倒出数颗,猛地吞服下去,让自身法力快速回复起来。 但鹤依林咽下丹药时倒吸一口凉气,双眼剧震,只见角落术法消散之际,却猛然发现秦逸依旧是毫发无伤的站在那处边柱上,只是脚下有一只遍体鳞伤的灵蛇正缓缓颓落在旁,随后灵蛇身躯骤然缩小,秦逸掐诀,施展法力将其托起,当灵蛇回到手掌般大小之时,秦逸从宝袋取出一个青色泛有五彩的葫芦,将灵蛇收进去温养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秦逸才终于正眼看向鹤依林,脸上露着一股古怪笑意,隐隐含着些愠怒,两脚落在了擂台之上。 秦逸脚下缓步间,一身法力奔涌不息,气势极为惊人,荡起未扎起的散发,飘扬不定。 站起身的鹤依林一脸惊惧,感受着从秦逸身上不停传来的强大压力,一时抵挡不住,连连后退,感觉自己宛如站在一头凶兽面前,只能任其宰割。 连一旁的看客都屏气凝神了起来,秦逸的压迫力可见一斑。 此刻难以动弹的鹤依林发现自己浑身气机已被秦逸牢牢锁定,一时畏惧下,竟是心生不了任何反抗之意! “嗖!”的一声! 秦逸闪身至鹤依林面前,只见一道残影,鹤依林便一触即飞,直接弯着腰飞了出去,落地时双膝跪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嗖!嗖!嗖!”又是数声响起! 鹤依林没来得及反应! 紧接着都是拳拳到肉的闷响声,甚至还有骨骼断裂的咔擦声清晰可闻,一时间充斥在擂台上。 一刻钟后,擂台上的血迹已经洒满了各处! 周遭看客有些早已背过身去,不忍再看鹤依林的惨状,虽有些议论的声响,也大都是窃窃私语,唯恐惹怒了秦逸。 唯独妖族叫好不停,随着秦逸身影闪动,眼中残虐的光芒闪动不停。 秦逸接连出手十几招,单纯依靠自身的肉体力量,打得鹤依林毫无还手之力。 终于在一声轰响之后,鹤依林从半空中落在了擂台当中,仰躺着,丝毫不动,鲜血溢流全身,仿若一个血人,加之早已面目全非,此刻的一番情状着实可怖! 擂台下顿时寂静无声,落座的人族修士都已转过头来,不愿再看。 陆琮用一双手蒙住了眼,只是透过指间缝隙隐约看见秦逸在往擂台中央走去;易初道人闭目喝茶,但早已知道秦逸会赢;萧风齐对于擂台上的这种虐杀,没有很在意;呼伦恽则是皱着眉,似乎对秦逸的这番做法有些不满,因为秦逸下手极重,但招招又避开了鹤依林的重要部位,似乎只单纯地为了摧残鹤依林,还让其不会马上死去。 秦逸走到鹤依林面前,甩了甩指间的温热血液,望着已经气息渐弱的鹤依林,嘴角拉起一丝残忍的笑容,抬手间再度取出了先前那只温养灵蛇的葫芦。 打开葫芦塞后,从中游出的灵蛇似乎恢复了些气息,但仍显虚弱,扭动间的动作极为缓慢。 秦逸口中开始念着晦涩难懂的法诀,这灵蛇一听,立刻像打了鸡血一般,活力四射,丝毫不顾在鹤依林使尽全身力气,微微抬起颤动的手,以及那双被血污半掩住的眼睛里,不停闪烁着求饶的目光后。 在周围看客的注视下,灵蛇上身一瞬放大,如同囫囵吞枣一般,直接将躺在地上的鹤依林整个吞下。 “咕咚!”一声吞咽,周遭看客头皮发麻。 随后,灵蛇再度颓靡下来,被秦逸收回了葫芦。 “好!” “这个人族有点意思!” ...... 擂台周边的妖族凶光跳动,一时将这暴虐的秦逸看成了与自己一般的妖族。 秦逸昂头一笑,踩着鹤依林留下的血迹一路走到渡船见证的身边,将那件灵器取走,放入的自己的宝袋。之后又扫视擂台周边,一股狂气横肆间,一时竟是无人敢于之对视,就连一些凶戾的妖族都被秦逸的气势压低了头。 眼看此战落幕,䱱鱼站上高柱,咳嗽两声后,挥了挥手,让些小妖赶紧将这擂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随后朝着寂静的人群中高声道:“诸位,胜负已现!刚才是流火兽宗秦逸胜了这一场,若是有人有异议,不服,后续还可再行挑战!”䱱鱼望向走到擂台前排,仅靠自己一身未散的血腥气便吓走了一桌人,然后自顾自坐下饮酒的秦逸,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也有些发憷! 秦逸手段凶残,即便是坐在擂台下,想来今日一番打杀鹤依林之后,还想借机耍滑头的,怕是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秦逸所坐的位置还正好挨着陆琮他们坐下,见一旁四人皆是望着自己,秦逸还举杯敬了四人一杯,不过四人皆为回敬就是了。 䱱鱼话音落下,一时间无人敢回应,毕竟秦逸刚才的手段吓到了不少人,现在虽有不少暗中打量秦逸的修士,也是不敢扰了秦逸此刻的兴致,免得引火上身。再者秦逸本身实力不弱,背后还有流火兽宗这么个极为护短的宗门,谁没事愿意去触秦逸的霉头。 䱱鱼望着秦逸讪笑一声,又赶紧朝着周围高声喊了起来:“诸位,下一场是我妖族连环要上台!至于要和哪位修士赌斗,诸位拭目以待!” 听到连环要登擂台,人族和妖族的修士皆是大吃一惊,随即又高声喝彩起来,毕竟连环的名头在这弃玉渡船上可是尽人皆知的地仙无敌手。 “连环为何要与人赌斗?” “这是连环头一回登台吧?” “可不是?这怕是有什么仇怨吧!不然我看连环才不会上台!” “就是!就是!连环大哥才不屑于小打小闹!” ...... 一番嘈杂过后,背负双刀的连环纵身一跃,便落在了擂台之中,眼神望向远处朝其微微点头的瞳狼。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四章 战连环! - 神谬 - 提辰 在擂台上站定的连环,一双豹眼闪烁精光,睨视周遭的人群,迟迟未曾出声,心里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身在高柱上的䱱鱼心里打鼓,不知连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一时也不好开腔,但如今场下议论纷纷,䱱鱼只得硬着头皮朝连环赔笑着问道:“连环大哥!不知此番登台是要拿出什么宝物?又要与哪位修士赌斗?” 远处摇着折扇的瞳狼不停给连环使着眼色,想要连环按照之前说好的来,但久久不出声的连环晃过瞳狼视线,刻意不去看他,瞳狼心里“咯噔!”一声,一下明白过来,知道连环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啪!”的一声。 瞳狼手中折扇收起,连环的不听号令让早有谋划的瞳狼一时有些恼怒,连累手中已经合上的折扇被捏得“嘎吱!”作响。 片刻之后,连环走到擂台前面,望着擂台前排的陆琮这一桌人,闷声道:“鄙人听闻此次渡船一行中,有修为高深的不知名修士登船,我连环别无其他,只是喜欢与强者切磋,此番上台亦是如此!” 场下惊呼声起: “谁人能让连环亲自上台挑战!?” “必定是一方高手!” “这还用你说?!能让连环出手必然修为不低!” “这场有看头!” ...... 萧风齐眉头一皱,与连环四目相对,作势就要起身,但连环不过是看了他一眼,就从其身上跳过,盯着正饮酒的呼伦恽说道:“这位道兄,我连环想要领教一二,不知可否?” 呼伦恽有些错愕,但萧风齐当即站起身来,还未说话,连环瞥了一眼冷声说道:“萧风齐,你放心!我不是怕你,我们之间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打伤破狮这档子事可还没了结呢!别着急,下回就轮着你了!” 萧风齐心知连环的厉害,担忧呼伦恽敌他不过,可呼伦恽听见连环向他邀战,却是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神采奕奕,就要上台一战。 萧风齐急忙劝阻道:“大哥!这连环极为厉害!双拳双刀都是一绝!地仙境界几无敌手!绝非一般修士可比” 呼伦恽自然知道萧风齐是为了他好,但是送上门的架,就这么错过了,不是他山里人的风格,再者这说不定也是个机会,能在与其交手中悟得一丝登天之路的所在,因而呼伦恽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高声对擂台上的连环喊道:“连环!这一场我呼伦恽应下了!” 周遭顿时一片哗然,毕竟绝大多数可并不识得名不见经传的呼伦恽,可刚才连环那番说法,众人又琢磨着呼伦恽定是一个修为了不得的修士! 萧风齐眼见是劝不过来了,只得望向易初道人,但易初道人面无表情,不过是轻声道:“呼伦施主心有所求,上台一战也不是坏事!” 呼伦恽回头对萧风齐说道:“不用担心!若是我不行了,你再上!不管怎么说,我是大哥!让我先上去会会他!” 萧风齐叹息一声,只得坐了下来。 易初道人道士转头对陆琮问道:“陆琮啊!你觉着这两人谁会赢?” 陆琮笑着答道:“那自然是大哥!” 呼伦恽大笑着拍拍胸口,豪气干云的对易初道人说道:“师傅,押注在我身上!包赢!” 易初道人一听乐了,立刻招来一旁小妖,趁着呼伦恽还未上台,取出渡船的灵金押票,整整一千灵金,朝小妖问道:“这场赔率如何?” 小妖倒背如流,答道:“连环大哥一赔二;呼伦恽一赔五!客官要押注哪一方?” 易初道人看了看连环的名字,落在桌下的手指随之掐算不停,虽不得结果,但也有些偏重,想了片刻,出乎小妖的意料,易初道人将这灵金押票一挪位置,摁在呼伦恽名字下方,笑道:“贫道想搏个大的!” 小妖虽不觉得呼伦恽会赢,但也觉得眼前这道士也不像是傻子,小心翼翼收起押票后,又手脚麻利的给出一张押注凭证,易初道人笑呵呵的将其捏在了手里。 呼伦恽登上擂台瞧着与自己身形差异不大的连环,气机感应到连环一身奔涌不息的妖力,极为雄厚,显然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但正是因为如此,呼伦恽反而战意熊熊,心底渴望与这样的对手一战,以图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尽可能的逼出自己的潜能。 连环同样上下打量着呼伦恽,心中诧异不已,原本坐在场下似个平平无奇又有些憨厚的修士,哪知上台之后,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不下于萧风齐的压迫力,着实奇怪的很。 望着呼伦恽上去的瞳狼折扇重重一甩,转身便朝顶层而去,本来在他的谋划里,是让连环挑战萧风齐,毕竟萧风齐之前几日里已经打过数场,赢得并不轻松,破狮还给他留了些伤,若是这一次连环再上,以他的实力,必然能将萧风齐斩于擂台之上,一下剪除这四人里看上去最强大的战力,能为少主之后还未实行的行动带来不少便利。可瞳狼千算万算没算到连环这么个木鱼脑袋,仗着看过几本人间典籍,学了些所谓侠义之辈的为人处世,便总想着按自己那一套来做妖,但这番行径落在瞳狼眼里,实在是愚蠢至极! 连环朝呼伦恽一抱拳,高声问道:“不知道兄名讳?” 呼伦恽望着这么客气的连环有些摸不着头脑:“呼伦恽!”当即也是一抱拳回礼。 连环回道:“在下连环!”然后又从自己宝袋取出一根箭羽,样子与呼伦恽手中那褐弓极为相像,不过这箭羽之上的宝光明显,还有一分不弱的锋锐气息环绕在其上,不像那褐弓看上去那么无用,呼伦恽眯着眼,他一看便知这箭羽极其珍贵。 连环不多说,将这跟箭羽送至渡船见证手中,渡船见证望向高柱上的䱱鱼,䱱鱼急忙点头,渡船见证一掌眼,语气都有些哆嗦,朝周围说道:“下品无损珍器一件!” 连环朝呼伦恽说道:“此物偶然所得,于我无用,但前几日知呼伦道兄喜御射,所以我连环才将此物拿来作为此次赌斗的筹码,不知可否?” 呼伦恽一笑:“可以!” 在呼伦恽看来,这连环要不是现在的样貌是长着颗豹头,还有条尾巴,一看便是妖族,要是化作人形,这一派作风,简直就是极为注重礼数的道门修士了。 连环拿出珍器作为筹码,着实让周围看客们一惊,毕竟灵器还算多见,但珍器若是没有天境修为,一般是难以拿在手里的!毕竟重宝在身,很难不让别人眼馋。 “莫非连环有天境修为了?” “我看不会,若是天境修为,未免太过欺负人了!” “连环怕是想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在自己手里又无用,免得惹人惦记。” “我看也是!” ...... 锣响一声! 周遭气氛顿时火热起来,看客们虽然无话,但是心里都澎湃得紧,毕竟连环名声在外,出手可是不多见。 呼伦恽眼神炯炯,心知连环绝非一般地境修士可比,加之先前萧风齐的提醒,呼伦恽直接拔出自己短刃长刀,横于身前。 连环同样拔出背负的连环双阔刀,上擂台后的呼伦恽整个人显现出的气象也不容其小觑,且自己还不确定呼伦恽究竟是地境哪一层! 两人心神沉浸,撇开所处环境,眼前皆是只有面前对手一人,耳边一时寂静无比,不闻任何声响,在两人视线相对的一刹那,双方直接一同出手,残影落处,刀风横行。 “铛!”的一声 两人瞬息间在擂台当中短兵相接,震出的气浪让结界都随其摇晃起来。 刚才一击两人皆是全力以赴,不敢托大,连环随之发现呼伦恽的肉身力量竟是丝毫不弱于自己,一把短刃长刀将自己一双连环阔刀死死抵住,竟是不能再前进分毫。 两人僵持片刻,像是心有灵犀,刹那间分退两边,落地时刀锋皆指着对手,丝毫不敢懈怠。 连环豹眼微眯,刚才那一击便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这呼伦恽果然不弱,不然为何能与那萧风齐称兄道弟,遇到如此强手更让连环兴奋,本想这次找找萧风齐的麻烦,看看萧风齐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般强悍,但是又不想趁其现在有伤的时候邀战,索性又来了个呼伦恽,幸亏没挑错人,这下能爽快打一场了! 不等连环多想,呼伦恽先行出手,带起一道残影,双手持刀便向连环迎面劈下,连环一刀去挡,还有一刀虚掩在下,朝呼伦恽前刺而去,呼伦恽侧身避过这一刀,提起一脚,大力朝连环踢去,连环无处躲避,只得硬生生吃了这一脚,顿时被踢飞了出去,连环吃痛,但好在皮糙肉厚,一刀插地,缓住身形,站起身时也不过是停在了擂台边缘而已。 呼伦恽趁势而起,瞬身道连环身边,欺身以近,以自己刀法快上连环一线的速度,持刀接连砍在连环身上,众人只见呼伦恽挥刀残影无数,“铛!”声不绝,困在角落的连环似乎只能疲于应付,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一时让周遭看客大跌眼镜: “连环怎么被这人压着打?” “这人肉身力量好强,连环竟然敌不过?!” “难不成连环这次阴沟里翻船了?” “此人也是极强的力法修士!不知宗门是哪里?” ...... 呼伦恽气势惊人,令人侧目,看客们这一回皆觉得连环怕不是要落败,只有萧风齐一脸审慎的望着对战的两人,连环与呼伦恽虽然一人一妖,皆是力法修士,肉身强横无比,且皆善近战搏命,若不到最后一刻,怕是难以看出孰胜孰负。 萧风齐先前与呼伦恽也算不打不相识,但也不过是短暂交手,在他看来,呼伦恽虽然不弱,但还比不上连环的强悍修为。 看似占优的呼伦恽此刻虽像个莽夫,只管挥刀不停,但是心思却是细腻非常,知道自己连砍了数百刀,还没有一刀真正挨着了连环,身在角落的连环双刀舞起刀阵,密不透风,看似疲于应付,其实自身气势是在缓缓上涨中! 双方还都没有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片刻之后,连环看出呼伦恽刀法破绽,双刀飞舞间,就要变招,改守为攻,但呼伦恽像是提前看破了一般,急速退去,没有给连环任何机会,毕竟砍了这么多刀,连环突然变招,肯定是抓住了一两处破绽。 连环破招落空,双刀交叠,一身气势将要到达顶峰,呼伦恽也是不弱,气势浑然如山! 一时间,双雄相对,互不相让! 让看客极为惊奇是:刚才一阵密集的对招过后,两人气势竟是皆涨于身,就像是一人靠挨打蓄势,一人靠打人蓄势,双方看似对招不停,但看上去不过是在热身一般。可不管如何,接下来,两人气势已经蓄成,怕是要出真招了! 连环气势登顶,收回双刀,挺立身子,双手掐法印,变换不停,最后相叠于胸前,口中念道:“荒妖盖世!豹形无常!现!”连环言出法随,身后隐现一座与自己有些相似的法相,虽然模糊不定,但其与缓缓连环相叠之后,有奇异的妖力自法相而生,源源不断往连环身上而去,不过片刻,连环身形硬生生大了两圈,各处肌肉也更加凝实,甚至不断有妖力溢出,随后被蒸发成一阵阵热气萦绕在连环周身,看上去极为凶悍。 呼伦恽见状,收刀入鞘,虽然慢了连环一步,但连环并没有抢先出手,等着呼伦恽施展术法,似乎是想看看呼伦恽究竟能达到何种程度,再与自己畅快一战。 呼伦恽同样双手掐诀,法力奔涌间,口中念道:“荒古神法!降临吾身!开!”一道黑光闪过,顿时有数道虚幻不定的灰黑气息开始在呼伦恽身上来回流转不停,一如当初在荒海秘府之中与萧风齐交手一般,一身远古的气势从呼伦恽身上四散冲出,将连环周身的热气尽皆冲散了去,而后又瞬息间涌回呼伦恽身体内,虽然没有壮大其身躯,但是内敛的法力让呼伦恽身体表面凝有一层灵衣,渗入其身体内的奇异力量也让其肌肤变化,隐隐有坚实的灰黑光芒闪烁。 两股极强的气息在擂台上碰撞不停,争锋相对,一时擂台结界竟被冲击得有些不稳,在高柱上跳起的䱱鱼一脸紧张,死鱼眼也转个不停,急忙安排数个妖族修士前来,将阵眼加固,直到结界完全稳当后,䱱鱼才放心了下来。 场下满满当当的看客不知怎的,眼见着双方惊人的气势,手里都不自觉的出了些汗,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吃着葡萄的陆琮一脸紧张,尽管还感受不到那种修道之人才能感受到的强者压迫,但也为呼伦恽担心不已。与呼伦恽即便相处时间不长,呼伦恽一向嘻嘻哈哈,陆琮还从未见过呼伦恽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当初偷看他与萧风齐交手时也没有这般夸张。 场下皆是目不转睛,焦点落在擂台之上,唯恐错过两人交手的任何瞬间,不少境界低的被师长带上船的年轻修士,心里皆莫名生出一股豪气,期望自己以后与人交手时也能有这般气象,引人入胜。 擂台上双方气势一时无两,锋芒毕露皆想先以气势压人,但呼伦恽气息内敛之后,连环身后法相所散出的压迫力顿时溢满整个擂台,且将呼伦恽一身气机牢牢锁定,以至于呼伦恽看上去只能以静制动。 连环豹眼微眯,试图进一步找出呼伦恽的破绽,但是呼伦恽突然不再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而是持刀摆出一个奇怪架势,如同樵夫举斧,突兀至极,连环气机牵引间,发现呼伦恽此时破绽百出,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不是破绽,当即下意识拔出双刀,瞬身至呼伦恽身前,向其拦腰砍去。 呼伦恽心生感应,举刀侧身,留下一道残影,反手握刀就要朝连环刺去,哪知连环身体在半空中扭出一个平常绝无可能出现的幅度,将这一刀躲了过去,还顺势借力反转一圈,用一双刀背朝呼伦恽侧腰横砍而来。 不过一瞬,呼伦恽便被连环的刀背牢牢砍在侧腰,顿时身形剧震,横飞出去,撞倒结界之后,落在擂台一边,随后又有一股金戈荡气之力从刚才刀击之处涌上心口,但被呼伦恽强行压了下去。 连环持双刀而立,心中不解,似乎觉得自己难道高看了呼伦恽,其刚才招式实在是过于粗陋,以至于破绽百出,若是下一回合依旧如此,连环可并不打算留情了。 呼伦恽呵呵一笑,刚才看上去则是挨打,但更多的是为了卖个破绽,想看看连环的反应,若是连环看见破绽太多而不出手,才会让呼伦恽头疼,但此刻呼伦恽已经大致明白连环的刀法套路。 只等再度交锋!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五章 下作手! - 神谬 - 提辰 连环微微皱眉,强壮的豹尾抽打在擂台上,“啪啪!”作响,远处的呼伦恽呼吸内敛,此时仿若一尊站立的石像,持刀而立,气息极沉而缓,一如老僧入定,不闻外界一般,但更奇怪的是,此刻连环再散出气机去锁定时,却发现不像呼伦恽之前的奇怪架势,现在已经再也找不出呼伦恽身上的破绽。 呼伦恽一改之前拔刀就砍的架势,静默不动,一众看客也有些疑惑,刚才还龙精虎猛的,怎的挨了两下刀背就变软脚虾了?! 连环不再拖拉,决心一探呼伦恽的虚实,省得被其装一大尾巴狼给吓住了! 连环脚下发力,极快,残影掠过,法相随身,手中双刀并排挂刃,就朝呼伦恽头顶直直劈下! 双刀落顶的一刹那间! 呼伦恽动了!双目炯炯有神,可见双瞳似有人影在其中舞刀一般,细看下去,竟是呼伦恽自己,当即呼伦恽手中横持的短刃长刀速度极快,虽仍是极为粗陋的招式,但有一股说不出的古朴韵味! 呼伦恽抬手举刀,直接上挡了连环劈下的双刀,在抵住了连环这势大力沉的一招后,呼伦恽随即一扬,刀刃画圆,划出一阵刀芒,连环双刀立刻被一股莫名巨力震荡开来。不等反应,呼伦恽反手轮刀,前跨一步,紧接着一记上挑,削着连环凭借反应猛然抬起的下巴堪堪而过! 呼伦恽似人刀合一一般,刀法极为圆润连贯,连环尚在躲避,呼伦恽手中长刀直接转挑为横砍,没有一丝停滞,寒光闪烁间,刀刃泛光,径直朝连环咽喉而来。 连环只觉一股锋锐无匹的凉意渗进了咽喉肌肤,连绒毛都被刀风划落了一圈,千钧一发之际,连环豹尾撑地,使出全身力气一点,直接将擂台打出了个窟窿,窟窿周围随即也坍陷下去,下一瞬,呼伦恽刀光一闪,极为利落,出招之后,长刀随即反手背于身后。 双脚落在擂台上的连环额头冷汗未消,张嘴呼着气,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豹尾仍不停抽击在擂台上,“啪啪!”作响! 连环显然被呼伦恽刚才的几招刀法惊住了,之前不曾想招式如此粗陋的刀法,连续几招下来竟是如此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破绽,刚才若不是自己有法相加身,反应与灵敏度极强,怕不是已经血洒擂台了。 连环握刀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一身血液也随即灼热起来,他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感觉,显然呼伦恽与自己一般,都是地境三的境界,如今有幸得此对手,连环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来打一场,一时间獠牙上的唾液都要滴下来了。 连环摆出双刀架势,朝呼伦恽问道:“道兄刚才是什么刀法,竟如此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破绽!” 呼伦恽呵呵一笑:“祖传伐猎刀法,不值一提!” 连环舔了舔嘴唇,眼神发亮,看着呼伦恽,谁是谁的猎物,现在可还不好说! 连环再度出击,但比之前一往无前的出手,现在留了些心眼,防着呼伦恽突如其来的变招。 连环掠至呼伦恽身边,抬起一刀,刀刃在空中拉起一丝刀芒,看似极强,但却是佯攻一手,目的是掩护另外一刀出其不意的朝呼伦恽下身劈去,但呼伦恽持刀反应极快,以刀刃斜砍,荡开连环那抬起的一刀后,竟还能立马顺势借力弹回,持刀以刀背又挡下连环这实劈的一刀,且挡完之后,还借连环大刀传来的巨力,转守为攻,朝连环反砍而去。 连环举刀去挡,不想给呼伦恽袭身的机会,两人一来一回间,只见两道残影片刻间已经在擂台上对刀数百击,在座看客仿佛置身打铁炉旁! “铛!铛!” 刀刃相击之声回荡在周围,震得不少修为不高的看客耳朵生疼,只得用法力掩住自己的耳朵。 擂台下的萧风齐将双方对招看得一清二楚,呼伦恽起势为守,但挡过连环两招之后,便开始变招,突兀间就成了攻势一方,连环只得提刀去防,偶然能在呼伦恽出刀间隙中破招一二,但呼伦恽出刀速度太快,连环没有太多机会,且不时就会被呼伦恽挥刀砍中,不过一会,连环所站之地已经有血迹逐渐晕染开来。 连环再度被呼伦恽压制下来,但两人不断对招后,连环发现呼伦恽出刀力度与速度都在衰弱,现在出刀已经无法在自己刀阵间隙中多次伤到自己,连环想来呼伦恽此刀法定是极为消耗气力,索性展开自己刀阵,等着呼伦恽气力衰竭,再寻机会反制。 不曾想呼伦恽极为鸡贼,见连环有意展开防御,想拖到自己气力衰竭,现在自己出刀虽能不时伤到连环,但也不过是皮毛之伤罢了,以连环的妖力,片刻之间就能恢复,若是自己真要拼得气力耗尽,怕是一时半会恢复不上来,届时怕是只能任连环宰割了。 呼伦恽当即就退,但收招破坏了自身浑然天成的刀韵,刹那间便被连环刀阵剐伤数处,洒出一片血迹,但片刻间便被融于肌肤表面的法力屏障恢复。 呼伦恽收招飞退,连环当即也收回刀阵,避免不必要的气力消耗,现在呼伦恽一撤,连环叹息一声,不过好在对呼伦恽那神鬼莫测的刀法有了对策,既然破不了那就硬耗,耗到最后输的一定是呼伦恽。 落地的呼伦恽感知一番,发现自己气力确实消耗不少,一时间若是再以刚才刀法与连环对招,显然不明智,当即法力奔涌,加速恢复气力,还不忘朝连环嘲讽道:“连环!我看你是豹子!怎么对招起来像是乌龟一般,这刀阵是跟龟壳学来的么?” 连环冷哼一声,知道呼伦恽想拖时间,回答:“你那疯狗一样的刀法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想拖时间!看招!” 连环身后法相愈来愈小,也显得愈加清晰,像是要消散了一般。 连环手持双刀就朝呼伦恽砍去,呼伦恽挥刀去挡,但不知是自己气力小了还是怎么的,只觉这连环的刀怎么越发的沉了?! 呼伦恽一时有些不解,可连环刀刀凶狠,只得被迫挥刀去挡,一时连退不止,直到被连环逼到擂台边缘,以一脚撑住地面,硬生生扛着连环接连从头顶劈砍下来的双刀,不过数刀,脚下擂台都被震裂开来。 周围看客刚才还为连环悬着颗心,都不敢做声,但见现在连环又回到上风,一时间喝彩不停: “连环大哥加油!砍死他!” “我说连环怎么会输!你说这怎么会输?” “连环修为还是深不可测!这下那汉子怕是招架不住了!” “我看不见得!那汉子先前刀法可不弱!未到最后,孰胜孰负还不好说!” ...... 呼伦恽咬着牙,拼命抵挡连环片刻不停的劈砍,想来以刀怕是敌不过连环了,当即强替一口气,法力沸腾,灌注长刀,使出一招刀锋弹斩,直接将连环劈砍而来的双刀一一震飞了出去,呼伦恽自己手中同样剧震,对刀的一瞬间,也是握刀不住,清脆的三声落地响声后,双方武器一时间直接落到了结界外。 连环被呼伦恽刚才一招打了个猝不及防,刀飞了,但人还在半空中,索性舍了双刀,以一双拳爪朝呼伦恽面门拍来。 呼伦恽举拳去挡,但还是被连环直接压下身来,仍落在下风。 吃了连环数拳之后,呼伦恽腰间使力,脚下移心换月,让自己从角落里溜了出来,连环落下时,双拳直接轰击在擂台上。 “轰隆!”一声巨响! 连环双拳落处,崩碎了擂台小半地方! 双方皆喘着粗气,回过身的连环并不给呼伦恽歇下来的机会,恰好身后法相已经像是完全与连环背后相叠,连环在众人注视中,捏法印,口中念道:“荒妖盖世!灵胎双生!现!” 连环一时矗立不动,身后法相消弭于无形,但浑身上下却是带着阵阵气浪,渐渐地,从其背后开始长出与自身一张一模一样的豹脸,在周遭惊呼之中: “这是什么秘法?从未见过!!!” “不知道!大概是妖族的本命秘法吧?!” “连环大哥还有这秘法吗?什么时候修炼的?” “你不知道?此法名为灵胎双生,得有极为强大的妖力才能修成!” ...... 在一阵议论声中,连环身后接连又有双手双脚从后背伸出,最后身躯鼓涨,仿若金蝉脱壳一般,又过数个呼吸,只见连环身躯之上,前也是连环,后也是连环,一如一个连体妖族一般。 连环大喝一声,当即两具身体分化开来,同时面朝呼伦恽,两双豹眼眈眈相视,尽皆盯着呼伦恽。 呼伦恽有些愣神,眼前突然出现两个连环,这让人当下难以捉摸起来! 不等呼伦恽多想,两个连环同时起步,两道残影一闪而逝,逼近呼伦恽左右,四拳皆覆有妖力,泛有紫色光彩,于半空中朝呼伦恽直接举拳轰去,呼伦恽抬掌去挡,但这两拳竟是比连环未有分身之前的本体还要重,呼伦恽力挡不得,只得再次凭借脚下移星换月的步伐,借两拳之力施展出身法,从缝隙中穿过,避开这极为沉重的两拳。 与连环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呼伦恽翻看双手掌心,竟是有爪痕落在其上,尽管未撕开伤口,但道道白痕中依旧有妖力在肆虐。 呼伦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还未想出应对之策。 两个连环回身过来,趁势而攻,丝毫不给呼伦恽机会,欺近呼伦恽身前,两个连环一左一右,忽前忽后,同时出手,相互补招,呼伦恽一时难以招架,不过片刻,已经被连环轰击在身上数十拳,气血逆涌间,浑身吃痛,呼吸都要骤停,幸得强行支撑之下,呼伦恽偶然递出两拳,才得以有片刻的喘息之机。 拥有两具身体的连环眼中凶戾之色浓烈无比,出招极为畅快,眼前呼伦恽就像是一个极好的沙包,连环一时还不忍直接将其击破,当即两击横扫劈挂,轰击在呼伦恽左右肋骨之间,随即呼伦恽面目痛苦,顺势翻滚出去,倒在了擂台上。 场下坐着的陆琮拳头握得紧紧的,灰白头发下的额头冒出紧张的汗滴,唯恐呼伦恽就此一倒不起。 还有些气力的呼伦恽撑起身子,一番挪动后,跪坐在擂台上,低头捂着双肋,呕出一大口暗红的淤血,大片还溅在了自己身上。除此之外,呼伦恽脸上也有些青肿,一只眼只能眯着,另外一只眼也带有血丝,但就是这样,呼伦恽抬眼瞧着眼前有些恍惚的四个连环,嘴角还扯出了一丝笑容,像是打得还不够重一般。 连环的两具身体之一,望着似无力再战的呼伦恽轻声道:“道兄若是现在认输,我连环必不会为难道兄!” 等了一会。 呼伦恽强撑起身子,弯着腰,咳嗽两声,低声嗤笑道:“认输!?我呼伦恽可还没到那般程度!” 周遭看客看着有些摇摇晃晃的但仍不服输的呼伦恽,一时涌出不少敬意: “是条汉子!能与连环这般对招已是不错了!” “就是!没必要死撑了!连环大哥都说了!” “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手?” “我看未必,这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人快站不住了!那还能有什么后手?!” ...... 呼伦恽傻笑不停,让众人觉得是不是被连环刚才那阵攻势打傻了,可在萧风齐眼里,呼伦恽一如之前连环一般,一双手掌微微颤栗,看上去像是随时会倒一般,但呼伦恽眼中兴奋之色愈加浓厚,看向连环时,一股熊熊战意在其身上要再度燃起! 正是现在! 呼伦恽双脚并立,猛然昂起头颅,双手举起,掩住双目,以自己鲜血为引,念道:“荒古神法!血引!开!” 瞬息之间,以呼伦恽为中心,周身一股极为庞大的而苍老的气息化作一道气势磅礴的漩涡,散出的气息充斥在擂台之上! 连环脸色大变,内心知道不能让呼伦恽开启这秘法,但身体一时被这股气息的威压死死压住,挪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呼伦恽浑身上下流淌的鲜血,像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引燃一般,瞬间化作漆黑的火焰,在其身体上兀自燃烧起来,直到将其全身尽皆包裹。 呼伦恽引出漆黑火焰之时,场下陆琮一阵心悸,建木桥那端的漆黑命火也随之而动,顿时将建木桥压弯了下来,吓得异若躲在罐子里瑟瑟发抖,陆琮也随之趴在桌上,死死捂住心口,竭力想要压制漆黑命火的起势。 看客们无不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究竟是什么人?” “从未见过此等秘法!” ...... 在他人眼里,呼伦恽仿若魔神降世,一身沐浴在漆黑火焰之中,之前的伤势转瞬间便恢复了,一双眼睛泛着红光,强大的气势直冲连环面门,还不等连环思考一二! 呼伦恽动了! 只见一道漆黑的残影,还未临近连环之身,其之前所站擂台处便直接龟裂开来,阵阵残沫溅起,差点击穿了结界,一时间里仍让结界剧烈摇晃不已。 连环来不及反应,眼力居然跟不上这黑影的速度,不过恍惚一瞬,一具身体便被呼伦恽一拳轰击在身上,令人惊奇的是,连环另一具未被攻击的身体像是被伤害转移一般,也面露痛苦之色。 化作血引状态的呼伦恽顿时明白过来,虽然连环化作两具身躯,力量与攻势都有大幅度提升,但是若有一具身体受伤,另外一具也会受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呼伦恽面露残忍笑容,朝连环一具身体就直接招呼了去,出招速度更快,不过数个呼吸,连环这具身体便身中数百拳,连反击都做不到。 呼伦恽倒是畅快不已,出拳不停,毕竟此秘法是第一次施展,被自己看做是悟道天境的机会,族中长老也曾告诫自己,修为未到地境瓶颈之时,若不是生死关头万不可使出此秘法,不然会陷入道魔之中,自焚而死。 “砰!”的一声闷响! 呼伦恽一记贯拳将连环一具身体击飞出去! “轰!”的一串爆裂声响起! 在擂台上碾出一道裂缝的连环仰躺在地上,另一具身体也不好受,侧躺在地,而且正在缓缓消失,那具身体片刻之后,愈发透明,终于在擂台上消失不见,化作一股妖力朝连环身体中涌去。 两具身体合二为一的连环一时得了补充,尽管被呼伦恽一阵暴打,一双豹眼也青肿不已,就连獠牙都差点被打断,幸得呼伦恽忽然收手,才让连环有了一时的喘息之力。 连环心里佩服呼伦恽,但还想要凝聚溃散的妖力,与那呼伦恽再战一回时。呼伦恽不讲道理,竟是直接掠至连环身后,一记大力手刀,将连环硬生生敲晕了过去。 萧风齐都傻了眼,谁知呼伦恽会这干,两人并未开启命火,想来是还有得打,但呼伦恽做这么一出,连环已经昏死过去,无法再战,原本是一场异常精彩纷呈的赌斗,哪里知道就这般草草落幕了! 一些看客当即跳脚骂道: “这人怎能这般偷鸡?呸!偷豹!” “当真是为人所不齿!” “哇!我仅剩的灵金可是都压在连环身上了啊!山野小人!你还我灵金!!!” ...... 䱱鱼也是愣傻了半天,才痴痴说道:“呼...呼伦恽胜!” 呼伦恽散去一身火焰后,陆琮也才如释重负,片刻间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六章 宿命的压迫? - 神谬 - 提辰 在䱱鱼一脸不可思议的招来小妖将连环抬走之后,呼伦恽才去渡船见证那里取走了那件珍器。 呼伦恽走下擂台,脸色苍白,身形也有些晃悠,在离陆琮三人还有两三步远时,终于是支撑不住,一下脱力,直接就要脸朝下栽倒在地,幸亏萧风齐眼疾手快,跨出一步,一把扶住呼伦恽,再将其手臂搭在自己肩头。 眼皮子都要合上的呼伦恽最后看了一眼萧风齐,有气无力的笑道:“大哥这回没给你丢人吧!” 说完,就昏了过去! 萧风齐没好气的闷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察觉到周围各处投来的灼热目光,顿时怒目环视左右,散出一身地仙威压,让原本某些还对呼伦恽还有些念想的不轨修士,急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以避开萧风齐扫视时的犀利眼神。 旁边桌上的秦逸倒是深深看了呼伦恽两眼,自顾自饮了好几杯,像是在思索自己要是对上呼伦恽该是胜负几何?! 萧风齐扶着呼伦恽坐下,易初道人看着呼伦恽忍不住的点头,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 不一会儿,刚才那负责押注的小妖便回来了,脸上带着些好奇,拿着五千灵金的押票递给易初道人,换回了先前那张押注凭证,一双大眼里盯着易初道人,打量上下,心里总觉得这老道士是一副不简单的模样。 相比第一场结束时,易初道人私底下悄悄把灵金押票收了下来,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掩饰,大咧咧的将押票就这么放在桌上,反正萧风齐坐在旁边。 目前一共三场赌斗下来,易初道人不声不响的竟是赢了整整一万三千灵金,中间那场虐杀,易初道人并未下注,押注的其他两场倒是都没失手。 当然,也亏得呼伦恽卖力又鸡贼! 有眼尖的看客把易初道人两回的收票过程都看了个真切,一时心里头有些冲动,而且一想到自己手里的灵金全输没了,这冲动在一双红眼里渐渐化作了妄想杀人越货的企图。 一张桌子一下趴了两人,萧风齐看过陆琮,但易初道人说是没事,便由他睡去了。 之后又有好几场赌斗,不过都是修士想从渡船取宝,并非像先前这三场一般,指名赌斗,故而场面没什么太多看头,在对上几位实力尚可,境界相同的妖族时,地仙境界的术法修士仍是敌不过妖族,虽然一时术法乱飞,妖族修士近不得身,但术法修士仍是缺乏后力;上台的力法修士还能勉强一战,不过也是输多胜少,看客们看得略显乏味,便慢慢散去了,随着中央平台的歌舞再起,其他三处又随之热闹了起来。 擂台战临到终途,易初道人哈欠连连,与萧风齐一合计,两人一人扶着一个,就朝底层船舱而去,不曾想刚起身走了两步,就让一小妖拦住了,朝两人恭敬说道:“两位道爷!船主有令,特为四位留了套房一间,两位道爷可要随我上去?!” 易初道人想都没想,立时喊道:“哟!今日还有这等好事!前面带路!走!” 说罢,小妖就领着两人上到了渡船三层,选了一间位置极好的房间,内里还有套间,一共四张床铺,正好将四人安排了进去。临走,易初道人摸出两块灵金打赏小妖,笑道:“施主,替贫道谢过船主!” 小妖乐两眼闪闪,乐开了花,急忙笑着应承了下来,待走到拐弯处,小妖脚下一阵青烟浮现,烟雾散去后,小妖显出原形,正是摇着折扇的瞳狼! 屋内,扶着呼伦恽的萧风齐有些疑惑,问道:“前辈!这里头是否有什么......?” 易初道人放下幡杖,幡杖在屋内自行游走一圈后,立在了门口,放下陆琮的易初道人眼中同时有金光闪现,环顾四周后,笑呵呵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想必是萧居士你与呼伦施主俩人的名头,让这船主生有想结交的念头吧!毕竟弃玉渡船的船主历来喜欢结交实力高强的修士,这也是众人皆知的事了!” 萧风齐点点头,走进内里套间,将呼伦恽扔到一张床铺上,施展了一道疗愈术法,盖住呼伦恽全身,汲取周围灵气,助其恢复。 床铺是果然是比底舱船板舒服,不过一会,房内鼾声四起,连萧风齐都沉沉睡去。 船头的一间房里,无渊凝视着落在海面上的一弯新月,波光粼粼间,渡船破浪之声此起彼伏,始终遮住脸颊的无渊让人看不清是何神情,包括此刻站在他身后的瞳狼。 “少主!我已安排他们在渡船三层住下了!”瞳狼禀告道。 无渊夸赞道:“你做得不错!先养着他们,等到临岸再试探他们一回,若是还没有异样,那便算了吧!” 瞳狼点点头,答道:“少主说的是!但属下没想到的是,连环居然敌不过那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呼伦恽!着实让我等有些出乎意料!” 无渊转过身来,轻声道:“这四人当中,除了这个山野小人!”明显无渊对呼伦恽最后那一记下作手刀极为不齿“萧风齐本就实力极强,现在也不知道恢复到巅峰没有!再加上那易初道人鬼神莫测,拿捏不好;左右看去,似乎只有那凡人小子能让我们下手一二!” 瞳狼连忙劝道:“少主三思啊!凡人身子太弱,承受不起我们施展的手段,若是一招不慎,可能会打草惊蛇!” 无渊叹息一声,荒海秘府的至宝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不容有失,这些天来,无渊心神不宁,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冥冥中让他觉得至宝就在身边! 但为了往后的一连串谋划,无渊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焦急,片刻之后才才说道:“既然如此,临岸之前,去请强巴前辈来吧!届时至宝在不在他们身上,一试便知!” 瞳狼又忧虑不已,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无渊口中的强巴虽强,但是胃口也极大,若是一不小心得知了至宝之事,说不定会变卦,毕竟这种事在升龙洲可是极为常见,绝大部分妖族可不讲那么些个所谓的道义。 可无渊既然下定了决心,瞳狼只得照办。 良久,一主一仆站在窗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在海上缓缓移位的新月。 翌日,海上泛起阴云,尽管无风,可海浪却随之汹涌起来。 盘腿坐于床铺上的易初道人掐算不停,忽然站起身来,伸出右手两指,带有金光,点在尚在熟睡的陆琮额头,将想要从封印空间中跑出来的异若直接堵了回去。 易初道人极为不解,为何异若能视其封印为无物,丝毫不受其限制,易初道人一时想不出缘由。 跌回罐子里的异若,露出半个头,盯着外头易初道人的手指,埋怨道:“臭道士,让我出去看看怎么了?外头都是你家的么?” 易初道人摇摇头,劝道:“异若施主,不是贫道不让你出来,是还没到时候,这时候你若是出来了,这船上必然大乱,我四人的性命说不得也难保!” 异若觉得易初道人在吓唬她,一下露出了整个脑袋,高声问道:“怎么就不到时候了?本公主陪着两团火这么久了,都快被烤干了!本公主不管,今天说什么都要出去透透气!” 易初道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酝酿片刻之后,还是苦口婆心劝道:“无量天尊!不得妄语!异若施主!贫道可不是要欺瞒于你!你可先用你的灵力在这渡船上细细感应一番,过一会便知贫道为何不让你现在出来了!信与不信,一会儿便知!” 异若不信邪,想着易初道人说这番话必定是为想吓唬她,好让她听话。 异若随即散出自身灵力,宛若星尘,朝外弥散而去,所到之处,无论何物都在异若神识之中显现的与亲眼所见无二。 说来也是奇怪,在荒海秘府之中时,异若并无此感觉,毕竟秘府中的一花一草她都极为熟悉,可以说整座荒海秘府都在她的脑子里。但现在,她发现她的神识像是没有什么能阻碍一般,可以毫无阻拦的进入这艘渡船的任何角落,甚至找到了渡船中隐秘的宝库,那宝库上的强力结界在异若的灵力面前像是摆设一般,任其轻飘飘的就渗透了进去,得以一览宝库中的所有宝物,不过异若都不感兴趣。 异若的灵力就这般飘向渡船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来到顶层船头的那个房间,看见无渊站立在窗边时,异若的灵力即将靠近他时,无渊头顶烈云破风盔顶部的一颗宝石骤然发光,璀璨无比,无渊当即转身,大喝道:“是谁!?” 异若仿若受惊的小兔,一股无形的危急感刹那间降临,只觉眼前的男人身上带有一股宿命的压迫力,对其极为不善,让异若心慌手乱的将所有散出的灵力在一瞬间急速拉回来,然后一声不吭的躲进了罐子里,唯恐有人追踪而来。 易初道人见此,摇了摇头,挥手撤去了点在陆琮额头的双指!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七章 无渊 - 神谬 - 提辰 异若的灵力如同潮水一般飞快褪去,但船头房间里的无渊仍谨慎的审视着周围,以防还有后招,即便头盔上的宝石已经恢复了往常模样,不再散发警戒的光芒,但无渊对于暗中有人窥视他,心里极为愤怒!若非毫无防备,想必还能以一点手段,留下一些线索,好反过来查探几分。即便是毫无头绪,但以无渊思虑过甚的性格,当即开始思索船上到底是谁敢如此行事!甚至无中生有,认为难道有哪方部族发现了些什么?要对他有所图谋? 躲在罐子里异若,身体有些微微发抖,抖得罐子也跟着一起颤动不停,幸亏陆琮还没醒,不然脑子里怕是要被这声音震坏了去。 异若飞快回溯自己的记忆,丝毫记不起有遇上过无渊,但无渊无形中给她带来的危机,让她心里惧怕不已,就像是自己无形中突然被一道绳索勒住了喉咙,就要窒息! 妖族之中对于无渊的来历,同样鲜少有知道的,无渊一时也无法断定有谁想要对他下手,毕竟表面上妖中各族都对他有拉拢的意思。 世间的妖族自远古立世大战之后,一战功败垂成,导致族人数量急剧下降,原本族人最多的海族,广布荒海之中,现在已经几近灭族,如今剩下的都是些妖兽,实力强大的都隐于深海不出,弱小的只能供其他妖族驱使。 妖族之中除了被认为灭族的海族,还分山族、岩族、翼族、角族四大部族。在大战之后,由天庭划分的妖族落处中,升龙洲是唯一被指定给妖族留存的一洲之地,也是大战中损伤最重的土地,以至于现在仍是寸草不生,无水无食。 升龙洲上主要是岩族与角族两大族群定居在此,岩族与角族力大无穷,肉身力量又极为强悍,在升龙洲这极为贫瘠的土地上,仅仅只是依靠开采灵金原矿,与他洲交易,换取日常物资,表面没有反抗天庭之心,故而还能继续生存下去。 撇开表面上给妖族定居的升龙洲外,像山族则是广布在各洲山林之中,所在范围极广,虽然族人远不如身在升龙洲的妖族多,可讯息来源极多,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山族的耳目。但山族喜静,极少与外界联系,行踪隐秘,天庭极难监察他们的行踪,最后索性只监察其首领后卿的所在,放任其他山族族人自生自灭。 五族最末的翼族在大战后分裂为两部分,一部分挨着山族为邻,过着不谙世事的生活,在后卿的治下渐渐融入了山族的体系;另外一部分则是随首领飞廉去了东越洲,隐藏在那片放逐之地的茫茫荒海中。 不过在放逐之地不仅仅只有翼族,其他族群或多或少都有族人在那时一同逃到了东越洲,对外宣称东越遗族,意图休养生息,与天庭对抗到底!虽然如此,却也不时与天庭的一些神灵暗中做些交易,成为某些事的黑手,以换取自身所需。 无渊的来历作为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但在妖族里头,没出什么大的变故,也没有其他妖族在意他的出身。当初他被岩族收养时,虽然外貌惊奇,但也无人怀疑什么,直到无渊的修为在短短数年之间,就突破到了地境!在修炼极为困难的妖族里,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引起了极大的关注,成为妖族里一颗冉冉升起的妖星!无渊一时被诸多家族奉为座上宾,直到现在在年轻一辈里都是风光无两。 虽然无渊修炼极快,破境如饮水,但到了地境之后,他忽然觉得冥冥中似乎有着指引,在不停召唤着他,最终在一个夜晚里,无渊在一处海边悬崖寻到了那枚石印,石印勾勒出一些模糊的记忆,被无渊牢牢记在了脑中,无渊觉得这就是属于他的记忆,从此无渊便能够以石印开启荒海秘府,寻求其中的至宝,以重振记忆中旧族的光辉。 得到石印的无渊凭借自身天赋,不仅拉起了一艘弃玉渡船,还以荒海秘府为由,从事着各种人脉交易,为自己积累各种资源。 因为不知为何,无渊自己是无法进入荒海秘府的,手中持有的石印像是与秘府有所相斥,只能感应秘府中宝物的出现,所以无渊干脆将秘府公之于众,从其他修士手中买卖宝物,从那以后便不断引来各方修士登上弃玉渡船,都想要在荒海秘府中搏一番机遇,寻得两件傍身法宝或者远古传承的秘术。 瞳狼也是在这时进入了无渊的眼中,原本瞳狼不过是升龙洲渡口的岩族跑腿小妖,但脑子好使,只是一双异瞳不讨喜,被岩族大巫师视为不详征兆,遭到族里的厌弃。一次瞳狼在渡口惹怒了岩族的大妖,被打了个半死,只剩一口气的时候,看见了走过的无渊,鬼使神差的抱上了无渊的小腿,死活不让无渊抬步,无渊蹲下身,盯着面前这双异色眼瞳,问道:“你想跟着我吗?” 当即瞳狼不顾一切的点头,但被岩族大妖大手直接拎起脑袋,在就要要直接扭断其脖子的时候,无渊高声问道:“你想活吗?!” 瞳狼狼嚎一声,嚎叫道:“我要活!我要活!” 于是无渊救下瞳狼,并让他此后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 弃玉渡船一年来回两趟,但每一次无渊与瞳狼必然会随船而行,长此以往,上过船的修士不管是得了宝贝,还是在无渊的刻意结交之下,或多或少都会给无渊些面子,无形中也助长了无渊的力量,所以其他妖族也像是默认了弃玉渡船在这海上的生意,没有横加阻拦,反而还处处给些方便,当中除了无渊自己的手腕,还有一点便是:其他家族的渡船还要靠无渊的手段弄来巡海兽,所以不得不对其礼敬三分。 年月渐久,荒海秘府逐渐被搬空,无渊也得到了不少只有他能感应出来的宝贝,但直到现在那所谓的至宝仍未出现,而且他也并不知道至宝究竟是什么!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八章 拍卖场 - 神谬 - 提辰 荒海上的天气极为善变,上一刻还阴云密布,在没等到雨滴落下时,这一刻便开始阳光普照,蒸发了阴云,海面上当即映照出层层叠叠的光芒,闪得人睁不开眼! 房间里,异若无声后,易初道人打开了门,任清新混杂着咸味的海风狠狠灌进了房里,过了会,陆琮醒转,一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一下坐起,挺直了腰背,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眯眼看着周围。套间内里,萧风齐早早醒来,盘腿坐于床铺上,双手捏法印落在膝头,呼吸吐纳间,运转着自己的气海小天地,引动着周围的灵气。呼伦恽则还在酣睡,不见要醒的迹象。 待陆琮迎着海风,揉了揉眼,彻底清醒后,易初道人才捻须笑道:“醒了?要不要随贫道出去吃些早点?再看些好玩的?” 陆琮还未说话,肚子便抢先咕咕叫了起来,陆琮只好捂着肚子问道:“师傅,白天渡船也有好玩的?”毕竟之前白天都是躲在底舱里,还得和大哥呼伦恽一起自娱自乐。 易初道人眯着眼,笑意不减:“自然是有的!今日贫道带你去长长见识!顺便散些财出去,贫道许久不曾带着这么多钱财在身,一时心里着实有些不安!”易初道人说归这样说,但喜悦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陆琮少年心性,一听有好玩的,后面都没听完,立马一骨碌就从床铺上翻身下来,两步跨到门口,站在海风中,洗净了脸庞。 易初道人将幡杖留在房内,拍了拍陆琮的肩膀,在陆琮侧身后,走出房间,往前面带起路来。 陆琮歪头朝房间里望了一眼,跑进房内与萧风齐打过招呼后,虽未得回应,又风一般的奔了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陆琮跟着易初道人又顺着楼梯下到了二层,此刻二层相比昨夜冷清极多,宾客似乎都未曾来此,赌场与擂台都处在昏暗中,含红帐里不闻莺莺燕燕的声音,门口也不见彩蝶纷飞。 唯一不同的是,拍卖场里的位子倒是坐满了不少,算不上人声鼎沸,但也小有人气,陆琮心想:未必这便是易初道人说的好玩的地方? 陆琮跟着易初道人跨过拍卖场的门槛,在后两排找了一处隔间坐了下来,门头挂着门号:零二七。两人所在的地方说是隔间,也不过是在三块木板组成的小间里放了一张小桌,两把椅子,便成了一个短暂容人停留的地方。 不一会儿,有小妖端着吃喝之物送了进来,陆琮当即开始吃起了早饭,边吃边问道:“师傅,咱们不是没钱吗?来这干嘛呀?就为了带我蹭一顿早饭?” 易初道人微微一笑:“今时不同往日矣!若是昨夜之前,贫道是一只脚也不会踩进这拍卖场的!但现在,贫道可是有了说话的底气,你若是等会看到有什么心爱之物,不必拘束,直接与贫道指出,只要不太贵,都行!” 陆琮一愣,边吃边点头。 易初道人抬眼看向还未拉开幕布的中场,与陆琮轻声介绍道:“这拍卖场虽然昨夜也开了,但你也见了,没有什么修士,不像现在,修士陆续走进,等会应该就会将这场内坐满了!”易初道人顿了顿,饮过一口清粥,接着说道:“白日里,拍卖场乃渡船最为引人注目的地方了,夜里虽然还开着,卖的也不过是白日里剩下的,所以说白日里来此才是对的,能碰上些稀罕物,不过还是得家底子厚!不巧,贫道今日家底子就还不错!” 陆琮痴痴问道:“那咱们家底是有多厚啊?”问完还吸溜了一口裸蛋。 易初道人拍拍布袋,乐呵呵道:“这你不用操心,贫道如今虽说不算大富于身,但也算小有家底,能在这出手一二了!” 陆琮正要说话,却被外头的声音一下吸引了注意力,转头朝外头望去。 “诸位,今日乃渡船盛会第二日,不过却是我们拍卖场的第一场极盛之会,今日所展示的奇珍异宝,法宝灵物应有尽有,诸位若是有合眼之物,不妨直接叫价,我们渡船拍卖场一向童叟无欺,入手便知只赚不亏!”话音落罢,中场幕布缓缓拉开了一半,有一妖族,站立如猿猴,浑身长有淡黄长毛,仅有片衣遮身,但生有一张人脸,脑袋两边一双白色耳朵极为突出,声音便是从他嘴里传出。 易初道人出声道:“这是狌狌!是渡船拍卖场的掌事!白日里都是他主持拍卖。” 狌狌身旁立着一个暗木箱柜,不知里头藏着什么,但隐隐有灵寒之气从中逸散而出,引得一些五行亲水的修士纷纷望去,欲要一探究竟,可暗木箱柜隔绝神识,只得作罢。 狌狌见已经有不少修士将目光投来,立刻趁热打铁,高声说道:“诸位也看到了,我身边的箱柜之中,已有一件惊世骇俗之物就藏在其中,来作为今日的开场之物,但它是什么呢?我狌狌暂且不说破,诸位拭目以待!” 狌狌左右望去,像是找些什么,可一时遍寻不见,最后索性从台上退了下去,像是在跟周围小妖吩咐些什么,留得这暗木箱柜在台上引得些不少修士议论不停。 陆琮吃饱了,后仰坐在椅子上,问道:“师傅,这里头得是个什么东西?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易初道人见怪不怪,不以为意的说道:“以贫道来看,定是什么极为惊奇之物,至于厉害不厉害嘛!那怕是就两说了,多半是为开场赚个噱头罢了!” 过了会,狌狌又走上台来,手里拿着一张极薄的纱布,绕在了脖间。 片刻之后,狌狌示意座下禁声,朗声道:“想必诸位定是有些好奇,待我开柜请诸位一看!” 狌狌按住箱柜盖板,左右瞄了两眼之后,猛然掀开木板。 霎时间! 冰蓝光芒璀璨夺目,携有极寒之灵气,直接让场下修士倒吸一口凉气,片刻之后,又齐齐呼出一口白气,一如身陷寒冬一般!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六十九章 极道海魄 - 神谬 - 提辰 打开暗木箱柜的一瞬间,站在一旁的狌狌妖力涌动,浑身上下顿时膨出无数毛发,旋即便将自己裹成了个毛球,一如站立的绵羊,不过长了一张人脸,引人发笑。 寒气扑向场下,一时术法纷飞,易初道人手掐法诀,施展一道术法屏障,将袭来的寒气尽皆挡在了隔间外头,一旁的陆琮只觉冷了一瞬,当下又恢复了正常,易初道人目中生光,喃喃道:“不曾想这渡船上头还有此物,倒是出乎贫道意料之外!” 台上狌狌哈出一口白气,笑脸面对场下,眨了眨眼,得意说道:“诸位,怕是吓了一跳吧!世间可是多少年没有见过此物的出现了,上一次出现可是搅动了一洲风云,多少修士为其甘愿搏命一战!这一回,我狌狌有幸一见,也算不枉白白执掌渡船拍卖场这么久!”狌狌极力拉动场下修士的热情,一时不管是听说过或是没听说过的都对此物有了些好奇之心。 场下有人似不愿再听狌狌胡扯,当即斥道:“别再胡扯了!快说底价多少!大爷今日目标之一可就是将这东西拿下。” 狌狌一笑,眼角余光一瞥,不理此人言语,解开脖间的薄纱,覆于双手之上,一丝不漏之后,笑道:“诸位莫急!还是等我将这宝物展示一番,让之前未得到消息的道友们先观摩一二!且看看这宝物的珍奇之处!”说罢,狌狌双手托起箱柜中散发冰亮湛蓝光芒的宝珠,有人头大小,晶莹闪烁,狌狌小心翼翼举于胸前,不过片刻,脸颊毛发上就凝结有冰霜,狌狌一双瞳孔里也映出与宝珠一样的光芒,似有魔力,随即说道:“诸位,我手中之物,便是上古流传的极道海魄!据异宝录可查,此物可炼化为法宝,伴随身边,不仅杀力极强,还可助修行破关,实乃一等一的宝物!除此之外,传说若是将此宝练为本命法宝之后,主人实力提升,此法宝也会随之大幅提升品阶!如此宝物,在手中即是一大助力,修行路上可不多见哦!我狌狌可是没有半句虚言!” 场下鸦雀无声。 狌狌顿了顿,又接着在一众修士的期盼中高声喊道:“极道海魄!底价五千灵金!每次出价不得少于一百灵金!” 场下立马骚动不已,狌狌话音一落,一时间场下不断有修士接连举牌,将极道海魄的价格慢慢顶了上去。 隔间里,陆琮一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那颗亮闪闪的蓝色宝珠,问向易初道人:“师傅,这极道寒魄真有这么厉害吗?” 易初道人喝完碗里清粥,抹了把嘴,才与陆琮慢悠悠说道:“狌狌所说的倒是都没错,但这极道宝珠与其炼化为本命法宝,不如拿去炼器,说这宝珠会随主人实力而提升,话也不假,但极道海魄最多也就是到珍器了,一般修士用用倒还行,若是真将其作为本命法宝,那也是鸡肋,修士本命法宝靠着命火淬炼,一朵命火可只能淬炼一件,贫道可没见过有哪位修士没事拿个珠子去跟人拼命!” 陆琮连忙问道:“既然这宝珠如此鸡肋,那为何还有人争来争去?!” 易初道人歪了歪头,神秘兮兮的问道:“你可知道这宝珠最大的用处是什么吗?” 陆琮摇摇头。 场下对于此物依旧竞价不停,短短一炷香,这极道海魄的价格已经到了一万两千灵金! 易初道人笑得有些猥琐,与陆琮轻声说道:“其实这极道海魄最大的用处便是送与心意相合的女修,不但珍奇少见,又漂亮,关键是对于驻颜极为有效!对于女修而言,随着岁月逝去,虽然随着境界高深,寿命会极大的延长,容颜也会几近于不变,但几近于不变,可不是不变,修士百年岁月一眨眼,一眨眼间便有一根皱纹爬上脸,视自己容颜如性命的女修可不少,这眨几下眼,就在要脸上长满了皱纹,这跟丢了性命有什么区别?!要是带有这几道冰魄就不一样了,本身女子性寒,两相相合,又可真正容颜不老,修道路上的仙子可没有能拒绝这极道海魄的!” 陆琮可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又问道:“可我听大哥说他可没见过修道的女神仙是容颜老去的!?” 易初道人一脸过来人的神情,为陆琮解惑道:“极道海魄自然是最优的选择,可没有的话,那自然会有别的法子,绝大多数女修会用幻术留住自己年轻时的面容,旁人一般是不会细看的!” 陆琮咋舌,难不成那些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女修实际上已经几百岁了?一时脑子里难以想象! 两人的对话蓦然引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点落在陆琮的心湖,随后异若的声音又响起:“没想到这老道士还挺识货!” 陆琮一愣,在心里问道:“你也知道这东西?” 异若用一副傲气的口吻说道:“那是自然,本公主以前可是把这东西当球踢,也就是你们人族的傻修士会把这东西当个宝!还傻傻来竞拍!” 陆琮不置可否,悠悠说道:“那是!你是公主嘛!见多识广!这些修士可不如你家大业大的!难道你原来有很多这样的球吗?” 异若哼哼一声,得意道:“那是自然,家里随处可见!我先前在这渡船宝库里也看见了,少说还有四五颗!” 陆琮一愣,与易初道人说道:“师傅,异若姑娘说这渡船上还有四五颗极道海魄!” 易初道人连忙捂住陆琮的嘴巴,以一根手指挡在嘴前,左右瞄了两眼,才轻声与陆琮说道:“知道就行!别大声嚷嚷,咱们现在在人家地盘,不要砸了人家场子!” 陆琮有些鄙视易初道人,旋即说道:“这不是摆明了蒙人么?” 易初道人看着不谙世事的陆琮,淡淡说道:“人家是囤积居奇,再说也没强买强卖啊!你看看这些真正的行家可是从未举过牌!都是些不识货的和托儿在喊呢!” 陆琮在视野里细细看去,确实如此,竞价的也是那么几个老人,当中肯定还有渡船安排的抬价托儿,果真如易初道人所说。 又过一炷香,极道海魄被一位从头至尾都在喊价的修士以一万九千灵金拿下,一旁的易初道人都肉疼不已!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章 烟柔双刺 - 神谬 - 提辰 虽然是别人拍得了极道海魄,但易初道人就像看着自己的灵金白花花的流了出去一般,一下捂紧了自己的布包,痛惜道:“俗话说得好: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点在登仙路上也无不同啊!” 易初道人话音刚落,刚才拍下极道海魄的那处隔间里就传出了好一阵女子欢笑之声,紧接着便是男子粗犷的笑声与调笑声一并传了出来。 陆琮呵呵一笑:“师傅,你说得真准!” 易初道人伸出两指捻着一边胡子,得意一笑,眯着眼轻声答道:“可不是!贫道可是在这红尘里摸爬滚打了许久啊!” 陆琮不解其意,仍津津有味的看着中场。 在极道海魄落锤之后,狌狌便盖上了暗木箱柜,伸手招来幕布后头两个高壮小妖,一左一右将这藏着极道海魄的暗木箱柜小心翼翼抬了下去。 待极道海魄抬下去之后,狌狌妖力一震,浑身长毛顿时回缩,又恢复了起初的样子,摸了两下头顶,捋平了竖起的毛发,高声道:“诸位道友!下手不快啊!如今这极道海魄落入别手,可就真不知多少年后才能再见下一颗!但是!诸位道友,不要太过遗憾!错过了极道海魄不要紧!接下来!我们拍卖场还有其他异宝逐一登场,无一不是令人垂涎的宝贝!诸位道友可不要再错失接下来的千载良机!!!” 狌狌在中场手舞足蹈,高声吆喝,格外卖力!看上去像是由于极道海魄卖了个高价钱,让其现在有些志得意满。 场下的修士有些因为没有得手极道海魄,一时有些不忿,可听见在众多窃窃私语里掺杂着些咒骂之言。 狌狌止住言语,顿住身形,又是一招手,两个小妖抬着又一个暗木箱柜上来,轻轻放在了中场,狌狌依旧站在其旁。 狌狌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慢悠悠说道:“诸位道友,接下来这一件宝物可是一件罕见的攻伐异宝,若是手头有还没有趁手兵器的道友,那这一件可是不容错过的!”狌狌说到这边故意停住了话头,吊着场下的胃口,双眼左右横扫,观察着场下的反应。 一听是攻伐异宝,顿时大多数修士都来了兴趣,议论声也逐渐大了起来,狌狌一笑,场下的反应达到了他预期的样子。 但也有些猴急的修士索性大喊道:“别狌..狌...狌狌作态!快点说..说...说说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修士刚开口就像咬着了舌头一般,半天才说完一句话,惹得周围哄笑纷纷。 狌狌跟着一笑:“别..别...别急!哈哈哈!道友别急!且看我先为大家介绍一番!”狌狌嘴欠,学舌了半嘴,调笑刚才那说话的修士,引得自己都发笑了起来。“诸位道友,此宝物在双数,一左一右,以空悬山稀世陨铁炼化而成,在上一任主人手里可是杀得一方山河只要闻其名便四散溃逃,一洲之中若是境界相当,能与其主人捉对厮杀打成平手的不超过一手之数!那可都是多亏了有这异宝傍身,那位道友才得以横行无忌!” 狌狌话音一落,当即从场下一处传出声音:“既是在一洲山河横行无忌!怎的连这攻伐异宝都流落到你们船上了?”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拆台的,狌狌不怒反笑:“这位道兄说的是!其主人虽然是天之骄子,在一洲山河中横行无忌,但也因为这道友言行过于霸道,以至于落得遍地仇敌!最后终于在一场围杀中,拼死数人之后,才因法力耗尽,浑身力竭,才落得身死道消!不过这位道友在我们妖族看来,也不枉是壮烈一死,不亏!”狌狌微微转头,看向另外一边,接着说道:“至于这异宝为何流落到了我们渡船之上,那自然是秘密!不过诸位但请放心,此物在未落锤之前绝对是无主之物!”说罢,狌狌还扬了扬手中的黝黑木锤。 场下当即猜测起来,还有直接问的:“你刚才所说的莫非是广胜洲剑宗弟子姬飞扬?昔日靠一双离经叛道的烟柔双刺在广胜洲大杀四方,最终死在了自家剑宗师兄弟的围攻之下!” 此言一出,场下顿时热闹起来,来自广胜洲的修士像是闻道蜜的蚂蚁,都将自己的听闻与边上人等细说起来,就如同自己身在当场一样! 狌狌不答,只是转过身将这暗木箱柜的盖板打开,直接将其中的异宝显露出来,引得场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果真是那姬飞扬的烟柔双刺!” “这异宝据说是其本命法宝,极为厉害!不知能否再度认主?” “能不能认主,拍下来不就知道了!” ...... 狌狌手中木锤一锤砸在锤木上,登时声音渐消,狌狌才慢慢说道:“先前那位道兄说的不错!此物确实是姬飞扬昔日的本命法宝,烟柔双刺!无损珍器!但其器灵已陷入沉睡之中,但即便是陷入沉睡,那也是器灵!诸位道友也知道器灵可是极为罕见的!万中无一!可如今眼前就是!若是哪位力法道友有福,能让这珍器再度认主,那必然会是杀伐之重宝!” 场下没有出声,在等着狌狌的下一句。 狌狌紧接着说道:“此物底价一万灵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灵金!现在开始叫价!” “一万!” “一万一!” “一万二!” “两万!” 这一下直接加了八千灵金,一众修士都有些愣,只见一处隔间像是站起了一人,朗声道:“诸位道友,此物乃我宗弟子遗物,受宗门长辈所托来此渡船,就为此物,还请诸位道友给我们剑宗个面子!若是我们现在拿不到,那下船之后,我剑宗也不会任其就这么轻易离开!” 场下一时无话,众多修士也都有些寂静,毕竟广胜洲剑宗名声在外,乃世间力法双雄之一,若是因为此物与其宗门交恶,以后怕是走路都得小心! 狌狌手中木锤一时扬在半空,但半晌无人出价,就要皱着眉头砸下去!可场下既然有怕剑宗的,那自然也有不怕剑宗的,当即有一低沉稳重的男声传了出来:“剑宗了不起么?!我出两万一!” 先前出价的剑宗弟子一滞,不过也不拖泥带水,索性直接出价:“两万五!” “两万六!” “三万!” 那挑衅叫价的声音一时止了下来,众人皆以为到此结束,狌狌也要落锤! 不曾想那男声又是一声喊道: “三万一!”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一章 千丝灵笼 - 神谬 - 提辰 场面一时有些出人意料,众多修士皆想看看这敢与剑宗叫板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人在隔间,不显山不露水的,哪里能就这般轻易弄得清楚! 剑宗弟子冷哼一声,耳力极好,转头盯着与其竞价的那片区域,再度开口道:“三万五!”喊完价便掀开帘子,站在了过道上,似想要确认那叫板的男子究竟是在哪一处隔间。 又过了一会,在众多修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里,男子悠悠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语气中含着一丝讥讽,喊道:“三万六!” 剑宗弟子咬着牙,死死盯着男子所在的那处隔间,头都不抬的喊道:“三万八!” 那男子像是故意恶心他们,紧跟着喊价:“四万!” 走出来的剑宗弟子有些恼火,但突然被隔间里另外一人透过帘子,直接伸手拉了回去。过了半晌才换了另外一个声音:“这位道兄,我们剑宗此行所带灵金不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竞价!我们也只是想将姬师兄的遗物迎回剑宗,让姬师兄能落叶归根,此外别无其他想法!若是道兄愿成人之美,我剑宗必定记下这份人情!”此人说完,等了片刻,才出声道:“四万一!” 场下其他修士连忙将头转向刚才竞价的男子方向,但这回过了许久,也不见有声音再传出来,中场的狌狌手里举着木锤,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锤落下来,嘴里大声喊道: “四万一一次!” “四万一两次!” “四万一三次!” “成交!”一连三响! “烟柔双刺!由零五四号道友竞得!” 在狌狌看来,这烟柔双刺虽然珍奇,在其预想里最多也就能到两万出头,便算是极大的成功了,如今成交价干脆翻了一倍!着实让妖都想不到! 落锤之后,场下修士一阵哄哄然,不过大多都仅仅是感叹不愧是剑宗的手笔,舍得花这么多灵金来买一件珍器,然后放在山上供起来!不由得食髓知味,剑宗果真是广胜洲上扬名在外的庞然大物! 陆琮也愣愣道:“师傅,剑宗他们果真是将这珍器买回去当牌位供起来吗?” 易初道人摆摆手说道:“谁知道呢!?人家有钱,旁人也管不着呀!不过倒是真可惜了这武器的主人!旁人这些或多或少说的也不算假,若是此子不早夭,剑宗如今怕是能靠此子的天纵之资,在此后的大比之中拔得头筹也说不好!” 陆琮眨眨眼,但听易初道人又自顾自感叹道:“不过依贫道看,刚才那番竞价里,那与剑宗叫板的道友,想来怕是与这姬飞扬有所交集,亦或是交情不浅,这才为其打抱不平,想要出一口恶气吧!” 陆琮问道:“师傅,你也知道这姬飞扬的事?” “自然是知道!”易初道人歪头望着陆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师傅说说看!”陆琮连忙揪住易初道人的宽大衣袖。 易初道人想了想,看着陆琮说道:“也罢,兴许你以后也会遇上!贫道就稍微与你说上一些!” 陆琮连连点头。 易初道人捻了捻另外一边的胡子,想了片刻才轻声说道:“这姬飞扬曾是剑宗极为看重的剑道种子,剑宗上下曾一度将其视作剑宗未来支柱,也是在今后大比中横扫四方的希望。姬飞扬天资聪颖,五岁登道闻世山,片刻功夫便筑基,成为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筑基修士!但其性格也是放荡不羁,超然物外,不喜任何人对其有所安排,故而在其他人眼里有些叛逆。不过正是这份自由澎湃的心境让其破境极快,旁人是望尘莫及,可就在其入门十年,即将破关修至地境之时,不知是何故,姬飞扬竟是想要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易初道人拉起自己滑落的袖子,眼里有些光彩四溢。“往往剑宗弟子在破关修至地境之后,便会在自身气海中温养出本命飞剑的灵魄,再与外界早早准备好的天材地宝相合,炼化出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作为其日后开路破镜的依仗!故而每一位剑宗弟子的地境破破关都被剑宗十分看重,皆是其师长在一旁为其护法,以保其无碍!” “这姬飞扬同样如此,其师尊原本是剑宗名不见惊传的四代弟子,但在下山收姬飞扬为徒之后,一时被宗门关注起来,也算是一桩美事。姬飞扬师尊对其一直悉心栽培,别无其他想法,也算是仁师,姬飞扬同样感念师恩,两人在闻世山相依相扶,还算过得去!日子虽平淡,不过姬飞扬骨子里却还是藏着一份傲意,一心想在满是剑光的闻世山走出自己的路。就在其地境破关的那一夜里,引动了天地异象,闻世山上剑光齐鸣,久久不散,惊动了当时掌门及一众长老。待掌门与一众长老齐齐聚到姬飞扬破境之处,只见霞光落身,天道庇佑,众人皆满怀惊喜问其飞剑何处,在看到姬飞扬背后双刺环绕其身时,掌门及长老都皱眉不已,不等姬飞扬及其师尊说话,掌门便满脸怒容的拂袖而去!留下了一众长老苦口婆心劝着姬飞扬废了双刺,重新铸剑!万勿坏了剑宗千百年来的规矩!” 易初道人停了片刻,接下来的语气转变得有些唏嘘:“姬飞扬哪里肯?!直接带着自己的烟柔双刺闭关不出,其师尊也是尽心尽力的守着两人的那处洞府!但久而久之,在旁人眼里,姬飞扬身处人人持剑的闻世山就是异类,不过好在其师尊仍在竭力保护他,索性能过下去!可姬飞扬天资过甚,炼化出双刺之后,破境仍是飞快,不过四五年便是到了地境瓶颈,旁人虽不敢小看他,但在闻世山上也还是被不少人记恨上了,最终在一次宗门外派之时,有人想暗害姬飞扬,不料却被反杀,逃回来的人便诬告姬飞扬杀害同门,无法无天!剑宗掌门原本就不喜姬飞扬,便令执法堂去拿人,打算将其以宗法处置!姬飞扬并未轻易就范,在其师尊的掩护之下,索性逃出了山去。其师尊则是被宗门禁足,一时也无法再相助于他!逃下山的姬飞扬便在外躲躲藏藏,期间心境有些偏妄,杀了不少修士,才在广胜洲得了不少凶名!” 陆琮有些嫉恶如仇,可见有人被自己宗门逼成这样,一时又有些愤懑,问道:“师傅,那后来呢?” 易初道人掏出先前呼伦恽还想一尝滋味的酒壶,昂头对着壶嘴饮了一口,带着些酒气说道:“后来,也不过是数十年时间,姬飞扬凶名广播,剑宗亦是受其影响,难免遭人口舌,于是也暗中在搜寻姬飞扬的踪迹。等到姬飞扬再与宗门相遇之时,便是其师尊突然死于闻世山上,姬飞扬一袭白衣,回山吊唁。那时的姬飞扬已是登临天境,一身修为在广胜洲已经难有敌手,在亲手埋了师尊之后,姬飞扬像是发现了自己师尊的死有什么端倪,直接与剑宗长老对质起来,后来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姬飞扬靠着自己的一双烟柔双刺,在闻世山里若杀神降世,下山时已经是满身血迹,自身亦是伤痕累累!”易初道人又饮一口,酒气更浓。“剑宗也是头一次将闻世山的所有弟子尽皆派出,加上隐于暗中的长老,追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在困龙山设大阵将姬飞扬困住,不断消耗其法力,再轮番以飞剑耗其气力。如此这般,剑宗大阵炼化了姬飞扬的肉身与元神,最终困龙山便只留下了姬飞扬的衣冠冢,这对烟柔双刺也不知所踪!” 说完,易初道人又饮了一口,才将酒壶收回了布包,眼中似有些感慨。 旁边的陆琮一时也不做声,似乎对姬飞扬这短暂一生的遭遇难以去以他的言语去形容。 在师徒俩叹息之际,拍卖场中已经又拍出了数件异宝,有幽蓝寒铁、画骨刃、皆欢草,目前狌狌正卖力吆喝的是一枚妖兽内丹,这四件对于修士而言还算有些用处,但前三件拍出的价格都不算高,只能说拍卖场小有赚头罢了,妖兽内丹则还在竞价。 有些唏嘘的陆琮招呼过道里的小妖,让其端来不少鲜果,递与易初道人,但易初道人摆了摆手,陆琮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吃了片刻,陆琮忽然没来由的朝易初道人问道:“师傅,你说我们会像那姬飞扬师徒一样吗?” 易初道人一时讷言,但过了会,望着陆琮的真挚眼眸,又畅然一笑,脸上带着些殷红答道:“应该不会吧!咱们师徒俩或许能活上许久许久呢!” 陆琮脸上微微一笑,与易初道人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皆有一丝暖意。 拍卖场中的拍卖仍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妖兽内丹拍出最后一个还算不错的价格之后。狌狌趁热打铁,又是急忙招手让小妖赶紧将下一件异宝抬上来。 眼见狌狌如此着急,场下修士倒是有些看好戏的模样,似乎接下来这一件是件好东西。 狌狌高声道:“诸位道友!接下来这一件那可是真真的宝物!想比之前摆上来的其他宝物,现在这一件可是多出了一分独一无二的灵性!可是这天地之间的灵物!”狌狌说完,手指还轮番轻轻敲在这暗木箱柜顶上。 场下修士又被狌狌所言挑起了一丝兴趣,当即不少开始嚷嚷着让他赶紧开柜一看! 狌狌见火添柴,双手将这箱柜盖板一掀,顿时场下所有修士皆以自己一双眼眸,仔细瞧着箱柜之中的那圆圆物体-一枚蛋!在能感受其中蕴含的浓重生机后!不少修行此道的修士,立马坐直了身子,等着狌狌喊出底价来! 狌狌紧接着介绍道:“正如诸位道友所见,这是一枚灵兽蛋,其中正孕育着一只碧蛟!若是有道友于此道有些造诣,将这枚碧蛟蛋悉心培育,来日破壳之际,定是一大助力!而且假以时日,得遇机缘,走蛟化龙也不是不可能的!诸位道友试想,在龙已几近绝迹的当下,且不说龙那可深不可测的实力,但凡有一条龙在自己身旁,那得是多大的风光啊!是不是啊!诸位道友!” 狌狌一顿口舌,唾沫横飞,倒是引得不少修为低的修士开始畅想起来,但稍微有些脑子的便直接问道:“你说了这么多,说破大天去,这也不过就是一枚碧蛟蛋!还是未孵化的碧蛟蛋,在这蒙谁呢?这碧蛟蛋有多难孵化,想必各位精于此道的道友都清楚吧!这不是骗傻子呢么?” 此言一出,顿时不少修为较低的修士便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虽然有些家底,可买这一时毫无用处的东西不是给自己添堵么?又不是人人都和剑宗一样,抬抬手就能花个数万灵金买个牌位回去供着! 狌狌有些难堪,摸了摸额头,眼珠子一转,又笑道:“诸位道友!可不要被别有用心的奸人骗了,要时时擦亮自己的眼睛啊!碧蛟蛋虽难孵化,但也不是不能孵化嘛!诸位再看!这碧蛟蛋旁还有一宝袋,拍下碧蛟蛋,就可一并赠与了道友!还可送与家中小辈,岂不美哉!”狌狌心知等会可能要坏,索性先一骨碌的全说了。“碧蛟蛋!底价两千灵金起拍!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灵金!” 多数修士直接骂道:“这不抢钱呢么?送一破宝袋就能当碧蛟蛋是那随取随用的法宝了么?” 陆琮也问道:“师傅,那碧蛟蛋很难孵化吗?” 易初道人正有些好奇的盯着那箱柜里头,听见陆琮此言,不以为意的答道:“碧蛟喜水,可必须在水火交融处才能孵化幼蛟,这种地方世上可不多见,要么在人家宗门仙府里头,要么在世间极危险之处,所以靠人力确实是很难将其孵化出来。” 陆琮又问道:“那要是孵化不出来,这蛋里面的幼蛟会死吗?” 倏忽间,易初道人眼里露出一丝喜色,没看陆琮,只是应声答道:“不然!只要碧蛟蛋无损坏,幼蛟就会一直在蛋内沉眠,直到有合适的时机,便会出世!” 易初道人话音一落,便有修士喊价:“两千五!”一听这声音陆琮还有些熟悉,只是记不起是谁。 易初道人面不改色,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盘算,打算等着场下修士竞价到后头,再出手一二。 一炷香后,竞价已经来到了五千灵金,此时已经有大多数竞价的修士都纷纷打算不再喊价。 “五千五!” 一时无声,狌狌木锤一落,喊道:“五千五一次!” 易初道人一愣,被这锤声提醒,赶忙出声道:“六千!” 狌狌一喜,连忙催促道:“有道友出价六千,还有更高的吗?” “六千五!”这陆琮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后头还悠悠的加上了一句:“道友,若是肯将这碧蛟蛋让与我,我秦逸在此拜谢了!” 陆琮此刻才了然,原来是那流火兽宗的秦逸,先前在擂台上虐杀那春花城的鹤依林,陆琮心里不喜其残忍心性,便隐隐期望着易初道人能出价治治他。 易初道人虽与陆琮想的不一样,却也是立马跟道:“七千!” 秦逸咬着牙,没有出价,举拳一锤隔间,顿时隔间纷乱抖动起来。 台上狌狌眼珠子再转,;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反正价越高,他自然越高兴,特别是有人刻意以势压人的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那自然是极好的,眼见秦逸没有再喊价的意思,狌狌等了片刻,才举锤落下:“七千一次!” “七千两次!” “七千三次!” “成交!恭喜零二七号道友” 当即便有小妖抬着那暗木箱柜里的碧蛟蛋与赠送的宝袋,送到了零二七号隔间,摆在了易初道人与陆琮面前,取走了易初道人拿出的七千灵金押票。陆琮则是立马伸手去摸了摸这碧蛟蛋,上头带有些温润的热气缓缓渗透而出。 易初道人看都没看这碧蛟蛋,只是伸手将碧蛟蛋边上的那个宝袋拎了出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这宝袋表面丝丝缕缕,层叠无数,伴有幻光闪烁,远看不觉,放在近处才得以见其真容,整体极为精美。宝袋表层镂空间还缀有细碎晶石,皆是极为难见之物,当宝袋放置在手掌中时,形状似篓,其中似乎还刻有铭文,细细感应,便可察觉有天地灵气可直接穿过其表面,反哺袋内空间,以维持袋内灵气不散,乃是一件与往常宝袋完全不同的宝贝。 易初道人当即乐道:“这下捡到宝了!没想到贫道在这里一坐,居然还能看到这失传许久的宝物!真是不虚此行啊!” 陆琮好奇问道:“师傅,这是什么?” 易初道人有些喜不自胜,靠在陆琮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可是好宝贝!名为千丝灵笼!如今可是极为罕见的宝物!”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二章 剑! - 神谬 - 提辰 陆琮恋恋不舍的视线好不容易才从眼前的碧蛟蛋上挪了开,看得出来陆琮极为喜欢这枚碧蛟蛋,虽然他并不知道碧蛟到底是什么东西,待望着易初道人掌心的千丝灵笼时,陆琮问道:“师傅,这千丝灵笼有何用处?” 易初道人想了想,带着些猜测的语气答道:“这个嘛!对于此物,贫道也只是在一本残破古籍上看见过一点记载,说是能直接将任何活物收入其中,而不会死去,极为灵异!要知道寻常宝袋可不会有这般能力,除了这一点之外,古籍上应该还有其他记载,但是后头的字句没了,贫道也不知道这千丝灵笼还有什么用处,怕是只能靠自己去慢慢发掘了!” 陆琮似懂非懂,想起了农家院里的鸡笼子,似乎和这东西是一个道理,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先前出过声的异若一时也没了动静,不知是怎么了。 易初道人施展法力,手掌中的千丝灵笼顷刻间宛若莲花绽放一般,可见有千丝万缕从其晶石骨架中缓缓伸展出来,极为美丽,随后易初道人端起手掌,一声:“收!”瞬间将面前的碧蛟蛋收入其中。 做完之后,易初道人看了一眼陆琮,陆琮却丝毫没有异常,就像看过了就算了一般,定力极佳,又坐回了自己椅子上,抬头看向帘子外头,望着正在中场里热情吆喝的狌狌。 易初道人随即也坐了下来,将千丝灵笼收进了自己的布包之中,心里开始盘算自己剩下的八千灵金该怎么花出去!一时还有些头疼! 拍卖场接下来出现的东西有好有差,价格自然是有高有低,不过都有修士拍下。只是在修士看来,虽然修行路上有长有短,但不管是谁,宝袋里的灵金可都不是白捡来的,不会蠢到将一件真没什么用的东西花天价买回去! 这一个时辰里,兵器法宝、稀世药材、精巧玩物,一件接一件的摆上了台,还未有流拍之物,场下修士虽不算都有收获,但大部分已是有物落袋,算是没白跑一趟。 不过易初道人连出手的念头都没有,在他看来,有些异宝固然极为罕有,奈何价格太贵,看一眼便知道自己是断断买不起的,价格低的又看不上,多是些鸡肋。所以在后头的拍卖中,易初道人干脆就直接在一旁给陆琮讲解起来,关于这些异宝的用法来历及其厉害之处,陆琮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管有用无用,都一字不落的强塞进了自己脑子里,不能枉费了易初道人的口舌。 到了后半段最后几件宝物,场下皆有些疲了,仍强撑着精神,无人离场,似在等着什么。中场所站的狌狌望着人声渐消,暗自诡异一笑,朝场下众修士喊道:“诸位道友!今日的重头戏可是来了!” 场下一听这话,顿时有桌椅碰擦之声在各处隔间纷纷响起,像是将熄的柴堆又添上了新鲜的木柴。 “可算是来了!道爷我都困了!” “可不是!这些个妖族可是真能拖沓!” “别说这么多,先看看吧!” ...... 狌狌这会儿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接一招手,下面早已准备好的四个妖族,排成一排,直接一起抬上三个暗木箱柜,放在台上,落在一众修士眼里,轻声窃语间,有一股细微的骚动在慢慢酝酿。 狌狌还是不说话,径直走到第一个暗木箱柜前,一把掀开盖板,动作极为利落,箱柜中瞬间显露出一道蓝色光芒,顿时引得不少修士惊呼不已: “果真是重头戏!” “第一件就不赖的样子!” “确实!有点好东西!” ...... 待狌狌让开到一旁,众人才得以看清其中之物,形状不定,类似魂灵,鼓涨伸缩不断,悬于箱柜之中,可见其体内有光点在跳动不停。 陆琮有些好奇,易初道人眼皮一挑,带着些不屑的语气说道:“这叫幽魂灵书!是以一种邪术将幽魂的生前记忆抽离出一部分,多数便是像这般用来撷取幽魂生前的传承!而剩下那残缺不全的幽魂也就此永世不得轮回!” 陆琮轻轻点了点头,但心思微动,竟是没来由想到了异若,若是将此法... 陆琮此刻所想,宛若在自己心湖里投下一块石头,幽幽巨响!顿时水花飞溅,涟漪阵阵!瞬息之间便有回响: “就这么干吧!” “她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唔!呵呵呵呵!” 阴森的笑声开始回荡在陆0琮的心湖之中,越来越响!随后慌乱的陆琮,不知所措,挣扎片刻后,突然间精神剧震!抵消了那诡异声音的蛊惑,陆琮赶忙逃了出来,望着中场的狌狌痴痴发愣! 尽管其他修士的视线都未落在狌狌身上,但也不能掩盖其脸上的喜色,当即一手指向箱柜中的幽魂灵书,声音激昂:“诸位道友!都能看个真切吧!话不多说!此为完整的地境传承术法!底价一万灵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灵金!竞价开始!” 狌狌话音还未落,便有修士着急开口: “一万!” “一万二!” “一万四!” ...... “三万!” 不过一会,这道地境传承术法便被接二连三的喊价拉上了高位!在超过两万之后,喊价的修士多半是代表宗门而来,孤身而来的修士只能是在一旁议论: “地境传承术法就要如此昂贵么?” “一门地境传承术法自然不值,但若是从其中一不小心得到的是一门秘术,那可是能为宗门培养出无数战力极强的弟子!” “对头!那神阙宫不就是靠着几门地境秘术,其整体实力已经接近南华洲的靠前宗门了,说不定假以时日就能取一而代之!” ...... 一炷香后,这门地境传承终以五万的高价被人竞拍得手,也不知是何宗门,只见在得手之后,隔间中的两个修士便头罩黑檐斗笠,一前一后身着黑袍直接离开了拍卖场,半点没有停留。 狌狌落锤之后,趁热打铁,掀开另外一旁箱柜的盖板,蓝光闪烁,又是一门地境传承术法,场下顷刻间就骚动起来,比先前那门地境传承术法出现之时更甚。 狌狌笑道:“诸位道友!地境传承术法可不比寻常宝物,只有越来越少的!现在,在诸位道友面前所见的这是我们渡船上最后一门完整的地境传承术法,若是再舍不得那些身外之物,怕是就要错过让宗门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了!” 场下一度涌现许多争吵之声,同宗门修士之间似有分歧。 狌狌可不等人,趁乱再度喊道:“完整的地境传承术法!底价一万灵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灵金!竞价开始!诸位道友!!请!!!” 此时竞价比前一次更为激烈,上一轮还在观望的宗门尽皆插了进来,不少隔间更是直接跳过了两千的加价: “一万五!” “两万五!” “三万!” “四万!” 竞价之声此起彼伏,一刻不停!不少二流山头的修士豁出去了,丝毫不肯再保留,就要在这门地境传承术法之上分个高低! 又过一炷香,在这场有声有色但不见生死的竞价厮杀中,这门地境传承术法的价格已经到了十万之高,比前一门地境传承术法整整高出了一倍! 最终无人再出价,片刻之后,从一处角落隔间中同样出现了捂得严严实实的修士,与之前离开的修士如出一辙,取了传承术法之后,便急忙离开了拍卖场。 狌狌转过身饮过一杯小妖端上来的茶水,随后朝场下回眸一笑,声音里带着些魔性,低声道:“诸位道友!两门地境传承术法还只是前菜!想必诸位都知道当中这个箱柜里面是何东西!今日有幸,我狌狌也能一睹真容!” 狌狌围着中间这个箱柜边说边绕了两圈,随后站在箱柜后头,双掌放于盖板之上,使劲了力气,一把将其盖板掀开,旋即可见周遭的天地灵力沸腾起来,微微感应便可知道是被这箱柜之中显露出的传承引动起来,且尽皆朝其涌去。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陆琮也抬眼望去,只见那箱柜之中是一道紫色的幽魂灵书,光晕缭绕,箱柜周边也尽是紫气氤氲不散,细细看去,可见那幽魂灵书当中藏有星光,旋转不停,随着天地灵气的聚集,那紫色光晕在箱柜之中跳动也更为频繁,像是随时会冲出来一般,当中隐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道法神韵。 相比之前的骚动,现在场下却是静悄悄的,像是无人敢说话,注意力尽皆落在那紫色的幽魂灵书之上,连极其轻微的喉头吞咽之声,在此时都显得格外清晰。 狌狌脚步跳动,落地无声,三两步走到一旁不知何时搬上来的一面巨锣面前,无人注意其双手扬起硕大的落锤,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音,响彻拍卖场各处,不少修士直骂娘!锣音与骂声一时不绝,连站在最近处的狌狌在一刹那间便扔了锣锤,双掌捂住了耳朵,躲到了另一头!直到锣音消退,脑袋里不再嗡嗡的狌狌才趁此机会,瞪着眼,以极其夸张的肢体语言,高声喊道:“诸...位道友!知道这箱柜之中的是什么吗?这可是我们渡船千辛万苦才找到一具天境幽魂,花费不知多久时间与力气才堪堪制得这本完整的幽魂灵书!诸位道友皆知天境传承乃一宗立足之本,此物有多重要,不用我再多废话吧!?此前还未出手的道友,想必是带足了灵金!只等此物出现了吧!” 狌狌故意停顿了片刻,场下却依旧寂寂无声,唯有天地灵气凝为实质时,摩挲箱柜的声音,在众多修士心头响动。 片刻之后,狌狌才开口道:“天境传承!底价二十万灵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灵金!” “一百万灵金!”不知何处抢先出声,顿时吓住一些还想参与其中,搅一搅浑水的山头土城! 数个呼吸之后,才有懒洋洋的一声响起:“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三百万!” ...... 此刻竞价的声音极少,而且间隔时间很长,让一众修士一时摸不准到底何时才能结束,见到这天境传承花落何宗。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天境传承才来到六百万的价格,在吓跑一众想要搅浑水的二流山头之后,后头的加价幅度明显下降了不少,差不多就是狌狌所说的十万,至于参与竞价的宗门,到现在已经出现了数十个不同的声音。 尽管声音不多,但是竞价一时还在胶着之中,紧追不舍的场面让人丝毫不敢松懈下来! 旁观的易初道人已经吃完一串葡萄,一旁的陆琮也随之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东西,一脸的心不在焉。 时间在一声声的喊价中流走,参与喊价的宗门也渐渐减少。 一个时辰后,天境传承的价格已经来到了一千一百万,场下只剩下两个宗门还在竞价,散修们都不敢说话,唯恐破坏了当前的紧张气氛。 “一千一百二十万!” ...... 等了半晌,狌狌额头都渗出了冷汗,也不知道其他一家还会不会继续跟下去,手中的木锤一直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在要落下之时,又是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一千两百万!” 狌狌赶忙将这木锤提起来几分! 又过了会,那一家声音有些迟疑,一番酝酿之后,才缓缓报出了价格:“一千两百二十万!” 这一方的迟疑让场下的众多修士也明白,此轮竞价怕是要到最后阶段了! 不多时,那懒洋洋的声音再度出现,语气里还带着些桀骜不驯的自负:“一千三百万!你们还加么?小爷今天可是要定了这传承,有种你再跟啊!我不信你们还耗得起!反正小爷我还耗得起!” 这一下换另外一家不出声了,不过隔间里对那男子刚才的言语似乎有些不满,座椅挪动声极清晰,过了会,隔间里又没了声音,像是被那人说中了一般,没有再出声喊价!未必是被那番话吓住了?!觉得人家已是胸有成竹,索性不跟了?! 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仍旧没有声音传出,场下未参与的修士都想到这一方怕是不会再出价了,狌狌也如释重负,手中木锤缓缓敲落下来,闷响传出,一连三声!尘埃落定! 众多修士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喘着粗气的同时,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不知是哪家宗门如此阔绰!” “让你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你还敢有什么想法不成?” “一千两百万灵金啊!这得是一条矿脉吧!” “一门天境传承足以比得上一条矿脉了!要知道矿脉也有尽头,得一门传承可是功在千秋!” “你说的也对!不过怕是也掏空了宗门金库吧!” ...... 尽管修士们都在猜测是哪家宗门得手了,但也不敢大声嚷嚷,免得触怒了人家。 在这件天境传承被拍下之后,后续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秘府小玩意拿出来供人看看,若是合意便差不多都能以底价带走,不过主持的不再是狌狌,而是后头上来的一只猴妖。 这猴妖尽管尽心尽力,声嘶力竭,但仍挡不住场下的离场潮!大部分修士在看到天境传承被拍下之后,都打算就此离开,后出来的秦逸也昂着头往零二七号隔间望个不停,双眼带有些挑衅,但迟迟没看见人,只好跟随着人流离开了拍卖场。 此时已过晌午,因为陆琮在隔间里一直有东西吃,倒也不觉得饿。 待修士纷纷离场,人流也少了不少之后,易初道人才拍了拍陆琮的肩膀,示意可以离开了。 在陆琮长舒一口气掀开帘子走出来之时,回头扫过一眼在中场上蹦下跳的猴妖,以及摆在一个托盘中的长条,当陆琮不以为意,回过头来时,心湖之中异若的声音忽然炸响: “陆琮!快将那长剑拍下来!快!” 陆琮当即吓了一跳,但丝毫没有犹豫,转过身朝中场喊道:“我要!” 站在中场的猴妖当即一喜,高声答道:“小哥好眼力!此物现在还无人出价,既然你喜欢!就以低价五十灵金带走吧!” 说完,这猴妖扯来一尺白布,将这长剑裹了好几层,一双手端着,急忙送来。 从猴妖上台,摆出的东西,无人垂青,都已经流拍了好几件了,难得有生意,都没有任何犹豫与啰嗦,赶紧亲自送了上来,待陆琮接过这仿若铁坯一般的长剑,随即望向身后的易初道人,易初道人一愣,也还没反应过来,不过是下意识的掏出了灵金,那猴妖接过后便连连鞠躬,随后蹦蹦跳跳的又回去了,摆上自己的下一件东西,开始高声介绍起来,不过没修士听就是了。 回过神的易初道人看向陆琮,有些不解,陆琮也像是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立刻答道:“师傅,是异若姑娘让我买的!” 易初道人略作沉思,以疑惑的语气问道:“异若姑娘,莫非这铁剑上有什么隐秘?” 数息之后。 异若咬着牙,沉声一答,陆琮随之前后出声: “此剑名为:天霜百破!”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三章 打算 - 神谬 - 提辰 陆琮顺着异若说完之后,易初道人连忙示意陆琮止声,然后大袖一摆,带着陆琮匆匆往房间而去,也不管远处盯梢他们的妖族。 他们一走,这名负责盯梢的小妖便向顶层而去。 被易初道人拉着走的陆琮心里直嘀咕:师傅这是怎么了?难道手里这长铁条有什么不一般?! 待回到房间之后,易初道人立刻将门一关,一招手,破幡杖即刻飞来,金光流转间往门口一立,顿时有无形的金光屏障从落点朝外急速扩散而去,瞬息间就将房间尽皆包裹。 萧风齐闻声而动,刚走到外间,便见到易初道人正让陆琮将手中棍形白布往床铺上一甩而开,白布飘开,露出其中一根冰蓝色的长棍,等萧风齐看个仔细,才发现是一把剑胚,长约四尺,柄极窄,刃面稍宽,整体粗糙至极,略微感应才发现有些微微的寒气自其中缓缓溢散出来。 易初道人一转身,转念一想,突然朝萧风齐问道:“萧居士可曾识得此物?!” 萧风齐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答道:“不曾见过!” 易初道人又问:“可有什么萧居士见过的典籍记载?!” 萧风齐这回想得更久,自己宗门里头所有典籍让他全都回忆了个遍,都没有与此物相同的记载,只能又摇摇头答道:“未见过记载!” 易初道人心有所想,但陆琮又随口问道:“师傅!!这长铁条是有什么不一般吗?” 易初道人恍然一笑,抬手摸着陆琮的脑袋,笑道:“看来贫道是想错了!此物不过是寻常剑胚,不过反正你手无兵器,不如暂且带着,也能赶赶野兽什么的!以后再找个铁匠锻造一番,说不定也是一件趁手兵器!” 说完,易初道人手掌一贴陆琮额头,原本还想开口说话的异若当即止住了声,似乎是明白了易初道人所想。 虽然对易初道人一番询问有些疑问,但萧风齐见陆琮正在掂量那根剑胚,当即从自己宝袋中摸出一件小玩意儿,递与陆琮说道:“小弟,这是无鞘剑挂,佩于腰间,可以让你的铁剑随身携带。” 陆琮正持着剑,在半空中大力挥舞着,三两下,划出数道破空声,听了萧风齐的声音,才止住了兴头,走到萧风齐身边,高声谢道:“谢谢二哥!”兴高采烈的接过无鞘剑挂后,佩于腰间,将这铁剑的剑柄卡在其上,正正好!铁剑斜后插着,剑尖不过比陆琮脚踝高出寸余。 显然陆琮极为高兴,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剑,尽管这剑看上去更像一根铁棍,但对于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的陆琮,能够拥有自己的兵器,那意义是极重的!在土匪看来,这象征着寨子里的雏鹰也要开始学会展翅飞翔了! 过了片刻,陆琮不停将自己新得的铁剑取了挂,挂了取,时不时还自顾自乱舞一通,片刻不肯休息;易初道人则是盘腿坐于床铺上,脸色有些凝重,落于膝盖上的双手掐指不停;萧风齐回到套间,继续照看了一眼呼伦恽,尽管呼伦恽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天庭。 玉霄宫外花园中,巨灵神正单膝跪地,低着头不敢看昊天帝,不知昊天帝突然召唤所为何事?!昊天帝背对巨灵神,不发一言,片刻之后才有威严的声音传入巨灵神耳中:“巨灵神!朕之前让你追查蚩尤的下落,有什么进展吗?!” 巨灵神心里忽然一抖,浑身战战兢兢,声音带着些颤抖:“禀陛下!臣惶恐!星君不是说陛下打算将此事先放一放吗?!臣便随众多巡游天神一起退回来了!不曾想......” 昊天帝隐隐有一些愤怒,打断了巨灵神逐渐弱下去的声音,一字一句沉声道:“巨灵神!你如今究竟是听朕的!!还是听其他人的!!!” 巨灵神直接跪俯下去,心中惴惴不安,高声答道:“臣任凭陛下调遣!请陛下下令!臣万死不辞!” 昊天帝像是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高声喝道:“废物!!!”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随后一道神念却是落在巨灵神心湖中:“继续追查蚩尤的下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若有发现,及时报予朕听!不得有误!” 巨灵神当即头一低,心中称是,然后起身快步朝外而去。 回到自家落处的巨灵神左思右想,想着要如何避开他人耳目,最后打算借道落云坛,在灵力紊乱的云层遮蔽下,隐藏了行踪再去向凡间。 落霞洲,卧虎连脉,水牛山林。 群鸟飞涧中,重伤的花黎在群鸟衔灵泉下才缓缓苏醒,可被猪刚鬣造成的创伤仍需时日来恢复,一时间还未能有行动的气力。 过了几日。 在一日夜里,一名男子来到花黎眼前,花黎只见这男子在月色映衬下,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可怖的脸庞,额顶交叉落下两道极深的伤痕,直接从一双苍白的眼睛划过,一直垂落到嘴角,但是其身上温和而熟悉的气息让花黎相信了他随后所说的话,答应他在伤好之后便会去寻他。 水玄宗,一处望海崖。 面罩薄纱的奇相有些愠怒,身边花草尽皆碎作了冰屑,落了一地,望着眼前的成儒道人讥讽道:“这就是你答应要好好护着人的结果?现在人没了该怎么办?” 成儒道人有些难堪,心里倒是不怎么着急,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望着眼前广阔无垠的蔚蓝天地,轻声说道:“我已派出无数灵相在探查他的下落,当下还未有发现!即便是他当真又落入轮回之中,地府应当是会有消息传来的!” 奇相眼眉一挑:“你意思他还没死?” 成儒道人点点头,说道:“应该是的!不过现在麻烦的是不知道陆骁到底下落何处!在那人来寻他之前,寻得踪迹便可,再者只要他未死,迟早还会出现的,届时还是能为我们所用,不碍我们的大局!” 奇相有些怀疑,又不想再追问,加上心里还是有些恼怒,故意没理成儒道人,直接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边。 独自一人站在崖边的成儒道人一双蓝色眸子里,思索不停,没人知道他打算如何,直到倏忽间落在身后的流雀走了上来,问道:“要我去妖族问问么?” 成儒道人一笑:“不用!妖族那一边现在不适合知道!” 流雀舔了舔嘴唇,点点头。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四章 争渡! - 神谬 - 提辰 祁云山。 从北边回来的伏羲刚刚落地,燧人氏便从洞府中出来,两父子站在一起,望着祁云山下的云海,不知议论了些什么,燧人氏说完后,伏羲便眉头紧皱不散,思虑片刻后,伏羲又化作了一道流光匆匆而去,去的依旧是北边,燧人氏则是在石桌上摊开一张画卷,上头绘着凡间的山河陆地,不过皆是云墨遮挡,不见细节,燧人氏只能循着画卷上的的一丝丝金光寻找着线索。 接下来几日,弃玉渡船上集会照开不误,船上的修士都极尽享乐之手段,但陆琮一行人却静得出奇,不再去二层找乐子,最多也不过是偶尔出来放放风,吃过饭便回了房间,每一日都没有在外过多的停留,倒也不是没有与之相同作为的修士,可那些修士要么是输光了身上的灵金;要么是一心修道,上船也不过是为了些异宝罢了!享乐之事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浪费光阴罢了! 睡了几天的呼伦恽也终于在集会的最后两日里醒了过来,睁眼来第一件事便是一番海吃海喝,房间里三个人都没拉住,吃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这前几日里空出来如同无底洞般的胃口填满!呼伦恽吃完之后,手一拍肚子,那鼓涨如球的肚子便飞快的消了下去,陆琮直接惊掉了下巴,连连对呼伦恽竖起大拇指!虽然呼伦恽吃得多,但是他醒后,这房间里确实是多了不少乐趣。 船头房间里,无渊正听着盯梢的小妖一一将陆琮等人的行踪及外出活动的地点报了上来,听完后,无渊半晌不语,心里却是在盘算着:陆琮一行人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也太过平常,每日所做的事与普通修士并无差别,也不见有渡船外的人来接应,再者自己手中的石印从他们上船之后便再无感应,难不成真是自己多心了?找错了对象?! 直到最后一日集会结束之前,陆琮和已经能走动的呼伦恽硬是被易初道人死死按在了房间里,除开吃饭,其他时候就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小姐,本想去含红帐领会一番风情的呼伦恽被憋得吃饭都没什么心思了。 虽说出不去房门,但得了剑胚的陆琮心里那股子高兴劲头还没过去,手里这挺沉的剑胚倒是耍得越来越顺手,一套铁剑扫风耍完,陆琮还装模作样的收招平气,旁人要是只看最后那两下,还当是哪一方的少年宗师! 陆琮挂回铁剑,往床上一躺,朝一旁仍掐指不停的易初道人问道:“师傅,我要学最厉害的剑法不是得去剑宗吗?为什么要去升龙洲啊?” 易初道人似未听见陆琮言语,不过正巧萧风齐走出来,像是要出门,听见陆琮发问,便顺口答道:“其实不然!世间剑道最强之人其实并不在剑宗!” 陆琮连忙问道:“那在哪里?” 萧风齐轻声说道:“剑道最强的剑圣据说隐居在西明之巅浩气峰的一处洞府里,不过久未出世,也不知是真是假!” 陆琮喃喃道:“剑圣!剑圣!一听就是极厉害的人物,怕是在世间没有敌手了吧?” 萧风齐摇摇头,接着说道:“世间在一道之上超凡入圣者虽极少,如今有记载的也不过是三位,剑圣加上其他两位,号称三圣!这三位应该还是能相互掣肘的!除此之外,加之其他被世人冠以绝名的人物,按实力划分开来,便成了修士口中一直相传的三圣六道九术!每一位皆是当下不得了的一方巨头!” 呼伦恽不知不觉的也走出来,靠在隔间的门框上听着。 陆琮有些可惜在剑宗居然没有剑圣,不过想了想又有其他的不解,于是摇着头问道:“为何这些厉害人物皆是以奇数并列?” 萧风齐一愣,显然不知此间说法,眼神飘向易初道人,还未睁眼的易初道人停下手中掐算,解答道:“世间大道有限,可修士无数,若要修得大道,同道修士必有相争!但在命理术数,天道论法看来,皆以奇存一,偶不孤为则!两强相争时,修为越高,同归于尽的概率越大!因而余一,是为求大道存一!” 陆琮不解,问道:“可那三圣人不是大道不同吗?” 易初道人睁开双眼,沉声答道:“非也!三圣皆以兵戈入道,若要真正争得五行大道,必有相争之时!此亦是命中注定!陆琮!你要知道,修道便是争渡,你争得过别人,那你就会越来越强!” 陆琮当即反问:“那若是我不想争呢?” 易初道人顿时讷言,不过片刻之后又笑着对陆琮说道:“你若是不愿与他人相争,或许会死!...或许...又是另外一条道了!” 陆琮一时沉默下来,毕竟他还未走上真正的修道之路,自然还不知修道一途之中暗藏的诸多凶险,有些事可不是你不愿去争,便能置身事外的! 萧风齐听着陆琮刚才所言,刹那间有一股伤感涌上心头,随后便快步开门,走了出去。 呼伦恽则是又坐回自己的床铺,取下背负的褐弓,右手在其上摩挲起来。 雪羽宗,壶雨山。 双目白昼间大雪纷飞。 百草洞府中,洛瑶与阿嬷坐在方桌两边,正吃着阿嬷新做的点心,祖孙俩一起聊着天。 洛瑶咽下嘴里的点心,有些忧虑的问道:“阿嬷,这人是不是醒不过来?都这些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嬷笑呵呵的给洛瑶和自己倒上一杯百花蜜茶,饮了一口,才答道:“气海修复后,他的性命似乎是保住了,但是能否醒过来还得看他自己了!若是他自身的意志极强,想来是会在某一时刻苏醒的!” 洛瑶端起茶杯,转过头看着平躺在木床上,紧闭双眼的男子,呼吸平缓,不知何时会醒。洛瑶心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将人带回来了,若是这人真这么一直不醒来,那不是要一直劳烦阿嬷照顾着,那可得多辛苦啊! 洛瑶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五章 渡船风波起! - 神谬 - 提辰 在渡船集会结束之后,陆陆续续有修士借机离开弃玉渡船,有独自一人御风离去的,也有结伴而行的,不过都是趁着身旁无人,才急急从渡船上御风而去!至于剩下的其他修士,并未生出离船的念头,多半是因为要去往升龙洲下船。 而且某些在渡船上有所收获的修士在离船之际,都可能别有用心的修士暗中跟随了去,若是不幸被盯上了,离渡船不过百余里便会开始下手抢夺,一时可见在海面上术法横飞,海浪翻腾,不过隔得老远,看不真切,直到最后再无声响,船上的人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如何了。 这一日,日头正盛,又有三名地境修士打算结伴而行,在仔细感知周遭无人跟随之后,才一同在底舱破洞掠出,三道身影御风而行,丝毫不停留,便朝渡船后方而去,想以极快的速度与渡船拉开距离。 不过就在这三道身影掠出之后,底舱之中却是随之跟出三道蒙面修士的身影,先前藏于暗处,此时紧随三人而至,掠出底舱之后,这三名蒙面修士的御风速度相比前方三人更快,不出片刻就已经与前方三人越来越近! 前方三名修士感应道身后有其他气息紧追而来,当即回头一望,其中一名女修朝身旁男修传音道:“飞岚师兄,后面有歹人追来了!我们怎么办?” 女修口中的飞岚师兄眉头一皱,望向三人当中的最后一位,也是在上船之后才结识的道友,问道:“云彪道兄,该如何是好?这三人看样子是盯着我们很久了!” 云彪在三人之中修为最高,已是到了地境三的瓶颈,在渡船之上时,与飞岚相谈甚欢,言语间志同道合,才聚在了一起。云彪思虑片刻,目光一闪,便说道:“飞岚道友,让你师妹带宝物先走,我俩先拖住他们片刻,等到这些歹人追不上你师妹了,我们便各自撤离,再找地方汇合!” 飞岚点点头,朝女修说道:“飞柳师妹,你带宝物先走一步,我和云彪道兄一起阻他们片刻,你不要停留,之后我们在沧澜渡汇合!” 飞柳不忍师兄留下对敌,而且心里对于这在船上结识不久的云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也劝过师兄,但飞岚却让她放宽心,并不认为云彪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修士。飞柳瞥了一眼一脸正气的云彪,想着就眼下情形来看,是手中宝物更为重要,只能点点头,担忧道:“飞岚师兄,你要保重自己!若是不敌,要快快退去,不可硬拼!” 飞岚重重点头,眼神示意飞柳离去之后,瞬息间停下了身形,身旁云彪亦是如此,两人悬于半空,凝视后方追来的三道蒙面身影,唯有飞柳仍是急速御风,逐渐远去。 飞岚与云彪停下之后,后头追击的三人随之缓缓停下,与两人之间落下了一段距离,不过当中有一人想要直接绕过拦路的飞岚与云彪,就要朝已看不见身影的飞柳追去。 飞岚见状,手中当即一闪,出现一柄似剑非剑,似锏非锏,其刃身带有细小弯刃的兵器。此兵器在手,随飞岚一个瞬身,拦在那妄图越过他的蒙面修士身前,一招横砍,落在那蒙面修士身上。 飞岚出招之际,那蒙面修士手中同样现出了一柄横刀,与之相击后,被飞岚兵器传来的一股巨力震退而回,又再度落在了其他两名蒙面修士身边。 飞岚手中兵器一甩,指向面前三人,冷冷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追随我们而来?” 蒙面修士当中为首的一人,带着一丝讥讽,笑道:“我说是为了你那姿色不错的师妹而来,你信么?!” 飞岚顿时一怒:“你找死!!” 手中兵器一横,法力灌注其中,口中念道:“太上锻法!神兵天引!现!” 法诀一出,飞岚身旁刹那间浮现数十道刀剑灵影,由灵气所化,牵引于飞岚自身,游弋不定,包裹在其身周围! 下一刻,飞岚兵器再次前指,口中喝道:“去!” 围着自身的那数十道刀剑灵影便急速朝面前那三名蒙面修士而去! 三名蒙面修士顷刻间就落在了刀剑灵影所形成的兵戈绞杀阵法之中,两名实力稍弱的蒙面修士一时被此阵法所困住,面对接连杀至眼前的刀剑灵影,一时应接不暇!但为首那名蒙面修士实力却是高出飞岚一线,不过片刻便突破了刀剑灵影,以一双拳头朝飞岚扑来。 飞岚正操控的刀剑灵影所成的绞杀阵法,见此人袭来,心神分离,欲要腾出手护住自身,在一旁的云彪却是抢先出手,手中青锋长剑一闪,便将朝飞岚扑来的双拳挡下,随后又是一记上挑,将为首的蒙面修士逼退到远处,云彪持剑趁势而追,两人就此在远处战作一团。 被飞岚困住的两名蒙面修士虽是地境修为,但与飞岚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两人合力竟是拿这刀剑灵影没有办法,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一炷香后,那两名修士见合力都无法突破眼前这刀剑灵影所成阵法,两人当即相视一眼,猛然之间开启了自己命火,气势一时大涨,两人将法力灌注在兵器之中,施展了两道不知名术法后,就将飞岚刀剑灵影所成的阵法破了去! 飞岚有些惊诧于这两名蒙面修士的果决,若是等到命火消退,岂不是等死?!散去阵法的刀剑灵影虽回到了飞岚身旁,但在刚才两名蒙面修士的合力之下,此时也已折损了数道,还有些忽隐忽现,灵气不济,当下再对上已经开启命火的两名蒙面修士,飞岚不免有些吃力。 远处云彪与为首的蒙面修士虽看上去是激战正酣,险象环生,阵仗不小,但下手却是极有分寸,互相之间对攻数招,你来我往间却未曾伤到各自一分,就像是说好的一般,极为默契!直到远处两名蒙面修士已然开启命火之时,两人才不约而同的朝那边看了去,也就是一眼,眼见飞岚还无暇顾及他俩,只得继续假模假样的对攻下去。 飞岚在困住两名蒙面修士之时,还看过一眼云彪与那为首的蒙面修士的交手,飞岚一时觉得云彪不一定能胜过对方,自己还想着解决了面前这俩,再去助一助云彪。 此时飞岚面对两名开启了命火的蒙面修士,心知云彪怕是短时间里也援护不得,只得口中怒道:“命火!开!” 飞岚一时气势暴涨,身下海面硬生生被汹涌的天地灵气炸出了一个巨坑,环绕其身旁的刀剑灵影也随之多了数倍,游弋范围与速度都成倍的增加,让人一时看不清其轨迹,想要避其锋芒! 两名点燃命火的蒙面修士率先出手,呼吸之间,便已瞬身至飞岚身边,随即施展自己术法向飞岚攻来,奈何刚刚出手便被飞岚护身的刀剑灵影逼退了去,刀剑灵影紧随两名蒙面修士追去,飞岚则是趁机看了一眼云彪,似乎云彪在交手中已经落入下风,落入被那为首的蒙面修士压着打的境地。 飞岚欲要速战速决,将手中兵器举于胸前,口中念道:“太上锻法!焚火锻玉!起!”飞岚法诀一落,顿时有层层赤红的火焰从手中兵器上骤然间燃烧起来,随即扩散而去,附着在刀剑灵影之上,飞岚手中燃起火焰的兵器再朝前一指,附着赤红火焰的刀剑灵影刹那间便临近那两名蒙面修士,将其团团围住,两名蒙面修士再度落入刀剑灵影所形成的绞杀阵法中,不过一个照面,两名蒙面修士的身体就被刀剑灵影贯穿数道口子,两名蒙面修士手持兵器,一时挥挡不住,伤口还伴随着火焰灼烧,不出片刻,这两名蒙面修士的命火就此逐渐暗淡了下去,最后跌入了大海之中,不见踪影。 远处鏖战正酣的云彪身上也有多处破损,身上所穿的法袍黯淡无光,似乎已经失却了护身力量,在这为首的蒙面修士的凌厉攻击之下,连连败退,最终在蒙面修士一记双拳飓风之下,命中起身,云彪摔将出去,在半空中被击退了好远!在蒙面修士正要追击之时,飞岚一个瞬身便挡在了云彪面前,与蒙面修士硬拼了一招,将蒙面修士逼退了下来,但不过一招,飞岚心里就明白若是这蒙面修士开启命火,自己怕是不再是此人敌手,再者这些蒙面修士似乎为了不暴露身份,在对攻之中似乎一直没有施展自己所擅长的功法,飞岚命火已经在缓缓缩小,若是陷入了虚弱之时,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如此久拖下去自己与云彪必然是凶多吉少! 飞岚只得与身后半跪着的云彪说道:“云彪道兄,这人修为应是高过我俩,久战无益,我俩不如就此退去,若是他还想追,也要仔细掂量一下后果,若是我俩合力拼死一战,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脸上有些苦闷的云彪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蒙面修士凌空站在飞岚面前时,讥讽道:“怎么?!是要合力战我吗?” 飞岚怒笑一声:“怎么?!怕了?早知如此,为何鬼迷心窍的要前来抢夺!” 蒙面修士嗤笑一声,当即举起双拳,飞岚严阵以待! 突然! “呲!”的一声! 飞岚双眼怒睁,胸口露出一截剑尖,鲜血瞬间染红了法袍,接着飞岚手中兵器一松,落入下方大海之中,周身的刀剑灵影也随之消失!一阵咳嗽之后,飞岚嘴角流出数缕鲜血,转过头时,双眼不可置信的看见一脸阴笑的云彪缓缓站起身来,抽回了刺入飞岚身体中的长剑。 “你!...”飞岚身子一软,就要从半空中摔落下去。 但见一道白练从蒙面修士袖中飞出,将飞岚的尸体完全包裹起来,然后收回了袖中。 海面上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半空中一时也只剩下了为首的蒙面修士与一脸阴笑的云彪,蒙面修士从袖中取出一个宝袋扔给云彪,说道:“这是事先说好的!虽然没有将那妖丹拿到手,但我们的目标也不是那妖丹!有这具神炼宗的地境尸体便足够了,在我镇魂尸布的封印之下,魂魄一时还去不了轮回!罗彪!多亏你了!我就先走了!” 真名为罗彪的修士这才朝蒙面修士躬身作揖,一脸邪笑,不知是对着谁,只听其口中轻声说道:“道兄一路走好!” 蒙面修士走后,罗彪并未远遁,而是朝着渡船再度赶去。 弃玉渡船上,原本集会已经过去,渡船上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众多修士该如何还是如何,并未有什么变化。 但是不知怎的,在某一日之后每每陆琮一行人出现之际,总有修士在一旁悄声议论,眼神也尽皆落在他们身上,像是在他们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直到最近两日,在陆琮一行人出现之时,终于有一个修士没头没脑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高声问道:“听人说,你们四人手中有一件从荒海秘府中得到的不世奇物!不知是真是假,不如诸位拿出来让道爷开开眼?!” 此人话音一落,周围的不少修士纷纷止声,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好奇或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陆琮一行人。 萧风齐眼眉一挑,就要将那人推开,但被呼伦恽伸手拉住,易初道人则是笑眼眯眯,摆了摆手,与那人说道:“施主说笑了!贫道一行人船票都买不起,哪里来的不世奇物?!若真有那么好的运气,早就将这不世奇物送去拍卖场了,都不知能换得多少灵金回来了!施主说是也不是?” 那人听罢,却是仍旧不依不饶,一副丝毫不相信的模样,讥讽道:“老道士,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莫要诓骗我等,若是你等真没有奇物在身,那为何渡船之上人人皆传,妖妖都说在你们手里可是有着这不世奇物!若没有些真凭实据,谁没事去冤枉你等!道爷话撂在这里!今日若是不把这不世奇物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你们怕是走不过道爷这道坎哟!” 周遭亦是开始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看看嘛!又不会少块肉!”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要怎么证明你没有啊!” “这老道士一看就不是老实人!” “我看应该把这四人搜个遍!” “你找死么?!你去搜那萧风齐和呼伦恽?!” “这!那...那就搜老道士和那少年!” ...... 萧风齐就要按捺不住,伸手抓向背后裹着的长枪,那拦路的修士见萧风齐已经怒气上涌,赶忙风紧扯呼,让出了道路,但萧风齐这番动作也让周遭的修士更觉得这四人身上定是有些秘密,说不得那不世奇物是在某一人身上。加之前面那拦路修士的一番拱火言谈,一时间渡船上一些暗处的修士聚在了一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眼神不时在陆琮一行人身上来回打量。 船头的房间里,无渊仍是站在巨大的窗边,一道灿烂的阳光落在身面离他一拳距离的地方,无渊盯着这道阳光半晌,才缓缓出声道:“是你散出消息去的?!” 身后的瞳狼连忙低头答道:“禀少主!是属下做的!属下...” 无渊声音冷冷的,打断瞳狼道:“以后先问过我再做行动!” 瞳狼一时不敢做声。 片刻之后,无渊才又开口道:“下不为例!你先说说吧!” 瞳狼心里一抖,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与无渊轻声说道:“禀少主!属下心里只想为少主分忧!因而才生出此计,属下想着萧风齐那一行人若是手里真有至宝,定然是不会拿出来的,与其等到他们下船时再出手,不如先在船上乱了他们的阵脚!再者这些天来,依属下观察,他们深居浅出的,定然是有什么秘密藏着,才不与旁人接触,不过属下未见有什么宝物气息,一时不敢确定,所以在苦思冥想后,打算以此计驱狼吞虎,让渡船上的修士先去为我们探探他们的虚实,不论真假,我们都只要作壁上观即可,倘若他们有了分歧,不再遮掩,真的有至宝在手,那渡船上的修士定然会出手,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我们再趁乱出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手到擒来!” 无渊听完,轻轻点头,与瞳狼说道:“此计尚可,但需仔细盯着!若是有什么变故要立刻报予我听,切记,不要让他们发现是我们做的手脚!” 瞳狼面有喜色,连连点头,朝无渊一拱手,朗声道:“少主放心,属下必定让他们觉察不到!” 无渊随后挥了挥手,瞳狼便退了下去。 随着渡船远行,那道阳光也随之从无渊面前渐渐落入大海之中,知道房间里再无任何眼光,无渊才转身走向房间里的一处秘阁!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六章 夜里要埋人! - 神谬 - 提辰 雪羽宗。 夜里,漫天繁星闪烁,偶有星辰划过之时,像是落在了雪羽宗一般,山上山下仍是有厚厚积雪盖在各处,静静不动,但表面映射出点点晶光,可为人带来些许光亮。 于一雪坡上蓦然闪现一道佝偻的矮胖黑影,戴着兜帽,身上一袭斗篷垂落到地,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脚下倒是极为轻快,顺着雪坡深浅不一的踩下脚印后,往下溜了一段,便往山道而来。 周遭无风无声的,雪夜里就见这么一道黑影从山道急急下山,正以为这人要一鼓作气下到山脚时,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像是窃贼一般的动作,找了一颗雪松的阴影处掩藏了身形,兜帽里的一双眼睛左右四顾,唯恐遭人发现了行踪一般。 如此折腾之下,半个时辰后才见这道身影出现在了雪羽宗山下的门口。 只见这身影在山门口探头探脑的又来回望了好几遍,才急忙飞身跃出,往外御风而去。小半柱香后,这身影来到一边落花之地,然而此处已经只剩下一片雪见花凋谢枯黄的残状。 片刻之后,但见这黑影站定,兜帽一摘,竟是一脸做贼模样的洛瑶! 洛瑶松开身上的斗篷,收入宝袋之后,露出她佝偻着的腰身,赫然可见她背上背着一名昏迷不醒的男子,也正是先前被她捡回去的那名男子! 洛瑶警惕的望着四周,心神不敢松懈,然而不远处的树林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洛瑶浑身一抖,连忙装作赏花的模样,颤着声对背上的男子,自言自语道:“你看这花都谢了还是这么美呀!” 随后,树林子里响动还未停歇,且听着声音似乎还在朝两人靠近,洛瑶又连忙压低了自己声音,扮作男子,低沉说道:“可不是!我之前还见这片开着一片雪见花,开时漫烂,不曾想谢了也别有一番味道!” 说完,洛瑶微微抬头盯着响动的来处,过了会才见一只白兔一蹦一坑的从她眼前跳过! 等到白兔跳远,洛瑶心里舒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望着满地凋谢的雪见花,还没来得及感伤一番,背上的男子却忽的自己滑落下来,落地那一瞬震得周边花梗上残余的花瓣也纷纷落落的洒在了男子身上,最后就这般带着凋谢的残花仰躺在洛瑶的脚边。 洛瑶一愣,低头看着脚下的男子,夜色朦胧下,显得神秘不已。 不过洛瑶并未忘记自己是要来干什么,急忙转头看向四周,见再无响动之时,随即开始在周围将那些还未化开的雪,用自己的一双手一捧一捧的盖到男子身上,从脚往上,一点一点的,没有放过一丝缝隙,极为细致。 尽管有些不忍,但是洛瑶一边捧着雪,一边想着在山上那些织娘之间暗中流传的谣言,心里便极为的生气,索性就将这正被自己掩埋的男子当成了一具死尸,想着想着手里的动作竟是越发快了起来。 一炷香后,洛瑶已经将积雪盖到了男子腰身,黑色的斧子就在一旁,再往上便是胸口,男子终究还活着,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望着男子起伏的胸口,心里又矛盾起来的洛瑶一时停下了手,眼里有些不忍,可脑子里又想到那些流言,也开始在耳边响了起来,气愤的洛瑶一时有些任性的对自己说道:“洛瑶啊!洛瑶啊!你若是不这么做,鬼知道那些大嘴巴织娘们还能编出什么瞎话!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以后在山上可要怎么见人嘛!” 洛瑶狠狠的点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手中的那捧雪终是落在了男子胸口,随后洛瑶手里动作更快,但埋的也不如之前细致,不时便有一片遗漏,只得发现之后随意补了上去。 不过一盏茶,眼前男子便只有一张脸庞还露在外头,其余地方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只是整体比周围积雪高上不少,看上去有些突兀。 有些亢奋的洛瑶手里捧着一大捧雪从不远处跑来,一心想着最后一点一次结束!走到面前,看着男子安静而神秘的脸庞,洛瑶咬了咬牙,歪过头去,轻声说道:“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老不醒来!辛苦阿嬷日日照顾你,还害得我被山上那些大嘴巴织娘说三道四!我...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能让别人这么说吗?”洛瑶越说像是底气越足,就是脚步有些不安,又是自问自答道:“那自然是不能!所以我也没办法,既然我是在这里捡到你的!那也只好把你放在这里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摇摇晃晃间将这雪花洒落到了男子脸上,洛瑶歪着头双手一打开,一大捧雪当即落下,将男子的脸盖了个严严实实! 忽然一阵风起,又吹动不少残花落在了这高出边上不少的雪堆上! 洛瑶却是看都不看,心里有些慌乱,连斗篷都忘记拿出来给自己披上,拔腿就跑,跑了好一会功夫,才慢慢停了下来,眼里拼命的望着雪羽宗山门的位置,头都不敢动,像是脖子僵住了,不好回头一般。 洛瑶愈往前走,心里却愈是难过不已,渐渐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一般,最后有些喘不过气来。 待洛瑶来到雪羽宗山门口,抬头透过山门望向无垠星空,洛瑶脑子不知想着些什么,脚下顷刻间迈不动步子,就这么定定的站着不动! 一个时辰后,蓦然一瞬,洛瑶眼里带着闪光,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又往回跑去。 洛瑶身影越来越小,山门这里却是现出一道身影,一名青年男子,挺拔一身却毫无生气,剑眉狼目,俊秀的面容上外露出两颗尖牙,直直的穿过了下巴,望着朝刚才埋人的地方跑去的洛瑶,青年男子却是头一歪,扯嘴一笑,余光瞥了一眼山门之后,随即消却了身影。 直到这男子恐怖气息消失殆尽,山门后头的阿嬷才缓缓出现,望着刚才青年男子出现的地方恭敬的拜了一拜!然后就御风回百草洞府去了。 洛瑶越往回跑,心里堵住的这口气却是越来越顺,直到打定主意跑到那雪堆跟前数丈远的地方,大口喘着气时,洛瑶心里一时间欢畅不已。 过了会,深吸一口气的洛瑶,低头走到雪堆面前,发现刚才那只跑过去的白兔也回到了这里,正窸窸窣窣的吃着雪见花的花梗,见了洛瑶也不躲,就顾着自己吃,洛瑶笑了笑,不知是对这白兔,还是对自己!紧接着洛瑶便将这男子从雪里挖里出来,背在自己身上,盖上斗篷,御风朝雪羽宗而来。 待一路像个窃贼一般的洛瑶回到百草洞府,将这男子重新放回到木床上,擦了擦额头的洛瑶才心中大定! 不等洛瑶挪步,推门声便响了起来!洛瑶赶紧将一双冻得通红的手背在身后,望着走进来的阿嬷讪笑道:“阿嬷回来啦!” 阿嬷眼睛一眨一眨,点点头:“恩!回来了!丫头你怎么啦?怎么气喘吁吁的?是在外头被狼撵了吗?!” 洛瑶赶忙侧着身走到阿嬷身边,扶着阿嬷的肩,呵呵说道:“没有,天气冷,到处溜达了下!”推着阿嬷走到桌边,洛瑶便飞快的将自己的手又收了起来! 阿嬷倒了两杯茶,自己先坐下喝了起来,洛瑶则是以袖子遮掩也端起热茶来,阿嬷瞥了一眼洛瑶那红彤彤的指头,又想起在山门出现的那个恐怖男子,一时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七章 合谋! - 神谬 - 提辰 一月后。 弃玉渡船比预计晚了几日才临近升龙洲一处近海,一时间突然浪急而凶,渡船摇晃得有些厉害,即便是站在甲板上的放哨小妖也仍然看不见岸边,按照以往的估计,渡船还需两日才得以靠岸。 此处近海呈一碗形,碗身朝两侧延伸出来形成一道海湾,虽不算大,但有不少凶恶的海兽在附近徘徊不定,偶尔露出海面,身子极高,一般渡船都不及,仿若是在镇守着这处海湾,一些渡船看见了海兽远远就避开了,不敢开进海湾。 不过这海湾之中却是有着一处渡口,名为望海津,位置不大,至多能容纳三艘类似弃玉渡船大小的船只停留。这处渡口在升龙洲而言虽不甚显眼,但是为无渊私有,因而其中的生意往来,百无禁忌,不少捞偏门的修士长期混迹于此,几条妖族间的来往商路也在渡口外的市集扎根了下来,虽无多少妖族聚于此处定居,不过也有一番别样的热闹。 渡船之上,一间偏僻房间里,一伙修士,四个人头,一个羊头,一个狗头,正聚集在其中,不时交谈,商议着暗中行动的计划。 当中一名人族修士看上去像是这一伙人的主心骨,桃核一般的面庞,细眉细眼,蒜鼻大嘴,稀疏的头发扎成了一个摇摇欲散的发髻,名为寒秋,在地境修士里算有些低劣的名头,其他五位也皆是一方地境“翘楚”。 寒秋环视其他五位,以公鸭一般的嗓子沉声道:“如今渡船即将靠岸,已无法再等!若是我等还想要出手,当下便是最好的时机,倘若能成功取得他们手中的不世奇物,随后直接遁逃入升龙洲,即便是萧风齐与那呼伦恽,想必也是无法追赶我等!功成之后,我等再找个黑市卖了这不世奇物,所得灵金均分,各人皆有所得后,四散而去,从此天高任鸟飞,我等也不必再见!不怕与诸位道友实话实说,我寒秋心里便是如此想的,诸位道友可还有什么高见吗?” 寒秋身边一位名为清鸦的修士,脸上一副极深沉的模样,皱着眉,温吞水一般的出声道:“寒秋道兄所说极是,我等既然齐聚在此,自然是要谋一番所得才是!不过这一月以来,我曾多番试探过他们所在的房间,知晓有一道隐秘结界已经将房间尽皆包裹,惭愧的是,以我的遁术,还无从下手!”清鸦说完眉头皱得更紧了。 半晌无声,剩下两位人族修士互相望了望,一时无言。 坐在清鸦对面的两位妖族修士也相视一眼,只见那名为斗岳的羊头妖修点了点头,一旁的狗头妖修守阙才愣愣开口道:“清鸦道友所说的那道结界虽强,但以我的遁术尚能对付,问题是接下来谁能对付萧风齐和呼伦恽,你们可别看着我,我可是万万不行的!”在守阙说话时看向他的五人立马低下了视线,眼神流转间,各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过了会,寒秋才抬起头出声道:“我可以应付萧风齐,即便我敌他不过,也能将他引到远处去!” 寒秋话音一落,又没人接话,斗岳抬头眼神左右扫动,最后与寒秋对了一眼,瓮声瓮气道:“我可以对付另外那个呼伦恽,他与连环交手之时,我也在场,想来对上他,我也不至于落入下风!” 清鸦眉头舒展,心里一喜,连忙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三人足以将那道人困住,再由伏守一旁的守阙道兄出手将那少年掳走,当做与他们交换宝物的筹码!待他们就范,交出宝物之后,我等立刻遁出渡船,在望海津旁的兽取涧汇合!” 寒秋眉头一挑,有些不满清鸦的擅自做主,但也跳不出毛病,只好随口应允道:“如此应该可以!诸位道友可还有什么查漏补缺吗?” 其余几位思索片刻,皆是微微摇头。 寒秋当即一锤定音,猛地站起身来,望着其他几人,朗声道:“既然如此,就定今夜子时动手!诸位道友!我等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万勿轻敌!” 几人皆是重重点头。 六位修士谋划结束之后,便分散开来,四位人族修士仍然留在房间中歇息,走出来的斗岳与守阙则是又走到了船头的房间,推门而进之后,低头喊道:“见过少主!” 站在无渊身后的瞳狼转身望着两人,坐着的无渊则是背着身,出声道:“如何?” 斗岳随即将这一番谋划和盘托出,无渊点点头,最后又问道:“这些人族修士可信吗?” 斗岳狭长的眼睛一眯,只漏出一条缝隙,阴恻恻答道:“回少主!这些人族修士在我看来都不可信,不过无利不起早,在我召集他们之前,这些人族修士都或多或少都怀有些窃宝的心思,明里暗里自行去试探过萧风齐他们不少次,不过在我看来皆是小打小闹罢了!现在人一多,这些狡猾如鼠的人族修士心思倒是都活络了起来,像是眼前没有他们不敢做,不能做的一般!” 无渊没有说话,一旁的瞳狼接过话头,轻声说道:“少主!这些散修皆是亡命之徒,毫无底线可言,拉拢他们怕是弊大于利,在属下看来,事后不如请强巴前辈...”瞳狼抬起左手,宛若刀锋,暗自比划了一下。 无渊点点头,挥了挥手,斗岳与守阙便退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无渊才又开口道:“事后,斗岳与守阙也不必留了!” 瞳狼眼孔一震,听见无渊冷厉的语气,立马拱手回道:“是!少主!” 在陆琮他们房间里,陆琮缠着呼伦恽要他拿出刀石,帮他磨一磨剑胚,想让它看上去更像一把剑,呼伦恽手里没事,说试就试! 剑胚来回磨动,刀石上火花四溅,呼伦恽上手磨了半天,却也不见剑胚有任何变化,过了会,呼伦恽便将剑胚递给了陆琮,无奈说道:“三弟啊!你这剑胚大哥怕是磨不动了!” 陆琮见呼伦恽花了大力气也不见什么结果,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有些不死心,谢过呼伦恽之后,又拿过刀石,自己蹲在一旁一点一点磨了起来。 易初道人盘腿打坐于床铺之上已经许多天了,仿若龟息一般,没有任何举动,其余三人见易初道人像是进入了某种玄妙状态,也没打扰他,不过是守在一旁护法。 萧风齐近日则是有些烦闷,但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只见他又拿出酒葫芦喝起酒来,且离升龙洲越近,萧风齐便喝得越凶,这会儿就已经倒在了床铺之上,呼呼睡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八章 单手持枪挑八方! - 神谬 - 提辰 子时前一刻。 六个蒙面遮身的修士聚在白日里见面的房间里,其中的斗岳与守阙也已带上了兜帽,遮住了自己显眼的头颅。 房内一时无言,气氛接近凝滞,只能听见房间里的水漏长管里流出一滴一滴的水滴,滴落在下方的露盘中。 待这个时辰的最后一滴水珠“滴答!”一声,落入露盘! 子时已到! 六位修士骤然间齐刷刷站起身来,站在最前方的守阙手结遁地下玄法印,同时口诵法诀,语气肃穆,只听他念道: “荒妖无形!破界遁地!隐!” 法成之后,其余五位修士看见守阙的身体缓缓隐去,最后化作无形,亦察觉不到其气息所在,不过随后听见一道声音传入各自耳中:“诸位道友,我守阙先行一步,若是能成功破除结界,会立刻以神念告知诸位!届时诸位再做行动!” 守阙话音一落,房内五位修士皆是一抱拳,朝守阙隐去的方位一拱手,齐声道:“守阙道友,万事小心!” 身体遁入无形空间的守阙,悬浮不定,可见渡船之中的各个房间景象,但周遭无修士可见其真身,感知其气息!守阙露在外头的一双漆黑眼眸,盯向前方不远处的一道金光结界,袖袍一摆,法力施展,身体随即朝前飘去。 守阙浮于结界边缘,朝上望去,将陆琮几人在房间里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见几人毫无察觉,守阙抬起袖子,露出极锋利的妖爪,一指尖端就要点在结界之上,守阙口中随之默念道: “荒妖破法!碎界!凝!” 守阙法诀一出,在与其妖爪相接触的刹那,金光结界立即微微震颤起来,片刻之后,出乎守阙意料之外的是,金光结界竟是骤然回缩,丝毫不像之前他来试探之时,当时可是激起了结界的强力反震,让他急忙狼狈撤退,以避开结界的反击之力。 金光结界骤然回缩至破幡杖之际,掠过房间里的众人,趴在床铺上的萧风齐眼皮跳动,但没有醒来的迹象;呼伦恽则是眉头一挑,转头看向外间,随后起身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盯着门口不放,手则是落在腰间短刃长刀的刀柄之上;陆琮毫无察觉,不过没有耍剑,正坐在床铺上看着先前易初道人给他的那本书册,慢慢看着上面的那些道家故事;另外一张床铺上,易初道人仍在枯坐,丝毫未觉破幡杖的金光已经消散。 守阙愣了片刻,在此细细感应了片刻,才发现确实并未有诈,当即以神念通知房里其他修士:结界已破!速速动手! 房间中五位修士得知讯息,立刻动身! 寒秋与斗岳一马当先,其余三人则是暂时隐于角落,待跃至房间门口之后,寒秋与斗岳两人合力,只听 “轰隆隆!”数声响起! 数道术法直接将陆琮几人所在的房间墙壁尽数轰毁了去! 墙壁毁落的瞬间,呼伦恽转身一手托起易初道人的肉身,一手提起陆琮的道袍,一个瞬身就将两人送到了套间里头,易初道人的破幡杖也随身而至,落在了易初道人身旁!不停点着地板! 说时迟那时快! 呼伦恽刚刚有动作,原本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萧风齐立即眼睛一睁,双掌一撑,翻身而起,手一扬,墨麟玄玉长枪刹那间入手,单脚踏地,法力翻涌间持枪朝门口而去! 气势转瞬间攀至巅峰的萧风齐与带人进来的呼伦恽擦身而过,不过相视一眼,便知各自打算! 在墙壁烟尘还未散尽之时,瞬息间一杆长枪枪出如龙!似要搅动风云,枪尖横扫,硬生生扯开烟幕,但见一点银色流光突袭而至,直直朝走廊站立的寒秋与斗岳拦腰攻来! 寒秋与斗岳反应极快,气机感应到萧风齐长枪袭来,转瞬间便以自己手中武器去挡,在萧风齐冲刺一击的巨力之下,寒秋与斗岳分别往两边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紧接着烟尘散尽,现出身姿的萧风齐眼神锐利,如其手中长枪一般,睥睨眼前两人,一副丝毫无惧两人联手的模样! 此刻寒秋手中所持武器是两柄圆月利刃,形似满月,左右各一,寒光闪烁其上,出招之时可攻可守;另外一边的斗岳双手之中则是一杆漆黑长戟,其上刻有古老纹样,气势森然! 寒秋与斗岳四目相对,随即一同点头,寒秋身形一闪,脚踩幻泉步,倏忽一闪,脚下顿时有迷雾升起,遮盖其身,让人看不清他的进攻方向;斗岳则是立刻与寒秋交错而行,脚下所行步伐亦是有些玄妙之处,只见残影,不见真身! 萧风齐脸色微红,双眼微眯,气机牵引间,枪尖一晃,便朝前头的寒秋直刺而去,寒秋持一刃去挡,顺势借力而起,若飞鸿翻转,落于另外一旁,与此同时,另一手的圆月利刃则是在半空中一甩而飞,朝萧风齐脖颈急速而去! 见寒秋兵刃杀来,萧风齐大力收枪,侧身一避,趁其擦身而过之时,枪尖再一抬,就以手中长枪枪尖直接顶住袭来的圆月利刃,呼吸之间,便从手中施以巨力,随后长枪又一抖,将此兵刃大力回甩向寒秋! 一来一回间,兵刃速度快了数倍,寒秋不敢硬接,只得顺势引导,探手灌注法力,控制兵刃方向,转身间再度将此兵刃甩出,就要朝萧风齐而去,寒秋另外一手则是变换有攻伐法印,口中也随之念道: “潜宗秘术!万刃碎身!杀!” 击回寒秋一招的萧风齐正一枪劈向趁机向前的斗岳,但斗岳步伐飞快,萧风齐一枪之下竟是未能碰到斗岳一丝一毫,寒秋的术法转瞬即至,即将临身,萧风齐只得收枪而回,应付寒秋的这道术法,以余光眼睁睁看着斗岳朝房里套间而去。 萧风齐双手持枪,短暂蓄势之后,不过一息之间,但见残影无数,枪芒若星辰,尽皆点在眼前飞旋不停的圆刃之上,待萧风齐收枪而回,口中不过是轻轻哼道:“灭!” 霎时间!寒秋所出术法化作密如蜂群的圆刃纷纷散落而去,最后兵刃真身也被萧风齐击退,再度回到了寒秋手中。 寒秋眼见术法被破,倒是不急,细眼中不过透出一点光亮,朝萧风齐喊道:“萧风齐,敢不敢和我出去打一场?分个高下?” 萧风齐听罢,不过是瞥了一眼寒秋,并未答话,眼神直接扫视其左右,似乎并未将寒秋放在眼里,片刻之后,就要转身去找斗岳! 萧风齐并未上钩,寒秋有些难受,心知不能让萧风齐离开,当即后脚一蹬,身子前倾,借力浮空,贴地飞速而行,顷刻间就临近萧风齐下身,双手所持圆刃一展而出,若螳螂开刃! 萧风齐见状纵跳而起,手中长枪一挥,就要朝半空中的寒秋劈来,寒秋法力涌动,伸出一脚奋力踩在地面之上,整个人立刻如同滚桶一般在半空中横挪开来,随双手旋转的兵刃将房间地面直接凿出一条可见下层的孔洞。 一击未中的萧风齐枪尖点地,长枪一弯,随后一回弹的巨力将萧风齐送上天花板,萧风齐脚落天花板,瞬息间蓄力而下,似狂龙出海,枪尖直指寒秋落处。 彼时越过萧风齐的斗岳,刚望见闭目打坐的易初道人与持剑在前一脸无惧的陆琮之时,一道刀光刹那间便从面门砍下,斗岳随即后退一步,手中长戟回拉、上挑,腰腹扭转间,巨力一出以戟尖点在刀光中心,一击便打退了眼前刀光! 这一股巨力传来,呼伦恽手中短刃长刀顿时朝里一弯,差点脱手,呼伦恽右脚却是连忙朝后一顶,稳住身形,挡在陆琮之前,与斗岳迎面相对。 萧风齐回望套间里头,但挡住了视线,只能以气息判断呼伦恽此刻已经与一名蒙面妖修对上了,易初道人与陆琮都还无碍,只是不知呼伦恽能否敌得过那名妖力不弱的修士。 寒秋担心萧风齐又要去找斗岳的麻烦,只得又一次先手出击,只见其手中再度变换攻伐法印,口中诵念有声: “潜宗秘术!无形无影!开!” 法诀一出,寒秋声音顷刻间消失不见,但气息仍在,萧风齐只得以气机牵引判断寒秋身在何处,寒秋趁势而攻,法力灌注手中兵刃,一左一右的圆月利刃当即飞速旋转起来,一个瞬身闪至萧风齐身后,就从其头顶合劈而下! 萧风齐脚踏七星,斗罡回转,转身之时长枪挺立,朝半空中的寒秋刺去,寒秋避之不及,只能与半空中微微闪动,仍是被萧风齐一枪贯穿左肩,只得一脚踢在萧风齐墨麟玄玉枪之上,借力飞退出去。 另外一边的斗岳感应到易初道人无法出手,当即神念传至清鸦三人:“此道士无动手之力,快来相助寒秋道友!” 清鸦随即带着剩下的起玉和无风两名地境修士瞬身至房间里,见清秋受伤,想要闪身援助,但被萧风齐发觉,萧风齐手中变换太上玄法法印,口中飞快诵念道: “太上玄法!瀑火加身!燃!” 只见一道炽热而猛烈的火焰从萧风齐双手而出,转瞬间将手中墨麟玄玉枪尽皆燃起,然后萧风齐枪尖横扫,似火龙摆尾,将妄图越过他的三人横扫而出,中枪三人纷纷跌落在了房间外头! 此刻! 萧风齐以一敌四! 单手持枪挑八方!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七十九章 易初神魂探古秘! - 神谬 - 提辰 在寒秋斗岳为首的一众修士与萧风齐和呼伦恽混战之际,整艘弃玉渡船的船身也随之在双方一时的术法轰鸣中震动不已,底舱的货物同样再度混乱起来! 在寒秋斗岳一开始出手之际,船上的其他修士已察觉了异样,不过却是尽皆闭门不出,连出来看热闹的都没有,看上去像是没一个想主动蹚进这潭浑水里,表面上作壁上观,但暗中仍以各自的气息感应着双方的交手。而原本也是充当渡船护卫的巡海兽也出奇的安静,并未插手双方争斗,仍是静静驮着弃玉渡船朝望海津而去。 房内,手持大戟的斗岳见萧风齐已被寒秋等四人围住,想来一时也无法抽身过来援护眼前的呼伦恽三人,加之现在还能算得上个变数的老道,不知为何陷入枯坐境地!斗岳现在其实只用面对呼伦恽一人而已,不过斗岳心念一动,打算先将易初道人击杀,免得其突然又醒来,乱了先前的计划,得手之后再转头对付呼伦恽,将其拖住之后,再让隐于暗中的守阙趁机将那凡间少年掳走,那他们此番行动的目的便成功了大半! 斗岳抡起大戟,步伐闪动,速度极快,一番挪移之后,瞬身跃至半空,手中大戟扭转,就要朝陆琮横贯而去! 漆黑的大戟势大力沉,寒风起立,落在陆琮眼中,似夺命一击!让其一时怔怔不敢动!一旁的呼伦恽见状,当即持刀而起,一把拉过陆琮,刀刃劈挡袭来的大戟,但呼伦恽刀来之时,却是莫名其妙的落在空处!呼伦恽气力未消之时,眼前竟只是一道残影,刀落之下,斗岳的残影骤然一散! 然而斗岳在那击佯攻之后,真身速度极快,径直越过呼伦恽,不过一瞬便落在了后方,随后施展术法,只听见 “荒妖纵横!群羊逼狼!现!” 一声法诀诵出,呼伦恽眼前又现出四道身影,将呼伦恽三人围在当中,瞬息间!五柄大戟就要从三人头顶大力劈下,气势极盛,宛若妖神动四方,镇杀诸邪! 枯坐的易初道人此刻神情微动,面容似有古怪,像是到了关键时机! 莫非要醒?! 呼伦恽一喜,但斗岳却是一惊,连忙再度喊道: “荒妖纵横!妖羊聚身!合!” 只见其余四道斗岳身影,皆朝易初道人头顶的斗岳真身相合起来,陆琮手随心动,立刻提剑挡在易初道人头顶,只听陆琮呼气间,斗岳五身合一,手中大戟黑光闪烁,便朝易初道人头顶劈来! 呼伦恽暴喝: “贼妖!你敢!” 喊声一处,呼伦恽气息暴涨,竟是直接开启了命火,未见其步伐,只见其横刀朝天一砍,与斗岳大戟相击,“咔擦!”一声巨响,斗岳竟是直接被一股巨力震飞了出去!直接穿过了墙壁,只听数声之后,不知落在了何处! 在呼伦恽陆琮两人之下的易初道人却是往旁边一倒,但姿势未变,面容也再度恢复了平静! 前几日,易初道人想要再度为陆琮卜算一番,看天霜百破对其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影响!但还未从其天道引线上望出一步,就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乍然涌现,阴差阳错间将易初道人的神魂拉进了一处玄之又玄的地界里! 陷入这片地界后,吃惊不已的易初道人抬头望去,来回审视着周围,却在阴暗无光的天空下看不清其他,只有寒冷刺骨,凝结成颗粒状的白茫茫浓雾浸满了整片天地,伴着微微的流水声缓缓的流动着! 不过片刻,易初道人的眉毛与胡子上就已经沾满了冰霜,最后变成了两道冰棱,垂落到了下巴,随口中呼出的白气左右晃荡,易初道人一低头,却是连脚下都看不清楚。 静静站定了片刻,易初道人出于谨慎,想要感应周遭的天地灵力,虽然这片地界不知为何,天地灵力浓郁到几乎可以化成水,但易初道人竭力试探过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如此充沛的天地灵力并未理会他的呼应!易初道人转念一想,便立刻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他以神魂的姿态处在这个冰冷的时空间里,但他本质上又不存在于这个空间里,这个时空间里的他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易初道人只得抬步朝前走去,欲要一探究竟,找到离开这片地界的出口。然而周身却渐渐的涌现出一股极强的肃杀之气,且在浓雾中愈来愈重,硬是让浓雾中的水滴都慢慢化作了冰晶,悬于半空中不落,极为诡异,使得易初道人的眉头也开始紧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浓雾混杂着冰晶,开始稀薄起来,易初道人低头之时,一脚跨过了一具突然出现且侧躺在地上的尸体! 随即,易初道人停住脚步,转过身,一双脚淹没在旁边的另外一具人族修士尸体中,待其弯腰看去,这具侧躺的尸体面容并无痛苦之色,不过双目圆睁,狰狞无比,似怒气未消;额顶往上生有螺纹,呈蓝色;耳有双鳍。不过这尸体没了下半身,长有蹼的双手仍握着一柄大刀,在寒冷的浓雾里染上了一层血红且厚重的冰霜。 为何一具海族的尸首就这般躺在这处冰冷之地?!落在易初道人眼中,原本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灭绝的种族,此刻像是刚刚死去!难道海族还有残存?!易初道人越想越多!难道这处地界是某些真相的掩藏之地?! 易初道人猛然起身,回头一望,顿时流转的浓雾仿若停滞了一般,但有数道血红的水流,拼列成网,朝里面流去!易初道人脚步飞快,越往里,冰晶越多,浓雾消退之际,可见脚下的海族尸首也逐渐堆叠起来,越来越密集! 直至浓雾彻底化作充满这片天地的冰晶,被浓郁到化不开的天地灵力托起,反射着绚烂而诡异的光彩时,易初道人才停下脚步,在极为压抑的灵力之中,举头望去,无数死去的海族尸身,密密麻麻,场景极为恐怖!远望四周后,易初道人才知自己是深陷在一处巨大而阴森的峡谷之中,黝黑光滑的山壁,直愣愣的耸立在远处三处方位,身后则是浓雾掩住了来时的路。 易初道人下意识抬手一招,可半晌没有反应,愣了片刻的易初道人才恍然明白破幡杖不在身边,低头之际,又发现自己腰身之下都已经被不计其数的海族尸首淹没了,抬手只能看到更多,堆叠更高的尸首。 费力把自己从尸首堆里抽出来的易初道人,只能再次细细感应周遭没有反应的天地灵力,学着让自己如同漫天悬而不落的冰晶一般,被浓郁的天地灵力托起,不至于再陷入满地的尸堆之中。 借此机会,升入半空的易初道人也才得以完全将眼前的如海的尸骸看个真切,落在眼里有五座高台,台下有无数海族尸身,但他们尽皆是面朝峡谷之外,也是浓雾弥漫处,像是在守护着身后高台! 然而这些高台与其说是高台,不如说是尸台,拾级往上,全是海族尸首,将高台完全包裹了起来,看上去就是一座用无数海族尸体堆叠起来的尸台! 易初道人此时正在最前方的尸台旁,侧身望去,落在中间的尸台最为高大,在这些海族尸身释放出的天地灵力笼罩下,台顶还模糊不清,但却有着极为强大的法力波动,似在酝酿着什么! 易初道人如水中鱼儿,朝前浮空游动,细细观察间,发现眼前这五座尸台像是在此地形成了一座阵法,台顶皆为祭台,此刻四座已经没了生息,只剩下当中的这座主台,还有生机,还在不停散发着极恐怖的法力波动。 暗中观察着此地阵法的易初道人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可只能确定这是天地逆五行阵法的某一种,早已失传在时间长河中,具体是作何作用,一时还看不出来! 这一下激起探究之心的易初道人,不合时宜的停下身子,不停琢磨着眼前法阵的奥秘! 然而乍然响起的一阵阵雷霆!将易初道人身后的浓雾一层层的击散了去,听见声音的易初道人赶忙回过神来,转身躲在就近一处尸台后头,悄悄探头朝浓雾处望去,只见雷霆闪烁半晌之后,六位身着粗麻衣衫,一身法力奔涌不息,天地为之色变,宛若是远古的神灵一般,气势极为恐怖,站在一起,令人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只想转头就逃! 这六位强大神灵的面容都因神力磅礴而使易初道人看不清其面容,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灼热气息,上升不停! 易初道人窥探不停,想来现在这处时空间的存在应当是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可当中的威严男子隐隐觉得这处天地中有些不对劲,抬头朝左前方尸台一望,目光亮如实质,就要勘破其中诡秘! 易初道人被这莫名一望,差点神魂不保,只得护住颤动的神魂急忙朝后逃去,见当中尸台上仍有极为强大的生机,易初道人立刻绕到其后,沿着无尽的尸首,往上而去。 为首的神灵面露奇怪神情,一旁如火一般的神灵却是问道:“怎么?有诈?” “刚才总觉得有些奇怪!但现在没了!” 飞快往上的易初道人轻而易举的透过了一层结界,但自己丝毫未觉,只顾着往上而去,在终于落脚在尸台之上后,才悄悄四下打量。 易初道人在尸台上并未发生先前那散发恐怖法力波动的源头,眼前只有一道高大的背影,显然已经经过了不少激战,背部的铠甲缝隙里只能插着数把荆棘长枪,借此撑着上身不倒,周边还有不少死去的尸体,有海族的也有别族修士的。 易初道人挪到一旁,还在昂着头打量尚有生机的这道背影,却突然听到来自这背影的声音传来:“你终于来了!吾友!吾等你许久了?!” 易初道人一愣,左看右看都没有其他人,那道高大的背影又微微转动头盔,咯吱作响,朝着易初道人笑骂一声:“你还在等什么呢?是要等着吾死吗?!”说完,又带着些落寞的语气接着说道:“这倒是被你说中了!吾现在可是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易初道人闻声连忙走到高大身影面前,虽心中疑惑不已,转身过来时却见眼前这宛若神灵的男子,气势仍在,但也只能靠着荆棘长枪抵身才能站立不倒,易初道人再三打量,发现这男子一身所穿戴正是先前那弃玉渡船的船主无渊穿戴在身的烈云破风盔与耀日甲,此刻即便沾染鲜血,仍是光亮无比,破风有声!不像在无渊手上时已经有些陈旧破损,远不如此刻间如神物一般,昂意生辉! 易初道人再次左右看了好几遍,才站在这与无渊一般不见双目的男子面前,喃喃出声:“你...你是在与我说话?!” 男子浑厚而有力的声音带着些疲惫的笑意:“怎么?!虽然吾执意而行,即便已被你料中了因果,仍未听从!但不至于现在连人都不认了吧?” 易初道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见这男子微微抬动右手,朝易初道人拂过,竟是直接穿透了其身躯,有些诧然的男子思索了片刻,才默默念道:“原来如此,想来你是以此番姿态现身,怕是也遭了劫了!但吾还是要托道兄为吾做一件事!!” 易初道人直接答道:“何事?” 男子伸出护在怀里的左手,只见其手掌中有一晶莹透亮的浑圆晶石,径约一尺,晶石当中有一团神秘的混沌星河,像是婴儿一般,正在不停吸纳着周围的天地灵气,在缓缓旋转中壮大着自身! 高大男子看着手中的晶石,脸上露出慈父般的怜爱,与易初道人说道:“道兄,此乃吾最后的血脉,今日还请道兄替吾将其送出去!?”说完便将手中的浑圆晶石递给了易初道人,不见双目的面容竟是让易初道人感受到了极为真挚的眼神,手一时就伸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易初道人本不属于这时空间,但此时竟能将这晶石接在手中,易初道人连忙护在怀里,随后问道:“那你呢?!” 高大男子爽朗一笑:“吾?吾自然是要为道兄开出一条道路,送道兄去到安全的地方!再者,你先前所见那些神灵可是不会轻易让吾离开的!” “他们是何人?”易初道人问道。 高大男子冷冷答道:“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人间万千部落信奉的至高存在!!” 易初道人一愣,但没法多想,就见数道恐怖的术法朝当中的尸台袭来,随未能击破结界,但也使得高台震动不已,周遭的天地灵力都像是快要沸腾了一般!尸台下方的一些海族尸身随高台震动不停落了下去。 见结界已经有些消散的迹象,高大男子语气有些急促:“道兄,事态紧急!吾先送你离去,但我现在的神魂与法力皆受损严重,只能送你去往我的隐秘府邸,之后的事就拜托道兄了!”说完,高大男子手结传送法印,口中念道:“五行先法!遁行无界!开!”男子右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金色门户,垂落到地,随后说道:“道兄!快走!吾在此断后!” 当即易初道人还要说话,却是被高大男子挥手间的一股无形巨力直接送进了门户,都来不及回头,这道门户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门户消失的刹那,结界便被远处几位掠近的古神直接轰毁了去,身影皆落在了尸台前的半空之中,在高大男子眼里,这六人皆不过是自己的晚辈,但已到如此境地,只好低头嗤笑一声,背朝后一顶,让自己昂起头来,高声道:“昊天!你带着祝融这些古神杀尽我海族一脉,就真的如此想要吾的性命吗?” 此时还未登上帝位的昊天,轻轻一笑,以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混沌!饕餮都已经交出自己的吞天秘法,去往昆仑山当了看门狗,你当真不愿将五行大道之法交出来吗?!” 名为混沌的男子放声大笑:“若是只想要五行大道之法,何必将我一族赶尽杀绝?!呵呵!也罢!既然你们如此想要!那便拿去吧!看你们能不能接得住!!!” 混沌话音一落,又掐法印,高声喊道:“吾之族人!为吾最后一战吧!” 顷刻间,原本已没了生息的四尸台,骤然间绽放光芒! “为了吾主!” “为了吾主!” “为了吾主!” “为了吾主!” 四道雄浑的声音伴随着四道不同色彩的光柱朝当中尸台直射而来,最后尽皆落在混沌肉身之上,混沌感受着海族族人最后的力量,自己的身体绽放出金色的光芒,若耀眼的星辰一般! 昊天与祝融皆是一惊,祝融急忙喊道: “混沌想要同归于尽!昊天!快走!!!” 昊天眼睛怔怔的盯着最后的混沌,脚下仍未抬步,最后被祝融强拉硬拽的拖离了阵法中心! 六人急速奔逃之时,但听身后一声极为平静,但却可碎灭山河的一声默默响起: “混沌五行!逆五行杀阵!斩!” 话音刚落,绚丽的光芒溢满天地! 已听不见声响! 只见白茫茫的一片! 阵法外只剩下了最后一刻逃出生天的昊天与祝融,望着阵法中心的那道金色身影,身子都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章 得手! - 神谬 - 提辰 经过一阵流光闪烁后,易初道人眼见一道金色门户悄然展开,视野再度清晰起来的易初道人,朝前踏出一步,从传送门户中走了出来,落在荒海秘府中一处角落,出来之后,身后的金色门户随之一闪而逝。 右手捂怀的易初道人抬头望去,落眼所及,周遭尽是海底宝石与各种灵物,晶莹闪光,点缀在各处,珍奇的花草、灵木亦是随处可见,丝毫不似当初他随大流去荒海秘府探宝的时候,里头早已空无一物,但凡看上去能拿动的都没了踪影! 易初道人眼中宝光闪烁不停,置身在如此庞大的一座宝库里,心里想不激动都有些难!可一时间怀中也莫名抖动起来,易初道人拿开捂在怀中的右手,只见混沌托付于他的血脉晶石散发出的气息也欢快起来,像是能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家中,引动着秘府中的天地灵力。 荒海秘府之中的一切也都随血脉晶石的出现而摇曳生辉,散发出亲切的波动,宛若一双双手掌,轻轻拂过血脉晶石,易初道人觉得甚是奇异,还不等他稳住血脉晶石,血脉晶石竟是自己浮空飞出,一番飞行之后,径直落在荒海秘府最中心处,秘府当中浓郁的的天地灵力从四周朝其汇集而来!与此同时也惊动了还在荒海秘府中守候的一部分海族,但尽皆是些老弱妇孺,感应到血脉晶石的气息波动之后,纷纷挪动步伐,眼中带着惊喜与期待,朝秘府中心的那处海族广场而去! 易初道人心中微动,急忙跟随而去,待到中心广场,秘府中剩下的海族已经全部出现,为首的一位海族老者,身着长袍,肤色深蓝,有奇异的纹样像是镌刻在皮肤上,隐隐发光,老者面露惊喜之色,率先朝半空中的血脉晶石跪拜下去,口中喊道:“吾主有灵!先送少主归来!想来不日便可凯旋!” 周围的海族眼中闪光也随老者一同跪了下去,口中急切喊道:“见过少主!” 血脉晶石当即散发出阵阵波动,传向周围的海族,为首的老者站起身后,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老泪纵横,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咬着牙高声道:“吾以翼鲸之名起誓!便是舍去这幅皮囊不要!也不负吾主所托,定会将少主好生守护!静待吾主归来!” 其他的海族也垂泪不已,听过老者翼鲸所言,一阵哀伤之感缓缓扩散出来,血脉晶石也被感染,竟是有些震动起来,引得荒海秘府也震颤不已。 老者翼鲸当即打断了这股情绪:“族人们!不要悲伤!吾族男儿随吾主出海,是为守家!此刻还未有结局,等到少主长成,再去寻回吾主与其他族人,定可延续吾族荣耀!” 在场海族泪光未消,但眼中却是坚定不移,在易初道人看来,这些海族得是多么相信他们的族主!才会相信他还在外为海族战斗,还活着!! 不多时,血脉晶石又传出一阵波动,翼鲸老者一惊,当即脸色郑重朝半空八方皆是鞠躬一拜,随后高声道:“海族在此谢过上神护少主归来!” 周围海族也是跟着翼鲸老者齐齐叩拜,口中带着感激之情诵念道:“谢过上神护少主归来!” 随后,翼鲸老者又对着空无一物的半空说道:“还请上神随吾前来,吾主吩咐要吾送您一程!” 说罢翼鲸老者就往荒海秘府的一口秘井走去,易初道人飞身跟上,只见翼鲸老者大袖一挥,法力奔涌,双手结魂法大印,面朝秘井,口中诵念道: “混沌入虚!引魂往复!启!” 易初道人面露奇异之色,但见翼鲸老者面前的秘井骤然亮起,从井底有星辰般的流光从下往上溢出,喷薄不息,像是引动了不同时空间的灵力一般,极为暴躁,让这天地灵力也随之震动起来! 翼鲸老者喘着粗气,显然法力消耗极多,只听他快速说道:“上神!吾主吩咐吾开启这引魂秘井!可送上神一程!上神快快走吧!以吾的法力支撑不了多久!” 易初道人回头望了一眼混沌托付的血脉晶石,尽管自己之后再未见过它,但此时却也来不及去探寻与自己之间的联系,只得纵身一跃,落入秘井之中,随后引魂秘井如带上了塞子一样,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一切也似未发生过一般! 秘府中的剩余海族则是盘坐在血脉晶石四周,手拉着手,一脸虔诚,身上的不同纹样皆是微微发亮,口中诵唱着古老的海族歌谣,旋律古朴而铿锵有力,声声颤动间,皆落在心上,宛若可以透过荒海秘府,再传至混沌的陨落之地... 带其神魂归家! 冰冷之地,混沌最后的拼死一击彻底摧毁了这处峡谷,现在寒风凛冽吹过之后,变成了一处碎石滚滚的巨坑,浓郁的天地灵力被耗去了大半,剩下的则溢散了出去,原有的五座高台,也只剩下当中最高的一座,残破不堪,孤零零立在巨坑中心,寒风吹过,似摇摇欲坠!除此之外,混沌陨落的中心,有天地崩塌的毁灭气息牢牢占据高台顶上,然后凝成了一道急速飞转的黑洞,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即便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吞噬了,也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悬于半空的祝融面色凝重,若是他最后一刻没有逃出天地崩塌的范围,可能就要与后面四位神灵一样,命丧于此,怕是命火都来不及躲入轮回之中! 心有余悸的祝融盯着那个黑洞,轻声问道:“昊天!混沌一死,海族应该已经灭族了吧?!吾等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吧?!” 昊天平视前方,盯着巨坑,悠悠说道:“吾等在外围之时,吾感应到混沌像是开启了传送通道,将什么东西送出去了!但混沌已死,想来即便海族还有余孽,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祝融不似昊天般无惧,眉头紧锁:“那五行大道?!!” 昊天语气平稳,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混沌已死,五行大道自然是散作了天地之中,吾等回去复命,想来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归说,但昊天手掌暗中结印,拘住此地流转的逆五行道蕴,虽然极其微末,但昊天在混沌陨落之时已经撷取了不少。 祝融担忧海族未绝,可能还有变数,开口道:“海族当真再无翻身之力?!” 昊天望着高台,感受到混沌生前残留的神魂之力,朝祝融笑道:“若是你真如此放心不下,吾便再造出一个混沌来!不管混沌送出去了何物,有其神魂寄托加身,吾都能拿到手里!这下你可放心了?!”昊天说完,握掌成拳,仿若一切尽在掌握! 祝融稍微放心了些,一时口快追问道:“可是用盘古大神所传的分魂秘术?!” 昊天望着祝融亲切一笑:“哦!吾都不知有此等秘术!祝融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啊!?” 祝融赶忙低下头来,出声解释道:“吾也只是听说罢了!!” 昊天转过头,喃喃道:“是啊!众神灵之间现在仍是互相攻讦,什么都能谣传出来!你可不要偏听偏信!伤了吾等之间的和气!”祝融连连点头,昊天看过一眼,才又出声问道:“祝融,众神就要在不周山商议组建天庭一事,皆是便会同气连枝,你不想去谋个一官半职!?” 祝融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昊天,语气真挚,朗声道:“吾自然是跟着昊天你!若是你也去,那吾便一道去!你若不去,那吾也没什么好去的!” 昊天哈哈一笑,似乎对祝融所言极为满意,高声说道:“如此甚好!待吾将此地事了了,去昆仑复命之后,吾两人便去不周山看看,瞧瞧是否有吾等的立足之地!” 说罢,昊天便施展秘法,藏起自己撷取的逆五行道蕴后,又抓取散于天地中的混沌神魂,凝于一道晶石之中,收起后,便立刻转身离去,祝融立马跟上,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此时纵身跃入引魂井的易初道人正在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因他现在陷入了极其古怪的情状,从引魂井的一片漆黑之中,易初道人循着自己的天道引线而行,突然看见周遭倏忽间出现了无数光彩! 易初道人仔细看去,才发现眼前的一切光彩皆是在不同的气泡之中不停闪动,气泡忽大忽小,漫无目的,膨胀之后又悄然缩小,缩小到极致又会再度膨胀!有些气泡相碰,壁膜更厚的气泡则会将与其相碰的气泡吞噬,化作更大的气泡,其中的光彩闪动的内容物也会开始悄然融合,似天地初生一般;还有些气泡则是依靠自己恰到好处的膨胀或是缩小,小心翼翼的避开周围更大更厚的气泡,避免自己被吞噬。 易初道人可不敢与任何一个气泡接触,只能牢牢抓住自己面前的这根天道引线,借势躲避从身边掠过的气泡,一点点的往天道引线的方向行进。 不变的景象,似没有时间流逝,易初道人已经不知自己行进了多久,但明白自己的神魂在这诡异地方消耗极大,此刻间神魂已经接近虚无,即便是抓着天道引线前行都十分吃力,不过好在易初道人一抬头间,发现天道引线即将要到头了,可见前面有一个静静藏在一处角落里的气泡,正是天道引线的终点所在。 虚弱的易初道人眼见就要到头了,急忙提起一口心气,奋力朝前而行,在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猛地钻入这个藏在角落里的气泡之中!易初道人只觉自己下坠不停,原本虚弱的神魂也立刻得到了天地灵力的滋养,再度凝实起来! 易初道人神魂悠悠,感应着面前熟悉的天地,休息了片刻,才找到自己肉身所在的方向,朝其飞快飞去。 弃玉渡船之上,呼伦恽已经点燃了命火,正要回身朝离自己较近且受了伤的寒秋提刀砍去,但不料飞出去的斗岳却是再度从破洞中提戟飞出! 刚才呼伦恽那刀虽气力极沉,可也只不过是将斗岳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被击飞了出去,身上倒是一点伤没有,此刻现身的斗岳同样是额顶闪烁着命火,腹中妖丹源源不断的朝命火输送着灵力,并不打算避开开启命火的呼伦恽,显然斗岳对于刚才一击未中,有些怒气,提着大戟就朝呼伦恽杀来! 两位开启了命火的修士,各持兵器,力拼一击,随后在架招之下,借力一齐冲破了甲板,在半空中又厮杀了起来,呼伦恽出招大巧不工,招式古朴有力,引动天地灵力;斗岳出招则是力大势沉,野性十足,虽然不拘于招式的限制,但招招都是朝着呼伦恽的破绽攻来! 不过眨眼,呼伦恽与斗岳就已交手数十招,速度快到甲板上的妖族都看不清,一来一往,不见其他术法加身,只见呼伦恽与斗岳在半空中刀戟交接,火星四溅,纯靠所学招式对攻,身位对换的刹那,不过一瞬间,刀戟相错,两道血迹洒落半空,从下面看上去不过一合错招,对呼伦恽与斗岳来说,却是险象环生! 周围一片狼藉的陆琮不知该去向何处,只得持剑死死护在易初道人肉身边上,一双眼睛透着紧张与小心,不停扫视着周围。 外头的萧风齐也再度与合围他的四位人族修士战作一团,一杆长枪燃火,或横扫、或挑刺、或劈削,将周遭四位修士所出的招式尽皆接下,但身上还是或多或少受了些伤。不过萧风齐像是没感觉一般,脸色殷红,不知是血气还是酒气,亦或者两者皆具,手中长枪如同火龙现世,以强横的身姿压得合围的四位修士避之不及。 寒秋本就受伤,只得做些掠阵功夫,但见萧风齐气势越来越盛,这般下去怕是难以收场,只得高声喝道:“诸位道友!难道还不肯将压箱底的本事施展出来吗?!再拖下去,我等怕是都要陨落在此!” 喊出口号的寒秋只得先做个表率,一手结法印,口中诵念道: “潜宗秘术!大雨千剑!斩!” 只见寒秋手中青锋长剑一化万千,铺天盖地,剑气横溢间撕毁渡船甲板,随后尽皆萧风齐激射而去! 萧风齐长枪拉回,口中飞快诵念道: “太上玄法!天地一阵!起!” 法诀一落,萧风齐手中长枪挥舞,划出火轮,火风急速飞转,其周围灵力都为之一滞,在寒秋术法袭来之际,可见一道烈焰汇聚而成的龙头巨钟将萧风齐笼罩其中,将寒秋引动的大雨千剑尽皆挡了下来! 萧风齐术法起时,身后的三位修士亦是一同出招! “天成秘法!玉碎崩形!斩!” “雨辰秘法!群鸦噬体!现!” “风轶秘法!邪风侵袭!杀!” 与寒秋大雨千剑不过是只差一息的三道术法接连而至,轰在萧风齐手中火龙所化的巨钟之上,在消耗了三道术法之后,龙头巨钟碎裂而开,火焰涌向四方!四人合力之下的最后一道术法直接轰在了萧风齐的身上,只听一声风声巨响,萧风齐就被击飞出去,在贯穿了数面房间墙壁之后,落在了远处。 寒秋四人虽法力消耗巨大,但合围之下好歹是将萧风齐压制了下去,也不用管是不是脸上有光,毕竟众人可都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修士,那还会顾这些虚假的道义!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了个凡人小子和打坐不醒的老道士,寒秋四人皆是脸上微微一笑,心里一下轻松了不少! 寒秋转过身来,望着身子有些战栗,却仍是竭力持剑稳住自己身体的陆琮,寒秋提着手中青锋长剑,朝着陆琮迈步走来,隐在一旁的守阙看到似乎没了自己出场的机会,便欲现身。 然而寒秋伸手就要抓住陆琮之际,躺在一旁半天没动静的破幡杖昂然一起,顷刻间点落在寒秋跟前,紧接着跃起一点,前后一抬,反应不及的寒秋下身顿时剧痛无比,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寒秋倒吸一口凉气,松了手中青锋长剑,双手捂裆,飞快朝后退去,双眼遍布红丝,朝那落下的破幡杖大声吼道:“我****!” 外头的其余三人震惊不已,本欲现身的守阙见又有变数,只得又缩了回去,还想着以静制动! 清鸦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现在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带着身后两修士猛然朝陆琮袭来!陆琮一愣,但见身后蓦然飞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手持金光闪动的破幡杖,脚尖还未点地就与那来势汹汹的三位修士交手起来,且越战越勇,得势不饶人,不过数招就将三人直接逼退了出去!好不威风! 陆琮明白易初道人醒来,心中刚刚一喜,余光一闪,身旁忽然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个蒙面修士,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就朝外遁逃而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一章 四散奔逃! - 神谬 - 提辰 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海浪一波波涌过,陆琮还有些懵,只想着刚才眼里不过是一闪,可自己如今就已经是贴在了叠浪起伏的海面上,手中长剑半截早已落在海水里,甚至垂下的一双脚尖还不时会陷进海面之下,拉出三道浅浅的波纹,随后大浪涌来之时,两道又淹没在了海浪里。 渡船之上,尽管守阙已经得手,但双方的战斗还未落幕,守阙在得手遁逃之时立即以神念告知了其他五位修士,寒秋等人得信之后,心中一喜,立马开始互相掩护,且战且退,不想在此再拖下去,欲朝另外的方向分开散去! 为给其他三位修士争取些时间,寒秋持剑悬在渡船之外,一边躲避易初道人施展的术法,一边高声讥讽道:“老道士!你那小徒弟已经落在我等手中,若是现在将你手中的不世奇物交予我等,便能立刻换得你那小徒弟的性命!若是晚了!呵呵!我等可不能保证你那小徒弟到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 手里有货就开始傲慢起来的寒秋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边上又传来数声巨响,夹杂着渡船里许多修士的大呼小叫!片刻间就看见手持长枪的萧风齐又杀了出来,虽嘴角有一丝血迹,但一身的法力奔涌不息,气势不减,还引动周身的天地灵力也随其暴动起来,带动周围散落的碎墟,骤然形成一道风卷,声势之大,令人咋舌! 显然萧风齐是动了真怒! 极善观察局势的寒秋心知不好,萧风齐怕是要发疯了!赶忙转头朝其余三人喊道:“清鸦!快撤!分开散去!” 可就是这一分神,作势欲逃的寒秋还未动身,便让瞬身至身边的易初道人一幡杖直接敲在了头顶,好似敲在木鱼之上,力沉无比,清脆的一声响后!寒秋当即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无法力支撑的身体从半空直接下坠,溅起一人高的水花,慢慢沉入了海底。 寒秋一倒,剩下三名四散奔逃的修士肝胆俱裂,也顾不得寒秋落在何处,满心只想着自己先脱身再说,这一下倒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在了远逃之上!远比先前那压箱底的本事厉害不知多少! 易初道人与萧风齐倒是没去追他们,萧风齐只是看了看守阙遁逃的方向,没有说话,脚下猛力一跺,地板刹那间四分五裂,随后跃至半空的萧风齐御枪而行,破风直冲,奔着守阙而去。 萧风齐起身的强风吹动易初道人宽大的袖袍,易初道人手持破幡杖,抬手朝天上一望,想着呼伦恽这边也该结束了! 片刻之后,上空仍在交手的呼伦恽与斗岳,一人一妖身上在先前的互相对攻之下,皆是受了不轻的伤,血迹横流,洒落下来时,引得海面上的鱼群扎堆争抢着滴落的血液! 开启命火的呼伦恽与斗岳出招皆是大开大合的招式,没有半分取巧,但交手数百回合后,即便是势均力敌之下,点燃的命火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斗岳心念一转,既然守阙已经得手,那自己也没必要再跟呼伦恽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不如留些气力逃出去再说,在与呼伦恽对过一招,互换位置后,斗岳回头一望,望海津已经在其视野里若隐若现,斗岳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持大戟奋力一挡,顶开持刀劈砍而来的呼伦恽,争得半分空隙,当即不再死撑,身子一转,持戟朝南急速飞去! 喘着粗气的呼伦恽手握短刃长刀,看了一眼转身逃去的斗岳,倒是没想去追,转过头时,目光紧紧盯着抓着陆琮朝望海津北边逃去的守阙,可眼里又有些无奈,想去追,但此时也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命火已然快要熄灭,法力也快跟不上了,只得又落回了渡船上,与易初道人站到一起,吃力的问道:“师傅!接下来该怎么办?!” 易初道人还未说话,先伸出一指点在呼伦恽正在萎缩的命火中心,指尖金光一闪,呼伦恽的命火立刻隐入其额头,算是还给呼伦恽留了几分气力,不至于像上回对战连环一般,烧尽一身法力后气竭昏迷。 收回手指的易初道人拢袖沉思片刻,抬起头,但没看向守阙奔逃的方向,却是猛然转过身子,一双眼睛望着周围破破烂烂的房间,以及上下左右皆贯通的破洞,打量了好一会,才眯着眼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一道跟在萧居士后头,等追上了那贼妖,再救下陆琮!” 呼伦恽眼观鼻,鼻观心,顺着易初道人的视线看了一遍后,心中当即明了!易初道人将破幡杖朝外一扔,呼伦恽纵身一跃,动作极快,先易初道人一步,易初道人见状一乐,也是一跃,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破幡杖之上,易初道人运转法力,御杖远远跟在萧风齐后头,走到远处还不忘回头看看,生怕有人追了上来! 交战双方这一散,也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在双方气息消弭之后,渡船上的议论声顿时就大了起来,不过也无非是猜测那伙蒙面修士是何人以及那不世奇物究竟是什么?! 就连在一旁全程看完的瞳狼心里都是有苦说不出,还想着寒秋斗岳这一伙好歹是常干这杀人截货的事!一向是行云流水,极其顺畅,这回怎么干得如此吃力,看着破破烂烂的渡船,瞳狼心里咒骂着寒秋等修士的无用,随后还得咬着牙去见无渊,心里惴惴不安,免不得又要遭一顿训斥! 渡船损毁如此之重,真真是办事不力! 然而房间里的无渊望着双方的离去,并没有任何阻拦,只是面朝望海津的方向,静静的站着。 落在最前方的守阙手提着陆琮,遁逃速度极快,一般修士还跟不上,在绕过望海津之后,守阙又朝着北边岸上急速而行,回头一望,并没有任何追兵,脸上浮现止不住的笑意,丝毫没觉察道海面底下一道庞大的身影正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二章 且听龙吟! - 神谬 - 提辰 恍然无知的守阙仍按着原定计划朝着兽取涧而去,心里还做着事后大发一笔横财的美梦! 而从守阙绕过望海津渡口时,就开始紧紧跟在守阙后面的海底巨影也在慢慢贴近海面,在身形渐渐清晰时,周遭的海兽都急忙屏住自己的气息,纷纷远游而去,生怕被这位喜怒不定的存在一顺手将自己给抹掉了! 专心感应后方追兵的守阙并未注意身下,但陆琮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眼珠子盯着海面下的漆黑身影,一股恶寒的气息翻涌而上,随之浑身上下都开始打起摆子来。 陆琮匆匆喊道:“前...前辈!下面有东西!!” 守阙不是很耐烦,懒得听陆琮的言语,提着陆琮大力甩了几下,陆琮顿时昏的七荤八素,胃里一阵难受,干呕了数下! 守阙要前往的兽取涧离着望海津约莫百里,藏在一处错分甚大的裂谷之中,但以守阙的速度也不过是片刻的工夫!不过守阙逐渐感应到后头萧风齐的气息临近,一双漆黑的眼珠眨巴不停,心中只得想着后招,免得萧风齐追到跟前,自己可就是砧板上的狗肉,任其宰割了!眼看前面就是兽取涧,守阙当机立断,单手结遁印,想先以自己赖以活命的遁法藏住自己与陆琮,再谋后动! 只听守阙妖力涌动,口中伴着风声诵念道: “荒妖无形!藏身于影!隐!” 刹那间,仍在半空飞行的守阙与陆琮便开始悄悄隐去身形,逐渐在岸边树影的笼罩下没了踪影!海面下的巨影感应到守阙气息的骤然消失,瞬息间鱼贯而起,激起无数水花! 大妖巨大的身子站立在海水中,露出的身子约有五六丈之高,还有海水正顺着身体流了下来! 大妖人面蛟身,生有四爪,尖锐无比!这深蓝色的大妖正是无渊口中的强巴,正死死盯着岸边的一排树影下头,他知道守阙正躲在这片树影下的某一处,随即散出自己恐怖的气息,仔细感应着守阙的藏身之处!但半晌之后,并未有收获,强巴不由得恼怒起来,狰狞的面容下露出两颗极长的尖牙,长刀一般的蛟尾击在海水上,震得岸边都簌簌发抖。 隐在遁法之中的守阙惊惧不已,毕竟先前自己可是完全没注意到强巴的存在,若是自己没先开启遁法,怕是要被尾随在后头的强巴直接撕成碎片,毕竟强巴已经是天境大妖,望海津一霸,见到他的妖族没有不绕着走的,守阙现在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让强巴找出一丝遁法的破绽。 渐渐平息下来的强巴用一双黄绿竖瞳冷眼扫视周围树影,海风微微吹起,强巴随后以极其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守阙!你现身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随后装模作样的朝海里退出了十几丈远,像是要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守阙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难道强巴也是知道我等的行动?!不然为何能在这里等着我?! 不过略微想了想,守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强巴知情,那自己这伙修士没道理不知道!再者尽管强巴实力强大,但声名狼藉,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没有任何底线,此刻守阙没法与斗岳联系,心里不敢大意,只好仍打算按兵不动,抬起一只爪子捂在陆琮口鼻之上,另外一只爪子则是缚住了陆琮的身体,令其丝毫不得动弹。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萧风齐御枪而来,强巴极为强盛的气势与恐怖的妖力波动让萧风齐只得绕着走到了远处,早在守阙施展遁法之后,萧风齐也失去了守阙的气机感应,只得跟到此处,但强巴在此,也只能在远处盯着这处守阙气机消失的地方。 强巴斜眼瞥了一下后来的萧风齐,心念微动,朝着岸边开口说话,声音如海沙摩擦在树皮上:“守阙,你可先行退走!我来为你挡住此人!不必担心!” 强巴话音一落,当即转过身来,面朝萧风齐,眼神不善,萧风齐则是早已将长枪握在手中,此时手掌都渗出了几分汗水,长枪微微扭转,在海面上点出阵阵波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守阙见此情状,当即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刚刚挪步,树影不过是微微一动,强巴妖力涌动,竖瞳闪烁光芒,左手结印,口中飞快念道: “荒妖盖世!困身印!定!” 强巴朝眼中看见的一道模糊影子伸手一点,正欲远遁的守阙提着陆琮陡然立在当场,但所施展的遁术仍未消,一人一妖还是融于树影之下,可身子却是半分都动弹不得,这番是心急中了强巴的攻心计,如今守阙只得心里暗暗叫苦! 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笑容的强巴,甩动着巨大的尾巴,朝岸边而来,但没走两步,又停步下来,回头对着萧风齐威胁道:“小辈!现在退去,趁我心情不错,还可饶你一命!” 萧风齐没有开口,立身在了海面上,一双眼睛盯着强巴那带着诡异光芒的黄绿竖瞳,长枪一横,由单手变成了双手持枪,朝后跨出一步,压下身子,法力翻腾间,宛若蓄势的海龙! 强巴伸出分岔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尖牙,带着一丝冷漠的笑容看向萧风齐,就像是在看着一具死尸,随后强巴转过身来,打量了萧风齐片刻。 突然间! 海浪翻涌,强巴猛然而起,蛟尾抽击在海面上,瞬身一闪,一爪当先,朝萧风齐迎面而来,速度极快!萧风齐眼睛还来不及眨下,仅仅只能靠着身体本能微微侧开,眼皮一开一合间,强巴蛟爪带起的罡风一起一落,萧风齐胸口就已经多了三道极深而恐怖的爪印,还有阵阵妖力侵袭着萧风齐的人身小天地! 一时间,血液横流,萧风齐剧痛扎心,单膝跪在海面上,片刻之后,又低头呕出一大滩血液,靠手中直指苍天的长枪才没有倒下去。 强巴落在萧风齐身后,慢悠悠的游荡过来,绕着萧风齐晃了两圈,眼中带着残忍的嘲讽,说道:“小辈你是当真不知地境与天境的实力差距?!还是你以为那些个蹩脚地境在自己后头也加个仙字,称自己为地仙,就当真能与天境相比一二?!不过你今日得见,也算死得明明白白!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下辈子记得该走就走!” 强巴扬起另外一爪,作势就要从萧风齐头顶落下,将其撕成碎片,然而刹那间的一刀一破幡杖乍然出现,阻住了利爪的去路,强巴心里一怒,妖力流转,利爪一旋,仅靠蛮力就直接将这两人击飞了出去,可等到强巴再落眼到海面之时,萧风齐已经从刚才的地方消失了,只剩下大滩的血迹缓缓在海水中晕染开来! 强巴昂起身躯,散出气息,感受着刚才的气机牵引,转头一望,便见到有三人正往远处逃去,一道士一山林糙汉,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萧风齐,就往望海津渡口而去。 强巴眉头一挑,海浪涌起助其而行,立在浪头的强巴飞快接近想要逃走的三人,口中阴恻恻笑道:“逃吧!逃吧!想从我强巴手里逃走的死人可还从未有过!” 弃玉渡船上,瞳狼站在无渊身后,倒是没被训斥,只不过还是不敢出声,等到强巴铺天盖地的妖力波动传来之时,瞳狼才小心翼翼问道:“少主,若是强巴前辈跑去了望海津渡口,那岂不是可能将渡口毁了去?!” 无渊倒是一点不担心:“毁了又如何!再建便是,当下要紧的是不能让强巴知道至宝的存在,吩咐下去,让巡海兽再快些!一定要赶在强巴取他们性命前赶到渡口!”无渊心里隐隐有些着急,但愿那三位多些骨气不会在强巴的威势下将至宝交出来! 另一边,陆琮看不见已经被强巴重伤的萧风齐,望见强巴已不在周边,便朝着守阙开口道:“前辈!咱们能不能先走啊!你也看见刚才那大妖了!要是再不走,我俩接下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本就焦头烂额的守阙气极反笑:“好小子!你当我不想走么!现在我俩被强巴下了法印!根本无法动弹!如今也只能等着了!” 陆琮顿时就泄了气:“你说你没事抓我干什么啊!不是吃多了撑的么?!” 守阙当即开口说道:“抓你是为了换得你们手里的不世奇物!少在我面前叽叽歪歪,不然等大爷能动了,有你好果子吃!” 陆琮想了想,忽然傻笑起来,守阙有些恼怒,闷声问道:“好小子!你笑什么?!是吓傻了么?” 陆琮顿了顿才说道:“小爷是笑你们太傻!我们那里来的的不世奇物!要是真有那宝贝,早溜之大吉了!还眼巴巴的等着你们来拿么?!再说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得了不世奇物吗?!” 守阙一时难以回答,不过心里倒是知道陆琮说的有几分道理,支吾问道:“你...你们当真没有不世奇物?!” 陆琮轻笑道:“那是自然!前辈,你们怕不是遭人蒙骗了!!” 守阙一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狗,心里哀叹起来:难道拼了半天命,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遭人摆了一道?! 陆琮一惊一乍的又问道:“但为何这大妖会来拦截你呢?!莫非你们不是一伙的?!” 守阙心里惊疑不定:若是真像这小子所说,他们没有不世奇物在身,那这强巴为何会突然现身?!还像是专门等着我一般,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想了片刻的守阙又换了种问法:“小子,你们在荒海秘府里没有寻得什么好东西吗?!” 陆琮直接答道:“自然是有的!” 守阙一喜! 陆琮紧接着说道:“我们可是拾了好些个流光溢彩的宝贝磬石拿出来交差呢!” “没了?!” 陆琮停了片刻,才又说道:“呃!好像是没了!” “真的没了?!” “确实没了!” 守阙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若是像这小子所言,那他们几位修士不就真的是被人狠狠耍了一通,如今还落得个性命难保的地步!先前还总想着发一笔横财,哪知现在才明白竟然是在茅坑里面打地铺!!想走都走不了了! 守阙双眼一闭,不再言语,陆琮只得远望着海面,想看看有没有易初道人三人的踪影,奈何目力不及,眼里只有空阔无垠的蔚蓝海面,以及连续不断的海浪在不停涌向岸边。 远处正在强巴眼前奔逃的三人,呼伦恽急匆匆问道:“师傅!这大妖太强!怕是我们三人全盛时都敌他不过!他这番紧追不舍,是逼得我们要往渡口躲去?!” 易初道人眉头紧锁,一筹莫展,眼神不时朝外瞟去,又低头看了一眼气息虚浮,眼神迷离的萧风齐,轻声道:“那只能先去渡口躲一躲了!若是能用无渊的名头震住他还好,起码在渡口里还能保一时安全!若是不行,那...恐怕就只能看天了!” 呼伦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强巴离他们也不过只有十几丈距离了,且越来越近,天上阴云随其而动,强巴妖力的汹涌波动已经能影响到呼伦恽自身小天地的气息,甚至减缓了呼伦恽气海的运转! 易初道人手中破幡杖颤动不已,似乎是被强巴的妖力波及,幡杖内部似有古怪在蠢蠢欲动! 易初道人与呼伦恽架着萧风齐就朝渡口长桥一跳,两人脚下飞快,瞬身闪烁在长桥上,不出片刻已经走到尽头,远处市集人妖混杂,熙熙攘攘,还不知大祸来临! 强巴果真没把渡口放在心上,顺着长桥就冲了进去,停在长桥两边的渡船立刻便被强巴激出的波浪推倒两旁去了! 易初道人与呼伦恽刚刚落地,就要往市集中躲去,红了眼的强巴戾气上头,不管不顾的杀将进来,市集里的修士一见强巴这架势,纷纷逃命而去,哪敢还在这多留片刻,一时间惊叫声阵阵从四处响起: “强巴发什么疯呢?!” “不知道啊!怕是有谁惹到这霸王了?!” “还说什么呢!赶紧逃命去吧!” “就是!强巴可不是长眼的,万一一顺手可就把你带走了!” ...... 强巴双爪横扯,将拦在眼前的一切东西都摧毁殆尽,丝毫不顾是不是有妖族还是人族修士在,一心只想将那逃走的三人撕碎了,扔进海里喂鱼! 然而市集修士众多,灵力也混乱不已,强巴一时失去了三人的目标,心里更是暴怒不已,当即现出法天象地,顶天立地,阴云大展,笼罩了整个望海津! 如同妖神降世! 强巴身后的法相若是被阎王看见,那可是相当熟悉,正是从镇邪塔逃出来的烛九阴! 强巴正横冲直撞,掀地三尺之时,一些妖族孩童蓦然出现在其前方,法力奔涌不息的强巴那管得了这些,那些孩童也在强巴大妖气势之下,不敢动弹,尽皆蹲在原地瑟瑟发抖,眼看就要被强巴直接碾压过去! 一瞬之间,天空浮现一朵游云,落在阴云之下,一瞬之间便掠至这些妖族孩童身边,一眨眼这些孩童便都消失在原地,在渡口外的一处角落里重新现身,一落地便立刻哭爹喊娘起来! 强巴在那朵游云出现之际便心生警惕,此刻看见这游云又再度现身,直接追了过去,但这游云落在半空竟是不走,强巴逼近之后,才发现游云之上还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银衫男子,剑眉竖瞳,面容儒雅,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强巴! 强巴感应不到此人身上的任何气机,就如同这升龙洲山河一般,静静耸立在自己面前! 强巴心知此人怕是来者不善,余光一瞥,看见易初道人三人正在朝外头挪动,当即绕过这游云上的男子,挥动一双爪子就朝另一方向的三人抓去,“轰隆隆!”几声巨响,褐黄的平地立刻出现数道极深的沟壑,但未见三人身影。 一击未中,强巴正欲再次出击,捣毁面前的房屋,可这游云上的男子竟是堵在眼前,分毫不让! 强巴原本心想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一刻前来找事,强巴可忍不下这口气,大喝了一声: “找死!” 强巴忽然间四爪两两相合,一身妖力骤然而起,所立之处直接炸出一道巨坑,这市集直接凭空往海岸坍塌了下去,外头的海水立刻倒灌进去,速度极快,却始终未将其填满,周遭的天地灵力也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亦是朝强巴蜂拥而来,助其妖力飞涨不停,天地变色时,强巴的蛟尾在巨坑的海水中抽动,震出的余波连整个望海津都牵动起来。 强巴法相愈加凝实,妖力也逐渐攀至巅峰,双爪结妖印,口中诵念道: “荒妖盖世!九阴覆天!斩!” 刹那间,阴云骤黑,翻滚不停,天空亦是立刻陷入黑暗之中! “轰隆隆!” “轰隆隆!” 雷声乍起!阴云丛中闪过九道深紫色雷霆,在其显现之后,天地灵力陡然一空,阴风剐骨,望海津的所有修士皆是一滞,气海妖丹都有一种要被拉出体外的感觉。 “轰隆隆!” 雷声隆隆不歇,霹雳横行,九道深紫色雷霆酝酿一闪之后,遽然天降,九道雷霆皆是携万钧之势朝那游云男子而去! 不过一瞬,雷霆即将临身! 只见游云上的男子悠然抬头一望,口中吐出精绝一声,若沧澜龙吟,欺天啸海,响彻一洲山河,九道雷霆刹那间应声而散,天地随之一黯! 待阴云散去,强巴已经不见踪影! —————————————————————————— 喜欢的朋友不妨来纵横App点个收藏,章节也是免费的,看着方便!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三章 观望! - 神谬 - 提辰 雷霆闪过,阴云散去! 寂静无声的望海津里,众多幸免于难的修士抬头朝巨坑上望去,那一朵游云还落在半空,分毫微动。 游云上的银衫男子望着被炸成巨坑的渡口市集一声叹息,随后又抬头远望出去,瞧着浮在海面,但已经没什么动静的强巴,口中轻言道:“何必呢!?” 探头在外的易初道人望着这朵游云,差点就要老泪纵横,赶紧从房屋一侧撑着破幡杖拉了一下后脚跟,将刚才慌乱中踩落的布鞋穿好,跳走了出来,随后站在了巨坑边缘,伴着不停涌进来的海水,易初道人高高举起胳膊,朝着游云方向拼命的招手,跟看见自家兄弟一样手舞足蹈的,煞是高兴! 呼伦恽则是蹲下身来,望着贴墙坐着的萧风齐,从怀里取出随身带的伤药敷在了萧风齐受伤的位置,虽然没太大效果,但也聊胜于无,血是止住了,可迷迷糊糊的萧风齐头朝前低垂着,气息萎靡不堪,令人担忧。 外头的海浪依旧一波波的涌上海岸,带着无数突然出现的泡沫,冲散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再顺着弯弯曲曲的渠道涌进市集的巨坑里。 失去了意识的强巴,倒在海面上,先前所施展的法印也随之散去,树影下的守阙只觉浑身为之一轻,心中一喜,但因为生性谨慎还是不敢露头,毕竟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虽然只有一瞬而逝,可展现的无上气息足以让群妖心悸,颤颤自危而不敢妄动! 因而守阙只得抓着陆琮在原地等了起来,想要先观察一番再说,免得刚抬脚又遭人盯上了。 弃玉渡船原本已经能遥遥看见破烂的望海津,可无渊却是突然命令渡船下锚,不再前行,不过正好停在了强巴妖身的旁边,无渊指尖摩挲片刻之后,命令一些小妖将强巴的身体拖到了船边,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瞳狼在无渊后头战战兢兢问道:“少主!刚才是...?!”强巴施展的阴雷寂灭之时,刚刚船上的所有妖族都被最后一瞬的压迫吓得禁声起来,更有心境弱的妖族,直接跪地捂头朝拜起来,似面前有妖王巡境一般,心底不受控制的升起来一股极强的惧怕之情,短暂时间里难以排解。 无渊摇了摇头,没有言语,毕竟自己也不知道突然现身的是什么大神,反正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抽搐,无以言表,虽然没有寻常小妖那般直接伏地叩首,但无渊明白必然不是对手,所以才下令渡船下锚,停在了海中,想要先观望一番再说。 游云上的男子望了一眼停在海面上的弃玉渡船之后,大袖一挥,顿时整个望海津的天地灵力似陡然间生出灵智一般,随其心意而动。原本还在不停涌入巨坑的海水此刻骤然一停,随后竟是纷纷争先恐后的倒流出去,待海水逐渐流尽,边上的碎石块也仿佛自己长了腿一般,朝着巨坑就跳了下去,首先封住了岸边上海水倒灌的口子,落在市集边上的其他碎石块则是开始填满巨坑,不多会就将覆盖整个市集的巨坑渐渐平整了下来,虽不似先前那般高度,凭空矮下去不少,但也算能站住脚了。 做完这些后,这游云上的男子才缓缓落了下来,散去了游云,用脚踩了踩碎石铺成的路面,嘴角一笑,心里觉得还不错。 半天没被搭理的易初道人则是回去和呼伦恽一道驾着萧风齐走了出来,兴冲冲的奔到了男子面前,正要满脸笑容的高声开口,却是被银衫男子直接故意侧身错过了去,朝着萧风齐便走了过来,不等呼伦恽吱声,银衫男子伸出一指点在萧风齐伤口上一寸之处,顿时有一道洁净无暇的纯粹灵力涌入萧风齐的身体,立即驱散了强巴在萧风齐伤口处留下的强大妖力,也使得萧风齐胸口三道骇人的伤口开始筋肉横长,快速愈合起来。 片刻功夫,萧风齐的伤口便已愈合,不过人还是虚弱不堪,意识也清醒了不少,泛白的嘴唇上下微微开合,只听微弱一声:“谢...谢过前辈!”缓缓从萧风齐口中传出。 萧风齐一手撑着长枪,墨麟玄玉枪嗡嗡鸣响,声音奇异,银衫男子心中奇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伸手在墨麟玄玉长枪枪尖一点,长枪顿时一震,枪身的麒麟铭文散出光芒,啸声四起,连呼吸都长短不一的萧风齐也瞪大了眼睛,还从未见过自己长枪有如此神异的一面。 收回手指的银衫男子微微一笑,口中笑道:“好枪!看来现在也是跟对了主人!”说完还深深看了一眼萧风齐。 一旁的易初道人早已按讷不住,急急开口道:“呃...道兄!道兄!你听贫道我...” 奈何银衫男子不答话,似有怒气,依旧不想理易初道人,充耳不闻,转过身去,朝外走出几步,将脚下一些还未完全陷进去的碎石块又慢慢碾了进去。 半晌之后,银衫男子站立不动,袖袍随海风而动,易初道人左右看了看,赶忙拿着破幡杖,迈起小碎步跑到了银衫男子身旁,捻着小胡子,支支吾吾道:“道...道兄!易初在此有礼了!” 银衫男子这回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又立刻让自己语气如水般平淡起来,慢慢说道:“你...可真是惹祸的行家!你自己想想,吾哪一次现身不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就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的路上!?这回倒好,你还来升龙洲惹祸,你是当真不给吾一点面子啊!” 易初道人自知理亏,讪讪一笑:“哪...哪里!道兄说笑了!贫道不是那样的人!” 银衫男子转过身来,恢复了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盯着易初道人问道:“说吧!这回找吾有什么事啊!还如此大费周章的早早透过音尘灵阵传信于吾,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说完一双竖瞳来回扫动,想从易初道人身上看出些端倪。 易初道人经银衫男子这么一提醒,心里蓦然想起陆琮来,暗道糟糕!之前易初道人与呼伦恽架着萧风齐被强巴追着打,只顾埋头逃窜,一时间根本顾不上被守阙掳走的陆琮,此刻再想起来,易初道人才发现却是发现怎么都感应不到陆琮的气机,只得一脸恳求的模样望着银衫男子,恳求道:“道兄!能否以你的神力在这望海津找出一位来自凡间的人族少年?!贫道现在的修为还无法探知用遁法藏起来的地境修士。” 银衫男子转头问道:“人族少年?!为何要带来升龙洲?!难道是你的弟子?!”银衫男子说归说,动作一点都不慢,立刻就散出了神力,笼罩了整个望海津,搜寻着人族气机。 易初道人面露扭捏的神色,一停一顿的说道:“道...道兄!你说的倒是也不错,不过也有些不对,其实这人族少年,是贫道给你找的弟子!” 银衫男子一愣,抬头一望,紧接着又低头盯着易初道人,似有疑惑,面无表情的问道:“吾从未有过弟子,你不是不知道吧?!” 易初道人呵呵一笑:“这个嘛!...贫道自然是知道的!这不是这么多年老朋友了,贫道也时常忧心你太过孤独,不利于大道修行啊!才想着为你寻一合适的弟子嘛!” 易初语气关心的说完,还朝前走出两步,不敢面对银衫男子,只得装作远眺远方海面,捻着另外一边的胡子,眼睛不时瞥向看不见的背后。 银衫男子气极反笑,迈出一步,走到易初道人身边,淡淡说道:“这就不劳你这道士操心了!吾一切都好,也不需要弟子。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不要每次传信于吾,一露面就是替你收拾烂摊子!下回你要是不说清楚什么事,吾可不会现身了!” 易初道人一时不敢接话,只得傻笑,但后面的呼伦恽心里可是焦急不已,扶着萧风齐走上前来,忧心问道:“师傅!别叙旧了!赶紧看看三弟下落何处吧!晚了怕是有变!” 易初道人面露难色,冲着银衫男子一望,轻声问道:“道兄!你看...这!” 不料银衫男子剑眉一挑,摇摇头说道:“吾并未感应到在望海津有人族气机的存在!” 易初道人转念一想,立刻又说道:“道兄,那孩子被一极善遁术的妖族掳走了!道兄再帮帮忙!” 银衫男子竖瞳微睁,神力范围立刻扩大的去,瞬息间就在望海津北边捕捉到了正在远逃的守阙与陆琮的气机所在。 一炷香以前。 躲在树影里的守阙在等了许久都不见周围还有动静,心一横就接着往北逃窜而去,绕过裂谷中的大小岔路后,眼看兽取涧就在眼前,其中还有一道身影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一般,不时抬头朝外望去,感应到守阙气息临近,脸上更是露出欣喜神情。 待守阙进入兽取涧范围,才发现正是斗岳,虽然此刻斗岳的妖力已经快要枯竭,但仍是靠着命火的最后一点妖力送自己来到了这里。 守阙落地后,封住陆琮的手脚,将其扔在一旁之后,正欲与斗岳说上自己先前的猜测,不料! 异变骤生! 恐怖压迫再临!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四章 妥协 - 神谬 - 提辰 如大海一般磅礴的妖力降临的刹那间,兽取涧中的天地灵力乍然间一滞,凝若实质,山涧里的满地的碎石也开始兀自抖动起来,随之可闻零零碎碎的声音逐渐加大,在山涧里不停回响,宛若擂鼓,声声震魂!斗岳与守阙则是两股战战,眼中满含惊惧,不停环视着四周,就欲跪下,被如此近的血脉压迫侵袭,两位地境妖修先前还在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此刻心里竟是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片刻之后,一道冷漠而威严的声音传至斗岳与守阙的耳中:“放下这个人族少年,你们俩便可以走了!” 一身妖力完全被压制的斗岳与守阙哪敢不从?!只得手脚有些不停使唤的朝面前天地鞠了一躬,如蒙大赦,随即迈开腿一前一后,逃命一般的朝裂谷里头冲了进去,看来也是熟门熟路,极为熟悉这裂谷中的岔路。 两妖修一跑,山涧里一时间里徒留手脚皆不得动弹的陆琮,睁大了一双眼睛,转动着脑袋,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突然间面色如土,仓皇落跑的斗岳和守阙,难以理解,这不是活见鬼了?!两妖修是偷摸着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千辛万苦的把自己抓了来,现在竟然就这么丢下他,自顾自跑了去! 两妖跑得没影之后,山涧的半空中浮现出数缕纯白色灵力,流转不定,片刻之后又缓缓勾勒出一道虚影,正是那银衫男子上半身的模样,不过有些模糊不清,正上下打量着不得动弹的陆琮,陆琮被看得浑身毛毛的,极其不舒服,要不是口不能言,差点就要破口大骂起来,壮一壮自己的声势,但此刻也只能怒目而视,龇着牙,像是一只虎崽子一般,死死盯着半空中的虚影。 陆琮怒睁着眼一眨不眨与虚影对视一柱香后,眼睛生疼,但没法揉,直到泪花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银衫男子的虚影才飘飘然散去,兽取涧里也逐渐平静下来,可另一头,银衫男子对着易初道人直截了当的说道:“吾不会收他做弟子的!” 易初道人倒是不恼,轻声开口问道:“道兄见过他了?!” “见过了!没什么特殊的!除了命火被你施展了封印,吾一时看不出来之外,与平常凡人没有不一样的地方!”银衫男子一脸嗤之以鼻的神情。 易初道人眼珠一转,用着怪异的腔调问道:“难道道兄不想看看这少年的命火?!不想知道贫道为何要将其命火藏起来?!”刚问完,易初道人忽然一转身,又变了一副像是怕人知道什么的神情,摇着头自问自答道:“哎!罢了!罢了!既然道兄先前都那般说了,看不看的确实也没什么意义,贫道还是将陆琮带在身边吧!” 银衫男子心知易初道人的德性,知道他是在以话语诱自己上钩,但心里确实又想知道这凡人少年的命火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以至于让这只会惹祸的道士还千方百计的施加了封印,难道真有什么神异的地方?! 易初道人斜眼瞥着面无表情的银衫男子,待银衫男子竖瞳一转过来,又急忙装作无事发生,左右看去,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银衫男子看了一眼易初道人装模作样的作态,摇摇头开口问道:“你先说说看,这凡人少年的命火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易初道人心里一喜,当即贴近银衫男子的耳边,细声细气的说了起来,一旁的呼伦恽虽也想知道,但正扶着萧风齐,一时也挪不开身,只得极力拉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往易初道人那边歪去,可到最后也一个字都没听见。 易初道人将陆琮出生的遭遇与银衫男子细细说来,银衫男子则是越听,脸色越阴沉,待到易初道人说完,银衫男子酝酿片刻之后,口中竟是蹦出一句:“吾要杀了他!!” 易初道人大惊,连忙拉住银衫男子的衣袖:“庚辰道兄,万万不可啊!贫道知你那时乃是万不得已,才出手的,以至于在你道心之中留下了裂痕,导致这么多年来修为都未曾再进,甚至离大道天韵都渐渐远去了!” 名为庚辰的银衫男子袖袍一甩,将易初道人的手甩了出去,独自朝前走出数步,心里仍是愤恨不已,难以解消,望向兽取涧的方向,一双竖瞳里肃杀之意极为浓郁,一旁的呼伦恽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易初道人赶忙又走上前来,挡住了庚辰的视线,苦口婆心的劝道:“庚辰道兄,不是贫道多嘴,道兄可不要忘记了我等的大计啊!也许我等苦苦寻求的机会就在眼前呢!!” 庚辰双瞳一低,带着些怒气,低声若龙啸:“那你想怎么办?!既知吾与其有深仇大恨,难不成吾还要传道于仇人?好让其成长起来再杀了吾么?!” 易初道人一时也头疼不已,关于陆琮的命火,他也没说全,只是将蚩尤命火透露了出来,另外一团他也不是很明了的青色命火,便没有做声去讲,哪里知道庚辰对于蚩尤仍是这般恨意不消,当初两者之间确有嫌隙,庚辰觉得自己遭受蚩尤蒙骗,更是一怒之下斩下蚩尤头颅,助黄帝取得胜利,蚩尤从此便被镇压在镇邪塔下,永无入轮回的可能,哪知现在竟是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庚辰自然是杀意难消。 过了片刻,易初道人心生一计,才悠悠开口道:“庚辰道兄,事到如今,贫道便与你说一件事吧!当年你与蚩尤之间,是有误会的!但那时道兄年轻气盛,觉得蚩尤背离了你们之间的约定,便不管不顾的去相助黄帝,从你离开之时,蚩尤便知道自己在与黄帝的战争中一定不会胜利了,所以他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的!若他不死,也许妖族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吧!可那时他也不得不死!” 庚辰咬着牙,没有言语,只是眼色变换不定,粗粗叹了一口气后,说道:“那人族少年在兽取涧,你去将他接回来吧!”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五章 师徒 - 神谬 - 提辰 庚辰说完便不再做声,冷冰冰的模样,像是万年不融的寒冰。易初道人心有疑虑,这会儿不知道庚辰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他与蚩尤之间牵扯极深,这会的表现有些让人捉摸不定起来。 易初道人探着的脑袋像个驴头,直愣愣的看着庚辰,两撇胡须随着呼出的气左右摇摆。在庚辰说完半天后,易初道人都没挪步,等到庚辰再度眼一横,杀气突现,易初道人才连忙缩回头,对呼伦恽使了个眼色,就驾驭破幡杖朝兽取涧急急而去,就像是生怕庚辰反悔一般。 易初道人走后,庚辰眺望着荒海的方向,若有所思,一双琥珀色的竖瞳闪烁不定;离着庚辰数丈远的萧风齐已经在碎石地面上打坐下来,催动气海运转,调整内息,加紧让自己的人身小天地与天地灵力呼应起来,好引其入气海,再化作精纯法力,恢复自身修为;法力已经恢复不少的呼伦恽左右无事,只得四下看看,可面前这深不可测的大神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模样,只得撇撇嘴,站在萧风齐身边,抬头盯着易初道人前去的方向,心里希望能早些看到回来的人影。 易初一去,荒海上倒是有了些新变化,原本飘在海面的强巴的妖身不知怎的了,像苏醒了一般,挺立在弃玉渡船前头,双手紧紧拉着两根粗大的纤绳,卖力拉起船来,不过一双眼睛恍惚无神,浑身上下也没有妖力的释放,只是靠着妖族天生的神力将渡船硬生生拉出海面数尺,破浪无数,加上船底的巡海兽也加快了速度,一同拉动着渡船在海面上急速而行! 不过片刻,从弃玉渡船上就已经能清晰看见没了长桥的望海津,不过此时原本停在长桥两旁的两艘渡船,此时在海浪涌动下,横停到了岸边,船身边上满是木板碎屑,随着海浪涌来时一起浮浮沉沉,催动着泛起的泡沫爆裂不停。 令人惊奇的是,强横无匹的强巴拉着弃玉渡船到了渡口之际,落到岸边时却是直接一躺,又闭眼在沙滩上倒了下去,砸出了个巨坑,身后露出了弃玉渡船上的阁楼,最顶上的无渊正好解除了双手的法印,随后推开门,从甲板上御空飞了出来,瞳狼跟在身后,一主一仆片刻不歇的直接往望海津市集中陷落的平地而去。 无渊这一来,呼伦恽顿时戒备起来,横身挡在打坐调息的萧风齐面前,右手虚按在刀柄上;庚辰则是像没看见无渊一般,一双眼睛仍是直直眺望着海面,仿佛挡在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竖瞳闪动间,只有无垠荒海上,海鸟飞旋;浪起浪消时,妖兽畅游,似望见了山河未破碎前的景象。 无渊施施然而落,带着笑容朝着庚辰拱手作揖,好似谦虚上进的书生特来像先生讨教学问一般,极尽后辈之作态,瞳狼亦是如此,一手一足间丝毫不落,他明白每每自己少主如此做时,必然是想拉拢面前的修士,因此他随无渊行礼之后,也做好了当个哑巴的准备,免得画蛇添足。 拱手行礼半天,海风扯动无渊盔甲的下摆,但未见面前侧身对着自己的大妖前辈有任何表示,无渊只得硬着头皮朗声道:“晚辈无渊,特前来拜见妖族前辈!”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 海浪扑岸的声音又涌来数次,皆未见其他声响。 无渊心有尴尬,瞥见一旁的呼伦恽之后,立刻微微转身,朝着呼伦恽诚恳说道:“无渊见过呼伦道兄!先前在渡船上让道兄几人受惊了!是我渡船上下的失职,未护得诸位安全,无渊实在是难辞其咎!幸亏道兄几人修为高强,不然要是真有个一二,无渊心里当真是要愧疚万分!不过请呼伦道兄放心,无渊已经派出望海津所有的守卫前去搜寻那几个无法无天的贼子,若有消息,必定以雷霆之势轰杀之!给各位道兄一个说法!也让这些贼子明白在望海津的渡船上有所为,有所不可为!”无渊说完抬眼瞄了一眼庚辰,想看看其反应,但庚辰仍是无动于衷。 呼伦恽面对无渊这番话也不知该怎么应付,酝酿了半天,只得轻轻点了点头,从鼻子里闷出了一声 “恩!” 勉强算个回应,也算是给了无渊一个台阶下。 无渊顺势直起身来,嘴角带笑,望着庚辰,即便庚辰一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后果自负的气息! 海风阵阵,灌进市集平地之中,庚辰一身银衫随风而动,猎猎作响,起伏不定的气息若海潮一样,极为规律,让其站在原地一如融于天地间,但无渊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像是见惯了前辈高人的这种姿态,酝酿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道:“前辈!晚辈先前在白泽大父面前求道之时,还从未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否有在伏龙书院传道?!若前辈有闲暇时,晚辈想去讨教一二!” 庚辰琥珀色竖瞳一横,无渊浑身一震,只觉面前庚辰的眼中宛若深渊之海,雷霆破空,令其无法言语,动弹不得。庚辰散出的妖力压制无边无际,却只有无渊深陷其中,在一身上下难以动弹的情况下,只得调转一身的浑厚的妖力去对抗不断袭来的妖力压制,但相比庚辰深不见底的妖力汪洋,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螳臂当车罢了! 只一息! 无渊便跪倒下去! 在无渊身后分毫未觉的瞳狼一时间震惊无比,自家少主可从未跪过任何妖族前辈,即便是在妖族共尊的白泽大父面前,少主也不过是执学生礼,拜先生罢了,哪像此刻双膝如万钧之力加身,终在“扑通!”一声后就跪倒在地,地上碎石下沉,又陷出两圆坑,如今更是可见无渊上半身在剧烈颤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彻底跪俯下去,瞳狼双目圆睁,欲要护主,大声开口道: “前...!” 话还未说完,瞳狼便在“轰隆!”一声中,整个身体直接砸进碎石坑里,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无渊双手撑地,身体剧烈颤抖不停,汗如暴雨般滴落在地,但可见其戴着烈云破风盔的头颅有慢慢抬起之势,一旁不敢做声的呼伦恽心里一时还有些钦佩无渊起来,在如此高人面前也没想过要轻易屈从,心里默数两下之后,呼伦恽认定无渊必定会跪俯下去,不曾想无渊却硬是在庚辰的压制之下变成了一副身子跪俯,头颅呈高高昂起的姿态,虽不见双目,仍能感觉到无渊怒而不屈的气势,最后整个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面对着庚辰! 庚辰往下瞥了一眼,口鼻之中冷哼一声,散去了刻意针对无渊的压制,无渊顿时身体一轻,头颅猛然一低,双手撑地,拼命稳住自己的身体,不会因为压制的骤然消失而倒下去,可是身体想比之前竟然颤抖更加剧烈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已经将地面尽数滴湿,现出了一道人形阴影后,剩下的则全都流进了碎石缝里。 在无渊宁死不跪俯下去的一番奋力抵抗之后,庚辰才对无渊稍稍高看了一眼。 其实对于无渊这类在微末中奋起的妖族俊杰,庚辰是不反感的,甚至若是投缘,还会暗中安排机缘一二,可不幸的是无渊显然是不在此列,在升龙洲上行踪不定的庚辰不是没听过无渊的名头,且近来无渊在妖族之中传得愈发风采无双,是妖族地境十杰之一。不过庚辰不齿其四处结交修士,贪图宝物的行径,况且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正道还是邪道,但凡实力强的,身怀异宝的,无渊都能腆着脸贴上去,以晚辈姿态奉承一二;其次在望海津中,各族修士行事皆百无禁忌,毫无规矩,也让庚辰极为不喜。 一炷香后。 无渊已经盘腿在碎石地面上坐下,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圆坑之后,咬着牙闭目调整内息,但身子仍是在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妖力压制中完全缓过来。 呼伦恽转过头望向兽取涧方向之时,眼中一喜,半空中远远的忽现一道身影,且越来越清晰,呼伦恽目力极盛,一眼便看清了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易初道人,身后带着陆琮。 破幡杖上,从易初道人将陆琮拉上破幡杖后便没再说过话,陆琮问了几句,易初道人心思不知落在哪里,都没有回应,陆琮便也安静下来,随着海风呼啸,看易初道人默不作声的样子,怕是又出了什么事,不好多嘴。 片刻不到,归来的易初道人将破幡杖落在庚辰的侧面,陆琮不等稳当,便急忙跳了下来,奔到呼伦恽身边,一脸担忧的问道:“大哥可好?!” 呼伦恽爽朗一笑点点头,答道:“放心,大哥好着呢!”说话间还拍了拍胸膛。 陆琮赶忙又低头看着打坐的萧风齐,脸色苍白,急忙问道:“那...二哥呢?!” 呼伦恽也面露担心的神色,不过声音沉稳,安慰着陆琮,望向庚辰轻声道:“幸得这位前辈出手搭救,二弟应该是无碍,现在不过是要些时日恢复罢!” 陆琮听完,放下心来,随即走到庚辰身边,抱拳行礼,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多谢前辈出手搭救我二哥!晚辈陆琮有礼了!” 庚辰一样没有回应,不过是斜眼瞟了一眼陆琮,就又想起了蚩尤,心里一阵怒气直涌,索性不做任何反应朝边山又走出几步。 晾了陆琮半天后,庚辰见陆琮仍是一动不动的恭敬抱拳,便打算给易初道人一个面子,正欲开口,哪知陆琮忽然一起身,转头就走,脸上满是一副礼数到了,不答应就算了的表情,努了努嘴,又走到了呼伦恽身边,学着呼伦恽给萧风齐护起法来。 可落在气不打一处来的庚辰眼里,却像是陆琮并不待见他一般,眉头一挑,心里感叹道:好小子!还有些气性! 易初道人看在眼里,面容尴尬,透露出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神色。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淡下来,可时间可不等人,庚辰不一会就有些不耐烦了,望向易初道人,眼神淡漠,脸上摆出若是没事,吾可就要走了的神情。 易初道人想来想去,看来眼下只能霸王硬上弓了,转身看向陆琮,皮笑肉不笑的喊道:“陆琮!过来!” 陆琮应声而动,走到了易初道人身边,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师傅,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庚辰轻蔑一笑,望着易初道人,那神情像是在说:“还说不是你弟子,这师傅可都喊上了!” 易初道人笑得比哭还难看,走到陆琮与庚辰中间,先是与庚辰说道:“庚辰道兄,这便是你先前见过的陆琮,也是贫道认为被天道眷顾的修道种子!”庚辰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 易初道人紧接着转头看向陆琮,轻声说道:“陆琮,这位前辈可是极厉害的大神,你不是想学这世上一等一的术法么?现在这机缘可就在你眼前!快去这前辈面前磕三个响头,行拜师礼!” 陆琮面无表情,撇了撇嘴,一脸抗拒,走过去绕着庚辰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庚辰面前,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人不是先前兽取涧里那道模糊的轮廓么? 一高一低,两双眼睛,对视良久,最后陆琮转头望向易初道人,以极其不屑的语气说道:“这人凭什么当我师傅?!” 易初道人一惊,脚下飞快,急忙走过来捂住了陆琮嘴,然后赔笑道:“道兄勿怪,陆琮年纪还小,说错话莫要放在心上!” 庚辰嗤笑道:“如此还算年纪小么,若是这般年纪的妖族怕是都已经能御空了,真不知你哪里来的信心!” 陆琮掰开易初道人的手掌,高声喊道:“我师傅对我有信心关你什么事!!要是跟我师傅比,你差得远着呢!” 易初道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回是真的像要哭泣了一般,眼看庚辰越来越冷漠的脸色,怕是与陆琮之间的师徒缘分还没开始就要结束,易初道人急中生智,一把甩开陆琮,高声喝道:“好你个陆琮!贫道早已说过,施主你不是贫道的弟子,贫道亦不是施主你的师傅,既然施主与贫道之间没有这等师徒关系,贫道哪里能让施主你几次三番的喊着师傅二字,岂不是坏了道统纲常!再者今日贫道好心与你找来庚辰道兄,想让施主你拜师,寻一个真正的师傅,不再苦苦与贫道纠缠!!!”易初道人顿了顿,咽了口口水,语气有些沙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竖子!今日再要不识好歹,坏了贫道追寻大道,休怪贫道无情!!”易初道人说完便转过身去,不看陆琮,也不看庚辰,唯有呼伦恽能看见易初道人侧脸,脸上抽动,双目紧闭,一脸心痛神色! 呼伦恽亦是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听得易初道人此言的陆琮如遭五雷轰顶,身子朝着易初道人就直直的跪了下来,脑海忽然又想起卧虎山山上那夜的情景,眼眶含泪,嘴里轻呼: “师傅!” 话语一落,陆琮跪俯下去,心湖里却是已经掀起滔天巨浪,寒霜骤起,原本心湖之上的光华趋暗! 隐隐有不稳的征兆! 被陆琮轻呼的这一声惊醒的庚辰,转身看向陆琮,脑子顷刻间回想起当初蚩尤与其一拜在同一师门之下,到最后蚩尤被赶下山之际,也是如此这般拜别师尊,即便跨越万年,此情此景仍是让庚辰一时有些恍神起来。 尽管易初道人于心不忍,但也只能狠下心来,连头都不转,毕竟一想到自己随时可能大限将至,若是现在软下心来,当断不断,日后怕是陆琮只会更加痛苦! 呼伦恽在一旁不知所措,毕竟他实在是掺和不进来,加上嫌自己嘴笨,生怕一说就错,帮了倒忙,只能在一旁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萧风齐快步走了起来。 盘腿打坐的无渊则是靠着一双耳朵将这发生的所有事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此刻间身体又开始颤动不停,倒不是因为先前的妖力压制,而是心有不甘,气愤得不行,凭什么一个凡人小子能轻易得到这般登天而上的机会,还不愿答应;而他礼数周到,却被冷眼相对,越想心里越有一股怒气,若不是身体暂时动不得,也不敢动,无渊怕是就已经站起身将这凡人小子撕了个稀碎,自己去拜眼前这位妖族大妖为师了! 海浪仍不停歇,将海面上的木板与碎屑都冲到了岸上,泡沫则是尽数爆裂了去,再无踪影。 海风咸腥,吹进渡口市集里,却未穿地而过,而是渐渐围绕在无声低咽的陆琮身旁,掺杂着点点黑色气息,现出风卷之形来,就连一旁的呼伦恽都停下了脚步,只觉人身小天地里气血翻涌,法力就要夺体而出。 呼伦恽当即喊了一声: “师...师傅!三弟情况有些不对!”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六章 分别 - 神谬 - 提辰 呼伦恽话音刚落,易初道人与庚辰皆是被陆琮身体中散发出的暴戾气息所惊动,一同转过身来,望着陆琮,不过眼中神色各不相同。 不过片刻,陆琮阴暗的心湖中点燃一丝漆黑的火焰,不过一瞬便骤然放大,悬于心湖之上,散发出幽幽火光。 庚辰的一双竖瞳中带着一丝亘古不散的恨意,看着散发漆黑气息的陆琮喃喃道:“果然!化作命火一部分的镇魔诀并不会随轮回而消失,但是今日天道让你再度出现在吾面前,想来也是宿命的安排,就让吾再斩一次罢!哈哈哈!岁月更替,却仍不可回避,这都是命啊!” 庚辰昂头一笑,说话间,眼角浮现一点泪花,立刻被大风刮起,飘忽不见。与此同时,庚辰右手化作龙爪,带有逼人锋芒,掌中妖力吞吐间,往前迈出两步,作势就要镇压陆琮。 易初道人见状急忙挡在庚辰与陆琮中间,一双手展开,朝着庚辰痛心疾首的喊道:“庚辰道兄,你看清楚!这是陆琮!不是蚩尤!你认识的蚩尤已经轮回了!道兄勿要造无辜杀孽啊!” 庚辰大手一挥,易初道人哪里能挡,立马就被甩了出去,毫无反抗之力。 “扑通!”一声后! 脸朝地趴在地上的易初道人使劲抬起头,拼命举着一只手掌高声疾呼道:“道兄啊!难道你就不想弥补你心里的遗憾吗!?若是你愿教导于他,何尝不能将他引入正道!继而成为我等中的一份子!岂不是天道所愿?!” 庚辰一怔,面露复杂的神色,眼中像是又回忆起往事,可陆琮身上的暴戾气息却是越发疯涨!漆黑风卷已经快要将陆琮的肉身完全包裹!一旁的呼伦恽遭受暴戾气息的波及,双眼开始变得微红,身子震颤,只得盘腿打坐下来,拼命运转山林净心法诀,压制剧烈涌动的血液与法力。 庚辰脚步有些慢,待走近陆琮身边,抬爪间只见一道残影,气势极盛的陆琮便直接昏死了过去,倒在了一旁,暴戾气息形成的黑色风卷也随之散去,天地灵力重新归于安静。倒是陆琮心湖里的那团火焰悠悠的叹息了一声,没了生息,慢慢隐去了火焰之形,不知是因为丧失了此次夺取身体的机会,还是别有所指。 黑风止歇,易初道人一掌重重拍在地上,头也低了下去,应声叩在了碎石地面上,溅起些许灰尘;呼伦恽则是喘着粗气,继续运转法门,使自己的内息回归于常,不再暴乱。 心中诧异的无渊则是暗中猜测陆琮的来头,毕竟刚才那股剧烈的灵力波动,一个普通的凡人哪里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定是有着不一般的出身! 庚辰盯着昏倒在地的陆琮,一双眼中狠厉、暴怒、遗憾、柔和几种神色在数息之间反复跳动,最终缠绕在一起,化作了最后的平淡,才冷漠的开口道:“吾可以答应你收他为弟子,不过条件有三:若是他修行天赋不行,百无一用,吾会杀了他!若是他控制不住蚩尤的命火,化作邪魔,吾会杀了他!若是他定力不够,坠入邪魔一道,那吾更会杀了他!”说道最后,庚辰已有些咬牙切齿,一双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中捏的咯吱作响,妖力奔涌间,瞬息间便夷平了扑袭而来的海浪,望海津海面上的浪花尽皆消于无形。 平地中一时间安静得可怕,针落可闻,无渊觉着有些不对,再待下去怕是有变,便站起来朝庚辰施了一礼,后退两步,随后转身一伸手,拖起瞳狼的身子,飞快朝弃玉渡船奔去。 易初道人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庚辰脸上可以凝水结冰的神色,忽的撑着破幡杖又站起身来,破幡杖敲在碎石上,清晰可闻!叩地声音消失后,易初道人已经伸手将陆琮扶了起来,看着昏过去仍是一脸伤心的陆琮,易初道人也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没办法,只得先朝庚辰鞠躬作揖,恳切说道:“还请庚辰道兄好生教导陆琮!若是有陆琮什么不对,看在贫道的面子上,还请轻些责罚!”说完,朝着庚辰苦涩一笑! 庚城斜眼一瞥,冷哼一声:“吾如何教导弟子!还要你管么!?若是不愿意,吾马上就走!” 易初道人嘴角当即扯出一丝笑容,急急走了过来,一手抚在庚辰法袍的表面,但未曾挨着,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庚辰道兄了!贫道这厢就先走了,若是有缘...”话没说完,易初道人又马上改口道:“贫道与庚辰道兄应是有缘的,那便日后再相见吧!” 接着易初道人转身走到站起身的呼伦恽身边,问道:“呼伦施主,接下来可有打算?!” 呼伦恽担忧的望了一眼陆琮,但易初道人摆摆手,朝下虚压,示意没有问题,呼伦恽才开口道:“师傅!晚辈之所以来升龙洲,本就是因为有一处凶险地方必须要去,不过不知凭晚辈自己这点修为是不是能够全身而退!” 易初道人沉思片刻,落在宽大袖子中的手,细细掐指一算,随后脸上浮现笑意,正欲开口,一旁的萧风齐蓦然站起身来,与呼伦恽说道:“我陪你去!” 呼伦恽当即乐道:“有我兄弟二人,此行必定手到擒来!师傅不用担心了!” 易初道人笑意更浓,口中说道:“善!贫道就祝两位马到功成!等到下次再相见时,可别忘了给贫道带些酒水!” 呼伦恽连忙道:“一定!一定!师傅放心!” 萧风齐也点点头,愈呼伦恽一齐朝易初道人行礼道别。 随后易初道人走到一旁与三人告别,临了朝陆琮看了一眼,手中甩出一道流光,被庚辰抬手接住之后,抬步登上破幡杖朝西而去。 呼伦恽与萧风齐亦是目送易初道人之后,又朝庚辰行礼告辞,最后两人走上前来,分别在陆琮身上放了件宝物,就一起朝升龙洲内陆御空而去。 庚辰瞥了一眼离去的三人,见已无人,用手中的千丝灵笼袋将另外两件宝物收入其中,低头看了一眼被易初道人说话间挪到自己脚边,靠着自己大腿的陆琮,鼻中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摇了摇头。 随后,庚辰也不多话,袖袍一挥,以妖力裹住陆琮,就朝升龙洲北边而去。 不过路过一处戈壁谷时,挥手击出一道术法,将躲在石头后面偷偷观望的易初道人打了个灰头土脸,不等易初道人有所反应,就施展飞龙御天之术,消失无影! 好不容易才将尘土挥散的易初道人望着北边,脸上不由得露出由衷的笑容!抹了两把脸后,朝西而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七章 动静 - 神谬 - 提辰 ​地府。 阎罗殿里。 阎王端坐在宝座之上,身旁站着陆判,堂下还有不知为何突然来访的巨灵神。 尽管身躯缩小,但巨灵神亦能与坐于宝座上的阎王平视,不过却是视线飘忽,老是瞟向陆判手里的生死簿,朝阎王行了一礼,露出背负的双斧,只是斧子上头还有些裂纹,像是才祭炼不久。 阎王挪了挪腰间的玉带,一手撑着脸颊,慢悠悠开口问道:“巨灵神将,此番来我地府有何贵干啊?!” 巨灵神面露笑容,与阎王诚恳说道:“末将此番前来地府,是想从阎王您这借得生死簿一观!” 阎王看向巨灵神,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扯了扯嘴角说道:“巨灵神将,你可知生死簿乃地府之根本,无缘无故的,你觉得凭你一句话就可以从地府借来随便看看?!” 巨灵神不说话,反手取出身后一双斧子,阎王一惊,双脚一点地,朝后一仰,陆判见状,立马手持判官笔护在阎王身前,高声喝道:“巨灵神将!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地府阎罗殿!” 巨灵神憨傻一笑,一抖手,将一双斧子平举在胸口,接着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说辞搬了出来,心痛说道:“阎王!您且看看末将这一双本命斧子!”巨灵神伤心的抚摸着斧子上的裂缝,接着说道:“如今破烂成这幅模样,我这斧子哪里还有半点威能,要是碰上个妖魔外道,末将在外亦是受影响啊!!” 陆判冷冷开口道:“巨灵神将,若是你要祭炼斧子,不应该去兜率宫么?来地府作甚?!” 巨灵神语气不改,像是早已猜到有此问,当即答道:“末将先前求着太上老君的烧火道童许印将我这斧子祭炼了一番,但少了材料,所以仍是一碰就碎的模样。不过许印临了与我说道:后续祭炼所缺的璧山铁精在地府生死簿上可寻见其落处。正因为如此,末将所以才来的地府,就是想想求求阎王,看在与末将往日的情分上,让末将一观生死簿可好?不劳陆判动手,末将自己翻看便可,只求寻得那璧山铁精,待末将祭炼好这一双本命斧子后,定备好礼物来感谢阎王!”巨灵神声情并茂,越说越心酸,竟让人分不出真假。 阎王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朝陆判使了使眼色,陆判心中当即了然,法力驱动下,手中生死簿立刻翻页起来,不出片刻,在巨灵神还在愣神时,陆判便开口道:“巨灵神将,据生死簿所示,璧山铁精如今在巨木洲休山得见,你且快去吧!此物有灵,若是晚了,怕是会移山而居!” 巨灵神一手掩面,眼珠子急速转动,但又想不出别的辙,半晌后,只得抽泣两声,拜谢阎王:“谢过阎王,末将便先退下了!” 阎王点点头:“去吧!” 巨灵神心中叹息一声,出了地府后,朝巨木洲休山而去。 阎王倒是没来由的感叹一句:“巨灵神也不容易啊!整日给昊天做牛做马,最后连个本命斧子都得靠自己去寻些普通的天材地宝来祭炼,属实有些凄惨!” 陆判亦是跟着点点头。 随后阎王又问道:“西明洲的事如何了?!” 陆判立马答道:“烛九阴的气息在西明洲不过是出现了数个时辰,便再无踪迹,不过郁垒、神荼已经出发,现在想必应该快要到了,接下来就看在西明洲看看有无线索了。” 阎王轻笑道:“这烛九阴怕是很不想回镇邪塔里住着啊!你说待在塔里多好,有吃有喝,还有业火锻体,既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也不用躲躲藏藏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完,阎王自顾自摇了摇头。 陆判合起生死簿,一本正经的答道:“这些妖族天性不喜拘束,爱好自由,但更爱闯祸,依属下所见,不出多久,烛九阴便会回来了。” 阎王默然一笑,随后又问道:“蚩尤下落何处知道吗?!” 陆判摇摇头:“自从在落霞洲失去其踪迹之后,便再无消息!” 阎王朝后又一仰:“不知道也好,王母还差龙吉公主来问,想必她也是没安着什么好心!” 阎王话说着,瑶池里正流光溢彩,宝光闪烁。 瑶池仙境,灵气蓬勃间,池中碧荷将开未开,荷叶露珠滚动,滴落瑶池,点起悠悠清微浪;池边仙子嬉笑拂水,一旁灵桂飘香、桃花泛水,树下则又有曲径流波,可见熠熠扑鳞光。 瑶池当中的山岛上落有各式建筑,远望都可见,当前一落眼:花园瀑布当前落,宝楼玉台印百花。抬步上玉阶,处处可观:雕梁画栋开天意,彩绘生灵落有声! 好一派神仙景色! 比起玉霄宫群落的磅礴大气,瑶池则更显女子柔情百转难回意,摇曳生光引人迷。 宝莲台上,薄纱飘飘,王母娘娘坐在宝座上,尽管换了精美常服,亦是庄严不可近的模样,身后法相光轮光芒内敛,流彩不散,立在厅中的龙吉公主在王母娘娘面前施了礼,便落座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王母娘娘开口问道:“地府那边可与你说了些什么消息?!” 龙吉公主立马起身,挠了挠头,答道:“禀娘娘!那孟婆只与我说了些琐事。” 王母娘娘鼻头闷笑一声,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打趣道:“你呀!迟早让人卖了都还在给人吆喝!” 龙吉公主一时不敢回话,只得低着头站着。 王母娘娘一抬手:“好了!坐下吧!” 龙吉公主才敢屁股半挨着椅面,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片刻之后,王母娘娘才又对着龙吉公主说道:“你也不必太在意,以后还是可以多去地府,能见着阎王自然是最好,见不着就与孟婆多聊聊,权当是让地府众人放宽心。” 龙吉公主点点头,答了声是,然后又问道:“娘娘,不知道咱们可有蚩尤的消息?!” 王母娘娘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吾暗中调派落于人间的十二溪女去搜寻蚩尤踪迹,但到目前为止也无丝毫线索,想来蚩尤应该是被人藏得很深了!” 龙吉公主问道:“那...会不会影响我们?” 王母一笑,语气丝毫不在意,慢悠悠说道:“不用着急,我们找不到,那自然别人也找不到,也是好事,毕竟现在的蚩尤对我们没什么大用,日后以蚩尤的天性,若是实力有成,必然会自己冒出头来!我们静静等着便是!” 龙吉公主点点头。 厅中正起风时,一位仙子落在厅外,随后迈步走了进来。 王母与龙吉公主脸上皆浮现笑意,等着仙子进门。 仙子入门,体态娇丽,衣饰华美,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黛眉凤眼灿若星,巧鼻薄唇似含情,脸庞不过一掌,真真是美艳无双,但一身气质却又温婉娴雅,引人注目。 龙吉公主笑意盈盈,开口道:“瑶姬妹妹这是去哪里了?怎的如今才回?!” 瑶姬快步上前,朝王母行了一礼,口中声音宛若山野轻响:“见过娘娘!见过龙吉姐姐!” 王母娘娘抬手问道:“此行如何?!” 瑶姬落座一旁,眼里有些忧愁,轻声说道:“原本看外头仙鹤翩飞自如,想去何方,便去何方,我也起了好奇心,想去仙鹤的来处看看!看看人间是什么样子!” 龙吉公主又问:“妹妹是看到什么了?!如此忧愁?!” 瑶姬抬起头来,楚楚动人,答道:“果不出娘娘所料,人间确实蒙难深重!早先的人们还住得是土石搭建的房子里,吃穿不愁;可如今却大多是住得茅屋,吃的糠菜,穿得破衣烂衫,是真苦啊!” 龙吉公主问道:“为何会变得如此呢?!” 瑶姬人间游历多年,答道:“凡人被暗中引导,每逢天灾人祸,相信只要诚心供奉神灵,便能免去灾祸,得保平安!” 王母娘娘静静听着,龙吉公主却是极为敢兴趣,急急问道:“这也没错啊!” 瑶姬叹息一声:“若只是如此!自然是没错!以心念之力换来神灵庇佑,本就是凡人与神灵间默契相合的规矩。可后来愈演愈烈,凡人之间忽然开始口口相传:只要供奉神灵,不用下地劳作,也可吃穿不愁,凡人哪能辨明真假,大部分都诚心去供奉各路神灵,没料想却是越过越惨,最后只能带着眼里对神灵的信念死去。” 龙吉公主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母娘娘沉声说道:“人间也不全然是如此,有些神灵自认为高高在上,便竭泽而渔,欲求速功,而不计代价,素不知最后害的也是自己罢了!” 瑶姬默默点头。 玉霄宫。 昊天帝正在赏花,开口问道:“瑶姬回来了?!” 太白金星笑着点头:“回陛下,瑶姬公主的确回来了!” 昊天帝微微一笑,摘下面前仙昙一枝,置于镂空玉盒当中,与太白金星说道:“有劳星君,替朕去瑶池一趟,送与瑶姬!” 太白金星恭敬接过:“陛下言重了!臣立刻就去,告退!” 昊天帝摆摆手,脸上带着笑意,想来许久没有如此高兴了。 北边地界。 隐匿踪迹的伏羲落在一座不知名山头,山头周遭地形若桃核,其他则皆似普通山林,山头下有一座隐秘的土地庙,里头供奉着一座泥胎神像。 走到土地庙旁的伏羲一跺脚,身旁立刻飘起一阵轻烟,轻烟散去,土地杵着拐杖现身,朝伏羲行了一礼,恭敬说道:“见过人皇!” 伏羲点点头,眼中有些悲痛,取出几分自身仅剩的混沌气,将其封入一块五彩石中,再将这五彩石打入土地庙里的泥胎神像里,做完这些后,伏羲才朝一旁恭恭敬敬的土地沉声说道:“勒陀!不论什么情况!你可要保护好你的土地庙!!”说完后,伏羲便转身要走,丝毫没有要多停留在此的意思。 名为勒陀的土地公郑重点头,躬身一拜,目送飘然而起的伏羲腾云而去。 西明洲,灵山。 自金顶散出的佛唱之声梵密清彻,隐约笼罩了半洲之地。 从灵山山门往上,于往常不同的是,多出了许多佛门弟子,口中诵念着各种经文,行走在灵山各处,一声声经文凝聚成点点精纯佛力去往金顶之上。 若只是多出些佛门弟子倒是不足为奇,但这些佛门弟子里绝大多数都是妖族弟子,有些尚未化作人身,仍以妖身端坐在各处,可是却能口诵经文,以梵音笼罩自身时,将自身妖力与佛力相合,逐渐化去自己的妖身,有大成者身后都已能看见卍字法印,悬于脑后缓缓旋转。 佛日高悬下,金翅大鹏展翅掠过,带起一片阴影,朝金顶而去。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八章 毕离与白合 - 神谬 - 提辰 伏龙书院坐落在升龙洲一处名为“涿鹿”的地方,此地原本与升龙洲其他地方一样,皆是森林密布,土地肥沃的宝地,但经过上古一战之后,涿鹿周边地域被打得山河破碎,赤地千里,而位于战场中心的涿鹿地界则变得高耸成岭,睥睨四方,所幸当中还有一条涿河未断,贯穿涿鹿山岭当中,河流自北向南流去,错落有段,平缓处极宽阔,漫出地面,赤鹿饮水其中,留得一线生机;大河险处如同天门断开,水势澎湃而下,磅礴无匹,像是在冲刷着升龙洲千万年来的悲壮。 至于伏龙书院为何建立?!又为何要在妖族定居的升龙洲上建立?! 只有极少人知道当中缘由! 自涿鹿一战之后,妖族败落,虽且战且退,但仍躲不过四方合围灭杀,幸得天道有好生之德,加之盘古伏羲在当中斡旋,才使得战事停歇,妖族得以喘息之机,分成数股遗民,去向不同地域,为妖族存得一线生机。 届时天庭尚未建立,诸神商议数载,才终于达成了一致:妖族若要生存于世,必要经教化,去暴戾,才不会为祸世间,掀起乱事! 虽得结果,可实际成行又是商量了好一阵,有些古神要立大阵将妖族尽数封印在升龙洲、有些古神则是要将妖族贬作奴隶,供各方驱使、还有些则是想分出些妖族,留个种,其余尽皆灭杀了!凡此种种都像是随口一说般,谈笑间便决定一族之存亡,但都没能说服参与商议的各方。 最后在多方斟酌之后,以伏羲盘古为首的古神付出了些代价之后,古神们才决定在升龙洲草木不生的赤地上建立一座书院,名字则是白泽提的,算是妖族的一种表态。 至于宗门,升龙洲上至今可是无一座,茫茫多的妖族或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自己领土之中,或是前去伏龙书院,求取教化,习得术法,如果天赋出众,还有机会前去伏龙书院的秘境之中,寻得上古妖族的机缘传承,修炼得当,登天亦不是难事。 以此种种,升龙洲上的妖族部落,每每有后辈出生时,无论远近,都会先送来伏龙书院进行妖力勘验,若是幼儿体内妖力自生,尚未修炼,便可沟通天地灵力,就能留在书院修行;但倘若是幼儿体内经勘验有妖力自生,可与天地灵力无法呼应,书院便会让部落将幼儿带回,这些带回去的幼儿绝大部分会成长为普通的妖族,在部落中生老病死。 妖族生来沟通天地的天赋就不弱,但是在修炼上大部分妖族还是不如人族领悟得快,只有极少数妖族氏族传承有序,天赋极强,所以在氏族当中自然而然的便出现了实力强弱的分水岭,在伏龙书院当中亦是如此,因为修炼天赋的差异,弟子所处的区域被划分成外院与内院,还有无关紧要的杂院。 杂院落在伏龙书院西北角落里,占据的地方极小,并不引人注意,院里不过数十座土房,再无其他,陆琮正躺在其中一间小土房里,睡了两天还没醒过来。 土房里,一位瘦高条长脸,长手长脚的男子与一位微胖圆脸,手脚宽大的男子正靠在门口,两双眼睛静静望着躺在床上的陆琮,一起流着哈喇子,尽管两人不停在擦拭,长袖都已经湿透了,但两人脚下还是湿了一片。 瘦高条长脸的男子,脸上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瞳仁极大,上顶一对弯眉,塌鼻宽嘴,抬手抹掉一把哈喇子,紧接着咽了口口水下去,眼神定定的问道:“白合!你说这小子身上怎么这么香啊!这散出的气味活像个成精的金铃果子!还好咱们杂院有结界在,不然怕是要被挤爆了去!” 旁边的男子,微胖圆脸,脸上一双眯眯眼,一字眉,高鼻大嘴,两颗尖牙隐约可见,用手肘子使劲顶了一旁的瘦高条男子,咽了口口水后,告诫道:“你可不要动歪脑筋!” 毕离嬉笑道:“要不只试试一条胳膊?!看看是不是成精的金铃果?!” 白合闷闷道:“这可是小九!” 毕离有些丧气,咂了砸嘴说道:“我知道妖尊嘱咐过,要我们好好照顾他!我也知道要是妖尊不高兴,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这...真是考验我啊!” 白合当即转过身去,朝毕离也说道:“眼不见为净!” 转过身的毕离一脸遗憾,深呼吸了一口从陆琮身上传出的香气,痴痴说道:“咱们院里都多久没来凡人了,谁知道一来就来个这么可口的小九啊!真是磨炼我的心性!” 白合屏住呼吸,揶揄道:“要不你试试?!” 毕离装作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笑道:“哎!你这没脑子的这回说不定还说对了!保不齐还真是妖尊来考验我们的!若是照顾得好,想来妖尊应该会赏赐我等吧!” 白合一斜眼,鄙夷道:“我可没说!” 两妖修说着说着,蓦然一乐,在旁人听来,对于他们口中的妖尊,话语间极为尊敬,像是巴不得妖尊能多交待他们做些事! 躺在床上的陆琮听见声音,微微侧过头,眯着眼望见门口有两男子正头挨着头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且因为小土屋里透射进了外头的阳光,显得极亮,光晕闪动,看不清门口两男子的长相,但也不像好人,那句隐约的可口之词,配以两人咽口水的声音,陆琮心里一紧,而且小屋里头除了这张床,也像是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陆琮暗想:我这是流落到哪个穷乡僻壤的吃人村子里了? 过了会,陆琮都快绷不住了,斜眼一瞄,瞥见两男子一起抹了把嘴,顺带咂巴了两下,才恋恋不舍的朝小土屋外走去。 待两人离开,陆琮立马翻身而起,在这睡了两日,除了肚子有些饿得紧,一身气力倒是无碍。 陆琮贴近无门遮掩的门口,侧头一看,却见在不远处,先前那两男子各自走进对门的小土屋里,随后便没了声响。 陆琮打量了周围片刻,才探头望去,只见这小院里一共十二座小土屋,坐落在这处圈起来的小山岭各处,下有七座,顺着凿出来的阶梯而上,上头还有五座,整处地方在几株沾满灰尘的赤沙杉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安静。 自己所在的小屋正是对着杂院门口,只要穿过眼前这条直道,便可出去。蹑手蹑脚的陆琮,从门口一溜而出,贴着墙边,脚尖点地而行,借着先前所学的轻功,倒是没有任何声响,一双极有神的眼睛左右看顾,警惕着毕离和白合的动静。 陆琮打着十万分的精神,溜至毕离屋旁之时,正要窥视里头的动静! 忽然! 一阵风起,风沙飞扬! 莫名出现的滚草“唆唆”有声!擦地而行! 陆琮心里一紧,以袖袍遮脸,急忙就地一滚,朝土屋侧边一躲,待风消草停,才又探出头来,偷摸瞧着两边的动静。 一炷香后,耐心若老猎人一般的陆琮才稍稍探出一只脚,落地后,紧接着,一步,两步,陆琮走到毕离门口,探头一望,只见毕离正躺在床铺上,打着呼噜,已经睡熟了过去。 陆琮一喜,又转头朝白合屋里望了一眼,也没有异常,当即立着脚尖,踮过几步之后,飞一般的朝院门口跑去,门口并无大门,两边的土坯院墙也不过一人高,外头只有一条幽静的风沙小道,通向外面。 陆琮左右一望,朝着小道尽头奔去,而且越临近街道口,外头的人声亦是逐渐鼎沸异常,像是有不少人聚集在外头,陆琮心里一喜,觉着自己马上就要逃离刚才的那处吃人险境了。 眼前景色逐渐清晰,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陆琮脸上喜色越来越浓,但是到了街道口刚刚露出上半身,欣喜的望着外头,哪知周遭所有的“人”皆是刹那间转过头来,不过一息,便看到街道上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片刻之后,一如毕离与白合刚见到陆琮时一样,咽口水声四起不停,陆琮赶忙止住身形,朝后一仰,又缩回了风沙小道里,外头的众多妖族皆是左右互望后,得到了相同的答案,透过面前写着妖族文字的牌坊,都在这街道口含着哈喇子,咽着口水,在牌坊上挂着“杂院”的匾额下就地扎堆走了过来! 围成一堆的妖族弟子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陆琮,但是却没有一个率先动身往小道里踏上哪怕一步。 眼看着外头大道上的妖族弟子越聚越多,即便那些后头来的纯熟看热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阵势也吓得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陆琮一惊,一手按住剑柄后退数步,心里苦不堪言:怎么刚离虎口,又进狼窝! 陆琮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头,此时身旁却是刮起两阵强风,直接踩着小道沙土穿梭而过,正是毕离与白合。一息间,只见这两人挡在陆琮面前,弯着腰,赔着笑,请匾额下的众多妖族弟子散开,可这些妖族弟子十分不买账,显然陆琮刚才昙花一现所展现的诱惑力极大,就好比这片赤地上久旱之下突然落下的甘霖,一些妖修弟子咂摸着嘴,当着毕离与白合的面就开始套起话来: “两位妖兄,这是你们杂院新到的金铃?货色不错啊?!是不是要找个时候放血宰了吃?” “我看也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啊?!两位妖兄到时候可得通知大伙往食馆里去啊!” 毕离大喝一声:“诸位!尔等都在瞎扯什么呢!可不要欺妖太甚啊!我们杂院虽然在书院里位次最低,但我们院里的事还不需要给各位都上报一番吧!” 虽然毕离如此言语,但周围妖修仍不罢休,一时抓耳挠腮起来,一旁的白合早已不耐烦,一字眉一横,手结幻化法印,口中诵念道: “诡龙秘术!一化万千!变!” 白合术法一出,眨眼间围在外头的妖修人数多了一倍,但那多出来的尽皆是白合的化身,每一具化身都拖着一位妖修弟子,就朝大道外头拉去,这些个妖修弟子虽然不愿,可力气实在比不过白合,被白合双手一钳,分毫不得动,只得半推半就的被拉扯走了。 大道上的妖族修士骂骂咧咧散去后,毕离与白合蓦然一转身,笑呵呵的望着陆琮,异口同声:“小九!还要往外去吗?” 陆琮咽了口唾沫,站直身子,朝着毕离与白合一抱拳,鞠了一躬,说道:“两位前辈!不知道这是何处?二位为何要称我为小九?!”说完,陆琮抬头偷瞄了两眼毕离与白合。 不过毕离与白合倒是不着急说话,走了过来,把陆琮夹在当中,毕离长手一搭,搂住白合的肩膀,口中轻声笑道:“不着急!等回了咱们院里,我俩再跟你细说!” 毕离手腕一抖,摇着白合的肩膀,一旁的白合嘴里只好蹦出一个字:“对!” 回到院里,白合搬出一张木桌,三个木桩,伸手示意陆琮坐下,然后倒出三杯深绿色的汁液,一人一杯,杯中悠悠散出了些引人呕吐的气味。 眼见毕离与白合皆是举杯隔桌相敬,随后一饮到底,骨杯落下,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陆琮,眼里尽是热情之色,陆琮不好推辞,只得端起杯来,但刚举到嘴边,一股极其浓烈的腥腻之味扑鼻而来,陆琮有些难以接受,可骨杯刚放下到胸前,旁边白合不动声色的“哼!”了一声,陆琮赶紧又端了起来,透过骨杯看见毕离笑眯眯的面容,陆琮心知肯定是躲不过了,一屏息,再仰脖,端起整杯倾倒入口中,滑腻的汁液一瞬而下,滋味堪比馊了许久的饭菜! 陆琮一脸青色,将骨杯放回木桌,数息之后,在毕离和白合的注视中,朝前一倒,趴在了木桌上,眼里的天地都挂着一圈青茫茫的晕色,后劲简直要人命! 半个时辰过去,陆琮趴在桌上,眨了眨眼,旁边一动不动的毕离忽然问道:“小九,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陆琮没有敢挪动身子,怕一挪动,肚中喝下的东西就要忍不住吐出来,只得微微侧头,将自己心里的疑问说出:“前辈!你可曾见到与我一起来的人?!” 毕离一歪头,想了想,但并未有印象,嗝嗝笑道:“与你一起的人?什么人?!” 陆琮赶忙接着说道:“除我以外,一共还有三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位黑瘦道人,手里拿着一柄破幡杖;其余两人分别是一位挂刀的山野汉子和一位持枪的威风修士!前辈可知道他们去往何处了?!” 毕离摇摇头,看了一眼白合,白合直接摇摇头,毕离才轻声说道:“你来时只有你一人,并未有其他人与你一起!” 陆琮一愣,回忆起昏迷前的场景,眼中仍是不愿相信,心里一痛,易初道人真的舍他而去了?! 毕离像是察觉了陆琮的不对劲,朝白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离座,朝院里一处挂着干草木柴的小屋而去,像是要去给陆琮准备点吃食。 呆呆趴在木桌上的陆琮,双眼有些无神,数息之后,陆琮忽然挺身而起,倒向一旁,弯腰干呕起来,不知是刚才那杯深绿色的汁液的缘故,还是心中苦闷,紧紧捂着胸口,呕着呕着,良久,未见污物。直到陆琮再度挺起了身,风一起,沙土飞旋,陆琮眼里尽是泪光。 风沙过后,陆琮抹了抹眼睛,放下自己一双手,撑在木桌上,闷在心里的话一时无人可说,以至于陆琮此刻的眼睛里愈发的幽深而平淡,就这么静静看着杂院的门口,镇定至极,有些让人害怕。 又过半个时辰,毕离与白合端着几个骨碟,碟中都是一些肉食,被两妖修就随手摆在了木桌上,不过倒是都靠在陆琮面前。 白合递给陆琮一双骨筷,正巧肚子“咕噜噜”一响,陆琮朝身旁两位一笑,也不再客气,接过递来的骨筷,又左右看了毕离与白合各一眼,两妖修均是热情点头,肚子一直喊叫不停的陆琮也顾不上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闻上去味道不差。 不过片刻,便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将三个骨碟中的肉食吃得干干净净,之后便轻抚鼓涨的肚皮,微微后仰,打了个饱嗝,沉默了片刻,以舌头剔完牙后,突然昂起头,猛地朝天一吼! 白合闷不做声的将骨碟、骨筷一一收起,又送回了厨房。 不知是不是看出毕离与白合对自己并无恶意,陆琮一扫先前的阴霾脸色,脸上也带起了一分笑意,朝一直笑脸对人的毕离问道:“前辈,不知此处究竟是何地?!” 毕离一笑,当即答道: “此处正是伏龙书院的杂院所在!” “我名为毕离,他名为白合!”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八十九章 杂院牧童 - 神谬 - 提辰 陆琮一愣,口中痴痴念道:“伏龙书院?!杂院?!” 毕离倒不急着给陆琮介绍,片刻之后,陆琮果然又问道:“前辈!这里是否还是升龙洲?!” 毕离点点头,吐出一个字:“是!” 陆琮想了想,盯着毕离再问道:“前辈,晚辈可是被一位银衫男子送来的?!” 毕离吐出一个字:“是!”但过了片刻接着说道:“他还让我们好生照顾你!所以你也看见了,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尽管你身上散出的气味可是对我们妖族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陆琮一愣:“气味?!什么气味?!” 白合正好走过来,一坐说道:“金铃果的气味!你知道金铃果么?!” 陆琮点点头答道:“知道!” 不光知道,还吃了不少! 随后白合又看向陆琮,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陆琮,让人有些发毛,一板一眼道:“在你身上!很强烈!” 经过白合这一说,陆琮回想起在水牛山被猪刚鬣追杀的时候,心中暗想:难道那时?!也是因为金铃果?! 陆琮一转头,屁股一抬,不等发问,毕离笑容散去,一本正经的说道:“没办法!金铃果的药性已经渗入你的血液之中,而且极为浓郁,若是一般未化形的妖族碰上你,一定是不死不休的!所以你暂时也别想从院里去往妖族扎堆的地方,一旦你现身在外,碰上修为高的,只怕片刻之间就会尸骨无存!你要知道升龙洲如今可是没有金铃果可以生长的地方,你就像是根行走的金铃果藤!” 陆琮打了个寒颤,轻轻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问道:“前辈!可有解决之法?!” 毕离又恢复了笑容,轻声说道:“想化解?!” 陆琮急忙点头,心里却是想着:不化解,我可怎么从这劳什子书院逃出去?! 毕离看了看陆琮,一双眼睛如同金睛火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若你能先筑基,以你自身气海的运转,或许能慢慢化解金铃果的药性!” 陆琮心中默念道:“筑基?!气海?!如何筑基?!气海如何运转?!” 毕离站起身,拍了拍陆琮的肩膀,笑道:“不着急!小九,我看你天赋异禀,等你准备准备,筑基自然是水到渠成,手拿把攥的,不用过于担心!”毕离宽慰了陆琮两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挠挠头说道:“另外你也不用叫我们前辈,太过生分,在我们杂院当中以师兄弟相称便可!” 陆琮有些丧气,但口齿极快,立马回道:“是!毕离师兄!那我现在该准备些什么?!” 毕离一笑,看了一眼白合,白合手中一闪,拿出一块玉牌,上有紫色光华,莹莹发亮,递与陆琮,待陆琮挂在脖子上后,毕离才说道:“这是混妖玉牌,上有妖力屏障,你将其佩戴在身,妖力屏障会自动展开!现在即便是我与白合也只能从你身上感应到纯粹妖力,此物可以在书院里护你周全!但要谨记,绝不可轻易取下!” 陆琮一点即通,用手摸了摸挂在脖间的玉牌,轻声问道:“毕离师兄,可我要如何才能尽快筑基?!” 毕离一乐,打趣道:“你想多快筑基?!” 陆琮不等毕离接着说话,就打断道:“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小九这个勤奋劲倒是很符合我们杂院的传承之道嘛!”毕离不答,却朝着白合挤眉弄眼道。 白合点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陆琮眼里的期待,毕离想了一会,脸上笑意更甚,抬起落在陆琮肩膀上的手掌,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与白合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你可要做好准备!”说完,毕离便转过身,用手又抹了一把大嘴,擦掉了些哈喇子,朝自己屋里走去。 陆琮则是点点头,与旁边不说话的白合一起静静坐在木桌边,望着杂院门口发起呆来。 翌日。 天蒙蒙亮。 “啊!你要死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声响彻在杂院里,但陆琮依旧睡得死沉,丝毫未受影响。 片刻之后,刚才喊出那道声音的毕离脚不沾地的飘进了陆琮的屋里,看见还在熟睡的陆琮,一脸奸笑的从身后拿出了杂院的镇院之宝——天穹大锣,现在乃是一等一的叫人起床的神器! 毕离一手持锣,一手持锣槌,运转妖力,天穹大锣的锣槌微微发亮,毕离竭力控制,使其发出的音波范围仅是落在陆琮屋里,不会波及外头。 不过一瞬! 毕离手一扬起,抡圆了!奋力一下! “啊!救命啊!” 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声响彻在杂院里。 一炷香后,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眼里所见皆是重叠闪动的影像,看上去有些痴傻的陆琮已经坐在了外头木桌上。 毕离抬手在陆琮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只得朝白合问道:“小九不会是震傻了吧?!” 白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不说话,但一脸的与自己无关的表情。 毕离撇撇嘴,问向陆琮:“小九?!你还好吗?!” 陆琮一愣,一脸疑惑的望着毕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开口问道:“毕离师兄!你说什么?!” 毕离连忙加大音量问道:“小九!你还好吗?!” 陆琮脸上露出更加疑惑的神情,但心思一动,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又朝毕离点点头说道:“毕离师兄!我是饿了!咱们是要吃早饭了吗?!” 毕离当即也变作了一副痴傻模样,望向白合,开口道:“白合!小九不会是聋了吧?!” 白合眼珠子一转,看了一眼人畜无害的陆琮,随后看了一眼毕离,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毕离站起身来,抓耳挠腮的,十分紧张,过了会盯着陆琮半天,趴在他耳边喊了几句,可陆琮都恍若没听见,和白合在一旁看起自己的剑来。 毕离叹了一口气,跺了跺脚,朝厨房走去,口中轻声念道:“罢了!罢了!先吃早饭吧!!”毕离刚说完,脑子里又突然想起:“不对啊!妖族吃个屁早饭啊!” 陆琮朝白合嘿嘿一笑,两只手立刻弹起,不停的揉着耳朵,刚才那几下确实是被毕离吼得有点魂不附体。 白合脸上也是难得浮现出一缕笑意,不似往常的一本正经,朝着陆琮还一顿挤眉弄眼。 停住脚步的毕离正觉着不对,但转念一想,摇了摇头,又迈步朝厨房走去,回来时带着三个骨碟,摆在了木桌上。 陆琮手脚麻利,一回生二回熟,一点不客气,立刻持筷吃了起来,毕离与白合身为妖族,本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见陆琮吃得这么香,手也不自觉的朝骨碟里伸去,师兄弟三人便一道吃了起来。 不到一炷香,在师兄弟三人风卷残云之下,骨碟里的肉食便被吃了个干净。 三人吃罢,白合又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深绿色的汁液,毕离与白合一饮到底,陆琮叹了口气,屏住呼吸,仰脖儿一倒,强忍住恶心的呕吐感。 天已放亮,毕离站起身来,朝陆琮说道:“小九,你昨日说想要尽快筑基可还记得?!” 陆琮眼里一喜,坚定的点点头,答道:“记得!毕离师兄!” “既然如此,那你可不要觉得辛苦!”毕离说完,嘿嘿坏笑起来,走进自己屋里,摸出一根一人高的长木棍,棍子顶端绑着一根粗绳,看上去像是根牧鞭。 陆琮一愣,虽然自己还算能吃苦,可面前毕离手持牧鞭大力一甩,牧鞭顶端的绳子随之在半空中鞭打出声,极为清脆。 “毕离师兄,这是?!”陆琮一脸疑惑,不知是要做什么的。 毕离不顾一旁的白合的眼神阻止,笑着朝陆琮说道:“小九,今日便给你安排一项我们杂院当中的筑基试炼!” 陆琮接过毕离手中的牧鞭,在面前甩了两下,默默等着毕离安排。 毕离摇头晃脑的与陆琮说道:“来,师兄带你去。” 说罢,毕离一挥手,念法唤出一枚青竹,招呼陆琮上去后,两人便一起朝杂院之外而去,身后的白合放心不下,也御空跟在青竹后头,唯恐出什么岔子。 片刻之后,风声渐消,陆琮转过头,放眼望去,只见眼底下一片戈壁赤沙,当中有一片清澈宽广的晶莹湖泊,入水口正是连着远处的的涿河。 毕离驾驭青竹,带着陆琮落在湖边一处较高的沙丘之上,放眼望去,湖泊边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许多似羊非羊,似牛非牛的四足妖兽,正从书院的一处围栏往湖边接连而来,远远望去,宛若浅溪流水,灵动不止。 毕离一笑,白合正好也落在了陆琮身边,毕离就着眼前微微起旋的风沙与陆琮说道:“小九,此处是我们杂院放牧之地,要做的事倒是没有其他,只要你在日出之时打开围栏,这些犇兽便会自己出栏,倒是不用看顾,它们便会自己来这飞沙湖旁饮水觅食;但日落之前,你要将这些犇兽一头不少的赶回围栏去!不得耽误!怎么样!很是简单吧?!” 陆琮实在想不出这有何难的,转头朝毕离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师兄,真的如此简单么?!” 白合正要开口嘱咐一二,却被毕离一手挡住,抢先说道:“的确简单,不过当中也有些小小挑战,若是你能短时间里将这群犇兽如臂驱使,那你离筑基也就前进了一大步!” 陆琮一抱拳,信心满满,高声说道:“请两位师兄放心!” 毕离笑着点点头,拉着白合就要御空而去,白合拗不过毕离,只得转头朝陆琮说了一句:“万事小心!”说完随手扔下一简陋木盒,里头装了些干粮与水。 陆琮笑意盈面,朝白合摇手作别。 待两人走后,陆琮眼中精光一闪,从沙丘朝下远眺而去,可见飞沙湖外一望无垠的赤沙地,风沙一起,沙草摇摇,陆琮目力所及之处,现出了沙地上所有低头饮水觅食的犇兽来。 日头渐升,陆琮左右无事,按照毕离的交待,自己今日只要在日落之前将这群犇兽赶回围栏即可,放牧这等小事,没亲手放过羊,还没看过放羊么! 陆琮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脚下沙丘坡缓而软,陆琮身子一倒,侧身躺在沙丘上,吹着干燥不已的沙风,倒有些惬意。 杂院里,落地后的白合朝毕离一字一顿说道:“后果自负,别拉上我!”说完便御空朝伏龙书院外院的食馆而去。 毕离赶忙伸手,赔笑道:“别介啊!我不是想试试这小子的福缘深浅么!” 白合却是理都不理,吓得毕离一时心虚起来,暗暗道:这小子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下午,日头太晒,陆琮只得另找了一处浅浅山洞,躲了躲猛烈的太阳,把白合留下的木盒干粮吃完后,陆琮将里头装水的葫芦挂在了腰间,木盒则是靠在洞穴角落里。 日头悠悠而落,不盯着看,几乎无法发觉。 升龙洲的白昼极长,陆琮不时数着时辰,可到了酉时,外头依旧是亮如白昼,丝毫不像要入夜了一般,陆琮有些奇怪,但还没动身,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子,心里有些怀疑起来:放牧这群犇兽,当真能筑基?! “呆子,还不去赶犇兽回栏!”异若的声音骤然响起。 陆琮一惊,随后问道:“为何?这日头现在不还大好么?!” 异若没好气的答道:“升龙洲可不像别的地方,白昼虽长,但入夜极快,不过一眨眼的事,依我看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入夜,届时一片漆黑,看你怎么赶这群犇兽回栏。” 陆琮又一惊,赶忙顺着土坡溜了下去,沙地已经有些发凉,陆琮朝异若抱怨道:“姑奶奶你怎么不早说啊!那我来这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异若轻飘飘的说道:“自然是知道了!” “这地方不假吧?!”陆琮急忙问道。 异若说道:“不假,是货真价实的伏龙书院!虽然我未曾来过,但与我所看的典籍的记载基本相同!” 听完异若所说,陆琮也算是放心了些。 说话间,陆琮快步走到一片犇兽面前,正要抬手驱赶,定睛一看,却才发现,这些四足落地的犇兽竟是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先前尽是远观,可是丝毫未觉得。 之后的一炷香里,陆琮在犇兽群里来回穿梭,尝试各种办法,或推、或拉、或说好话、或以沙虫引诱,招数极多,但都不奏效,目露无奈的陆琮望着这少说有千头之数的犇兽,一时间也有些焦头烂额。 似乎并未有先前想得那般简单! 异若看见陆琮手足无措的样子,嘲笑道:“呆子!你接着动手啊!先前你不是跟你那两师兄保证了么?!” 陆琮汗颜,轻声说道:“这与我想的着实有些不一样!”说着还朝后退了两步。 眼看时间如流沙一点点流下来,陆琮有些着急起来,当下确实没什么办法,甩起手里的牧鞭长绳时,周遭的犇兽也不过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去,仿佛看不起陆琮一般。 异若冷眼旁观了之后,便开口道:“呆子!你要是求我!我就告诉你怎么赶犇兽回栏!” 陆琮本来有些慌神,但异若这一激,陆琮一时又冷静了下来,没好气的答道:“求你?!那我还不如求我自己!” 说罢,陆琮又摸上最近的一处沙丘,望向眼前犇兽,细细看着这些妖兽,头圆但似马,生有宽大牛角,身子虽有厚重皮毛覆盖,但筋肉发达,体态健美,尾长而不见毛皮覆盖,蹄下生三趾,宽而大,可见极善在沙地奔走,除此之外,犇兽生有三眼,但额顶一眼从未打开过,只靠下方的双眼视物。 陆琮灵光一现,记起牧羊人放牧之时,必然要寻到头羊,若是头羊领头,那身后群羊必会随之而动,丝毫不用费力,便可将一大群羊驱使起来。 陆琮心里觉着有戏,赶紧又攀上一座高些的沙丘,放眼望去,飞沙湖边的犇兽尽落眼底,可问题又来了,陆琮并不知道领头的犇兽究竟长什么样。 陆琮只得又低下些语气,问异若道:“异若姑娘,你知道领头的犇兽是什么样的吗?!” “本公主当然知道!领头的犇兽嘛!它就...”异若正要说出口,却话锋一转,吊起了陆琮胃口。 “就怎么?!”陆琮自然表现热切。 “你想知道啊?!”异若又想循循善诱。 “我看你不会也不知道吧?!还装着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岂料陆琮反唇一击,嘲讽道。 异若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炸起毛来:“你放屁,本公主可是遍观世间所有典籍,就没有不知道的!妖兽典籍记载:领头犇兽的特点只有一个!就是一双眼眸是红色的!而旁的犇兽皆是棕色的!居然说本姑娘不知道!你这呆子才不知道!” 陆琮听完,顿时极尽目力,寻找着双眼泛红的犇兽,还不忘感谢异若:“异若姑娘!谢谢了!” “哼!”异若娇哼一声后,便没有声音。 一炷香后,陆琮眺望飞沙湖西,果然有两点红光闪耀,一只双角顶天,身形极为壮硕高大的犇兽正霸占着一方领地,独自觅食,别的犇兽只能远远跟在其后头,不敢靠得太近。 陆琮心中一喜,顺着沙丘滑下,一双脚奔了好一会,才临近这领头犇兽的面前,不过陆琮一抬脚时,这领头犇兽头颅猛然一抬,双眼红光弥漫,盯着陆琮不过一息,陆琮脚一放下,领头的犇兽便四蹄发力,巨角贴地! 直直朝陆琮贯冲而来!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章 大蛇破湖出 - 神谬 - 提辰 陆琮见状,急忙收脚,靠着本能反应转身就跑,可肉体凡胎哪里比得上红眼犇兽冲来的速度! 红眼犇兽朝着陆琮双角猛地一挑,但未刺中侧身避开的陆琮,再猛一甩头时,却因为自身极重,整个身体在沙地上横移出去极远,连带着划拉出三道极深的蹄印。 片刻之后,重振旗鼓的红眼犇兽甩了甩头颅,骨骼“咔咔!”作响,一双红眼看清陆琮奔逃的方向之后,掀起前蹄,在沙地上刨出一个深深的坑洞后,蓄力之后的红眼犇兽就朝陆琮再度冲来! 远处的陆琮这么一会儿才跑出十几丈远,加之沙地松散,跑起来极为费力,此刻正面朝飞沙湖,回头一望时,红眼犇兽已经近在咫尺,一对尖锐的兽角带着妖异闪光,猛然直抵后心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陆琮站在湖边,左右已无躲避之处,情急之下,只得纵身朝前一跃,“扑通!”一声响后,水花四溅,陆琮便已潜入湖水当中。 陆琮入水宛若游鱼,朝飞沙湖中心游出数丈远后,才气喘吁吁的冒出头来,踩着水回头朝湖边望去,只见这红眼犇兽竟然惧水,分毫不敢靠近,可似乎还不愿放弃,低着头,一对尖锐的兽角像是犁地一般,将湖边的沙地犁出两道极深的沟壑,随后又在湖边愤而哞嚎,发红的双眼紧盯着陆琮不放! 湖里的陆琮脸上带笑,像是故意刺激红眼犇兽一般,过了会还笑出声来,红眼犇兽虽不能做声,但陆琮朝左游一点,这红眼犇兽便朝左一点,陆琮朝右游一点,它也便朝右一点,总之是死死盯着陆琮不放,像是没想让陆琮上岸一般。 “呆子!这湖里有些不对!赶紧上岸!”异若的声音忽然又响起,声音有些着急。 陆琮一愣,问道:“异若姑娘,怎么了?!” 异若没解释,只是催促道:“别问了!赶紧上岸!湖里怕是有古怪!” 陆琮嘴角一扯,异若一发话,就赶忙朝一旁游去,但这岸上的红眼犇兽就跟他对上了!反正就是直直的挡在前路,陆琮有些无奈,朝异若说道:“异若姑娘!我上不去啊!岸上的红眼犇兽堵住了上岸的路!” 此时,湖里湖水上涌,缓缓浮现一片阴影,还伴着些大小不一气泡升起,一阵妖异气息弥漫在湖上当中,异若当即眉头一皱,心中大惊: “糟糕!” 陆琮正愁着怎么绕过眼前的红眼犇兽上岸,哪知道这红眼犇兽也像是受了惊一般,在岸边急躁了一阵之后,甩开蹄子就朝远离飞沙湖的方向跑去,那速度比追陆琮时更加快,仿佛身后有夺命之物即将出现一般。 陆琮眼见红眼犇兽跑开,虽然有些不解,但脸上却是一喜,急忙奋力朝岸边游去,此时离岸边也还有十几丈远,不过以陆琮的游水速度,也就数息便可靠岸。 湖面的气泡越发多了起来,连同陆琮的身边也升起了不少连串的气泡,随后一一在湖面上炸裂开来,陆琮正奇怪了,异若却是又喊道:“呆子!别看了!快往岸边游!” 陆琮听见这话,手脚顿时一阵发力,眼看就要一手扒住岸边的沙滩,哪知腰间顷刻间传来一股拉扯巨力,下一瞬,陆琮便被直接拉入了湖水当中! 短短几息间,陆琮喝了不知多少口水,在湖里被溜得七荤八素之后,才又被从湖水了提了出来,腰间正围着一条一人粗的青红色尾巴尖端,覆有寒光闪烁的鳞片,尾巴下端更加粗大,但完全浸入在湖水里,看不清全貌。 浑身湿透的陆琮迷迷糊糊的,只觉自己身在半空中,身上的水滴不停的滴落在湖面上,溅起无数细小水花。 数息之后,一股蓬勃的妖力在湖中四溢而出,刚才的巨大的阴影也自湖面之下缓缓升起,眯着眼的陆琮四肢都来不及动弹,便看见湖中一点天青色乍现,紧接着便是大如屋顶的天青色头颅整个破水而出,待其完全现身之后,可见头颅带起的流水,化作瀑布“轰隆!”而下,从湖中心掀起阵阵波涛涌向岸边,惊的无数犇兽慌张奔逃,唯恐在湖边丧了命! 湖水落尽,现出头颅全貌,竟是一只庞大的天青色蛇头,蛇头上只有一只碧萤萤的眼睛,正散发着阴冷闪光,另外一只眼睛的地方则是漆黑一片的腐肉,腐肉当中还可见一枝金光隐现的锋利箭矢! 大蛇扭动身躯,身上的青黑色鳞甲遍布刻痕,似饱经争斗的战士铠甲。蛇头扭动间靠近陆琮,猩红的蛇信“嘶嘶!”有声,吞吐间腥臭味扑鼻,陆琮只觉心中恶心,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腰腹蓦然一收紧,当即便有一股挤压巨力开始缓缓碾进身体里,且还有越来越紧的趋势,片刻之后,陆琮只觉五脏六腑都快被强行凝在一起,胸口已经快不能动弹了。 不过短暂功夫,陆琮脑子里已经开始变得混沌一片,口鼻当中也是有出气没进气,一副就要窒息而亡的模样。片刻之后,陆琮果真不再动弹,这大蛇以蛇腹感受到陆琮的心跳已经近乎停止,便以尾尖缠住陆琮脚踝,将其倒吊起来。 遭倒吊起来的陆琮袖袍倒转,腰间的天霜百破与胸口的混妖玉牌也随之抖落了出来,在半空中摇动了好一会,等到冰蓝色的天霜百破转到大蛇面前时,大蛇独眼中的竖瞳当即一震,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 “这...这剑?!这...气息!难道是天霜百破?!”大蛇口中竟是突然吐出人言,独眼中亦是惊骇无比。 天霜百破独有的冰蓝色,以及微微散出的熟悉寒意都让大蛇惊疑不定,随后扭动身躯草湖边挪动了一些,将陆琮扔在岸边,立刻用巨尾抽打水面,激起冰冷的湖水不停扑打在陆琮脸上,想要激醒陆琮,好问个究竟。 被冰冷湖水一激的陆琮当时便恢复了直觉,但却没有立马醒转,毕竟刚才眯着眼也将这大蛇看了个七七八八,这要是一睁眼,怕不是立刻就得被一口生生吞吃了,再者陆琮心里想着此时大蛇将自己放在地上,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莫非面前大蛇是不喜死物的?!既然如此,那便索性装死算了。 但陆琮这点心思,可能骗骗自己还行!不等陆琮继续装死,大蛇尾巴猛然抽打在一旁沙滩上,一阵风起,直接一人宽的深沟骤现在陆琮身边,大蛇青红色的尾巴尖端扭动,落在陆琮头顶,口中低沉说道:“小子!!再装死!边上的坑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陆琮一听,浑身打了个寒颤,双眼随之一睁,望着眼前的青红色蛇尾,倒吸一口凉气,讷讷说道: “前...前辈!!你...你好!”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一章 剑在 - 神谬 - 提辰 大蛇独眼中凶光闪动,竖瞳之上蓦然间像是蒙上了一层莹莹之光,口中猩红蛇信吞吐有声,朝着陆琮恶狠狠问道:“小子!你的剑从何而来?跟吾如实报来,若有一分虚假,吾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红色蛇尾落入湖面之下后,露出战战兢兢的陆琮,双眼直直,只觉面前的大蛇凶威堪比自家表姑,直击内心深处,比先前在望海津遇见的强巴强了不知多少! 大气不敢喘的陆琮脑子里恍然一过,竟是一下记不起大蛇刚才的问话,骤然间额头疯狂冒汗,幸得异若出声提醒道:“呆子,巴蛇问你天霜百破从哪里来的?!还不快答!” 陆琮痴痴问道:“这...蛇...前辈叫作巴蛇?!” 异若“恩!”了一声,巴蛇她也未曾见过,不过在海妖异志录上却是有着记载:天青顶底下立红尾,凶恶无常游海川!配以灵力显现的图样,着实一副上古凶兽的暴戾模样,不过现在的巴蛇却是有些凄惨,独眼碎鳞,气势虽强,但远没有图志上那般锋芒毕露。 巴蛇鼻孔喷出两股湿热之气,似等得有些不耐烦,异若知道陆琮有些慌神,但从巴蛇现身之后,尽管其刻意掩藏,异若还是有些怀疑,直到感受到一股海族才有的独特气息,隐藏在巴蛇的血脉当中,心里才有了些数,对陆琮出声提醒道:“呆子!你就一五一十说出来就行!不要想太多!” 陆琮咽了口口水,在巴蛇从湖面底下缓缓伸出尾巴,搅动面前湖水时,急忙伸出一手,朝其奋力摆动,口中急促答道:“前...辈!天...天霜百破是晚辈在弃玉渡船上买的!” 巴蛇硕大的头颅抵近陆琮身前,蛇信就在陆琮面前寸许位置来回嘶动,半晌过后,巴蛇已经探知陆琮先前所言非虚,巴蛇才又歪头问道:“小子你为何知道天霜百破的名字?!”说完,头颅才缓缓挪回湖上,望着已经远远离开湖边的犇兽群,青红色蛇尾破水而出,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自顾自思索起来。 陆琮一愣,正要想该如何应对,巴蛇却是又直接问道:“莫非你是从上古典籍中得知的?!” 陆琮一听,就坡下驴,点头如捣蒜,口中还不停夸赞起来:“前辈真是未卜先知,晚辈正是从一本偶然所得的‘上古典籍’中得知的,所以这才在渡船上捡了个漏!” 巴蛇斜眼一睨,“嘶!”的一声,吓得陆琮一时不敢再做声,立马收起了脸上极为难看的笑容,巴蛇盯着陆琮腰间的天霜百破,随之说道:“将剑给吾看看!” 异若不做声,陆琮只得在巴蛇的注视下,解下腰间的无鞘剑挂,双手将冰蓝色的天霜百破递与巴蛇。 巴蛇内心震动,但表面仍是稳如泰山,凶恶眼光一瞥陆琮,一股威势压迫顿时袭来,陆琮只得低下头去,以尾巴接过天霜百破的巴蛇,尾巴微微颤抖,口中蛇信的吞吐都变得悠长起来。 先前陆琮落水之时,正是因为天霜百破的气息,才让在湖底洞府修炼的巴蛇随之而动。 巴蛇盘踞在飞沙湖底已经不知多少年,极少现身的巴蛇时时记着庚辰当初对他的告诫:第一、藏起自己身上海族的气息;第二、若非极况绝不现身;第三、吃素!若有违背,巴蛇便不得再在升龙洲停留,失去庚辰的庇护,海族身份的巴蛇在外可能会被围猎,生机渺茫。 当初庚辰在云梦大泽遇上年岁并不大的巴蛇之时,巴蛇正好逃到大泽边缘,但已经接近奄奄一息,妖力都开始涣散不定,可后面的追兵却是大羿,彼时正是大羿受黄帝命来擒拿为祸云梦的封豕与巴蛇,在一番力战之后,大羿太强,两大妖占据地利,合力之下仍是略有不敌。 鏖战三日之后,在防御一道极强的封豕已经被大羿射杀,横尸当场,巴蛇一见如此,吓得魂不附体,自知拼不过犹有余力的大羿,只得疯狂窜逃。云梦之大,地势复杂,云遮雾绕,硬是让大羿跋山涉水苦苦追了巴蛇数日,终在大羿攀上一峰后,以极远一箭射中了巴蛇一眼,巴蛇顿时瘫倒在地,血液四流,而箭矢的金戈匹锐之力还在不断削弱着巴蛇的体魄与妖力。 巴蛇忍痛起身,欲要再度逃窜,但受伤不浅,终在云梦边缘一处被大羿追上,最后以蜕身之法才得以脱身,瞒住了大羿一时。 可大羿岂是那么容易被骗,发现巴蛇仍在逃窜,原地拉弓射出破妖三箭,三箭落身,巴蛇妖魂欲裂,靠着最后一口气才逃到了云梦大泽的边缘,碰上了庚辰,拔了身上中的三箭后才逃得一命。 此后巴蛇便在这升龙洲最后一条龙脉下的飞沙湖里静静修炼,数万年里也不过出来过几次,当中一次便是让毕离碰见了,但旁妖不信,毕离只得一妖暗自神伤,最后入了杂院,掌了院里牧兽一职。 此刻! 巴蛇接过天霜百破不过数息,还只是堪堪鉴定了眼前剑确为天霜百破,还来得及再看,甚至心里还动了一丝想将其收入自己宝库的贪念,天霜百破却是 “咻!”的一声! 御空而起,径直朝陆琮而来,转瞬间便插在了陆琮身旁的沙滩上,散出一丝巴蛇万年未曾再感受过的混沌气息。 巴蛇眼中一黯,粗壮有力的尾巴沉入湖面之下,朝陆琮郑重说道:“天霜百破既然已经认你为主,你就好好用它吧!不要枉顾了它的威名!” 说罢,巴蛇叹息一声,眼中像是回忆起当初那位身着瑰丽铠甲,腰间佩剑,身后站着万千海族的大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何等的... 但那宏伟壮阔的场景现在只能随巴蛇一起缓缓沉入飞沙湖底。 陆琮望着身旁的天霜百破怔怔然,似感同身受,未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巴蛇天青色的巨大头颅缓缓消失在湖水之中。 随后伸手紧紧握住天霜百破的陆琮,朝外一望,犇兽群早已如洪流般朝围栏而去,领头的正是刚才疲于奔命的红眼犇兽。 天一瞬而暗。 陆琮起身将天霜百破重新挂在腰间,沿湖边迈步朝围栏而去。 赤沙之上,星光接替白昼,路上异若看行走在沙地上的陆琮手不离剑,只得将想说的话又忍了下来。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二章 苏醒 - 神谬 - 提辰 话说陆琮行走在飞沙湖边之时,雪羽宗这边也有了些进展。 这段时间说来也快,北苍洲上并无大事发生,大雪也已经停了多日,但躺在百草洞府里的外门男子经过洛瑶有一搭没一搭的照料,终是在一个薄雾弥漫山峰的清晨睁开了眼! “这是何处?!”陆骁扬起右手,遮挡不住的光亮正从指缝透过,随即眯着眼轻声一问。 说完,陆骁左手捂住小腹,略微感应后,心念一动:“我的气海!?” “谁救了我?!”感应到自己惨遭毁坏的气海已经无碍后,陆骁半坐起身,谨慎的打量着百草洞府内。 怀着许多疑问的陆骁微眯着眼,细细看了一圈百草洞府里的摆设后,似没有什么异常,便又躺了下来,望着眼前飘着薄雾的洞府石顶,在脑子里慢慢回想起先前受伤时的记忆。 半晌,陆骁清醒了许多,不过双脚还有些麻木,一时行动不便,只得暂时保持原样,继续在木床上躺着,刚才脑中回忆了半天,脑子里只有受伤时的那段记忆仍是破碎无序,难以回想,可问题是里头藏着他为什么受伤的原因。 陆骁极力回想,不料每每想到关键时候,脑子里都是忽然涌现一阵莫名且炸裂的疼痛,回忆出的画面也随之模糊起来,无法找出联系。 陆骁心中焦急,但迟迟回忆不全当时的记忆,有些无力,最后只得放空了自己,继续愣愣的盯着洞府石顶,也不知想这些什么。 “嘎吱!”忽然门口一声响起。 陆骁急忙闭上双眼,装作仍未醒来的神态,靠着其他的感官盯着周围的动静。 推门而入的洛瑶身若轻燕,点地飘飞而进,然后大咧咧的坐在木床边上,抬起手时,长袖滑落,现出修长若玉的手,手里正捏着一枚褐色木梭,木梭尾端还缠着一根尺余长的银色丝线。 洛瑶摆弄了一会木梭,转身朝闭着眼的陆骁看了一眼,回身又对着手中的木梭自言自语道:“你说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我都有些疲累了?!”说归说,但正到了照料陆骁的时候,洛瑶也不过是每日来看看,打打下手,照看陆骁的事更多还是落在阿嬷身上。 阿嬷正在洞府深处照看着上回采来的刀剑草,手中端出来两丛,然后将其一一摆在了木床边的黑色斧子旁。也不知道是何原因,阿嬷看见床上男子死死不放手的漆黑斧子在前日里忽然就松开了,落在了木床一旁,生生在地面上斩出了一条裂痕,正好有一丛要端进洞府深处的刀剑草落在了斧子旁边,原本还是蔫蔫的模样,顷刻之间便鲜活了起来。此景一起,阿嬷立刻将洞府外头剩下的几株刀剑草围着斧子摆放了下来,肉眼可见的生长得极好,随后两日里,阿嬷便将洞府深处和外头的刀剑草调换不停,看看长势有何不同。 听了洛瑶的叹气话,阿嬷也有些疑惑,望着洛瑶轻声答道:“若是按照常理,这人要是再不醒,怕是会一直沉睡下去!” 洛瑶又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起身帮着阿嬷把洞府里整理了一番。 祖孙俩闲聊了会,洛瑶便起身与阿嬷拜别,出了洞府后,朝织场而去。 起初在开绫峰上流传那些风言风语,在洛瑶表现得并不是很在意的情况下,渐渐的也就淡了下来,没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洛瑶反而是往百草洞府跑得更勤了。 宗里别的人虽不再在意洛瑶与那陌生男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还是有一人,那便是总是默默不做声的徐明仙,他还是没法不在意洛瑶与那陌生男子之间的关系,所以每次远远看到洛瑶一天几回的朝百草洞府里跑,即便徐明仙能鼓起胆子跟在洛瑶身后一道去百草洞府坐坐,可也说不上几句话,还得亲眼看着洛瑶悉心照料着别的陌生男子,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的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上回自己小姨明潭长老说还要替自己问问洛瑶来着,哪知后头就没了音信,就像是全然不曾提过一般,徐明仙脸皮又薄,心里执拗,所以也没再提过这事,只是心里不停念着自己小姨哪天能自己想起来! 是日夜里,徐明仙站在百草洞府外正和浇花的阿嬷闲聊着,手里帮忙提着盛着无根雨露的木桶,说是浇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徐明仙心思压根不在这些花身上,但见其不时瞥向外头,就是在看洛瑶有没有出现在夜空当中。 洛瑶今日新学会了一门织梭术法,心里颇为高兴,为此,大师姐庚琪还给她放了一天假,让她休息休息。只是洛瑶一出织场,便兴冲冲的朝百草洞府而来,想着明日要下山,就来看看阿嬷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小玩意儿。 御空而来的洛瑶,落在洞府外头,高声喊着:“阿嬷!阿嬷!我来啦!” 花丛遮绕,洛瑶一时并未看见徐明仙,快步走上前去,正好对上一脸傻笑的徐明仙,洛瑶微微一蹙眉,不自然的一笑,问候道:“明仙师兄,你来啦!” 徐明仙赶紧点头,手里的木桶晃荡有声,若不是一旁的阿嬷咳嗽两声,桶里的无根雨露怕是都要欢快地溅出桶外,打湿洞府外花草润目的夜色。 两个年轻修士僵持着,都没有开口,像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洛瑶担心说了徐明仙又要多想,徐明仙则是慌张得不知该起个什么不讨人厌的话头。 少男少女低头局促间,一旁的阿嬷会心一笑,将手中木瓢扔进徐明仙手里提着的木桶里,水声激起,徐明仙当即反应过来,朝阿嬷一笑。 阿嬷朝两人招了招手:“来吧!进去喝点我新启的百花露!滋味不错哦!” 洛瑶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阿嬷的脚步,徐明仙则是提着木桶,落在最后,离着洛瑶还有几步距离,月色泛泛下,少年笑得很是开心! 洞府里,洛瑶径直坐到了木床上,转头看了看仍是紧闭双眼的男子,脸上又是一阵阴晴不定;徐明仙坐在木桌旁,看着此时的洛瑶,心里也随之郁闷起来。 阿嬷端来两盏百花露,两人接过后,洛瑶轻尝一口,甜滋滋的,朝阿嬷一笑:“阿嬷,这次的百花露好好喝 啊!” 阿嬷鼻子里“恩!”了一声,又调笑道:“你这丫头是在说以前酿的不好喝么?” 洛瑶摇着头,瘪下小嘴,小声唧唧道:“我可没说!”说完又喝了一口。 一旁的徐明仙也接话道:“洛瑶说得对,阿嬷这次酿的百花露确实好喝不少!阿嬷是换了什么花蜜吗?!” 阿嬷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若是喜欢,你俩就多喝些!”阿嬷说完,就朝外走去,到了门边,才回头喊道:“我要去一趟零落山,行云长老与我有约,你俩就...就随便吧!” 洛瑶连忙起身,口中喊着:“阿!...嬷”刚喊出一个字,木门一关,阿嬷的身影就消失了,洛瑶口中还未喊出的那个字直接化作了无声之语。 徐明仙不停眨着眼,手里摩挲着还没喝完百花露的瓷盏,过了会才目视前方,轻声细若蚊子嗡嗡,朝洛瑶问道:“洛瑶你在织场过得还快活吗?!” 半晌过去,洞府里毫无声息,徐明仙转过头看向发呆的洛瑶,气沉丹田,再次出声问道:“洛瑶,你在织场过得快活吗?!” 洛瑶一惊,望向徐明仙,反问道:“什么?!什么快活?!” 徐明仙有些语无伦次,顿了顿神,坐直了身子才开口道:“你在织场开心吗?!” 洛瑶摇了摇一双小巧玲珑的脚,答道:“唔~还好吧!” 徐明仙一听,又卡住了,脑子里想不到要接什么话,正抓耳挠腮,洛瑶看着自己的脚,出声问道:“那师兄你呢?在明潭长老那里学得怎么样了?!” 徐明仙心里一喜,见洛瑶提起,连忙将自己日常修炼时的趣事与洛瑶说了起来,说到兴起的时候,还站起身来,在洛瑶跟前将彼时场面活灵活现的演了起来,为搏美人青睐,也是煞费苦心。 洛瑶掩嘴轻笑,徐明仙一见,如沐春风,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想着能让身前美人一笑,浑身都是劲! 少男少女此间相处下来还算不错。 可床上的陆骁就不那么好受了!这两人的话语让躺着的陆骁一字不落的听了去,但以陆骁的心性,实在不愿当这偷听之人,听见徐明仙说的一些话语,只得将自己手指紧紧抠在木床之上,加之洛瑶不时回头看过来,陆骁又没法睁眼,当真是难受极了。 半个时辰后,徐明仙又坐了回去,心里一阵怅然若失,不是那么舒服,只因洛瑶在一开始时笑了一声之后,就再无反应了,后头都是徐明仙一个人的独角戏,可若只是如此便罢了,洛瑶还老是回头看向那昏死的男子,一副极为上心的样子,徐明仙要不是心怕洛瑶不喜,早就说破了。 徐明仙心里是如此想的,以往都不愿去做,然而此时不知为何,或许是少年心性使然,心里涌起一股热气,又或许是已经很长时间未曾与洛瑶说这么久的话了,徐明仙心底升起一股胆气,将盏中百花露一饮而尽后,朝洛瑶问道:“洛瑶,你是喜欢这人吗?!” 洛瑶听见徐明仙这话,顿时一惊,她并不知道自己总是不时看向躺着的陆琮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当下忽然脸红起来,连忙答道:“哪有!明仙师兄你可别胡说!” 此言一出,徐明仙心中“咯噔!”一声,想起自己小姨明潭长老对自己说过: “明仙!你要记住,与女子相处,千千万万要注意:女子说是时不一定是,但女子说不是时那便一定是!你可要千万把握住了!”眼见小姨一本正经的告诫自己,徐明仙自然是记得死死的。 徐明仙本就未经历过男女之情,如今照本宣科,只当是洛瑶承认了,心里顷刻间就有些伤心,连呼吸都不畅起来,堵得慌。不过即便如此,徐明仙还是没死心,毕竟这昏死的男子还不一定能活下来!徐明仙望了一眼正回头看的洛瑶后,兀自站起身来,朝门口走过数步,未听见洛瑶的声音,徐明仙心中叹息一声,直接推门而出,连告别的话都未与洛瑶说。 洛瑶有些奇怪,可徐明仙这一走,却也松了一口气,只觉洞府里的天地灵力都活泼了些,不似刚才那般沉重无波,令人局促不安。 片刻之后。 洛瑶正噘嘴发着呆,身后却冷不防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你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么?!” 此声一起,洛瑶见鬼了一般,像是一只受惊的飞鸟,一时间神不附体,从木床上顷刻间跳将起来,嘴里立刻大喊出声:“啊!!” 洛瑶捂着胸口,手指指着躺在木床上睁着一双明亮眼眸的陆骁,颤颤抖抖的声音从手指传到喉间:“你...你醒了?!” 洛瑶先是一惊,但转而又是一喜,不知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的血气翻涌,脸颊抹上了一丝淡淡霞红,此刻间,在外头听见洛瑶惊叫声的阿嬷与徐明仙也急忙推门而入。 原来阿嬷并未去赴什么约,不过是想让年轻人多待一会,自己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出来继续浇着花,徐明仙本来也是气鼓鼓的要走,不过一出来了就被阿嬷拉住了。阿嬷对洛瑶的心思还是了解的,这丫头本就未动凡心,所以对感情一事看得极淡,徐明仙又总是在此死磕,这两人哪里会说到一起去?故而阿嬷才拉着徐明仙在外头多说了说话,开导开导这位雪羽宗上的后起俊才。 洛瑶声一起,徐明仙心急如焚,唯恐洛瑶出了什么事,奔进屋里时,已经将所佩长剑拔了出来,朝抬手颤抖的洛瑶问道:“洛瑶,怎么了?!出什么事?!” 顺着洛瑶的手看去,躺在床上的男子已经睁开了眼,徐明仙大怒,有些不管不顾,俊朗的脸上面沉如水,高声喝道:“好你个登徒子!!我斩了你!” 陆骁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说道:“兄台你这是要干什么?!” 徐明仙出剑极快,锋芒一闪,剑尖直指陆骁脖颈之处,洛瑶赶忙大呼:“徐明仙!你住手!” 后头的阿嬷看了个真切,口中只是诵念一字:“禁!”徐明仙便定在当场,手中所持长剑的剑尖已经在陆骁喉结旁划出一道血痕。 洛瑶大呼一口气,夺过徐明仙手中长剑,插回了他腰间的剑鞘当中,气不打一处来,斥责道:“徐明仙你要做什么?” 徐明仙愣了片刻,思绪通明了起来,低声说道:“我不是怕你有危险么?!” 洛瑶还是气鼓鼓的模样,转过身去,不愿搭理徐明仙。 阿嬷走上前来,指尖亮起一点翠绿光芒在陆骁脖子上一抹,那道划痕便消失无踪,随后阿嬷把住陆骁脉门,灌注自身灵力,细细查看了一番,才说道:“醒了便好!不过四肢像是仍要休养才行,这些日子里怕是还无法动弹。” 陆骁赶忙谢道:“多谢前辈救治之恩?!” 阿嬷看着陆骁问道:“你姓甚名谁,是哪派弟子,告与我听,我好传呼你师长来接你回山门。” 陆骁脸上立刻显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但片刻之后却是与阿嬷说道:“禀...禀前辈!晚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竖着耳朵一直在听的洛瑶转过身来,朝陆骁问道:“难道你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陆骁低下头去,摇了摇头,苦涩说道:“晚辈脑中空空,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了!” 阿嬷伸手探在陆骁额间,翠绿光芒浮现,随后一点,如同水纹流散,沁入陆骁额间深处,数息之后阿嬷才说道:“看来是有人强行抹去了你的记忆,不过应该没有想到你还活着!” 陆骁赶忙问道:“前辈,那我还能被治好吗?!” 阿嬷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解开了徐明仙的禁制,让他帮忙扶起陆骁,边喂着水,边说道:“你的记忆已成了碎片,旁人难以强行将其整合,唯有靠你自己一点点去拼凑。” 陆骁眼神低迷的道了声谢。 一旁的洛瑶问道:“阿嬷,那他这样要多久才能想得起来啊?!” 阿嬷淡淡说道:“运气好,或许明日就想起来了!运气不好,怕是这辈子都想不起来!” 徐明仙一听,对陆骁也是同情不已,不由得感叹起来:“真是可怜,若是我记不起来先前的所有事了,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我要是...” 洛瑶连忙捅了徐明仙一肘子,打断道:“你说什么呢?!” 徐明仙心性纯良,连忙调转话头安慰道:“道兄万勿心伤,阿嬷是我雪羽宗最好的医道大家,你且安心在此住下,要不了多久你一定会记起来的!” 陆骁点点头,眼中虽有一丝阴郁,但仍朝徐明仙明朗一笑: “多谢兄台!”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三章 毕离的私心 - 神谬 - 提辰 离北苍洲最远的升龙洲里,各处港口都可见一船一船的灵金原矿被运上渡船,然后被送去其他洲,换取升龙洲上各种无法生产的资源与宝物。除此之外,升龙洲上还有不少的妖族渡口看无渊赚得盆满钵满,眼馋之际,也学着无渊在自家渡口开航了一艘艘百无禁忌的享乐渡船,甚至比起无渊有过之而无不及,荒诞奇诡的渡船里明里暗里藏着有吃人的把戏、把活生生的修士炼成傀儡以及其他各种欲望膨胀下的玩物应有尽有,凡此种种下来,隐隐让升龙洲成了各洲当红的不法之地,可却连累渡船下的荒海渐渐泛黑起来。 伏龙书院,杂院里。 白合想了片刻,一跃而起,悬于空中,对蹲坐在一棵沙杉下的毕离问道:“你是何居心?!” 此时的毕离深沉如水,远不是平常那般笑脸迎人的模样,而是面无表情,甚至眼神还有些阴冷得可怕。 毕离盯着外头,忽然一掌刀随意劈在身旁沙杉上,树未倒,只是漱漱抖动。 沙杉抖动止歇后,毕离声音极平淡,轻声问道:“你真的那么相信妖尊么?!” 白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毕离忽的又站起身来,放肆一笑,片刻之后才带着些不甘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一天到晚闷不做声,但是你也看看我们杂院在整个书院里的位次有多低!我等师兄弟里头:老大老二扫地、老三老四浇树、老五老六烧菜、老七老八放妖畜!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们是不如旁的妖吗?!还是因为我们杂院不如外院和内院?!我但凡愿意动动手,不是碾死外院一大片?!为何就非得要躲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整天还得看着别人的脸色!那些也就罢了,现在倒好,还得去照顾一个凡人?!妖尊当真是不是拿我俩寻开心吗?” 白合倒是跟没听见一样,他心知毕离总是爱抱怨,但还未曾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于是乎轻声问了一句:“你要反?!”说罢,背负在腰后的双手就握成了拳头。 毕离面不改色,双手一展,一股凶戾气势拔地而起,震得整个院里的沙杉都抖动不停,沙尘四起,白合在半空中一跺脚,刹那间声息皆停,毕离顿时像霜打了的茄瓜,苦兮兮的闷声说道:“我就是喊喊!你别当真!” 白合松开拳头,转身朝下一跃,数息之后,一道声音悠悠传进毕离耳中:“小九来了!” 毕离叹了口气,搓了两把脸,又挤出了笑容盈盈的模样,也朝下一跃,不过一瞬便到了杂院大门边。 夜色下。 陆琮从围栏那头与杂院相连的一条小路走了回来,不过进的却是杂院的后门,后门边的白合朝陆琮一招手,陆琮笑着回应道:“白合师兄!有饭吃吗?!” 陆琮一现身,白合却是瞪大了眼睛,看了一圈,陆琮似乎像是洗了一个澡,道袍虽干,但还有些生硬的褶皱。陆琮自身除了有些疲惫以外,并没有其他大碍,白合便点点头说道:“进去等着!” 站错门口的毕离回头望了一眼,才知陆琮在后门,一蹬脚就飞一般的梭动过来,搓着手,眯眼笑道:“小九啊?!牧场好玩吗?!” 陆琮抬眼瞥了一下毕离,抖了抖宽大的袖袍,没好气的说道:“还行!那些犇兽还算听话。” 毕离心生奇怪,试探着问道:“那你没见到其他什么东西?!特别是飞沙湖里没有什么东西出来?!” 陆琮摇着头,学着毕离眯眼反问道:“毕离师兄说的是什么东西呀?!师弟我可没见到啊!难道是师弟我错过了什么?” 毕离连忙摆手,急急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可没说什么东西!师兄说着玩呢!别在意!别在意!哈哈哈哈!”毕离说着说着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到一旁,搬起木桌与坐的木桩子,避开陆琮刚才的话题。 一盏茶的工夫,白合就从院里的厨房端来几个骨碟,碟子里头尽是肉食,不见任何素菜,往桌上一摆,陆琮也不客气,不等招呼,点起筷子就吃了起来,白合抬手给三人各倒了一杯先前那名为精椋液的翠绿汁液后,与毕离也一起吃了起来。 陆琮吃着吃着,低着头含含糊糊的出声问道:“两位师兄,院里其他几位师兄都不回来吗?” 毕离语气当中似有抱怨,一副笑脸都有些扭曲:“其他几位师兄都有要事,一般离不开,不过每一月会回来一次!” “哦!”陆琮答了一声,随之咽下口中肉。 白合饮下杯中精椋液,朝陆琮出声问道:“今日如何?可要帮手?!” 陆琮正要点头,却是一顿,立刻摇起头来,朝白合说道:“谢过师兄,我勉强还能应付!” 白合虽有所担忧,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陆琮低头吃着,坐在罐子上的异若却是突然问道:“呆子!为什么不让你这便宜师兄帮帮忙!难道准备明天还去挨顶?!你不是吃傻了吧?!”封印空间里,建木桥两端的命火像是平和了不少,也没找当中异若的麻烦,眼看漆黑命火也默然不动,异若的胆子渐渐的也变大了起来。 今日险象环生,陆琮心里虽然没底,但不愿服输,略作思索后,以心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你明天就等着看吧!” 异若不知陆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揶揄道:“哼!我看你明日怎么被犇兽追着跑!” 夜深了。 陆琮躺在土底木板的床上,已经睡熟,呼吸深沉,起伏有序,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如同擎山地脉一般,契合天地,若是一般修士,几乎不能发现屋里睡着的陆琮。 月光移移,洒在门口时,一道银衫身影倏忽而现,影子落在陆琮床前,来人正是突然现身的庚辰,没有任何举动,只有眼眸中的一双竖瞳冷冷看着闭眼熟睡的陆琮。 陆琮梦里正梦到自己就要集日月之精华,诸天之奥妙加于一身时,筑基成功眼看近在咫尺,刹那间一股子寒风迎面吹来,将聚集在周身的玄妙道韵尽皆吹散了去,陆琮环抱双臂,正要高声疾呼时,哪知寒风更烈! 陆琮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后,立刻睁开了眼! 陆琮正迷糊着眼,还没揉开转头就看见站着床边的庚辰,心里吓了一跳,但看清之后,才挥手打了个招呼:“有事?!” “你就这么跟你师傅说话?!”庚辰冷冷答道,借着月光面容有些冷漠可怖。 陆琮坐起身来,语气极为平淡,看向门口洒落的月光,低声说道:“我可没认你当师傅!” 庚辰倒也不恼,盘腿而坐,浮于半空中,对着陆琮说道:“无论你认不认,吾都是你师傅,若是你心里有气就别憋着,尽管说出来!”说是这么说,庚辰话音一落,屋内寒气骤降,似有凝霜。 陆琮正要跃跃欲试,可一见庚辰闪烁寒光的双瞳,比起清冷的月光更甚,心知不妙,撇了撇嘴,直起身子,一言不发的与庚辰对坐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双方均未有一言,门外头躲着毕离与白合,但两妖害怕触怒庚辰,不敢现身,只得在外听墙根,眼见陆琮面对妖尊如此硬气,他俩竟都有一分钦佩。 又僵坐了半晌,庚辰眉头一挑,率先出声:“听说你想筑基,好能修道?!” “对!”陆琮倒是大咧咧的承认了,一点不犹豫。 面对不知为何硬气的陆琮,庚辰沉默了片刻,看向陆琮冷漠说道:“明日夜半之时来飞沙湖边。” 陆琮心中惊恐,转头一问:“去湖边干什么?!莫非你要杀人灭口?!” 庚辰眼中微怒,气势奔涌,吓得陆琮连连后缩,直接朝后靠在了土墙上,睁大了眼看着庚辰转身朝向门口,化作一道银光落在了杂院最上头的那座土屋里。 门外的毕离与白合大气不敢出,白合轻轻挥了挥手,毕离随之点头,两妖一起踮着脚,一步一顿的回了自己土屋当中。 翌日。 天一亮,陆琮按照昨日回来的路线,从后门去往书院外的犇兽围栏,不知为何,毕离和白合也跟在了后头,陆琮面露疑惑的问道:“两位师兄今日为何跟我一道?!是不放心吗?!” 毕离笑嘻嘻的答道:“是也不是!” 白合不苟言笑,口中吐言道:“是怕!” 陆琮不解,但也懒得问了,便随他们去,心里想着若是两位师兄在场,那群犇兽应该也会听话些吧! 待到犇兽围栏,陆琮只见毕离一改往常笑容,愁容满面,对着陆琮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九,关于你要筑基的事!师兄若是骗了你,你不会生气吧?!” 陆琮一听,点头笑吟吟的答道:“会!” 毕离脸上顿时愁容更甚,拉了拉白合的衣角,朝陆琮努了努嘴,白合手一扯,不理毕离。 毕离只得苦兮兮的朝陆琮说道:“小九啊!你要怎样才不生师兄的气啊?!” 陆琮看着毕离愁得要哭的脸色,又好气又好笑,开口道:“毕离师兄,那你说说为何要骗我,若是事出有因,说不定我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放在心上!” 毕离一脸愁苦的模样,叹了口气,摸了一把额头的卷毛,捋顺了才说道:“小九,你不知道!师兄心里苦啊!师兄自小入了书院后,便生长在这杂院当中,除了一开始差点让犇兽顶死以外,后头过得也算顺遂。院里师兄们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余下我与白合在院里相依为命,整天干些杂活。妖尊虽传下了术法,我也算修炼有成,可即便如此,你师兄我还是从未让书院里其他妖族瞧得起过,特别是师兄桃林老家那些一同来的妖族子弟,不是在外院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在内院里安安心心修炼,哪像我连老家都不敢回!你可知道为什么?” 陆琮摇了摇头,问道:“这是为什么?” 日头斜上,清晨的眼光绚烂但清冷。 毕离远眺了一眼朝阳,伸着长手撸了一把旁边犇兽的厚实皮毛,一本正经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咱们杂院只能在院里打杂,放在院内院外看来,这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差事。” 陆琮被毕离说得一头雾水,略有迟疑的问道:“那这跟师兄你骗我又有什么关系?!” 毕离又是长叹一口气, 说道:“起初你来院里,我自然是不待见你的,之所以让你去放牧犇兽,不过是个托词,你一介凡人,哪里敌得过犇兽!”说到这,毕离低下头去,有一丝羞愧,接着说道:“师兄其实也没想怎么样,不过是想让你遇一番险情,引妖尊现身,说不得届时能让妖尊看到咱们杂院所做的事,再怎么看也实在上不得台面,若是有可能让妖尊与书院说上一说,不说内院了,只要咱们杂院能与外院一般那也行了!” 听着毕离有些不甘的言语,白合也不说话,他比毕离不过晚到一两个年头,两小妖就从一起放牧开始,一同长大,毕离的心性可能连他自己都没白合清楚,白合心知毕离心气高,在这杂院当中只有经年累月的劳作,那里比得上书院里其他弟子舒适的成长环境。 陆琮一笑:“毕离师兄,怕不是天不随妖愿啊!骗我这事姑且就算过去了,不知师兄可还有后招?若是要有后招,还请先告诉师弟!免得师弟不堪挫折,一命呜呼了去!” 毕离摆了摆手,讪笑道:“师弟说笑了!师兄我性本纯良,哪里那么多弯弯肠子,不过说到这,师兄有一事相求,不过不是大事,就是想请小九与妖尊说上一说,看能否让咱们杂院也能日常去参与书院讲演,听听其他妖族师长授道解惑。” 毕离实话实说,陆琮倒是不讨厌,便点了点头。 毕离赶忙笑道:“师兄在这里就谢过小师弟了!” 陆琮摆了摆手,转头望向越升越高的太阳。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四章 解惑 - 神谬 - 提辰 飞沙湖边。 犇兽已经尽皆出栏,成片落在沙地之上,扎堆的白色毛皮宛若白云朵朵,走走停停。湖边的犇兽吃着根还扎在赤沙里的滚草,沙地里的则是仔细嗅着赤沙的最外层,寻找着隐藏在沙孔呼吸的沙虫,然后以宽大的蹄掌大力一刨,便有肥硕多 汁的沙虫被掀了出来,身子还在扭动时就被犇兽争相抢食了去,对于犇兽来说,沙虫的滋味极美! 陆琮几人坐在昨日吃饭的浅浅洞穴中,陆琮将蒙了一层赤沙的老旧食盒挖了出来,抖搂干净后递给了白合,白合接过后,顺手就将其收入了宝袋当中。 这一天下来,师兄弟三人便一起在这洞穴当中,不曾挪动,蹲的蹲,坐的坐,偶然闲聊片刻。一直待到了天将黑时,三师兄弟站起身来,陆琮远眺而去,大日仍在,身旁的白合却是一跃而起,带起风声呼啸,御空就朝极远处的红眼犇兽掠去,不过一瞬就已然落在了红眼犇兽的躯背之上。对于倏忽一现的白合落在身上,红眼犇兽老老实实,不敢造次,相比先前对陆琮凶神恶煞的红眼犇兽,此刻服帖至极,白合都不用说话,红眼犇兽便老老实实朝围栏奔去,带起身后一阵沙尘,让陆琮看得不是那么舒心。 兽潮汹涌,天还没骤然暗下去,犇兽群就都已回栏,陆琮身旁的毕离脸上仍带着笑意,不过没有先前那般刻意与敷衍,对陆琮说道:“小九啊!师兄就先回去了,可莫要忘记师兄拜托你的事呀!” 陆琮点点头,抱拳答道:“师兄放心,师弟不会忘记的!” 毕离抱拳回礼后,站起身在洞穴外伸手一捞,就似在无形半空中抓住了一条长藤一般,随后大力一扯,身体划出一道弧线,落向极远处,在如此的一连串动作下,毕离就这般悠闲的荡了回去。 剩下陆琮一人遥望静谧深邃的飞沙湖,盘腿坐下,左右无事,脑子开始想着如何才能筑基呢? 入夜。 陆琮脚下仍是盘腿而坐,上身却是一弯,以右撑着下巴,望着飞沙湖里的星空发呆,异若自然明白陆琮的心思,以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直截了当的说道:“呆子!怎么了!想筑基?!” 陆琮有些心不在焉,轻飘飘的答了一句:“想啊!做梦都想!”但一双眼睛仍是呆呆望着飞沙湖。 异若嘲笑道:“你连怎么筑基的方法都不知道,你以为傻坐着就能筑基了?!真是个呆子!” 陆琮心头一热,反正现在也无事,连忙问道:“异若姑娘!你知道筑基的方法?!” 异若“哼”了一声,悠悠答道:“自然是知道!” 陆琮急忙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追着异若问道:“那麻烦给我说说啊!” 异若故作深沉的犹豫了片刻,陆琮心头热切,跟着又问道:“异若姑娘,你就说嘛!!” 异若一笑,拉长了声音说道:“要本公主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本公主一个条件!” 陆琮心里一紧,问道:“什么条件?!” 异若笑道:“你也别紧张,很简单的!你若是愿意让我出来看看,我就告诉你筑基的方法!如何?两全其美!” 陆琮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问道:“那我要怎么让你出来?!” 异若顿了顿,答道:“这个就不用你管了,你只要答应了我就行!” 陆琮当即拍着胸脯应承道:“行!我答应了!” “可不能后悔!”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琮话音刚落,异若的蓝色身躯便从他额头一跃而出,在星光下旋转起来,衣袂飘飘,极为美丽。 不过异若出现的刹那间,荒海之南亦是“轰隆隆!”震动不止,但此刻离得太远,陆琮与异若均是分毫不觉。 陆琮看着雀跃不已的异若,连忙出声道:“异若姑娘!别转了!说好的,你得告诉我筑基的方法!” 异若驻足一停,双手叉腰,有些骄横的说道:“你这呆子!可真是半点都不懂风情!这个时候还和本公主说这有的没的!” 陆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随后异若飘落在一旁,瞧着一脸疑惑的陆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何谓筑基,书上说筑基乃是修士修道的第一道门槛,远古时还有先炼气再筑基一说,但后来的修士发现了捷径,即便不用辛苦炼气,也能筑基,于是就摈弃了炼气一说,直接筑基,不过难度也大了不少!” 眼见陆琮似懂非懂,异若变换成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又飘在半空中,摇头晃脑接着说道:“筑基更考验修士的修道天赋,讲究的是自身小天地以气海为媒介沟通天地灵力,若能契合所立之处蕴藏的道,再纳外界之灵力入自身气海,筑基便成了。不过筑基对修士接下来的影响也是实实在在的,有些修士在宗门帮助之下,或是机缘巧合中可能会以日月之精筑基,从而引动天地阴阳二气孕育在气海当中,气象惊人,据说筑基之时定有天地异象伴生在旁!境界提升极快,而且在往后的修行当中还可修炼罕见的阴阳术法,极为厉害!但是也只有极少数修士才有此奇遇,毕竟这当中的凶险也极大!寻常的修士则只能是在筑基之时引动周遭五行之力的一种或多种,更多的还有五行相衍生的道蕴,得其一相合,便能在气海或是妖丹中孕育起来,逐渐建立起自身小天地的雏形,因而才出现世人所说的五行相生相克的各种修士类型。” 陆琮只听出了关键点,忙不迭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沟通天地灵力了,便就算筑基了?!” 对于陆琮只听出了一点的异若有些不高兴,语气不善的说道:“是是是!只要你这呆子能沟通天地灵力,那么就算筑基了,也是修道中人了,不过是最低的那种哦!”说到后头,异若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陆琮倒是充耳不闻,眼中有光,呵呵笑道:“最低就最低,那也比现在强!”跃跃欲试的劲头极强。 异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便随口说了句:“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有些事听上去容易,坐起来可不是能蛮干的!” 异若说完便蹲坐下来,不再去管陆琮,自顾自的数起了星星,感叹亲眼所见的星星就是不一样,明亮且活泼! 陆琮眼里精光一闪,心里不知从何处涌现一股自信,心想:不过是筑基而已,有了方法,小爷还不是手到擒来,假以时日,我陆琮必然是横扫一方的大修士,岂能在一开始就栽了跟头?! 陆琮信心十足,当即闭目打坐起来,学着萧风齐打坐时的宝华手印。夜风徐徐,撩动陆琮额前的发丝,陆琮一派老僧入定的模样,片刻之后,陆琮身上有些破损的道袍微微鼓涨起来,随夜空中新月光芒的洒落,似有不同一般的道韵发散出来。 夜色如水,悠悠而过。异若仰头对着夜空上的星辰,此时已经数出了一万八千七十三颗之数,听上去挺多,但也不过是才数完满目星空的一小片地方。繁星漫漫,若真要一直数下去,怕是得永远不天亮才行。 盘腿而坐的陆琮静心凝神,心里记着异若所说,竭力想去引动身外的天地灵力,但却没有丝毫进展,每一次都像是泥牛入海,无任何回应,次数一多就令陆琮急躁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 多次尝试无果的陆琮有些丧气,先前一番雄心壮志,也被消磨了不少,一旁的异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在数着星星,但一心多用,还盯着一旁陆琮的境况,可陆琮现在身处的这种情形同样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已然到了她所不能理解的范畴。 眼看临近夜半,陆琮只得暂时先放下,随即站起身来,顺着沙坡滑下洞穴,走出数百步,就来到了囊括了漫烂星河的飞沙湖旁。 等了片刻,不见庚辰影子,陆琮不信邪,在湖边找了块无草滩地又盘腿坐了下来,再度手持宝华印,闭目感应天地灵力的流转。在陆琮努力之下,宽大的道袍又随之鼓涨起来,比起刚才更为明显,额前碎发亦是随风飞扬摆动,跟在一旁的异若一愣:难道这呆子天生亲水? 尽管陆琮表面上气象惊人,但自身小天地里却仍是一派宁静之色,宛若闹市中的幽静园林,没有丝毫修士筑基时该有的光景。 就在陆琮潜心筑基之时,骤然间,身旁相邻的湖水微微颤动,在湖面上激起圈圈水纹,仿若有风自东往西吹过,恍若是有异象。此时的异若也是突然感应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天地灵力都已经暴乱起来,异若顿时宛若受惊的小兔,不过一眨眼就躲回了陆琮额间,战战兢兢的缩进陶罐里,慢慢而悄悄地探了个头出来。 只见湖面上银光一闪,还不见其他,就发现湖面上一道倏忽而现的破水沟痕随即又平复了下来,暴风刮过脸颊,陆琮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银衫人影,正是庚辰! 庚辰倒没有惊醒极为专注的陆琮,只身立在湖面之上,静静的在一旁看着,等着陆琮自己醒来。 等了半天,陆琮气象不减,但仍未有一丝引动天地灵力的感觉,庚辰也觉得有些奇怪,在一旁以窥视之法查看陆琮身体之时,发现陆琮始终未能与周遭的天地灵力产生共感,以至于自身小天地仍是隔绝在天地之外,丝毫未有筑基开启气海的迹象。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陆琮缓缓睁开眼,眼里含有一丝不解,不明白自己为何未有丝毫筑基的感觉,不由得怀疑起来:难道自己不适合修道? 不等陆琮细想,眼前便出现了身着银衫的庚辰,一双竖瞳像是已经将他看穿了一般,张口问道:“看来你已知道如何筑基了?!” 陆琮心里不是滋味,闷声道:“恩!” 庚辰又追问道:“如何?!” 陆琮有些气恼,答道:“不怎么样!” “可要吾教你?!”庚辰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陆琮颇为不喜,头一转,当即回绝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庚辰轻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吾走了!” 说罢,银光一闪而逝,庚辰消失无踪。 随后站起身的陆琮,搓了搓脸,幽幽的叹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无能为力的神情,少年面前虽然无风,但身旁湖面依旧是水纹横横,星空漫漫下,像是一幅风欲停而水不止的失意画卷。 呆站半晌,异若轻声喊道:“呆子!你怎么不求那前辈帮忙?!没准他知道怎么回事呢?!” 陆琮不答,临了却是难看的笑了出来,像是在笑自己一般。 异若沉默片刻,看不得陆琮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转念一想,以一股嘲讽的语气问道:“你不想从升龙洲出去了?!先前不还雄心万丈,自信满满,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怎的这才过了多久,就变成草鸡了?!” 陆琮有些听不下去,声音低沉道:“闭嘴!你知道什么!” 异若不但不停嘴,反而更加起劲:“怎么,现在想通了?!要在升龙洲等死了吗?!” 陆琮气得咬牙,异若句句话都戳中了心底,却是半点也反驳不了。 异若话若针锋,绵绵不绝,像是不给陆琮骂醒了,不罢休一般:“明明有大能前辈愿意屈尊教导你一二,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呆子!” 陆琮欲要反嘴,可异若不给半点机会:“我要是你,赶紧跳进这湖里,把自己淹死算了,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一副失意落魄的倒霉样子,看了都让人烦心!还谈什么离开这升龙洲,都是空话!” 陆琮往前迈出一步,异若顿了顿,又高声喊道:“你死归死,先把本公主送出去啊!别连累本公主!” 只听陆琮面朝湖面,朝前一抱拳,躬身作揖,一鞠到底,朗声道:“晚辈知错了,还请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半晌,不见任何回应,陆琮仍是一动不动,极为诚恳。 一个时辰后,陆琮有些站立不住,双腿开始抖动起来。银光一闪之下,湖面掀起波涛,庚辰落在陆琮面前,冷声道:“起来!” 陆琮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半天不见动作,片刻之后,陆琮才憋红了脸,请求道:“能否请先生助晚辈起身,晚辈动弹不了。” 庚辰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但一瞬而逝,手掌一抬,一股气浪吹来,陆琮随即朝后倒去,忽然又能够活动的双手立刻朝后一撑,跟着屁股一起撞在了地上。 庚辰转身朝向飞沙湖,伸手朝下虚压,湖面下的那片黑影会意,又沉了下去,随后庚辰开口道:“你要吾教你?!” 陆琮赶忙站起身来,口中应道:“还请先生教我!” “跪下!”庚辰威严一声。 陆琮应声而跪,而后心中明白,以头叩地,三拜过后,地上已见一个坑洞,朗声道:“弟子陆琮拜见先生!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庚辰点点头,一双竖瞳中终于有了一丝情感,只是语气依旧冷漠,说道:“起来!” 陆琮静静站在一旁,但听庚辰说道:“吾观你沟通天地之时,似与其他修士有所不同,但吾已明了!” 陆琮赶紧请教道:“还请先生指点!” “盘腿坐下!”庚辰说道。 陆琮立刻盘腿坐于地,庚辰亦是盘腿打坐,不过是悬于半空中,且身有宝光隐隐发散,将月光赶出了这片小天地,银衫浮动间,口中一字一句的讲道:“筑基乃修道第一门槛,若能筑基便是修道中人!肉体凡胎也好,妖怪出身也罢,若要筑基必定要引动天地之间的灵力,纳天地灵力入自身气海周天中,才算是筑基有成。修士之间的区别也不过是族类差别,妖族修士靠的是妖丹,人族修士靠的是气海;妖族修行悟性不如人族,人族不如妖族天生近道;再有便是血脉与天赋的差异,毕竟有的生灵生来便已能沟通天地灵力,有些则还需后天培养。” 陆琮专心听着,一字都不敢错漏。 庚辰手中法印变化,才又说道:“至于你,却像是个异类!修士筑基都是往往都是夺天地造化,需得大道契合,方能将气海周天与天地相连,继而反哺于自身小天地,才算是踏上了修道一途。反观你,不知道易初给你吃了什么药,吾观你的肉身皆早与外界天地相连,唯独气海仍是不开,因而造成你奋力引动天地灵力却无丝毫作用,只有你自身所蕴藏的天地灵力才有所回应。” 陆琮略作思索,仍是不解,抬眼问道:“依先生看,弟子该如何才是?!” 庚辰似已有对策,眼中银光一闪,说道:“依吾看,你当以自身为种,将你自身看做一个完整的气海,再引动天地灵力,再与自身天地灵力相合,冲破气海桎梏,得成筑基境界!若吾猜得不错,这怕是你筑基的唯一途径。” 陆琮点点头,盘腿坐下,欲以庚辰教导之法再度冲击筑基境界。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五章 消失的荒海秘府 - 神谬 - 提辰 一夜将过。 天边浮现鱼肚白,伴有神紫之气化作龙虎之状自东向西叱咤而行,往往有借旭日之紫气修行的修士会在此刻等候紫气东来,想要汲取一分以感悟天道,但往往不可得。 深蓝天空下,星辰未歇。 依旧盘坐湖边的陆琮正心神收敛,凝神静气,在自身气象勃发之下,整个人宛若一团大日,不知为何出现的黑色的气浪也化作了实质,在大日表面流转不停,即便庚城在陆琮跟前,也只能看出陆琮扭曲后的面容,若不是庚辰刻意遮掩陆琮如此蓬勃的气象,此刻怕是已经明耀一方,引动天上地下各处窥探。 庚辰看着陆琮如此惊人模样,心里亦是啧啧称奇,虽然不知陆琮到底是有过怎样的奇遇,居然能在未筑基之前就让自己的肉身当中蕴藏了海量的纯粹灵力,而且在其自身灵力的洗精伐髓之下,肉身的强韧程度也绝非一般筑基修士可比,难道眼前这轮回而来的陆琮当真又是个天生的修道种子?! 陆琮浑然未觉,按照庚辰的教导,陆琮已将自身化作一团气海,继而去沟通天地,意图由内致外的去打破天地桎梏,得以筑基。但这会天地灵力还未有所动静,陆琮自身所蕴藏的天地灵力却是早已经在肉身当中奔腾不息,一如涛涛大河,远流无际,随陆琮肉身大周天的循环一遍遍冲刷着各处阻碍,就连陆琮腹中的真正气海也在强劲的灵力冲击下开始不断剥落窍壁,到这一刻时,陆琮气海已经只剩一层薄膜,吹弹可破,里头可见一片云朵正摇摇不定。 功成就在眼前,陆琮却是在犹豫要不要一鼓作气将气海打开,此刻一道神念响起:“勿要着急!你自身所蕴藏灵力过盛,强行破开气海后,外界灵力也会倒灌,如此一来,两相一合,你的气海可能会承受不住!依吾所看,你先借周天之力将灵力纯化,亦可借此再度强健肉身,等到灵力化入脉络当中时,再破开气海!乃是最为稳妥的!” 陆琮心中大定,在一遍遍引导自身仙灵山髓与金铃果所生的磅礴灵力循环周天后,身体居然凭空长出数寸原本宽大的道袍,此时居然已经遮不住手腕脚踝,长发覆盖下的脸庞上,棱角愈加分明,之前的稚气也消失不见。而原本化作耀目大日的陆琮,身上的光华与黑色气浪开始缓缓消减,最后内敛至肌肤当中,但表面仍有一层淡淡的宝光氤氲,似一位谪仙人般。 天已大亮,犇兽已然出栏,不过庚辰所开小天地暂时遮蔽了天机,湖边的犇兽毫无察觉自己身旁还有两个人。 陆琮浑身缓缓平静下来,呼吸悠长而沉稳,一身肌肉紧实有力,环绕其上的经脉张弛有度,散发道韵,似契合天地之呼吸一般。 庚辰冷眼旁观,但心里却是有点点担心。 陆琮福临心至,关键时候已到,顷刻间运转余下灵力化作了一柄无形长剑,当头劈砍在自身气海之上,当即似有一声爆裂之声在陆琮体内响起,陆琮的气海绽放开来,宛若星河旋转,定于腹中,开始自蕴周天。这一刻,天地间的灵力仿佛得到了敕令一般,不管不顾的朝陆琮肉身疯狂涌进! 陆琮只觉一阵畅快,身子都是轻飘飘的,有一种极为玄妙的道韵悄然从飞沙湖中升起,随着陆琮气海周天进入到了其自身小天地中。庚城看得真切,却没有阻拦,那道韵且随着海浮云根,一道飘入陆琮自身还空空如也的漆黑小天地当中,那些原本已经化入经脉的仙灵山髓也跟着一道落在小天地里,化作了山根地髓,似要长出座座高山一般! 眼见陆琮筑基已成,但仍在海量的汲取天地灵力,庚辰便撤去了小天地结界,身旁的犇兽骤然一惊,当即四蹄一僵,装死过去,过了好一会,眯眼见庚辰毫无反应,才敢一点点的朝外挪动而去。 毕离与白合站于沙丘之上,眼见庚辰现出身形,急忙在沙地上奔跑过来,朝庚辰行礼道:“见过妖尊!” 庚辰看了两妖一眼,没有过多话语,口中说道:“陆琮是吾的弟子!” 两妖了然,急忙答道:“谨遵妖尊法旨!” “你们去吧!不用在意太多!”庚辰淡淡说道。 毕离与白合称是,随后退去,分去两头,在牧场周边查探有无修士在一旁窥视。 一个时辰过去。 陆琮气海仍未止歇,对与天地灵力的渴求远超一般的刚筑基修士,连庚辰都十分不解,就像是要将升龙洲的天地灵力汲取干净才肯罢休一般。 日头渐上,水汽蒸腾,隔远了都看不清陆琮的面容,然而飞沙湖里却又是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大如犇兽头颅,“咕哝哝!”不停升起,不过片刻,巴蛇浴水而出,独眼看向庚辰,急切说道:“龙脉之气不见了?!” 庚辰佯装不知,微微歪头问道:“竟有此事?!吾都未曾发觉!” 巴蛇可一点都不相信,独眼中凶光闪动,巨尾抽打在湖面上,掀起大浪,扑向岸边,随后急躁喊道:“那可是世间最后一条龙脉之气,是吾化龙的希望所在!妖尊岂可儿戏!” 庚辰不做声,眼看巴蛇将目光转向陆琮,庚辰才出声道:“吾知你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若你真想化龙,何不去断龙崖,那里的龙气才是世间之最!”庚城说着说着,声音变得低沉了下来,有些可怕,周身的灵力也随即暴乱起来,庚辰气势一起,巴蛇当即低下了头。 庚辰身上银光闪烁,巴蛇立刻低眉顺眼的说道:“妖尊息怒!是吾失言了!” 庚辰这才一甩衣袖,淡淡说道:“你若要化龙,可去走江游海,获取道韵;再者另外八条龙脉虽已干涸,但仍有龙族气运,你若是如此急切,不如去感悟一番,机缘得道下,说不定就是你化龙的机会所在!” 巴蛇哪里敢有忤逆庚辰的意思,只得答道:“多谢妖尊指点,等吾准备好了,必定去探寻一番!若得造化,必回来任妖尊驱使!”巴蛇说完,斜眼看了一眼闭目打坐的陆琮,心中颇为怨恨,若不是庚辰在此,陆琮早已被巴蛇一尾巴抽死了。 庚辰摆了摆手,心知巴蛇不会善罢甘休,心里只得想出另外一番安排。 巴蛇沉入自己水府之后,心里确实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将陆琮夺去的龙脉之气拿到手里,再遁出升龙洲,遨游荒海。 望海津,无渊站在重建好的市集高楼上,此时渡口市集还只是建了一两分,大部分想开张做生意的修士都只能各自找了个空地,铺张布巾在地,就算占了一处摊位,自顾自的做起买卖来! 无渊面色凝重,昨日想唤出自己那枚蓝色石印之时,竟无半点回应,待将石印取出一看,无渊才发现原本散发蓝色光芒的石印,此刻像一枚普普通通的石印落在掌心,灌注妖力也无用,丝毫看不出先前的那般神异,这一突变令无渊坐立难安,总觉着荒海秘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晌午之时,一只海鸟掠过升龙洲海域,振翅直朝望海津而来,待到市集,感应到无渊气息后,急忙在高楼落下,瞬间化作了人身,朝无渊抱拳道:“少主!大事不好了!” 无渊心中一紧,沉声问道:“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鸟妖当即答道:“禀少主!属下巡视海域之时,发现...”不过说到后头,鸟妖止了话头,看了看无渊脸色,没有做声。 “快说!发现什么了?!”无渊怒道。 鸟妖咽了口吐沫,紧张回道:“少...少主!荒海秘府消失了!!” 无渊猛地一转身,双手钳住鸟妖双肩,高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鸟妖心中害怕,但也只得如实相告:“少主!荒海秘府消失了!!属下寻遍荒海之南都不见踪迹!” 无渊心里“咯噔!”一声,双手随即一松!鸟妖神情紧张,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瞳狼,瞳狼轻轻摆了摆手,鸟妖如蒙大赦,赶忙抱拳退了出去。 无渊半天都没做声,瞳狼深思之后,才敢出声道:“少主!秘府的消失是不是与易初道人那伙人有关?!” 无渊精神一振,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重新恢复了冷静的神色,说道:“果然如此!瞳狼,你查查他们都去哪里了?!” 瞳狼似早有准备,立刻将自己说探查的线索向无渊禀告:“少主,属下早已暗中安排洲上精怪寻找他们的踪迹,昨日便已得了消息,萧风齐与呼伦恽去了升龙洲腹地,在一处深渊失了踪迹,想来是一道去寻宝的;易初道人离开了升龙洲,往西明洲方向去了;至于那个凡人小子,不知为何,被易初道人放在了伏龙书院,被我们的属下恰好看见了!” 无渊抬起右手,捏得“嘎吱!”作响,沉思片刻之后,才对瞳狼说道:“既然如此,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也先回书院看看!先制住那凡人小子,无论如何也要知道荒海秘府的消失究竟是不是他们所为!” 瞳狼抱拳道: “属下这就去准备!”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六章 挨打! - 神谬 - 提辰 升龙洲遍地砂砾,赤黄横洲,炽热的大日浮于万里长空,抬头便可见一轮极亮的光晕,热浪蒸腾之下,此时尽管不觉日光有暗,且随着立针在书院日晷上变换位置,可见日头正悠悠朝西而落。 庚辰面朝飞沙湖,气息化于无形之中,整日都未动哪怕一下,其身旁盘坐的陆琮亦是如此,一站一坐,恍若两座塑像,只有湖面上微风起时,波光向湖边粼粼而动,带起两人衣袂浮动,震荡有声,才知是真人。 此刻间,陆琮气象渐变,身上连带肌肤上的宝光也已缓缓内敛,浑身上下除却身躯强壮修长了不少,气质也出尘了许多,眉宇间的一股子侠气愈发明显!气象渐隐,不过陆琮的气海仍是在源源不断的吸纳周围的天地灵力,虽没有先前那般蓬勃,但仍有海纳百川,源源不绝之势,引人称奇。 庚辰还从未见过像陆琮这般筑基的修士,不过活的岁月极久,什么修道妖孽没见过,各有各的神异之处,心里自然明白:这小子的修道天赋...还算说得过去! 近夜,天仍大亮,放牧的毕离与白合来湖边打了个转,觉察到一动不动的两人隐于结界当中,两妖也知道不便打搅,只是想着陆琮诡异莫测的筑基,怎能入定如此之久,心里即便是带着些疑惑与担心,也只得先放一放,毕竟他俩可没有庚辰那么“见多识广”,等了半柱香之后,师兄弟两人转身一道驱赶犇兽回了栏。 西明洲天依旧暗得极快,但像天亮时一样,晦暗时的一瞬间,可见一道神紫之气骤现,道韵流转间又化作龙虎之状,随即自西向东拉动暗夜的帷幕,点亮身后的无数星辰。 恰恰是这神紫之气路过陆琮头顶之际,陆琮自身小天地正静静运转,恍然无觉。 当是运道所向,神紫之气竟是悄然被引动,落下两缕,在庚辰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汇入陆琮自身小天地里,化作紫日与皎月,围绕陆琮自身小天地周天运转起来,原本黑暗的小天地里亮起日光,一如白昼,仙灵山髓先前所成山根地脉上,竟是有翠绿嫩芽丛丛而现,甚是神异。 先前庚辰还能冷静下来,现在看向陆琮的眼神却是有些古怪了,要知道刚才那可是天道气韵,无数修士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且这天道气韵可是从未有听说有被修士撷取过,即便是天境修士亦是无此实力,毕竟据说天道气韵能够庇佑修士免遭破仙天劫,堪比护身仙器,但庚辰转念一想,脑子里蓦然出现万年前蚩尤的伟岸背影,心里轻轻叹出一声后,却又释然了! 说来也奇怪,自这两缕天道气韵化作陆琮自身小天地的日月之后,陆琮气海对于天地灵力的汲取也缓缓慢了下来,像是已经逐渐灌满水的水缸,停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个时辰后,明月呈半,挂在夜空之上,陆琮渐渐睁开了眼睛,还没开始细细感受一番自身的变化,就听一旁的庚辰问道:“成了?!” 陆琮点点头,答道:“恩!多谢先生为弟子护法!” 庚辰大袖一甩,手中一道流光随之掠至陆琮面前,随后自己飞身而起,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临了还给陆琮留下一句:“回院里去吧!” 陆琮赶忙站起身来,抬掌接过易初道人留下的千丝灵笼,眼看庚辰要走,赶紧双手抱拳大声问道:“先生!我们师兄弟可以去书院里的参加讲演吗?!” 片刻之后,庚辰已经无影无踪,但陆琮却听见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可以!” 陆琮一笑,总算对毕离师兄有了个交代,低头看了看自己短了不少的道袍,一时又有些感伤,但也不过是一瞬,抬起头的陆琮又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徒步朝围栏飞奔而去。 回到杂院时,到处都静悄悄的,与陆琮如影随形的明月此刻也在夜空一角挂住不动,落下光芒,映照在沙杉之上,隐隐可闻“沙沙!”之声。 陆琮见毕离与白合似乎已经睡去,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小屋,往床上一躺,沾上枕头就合眼睡去,不一会儿,绵长沉稳的呼吸自土屋而起。 翌日。 “嚓!”的一声惊天锣响! 陆琮惊起一身寒毛,从土床上跳将起来,看着眼前坏笑的毕离,陆琮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随后抬头望向门外刚蒙蒙亮的天空,揉着耳朵对毕离说道:“毕离师兄,我迟早得聋在你手里?!” 毕离一手撑住圆圆的耳朵,转头朝陆琮问道:“小九,你说什么吗?!大点声!” 陆琮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绕过毕离,朝屋外走去。白合正好从厨房里端来了三个碟子,看见走出来的陆琮,虽离得远远的,但还是微微一点头,示意陆琮靠桌边坐下。 跟在后头出来的毕离也一屁股在一个木桩上坐了下来,也不客气,提起一双骨筷,在陆琮有些恍惚的目光中,但听“呲溜!”一声,就已将夹起的一块滑溜肉片吸入嘴中,随后连吃数片,大呼过瘾,左手端起面前的精椋液饮去半杯。 陆琮提筷,漫不经心的朝毕离说道:“毕离师兄,昨日先生说咱们师兄弟可以去书院参与讲演了!” 毕离初听并无异样,吃喝不停,但数息以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了一般,睁大了双眼,筷子上夹起的肉块骤然一松,落在碟中,溅起了些碎末。紧接着毕离满眼惊喜,转头看向陆琮,双脚一蹬起身,屁股下的树桩亦是滚倒出去,跳着脚跟陆琮高声喊道:“小九!妖尊当真答应了?!” 陆琮点了点头,不再去理已经飞窜出去,在院里四处蹦跶叫唤的毕离,与白合默默将桌上剩下的肉食一一吃净。 早饭过后。 陆琮本要一同跟去两位师兄去往飞沙湖放牧,但被两位师兄留了下来,说是刚刚筑基,还需多多熟悉体内法力流转,最后是毕离唱着小曲与白合一道去往围栏,还与陆琮嘱咐道:等他回来,就带陆琮去书院里别处耍耍,见识一下伏龙书院的妖族本事。 毕离话里透着一股就要出人头地般的劲头,一旁的白合瞄了一眼,便翻眼过去,止不住地摇头。 待毕离与白合走远,陆琮回身望向杂院四处,风沙正打旋时! 大门口却是悄然落下一道身影! 陆琮心有疑惑,但未想上前,反而是转身朝自己土屋走去。哪知不过一息,风沙骤起,背后一凉,一道残影掠过,落在陆琮身后,一只纤纤玉手搭在陆琮左肩之上,让陆琮抬起的脚硬生生卡在半空中,随后又听见女子温润的声音朝陆琮问道:“道兄!烦请稍等一二,不知琅移师兄现在可在院里?!” 陆琮只觉这人手力极大,重如山岳,但这山岳还没有压在他身上,只是就这般情形,陆琮连抬肩的动作都做不到,只得长舒了一口气,镇定之后,回过半个头,没看清来人面容,便直接反问道:“谁是琅移师兄?!” 异若察觉不妙,却是没来得及出声。 事情发展得太快,陆琮但听身后这人“咦!”了一声!随后又迟疑道:“莫非...!” 不等陆琮有所反应,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巨力,陆琮身子一轻,刹那间天地在眼中便掉了个个,等有所反应时,整个杂院为之一震,周遭沙土四起,遮住了陆琮视野,且当即有一股剧痛从背后传来,疼得陆琮眉眼紧闭,面容扭曲。 沙土渐落,陆琮侧身躺着,已然无法动作。 那来人以极为敌意的口吻问道:“快说!到底是谁派你来书院里打探消息的?!” 陆琮压根听不进那人说了什么,正在查看自己的伤势,好嘛!一身骨头裂了不少,还好皮糙肉厚,气海中顿时涌出的法力,将全身上下的一处处伤势修复过来,只是疼痛依旧,怕是一时难以消解。 “还是个硬骨头,想来不给你些苦头吃吃,你怕是不肯开口了!” 陆琮倒是听见了这一句,心怕这人再下毒手,就要开口,可一双眼睛才微微睁开,头都没转过来,便又见一阵风起,黑影闪过,一只穿靴快脚速度极快,不过一瞬,就朝自己额头猛力踩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陆琮后脑勺顷刻间陷进土里约小半寸,一时间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的,但被人踩着额头,躺作仰面之状,眼睛一时闭不上,只得被动的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是位女子,虽有些朦胧,但能感觉到有一分别样的气韵,还算好看。 此番来杂院寻人的女子,目有双瞳,飞赤眉,此刻银牙轻咬,英气勃发,身段修长而婀娜,身着一袭鲜红的衣物,似火焰不灭,波动不停,气象极为不弱,周遭扬起的沙土都不敢近其身,只消看一眼便知不是易于之辈。 “还不打算开口么?!”女子脚下使劲。 这可苦了陆琮,不是他不想开口,可这女子脚下劲力太大,且不由分说就出脚踩人,此刻陆琮额顶若巨石压下,后脑直朝土里陷去,口中虽“咿咿呀呀!”的出声不停,但是丝毫不像是在说话,等到整个脑袋都陷进土地里时,陆琮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脑袋胀痛得厉害,这女子看陆琮仍不开口,却是狠厉不减,脚尖拧动时,开口说道:“果真是个硬骨头,想不到肉身还挺坚韧!怪不得敢来伏龙书院当谍子!”说完脚下用力更甚。 就在此时,陆琮危在旦夕之际,一道高大身影不知自杂院哪里瞬身出来,一掌击退蹂躏陆琮的女子,另一手将已然翻着白眼的陆琮从地坑里拉出,搭在肩头,朝女子高声喝道: “洺罗!你虽为内院弟子,但这里是杂院地界,不要欺人太甚!!”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七章 云坛讲演。 - 神谬 - 提辰 只见这男子一现身,名为洺罗的女子顿时面露喜色,虽有些慌乱,但立刻学着书上所写,手足无措间慌忙变换,刹那间就变作了一副淑女状,手抚香肩,另一手环腰,亭亭而立,神思飘向远处,似美人郁忧。 如此这般扭捏作态下来,洺罗整个人侧身而对,虽未直视男子,可眉宇间的眼波流转丝毫不停,一如闺中含情少女,不时微微抬眼望了过去,难掩眼中的喜色。 这也不过是一眨眼间,洺罗竟是完全没有了先前脚踩陆琮的凶恶模样,仿若那般暴躁的洺罗完全不曾出现,此刻间才是真正的洺罗,若是初见洺罗如此,怕是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她天生就是这般淑女姿态!不过画皮美人难存世,悄然间一阵沙风起时,洺罗眼中一横,伸手不过一甩,便止住被风扬起的裙摆,而且横眼这一下,连风都被她顷刻间惊停了,不敢造次,急忙消散了去。 男子正仔细查看陆琮的伤势,没来得及顾上洺罗,端着这幅模样着实有些累的洺罗只得羞赧的开口道:“琅移师兄,我听说你们杂院也可去参加讲演了!所以这才立马赶过来了,想邀你一道去今日的云坛讲演!” 琅移哪里有空管这个,他也不过是才刚刚回到杂院,昨日在书院里遇到毕离时,听毕离说是院里多了个小师弟,还是妖尊亲自带回来的。他正好要回院里一趟,想着跟这小师弟见上一面,熟悉一番,哪知这一见就跟生离死别似的,难怪暗山里的水余先生说他是天生孤煞,命不硬的跟他遇上,都得提前去地府报道! 琅移双手托在陆琮腋下,将陆琮摆在面前,左右摇了摇,但是陆琮丝毫没有醒的迹象,依旧垂着头,脑袋也不过是随琅移摇动而动。 琅移正有些心急,但听后门有脚步传来,回头一看正是毕离偷摸着从飞沙湖牧场溜了回来。 毕离瞧见回来的琅移,正要高兴招呼,一眼落下时,也随之也看到了昏迷的陆琮,当即面容一变,凝重无比,瞬闪至琅移身边,轻声问道:“琅移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小九怎么了?!”不等琅移回答,毕离抬眼望见面前正一副小女儿姿态的洺罗,吓得浑身一抖,一身寒毛乍起,自脚而上,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当即便明白了陆琮是为何昏了过去。 毕离焦急但不敢大声,只得悄声问道:“琅移师兄!小九还好吧?!” 琅移为陆琮探伤完毕,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小师弟根骨极佳,虽遭重创,但都是筋骨之伤,此刻间已然自行恢复了,不过要醒来怕是还要等上一会!” 说罢,琅移将陆琮交给毕离托着,自己则是挠着后脑勺,扭着头朝洺罗摆了摆手,含糊不清的说道:“洺罗!要不你先走吧!” 洺罗悄然探出两步,勾着手轻声问道:“琅移师兄,你说什么?!洺罗...洺罗没听清楚!”说完,洺罗又朝琅移侧身走出几步,这一会离着琅移也不过是两步远的距离,正一脸期盼的等着琅移的回答。 琅移侧过头,只得硬着头皮又说道:“洺罗啊!你都把我小师弟打成这样了!你先走吧!我要先给我小师弟治治伤!” 洺罗听完大惊,出声道:“师弟?!他是你师弟?!” 说罢,心里打鼓的洺罗越过琅移,走到陆琮面前,毕离赶紧托着陆琮往后退了数步,洺罗又一进,毕离跟着一退,洺罗顿时眉头一蹙,一字一句轻声威胁道:“毕离,你要是想死,你就再退两步看看!!” 毕离咽下一口吐沫,双脚立刻就像是打上了钉桩,一动不动,眼见洺罗将陆琮从他手里接过,毕离赶紧扭头过去闭上了眼,心里为陆琮默念安愿经。 但见洺罗妖力施展,将陆琮平放托于面前,细细探知陆琮身体无碍后,才转身对琅移以怯生生的语调说道:“人家也不知道这位是你小师弟呀!琅移师兄你可不要怪我!” 身后的毕离却是也怯生生出声问道:“那洺罗师姐你究竟为何要把小九打成这样啊?!我们小九可是昨日才筑基啊!” 洺罗回头瞪了毕离一眼,毕离立即止声,洺罗回过头来,手指交叠,对着琅移似撒娇般说道:“人家来的时候,见他鬼鬼祟祟的,问他什么都不说!人家以为是外头来的谍子嘛!所以这才出手擒住了他!” 毕离瞥见地上那坑,心知小九怕是被洺罗狠狠蹂躏了一番,摇了摇陆琮,嘴里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声音:“这怕不像是只为了擒住吧!” 洺罗回头又是一瞪,毕离急忙转头看向一旁,慑于其凶威,脸皮发烫,嘴里只得轻轻吹起断续无章的口哨,眼神飘忽,不去与洺罗对视。 琅移搓着额头,洺罗却是贴上一旁,又细声细气的问道:“琅移师兄,今日云坛讲演,你会去吗?!” 琅移想着让洺罗先行离去,只得答应道:“会的!你先回去吧!” 洺罗欣喜异常,本就是为此时而来,立刻高兴答应着:“那我们不见不散!”说罢,洺罗就朝杂院外头走去,一步三回头,望向目送她离去的琅移,看得毕离头皮发麻。 洺罗一走,妖力随之一散,毕离赶紧伸手接住半空中落下的陆琮,对着昏睡不醒的陆琮忧愁说道:“哎!苦了小九了!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女魔头了!” 琅移摆了摆手,与毕离一道将陆琮送回了土屋里。 下午,陆琮摸着脑袋醒来,一睁眼床铺边上便出现了两道身影,毕离与一位未曾见过的男子,陌生男子云眉赤目,脸庞冷厉,棱角分明,带有一股天生的冷漠,但细细感应之下,又暗藏一股温柔。 眼见陆琮醒来,毕离赶紧向其介绍道:“小九,这是三师兄琅移,是三师兄将你救了下来!在你昏睡期间,我已跟琅移师兄说了你来我们院里这些天的事。” 陆琮点点头,头虽还有些晕乎,但人依旧站起身来,朝琅移抱拳道:“陆琮见过三师兄!” 琅移面露微笑,点点头,一手托住陆琮抱拳双手,轻轻抬起,随之说道:“小师弟,不必见外,毕离师弟与我说了你的事,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另外,我们师兄弟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在妖尊面前为我们杂院弟子说话,我们哪里还能去参与书院的讲演!那可是想不都不敢想!” 这两师兄弟说归说,倒是都刻意不去提洺罗。 但陆琮摸头一笑,摸着后脑勺,又想起刚才那女子,有些后怕,望向两位师兄,迟疑的问道:“那刚才那位是?!” 琅移苦涩一笑,答道:“她是鸣院大师姐洺罗,来找我的!” 陆琮浑身还疼,轻声说道:“这位洺罗师姐,气力真大,我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说完,陆琮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不去惹这位师姐,即便看见了也绕着走,可不想再挨这么一顿打了! 毕离讪讪一笑,明白陆琮的心思,安慰道:“小九,对于你的担忧,师兄也感同身受!不是骗你!是真的感同身受!” 俩师兄弟相视无言,竟有一丝心有灵犀的点化,无他,只有后脑勺的痛息息相通。 琅移眼看时辰已过午时,想起洺罗的邀约,看着两位师弟问道:“你们要去云坛讲演吗?!据说今日鬼岛先生来了,想寻得弟子亲自教导。” 毕离早就蠢蠢欲动,不然也不会把白合一人扔在飞沙湖边,自己溜了回来,连忙答道:“当然要去,这可是咱们杂院弟子第一次参加讲演,说什么也要让别院弟子看看眼界!” 陆琮问道:“这位鬼岛先生很厉害吗?!” 琅移为陆琮解答道:“鬼岛先生是伏龙书院五先生之一,精通云雾隐遁之术,且极善教导弟子,故而每次鬼岛先生讲演之时,参与的弟子极多!小师弟你可有兴趣?!” 陆琮不置可否,心想跟着两位师兄去开开眼界,也无不妥,便点了点头。 一行三人,就此自杂院外的大道牌坊而出,去往云坛。 想来是杂院弟子能参与讲演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路上不少妖族弟子对着这三个穿着杂院灰衣的异类都瞧不上眼,更有甚者还故意朝陆琮挤了过去,不过被琅移不动声色的撞了出去,在旁人未觉之时,等到那妖族弟子被撞得原地打了数个圈,站稳了还想要大声咧咧,呼喊寻衅的时候,师兄弟三人早已走出了老远。 师兄弟三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拐过大道街角之时,视野一变,远处可见一处云起之所,云升极高,里头隐约有一座白灰石坛,栏杆上雕琢异兽,吞云吐雾,还伴有青松,与石坛边凭空升起的朵朵云雾相得益彰,气韵盎然。 此刻间,路上的许多书院弟子似乎也都是朝那里汇集而去,云坛处的声响渐渐大了起来! 待陆琮师兄弟三人到了云坛正前,坛前的云墙辟出一道门户,先前眼看妖族弟子络绎不绝的朝里头涌入,这会儿已经进得差不多了,陆琮三人差不多是最后的了,琅移带头进去,陆琮与毕离随后。 时辰一过,云墙辟出的门户自行关闭,再要是落在后头的书院弟子可就是真的进不去了。 云坛极大,在外头有云墙遮掩,看不出来,进入其中之时,才得以见真容。陆琮想着,要是把那弃玉渡船搬来,怕是能在云坛中央并排摆上数百艘,还有不少多余的地方。 毕离两眼好奇,语气中带着些久郁得疏的爽快,说道:“我早就就像进来看看了!小九,云坛可是伏龙书院里三大讲演之地之一,都说内有乾坤,云藏天地,比整个书院还要大!今日得见,果真不虚!” 琅移笑着摇了摇头,不比毕离,他倒是溜进来许多次,在里头轻车熟路,即便有被云雾遮住的岔路也能找到准确的路,不过一会就带着两位师弟七拐八拐拐到了云坛坛顶里的一座山石之上,山石落在云顶一边的当中位置,视野极佳,隐约朦胧之下,还不惹其他弟子注意。 陆琮站直身子,转头打量四周,眼下人头妖首尽皆攒动,熙熙攘攘,不少已经找了个位置盘坐下来,互相攀谈。站在山石上的陆琮心有疑惑,对着琅移问道:“琅移师兄,为何我们进来像是做贼一般,怎么不像其他弟子一样,从那边上的正门阶梯上来?!”说完,陆琮伸手指向坛顶边的宽大阶梯。 毕离顺着陆琮指的方向望去,也是微微点头,看向琅移。 琅移立时一愣,老脸一红,打着哈哈道:“这里不是风景不错嘛,再说了,站得高!看得远!”琅移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不去看两位师弟疑惑不信的眼神。 不多时。 云顶正中的锥形高台上,从天而降一位老者,一袭沉云叠衣,腰间别有一枚雾色葫芦,手持一根虬木拐杖,缓缓落在高台之上。 一见老者现身,云顶上的所有弟子,包括高台旁的两座稍低些的云台上的内院弟子,以及山石上的琅移与毕离,纷纷起身,陆琮随之而动,朝高台上的老者躬身作揖,口中喊道: “见过鬼岛先生!”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八章 无渊的试探 - 神谬 - 提辰 名为鬼岛先生的老者落于高台之上,缓步走到前方,看着云顶上密密麻麻的各院弟子,轻轻点头,高声道:“时辰已到,云坛讲演,现在开始!” 众弟子盘腿落座后,高台边上的一座云台上却见一位红衣女子,正是洺罗,还站着四处打望,不过片刻后就被身旁落座的一位相貌姣好,身段婀娜的女子伸手拉了下来,不过洺罗身子虽被强行定住,却仍是探长了脖颈,到处寻找着琅移的影子。 “洺罗!你这妮子,又在找你那情郎呢?!真是在哪儿都不忘,也不知道那浇树的傻小子哪里好!”女子调笑道。 洺罗一听,脸上霎时间染上两朵红晕,轻轻推了一把身旁女子,羞赧道:“将洹,你瞎说什么呢!”洺罗说罢,就转身端坐下来,羞愤间与将洹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两位肌若凝脂的女子,盘坐在地,上身交叠,四手相加,互不相让,动作虽不大,但劲力不小,加之隐约的颤颤巍巍,笑声盈盈间,身后的盘坐的三位男子,即便是看个背影,有两位都看直了眼,沉迷于此刻的活色生香中。 打闹片刻后,两女子四手互锁,一时间僵持不动。 “你快住手!”将洹假装朝高台看了一眼,气笑道:“鬼岛先生看过来了!” 此话一出,洺罗果真先松了手,忙端坐好,只是银牙轻咬,对将洹威胁道:“死妮子!等讲演结束了,我再好好收拾你!” “哦!是吗?!”将洹揶揄一声,手里还不老实,朝着洺罗上身的丰盈飞快一捏,一记偷袭气得洺罗又羞又愤,只得以恼怒的眼神狠狠瞪向嘻嘻窃笑的将洹。 高台上,鬼岛先生看向两座内院弟子所在的云台,来了不过七八人,还有几位竟是没出现,鬼岛先生打算先在心里记个名,后头再给那些没来的内院弟子穿小鞋! 在伏龙书院,有先生尊称的大妖都是极受推崇的,毕竟每位先生都有自己最为精通的数门秘法,且愿意将其一在讲演上传授给书院弟子,这可是极为不易的!毕竟自己的神通术法,哪里愿意轻易让旁人学了去! 不过先生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多学少,但凭自身了。 先生传道解惑说上去简单,但凡是还是讲究个道缘!因而在书院讲演中,先生传道有心,弟子得道却是靠缘,想学会一门大妖秘法可不是随便参与一场讲演便可,故而每次不管是云坛,天苑还是地河,只要有先生讲演,总是被书院弟子挤得满满当当,唯恐错失了机缘。 云顶上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鬼岛先生默然无言,绕高台缓步一周,身形竟是渐渐淡了去,直到最后身形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薄雾流云在高台上随性流转,云顶众多弟子一时不敢出声,伸长了脖子在高台上寻着鬼岛先生的身影,直到发现凭妖力都无法感应道鬼岛先生的气机所在,才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鬼岛先生哪里去了?!” “不知!难道讲演结束了?!” 诸多猜测悄然而生,而云台上的内院弟子与境界高些的弟子则是稳坐不变,静静看向高台之上,像是等着鬼岛先生的下文。 将洹对洺罗轻声说道:“鬼岛先生的雾隐遁法果真玄妙,每一次施展,我都没法感应到先生的气机所在!洺罗你能感应到鬼岛先生所在吗?” 洺罗一笑,重瞳含光,说道:“那是自然!鬼岛先生正看着底下,看有没有慧心有缘的弟子能靠自己勘破他术法一二!但是,这一次鬼岛先生看上去像是有些着急!”正说着,鬼岛先生转头看向洺罗,朝其笑着点头,洺罗随之点头回应。 将洹有些丧气:“鬼岛先生这门秘法极好!若是我能学会,配合我的天生媚术,实力怕是又能提升不少!但是依我看,最有机会学会的不应该是你么?!你一看就勘破了!哪里还需什么道缘眷顾!” 洺罗摇摇头,答道:“其实不然!我勘破鬼岛先生的术法奥秘不过是靠我的重瞳罢了,这是血脉中的天赋神通使然,但鬼岛先生术法神通的其中奥妙,我仍是不懂!无从学习!” 将洹又接上话问道:“鬼岛先生讲演至今,书院可有弟子得获他这门秘术的机缘?!我可是听说鬼岛先生至今没有亲传弟子!” 洺罗点点头,回忆道:“有的!只是...” 将洹急忙问道:“谁啊?!我认识吗?是不是咱们内院弟子?!” 洺罗摇了摇头,说道:“想来你应该不认识,他是琅移师兄的四师弟,看了一次云坛讲演,便将这门秘术全学了去!也因为这样,鬼岛先生愁得不行!” 将洹有些吃惊,她才升入内院不久,不过与洺罗自幼便是好友,哪知杂院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将洹又问:“既然有弟子得了机缘,鬼岛先生怎么还每次讲演都要施展这秘法?!像是还在寻弟子一般?!再说了,鬼岛先生愁什么?!” 洺罗轻声一笑,答道:“你说到点子上了!当初琅移师兄的师弟学了去,被鬼岛先生好说歹说,那人就是不肯舍去杂院弟子身份,拜入鬼岛先生门下!说是硬要如此,便将这门秘术还给鬼岛先生!鬼岛先生拗他不过,只得放人走了,只是从那以后,再无弟子勘破这门秘术的奥秘所在!鬼岛先生也因此忧愁不已!” 将洹听完暗自点头,称赞道:“想不到小小杂院倒是藏龙卧虎之地,你那情郎琅移怕是也不简单吧!” 洺罗一想到这,心里欢喜不已,以小女儿姿态答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么是师兄!” 将洹见此,又调笑道:“我虽还见过你口中念着的琅移师兄,但我肯定他的勾人秘法定是练上了九重天!怕是比我不逞多让,要不然怎么能把你这妮子套得如此牢靠!整日失魂落魄的喊着琅移师兄!琅移师兄!活像个痴女子!” 洺罗脸又一红,嗔怒道:“真是什么话到你这死妮子嘴里就都变了味儿!” 将洹摇头晃脑的,不去与洺罗争辩,眼神飘向高台之上,等着鬼岛先生现身。 山石这边,陆琮筑基之后,目力又远了不少,刚才高台所发生的事,他不过是瞥了一眼,便没了兴趣。看见一旁的毕离还痴痴望着高台,凝滞不动,沉浸在参悟之境,便对一旁随意坐着,没有打算参悟,手里搓着两块碎山石的琅移问道:“琅移师兄,毕离师兄在干什么呢?!” 琅移柔声答道:“他在勘破鬼岛先生的术法,看能否得到秘法机缘!” 陆琮不解,站起身来,朝着高台一指,冲琅移说道:“这高台上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一老先生站在上头跟看风景一样左望右望吗?!” 此话一出,正在高台上看风景的鬼岛先生猛然转头,拐杖一点地,身影一闪而过,就落在陆琮身边,眼睛笑成了一道缝,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院弟子呀?!” 鬼岛先生突兀现身,陆琮一愣,有些惊吓,没来得及回答。 琅移赶紧起身,朝鬼岛先生行礼道:“琅移见过鬼岛先生!” 刚才鬼岛先生眼里全是陆琮,这下听声一见是琅移,心有骤然涌现一丝不好预感,但仍是笑着问道:“是琅移啊!寻云可还好?!” 琅移答道:“不劳先生记挂,四师弟很好,现在应该在书院东边浇树!先生找他有事?!” 说起浇树,鬼岛先生就是心中一痛!寻云!多好的弟子,却只能每日在书院里到处提着水壶浇树!这不叫误入歧途!什么叫做误入歧途啊! 不过陆琮乍现,鬼岛先生暂且先忘了寻云那档子事,转过头来看向陆琮,又问道:“你是哪院弟子啊?!” 此话一出,鬼岛先生一想琅移就在一旁,就要伸手拉起陆琮,但被眼疾手快的琅移一挪步,挤到了中间,对陆琮说道:“小师弟!还不快见过鬼岛先生!” 鬼岛先生强抚心中哀愁,还是多问了一句:“琅移啊!难道这也是你师弟?” 琅移点点头,陆琮见状赶紧行礼道:“杂院弟子陆琮见过鬼岛先生!” 鬼岛先生忽然转过身去,一手拿着拐杖,跺了好几下,另一手捂着心口,平复了好一会的情绪,才朝琅移说道:“琅移啊!我跟你说件事!” 琅移赶忙恭敬答道:“先生请讲!” “要不你以后还是少来云坛吧!你看先生我都这把老骨头模样了,还有多少年头好活啊!剩下的日子里不就是想寻个像你两师弟这样的亲传弟子!好生传道一番!你能明白吗?!”说到后头,鬼岛先生狠狠剜了琅移一眼,不过立马又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身子像是凭空矮了几分。 琅移不好回答,但心知鬼岛先生的心结,只得在一旁目送要回到高台上的鬼岛先生,哪知鬼岛先生临走时,转身握住陆琮的手久久不愿撒开,在陆琮强行抻出手后,才恋恋不舍的挪移到了高台之上。 鬼岛先生回到高台后,收回视线的琅移正好对上洺罗等了好久的视线,只得微微点头回应,洺罗立刻笑得像朵娇艳花朵一般,又被一旁的将洹趁机打趣。 另一座云台上亦有身着常服的一人望着山石这边若有所思。 回到高台上的鬼岛先生仍是幽幽的看向山石那边,手中拐杖点在石板上扭转不停。 过了一个时辰,鬼岛先生在高台云雾中缓缓现身,毕离亦是浑身一震,从参悟境界当中脱离出来,但脸露遗憾,低声说道:“我怕是没机会得到鬼岛先生这份机缘了!实在是勘不透其中奥秘!” 琅移不知是打趣还是安慰说道:“七师弟,没事!小师弟得着了!也不亏!” 毕离听完这话,盯着陆琮问道:“小..小九!你勘破鬼岛先生的秘术了?!” 陆琮摇了摇头,说道:“毕离师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勘破了?!但是鬼岛先生一个时辰前确实到这来了一会。” 毕离有些丧气,但一想是陆琮得了机缘,也没放在心上,朗声笑道:“琅移师兄说的是!都是自家师兄弟,都一样!不过小九这回讲演完了之后,你可要给师兄讲讲这当中有什么奥秘!” 陆琮不明白为何自己就得了机缘了,那什么秘术的影子,他可一点都没印象,朝着两位师兄问道:“师兄,这鬼岛先生到底是精通什么术法?!我怎么有些云里雾里的!” “云里雾里就对了!你等会吧!鬼岛先生会说的!”琅移呵呵一笑! 高台上鬼岛先生一现身,云顶中的众多弟子像毕离一般,纷纷从参悟之境中回过神来,虽有遗憾,不过此类情形在书院讲演中多如牛毛,见怪不怪,倒也不至于让这些书院弟子就此丧失心气。 高台上。 鬼岛先生平复心境后,对众书院弟子朗声道:“云波诡谲,虽脱胎自水行大道,但莫测难定!我所修秘术皆需以天地灵力相契合,极需悟性,若是一时不得,勿要深究,恐得不偿失!” 台下弟子随即异口同声答道:“谨遵鬼岛先生教导!” 此后数个时辰,鬼岛先生在高台上谆谆而念,为众弟子传授云雾秘术的道法玄机,一时间里云顶之上愈加云遮雾绕,有缕缕道韵无形的落在云雾当中,若是有道缘的弟子,便会有道韵落身,得其一便能得到鬼岛先生的一门秘术,勤勉修炼之下,细细琢磨,若无意外,假以时日,也算是有了一门保命的本领。 入夜。 境界高些的弟子闭目打坐不言,还在感悟着鬼岛先生所传授的道法玄机,仍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机缘。 境界低些的弟子,还有与陆琮一般,刚刚筑基的,从宝袋中摸出些干粮,静静吃了起来。 伏龙书院中的每一场讲演往往持续两三天,得亏陆琮已然筑基,而且身上也带着些干粮,能吃个一两顿,要不然还不一定撑得过。 过了小半个时辰,陆琮手中肉干还未啃完,却是有不速之客借道攀上山石,师兄弟三人转头望去,待来人露出模样,倒也识得身份,正是无渊! 琅移与毕离还有些奇怪,毕竟与其并没有什么交集,只知无渊内院弟子的身份!哪知无渊自来熟水平极高,朝着琅移与毕离抱拳道:“见过两位道兄!无渊有礼了!”说罢,刻意等了一会,才又转向陆琮,笑道:“还有这位朋友!多日不见,甚是挂念啊!” “朋友?!”琅移眼中疑惑,看向陆琮。 对于无渊,陆琮观感不好,总觉得其身上有一股阴谋的气息,不愿与其扯上关系,再者自己差不多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只得挑明道:“道兄怕不是认错人了?!我可不记得与道兄有过交往!” 无渊早有腹稿,慢悠悠说道:“前些日子诸位渡船上,无渊招待不周,心里可是愧疚得很!幸得有缘,在此能寻得故人,恰恰说明也正是无渊补偿的机会!” 无渊话说得面面俱到,分毫不漏,琅移与毕离都信了无渊与陆琮之间怕是早已相识,但陆琮的神色又像是有些不对,两位师兄也不好多言,只能等着陆琮说话。 陆琮眼神游移,无渊此刻找上门来,他也不知道其想干什么,但还是小心为上,再次拒绝道:“道兄,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那你可知我名讳?!”陆琮听到现在,还不曾听无渊说道自己的名字,怕不是来诓他的,想着索性以此堵上他的嘴, 哪知无渊面不改色,原本陆琮因为筑基,身形面容都有了些变化,无渊有些拿不准,但还好陆琮身上那股金铃果的气息仍在,即便此刻隐于人身小天地,无渊仍能察觉一二,在陆琮微微扯笑的表情之下,无渊顿了顿答道:“既然是朋友,无渊岂有不知你名讳是陆琮的道理?!不知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让你我朋友之间生了嫌隙!现在竟是要如此试探!也罢!若是你不愿认我这个朋友,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望保重!”无渊说得干脆利落,丝毫没留余地。 陆琮虽觉诧异,但已然如此,倒也是件好事。 话音一落,无渊抱拳离去。 琅移朝陆琮望去,毕离率先问道:“小九,你当真认识无渊?!” 陆琮自知落了下风,无奈道:“在来升龙洲之前,坐的是他的渡船,途中确实见过一两面,不过并无交集!” 琅移点点头,手指搓着下巴说道:“若是如此,当中怕是另有隐情,不得不防!毕竟无渊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书院不少弟子被其表面的和善蒙蔽,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小师弟你可得小心些!” 陆琮默默点头。 果然! 无渊离开之后,在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与云顶上一位外院弟子密谈了片刻,才又回到了另一边的云台之上。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九十九章 花语 - 神谬 - 提辰 夜的另一边。 北苍之地似鹤飞旋,展翅于荒海之北,虽临近极北之处的五悬山,但是两地之间有无形结界,即便无数北地修士心有向往,却也只能远观,没法凭自身之力靠近。 雪羽宗临海,不过也只有北边的零落山才能望见荒海上的五悬山,不少弟子也借着五悬山散出的些微远古兵戈之力砥砺自身。 已过数日,北风劲吹,寒气倍增,似又要落雪。 百草洞府里的陆骁已能下地,还能伸手帮阿嬷做些小事,但是每每阿嬷问及陆骁记忆中事,陆骁均以不记得为由搪塞了过去。阿嬷有些怀疑陆骁的身世,但数次诊断下,确也发现陆琮脑中仍存有隐秘之处,连她都无法消解,着实激起了阿嬷的钻研之心。 而且,总是跟在洛瑶屁股后面来百草洞府的徐明仙,一来二去也跟这记不起名字的道兄熟悉了起来,每每看见陆骁冷漠而忧愁的面容的时候,还不时为其建言开解。徐明仙热心肠,陆骁只好强颜欢笑,徐明仙见不得如此,索性夸下海口,要陆骁入了雪羽宗算了,反正自己还有个宗门母亲在,大不了求上一求,死皮赖脸之下,不管内院外院,总能为这无名道兄在雪羽宗求来一席之地。 说归说,但陆骁没放在心上,但徐明仙的好意还是记在心里。 今日中午,洛瑶又御舟来到百草洞府,落在门口却不见人,便朝洞府侧面寻了出去,拐了几处才寻见阿嬷正在一片风口的药草地栽种莫风花,一旁还有那没名字的男子在最外头的一片药田里,正在专心致志的从手里的边筐舀出药土,一一覆在莫风花的嫩芽边上,冷峻的面庞上被风吹起碎发,远远看去还有些忧郁迷人的气质。 洛瑶脚步轻快,跑上前来,喊道:“阿嬷!我来了!” 阿嬷笑着“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将嫩芽放置在药锄挖出的坑洞里头。 洛瑶努了努嘴,朝陆骁又喊道:“喂!你少盖些药土,太闷了!” 陆骁一愣,手里的瓦瓢不由自主的抖了两下,抖落下不少药土,才又朝面前嫩芽覆了下来。片刻之后,陆骁站起身来,朝洛瑶说道:“多谢姑娘指教!可我并不叫喂!还请姑娘...” 洛瑶头一昂,大咧咧打断道:“那你叫什么?!说来给我听听啊!若是说得出来,也好让本姑娘喊你大名嘛!” 陆骁眨了眨眼,苦思不得,过了会才吞吞吐吐答道:“我...我确实也不知道!”说罢,眉间紧蹙,转过脸去。 洛瑶得势不饶人,走到阿嬷身边,撅着嘴说道:“那不就得了!你都不知道!那不叫你喂叫什么!”说罢,洛瑶又暗自嘟囔:“左一个姑娘,右一个姑娘,人家没名字的么?!还好意思问我!” 陆骁一滞,不知要如何作答,一旁的阿嬷却是直起身来,朝洛瑶没好气的笑骂道:“死丫头!没一点规矩,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么?!” 洛瑶吐了吐舌头,赶忙走上前,提来一旁的清水桶,给阿嬷洗手,低低的埋怨道:“本来就是嘛!谁让这人也没个名字!” 阿嬷转念一想,这样下去确实不是个事,于是转身朝陆骁问道:“你可想有个新名字?!” 陆骁面露喜色,朝阿嬷说道:“但听阿嬷安排!” 阿嬷心念一动,从上往下打量陆骁,脑中也想不出合适的字眼,但见药草地里冒出嫩芽的莫风花,面露喜色,朝陆骁问道:“不如从今日开始你便叫莫风如何?!” 陆骁连连点头,又问道:“阿嬷,不知这莫风取自何处?!” 阿嬷看向面前才刚刚冒芽的莫风花,悠悠念道:“如你面前的莫风花一般!莫得千霜气,风起披寒升!” 陆骁,不!现在名为莫风的青年修士口中默默念道:“莫得千霜气,风起披寒升!”心中升起一股子莫名心气。 莫风一喜,朝阿嬷拿着瓦瓢边筐就一抱拳,诚恳谢道:“多谢阿嬷!莫风感激不尽!” 阿嬷摆了摆手,又朝洛瑶一看,像有些忧虑,自顾自说道:“名自天生,各有命缘!当是世间无常梦。” 片刻之后,除了莫风仍在将药田的莫风花嫩芽覆上药土,阿嬷与洛瑶则是先行朝洞府走去。 路上,洛瑶心有小九九,走了老远了,才出声问道:“阿嬷,那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阿嬷一笑,装作不明白,直到洛瑶缠着不放,才出声打趣道:“你的名字?!哪有什么意思!洛瑶不就是洛瑶吗?!” 洛瑶一跺脚,知道阿嬷是故意的,撒娇道:“阿嬷!~” 阿嬷笑出了声,眼中依稀有些光彩,才慢慢念道:“洛水无花地,悠悠祀凰鸣。瑶香不归处,殷殷闻木色!”阿嬷似未说完,但停下了声音。 洛瑶一听,掰着手指一算,当即一喜,轻轻得意道: “我有四句,莫风才两句!阿嬷还是疼我的!” 望着洛瑶满脸喜色,阿嬷目视遥遥远方,她没告诉洛瑶,其实莫风还有两句,而她则还有四句下文。 回到洞府后。 阿嬷刚刚坐下,徐明仙便推门而入,语气兴奋,喊道:“无名道兄!无名道兄!” 洛瑶打趣道:“徐明仙!谁是无名道兄?!” 徐明仙打量一圈,没见到莫风,便对着阿嬷与洛瑶说道:“我去跟掌门为无名道兄求了一个内门弟子名额,若是他愿意,近日便可拜入我们雪羽宗门下!” 洛瑶见此,对徐明仙不禁高看了一眼,说道:“现在人家有名字了,阿嬷给起的!” “哦!阿嬷给起了什么名字?!”徐明仙问道。 洛瑶答道:“人家现在叫莫风!” 徐明仙嘴里念着莫风二字,倒是为这突然出现的无名道兄高兴不已,阿嬷对徐明仙说道:“明仙!你有心了!莫风会感谢你的!” 徐明仙乐呵呵的,忽然又想起来了,问道:“那莫风道兄此刻在何处?!” 洛瑶朝外头一指,说道:“应该还在为那片莫风花盖药土吧!” 徐明仙听这么一说,自顾自念道:“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在莫风醒了之后,徐明仙与洛瑶在一起的时候倒没那么拘谨了,洛瑶也不像之前一般,以前脸上总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如今对着徐明仙时,言语间轻松了不少,徐明仙也乐得于此,毕竟当下不招洛瑶讨厌就已是极大的进步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 莫风推门而进,看见徐明仙,笑着打招呼:“明仙道兄来了!” 徐明仙抱拳回礼,回道:“刚听说道兄取了莫风这个名字,我也高兴的紧!总算不用苦思冥想该如何称呼道兄了!” 莫风呵呵一笑,对阿嬷说道:“阿嬷,药田里的莫风花已经都盖好药土了!” 阿嬷点点头,示意莫风先去清洗一番,等莫风回来,阿嬷才说道:“明仙,你还不给莫风说说你从掌门那里替他求来了什么!” 莫风一愣,看向徐明仙,徐明仙笑道:“莫风道兄,昨日我去掌门那里时,替你询问了宗内是否有弟子名额的空缺,哪知宗里正好有一名内门弟子下落不明,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替道兄你留下了这个名额,道兄若是愿意,可直接拜入我雪羽宗门下,不必再忍受这无家可归的忧愁,亦能修行我雪羽宗术法,精进道行,两全其美!不知莫风道兄意下如何?!” 莫风心有感激,面对徐明仙这么个秉性纯良的少宗主,感慨万千,当即一抱拳,诚恳谢道:“多谢明仙道兄!莫风感激不尽!”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章 刻意的比试! - 神谬 - 提辰 第二日,日出东方,云坛溢光。 鬼岛先生的身影随日出浮现,静静站在了高台之上。 云顶上的各院弟子早已等待多时,尽皆精神熠熠,毕竟昨日绝大多数弟子虽未曾被道缘青睐,但今日尚可一搏!犹有机会提升自身实力!在伏龙书院里,尽管明面上都是崇尚人族教化一说,可妖族血脉不可能被改变,无论在书院何处,讲理之后,自身实力仍是硬道理,拳头大尽管不能改变道理,可却能在一开始就少去许多麻烦! 鬼岛先生手持虬木拐杖,伫立在高台之上,下方弟子皆能清晰看见鬼岛先生的身影。但倏忽之间!只听鬼岛先生松开虬木拐杖,双手结印法,口中飞快诵念道:“隐遁秘法!大千幻界,皆藏吾身!开!” 一众弟子本聚精会神,紧盯鬼岛先生所站之地,还想听鬼岛先生说些什么,现在却是只见高台上的云雾缓缓溢散开来,在一众弟子惊诧的眼神中,云雾流动速度骤然加速,云雾形成风卷的地方竟是将鬼岛先生那根虬木拐杖包裹其中,不过两息就凭空长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树干上还环着深色藤蔓,垂落到亦是有草地铺开的地面上,日光落在其中,高低不同的灌木一丛丛的冒出头来,结上了浆果,颜色变换间直至生长成熟。 不出片刻,高台之上云雾已经彻底散去,只剩下了一片鸟鸣虫语,鹿影薄雾的森林,与升龙洲的环境完全不同,尽管不是真的,但所有弟子却是感觉这片森林就像是真真切切的生长此处一般,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极为心旷神怡。数息之后,一众内院弟子才发现鬼岛先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高台上与升龙洲格格不入的一片古木森林。 正当一众弟子到处搜寻鬼岛先生的气机之时。 一道硬朗的声音当空响起:“此为老夫我的第二道秘法,你们皆可试试能否勘破老夫真身所在,若是有成,道缘加身,此后勤加修炼,不说其他,此秘法隐藏自身极为有效!若是你们以后在外除秽,遇上不敌的对手,也算多一件保命的本事!” 此言一出,所有弟子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都想先一步在这片幻化出的古林森界中找出鬼岛先生的真身,取得道缘。 山石这边,毕离已然沉浸在参悟之境中,双目一动不动,未见动静,却睁睁有神,一如众多弟子一样,欲要在此秘法道缘面前,争渡向前。 根本没打算参悟的琅移心有好奇,面前这小师弟竟是背对高台,像是极为不愿去参悟这摆在面前的秘法,众弟子皆求的道缘,于是问道:“小师弟,你是不愿学鬼岛先生的秘法?!” 陆琮心中确实无所谓,抬眼反问道:“琅移师兄你不也没看过一眼!” 琅移嘿嘿一笑:“师兄不是不想学,只是早已试过,没有那份道缘,再者五行犯冲,师兄本无水行亲和,自然是不用费工夫再去参悟,徒做无用之功!你就不一样了,刚刚筑基,尚需术法傍身,且从昨日勘破鬼岛先生术法来看,你对鬼岛先生所修之道,极富天赋,难道不想试试?!要知道这可是旁人想得都得不到的!” 陆琮心知琅移是为他好,被这么一劝,倒是有些心动,转身朝着高台,堪堪回头一望,就与眼神落在这边的鬼岛先生对了正好,陆琮一愣,此时的鬼岛先生正站在他的拐杖之上,只是一身周边都裹上了一层树干,化作了一棵巨大古树。 鬼岛先生像是盯在山石这边很久了,陆琮看了一眼,就急忙转过身来,对琅移说道:“师兄,鬼岛先生怎么老盯着我们这里?!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琅移抬眼望去,只见一片古林苍翠,并未看见鬼岛先生的身影,问道:“你看见鬼岛先生了!?” 陆琮点点头。 下一刻。 鬼岛先生再度瞬身至山石之上,直接无视了站起身的琅移,对着陆琮问道:“陆琮,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作为老夫的唯一亲传弟子?!” 琅移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被鬼岛先生挥手一甩,琅移顿时消失不见,再现身时已然落在了高台上幻化出的古林当中,脚下都是路,却又都不是路!一时间只得在里头埋头苦转,找不到出路,惹得不少弟子跌出了参悟境界,在下面忍俊不禁,就连洺罗与将洹都“咯咯!”笑个不停! 但是片刻之后,洺罗就担心起来,重瞳闪光,在幻界中寻不见鬼岛先生的身影,转头朝山石望去,才发现鬼岛先生的身影正背手站在那里。 “难道是琅移师兄惹怒鬼岛先生了?”洺罗一时不禁为琅移担心起来! 山石上,鬼岛先生脸上一副暧昧的笑容,原本慈祥的老者此刻也有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渴求之色,活像个色狼,轻声说道:“陆琮啊!你不要害怕,老夫并不是坏人!” 陆琮低头看着比自己还矮了一个头的鬼岛先生,听着这话,表情有些复杂,直截了当的问道:“鬼岛先生!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您现在的样子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鬼岛先生咳嗽两声,正了正神情,转过身去,对陆琮说道:“陆琮啊!老夫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 陆琮连忙点头,答道:“先生所问!弟子知无不答!” 鬼岛先生眼中有光,看向困在幻界中苦寻出口的琅移,问道:“老夫问你,若是有这么一位荒泽出身的妖族少年得志,修得秘法,以一身无双隐遁之法笑傲世间,你说是不是也算天赋异禀?” 陆琮听完,神情十分肯定,当即点头,答道:“算!” 紧接着,鬼岛先生又问道:“若是此妖族修为日渐攀巅,交友天下,时常为妖族奔波,为妖族也算做了不少贡献,你说是不是也算无愧于妖族?!” 陆琮沉思片刻,还是点头,答道:“算!” 最后,鬼岛先生眼中光芒有些散淡,声音有些沧桑,开口悠悠问道:“若是此妖族年岁渐大,但修为愈加纯厚,于书院中教导万千妖族子弟,多少年来只想寻到一个弟子,可过了多少年,仍是不得,近些年侥幸遇到,却没那个缘分!你说惨是不惨?!” 陆琮心思明了,硬着头皮问道:“先生是在说您自己吗?!” “你就说惨是不惨?!”鬼岛先生有些激愤,高声问道。 “惨!惨!”陆琮生怕鬼岛先生情绪不稳,连忙回答。 “那你说老夫只想要一个有道缘的弟子过分吗?!”鬼岛先生激昂起来,连环追问道。 陆琮摆着手答道:“不过分!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鬼岛先生猛然一昂头看向陆琮有些慌乱的双眼,以气势压迫,问道:“那你陆琮愿意拜老夫为师吗?!” 此话一出,陆琮神念一时有些恍惚,周遭环境有些扭曲起来,正要回答:“弟...弟子”但异若当即怒咤一声:“呆子!”,这一声刹那间激醒了陆琮,陆琮赶忙答道:“弟...弟子恕难从命,还请先生见谅!” 眼见陆琮竟是没能被自己散出的无形幻相所迷惑,鬼岛先生顿时像泄了气一般,长叹一口气,身子顷刻间矮了数寸,也没再说话,身影一闪,就回到了高台之上,片刻之后,只听古林幻界中传出琅移的阵阵呼喊声!传遍了云顶之上! 一个时辰后。 琅移被扔出了古林幻界,落在山石上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原本俊秀冷厉的脸庞,此时肿成了个猪头,一落地踉跄朝前,就要栽倒下去!陆琮赶紧上前扶住琅移,琅移在陆琮怀中转过身时伸手朝陆琮比出一个大拇指,随后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除了陆琮之外,再无其他弟子勘破幻界奥秘,鬼岛先生在琅移身上狠狠出了一口气之后,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挥手间散去了秘法幻界,摇了摇头,向一众弟子高声讲道:“老夫所化幻界,虽只有一两层,但足以迷惑你等心智,你们要记住!落在幻界之时,若身无以力破法的绝对实力时,万勿慌乱,谨记幻相终无立身之本,紧守本心,无碍双眸,周身所立皆靠纯粹明净之心去勘破虚妄,当是上乘之策!” 不少天赋超群的弟子经鬼岛先生一点拨,当即眼前一亮,识得秘法分毫,这完整的道缘也随即分散而去,落在云顶四处。 接下来一直持续到下午,鬼岛先生都在高台之上为众多在道法上提问的弟子,讲解当中机要之处,道虽不同,但亦有相通之处,不少处于境界瓶颈的弟子获益颇丰,更有当场破关之人,惹得同境界的其他弟子极为羡慕。 眼看云顶上有些弟子光是坐而论道,已经不能满足其修炼之道,鬼岛先生当即宣布道: “此次讲演,老夫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这高台便是你等的天地,讲而不演无甚大用,伏龙书院不讲虚的!谁有胆量,便上台来,再挑一个同境界的对手,战上一场,既能明悟自己的道行,也能让大家看看你们的分量!” 话音刚落,云顶之上顿时热闹起来,有跃跃欲试的、有踌躇不前的、还有起哄推人上的,总之妖性难移,骨子里对战斗的渴求是无法掩盖的,即便受了如此之久的教化,手底下见真章才是伏龙书院教化的最终篇。 只见一妖族站起身来,云顶声歇,此妖族朝着鬼岛先生抱拳道: “山院蟛魄不才,筑基境界,想先来一试!” 鬼岛先生点点头,问道:“蟛魄你打算挑的对手是谁?” 蟛魄面朝山石方向,眼中诡异目光一闪,高声道: “蟛魄欲领教杂院弟子陆琮道法!”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一章 剑出鞘! - 神谬 - 提辰 尚在山石上扶着琅移的陆琮听见此话,不禁一愣,回头望去时,却见蟛魄眼神锐利,一点不把陆琮放在眼里,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一旁的毕离亦是愤愤难言,拦身而起,站在山石边朝下面的蟛魄叫骂道:“你这贼鱼子!有本事你跟你毕离爷爷战上一场!” 这下子,云顶上的弟子纷纷朝山石这头望来,随之议论纷纷起来。 蟛魄挑衅一笑,不理毕离,瞥了一眼云顶上的弟子尽皆注意到了陆琮师兄弟三人,随即又高声揶揄道:“听闻你们杂院弟子如今也可以参与讲演了!难不成连与人论道的这点胆气都没有?莫非果真像大家所说,杂院弟子只配干些上不得台面的杂活!!若是如此,我等羞于与你们为伍,当真是丢人!!我看你们还是滚回杂院里缩着吧!省得在外头碍眼!” 蟛魄阴阳怪气的说完,盛怒的毕离就欲跳将出去,却是被醒来的琅移喊住了:“毕离!不准放肆!这可是讲演之地,容不得你胡来!不要中了他的攻心之计”说罢,琅移看向陆琮,眼神微眯,淡漠的问道:“小师弟,你愿意替杂院出这个头吗?!若是不想,师兄也能理解!” 陆琮沉默不语,脸色阴沉,蟛魄的话句句落在陆琮心里,虽然才入杂院不久,但是杂院的师兄们的确是将他当做自己弟弟一般照顾的,极重义气的陆琮自然是心怀感恩! 默然两息之后,陆琮脸色一变,眼神坚定,朝琅移爽朗一笑道:“三师兄放心!陆琮便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旁人把杂院看扁了!你就等师弟凯旋吧!” 陆琮说罢,毕离叫了声好!为其激昂打气道:“小九!师兄支持你!等会出手不必留情,将那叫嚣的贼鱼子从筑基境打回娘胎去!让他们也看看咱们杂院可不是随便什么杂鱼都能跳出来欺负的!” 陆琮笑着应了声好,就欲从一旁小路奔跑下去,不等转身抬步,却被琅移抬手一送,妖力化作风舟,将陆琮从山石上送了出去,直至落在高台之上,妖力才散去。 鬼岛先生笑眯眯的看着陆琮,说道:“陆琮啊!若是打不过,大可跟老夫说,千万别死撑,那蟛魄虽也是筑基境界,但已经积累许久,怕是不那么容易对付!” 陆琮眼神不改,毕竟在刚才下定决心之后,对于将要面对的一切陆琮都能以平常心看待,管他多厉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陆琮还是谢过了鬼岛先生的好意:“多谢先生提醒,弟子心里有数!若是真的敌不过,定会向先生求助一二!”话音刚落,陆琮随后从高台上俯视正在打量他的蟛魄,片刻之后,那蟛魄借着一件法宝掠上了高台,看向陆琮时,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蔑视! 蟛魄收起法宝,朝鬼岛先生行礼道:“先生,不知道比试能否开始了?!” 鬼岛先生点点头,手中拐杖一点地:“第一场!筑基境比试,开始!” 说罢,鬼岛先生驾云而起,升至半空之时,瞬身一闪,身影消失不见,再现身时就已经落在了琅移身旁,突然撑着拐杖向琅移笑着问道:“琅移啊!要是你这师弟输了,就让他拜我为师如何?!省得丢了你们杂院的面子!” 琅移倒没急着答应,嘿嘿一笑,反问道:“先生的好意琅移心领了!不过弟子也有一点问题,那要是小师弟赢了,先生又当如何呢?!” 这一老一小肚子里都装着坏水,晃荡不停!鬼岛先生看了一眼满脸凶相的蟛魄,想着自己应该是处在上风,当即抚掌一笑道:“若是陆琮小子赢下这一场,即便他不拜入老夫门下,老夫也将一身道法倾囊相授!如何?!” 琅移生怕鬼岛先生反悔,连忙应承下来,说道:“就按先生所说!我这个做师兄的就替小师弟答应下来!” “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 鬼岛先生笑着点点头,与一脸平淡的琅移一同看向高台上即将要动手的两人! 蟛魄在鬼岛先生离开高台之后,朝陆琮一抱拳,阴恻恻说道:“请赐教!” 陆琮亦是准备抱拳回礼,哪知刚抱拳,还未说话,蟛魄就以游水身法欺近陆琮身前,离着还有三四步远时,忽然掠起至半空中,抬起一掌朝陆琮面门拍来! 陆琮感知蟛魄气息一变,抬眼瞧见蟛魄袭来,抱拳姿势微变,一脚朝后一蹬,身形后仰,双手亦是朝天而起,随后散开,避开了蟛魄这迎面一掌! 蟛魄见陆琮欲要避开,当即化掌为拳,骤然加速,朝下猛然一拳轰下,刹那间“崩!”声一起,石板四分五裂,碎石飞溅而起,不过好在陆琮眨眼间已然退开数丈之远,只是看向蟛魄之时,一脸凝重。 刚才蟛魄靠的不过是肉身力量,还未动用妖力,虽然筑基修为并不高,但陆琮也不过是刚入筑基境而已,就力量而言,陆琮觉得自己可能并不如蟛魄,不过好在速度上似乎要比蟛魄快上一分。 眼见一击未中,蟛魄欲要速战速决,手结取物法印,妖力涌动时,口中诵念道:“荒妖宝法!晶魄双刃!现!” 法诀一落!蟛魄妖力未散,双手之中显现两片薄如蝉翼的晶刃,浮于手背之上,刃边还有一层无形气刃,毫无声响,若是不交手,怕是难以察觉。 云顶上有些认识蟛魄的当即说道:“莫非这便是蟛魄化形之时伴生的本命法宝?!” “不错!正是他那两片本命鳞片化作的法宝双刃!据说威力不弱!”还有其他弟子补充道。 陆琮见蟛魄已经现出法宝兵刃,右手随之摸向腰间的天霜百破,将其持于手中。 蟛魄挥动双刃,划破周身云雾时,气势陡然高涨,陆琮紧盯其身影,不敢怠慢,一直以自己正面与蟛魄相对,脚下走着从萧风齐那里看来的玄妙步伐,看上去是那么回事,不过境界稍高的修士一看便知极为粗糙,多是形似,神韵几无。 陆琮走起这有些玄妙的步伐之际,蟛魄是有些狐疑,心想:莫非这小子还有些另外的本事?!这和无渊说得有些出入!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蟛魄当下并未感受到陆琮身上的妖力波动,估摸着陆琮果真还是如无渊所说刚刚筑基,想来还未学会周天运转,妖力定是不济! 如此想后,蟛魄身形一动,挥动双刃,藏于身后,身法似游鱼破空,一息之间便临近陆琮身前,左脚蹬地,腰间发力,扭转间左脚凌空而起,腿影一闪就朝陆琮横踢过去,陆琮立刻举起手中天霜百破去挡,但蟛魄的肉身力量极大,顷刻间就全部传至陆琮双手之上,陆琮不敌,后退数步,天霜百破也差点脱手而出,身前同时露出空挡,蟛魄见此,身体还在半空,顺势飞转一圈之时,寒光一闪,右手中的晶刃锋锐之气毕现,抡至前方,作势当空劈下,就要将陆琮头颅劈成两半! 陆琮身还未稳,此刻境况极危,眼见蟛魄晶刃飞快袭来,陆琮竟是有了片刻愣神,就那么一瞬,原本旁观异若再也看不下去了,先前未曾出声,是担心影响陆琮的判断,帮了倒忙!此刻却是再也无法眼睁睁看着陆琮被劈成两半,声音骤响:“呆子!快拔剑!” 陆琮被这一声惊醒,来不及再做思考,依靠着本能而动,当即左手抓住剑鞘,右手发力。 “噌!”的一声! 淡蓝光芒一现,原本冰蓝的剑鞘在陆琮手中凭空伸长了数寸。 又是“锵!”的一声! 天霜百破真正的淡蓝剑身直接挡住了蟛魄袭来的晶刃,这一击势大力沉,且蟛魄仍拼命朝晶刃中灌注妖力,压得陆琮双手弯曲,直至晶刃离着陆琮胸膛不过数寸距离时,陆琮气海旋转,法力骤然涌出,天霜百破剑身光芒大涨,使得蟛魄再难进一步,只是陆琮胸前的灰袍被晶魄双刃上的气刃划开一道口子,再进分毫就要划开胸膛肌肤! 因为势在必得的一击被挡,蟛魄一时有些诧异,举剑去挡的陆琮趁蟛魄此刻有些停滞之际,脚下发力,法力涌动时,持剑朝前一顶,就将半空挥刃的蟛魄推了出去。 落地之后的蟛魄虽有些惊疑不定,但仍是一脸不屑的嘲讽陆琮道:“哟!还当真是把有刃的砍柴刀呢!先前你举在手里,舍不得拔出来,莫非是怕把它砍缺了?若是如此,何不索性当根烧火棍用!!拿出来丢人现眼干什么?” 陆琮不答,站直了身,胸前被气刃划开的一道口子顿时破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可陆琮无暇顾及,双眼之中全是手中长剑。只见陆琮右手前举天霜百破,细细打量握在手中蒙有一层的淡蓝光芒的长剑,光芒之下可见剑刃,剑刃只凭锋锐之力便足以破开云雾!陆琮心中惊奇,确实没想到这才是天霜百破的真身,先前不是没有怀疑,也尝试过将剑刃从剑鞘当中拔出来,但一直没有成功,无论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陆琮便死了心,直到近来筑基之后,陆琮也再未试过要拔剑出鞘。 直到此刻,陆琮举剑面对蟛魄时,一股苍凉气兀自而生,似有千军万马站立在身后! 沙场寒风起,亡骨映山河! 自天霜百破而起的兵戈之气凌面,连带着蟛魄都没来由的寒毛一紧,神色紧张起来! 山石上鬼岛先生面露惊奇,问道:“这是何剑?!不像是普通法宝兵刃!” 琅移摇头,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但说完眼中看向陆琮时,抹过一道闪光,这小师弟身上还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但是在他看来只要陆琮不做危害杂院,危害妖尊之事,便一直是杂院里受大家宠爱的小师弟。 云台上,无渊同样一脸炽热,看向陆琮手中淡蓝色的天霜百破剑身时,心里默默念道: “这一定就是秘府里的至宝,属于我的至宝!我一定要将它夺回来!”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二章 点星破! - 神谬 - 提辰 云雾流转。 陆琮站在高台一侧持剑而立,长剑隐隐的寒芒令蟛魄一时不敢轻易与陆琮近身拼斗,不过陆琮表露出来的迟疑神情,也令蟛魄心有怀疑,虽吃不准陆琮到底会不会剑诀秘法,但从陆琮现在正举剑不动的情形看来,蟛魄更愿意相信陆琮是在故意唬他! 正如蟛魄所料,手持天霜百破的陆琮当下的确不知该如何动作,在无剑诀秘法的情况下,只得以剑尖直面蟛魄,警惕其一举一动。 眼见陆琮宛若石刻,纹丝不动,蟛魄心里有了数,双手一震,本命法宝晶魄双刃立时而起,在妖力驱动之下,围绕蟛魄周身环旋起来,与此同时,蟛魄双手开始结法印,口中诵念道: “荒妖盖世!水泽起云,冰刃啸行!击!” 法诀一落,高台之上的云雾变得更为浓重,且在云雾当中凝出了无数冰刃,寒气也一时重了起来,且在云雾遮挡之下,难以发觉冰刃的踪迹! 陆琮虽警惕,但是凭借自己的气机感应,发觉蟛魄身形未动,不过随即寒毛一竖,感应到了危机,刹那间云雾中的无数冰刃激发,从四面八方朝陆琮攻袭而来,带起阵阵风声呼啸,瞬间刺破高台之上的云雾!引起不少弟子惊呼! 陆琮脚随意动,朝后一跃,脚离地时,顷刻间就有无数冰刃砍在陆琮刚才的落脚之地,“锵!锵!”之声此起彼伏,待冰刃落尽,刚才陆琮所站的那处石板已经被无数冰刃砍出了一个大坑,高台之上亦是可见冰刃碎片溅落四处! 陆琮落地还来不及停歇,面前冰雾未散尽之时,蟛魄若猛鳗贯出,双刃环身之下,奔袭向前,逼近陆琮身边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陆琮眼见冰雾破出一道人影,立刻举剑严阵以待,只见破雾而出的蟛魄立刻手负双刃,相叠合一,闪烁着寒光就朝陆琮劈砍而来,陆琮法力奔涌,举剑去挡,不曾想竟是轻易便将蟛魄此击化解,一时有些惊诧,不过立刻反应过来,心知蟛魄必有后招!不出其所料,从半空中飞退的蟛魄双手再度一引,云雾中还有藏而未发的冰刃被妖力催动,再度激射而来,不过这一次随之而来的还有蟛魄射出的两柄晶魄双刃,隐在众多冰刃之中,欲要以此双刃给陆琮致命一击! 冰刃袭来,比前一波的速度更为迅猛,陆琮挥动天霜百破,以毫无章法的乱舞剑,阻挡逼近自身的无数冰刃,一时间“砰砰砰!”碎冰之声不绝于耳!因为雾气浓重起来,云顶上的大部分弟子看不清云雾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过一会,声音止歇,高台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数息之后,有水滴之声从高台云雾之中传出,云顶之上的弟子之间一时悄声议论起来: “莫非是结束了?!” “我看也像!不然怎么没声了?!” “应该是蟛魄赢了吧?那杂院小子似乎并未学过什么剑诀术法,怕是敌不过蟛魄!” “我看也是!这一场蟛魄输不了!” ...... 冰雾渐消,露出陆琮与蟛魄的身影。 陆琮撑剑在地,身形不稳,伤口无数,血液浸透了身上破烂的灰袍,一滴滴正落在脚下,此刻已经有了好大一摊,倒映出陆琮的血色身影,十分骇人! 远处的蟛魄面露邪笑,妖力涌动时,招手一引,两柄晶魄双刃随之掠回,一柄从陆琮身后拉回,又给陆琮后背划出深深的一道血口,亦是露出了身后石板上的一道深深刃痕;另外一柄则是从陆琮肩头强行被拔出,“咔!”的一声,露出了森森白骨! 晶魄双刃从肩头硬生生拔出时,陆琮当即吃痛,有血液从肩头涌出,不过好在陆琮恢复力极强,气海旋转时,法力自循周天,缓慢治疗陆琮身上的伤口,但是冰刃所携的寒冷妖力使得伤口的恢复放慢了许多,此刻行动十分受限。 蟛魄看着遍体鳞伤的陆琮,只能靠剑支撑身体,当即嗤笑道:“杂院弟子也就只有般本事?!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也不难为你!若是你现在跪下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承认你们杂院弟子都是废物!我可以放你一马!如何?!”说完,蟛魄又是轻蔑一笑,看向云顶上的无数弟子,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陆琮眼神沉沉,嘴中动了片刻,朝着蟛魄吐出一口血沫来,丝毫没有要跟蟛魄说话的意思。 蟛魄转过头,饶有趣味的看向陆琮,眼前这个杂院弟子在他眼里俨然已经不是对手,不过如此有骨气,加之云顶上有不少弟子起哄,倒是让蟛魄觉得更有兴致起来。 山石上,鬼岛先生笑着说道:“琅移啊!看来你的小师弟处境不太妙啊!” 琅移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只是随后又说道:“还没到最后,先生稍安勿躁!” 简短的两句话后,一老一小又默然笑了起来! 陆琮紧盯着一步步逼近的蟛魄,已然无应对之策,异若咬咬牙再次出声道:“呆子!将你的法力灌注到天霜百破当中!快!” 陆琮听见异若所言,毫不犹豫的将所有法力都朝天霜百破倾泻而去,气海也随之疯狂旋转起来,随着法力的灌注,天霜百破原本的剑身之上有精钢之色浮现,可见从剑柄顺着剑身缓缓朝上而去。 在陆琮往里灌注法力之时,异若也没闲着,手中结法印,口中诵念道: “混沌不灭!以魂御剑,天霜再启!开!” 随着异若法诀一出,从她身上分出了一道灵蕴,飘然而起,最后混在陆琮的法力当中灌注进了天霜百破当中,正是异若的这道灵蕴开启了天霜百破剑身之上隐藏的一道星辰印记,此刻浮现出来,不过还未被法力点亮! 眼见陆琮法力涌动,似乎在为什么招式蓄势,蟛魄当机立断,欲要先下手为强,直接了断陆琮,随之立身结印,口中诵念道: “荒妖盖世!大泽淼茫,双刃合一!斩!” 法诀一出,只见环绕蟛魄回旋不停的晶魄双刃,在其身前骤然相合。 霎时间!晶魄双刃上附着的气刃在妖力加持下猛地拉长,化作一柄回旋大刀,呼啸旋转间,将周围的云雾尽皆吹散,随后蟛魄妖力一引,回旋双刃以极快的速度朝陆琮劈斩而来! 陆琮此刻仍是一动不动,在蟛魄的术法面前就像是个活靶子,山石之上,鬼岛先生眼看有异,手中捏紧了拐杖,打算在最后一刻出手救下陆琮,一旁的琅移亦是有此念头。 生死一线之间,陆琮浑身的法力都在被天霜百破汲取,由先前的主动变成了被动,此刻已经脱离不得,可仍差一点,当下海量法力都快要干涸,尽管气海正在疯狂运转,不断将天地灵力化作精纯法力,以维持陆琮的法力溢散的平衡!但平衡还是在渐渐被打破! 就在最后一刹那,蟛魄脸上已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眼中浮现陆琮被斩开的血腥景象! 蓦然间! 高台之上骤然一暗,似星空乍现,云顶上的弟子还未看清,就有云雾随之而起,化作风卷,掩盖了高台上的两人。 在一片寂静中,云顶上的所有妖族只听见了一声: “沧澜惊起!点星破!灭!”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三章 佛与道 - 神谬 - 提辰 法诀一落,尽管高台上有云雾遮挡,但是笼罩其上的一片漆黑夜空中乍现星辰,紧接着化作了无数道流光,立时击落下来,在明暗不定中,一时间里“砰砰砰!”石板碎裂之声又兀自而起,云雾当中随之光芒闪烁,直到数息之后,光亮与声响才停歇下来,随之云雾中的黑暗也慢慢消散! 此后,云顶上的弟子皆是屏气凝神,欲要透过那片遮挡的云雾看个究竟,但高台上除开云雾溢散汇聚之声起落不停外,再别无其他响动。 山石上,鬼岛先生脸色有些异样,在一脸真诚笑容的琅移注视下,左手一挥,高台上的云雾这才倏忽间兀旋而起,露出了对战的两人。 一众弟子纷纷望去,此刻的高台之上,战局似有逆转,陆琮仍未倒下!不过背上多了一道极深的豁口,血渗个不停,双脚也抖动不停,靠着手中的锋锐长剑才得以不倒,陆琮的眼神盯着天霜百破,充满了陌生与惊喜。 另一边的蟛魄则是不仅没了先前那副耀武扬威的嚣张样子,当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众弟子见其跪倒在地,但仍竭力昂着头颅,一双怒睁的眼睛布满血丝,以不可置信的神色望向对面的陆琮,拼尽最后的气力喊道:“怎么可能!!你根本不是筑基境界!!”说罢,朝前一栽,露出了右胸与腹部对穿的血孔,与身体周边的石孔,正好组成了一副七十二地煞星图! 陆琮见此,心中一口气终于放下,当即脚下抖动更为厉害,已然是挪不动步,正欲站直身时,不料使劲一起之后却是朝后倒去! 山石上的琅移与毕离见状,立刻运转妖力,一左一右瞬闪至陆琮身边,将其托住,陆琮临闭眼朝两位师兄伸出一个大拇指,笑着轻轻说道:“幸不辱命!”话音一落就昏了过去! 鬼岛先生也紧随其后,琅移扶着陆琮,正要离开高台,不忘提醒一脸不情愿的鬼岛先生道:“先生!莫要忘记您与小师弟之约啊!” 鬼岛先生“哼”了一声,不去看琅移,闷声道:“知道了!” 一边云台上,将洹眼神闪光,对洺罗说道:“琅移这小师弟挺厉害的啊!” 洺罗点了点头,刚才虽然鬼岛先生以低阶云雾之术遮蔽了高台,虽然地境以下的弟子皆无法看穿,但他们这些内院弟子却是依旧能看得真切,毕竟鬼岛先生也没想要刻意为陆琮隐瞒! 最后那一击中,洺罗看得很仔细,陆琮与蟛魄两人都欲硬吃对方一击,以自己的术法拼死敌手,着实凶险,特别是蟛魄居然一直在藏拙,在最后一刻才以秘法爆发出人境修为,使得他那柄回旋双刃威力大增,眼见陆琮就要人头落地,不曾想这不过筑基境界的陆琮竟然能使出如此强大的剑诀,洺罗依靠重瞳都一时没有看仔细,太快了!天黑不过一瞬间,蟛魄就已经输了! 将洹又打趣道:“妮子,要不让你跟你那相好说说,把他这小师弟介绍给我吧!” 洺罗心知将洹又要祸害人,当即拒绝道:“我才不去!” 将洹死缠烂打,撒娇道:“你就帮帮人家嘛!”一边说,一边用上身的丰盈裹住了洺罗的手臂,摇个不停,这一下,都能听见接二连三的“呲溜!”声,正是两美人身后的吸口水声。 洺罗费力的将手臂抽了出来,没好气的揶揄道:“你不是有能耐么!你就自己去杂院认识认识啊!” 将洹一听,叉腰一晃,噘嘴装生气道:“死妮子!胳膊肘尽朝外拐!自己去就自己去,我还怕了你不成!” 说罢,眼看洺罗默不作声,将洹又趁机偷袭了洺罗一把,两女子随之打闹起来! 另一边云台上,无渊同样心头炽热,不过一直是盯着陆琮手中的天霜百破,蟛魄的死活他已经不再关心,现在他只想如何将陆琮手里的天霜百破夺回来!将他的宝贝夺回来!为他所用! 第一场落幕之后,虽只是筑基境界的对战,但却让云顶上的众多弟子看出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陆琮的拼死一战,让这些同样境界低的弟子,在尚未经历过生死对战的情况下,不禁对这名不见经传的杂院弟子打心底佩服起来。 琅移扶着陆琮御空来到山石平地时,毕离眼看陆琮一身仍在涌血,心急不已!在琅移将陆琮平躺在地上时,毕离连忙拿出一小葫芦精椋液,拔出葫芦塞,动手将精椋液涂抹在陆琮身上的各处伤口。 直到陆琮身上的伤口中,鲜血不再往外涌出之时,琅移与毕离才松下一口气,转头看向高台之上,山院弟子正在将还剩一口气的蟛魄抬起来,送下去疗伤。 此后歇了数个时辰,到了下午,期间不少弟子包括内院弟子都频频向那山石上投去目光,或有战意,或有怀疑,或有不屑,但无论如何,都说明杂院现在才是真正显现在了所有伏龙书院弟子面前。 下午,鬼岛先生又主持了人境和地境两组对战,其激烈程度比陆琮与蟛魄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境组是川院琉璃对战鸣院横鸦,一开始琉璃便打了横鸦一个措手不及,以一手水法牢笼死死困住了擅长火行法术的横鸦,不过横鸦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横鸦展现在外的是火行道法,但其却是暗中并修土行秘法,因而才得以秘修的土围之术将琉璃反困在外,最后双方拼得妖力耗尽,只得以肉身相搏,在你来我往以各自法宝拼了数百回合之后,以川院琉璃艰难胜出而告终。 轮到地境组对战是已经是深夜了,但云坛在高台上升起了结界,高浮的云雾丛中亦是散出光亮,云顶上顿时亮如白昼,丝毫不影响一众低境界弟子的视野。 此战是世尊院应旻对战大玄院荀至,世尊院是由伏龙书院中研习佛法的弟子所组成,大玄院则是以道法正宗为旨,自认为世间道法之主脉,尊祖师为传说中的昆仑山元始天尊,号称其他道术秘法皆是其旁支,双方势同水火,互相在明里暗里都有争斗,都意图扩大自己在伏龙书院的力量。 然而,相较与大玄院弟子眼高于顶,极为自负的处世之道,世尊院反而更得其他弟子的好感,因而在伏龙书院里世尊院里的弟子比起大玄院的弟子要多些! 每每在讲演之时,必然会有两院一战,都已经成了惯例,不过双方秘传的术法却是威力极强,在讲演中着实能吸引不少弟子在之后转入其院中。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四章 佛法经世,道法通玄!(上) - 神谬 - 提辰 此刻高台上的结界色彩氤氲,一如气泡,晃动于无形,若不是担心地境弟子交手时,威力过大,鬼岛先生也不用如此操心的为高台展开结界,以防预料不及的危险波及云顶上其他境界低的弟子。 而应旻与荀至正站在碎石遍地的高台之上,还未开打,仅是纯粹妖力的碰触,本就破碎不堪的残余石板,纷纷被掀起,然后在两者当中瞬间被碾成了粉末,火药味十足! 应旻身穿宝蓝袈裟,下摆流苏正微微摇动,其双手合十,一串檀木佛珠挂在手腕处,随着应旻闭目诵念佛经真言时,佛珠自行缓缓拨动,一身佛光随妖力涌动时,照耀高台一方;另一边的荀至则是气度非凡,双眼锐利如剑,直视应旻,腰间挂着一柄翡色剑鞘,宝剑尚在其中,妖力蓬勃间,青衫正气,发丝飘扬。 双方在正式交手前,应旻双手合十朝荀至躬身一拜,手腕处的佛珠自行拨动加快,宛若一佛轮,随后应旻睁开眼,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荀至居士,小僧有礼了!” 荀至遥遥一笑,抱拳回礼道: “客气!出手吧!” 这情形像是荀至似乎不打算跟应旻闲扯。 应旻却是不以为意,仍是微笑说道:“居士何苦如此?!我佛慈悲,教导我等弟子经世救人,于世事中普度众生,并未有争斗之心!居士每每在讲演之上都硬要与小僧对阵,欲压世尊院一头,今日若依旧是如此,那小僧只能认输退走!” 说罢,应旻转身欲走。 不料荀至冷笑一声,讥讽道:“我说你们这帮秃驴当真是表里不一,一边拉人传法,一边又要说我佛慈悲,来去自如,假不假啊!我大玄院为何要压你们一头,不就是想那些弟子不要误入歧途,天天念经,虚耗年日,能有何作为?!还不如来我大玄院,潜心修行,习得正统道法,纵横世间,迟早修为通天!岂不美哉?!” 应旻听得此语,摇了摇头,叹道:“阿弥陀佛!”说完便走。 荀至见此,并不打算让应旻安然退去,左手持法指,口中飞快诵念道: “大元玄法!飞剑纵行!去!” 荀至言出法随,腰间法剑应声出鞘,带起一阵风啸,直指应旻头顶戒疤! 一瞬间,荀至的法剑就已经落在离应旻后脑不过三寸之处,但被一层金色的佛光屏障所阻,双方对峙拉扯间,顿时佛光屏障溢出流光,不断散落下来。 应旻本要退去,不做这无谓之争,可是荀至咄咄逼人,紧咬不放,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妖僧乎?! 应旻缓慢转过身来,佛珠落在左手手腕,仍是旋转不停,右手则是抬起,举至荀至剑锋处,屈指一弹,当即长剑嗡鸣,倒飞出去,途中旋转数圈,最后直直插回荀至腰间剑鞘当中。 应旻眼神不似先前那般温和,更添一分锐利,朝荀至说了句:“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居士!请!” 荀至脸上一笑,像是已经等待许久,单脚一点地,飞至半空中,法指不散,口中诵念道: “两仪剑诀!剑雨破魔!斩!” 话音一落,荀至妖力震荡,一身青衫鼓涨不歇,法剑亦是重新出鞘,悬于手边,随后一息,荀至手运周天,法剑跟随而起,一剑化万千,绽于云雾之中,剑光闪烁不停,直指下方应旻。 应旻见此,面容无惧,左手穿过佛珠,与右手合十为一,妖力运转时,双手一挣,佛珠顿时四散而出,将应旻围在当中化作佛圆,旋转不停,身上佛光愈加闪耀的应旻双手依旧合十,口中诵念真言: “唵!我佛真言!印来!” 随即应旻脚下浮现卍字法印,由小及大,随佛珠一起旋转不歇,当卍字法印扩大至佛圆边际时,从应旻脚下骤然升起一道佛法金光,一直汇聚到其头顶,化为一道屏障。 眼见应旻佛印一出,荀至剑诀蓄力已成,法指前引,妖力顿时带动万千剑雨,不过瞬息间,尽皆飞冲至应旻面前,狠狠刺在佛印之上,欲要朝里贯穿而去! 云顶上所有目光皆投向剑雨中心的应旻,刹那间笼罩应旻的佛印屏障华光一闪,金光耀目,印法激发,将激射而来的剑雨统统挡下,停滞在半空之中,远远看去,应旻就像刺猬一般! 荀至见剑雨被阻,进不得半分,立刻调转全身妖力,法指前压,但在此强压之下仍无法攻破应旻的佛印屏障,应旻则是在佛印当中一动都不动,合十入定,只能看见其仍在闭目诵念佛经,身上的佛光似波浪,一道道的涌向脚下的卍字佛印,然后扩散至整个屏障,抵挡万千剑雨。 剑雨在佛光屏障上僵持了许久之后,荀至见无法凭借自己锋锐的剑雨破开应旻佛印,法指一收,万千剑雨随即倒撤而回,悬浮在荀至身后。 剑雨护身的荀至不苟言笑道:“秃驴,你这王八罩子属实坚硬,别的暂且不说,至少十分符合你们世尊院的行事作风!你就不能伸出头来与贫道正面战上一二?!” 应旻睁开双眼,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小僧本无争斗之心,若不是居士不顾大玄院的名声,偷袭小僧,小僧岂会留在此处!” 荀至眼色一变,揶揄道:“你们这些秃驴真真是奇怪,嘴上说得好听,可在那除秽之时,也不曾见你们收手,饶那些个精怪一命!贫道看你们也就是道貌岸然,假慈悲罢了!何必在这里自欺欺人!” 荀至句句污蔑佛徒操行,应旻听得有些嗔怒,只得诵念佛经,维持心境空灵,但应旻自知辩不过荀至,再者以荀至死缠烂打的品性,若是不将其击退,怕是难以脱身,想到这里,应旻平视荀至,眼神坚定,手中变换佛手印,口中再次诵念真言: “嘛!我佛真言!镇魔!” 真言一出,佛光昭昭,应旻脚下佛印随之而起,在其头顶缓缓化作一尊持戒佛陀,而先前旋转不停的佛珠也再度回到应旻手腕,自行拨动不停。 眼见应旻似要出招,荀至欣喜不已,原本他就想跟应旻放开手脚战上一回,应旻要不是一直回绝,就是单纯挨打,这一回荀至终于得偿所愿! 荀至眼神锐利,妖力剧烈涌动,身后的剑雨随之嗡嗡作响,只听荀至法指一变,口中诵念道: “三清正法!万剑合一!诛杀!” 法诀一出,万千剑雨当即相合为一,变作一柄巨大法剑! 应旻与荀至几乎同时蓄势结束,应旻瞬闪而动,荀至御空而行,两位地境修为的弟子皆朝对方冲去,拼撞的刹那间,云顶上的众多弟子最后只见金光佛陀以掌拒神剑!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光华照亮云坛,久久不散,天地为之清明!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五章 佛法经世,道法通玄(下) - 神谬 - 提辰 在高台爆发璀璨光华的前一刻,应旻佛陀法相罩身,金光弥漫,旁人远观而去,佛陀已显真容,拈花微笑,经文袈裟在身纤毫毕现,不知是西天灵山的哪位真佛,自应旻脚下而起的卍字法印高悬在佛陀脑后,悠悠旋转,静静看去,耳中竟能听见诵经之声,极为奇妙! 应旻仍是诵念佛经不停,在向荀至出招之时,佛陀法相随应旻抬掌而动,两者动作并无二致,一僧一佛沐浴金光,欲携手阻挡荀至自天上斩落的法剑。 荀至手托巨大法剑,眼看应旻佛陀法相已成,心中计较起来:以之前数次与应旻交手的情形来看,应旻此招怕是不弱,以往应旻不愿与自己对招,可极善挨打,总是以秘法被动防守!若是对其一击不成,出招时施展的力量越强,交手的刹那受到的反震也越强!极有可能破敌不成,自己反受重伤,更何况凭借手中锋锐破天的法剑,自己确实尚无绝对把握能斩碎应旻的佛陀法相! 不过暗中计较一番之后,荀至嘴角仍是微微一笑,左手拂过身上法袍时,光芒一闪而过,仍是青衫,随后荀至心一横,右手法指引剑,左手单指再出法诀,口中默念: “四方道统!破刃秘法!现!” 法诀一落,荀至的妖力瞬息间被抽取了大半,巨大法剑之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青色刃光,在此加持之下,荀至法指一引,法剑立刻携破天之威,就朝应旻当头砍下! 应旻眼见荀至施法驱剑,但眼下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体内妖丹剧烈震动之下,佛力溢出如金色大河,融于法相当中,随后应旻亦是驱动佛陀法相,抬掌间,佛陀法相带起高台云雾澎湃,下一刻云雾骤散,只见其以佛陀法相之力硬拼荀至法剑! 掌剑相接的一瞬间,璀璨光华淹没了云顶! 足足持续的半柱香的时间,令人不可直视的光华才渐渐散去。 随后,所有弟子站起身来,纷纷朝高台上望去,此时高台上的所有石板均已化作了齑粉,在妖力冲击中消失无踪,露出了高台纯白泛玉色的地基,不过丝毫未受对战影响。 只是高台的变化远远不能吸引一众弟子的目光,此刻在高台上脸色苍白,撑剑而立的荀至才是所有弟子关注的焦点,不过还没有弟子为此欢呼出声,毕竟应旻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袈裟也已被浸透成了血色! 山石上,蹲坐在边缘的琅移回头看了一眼还未苏醒的陆琮,朝一旁的鬼岛先生问道:“这一场,先生怎么看?!” 鬼岛先生摇了摇头,笑道:“老夫怎么看并不重要,只是有所感罢了!” 琅移一副乖乖弟子的模样,请教道:“愿闻其详!” 鬼岛先生淡淡说道:“不曾想世间佛家新起,若非亲眼所见,哪里知道在佛门之下,即便是天赋普通的弟子一朝顿悟,亦可像应旻一般有大作为,这在修行之路上着实引人向往!如此看来,佛门能够吸纳无数弟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老夫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话说回来,单说刚才那一击,应旻确实也不算是落了下风!” 琅移点点头,接着鬼岛先生的话说道:“两人都算是在自己妖力最盛的时候倾尽全力对了一击,正如先生所说,应旻确实不算落了下风,刚才弟子看得真切,荀至的法剑是先于应旻佛陀法相崩碎的,且从妖力波动来看,荀至那一刻应该是受到了极强的反震,只是不知为何散去于无形,现在想来,怕是荀至身上那件法袍的古怪了!” 鬼岛先生看向琅移有一丝赞赏之色,对琅移解释道:“不错,荀至若是没有那件法袍傍身,在法剑崩碎的一瞬间就已经输了,只是应旻的佛陀法相虽挡住了法剑一击,却是无力再挡荀至法剑当中作为中枢的飞剑,只得任其贯穿法相与肉身,虽不算落了下风,但也输得不冤!荀至道法不弱,战斗技巧亦是极为出众,一环接一环,若与你境界相当,你怕是都会有些头疼!” 琅移看向脸色苍白的荀至,没有过多评价,只是默默说道:“天下道统本是一家,不过是在道法上各自相传,井水不犯河水,但如今出来一个大玄院号称道法正宗,还在升龙洲占了一席之地,对外成了大玄域!不知究竟谁是幕后推手,有何企图!道家传道本就非天赋异禀不传,非机缘相合不传,如今佛家异军突起,双方成了对头,各不相容!可依弟子看,若是真到了水深火热,双方打起来的时候,佛家弟子怕是敌不过!” 鬼岛先生不置可否,眼中微眯,的确如琅移所说,鬼岛先生心中也是有些担心,缓缓说道:“老夫知道佛家所在的西明洲曾经也是个祸乱甚重的地方,修道之人毫无善念,劫掠残杀如家常便饭!但上回老夫受老友之邀,渡过荒海,到了才发现西明洲如今却是安稳异常,完全不是老夫千年前所见景象,不得不说佛家在经世之中的导人向善之功,实在是令人钦佩!” 琅移亦是有所听闻,早些年他也是到过西明洲,不过那时修为不高,刚落脚就被其他修士抢了一遭,硬生生追出去两三千里,然后又被抢了一遭,使得琅移在西明洲一晚都未停留,此后琅移便发誓再也不去了,此刻听得鬼岛先生所说,琅移又生出了想去看看的念头,还未细想,琅移没来由想起了自家升龙洲上的纷乱日渐增多,便对鬼岛先生说道:“先生可知升龙洲上最近多了不少妖道修邪法之事?” 鬼岛先生摇了摇头,答道:“不知!老夫刚回书院,还不甚知晓此事,听你的口气,当中莫非有蹊跷?!” 琅移点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近来从书院出去除秽的弟子多有折损,远高于以前,且据回来的弟子报告,不少妖修都是从大玄域习得道法后,最后走上了邪路,意图快速精进自身修为,不少部落都惨遭毒手,更有甚者,将整个部落尽皆灭杀,祭炼邪法,以至于北部地界不少妖族都朝我们南部逃难而来!” 鬼岛先生神情凝重,此事怕是还要等白泽决断,不过自从佛家登渡升龙洲后,暗流涌动,大玄院像是十分急切,在暗地里引导着一股想要裹挟所有道统与佛家对立的念头,哪怕即便是邪魔外道也都不管不顾,不知将来是福是祸!而他们这些应天地而生的道统传承在如此境地之下,长久下去,不知还能否在世间留存下来! 想到这,鬼岛先生回头看了一样昏迷的陆琮,深思片刻,心中默默打定了主意。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六章 贪狼下界 - 神谬 - 提辰 数日前,领昊天帝之命在下界暗中探查的巨灵神,恰巧路过西明洲。 涿河龙脉之气消失的瞬间,巨灵神顿时心觉有异,但在升龙洲又不敢放肆,只是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身下乃妖族之地,下界少数被天帝忌惮的地域之一,巨灵神又联想到传说中龙脉之气的恐怖之处,急忙调转云头,驱动一身法力,当即化作一道流光朝天庭而去。 天庭。 云霄别院,廊庭幽幽。 薄如蝉翼的风帘静静垂落在廊道两旁,透过风帘可见仙女成列捧着露盘,顺廊道朝里无声而行,走过数百步,才见廊庭深景。 两侧香案上的兽纹香炉正升起袅袅青烟,烟雾升至高梁时化作轻鸟数只,绕梁而行,随后又俯翼而下,飞落在木榻旁的琴案时,顷刻间又化作缕缕青烟,缓缓散去。 昊天帝身着一袭贴身衣袍,光彩流转,半躺半靠在木榻上,正闭目小憩。 一炷香的工夫,巨灵神风风火火从南天门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玉霄宫,寻不见昊天帝,随后又转道来了云霄别院,到了别院门前,这才停下脚步,低头仔细理了理自己的衣着。 巨灵神一入南天门,昊天帝便已知晓,此刻并未睁眼,静静等着巨灵神前来禀告。 巨灵神拾级而上,顺廊道向里而去,半路遇上仙女手托露盘回返,只得侧过身硬挤在廊道一侧,局促不堪的狼狈模样,惹得一众仙女掩嘴轻笑不停。 待到了廊庭,巨灵神朝闭目的昊天帝行礼,随后并未出声,半晌之后,昊天帝才悠悠问道:“有蚩尤的下落了?!” “臣...臣下无能,暂未得有蚩尤下落!”巨灵神一脸紧张,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仍未睁眼的昊天帝,心中忐忑。 “那你回来做什么?!”昊天帝没好气的又问道。 巨灵神想起自己在西明洲所见,赶忙答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下路过西明洲时,发现升龙洲涿河当中的最后一条龙脉之气已然消失,心觉有异,担心妖族暗中谋划不利于天庭之举,这才急匆匆跑回来跟陛下禀告!” “哦!”昊天帝闻得此言,双眼怒睁,威严尽显,惊得巨灵神当即不敢言语,等在一旁听候昊天帝调令。 若说升龙洲龙脉之气与谁有关,昊天帝心念一动,那便只有蚩尤了! 昔日妖族随蚩尤举兵,升龙洲八条龙脉之气分别被蚩尤手下的八大氏族首领所得,之后八大氏族首领实力大增,身可化龙,无坚不摧,然而蚩尤却以自身实力不假外物为由,拒绝了最后一条涿河的龙脉之气,还打算让自己的师弟庚辰在涿河当中借龙脉之气修炼成天地真龙,领导龙族复兴。 但最后庚辰为人所骗,与其为敌,导致蚩尤大败,妖族随之也被天庭禁锢在山河崩坏,灵气匮乏的升龙洲上。 昊天帝心念又一转,想到:此刻蚩尤已经转世,最后一条龙脉之气的消失莫非与他有关?! 昊天帝眉头一皱,从木榻上站起身来,语气有些不耐:“巨灵神,替朕去将太白金星找来!” 巨灵神称是,随后退去。 不一会儿,太白金星姗姗来迟,手中拂尘一甩,朝昊天帝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星君免礼!”昊天帝一挥手,开门见山道:“星君应该知道朕找你来所为何事吧?!” “微臣知道!巨灵神将已与微臣说过。”太白金星思忖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试探道:“陛下是担忧龙脉之气与蚩尤有关?!” “不错!”昊天帝眼神极深,看了太白金星一眼。 太白金星一低头,将自己所想娓娓道来:“陛下心中担忧,微臣知晓!可陛下也知道,妖族为在升龙洲上自保,与蚩尤在万年前早已决裂,所以白泽断不可能将龙脉之气交予蚩尤!” “星君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但朕心里仍是不安啊!”昊天帝转过身去,眼神透过风帘,似落在升龙洲上一般,欲看个究竟。 眼见昊天帝似乎仍是忧心忡忡,本着臣为君分忧的心思,太白金星向昊天帝献了一策:“陛下,若是您仍是放心不下,微臣可替陛下去那升龙洲查探一番,当中隐秘究竟是何,微臣定会弄个清楚,而且微臣前去,想来白泽也会给微臣两分薄面!” 太白金星此言一出,昊天帝心里顿时舒爽不少,太白金星作为天庭的老好人,在各方的交情都不错,确实是上上之选,连忙应允:“有星君此言,朕心甚慰!星君若是无事,立刻就去吧!” 太白金星称是退去,在廊道尽头遇见踏云而来的瑶姬,双方见礼之后,皆目不斜视,错身而过。 瑶姬看了一眼黑晶般的廊道地面,映出自己有些忧伤的面容,停了数息之后,瑶姬换作一张笑脸,才又抬起头来,款款而行,去见前方她最不愿意见的男人。 太白金星领命而去,昊天帝神色轻松不少,甚至有一丝微笑,此刻背身面对廊庭入口,看向廊庭下方与天边齐平的无垠清池,当中一朵青莲正含苞待放! 早些时候,昊天帝便差人去瑶池相约瑶姬来云霄别院赏琴,此刻瑶姬一入廊道,昊天帝便展开结界,将云霄别院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天庭上下一时无人可探查。 瑶姬心里有丝丝痛楚,只是神色平静。 在瑶池之时。王母娘娘心有不舍,抱着瑶姬垂泪不停,痛斥了一番昊天帝霸道行径,瑶姬听到王母娘娘说道此前还有其他仙子落入毒手,想到当中悲惨之处,颤抖不停!就这般,母女之间情到深处,难舍难离!但是天帝之威,在天庭无人敢违逆! 王母娘娘悄悄观察着瑶姬的模样,并未将她自身的隐秘说出来,不过王母娘娘心里还有另外一番谋划,最后夹带在关心话语当中与瑶姬详说了此行的一番利害之处,希冀瑶姬能助一臂之力。 经王母娘娘一番劝慰,瑶姬此刻自知逃无可逃,但为报王母娘娘养育之恩,加之心里想着不能让瑶池当中的姐妹再像她一般,落入昊天帝的魔爪,脚下却是没那么害怕了。 步入廊庭,瑶姬眼神一垂,朝背对而立的昊天帝行礼道:“瑶姬见过天帝陛下!” “免礼!”昊天帝一挥手,转过身来,满脸笑意,直视瑶姬。 瑶姬微微一笑,站立一旁。 “瑶姬!朕听闻你善抚琴,不知可否为朕抚琴一曲?!”昊天帝眼露期待之色。 瑶姬点头一笑,移步琴案前,端坐下来,弹奏一曲《露荷曲》。 琴音一起,若露珠在青荷叶间滚动回旋,清脆动人,随后当中有些停顿之处,似露珠就要从一片荷叶上掉落,眼见要落水,却又被一片荷叶接住,琴音也再度回响不停,直到后段琴弦骤然拨快,音调激昂!数息之后,露珠落入水中,琴音随之终歇。 瑶姬收敛袖摆,站起身来,不料突遭身后昊天帝强行抱住,一双大手死死钳住瑶姬双手,随后瑶姬受力不住,以一双露出的手掌撑在木琴之上,身子只得朝前半伏。昊天帝脸庞贴近瑶姬耳后,大手愈发用力,瑶姬欲要挣扎,但气力哪里比得过昊天帝,只觉自己快要窒息,身子翩翩欲倒,木琴摇晃出声,曲音再起,仿佛一滴露珠顷刻间又落在荷叶之上,清脆逼人! 片刻之后,琴音开始不急不缓,张弛有度,如同露珠在荷叶上滑圆打转,自叶片边缘向中心凹陷处落去,待露珠落至荷叶中心,荷叶缓缓一弯,朝下一点头,露珠立刻顺着其中一道叶脉径直朝下滑落,分毫不停。就在露珠急要从荷叶边缘落下时,琴音骤然高昂起来,滴落的那颗露珠瞬间分化出无数细小露水,似暴雨梨花般分落而下,砸落在低矮荷叶与一旁含苞未放的青莲之上,青莲随之摇摇不定,像有被折断的危险。 青莲不堪露水冲击,就要弯折,可是琴音却是蓦然停歇,无数露珠瞬息间失去了力道,顺着荷叶自然而落,池水中立刻波纹四散,那株青莲也缓缓立直,不多时,竟是开出一朵青粉之色的莲花来。 一炷香后,昊天帝抱起瑶姬,将其放在木榻之上,瑶姬心有埋怨,转头望向风帘之外,只见青莲花瓣上的一颗露珠滴落在池水中,激起圈圈波纹。 眼见瑶姬闷闷不言,昊天帝想了想只得开口哄道:“青...瑶姬!朕会好好待你的!” 瑶姬仍是不语。 昊天帝坐在一旁,欲伸手扶住瑶姬双肩,但被瑶姬躲过,昊天帝一时难得有些窘迫,愣了片刻之后,瑶姬幽幽出声:“陛下,臣妾本只为抚琴而来,没有分毫准备,陛下若要如此,何不言明?!陛下喜欢瑶姬,向娘娘提亲便可,哪要如此这般骗了瑶姬清白!” 昊天帝连忙扶住瑶姬双肩,柔声哄道:“朕自然是喜欢你的!原本确是为赏琴音,但到动情处,一时难以把控,才有此作为!瑶姬,你可要理解朕的苦心!” “当真?!陛下可不许诓骗于我!”瑶姬忽然转了性子,声音柔和起来,朝后一靠,倚在昊天帝怀里,面带微笑,只是望向风帘外的双眸深处仍藏着些许哀伤。 昊天帝见瑶姬对自己温柔起来,心情大好,连忙哄道:“当然是真的!朕绝对不会骗你!” 昊天帝抱着瑶姬望着廊庭外的青莲盛放,心中一时畅快不已。 随后,瑶姬和昊天帝说着些闲话,说到外处时,不经意说道:“前一日,瑶姬在北斗道宫外偶遇天枢星君,打了半天招呼,天枢星君却像是神游万里了一般,分毫不觉,着实奇怪!” 昊天帝拂过瑶姬纤纤玉手,打趣道:“那你没问天枢是因何如此?!” 瑶姬摇了摇头,说道:“星君忙碌,瑶姬哪敢多问,只是顺着天枢星君的目光望去,像是在观望下界的升龙洲!” 此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哦?!”昊天帝一听瑶姬所言,悄悄转过头去,眼中露出惊疑之色。 不多时,昊天帝解开别院结界,留下瑶姬一人在云霄别院当中,自己则是朝玉霄宫而去。 这一日,天庭大变,在众仙惊疑不定中,天枢星君突遭天庭御天卫绞杀,拼得性命不要,才得以脱身,逃出了天庭! 天枢星君脱逃之后,随后不知为何,与天枢星君交往极密的北斗道宫摇光星君与南斗道宫七杀星君在天庭之中也失去踪影,随后三位星君一并被昊天帝剥夺了仙籍。 还不等众仙喘口气,昊天帝又授命李靖掌兵,率领哪吒三太子在内的数位得力副将,领数千天兵去往升龙洲设伏捉拿天枢星君三位。 此事一出,天庭之中一时间人心惶惶,尽皆谨言慎行,生怕被昊天帝盯上。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七章 三人行 - 神谬 - 提辰 在下界一处隐蔽水府里,三位从天庭脱逃的星君聚在一起,有些狼狈,正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要不我等去往升龙洲?”当中七杀星君提议道。 “不可!”破军星君的声音立时否决,威严有力,当即驳斥了七杀星君刚才的提议:“我等若是去了升龙洲,且不说白泽是否会念在昔日情分帮上一把,收留我等。要知道咱哥仨本就是妖族出身,这一点众所周知,昊天必然会在升龙洲外派重兵把守,我等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罢,这两位看向最后这位还未出声的贪狼星君,沉默片刻之后,贪狼星君才出声道:“破军说得有理,升龙洲是断然去不得的,依我看我等不如去往北苍地界,再做打算!” “北苍地界可是祝融的地盘!”七杀赶忙提醒道。 贪狼轻蔑一笑:“这我自然知道,祝融是昊天最忠实的狗腿子,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召回天庭了,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躲在他的地盘,想来更安全些!” 说罢,破军与七杀随之点头。 此后过了半月有余。 北边荒海上打渔的人家正返港,眼见落日齐海,橙色的红霞染红眼前的广阔海面,不禁站在船头高声唱道: “北苍洲上无风雪,海晏河清好风光!” 千百年来,北苍洲地处虽偏,却是人间学子必游之地,比起其他洲土,偌大一洲上得人所知,有大儒讲学的书院不过两三。 不过北苍洲完全属异数,北地虽多风雪,却有足足六座书院,羡煞别洲,且无一不是大儒坐镇!亲自教导弟子。在北地风雪加身之下,各种学问不畏严寒相迫,反而更加坚弥,因而便是北苍洲的寻常百姓也要比别洲的更为开化。久而久之,北苍洲六座书院盛名在外,被誉为“雪中六儒院,人间学问地!” 人族凡俗学子茫茫多,各洲在外游学的更不在少数,心中的第一站都想先登上北苍洲,开阔眼界,所以即便是跋山涉水,渡海求舟,都不改初心,只为能亲身听一堂大儒治学处世,教化万民之道,也算不枉自己儒生之名。 这一日,有位姓李的书生背着书箱,头顶褪了色的篷布被缝在书箱栏杆当中,有些漏洞,但还能替其遮住一点有些炫目的日光。书生身形纤弱,身上衣物也有些旧痕,但眼神有光,先前从北苍洲东边上岸后,欲要找寻六座书院,一一拜访,再潜心在此治学几年,回去家乡说不定能考上个功名,得报双亲! 可哪知从渡口刚上岸就迷了好几回路,现在还不曾找到一座书院,这半月里一路走一路问,这才打听到云鹿书院就在这一片,说是过了面前这雪乡镇,再走个百余里,得见一片终年不落的雪杉林,云鹿书院就在其中。 难得北苍洲近来无风雪天气,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已经消融,雪乡镇也恢复了一般小镇的模样,李姓书生正好到了此地,路过雪羽宗平平无奇的山门之际,还昂头而望,不见阶梯尽头,感慨高山似有仙,云深不知处! 若是再有时间,书生心想定要爬上这高山上去看看北苍洲的风光,必然是一桩美事,说不得还能激发文思,在此地留下几首脍炙人口的诗句。 李姓书生驻足片刻,便要转身离开,继续赶路,也正好错过从这山道阶梯上忽然下来的两男一女。 莫风已是雪羽宗弟子,虽然徐明仙极力相邀其入雪羽一脉,但是莫风感念阿嬷救命之恩,在得到阿嬷允许之后,成了百草洞府的唯一弟子。徐明仙也不好再说什么,这结果看似皆大欢喜,但惹得洛瑶有些不开心,看向莫风时总是垮着个脸。 徐明仙亦是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也就只得如此,赶忙向自己的掌门母亲上报了上去,之后莫风在雪羽宗里倒也事事无碍。 几日后,莫风也跟着阿嬷一道去祖师堂敬香,入了宗门碟册。 这回下山,说是雪羽宗所辖地域外围的一处城镇闹了灾祸,黑烟弥漫下民不聊生,在外驻守的外门弟子处置不了,便往宗门上头报了上去,雪羽宗里掌事长老考量之后,只当是普通邪魔作祟,派宗内弟子下山除秽即可。 正碰上徐明仙刚刚突破瓶颈,想要下山历练,得到纪明尘应允之后,徐明仙跑到百草洞府,兴高采烈的邀请洛瑶一道下山。 洛瑶心里也想出去看看,只是徐明仙一说,洛瑶却是硬拉上了一旁的莫风,这下让当中境界最高的徐明仙不知该做何解,但是看得洛瑶一副莫风不去,她便不去的架势,只得答应了下来。 三人修为自高往低,徐明仙已经是地仙境界,洛瑶也到了人境三的瓶颈,只剩莫风如今是筑基修为,加之穿着朴素,在外人看来,莫风似乎就像是是徐明仙与洛瑶的仆从一般。 出了山门,徐明仙御剑而行,洛瑶则是带着莫风乘坐彩鹤云舟,与徐明仙一左一右,掠过雪乡镇后,朝西南方而去。 此刻在黄石泽之地附近的一处村落里,数十个水族精怪正将村子里的百余口村民赶了出来,然后围在一处空地上,为首的精怪是一手持精铁曲叉的脓皮蛤蟆精,已然是筑基修为,但尚未化形,一双大眼凶光毕露,巨嘴一张,闷声愤愤道: “你们这帮子凡夫俗子,当真是不知好歹!前日水府便派人知会了你等,要在今日清晨将一女子送去黄石泽之畔,好报我们大王平日里对你们的护佑之恩,怎的到如今还不见人,难道你们是想与那双木村一般自找死路?!” 说罢,脓皮蛤蟆精狭长的脚蹼朝前一步,在地上硬生生踩出了个脚印,手中精铁曲叉朝前就是一刺,离着最近的一位老人顿时倒在血泊之中,连半点呼喊声都没有发出!周围的村民顿时噤若寒蝉,颤抖不停。 脓皮蛤蟆精心有不耐,出水府时被自家大王责骂了一顿,心里积郁着一股怒气,当下还想再给眼前这些害的自己吃苦头的凡人一点颜色瞧瞧,手中精铁曲叉又是一抬,正要刺出! 一位老者突然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忙举起双手,高声喊道:“妖师莫怒!妖师莫怒!” 脓皮蛤蟆精这才头一甩,瞥见了老者,知道这老者是村里村长,手中钢叉缓缓落下,斜眼盯向老者。 老者面露愁容,告饶道:“妖师有所不知,不是小老儿不听水府之命,乃是实在没有办法啊!我们村子里如今已没有符合大王要求的妙龄女子了!若是不信!妖师可以自行查看!” 脓皮蛤蟆精见老者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当即扫视而去,眼下除开些年轻男子与老人孩童,当中确实不见适龄的女子,脓皮蛤蟆精巨嘴微微一扯,似笑非笑,转身看向老者。 老者立马作揖,口中哀求道:“还请妖师回禀大王,请大王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脓皮蛤蟆精,盯着老者,口中说道:“若是如此...” 老者眼见此事像是有转机,心中不由得一喜,满眼期盼的看向脓皮蛤蟆精,不想下一刻,“呲!”的一声,精铁曲叉刹那间贯穿了老者身躯,“呲!”的一声又起,血叉透体而出,老者随即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脓皮蛤蟆精面容狰狞,缓缓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那你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此话一出,剩下的村民就要奔逃,但是哪里逃得出去,四面都被精怪围着,一时间哭喊声、哀嚎声响彻整个村子,伴随着血液飞溅! 片刻之后生息止歇,在地上流动的血网汇成了小溪,流向黄石泽之中。 脓皮蛤蟆精手持一截人腿,朝一众手下高声道:“小的们!今日开宴!我等打打牙祭!饱餐一顿!” “好!” 呼声一起,四周的精怪冲向凡人尸体,血肉之气立刻弥漫在寂静的村落中。 黄石泽水府里,厅上宝座坐着一只硕大的鱼头人身的精怪,嘴边两根垂须落至腰间,正端杯饮酒,看向下方一位起舞的妙龄少女。 厅中还坐着两位看客,一位脸布长须,身着重甲,看得不亦乐乎;另一位则已完全化形成人,虽相貌普通,但是眼神不善,此刻看向宝座上的鲶鱼大王,出声问道: “大王,听闻天枢星君下界了,不会是为我等而来吧?!” 鲶鱼大王听得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手中酒杯猛地朝身前桌子一摔,厅中跳舞的凡人少女立时受惊,摔倒在地,瑟瑟发抖,一双眼睛惊恐的看向上方的鲶鱼大王,却引得其更为气恼,当即大手一抓,将这凡人少女吸起,然后整个吞吃了去! 原本一脸笑容的螺蛳精大呼可惜:“大王,这可是上好的鼎炉,您就这么吞吃了去,白瞎了好几颗碧血丹啊!” 鲶鱼大王怒哼一声,螺蛳精立刻收声,朝后缩了缩。 鲶鱼大王这才慢慢说道: “天枢星君下界,你怎么知道就是为我等而来?!” 化作人形的泽鳝精略有不安的答道:“大王,我等曾潜入天枢星君在北苍洲的水府,盗...拿走了一些法宝,此刻星君下界,若是回到了水府,天机牵引之下,必然知道是我等所为,那岂不是要捉拿我等?!” 鲶鱼大王倒不是不怕,只是对于泽鳝精所言还是有些怀疑,自顾自说道: “我等当初也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靠着一点运气,才摸着了星君的水府,再者我等又没拿什么值钱宝物,不过都是那破碎结界外围的零碎罢了!以天枢星君如此大的派头,哪里会看得上这些!” 螺蛳精极有眼力见,在一旁附和道:“大王说得有理!” 泽鳝精眼见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歌舞不再,自己就找了个由头退去了。 泽鳝精一走,螺蛳精就要出声说话,但却是被鲶鱼大王一挥手扫了出去。 被鲶鱼大王扫走的螺蛳精尽管心有不快,也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两精怪一走,鲶鱼大王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也觉着不至于那么害怕,若是天枢星军当真寻了过来,大不了他就让螺蛳精与泽鳝精这俩左膀右臂顶罪,自己逃之夭夭,找个僻静地方再修水府,还不是一样能快活修炼! 水波荡漾,隐隐不清,模糊了黄石泽这深处的水府。 而莫风三人此刻也已经快要抵达这一次的除秽目的地。 正是那脓皮蛤蟆精所在的村落!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八章 初见 - 神谬 - 提辰 赶了两天路,莫风三人才从天空上瞥见黄石泽的一角,但未曾见到外门弟子先前所说的黑烟。 一刻钟后,三人在黄石泽旁的一处村落降了下去。 不过看上去此处村落已经破落许久,入眼处屋舍倾倒,枯草横生,没了任何生气。 洛瑶看着周围,不禁有些怀疑,此处明显是荒废了许久,不像是近来能造成的冷清景象。从雪羽宗出来之前,她还是留了个心眼,了解清楚了此行的所有情报,不过眼下似乎并未像情报所说的那般,不禁心里有些警惕: “明仙师兄,这里的情况似乎与外门弟子递上来的情报并不相同!” 徐明仙点点头,心中了然,说道:“确实如此,我们要小心些!洛瑶你...”话没说完,徐明仙看见走进的莫风随即说道:“你俩离着我近些,若是有意外,我好及时出手!” 洛瑶没有马上动作,女子还是有些矜持,只是点头回应,不过莫风却是立刻朝徐明仙挨了过去,站在了徐明仙与洛瑶中间。 徐明仙朝莫风努了努嘴,但是莫风不解其意,分毫不动,但见徐明仙如此模样,莫风就要出声询问,徐明仙见此,立刻一甩手,止住了莫风的话头。 莫风这会儿倒是知趣,不再出声,只是朝周围看去,走到一处空荡荡的屋舍旁,捡起一把生锈的锄头,锄把已经有些被腐蚀,莫风将被腐蚀的部分碾成了粉末,片刻后没头没脑地朝后头两人说道:“这里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徐明仙嘴角一扯,从宝袋中取出一张地图看了片刻,随后又招呼莫风与洛瑶要将整个村落搜寻一遍,片刻之后就听到洛瑶一声惊呼,徐明仙与莫风赶忙朝洛瑶处奔去,见洛瑶一脸花容失色的模样,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怎么了?!” 洛瑶捂着嘴,一手指着前方,颤声道:“前...前面!” 莫风转头看去,泥土里半露着森森白骨,在这片空地上显得极为恐怖,在镇静了片刻之后,莫风细数过去,此地光散落的头骨就有几十个,想来怕就是这处村落的所有村民了! 徐明仙安慰了洛瑶许久,洛瑶才慢慢好转,随后眼中带火,带着一腔怒意朝别的地方搜寻而去;徐明仙望向这片白骨,抬手施展法力,顿时地面泥土翻动,将裸露的白骨覆于土下。 葬骨之后,与莫风一道跟在洛瑶身后,在确认村子里没有遗漏的地方之后,才又启程,一道朝地图中标上的目的地——外门弟子驻扎的细柳镇而去。 木舟行于空中,三人朝下望去,可见黄石遍布的大泽正有淡黄色雾气蓬勃而起,刺鼻的硫磺味笼罩着周边,而在大泽的雾气边上这些大大小小的凡人村落大部分都离着不远,像是只为能从就近大泽中采集硫磺。 细柳镇离着黄石泽还有百余里,算是附近最大的聚集地,雪羽宗的外门弟子便驻扎在镇子上,这一次也正是此处的外门弟子向沐灵山求的援。 要说黄石泽这一块地方曾经也是雪羽宗的属地,但是后来宗门中落之际,被流火兽宗强势逼抢了去。现在却是因为黄石泽精怪横行,对于流火兽宗来说是块资源匮乏的地方,所以到了现在,流火兽宗也就不怎么上心了,见此情形,雪羽宗便暗中派遣了弟子在流火兽宗眼皮子底下慢慢经营开来。 离开刚才那处无人村落之后,徐明仙没有御剑,而是与莫风一起乘坐在洛瑶驾驭的木舟之上,在将地图记在脑海之中后,徐明仙将手中图卷扔给了莫风,让其收好。 洛瑶火气未消,其余两人一路上也就默不作声,各盯一方,在远远路过一处村落时,徐明仙忽觉血气冲天,还未要说话,却见洛瑶一脸怒气又起,调转木舟方向,咬着牙齿直接朝那村落冲去。 徐明仙心又不解,但朝那血气冲天的村落一望,心中顿时了然,腰间长剑锋锐而出,被握在徐明仙手中,只有莫风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此刻在村里肆虐的精怪正在啃食尸体,血腥气令人作呕,浑然不觉天空上有三位人族修士正在急速靠近,还有精怪正在为幼儿尸体大打出手,争抢不停! 在脓皮蛤蟆精一声呵斥之下,两个争抢的精怪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齐将这已经撕扯开,血滴不停的幼儿尸体送到脓皮蛤蟆精的面前,脓皮蛤蟆精一手抓过,冷哼一声,两个精怪连忙屁股尿流的退到远处,扯出尸体堆的一部分大嚼特嚼起来。 三人临近,脓皮蛤蟆精率先察觉,回头一看,正看见木舟上持剑的徐明仙,只觉徐明仙修为深不可测,与看自家大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随即自知不妙,竟是毫不反抗,直接落跑,在原地升起一阵白烟之后,脓皮蛤蟆精就在空地上失去了踪影。 徐明仙见此,飞将而出,一剑劈开那阵白烟,随后落地,感应着落跑的脓皮蛤蟆精的气机,周围的精怪见状,立刻都扔下了手里的血肉,嘴边淌着血液,满脸凶相的举起兵刃朝徐明仙砍来。 徐明仙眼神冷漠,举剑随意一挥,朝前两步,似仙人踱步,待一脸怒气的洛瑶与莫风落地,所有精怪身体皆出现一道剑痕,随后在一脸惊恐之中,身体全都一分为二,绿色的浓稠血液喷溅而出,将周遭土地腐蚀出无数坑洞。 洛瑶落地后取出了一柄绣剑,也气势汹汹的在周围寻找脓皮蛤蟆精的踪迹,徐明仙则是取出一个酒壶,扔至半空,然后以法力击碎,点起火焰,火化剩下的遗体和精怪的尸首。 眼看洛瑶如此,徐明仙劝道:“那领头的蛤蟆精修为不高,怕是一看到我们,便以本命神通遁逃了,速度极快,我一时都没抓住气机落处。” 洛瑶闻言,气得牙痒痒,看着眼前的火焰,气愤道:“这些精怪怎么能这样残杀凡人?!当真是十恶不赦,若是让我再遇上,一定要他们好看!!” 徐明仙不知要如何回答,毕竟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只是洛瑶心地善良,他也不愿将如此残酷的现实讲出来,还是让洛瑶自己去体会吧! 见势不妙,仓皇而逃的脓皮蛤蟆精此刻正以本命遁地神通朝黄石泽里急速奔驰而去,心里想着要赶快禀告大王,让大王出手端了这三个来势汹汹的修士。 就在脓皮蛤蟆精赶回大泽水府报信之际,莫风三人也再度启程,去往细柳镇,寻外门弟子问清楚情况。 雪羽宗的外门弟子在细柳镇街口开了间药材铺子,不过主营的却是硫磺收购的生意,就是从周边的村落里收购硫磺,再经他们之手卖到外头去,赚个差价。 此刻落在镇外的三人除了莫风,徐明仙与洛瑶都以简单的障眼法覆盖法袍,在凡人眼里化作了普通装扮,随后步行前往街口的药材铺子。 走在细柳镇街道的一路上,倒是没有别的异常,只是镇子上明显可见来往的女子的数量要多于男子,大部分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眼中皆隐有些惆怅之色。 药材铺子掌柜是名为窦群的外门弟子,已有筑基修为,负责管理日常生意和与宗门联系,手下的十几个外门弟子都是凡人武夫,还未有筑基踏入修行路。 徐明仙一到,药铺伙计连忙招呼:“客官可是要买什么药材?!小店应有尽有!客官可先看看!” 徐明仙看了一眼伙计,轻声说了句:“雪山沐灵织天羽!” 伙计浑身一震,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悄声道:“您往里面请,我去请掌柜的!” 说罢,伙计示意三人往药柜边的侧门朝里厅走,自己则是去药柜对面的屋里找掌柜的。 三人刚刚坐下,窦群就走了进来,以外门弟子执礼,恭敬说道:“弟子窦群见过宗门前辈!” 徐明仙神色平淡,抬手示意窦群免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将所知道的情报仔细说来!” 窦群起身之后,将手里目前所知的情报向三人一一说来:“此地黄石泽本是一处极佳的硫磺产地,但是数十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伙精怪盘踞于此,此后逐渐为祸一方,特别是近些年来,不少靠近黄石泽的村落都被这些精怪屠戮殆尽。”说完,窦群也有些气愤起来,似不满这些精怪的残忍行径。 莫风看向窦群,正欲开口,却又转头望了一眼徐明仙,徐明仙正好开口问道:“你可知这伙精怪的首领是什么妖怪?!巢穴又在何处?” 窦群赶忙说道:“这伙精怪的首领还未现身过,从这些小妖嘴里也只是听他们尊称大王。”窦群有些无奈,接着答道:“至...于巢穴,我等外门弟子实力微弱,所以更是不知在这大泽何处!” 见窦群似乎毫无头绪,徐明仙眉头皱了起来。 三人坐了一会,打算趁着天色尚早,去黄石泽周边搜索一番,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徐明仙领头出了药铺,莫风落在最后,碰巧正有一身着青衫的普通男子迈过门槛,朝药铺伙计招呼要买药,两人擦身而过,但莫风总觉有些不对,转头看去,那青衫男子却是直视前方,尽管注意到了莫风的视线,但毫无异样。 男子脸上微笑不减,只是在三人出门之后,才侧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药铺门口,眼露精光!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零九章 守株待兔 - 神谬 - 提辰 就在莫风三人去往黄石泽时,脓皮蛤蟆精已经逃进了波光闪烁的水府近前,随后一猛子扎了进去。 大殿里,鲶鱼大王正捋着上唇的两缕细长胡须,眼神深沉。外头的脓皮蛤蟆精一步不停,还没到大殿门口便高声呼喊出来:“大王!大王!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鲶鱼大王注意力转向脓皮蛤蟆精的呼声,应了一声。随后往后靠在宝座上,心里本就有些心烦意乱,此刻见脓皮蛤蟆精尚未现身大殿,就在外头大呼小叫,一时怒起,呵斥道:“给本王安静些!” 脓皮蛤蟆精心中慌乱,一时没听见鲶鱼大王的呵斥,一进大殿就朝前一扑,跪俯下来,急急说道:“大王!大泽外头来了几个厉害修士!打杀了不少我们族裔,要不是小的我见机行事,跑得快!不然这会已经到阎王殿报道了!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鲶鱼大王一听,眉头更紧,捋胡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眼睛一转,朝脓皮蛤蟆精问道:“来的修士你可知道是什么修为?!” 脓皮蛤蟆精一回想,吞吞吐吐的答道:“回...回大王!小的修为低,只知道有一仆人模样的男子与我修为相当,但是还有一男一女比我修为要高,特别是那男子修为在小的看来深不可测,怕...怕是比您只多不少!” 鲶鱼大王眼皮一跳,原本有些慌乱,手掌在宝座上一拍! 脓皮蛤蟆精立刻就磕起头来,求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说的是实话!” 鲶鱼大王倒是没有怪罪脓皮蛤蟆精的意思,只是先前在想天枢星君的事,有些没想明白,但这会儿突然又放心下来,之前过于心慌,自己吓了自己一通,一时没想起天枢星君在凡间并未开宗立派,不过这下也明白了,想来脓皮蛤蟆精嘴里的这些修士一定不会是为他而来,既然这些修士不是为他而来,那么必然也会像以前来的修士一样,待不了几天就会离去,对自己不会有威胁,想到这里,鲶鱼大王随即对脓皮蛤蟆精说道: “随他们去吧,这些修士待不了几天就会走的!别给本王找麻烦!” 脓皮蛤蟆精竖方眼一眨,抬起头试探性的问道:“大王,就这么任他们去?” “任他们去!以后别拿这些小事来烦本王!”鲶鱼大王语气不善,手一挥,脓皮蛤蟆精见此,心里虽然嘀咕,但连忙低着头退了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泽鳝精走进大殿,将手里一瓶丹药置于鲶鱼大王面前的桌上,明知故问道:“大王似乎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 鲶鱼大王一手拿起那瓶丹药,拔开瓶塞,从中倒出一粒暗红的丹药,举在眼前,光线在丹药上晕染出丝丝红光,有血气从中散发出来,鲶鱼大王将其在鼻头一闻之后,才点点头,将丹药装回瓶中,并未回答泽鳝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花费如此多时间,只有一颗么?” 泽鳝精回道:“确实只有一颗,如今大泽边上的村子没有适龄的女子,这一颗丹药还是用一名幼女炼成,差了些年岁,故而只有一颗成丹!” 鲶鱼大王点了点头,也不做声,就轻轻晃着手里的丹瓶,瓷器内的碰撞声在波光闪烁的大殿里回荡不停,。 半晌,泽鳝精仍未走,酝酿了片刻,才对鲶鱼大王开口道:“大王是否已经知道大泽外来了三位修士?!” 鲶鱼大王不做声,盯着泽鳝精,眼神示意他继续说,泽鳝精见状说道:“属下相信大王已然知晓这三位修士并不是为我们而来,属下本也不想多事,只是...” “只是什么?莫非当中有什么隐情?”鲶鱼大王问道。 “那倒不是,并无什么隐情!”泽鳝精摇了摇头,然后小眼一眯,接着说道:“不过大王有所不知,属下今日在细柳镇偶然碰见了这三位修士,别的倒没什么,不过当中那名女修着实美丽动人,连属下看了都不禁心动,当真是仙女下凡一般!!” 闻得泽鳝精此言,鲶鱼大王手指捻动胡须越发快速,色心一起,当即问道:“那女修真有如此动人?你可莫要胡说!!” “千真万确!属下可是亲眼所见,若是大王见了,怕是走不动道哦?!”说着,说着,泽鳝精还打趣其鲶鱼大王起来。 鲶鱼大王咳嗽一声,掩盖自己外露的色心,沉默片刻后,装模作样的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那女修现在何处?!” 泽鳝精答道:“属下听见他们说要来大泽旁边探查什么,算着时辰来讲,现在怕是早已经到了!” 鲶鱼大王心中大喜,但表面不动声色,命泽鳝精退去,自己则是等了片刻,见周遭无其他动静之后,才化作一道水雾,溜出了水府,欲要看看泽鳝精口中那美若天仙的女修到底什么样。 泽鳝精感应到鲶鱼大王的离去,神色冷漠。 大泽边的莫风三人已经探查了数个村落,都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地狼藉,白骨横陈。 半晌过后,徐明仙有些头疼,到现在仍是毫无线索,望着前面这雾气浓重的黄石泽,不由得犯起难来。 莫风见此,出声提议道:“我们在这几处村落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依我看,如此没头没脑寻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换个策略。”莫风见徐明仙并不反对,接着说道:“若是我们守株待兔,找一处尚未被黄石泽中妖怪侵害的村子,埋伏在周边,若是有小妖出现,抓一个活口,说不定还能逼问出妖怪水府的下落!” 徐明仙眼睛一亮,连连赞同,一旁的洛瑶却是板着个脸,反问道:“你是要以无辜百姓为诱饵?” 莫风知道洛瑶心中担忧,轻声解释道:“我并非是想让这些无辜村民犯险,只要我们在妖怪来时,将他们制住,那这些村民便不会有危险!” 洛瑶也知道只能如此,才得引蛇出洞,她刚才一问,只是灵机一动,想试试莫风是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那般冷血修士。 就在三人说话时,淡黄色雾气翻滚不停,当中隐现出一道身影,徐明仙有所察觉,转头望去时,那道身影倏忽一现后便又从雾气中消失了。 随后,三人打算按照先前说想,在大泽边先找一处尚有人烟的村子,在守株待兔,等着精怪上门。 就在徐明仙御剑而起,莫风漫不经心的等着洛瑶唤出木舟时,莫风身后的洛瑶却是忽然发出一声短促惊呼:“啊!”不等莫风有所反应,洛瑶的身影立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洛瑶!” 徐明仙急忙惊呼一声,散开自身气息,欲要感应洛瑶的气机所在,但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莫风抓住洛瑶消失一瞬间的一缕气息,就朝前面的雾气中奔去,但进了雾气之后,那缕气息被浓厚的硫磺气息冲散,再无痕迹,莫风只得又退了出来。 过了数息,就在两人焦急万分之时,远处却突然又响起洛瑶的叱声: “灵羽秘法!羽荆棘!爆!” 法诀一出,淡黄色雾气中顿时出现一道爆炸火光,随后一连串的爆炸在硫磺烟雾中出现。火光飞舞时,在雾气中搅起了数个气漩,随后在雾气中有一团黑影悄然出现,立时又分成了两道身影,分开的那道纤细身影借力朝雾气外飞驰而出,不过瞬间,就破雾而出,落在了地面上,踉跄走了数步,然后被莫风一把扶住,徐明仙见状立刻将有些狼狈的洛瑶护在身后。 洛瑶咳嗽了数声,才缓过劲来,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杏眼瞪着雾气里那道还不离去的身影。 徐明仙心中有火,斥道:“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那人影却是不慌不忙,朝前走来,在离着雾气边缘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笑道:“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小娘子!真是让本王欢喜,小娘子要不与本王去泽中水府一叙?!让本王也尽一尽这地主之谊!一道畅快一番!” 说罢,鲶鱼大王阴笑了起来。 “你便是那鲶鱼大王?!”徐明仙咬着牙问道,这妖怪竟然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敢如此调戏洛瑶,对徐明仙这一刻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洛瑶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卑鄙!”然后对徐明仙说道:“明仙师兄!这妖怪有些本事,万勿轻敌!” 徐明仙点点头,虽然火气很盛,但在洛瑶提醒之下,也强行镇静了些,再者从气机感应来看,他便已经知道这鲶鱼大王的修为怕是不弱于自己,若是真斗起来,在这妖怪的地头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再者身后还有莫风与洛瑶,两人修为都不高,需要自己的保护。 鲶鱼大王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敢站在离着徐明仙不远的地方,加以挑衅,就是想要引其入雾,以迷雾乱其方向,他再绕回来,趁洛瑶不备时,将其劫走。 就在两边僵持不动时,天空中骤现一团火光,一声“呵!”的嘲弄声响起在几人耳边! 一息之后,火光直直坠地,砸得地面烟尘四起,不见人影,只听见烟尘里响亮的声音传出: “哟!挺热闹嘛!”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一十章 熖昭 - 神谬 - 提辰 突然出现的身影让鲶鱼大王觉得压迫极强,想都不想就要逃回水府,在他见势不妙,正欲转身时,却听一声: “流火秘法!圈灵界!开!” 此人法诀一出,从鲶鱼大王脚下骤然出现一道红色光圈,且立刻散出阵阵炎热波动,在光圈内竟是能够直接压制住鲶鱼大王的修为。 鲶鱼大王立刻运转妖力,尽管被压制,但是仍有余力,急忙瞬闪至结界之外,就要奔逃。 此刻烟尘散去,那人见鲶鱼大王要逃,直接追进了雾气之中,只是还未开打,徐明仙看清来人模样后,眉头一挑,有些诧异道:“熖昭!是你!” 名为熖昭的男子,长相俊美,声音响亮,一听徐明仙的声音,虽在追击鲶鱼大王,脸上却是立刻现出不知何意的笑容,看向徐明仙高声答道:“是我!近来可好啊!徐少宗主!” 莫风瞥了一眼,身着披挂,袒露半边胸膛,眼中闪着妖异火光的男子,悄悄对洛瑶问道:“这是何人?!” 洛瑶默不作声,徐明仙则是平淡的介绍道:“这位是流火兽宗大长老之子熖昭,也是流火兽宗最有修道天赋的弟子之一!” 说罢,远在雾气中的熖昭耳朵极尖,连忙腾出手来摆了摆,脸上笑意更浓,谦虚道:“哪里!哪里!徐少宗主过奖了!” 鲶鱼大王的动作滑不溜手,左躲右避,令熖昭一时抓不上手,每次出招都恰好被鲶鱼大王躲过,让熖昭有些恼怒起来,毕竟眼前这妖怪的修为是不如自己的。 在气机感应之下,熖昭一击火拳朝鲶鱼大王胸口击去,在只有一寸距离时,竟是诡异的朝一旁偏去,完全没有沾到鲶鱼大王的身! 鲶鱼大王见此,眼神嘲弄,心想就算自己修为不如眼前这冒火的修士,但是他也伤不了自己,鲶鱼大王的心一时定了下来,没想着马上逃走,想戏耍戏耍眼前的修士。 一人一妖对了数百招,但也就是数息功夫,鲶鱼大王分毫未伤,熖昭反而有些灰头土脸,脸上的笑意也全然淡去,现在是冷漠至极,充满了杀意。 刚才熖昭说话之时,徐明仙脚下悄然退后,与莫风和洛瑶站到了一起,微微侧头说道:“熖昭心性难测,做事全凭喜好,现在笑脸迎人,下一刻也许就会暴起发难!小心些!现在他在对付鲶鱼大王,腾不开手,我们就先离开这里。” 两人随之点头。 眼下本就是离开的绝佳机会,可是洛瑶脑子一转,却突然不想走了,兴冲冲的对不解的两人说道:“我们不能走!等到熖昭将鲶鱼大王制服,那就能找出他的水府所在,不但可以抓住其他为害大泽的精怪,还能解救出被他抓去的那些少女!” 徐明仙看向莫风,莫风也认真答道:“的确如洛瑶师姐所说,先前我们说的守株待兔,目的也是为了找到妖怪水府,如今有人能够压制鲶鱼大王,将其制服后,我们自然也就知道水府所在了!免去不少麻烦!” 徐明仙眉头一皱,有些担忧,但也没有反对,三人便留在大泽雾气外头,等着熖昭制服鲶鱼大王。 久战不下的熖昭,丝毫不理眼神越来越怪异的鲶鱼大王,觉着对方拿自己毫无办法的鲶鱼大王还出言挑衅道:“你都不能伤我,何必如此执着,现在退去,本王便不追究你擅闯黄石泽一事!如何?”鲶鱼大王吃定熖昭拿不下他,言语间更加肆无忌惮。 熖昭不理,作为力修,熖昭在对招之时发现自己带火拳头的力道已经逐渐能够汇集到拳头落点旁,在对招中发现对方的弱点,本就是力修的天赋。在力道缓缓朝落点移去的那一刻,熖昭恍然大悟,一下明白了鲶鱼大王的奥秘所在,其身上定是有一件法宝衣袍,品阶应该不低,能够将落在鲶鱼大王身上的力道偏移出去! 而且熖昭在对招中还注意到只要鲶鱼大王落在大泽中淤泥上时,原本在自己火拳之下受损的法袍就能立刻恢复原样,果然是黄石泽起家的妖怪,倚仗不少,熖昭眼睛微眯,不禁在心里盘算起来。 鲶鱼大王身上的法袍虽然神妙,只是弱点已被熖昭发现,不过熖昭力求一击必中,斩断鲶鱼大王的退路,于是佯装还未发现其弱点,以及自己在莽夫一般的攻击下,自身气力亦是下降不少的假象。 与此同时,熖昭为了做戏做全套,不停甩出一些罕见的护身法宝,来挡住鲶鱼大王的攻势,鲶鱼大王招招受阻,也是发现了这些法宝的厉害之处,自己本来就是打不赢就跑的妖怪,现在引得其现在一心要将熖昭拿下,搜刮他的法宝,拿来自己傍身。 就在鲶鱼大王觉得熖昭已经无力反抗之时,瞬闪至远处半空中,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双手掐法指,诵念一道低阶封印法诀: “天枢玄法!星牢!囚!” 哪知熖昭也见时机成熟,法力骤然迸发,浑身上下顷刻间沐浴在烈火之中,随即直接瞬闪越过了鲶鱼大王召出的结界,来到其身边,口中念道: “流火力法!千炎爆!死!!!” 鲶鱼大王心中大惊,这才发觉熖昭先前一直是在藏拙,就是为了引自己直接上钩,不过如今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鲶鱼大王不由得心里念道:这下怕是遭了! 瞬息间,熖昭火拳飞舞,只见拳头残影落处都在鲶鱼大王的身躯之上,爆炸片刻不停,将鲶鱼大王不停朝高空轰击上去,淡黄色的雾气加剧了爆炸的力量,鲶鱼大王此刻真如死鱼一般,在急速飞入高空时,急忙取出一个丹瓶,将其中的碧血丹飞快吞入口中。 千拳击出不过数息之间,不过熖昭并未追击,而是诵念法诀: “流火秘法!圈灵界!开!” 圈灵界红色波纹散开,正正好好在鲶鱼大王的下方,就等着他掉下来。 片刻之后,才听见重重一声闷响,鲶鱼大王落了地,像一条死鱼一般。 熖昭在确认其无力反抗之后,才重新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换上了一脸笑容,面对着徐明仙三人。 熖昭本来只是路过黄石泽要采些硫磺中的上品磺晶,哪知正好遇上了双方打斗,一时兴起,就来看看热闹,这会儿见徐明仙还没走,熖昭笑眯眯说道:“徐少宗主!明山一别,许久未见,不如多聊一聊?!” 徐明仙却是直接拒绝,似不想与熖昭多谈:“我就不耽误道兄了,我等还有些别的事,若是道兄不介意,我等想审问一番这鲶鱼大王!” 说罢,徐明仙脚下就要抬步。 熖昭笑声骤起:“慢着!徐少宗主这就不够意思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你们解了围,连声谢都没有,颇让人不舒服啊!” 徐明仙一听,还是不想搭理熖昭,转身就欲走,哪知洛瑶却是突然出声:“多谢道兄解围!洛瑶感激不尽!” 洛瑶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熖昭,但徐明仙知道这一谢,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开了。 果不其然,熖昭立刻就接上了洛瑶的话头,朝洛瑶看来,调笑道:“这位师妹,你这一声轻飘飘的感激怕是没什么用!” 洛瑶咬着牙,就要说话,但被莫风止住了,免得越说越乱,莫风扶着洛瑶侧过身,避开熖昭的目光。 熖昭见三人默不作声,看了一眼徐明仙后,便自顾自说道:“此地是我流火兽宗的地界,不知徐少宗主来此有何贵干啊!” 徐明仙呛道:“与你何干?!” 熖昭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看向雾气中此刻盘坐不动的鲶鱼大王,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熖昭对自己极有信心,不相信鲶鱼大王能逃出他的圈灵界,感应到鲶鱼大王气机仍在,便没放在心上,转而对徐明仙说道:“徐少宗主,你们雪羽宗在黄石泽做什么,当真以为我们流火兽宗不知道?!” 徐明仙心里有些虚,只是气势不减,看向熖昭双眼,镇定答道:“那道兄以为我们雪羽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熖昭眼中光芒不定,脸也垮了下来,其实雪羽宗在这里干什么他确实也不知道,流火兽宗似乎也不知道,刚才不过想诈一下徐明仙,套些话出来,哪里知道徐明仙现在比以前提防自己多了,再者徐明仙也只知道雪羽宗在黄石泽采硫磺与磺晶,再卖与炼药宗门,其中更深的目的,徐明仙的确是不知道的。 熖昭冷哼一声,朝前走了两步,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洛瑶说道:“师妹如此美貌,当真是如天仙下凡,不如就此与我一道去流火兽宗如何?保准你与我平起平坐!享尽流火兽宗的尊崇!” 洛瑶以鄙夷的眼神剜了一眼熖昭,厌弃神色呼之欲出,但哪知此番表现莫名其妙激起了熖昭的畸欲,竟是想直接将洛瑶抢走! 就在熖昭要下手之时,远处飞来一位身着披挂的疾行女修,朝着熖昭急急喊道:“熖昭师兄,熖华师弟他们被妖怪袭击了,灵犀师妹被抓走了!” 熖昭闻言,猛然转头,就朝雾气中瞬闪而去,发现圈灵界中的鲶鱼大王仍在,只是盘坐宛若木偶,熖昭撤去圈灵界,鲶鱼大王的身体随之便开始融于淡黄色的雾气中,熖昭一拳击打在鲶鱼大王还未完全消散的残影处,火光骤现,将残影焚烧殆尽,“噼啪!”之声连绵不断。 此前鲶鱼大王在落地之后,并未完全昏厥,还想要使出自己的本命神通从淤泥遁去,不曾想熖昭像是看穿了一般,将地面烤得如同石砖一般坚硬,鲶鱼大王没招只得在自己能动之后,盘坐起来,化解碧血丹的药力。 碧血丹作为疗伤奇药,虽然炼制极为血腥,但是药效极强,没多久就将鲶鱼大王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但是鲶鱼大王不敢惊动熖昭,悄无声息的汲取雾气中的水滴,注入身下地面,待身下重新化作淤泥之后,以妖力塑了一尊假像,自己则是以本命神通,顺着淤泥逃之夭夭,半路遇上流火兽宗的弟子,便将他们当做了发泄对象。 随后,熖昭毫不停歇,再度化作一团火光,就朝自己同门所在掠去,临走留下声音: “雪羽宗的师妹,我熖昭记住你了,好好等着我吧!” 熖昭走后,徐明仙明显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有些生气的洛瑶,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卷 神魔乱世 第一百一十一章 联手 - 神谬 - 提辰 熖昭走后,徐明仙对其乖戾难测的行径虽有些不忿,但是又能如何呢? 如今修为不济,真对上熖昭,怕是还敌不过他,因而现在只得隐忍着! 徐明仙倒不是头脑一热,便冲动行事之人,当然除了身旁的洛瑶之外!此刻徐明仙抬头朝前望去,一双澄清的眼底映出黄石泽里浮动不停的淡黄烟雾,虽然只是影子,但依旧是浓得散不开,惹人不安。 此间无事,三人只得随后回到了细柳镇,在药铺住了一夜,再做打算。 翌日清晨。 “咚咚咚!” 一阵嘈杂而凶猛的敲门声吵醒药铺的所有人。 药铺二楼的一间房里,徐明仙与洛瑶整夜都在打坐运气,精进修为。莫风还只是筑基,则是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觉。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之后,睡在一楼的药铺伙计嘟囔着拿开门挡,揉了揉眼不满问道:“谁啊?!这么缺德,扰人清梦!这么早铺子还没开门呢!” 不料门一开,伙计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外头的人手一挥,抽在脸前! 霎时间,伙计感觉到一股无形巨力袭来,砸在了胸腹位置,随后整个人朝后飞去,落在了大堂一角,一声哀嚎过后,伙计落地撞得药柜嘎吱作响! 突然的响声一起,掌柜急忙从一楼里间披衣出来,徐明仙三人也是闻声从楼上匆匆下来! 不过在看清站在门口的来人时,楼梯上的三人都如临大敌! “熖昭!!!” 楼下的熖昭阴沉着脸,望向三人,不咸不淡的闷声答道:“是我!” 待下楼后,莫风连忙去扶起还有些头晕眼花的伙计,徐明仙看着熖昭直接问道:“熖昭师兄来此不是为了抓药吧?!” “废话!”熖昭有些生气,似不想与徐明仙多说,直接迈腿进了药铺,身后还跟了一位流火兽宗的弟子。 对于熖昭能找到自己,徐明仙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修士在凡人城镇也多有聚集,只是一般凡人不会注意罢了,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寻着气机便能找到。 只是熖昭突然登门,徐明仙还摸不准他要做什么!而且对于一向在北苍洲不是那么对付的两大宗门来说,双方弟子虽然还不至于明面上发生冲突,但是熖昭可不是会顾及那么多的人,还是加之昨日在黄石泽外的相遇,令徐明仙有些担忧。 一时间双方都未说话,气氛有些僵持起来,不过熖昭带来的那位弟子还算有些眼力见,连忙侧移一步,说道:“徐少宗主,我们来此并非是为挑事,是有一事想与徐少宗主商量一番!” 徐明仙听此,脸色和缓了一些,问道:“不知这位师弟所说的是何事?” 这名弟子看了一眼熖昭,熖昭脸色由刚才的阴沉变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弟子连忙退至一旁,朝徐明仙说道:“还请徐少宗主听熖昭师兄道来!” 徐明仙眼神刚移向熖昭,熖昭脸上就变作了一副亲和笑脸,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熖昭语速极快:“我来倒也不是为了其他,就是想让你们跟我联手将那黄石泽里的妖怪水府给端了!” 徐明仙听完一愣,以熖昭心高气傲的性格,会来求他?怕不是另有隐情,徐明仙心中暗笑一声,揶揄道:“若是以熖昭师兄如此高的修为!”徐明仙停顿了一刻,接着说道:“都奈何不得那妖怪!即便我们去了,又能有什么作用?!” 熖昭闻言,脸色一变,隐有怒气,一旁的流火兽宗弟子连忙又侧身出来,说道:“徐少宗主此言此言差矣,并非熖昭师兄奈何不得那鲶鱼大王,而是那妖怪实在滑溜,若无徐少宗主一道去围堵,恐难有成效。再者,我北苍弟子自古以来同气连枝,皆以兄弟姐妹相称,今有妖怪作乱,还是应当放下些成见才是!” 徐明仙沉默不言,似在思索,一旁的洛瑶却是出声问道:“你们为何要去找这鲶鱼大王的麻烦?” 这名弟子看了一眼熖昭,见熖昭微微点头后,这才说道:“师姐有所不知,昨日那鲶鱼大王从熖昭师兄手里逃走之后,又去而复返,袭击我们在黄石泽旁采集硫晶的师弟师妹,掳走我宗师妹两人,若不尽快找到其水府巢穴所在,我们师妹怕是凶多吉少!!” 闻得此言,徐明仙眼睛一亮,总算明白了熖昭为何会来,只是情况紧急,加之自己这边三人原本就是为这妖怪而来,此刻徐明仙转头看了一眼洛瑶,洛瑶亦是轻轻点头。 此时的黄石泽水府中,两名流火兽宗的女弟子被鲶鱼大王施了禁制,此刻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并无二致,紧紧相依偎在一起,四目惊恐含泪,盯着坐在宝座上的鲶鱼大王。 大殿里还有那螺蛳精与泽鳝精,都各自坐在一边,打量着两名女弟子。 只不过泽鳝精是一脸愁苦担忧,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处置妥帖;螺蛳精则是兴致盎然,眼前的美色引得嘴角的哈喇子都快要垂落到地上了,一双透露着精光的小眼睛更似要将这两名女修生吃了一般。 “大王,突然将这两名女修抓来,是否不妥?!”泽鳝精酝酿了许久还是开了口。 “这有什么不妥?!”鲶鱼大王当即眼一横,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转念又一想,似乎是有些隐患,便换了一副脸色问道:“愚兄迟钝,那依贤弟看,眼下当如何处置这两女子?!” “依我看,大王应当将这两名女修完好无损的送回去!”泽鳝精声音低沉,盯着鲶鱼大王缓缓道出。 不料鲶鱼大王还未出声,与泽鳝精相对而坐的螺蛳精却是抢先否决:“怎可如此?!大王凭本事抓来的女子,岂有就这么送回去的道理!倘若是真这般做了,岂不是坠了我们黄石水府的威名!麾下的精怪又该如何看待我等,岂不是乱了自家军心!不妥!不妥!” 螺蛳精连连摆手,眼角余光瞥向鲶鱼大王,见鲶鱼大王似有些动摇,急忙又说道:“大王,不过就是两个女子,以咱们在黄石泽的手段当真还怕人来寻仇么?!” 鲶鱼大王被螺蛳精说得似有所动, “呆子!休得胡说!”泽鳝精猛的站起身来,断喝一声:“你可知这两名女修是哪一宗门弟子?!” 鲶鱼大王眼神游移不定,最后还是落在两名姿容不错的女修身上,随口问道:“是哪一宗门弟子啊?!” 泽鳝精走了出来,挡在鲶鱼大王与这两名女修之间,恨铁不成钢道:“大王!她们可是流火兽宗的弟子!流火兽宗在北苍洲隐有独大之势!若是自家弟子在这里出事了,流火兽宗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宗门雷霆震怒,派遣修为更高的修士前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对我黄石泽来说,岂不是灭顶之灾?!大王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螺蛳精瘪了瘪嘴,嘟囔道:“来了又如何?!我不信以这黄石水府的厉害,他们还能进得来!二哥莫要太过担忧,只要我们躲到风头过去,还不是一样的逍遥自在!修道在世,何必如此瞻前顾后,好不爽利!依我看还不如及时行乐!快活一番再说!” 螺蛳精声音虽小,却也让鲶鱼大王听得清清楚楚,泽鳝精眼见鲶鱼大王色心已起,就要强劝!哪里知道还未开口,鲶鱼大王眉头一皱,一挥手,朝泽鳝精说道:“二弟!要不你先去看看那些宗门弟子的动向,若是他们不依不饶,咱们也好将人送回去!这两名女修在水府时愚兄会好好处置,定不会惹出祸端!”话还没说完,鲶鱼大王就开始在两名女修身上来回打量不停,还有轻微的啧啧声。 泽鳝精知道鲶鱼大王怕是已经拉不回来,此事已难成行,只得怒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旁边一脸得意的螺蛳精,拂袖离去。 螺蛳精盯着大殿门口,直到没了人影,才对鲶鱼大王嘿嘿一笑!鲶鱼大王会意,手一挥,两名原本紧紧抱在一起的女修立刻分开,其中一名姿色更好的女修被鲶鱼大王妖力一卷,消失在大殿中。 剩下那一名女修则是挣扎哭喊,但都无济于事,被搓着手的螺蛳精收入了本命法宝螺蛳壳中,随后螺蛳精身影一闪,也从大殿消失不见! 大殿随即一空,只剩淡黄色的水波粼粼发光。 出了水府的泽鳝精,心事重重,漫无目的的一路朝黄石泽外飞去,路上不少放哨的精怪悄然露出脑袋,看了个究竟,见到是泽鳝精,便又沉浸了下去,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在破出浓郁的雾障之后,泽鳝精又飞行了一阵,直到彻底离开黄石泽范围后,遇到一棵大树时,泽鳝精才脸色一变,顿住身形,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调转方向,急急朝细柳镇而去! 而在细柳镇,熖昭与徐明仙三人正在出镇的路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