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生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新历九八二年春,今日晴空万里,温煦的阳光透过新叶的缝隙铺洒在林间的空地上,给这片幽深的树林带来久违的春意。林奇斜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颗草根,正细数着地面上的光斑,时不时关注一下不远处的一座小院——着实是有些无聊。按理说此处位于天镜宗外院范围,一般的牛鬼蛇神万万不敢来这里撒野,犯不着盯着个普通弟子这么些年,当然了,不一般的那也不是他林奇能盯的。许是站得久了,林奇轻轻跺了跺脚,挪到了一处阳光更多的地方。他倒也不怕被那小子发现,虽说自己的掩身术不算上乘,但也不是一个入门才几年的小子能发现的。 清源镇是天镜宗外院弟子的住所之一,而这座小院位置相对偏远,仅与三两小院落比邻而居,不过好在附近有山有水,风景宜人,倒也不失清净。而此刻的院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晨练。拳术、腿法一一操练了一遍,而后又是翘关、石锁等器械的锻炼,此时少年已是精疲力尽,他却没有休息片刻,而是在努力运行宗门功法。待到运行完毕,少年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嘴角有忍不住的笑意——离突破已是不远了。 “喂,知晓,该上学堂啦。” “等等,马上就来!”少年朝着坐在院墙旁的桑树上的少女挥了挥手,快步跑回屋里准备更衣上学。 “知晓,你每天都这么勤奋,不累吗?”门口处,扎着马尾的少女忍不住问道。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裙子,双颊粉红,明眸皓齿,就像是一朵开在艳阳里的迎春花。 “习惯就好了,倒是你,这么散漫,月底的考核你能过吗?” “唉,愁啊。修行进度还好,可是算术、堪舆、图志这些我一看书就头大,但愿能及格吧。” “那你还不好好努力。”叶知晓对这个做了三年邻居的少女有些无奈,在他看来,漆菱薇的资质是极好的,可是太过天真烂漫,说不好听些就是顽皮了,成天在镇上疯跑,屁股上就跟安了钉子似的,很少见她安静下来看书学习功课。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少女因为爬树不小心摔进自己院子的样子,叶知晓至今仍忍不住莞尔。 “哎呦,我又不像你,又努力又聪明。不过上次出门前我爹爹说啦,这次考核能得乙中的话就送给我一份梨雨花亲自录制的影音石嘞,你不知道哦,梨雨花可是最近婆娑洲最出名的明星,她的歌舞可是得到过南大人的赞赏的......”少女越说越兴奋,如数家珍般倒出对这位大明星的喜欢。 “所以你的算术、堪舆和图志能及格吗?” “额,要不你有空的话教教我?”说至这里,少女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小,有若蚊吟。 “什么?” “帮我补补课!”少女停下脚步,双手撑腰,理智气壮地喊道。 “那行,我一般未时用来调息,顺便帮你温习功课。唔,舟站到了。”不远处有一座长亭般的建筑,这便是宗门设于各处的飞舟站。天镜宗疆域浩大,对于低阶弟子来说交通不便,于是专门设立共用飞舟往返于宗门各处,寻常步行个把时辰的路,坐上飞舟往往不用盏茶功夫。 此时舟站大多是一些赶赴学堂的学生,以往大多三两林立切磋功课,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却聚到了一起,好像围着一人在交谈着什么。见有热闹可凑,漆菱薇紧了紧背包绳带,与叶知晓招呼了一声便快步凑了上去。 过不多时,只见一辆巨大的飞舟直直降落,飞舟形似一般河流渡船,只是体积要大了许多。舟身散发着淡淡蓝光,叶知晓在材料目课本里学过,这是蓝桐木独有的颜色,虽说不是什么高阶材料,但是胜在轻巧,也易于符文的刻画。若是仔细看去,便可发现舟身有淡淡气流环绕,这是为了帮助低阶弟子抵御空中寒风的旋罩。 飞舟平稳降落在站前的玉石空地上,众学子纷纷结束交谈登上飞舟。叶知晓刚坐定,漆菱薇便一屁股把自己摔进他身旁的座位上,迫不及待地倒起了豆子:“知晓,刚听褚胖子说,咱们辰院新来了一位教员,据说来头很大嘞!”入门六年,哪怕是再深居简出,叶知晓也多少交过一些朋友,听过一些人的名头。褚胖子原名褚雄,因为身材臃肿得了褚胖子的外号,据说他是天镜宗外城的一位公子哥,但是性子却极好,交友广泛,消息灵通,辰院弟子间的大半小道消息都出自他口。 “新教员?谁呀。”叶知晓忍不住讶异。倒不是没有新教员进入辰院,只是未见其人,却引起学员讨论的教员可不多。 “好像是姓许,名字嘛没记住,教灵理学的。”天镜宗教学风格比较自由,除了术算、堪舆、图志等科目有考核外,其他科目便都没有这般要求,甚至不去上课都没人管,不过若是学得多且优秀的话,学院会有奖励,而这奖励便是叶知晓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灵理学便是新近开设的一门选科,听闻此,叶知晓本就不多的好奇心便重了几分。 “据褚胖子说哦,这位许师四十年前可是咱们天镜宗一大名人,好像是当时公认的第一执事弟子呢!” 第一执事弟子?这可了不得!要知道天镜宗高居人境五宗三家之一,便是一些中等种族都有覆灭之力。执事弟子便是弟子中的佼佼者,待遇与外门长老等同。第一执事弟子估摸着能达到内门长老的水平了吧。只是这般出众的人,怎么说也不至于沦落到来辰院这样的下院来任教呀。 “不应该呀,执事弟子不都到了年龄就自动升任宗门长老了吗?怎么会来咱们辰院任教?” “嘿嘿,这我就不知道了,褚胖子也说不清。不过我估计上他的课的学生就多了去了,知晓你想得甲上就难咯。” 叶知晓笑了笑,却并不多说,而是转头望向了宗门。飞舟沿着固定的路线飞驰在空中,宗门风景日复一日看了几年,但每一次看都让叶知晓觉得心旷神怡。初春的朝阳静静地洒下毫光,给清晨的宗门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天镜宗占地广博,青山绿水环绕,亭台楼阁点缀其中,间或有飞瀑垂落、悬岛漂浮,怪不得被人境诗人称为“仙境”。 过不多时,飞舟边行至辰院。天镜宗人数众多,下院共计二十二,有数十万学生,每院又按照学员境界以及每季考核结果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叶知晓与漆菱薇便是辰院黄级一班的学员,班上大多是临近突破的开脉境弟子。辰院坐落山脉之中,院中设有学舍、经阁、武场、灵楼等一众建筑,鳞次栉比,建筑恢弘。 走过了门楼,抬首望去,朱红大门上方悬挂的匾额上,“辰院”二字熠熠生辉。据说这是天镜宗第二代宗主凌虚仙亲笔所题,哪怕过去了数千年,字里的精气神仍让人肃然起敬。一路小声与漆菱薇交流功课,一路徐行,半刻钟的功夫,总算是到了黄级一班的学堂。穿过庭院,中堂此时亦是聚集着一些学员,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约莫也是在讨论新来的教员。”叶知晓心里这般想着。 上午共有三堂课,分别是经络、术算和灵理。身为班里的优等生,功课对于叶知晓来说并不太难理解,只是偶尔偏头看到漆菱薇迷茫的眼神,叶知晓觉得又是好笑又是苦恼。好不容易熬到了术算学下课,少女似乎一下子找回了活力,蹭地一下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和要好的同学凑到了一起,天长地短地聊着。 “知晓知晓,大消息!大消息!” 叶知晓从书本上抬起眼睛,无奈笑道:“又怎么了?” “闷葫芦,要不是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太可怜,本姑娘才懒得理你!” “我也不是没朋友啊。” “就二班那个李屹?也不知道你们两差距这么大,关系咋那么好。” “行了行了,你有什么大消息?” “哦哦,差点让你带偏了!刚从陆小子那里听说,新来的那个许教员以前犯了大错,险些沦为宗门罪人,这才被夺去了执事弟子身份呢。不过具体犯了啥事这小子也说不上来,估计又是从他爹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要说这个“陆小子”,那还真是有些来头,天镜宗戒律堂内门长老独子陆沈,要说在人境那也算是身份煊赫了,可难得的是没有什么骄横之气,在班上也是数得着的人缘好。只不过按照凌大小姐的说法,那就是“命里犯冲”,所以凌大小姐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叶知晓对此也不大惊小怪了,毕竟小姑娘的脑回路有时候实在让人看不懂,哪个十岁的小女孩会大半夜爬到屋顶上和邻居打招呼的? “什么事会这么严重?宗门罪人,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天镜宗如此底蕴深厚,估计就是一些内门长老叛宗都不一定能够得上“宗门罪人”的称号。 而此刻后厅之中,辰院副院长刘清看着眼前的青衫文士,气不打一处来:“许薪,你愿意做讲师也好,也省得枯坐在宗门里吃干饭,前面就是黄级一班的学堂了,你自己去吧”。 “有劳刘院长。”声音平静而坚定,听不出一丝颤音。 刘清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缓缓走进学堂的儒衫中年人,叶知晓心里莫名生出一分亲切感。这是一个如阳光般干净的人,他身着青色长衫,右手附后,左手执着书卷,面容俊朗,浑身上下都逸散着儒雅的气息。如果能做这样的一个人,一定很不错,有那么一瞬间,叶知晓心里泛出这样的想法。 “我叫许薪。”他的嘴角带着云淡风轻地笑容,有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角,有光静静挂在他的眼帘。 “许先生好!” 第二章 心神往之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地之初,灵衍万物。灵有阴阳,阳者凝为实,化为山川、河海、草木、虫鸟、精灵;阴者化为虚,逸散天地之间,因有天道、法理、规矩。所谓灵理,即以人身之实纳灵气之虚。”说至此处,许薪面容稍霁,声音略带沉重:“吾辈修士,先拓经脉,再练己身,而后感召天地,成己大道,此为天下万族成神之法,也为世人共识。然则至我族新历之前,世间并无成神定法,神者寥寥,直至,《先天道衍真经》问世。” “先天道衍真经!”学堂里传来一阵骚动。 “没错,就是引发黎明之战的《先天道衍真经》。” 叶知晓心里悚然而惊,《先天道衍真经》他没听说过,可黎明之战却是如雷贯耳。黎明之战被誉为人族崛起之战,千年前亿万外族大军集结,举世伐人,人族由最初的四洲之地被攻伐至龟缩于如今的中洲神华防线,依托人族护族大阵誓死抵抗。两甲子的战争,人族精英几乎死尽,也流传下来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其中最著名的,则当属青衣剑神姜行云剑开天道,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剑道拔高为无上大道!只是没想到,这场大战竟是由一本经文引发。 “《先天道衍真经》来历神秘,作者至今任仍不为人所知,只是这并不妨碍此经被尊为天下道法之源。此经追溯天道,穷极灵理之变,道尽世间大道规则。最为重要的是,此经总结先贤成道经验,提出道体之说,辅以测命之学,为世间万族大开成神之门。仅是新历这一千年,世间万族成神者的数量就与过往十万年相当。” “先生,此经和黎明之战又有何关系呢?”漆大小姐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许师含笑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只论道体,其实自古以来,先贤已发现万族之中皆存在一些个体体质与众不同,如太阳圣体、太阴圣体、先天道胎、造化神体,皆是自古便赫赫有名的特殊体质,不过这些体质大多只是战力显赫,而于成神无益。《先天道衍真经》别出心裁,道体学说使得修士人人皆有可能后天锻成特殊体质,而人族身体构造,最易形成易于成神证道的体质,故而此经一出,人族立即成为万族眼中之钉。” “我人族自羲祖立族以来,勇猛精进,百折不挠。以一隅之地攻下四洲之基,大概在外族看来,我人族就是个武力出众而且到处惹事的刺头。”说至此处,学堂里传来一阵轻松的笑声。 “可是《先天道衍真经》问世后,这个刺头可能用不了一千年就会拥有举世无敌的力量,试问哪个外族不慌。再加上明里暗里的一些其他心思,最终以龙族为首,九大族为盟,万千小族为驱使,一场浩浩荡荡的黎明之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那个写出《先天道衍真经》的家伙真是可恶,害我人族险遭灭族之祸!”学堂里群情激奋,在一片嘈杂声中,这样一种声音甚嚣尘上。 许薪却只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先天道衍真经》因何目的一时之间流传各处这不得而知,但《先天道衍真经》为天下修士大开证道之门,为我人族铺下雄起之基,此等丰功伟绩,我辈只敢感恩颂德,哪敢置喙半点。为表其功绩,后人将那位不知名的作者尊为‘先天道衍真君’,此等先贤,令人心神往之!今日我们便讲习《先天道衍真经》灵理篇总纲。” 此刻,天镜宗宗门处,一辆略显破损的作战用载具缓缓降落在山门前,一阵清光闪过,载具消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支六人的小队。六人皆是一幅面色疲惫、风尘仆仆的样子,左首处一名年轻男子伸手用力搓了搓脸,骂道:“他娘的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要死在梦砀山那儿呢。” “要不是清姐,小刚你已经死在那里了。”身旁一位双十妙龄模样的少女拆台道。 “那也是老子凭本事傍上了清姐的大腿嘛。” “你他娘的跟谁称老子呢?” “行了,小刚、阿玉别闹了,这次任务大家都辛苦了,老刑和我一起去外务堂交任务,其他人就地解散,都去放松放松,明天巳时去我那集合。”出声者身材高挑,面容清丽,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有一丝难掩的疲色。 “好勒!”众人齐声应道,尤其是段刚,已是一扫疲态:“那我就先去外城找点乐子去了哈,明天见。” “那清姐明天见咯,记得给我们留些好菜啊,你这趟出门收集了那么多好食材,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了,许哥的手艺那可是一绝呢!” 听闻小玉夸赞自己丈夫,江婉清脸色一下子柔和了许多:“行,明天让我相公给你们这些饿死鬼做一桌好菜。” “有口福咯~”李玉璐少女般开心地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远去。 “清姐,我也先回去了。” “你跟着我,这次任务你小子问题大着呢,我带你去训练。”季晓凡一把拽住了想要溜之大吉的刘允,后者向队长清姐投去求助的眼神,江婉清还了一个自求多福。 “老邢,这次任务不太对劲。”只剩下两人后,江婉清开口说出心中的疑惑:“按道理说梦砀山不应该会出现那种级别的队伍。” 虽说此次是难度较高的战斗型任务,可是梦砀山也只是炎龙一族外围区域,危险程度一般来说也不会太高。“清心”队本就是天镜宗天字级枢卫队,便是面对一般的道神境高手都有可能平分秋色,能够让这样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一个照面就险些折损一人,敌方那支五人的队伍,实力深不可测!好在对方一击不成便立即撤退,不然只怕这次任务能活着回来都会是奢望。 “先上报宗门,看看枢密堂那边有没有消息吧。不过对方的行事作风倒让我想起来六年前的一次任务。” “千湖截击战?” “没错,说起来我也就是那次任务立了功,得了宗门奖励这才铸体成功。” “老小子倒是好运气。”江婉清调笑道。 “队长你这话就伤感情了嘛。不过当年遇到的那支队伍,风格和这次的很像,冷酷、强大、有纪律,要不是术法、武器、作战风格完全不同,我都以为身在千湖郡战场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有哪个种族能培养出这样的强大而有纪律的修士。” “是啊,哪个修士不是力量越大,脾气越大?” “嗨,这事儿还轮不到咱们来操心,让峰主们头疼去吧。” “晚上我问问相公,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这合适吗?任务情报可是机密。” “没事儿,上头特许过的,甲等以下机密我家相公都有权限知道。” 邢方面色动容,心中奇怪,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许先生实乃我生平仅见之人杰,队长,啥时候休假时间长的话,给咱许先生生个大胖小子嘛。许先生那般的人间风流,要是没流传下来就太可惜了。” 听闻此言,江婉清原本苍白的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羞于搭话的她轻啐一声,低头疾走而去。落在后头的邢方哈哈大笑,想不到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队长也有如此女儿姿态的模样。 “知晓,许先生是真有才华的!” 下课后的漆菱薇一直保持着一副严肃脸,叶知晓还以为这小姑娘又在想什么歪心思呢,却没想到她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虽说只是一节课,但许先生的谈吐见闻,着实令人叹服,其他先生相比起来要相形见绌太多了。” “哪个许先生啊?”旁边凑过来一个虎头虎脑的脑袋,这个皮肤黝黑的憨小子就是叶知晓唯一的好朋友李屹,虽说年纪是三人中最大的,可是至今仍在黄级二班就读,离突破开脉境差距尚远。 “就是新来的灵理学讲师啦,他讲课真的很厉害呢!更重要的是他长得也很好看呀!” 听闻此语,叶知晓一脸黑线,他很想问一句:小姑娘你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诶,知晓,那不是许先生吗?走,咱们去打个招呼。”叶知晓循着小姑娘的视线望去,果然见到学院里的林间僻静处,许先生正束身而立,似乎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看样子许先生好像在等什么人,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怕什么,别婆婆妈妈的啦。长这么好看的讲师可不多见!”少女边说着边拽着二人胳膊向许先生而去。 “许先生好!” “你们好。”许薪仍是淡淡笑着,俊逸的面容连林间的阴影都遮挡不住。 “许先生你是在等人吗?”漆菱薇大大咧咧问道。 “我在等你。”虽是在回答小姑娘的提问,但许薪看向的却是叶知晓。 “我?”叶知晓一脸诧异,用手指着自己。 “你可愿拜我为师?” —————— “父亲,孩儿今日已将消息传出去了。”一间窗明几净的书房内,陆沈毕恭毕敬站在书桌前,小心翼翼问道:“只是孩儿仍是不解,为何要孩儿平白诬陷许师名声?” “这可不是诬陷,不过具体缘由你还不需要知道。”面容威仪的中年男子眼里藏不住对独子的满意,但或许是久居高位的缘故,语气显得有些冰冷:“你对许薪有何感想?” 陆沈微微颔首想了一下说道:“许师学富五车,博学多才,孩儿当引以为鉴!” “嗯,不错。不过你只可学他做人,不可学他做事。接下来你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安静看戏即可。回去复习功课吧。” “孩儿告退。” 书房里,陆心明正望着窗外的景色怔怔而坐,良久之后,一声由衷的感叹环绕在书房之内:“许君风采,令人心神往之。” 第三章 洪流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相公,你怎么来这里啦。”外务堂外,交接完任务的江婉清看到伫立在檐角的相公,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喜意。 “前几日听说你今天回宗,就特地来这边等你。”许薪牵过妻子的手,柔声说道。 “相公真好。不过这里人多眼杂的,咱们还是先走吧。” “无妨的,我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嗯!那咱们就慢悠悠溜达回去,让他们羡慕死咱们。”江婉清顺势牢牢挽住许薪的胳膊,紧紧依靠着他。 “那也不妥呀,这都午时了,快些回去我给你做点你喜欢的小菜,出门这么久,馋坏了吧。” “可不是嘛,想吃相公做的饭食都想得睡不着觉了,不过主要还是想相公,嘻嘻。” 轻轻抚着妻子的手,许薪笑容满面,略一感知,语气中便带上了一份心疼:“你也是的,做任务也不用那么拼的,怎么又受伤了?” “出了点小状况,回去再说。”江婉清说着便从腰间储物带中召唤出一团流云,只有蒲团大小,不像是能站两人的样子,于是便愤愤一脚踹去,流云倏地便膨胀到了三尺方圆。许是意识到了丈夫就在身边,江婉清低头有些羞赧,悻悻跺了跺脚。 “我家清清总是这般可爱。” “相公~”把头埋在相公肩膀,江婉清糯糯喊了一声。 “对了相公,刚才听说你去辰院任教了,好好地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你要是想找点事做,我去跟上头讲道理就是了。” “宗门事务我本就不便过多插手,再说这种小事也无须劳烦你去跟上面讨要。” “相公这话说的,咱们是夫妻嘛。” “好好好,”许薪轻拍着妻子的手,凝望着脚下的宗门说道:“清清,我找到能承我衣钵的孩子了。” 听闻此言,江婉清先是一怔,随即一脸惊喜,她几乎是雀跃地抱住了丈夫:“太好了相公,我要去告诉师尊和宗主,他们可是等了好些年呢!回头我去张罗一番,拜师仪式一定要隆重些。” “人家孩子还没答应拜我为师呢。”想起刚才林中少年怯怯的拒绝,许薪有些无奈。 “是哪家孩子这么缺心眼,哦,相公看中的弟子,那肯定是顶聪明的!” “还记得年前我让你帮我弄来的辰院弟子名单吗?” “记得啊,相公的事我都记得,嘻嘻。难不成相公就是因此才去做讲师的吗?” “正是,年前我心血来潮,有感而动,便知收徒时日将近了。” 空中的风有些大,江婉清悄悄加强了一些旋阵,看着相公鬓角的发丝重归平静,这才安下心来,接着问道:“是哪个孩子呀?” “辰院黄级一班叶知晓。” “唔,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枢密堂盯着的那个少年。” “想起来了!那小子出身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好像和六年前的千湖截击战有牵连,不过问题也不大,相公看中的弟子,那可就是咱们宗门的宝贝了。不过居然敢拒绝相公,回头我一定要找个机会修理他一顿。” 许薪侧首看着气呼呼扬起拳头的妻子,笑容恬静。 ------------ “这世道,没天理了!”林奇遥望着院中相邻而坐的叶知晓和漆菱薇,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这么大岁数还单着呢,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玩吗?” 院中,漆菱薇正看着满卷的天书感到头疼,修士修行,穷极道法之变,方有证道之机,所以术算之学就显得尤为重要。只是此时此刻,漆菱薇只觉得这些数字和符号正化作一把把尖锥在往她脑子里钻。 “这里灵契应该左偏十五度才能满足卢氏结构。”叶知晓淡淡指出少女的错误。 “救命啊!”少女一声生无可恋的高呼,远处密林里的林奇一脸严肃地从储物袋里拿出纸笔,记下了这句话。高手啊小子! 春日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但院中两人却无倦意。好不容易复习完了今日的功课,少女重重的阖上书,忽然间灵光一闪,漆菱薇不无炫耀地说道:“知晓,我估摸着十天左右就可以突破了,厉害吧。” “嗯,不过我应该就这两天也能突破了。” 少女如被霜打的茄子般失落下来:“修行也比不上你!” “你年纪比我小,说起来还是你比较厉害。” “可你进入辰院才开始修行,我打小就开始了。” “咳咳,先生们都说过了嘛,修行不贵神速,贵在长久。今天就到这里了,考核前的每日我都帮你补习,你想考乙中应该不难。” “大恩不言谢!那我先回去啦。”少女一贯雷厉风行,话音稍落便一个纵身越墙而去,按她的说法,一墙之隔而已,走门太麻烦了。 按照往日习惯,下午时分应该是温书之后再继续上午的炼体,只是今晨已经感觉到突破在即,叶知晓心弦此刻稍稍放松下来。欲速则不达,这是学堂先生们一再强调的话语。左右闲来无事,不如爬上徽山看看景致。天镜宗面积广大,总人口却不过百万,故而宗里多有僻静深幽且风景秀丽之处。徽山离清源镇不远,坐在自家院中,叶知晓抬头便可遥遥望见徽山山体,若论脚程,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叶知晓自幼便心思果断,此刻兴之所至,也不再犹豫,当下就朝往徽山而去。一路奔跑锻炼脚力,一路默运心诀调整气息,不多时便到了徽山脚下。徽山高有三百余丈,山体险峻,其上多古松怪柏,山坳处有清流泻下,山上风景在清源镇这一带可谓是独享盛名。今日山上游玩的弟子不多,叶知晓沿着宗门特意设立的云梯和栈道徐徐而上。宗门境内灵气浓郁,各色灵植、灵物生机勃勃,尤其是正值盛春,万物皆醒,行走在山道上,树叶婆娑声,虫鸟轻鸣声不绝于耳。叶知晓这些年炼体有得,脚力更胜常人,虽说并未如来时那般追求速度,可也只用了大半个时辰便顺利登顶。 徽山绝顶处却并不奇险,登山最后一级台阶,一个十丈方圆的平台映入眼帘,据传这是宗门前辈在此悟剑,剑成时一剑斩去山头而得,不过后来这位前辈还因此收到了宗门责罚,后辈们皆引为笑谈。叶知晓踱步至临崖处,放目远眺,只见得青玉河绕镇而过,水面平静,波澜不起,尤似一条青蓝色的缎带环绕美人腰肢。 轻轻闭上眼睛,感受清风拂过,叶知晓心思逐渐沉静。天理循环,万物生发,将引未引、伺时而动,天地得其自然。渐渐地,周遭的一切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风中的微旋、枝叶的纹理、花鸟的萌发,一切都好似近在眼前,在向他轻轻招手,引动体内生机。 “这小子这么厉害?这就要突破了?”远处跟着的林奇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想当初自己从开脉境突破真元境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小妆山上,许薪正在帮妻子调理伤势,忽似心有所感,沉声道:“稳住!我去去就来。”说罢转瞬即去。江婉清稍一感应,百里之内并无丈夫气息。她用力捂住嘴巴,一声喜极的哭音从指间溢出。 ------------ 徽山山顶,许薪悬于崖前,右手食指前点,轻抵叶知晓眉心。 “定!”许薪一声断喝,一瞬之间,整个徽山云飞雾散,灵气奔涌而起,直达穹顶。若是开启灵眼,便可看到似有天河垂落天镜宗。许薪面色严肃,灵气与意识不断沉入叶知晓的识海之中,正在与人角力。 五息之前。 叶知晓感召自然,体内生机与天地共鸣,正是突破良机。体内各处关窍生出清浊两气,浊气沉于丹田,按照宗门功法微微旋转形成灵海;清气浮去脑内开辟识海,然而就在识海将成的时候,一股磅礴的意志从天外而来,直入叶知晓体内。他从未感受过那般的恐惧,即使六年前娘亲死在眼前也没有如此无助。叶知晓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风暴中的一叶小舟,而周围的每一个风浪都能将他粉身碎骨! “我是许薪,放开心门。”就在叶知晓觉得自己将死之时,这个平淡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犹如天籁一般动听。 而此刻许薪心中也是大感讶异:来者很强!甚至比许薪见过的任何修士都要强出几个档次,即使此时的他已胜过当年巅峰,也仍然不能完全挡住这股意志的入侵。只是这股陌生而强大的意志似乎并不是为摧毁叶知晓而来,而是竭力往叶知晓识海深处探寻,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短短十息,许薪已是汗透衣背,只是来着不善,万万没有让外敌为所欲为的道理。许薪沉喝一声,聚起仅余的灵气与灵识,迎头而上! “何方歹徒,敢在我天镜宗撒野!” 随着这声大喝,宗门极远处,一束清辉转瞬即至,笼罩二人。宗门天穹之中,一道道光晕逸散开来,若是眼力出众者,便可分辨出此刻天穹之中有三层护罩隐约可见,这就是天镜宗宗门大阵——诸天万道阵。 清辉至身,那股陌生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去,二人身上一轻,皆是吐出一口浊气。 “这下子算是白修炼了。”叶知晓略一感知,灵海识海皆是未成,四年半修炼算是打了水漂,一向坚强的少年此刻忍不住落下眼泪。 “放心,底子还在,要不了多久时间就可以重新突破了。” “许先生,刚刚那是什么。” “意志力,与灵力、灵识不同,踏入神境之后独有的力量。”许薪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劝慰道:“我辈修士,当百折不挠,若是连这点小小的挫折都经受不了,何谈修行,何谈证道?” “我明白的许先生,今日多谢您了。” “还得谢谢宗主大人,要不是最后他出手了,咱们俩今天都得喝一壶的。” “刚刚那是宗主大人亲自出手了?” “何止,连宗门大阵都开了呢。咱们天镜宗就没有让弟子平白受外敌欺负的道理。行了,今天先回去吧,敌人已退,暂时没有危险了。” “嗯,多谢许先生,弟子先告辞了。” “别忘了好好考虑上午我的提议啊。” 叶知晓面色微赧,轻轻挠了挠头,作揖转身离去。 “老前辈,好久不见。”许薪向早已立在崖前的一位白发老者问候道 “有情道果然神奇,连道种都能再生。”奇怪的是,少年只是远去数步而已,却好像对二人的交流一无所知。 “只是偶有所得,当不得神奇。” “随我去吧,宗主还在等你。” “弟子遵命!”许薪毕恭毕敬行了个弟子礼节。 ------------ 亿万里之外,北皑洲一处雪峰之下,地下恢弘的建筑里,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睁开眼睛,轻声感叹:“有点意思。” “先生,找到了吗?”身穿鹅黄裙子的少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没有。他们有了防范,这个办法行不通了,我得亲自去看看。” “好耶!能出门咯。” 少女欢呼的声音飘扬在巨大的地下建筑之中,放眼望去,无数修士正在忙碌。 第四章 天镜许君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叶知晓都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等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中,已是临近酉时了。看了一眼天色,少年一拍脑袋,暗道一声“糟了”,急急朝执事楼跑去。 如他这般被宗门收养的孩子,年幼时宗门义务进行抚养,但是一旦进入书院,就要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了。不过好在宗门也体谅这些孩子年龄尚小,所以会特意安排一些简单杂务交给他们,叶知晓便在辰院执事楼找到一份活计,帮忙整理库房和一些不重要的典籍文档。 辰院执事楼建在外院红叶山和琅琅山之间的空处,虽说以楼命名,但其实大楼后有十几间或高或低的房屋,靠后的位置修建着一座像是仓库的大型建筑。所有建筑都由青砖筑就,零星有墙面被植物覆盖。顶上覆有琉璃红瓦,若是白日,偶有阳光从两峰间隙照射过来,会在上面反射出温润的光芒。靠近红叶山的一侧有一处小湖,正值盛春,湖边杨柳依依,绿意盎然,湖面上枝条的倒影微微摇晃、依稀可见。水波荡漾,缓缓流淌,就像是一年又一年悄悄流过的修行岁月。 此刻,主楼二层,陈红左手端着一杯茶水,右手搭在窗沿扶着微微有些发胖的脸颊,正看着不远处湖面发呆。 “陈师姐晚上好。” “小叶子来了啊,今天迟到了哦。” “出了点状况,来晚了些,抱歉哈师姐。” “也没迟到多久,没事儿。嗯?你的气息怎么这么萎靡。”陈红右手轻轻在叶知晓肩膀上搭了一下,可惜道:“原来是突破失败了,不过还好,没伤到根基。” “嗯,许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许先生?新来的许薪先生?” “是的,陈师姐也听说了许先生吗?” “废话,这里是辰院执事楼诶,一应人事调动都会在这里存案,我能不知道吗?” 叶知晓尴尬的挠了挠头:“原来如此。” “不过你怎么和许先生攀上了关系的?我记得他这些年都深居简出的,很少和人交流,他这次肯来辰院任教,我还纳闷了好久呢。” “今天突破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是许先生帮了我一把。对了,陈师姐对许先生熟悉吗?” “我们这一辈的弟子都听过他的一些事迹,怎么了?” “上午许先生说要收我做徒弟来着,不过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就没立马答应。” “你小子傻呀,许薪要收徒,想入他门下的弟子能从东大门排到西大门!”屋子的角落里传来一声痛心疾首的怪叫。 “赵师兄晚上好。” “小叶子,这次赵铸难得说了句人话,赶紧答应了吧,许先生当年可是公认的神境之下第一人,要不是当年那件事,早就证道成神了。”陈红也是一脸惋惜。 “什么事啊?” “五十年前我族与龙族的平截关战役,许薪战场抗命,导致他所处的防线出现漏洞,成为那场战役我族由胜转败的转折点。”赵铸说着走上近前,一屁股坐在陈红的办公桌上,“不过要我说啊,这事儿宗门也有责任,连只小妖怪都看不住。” “小妖怪?”叶知晓愈发疑惑。 “死胖子把你屁股挪出去!”陈红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赵铸背上,很理所当然的接住话头:“许先生当年可是被誉为咱们天镜宗千年一出的大材,要知道这可是新历的一千年。可惜的是,他当年游历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雪狐族的女子,咱们人境嘛,向来对外族比较排斥,我记得当年许先生说要迎娶那名女子的时候,宗门上下说得上话的人就没一个同意的。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千年一遇的天才,结果要和一个妖族成婚,这事要是传出去了还不被人境其他势力耻笑。” “所以这事当然没成,两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陈红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事,这名女子投入了龙族阵营,好巧不巧的,两人在平截关战役前重逢了。要说两人那也真是痴情,多年未见,竟然都是不曾变心。为了能够长相厮守,女子甘愿自斩前身,转投人族,许先生也愿意拿出以往所有功绩,只为给两人换一个在人境的容身之处。宗门大概是感其二人情深意切,所以最终答应成人之美。” “嘿,这事也能看出咱们天镜宗那些主事的也不全是老顽固。”赵铸坐在圈椅上笑着调侃了一声。 “要都是老顽固的话,咱们天镜宗也不能有如今盛况啊。只不过事与愿违,平截关战役开展至关键之时,那名女子竟被龙族掳去。” 听闻此处,叶知晓呼吸一滞:“宗门难道不遣人看护的吗?” “内应!”赵铸紧盯着手背,沉声道:“原本按照计划,是要将这种与一军主将有关的人物尽快送回后方的,只是在中途遭遇截击!” 陈红沉浸在当年的见闻里,也是为二人感到惋惜:“是啊,若不是有内应,如此机密的情报怎么可能外泄?得知心爱之人被龙族劫走,许先生救人心切,违抗军令,孤身直入敌军后方。期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后来许先生回来的时候,浑身浴血,怀抱着伤重将亡的女子,提着龙族鸿羽军军主的头颅。” “于万军之中取敌军道神境主将头颅,要知道当时的许薪还只是道劫境,如此壮举,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赵铸紧握着双拳,神情中有着溢于言表的激动与敬服。 什么道神境、道劫境叶知晓听不太懂,也只能模糊得明白应该差别很大,不过他此时关注的更多的是这段事迹:“那后来呢?” “后来啊,为了救治伤重的女子,许先生将她送回了雪狐族祖地,为了赎罪而且保护爱人,许先生从此与她断绝联系。只是不知为何,等许先生回到宗门的时候,他已是境界大跌,便是如今的状态了。只是他万军之中斩敌首级的事迹却是流传了开来,天镜许君的名声传遍八方,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入许先生门下,但是许先生都未应允。所以你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能被许先生看中,偷着乐吧你。” “那我明天就去向许先生拜师!嘿嘿。”叶知晓憨笑一声。 “行了,故事就听到这里了,开始干活吧。得亏有小叶子你帮忙,不然这种整理东西的活计要是交给我来做,我不得头疼死。” “好嘞,赵师兄!” ------------ 小妆山上,江婉清裹着丝巾,倚在门框翘首以盼丈夫归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会在外头闯下“女刽”的名头,只是在这个小家之中,装进了她所有的温情。好像自从成亲以来便一直是相公在等她回家,这样想着,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怎么不去屋里等我?”闪瞬而至的许薪紧了紧妻子肩头的衣巾,柔声问道。 “想早点见到相公嘛。” “刚去了趟宗主那里,回来晚了点。”许薪轻轻搂着妻子走进屋里。 “相公?” “嗯,我重聚道种了。”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江婉清又一次流下了眼泪,只有到了这样的境界才会知道简简单单的“重聚道种”这四个字做起来有多么难。更何况这些年来相公一直遭人白眼,从未得到宗门半点帮助,能够重回巅峰,私下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曾经那么骄傲的相公,这些年来一直在宗门里低声下气,如今这个让她从少女时代就一直爱慕至今的男人重回往日巅峰,江婉清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许薪伸手为妻子擦去眼泪,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柔声道:“傻清清,哭什么?” “人家高兴嘛。” “哈,天色不早了,我去给你做饭。” “嗯,米菜我都洗好了。今天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待到饭菜做好时,已有淡淡的月光铺在了地面之上。 “这么说,相公你如今离证道就只差一步咯?” “嗯,只不过暂时还没感受到证道契机。你也知道的,我走的道比较奇怪一些。” “但是也很厉害啊!比我的疾风道厉害一百倍,许薪能打一百个江婉清!” 许薪拈住妻子嘴角的饭粒,很自然地送入自己口中,含笑道:“成亲后,就一直都是江婉清能打一百个许薪了。” “相公真好!对了相公,下午我和你说过的那支小队,你有头绪了嘛。” “嗯,刚在宗主那确认了一下,应该是北皑洲大衍国那里来的。” “那不是个中等势力吗?怎么可能出现那么强的队伍。” “中等势力只是表象,我觉得大衍国隐藏实力应该与五宗三家等同。很多事情后面都有他们的影子,平捷关战役、千湖截击战这些大战都留下了他们的首尾,只是暂时不清楚他们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结合之前一些情报来看,我猜想他们的行动应该不只是仅限于人族,其他大族他们也有所行动,只是不为我们所知而已。” “这么看来他们所图甚大啊,枢密堂那边知道吗?” “暂时还没引起他们的重视,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枢密堂要处理的事情众多,哪能事事都那么重视。而且像大衍国这般四处惹事,终究会自毁前路的,世道毕竟是不一样了,没谁能一直藏在暗处。只是你以后要小心些,我暂时还不便出手。” 江婉清略一思索,旋即明白了什么,只是语气有些失落:“相公你是想引出当年那些人?” “嗯,当年那些人勾结外族,坑害于我,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许薪放下碗筷,移至妻子那张凳子上搂过她,下巴轻抵着江婉清的头顶,柔声道:“清清,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当年我便已经在心里放下她了。只是恩师因我而死,这份大仇如何能够不报?” “相公,我明白的。” “清清,我们要个孩子吧。” “......嗯~” ------------ 北皑洲,大衍国玉柱峰下,身穿明黄袍服的中年男人看着眼前执意要远行的两人,很是无奈:“大先生,一定要你亲自去吗?” 而立之年的清瘦男子眼神冰冷、神色平静,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这边的事情已经走上正轨,我在不在区别不大。况且天镜宗那边许薪好像重聚了道种,看来他的道比我想的要更有意思,我得去见识见识,顺便确认一下那孩子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放心吧君主,我会保护好先生的!”身旁双十年龄的少女已是跃跃欲试。 “那行吧,婉儿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大先生啊。”目送二人远去,中年男子沉思片刻,吩咐道:“派只最好的队伍跟着,沿途所有暗桩都打起精神,哪怕是全部暴露也不能让大先生出现半点差池。” 房间里无声无息,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第五章 起点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晚间锻炼完毕,来不及擦去身上的汗迹,李屹匆匆运行宗门入门弟子功法初元诀。疲惫的肌体在微微颤动,全身上下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地吞吐着灵气,尤其是各处关窍,能感觉到清浊两气不断地汇聚,当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准备突破真元境了。 “砰!”修行完毕,李屹一拳重重锤在地面上,坚硬的石板上隐隐有血迹留下。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李屹在内心疯狂地咆哮着。按照天镜宗规矩,若是学员十六岁之前尚未突破至真元境,则失去求学资格,遣返家中。天镜宗选拔弟子规矩颇为严格,入门弟子必定是乙等以上资质,年龄必须在十岁至十二岁之间。甚至学员入门后也有诸多规矩约束,比如不得携带仆从,不得私自返家,每季只有考核之后休假十日等等。但与此同时,天镜宗教授的也是最为精妙的学识,以及首屈一指的入门功法。 可是李屹再过两月便到十六岁了,突破却仍是遥不可及。五年苦苦坚持最终却美梦破灭,每每回想起父母期望的眼神,李屹心中都会隐隐作痛。 这该死的灵气为什么会不断从窍穴之中逸散到身体各处! 这五年来,为了追上同学的步伐,李屹除了必要的吃饭和休息之外,从没有一刻放松过。平日里虽然表面轻松,内心却时刻处于挣扎惶恐之中。至于灵气的逸散,他也请教过很多教员,得知的结果都是这是正常现象,灵气会通过窍穴进入肌体,使得修士躯体逐渐强大。只是,自己体内的逸散灵气是否太多了一些? 此刻已是明月高照,夜色已深,李屹独坐在院中,身体微微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小小年纪,已如一条孤独的老狗。 “咚,咚,咚。”深夜中的敲门声有些诡异。 李屹用力擦去眼泪,踉跄站起身,失魂落魄地打开院门。 “褚胖子,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嘿嘿,都是同班同学,当然是有好处关照李哥啦。” “什么意思?”李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去屋里说?” 虽然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但本就憨厚老实的李屹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让过身子让褚雄进来。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褚胖子大大咧咧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李哥应该知道我褚家在外城还有几分势力。只是李哥大概不清楚,我褚家的上头,是霁色峰陈长老。” “然后呢?”李屹心中微凛,霁色峰殿阁长老陈云! “听闻许薪先生要收叶知晓为徒,不巧嘛,陈长老与许薪先生当年有些间隙,所以希望李哥能帮忙打探下消息。” “哼!你明知道知晓是我的朋友,出卖朋友的事我不做。” “别急着拒绝嘛,李哥好像还有两个月就满16岁了,啧,只是这境界有点不够看呐。我褚家呢,虽说不是什么大族,可是一些能够帮助弟子快速突破境界的灵物还是有的。” 李屹眼神一滞,深呼吸一声,紧握的双拳已是有些颤抖,而褚胖子下一句话,则让这个憨厚的少年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虽说咱们辰院禁止学员私斗,可是陈长老想让一两个学员莫名其妙地不知所踪的话,想来应该是不难的吧。” 褚胖子站起身,拍了拍浑身僵直的憨厚少年:“李哥好好考虑一下,我去外头等你的答复。这里呢,我褚雄身为李哥的同班同学,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只是让李哥稍微打探些情况,必要的时候帮点小忙而已,外有灵物辅助修炼,内有殿阁长老作为依靠,啧啧,这要是换做我身处李哥位置,我都不带考虑的。” 吱呀一声,屋里只剩下李屹一人,一阵冷风吹来,屋里本就摇曳的灯火瞬间熄灭。黑暗中的少年仍然保持着僵直的姿势,只是面目忽而悲凄,忽而狰狞。良久,少年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重重跌倒在地,无声地哭泣。 ------------ 天色将亮之时,叶知晓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夜他便收拾好了心情,一次小小的失败还打不倒他!依旧是枯燥的晨练、修行,只是汇集灵气的速度似乎比往常快了少许,这让少年心中开心了一些:总算是有所收获了。接下来的上午和之前三年如出一辙,和漆菱薇一起上学堂,学习功课,等候下课。 只是今日的少女精神不是很好,据她说是昨晚看书太晚了,没有睡好,这倒是让叶知晓很是诧异,看来梨雨花对这个小姑娘的吸引力真的很大!得知叶知晓突破失败后,少女并没有因为修行速度超过叶知晓而感到欣喜,反而很是惋惜了一番。 今日仍是等候李屹一同回去,只是没想到一向精神熠熠的他竟然也很萎靡,但李屹不愿多说,叶知晓也就没有了追究到底的意思。 “许先生在那里,我们过去!”许薪仍是站在昨日那片林中,叶知晓遥遥看见许先生,拉着两位同伴跑过去。 “许先生好。”三人齐声问候,只是李屹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许薪见了,只道是少年心中忧愁,没有多问。 “你们好。叶知晓,你可考虑好了?”许薪面带笑容,仍是那般云淡风清。 “许先生,我愿意拜您为师!”叶知晓重重的点头。 “那行,那你先随我去,熟悉一下我那里,也见见你师母。” “许先生,我能也去见识见识吗?”漆菱薇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只是许先生既不说话也不见有如何动作,少女便知道是不行了,悻悻地告别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李屹,我们先走吧。”说罢告退一声,拽着李屹便要离去。 行至远处,李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林中的二人,思虑良久,这才同少女一起离去。 ------------ 小妆山上,许薪推开院门,“清心”小队正聚在院子里讨论着此次任务的体会。 “相公,你回来啦,这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孩子吗?” “嗯,他就是叶知晓,”许薪领着少年走到近前,与院中其余五人一一打过招呼,歉声对妻子说道:“清清,我得帮这孩子测下命数,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许哥,我们刚好谈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下午接着推演。”李玉璐抢过话,顺便没忘了朝剩下的四个大老爷们使眼色。 “那你们先坐会,我去给相公护法。” 许薪歉意笑了一声,三人一同进入静室之中。 “我这一门,道法奇特,所以挑选弟子一定要先测命格,否则易走歧路。”许薪看着朝南坐在蒲团上的少年,含笑道:“你只管保持入定,放开心扉,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叶知晓答应一声,随即便按照修炼之法徐徐入定。 “心思沉静,不错。”江婉清赞叹一声。 “清清,我要开始了。” “嗯,相公,我也准备好了。” 许薪伸出手掌,五指处有淡淡清辉溢出,很快便布满整个手掌。他微一沉吟,倏忽之间,整间屋子都陷入黑暗之中。明明身处房屋之内,三人却如同置身旷野之中,渐渐地,有点点荧光于四处逐渐亮起,很快便布满空间各处,此时却又像是无垠星空了。终于,当荧光不再涌现之时,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细丝从叶知晓身上各处溢出,一一连接遍布各处的光点。许薪默默地感受着什么,时而摇头,时而颔首。 变故发生许薪的灵识触碰到叶知晓后心引出的一条丝线中,不,这并不是由叶知晓引出的!其他丝线都是由叶知晓体内自然引出,可是这一条却明显是他人强接入少年体内。原本此线仅是随着叶知晓体征微微起伏,可是感受到许薪的刺激,原本乳白的丝线迅速转变为红色,也一反之前温驯之态,犹如噬人猛兽一般迅速移至叶知晓后脑! “清清,坤坎位,斩!”红色丝线的动作甚至快到许薪都来不及阻止! 本就蓄势待发的江婉清抬手便是一记风刃斩出,只听噗的一声,丝线应声而断。许薪手掌罩住叶知晓头颅,仔细探查一反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这才吐出一口浊气,解除了道命宫这道术法。 “该死!” 许薪也不清楚,那条被人强接入叶知晓体内的命运线,到底做了什么。 ------------ 桓渡洲,高空之上,而立之年的男子停转身法,静静浮在空中,一旁的少女见状,也停下来,飞近先生的身边。 “不用这么着急赶路了,刚才那条移植过去的命运线被人触发了,传消息回去,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好嘞先生,这就传回去。不过要是不着急赶路的话,我们现在去哪啊?” “先去看看龙族白龙部那边吧,对了,青苍城那边可以按计划展开了。” “嗯嗯,我一起传过去了。先生,听说桓渡洲这边的天池鳕鱼味道鲜美,咱们既然不着急赶路的话,去捉几条尝尝吧?” “可以,你带路。”哪怕是口腹之欲,这位少女口中的先生仍是一脸无动于衷,而少女似是早已习惯,甚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能够和先生一起出门,少女很是开心。 第六章 斗法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屋子里静悄悄的,许薪面沉如水,看着仍在入定之中的少年,有些感到懊恼。江婉清看着相公,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境界与许薪相仿,可是毕竟道不同,刚才发生的事让她也大感疑惑。 “清清,你来定住叶知晓的心神,以防万一,我要检查一下因果。” 听闻此言,江婉清接替过许薪位置,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少年眉心,一点幽蓝的光芒在二者皮肤接触处如呼吸般跳动着。许薪收敛心神,先是重新布置了一道防御阵法,而后张开双掌,左手处一个巴掌大的阵图微微旋转,右手处则生出一团淡淡的云雾。 “此间世间,诸般因果!”随着沉吟声落,许薪双掌逐渐合拢,随着道法运行,房间里出现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变化。四周的空间似乎不再稳固,从屋外传来的光线在交界处逐渐扭曲,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诡谲的声音,像是轰鸣又像是厮磨。终于,许薪双掌完全合拢,房间里各种诡异的景象瞬间消散,只是这片空间似乎仍然不在尘世之中,而此时已有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脸颊滚落。江婉清看着心疼,却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尽力稳住叶知晓心神,不让这孩子受到因果层面的影响。 许薪双手之间的云雾开始慢慢扩散,直至笼罩住叶知晓的身体。良久,许薪面露果决,沉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只见他双手掐诀,最终结剑指印,径直前点,一道青苍色的剑芒以肉眼不可查觉的速度直入云雾之中,却并未落在叶知晓身上,而是转瞬间不知所踪。 “好了,清清。”许薪一一解除各项道法禁止,房间里重归于平静。 “相公,情况怎么样?”江婉清扶住已经陷入沉睡中的少年,将他放在床榻上安置好。 “和昨日一样,目的都是寻找什么东西,对叶知晓本身没有恶意。” “刚刚这孩子的意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吸一般,不过很微弱,气息不像是残魂夺舍。” “应该是什么特殊体质的元种,不过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气息太弱了,我分辨不出来。” “相公都做不到吗?那就只能等他觉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不过气息这么微弱,估计也不是什么优秀的类型吧。” “无妨的,我这一门本就不看重体质。” “那倒也是,”江婉清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相公额头上的汗水,语气有些担忧:“相公,刚刚你还击会不会引起变数?” “一点小手段,我以两次交手为契机,通过叶知晓的因果给敌人弄了点小麻烦,否则三番两次挑衅,真当我许薪不能作为吗?而且我已经查看过了,敌人并未在因果上动手脚,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江婉清一脸崇拜地看着许薪:“相公真厉害!” “要不是有你帮忙,今天相公可能就要吃大亏了,还是清清更厉害一些。”许薪抓过妻子的手,轻轻在手背上吻了一下,惹得江婉清一阵娇羞。 “相公,这孩子是你要找的传人吗?” 许薪面露为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但也不全是。” “啊,那怎么办?” “这孩子的命格与我的道并不完全匹配,可是奇怪的是,他对我的道却十分亲和。” “这是为何?”悟道可不是挑衣服穿,勉强合身也能凑合的。 许薪会心一笑,脸上愁容尽散:“这说明啊,这孩子能走的道,比我的更高更远!” “太好了相公!”江婉清雀跃着搂住相公的脖颈,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年,由衷地为相公感到开心。 捡到宝了! ------------ 桓渡洲。 诸葛婉儿有点担心,刚刚先生难得神色严肃,虽说眨眼间便恢复平静,可是仍被时时关注着先生的她敏锐抓住。询问一番之后,才知道是天镜宗那边有人通过因果给先生下了个绊子。先生却说了不用担心,只是接下来几天可能会遇到点波折,诸葛婉儿这才放下心来:就怕这趟出门没有波折呢! 此刻二人正悬于弘崃山脉上空,诸葛天心似有所感,从储物环里取出阵盘,掐指一算:“弘崃山是哪个势力的地盘?” 诸葛婉儿从手袋里拿出一本书籍,简单翻阅了一下:“是伏地牛。” 诸葛天心伸手从空气中拂过,拈指看了一眼:“看来阿左甘要突破到天圣境了。” 话音刚落,千里之外忽有灵气冲天而起,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眼间阴云密布,重重雷鸣声于空中回响不绝。厚重的阴云好像要压迫到大地之上,肉眼可见的灵气柱连接着天地,一股股磅礴的气息山呼海啸般涌向各处。更为可怖的变化出现在大地之上,整个弘崃山脉如同潮水一般此起彼伏地滚动着,山川崩裂,巨石如同被潮水裹挟的鱼苗一般四处滚动。无数的地气从山脉之中涌出,不断汇入远方的灵气柱中。变化的核心处,一个身影不断膨胀着,只是隔着无数的灵雾和曲折的空间,让人看不太真切。 “去看看,”诸葛天心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少女,难得解释了一句:“我不太喜欢让麻烦来找我。” 阿左甘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酣畅过,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是天地之间的宠儿,无数的灵气涌入他的身体,方圆万里之内的地气皆为他所用。巨大的灵气柱中,他的道法在迅速地质变,他的灵力在无限地增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两只小虫子正在向他靠近,也好,刚好可以当做他突破的踏脚石! 一个时辰之后,天地渐渐平静下来,阿左甘的突破也接近了尾声。感受着身体内强大了数十倍的力量,他渐渐有些沉迷:怪不得境界越高便越难越阶而战! 正值此生巅峰的阿左甘看了一眼那两只可怜的虫子,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八分力,别打死了。” “好嘞先生。”少女扭了扭手腕。 ------------ 天镜宗,霁色峰上,山顶大殿之中。 “老陈,这几天许薪那小子的动作你关注到没有?” “宗门大阵都开了,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那么强盛的灵气,难不成那小子重聚道种了?” “老林,你我都是从那个境界过来的,重聚道种有多难你也不是不知道。” 碧叶峰殿阁长老林沐晨轻轻颔首,同意道:“那倒也是,不过他蛰伏四十余年,总算是有动作了。” “是啊,他要继续忍气吞声,咱们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现在的话嘛,咱们的后手就可以用上了。” “先搞清楚昨天下午徽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枢密堂那边不是有人在上面吗?老陈你和罗振心关系好些,拿到情报没有?” 陈云摇了摇头:“没有,当时山上其他人都被下了禁制,谁都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许薪证道成功!” “嗯,老林你可能还不知道,许薪要收徒弟了。” “哼!当年他毁去我儿的修行大道,我岂能让他的衣钵有所传承!” “别急嘛老林,他那徒弟呢,才是个辰院黄级弟子,你我翻掌便可碾死。”陈云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他很享受这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这么弱?那倒是不急,如此大的破绽若是不能利用上,那就太可惜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好呢,他那徒弟有个好友,现在是我的人。” 大殿之中,两人相视一笑。 ------------ 桓渡洲,弘崃山脉。 此刻,五百里之内,原本连绵不绝的山峰已被尽数毁去。大地之上一片坑洼,生机尽绝。阿左甘喘着粗气,身躯之上有数个显眼至极的拳印正流淌着鲜血,好在伏地牛一族本就生机强悍,所以此时他仍保持在战力巅峰,只是面色却难看至极! 一里开外,少女身上的鹅黄衣裙已被毁去,此刻穿着一身黑色道服。她看起来并未有所损伤,甚至还笑着调侃道:“喂,老牛,我可才出了七分力呢!” 人身牛首的阿左甘闷哼一声,鼻子里喷出两条清晰可见的白色华练。他索性解去身上甲胄,这件凝聚了万千地气锻炼而成的地附甲,甚至连小丫头的一轮攻势都坚持不住!此时他已没有了半点小觑的心思,默默运行功法,阿左甘倒持大戟,直奔少女而去。 “地灭!”阿左甘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大戟抡下!这一击是如此来势汹汹,以至于攻击尚在起势阶段,百里之内的大地便如同遭受重压一般直直下坠。 诸葛婉儿终于收起来调笑的心思,她收敛心神,秀手握拳,朴实无华地一拳锤去:“天齑!” 拳戟相交之时,一声巨大无比的轰鸣响彻天际,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周遭的一切都在毁灭。十里之内,万物俱灭,齑粉不存;百里之内,山石浮动,直入高空;千里之内,地动山摇,山河崩塌! 良久之后,天地重归寂静。 “先生,用了九分力。”诸葛婉儿吐了吐舌头,有些羞愧。 “最后那一戟确实超出了阿左甘目前的巅峰,不过你的聚力还是存在瑕疵,回去之后要加练。对了,天齑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头牛喊地灭的时候,我临时想的。您说的,不能输了气势嘛。” “嗯,这个名字还不错。他还有气,去把他拎出来吧。” 见先生没有生气,诸葛婉儿心中大定,重新换上一件衣裙,身体肉眼可见的一沉。看了一眼面前幽深无比的巨坑,少女轻轻嘀咕了一句:“应该还没废吧?” 第七章 娘亲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娘亲,今天是你生辰,猜猜我会给你送什么礼物?”昏黄的夕阳里,粉雕玉琢的孩子双手背在身后,努力仰着头,一脸希冀地询问着母亲。 “嗯......,”素装妇人嘴角翘起,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无奈摇摇头道:“你今天跑出去一整天,娘亲哪能猜到我的乖儿子给我准备了什么?” “当当当当,是花环哦!”五六岁的孩子将辛苦编制了一个下午的花环高高举起。 “好漂亮的花环啊,谢谢知晓啦。”妇人双手接过花环,轻柔地给自己戴上。 “娘亲真好看。” “回家吧,娘亲今天蒸了鱼哦,凉了就不好吃了。” 二人牵着手,行走在夕阳的余晖中,夕阳在青石板上映下长长的影子。 “娘亲,父亲去哪了呀?今天娘亲生辰都不来给娘亲庆贺,坏爹爹。” “知晓,不可以这么说你父亲哦。你父亲现在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他心里一定很思念我们的。” “娘亲,今天下午我还抓到一只很大的蚱蜢哦,只是给娘亲编花环的时候不小心让它跑了。”孩子的忧愁总是如同四月里的清风,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那明天娘亲陪你去再抓一只好不好。” “算了吧,娘亲要忙着做家务,明天我找虎子哥一起去。” “知晓真懂事。”妇人轻轻抚着孩子的头颅,为孩子的一言一行感到骄傲。 ------------ “娘亲是怎么告诉你的,你敢逃学跑出去玩?!”妇人气得脸面涨红,手里的鸡毛掸子随着身子微微颤抖着。 七八岁的孩童只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娘亲让你去学堂是让你去读书识字、知事明理的,你怎么反而越长大越不听娘亲的话了!”妇人扬起掸子想要打下去,可是自孩子出生以来便是母子相依为命,终究还是不忍心挥下。 或许是看见了母亲的不舍,孩童微微吐出一口气,心思一松,便有些无所谓地玩起了自己的衣角。妇人见状,终是狠下心来,掸子重重打在孩童身上,只是泪水却先于孩子流出。 “疼不疼?”夜晚时分,妇人搂着孩子,就着灯火的光芒轻柔地给孩子涂着药膏。 “没那么疼了。娘亲,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孩童用手抹去眼泪,可是却总也抹不干净。 “知晓,娘亲希望你好好念书,你要是念书有成。将来要是遇见你父亲了,他也会很高兴的。” “嗯,以后我一定好好念书。娘亲,你能再和我说说父亲是是么样的一个人吗?” “他呀,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呢,”说起丈夫,妇人终于露出了笑容:“天文地理,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寂静的夜色里,妇人柔柔地回忆着孩子的父亲,一年又一年,一遍又一遍。 ------------ “嗬,”阴沉的低吟仿佛就在耳边炸开,一只巨大无比的黑龙盘旋在低空中,薄薄的双翼折射着冰冷的光芒,通红的双瞳里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天不绝我,如此偏僻之地居然也有道藏境的修士。”巨大而狰狞地龙头在火海中高高地昂立着,口中滴下的金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涎。 透过地底的缝隙,叶知晓无助的看着悬在黑龙前的单薄身影。浴血的背影回头看了眼地底庇护着孩子的法阵,坚毅的身躯与平日里娇弱的娘亲判若两人。她仿佛用尽了这辈子最后的力气将孩子刻进神魂,再回首时脸上已经只剩坚决:“孽畜,我人族神圣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要等到我吃了这里所有人之后!” 孩童的心里满是恐惧,甚至都无力无思考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娘亲为什么能够漂浮于空中。 无数殷红的,金黄的,炽亮的光团在沉浮,轰鸣的声音响彻整个世界。 或许是短短一瞬,也或许是一辈子那么长,无数残破的画面透过粼粼地眼帘,沉入奄奄一息的少年心底。 巨大的龙嘴外,一只被鲜血染红的妇人手臂孤独地垂在空中。 那一副永恒的画面。 “娘......亲......”意识终于被一片黑暗代替。 “这是在做梦吧?”最后的念头在脑海里浅浅飘落。 ------------ 小妆山,静室之内,少年高呼一声“娘亲”,腾地坐起身来。 “你醒了?身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静室里,许先生正坐在不远处看着书。 “许先生,我这是怎么了。” “出了点小状况,不过现在没问题了。这都申时了,肚子饿不饿?我特地给你留了饭菜。” 这么一说,叶知晓还真觉得肚子饿得难受,点头道:“嗯,是有点饿了。” 清琼米,雷竹笋,芷鸟肉,桌上的吃食让饿极的叶知晓大快朵颐了一餐。吃过了灵气十足的一顿饭,少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只觉得浑身上下精力充沛,甚至感觉体内灵气都增长了些许。 “这些食物里的灵气不是很多,但是却不会在体内存垢,长期食用倒也利于你的身体发育。” 吃了一顿就能感觉到体内灵气似乎有所增长,能不利于身体发育吗?叶知晓心里默默想着。 “等你入门之后,就来小妆山上修行,院子里还有空房间,你师母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啊?这会不会不太好啊?”叶知晓怯怯说道,心里却想起做了三年邻居的漆菱薇。 “无妨,这些东西都是你师母出宗门做任务的时候带回来的,其他地方可没有。而且小妆山这里灵气充沛,你在这边修行的话,大概一个月就能重新突破了。” 听闻此言,叶知晓心中一喜,旋即又有些担忧:“那上次的情况会不会...?” “有我在这边,就不会有问题。” 心中大石落下,叶知晓终于重新露出笑脸,询问道:“许先生,那我什么时候正式拜师呢?”按照天镜宗规矩,长老才可收徒,但是若弟子达到道劫境,也可收取徒弟。弟子入门时,会举行拜师仪式,近些年最为隆重的,则当属宗主大人收取关门弟子徐凝月,当时人境各大宗门都遣使来贺,甚至连一些与人族关系较好的妖族都来观礼。 “就明日吧,我们这一门本就人丁调薄,如今更是仅剩我一人,所以不用办得那么隆重,你也可以请你的好友过来。” “好的,先生。”按照规矩,只有举行过拜师仪式只有才可称师尊。 “知晓,你醒啦。”江婉清推门而入,盈盈坐在许薪身边,叶知晓连忙应是。 “清清,你们讨论完了?” “嗯,他们都已经回去了。” “我做的护身符他们都带走了吗?”许薪轻轻握住妻子的手。 “都带上了,我特意关照过了。” “那就好,你来得正好,趁知晓刚吃完东西,你把形意炼体术教给他吧,就当是消食了。” “那去外面吧。” 三人来至院中,叶知晓跟着江婉清做起各项动作。形意炼体术,脱胎于无上炼体法门无垢炼体诀,经由许薪改进,将原本繁琐的一百零八式简化到易于低阶修士练习的七十二式,而今日要学习的正是前十八式。 “练不完不许休息。”许薪淡淡地说了一声,便坐到了院子里的藤椅上悠闲地看起了书。 这好像是一套拳法的样子,但是却与叶知晓之前锻体时练过的拳法截然不同,更像是年幼时在家乡那边看过的老人练习的体操。按照要求,叶知晓边运行功法,边跟随着江婉清做出各式奇怪的动作,然而仅仅练习了四式,叶知晓便觉得喘不上气来。随着第五式进行,踏步后撤,身体缓慢旋转,浑身肌肉随着体内灵气的运行剧烈颤抖,叶知晓一个没站稳便摔倒在了地上。 “继续。”江婉清没有让少年休息的意思,冷冷地说道。 少年面露狠色,鼓起力气从地上爬起,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第八式,叶知晓已是汗流浃背,他只觉得每一个动作都不太难完成,最多只算是奇怪了一些,可是随着体内灵气的运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剧烈地消耗着他的能量。第十一式,叶知晓几乎已是摇摇欲坠,他用力咬着牙关才勉力坚持下来。第十五式,少年已是意识模糊,全凭韧性在坚持着。第十六式,他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摔在地上,重重喘着粗气。 “站起来!”模糊中听到许先生的声音,叶知晓竭力聚起精神,双手撑地缓缓站起! 第十八式!练习完了全部动作的少年终于昏迷过去,身子被江婉清搀扶住。 “坚毅不拔,孺子可教。”许薪看着少年,轻轻点头。 第八章 青苍死战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新历九八二年三月十九日,叶知晓拜入许薪门下已经半月有余,入门之后他便搬到了小妆山上,上午随着师尊去辰院学习,之后便是按照师尊要求修行功课。 申时时分,叶知晓刚刚演练完一遍形意炼体术前十八式,此刻正精疲力竭地盘坐在地上,聆听着师尊的话语。 “今天我给你讲解修行境界,修士先以锻体为主,开拓经脉,窍穴容纳灵气,突破之时清浊两气分别形成识海与灵海,此境名为开脉,也就是你目前的境界。”身穿儒衫的许薪直立于叶知晓之前,阳光照耀下,一枝桃花在他身上投出好看的阴影。 “而后体内灵气勾连天地,运行法诀便可一定程度上影响周遭事物,然而此境修士主要目的仍是培养自身元气,为下一境做准备,此境名真元境。一般野修便是在此境开始修习道法,只是大宗弟子没有那般生存必需,因此不必着急,本宗弟子在此境只会修行一些基础的道诀,如轻身诀、掩身术等等,主要还是学习基础知识,为日后的大道修行打好铺垫。” “到了凝神境,个体神魂随着修行强大到一定程度,学识也有一定基础,此时修炼各种道诀法门便有事半功倍之效,而每年年尾我宗都会举行凝神境弟子大比,优胜者会得到宗门奖赏,所赐之物对于低阶弟子的修行也算是有所裨益。” 看着少年一脸的希冀,知道这孩子从小便穷苦惯了,许薪笑着摇头道:“为师和你师母积蓄尚可,能给你的只会比宗门提供的更好。” “弟子多谢师父师母厚爱。”叶知晓心中感动,只觉得从六年前入宗到现在,还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开脉、真元、凝神,此三境为太初三境,宜缓不宜急,但人体自降生之时起,先天清气便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消散,故而我宗要求弟子十六岁之前必须突破至真元境,三十岁之前必须突破至天元境,到此境后人身与天地相合,便可感悟天地大道,一般在此境中便要确定自己的修行方向。当然,也不乏有人到达更高境界后破镜重修,比如说为师便是突破至道藏境后,为修行无上大道,跌境重修。不过此番行为凶险万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回想当初,为师至今仍有些胆战心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 “嗯!”叶知晓低声应道,心中将师尊的话语牢牢记住。 “所谓道藏境,便是以己之身,蕴养天地大道,而后蓄势以待,直至道劫境。修士证道,妄以一身之力独享天地大道,这本就是逆天而行,故而在道劫境,因为道法太盛会招致天地大劫,根据资质和大道的不同道劫的种类和数量都会不一样。”说至此处,许薪微微一笑:“按道理来说,修士大多是境界越高实力跨度便越是巨大,只是到此境中,由于大道将成,所以道劫境的修士往往会有各种不可思议之威能,以为师为例,便是在道神境中,为师也不能算是弱手。” “师尊真是厉害!”叶知晓由衷叹服。 “尚可吧,道劫境中最为传奇的,要数千二百年前的人族天骄宁秋华,他可是在道劫境就可以与天圣境交手的人,只是其人后来不知所踪,只留下那么一段传奇,要是他仍在我人族,想想便令人心神往之。所以你以后若与此境中人交往,万不可轻视任何一人,须知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师尊,我还差得远呢。”叶知晓赧然道,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声问询:“师尊,当年袭击了千湖郡太平镇的那条恶龙,是什么境界?” “炎龙一族部首,他名叫瑟拉飞,道神境高手,不过已被我宗斩于千湖郡内。” 少年有些欣喜,却又有些黯然,许薪略一思索便明白少年在为不能亲手复仇而感到失落。 “知晓,瑟拉飞虽然已死,但炎龙一族仍存于世中。我族本就与龙族有血海深仇,所以为师不阻拦你为母复仇,毕竟修士若是不争,又何谈胜过天地。只是你也要时刻提醒自己,遇事先要心思冷静,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否则必定招致大祸。”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听闻此言,叶知晓重新抖擞精神,身上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你心性本就纯良,难得意志坚定,为师希望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许薪轻扶了扶盘坐在地的少年头顶,继续说道:“天元,道藏,道劫,此为悟道三境,经历道劫,证道功成之后,便是道神境,而后是天圣、至圣两境,此为神华三境。我人族此时共有至圣四名,分别在斗神宗、金池林家、青城诸葛家、洛山叶家。” “咱们天镜宗没有吗?” “虽说天镜宗并无至圣境界的大能,不过若是死斗,本宗却不会弱于任何其他宗门或家族,其实其他没有至圣境界的人族大宗门也大致如此。其中缘由,暂时你还不便知道。” “希望师尊以后会成为咱们天镜宗的至圣境大能,嘿嘿。” 面对弟子玩笑,许薪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如何反应。 ------------ 婆娑洲边陲,青苍城。 青苍城本是座小城,只是三百年前裂空虎族的地盘侵略到附近区域,天镜宗这才投注人力物力,将这座边陲小城打造成戍卫重镇。 戍城校尉漆威刚刚巡城完毕,径直走入女儿闺房之内,果然见到妻子正独坐在房中思念女儿。他大大咧咧坐在妻子身边,摘下头盔放在桌上,宽慰妻子:“再过几天女儿就回来了,你就别再伤神了。” 刘雨花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丈夫,埋怨道:“一身臭汗跑到女儿房间,弄脏了房间怎么办,出去说话!” 漆威嘿嘿一笑,拿起头盔随着妻子走出房间,不忘顺手关上房门。 “城外这几天怎么样了。”近几日常有零星妖族出现在城外,看样子最近不会安生了。 “还不是那样,只是零星骚扰,派人出城清缴了几次,该上报的也上报了,应该不会有大事。再说了,青苍城城固阵坚,那么点妖族还翻不起什么浪。” “铛!铛!铛!”漆威话音刚落,巨大的警报声响彻全城,伴随而来的是卫兵声嘶力竭地厮喊:“敌袭!敌袭!” “运转阵法,防止空袭!地师看好地底,不要让地龙入城!所有灵齑炮预热,待会接到命令就给我狠狠地打!城卫军给我瞄准了打,告诉刘瞎子,战斗开始一刻钟内,要是有敌人接近城池百步,老子战后要把他扒光了在军营里挂上一宿!斥甲军都调动起来,随时准备接触战。”城内大军中帐内,漆威有条不紊地发布出一道道指令。 “将军,天空!快出来看看!” 漆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军帐,天空之中,敌方灵齑炮的光柱几乎如雨点一般直射青苍城,哪怕是久经战阵的漆威也感到一股深深的窒息感。 “全员灌注灵力到护城大阵之中,都给我发死力!” 如雨般的炮击光柱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摇摇欲坠的护城大阵终于在巨大的轰鸣中破碎,无数炮击落在城中,青苍城内各式民居建筑转瞬间如同摧枯拉朽般被摧毁,如同被犁过的田地。 “找好掩护,挺过去!”漆威灌注了灵气的声音响彻全城,他只来得及在炮击落地前发出这样一道指令! 轰鸣声终于过去,伤亡惨重的将士纷纷于废墟中爬出,漆威环视了一眼满目的疮痍,沉声道:“快速安置阵亡将士尸体,轻伤者继续战斗,重伤者火速治疗,医护队呢,动作快点。还能战斗的,都给我上城墙,敌军进攻将至!都给我动作快点。” “是!”无数坚决的声音响彻青苍城。 城内建筑毁尽,城墙却因为另有大阵护持,所幸没有大的破损。城楼之上,漆威看着远处如潮水般的妖族大军,下命道:“传令下去,近卫军戍守城内,不能让地龙在城内为所欲为。” “领命!”断了一臂的传令官沉声应是,漆威看了,心中有些伤感,却并未多说。 “林副尉,这次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怂不怂?”大战将至,漆威反而有心思调笑自己的下属,林慕青是前几年从天镜宗下派到青苍城的执事弟子。他父亲是天镜宗内门长老,属于最是根正苗红的宗门弟子,故而平日里和他们这些泥腿子最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哈哈,刚刚灵齑炮落下来的时候,老子可是看见这小子双腿在打摆子呢,要不干脆派人把他送回天镜宗吧。” “江副尉,你少给老子放屁,老子既然来了这里,就是有战死的决心的!”林慕青不忿道。 “嘿嘿,就冲你这话,老江我就敬你是条汉子!不过老子打包票,你小子肯定死在老子前头,你放心,老子肯定替你多杀几只妖。” “老江,要真是那样,回头到了地底下,老子请你喝酒。”林慕青心里也清楚,若论道法,自己自然胜出江副尉一头,可是若论战阵杀敌,则肯定是江副尉这种老兵更强。 听闻此言,江副尉重重擂了林慕青肩膀一拳,咧嘴笑道:“你小子,总算对了老子味口一回。” 敌军将至,漆威徐徐升入青苍城上空,短短三息便有数十道道法遥遥轰向他,却都被城卫军拦截下来。战场之上就是这样,冒然升入空中,那就是活靶子,哪怕境界再高也是差不多光景,毕竟蚁多了还能咬死象,更何况敌军也会有境界高深的将领坐镇。 “全军将士听令!”漆威的声音通过灵气的震动扩散全城:“青苍存亡,在此一役!今日,要让这群崽子们知道,我人族威名不坠!青苍城,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无数妖族,兵临城下! ------------ 新历九八二年三月十九日申时,裂空虎族大军大举进攻人族婆娑洲青苍城,青苍城将士自校尉漆威,副尉江寒、林慕青以下,全军一万两千余将士,人人面敌而死,尽殁。 第九章 老父战死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镜宗,小妆山上。 下午时分的阳光仍旧艳丽,只是已不知觉间露出一股疲意。江婉清正端坐在屋内调养伤势,相公真是厉害,短短时日的调理,便让她伤势好了大半。忽然,她心中一动,从储物戒中取出信符,查看一番。 “该死!”她快速收敛功法,急急去往后山寻找相公。 林间的草地上,叶知晓正在入定修炼功法,元初经虽说只是天镜宗入门功法,但是经过历代先贤的改进,可塑性可谓是极强,几乎可以转修任何适宜人族修行的功法。不远处的树荫下,许薪正陪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低声说着什么。 “刚才那套炼体法门是你捣鼓出来的?” “闲来无事,简化了一下无垢炼体诀。” 老者深深看了一眼旁边已经蛰伏了四十余年的许薪,感叹了道:“天镜许君,名不虚传啊。不考虑上交给宗门?这可是大功一件。” “您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引人耳目。” “嗯,那就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说吧,我此次来是想看看你新收的徒,顺便传一下宗主的话。刚才裂空虎族二十万大军压境南明郡,青苍城已经告破。” 许薪身体微微一怔,语气里带上一丝沉痛:“为何事先没有半点风声,枢密堂那边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话好像你没资格说呀,”老者促狭地看了许薪一眼,神色颇为轻松:“南明郡那边有足够的战略纵深,目前裂空虎族大军已被阻截在两渡峰,此刻南明军正在与之对峙。只是附近军队驰援的时候都遇到了阻截,龙族青龙部,天狐族涂山部都各有军队援助裂空虎族。” “天镜军团要去驰援了?” “嗯,宗主的意思是让你做主将。”天镜军为宗门王牌军团,更是人族大军中的精锐军团。非战时只设两位副军团长,只在战时调派宗门峰主掌军。 许薪面露为难之色,身为宗门弟子,理应为宗门排忧解难,只是若答应了,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相公,大事不好了!”江婉清急急赶来,看见老者后,匆匆施礼道:“弟子拜见问天长老。”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若是不愿意当主将也行,只是仍需随军参谋。这也是宗主的意思,他还让我告诉你,君子复仇,合乎仁义。” 言已至此,许薪再无拒绝的理由,只得躬身领命。 “当年你在天镜军屡建奇功,你那些老下属至今仍对你念念不忘呢。” “是我对不起那些老兄弟。” “打仗嘛,总会死人的,只要敌人死得更多,那就不错了。”老者转瞬即逝,只留下这么一句淡淡的话语。 “相公,你也要去南明郡吗?我还打算带着清心小队去捞点功绩的呢,干脆这次就跟着相公了。” 许薪无奈一笑:“我只是随军参谋,跟着我哪里捞得着功绩。” “就当是保护相公了嘛。” “那行吧,收拾一下,咱们尽快出发。”看了一眼仍在入定的弟子,许薪说道:“知晓就快突破了,以防万一,我得带着他。” 想起之前的异象,江婉清也是点头同意。 ------------ 这是一间很古雅的屋子,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墙壁全部都由最上等的石砖雕砌而成,砖石间雕刻着紫青色的竹梅。此刻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很沉重,天镜宗内门长老林逸双手攒着刚刚送来的谍报,手背上的青筋因为太过用力而清晰可见。 摔碎的杯盏静静躺在地面上,他的神色有些枯槁,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有些零散,一缕白发垂在胸前。妻子正坐在他的身边低头抹着眼泪,间或有嘶哑的呜咽传出。 “换甲!”沉默良久,林逸通红的双眼里,一抹浓烈的果决之色替代了原本的哀伤。 妻子抬头,怔怔看着他。 “我去把青儿的尸身带回来!” 像过往的百年一般,妻子帮着丈夫换上甲胄,用力紧了紧腰带。她有些无助地抱住丈夫,话语里有着无法言诉的悲伤。 “一定要好好地回来,白儿还需要你这个父亲。” 林逸却并未多说,默然推开妻子,大步迈出。妻子终于跌坐在地,婆娑的泪眼中,看见丈夫有些义无反顾地走进惨烈的阳光里。 新历九八二年三月,裂空虎族大举进攻人族婆娑洲南明郡,孤注一掷般直捣青苍城,一个时辰便大破之,与人族援军于两渡峰处对峙。是夜,天镜军几乎倾巢而出,驰援南明郡,于一日后抵达战场。 两渡峰天镜军军帐处,弛灵校尉宇文冲看着眼前痛失爱子的老者,喜忧参半。内门长老林逸可是多年前便栖身道劫境巅峰的高手,虽然同为此境,但宇文冲自认自己不是林逸的对手。按理说有这么一个高手坐镇,能分去部队的许多压力,只是看着老者一幅恨不能立马就上阵杀敌的架势,宇文冲那叫一个头疼。须知战阵杀敌可不同于匹夫斗勇,一张一弛都是要听从调度的,这要是战场之上老头来一个孤身直入,自己救还是不救? “报!”宇文冲接过谍报,扫了一眼短短的八字,旋即递给虎视在一旁的林长老——很明显这份谍报就不是给自己看的。 “满城毁尽,尸骨不存。” 林逸直直看着谍报上的八个字,良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宇文将军,老夫愿做先锋。” ------------ 寰洲,再往前行半日就到龙族白龙部辖境了。这些时日和先生一起边赶路边游山玩水,少女很是开心,此时他们位于一处湖畔,微微起伏的湖面折射出粼粼波光,煞是好看。诸葛婉儿耐心地烤着鹿腿,时不时刷上一些自己精心准备的酱料。先生正坐在旁边的圆石上看书,风中带着些花朵的香甜,微微漂浮的长发看得少女有些痴了。 “许薪随天镜军出征了?这倒是有意思了。”口中说着有意思,可是诸葛天心面目却是平静如水,神色没有一丝起伏。 “先生想去看看吗?”少女照顾着柴火,没忘了再涂上一层酱料。 “先去白龙部吧,这场仗没那么快结束。那只雪狐现在在哪里?” 诸葛婉儿腾出一只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本书籍,翻找了一番,这才回答道:“之前影阁那边按照您意思,等柳如雪突破至道劫境后,暗中引导着雪狐一族迁移至了天狐族涂山部,这时候她刚好在南明郡战场,不过离两渡峰有点远。” “想办法让涂山部进入两渡峰战场,再找个机会让他们两人相遇。” “哎,暗堂那边这次又要死好多兄弟了。”诸葛婉儿感叹一声,旋即想起先生就在身边,急道:“不过先生的作为总是有道理的!” 诸葛天心始终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看着手上的书籍。 “先生,烤好了,你尝尝。”少女将烤制完毕的鹿腿细心片下,和切好的瓜果蔬菜一起盛放到食盘中,诸葛天心尝了一口少女烤制良久的鹿腿,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很好吃。” 少女笑得如同一朵怒放的向阳花。 ------------ “全军结防御阵型,铁甲营梯次前顶,稳住阵法!”玉华山战场,宇文冲高声下令,只是声音被无数道法的尖啸声淹没,好在身旁便是传令官,军令才得以迅速传达下去。 “刘康,联系上主营没有?” “将军,通信被拦截了!” “传令下去,都给我顶住!就是死,也要死在援军到来之后。” “将军,敌方道神境太猛了,枢卫队大半被纠缠住,前军损伤惨重!” “干他娘的!近卫军跟我上,不能让他在那边大开杀戒。”宇文冲说着便要腾空而去,却被周围近卫死死拦住。 “将军,你要是出什么事,咱们就真完了!” “老夫带队去!”林逸冷冷看了一眼被近卫死死抱住的宇文冲,已经冲杀过两次的他铠甲上处处是敌军的鲜血。 “一队留下保护将军,其余的兄弟们,跟着林长老,干死这群崽子!”近卫官一声招呼,除了仍死命抱住宇文冲的将士以外,其余近卫军纷纷低空突入前线。哪怕是用命,也要拖住敌方道神境! 前军之中,裂空虎族道神境波尔那倾力攻击着摇摇欲坠的法阵,他身边有无数的风刃在呼啸。不时会有风刃突入阵法之中,带走诸多将士的生命。 “刘队长,老夫正面缠斗,你们在侧翼掩护。” “是!林长老。” 攻击的间隙中,波尔那看见敌军一支队伍突破重围直向他而来,他收敛攻势,周围的妖族大军迅速弥补上这一处空缺,持续进攻人族军队。波尔那吐出一口浊气,拔出长刀,单身应敌,他喜欢刀刃砍入敌人血肉中的感觉! “火陨!”早已蓄力的林逸须发皆张,十指成爪,一团炽烈的火焰凭空出现他的手爪之上,他双爪于身前撕扯而下,巨大的火流向波尔那汹涌而去。 “在我面前用爪?”刀身之上,一圈圈青色灵力环绕如气流,百里之内的灵气皆被他调动,一道百丈大小的刀光划破这个漆黑的夜晚,整个玉华山都被这一击发出的强光照亮。 一刀之下,天地变色! 南明战役第三日,白天第一场正面交锋之后,是夜,弛灵校尉宇文冲携军进入正面战场千里之外的玉华山,意欲绕过敌军主力,奇袭敌军大营。但是在玉华山与抱有同样想法的敌方部队不期而遇,且敌军中有道神境主将!在高端战力不成比例的情况下,天镜宗内门长老林逸临危受命,孤身挡住敌军道神境高手,重创波尔那,最终被敌人枭首。一刻钟后,两军援军进入战场,死战一夜,双方皆死伤惨重。此役,史称玉华血战! 次日,天镜宗鸣钟三十六以致哀。 第十章 人间无人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南明战役第七日,两渡峰,人族天镜军大本营,枢卫队营地。 “啧啧啧,老邢,你说这是什么玩意儿?看威力得有道神境全力一击的水准了吧,一下子爆个四五十发,难怪甘杨军会输得这么惨!”息影中是昨晚甘杨军大本营遇袭被破的画面,段刚揉着下巴,啧啧称奇。 “的确是战场的大杀器,从枢密堂那边的情报来看,这东西道藏境的修士就可以触发,敌人安排了一批死士偷偷潜入,不惜自爆也要破坏甘杨军大营的阵法,这才让涂山部有机可乘。” “天眼没提前发现吗?” “这说明敌人的敛息术很高明,看来涂山部这些年研究出了很多好东西啊。只是甘杨军落败之后退守刑阳关,涂山部怕是要赶到两渡峰这边了。” “怕什么,天镜军在这里,涂山部来了也是个惨败。”段刚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大营上空的天眼,心有余悸道:“不过得防着涂山部这一手啊。” “嘿,许薪在这边,敌人就是想搞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也成不了事的。”邢方嘿嘿一笑,表情有些猥琐。 “哦?许哥有这么厉害?”一旁的李玉璐惊讶道,她虽然也听说过许薪之前的名声,但毕竟在那时她还只是少女,对于许薪的强大倒是理解不深。更何况她目前对许薪的唯一印象,就是饭菜真是做得好吃极了! “天镜许君岂是浪得虚名,虽然许哥境界大跌,但毕竟还在道劫境中,当年未卜先知的本事肯定还没落下。”季晓凡看着息影中的画面,表情亦是十分严肃。 “未卜先知,这也能行?”刘允很是震惊。 “你一个道藏境的小子能懂个屁,许薪当年各种诡奇的道法,老子现在都没能理解全乎了。”邢方翘着嘴巴,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刘允。 “喂喂喂,老邢,我也是道藏境呢!” “那就你们两个道藏境能懂个屁。” “老邢,本姑娘可和你做不了朋友了啊。” “行了,息影看完了,都分散开看护住营帐吧,这可是队长和许薪一起交代的,可不能出了差池。”邢方关掉息影,遣散众人。 “也不知道突破个开脉境搞那么兴师动众干嘛。”李玉璐有些不忿道。 “忘了上回咱们在小妆山上看到的异象了?” 想起那天在小妆山上,看到的那间忽而一片漆黑忽而仿佛不在尘世的静室,李玉璐也郑重几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营帐之内,叶知晓正在准备突破开脉境,上次突破失败只是因为最后关头有外力介入,导致识海和灵海皆是未成,对于他的修行根基并未有所影响。这二十多天的修行,尤其是形意炼体术能大大加强他积累体内灵气的速度,今日,他体内各处关窍的灵气又积攒完毕,终于又一次迎来突破良机。 随着功法的运行,叶知晓徐徐入定。在他身侧,许薪和江婉清严阵以待,周遭的阵法已经全部开启。只是这一次的突破却颇为顺利,看来之前干扰叶知晓突破的敌人已是放弃,又或者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什么? 灵气分清浊,遍布于世间。平常所说的灵气大多都指的是浊气,这是因为绝大多数修士所习道法都以浊气为主,这类道法通常以破坏力著称。而主修清气的修士则大多手段神奇,如同许薪,命运道、因果道、星衍道,他都有所涉猎。此刻叶知晓体内灵气就如同法诀中所描述的一样,清气上浮汇成识海,浊气下沉聚成灵海。元初经所修行的灵气比较温顺,所以此刻哪怕是在突破过程之中,营帐内的灵气运行也比较温和。 天地灵气通过聚灵阵法的汇聚,一团团萦绕在叶知晓的周围,就像是沐浴一般不断冲刷着他的躯体。一股股灵气不断渗入少年的体内,浸润着他的四肢百窍和五脏六腑,少年的体质在不断的提高,识灵两海也在不断成形。再到灵气游离出体外时,会带出叶知晓体内浊垢,消散于自然之中,据说天地之中便有一种精怪专门以此为食。 半刻钟后,一切尘埃落定,叶知晓睁开双眼,欢声道:“师尊、师娘,我突破了!” “感受一下自身灵气,看看是否与天地交融。”此次突破未现波折,许薪的心中也是大石落地。 少年默默运转功法,将体内灵气聚于右手,手掌很快便被一层薄薄的青白色灵气环绕,天地之间的灵气似乎有所感应,不断地与他手掌上的灵气交融然后溢出。 “师尊,我成功了!” 许薪见状,也是点点头,随即向身旁的妻子说道:“清清,你们即刻出发,把知晓送回宗门吧。”下一场大战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少年如今太过弱小,战场无情,许薪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有何不测,只是自己身为随军参谋,不便擅离职守。军团士兵大多都只是天元境,这样的修士在这个世界上是最多的,而枢卫队作为外务堂直属,实力至少也是道藏境,如同清心队这般的精英队伍,更是有四名道劫境。枢卫队在战场之上主要完成一些攻坚、刺敌或是纠缠敌军高端战力的任务,有很大的自主性。 “嗯,不过我一个人应该也够了吧。老邢他们这些天只是零星得了些战功,我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七天,就让他们待在这边再获些功绩吧。”战争期间,南明郡境内一应阵法和大型飞舟都被调用,故而天镜军仅用了一日功夫便赶至两渡峰战场,可是像这种私人的行动,军方可不会随便开方便之门,因此江婉清才有七日之说。 “那这几天就让他们去外围获些功绩吧,”许薪看了一眼身旁面有忧色的妻子,柔声宽慰道:“放心,我现在境界已复,在两渡峰这边,还没有人能够伤我。倒是你们,一路上小心。” “那好吧,相公,我们这就出发了。知晓,快点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即刻回宗。” “好嘞,师娘。”出门之时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回去看看漆菱薇的情况,少年这些日子也很是担心她。 ------------ 是夜天高云清,淡淡的月光如水般铺下,飞舟上的两人如同披上了月色的袍服。此处距离两渡峰战场尚未太远,故而许多俗世凡人正在往更远处撤离。以凡人脚力,在这个处处野兽妖物横行的世界能够行进数百里之远,想来不知承受了多少苦难,留下多少尸骨。 飞舟速度并未放缓,江婉清偶尔会撒下一两道术法帮忙驱赶虎视眈眈在人群周围的野兽。 “师娘,宗门不派遣修士随行保护这些凡人吗?”看着地面上蜿蜒迤逦的人群,叶知晓心有戚戚然。 “自然是有的,只是大多是一些低阶的执事弟子,而且人数也不会很多。” “这是为什么?咱们沿路过来,都看到了那么多尸骨了。”修行之后,叶知晓六识皆有所提升,此刻月色正佳,因此哪怕是在高空之中,叶知晓也能看见流民一路行来的道路上,留下了诸多尸骨。 “知晓,你要知道。相比修士来说,凡人数量何止多了千万倍,宗门哪能人人兼顾到。更何况修士戍守疆域,凡人劳作以供养亿万修士的修行之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了,故而修士向来便不对凡人太过上心的。” 叶知晓没由来地想起幼时养过的一条土狗,只能摇尾乞怜地讨好主人,不然就只能去野地里刨食。自己当时年少顽皮,好像还踹过它几脚,而那条狗也不知道反抗,只是呜呜地叫两声,反而更怕自己的小主人生气。不过叶知晓七岁那年带着它去郊外玩的时候,与之走失,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条狗了。大概是被人打杀了吧。 当时自己好像很是伤心了一阵,但其实也就那么一阵。 “师娘,您和师尊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知晓,你要明白,自修行之日起,修士便与凡人不同了。说白了,修士有修士的职责,凡人有凡人的生活,而且是依赖着修士生活。这世道如此惨乱,没有修士,凡人也存活不下去。” “我明白了。”少年低着头,闷闷地应到。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沉默良久,少年长叹一声。 “谈何容易,各族之间本就势不两立。就比如说知晓你,若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了,你能不去向炎龙一族复仇吗?” “会去复仇的。”这一次,少年彻底的失落了。 ------------ “阿苍,那个,唔......” 魂苍看着跟前穿着明黄袍服的中年男子,有些纳闷道:“君主,有什么事吗?” “额,这个,这段时间没啥大事,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能休息一下,出去转转。” 魂苍头颅周围不断升腾的黑色雾气微微一滞,无奈道:“您这又是想整哪出?” “我这不都几百年没休息了嘛,再说了,大先生都跑出去了,我去找他不行吗?” 听闻此言,魂苍满脸的黑线,不过见到那张已经紧绷了数百年的脸上出现的孩子气,其实心底仍是十分开心的。 “那行吧,您什么时候走?” “这就动身,这就动身!”中年男子几乎以迅雷之势脱下身上袍服,随手一扔,稳稳地挂在了墙壁上,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看来这段日子有得忙了。”魂苍坐在书桌后,看着堆满了桌子的公文,无奈叹息一声。 第十一章 觉醒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时间回到三月二十日,昨日傍晚青苍城告破的消息刚传回天镜宗,天镜军紧急调动,连夜驰援南明郡。 辰院清源镇,这几处的宅院都地处偏僻,但胜在情境幽深,倒是适合弟子修身养性。只是辰院讲师刘玉容却毫无心思欣赏周遭景致,此刻还是卯时,镇上弟子大多都已早起晨练,听着眼前院中传来的少女清喝声,她面露同情,犹豫一番,这才抬手扣门。 “刘师,您怎么来了?”这些时日漆菱薇修行虽说并无之前那般懈怠,但是好友之前突破失败后,她便有些松懈,毕竟不能领先叶知晓太多嘛。再说了,季考还有几日,在那之前突破就可以了。 “南明郡情报,昨日申时裂空虎族大军压境,青苍城告破。”刘玉蓉面露不忍。 一瞬之间,漆菱薇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般问询出来,声音里带着一分惊恐九分希冀;“那我父母呢?” “这是谍报,院长让我带给你。” 少女接过刘玉容递过来的薄纸,只是看了一眼,她便身形剧颤,眼泪随着睫毛的颤动滚滚而下。 “满城尽死。”如此简短的四个字,却有世间最恐怖的破坏力,让这个向来阳光开朗的少女一下子如坠冰窟。 “老师进去陪陪你吧。”对这个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孩子,虽说刘玉容没少批评少女修行懈怠,但其实院里执教过少女的讲师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砰!”少女重重摔上门,听脚步声是跑进了里屋。 “哎。”刘玉荣心中长叹一声,战争,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天色尚早,朝阳并未完全升起,此刻房间里仍有些昏暗。墙角之中,少女蜷膝孤坐在地,眼泪怎么也流不尽。 “咚咚咚!”一刻钟后,敲门声重又响起。昨日叶知晓出行地匆忙,只来得及告诉李屹事情大致的原委,并嘱托他这些时日一定好好照看漆菱薇。只是敲了半晌的门,却不见院内有什么动静,少年心知不妙,只得翻墙进入院中。 “漆菱薇,你还好吧。”看样子少女已经知道了消息,只是李屹向来拙朴,这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少女。 屋子门窗都紧闭着,空气有些沉闷。见少女把头埋在膝间并未搭话,少年打开门窗,让朝阳照进屋内,只是阳光却未能照在少女的身上。 “知晓跟我说了大致的情况,他让我告诉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有守护自己命运的能力。他说这是他当年亲眼见到母亲惨死之后,想了许久,才明白的道理,希望你也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传完了话,少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房间里安静地有些吓人。 良久,少女喑哑的声音终于响起:“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 “好嘞,我去帮你跟院里请假,中午带饭给你吃。”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巳时,少女终于略微有了些生气,红肿的双眼早已流不出了眼泪。 变强!我要变强!漆菱薇从没有一刻想要这么努力过。 ------------ 寰洲白龙部腹地,弗迪城。 此处已是颇为接近白龙部族地,街道上可以看到各式妖族川流不息。城内最高档的一间酒楼内,衣着奢华的酒楼老板正躬身从酒楼内最好的一间厢房里退出。想不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暗谍,竟有幸能够接应安置大先生,等以后回去述职的时候,一定要和同僚们好好吹嘘一番。 诸葛婉儿搬了张椅子临窗而坐,正看着一只只人身兽首的妖族川流而过。其实说是人身并不准确,天地之间最为贴近大道规则的应该算是精灵族,只是这个种族数量稀少,只在中洲世界树领域附近有所存身。而人族体态相貌与之极为接近,加上数量众多,这才有人身一说。 “先生,咱们不是要影响那小子的命运吗,干嘛一直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少女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认为一个人想要成长为什么样子,是先天性格重要还是后天环境重要?” 少女略一回想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点头道:“后天环境!” “正是此理,它想要做人,那我们便要让它感受这人间的痛楚,感受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痛楚。我想,当它醒来的那一刻,一定会很有趣。”诸葛天心翻阅着书籍,神情一片平静。 诸葛婉儿惋惜一声:“哎,那女娃也是可怜。先生,你说她能撑住道种的觉醒吗?” “不会出问题的,黎问天在,她的神魂和躯壳便不会被侵蚀。至于意识,也有暗堂那边提前埋下的关窍。” “咱们总这样暗戳戳的,是不是不太好?”先生却只是看着书,并未搭理少女的问话。 良久,捧着书籍的诸葛天心淡淡说道:“快了,大衍国就快让这世界经历痛楚了。” “去白龙部看看吧,然后咱们去两渡峰。” “好嘞,先生。” ------------ 小屋之中,漆菱薇正在突破。遭逢打击,她的心思有些静不下来,只是日积月累,灵气积攒足够,突破过程仍能循序渐进地进行。 初始时一切皆有条不紊,识海灵海都顺利成型。然而就在少女认为万事大定的时候,从心脉处喷薄而出一股股剧烈的寒意。清源镇内阴寒属性的灵力都急速灌注进这间小屋之中,几乎是眨眼之间,漆菱薇的心脉就被寒气冻结,处于濒死边缘。 “定!”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房间之中,随着一声清喝,寒气皆是被局限在小院之中。老者先是掐诀,稳固住附近的道法波动,而后向少女体内渡入一股温和的灵力,使得少女生机重现而不阻止心脉处的寒气爆发。 “宗主,你要不过来看看?”老者拿出信符向天镜宗宗主传了一道消息。 半刻钟后,天镜宗宗主虞万卿落定在老者身旁,他双手负后,看了一眼仍在挣扎中的少女,疑声道:“只是一个特殊体质的觉醒,问天长老何故如此重视?” “阴极道体,这可是只在荒古时代出现过两次的道体,已经很多年没有现世了。” “阴极道体?”以道体命名,那多半是易于悟道,可这也不至于让他都过来。 “那两位阴极道体的拥有者,最终可都是迈入了至圣境。” 虞万卿呼吸一滞,天镜宗已经有太多年没出现过至圣境了!他挥手布下隔绝气息的法阵,沉声道:“天佑我天镜宗!”假以时日,天镜宗将一宗两至圣,这如何不让一心操持宗门的他心神激动! “先别高兴得太早了,阴极道体虽然证道之后前途一片光明,可是这女娃觉醒的时间太早了。若是突破至天元境那可算是万事无虞,只是她这可是突破至真元境。大概是因为心境原因,提前触发了道体觉醒罢。” “问天长老可有补救的办法?”长久位居高位,虞万卿并未慌神,只是语气中仍不免带上一丝急切。 “我只能稳住她的躯壳和神魂,至于她的意识能不能脱身而出,就看着这女娃的造化了。” 漆菱薇只觉得遍体的寒意透彻心扉,寒气爆发的一瞬间,她被冻得连呼吸都被夺走。她的意识沉入深处,体内生机全凭本能在颤动着求生。得到老者的护持之后,她的生机终于复苏,神魂逐渐出现生机,但也仅仅只是勉力维持着而已。 “不可以死,一定不可以死!”意识深处,漆菱薇痛苦地坚持着,生死边缘,她却想起许多。拿胡茬蹭着自己脸颊的父亲,给她换上新衣服的母亲,在青苍城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出来。最终,她想起好友叶知晓托付李屹告诉她的那句话: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有守护自己命运的能力! 我不能死! 意识深处,一点微光亮起,如同最后的希望。 半个时辰,比一生都要漫长的半个时辰,漆菱薇苦苦坚持着。寒意终于开始慢慢消散,小院内的寒潮开始慢慢回溯入少女的体内,她的体息也逐渐恢复正常。 “没事了。”老者收回覆盖在少女头顶的手掌,神色平静下来。 “问天长老,我天镜宗并无阴寒属性的圣级功法,不知能否让这孩子随着您修行?” “宗主言重了,我本就是天镜宗一份子,此事理当如此。” “那就有劳长老了。” 突破完成的少女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第十二章 初见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阴暗的密林里,王根静静地蛰伏着,一边等着战斗开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完成这次任务后该去哪里快活。他本是一介野修,都三十岁了仍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真元境,平日里也就在凡人中挣些小财。本来这种明显有猫腻的任务他并不想接的,只是前几天那个黑衣人提出的报酬实在是太丰厚了。百块灵石,别说是对那个小子追而不杀,就是让他在自己身上砍几刀,王根也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略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东边,那里的两支小队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夜殇、寒宵,两支在野修中臭名昭著的小队,不过他们的任务和自己不同,到时候自己尽量把那小子赶远一点就是了。为了防止他们翻脸,临行前王根便把身上值钱的物事都妥善藏好了,也不怕到时候翻脸,只是想来他们也看不上自己这点蚊子肉。 飞舟已在空中飞驰了两个多时辰,此刻正位于一处密林上空。夜里的森林黑压压的一片,低沉得如同少年失落的心情。江婉清正斜靠在飞舟上假寐,不在相公身边时,她从来便是这般不拘小节。在她的感知中,地面上正有十来人在休憩,想来是过客夜栖,只是向来的谨慎让她仍提起了一分戒备。 “咻!”一道橙红的光柱划破夜空,飞舟应声而碎。 “何方宵小?”江婉清拎着叶知晓的衣领,悬浮于空。在她的感知中,那些人的实力不强,倒也不惧。 “师......师娘,喘......喘......喘不过气了!” “哦,抱歉抱歉。”江婉清将面色涨红的少年搁置在一团云雾之上,叶知晓重重咳嗽了几声。 “呵,久闻‘女刽’的名头,今夜特来领教一下你的手段。”林中众人一一浮空,为首的是一个脸面带疤的虬髯大汉。 “原来是夜殇和寒宵,你们两只小队怎么凑到一起了,这大半夜的,难不成是来这密林中媾和?也不知道是哪支队伍干哪支?”言毕,江婉清狠狠瞪了一眼叶知晓:“小孩子不要听!” 叶知晓乖乖识趣地堵住耳朵。 “哼,少逞口舌之利。布阵!” “呦,清霄困神阵,大手笔啊,可惜是个仿制的。”江婉清边说着边将少年降落在阵法覆盖范围之外,她更是布下了一道防御法阵,以防战斗的余波击中少年。在她的探查中,周围已没有其他气息,只不过是个仿制阵法,等自己解决了眼前这些人,想要脱身却是不难。 身处阵法之中,江婉清先发制人,她手执双刀,屈身环切:“风流殇!”阵法之内,以她为核心,空气扰动,一个巨大的漩涡成形,夹杂着数百道淡青色的风刃急速席卷向敌人。前方十一人之中,有两人行至阵前用防御道法正面抵挡,一人撑起护罩防范四周的流刃。更有四人手中流光环绕,显然是在积蓄威力强大的攻击术法,其余四人则从不同方位向江婉清突进而来! 之前应声的大汉最是刚猛,他埋头直入漩涡之中,转瞬间挥出数百道拳影,意图击散漩涡中的灵气运转:没有了环绕各处的风,风系道法的威力便会折损大半! “风相!”就在护罩中的四人尚未蓄力完毕之际,江婉清一记风遁出现在护罩上空,她高举双刃,一记术法劈斩而下:“风斩!” 太快了!场间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双刀已是重重劈在护罩之上,一声巨大的轰鸣爆炸而出。护罩几乎是寸寸龟裂,结罩之人更是喷出一大口鲜血,遥遥跌落在地,眼看着便是进气多过出气的光景。 罩中四人蓄势尚未结束,但此时已是间不容发,急急将四道术法轰向江婉清,就连之前正面防御风刃的两人也临时掐诀攻向她。 “风镜!”江婉清清喝一声,结出一道防御道法顶着各式攻击冲入阵中:“风切!” 清霄困神阵中,一个比之前更加巨大的气旋出现在之前的护罩位置,百里之内的空气呼啸着冲入场间,无数的树木被连根拔起。片刻之后,四人狼狈地冲出气旋——其余两人已被斩为碎尸! 虬髯大汉此时终于建功,当他浑身浴血冲出仅余小半的漩涡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能在各族战场之上闯下“女刽”名头的年轻妇人,究竟有多么恐怖。仅仅是一个照面,己方便是折损三人! “聚在一起,拖住她!”江婉清的速度太快了,分散开来绝对逃不过被各个击破的命运!己方有两名道劫境修士,只要聚在一起,拖住时间还是能做到的。听闻此言,众人急速于阵法的坤位聚拢,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又被江婉清斩杀一人。 地面之上,王根也是有些看傻了眼,但好在他及时清醒过来:还好自己的任务只是个刚入真元境的小子!他收起敛息的法符,真是个好东西啊,那么猛的女人都发现不了,只是可惜事后要交还回去。富贵险中求是没错,可是风险太大的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求这个富贵了。 他悄悄摸近少年的身边,此时少年位于防御阵法之中,正一脸崇敬地看着空中的斗法。王根从怀中掏出一个锥状法器,略一催动,法器便尖啸着向着阵法刺去。 又是个好东西!王根真是心肝都疼了。 “砰!”防御阵法一下子便碎裂开来,王根亦是一道术法掐出,空地上的草叶迅速疯长,直刺向少年。 “你们找死!”空中脸色微白的江婉清感应到有人暗中潜伏,向着敌人一声爆喝,更是加紧攻势,只是此时剩余七人紧紧抱团,加之又处大阵之中,她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脱身而出。 空地之上,防御阵法已破,看着飞刺向他的草叶,叶知晓略有一丝恍惚。只是好在这些年的经历使得他心性坚毅不少,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顺势一滚,便尽数躲过,否则不是死也得重伤了! 看着少年安然无恙躲过他这一击,王根也是心中大定:也不知道这要是弄了个重伤,还算不算他完成任务了?他可是牢记着黑衣人的任务要求,追而不杀!他再度掐诀,林中草叶纷纷向叶知晓纠缠而去。 少年匍匐在地,他牢记师尊教诲,遇事先要心思冷静。此时叶知晓尚未修行道法,可是感受到敌人的气息比他强不了多少,当下便决定欺身上前。师尊可是说过,经过形意炼体术的锻炼后,他此时的肉身强度在真元境中也算是上佳! 地面之上的草叶随着王根的道法不断疯长,少年左冲右突,尽量挑选一些气势弱些的地方落脚。许是敌人道法不胜,草叶的韧度都不算太强,数量少些的话,少年完全可以凭借肉体力量冲出。 不远处的王根见到少年冲向他也是有些讶异,他道法不强这不假,可一个刚突破真元境的小子也敢欺身上前,真当他没几手压箱底的本事了吗? “叶舞!”王根双手掐诀,数十片落叶如刀片般朝着少年疾驰而去。叶知晓见状不妙,左闪右躲,只是仍有数道叶片在他身上割出半寸的伤口,这一闪躲,离王根便又远了一些。 少年前冲了好几次,但毕竟未曾修行任何道法,只凭身体的柔韧性躲过几道攻击不难,可想要接近敌人,却是难如登天。 跑!少年也是果决,说逃就逃,看样子师母打败敌人应该不难,现在自己只要能撑住就可以了。 密林之中,二人一逃一追。仗着身法的优势,王根不急不缓地跟在后头,心里对于少年身体的强度和柔韧性啧啧称奇,大宗弟子果然不一般,这才刚入真元境,单论肉身强度自己就不是对手了。半柱香的功夫,少年身上已经被割出十多处伤痕,只是伤口大多不深,少年仍能勉力维持。 “杀了他!”一道传音在王根耳畔响起,王根当即用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技:“林刺!”随着道诀使出,林间无数枝条一瞬间如同利刃一般直刺叶知晓,少年躲无可躲! “止!”一道淡淡的声音在林中响起,王根在瞬间失去意识,身体却仍旧保持着掐诀的姿势,如同被冻结一般。道法终止,林间无数的木刺也都疲软下来,已经是不成攻势,好歹让少年逃过一劫。 高空之中,许薪的身影出现在清霄困神阵前,数道法诀打出,大阵便被破开。这种仿制的阵法漏洞百出,在涉猎众多的许薪面前,和门帘也相差不多。此刻阵中,江婉清正将那名大汉枭首而去,半柱香的时间,江婉清已是全歼敌人,只是她的身体上也出现了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相公,还有人在追杀知晓!”江婉清已是急红了眼睛。 “他已经无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十里开外,叶知晓的伤口已是止血,其实王根本就只在最后存了杀心,还被拦截了下来。故而少年身上的伤口只是看着可怖,但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当许薪夫妇到达此处时,少年正在躬身向救了他性命的两人道谢。 “小事一桩啦,见死不救岂是侠女所为!”双十妙龄的女子扶起躬身行礼的少年,很是豪爽的说道。一旁的男子却是转向许薪夫妇,语气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天镜许君。” “正是在下,不知两位名讳,今日两位救我爱徒,许薪难以为报!” “无名小卒而已,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男子微微摇头,转身而去:“走吧。” “好嘞,先生。” 第十三章 人间尚可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相公,有什么问题吗?”两人已在密林中远去,但江婉清见到许薪仍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清清,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有些奇怪的。” “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人本身就有些奇怪。知晓,你刚才和他们接触最多,你对他们二人有什么看法?” “师尊,刚才那名女恩人给我的感觉倒是很开朗可爱,可是她口中的先生却是冷冰冰的。” “冷冰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哪里奇怪了,那个男人虽说是人族,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没有人类的情感一般。” “难道是高阶神华境?”江婉清听闻过人族高层之中的传闻,进入神华三境之后,神性会逐渐取代人性,故而性子会越来越趋近于天道。 “不像,我虽然无法探知那名男子的境界,但他应该还不到神华境中。” “相公也探查不到?” “嗯。算了,背后议论恩人本就非君子所为。知晓,你伤势如何?” “回禀师尊,并无大碍。” 许薪轻轻点了点头,他的探知也是如此。十步开外,追击叶知晓的敌人被冻结在地,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许薪上前探查一番,瞳孔骤然缩小:“简直匪夷所思!清清,你来看看。” “灵气、道法、体征,甚至连元子层面的波动都被冻结,这是时间法则?!”江婉清亦是惊呼一声,纵观整个修行界的历史,也仅有一人领悟过时间法则而已! 许薪指尖激出灵力,微一刺探,灵力很轻易便在王根身体上刺出一道伤痕:“不像,被时间法则冻结的事物没有这么轻易被损伤。看来假以时日,我人族又将多出一位大能。” “师母,你的伤势?”两人说的话叶知晓听不太懂,只是江婉清身上伤势可怖,少年很是担心。 “没事儿,这次除去了两只恶贯满盈的野修队伍,回了宗门刚好可以用赚的功绩换些上好的伤药,用不了多久时间就可以复原了。” “清清你以后可莫要再如此拼命了。”许薪语气中也带着一份心疼。 “嗨,枢卫队哪有不受伤的。只是相公,这次的袭击似乎有猫腻啊。” 许薪避过叶知晓,将妻子拉至一旁,先是为她稳固了一番伤势,这才说道:“没料错的话,应该是陈、林两位长老策划的。” “那这样一来,相公你不就暴露了吗?也不知道宗主怎么想的,非得要相公来两渡峰!”大半柱香的时间,许薪横渡两千里,也只有境界已复能解释得清了。 “宗主此举大概是在告诫我,毕竟是同宗,报复可以,但不要做绝。” “唉,宗主也是难办,宗门上下他都要操持得当。” “正是此理,清清,你继续带着知晓回宗吧,不用急着回来,把伤养好再说。我动身之前和宗主说了一下此事,宗主回复我说宗门之争仅限宗内,想来林、陈两位长老那边也得了宗主告诫,接下来应该不会有波折了。” “我要不还是早些过来吧,相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还没陪相公一起闯荡过呢。” 自少女时代起,江婉清就只能默默仰慕着许薪,当他跌落谷底之时,也只有她一直不离不弃。当了四十多年夫妻,二人似乎只有在宗门里一起生活过,确实不曾一起在这个大千世界共同游历。一念及此,许薪也是对妻子生出许多愧疚。 “好,如此的话,我就不再隐藏境界了,江婉清的丈夫,可不能真是个废物。等这场仗打完了,我陪你一起去各处逛逛。你先回宗安顿好知晓,这段时日就让他在辰院继续学习吧。” “嘻嘻,相公真好!” ------------ 数百里开外,一处山岗之上,诸葛婉儿站在山顶遥遥看着三人的方位,深夜的风有些清凉,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先生身上。 “先生,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有情道还不错,但许薪嘛,不过尔尔。”诸葛天心的语气里露出一股少见的失望。 “拿得起但是放不下,有情道被他这么用,早晚就是取死之道。”山顶之上,身穿游侠衣衫的男子闪瞬而至。 “君主,你怎么来啦?” “婉儿啊,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在外头要喊我大哥!” “大哥!”少女孩子气般站直了身体高喊一声。 “嗯嗯,这就对咯,当游侠要是当到没几个小迷妹,那我就太失败了嘛。”男子很是自然地站在诸葛天心身后,表情有些悠哉:“大先生,接下来我就跟你混了啊。”。 “你来做什么?” “忙活了几百年,眼看大事皆定,出来溜达溜达嘛。”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去天镜宗看看?”诸葛天心直直看着月亮,竟是有些发呆。 “小事一桩,咱们是偷溜进去还是直接闯进去?”直闯五宗三家之一的宗门,男子的口气倒是不小。 “找个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去住些日子,我要教他一些东西。” “行,让铭剑宗那边找个理由,咱们去天镜宗旅游去。不过黎问天那老头能看出婉儿跟脚,这是个麻烦,大先生有办法掩盖住了?” “刚从许薪那学了点东西。” 山岗之上,诸葛天心伸手往天空一捞,刹那间似乎有不尽月辉被他揽在掌中,在他掌心聚成一点炽亮的光芒。他屈掌一推,月辉没入诸葛婉儿体内,少女周身瞬间清辉环绕,如同人间仙子。 “嗯,越来越像是个人了。”中年男子摸着下巴看向少女,啧啧称奇。 少女低头环视自己一圈,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话说大先生,我怎么越看你越不像是个人了?” “于我而言,人类的情感只是研究道法的累赘,现在这个状态,我反而清净些。” “大先生道法确实助我良多,但我还是更希望大先生能够来此人间,这世间的喜怒哀乐,还是很有些滋味的。” “我觉得先生现在这样子挺好的呀。” “傻丫头!”男子扫了一眼二人,语气里有着无尽的沧桑。 ------------ 两渡峰,天镜军大营。 “根据情报,涂山部将于后日清晨进入两渡峰。虽说并非涂山部全军,但亦是会造成我军不必要的伤亡,诸位可有良策?”快哉峰峰主兼殿阁长老邱敬正是此次天镜军主帅。之前几次与裂空虎族大军的交战,天镜军都远未尽全力,毕竟此次战事来的蹊跷,要预留部分军力以备后患,因此即使战事紧急,大营之中却并未有多少紧张氛围——即使涂山部进入两渡峰战场,也是败退的命运,天镜军可不是如同南明军和甘杨军那般的地方驻守军队! “若是能分出一部分军力于千岛湖进行截击,必能大败涂山部。”营帐大门处,刚刚送完妻徒的许薪推帘而入。 “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只是我方的三名道神境需正面纠缠住裂空虎族大军,这样一来截击涂山部便没有高端战力了。” “我去便可。” 大营之内骤然一静,众人皆是一脸古怪地看着许薪,片刻沉默之后,邱敬惊喜道:“许薪,难道说你境界已复?” “正是如此。” “太好了,许参军!”御灵校尉姜成一脸欣喜,他当年便是许薪下属之一,虽说那时的确因为许薪的作为导致战败,但当年跟着许副军获得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 “明日我便携军前去截击,只是今晚许薪可能会在枢卫营内造成一些动静,还望各位不要介怀。” “哦?”身为一军主帅,邱敬有责维护军营稳定。 “许薪要与段空夜谈一番,诸位放心,许薪自有分寸。”霁色峰段空,殿阁长老陈云大弟子! 邱敬心中了然,眼神淡淡扫视一周:“今夜诸将议事,大营风平浪静。” “嘿,早就该教训那兔崽子一顿了,老子看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不爽。”姜成素来豪爽,当年上司境界已复,他已是喜形于色。 “多谢诸位成全。”许薪躬身退出营帐。 “都愣着干什么,咱们可还在议事呢。” “就是就是,今晚谁都不准出中军营!” 枢卫营中,段空已是通过师尊的传信知道许薪境界已复,此刻正在暗恨着。 “段空,故人前来,出来一叙?” “谁?” “许薪。” ----------- 南明战役第七日晚,亥时三刻。一道人影被直击入天镜军大营上空,空中闷雷滚滚,整整持续了一刻钟。只是奇怪的是,次日营报,昨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霁色峰长老大弟子段空次日返回宗门,再未参与后续战事。 第十三章 人间尚可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相公,有什么问题吗?”两人已在密林中远去,但江婉清见到许薪仍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清清,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有些奇怪的。” “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人本身就有些奇怪。知晓,你刚才和他们接触最多,你对他们二人有什么看法?” “师尊,刚才那名女恩人给我的感觉倒是很开朗可爱,可是她口中的先生却是冷冰冰的。” “冷冰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哪里奇怪了,那个男人虽说是人族,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没有人类的情感一般。” “难道是高阶神华境?”江婉清听闻过人族高层之中的传闻,进入神华三境之后,神性会逐渐取代人性,故而性子会越来越趋近于天道。 “不像,我虽然无法探知那名男子的境界,但他应该还不到神华境中。” “相公也探查不到?” “嗯。算了,背后议论恩人本就非君子所为。知晓,你伤势如何?” “回禀师尊,并无大碍。” 许薪轻轻点了点头,他的探知也是如此。十步开外,追击叶知晓的敌人被冻结在地,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许薪上前探查一番,瞳孔骤然缩小:“简直匪夷所思!清清,你来看看。” “灵气、道法、体征,甚至连元子层面的波动都被冻结,这是时间法则?!”江婉清亦是惊呼一声,纵观整个修行界的历史,也仅有一人领悟过时间法则而已! 许薪指尖激出灵力,微一刺探,灵力很轻易便在王根身体上刺出一道伤痕:“不像,被时间法则冻结的事物没有这么轻易被损伤。看来假以时日,我人族又将多出一位大能。” “师母,你的伤势?”两人说的话叶知晓听不太懂,只是江婉清身上伤势可怖,少年很是担心。 “没事儿,这次除去了两只恶贯满盈的野修队伍,回了宗门刚好可以用赚的功绩换些上好的伤药,用不了多久时间就可以复原了。” “清清你以后可莫要再如此拼命了。”许薪语气中也带着一份心疼。 “嗨,枢卫队哪有不受伤的。只是相公,这次的袭击似乎有猫腻啊。” 许薪避过叶知晓,将妻子拉至一旁,先是为她稳固了一番伤势,这才说道:“没料错的话,应该是陈、林两位长老策划的。” “那这样一来,相公你不就暴露了吗?也不知道宗主怎么想的,非得要相公来两渡峰!”大半柱香的时间,许薪横渡两千里,也只有境界已复能解释得清了。 “宗主此举大概是在告诫我,毕竟是同宗,报复可以,但不要做绝。” “唉,宗主也是难办,宗门上下他都要操持得当。” “正是此理,清清,你继续带着知晓回宗吧,不用急着回来,把伤养好再说。我动身之前和宗主说了一下此事,宗主回复我说宗门之争仅限宗内,想来林、陈两位长老那边也得了宗主告诫,接下来应该不会有波折了。” “我要不还是早些过来吧,相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还没陪相公一起闯荡过呢。” 自少女时代起,江婉清就只能默默仰慕着许薪,当他跌落谷底之时,也只有她一直不离不弃。当了四十多年夫妻,二人似乎只有在宗门里一起生活过,确实不曾一起在这个大千世界共同游历。一念及此,许薪也是对妻子生出许多愧疚。 “好,如此的话,我就不再隐藏境界了,江婉清的丈夫,可不能真是个废物。等这场仗打完了,我陪你一起去各处逛逛。你先回宗安顿好知晓,这段时日就让他在辰院继续学习吧。” “嘻嘻,相公真好!” ------------ 数百里开外,一处山岗之上,诸葛婉儿站在山顶遥遥看着三人的方位,深夜的风有些清凉,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先生身上。 “先生,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有情道还不错,但许薪嘛,不过尔尔。”诸葛天心的语气里露出一股少见的失望。 “拿得起但是放不下,有情道被他这么用,早晚就是取死之道。”山顶之上,身穿游侠衣衫的男子闪瞬而至。 “君主,你怎么来啦?” “婉儿啊,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在外头要喊我大哥!” “大哥!”少女孩子气般站直了身体高喊一声。 “嗯嗯,这就对咯,当游侠要是当到没几个小迷妹,那我就太失败了嘛。”男子很是自然地站在诸葛天心身后,表情有些悠哉:“大先生,接下来我就跟你混了啊。”。 “你来做什么?” “忙活了几百年,眼看大事皆定,出来溜达溜达嘛。”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去天镜宗看看?”诸葛天心直直看着月亮,竟是有些发呆。 “小事一桩,咱们是偷溜进去还是直接闯进去?”直闯五宗三家之一的宗门,男子的口气倒是不小。 “找个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去住些日子,我要教他一些东西。” “行,让铭剑宗那边找个理由,咱们去天镜宗旅游去。不过黎问天那老头能看出婉儿跟脚,这是个麻烦,大先生有办法掩盖住了?” “刚从许薪那学了点东西。” 山岗之上,诸葛天心伸手往天空一捞,刹那间似乎有不尽月辉被他揽在掌中,在他掌心聚成一点炽亮的光芒。他屈掌一推,月辉没入诸葛婉儿体内,少女周身瞬间清辉环绕,如同人间仙子。 “嗯,越来越像是个人了。”中年男子摸着下巴看向少女,啧啧称奇。 少女低头环视自己一圈,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话说大先生,我怎么越看你越不像是个人了?” “于我而言,人类的情感只是研究道法的累赘,现在这个状态,我反而清净些。” “大先生道法确实助我良多,但我还是更希望大先生能够来此人间,这世间的喜怒哀乐,还是很有些滋味的。” “我觉得先生现在这样子挺好的呀。” “傻丫头!”男子扫了一眼二人,语气里有着无尽的沧桑。 ------------ 两渡峰,天镜军大营。 “根据情报,涂山部将于后日清晨进入两渡峰。虽说并非涂山部全军,但亦是会造成我军不必要的伤亡,诸位可有良策?”快哉峰峰主兼殿阁长老邱敬正是此次天镜军主帅。之前几次与裂空虎族大军的交战,天镜军都远未尽全力,毕竟此次战事来的蹊跷,要预留部分军力以备后患,因此即使战事紧急,大营之中却并未有多少紧张氛围——即使涂山部进入两渡峰战场,也是败退的命运,天镜军可不是如同南明军和甘杨军那般的地方驻守军队! “若是能分出一部分军力于千岛湖进行截击,必能大败涂山部。”营帐大门处,刚刚送完妻徒的许薪推帘而入。 “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只是我方的三名道神境需正面纠缠住裂空虎族大军,这样一来截击涂山部便没有高端战力了。” “我去便可。” 大营之内骤然一静,众人皆是一脸古怪地看着许薪,片刻沉默之后,邱敬惊喜道:“许薪,难道说你境界已复?” “正是如此。” “太好了,许参军!”御灵校尉姜成一脸欣喜,他当年便是许薪下属之一,虽说那时的确因为许薪的作为导致战败,但当年跟着许副军获得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 “明日我便携军前去截击,只是今晚许薪可能会在枢卫营内造成一些动静,还望各位不要介怀。” “哦?”身为一军主帅,邱敬有责维护军营稳定。 “许薪要与段空夜谈一番,诸位放心,许薪自有分寸。”霁色峰段空,殿阁长老陈云大弟子! 邱敬心中了然,眼神淡淡扫视一周:“今夜诸将议事,大营风平浪静。” “嘿,早就该教训那兔崽子一顿了,老子看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不爽。”姜成素来豪爽,当年上司境界已复,他已是喜形于色。 “多谢诸位成全。”许薪躬身退出营帐。 “都愣着干什么,咱们可还在议事呢。” “就是就是,今晚谁都不准出中军营!” 枢卫营中,段空已是通过师尊的传信知道许薪境界已复,此刻正在暗恨着。 “段空,故人前来,出来一叙?” “谁?” “许薪。” ----------- 南明战役第七日晚,亥时三刻。一道人影被直击入天镜军大营上空,空中闷雷滚滚,整整持续了一刻钟。只是奇怪的是,次日营报,昨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霁色峰长老大弟子段空次日返回宗门,再未参与后续战事。 第十四章 许柳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初见许君你时,是在北茫洲战役之中。战火摧毁了我们北茫雪狐一族的祖地,我的族群被裹挟在妖群中,四处流徙。四周都是如同我们雪狐一族般,不被大族接纳的小族群,我们就如同那年冬季漂浮在空中的雪花,被风稍稍一吹,便是一阵七零八落。年轻有力的族民都各自去寻找食物,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像我这般的小妖,进入那些雪山之后,便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那一年的我很弱小,两只雪豺便足以令我的命运生不如死,我不记得我跑了多久,远远传来的雪豺低吟声让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我只管跑着,埋头跑着,直到撞在独行在深山中的你的怀中。命运是何其奇妙,本就只是心血来潮出门散心的你,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救下了我。那一年,我十五岁。 于你而言,我只是一只可怜的小妖,可对我来说,你是我走出雪山的救命稻草。为了求生,我赖在了你的身边,你本就是趁着北茫洲战事出宗游历,也没什么明确的目标,就这样,你答应了带着我去寻找我的族群。 记得那时你便已经是道藏境的修士了,腾云驾雾应该是信手拈来才对,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带着我徒步而行,那些日子我可没少在心里埋怨你。当年年少,只记得脚底磨出的血泡和你前行的背影,后来回想,却只觉得要是时间就停留在那些雪山中,该有多好。 我总会想起那些白天我们走过的路,总会想起那些夜晚我依偎着的篝火,会想起你帮助那些流离失所的小妖,想起你说北茫洲战役因你人族而起,想起你看着那些惨死在山中的无辜妖族,脸上愧疚的神情。 你说,你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修士。 所以你会坚持着适时而眠,你一直维持着那份悲悯之心,你会保持着一日三餐。可是你知不知道,当你啃着那些坚硬如铁的行军干粮时,你的表情有多么可爱。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手艺吧!记得那晚,你吃着我精心烤制的河鱼,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惊喜。喂,你说那时明明是夜晚,怎么我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都像是白昼呢? 十二天时间,我们走过了八百里路,翻过了四座雪山,淌了五条河流。你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走到后来,我几乎是拖拽着自己的身体才能勉强跟上你。不过念在那是你第一次出宗游历,本姑娘就不追究你了。 当我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族群时,你只是挥了挥手,感谢了一番我为你做的吃食。木头! 第二次见你时,我正在大战之后的战场上挑拣死尸上值钱的物事。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满脸血污,身上挂满各式零碎物件的我的。你喊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真是恨不得能够钻到地底下去。可是能再见你,我真的好开心。那一年,我二十岁。 你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你说你偶尔会自己烤鱼吃,只是总没我做的好吃。 你说仗打赢了,你也不急着回宗,要不要再一起去走走? 要去,要去!只是我还得把捡来的物事送回族里,这是我们那些小族一个重要的进项。如今想来,要是当初没有多此一举就好了,那便能多陪在你身边一会了。 那一次,我们两个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人族、沧妖族、谟狼族,白玉山上熠熠生辉的山石,云墨峰间连绵的绿竹,登天台上淅沥的小雨,我们一起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景色,我们一起经历了各式各样的风雨。我记得有一次你带着我飞上云海,我们静静地仰躺在云雾之上,阳光在我们身上铺着一层淡淡的金辉,你看着我的侧脸说:“这么看的话,你还挺好看的。” “你也不差的嘛。” 我们相视着,笑着,这一辈子都从未这么开心着。 最后你把我带到了你的家乡,只是你修行之后,岁月悠悠,亲人都已经离世了。你带着我走过了大街小巷,一一细数着你的童年事迹。我最喜欢那条长长的巷道了,两侧是青砖筑就的房屋,巷子窄窄的,我们只能肩并着肩,一个不小心肩膀就会凑到一起。 也是在那条巷子里,那个下着零星小雨的午后,我踮着脚,吻了你的唇。纸伞遮在我们的头顶,好似遮住的是外面这个世界,让我们与世隔绝。 也是在那一晚,我褪去了衣衫静静依偎在你的怀里,闻着对我而言,这世上最好闻的味道,你的味道。 也是在那张世上最温暖的的床榻上,你对我说,跟我回宗吧。 你说要娶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事情?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等待着我们的,是一场如此不堪回首的命运。也对,你是人族屈指可数的天才,未来大道可期。我呢?我只不过是一只连开脉境都没跨过的小妖。我记得那么骄傲的你,跪在师傅的面前,苦苦地哀求。可是你的师傅也仅是一个内门长老而已,他自然是希望你能幸福的,可他能做什么主,毕竟你的面子,以后可能就是整个人族的面子。 你说,这大道不要也罢。可我怎能忍心坏你修为,也罢,此生便不再见了。 后来我听说,你终究还是堕境了。好在上苍保佑,你重又领悟无上大道。上苍保佑。 许君,愿你一世安好。 离开人境后,我随着雪狐一族流离了许多年。但我却一刻都不曾放下过你,每一次听到你的消息,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我听闻你突破至道劫境,我听闻你被誉为天镜宗千年一遇的大材,我听闻你在各族的战场上睥睨驰骋,天镜许君的名头连那些地处偏僻的小妖都如雷贯耳。你一切都好,那就太好了。 只是,我不太好。靠着你留给我的一些修行事物,辗转二十年,我跌跌撞撞突破到了天元境,勉强有了立身之资。可我就是想你,没日没夜的想你,我会在朝阳初升的时候戴上你赠给我的珠钗的时候想起你,我会在随着族群迁徙的时候看着远处的雪山想起你,我会在腾飞入云层中间的时候想起你,我会在下起小雨的时候撑着雨伞想起你。 好吧,其实我一切安好。只是很想你。你怎么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哪怕不说话,只是来看看我也好啊。 好在天不绝我,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故纸堆中找到了做人的方法。做人!斩去妖胎,我能做人了!看着周围逐渐兴盛的族群,我是有些不舍的,可是,我很想你啊。或许是道法有所缺失,我仅仅是斩去了妖尾,但那又怎么,我算是半个人族了!我化上了最好看的妆容,直奔你所在的战场的方向。 当我们第三次相见的时候,在战场的间隙里,你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听着我的哭诉。我一股脑倒完了对你的思念,抽泣着、颤抖着对你说:“许薪,我们第一次离别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们第二次离别的时候,即使明知放不下我还是放下了。可是,可是,现在我能做人了,就让我做你的女人好不好?”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抱住了我。 后来,你跪在天镜宗宗主面前,不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回来时,只是一脸喜色地告诉我,我们能做夫妻了! 我们终于能做夫妻了! 你说,宗主已经答应了等打完这场仗,你就可以娶我了。太好了,要不了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能来娶我了。当我满心欢喜地踏上返回天镜宗的飞舟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与你成亲时,我要穿上什么样的礼服,化上什么样的妆容。 只是返回的队伍,被龙族部队截击到了。 我记得那是龙族鸿羽军,刻骨铭心地记得!那一晚,你独身出现在鸿羽军撤离的路线上,闯过了层层的防线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就是在看见你浑身浴血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因为我的任性你付出了多少。你却只是微笑着对我说,再等一会,等你斩了鸿羽军主将,就可以带我回去了。 我却只希望你没有来救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那可是道神境,而你仅仅只是道劫啊。可是,我的英雄,你真的做到了,于大军之中阵斩道神境,这简直就可以称得上修行界的传说! 我们一起逃离出鸿羽军军阵,只是周围仍是无数追兵的围追堵截。危急关头,是你的师尊及时出现,帮我们挡住了追兵,你跪倒在地向着恩师叩首的时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一次见你落泪。 你身受重伤,我境界又是低微,更何况身上的禁制尚未解开,即使逃亡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无数的道法落在我们的周围,可是有你在身边,我却一点都不害怕。 直至后心处传来一阵剧痛。 当我醒来时,身处族群环绕之中。族长说,我遭逢重创,识灵两海俱碎。为了能够救我,你带我回到雪狐族中,借助族人的灵力帮我重塑妖身,更是剥离出自己的道种,重铸我的灵识两海。他还说,你已经斩去了我们之间的因果,让我不要担心以后会受到你的牵连。 呵,许君,愿此生再不相见。 ------------ 新历九八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南明战役,人族部队于千岛湖截击增援两渡峰的涂山部军队,天镜宗许薪孤身挡住涂山部道神境主将,重创之!人族军队大败涂山部。 天镜许君,重回巅峰,其名再传八方! 战场之上,一位年轻妇人仰头看着空中大展神威的熟悉背影,痛哭流涕。 她的头上,戴着一支早已泛黄的珠钗。 第十五章 再见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镜宗宗门处,叶知晓仰头看着恢弘无比的大门,心中啧啧称叹。天镜宗疆域浩大,其内建筑无数,但从外边看去,景致却与一般的荒山野林相差无几。这是因为整个天镜宗都处于宗门大阵的庇护之下,只有在四方大门处,才能窥得天镜宗些许宏伟。 大门拔地而起,高逾百丈,宽亦有数十丈,门框全部由最上等的天晶石锻造而成,中间处有无数毫光汇聚,但就是这样一层薄薄的光帘,据说连道神境强者都无法以力破之。大门两侧离地十多丈高处,左右各悬浮着一个石台,上面是驻守大门的修士。说是戍守,其实也就做些登记名字的活计,毕竟自从六百年前天镜宗迁至婆娑洲以来,还从未有人胆敢强闯。 飞舟落在左侧的石台上,二人登记完毕后,江婉清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叶知晓,嘱咐道:“知晓,一会你自己回辰院吧,我得去趟外务堂那边,然后尽快赶回两渡峰。这是你师父前些日子专门写给你的一些修炼心得,你对照着好好练习。” “师母,我是不是应该学些道法?” “说实话,真元境能学的道法大多威力不足,有些道法的威力甚至还不如一些凡人所做出来的武器,学起来实在是鸡肋。所以像咱们这些大宗弟子,一般都是凝神境之后再修行道法。而且我们天镜宗弟子到达天元境之后才会出宗做些任务,那时才有使用道法的必要,像前几天你遇到的情况算是特例了。” 江婉清见到少年有些失望,含笑道:“不过嘛,真元境大大小小也算是个修士了,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学,一些基础的法诀,比如说腾空术、轻身术、聚元诀、醒神诀,这些术法学院内都会教授的,所以知晓你也不用太过失望啦。” “师母,我想学些比较厉害些的身法,您能教我吗?” “身法吗?你学来强身健体也不错,我这里有本凌风步法,灵级高阶法门,你现在勉强能够修行。喏,这本就是,上面还有我的一些修行心得,你要是有问题的话可以去向辰院里的讲师请教,这种低阶道法宗里是不禁止传阅的。” 虽说并未修行过道法,但叶知晓好歹知道道法分为圣道法灵四级,灵级高阶,听起来是不太高端的样子,不然宗门里也不会允许传阅。殊不知这样一本道法,在外界小宗门或是野修之中,哪怕是天元境也会垂涎三尺。修行界就是这样,大宗弟子身怀重宝而不自知,当然了,不到天元境,大宗弟子也很少会独身远离宗门辖境。 “好的师母,弟子知道了。师母这就动身吗?” “嗯,你现在是回小妆山还是回辰院那边?” 少年心中仍担心着漆菱薇的状况,此时也不犹豫,当即便道:“师母,我回辰院就行。” 江婉清点点头,径直去往外务堂兑付功绩换取伤药,叶知晓目送师母离开后,乘坐公共飞舟返回清源镇中。 天镜宗下院只在上午授课,下午交由学生自行修炼。此刻已是下午时分,但是后日便是下院季考了,弟子多在温习功课或是修行,所以清源镇内便显得有些沉静。叶知晓所居之处本就偏僻,这会本应更加寂静,可是出乎少年所料,隔壁院中有阵阵少女清喝声传来,给这片区域添了一丝生气。 少年站在自家院子里的凳子上,探头向隔壁院中望去。漆菱薇此时正在院中修行炼体法门,数日前的道种觉醒,她便已经突破至了真元境,更是拜了门内长老为师,只是少女仍是想着能与好友告别一番,这才留在了清源镇。 “知晓,你回来啦。”原本古灵精怪、成天嘻嘻哈哈的少女,此刻却是面色平静,再无往日欢颜。 “嗯,刚回。你还好吗?”叶知晓翻过墙头,落在少女的院中。 “你去了两渡峰那边对吗?有去青苍城吗?”少女直直看着叶知晓,心里有着难以名状的希冀。 “没有,去那边的路被妖族大军堵住了。” “呵,也是。忘了告诉你,我突破至真元境了,而且被门内长老收为了徒弟,这两天就要搬走了。” “这么着急吗?季考你不参加了吗?” “被长老收为徒弟的学员本就不用参加季考了啊,你不也一样吗?” 叶知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急问道:“你今天还在这里是吗?” “嗯,有什么事吗?” “等我,我尽快回来!” 半个时辰后,少年重又跑进院子里,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喘了会气,将手里的小包裹递给漆菱薇:“我们都要离开这里了,虽然还在宗内,但是天镜宗这么大,咱们也不知道啥时候再见。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山高路远,菱薇你一切安好。” 少女打开包裹,只是看了一眼,泪水便忍不住地涌了出来。木质的盒子里,一块影音石静静地躺着,不用观看,少女便知道,这是她之前提起过的梨雨花的歌舞影音。 漆菱薇这一哭,好似要将这段时日以来所有的伤心和委屈都哭出来,她扑倒在叶知晓的怀中,哭泣着、嚎啕着。良久,少女颤抖着说道:“我要变强!我要变强!” “嗯,我们一起变强,强大到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朋友,再见。 ------------ 回宗已有三日时间,弟子季考已于昨日结束,不过叶知晓却因为已经拜师而无须参加考核。让他惊喜的是,自己的好友李屹也突破到了真元境,顺利通过了季考。 此刻少年位于一处山林之中,他默默运转法诀,灵气汇于双足之上,脚掌轻点,身形便如乳燕般于丛林中划过,短短五息便掠出三十来丈。双足因为动作的频率太快,甚至在枝叶间留下阵阵残影,少年正是在修习灵级高阶步法凌风步。 停在一处枝头上,少年摇了摇头,三天时间的练习,他竟然还没能入门!师母的修行心得上写了,五息能掠过五十丈才是入门。看来明天得再去辰院请教一下讲师,少年暗暗想着。 “你这样不对哦,运行功法的时候,灵气的量不是一成不变的,要随着随着灵气流转的关窍不同逐渐改变灵气的数量。” “两位恩人,你们怎么来天镜宗了。”出声之人正是前几日从王根手中救下叶知晓的恩人,此刻那名年轻的女子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上,轻轻晃着双腿,诸葛天心则站立在树下,抬头看向护宗大阵的方向。 “我们是跟着铭剑宗来天镜宗观摩交流的。”此刻叶知晓正高兴着能够再见两位恩人,丝毫没有察觉女子话语中的异常。 “原来两位恩人是铭剑宗的啊。” “我叫叶婉儿,你可以叫我婉儿姐姐,这是我老师叶天心,你叫什么名字?” “好巧啊!我也姓叶,我叫叶知晓。刚刚婉儿姐姐说要改变灵气的数量,能说得更具体些吗?” “我又没修行过你的法诀,怎么会知道具体应该是什么数量。还有哦,修士修行路上要自己多思考,多考究,一味借鉴前人经验可是没前途的呦。” 叶知晓闻言略一沉吟,随即躬身道:“知晓受教了!” “嘿嘿,是先生告诉我的啦,我只是个勤劳的搬运工。” 未等少年道谢,诸葛天心转头看向叶知晓,问道:“我有一门道法,你可愿学习?” 少年面露为难之色:“多谢先生美意,只是我的师尊不在,没有他的准许,知晓不敢学习他法。” “无妨,只是一道入门法诀,我记得天镜宗不禁止学生学习这种不入阶的法门。” “若只是不入阶的法门,那弟子愿学。”天镜宗确实是鼓励弟子修习各式法诀的,一方面是为了保持道法的多样性,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种不入阶的法门哪怕出了差池,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此术是我偶然所创,按照世人取名的办法,应该称作先天道衍术。” 少年微微一怔:“先天道衍术,难道是先生依据《先天道衍真经》所创?” “唔,可以这么理解吧。”诸葛天心面容有些古怪。 ------------ 这里离着战场有些远,哪怕是以许薪的速度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达,可眼前的女子却好似已经在此等候了多时。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化着淡妆,头发扎了一个好看的双刀髻,上面插着一支早已泛黄的朱钗。 月色更令这处山谷清凉了几分,多年未见的二人各自沉默着,两两无言。 良久之后,年轻妇人施了一个万福,轻声道:“许君,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一切皆好。” “嫂子可是婉清?”对于那个一直仰慕着许薪的女子,柳如雪当年去往天镜宗时,和她的关系其实很好。 “嗯,雪狐一族加入了涂山部吗?” “许君是知道的,我们这种小族,没有依靠很难生存。” “那,战场再见。” “战场再见。” 第十六章 湖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说是一门法诀,但其实恩人所传授的道法并没有什么威力,按照那位总是冷冰冰的先生的说法,他所创的先天道衍术只是一门辅助修行的观想法,但是理论上长久练习的话,等修士境界高了,它也能成为一门很厉害的攻击术法。 清晨的院子里,晨练完毕的叶知晓盘膝坐在地上,正在修行功法。按照先生昨日的要求,他先是默默运行先天道衍术,在心中勾勒先生描绘的人影。那是一个面色白皙的男子,他的身上黑雾缭绕,连头顶都是阵阵黑雾升腾。 亿万里之外,正在忙着批阅公文的魂苍心有所感,他略一感应,苦笑道:“大先生,你们就不能少给我找点事吗?”心中无奈,但他手上却不停顿,娴熟掐诀,他身上的一点黑雾分离而出,消失在指尖上。 也就是在这时,叶知晓冥冥中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清醒了许多,对于外界的感应也强大了不少。他甚至能察觉到周围的灵气与自己身体的交汇愈发灵犀,运转功法时身体吸纳灵气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真是神奇!”叶知晓低声惊叹,其实他心中还隐隐觉得这门术法的功效不仅如此,因为刚才在他运行功法时,觉得天地中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在轻轻触碰自己的灵识两海,只是他目前还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可惜不能教给菱薇和李屹。”少年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既然答应了那位先生不随便传给他人,他便没有了违约的心思。 经过了几日时间的调理,叶知晓身上因为新近突破而略有躁动的灵气渐渐平复下来。这些天辰院又正值季考后的假期,连李屹这种最为刻苦的学生都回家了,其他人更是不用多说。凌风步伐已经找到了入门的办法,再想精进就得等到自己在真元境中走得更远才行了,但修行并非是一蹴而就,每日适宜修炼功法的时间也就那么三两个时辰,急于求成只会事倍功半,严重的甚至还会伤身。也就是说,突然之间,少年有些无所事事了。 左右无事,少年干脆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起了百草总纲,这是一本描绘有各式灵药灵植的图鉴,少年很是喜欢这本书上的各种精美的图画,更何况这还是辰院弟子必修的课本。 “咚咚咚!”正在少年难得清闲之时,敲门声响了起来,还伴随着婉儿姐的叫门声。 “婉儿姐,叶先生,你们怎么找来这里的呀?”按理说这两位应该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才是。 “刚刚飞在空中的时候看到你坐在院子里,看你挺闲的就来找你玩咯。” “嗯,这几天院里放假,修炼完功法后就没什么事做了。”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昨天我和先生在你们天镜宗闲逛的时候发现的。” 天镜宗地广人稀,多的是幽涧暗谷、深山老林,此处便位于一处山谷之中。东南两侧的山峰比较低矮一些,所以阳光能够直照进来,正值盛春,山谷里百花竞放,就连山峰背阴处也有几株君子兰开得正艳。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北侧山峰上有一道十多丈高的瀑布垂落而下,轰隆声不绝于耳,给这个向来人迹罕至的山谷平添几分热闹。 “小叶子,我们来搭搭手,让婉儿姐看看你修行得如何了。”诸葛婉儿站在谷中的空地上,看样子是有意指点叶知晓一番。 话说小叶子是几个意思,少年心里默默吐槽一句,但语气态度却是十分恭谨:“那就多谢婉儿姐姐了。” “喂喂喂,你年纪都比我小诶,怎么说话一直跟个老学究似的。” 少年有些哑口无言,只有真的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了数年之后,才能体会到这世态的艰辛。六年孤儿的生活,察言观色已是少年的强项,而冷静的外表则可以让他少受一些欺负。好在他一直谨记着母亲的教诲,这才保持住了一颗善良的心。即使母亲已经逝去,但少年心里,仍不敢让母亲再有半点失望。 “再告诉你一句先生说过的话,少年肩头,应该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女孩眼中,应该藏下星辰大海和万丈光芒。” “少年肩头,应该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女孩眼中,应该藏下星辰大海和万丈光芒。”叶知晓重复一遍这句话,顿时只觉得心境开朗,心里的许多郁结都如同尘垢般被扫除。 “怎么样,我家先生说话很有学问吧?” “那是必须的!婉儿姐,我们来搭手吧!”所谓搭手,指的是未修行道法的弟子间通过拳脚功夫进行切磋,弟子间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比较二者的练体进度和对身体的掌握程度。 一处草地之上,少年如虎扑般直奔女子而去,女子闲庭信步地侧身躲过,而后左手掌刀劈向少年肩膀。叶知晓前冲之势未尽,已来不及做出闪躲的姿势,之只见他猛然扭转腰身,抬起手肘堪堪挡住这一掌刀。 “反应还挺快嘛,再来。” 少年闻言,再度向女子前冲而去,一记直拳击向女子胸口。诸葛婉儿像是有意感受少年全力一般,这一次却是不闪不避,仅以手心挡住少年的拳头。 “力量也不错,看来小叶子有练习比较高端的炼体术哦。” “嗯,是师尊传授给我的。” “练给我看看。”一直沉默寡言的先生此刻却是开口了。 “啊,好的。”叶天心先生的突然开口吓了少年一跳。虽说形意炼体术是师尊传授,但是仅是演练却也无虞,毕竟比起动作,更重要的是炼体时灵气的运转。自己初学时,可是师母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边演示边讲解才能勉强做下来的。 形意炼体术的前十八式,这段时间的勤练不辍,叶知晓现在已经能够比较连贯地做下来了,只是每次做完后都需要休息好久才能恢复体力,师尊也告诫过他,必须在精气神都很旺盛的时候才能练习,不然容易伤身。 谷中草地上,少年将形意炼体术前十八式一一演练完毕,之后便有些脱力般双手扶着膝盖重重地喘气。 “看样子应该是无垢炼体决的简化版,以压榨体力来唤起身体潜能,通过肌肉运动和排汗的方式来消除体内污垢。只是还不够极致,也对,强度再大的话就不适合低阶弟子修炼了。” “叶先生真是厉害,只看了我演练一遍就推断出这么多。”对于如同叶先生和自己师尊那般有学识的人,少年心里由衷地敬服。 “叶知晓,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解决你这套炼体术不够极致的问题,同时还不会损伤你的身体,你愿不愿意一试?” “弟子愿意!”废话,形意炼体术的好处少年可是感触颇多,如今有办法使得这套炼体术更强,少年当然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诸葛天心带着二人来到瀑布底下的水湖处,指着深潭道:“在水底修行。” 这道瀑布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在水流经年累月的冲击下,这个水湖已有数丈多的深度,好在湖水清澈,望之便少了许多恐惧。少年休息完毕之后,也不犹豫,当即下到水底。只是他却没敢去水流激荡处,少年自问还没能力在暗流汹涌的地方演练形意炼体术。 湖水很是清冷,但勉强能够忍受,越是下到水底,身上的压力便越是巨大。少年此刻还不能憋气太久,他寻好一处地方站定,开始演练形意炼体术第一式。这套炼体法门本就难以演练,此刻少年又处于水底,水中的压力、水流的阻力此刻都加诸在身,法门比之在陆地上练习更要消耗体力。少年这才练习了三式,便不得不浮出水面。 “怎么样?”诸葛婉儿蹲在岸边,问向浮出水面的少年。 “确实有帮助,但是我现在还不能闭气太长时间,大概每练完三式左右就要浮上来。” “先生,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手链上那颗白色的珠子就是一颗避水珠,凡人持之亦可在水中生存。” “啊,是吗?我还以为就是一颗普通的珍珠呢。喏,送你了。” “婉儿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少年的生活素来穷苦,连珍珠他都没见过几颗,更何况是避水珠。 “没事啦,这东西对我又没什么帮助,与其被我拿来做装饰,还不如让它物尽其用呢。” “收着吧,不是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先生亦是说话了,少年闻言也不再拒绝,只是当他想接过避水珠时,先生的手掌却从珠上轻轻拂过。见少年不解,先生解释了一番:“避水珠除了能让人在水中呼吸之外,还可以隔绝水中压力,我刚才把这部分功效屏蔽了。等你到了天元境后,可以自行解开。” “谢谢叶先生,谢谢婉儿姐姐!我还有力气,再去试试看!”少年重新回到水底,佩戴着避水珠后,果然可以在水里进行呼吸,少年开心地在水底游了一圈,这才开始继续炼体。 水岸边上,诸葛天心静静看着水湖,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光!” 他伸出手掌,在水面上轻轻拂过,水面一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仿佛所有光芒都绕过了这里。天空中有阵阵雷鸣传来,好像有怒气不得发。 “给我滚回去。”游侠衣衫的男子来至诸葛天心身边,朝着天空一挥衣袖,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雷鸣皆是消散。 “大先生,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还是不要随便更改天地法则了,被它抓到马脚就麻烦了。” “你去哪了?” “和黎问天过了几招,它已经就差那一步了。” “婉儿,看到叶知晓的心湖了吗?” “嗯,有些郁结,但大体上还是澄澈的。” “他就这么一直待在天镜宗,也没太大用处了。”大宗门对于低阶弟子的培育和保护都很全面,只有境界达到了才会有争斗和历练,但叶知晓要想达到那样的境界还要好些年。 “计划可以展开了,时间就定在许薪回宗之后。” 身穿游侠衣衫的男子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第十七章 出剑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镜宗,青岚峰上。 叶知晓有些紧张,眼前的中年妇人曾在自己拜师的典礼上见过一次,青岚峰峰主严颜,更是师母的师尊。虽说她名义上是自己的师祖,可殿阁长老的名头还是很能唬住人的。 “知晓,快过来让师祖看看你这些日子的修行如何了。”身为天镜宗一峰之主兼殿阁长老,平日里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严颜此刻却如同世俗里看见自己所喜爱的后辈的妇人。 “嗯,不错不错,修为都已经稳固了,最近在练习什么功法?可有疑惑?” “回禀师祖,弟子近日一直忙着稳固体内灵气,还来不及修行它法。” “清清和你师尊也真是的,就把你一个人撂在宗里,也不怕你修行有何问题发生。” “师祖,师尊和师娘已经对我很好了,而且弟子近来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严颜拉过少年的手,握在自己手心,笑逐颜开道:“好徒孙,也不知许薪走了什么运气,能收你这么个好徒弟。” “师尊可一直和我说能娶到师娘才是他的好福气呢!” “哈哈哈,这倒也是,当年你师娘嫁给你师尊,离开青岚峰的时候,师祖可很是心疼了一阵呢。” 少年挠了挠头,毕竟涉及师尊和师娘的,他身为弟子也不敢过多评论:“师祖,今天唤弟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严颜佯怒道:“没事就不能让师祖好好看看徒孙了吗?” “额,弟子不敢。”面对这个身居高位的师祖,少年这回是真有些惊恐了,这要是真惹怒了师祖,师尊和师娘回来了,还不得拾掇自己? “哈哈,好徒孙,你也莫要紧张。今日唤你前来呢,一是看这些日子你师尊和师娘都不在,你的修行是否有懈怠。不过你这孩子倒是没让师祖失望。二来呢,铭剑宗近来在我宗观摩交流,今日下午有一场双方弟子的切磋,师祖想着带你去见见世面。” “多谢师祖!”虽说自己现在还不曾修行道法,但是能够多观摩他人的斗法,对自己肯定是有许多好处的。 “切磋下午才开始,这会师祖就带你好好逛逛青岚峰,中午师祖让人给你炒份灵笋,咱们青岚峰的灵笋味道在宗内可是一绝。” 少年见师祖兴致高,也不推辞,陪着师祖在青岚峰好好逛了一圈。青岚峰并不孤高,周遭还需许多或高或矮的山峰林立,且大多绿意葱葱,景致优美。尤其是峰上多仙子女修或三两而聚,或款款而行,更为峰上增添许多灵气。 吃过让少年赞不绝口的炒竹笋,下午时分,严颜便带着少年来到一处位于他峰山顶的演武台上。这时两宗比试尚未开始,但演武台处已是人影憧憧。 “这是霁色峰主陈云长老,他可是这次两宗交流的主持,快来见礼。”严颜带着叶知晓和青岚峰上数位女修落在一群人前,为首者是一个有零星白发的俊朗中年人,自有一份飘逸风范。 入门已有些时日,自己师门和霁色峰有些恩怨叶知晓还是听说过的,此刻见到了正主,虽说地位差别有些大,但少年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连带见礼也有些生硬。 “弟子拜见陈长老。” “这便是许薪高徒?果真是良才。”陈云言语带笑,他倒也不至于和一个晚辈置气。 “弟子谢陈长老抬爱。” “嗯,望你日后好好修行,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弟子定勤勉修行。” 陈云只是笑笑,带着身后一群人离去,此刻山顶还有其他人需要他去应酬。 “知晓,表现不错哦。” “师祖,是师尊和师娘教导的好。” “嗯,此刻山上人数众多,师祖带你去认识一番。” 趁着切磋比试开始前的功夫,严颜带着众人一一与各长老见礼,虽说大多是师祖在和他人攀谈,但好歹让叶知晓混了个脸熟。让少年惊喜的是,他还碰见了自己的一个同学,陆沈。 看样子他身边的威仪男子便是他的父亲陆心明,天镜宗戒律堂内门长老!只是两人毕竟都是后辈,此刻也不好寒暄,眼神示意一番,算是打了个招呼。他们是跟在碧叶峰林沐晨身后的,这可也是一位和师尊不太对付的殿阁长老,看来陆沈的父辈也是和自己师门对立的。 “师祖,怎么来了这么多长老啊?”光是见过礼的长老便有十来位了,按理说铭剑宗知识前来观摩交流而已,没理由这么受宗门重视。 “南明郡不是在打仗吗,为了应对变化,许多长老都结束了闭关,但是暂时宗门内又没有多少事务,有热闹看,就都过来了。”对于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徒弟的弟子,严颜很是耐心。 两宗比试即将开始,此刻众人都是在观礼台上坐定,离叶知晓一行人二十来丈远处便是铭剑宗的坐处,此刻为首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和身后的弟子说些什么,刚才去见礼的时候,叶知晓已是知道他便是铭剑宗此行的领队,铭剑宗大长老傅太华。却是没有见到婉儿姐姐和那位叶先生,少年难免有些失望。 两宗的比试颇为精彩,按照规矩,两宗各取凝神、天元、道藏境弟子数名,捉对比斗。擂台上一时间道法纷飞,各色光华四散,再论上各弟子运行道法的高超技巧,虽说叶知晓看不懂太多,但亦是觉得赏心悦目。两宗之间各有胜负,但大体上还是天镜宗占有优势。不过师祖却说只是简单切磋道法,这才显得有来有回的,若是生死厮杀,肯定是天镜宗占优势。 “铭剑宗傅正清,请赐教。”此刻上台的正是铭剑宗大长老嫡曾孙,凝神境修为。 “天镜宗徐凝月,请赐教。”一个面容秀丽的少女盈盈飘落在演武台上,她身着淡蓝色的衣裙,浮动之时衣带飘飘,如同精灵一般,煞是好看。 “这就是宗主的关门弟子徐凝月吗?”据说前几年她举行拜师典礼时,可是引起过不小的轰动。只是那时叶知晓还不曾正式进入辰院,所以未能得见当时盛景。 “嗯,这女娃可只比知晓你大两岁哦,此刻便已是凝神境了,知晓你可要加油。” “徐师姐天赋异禀,弟子自然比不上。只是师尊也说了,太初三境的修行宜缓不宜急,让弟子不要急于求成。” “那听你师尊的就成,师祖相信你一定能有所成就的。”对于少年的反驳,严颜也并未上心,孩子嘛,不懂那么多人情世故才好。 此刻演武台上比斗已经开始,徐凝月主修水系道法,一出手便有无数水珠出现在比武台各处,她秀手一挥,水珠尽数向傅正清扑去。傅正清则用的是剑,他手中长剑寒光熠熠,一手防御剑法端的是滴水不漏,将水珠尽数隔离在剑光之外。叶知晓本以为徐凝月用出的只是些普通水珠,但是当水珠击在剑光上,却巨大的“砰砰”声。看这威力,怕是只要十来颗就能让自己招架无力了,可是现在台上有多少水珠?过千了吧? 待水珠消耗完毕,傅正清的剑光亦是收敛下来,只是他面色却有些苍白,看来是消耗过大。不等少女再度攻出,他已是欺身而上——若是拉不近距离,他必败无疑! “剑林!” 随着道诀使出,傅正清身边出现数十道剑光,直刺徐凝月。每一道剑光都是灵气盎然,看样子威力都不小。 “镜花水月。”少女淡淡出声,她身前一道水汽构成的镜面浮现而出,剑光落在上面发出“叮咚”脆响。剑光尽数消弭,但水镜也是破碎。 “剑往!”演武台上,傅正清一身剑气勃发,长剑直指少女,一往无前! “这是?!”观礼台上,数位长老惊呼出声。 “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看来只是一道仿术。”见身旁弟子皆是不解,严颜解释道:“剑往这一式是青衣剑神姜行云独创,这傅正清的道法只是一道仿术,传闻当年青衣剑神正是用这一式破开天地规则,为剑道开天!” “千流!”演武台上,十数道细长水流以徐凝月为核心蜿蜒而出,眨眼间便缠绕在傅正清手中长剑上,更有数道水流紧紧缠绕他的身体。 “缚!”随着少女口诀念出,水流骤然紧缩,将傅正清牢牢定在空中。 “天镜宗高徒果真名不虚传,这一场是正清输了。”观礼台上,傅太华大气认输。 “铭剑宗傅正清剑法初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主台上的陈云也是恭维一声。 “徐姑娘,傅正清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此刻胜负已分,二人皆是收了道法。 “嘻嘻,小女子还要多谢傅师兄手下留情呢。” 傅正清苦笑一声,拱手行了一礼,离台而去。 “喂,天镜宗的诸位,有没有哪位师兄下来和我比划比划的?”不等铭剑宗再派出弟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越众而出,跑上演武台,已是跃跃欲试。 “陈长老,本宗弟子顽劣,希望贵宗见谅。”见少年语气不逊,傅太华有些头疼,但总不好把已经登台的少年给拽下来。 “呵,无妨,有哪位弟子愿与铭剑宗宗主爱子比试一番的?” 陈云的话音落下,场面却是有些沉默,委实是因为这小子才是个真元境,而天镜宗前来来观礼的真元境弟子实在是寥寥无几。好在沉静并未持续多久,左侧观礼台上,一名弟子越众而出,却是陆沈。 “铭剑宗李直,请赐教。” “天镜宗陆沈,请赐教。” 二人皆是真元境,皆是未曾修行太多术法,但此刻场中,随着见礼声落下,李直一身战意升腾,他右手成拳,直直冲向陆沈。 “好剑!”观礼台上,陈云高赞一声。 台上陆沈本应有千百种方法接下这一记直拳,可是面对少年攻势,他却感觉怎么都躲避不开。他眼中的少年,此时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少年身上勃发的,不仅是战意,更是剑意! “听闻天镜许君新收一徒,年龄、境界皆是与我相仿,不知可在场间,可敢与我一战?”演武台上,陆沈被一击击溃,少年李直,肆意狂发! 第十八章 剑往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李直,放肆!你给我下来。” “诶,傅长老,少年心性,理当勇猛精进。叶知晓,你可愿上台一战?”主台上,陈云劝慰傅太华一声,看向叶知晓的眼神有些玩味。 “弟子愿意。”被外宗弟子点名挑战,这要是拒绝了,丢的岂不是天镜宗的人。 “此战许胜不许败。”一道传音在少年耳畔响起,叶知晓看了主台上的陈云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演武台上,两位少年相距数丈站定,随着见礼声落下,双方皆是一触即发。李直仍是以刚才的那记直拳起手,整个身体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般直刺叶知晓。叶知晓此刻也是正面体会到刚才陆沈的感觉,明明破绽百出的一拳,却仿佛被李直锁定了一般,躲无可躲。这一拳不仅仅是攻向少年的身体,更仿佛是凝聚了李直的精气神,直击敌人的意志一般。 李直直扑向前的这短短瞬间,叶知晓不禁想起前几日自己拿着避水珠下到湖底后的惊变。那一日他本在湖底修炼形意炼体术,但突然之间原本依稀可见的光亮突然消失,整个湖底一片幽深,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那片湖从世界上抹去了一般。他的身体开始不断下坠,没有尽头般地下坠,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险些让少年崩溃,但好在他知道此时婉儿姐姐和叶先生就在岸边,应该不会让自己出事,抱着那样脆弱的信心,这年这才能够保持勉力的修行。 当然了,此刻李直带给他的压力还远没有那日在湖底那般大。在李直近身的那一刻,少年提起精神,一拳击出! 两人都是毫无花俏的一拳,双拳相击,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脆响,一层灵气光晕在二人双拳相交处被击散开来。见这一拳势均力敌,二人皆是顾不得手上疼痛,继续出招!先是叶知晓扭转身体,一记鞭腿扫出,李直以左臂挡住,而后直踢叶知晓。少年反应也是迅速,转身躲过,更以曲肘直击对手胸膛。李直亦是连忙侧身,连忙躲过这一击,弯腰一拳击向叶知晓腋下。 一时之间,两人你来我往,虽只是拳脚功夫,相比之前比斗的道法纷飞自是大大不如,但这种方寸之间的贴身肉搏,亦是给人一种另类的紧张感。场中两人僵持不下,谁都看得出来,两人之中,在这种频率之下,谁的攻击先落颓势,谁便是败了。 一柱香后,叶知晓挡开李直一击直击胸口的拳头,顺势一掌抚在对手左胸处,李直跌跌撞撞倒退而出。 “此场比斗,是我铭剑宗弟子技不如人。”傅太华见李直稍落颓势,也是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再让这小子赢了,他的尾巴不得翘上天了? “等等!”不等陈云应声恭维一两句,场中李直先是高喊出声。 “不知还有何赐教。”叶知晓喘了几口粗气,刚才的对战,对手的消耗甚大,这才让自己有机可乘,不过他也不太好受,只是自己修炼了形意炼体术,在体魄这方面,还是自己占优势。 “嘿嘿,叶师兄,刚才这一场李直我输得心服口服。” 见对手大气认输,叶知晓也是面露笑意,终究还是个愿打服输的莽撞小子:“承让!” “没让没让,刚才我都出全力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少年的话语让场间众人皆是莞尔,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是让气氛凝重几分。 “我铭剑宗弟子以剑为生,小弟虽年幼,但亦是有一剑,小弟也不欺负师兄没有兵器,这样,我只出一剑,师兄可敢接下?” “李直,你都已经输了,赶快给我下来!” “傅长老,无妨的,弟子愿接这一剑。”对于这个活泼少年,叶知晓委实讨厌不起来,更何况师尊说过,修士修行本就是与天地人相争,若是不能迎难而上,那还谈何修行? “那师兄小心啦。”只见李直从储物环中取出一柄利剑,略一犹豫之后,又是换了一柄木剑出来。执剑在手,少年转瞬之间进入一种玄妙境界,那柄简陋木剑仿佛与他的身躯融为一体,剑身之上,甚至有寸余剑气喷薄而出。 “剑往!”同样是剑往式,由少年李直使用出来,并不像傅正清那般灵气萦绕,但是那股子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精气神却更胜一筹。剑身笔直前指对手,李直人随剑走,一柄木剑竟是在空气中划出清脆的吟啸声! 见得少年剑式,观礼台上,严颜心思骤然一缩:此子已得其神! 剑式来势汹汹,锐气喷薄。叶知晓却也不愿闪避,他提起全身气力,双手合掌,竟是以肉掌夹住饱含剑气的剑身! “砰!”演武台上,两位少年的交手激出一团巨大的灵气波动,以两位少年为核心,一圈肉眼可见的爆炸气团激荡而出,一时之间演武台上尘土四起。 观礼台上一片寂静。片刻沉默之后,台上灰尘慢慢消散,却见得两位少年仍是保持着刚才一执剑一夺剑的姿势。李直神色平静,似乎还有余力,可是叶知晓却是双掌皲裂,道道血痕自手掌处弥漫而出,伤势可怖! “叶师兄,小弟甘拜下风!” “咳咳,应该是你赢了才对。” “叶师兄既未修习道法,也不执兵刃,仅以双掌接下我这一剑,这要是还算我赢了,那我就真是不要脸皮啦。” 严颜略一感应,急急使出一道法诀将徒孙接应到自己身边,而后一道灵力送入徒孙双掌之中,算是暂时缓和住了少年伤势。比起叶知晓接下这一剑,他临敌不避,迎难而上这一点更是让她欣赏少年几分。 “放心,没什么大事,回去青岚峰后,师祖给你上些上好的伤药,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多谢师祖。” “乖徒孙,表现不错,没坠了你师尊师娘的名声。” 少年憨笑一声,双眸如阳光般清澈,只是双掌伤势可怖了一些。 ------------ “柳姐姐,许久不见。”两渡峰战场上,江婉清所在的小队正迎面遇上刘如雪的部队,二人争斗之余,却在暗自里传音叙旧。 “清妹妹,姐姐这里要和你道个歉,前些日子你不在的时候,我见过许君了,不过你放心,是我主动求见的。”柳如雪用一记冰盾防御下数道风刃,挥手又击出几根冰锥。若只论场面,两人倒是打得火热,但实际上两人都只是如闲庭信步般。 “他已经和我说过了。” 柳如雪神色略有黯然,但随即淡淡一笑道:“贤伉俪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恩爱。” “不知姐姐近来可好。”毕竟自己也算是“趁虚而入”,江婉清也不好意思在这个问题上多谈论。 “一切都好。对了,妹妹,前几日我在涂山部看到了一些北皑洲来人。” “大衍国?” “嗯,看样子他们和涂山部一直有联系,我估计裂空虎族那边也是差不多情况。大衍国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谋划你们人族,妹妹你和......和许君万事小心。” 江婉清用风镜挡下四面偷袭而来的几道术法,而后似乎是对战场之上各种袭扰不太耐烦,干脆激起一阵龙卷裹挟住二人。 “多谢姐姐关心,回去后我会告诉许薪的。只是大衍国素来行事谨慎,听姐姐的意思,姐姐似乎轻易便发现了他们,会不会是阴谋?”虽有飓风环绕,但二人仍保持着争斗姿态,毕竟两军之中都有一些灵识出众之人,至于有能力探查进来的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妹妹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可能,如此一来,即使有阴谋也一定是针对许君了,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莫要着急,我一定会让相公小心的。”情急之下,江婉清也忘记了要改口。 “相公。”柳如雪在心里默念一声这两个字,一股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 “妹妹近几日可以关注下你们大营是否有异动。” “姐姐的意思是,有内应?” “当年那件事情,若不是有内应,怎会那般发展?许君......许君这些年在宗门内可有受委屈?”柳如雪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让她这些年辗转难安的问题。 “相......,他一切都好,姐姐你不必太多担心,有我在宗门陪着他呢。而且现在他境界已复,他还说往日仇怨,他都会一一报复回来!” “不要,告诉他不要报复了,既然都选择了放下,那就让往事随风而去吧。我只愿你们两个往后平平安安,妹妹你可一定要给许君多生几个孩子。好了,就到这里吧,出去了。” 不等江婉清答话,柳如雪已是使出一道巨大的冰晶龙卷直刺向她,看样子柳如雪已是用出了全力! “风蚀!”无数青色灵气汇聚于江婉清身前,轰然与柳如雪的术法撞击在一起。原本环绕着二人的飓风仿佛被一只大手无情撕碎,碰撞的余波扰动得数十里内的灵气动荡不安。 片刻之后,两位女子皆是倒退而出。 第十九章 少年与梦想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嘶。”清源镇内,少年忍痛给自己双手涂上伤药,师祖给的伤药果然好用,只是一夜功夫,伤口便有了愈合的趋势,看样子只消三五日时间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知晓,在家不,我们来找你玩啦!”门外传来婉儿姐姐的叫门声,少年打开院门,却发现除了婉儿姐姐和叶先生外,李直居然也来了。 “嘿嘿,听婉儿姐说要来找你,我就一起来了,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都进来吧,婉儿姐、叶先生,上午好呀。” “小知晓,你的伤怎么样?” “婉儿姐,没啥事,师祖给了我上好的伤药,要不了几天就恢复了。” “我说叶师兄,你也是真的猛,居然敢用双掌接下我的剑,好在没受大伤。”李直倒是很没有做客人的觉悟,抢先在院里的藤椅上坐下,还顺手从桌子上拿了水果吃起来。 “我身体比较结实嘛,对了,叶先生,今天还要去湖底练习吗?” 诸葛天心正隔着院墙看向隔壁漆菱薇的屋子,对于少年的话没有搭理,倒是婉儿姐一把搂住叶知晓的脖子,很是开心地道:“小知晓,除了练习,今天我们还要去野炊!” “野炊?我也一起去!”终究还是个孩子,遇到好玩的物事,李直便按耐不住了。 四人来到那日的山谷之中,当李直看着叶知晓满身疲惫地从湖底爬出来时,脸上肌肉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你就是这么炼体的?” “对啊,叶先生说在湖底练习锻体术很有益处。” 李直蹲在叶知晓旁边,用手肘拱了拱他,压低声音说道:“叶师兄,你对叶先生了解多少?” “他和婉儿姐姐救过我的命,但是也不算很熟吧,毕竟叶先生不常说话。他们不是铭剑宗的吗?” “他们两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也就只在宗里见过他们两三次而已,只是听我父亲说他们是宗门内的名誉长老。” “可能他们比较喜欢四处游历吧。”修行界多的是这样游历四方,居无定所的人。 “应该是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种炼体方式,也难怪我打不过你。” “咳咳,你的剑术也很厉害啊。行了,我力气恢复了点,去帮婉儿姐做事吧。”不远处的诸葛婉儿正在准备瓜果点心,她还不知去哪里抓来了几只野狍,看样子是准备烧烤。 吃过了一顿让两位少年恨不能把手指头都咬进去的午餐,二人还来不及称赞婉儿姐姐的手艺,一直慢条斯理的先生却是开口了:“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说实话,叶知晓之前还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为母复仇的想法占据着少年的心,可是现在已经得知仇人已被宗门斩杀,虽说炎龙一族仍在,可是自己当真就只为这个活着吗? “我想做英雄!像姜行云那般的英雄!”李直却是不假思索,少年心性一览无余。 “小李子,我记得姜行云当年就是你们铭剑宗出身的吧?” “婉儿姐,是咱们铭剑宗!”李直纠正了婉儿姐的一个口误,悻悻然说道:“嗨,那时候咱们铭剑宗还是个小宗门呢,再说了,他后来不也叛出宗门了吗?真要说起来,宗门能有今日规模,还是咱们铭剑宗沾他的光比较多。” “叛宗?”叶知晓只是间或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物,对于详情他确实不知。 “那时候还是新历之前呢,姜行云出身草末,是我们铭剑宗一个出宗游历的长老从凡人地界带回来的孩子。不过他天资过人,他突破至道劫境的速度至今在宗门内还没被打破。后来据说是他不满宗门内视凡夫俗子如草芥的态度,斩杀了一些惹事的长老子孙,这才与宗门决裂,一气之下去边境从了军。唉,我也就想不明白了,只是一些凡人而已,我的姜大神至于这么动怒吗?” “凡人?凡人不也是人族吗?”听闻李直态度,叶知晓心中有些怒气。 “当然是人族啊,但也犯不着就为了这个和宗门决裂嘛。自古以来,撑住人族的都是修士,厮杀的、打仗的、运筹的,都是修士,那凡人忍气吞声一点我觉得也没有太大问题吧?” 叶知晓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事实也却是如同李直所说,自人族立族以来,便是修士做出来九成九的贡献,那凡人的地位低一些,这不公平吗?不应该吗?可是一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凡人中的一员,少年觉得这样有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过呢,这也不妨碍姜大神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从我练剑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了要和姜大神一样,用我手中三尺青锋守人族大门!”黎明之战中,青衣剑神姜行云镇守人族东海,剑开天道,自此成为世上所有用剑之人绕不开的那座山,少年想成为那般英雄人物,自然无可厚非。 “小知晓,你呢。”婉儿剥好了一个桔子,细心挑去白筋后递给安坐在一旁的先生,让本以为能分到几瓣的李直一时之间尴尬不已。 “其实我也没好好想过我以后要做什么。先是变强吧,我的母亲被炎龙一族所杀,师尊说我至少要到道劫境才有能力去找炎龙一族的麻烦,可是找完麻烦后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过我听说师尊师娘有些仇家,以后要是能一辈子陪着师尊师娘,有能力照顾他们保护他们,其实也挺好的。” “静心得月,合乎法理。”听闻先生开口,少年向他望去,却觉得先生的眼中,似乎有些许悲悯。 ------------ 此刻已是夜里,大营中却是灯火辉煌,巡查的队伍交相往来。涂山部残军进入两渡峰战场之后,大营便加强了警戒,毕竟之前涂山部打败甘杨军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江婉清的队伍负责的是大营外围西南侧的巡查警戒,刚巡视完一圈,来交接的队伍却还没有到。也是,如今正面战场之上妖族大军已成败退之势,想必过不了几天这场战役就要结束了,枢卫队这边有些放松倒也正常。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那边看看,一会就回去。” “清姐,我们一起去吧。”李玉璐有些犯困了,虽说修士并不需要太多睡眠,但是连战了数日,今日大战才暂时告一段落,众人的精气神着实消耗巨大。 “没事,我就去那边转一圈,交接的队伍也快到了,你们先回去吧。” “要不我陪着队长,你们先回去吧。”见是邢方发声,众人也都没了意见,邢方老成持重,有他陪着众人也都放心,就连江婉清也是点头同意。 “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哎呦,这几天真是累死了。”李玉璐伸了个懒腰,和其他人一起回营休息去了。 “队长,有什么问题吗?”别人或许不清楚,但邢方却是知道刚才江婉清所指的方向通往一座隐秘山谷,按理来说队长应该不至于特意提到才对。 “前几天咱们不是遇到柳如雪姐姐的部队了吗,她说让我关注下大营近几日是否有异动。” “她的意思是,有内奸?” “人族阵营里内奸肯定是有的,但在不在大营里就不知道了,大战将止,这几天咱们谨慎些总没错。” “说得也是。”二人此刻正站在一处阴影之中,巡查之时,掩身术法更是时时开启着,毕竟若是真有异动也不能先打草惊蛇。正在二人低声说话之时,前方道路之上,有些许异动传来。二人相视一眼,无须作声,沉默跟了上去。 ------------ “柳统领,巴契诃族长求见。” 营帐里正准备卸去甲胄的柳如雪闻言,停下手中动作,说道:“快请他进来。” “族长,您怎么来了?有事情找我吗?” “茉伊拉,听说许薪重回巅峰了?”柳如雪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她第二次和许薪一起游历时拜托许薪给她取的人族名字,她其实更喜欢这个名字多些,不过好在等她成了族中最强者后,也只有族中的一些老人会喊她之前的名字了。 “嗯,他现在就在战场对面。” “他真的重回巅峰了?” 柳如雪脸上浮现出少女般甜蜜的笑容:“是的,我看还不止呢,他应该就快证道了。” “那就太好了!是这样的,茉伊拉,你是我们雪狐一族的瑰宝,族里所有族民都希望你能获得自己的幸福。”作为雪狐一族历史上唯一一个道劫境修士,柳如雪深受族民们的爱戴。 “族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和许君已经不可能了,再说了,他都成亲了。” “我听说人族那边这些年对于纳外族女子为妾侍已经没那么排斥了,而且作为英勇的战士,许薪本就配得上更多的妻子。” “族长,那......那我们族群怎么办,涂山部可是在和人族打仗呢。”之前柳如确实没往这方面想,但今日由族长提起,要说她不心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哼,这些大族只是把我们当成工具而已,族里这些年对他们的做法早就不满了,我们准备脱离涂山部。现在的雪狐一族,哪怕重新回到雪山上也能很好的生存了。”这个世界上种族的数量比繁星都要多,对于大族来说,一些小种族的加入和脱离并不算罕见,只要能交得起大族这些年的“保护费”,双方都能说得过去,脱离也不算什么麻烦的事。 “可,这事要我怎么开口?” “哪能由我们雪狐一族的瑰宝开口,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许薪,向他提亲。” 营帐之内,柳如雪对着这个一直爱护自己的族长,盈盈拜下。 第二十章 真相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今夜无月,阴暗的山谷里,江婉清和邢方静静地潜伏着。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人影已经在那边站了有一阵时间了,似乎是在商讨什么事情。只是被小型法阵隔绝,从江婉清他们这个角度,分辨不清二人的身份。过不多时,二人似乎谈论完毕,皆是转身离开。 “刘刚!”江婉清对他们跟踪的那个人有些印象,出身自霁色峰! 空地之上,与刘刚接头的那人退了几步,却是又折返回来。他望向刘刚远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笑容。接着似是心有所感,他抬起右手,手腕上一个精巧的手环正传出阵阵微弱的波动。这是大衍国来者的标志!密林之中潜伏着的江婉清心中微凛,看来宗内叛徒果然和霁色峰有关。 空地上的大衍国来人略一查探手环,脸上笑意更盛了一些,他很是随意地转头,看向江婉清二人藏身之处! 被发现了!情况不明,要先把情报送出去,江婉清的第一反应便是收起手中的影音石,便欲抽身而退,她自信以自己的速度,敌人绝对留不下她。 “笃。”一道术法刺破她护体的衣甲和灵气,刺入她的后腰,转瞬间封闭住她全身上下的灵气波动。江婉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一直信赖的队友,邢方。 “队长,先委屈您一段时间,等回头事情结束了,老邢我任凭你处置。”江婉清此时已是被封禁,邢方将她的身体倚靠在树干上放置好,从藏身之地走出。 “可是邢先生?”空地上那位大衍国来者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自信和从容。 “被你们这些躲在暗地里的虫子称先生,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呵呵,各取所需而已,邢先生不必如此刻薄。” “还需要你帮个忙,这事情得要霁色峰那边背上。” “理当如此。” 邢方从储物袋中拿出信符,催动之后,另一边很快就有了反应,一个小巧的人影出现在信符上方,正是天镜宗殿阁长老陈云。邢方脸上换上一幅谄媚神色,恭声说道:“陈长老,这么晚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邢方,这次又有什么情报给我?” 邢方眼神示意一番,大衍国来者接过话头道:“陈长老,刚才我与贵门弟子刘刚接洽,离去之时被邢先生两人撞见,好在邢先生当机立断制住了他的同伴,不然事情败露,少不得一番麻烦。” “大衍国。嗯,此事我知道了,邢方,这次你立了大功,回宗之后我定有奖赏。” “不敢当不敢当,要是没有陈长老的帮助,也没有我邢方的今天。只是陈长老,这江婉清我们该如何处置?” “不要让她再回到宗里,打仗嘛,总会遇到点特殊情况,记得做得干净些。” “陈长老的意思我明白了,这里就交给我了,陈长老好好休息。”通信断去,大衍国来者也是告辞一声,场间便就只剩下了江邢二人。 “队长,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不过队长你放心,老邢我不会害你性命的。”邢方边说着,边解去江婉清语言上的禁制。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队长你是知道的,老邢我出身不好,跌跌撞撞这才达到了入宗资格,这期间自有陈长老对我的一点帮助。不过说到底,我是天镜宗的人。” “宗主?”江婉清眼中有些不敢置信。 “队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强大的宗门。如今人族势力已经达到巅峰,雄踞九洲之地,可是高端战力所能掌控的地界已经到了极限。对外无力,一些人便想要在内部获得更大的权力,甚至不惜和外族勾结。只不过他们的行为大体上还未损害人族和宗门的利益,所以一直以来宗主都对他们报以宽容之心,只是给与警告希望他们迷途知返。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所以我们需要快刀斩乱麻,而这柄刀,就是队长的丈夫。” “你们敢算计我相公?!” “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队长你放心,宗主已经留好后手,许薪性命必定无虞。” 江婉清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当年柳如雪被截击,是不是也是宗主的意思?当时的情报,霁色峰那边可是很难得到的!” “天镜许君,有希望成为我们天镜宗新历以来第一个至圣境的人物,怎么可以娶一个小妖为正妻。” “卑鄙!” “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你刚才说的情况有变,是什么意思?” “这个,容老邢我以后再与队长说明。”不等江婉清再说话,邢方重又补上禁制,带着江婉清往密林深处钻去。 ------------ 又是一个大好晴空,刚刚去宗门口处送行铭剑宗完毕,叶知晓又回到小院之中开始修行一些简单术法。这些日子在湖底练习锻体术,他的身体比之之前又强健了几分。而且根据师尊的修行笔记,他这段时间练习各式术法都有所精进,虽说不算纯熟,但轻身术、掩身诀等简单术法也能勉强用上了。 下院假期就要结束了,这两天镇中人气也多了起来。叶知晓还没修行多久,便有人来访。 “知晓,在家不?”听声音像是执事楼赵铸师兄。 “赵师兄,好久不见啊,有什么事吗?” “刚才听执事楼那边的师弟说见到你了,来看看你。顺便看你有没有空,执事楼这两天忙得很,好多卷宗要处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今天刚好没什么事情,我去执事楼帮忙吧。” “嘿嘿,小子上道,晚上我请你搓一顿。”赵铸搓了搓手,做出个喝酒的动作,让少年想起一段很不好的回忆:他第一次喝酒便是被这位赵师兄撺掇的,记得当时自己被辣得满面通红,许久说不出话来。 锁上院门,叶知晓随赵铸师兄来到执事楼中。卷宗位置在顶楼一处阁楼中,此刻房中已被各式卷宗塞得满满当当,弟子季考结束不久,看来是文档资料还未处理完毕。但这数量也太多了一些,看来这几天师兄那惫懒性子又发作了,十来天的功夫,居然还剩下这么多活没干完。这是眼看弟子假期将尽,来不及处理了才想到找自己这个帮手吗? 辰院并不是天镜宗下院中的大院,但是弟子数量也是过万了,每次季考之后都需要根据弟子成绩来决定是否让一些人除名或者升班级,执事楼工作量不小。赵铸师兄便负责成绩的汇总,只需在收假前将成绩交给院里管事即可。按理说这项工作不应只委派一人来做,但奈何下院执事委实不是一个油水多的活计,所以楼内执事弟子数量向来不多,据少年所知,现在执事楼内也就只有八名执事弟子。 成绩汇总对于像叶知晓这样的学院弟子来说,其实是个比较有意思的活,虽说他认识的人不多,但是能够提前知道各位同学的季考成绩,少年心中有些异样的成就感。 做了一个时辰,赵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知晓,休息会,腰都快断了。” “好的,赵师兄。”少年亦是瘫倒在椅背上,精神上确实有些乏了。 “我去倒水,顺便给你带一杯。对了,前几天我在楼里找到几本旧书,好像是灵物图鉴之类的,你不是一直喜欢看这玩意吗?我放在那边书柜了,你可以看看,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带走,反正是没人要的旧书了。” “谢谢赵师兄啦。”休息了一会,赵铸还没回来,少年也未多想,来到墙角的书柜旁,书柜上确实多了几本他以前没见过的旧书。书上有些灰尘,看样子的确是沉寂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好些年了。少年拿起一本摆放的有些歪斜的书,略一翻动,一张薄纸掉落出来。 “我是天镜宗外务堂执事弟子李风年,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我的异常了,现在应该正在赶来抓我的路上。宗门草菅人命,为正道不容!我留下这份证据,正是为了揭示宗门的阴谋。四天前炎龙一族首领瑟拉飞被宗内长老生擒,勒令押送回宗,我正是押送队伍的队长。昨日夜晚,有枢卫队执宗主手令让我们移交囚徒,经我确认,手令印章、密纹无误,确是出自宗主亲笔。但交接完毕之后,我便听闻瑟拉飞于子时时分破牢而出,进入婆娑洲境内,造成大量弟子和数十万凡人伤亡。可是囚禁牢笼为我宗特制,没有宗门密令,道神境绝记无法以力破开。宗主便执有这道密令,而交接队伍的队长正是宗主弟子江玉!宗主因一己阴私,坑害无辜者性命,理当受到弹劾,可我人微言轻,如今更是引起注意,只怕无力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只能希望看到这封信件的人能够还这些惨死者一个公道!” 阁楼之上,少年看着信上文字,心神激荡,怔怔无言:他的母亲正是惨死于瑟拉飞之手! 门口拐角处,陈红挽着赵铸手臂,低声问道:“信上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我倒是觉得知道真相对他而言更好些吧,而且只要再帮那边做一件事,我们就可以脱离出天镜宗,加入大衍国了。你我也能向更高的境界冲击,再也不需要像现在这般低声下气,碌碌无为!” “嗯,都听你的。”陈红看向屋内茕茕孑立的少年背影,心中有些苦涩。 第二十一章 开幕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知晓,水来了。怎么愣住了,书不和你心意吗?”赵铸测过身子,尽量不让自己略微发福的身躯碰倒屋内堆满各处的卷宗。 叶知晓仓皇将信纸收入衣袖,将书放回原位,沉声问道:“赵师兄,这些书你之前看过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书就犯困,怎么了,书有问题?” “没,没有。书挺好的,我能把这几本书都带回家看吗?” “都是些没人要的旧书,你拿去吧,放在我这里也是吃灰。” “谢谢赵师兄。”少年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表情微怔:“这是加了清琼蜜?” “你陈红师姐加的,你小子不是一直很喜欢喝加了清琼蜜的水吗?” 少年有些心烦意乱,此刻的他心神仍是被刚才发现的密信占据,他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冷静一番:“赵师兄,继续干活吧。” “赵师兄,陈师姐,我刚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吃饭,先回去了。”工作完毕,少年怀抱着几本旧书与人道别。 “你小子家里能有什么事?” 陈红暗暗掐了赵铸一下,和颜对叶知晓说道:“那你就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嘞,赵师兄、陈师姐,回见。”少年与二人挥手作别,小跑着离开执事楼。 “本来还想和他一起吃最后一顿饭的。”看着少年孤单远去的身影,赵铸心里其实也不太好受。 “山高路远,总有他乡重逢之日。” “你说得对,总有重逢之日。我们回去吧” 叶知晓一路跑着,却并未回到小院之中,而是直奔徽山而去。等到他登上徽山山顶之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个世界。天空之上,一道狭窄的上弦月挂在那里,幽幽的光芒照在少年的身上。夜色下的天镜宗静悄悄的,站在山顶平台之上,远处清源镇传来的灯火让少年的心思平静了一些。呼吸着山上微凉的空气,少年静静沉思着。 若信上所言是真的,那自己母亲的惨死宗门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不,不止母亲,还有众多的弟子和数十万凡人的性命! 叶知晓想了很多。太平镇上母亲的音容笑貌,被宗门收养后这六年多悲愤而又平静的时光,回宗之时地面上逃亡的凡人,更有重新让自己感受到家的温暖的师尊和师娘。有那么一阵子,脱离天镜宗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海,但冷静下来后,他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情告诉师尊和师娘,他们总不会害自己。对吧? 淡淡的月色之下,少年站在山顶,静静地思考着、挣扎着。在他这尚且短暂的一生中,他从未有过如此的迷茫。 少年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渐亮了。他把自己摔到床上,看着房梁,精神上的疲惫令他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睡眠之中。可是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年便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少年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梦中的两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幅是师尊浑身浴血地抱着师娘的尸体,悲痛欲绝;另一幅,就在这天镜宗内,山峦、河流、草木、楼台、师长,万物俱灭! 把这个梦告诉师尊!师尊说过,修行者一饮一啄皆有因果,尤其是异梦,往往与现实对应。少年从床上爬起,鞋子都没穿好便冲向传信楼。在这个世界上,一般以信符联系,但如叶知晓这般的低阶修士,往往无法支撑长途传信的消耗,于是在世界各处,宗门和商行便会建立专门的传信楼,只需支付一定的灵石消耗,便可达到传信目的。清源镇作为下宗弟子的一处大居所,便设有这样的传信楼。 按照师尊要求,叶知晓一般三日会和师尊联系一次,此时情况紧急,少年也顾不得和师尊的约定了。进入楼内一处小房间中,少年从师尊赠予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小块灵石,放在阵盘之上,随即将阵盘调整到师尊的传信频率,启动之后,阵盘上一个巴掌大的圆形法阵浮空半寸,过不多时,师尊的影像便浮现在法阵之上。 “知晓,怎么这时候给我传信,出什么事情了吗?” 少年将刚才做的梦简略向师尊描述一番,还不忘提醒师尊和师娘万事小心。影像中的许薪影像闻言后眉头亦是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略一沉默之后,他劝慰少年道:“知晓,我们会小心的,你在宗门里也要多留心一下,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多生枝节。我这边估计再有几天的功夫就可以回去了,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嗯,师尊,还有一件事。唔,还是等您回来再和你说吧。”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等我回来再说也行。师尊这边还有点事情,你这段时间好好修行。” “好的,师尊你去忙吧。” 收起信符,许薪转身看向营帐内其余四人,正是段刚、李玉璐、季晓凡、刘允。 “你们是说,你们队长和邢方一晚上都没回来?” “是的,许哥。昨晚巡查快结束的时候,队长和老邢说再去东南方那边看看,让我们先回来,可是直到辰时他们两个还没回到大营之中,我们又不敢直接用传信符联系他们,只好来找你了。”枢卫队有时候会执行一些潜伏任务,而信符在启用的时候会有灵力波动,极易暴露位置,所以一般在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枢卫队的修士都会关闭信符。 “你们先别急,我暂时还没有警示。这样,我用道命宫看看。”因为对命运道的感悟,在发生变故之前,许薪往往会得到一些警示。这几天在他的预示中一切如常,但弟子的梦境让他产生一些不好的感觉。 四人原本还想留在营帐中见识一下命运道的一些神奇手段,但听闻许薪说道命宫会牵涉到诸多私人隐私,四人也是识趣到了营帐外为许薪护法。营帐之内,许薪运转道法,和之前他检视叶知晓的命运、因果时差不多,营帐仿佛被从现世中剥离出来,漆黑的空间里,无数光点在各处亮起,随即从光点中引出一条条各色的丝线连接到许薪身体各处。其中有两条最为特殊,两条大红色的命运线,皆是连接到许薪的心脏部位。 许薪看准这两条命运线中偏左的一条,精气神贯注其中,探查之后,却是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在镜湖?”按照一般的制式飞舟的速度,镜湖的位置离天镜宗不过半天路程,但从两渡峰赶过去,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许薪深入感知一番,发现妻子应该没有危险,心中虽说疑惑不减,但终究放心不少。 收起道命宫,刚退出那种玄妙状态,传信符便又传来波动。许薪查看完之后,心中的疑惑终于散去。 “都进来吧。” “许哥,怎么样了?清姐有危险吗?”李玉璐一脸焦急地看着许薪问道。 “没什么事,刚才宗主给我传信了,他说昨夜你们队长和老邢巡查的时候,不小心进入了秘境之中,宗门已经确定,秘境出口在镜湖,让我们不要担心。”这个大千世界之上,时常会有小界开启,而且出入口一般都在不同地界。虽说小界之中往往有一定危险,但以江婉清和邢方的实力,想必不会出问题。而且枢卫队信符之上都会存有宗门特制的定位标记,若是出现异常,宗门会及时清查,便是为了防止这类情况发生以致弟子下落不明。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放心了。”四人亦是心中大定,皆是要告辞离去。 “报!”营帐外传来传令兵的声音。 “进来。” “启禀许参军,大营外雪狐一族组长巴契诃求见。”听闻来者,众人皆是面色怪异地看着许薪,他与雪狐一族的纠缠,四人可都是听闻过的。 许薪也是有些讶异,想了想还是决定与他见一面:“嗯,你们放他过来。你们四个也和我一起见见巴契诃族长吧。”若是抛下四人独自与雪狐一族族长见面,之后倒是不好与妻子解释。 ------------ 人境婆娑洲,镜湖。这里原本是一处火山口,但火山沉寂之后,地下水涌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处山上之湖。湖面呈现一片颇为规则的圆形,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如同一面镜子般晶莹。 山腰处,江婉清身上的封禁已被解开,这让她可以自由活动,但灵气的波动却仍是被禁制着。此刻的她正看着湖面思考着什么,不远处的树下,邢方正在和什么人联络,看样子是在谋划下一步的动作。 湖的对岸,一个妙龄女子正双手鞠水清洗着自己的脚面,在她后面,两个男人遥遥看着对面。 “没想到虞万卿插了个手。” “我们的计划正好可以提前了。” “大先生,咱们的人手还没就位呢。” 诸葛天心转头直直看着身旁的男子,也不说话。 “行了行了,我回去一趟把他们带过来,大先生你别这么看着我了,我瘆得慌。”男子说完,转瞬消失在湖岸处。 “先生,那咱们去哪?” “先吃早饭。” “好嘞,先生。” 第二十二章 行刺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镜宗,霁色峰顶临崖处。 “老陈,这么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 “昨日夜晚我门下弟子和大衍国那边接触的时候被江婉清撞见了。” “什么?”碧叶峰峰主林沐晨有些慌神,宗内人人都知道,他和霁色峰主陈云可是一条船上的。 “好在邢方及时制住了江婉清。可问题在于,我让邢方直接做掉她,邢方却将她带到了镜湖,现在看来邢方已是叛变。” “这个邢方不是一直是你的人吗?他能叛向谁?” “应该是宗主。”陈云右手握拳,沉吟一声。 “选在镜湖这个位置,看来宗主是有意让我们跳到明处了。那你找我来是什么意思?” “我们和宗主的矛盾其实就差一层窗户纸,如今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干脆出其不意,就趁此时机做掉虞万卿。他那个位置,实在是坐的太久了。” “可我们现在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啊。” “不算闭死关的三位长老,本宗理事的天圣境一共四位。枢密堂罗振心一直以来与我关系不错,若是能够处置好宗主,他必会支持我。至于外务堂林峰长老,前几日我和他有过交谈,他的意思是,外务堂只处理宗门外务,他只求本宗能够万世绵延。” “如此一来,只要我们能解决宗主,大事可成!只不过在宗门内,我们绝无可能打败宗主啊!” “正是如此,所以我想由你去杀了江婉清和邢方,引宗主出宗。而后我中途埋伏,到时自有人相助。” “何人相助?”在人境内,能够参与那种程度的战斗的,外族当然不可能,可人境的天圣境大多有名有姓,绝不可能参与到他宗争斗之中。 “伏天!” “那个野修,这样会不会有损我们的名声?”作为人境野修之中境界最高的人物,伏天的恶名与他的实力一样有名。 “现在只有成王败寇,名声这种东西,等我们掌了权,自然会回来找我们。” “那我就听你的,这就去截杀他们二人。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将许薪一门全部拔除!” “呵,老林,你还真是对许薪怨念深重啊。行,许薪的徒弟那边我自有安排,你这就去吧。” 看着林沐晨腾空而去,陈云在心中计较一番,事情应该没有纰漏,他这才唤来一名弟子,吩咐道:“你让李屹将许薪的徒弟诱骗至宗外,找两个野修,把他们都做掉。” “师尊,弟子亲自去岂不是更万无一失?” “紧要关头,不容有失,按我的意思去做。” “是!” ------------ “巴契诃族长,您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雪狐一族虽说身在天狐族涂山部阵营,但毕竟只是小族,加上巴契诃也并未在军队中任职,所以仅以白衣身份来见许薪,倒也能得到通禀。 巴契诃见到营帐中还有其余四人在,眼神示意许薪将众人支开,许薪却笑着开口婉拒:“这些都是我的亲信,老族长有事但说无妨。” “许薪,听闻你重回巅峰,想必现在的你有能力履行之前和茉伊拉的约定了。我此次来就是替我们雪狐一族的瑰宝向你提亲的。”巴契诃说完后,营帐内诡异地安静下来,李玉璐四人皆是一脸尴尬地看向许薪。 许薪也是心中无奈,他叹了口气,解释道:“老族长,我和柳如雪缘分当年便已经尽了,老族长还是先回吧。” “又不是让你休妻再娶,你们人族近些年不是盛行娶外族女子为妾吗?到你许薪这怎么就不成了?” “呃。”许薪没想到巴契诃的来意是如此,更是没想到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如今却是连做妾侍都愿意。 “老族长,我的妻子现在不在这里,我们这时候来说这事终究不便,柳如雪的心意我明白了,等我妻子回来了,我会告知她,到时候再做决定可好?” “天镜许君难不成还是个妻管严?” “喂,老头子,许哥是尊重你才好言好语和你说话,你态度好点!”李玉璐见巴契诃语气越来越过分,忍不住出声指责。 “她现在就在百里外的风魂谷,没得到回复我可没脸回去见她,你自己找她说去。” “你个老头,没脸没皮了是吧?” “小玉,不得无礼。老族长,小玉妹子性子急,你别见怪,这样,我们陪你一同回去,如何?” 巴契诃神色终于缓和下来,点头同意道:“那也行,我带路,咱们这就走。” 闻言,许薪也是不加戒备行至巴契诃身边,正在此时,一股极度危险的预感涌现在心头。巴契诃灵海处一点光芒亮起,转瞬间便照亮整个营帐! “归一!”无数根扭曲了空间的线条从许薪指尖划出,笼罩向巴契诃。 “呵呵,天镜许君,名不虚传!”巴契诃背后,一道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脱身而出。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将营帐整个掀翻,一道雷柱直冲入云霄之上。但好在爆炸的威力似乎被限制住,余波直上苍穹,只是声势看起来骇人了一些。 “都没事吧?”刚才紧要关头,许薪只来得及用道法将爆炸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但自己也因此受了不轻的伤,此刻一缕鲜血正顺着嘴角流下。 “咳咳,没事。许哥,你怎么样?” 许薪擦去嘴角的鲜血,吐出一口浊气,回道:“我没事。”见附近汇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高声遣散众人:“刺客已经伏诛,都回到各自位置,加强警戒。” “报!风魂谷处有战斗发生,其中一方疑似敌军统领柳如雪。” 许薪微一沉吟,似乎是柳如雪身陷危险之中,巴契诃被人以控魂术掌控,看来他们对柳如雪也有安排!正当他想要前去营救之时,一股异常的感觉浮现而出。掐指一算,许薪惊呼出声。 “清清!” “许哥,队长出事了吗?”清心小队的四人皆是一脸关切地围了上来。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危机,许薪也是顾不得废话,一身气势冲天而起,察觉到周围空间已被稳固住,无法以空间道瞬移,他腾空而起,朝风魂谷方向急速飞去。 “这是,道神境?”李玉璐看着许薪离去的身影,怔怔而言。 风魂谷外,两个人站在树荫中,看着谷内的战斗。 “走吧,许薪过来了。”浑身被阴影笼罩地男子开口说道。 “嗯?这就走啦,不等许薪过来吗?”;另一名男子则是一身便衣,领子有些吊儿郎当地歪斜着。 “我可不想和道神境的许薪正面对上。” “他已经道神境了?” “刚才我操控那头老雪狐的时候,紧要关头被他以道神境的手段将诛神雷的威力限制住,否则也不会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嘶,连诛神雷都能限制住?那咱们快溜吧。”不同于前些时候在甘杨军营帐内爆炸的爆灵丹,诛神雷的威力足以和天圣境界的出手相当,哪怕是在大衍国也是很稀罕的物件。 “老朱,你说咱们两个道神境能不能和许薪过过手?”潜行路上,身穿便服的男子问道。 “咱们两个联手拖住他一时半会应该不难,但要是他真生出了火气,只怕咱们俩至少得留下一个。” “啧啧,真猛,那只母雪狐看来是死不掉了。” “一只小妖而已,她的死活本来就不重要,只要许薪是先来救她就行了。” “许薪这么选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这边这么近,他几个呼吸就过来了,拖不了他多少时间他便能赶往镜湖那边。” “他选择先去那边也是一样的结局,几位大人的手段岂是你我能够揣测?” “是啊,能在那样几位大人手底下做事,前途光明呀。”能让道神境觉得“前途光明”,也不知那几位大人到底有何手段。 风魂谷中,柳如雪原本正在等待族长带回消息,一支六人小队突然出现,直扑向她。她本来便是跌跌撞撞进入的道劫境,在这个境界中算不得强手,而这只小队显然训练有素,仆一交手,她便觉得捉襟见肘,而两名道劫境敌人的招式更是令她险象环生。好在她所领悟的冰系道法虽说攻击不算强大,但防御尚可,这才暂时僵持下来,但不出所料,最多半柱香的时间,她便会命陨于此。 就在缠斗之时,人族天镜军大营方向,一道雷柱直上苍穹。柳如雪一时分心,几道攻击落在她的身上,几道寸许深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笃笃笃。”就在柳如雪危如累卵之时,六道青色剑芒天外疾驰而来,径直贯穿敌人身体,险险将柳如雪救下。 “许君,你怎么来了,族长呢?”来人浮在空中,似乎并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他被控魂术掌控,用以行刺于我,刚刚已经自爆了。如雪,清清现在有难,我先赶去救她,你自己多加小心,回来之后我再与你解释。”许薪急忙说完这些话,往空间封锁的边缘飞去——镜湖离此地太远,必须以空间挪移道法才能尽快赶去。 风魂谷中,听闻族长死讯,柳如雪有些发懵,但刚才许薪道神境的波动又让她心中有些憧憬。这短短片刻发生的事情,让这个一直以来清纯如少女的女子,有些不知喜悲。 第二十三章 选择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十天的假期眨眼而过,除了师尊和师娘不在宗门内,对于叶知晓来说,日子仍是与之前一般在修炼中平静地度过。明日便是下院开课的时间了,看到隔壁已经空无一人的小院,叶知晓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少年从传信楼赶回后,只觉得睡意已消,便干脆在院中修行起来。 “咚咚咚!”下午时分,院门处传来李屹叫门的声音:“知晓,在家不?” “有什么事吗?”李屹虽说也住在清源镇,却是在镇上另一角,平常除了上午的上课时间两人倒也不会过多相聚。 “前些日子放假我不是回家去了吗,咱们俩都突破到了真元境,还没出去聚聚呢,上午一起去外城玩?” 天镜宗不远处的镜源城,由于大量弟子长老的亲眷聚集,而且时常有弟子去往城中找“凡人的乐子”,所以素来有天镜宗外城之称。只不过早上的梦境和师尊的叮嘱让少年心中戒备,他不太愿意这个时候出门。 “就在镇上聚聚也行吧?” “哎呦,镇上哪有外城热闹,而且我险些被宗门除名,就当是为我庆祝了,跟我一起去嘛。”李屹也不由叶知晓分说,右手拦过少年的肩头,硬是把他从院子里拽了出来。 “可是师尊特意叮嘱过我这几天小心些呢。” “外城那边治安一直好得很,再说了那么多巡逻的卫士,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 少年一想也是,外城多宗内弟子和长老的亲眷,所以宗门内一直很关注外城的治安,甚至连去往外城的官道上都一路有卫士巡逻。 “那我们吃过晚饭就得回来哦。” “行啦,走吧!” 来至天镜宗东门处,一条宽敞的大道直通向远方。不远处有专门的舟车和灵兽供弟子骑乘,只是不同于宗门内的免费舟车,这里需要交纳一定的费用。 “我们骑赤羽兽去吧。”赤羽兽是一种形似马匹的野兽,但较之凡间马匹,速度要更快,据说一些品种优良的赤羽兽奔跑起来不比顶级飞舟速度慢。只是可惜赤羽兽虽然脚踩火云,却没有飞行能力,不然就能满足无数少年骑乘飞马的愿望了。 叶知晓抢先好友一步从储物袋中拿出灵石交付了,毕竟拜入许薪门下后,他的灵石花销已是不愁了。少年满心欢喜地骑乘上两人多高的赤羽兽,呼哧一声,赤羽兽便在在官道上飞奔起来!哪个少年没有追风逐月的梦想呢? 说是不远,但以赤羽兽脚力,到达外城也需要半个时辰左右。两位少年在道路上一路疾驰,这般骑乘妖兽的经历,向来拮据的两人可从来没有过。一路之上,清风扑面而来,成排的树影呼啸着向后远去。颠簸的兽背之上,叶知晓只觉得心情舒畅,这两天积郁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清晨新鲜的空气让他舒服地恨不能放声高喊出来。 一路之上时常看见巡逻的卫队,以凡人居多,但也有不少负责这条路段安全的宗门弟子。这不,刚刚二人便越过了一队巡查卫士,想来以赤羽兽脚力,这么一会功夫已是甩开他们好远了。 “知晓,休息下,我去尿尿,一起去吧,”李屹朝着身旁的少年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还记得我们上次比谁尿的远吗?”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不过嘛,谁怕谁,一起去!” 两位少年将赤羽兽在路旁树干上拴好,这种由宗门驯养的妖兽一般都性情温驯,也只有宗门特制的符箓能让它们听话,所以倒也不怕它们会被人偷走。往林中走了数十步,叶知晓刚要小解,便听到李屹鄙夷的声音:“你确定要在这里吗?这里可是能看到官道上的哦。” 少年扭头一看,果然能看清官道,毕竟快十五岁了,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便与好友一起往林中又走了一段。 “他们来了。”林中深处,两个人影躲在阴影之中,看着向他们迎面走来的两个少年,手上开始蓄力。按照要求,这两位野修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两人,然后在巡查的卫队到来之前快速离开。 “两位兄弟,在干嘛呢?”正当二人蓄势待发之时,两只微胖的手分别搭上两人的肩头。二人皆是心中一紧,电光火石间将手上的术法挥向来者!却只见一道红绫骤然缠绕住二人的身躯,胖子手上亦是用力,硬生生捏碎二人的肩骨。 “啊!”两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响彻这片密林。两名野修的术法被红绫强行中止,反噬之伤已是剧痛,肩膀更是被大力捏碎,一时之间皆是呼号不止。 “赵师兄、陈师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呵呵,小子,你要不要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赵铸和陈红二人拖着两位重伤的野修身体,从林中走出,却是问向李屹。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一向以憨厚示人的少年一步步后退着,直到后背撞在一棵树上。 “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会这么巧呢?”赵铸微胖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赵师兄,你在说什么?” “呵,没什么。知晓,我们是来和你告别的。” “赵师兄你别开玩笑了,不都是在宗门里吗,你们能去哪呀?”在人境任何宗门,叛宗之罪,可是会被追杀的,所以少年根本没往两人叛宗的方向上想。 陈红走上前,握住少年的手,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哀伤:“知晓,我们要离开天镜宗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 不等少年答话,赵铸敲晕了李屹拎在手中,沉声说道:“知晓,你这几天先不要回宗,在外面待几天。” “赵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几天天镜宗可能会发生变故,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阿红,我们走吧。” 陈红一步三回头看了叶知晓几眼,最终却是没有停留,与赵铸一起腾空而去。叶知晓看着三人远去的方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短短片刻,事情一波三折,少年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又见面啦,小知晓!”就在少年惆怅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地方响起。却见诸葛婉儿边说着,边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穿着天镜宗执事弟子服的年轻人扔在地上,正好与之前被制服的两个野修并成一排。 “婉儿姐,你们怎么来啦?”这里可是密林深处,少年却接二连三地遇上熟悉的人,只是婉儿姐和先生旁边那个穿着游侠衣衫的男人不知是谁。 “来和你说件事呀,不对,是两件。” “什么事情?” “我去杀许薪。”那名陌生的男人开口道,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说完之后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我去毁掉天镜宗。”先生的声音总是那般平淡,仿佛在说着今天的早餐吃了什么东西。 “小知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了哦,是去镜源城通知你师尊呢,还是去宗门告诉他们灾祸将至呢?呀,先生等等我!” 三人说完了话皆是快速离开了这里,林中此刻便只剩下少年一人。少年本想直接回宗,然后在宗门传信楼通知师尊。可是转念一想又是不对,此地处于宗门和镜源城正中间的地方,若是回宗的话,再去往传信楼却要耽搁许多时间,可是镜源城里的传信楼就在城门不远处! 叶知晓从手中拿出一张干枯的旧信纸,就是这张信纸上的内容,颠覆了他这些年逐渐平复的心境。少年用力紧捏着纸张,手臂和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甚至连嘴角咬出了鲜血他都不曾察觉。 “去你娘的天镜宗!”少年用力将信纸撕碎,快步跑出密林,身上被坚硬的灵木枝条割出道道伤口。等他仓皇跑到官道之上时,却发现两头赤羽兽皆是倒在路旁,身下的鲜血早已浸润了地面。少年也不犹豫,转身便往远方跑去。 看方向,却是天镜宗。 官道之上,叶知晓拼尽全力奔跑着,身上不时有鲜血顺着褴褛的衣衫滴在道路上。一路之上,再也不见巡查的人影,少年也不多想,只管埋头跑着,跑着,跑着。 当他终于精疲力竭地赶回天镜宗时,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宗门大阵早已开启,穹顶之上,几个遮天蔽日的身影正压制着宗门长老。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宗主虞万卿仿佛遭受巨力,被狠狠贯入到宗门之内。 而在地面上,就在他的面前,诸葛婉儿一脸笑意地看向他,诸葛天心则一只手抵在天镜宗宗门大阵之上,转过身子凝视着他:“你太弱了,所以,你的选择,不值一提。” “万相崩灭!” 第二十四章 破镜、破境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时间回到一个多时辰之前,人境婆娑洲镜湖。 当林沐晨终于赶到镜湖时,已是接近正午时分了。尚未落至地面之上,他便遥遥看见江婉清果真安然无恙,而邢方就在不远处盘坐着。他心中怒道一声“叛徒”,正想出手击杀二人之时,身旁不远处传来一道略带嬉笑的声音:“此间无我!” 随着声音落下,林沐晨动作瞬间停止,而后身形逐渐在空中消失,仿佛被人用抹布抹去一般。一个身穿游侠衣服的男子悬停在林沐晨刚才的位置,看了一眼远处镜湖旁的二人,嘀咕道:“现在就看许薪能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了。” 镜湖之畔,江婉清焦急地在草地上走了几圈,而后一屁股坐在邢方身前,含怒问道:“宗主到底想干什么?” 邢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语气中有些紧张:“应该快到了啊。” “什么快到了?” “林沐晨长老。” “他来干什么?”江婉清心中有些担忧,自从当年许薪当众废掉林沐晨儿子的大道之后,他便处处和许薪做对,不过那纯粹是因为那厮仗着身份欺压凌虐宗内弟子,按照宗门规矩理当受罚,而自己相公只是稍微......稍微出手重了些吧? “自然是来杀我们。” “哦?那你怎么还不跑,难不成你还想陪我一起死了?” “许薪会来救我们的,然后就会引出藏得更深的陈云长老。二人无故杀害宗门要员,宗主再以叛宗之罪将二人击杀,如此一来,宗门大局皆定。” “你们这是将我相公往死里推!陈长老可是天圣境界的高手,宗主就那么有把握能击杀他?” “较之水平,宗主自然是压陈长老一头,但也不至于能够击杀,不过嘛,加上许薪,绰绰有余。” “什么意思?我相公只不过是道劫境,他能做什么?” “就在刚才许薪已经突破至道神境了。”邢方有些古怪地看向江婉清。 “你说我相公已经是道神境了?” “嗯,宗主说他随时可以进入道神境,只是他一直在压制自己境界。可是刚才遭到刺杀,为了自保,瞬间就突破了。说来也是奇怪,寻常突破道神境哪个不是天地惊变,可是偏偏许薪的突破却是毫无声息。” “嘿,你们都只知道我家相公修的是有情道,但他的道有什么奇效你们却都不知道。相公突破之时,发生什么样的异象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这么神奇,队长,给说道说道?” “谁是你队长,叛徒!” 邢方咧了咧嘴,也不再说话,低头检视起传信符。 “万一陈云有帮手怎么办?” “宗主说只要许薪再进一步,婆娑洲境内,来多少天圣境都没用。队长,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是,玄天镜?” 邢方眼睛直直看着江婉清,沉默片刻,沉声而言:“队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大宗大族弟子皆是知道,圣道法灵四阶法器之外,这世上还有八大神器与天地共生。人境共掌有两件,一件在神华城,正是人族护族大阵的枢纽,另一件就在天镜宗! “不论如何,要是相公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邢方只是不屑地笑了笑,重又低头不语。 天空之上,游侠衣衫的男子静等了一会,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许薪来的方向,笑道:“可算是来了。”话音刚落,林沐晨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刚才消失的位置,出现之后,却是如同刚才无事发生一般,直往湖畔二人而去。他竟是对自身之前境遇一无所知!如此道法,可当神奇! “千钧雷!”身形未至,林沐晨的道术却已经攻向二人,一出手便是他的成名法术,看样子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晶盾!”林沐晨来得比邢方预料中的晚一些,但他心中的戒备却一刻都不曾放下。只是他终归是低估了大宗长老的力量,早已蓄势的防御法术只是抵挡了少部分的威力,更多的雷光径直击碎了他身前的盾术,要不是邢方电光火石之间带着江婉清遁至一旁,只怕此刻两人已被重创。 趁着林沐晨攻击的间隙,邢方急忙激发早就布置完毕的大阵,随着灵力的涌动,一座三丈方圆的阵法将二人牢牢护持住。 阵法之上繁复的花纹显示正是缚道束灵阵!此阵原本为困束神华三境强者的阵法,但此刻却被邢方用来守护二人,倒是一记妙用。 “哼,以为有阵法守护我便奈何不了你们了吗?垂死挣扎而已!”林沐晨双手掐诀,以镜湖为中心,周围几百里地界上的雷属性灵力奔涌不止,急速涌入他的体内。随着术法的运行,一截手臂长短,散发着淡紫光毫的雷芒浮现在他的身前,其气势简直骇人听闻! “该死,是紫霄神雷晶!”自认为准备完全的邢方终于慌了神,紫霄神雷晶既是圣级攻击法门,同时还是一件圣级法器,在林沐晨雷系功法的催动下,其威力将达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他回身解开江婉清身上的灵力禁制,急声道:“队长,一会若是阵法被破,你先跑,我来拖住他!” “破!”悬于空中的林沐晨终于蓄势完毕,清啸声中术法直指护住二人的大阵。 “轰!”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响彻镜湖境域,无比恢弘的灵气爆发直冲苍穹,一时之间,道法与大阵接触的地方仿佛出现了一轮太阳,似乎有无尽的光芒和无数狂乱的灵气于爆炸处汹涌而出! “队长,快跑!”阵法如意料之中一样,被林沐晨这一击击成粉碎,邢方心中也是暗恨,情报之中可从没提及林沐晨掌有如此契合于他的圣级法器! “老邢,你这个状态单独面对林沐晨与找死何异?”刚才凌沐晨的术法击碎大阵之后,残余灵气击中二人,邢方选择了肉身挡在江婉清面前,此刻他后背上焦黑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娘的,没料到林沐晨一直以来还藏了这么一手。队长,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要死肯定也是我先死,你快逃,一定要拖到许薪到来!”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阵法的话,我也有。雷域!”随着林沐晨声音落下,战斗区域附近,一股股雷芒如枝条般从四处生长而出,转瞬间便封锁住所有逃跑的路径。 “咳咳,队长,看来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了。”邢方看向江婉清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林沐晨虽强,但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邢方强行提起精神,用灵力封锁住身上的伤口,只是他心知,面对超出预估的林沐晨长老,二人绝无可能有半点翻盘希望。他们只有拖住,拖到许薪过来! “风流殇!”江婉清手执双刀卷起场间空气的流动,急速欺进林沐晨身旁。 “风斩!”林沐晨身后头顶处,江婉清双刀劈下,两道青色风刃斩向林沐晨。与此同时,地面之上邢方的道法亦是使出,地面之上升腾而起的深黄色地气束缚向林沐晨。 “雕虫小技。绝域雷光!”以林沐晨为中心,数十道勾连天地的扭曲雷柱滚动而出,轻易便破坏掉二人的攻势,更是对二人造成不小的麻烦。好在江婉清身法迅捷,堪堪躲过所有雷柱。但地面之上的邢方则没那么好运了,他本就有伤在身,身法更是比不上江婉清,此刻被两道雷柱击中,手臂和大腿之上又是出现两道焦黑伤痕。 “老邢,坚持住!” “嘿,队长,老邢我可没那么容易死。”邢方吐出一口血水,凝望向林沐晨。 ------------ 半刻钟之后,当许薪经历了数次空间穿越,到达镜湖之时,此地山峦已是被尽数击毁,原本面积浩大的镜湖竟被蒸腾了一半以上!而在他身形稳固之时,入眼的却是地面之上邢方焦黑的残躯,和被一道雷光将将贯穿身躯的江婉清。 “清清!”许薪一声惊呼,从雷光之中抢下险被击碎的妻子的身躯,一记遁法降落在镜湖残余的水泊之上。 “相......相公,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鲜血不断地从江婉清胸前的巨大伤口和她的嘴中涌出,许薪懂得那么多道法,可此刻却没有一种,能够让他挽留住妻子快速消逝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清清,对不起!”许薪将头颅紧紧抵在妻子的额头上,如同孩子般痛哭着。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是不是没去风魂谷,就能够救下清清了? 是不是没去风魂谷,就能够救下清清了?!!! “相公,不哭。”气若游丝的江婉清竭尽全力抬起手臂,轻轻为许薪擦去眼角的泪水,只是鲜血却沾满了相公好看的脸颊。 “小......小心宗......宗主!” “相公,能......能嫁给你,我好幸......幸......幸......”沾满血污的秀手,抚着许薪的脸颊垂落而下。 “清清!”绝望而无助的哭喊,在残破的地界之上,久久盘旋。 “许薪,想不到你突破到道神境了。”天空之上,陈云和野修伏天悬浮在林沐晨的身侧——道神境的许薪,已经不是林沐晨能够面对的了。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不够呀。” 良久,许薪抬起头颅,他轻轻在妻子的唇上一吻,嘴唇沾上妻子嘴角的鲜血,妖异地红着。他抬头看着空中的一道神、两天圣,眼里再无一丝光芒。 “道神境不够,至圣境够不够?” 这一刻,婆娑洲境内,大道退避,天地敬服! 第二十五章 至圣许薪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许薪话音落下,天地骤然变色。天空之中,日月同现,炽烈的阳光和幽白的月色同时照耀在许薪身上,他抱起妻子形神俱灭的遗骸,慢慢站直身体。以他为中心,一圈圈由磅礴气势激起的灵气漩涡向四周扩散,地面之上,水泊、土石、草木逐渐失去色彩,尽数转变为玉白之色。而后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数百里范围之内,万物都开始扭曲,一切都开始从这个世界抽离而出,仿佛这个现世已经无法承受这一片地域,而主动选择将这里剥离出来,送往更高的层面。 悬于空中的陈云等三人见势不妙,纷纷准备出手拦阻许薪破境,可是却惊骇至极地发现此地除了许薪的大道之外,天地道法尽数隐匿。更为恐怖的是,周围一切都被许薪的大道锚定,他们三人甚至连稍微挪动都极其吃力。一时之间,三人悬在空中,竟是进退不得。 变化仍在继续,整个婆娑洲境内,大道开始退避,所有道神境之上的高手心中都生出警觉,在婆娑洲镜湖处,有至圣即将问世! 与一般大道将成时的异象不同,许薪的成圣过程并没有太多灵气的变化,些许灵气的翻涌甚至都比不上道劫境渡劫成神。可是,难以言喻的恐怖却开始从镜湖处弥漫开来。婆娑洲境内所有天元境界之上的修士心绪都被影响,心中最强烈的情绪被放大,无数原本心性坚毅的修士或掩面而泣,或孤独蜷缩,或暴怒疾行。而这还仅仅只是许薪突破至圣境的余波! 镜湖处,陈云三人离许薪最近,所受的影响也是最大的,此刻三人皆是双眼紧闭,眉头紧皱。陈云是最先清醒过来的,睁开双眼之时,他的眼神里有着清晰可见的恐惧,额头上亦是冷汗涔涔。野修伏天则是大喝了一声“老鬼,你活着我都不怕你,死了还想害我?”,亦是醒转过来。而林沐晨最是不济,陈云只得掐出一道法诀,稳住林沐晨心神,他这才醒转过来。 水泊之上,许薪抱着妻子的遗体静静站立着,突破过程仍在继续,空间、命运、风雷、因果、水火以至所有许薪曾修行过的道法皆一一显现,众星拱月般环绕在他的周围。在他身后,一具遮天蔽日的法相逐渐成型。 “你这样会死的。”一个身穿游侠衣服的男子出现在许薪十步之外,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天地大道都开始避退的时候接近许薪的。 “你是大衍国国君吧?呵,居然是人族。”此刻在镜湖,许薪的道法已经占据了天地间的主导,换言之,在这个状态下,他接近全知全能! “啧啧,没想到一直和人族做对的居然是人族吧?” 许薪却没有和来者开玩笑的心思,他的突破已经接近了尾声,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莹莹白光。 “如此神秘却又如此强大的人族,如果我没料错,你是宁秋华吧?”一千二百年前,人族天骄宁秋华以道劫境修为和天圣境大妖正面交手,此后不久便消失无踪。 “正是鄙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先解决好自己的私事,我一会儿在北皑洲等你。与其因大道崩溃而死,不如死在我的手里,你说对吧,许薪?” 许薪沉默着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投向悬在空中的三人,宁秋华则是消失在原地。 盏茶功夫之后,一切尘埃落定,许薪的破境已经完成,只是那些扭曲的、恐怖的情绪波动仍不断地从他身上溢出。到底是怜悯婆娑洲修士修行的不易,许薪竭力想要控制住这些能够引动修士心境和情绪的波动,但终究有心无力。 “哼,你强行突破到至圣境,可是难逃大道崩溃的命运,值得吗?”陈云面沉如水,高声喝问道。在他身边,野修伏天悄然后撤一步,背在后背的左手似乎在做着什么动作,陈云也未戳破,他亦是在暗中准备着逃跑的方法。笑话,哪怕许薪只是强行破境,大道已经开始崩解,但终究还是在至圣境中。道劫境的许薪已是那般强大,那至圣境的许薪呢?举世之间,此刻能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你们都知道我修的是有情道,但没几个人知道有情道到底有什么神效。”从许薪突破完成那一刻起,他的身躯、他的法相、他的大道就一直在不断地崩溃之中,一块块碎片从他的法相上脱离而出,在空中碎裂成齑粉,最后消失无踪。可是许薪对这一切却是不闻不问,反而与对手解释起他的大道:“有情道既没有攻击之能,也没有防御之力,但它能够加持任何属性的功法与道术。我的情绪越强烈,我的力量就越强大。” 许薪低头看了看横抱着的妻子,周身乳白的光芒瞬间转变为惨烈的银白色,他的头发根根倒立,眼瞳亦是被光芒充盈。他笑着,肆意而狰狞地笑着,而后朝着空中早已被他的大道锚定的三人怒吼道:“所以你们能知道我现在有多强了吗?!” “咚!”一声声势无比宏大,沉闷如闷雷的巨响响彻场间,无数的灵气从天而降,汇聚成肉眼可见的风暴环绕在许薪的身周,天空中交辉的日月被无尽的阴云遮蔽,早已残破不堪的镜湖被许薪的气势彻底夷为平地。 “出手!”陈云三人毕竟是历经磨难才到达如今境界,三人蓄势良久,终于在此刻冲破了许薪的锁定,生死关头,三人的攻势尽是达到了此生巅峰。紫霄神雷晶、涅光符阵、天阴噬魂术,三道凝聚了无上威能的道法被林沐晨、陈云、伏天使出,一时之间,气势竟和许薪平分秋色! “意起雷池,道行符间。”许薪将妻子遗体悬在身前,右手并指微抬,一座雷池升腾而起,将林沐晨的雷术尽数吞没。而后左手一掌推出,无数灵气聚于掌前,勾勒出一张繁复无比的剑符,径直破开陈云的符阵。 我以雷法消雷法,我以符术灭符术! 而对于伏天使出的噬魂之术,许薪发自心底地厌恶:“残杀无辜,以生魂炼术,该死!”一束锋芒毕露的意念之力从许薪眉心发出,刺透天阴噬魂术,狠狠贯入伏天的脑海之中,伏天怪叫一声,直直栽落在地,生死不知。 见得许薪轻松破去三人道法,尚存的林沐晨和陈云再无半点争斗之心,运起各自遁法便欲逃离。 “尘界剥离之术!”一个正方体的透明结晶在许薪身前急速旋转,无比可怖的空间波动笼罩住想要逃离的林、陈二人。二人被牢牢定住,无数空间裂缝在他们四周肆意横扫着。他们惊骇欲绝地发现自己再无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空间裂缝将他们的躯体和神魂切成碎片!只是片刻时间,笼罩住二人的空间异常便消失无踪,但陈、林二人亦是一同消失! 就在许薪心神专注于解决二人之时,地面之上,一道拇指大小的阴影从伏天身上逃逸而出,遁入地底。 “想跑?”许薪冷眼看向伏天残魂逃遁的方向,身后法相一掌捏向地底,欲将那一缕残魂攒住。 “蚀魂遁!”眼见法相大手合拢,伏天亦是不计后果,以销蚀大部分残魂为代价,用魂遁之术堪堪躲过许薪的攻击。许薪正想继续攻击,彻底湮灭伏天已如风中残烛的魂魄,突然心中一动,他心神推演一番,冷声道:“算你好运。” 许薪重新抱起妻子的遗体,笑容变得温柔起来:“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在害怕吵醒沉睡的妻子。 ------------ 天镜宗外,此刻仍是一切如常。七个衣着各异的身影静立在密林里的一处空地之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诸葛天心和诸葛婉儿赫然便在其中。 身穿游侠衣衫的宁秋华闪瞬而至,扫了一眼众人,语气很是随意:“镜湖那边一切如大先生预料之中,许薪强行突破到了至圣境。” 一个双耳尖立的精灵族年轻男子好奇问道:“君主,给说道说道,至圣境的许薪有多强?” “整个修行界的历史,至少能排进前三十吧。具体能有多强,打过才清楚。”整个修行界光是有记录的历史便有百万多年,能在这么悠久的时间里排进前三十,此刻的许薪,当真不可以道理记。 “啊?那我估计是很难赢了。”诸葛婉儿有些懊恼地感叹出声。 “是很难赢,但婉儿你也很难输啊。”精灵族男子笑着劝慰婉儿。 “哼,云大哥你也很难赢!” “我也很难输。”男子对着诸葛婉儿做了个鬼脸。 “行了,你们再等一会,我和大先生一起去见下那小子。阿苍,所有人都就位了吧?” 魂苍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恭声道:“启禀君主,都已准备妥当。” “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在外面不用这么客气。大先生,咱们走吧,我得赶在许薪办完私事之前回一趟北皑洲,如此人杰,我要亲手送他走。” 诸葛天心沉默着点了点头,宁秋华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扶住诸葛天心和诸葛婉儿的肩头,三人就此消失在此处。 第二十六章 对质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镜宗,小妆山上,许薪抱着妻子的遗体出现在院子里。犹记得山名还是当年清清初嫁给自己时,披着凤霞的妻子硬是要自己给她画眉,便是在那时妻子为这座山命的名。只是如今山色依旧,妻子的笑颜却已经永远留在了回忆里。 好在以自己如今的状态,要不了多久就能去陪她了。 许薪将妻子的遗体抱到盥洗的隔间里,用灵力补上妻子的残躯,轻柔为她清洗干净身体,而后换上她最喜欢的长裙。他沉默着,指肚轻轻拂过妻子的容颜;沉默着,为妻子化上最好看的妆容;沉默着,将妻子放置在床榻之上,看着她,好似过往的四十多年那般,他早醒时会趁着黎明的微光静静地看着妻子的脸颊。 “清清,你好好休息。”一股空间波动在许薪的指尖扩散开来,笼罩住这间小院,而后整个小院缩为他指尖上的一点,漂浮入他的眉心中。 “老前辈,久等了。”山脚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许薪回宗的那一刻便出现在了这里,只是他并未有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许薪下山。 “走吧。”老者微微颔首,与许薪一同消失在原地。 天镜峰大殿之内,宗主虞万卿已是在此等候多时,看着这个他一直以来报以最大期望的弟子,他的面容之上有着难掩的苦涩和愤恨。 “弟子拜见宗主。”许薪仍是如往常一样,恭身行弟子礼节。 “有什么事情不能缓缓图之,一定要玉石俱焚你才称心如意吗?” “正因如此,许薪才是许薪,虞万卿才是虞万卿。”许薪抬起头,直视着宗主的眼睛,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黎问天站在一旁,闭着眼睛,似乎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你只要天圣境,只要天圣境就够了啊!只需天圣境界,问天长老便能降临到你的身边,到那时你一样能够诛杀他们三人!” “我许薪自修道之日起,便一直以来唯宗门之命是从。当年不娶柳如雪,而后娶清清为妻,都是听从宗主的安排。如今我许薪既然已经知道背后谋划一切之人正是宗主你,弟子不敢因私怨而为害宗门,还不能选择以一个男人该有的方式死去吗?” “我亦是为了宗门好,为了你好!” “宗主你告诉过我的,我们先是人,然后才是修士!但你的所做所为,无不是将我做人的选择给剥夺!” 虞万卿看着眼角有着隐隐泪光的许薪,一时之间竟是哑口无言。也是,事到如今,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宗主,你放心,当年答应交给你们的东西,我不会忘记的。”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黎问天听得许薪话语,睁开双眼直直看向他,眼里终于有了些许人性的期待。 “你的弟子,以后我会帮你好好照看的。” “千湖截击战,是不是宗主的安排?” “嗯,不错。” “为何?!难道那么多弟子和凡人的性命便不是命了吗?”许薪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随着他的质问,整个大殿都开始轰鸣,无数裂痕出现在墙壁之上,守殿阵法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你应该知道,每隔甲子,神华城星曜宗那边都会对整个人族的运势进行推演。” “嗯,星曜宗的推演法术冠绝人境,我的许多道法都有所借鉴。” “二十年前,神华城传信,我天镜宗在半甲子之内,有灭宗大祸。” “怎么可能?如今的天镜宗,有哪个势力有能力毁灭?” “经过诸多推演,祸源直指北皑洲。” “北皑洲,难道是大衍国?” “嗯,北皑洲只有中等势力存在,若说祸源在那,也只有一直以来神神秘秘的大衍国有丁点可能了。所以,从推演出现后,我们五宗三家便开始重点关注大衍国的情报。只是,很可惜,我们的渗透成效微乎其微。” “这是为何?”五宗三家,能人异士不计其数,便是十大妖族都能够渗透进去,大衍国明面上的实力只是中等势力而已,没理由能够完全防范人族的谍子渗透。 “魂种!”虞万卿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他的语气也是明显加重:“大衍国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每一个他们承认的修士和凡人都种下了魂种,称之为民!没有魂种的人根本无法融入大衍国,而种下魂种,便意味着任由他们摆布。” 许薪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只是这般作为,还有何人会加入大衍国?须知修士修行本就最重自由,种下魂种,堪称有违天道! “这和千湖截击战有什么关系?” “渗透无望,我们明里暗里展开了各种活动,刺杀、合作、外交,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我们无所不用,甚至还聘请一些小妖出身的神华境妖族强攻过,但可惜也只是试探出了他们部分实力。大概在十五年前,枢密堂在炎龙一族的谍子传报,炎龙一族首领瑟拉飞与大衍国牵连甚深。所以我宗才会以人龙两族攻伐大战为契机,雷霆一击生擒瑟拉飞,只是可惜瑟拉飞识海处有高手布下禁制,我们无法以搜魂之术获取情报。好在大衍国亦是蠢蠢欲动,意图截回瑟拉飞,所以我索性以瑟拉飞为引子布局,钓出大衍国潜藏在人境的暗桩。而结果如我所料,经此一役,大衍国在婆娑洲境内的暗桩几乎被枢密堂连根拔起。” “如此说来,一切都解释得清了。”许薪原本还想问为何人族明知危机潜藏,而不选择直接覆灭掉这个势力,只是稍一思考便明白了缘由:一是星曜宗的推演本就没有具体目标,二是人境太过广大,各大势力仅是坚守辖境便已经捉襟见肘,对于抽出高手覆灭大衍国实在是有心无力。 “当年刘如雪回宗情报泄露,也是宗主做的吗?”许薪有些心灰意冷地看着宗主,但虞万卿却却始终没有开口,如此一来,倒也水落石出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漆菱薇在天镜峰上。”对于这个自己弟子的好友,许薪多少有些印象。 “她有证道至圣之资。”回答许薪的却不是虞万卿,而是一直在一旁静立的黎问天。 “天佑我天镜宗。”许薪轻轻感叹一声,倏尔催动道法,右手探入无名虚空之中,抽出时一粒温煦光点在他的指尖微微闪动。他屈指微弹,光点穿透层层阵法,落入正在盘膝打坐的漆菱薇心脉之中。 “孤阴不生,有这一点阳刚之气,够她走出很远了。” 虞万卿略一感应,却发现那一点阳刚之气却是出自许薪的徒弟叶知晓,如此一来,叶知晓若是有何三长两短,漆菱薇的修行也必定会受到影响。但相较于好处,终究是这女娃占了便宜。他叹息一声,缓声道:“你不必如此多心,我自会好好照看你的弟子。” 许薪却只是笑了笑,他仰头闭上眼睛,眉心上方两寸之处,一团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光团逐渐成形,很快便照亮了整个大殿。 “镜灵前辈,当年答应交给你们的道种,尽管拿去。” “你猜出我的身份了?”黎问天有些吃惊地看着许薪。 “能在天镜宗明察秋毫、来去自如,而且宗主刚才说若是我成就天圣境,前辈便可至我身边助我斩杀那三人,你的身份便应该是玄天镜镜灵了。” 黎问天扫了一眼许薪和虞万卿二人,轻声笑道:“人族有你们这些聪慧绝顶的大能坐镇,哪怕没有《先天道衍真经》,相必也能有如今成就。只不过,难道你就不惊讶吗?” “八大神器因天地而生,各自代表着这天地的一部分法则,理应无法形成器灵,这一点世人皆知。只是我许薪修行路上见过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胆子大了,自然想法也更多。不出所料的话,镜灵前辈此刻还无法完全具象化,所以才需要我的道种,锚定自己心神。” “天镜许君,名不虚传啊。若你能循序渐进,必将真名永垂。” “呵,我不在乎那点虚名。宗主,我还能坚持大半个时辰,这就去往大衍国为宗门一探虚实,若是我没能回来,请你将这封信交给我的徒弟。”许薪将一封信件递到虞万卿手中,再行一礼,沉声道:“如此一来,我与宗门便互不亏欠了。” 大殿之中,许薪已经消失,想必此时他已经身在大衍国中了。虞万卿看着手中的信件,沉默良久,终于,他手上有了动作,似乎想要将信件解开。 “宗主,拆之即毁。” 虞万卿看了老者一眼,后者却是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此刻的许薪,便是我完全具象化,怕也只在五五之间。” 虞万卿怔然,他停下手上动作,凝视着许薪刚才站立的位置,喉结微动,说出的话里有着难以言尽的悲伤:“一代天骄,毁于我手!” “天镜宗,有客来访,还不开门迎客?”就在此时,宗门大阵之外,一道饱含灵气的声音响彻天地。 第二十七章 理想国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北皑洲,大衍国境内。 都城上空,空间一阵波动,身穿文士衣衫的许薪降临而至。此刻大道已臻至巅峰,这世界之大,大概还没有几处地方是他去不得的。宁秋华就在许薪身前不远处悬空而立,他已是换下了那身游侠衣衫,身披银白色君王法袍。 微微扫视一眼脚下建筑恢弘的大衍国都城,许薪心底有些讶异,如此规模,不输人族神华城了吧?可北皑洲素来以资源匮乏著称,能在这样的苦寒之地建起如此大城,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你是想着刺探虚实,然后将我们大衍国的情报传出去?”口中说着质问的话语,但宁秋华神色却颇为轻松。 “这就要看你们对我宗是否有所企图了。” “毁掉天镜宗算不算?不用惊讶,而且你现在想把消息传回去也晚了,那边估计已经开始了。” 听闻此言,许薪心中推演一番,却发现此地因果禁绝,他的推演一无所得,就连空间也被封锁,他此时再想回去已是无能为力了。 “会因果道和空间道的至圣境嘛,我们也有。” “大衍国果然深藏不露。”北皑洲大衍国一直以来仅是以中等势力示人,便是连天圣境都只表露出来一位。可是此刻,宁秋华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赫然便是至圣境修为! “只是就凭你们这些藏头露尾之辈也想覆灭天镜宗,只怕是痴心妄想。” “呵呵,不试试的话,谁知道呢?” 循着大道痕迹,许薪略微感受了一下此地人物风情,却发现大衍国中种族驳杂,而且多为世间小族,但也有部分人族、龙族等等大族的成员。若是在外地,这么多种族聚在一起,必定会是纷争不断,可是在大衍国中,却是一片祥和、其乐融融的景象。 “大衍国中人人皆有魂种,为何他们还能如此自得其乐?”在许薪的感知中,大衍国的民众确实是人人都被种下魂种,但没有被控魂的迹象。 “确实如你所说,大衍国中除了十来位初创者以外,人人都被种下魂种,但是这魂种却不是为了控制民众,反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宁秋华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大衍国民众,眼中温柔似水,仿佛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出生于人族云崖洲,如今那里已是人族内陆,可是在当年,那里是人族的边境。一场妖族的侵袭,让我失去了家乡和所有的亲人,低阶凡民就着这样,生死由不得自己掌控。”大衍国都城上空,宁秋华回忆着自己的过往,向许薪娓娓道来:“就在那年,一个境界低微的老头,他还是个喜欢写诗的老学究,救下了躲在地洞中的我。为了让我有更好的成长环境,他带着我一路深入人境疆域,后来我们在扶摇洲三花镇定居下来,不过现在那里好像不叫这个名字了。就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我的老师,也就是救下我的老头,教我读书识字,教我识人明理,也带领我踏入了修行界的门槛。那十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安宁的时光,可是后来,一切都毁了。” 宁秋华脸上浮现出深重的缅怀神色,他微微叹息一声,继续诉说后面的故事:“他死于两个道藏境修士交手的余波。在现在的我看来,道藏境修士而已,吐口气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可是对那时的我们来说,道藏境就足以带给我们灭顶之灾。修士没有节制地在凡人定居的城镇大开杀戒,似乎从古至今,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后来我被前来查探情况的白宇宗收入门下,后面的事好像人族境内的野史书上有,你看过没?” “嗯,宁秋华接连打破人族弟子破境记录,拜入白宇宗门下仅仅三十年便突破至道劫境,而后百年再无寸进。” “那百年,是我无比迷茫的百年。一步步走到修行界靠近山巅的地方后,我开始想一个问题,修士修行,修的到底是天道还是人心?为了寻找答案,我开始在各地行走。不只是人族,整个天下的三十三洲,我游历了大半地界,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中,我认识了很多很多的人,或为敌手,或为朋友,或为知己。直到我走到林雾洲,认识了一个煦鹿族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才这么高。”宁秋华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在半腰的位置,他笑得很温柔。 “那孩子从没走出过那片森林,她和她的族人一起优哉游哉地生活着,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我很喜欢那里,所以这一次我停留得比较久,大概有半年吧。我随着他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当到了晴朗的夜晚,那丫头总会求着我带她飞上树顶,一颗一颗地数着星星。那丫头有一个梦想,就是长大了要嫁给一个英雄,只不过对她来说,所谓英雄也只是对她好一点,劳作的时候力气大一点而已。很平凡对吧?” “也很可爱。” “哈哈哈哈,你也这么觉得啊。”宁秋华肆意地笑着,直至笑出了眼泪:“可是我离开后不久,她便死了,连带着她的所有族人,都死了。而原因仅是紫灵妖族想要砍伐树木修建宫殿,所以将林中的住民全部抹杀。他们甚至都没有给出撤离的选项,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了他们。也就是在那时,我明白了我想要做什么。所以我杀上紫灵族的族地,灭掉了这个种族。天元境以下,我尽量不杀,可是天元境以上,一个不留。到最后,应该是杀了五百七十二人。” “其中有三个道神境。”许薪沉声补充了一句,野史之上并没有具体记载紫灵族的人口,但是三个道神境却是明白无误地记录着。 “嗯,当然,还多亏了我的几个朋友在外头用大阵困住了紫灵族族地,不然他们要想跑的话,还真要费很大功夫。之后我被林雾洲比较有实力的妖族联名通缉,好险才逃出生天。最危险的那一战,是正面遇上了一个天圣境,不过他也只是压制住了我,却杀不了我。从那以后,我隐姓埋名,只为了完成我的那个理想。” 宁秋华张开怀抱,似乎要纳进整个天下:“我要建立一个国,一个大大的家。兼纳苍生为国,重民轻利为家!我要让这个国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地选择如何活下去,都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论是神华三境也好,还是凡夫俗子也好,只要身在这个国家之中,便能够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度过每一天。然后我要把这个国家的光辉照向世界的各地,让每一个新生的儿童都不再经历战乱的苦痛和他人的凌虐!” “如此世道之中,你的理想只会是痴心妄想。” “那便与世为敌!”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一般,当宁秋华说出这句话时,天空之上开始传来阵阵惊雷,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形势。 “给我滚回去!”宁秋华对着天空一声大喝,阵阵雷声这才开始消隐。而许薪明白他喝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心中对宁秋华生出浓浓的忌惮。 “为何选择天镜宗?”许薪很是不解,宁秋华本为人族,大衍国的选择透着古怪。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边打边说?” “如你所愿,不过在这里打好像不太合适,不如登天一战?”脚下的大衍国国都里生众无数,终究是不方便。 “登天一战哪里过瘾,我们去规则层面打他个天翻地覆。” 许薪微微颔首,两股难以名状的气息从他们两人身上逸散而出,瞬间定固住此地的天地法则,而后两人身形皆是未动,但意识都沉入天地之间的规则界面——大战已起! 整整半个时辰,这个世界之上所有神华三境强者都心神震动、大道轰鸣,天地规则波动不堪,雷鸣响彻整个世界。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已是战毕,各自回归自己的躯壳。 “我输了。”整整半个时辰,宁秋华一直任由许薪施为,让许薪尽情施展毕生所学,但就算这样,二人仍是不分胜负。只是许薪清楚,对方如此轻松写意,显然余力甚多。 “你已经很强了,我原本以为纵观整个修行界历史,你大概只能排进前三十,但现在看来,前二十也不为过了。” “那你呢?”此刻的许薪已如风中残烛,他的大道崩解已是接近了尾声,就连他的身躯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我嘛,你猜?” “古往今来,你为第一。” 宁秋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再到这个世界灭亡,我都是第一。”他圈禁住一小片时空,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 “理当如是。”感受着身前这个男人全部的气势,许薪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我已经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了,既然身为人族我无力将你的情报送出去,那作为这大千世界的一员,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还真有,麻烦你将毕生修行经验转交给你的弟子。” “嗯,我还需将这件东西送出去。”许薪从发髻中抽出一支白玉簪子,握在手心。 “先生请便。” ------------ 数月之后,北芒洲雪山之中。雪狐一族已在这里生根落地,作为族中最强者,柳如雪却婉拒了长老们让她升任族长的请求,仍是如过往一般,默默护持着她的家园。 一处雪峰之上,柳如雪静静立着,她看着朝阳从雪线那边升起,沉默地看着。朝阳映照之下,她头上插着的一支珠钗和一支白玉簪子反射着温润的光辉。 回头看了一眼朝气蓬勃的族群,身段婀娜的少妇脸颊上挂满了泪珠。转过身,她的身前是深逾千丈的峭壁。 “许君,当年你便最喜欢我穿这身衣服,希望这么多年,你仍如当年那般。”一身少女装扮的少妇掩嘴笑了笑,“你这呆子,当然如当年那般!” “若有来生,你还愿意娶我吗?” 柳如雪收敛灵气,纵身一跃。 白衣飘飘,裙带纷飞。 好像一朵云。 第二十八章 十六天圣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镜宗,有客来访,还不开门迎客?”天镜宗宗门大阵之外,一个魁梧壮汉腾空而起,随着他的喊声,他额头两角之间一个炽烈的火团逐渐成型,激射向天镜宗护宗大阵。 “江老,禁锢住这里。”魂苍看向一个白衣白发的佝偻老者,他的鬓角开着一朵粉色的小花。老者点了点头,始终是一幅笑呵呵的慈祥样子。 “元生树界。”天镜宗外,无数树木草叶开始疯狂生长,一条条粗如巨柱的藤蔓蜿蜒爬上天镜宗护宗大阵之上,短短片刻便布满了大阵外壁。 就在这时,天镜宗内,一个完全由金光构成的巨大战将身影拔地而起。它的后背微躬,用力将肩上的藤蔓顶开,当它终于站直身躯时,头颅竟在云层之上! “宵小受死!”金甲战将攒紧拳头,一拳向着地面上的六人轰来。 “是天镜宗诸天万道阵的阵灵,婉儿!”听得魂苍安排,诸葛婉儿右拳垂地,蹲伏下身子,回头看了一眼诸葛天心:“先生,几分力?” “只管打碎它。” “晓得了,那就十二分力!”诸葛婉儿喉中微喝,额头上青筋暴起,她积攒全身力气,亦是一拳朝着阵灵战将挥去。 这一拳,直教天地为之色变!大地之上,诸葛婉儿双脚踩跺之处大地皲裂不堪,相比于顶天立地的阵灵战将,她娇小的身躯有若蚊蝇一般,但她的气势却不输分毫。 “天齑!”诸葛婉儿娇喝一声,右拳直击阵灵战将的拳头。 “砰!”双拳相交之时,一道振聋发聩的声响爆炸而出,无比磅礴的灵气波动直欲将天地都给摧毁。只是此地已被树界圈禁,故而只有少数波动传到外界,但也正因为这样,天镜宗大阵之外,树界之内,狂暴无比的灵气直冲天穹,天地都开始震颤! 灵气搅动的中心,一个娇小的身影倒飞而出,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坑。过不多时,诸葛婉儿跃至众人身前,双手扑了扑身上灰尘,展颜一笑:“大总管、先生,搞定了。”而在天镜宗上空,巨大无比的金光阵灵开始迅速地崩解,无数裂痕爬满了它的身躯,它仰面后倒,重重摔在大阵之上,就此摔为粉碎。 魂苍看了一眼依旧稳固如初的诸天万道阵,肃然说道:“还没结束。”话音刚落,一道磅礴如海啸般的神魂攻击直击悬于空中的壮汉。壮汉眼看攻击朝他而来,却是并未有何作为。神魂道,虽说他也擅长,但这里既然有比他更专精于此道者存在,也就无须他动手了。 “镇。”魂苍轻轻吐出一字,他周身不断升腾的黑雾骤然一止,更加气势恢宏的神魂之力从天而降,狠狠镇压在天镜宗上。天镜宗内那道神魂攻击被硬生生镇压进大阵之内,竟是欲出不得! 眼看攻击无果,天镜宗大阵之上开始泛起阵阵涟漪。诸天万道阵共有三层,此刻在第二层上,无数小型阵法开始成型,只是片刻,数不清的攻击道法激射而出,如漫天星雨般轰向众人。 “狄!”魂苍喊了一声悬在空中的那名壮汉。 “早就准备好了。器国!”壮汉身后,一股空间波动弥漫开来,无数法器浮现而出,在灵力的加持下微微颤动着,随着壮汉催动,尽皆扑向从天镜宗大阵上发出的道法攻击。转瞬之间,空中传出如暴雨坠落般繁杂的爆鸣,在足足持续了一柱香时间后才渐渐消弭。 变化再度出现在诸天万道阵上,一层洁白如玉的光芒遮蔽住大阵,从大阵之外再也无法看清天镜宗内景色。 “想当乌龟等待驰援?哼,痴心妄想。大先生,还要多长时间?” 诸葛天心闭目感受了一下规则层面的波动,少倾,他睁开眼睛,淡然道:“他那边大概还要半个时辰,我这边要稍微久一些。” “江老、婉儿,你们留下看护大先生,其他人随我进去会一会天镜宗。嫣然,破阵!” 一名身穿素色衣服的年轻妇人走到大阵之前,她的面容冰冷,一幅生人勿近的表情。竟又是一个人族!她腰间佩剑,略一感受阵法强度,拔剑而斩! “咔!”一剑之下,诸天万道阵骤然分为两半。 “寇嫣然,老这么绷着脸不累吗?多笑笑嘛,笑起来多好看。”一旁的精灵族男子笑言道。寇嫣然冷冷瞥了一眼那名年轻男子,不屑道:“要你管?” “我们进去吧。”大阵之上的裂痕有逐渐愈合的趋势,魂苍带领众人步入大阵之中,阵外只剩下诸葛婉儿等三人。 “我去上面看着。”笑容慈祥的老者说了一声,便是腾空而起,去往高空之上。 “先生,现在是不是只要等小知晓过来了?” 诸葛天心没有说话,沉默着将右手抵在诸天万道阵上。诸葛婉儿见先生没有答话的意思,百无聊赖的她摘下几枝花枝,开始辫起花环。 ------------ “咱们只要等在这里就行了吗?”天镜宗数千里之外,一个人身牛首的身影盘坐在巨石之上,闷声问道。在他的旁边,还有三个同样安静等待的人影。 “嗯,天镜宗附近空间都被封禁,人族其他宗门想要驰援天镜宗,会从三个方向过来,咱们这里就是一处。”一个美艳女子答话道,她的两鬓分别长着两片洁白羽毛。 “哞,谁会从这里过来。”人身牛首者吐出一口浊气,赫然便是之前败于诸葛婉儿之手的阿左甘。 “轩辕剑宗和扶桑宗,按照推演,来者应该是左丘怀、嵇康、木心雅、陈正宇四人。” “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啊,咱们四个是不是有点不够看?” 一个身穿黑甲的中年男子冷笑道:“阿左甘,你可别把我们和你混为一谈。” 阿左甘悻悻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只有真的加入了大衍国,才能知道这个势力到底有多恐怖。一想到那几位大人的气势,阿左甘后背便有些发冷,在他所感知的气势中,当日击败自己的那名年轻女子只是最弱的! “来了。”一直闭目养神的阴鸷老者感知到有人接近,开口说道:“都是三男一女,咱们各自挑一个?” “那我不是没得选了吗?”美艳女子笑着调侃了一声。 “我选陈正宇!”阿左甘抢先开口,其余三人皆是相视一笑:仅凭名声,陈正宇确实是最弱的那个。 天空之上,四人闪瞬而至,这里已是空间禁锢的边界,再往前已是无法进行空间挪移了。 “幽冥族涅音,鬼蝎族迪安,羽蛇族白羽夫人,还有你,伏地牛族阿左甘,怎么,你们是来找死来了吗?”四人之中的左丘怀似乎是此行为首之人,此刻亦是他开口说话。 “呵呵,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左丘怀已经五百岁有余,可是比起眼前老者,他确实还算“年轻人”。 木心雅感应一番,确定周围确实没有其他高手潜伏,随即向左丘怀传音道:“左长老,只有他们四个。” “嗯,速战速决,刚刚天镜宗传信,诸天万道阵已被攻破!” “怎么可能?”其余三人的传音声中充满震惊。 “敌方有人用的是姜行云的剑道,而且是至圣境修为!”难怪诸天万道阵这么快就被破开,姜行云的剑道可是连天道都能破开。可是自从姜行云离世后,还有谁能将他的剑道练到如此巅峰? “出手!”无须先行合计,四人讣一出手便是滴水不漏的联合攻击。先是左丘怀剑随意起,一道规模巨大的剑阵圈禁住四方天地,其间剑气滚滚,瞬息笼罩住敌方四人。木心雅处,她身躯连同意识皆是沉入虚空,空间之中传来股股莫名地波动,搅动敌手的心境和大道。而陈正宇挥手之间,无数花瓣飘飞而出,散发阵阵清香,若是道神境之下,决计无法在这阵清香中撑住太久,而此术真正强横之处则在于汲取敌方灵力和生机,减损敌方修为。最后则是嵇康,他亦是四人中最为刚猛之辈,竟是以身作剑,直指敌方四人! 大衍国四人亦是反应不慢,阴鸷老者“桀桀”一声,幽冥绝域施展而出,抵挡住左丘怀的剑阵;白羽夫人化作真身,一条背生白羽双翅的大蛇尖啸一声,就此稳定住此地大道规则和众人心神;阿左甘撑起地气护罩,硬生生以一己之力抗住陈正宇的道法侵蚀;鬼蝎族迪安尾生尖刺,与嵇康以攻对攻。 一时之间,此地道法纷飞,八名天圣境高手的交手堪称毁天灭地,地表之上无数土石被八人交手的余波击上高空,而后被被撵为尘灰。八人各自倾力而为,局面就此僵持住! 与此同时,天镜宗东北方,斗神宗至圣境强者陈宗华,被三名天圣境界高手围困,若是单打独斗,他想要胜过这三人不难,可是三人有大阵护持,而且有一名影族强者大道很是诡异,让他捉摸不透。在他不远处,同行的三名星曜宗同伴亦是被天圣境修为的强者纠缠住。天镜宗西北方,青城诸葛家至圣境长老和两位天圣境高手身陷大阵之中,被六名天圣拖住。 十六天圣,阻断天镜生路! ----------- 北皑洲,大衍国国都上空,金池林家、洛山叶家两名至圣境和五名天圣境降临而至。在他们身前,一个倒持长枪的白甲中年和他们对峙着。 脚下都城大阵之中,数十位道神境严阵以待。 第二十九章 七至圣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大衍国都城上空,白甲持枪男子静静与人族诸位强者对峙着。他的头盔之上,一缕马尾探在外面,好似战场之上的旌旗。 “白穆边,原来你还没死。”人族七人之中,林译非认出男子身份,心中一沉。 “哦?想不到林大长老连我这种无名小卒也听说过。” “天马族有史以来战功最赫的大将军,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呵,什么大将军,最后还不是任人宰割。不用查看了,你们到这里后,这里的空间就被封禁了。”白穆边转头看了一眼极远处的大衍国君主和许薪,他指了指天空,淡笑着开口道:“要不要上去打?” “许薪?!如你所愿,叶长老,我去与他过过招,你们攻破脚下这个龟壳。” 白穆边拖长音节“嗯”了一声,笑得有些玩味:“我是说,我打你们七个。”他的话音刚落,脚下都城大阵之中,一股强大无比的灵力加持到他的身上,一个遮天蔽日的法相在他身后浮现而出。 感受到对手一瞬间变得庞大无比的气势,叶胤泽沉言道:“先联手做了他!你们就在这里,阻截大阵向白穆边传送灵力。”此刻天镜宗危在旦夕,不是逞英雄的时刻,林译非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腾入高空。 待到升入足够的高度,三人再未言语,纷纷出手,一时间至圣境道法的威力将厚厚云层扫荡一空。林译非和叶胤泽两位至圣境的攻击气势骇人,只见叶胤泽手掌翻覆之间,巨大的玄天宝塔已是直落白穆边头顶,而林译非身旁则有无数光线环绕,好似彗星拖出的尾巴般煞是好看,但其中蕴藏的威能,却远非凡尘所能想象。 “诛日龙枪!”白穆边身后巨大的法相双手撑起宝塔,而他本人则是单手持枪直指二人,一条怒声咆哮的金龙盘旋在他的长枪之上,一声巨大的龙鸣响彻天地。 大衍国都城之上,与林、叶二人一同前来的五名天圣境强者倾力攻击着护城大阵。阵中数十位道神境半数操纵大阵压制着敌手,半数将灵气输入到大阵之中,赫然是在支持着白穆边以一敌二!局势就此僵持下来。 ------------ 天镜宗内,魂苍等四人进入大阵之中,天镜宗一众道神境以上的殿阁长老皆是腾空等待着,其中三个老者气息枯萎,想必是刚从闭死关中出来。 魂苍随意扫视了一圈天镜宗内景色,大战临头,他竟有些心不在焉:“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人族护宗大阵之内呢。” “看来你是主事之人?”天空之中站在众长老中间处的虞万卿问道。 “主事的还没来,这会他正在和你们宗的那个天才,是叫许薪来着吧,在规则层面里谈心呢。” “没看错的话,你是魂族?魂族不是两千年前就被灭族了吗?” “这不是还剩我一个嘛。”魂苍似乎谈兴很高,只是神色却十分平静:“除去已经死了的两个,还有常驻神华城和在南明郡与裂空虎族大战的两位道神境,你们天镜宗应该还有十五位神华三境的强者,怎么这里只有十四个?” “躲在风里呢,不过一个道神境想偷袭四个至圣境,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魂苍身边的精灵族男子笑着开口道。 眼前四个,居然全是至圣境修为!虞万卿心中微凛,将暗中潜藏的长老唤至身边:“严长老,回来吧。”他的身边清风浮动,一个中年妇人浮现而出,正是青岚峰严颜长老。 正在虞万卿心生忧虑之时,从宗门主殿传来的传音落入耳中,他静静聆听一会,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是什么种族?”虞万卿看向魂苍身边的魁梧大汉,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认不出这个男人的跟脚。 “他是吞金兽,天地奇兽的一种,你没见过才正常,他的族名还是我帮他取得呢。”回答虞万卿的仍是魂苍,他笑着说道:“你是在等黎问天完成具象化的最后一步吗?没事,我们也在等君主过来。” 玄天镜镜灵正在具象之中一事被魂苍道破,虞万卿却并未如何惊慌。笑话,堂堂人境五宗三家之一,即使没有玄天镜,又岂是三五个至圣境便能覆灭? “刚才操纵树界的便是你吗,云歌?”虞万卿看向四人中的精灵族男子,对于这名早年叛出精灵族的王子,他有所耳闻。 “他在外面。” 这下子就不由得虞万卿等一众长老不惊叹了:撑起树界的神秘强者加上击碎阵灵的那名女子和在大衍国中与林、叶两家长老缠斗的白穆边,便是七位至圣境!大衍国竟如此深藏不露。 “那你呢?身为人族,竟敢同室操戈!”虞万卿喝向白衣女子,语气中充满质问。谁知白衣女子仅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答话的兴致。 魂苍熟知女子性格,笑着回答道:“嫣然不太喜欢说话,虞宗主见谅。不过你的这种种族界限,在我们看来实在可笑。” “你和姜行云是什么关系?”刚才在大阵之中,众人可是亲眼见得这名女子以姜行云剑术破开大阵。 这一次女子终于没有不理睬:“姜行云遗孀,寇嫣然。” “姜行云一生未娶,何来遗孀一说?” 听闻此言,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冷色,她也不答话,拔剑便斩,一道仿佛要竖劈开天地的剑光裹挟着无数风雷向着天镜宗众长老劈去! “得,本来还想安静等待君主过来的,这下子看来是不成了,动手吧。”魂苍微微摇头,神色间却满是对女子的宠溺,对于女子行为,仿佛在看待一个顽皮孩子的恶作剧。 面对这一道勾连天地的狭长剑光,天镜宗这边数位擅长防御的长老越众而出,四五道防御术法抵挡在剑光前进路线之上。可这一道剑光却以破竹之势接连斩开所有防御术法,直至另有两位长老以术法攻击,剑光这才消弭。众人无不惊骇,要知道这可是在诸天万道阵内,诸位长老在大阵加持之下,实力比之之前少说也有半个境界的提升,即使这样也是要多人合力才能将这道剑光摧毁,而这仅是女子的随手一击! “三位长老,你们拖住云歌。”眼看精灵族云歌片片白羽纷飞,道法裹挟而至,虞万卿下令三名从闭死关中出来的长老前去迎战。只是他心中多少有些悲凄,这一战不论胜负如何,三位长老都没多少活路了。 其中一名老者躬身说道:“宗主无需介怀,生死本事大,但对于我们来说,死生亦可小。” “三位长老,且往之!” “吾等去也。”三人向着云歌疾飞而去,其中一人以心血祭出大阵,空间波动随之而出,将云歌与三人一起笼罩进阵中,看样子是分不出生死便不会有人会从阵中出来了。 四人刚刚进入阵中,一股磅礴无比的灵魂之力笼罩场间,虞万卿连忙调动诸天万道阵中的魂力进行抵挡,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大阵积攒了数百年的灵魂之力被硬生生压制回去,剩余力量目空一切般镇压天镜宗全宗! 虞万卿面沉如水,他万万没想到,那个魂族至圣,居然如此强大!天镜宗内,四道金光于东南西北四方升起,其上花纹繁复,隐约间可见得是各式大道规则的具象。 “此地尽绝敌方魂力!”随着虞万卿一声大喝,魂苍的磅礴魂力如潮水般退去,而包括在大阵之中的云歌在内,大衍国四人皆是发现所有需要用到大量灵魂之力催动的道法都被遏制。 魂苍却只是淡淡一笑,甚至还有心思欣赏一番那件并未出现在情报中的法器:“应该是借鉴玄天镜而制造的圣器,还不错。” “需要我破开吗?”魂苍身旁的魁梧大汉闷声问道。 “不用,留点力慢慢玩,你也去挑几个对手吧。” 大汉点了点头,手指点了外务堂林峰长老在内的六人:“你们来陪我玩玩吧。”六位长老虽说平时养尊处优,此刻受得此等挑衅,却也不恼,心性可见一斑。 一位周身环绕两条火灵的长老笑言道:“林长老,咱们六打一,这要是输了的话,就没脸去见那些小辈了吧。”虽说境界差距明显,但是此刻身处诸天万道阵内,他自信一天圣五道神绝对足以压制敌手,甚至取了他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那咱们就去会会这个至圣境!”林峰放声而笑,独做先锋直取魁梧大汉。随着他的灵力引动识海内的符箓,十数道兽魂出现在他的身前。仅看气势,每一道兽魂都不弱于道神境。其中一条青色龙魂加持到他的身上,如附甲披挂在身,此刻的他,可称金刚不灭! 空中的魁梧大汉抱臂不动,任由六位长老的攻击落在身上。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之后,待得各式道法的光辉散尽,他竟是纹丝不动! “呵呵,什么吞金兽,我看是乌龟吧?”一位双手玉白的中年长老面露嘲讽。 听闻此言,大汉斜视一眼说话之人,右拳骤然而动,隔空而锤。刚刚说话的那名长老如遭重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右胸处一个巨大拳印鲜血淋漓。 “疼吗?”大汉冷冷问了一句。 远处,枢密堂罗振心长老与其他四名道神境长老共同阻击寇嫣然,严颜长老便在其中。罗振心亦是用剑,此刻他正在其他长老的策应下与寇嫣然以攻对攻,片片道法碎片被切割而下,落向天镜宗内。 见得几处战况激烈,虞万卿催动宗主信符,将诸天万道阵分出一部分威力圈禁住这一片地域,否则若是任由在场之人施为,不说能不能打败来敌,天镜宗只怕是要毁尽了。 “就剩咱们两个了,虞宗主先请?” “不能用魂力的魂族,还有至圣境的威能吗?” “哈哈,你猜。” 天镜宗内,虞万卿有信符引导大阵,实力在至圣境中亦可算强手,他冷哼一声,身周环绕着急速震颤的十二道玉片直扑魂苍而去。 “我猜你会死!” 第三十章 两神明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天镜宗内,十二玉片环绕在身,虞万卿直指魂苍。魂族神魂强大,但是肉身在神华境中却是弱点。随着两人距离的不断拉近,十二玉片之上,各种属性的道法迅速成型,便是十二道达到至圣境门槛的道术攻向魂苍! 地面之上,魂苍看着裹挟着风雷和五行的虞万卿,眉头微皱。他踏前一步,左手食指点出,一点明亮光辉照射向虞万卿。光辉落处,玉片之上的道法如冬雪遇春雨般迅速消融。但这一道光辉却只是对规则和灵气有消弭作用,虞万卿取出一柄尺长的法剑,去势仍是不减。 “啧,麻烦。”魂苍轻轻嘀咕了一声,魂力被天镜宗圣器封禁,对于他来说终究是有诸多不便,但若是想就此胜过他,那也太异想天开了。翻掌之间,他的手心出现一团云雾,其内有无数光芒闪耀,好似群星一般。 “寰宇。”云雾迅速扩散开来,堪堪笼罩住二人。星界之内,虞万卿置身其中,他已是失去了对魂苍的锁定。这片界域只是封锁住了外界数里方圆的地方,可是身处其中,却只觉得这里浩大无边,身周各处有无数大如房屋的星球悬空。虞万卿稍稍感应一番,这应该是一件圣器所形成的的界域,但好在他还能得到宗门大阵的护持,实力未有减损。 就在此时,无数星球开始移动,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虞万卿。他催动身法,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虽说场面危急,但他躲得却是尽显轻松写意。逍遥游,这正是虞万卿独创身法。闪躲之间,虞万卿亦是在心中快速推衍阵法漏洞所在,他还没自信到在敌方阵法中与至圣境交手。 寰宇大阵之外,寇嫣然手执长剑,一道道剑光肆意挥洒,她用的只是最简单的劈挑斩,但是每一道剑气都有如要劈开天地般。与她对攻的罗振心长老此刻已是颇为捉襟见肘,对于女子劈斩出的剑光,每一道他都需要四五道剑气才能堪堪抵挡,好在他旁边还有几位道神境长老帮助,这才能勉强维持住。 “攻击她的肉身!”罗振心大喝一声,他已是明了,若是保持远攻,他们几人绝无获胜可能,现在只能期望这名女子剑圣的肉身没有那么强悍。 寇嫣然横斩一剑,一道月白色剑光飞逝而出,剑光边缘处空间一片模糊,剧烈抖动。看着罗振心竭力抵挡,她却是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瞥了一眼左侧。一阵清风之中,严颜现出身形,挥手间便是数记风刃切割向寇嫣然。 寇嫣然冷哼一声,竟是从双眸之中射出两道剑气,又是一挥剑逼退欺身而进的其他天镜宗长老,而那两道眸中激出的剑气破开严颜的风刃,重重劈在她的身上! “噗。”一篷血雾乍现于严颜长老的胸前,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倒劈而出,狠狠撞击在一处山峦之上,等她踉跄着飞回场间时,虽说已用灵力强行稳住了伤势,但她的道法明显弱了一截。 另一处战场之上,魁梧大汉对于天镜宗六位长老的攻击不闪不避,却依旧是毫发无伤。他的攻击频率很低,但是每一次隔空锤击都会给众长老带来不小的麻烦。大汉的攻击很是古怪,仿佛他的隔空锤击可以避开护身灵气,直击肺腑之中。六人布下阵法,相互支援,这才与之僵持住。 三名从闭死关中出来的长老用大阵闭锁住云歌,此刻大阵之上不时出现一阵阵灵气涟漪,显然是阵中之人倾力施为,以致造成了大阵动荡。 天镜宗内战事四起,各处战场皆是僵持不下,但众人心中都是清楚,真正的大战,尚未到来! ------------ 天镜宗东门不远处,头上戴着花环的诸葛婉儿坐在一截树枝上,双手托腮看着诸葛天心。先生已经手抵着天镜宗护宗大阵快半个时辰了,他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在准备着什么道术。也不知道先生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出来,不过嘛,从自己出生到现在,先生已经做了太多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虽说没架打很无聊,但能亲眼见证先生的一切,倒也不错——诸葛婉儿有些百无聊赖地想着。 “来了。”诸葛天心睁开紧闭的双眼,淡淡说了一声。 “轰!”一道巨大而炽烈的光柱从天镜宗内击穿大阵,将魂苍远远抛飞。 “咳咳。”魂苍吐出胸腹内的浊气,一同咳出的还有几缕灰烟:“虞宗主,用了玄天镜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年轻人便可以不讲武德了吗?” 虞万卿亦是从大阵之中飘飞而出,玄天镜已完成具象,他在不在宗门内,区别都不大了。他淡淡扫了一眼宗外四人,心中判断悬在高空的树妖族老者应该就是撑起树界的那名至圣境,那名女子似乎之前来过宗里,想必是击碎阵灵的那人,只是她似人非人,透着古怪。当他最终看向那名右手抵在天镜宗大阵之上的男子时,神色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惊骇。在他的感知中,无数丝线从那名男子右手散发出来渗透入天镜宗内,此刻已是布满天镜宗各处,他似乎是想要掌控天镜宗的一切! “大胆狂徒,竟敢坏我天镜宗根基!”虞万卿怒声爆喝:“身为人族,不思为族报效,反而与人族做对,当真该死!” “虞宗主莫要生那么大气,大先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身穿帝王法袍的男子降临在诸葛天心身边,挥手间便将虞万卿暗中击向大先生的攻击击散,他笑望向魂苍道:“阿苍,好久没见你这么吃瘪过了呀。”魂苍只是无奈一笑,微微耸了下肩膀,君主已至,这里就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 “你便是大衍国君?”新出现的这名男子状态十分怪异,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可是在虞万卿的感知中那里却是空无一物。 “宗主,我在寻他真身!”化作虞万卿法相的镜灵传音道。 “虞宗主,看来玄天镜给了你很大信心嘛。不过你可不要小看阿苍哦,他刚才可远未尽全力呢。还有,不用试图寻找我的真身了。”大衍国君主指了指天空,轻笑道:“连它都找不到,一个神器而已,还想找到吗?” “你究竟是谁?” “我叫宁秋华,又是人族,你气不气?还有,许薪已经死了。” “宁!秋!华!”听闻许薪死讯,即使虞万卿早已心知他必死无疑,但此刻心中仍是充满了愤怒,所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男子的名字! “先别急着惊讶,我身边这位那就更了不起了。”宁秋华很是无赖地挽住诸葛天心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诸葛天心,当然了,这个名字你应该没听说过,但他的称号你肯定很熟悉。” “他是谁?” “先天道衍真君。” 虞万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 诸葛天心肩膀一震,弹开宁秋华的手臂,淡淡说道:“还要两柱香的时间。” “嗯,”宁秋华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看向虞万卿,神色轻松地说道:“要不你开辟一个时空,咱们去那里打?不然以你我现在的状态,你不怕把这片地界打碎吗?” “看来你对玄天镜很熟悉。” “八大神器嘛,我都略知一二。玄天镜掌控世间大道运转,开辟一个时空想必不难。” “那便如你所愿。”随着虞万卿话音落下,他身旁不远处空间一阵波动,过不多时便形成一个一丈方圆的空洞,漆黑洞口的另一边,想必便是另一个时空了。待得二人进入其中,黑洞亦是消失无踪。 被击出天镜宗的魂苍似乎没有再进去的意思,他飞到那名树妖族老者身旁,二人很是随意地聊起了天。诸葛天心此时已到了紧要关头,正凝神感受着什么,诸葛婉儿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守护着他。天镜宗内,众位长老正在与大衍国仍在诸天万道阵内的三人拼杀,只是没有人清楚,这三人到底出了几分力。 两柱香时间后,许薪睁开眼睛,说了一声“好了”。天镜宗内,先是云歌破阵而出,与他交战的三位长老身躯被无数光线击穿,尸体被钉在空中。而后便是魁梧大汉终于不再纹丝不动,他手持巨锤,一锤击在空处,可是奇怪的是与他交战的六名长老竟然皆是吐血倒飞而出。寇嫣然的攻击威势亦是不遑多让,听到大先生传音的她终于用出进入天镜宗后第一式剑招:“剑扫!”随着手中长剑颤鸣,一道剑光横斩而出,径直破开与她僵持的五位长老的防御术法,仅是一剑,便斩断两位长老的身躯,而早已重伤的严颜赫然便在此列! 天镜宗外,大衍国诸人悬在空中,尽绝天镜宗内任何人的逃生路线。刚刚虞万卿与宁秋华消失之处,一道身影被重击打得倒飞入天镜宗内,空中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线。 东门不远处的空地之上,诸葛婉儿头上戴着花环,看着一路奔跑回来的叶知晓,纯真的小脸上笑容可爱。 诸葛天心右手仍抵在天镜宗大阵之上,他转过身子,看着少年,冷冷说道:“你太弱了,所以,你的选择,不值一提。” “万相崩灭!” 第三十一章 万相崩灭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这是末日吗?叶知晓张着嘴巴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惊骇欲绝。 “万相崩灭。”随着诸葛天心说出这四个字,天地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风儿也停止了喧嚣。诸天万道阵上,无数的裂痕爬满了整个外壁,这个支撑了天镜宗六百多年的护宗大阵竟然连抵挡片刻都做不到,无数的碎片被溅射出来,尚在空中就湮灭为虚无。盘虬在大阵之上的树界亦是未能逃过碎裂的命运,天镜宗外的众人皆是沉默地看着末日降临在婆娑洲。 整个天镜宗内,便是整个逾千里方圆的地表,亭台、楼阁、土木、流水,一切都在被分解、一切都在被毁灭。叶知晓亲眼所见,一座山头先是碎裂为无数数十丈大小的土块升腾入空中,而后呼吸之间便湮为粉末,直至消失于无形。一座似有阵法护持的大殿渐渐浮空,但亦是没有撑过太久,阵法便骤然破碎,整个大殿眨眼便消失在空中。天镜宗内诡异地安静着,更加诡异地毁灭着。 宗内的师长们也没有逃过被毁灭于无形的命运,无数弟子和长老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先是分解为碎块,而后变为最细小的元子。他们想要呼喊、想要求救,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无数的生命就那么安静着消逝。在这样毁天灭地的术法中,道神境以上的殿阁长老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他们疯狂地将自己的灵力和大道催动到极致,想要逃过灭亡的宿命。可是这道术法的恐怖却远超他们的想象,此刻的天镜宗范围内,就连天道都开始瓦解! 无数的阴云汇聚过来,天空之中电闪雷鸣,雷光如蛛网般密布。宁秋华抬头看了一眼,转而望向众人道:“我去摆平,你们看好大先生。”魂苍躬身领命,但其他人却都只是点了点头,宁秋华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只是天空之中的雷鸣似乎有减消的趋势。 天镜宗东门外,叶知晓瞪大双眼看着师长们无声的呼喊和湮灭,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他的双手用力捂住嘴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而下。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他觉得心脏抽搐般地痛! 天镜宗内,虞万卿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竭力催动着悬在他后方的玄天镜,只是玄天镜上数不清的鼓动中的符文,已是封禁了玄天镜的一切能力。随着天镜宗的不断毁灭,他的实力在肉眼可见的下降着。胸前被重击后吐出的鲜血开始一粒粒漂浮而上,然后随着天镜宗的碎裂而消失无踪,而后是华袍,而后是肢体,是灵魂,是大道,是他的一切! 宗外的少年眼角余光瞥见一片淡绿色的裙角,在认出那是师祖的衣服之时,他的精神终于崩溃。 “啊!”叶知晓听到一声无比凄厉而悠长的哀嚎,生疼的喉咙告诉他那就是自己的声音。可是少年很快就听不到了,当他看到那条熟悉的小路之上,一块块土石消亡之时,他终于因极致的恐惧和精神冲击而昏倒过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里本应该会有两座山隔住他的视线才对! 足足一柱香的时间,等到虞万卿也被术法消亡之时,原本无比繁荣的天镜宗已经化作一片平地,只是地面之上躺着数不清的穿着弟子服的人影。 “先生,不杀光吗?” “道藏境以下不杀,秋华说的。” 大概是君主给先生传音了吧,诸葛婉儿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叶知晓,问道:“那他怎么办?” 诸葛天心手掌一翻,一封信件出现在他的手上,渡入一股灵气之后,信件飘飞进叶知晓的怀中:“不能让前来查探的人族势力将他带走。” “这个好办,我把他送走就行了。”宁秋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他用脚轻轻踢了踢昏迷的少年:“睡得还挺死。” 大事已定,大衍国众人纷纷聚集过来,一群至圣境强者就这么突兀地围住了一名真元境的菜鸟。 “君主,许薪的修行经验要来没有?”开口说话的是一向恭谨的魂苍。 “在这呢。”宁秋华右手食指尖上一点金色光芒闪耀,而后飘飞向昏迷中的少年,就此沉入他的眉心。 云歌在一旁抱臂而立,开口说道:“那把他送到哪里去?” 很难想象,一众策划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的至圣境高手,竟然在这么个小问题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一度尴尬下来。 至圣境的生活也是需要调剂的嘛,没毛病!众人皆是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 “把他送到他的家乡吧。”良久的沉默之后,最先给出意见的竟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寇嫣然。 宁秋华点了点头:“嗯,有道理,要不要我先送你们回去?” 云歌舒展开身体,嬉笑着说道:“老大,接下来没啥事了,我先去溜达一圈再回北皑洲。”听到他话语的慈祥老者笑容一束,偷偷瞥了一眼云歌。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盯着老者的诸葛婉儿看到他的小动作,立马说道:“江爷爷,莲奶奶在家等着你呢,你要是敢出去拈花惹草,我回去后就告诉莲奶奶!” “咳咳,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就不麻烦小宁了,我自己回去。再说了,小婉儿啊,我那哪叫拈花惹草,明明是那些花草自己黏上来的好吗?”嗯!老者这话倒也不错,毕竟他可是树妖族的至圣境。 “君......” 眼看魂苍有开口的趋势,宁秋华连忙握住他的手臂,抢先说道:“阿苍,家里那么多事呢,哪能离得开你,辛苦你了,辛苦你了。”魂苍微微叹息一声,双肩一沉,再看向宁秋华的时候,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可恶。他回大衍国,魁梧大汉自然亦是跟着回去了。 诸葛婉儿有意无意往先生那边蹭了蹭,问道:“先生,咱们去哪?” “青城。” 听到诸葛天心要去的目的地,众人皆是面露担心,连想去逍遥一番的云歌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要不我陪大先生一起去?” “你一个精灵族跑去人族腹地,不嫌惹眼吗?我陪你去吧,大先生。”宁秋华心里其实不太喜欢在人境多待,但大先生要去青城,他便不介意再去惹一回事。 “婉儿陪我去就行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就去一趟白龙部,盯着那边吧。” 感受了一番大先生逐渐松动的境界,宁秋华不再反对:“那行,我再绕路去一趟凰族,看能不能找到穹影幕的痕迹。嫣然,你要不要一起?” “嗯。”寇嫣然轻嗯了一声,云歌和树妖族老者默默对视一下,眼里都有着促狭的光。 “那我们先走了。”宁秋华左手拎起昏迷在地的少年,右手轻碰了一下寇嫣然的手臂,三人就此消失在此地,其他人也纷纷散开。 ------------ 天镜宗数千里外的其他三处战场之上,人境其他宗门的援军看着天镜宗的方向,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整个天镜宗都被毁尽? 无数的灵气开始向着天镜宗的方向倒灌而去,天地规则也开始向那个方向不断滋生——在天镜宗原址上,一切的灵气和天地大道都被刚才的道术毁灭殆尽! 大衍国的十六位天圣境高手已经尽数撤离,之前众人想要阻拦的时候,一股无比强悍的灵魂之力突然降临而至,硬生生将他们阻截下来。只是众人也不算一无所获,好歹弄清了敌人的情报和术法,下次若再对上,多少可以针对一番了。 只是,天镜宗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众人赶到天镜宗时,除了满地逐渐从昏迷中醒来的低阶弟子,天镜宗这边就只剩下了一片平地。十多位人境顶尖强者悬浮在空中,无不生出窒息的感觉。 青城诸葛家的至圣境长老拿出一块由古朴龟甲制成的推演法器,想要借此回溯此地之前场景,但尝试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也对,敌方连大道规则都能摧毁,又怎会留下时间残像? “先将遗留下来的天镜宗弟子送往神华城,之后若征得他们同意,各家各宗可将他们收入自家门下。”斗神宗至圣境强者陈宗华沉声说着,忽然信符微动,他检查一番,恨声道了句“该死”。却是与斗神宗地界接壤的天狐一族趁他不在宗内,借机进攻人境。 其余各位长老亦是检视了一番信符,脸色都不太好。疆域过大便是这点不好,一旦镇守的力量稍有削弱,外族便会趁机而动。 “星曜宗凌熙长老留下来处置这些弟子,其他人各自回去,然后再遣人过来深入查探,动作快点吧。”如此大事面前,同为人族,理当同气连枝,众人听得陈宗华长老的命令,皆是领命而行。 地面之上,纷纷醒转地天镜宗低阶弟子,悲痛欲绝地哀嚎着。 ------------ 婆娑洲千湖郡太平镇,一处草屋之内。 叶知晓躺在一处草堆之上已经两天时间了,几张信纸散落在他的身边。此刻夜色已至,少年看着窗外的繁星,无声地流着泪。 在黑暗里,一道孱弱的幽魂悄悄游动,目标直指少年。 第三十二章 吾徒知晓亲启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见此信时,为师想必已是身死道消。知晓你不必太过悲恸,为师死得其时、死得其所,平生虽有憾事二三,却也不算虚度。 今日事出突然,诀别之时,不能见面亲授,此为一憾也。汝拜入我之门下尚且只有一月,为师便辞世而去,诸般机要不能一一授汝,浩瀚人生不能见汝前行,为师心中颇有歉疚。然事已至此,为师只敢奢望吾徒勿怪为师,勿怪。 而今人境之内,风气不正,对外无力,对内则勾端四起,吾不能为我族正本溯源,此为二憾也。吾徒日后若是学有所成,当先正己身,而后匡扶正道,心系天下,不可常怀一己之私。若是无力,却也无须强求,为师与你师娘,皆是希望吾徒此生安好。切记,切记! 为师与你师娘结亲四十余载,一应生活皆在宗内,未能与之共看世间风雨,此为三憾也。倘有来生,为师定做补偿。吾徒日后若遇良人,当珍之重之!若是喜结良缘,不论身处何地,当焚香以祭,告知吾等二人。 为师盛年之时,曾有良缘,终因两族有别,未能与之善始善终,此为四憾也。而今大道开明,对待外族,吾徒当心存谨慎,但不可有太多种族界限,须知外族之中亦有英雄之辈可引为知己、痴心之女可续为良缘。日后若是吾徒游历四方,可往北芒洲去,替为师做一事。北芒洲拥雪山上,雪狐一族长踞此间,汝寻得柳如雪,可代为师告知于她:许薪此生有负于卿,今后岁月,望卿幸福安康。 为师此刻境界已至巅峰,感召天地。卜算之中,吾徒此生命途坎坷,前路多遇劫难。汝身逢危机之时,当谨记心清神明,不可急功近利,不可妄背良心,如此方可逢凶化吉。为师于镜湖处将野修伏天击为残魂,推算之中,日后他将与你有所牵连。伏天此人以野修之身,一路披荆斩棘,到达天圣境中,虽说其人心性不正,但亦多有可取之处。日后与他交往之时,汝当谨言慎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师相信,以吾徒之心性,定可从容以对。 修行路上,若有名师指教,可少走许多弯路。汝今后可再择一良师拜入门下,虽说世间门第之别有若鸿沟,但汝情境特殊,想必不会遭到太多刁难。天镜宗旭皓峰邱敬长老身怀正气,为人无私,可为汝拜师首选。若入他门中,汝当奉孝为先,勤勉以行,万不可辜负师长期望。至于为师,汝偶尔记起,遥遥以祭便可。 吾辈修士修行,本是逆天而为,汝之前路虽然坎坷,但亦不可无进取之心。此非欲汝逞勇斗狠,而是期盼吾徒不失心中锐气,少年之人,理当勃发。我宗为世间可数的大宗之一,身处宗内,汝当借此机缘,勇争前流。若有出头之时,方可称不负为师期望。 另有一事,汝当铭记于心。修士修行,当先学为人,再学道法。修行之后,吾辈身兼伟力,汝当谨记:手中拳头,当向更强者而出。若只是一味欺凌弱小,为祸世间,必将招致灾祸。须知大道循环、天理昭昭,为祸之人,必积祸根!汝可多读书明理,读史明志,为师昔年曾读一书,名为《知世喻理》,汝闲余之时可多多品读,学习做人道理。 与人交往之时,可多看多思多学,待到略明交际事理,方可多说。汝尚年轻,少年心性,每多冲动。故而为师不劝汝事必谦恭,但吾徒须知,倘若行事,应有男子担当,不可推诿责任,否则必定失信于人。修行路上,汝定遇人众多,其中必定多有奸妄之辈。与此等人物交往,汝当常怀警戒之心,心思沉静,明察秋毫,不可中敌奸邪之计。至于纯良挚友,汝亦当交心,修士虽多自私之辈,但心胸开阔之人亦是不少。 倘有一日你登临巅峰,切记不可失悲悯之心。世间凡尘之辈生活忧愁,故而多为祸之徒。汝若遇裁决之时,当思及世间大势如此,不可轻造杀孽。对于此辈后果,汝亦当应以为鉴,常常反省己身。吾辈修士,终究是人,汝当心性良洁,万不可失为人之本! 修行途中,不可少资财,为师所余于汝的修行物事,你当节俭用之,但亦不可吝啬。只要吾徒修行勤勉、为人通达、决事得体,即使千金散尽,终有复来之时。 书读千卷,其理自明;路行万里,其义自现。汝修至天元境后,便可于人境各处行走,感查各地风貌,开阔自己胸襟。到得道藏境界,方可去往外族之地游历。世间万族,各有风情,你可一一感受。出行之前,汝须做好万全准备,人生在世,小心总无大错。 至于情之一字,最是让人肝肠寸断。为师当年便是囿于此,心中困顿,直至娶了你师娘后才稍解。为师自幼年时,便有天才之名,读书学法、天文地理、辩才讲学无一不通,众星拱月之下,难免有骄躁之心。好在为师之师尊时常警醒,为师这才保有初心,谨遵宗门教诲。而后为师出宗游历,遇一良人,想必你已听闻为师当年事迹,便是雪狐一族柳如雪。当年为师带她回宗欲娶她时,遭遇宗门反对,为师虽有反抗,但并未太过坚决,而后每每想起,其实心中对她多有愧疚。在此等事上,你切莫学习为师。若遇良人,当秉承己志,一以贯之。为师亲历,情之一事若留遗憾,必是抱恨终身,汝当谨记。 为师当日于小妆山上检查汝之命格因果之时,察觉吾徒应是出身于洛山叶家。虽说因果联系并无那般紧密,但亦是千丝百绕。而后细细查探,汝当为叶家支脉一系,只是汝之母子二人流落婆娑洲,想必其间必有隐情。为师去后,你身边再无亲近长辈,长久孤独,人之性格或生偏斜。若汝学有所成,可去往洛山寻找生父。 汝亦可去人境神华城游历,作为人境根本之城,神华城恢宏壮丽,此生若是不能去往一次,当为生平憾事。神华城内有为师一名好友,乃星曜宗徐枫,他为人豁达,与为师互相引为知己。为师已与他言明,你以后若遇险阻,可向他求得帮助。 言已至此,即使心中仍有万般叮嘱,只可惜情深纸短,不能一一言明。为师之事,乃为师自取,汝万不可因此对宗门心生介怀,应以家园视之,切记,切记! ------------ 信纸只有薄薄的数页,但其上所表露出来的情意却好似要溢出纸张一般。只是哪怕强如师尊,大概也想象不到整个天镜宗就那样子无声无息地毁灭于无形了。叶知晓细读了几遍纸上的内容,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师尊和师娘的音容笑貌。他有些无力地躺倒在枯草堆上,信纸随着他松开的手掌而滑落。 墙角的阴影处,一个气息微弱的残魂窥视了默默垂泪的少年良久,他正是被许薪于镜湖处重创的伏天。此刻的他,仅剩一缕微弱魂魄,状态可以说是此生最低谷,怕是一个稍微会点术法的修士就能将他覆灭。 黑暗之中,伏天的残魂默默开始蓄力,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在目标清醒的状态下进行夺舍,无异于自杀。没有躯体支持,他的残魂正处在不断地消散之中,夺舍已是刻不容缓,眼前这个少年是他这两天遇见的根骨最佳的人了,他必须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嗡!”叶知晓只觉得一柄重锤直接砸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一股剧烈的神魂震荡在他的识海里爆发而出,少年口鼻溢血,很快便昏迷过去。 见少年已是在自己的攻击之下人事不省,伏天残魂倏地一下从少年眉心进入他的识海之中。就在伏天满心欢喜地想要占据少年的识海,吞没他的神魂之时,叶知晓识海内,一个浑身漂浮着黑雾的魂族男子身形浮现而出,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伏天残魂便是呆立当场,再也无法动弹。 大衍国内,魂苍正在处理公文。他落笔的手停顿一下,抬起头往人境的方向看了一眼,轻笑着说道:“原来大先生让那小子用先天道衍术观想我的真身,是为了这个。” 他重新提笔批阅公文,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第三十三章 婆娑大势 - 神霄勘命传 - 长叶知晓 三年后,人境婆娑洲。 一处青山绿水环绕的山谷之中,这里远离人气,向来人迹罕至,一派自然幽静景色。谷中有一处小瀑布,底下一个深潭幽深不见底。此刻正有一青年从潭水中爬出,他面容俊朗,嘴角生着淡淡的胡茬,一身青黑色的简束衣衫。 青年已是精疲力竭,但仍强撑着身体坐到瀑布底下,任水流冲击着自己精瘦的身躯。他勉力稳住气息,开始运行功法,正是叶知晓。 “喂,小子,那个什么先天道衍术,你真不用了?”叶知晓识海内,一道声音响起,便是伏天残魂。自从三年前他想侵占叶知晓神魂,被他识海内的那道恢弘气息阻止后,他便被封禁在了叶知晓识海之内,却是再无翻身之力了。虽说他沉睡了两年多才缓过劲来,但好在算是逃过了魂飞魄散的命运,伏天就此于叶知晓识海之内苟延残喘下来。 “仇敌所授的功法,我不学!况且那道术法还说不定有什么问题呢。”三年前天镜宗毁灭于他眼前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如此大仇,叫他如何不心生怨怼。 “咦。”叶知晓识海内传出一道鄙夷的声音:“你是不是傻?那等大能想要害你,你以为你能够躲得过?” “额。”青年一时语噎,好像伏天说得也没错。当日那些人要是想杀自己,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再想想吧。” “啧,这个世道,只有实力才是王道。现在你这一幅弱鸡样子,能干个啥,苦了老子被困在你识海中,说不定哪天就陪着你被干掉了,愁啊。” 叶知晓沉默下来,伏天说得不错,如今的婆娑洲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也是经历了数次危机之后才找到这个僻静地方稍稍安定下来。说是隐居山谷,但其实算是自己躲藏其中。自从三年前天镜宗被大衍国那群人以无上道法毁灭之后,婆娑洲内大道开始不断滋生,吸引了无数强者前来观摩。不仅是人族强者,其他外族亦是想方设法潜入婆娑洲。但这些人主要为观道而来,还算不得太过危险。真正难缠的是伺机而动,进攻婆娑洲的无数妖族军队! 天镜宗覆灭之后,偌大一个婆娑洲镇守力量十去四五,无数妖族如闻到了蜂蜜味道的野熊般直扑婆娑洲,谁都不愿落后于人,毕竟如此肥美的一块肥肉可不是时时能够遇到的。人境之内,为了应对蜂拥而至的妖族军队,亦是于各洲抽调援军驰援婆娑洲,甚至连神华城驻守大军都派遣出了部分前来。交战初时,人族部队因妄图恪守婆娑洲全洲,战线过长而导致连战不利。防线不断失守。直到退守至天镜宗遗址附近才稳住局面。人族部队在婆娑洲中部战场四战四胜,这才稳住局面,双方以天镜宗遗址为界,就此对峙下来。但终究因为镇守力量不足,无数妖族渗透进婆娑洲后方。 此刻叶知晓所在之处离他的家乡太平镇不算太远,距离正面战场有数千里之遥,但这里亦是时常可见妖族。叶知晓便数次遇到,好在他所遇都是真元凝神境界的小妖,这才让他有机会他数次化险为夷。这便是人族前辈的先见之明了,相比外族只要是修行了便可从军,人族军队只招收天元境以上的修士,这也保证了人族军队同等兵力的绝对优势,当然这也得益于人族地广人众,修士众多。 “伏天,多谢你的敛息法诀。”多亏了伏天传授的法诀,不然前几日遇见那头天元境的妖族,依靠叶知晓在天镜宗内学习的简单敛息术,即使躲在湖底,恐怖也躲不过它的查探。 “嗯?小事,毕竟你小子要是死了,老子肯定也活不成。” “你认为我现在还需学习哪些术法?”遭逢剧变之后,三年来,少年已是成长了许多,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经历不足,对于具体需要在哪些方面有所提高,自然不如伏天经验老道。 “你现在先给老子把那个啥先天道衍术学起来,再加上你的那套炼体法门双管齐下,修行速度不知要比常人快多少。老子真真是羡慕你,也不知道你小子到底身怀何等运势,竟能同时掌握两门如此契合低阶修士修行的辅助法门。” “好。”少年不再犹豫,如今的他确实太过弱小,遇到同境尚可言取胜,但是遇到凝神境便只能周旋了。至于更高的天元境,那就只能期盼敌人的探查法门没有太过高明,不能发现自己了。 “呦,你小子开窍啦?你现在境界太低,应该先想着保命。我看你之前练习的步法不错,叫什么?” “凌风步,我师娘教给我的。” “嗯,看样子得有灵级中阶的品级吧?” “师娘说是灵级高阶。” 叶知晓识海内的伏天残魂嘴角微搐,他修行第一个灵级高级术法是什么时候?得有天元境了吧? “大宗弟子果然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以灵级高阶的品级,你的修行进度应该只能算是平常了,这个步法很不错,你可以多练练。敛息术有老子交给你的胎息法,目前是够用了。防御方面,你的炼体术五脏俱炼、体肤共键,本身就是一门上佳的肉身防御法门,至于灵气方面,我这里有门灵光盾适合你。至于攻击法门,啧,老子当年学过一门攻击术法名叫《寸刀》,但是只有灵级低阶,你先学了吧。” “刀?”师娘好像就是用的刀。 “不是你想的那种,只是一门手刀法术,聊胜于无而已。你也别抱太大期望,老子只是个野修,当年境界低微的时候学习的那些术法,都厉害不到哪去。” “行,就听你的。”师尊信上明言,对于伏天应该谨而慎之,但此刻的叶知晓实在太缺术法,他也只能听从伏天安排。 就在此时,山谷入口处似有异动传来,叶知晓心神一紧,顺着瀑布的水流滑入深潭之中,当日遇见那头天元境的妖族过境,他便是借此躲过探查。身处幽暗水底的叶知晓看着手上的避水珠,心中百感交集。若不是仇人所赠的这枚避水珠,他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吧? 来者似乎只有一人,他走到潭水边上,便不再有所行动了,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水底下那个,你就这么躲在水下面,我想喝水的话,多膈应人啊。” “出去吧,是人族。”听得伏天话语,叶知晓保持警戒之心,慢慢浮出水面,水潭旁边正有一个年轻男子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别紧张,大家都是人族。我是天镜宗林慕白,你叫什么?” “天镜宗?”听闻是天镜宗遗徒,叶知晓戒心已去大半:“我也是天镜宗的!我叫叶知晓。” “哦?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选择不去神华城。叶知晓,感觉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啊。” “我师尊是许薪。”叶知晓低垂下头,每每回忆起师尊,他的心中仍是多有悲伤。 “怪不得,原来是许先生的徒弟。我老爹是林逸,听说过吧?” “玉华血战林逸长老?” “是的。”林慕白环视了周围一圈,赞道:“真是个好地方,你先清理一下自己,我去找点吃的,忙活了几天,累死了。” 被林慕白这么套了一番近乎,叶知晓已是满心欢喜,这可是他三年来第一次遇见同宗弟子。他鼓动体内灵气,很快便将身上的水汽蒸干,转念又想到林师兄做饭需要生火,于是趁着林慕白去找食物的间隙,捡了许多干柴,就在水潭旁生起火来。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林慕白便是拎了两只野兔回来,见到叶知晓已是生起了火,也不多寒暄,处理干净野味之后便自顾自烧烤起来。 叶知晓觉得这位林师兄应该是没有太多生活经验的,他的烤制手法实在生涩,既不会掌握火焰距离,又不懂何时翻转烤物。在一旁看了一会,叶知晓终于忍不住了。 “林师兄,要不我来吧。” “你会?”林慕白脸上写满了喜出望外。 叶知晓也不废话,接过烤物便熟稔地翻烤起来,时不时加些从储物袋中取出的佐料,林慕白只是看着便有些流口水的感觉了。 “这么说叶师兄现在是在后方扫除妖族咯?”两只野兔已是烤制完毕,叶知晓坐在火堆旁,小口吃着。 林慕白却是狼吞虎咽,只是想到林师兄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厨艺,叶知晓心中也是了然了。 “嗯,如今婆娑洲中路大战不止,后方也有妖族渗透。我又不愿就这样去从军,你也知道的嘛,军队里个人提升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我现在才只是个小小天元境,起码到了道藏境才会考虑从军,所以这三年我就一直在后方清理渗透进来的妖族。” “林师兄,我吃不了太多,这一半给你吧。”林慕白已经吃完了他的那一只烤兔,看了一眼叶知晓手中还剩大半的食物,默默吞了口口水。 “算了,你还在长身体,你吃吧。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境界太低了,现在出去走动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我是打算先在这里修行,起码到了凝神境才出去吧。” “那得好几年呢,这样吧,反正我也是各处游走,不如你先跟着我,我把你送到婆娑洲边境。” 叶知晓一想也是,他目前离突破尚远,就这么一直潜藏在这个山谷里好几年也不一定安全。他点了点头,称谢道:“那就麻烦林师兄了。” “那你接下来想去哪个大洲?” “扶摇洲。”洛山叶家就在扶摇洲! “那得去西北边啊,现在婆娑洲境内又不适宜飞行,那行,这几个月你就跟着我吧。” “多谢林师兄。”叶知晓开心地笑着,能够重遇天镜宗同门,今日是他这三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