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 - 秋殇 - 慕娅 林立的楼房,高大的建筑物充盈着这个繁忙的城市,阳光还来不及投下,就被阻挡在了半空中,单薄的青春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撒向每一个不论是光明或阴暗的角落。 熙熙攘攘的人群,匆忙地走在街道上,让原本狭窄的街道显得更加狭窄,站在街道中央抬头向上望,能看见的只有红红绿绿的广告牌,各式各样楼房的窗口和最上面那一片蓝的不太纯净的天。 我穿着斑马条纹的病服,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周围是一片瘆人的白。两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地方,白色的床,白色的墙,林月琴面无血色的躺在病床上,我一脸厌恶,表情木然地站在一旁,看着比我大三岁的李静妤跪着趴在床边,眼泪不住地掉下来,朝着床上那个濒临死亡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妈,妈,你醒醒啊!” 在那的两天后,她,死了。 是的,林月琴是我妈,但我却宁愿她不是我妈。 林月琴是个贱人,是个彻彻底底的贱人,我一直这么认为。 从小到大,她几乎从来没有过问我的任何一件事,只是在每天晚上九点整的时候准时把次日所需的零用钱放在上了锁的两个抽屉中,然后把两把不同的钥匙分别放在李静妤和我的鞋子里,然后出门,继而次日凌晨五六点钟再回来。 我甚至可以说,除外走路、吃饭、睡觉和说话,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使用钥匙把抽屉打开。 那时候的我,似乎很早就懂了“羞耻”这两个字怎么写,这一切只因为林月琴。 仍旧记得,那时的我正读初中三年级,班级举办联欢会,时间定在午夜十二点。早一些时候,我按自己模糊的记忆去找林月琴上班的地方问她拿钱,当我站在那个悬着三个大字的霓虹灯招牌下,立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我认得那三个念作“夜总会”的字,也隐隐约约知道它所含的意思,但我仍旧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紧紧地攥住书包细嫩的肩带,我的手心渐渐沁出了汗。门童拦住我不让我进去,直到我承认林月琴是我妈时,他才带着满含鄙夷的眼神收回挡在我身前的手臂。穿过弥漫着浓厚的烟味酒味的吧台,穿过笼着许多疯狂扭动着身躯的人群的闪光灯,穿过让形形色色的鞋子随意践踏的舞池,我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有些脏了的鞋尖,快步前进。在那看似炫目的舞池中,殊不知有多少人在用自己少得可怜的尊严制造着短暂而又无意义的快乐,那里面,就有林月琴的。 我在人群中分辨出了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仅能裹住私处的紧身裙的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招摇。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似乎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嗅到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一般的兴奋。她把涂着妖艳指甲油的手搭在一个略显富态的男人肩膀上,脸上散发着妩媚的笑,而那个男人虽然西装革履,但他的双手仍很不相称的在林月琴身上乱动,舞步也因肥胖的身躯而显得笨拙不堪。 我坐在不远处角落一张空闲的桌子旁,心中不断翻涌出一阵阵恶心,恶心之后留下的却是恐惧,这个地方给我的恐惧。侍者代我传了话,我远远望见林月琴皱了皱眉头后就把身体凑近富态男人耳语了几句,便领着他朝我的方向而来。 “小朋友,几岁了?”富态男人一脸笑意的摸了摸我的头,我撇撇嘴,厌恶地向旁边挪了挪。 “不许这么没礼貌,叫许叔叔。”林月琴娇嗔的吐露出几个字,依偎在那个名叫许文滔的男人身边,一副贱的不能再贱的样子。 自然,我并没有叫他,我只是淡然的拿了他的钱,继续属于我自己的联欢。一路从那个地方的深处走向出口,受到了许多人奇异的眼光,有鄙视,有嘲笑,还有讽刺,就是在那个夜晚,我学会了“羞耻”这两个字,并把它铭记于心。 是凌晨。林月琴把我从被窝里提起来,点着我的额头嚷嚷道:“你个死丫头,叫你不要去那个地方你还去,你活腻了是不是?你找死是不是?我生你养你供你读书,你不好好给我学习,偏要跑到那去给我丢人现眼,很好玩是不是?”随后换了一个姿势,用刻薄的手掌拍打我的脸。我奋力躲闪她尖锐的指甲,却依旧在脸上留下清晰可见的划痕。 我用尽全力打开她的手,她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小步,扶着柜子大口喘着粗气。看她脸上的表情大抵是很诧异为什么我小小年纪却有这么大的力气。我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冲进了卫生间,一转身便把门反锁了。看着镜子里带着细长划痕的脸颊,我靠着墙壁的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廉价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 而几年之后的我,躺在病床上嗤笑自己当年的幼稚,何必为了一个贱人而浪费自己的眼泪呢?即使那眼泪是廉价的。转念间,我又想到了李静妤,这个仅仅比我大三岁的女生,用她稚嫩的肩膀,支撑着我支离破碎的信念,让它们不至于坠入泯灭的境地。 那是林月琴死后,家里除了李杰寄来的所谓的生活费便几乎没有了任何收入,李静妤只能放弃学业,独自走上工作的道路,赚取绵薄的薪水用以勉强维持我们两个人生活。她就像天使,张开她的翅膀,极力保护我不受伤害。 因为我,她的青葱岁月愈发显得苍白不堪,而她那那本该脆弱的翅膀早已在生活无情的磨砺和摧残中变得坚强。 病房雪白的门被轻柔的推开,李静妤缓步走了进来,一袭黑色贴身的工作服将她柔美的曲线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踩着能反光的油亮的细高跟鞋,盘着高而整齐的发髻,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风韵,可她仅仅比我大三岁而已。 她把手中的果篮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将另一只手上的保温杯递给我,然后转身拉开了病房里那一抹厚重的窗帘。 李静妤淡淡的站在那里,八月底的阳光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在地面上投下不规则的却又美到极致的形状,偶然路过的风凌乱了她整齐的发髻,与落在地上的几许阳光闹成一团,她抬起手,将那几缕碎发随意的挽到耳后。 阳光在静好的时光里慢慢挪移,用岁月在走过的地方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痕迹,就像那一条极简单的抛物线一样,先增后减或先减后增,完美的看不出任何瑕疵,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这就是我。而李静妤在我的眼中就是一条单调递增的线,有明确的方向,她什么都可以拥有,什么都能够拥有。但我所拥有的,只是那小小的、一立方米的阳光。 李静妤逐渐向我走近:“陌陌,好些了么?赶紧把这鸡汤趁热喝了。”我望着她脸上精致的恰到好处的妆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精致的妆容也不能掩盖住她的从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憔悴。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一些什么,但从喉咙深处不断涌上来的却是莫名的痛楚和心酸:“姐姐,你该好好休息了。”眼眶顿时红了,泪水争相着想要自泪腺喷涌而出,我用力忍了忍,没忍住,只能不争气的任其滑落。 李静妤站在床边,细心的用手背拭去我脸上的泪,摸了摸我的头,随后转身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望着地板眼神开始失去焦距。时间似乎被定格在了这个画面。 “叮~”,古板而单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以流水似的姿态倾泻在地,然后渗进地砖之间的细小缝隙消失不见。李静妤站起身,疾步向外走去,随手带上了门。一个慌张的女声透过那堵并不厚的墙壁传进来:“李总,您现在在哪呢?赶紧回公司吧,创海公司的董事长苏正林正在会议室等您回来签合同呢!”“总之你想办法延迟。”李静妤口气坚定,挂掉电话便关了机,整了整衣领,又重新回到病房。 李静妤谈吐得体,思维敏捷,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而这些,我却做不到。她和我,就像两条从一个点开始出发的线,朝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而去,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只有刚出生时是一样的,别的时候再也不可能有交集。而那一点,就是林月琴。 “陌陌,我给你削个苹果吧。”李静妤顺手从果篮拿起一个苹果,修长的手指伴随水果刀在苹果上轻盈的跳动,像一首悠扬轻柔的舞曲,而连成一体的苹果皮长长的,仿若立体的五线谱一般的流泻下来,辗转在病房不大的空间里。 我静静地看着,那只苹果却逐渐演变成林月琴的脸,她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脸颊上,脸色苍白,上面淌着鲜红的血水,血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板上砸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绚烂无比的花朵。林月琴瞪着眼睛,瞳孔张大得几乎快要爆裂,口中碎碎念着:“林陌,是你害死我的,把你的命还给我!”那连成一体的苹果皮也变成了一只手,一只沾着血污的、长而肮脏的手,缓缓地从地上抬起向我伸来。 “啊!”,我惊叫着从床上跳起来,动作大到挣脱了手上的针头,一把抢过李静妤手中的苹果,奋力抛出窗外。不经意间,手背被李静妤手中拿着的水果刀划破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清澈的血水渗出来,欢快地汇成小溪。 我完全失去理智,兀自站在窗前,用满是血水的手指着窗外,眼里布满了惊恐:“贱人,贱人,你生前都不管我,死后来要我的命干什么?滚开滚开!”然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鲜艳的红色在窗外灿烂的阳光折射下充盈了我的眼眸,意识逐渐模糊。 李静妤立在那里,用呆滞而忧伤的眼神,眼睁睁看着我从床上跳起来,看着我挣脱针头;看着我抢过苹果抛出窗外;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果刀锋利的刀尖轻而易举的划过我的皮肤,划破我的血管,血水汩汩流出;看着我站在窗边破口大骂,然后倒在血水之中。 手中的水果刀滑落,在半空中形成优美的曲线,随后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李静妤跪下来,半伏着趴在我的身上轻声啜泣,然后用颤抖的手摁响了床头边红色的医护铃。 太阳下沉,被对面挡住了半边脸,能看见的只有隐约的浮云。投进病房的影就像充斥在水中的杂质,总也不能沉淀,只能够一直漂浮,因为在那里,它们并没有归宿。 陵伤 - 秋殇 - 慕娅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李静妤正坐在椅子上用消毒棉签擦拭着细瘦手臂上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针孔,针孔周围那一片青紫色正诡异的朝着我笑,似乎在宣读一份题着“林陌必输”的挑战书。 看见我醒了,李静妤抬头与我对视,动了动苍白不堪的嘴唇,露出一个很勉强却又很温和的笑。我低头看着连接在手上的针管,里面不停地流动着的,是红色的液体,顺着针管向上,是一个醒目的输血袋,它们一滴一滴融合,演化成我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陌陌,我先回公司了,你好好休息,记得让护士按时换药。”李静妤轻声道别,然后小心翼翼的带上门。透过不严实的门缝,我能够清晰的望见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那个瘦弱而又高大的背影。我默默地呢喃着:“姐姐,为了我这样不听话的妹妹,值得么?”我慢慢地躺下,尽量不碰到手上脆弱的血管,随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再次看见如此灿烂明媚的阳光,是在两天后一个清新的早晨。阳光懒懒的在地面与云层之间来回,无私地映照出一张张不知道是该尊敬还是该鄙夷的嘴脸,他们的头上一律顶着五颜六色的光环,每天在以家、办公楼、餐馆三点为一线的狭隘世界中徘徊,既不能停歇也不敢停歇,似乎只要稍微慢了一点就会被这个无情的都市所淘汰。 此时的我,正走在去学校报到的路上,看着一个个光环从我身边掠过,我统统投以十分不屑的眼神。 虽然已经是初秋了,但迎面吹来的风却依旧残存着浓厚的夏天的味道,路旁的香樟树枝叶开始渐渐泛起红晕,零零星星的几株月桂也散出沁人心脾的幽香,头上是比夏更清澈的蓝天,颇染了些秋高气爽的滋味。凌晨因失眠而服下的安眠药的效用还未完全褪去,干扰着我脆弱的神经,令我头晕目眩,我努力挤按着太阳穴,妄图从它强劲的束缚下挣脱出来,却始终于事无补。 转过几个街角,仁德大学还算宏伟的校门终于呈现在我眼前,漆成乌黑的铁质校门上恍若萦绕着神秘的气息,两旁高大的榕树投下一大片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阴森如果不是有穿着规整制服的学生在这里谈笑风生,我必定会把这当成十八层地狱的入口。事实上以我的成绩是远远够不着这所大学的边沿的,终是因了李静妤,我才得以在这拥有够我容身的一席之地。 站在校内广场上,右手边是雄壮的教学楼,左手边是一个偌大的篮球场,远远听见篮球场上尖锐刺耳的哨声,随之而来的是波涛汹涌的叫好,我便不由自主的向篮球场方向望去。无论如何,他都是最亮眼的那一道光芒。穿着米黄色的球衣,在其他穿深蓝色球衣的队友中显得格外抢眼,林辰北奔跑在球场上,用很帅的姿势运球、过人、再扣篮,仿佛全场都被他掌控,但他没有丝毫得意,取而代之的是眼眸中那一份无法描述的冷酷与孤傲。 他是我的远方,与此同时,我也是他的远方。他忽而转过身来,似有若无的瞄了我这个方向一眼,脸上除了不屑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多余的表情。我心尖突然一阵发颤,想起林月琴死的时候,我正是用这样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心中没有一丝不舍与悲伤。 中场休息的哨声突兀的响起,林辰北将手中的球抛给另一个队友,熟练的捋起球衣擦干满头晶莹的吸收了阳光炽热温度的汗水,靠着周边的铁丝网坐下来,迅速拧开一瓶水往嘴里倒。手机铃声适时的唱起歌来,林辰北从卡其色的背包里掏出手机,眼光扫过手机在强烈阳光下闪着微弱光亮的狭窄屏幕,严重忽地现出一些温柔来,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个极浅的笑,随后便站起身,走到稍显安静的角落摁下了接听键。 挂上电话的他脸上又换回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是冰一般的温柔。他把背包用力甩在身后,随口跟队友打个招呼,而后径直出了篮球场,缓缓向校内广场而来。 安眠药的效用愈发明显,眩晕一阵一阵袭来,在意识清醒与昏乱的交响替换中,迎面拂来的风混杂着汗水和古龙水的气息,是我两年以前最熟悉的味道。 我蹲下去,用手指关节紧紧顶住太阳穴,感觉稍好一些时,便又站了起来,可迎面看到的竟是许森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缓缓向我走近,带着一脸邪邪的笑,用不屑的眼神打量我,目光犀利的几乎要把我看透。“许森你个王八蛋!”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冲过去,用裹着薄薄纱布的手照着林辰北的无比俊秀的脸庞狠狠下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我笑了,笑的是那样地舒坦,紧接着,黑暗吞噬了我眼前的一切,吞噬了我的世界,包括那张带了五个鲜明指印的脸。 就在最后一线光明将要被黑暗侵占之前,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我,但我并没有看清扶住我的人,却反而看清了那个受了我一记耳光的人,他不是许森,而是另一张陌生的好看的带着愤怒的脸,穿着米黄色的球衣,立在距我一米开外的地方,似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我闭上眼睛。 “林辰北你别太过分了。”苏木臂弯里是昏迷不醒的林陌,她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苏木不等林辰北开口,便自顾自的扶着林陌出了校门。 我惬意的躺在舒适的双人床上,鹅绒被覆在身上,轻柔细腻的触感将我包围,温和的光线透过宽敞的落地窗打进来,被吊在洁白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漫反射到每一块完好无损的地砖上,都是恰好的角度。这是我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生活,即使姐姐有了自己的事业,但毕竟是过了苦日子的人,她向来不允许我这样奢靡。 我抬手在脸上拧了一把,换来的是深切的疼痛,这不是梦。我警觉的坐起来,视线穿过未紧闭的房门遥遥望见不远处的客厅里,苏木正在绅士的喝着咖啡翻看今日的财经报纸,偶尔转眼看看窗外楼下那一小块仅存的绿地,他全神贯注,并未发觉我已经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我慢慢回想起刚刚的事,一丝丝愧疚自心底涌上来。 直到我脚上踏着的家居拖鞋磕碰在地砖上发出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很是清晰的细碎的声响,他才从报纸中抬起头来,一脸温和却不失魅惑的浅笑。“你醒了?要不要来杯咖啡?”苏木的声音里透着阳光般的和熙,能融化最坚硬的冰墙。“不、不用了,”我反倒有些紧张起来,“那个,麻烦你了。”我搔搔乱糟糟的头发,迅速跑到门口趿拉着鞋,不顾苏木还在说些什么,飞速逃出这空荡荡的房子。而我不知道的是,此时林辰北正站在对面房子的窗帘后面,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眸,他的眼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轻蔑。 房子在我身后渐行渐远,我却犹如逃出炼狱般的心情竟是无比的轻松,太阳向西边行进,洒下的光芒愈向金黄发展,也愈发温柔起来,天边偶尔飘过的几朵浮云也被染上金黄的毛边,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然而从前那不堪入目的记忆,总是在美好而又孤单的时刻回旋在脑海,后悔也永远仅仅只是后悔而已。 蒙在我心头的那团阴影让我恨透了那个人,同时也让我恨透了这个世界,如同充斥在黑暗中的杂质,在心灵这张过滤纸上,总也滤不掉。我独自承受,盼望时间可以代替我把他遗忘在角落,但时间却总是让我失望,他已被深深地刻在了那里,成为不可磨灭的青史。 回忆 - 秋殇 - 慕娅 位于市区与郊区的过渡地带,既没有市区无休止的喧哗,也少了郊区不可隐藏的破败,拥有方便的交通与极好的环境,这无疑是这座城市中最豪华的小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铜臭味,我一路走出来,看见许多财大气粗西装革履的男士,一手拿着手机大声说笑,一手挽着妖艳狐媚的女子,令我不禁嗤笑。 不多久便把小区抛在身后,我独自一人安静地在小区外的人行道上数着地砖,脑中混乱不堪,对林辰北的歉意和对许森的恨意互相交杂着涌上心头,然而最终还是恨意占据了我的思维。 许森,我恨你! 泪水伴随着碎裂的记忆划过脸颊,留下两道并不明显的痕迹,浅浅的,最后干涸龟裂。我将右手紧握成拳,尖细的指甲狠狠扎进皮肤,手臂上被纱布包裹住的伤口崩裂开,发出无言的哼鸣。 街道没有行人,如死一般的寂静,静到甚至可以让我听见伤口裂开那一瞬间皮肤发出的痛苦的呻吟,而血,是皮肤在做了无力的抵抗之后因疼痛流下的眼泪,它渗进纱布,顺着我手掌上蔓延的曲折的掌纹,沿着我修长的指甲,滴落,隐隐的痛传入心扉。 轻轻地把时间的转轮逆时针旋转,让它倒回三年前。 “你个小贱人,又考不及格,你还有脸跟我要钱?”林月琴愤愤地把我的试卷拍在茶几上,年岁已久的茶几随之咯咯直响,现出摇摇欲坠之势。“你不给我钱就算了,但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你不生的话不就省钱了么?省好多的,贱人她妈。”我扶着破旧的门框穿着鞋子,从鼻腔里哼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你上个月的话费又是哪个小白脸给你交的吧?”林月琴翻着一沓收据,无视我的话,不以为然的岔开话题。“是哟,你能勾搭男人,我就不能么?”我打开门后迅速下蹲,躲开一只拖鞋,再用力摔上门,震下一地剥落的石灰,把林月琴的叫骂声挡在门后,随后冷笑着离开了这个残缺不全的家。 这样的对骂在我的生活里几乎已经成了习惯,起初李静妤还会劝劝,结果却是把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于是干脆视若无睹。 走在小胡同里,刚吵完口的我却觉得心情异常欢欣,哼着歌沐浴着清晨初升的阳光,心中是说不出的快慰。远远望见胡同口尽头那修长的身影,斜倚在破旧的墙上,浓密的刘海几乎要把墨黑的眼眸隐藏。看见我出来,许森侧了侧脸,阳光终于照到他的脸颊,散发温暖的光亮,他亦是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清爽如阳光的笑容,然后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揽过我的肩膀继续向外走去。 借着拐弯的间隙,我偏头向我之前出来的方向瞟了一眼,看见那张立在颓圮的矮墙后满是诧异的脸,轻蔑地笑了,随后不顾一切的远离。 是夜。回家时林月琴正坐在客厅等着我,还没进门,她便劈头盖脸的问:“小贱人,你怎么能去勾搭文滔的儿子?”我撇了撇嘴,并不接她的话,自顾自的换鞋。林月琴见我不说话,愈发激动起来:“我辛辛苦苦养你我容易么?你怎么尽给我添乱?”我踢踏着鞋子缓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客厅在我眼里仿若空无一人。林月琴追上来,就在快要扯住我衣襟的时候,我侧身进门,将她阻在门外。“给我出来,你个死不要脸的。”林月琴一边不停咳嗽着骂骂咧咧,一边使劲拍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安然的坐在床上,不作任何回应。许久,终是李静妤来把她拉了回去,林月琴恨恨的在门上踢了一脚,转身离去。当骂声与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将自己摔在床上,盯着稍有裂缝的天花板,把耳塞塞进耳朵,闭上眼睛结束颓唐的一天。 抱着报复的心态刻意接近许森,我的目的终究还是暴露了,在那个林月琴的死亡幽灵正式开始哀鸣的夜晚。接到许森电话时,是在接近午夜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很多,只是很单纯的应了,收拾收拾便准备出门。路过李静妤的房间,隐约还能听见她小声的啜泣,我不知道该心酸还是该欣喜,只好匆匆掠过,悄悄锁上家门。 深沉的云朦胧了月亮,几点疏星从云缝中透出暗淡的光,点缀着这片被诡异的黑色吞噬的天空,绚烂的无可比拟。午夜的钟声从河边幽幽的传来,婉转的穿梭于各座高大的建筑物之间,谱成优美的旋律,在校园的秋千索上、长板凳的扶手上绕啊绕,随后钻进学校角落里那个被废弃多年的旧仓库,钟声被一点一点削弱,直至消失不见。 仓库里的空气长久以来都散发出腐朽陈旧的味道,厚厚的灰尘杂乱无章地扬起在我的周围,呼吸在这里都变得异常小心翼翼。我推开沉重的老化的铁门,暗黄色的铁锈哗啦啦落了一地,下意识伸手在被雨水泡胀的石灰墙上摸索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了暗夜中隐藏的开关,用力拧动,尘封的灯闪了几下还是亮了,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我看见掌纹之上是一手的潮湿,透明,清澈,不知是雨、是水、还是泪。 穿过窄小的过道,展现在眼前的,是堆放杂物的大房间,许森蹲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痞痞的样子,一脸不耐烦的玩着打火机。点着,熄灭,再点着,再熄灭,许森俊美的脸在火光的一明一暗之间现出另一番魅惑来,着实是脱不掉的帅气。许森的所谓的兄弟此时也站在他身后,他们的面前是一小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烟头,零星的残留着未熄的火光。 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的脚步声使他回过神来,许森抬眼朝过道里那个瘦小模糊的轮廓瞟了一眼,迅速起身从木桌上跳下来,伸了伸将近麻痹的四肢。木桌由于他过大的动作而重心不稳,在原地小小的打了个晃,最终向后倒去,发出更大的声响,扬起更多的灰尘。 “来了么?”许森把手中的打火机装进口袋,浅浅的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些许挣脱了云层束缚的月光朗朗地照射在他的牙齿上,散出耀眼的光芒,然而那些近在眼前的光芒却是我遥不可及的远方。他逐渐走进,抬手温柔的揉了揉我额前听话的刘海。 我闭口不言,只是轻轻地拂开了他的揉我刘海的手,触及皮肤,是月光一般的冰凉。许森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些许时候,最终缓缓地收了回去,去到它该去的地方,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变换成悠长的叹息。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们只能这样么?” “是。”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曾几何时,你笑闹着拨弄我的短发,笑的是那样的灿烂,而现在,你拂开我揉你刘海的手,面无表情的对我说,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难道我只是你的工具,你的用来报复你妈的工具么?你不知道的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但你却一次一次残忍的将我推入无底深渊,然后自己义无反顾的离开,不留下只言片语。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留住你,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留住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许森站在我的面前,湖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混浊,是人性的邪恶占据了理性的思绪。 许森嘴角挂起一抹邪笑,抬手一把抓过我的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一用劲就把我摔在一堆积满灰尘的麻袋上方,我惊叫着想爬起来,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很是恐怖,但许森的那几个兄弟却冲上前来将我挣扎的身躯死死的按住了,然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森自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半跪在我的身旁。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对待我,那我也只能这么对待你了。”许森喃喃道。“放开我、放开我!”我尽力大声喊叫,却被人用破旧的布条堵住了嘴巴。 许森用力撕开我左肩上的衣服,表情恨恨的,用小刀在上面开始刻画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奔腾而出,但它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品罢了,我只能感受到小刀刺进皮肤的冰凉和鲜血涌出的滚烫。 横、竖、撇、捺,一笔一划依旧那么清晰,伴着不堪一击的泪水,成了我身上永远不可磨灭的印记。所幸,这些笔画在经历了一个轮回之后,保安闯了进来,强烈的手电光,像燥热的晴天里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救我于万劫不复之中。 夜深人静,没有惨淡的月,没有跳跃的星,摇曳在紫红色玫瑰般的夜空下的,是蛐蛐无力的嘶鸣、柳树婆娑的倩影以及被黑夜分割成不规则形状的沾染了污秽的青春。无情的分割让它们变得支离破碎,使它们从价值连城变得一文不值。 蓝魅 - 秋殇 - 慕娅 时间的转轮飞快地转动,无情地将我拖曳回现实中。 在经历了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之后,就会发现,人真是一种自私的动物。 爱,亦真亦假。 恨,亦假亦真。 有时候,所谓的爱或恨,只是为了自己。 天色渐晚,夜幕如期而至。逐渐升腾的薄雾笼罩着这个即使在夜晚也依旧繁忙的城市,星星和月亮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用时而光明时而惨淡的眼神打量着复杂多变的世界。夜空往下,是慵懒的楼房和昏暗但整齐的街灯它们在耀眼的霓虹灯映照下极力贡献自己不显眼的光亮。再往下,近在咫尺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帅气的脸,明亮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却使他的脸有些模糊起来。 或许是在苏木家睡的太久,在这引人入睡的空气中我却愈发清醒。 拿着速溶咖啡,他直直的朝我而来,慢慢地走着,像猎人缓缓逼近他守候已久的猎物,最后举起猎枪。我本能的向侧旁移步,几乎是贴着墙根了,低着头,能感受到书包与凹凸不平的墙壁摩擦的声音。可当他即将与我互相交错的时候,却好像并没有看见我一般,眼眸略过我投向我的身后,我暗自庆幸,心中松了下来。 可惜我错了。 他在同我擦肩而过时,出乎我意料的用他的肩膀狠狠的撞了我,我立刻感受到一股厚实的力量,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 他回过身来,抬手轻轻地掸了掸覆盖在肩膀上的衣服,而后又慢慢靠近贴在墙根的不知所措的我:“哟,同学,不好意思没看见你。”“我不是……”我确实是想要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作解释,但我还没将卡在喉咙的字眼吐出,就感觉到了骤然上升的温度。林辰北把手中持着的咖啡杯反转过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倒扣在我头上,滚烫的咖啡像欢快的溪流自头顶而后逐渐在我身上淌着,弄脏了我的头发,弄脏了我的衣服,弄脏了我的心。 我努力克制眼泪,但林辰北却现出淡淡的笑来,像是一个王子终于摧毁了他所鄙夷的象牙塔。 他的身后是浓稠的化不开的夜色。 黑夜,依旧;月光,依旧;楼房,依旧;树木,依旧;街道,依旧;路灯,依旧;物依旧,人却已非。 “为了吸引我的注意你有必要么?使用那么卑劣的手段,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飘扬在空气中的林辰北所说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化为一支利剑,刺穿了我脆弱的心脏,我的心早已受尽了千刀万剐,可是没有人知道。 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模糊了视线,慢慢在模糊中显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背景是黑色的夜,人影将一个小小的物什砸在我怀里,转身离去:“别感染了你的手。”我握着林辰北扔给我的纸巾站在静谧如湖的街道上,任凭昏暗的灯光在我身上无情的放肆,安静的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身上混杂了眼泪的黏稠的液体,然后慢慢的,往家的方向去。 确认收到了李静妤加班处理业务的短信,我把钥匙插进锁孔,机械地转动。 开门,屋内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对于黑暗,我已经习惯了,或许只有黑暗才是我忠贞不渝的闺蜜,它懂我的一切,能够完完全全的隐藏我的秘密。换好鞋子,并没有开灯,我在黑暗中熟稔的穿行,直走,右转,直至推门而入。 淡蓝色的荧光灯一丝不苟的工作着,映照出单调、冷清而又略显凌乱的房间,还有床上那个大大的几乎将要被我遗忘的咧着嘴笑的熊娃娃,它是林月琴送我的唯一一件生日礼物。 我把书包撂在乱糟糟的床上,口齿不清的对着地板咒骂,随后提起那个硕大的熊娃娃,对着它谄媚的笑着的脸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刮子,然后随手把它扔在了角落里。打开衣橱,翻箱倒柜的从七零八落的衣服中翻出素色的睡裙,躲进了卫生间。 哗哗的水声将我包围,润湿了每一寸皮肤,淌在地上的是一滩咖啡色的污渍,柠檬清香的沐浴露被我揉搓成一堆丰富细碎的泡沫,发出温和轻柔的触觉。“其实他还不算是很糟糕。”脑中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摇摇头,又把自己扔进水里。 等到水冲净了泡沫,我随意的套上素色睡裙站在立镜前,镜子里的我,乱糟糟的头发,没有修饰的脸,一袭素色睡裙,脚上是再普通不过的塑料凉拖,没有任何妙龄少女的姿色。我抬手捋了捋额前被晶莹水滴濡湿了的刘海,手臂上是清晰可见的伤痕边缘依稀有细小的裂痕,我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渗进去。 痛。 不可磨灭的痛。 凄离迷茫的痛。 夜,烟雾氛霾。 我陷在床上,窗帘挡住了明朗的月,静静闭上眼睛。 “我不要在你公司工作。”苏木言辞坚定,目光落在红木会议桌上,并不看苏正林。“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是我儿子,不然你还想去哪?”苏正林口气里带了气愤,手指在桌面不停敲击,显出他的烦躁来。苏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推门进来的苏正林的秘书罗仪打断:“董事长,李总经理来了。” 李静妤穿着得体的正装,妆容精致,高高的柔顺的发髻,半高跟的鞋子在地板上并不发出恼人的声音。她微抿着嘴,眼里透出小小的慌乱,虽工作好几年了,但在表情严肃的苏正林面前她还是不免露出小女生的心性来。苏木的目光自会议桌转移到她身上,眉头一挑,嘴角现出淡淡的笑来。 阳光打进宽敞的办公室,绕过微眯着眼打量李静妤的苏木,粘住了苏木的思绪,把它们拉扯的老长,而后在李静妤身旁凝固,她略略卑微的笑被初秋微凉的空气衬托的有一些悲戚。 “为什么要延迟签合同的日期?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苏正林换了个姿势,没有让李静妤坐下的预想,面有愠色,以质问的口气说道。李静妤只好恭谦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不起,耽误了您的时间,但是我当时确有急事,我……”“好了好了,”苏正林挥挥手打断她的陈辞,“我不想听解释,具体时间再定吧。”李静妤心领神会的退出去,带上了会议室的红木门,长舒了一口气。 罗仪大摇大摆地走在李静妤面前为她带路,将她带出公司,李静妤默默地跟在后面,低着头盯着自己发亮的鞋尖,忽然觉得自己活的是那么累。 创海公司厚厚的隔音玻璃安然地竖立在那里,偌大的空间被无情的分成规则的两块,里面是天堂,外面是地狱,里面的人鄙夷着外面,外面的人憧憬着里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美就美的白璧无瑕,丑就丑的万劫不复,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被磨平了棱角,消磨殆尽。 李静妤走在大厅里,仍旧低着头盯着鞋尖,在创海公司光洁如镜的陶瓷地板上,反射进来的日光把她的身影缩得很小很小。李静妤看懂了自己的渺小与卑微,忽然间她就理解了林月琴常说的一句话:身份卑贱的人从来没有拥有自己生存方式的权利。 这句话,是林月琴的真实写照。 李静妤穿过透明的旋转玻璃门,刚要叫车,却被一只温柔有力的手拉住了手臂。苏木站在李静妤面前逆光的方向,依旧强烈的阳光将他笼成一个高大的阴影,剩余的穿过他的头发间的空隙,刺痛了李静妤的眼。 “我送你回去吧。”苏木温润如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平静而美好,融化了一整个秋天。“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叫车吧。”李静妤露出职业的微笑,淡淡的拒绝。“反正我闲着。”苏木耸耸肩,衬衫皱起来,沾了些许痞子气。李静妤看着他,心仿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抿着嘴轻轻点了头。 路遇 - 秋殇 - 慕娅 蓝,是纯净的蓝;白,是纯净的白;金,是纯净的金。 在蓝、白、金互相交错的广袤天空中,飘飞着许多人的梦,或庞大,或渺小,或邪魅,或纯洁,或远在天边,或近在眼前。黑白的,彩色的,都是最美的片段。在接触了世俗之后,就会发现,人,是这个城市最具魅力之处。然而,被世俗污染了的东西却再也不可能变回纯洁了。 “当苏董事的私人司机应该很累吧。”李静妤将手中的文件夹摊在膝盖,纤弱的声音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显得丰满圆润起来。“还行吧,”苏木嘴上严肃,心里却觉得好笑,“苏董一般极少亲自办事。”李静妤笑笑,不再说话,转头看窗外整齐划一向后远去的行道树,手支在窗沿,有些困意地闭上了眼睛。 车内沉寂下来,苏木在转动方向盘的间隙转头看她,李静妤低垂的眼帘上覆着修长的睫毛,阳光在上面跳跃,两颊染了些许憔悴,在窗外飞逝的风景衬托下很是恬静。 苏木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汽车稳稳地行进,不至于另李静妤感受到颠簸。 正值上班高峰期,街上拥挤的就像一个巨大的停车场,嘈杂繁忙的声音与车水马龙的街道产生共鸣,连着每一个人心脏的振动频率,荡漾在高楼大厦之下,和半空中不相称的幽静形成鲜明的对比,真是复杂到可以。 我背着书包缓缓在人行道上挪动,静默地不说一个字,只是听着身旁接连路过的三两成群的女生将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以简单的字眼奇迹般串联在一起,忽然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 错过了最好的年华,它们早已化成泡泡,破裂在看不见的地方,我还剩下些什么? 专心想着,却没有仔细看着脚下的路,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女生,女生手中华丽的挎包应声而落,包内东西散了一地。“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女生狐媚的声音惨杂了怒气,却并不俯身拾自己的东西,意思已是明了。我顿了顿,想到答应过李静妤以后做个好学生,便硬生生将冒到嘴边的脏话化成陌生的三个字:“对不起。”而后俯身下去,一点一点将散落的物什拾起,塞进包里。我抬头,满带歉意的把包还给女生,在穿着名牌并且趾高气昂的女生面前,一种不可名状的卑微压顶袭来。“果然我还是改不了卑贱的身份。”我心里苦笑,脸上依旧是平淡的表情。看见我的脸,女生眼中忽而拂过一缕慌乱,但即刻就被美的纯粹的柔波所替代。 “我自己来收拾就好了,”女生声音一百八十度转变,刷了睫毛膏的乌黑睫毛在灰色眼影前上下翻动,撩人的妩媚在上面浅浅的跳荡,温柔的要让人心碎,“你是新生,要上课吧,别迟到了。”女生接过挎包,眉目盈盈的流转。我揪着细细的包带,带着满腹的疑惑,望着眼前妩媚的女生。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之间就变色了,灰黑色的天空冷冷地阴在那里,仿佛就要下雨,却又迟迟不肯将雨滴散落,灰色的眼影与灰黑色的天空连成一片,把女生衬得什么妖艳。 “我还有事,先走了。”女生轻巧地迈开步子离我而去,留我一个人独自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似高中时刺耳的铃声,校园广播发出的动听音乐竟让我有些不习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上课铃,于是赶紧朝校门而去,报到的最后一天可不能耽误。 终究是新生,不认识路了,站在校内广场,发着呆,却不知道该问谁,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忽而就下定了要去道歉的决心。 肩膀被一只有温度的手拍了一下,我警戒地回过头,看见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苏木将手收回来后插在口袋里,挑着眉等我开口说话。我看着他许久,零碎的记忆在头脑中迅速拼凑出一组没有颜色的画面,终于是缓过神来:“记起来了,是你。”苏木显得有些无语,摊开双手朝我耸耸肩:“终于记起来了。”我不好意思的拨弄着长发,露出许久未见天日的笑容:“还要谢谢你呢!”“举手之劳而已,我叫苏木,这所学校大四的学生。”苏木自报家门,而后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我叫林陌,”我顿了顿,忽然记起来我还没报到,话语中就透出了无奈,“学长,我不知道报到的教学楼怎么走。”意思再明了不过。 苏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感觉宛若是在陆地上看见了罕见的深海鱼,然后皱了皱眉头:“叫我学长显得我是有多老。”却又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我跟着他,往校园深处走去。 苏木走在我的前方,纯白的尖领衬衣在灰黑色的天色之下格外显眼,上面精巧的缀着些许低调的银色亮片,在没有阳光的前提下,云缝里漏下的微弱光亮使这些亮片熠熠生辉。他把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另一只手则在空气中漫无目的的游移,最终理了理刘海。 迎面吹来的雨前的风吹乱了苏木额前的发丝,他用那只在空气中漫无目的的游移的手理了理刘海。我的心蓦地一酸,旋即被厌恶所代替。 那是许森的习惯性动作。 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苏木的目光显得有点空洞,空洞的目光飘向前方,在林荫道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斑驳,忽然又在人头与人头的缝隙间抓住了什么,定格下来,苏木抬手挥了挥,我却什么也没看见,直到男生直直的立在我眼前。 男生穿着短袖的纯色T恤,搭着深蓝色的外套,单薄的很,但外套却并没有合上拉链,隐约露出里面简单的图案来,修身的牛仔裤和白色的板鞋让他看起来更有了些味道,只是脸上仍旧是深不可测的神情,令人不敢靠近。 苏木两步上前勾住男生的脖子,热情的打了招呼,很熟识的样子,又转过来向着我:“林陌,大一的小学妹,就是那天……”“我知道。”林辰北打断苏木的陈述,眼神拂过他轻佻的下巴到达我的周围,慢慢向我逼近,恍若老套的校园青春偶像剧,鲜明的分为主角和配角,主角必不可少,配角可有可无,“那天平白无故让我受了一耳光的女生,你这回又找上苏木了么?” 林辰北的手忽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将我脆弱的骨头捏的生疼,我努力想掰开他的手,却无济于事。大概是我呲牙咧嘴的表情有些搞笑,林辰北脸上放松下来,手里的劲也随之减弱,最终收了回去,他的眼里是挡不住的厌恶的神情。我揉揉疼痛的肩膀,吸了吸鼻子随后剜了一眼在旁边看戏的苏木,想到刚刚下定的要道歉的决心,开口道:“其实我那天是认错人了,对不起。” 当我意识到这句话的意味摆明了说林辰北是自作多情时,才感觉到气氛的诡异,眼角余光扫过林辰北,发觉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只好把头埋得越来越低。苏木看着林辰北表情的变化,怪怪的笑着,然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她还没报到呢,有什么下次再说吧。”而后拉着我越过林辰北往前走去。我看着林辰北似乎有些气急的模样,心想:“这样的话该算是正式的道了歉吧。”于是只能露出一个万分抱歉的表情,紧紧跟上苏木的步伐。 天色愈发的暗沉下来,大朵大朵的乌云肆虐在狭隘的空中,风也逐渐加大,应该就要下雨了吧。 落雨 - 秋殇 - 慕娅 总算是在雨落之前到达遥远的教学楼,炸开的雷混着闪电发出骇人的声响,倾盆大雨呼啸而至,仿佛要摧毁一切事物那般。 该是时间晚了,教学楼并没有多少人出入,因而脚步声空荡荡的,特别清脆悦耳。 “怎么我老是遇见那个讨厌的家伙?”一边拍打着身上偶尔沾上的雨滴,一边表情嫌弃的嘟囔着,全然忘了苏木还在身旁。苏木侧了侧脸看我,忽然笑出声来:“你说林辰北?他的确是个讨厌的家伙,可从来没有人敢赏讨厌的家伙耳光的哟。”听出来苏木是在取笑我,我便翻了个白眼横过去:“我已经道过歉了。”心里却还是虚的,感觉就是我自己明明犯了错却还自以为是的到处炫耀说这是功绩,然而转念想到林辰北照样还没为咖啡的事件道歉,就又如找到了平衡点一般,稍稍有些心安理得了。苏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意思自己不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和苏木相识几天,却仿若老友一般亲切,是长兄的感觉,大概是因了小时候缺少父爱的缘故吧。”我默默地想。 雨声渐渐大起来,掩盖了细碎的脚步声,雨点在崭新的玻璃窗上凝成滴,又聚集成股,最后顺流而下,成了一幕清透的雨帘,纯净而透明。憋了一天的雨终于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冲刷着繁忙的城市金黄色的雨滴落在城市地面金黄色的积水里,砸出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点,再以点为圆心泛出许多金黄色的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开去。 和苏木再原路返回时,却发现林辰北依旧在刚刚路遇的地方,只是坐在台阶上,握着手机,衣衫已有些湿了,发丝缕缕贴在额前,带着落寞的神情,颇有点狼狈不堪,飘飞的雨丝氤氲了他的脸庞。苏木撑着借来的折伞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我在滂沱的雨中想到被咖啡拥抱的温暖,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怎么不叫许芸给你送伞过来?”苏木幽幽的开口,抖了抖伞上积存的雨水,轻轻地把伞合上。林辰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溅起是朵朵水花,雨点打下来碎成泡沫,轻描淡写的开口:“莫名又骨折了。”苏木一怔,忽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眉宇间“川”字显露出来:“上次医生不是说他……”林辰北点了点头,神情愈发落寞起来,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怔怔的盯着水洼发呆,任由雨滴飘落进来打湿发梢。 不多久,苏木又站起来,拍拍林辰北的肩膀,大抵是表示安慰,然后把自己手中的折伞塞进林辰北的手里:“我还有事先走,过几天去看他。”林辰北仍是不说话,静静地接过伞,伞沿未尽的水顺势滑落。苏木转过身朝我走来:“我先走了。”然后面无表情的从我手中抽过伞,自顾自的闯进雨里去了。我呆愣了许久,才猛地反应过来:“你拿走了伞,那我怎么办?”苏木头也不回的抬手招了招,径自走远,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难道要我在这等雨停么?”失落写在脸颊,我靠在墙壁,颓唐自心底慢慢地爬上来。 “走了。”林辰北也站起来,脸色已恢复了平静,他支开格子折伞,在雨中挡出一片安然的天地来,迈开步子朝雨里去,翻折起来的裤腿高低不一,随着步伐的移动一跳一跳的,仿佛带了活气,折起来的袖子也乖乖的搭在手臂上。我看着他迈出去,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默默无语在我把头低下去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透过嘈杂的雨声听见了林辰北那和雨一样冰凉的、不带温度的声音:“你怎么还不过来?”我忽地抬起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讶。“再不过来我就走了。”他的每一句话几乎都不带感情,却让我是满心泛起小小的欢喜,踏着水洼冲了过去。 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走着,走远了,溅起的水花落在鞋尖,又扑簌簌的滚落,与地面的水洼融成一体。林辰北比我高半个多头,步伐自然比我大些,但此刻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已经放慢了步伐,尽量与我的步调一致。 林辰北握着伞柄,露出修长好看的指节和修剪规整的指甲,我呆呆的看着,一时忘了时间在走。 苏木果然是个自私的家伙,故意把更小的伞留下,我在心有余悸的和林辰北并排立于同一伞下时,为了保持一定的距离,身体的另一小半只能光秃秃的暴露在雨里,忍受雨季放肆的摧残。衣衫已经被打湿,手臂也越来越凉,现出紫红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略略有些发抖了,我始终都不说。 原本目视前方的林辰北不知因为什么因素,转过头来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已经淋湿了你怎么不说?过来点。”语气中满是命令的气势。我不满的撇撇嘴既不转头看他,也不做任何向他靠近的动作,继续往前挪步:“不要。”林辰北顿了顿,忽地停住了脚步。失掉了头顶上虽然不算宽阔的庇护,我却仍旧继续向前走,直到感觉到冰冷感扑面而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折伞,于是赶紧退了回去。 林辰北直直的盯着我,饱含了杀气的眼神毫无保留的打在我脸上,令我不免有些害怕。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但眼中大概还是带了些害怕,幸而长发掩住了脸,使他看不见我的表情,嘴唇和牙齿缠绵在一起,心里忐忑不安,在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下降到零度以下,我的眼神因我颤抖的心而变得呆滞以后,轻轻地把手塞进了衣服单薄的口袋。 林辰北收起冰冷的眼神,缓缓开口道:“那些女生都巴不得跟我靠得越近越好,你怎么?”闻言,我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语气也是铿锵有力:“不要把我跟她们相提并论。”林辰北的面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不施粉黛的我,我被看得极不自然,眼神躲闪开来。他却是若有所思,眼神也随之迷离起来。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尴尬至极的局面,林辰北用两只手指从有些湿了的衣衫口袋里掏出手机,以恰到好处的幅度将它在半空中抛了一下,最后全部握在手掌间。 “小芸,怎么了?”语气里是挡不住的温柔,林辰北似乎全然忘了我还在身旁。我能够清楚的听见电话那头是个柔媚的女声,却听不清楚女声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大概就是苏木所说的许芸了吧,能当林辰北的女朋友,”我默默地想,心里苦笑道,“该是个很美的女生,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档次的吧。” 油然而生的卑微感,从小到大都是形影不离的伴随着我,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忽视它,可残忍的现实总是以强烈的对比让我意识到,有些差距是再怎么忽视也显而易见的。 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林辰北已经结束了短暂的对话,又开口道:“伞给你吧,算是我的道歉。”话音刚落,不等我说话,他便抓起我的手环成环状摁在细嫩的伞柄上,轻柔的触感使我感觉到他的手是比我更甚的冰凉。我细细的想,他所说的道歉该是为了那杯可怜的咖啡,于是轻轻的笑了起来。“不用,我家不远了。”我又把伞塞回他的手里,转身跑进雨里。 雨还在拼命的下,只是雨中的两个身影,一个向左疾驰,一个向右缓步,已经模糊了。 琅玕 - 秋殇 - 慕娅 年轻的护士姐姐贴心的为我拉开纯白的窗帘,房子顿时亮起来,阳光穿过狭窄的窗户懒懒的散落进来,在地面形成倾斜的影,也将窗外刚开始落叶的树桠的影子投射进来,还有未迁徙的鸟儿在枝桠上跳跃,唱着一曲不知名的调调,偶尔一片落叶盖在它身上,它便惊叫一声飞高,而后又落了回来,忿忿的啄一啄那片惊吓了它的落叶,一切静好。 “刚开学就请假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半睁着眼睛看着枝头的鸟儿不安分的跳来跳去,嘴里嘟囔着,呼出一口气来。逞英雄果然不该是我干的事,后果就是高烧不退,李静妤工作上忙的很,没人照顾我,只能又把我往医院里塞。 稍好一些了,我百无聊赖的坐起来,挨个的换着电视频道,除了广告就是无聊透顶的综艺,只能选择“啪”的一声把电视关掉,病房在电视屏幕一闪的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我没什么事可干,实在是无聊的紧。抬头看看瓶子,盐水也快滴完了,正好出去走走,整天待在这纯白的世界肯定会疯掉的。我静静地听着盐水从瓶子滴入管子的小小声音,直到声音消失,然后爬起来,熟练的用棉签摁住针孔,将尖细的针头抽离我的皮肤,耷拉着拖鞋往门口走去。 不远处的另一间病房。 “觉得怎么样?”女生坐在床边,拨弄着纯白的床单,声音里是含了狐媚的温柔,仅仅是化了淡妆,却将精致美好的五官极好的勾勒了出来,眼神似清澈的溪水般流转,上面覆了浓密的阴影,长发在脑后随意的挽成一朵未绽的花,别着彩色的发卡,身着中袖的鹅黄色小碎花洋裙,袖口收紧出细小的褶皱,搭了浅色的半高跟,现出成熟的丰韵。 莫名安静地躺在床上,眼里带着不可名状的情愫,看着面前坐着的许芸,是不可描述的美。他的裹着石膏的长腿悬在半空中,乍看之下有些狼狈,不过有许芸在,狼狈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好多了,多亏有你在。”莫名露出爽朗的笑,洁白的牙齿反射着零碎的阳光,一个挺身坐起来,动作大到使床都有些摇晃。许芸看他这一动作,不禁也笑了起来,眉目弯成新月的芽:“应该的,你是辰北的哥们嘛!”莫名闻言,眼眸蓦地又沉下来,沉到极深极深的湖泊里,万劫不复。 林辰北买早餐回来,将手中尚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递到许芸手里,示意许芸喂给莫名吃,待许芸小心翼翼的接过一次性的泡沫塑料碗,自己就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双腿无顾忌的敞开,鞋尖抵着床柱,呆呆的望着莫名打了石膏的腿,失落毫无掩饰的写在脸上。莫名慢慢地喝着粥,瞥见失落的林辰北,自己也失落起来:“没事的,小六。”高中同个寝室的死党,六个人,林辰北最小,莫名叫他“小六”,莫名其次,林辰北叫他“呆五”。莫名说完,自己都觉得心里难受,已经是第三次骨折了,这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在球场上肆意的奔跑,享受篮球由自己扔进篮筐的兴奋,这对于爱篮球爱到极致的他无疑是最痛苦的判决。莫名长叹一口气,好喝的皮蛋粥含在嘴里也味如嚼蜡。林辰北实在是受不了如此沉闷的气氛,只好冲他们挥挥手,把莫名和许芸两个又独自抛在病房里,自己出了门,向医院种满花草树木的院子走去。“哪怕是无聊的在那坐着,也比待在这里要好得多。”林辰北暗暗的想,看了一眼乖乖喝粥的莫名,随手关上了病房的门。 我刚把病房门打开,一眼就瞥见那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吃了一惊,几近条件反射的又把房门关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震耳欲聋。 林辰北原本是安然的走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踢踢踏踏的踩着地砖,忽然旁边即将打开的门倏地关上,他是很自然而然的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在将关的门与门框狭小的缝隙间看见了林陌惊慌失措的脸。林辰北在原地站定,眉宇间现出“川”字来,抽出手很有礼貌的敲门。 我刚刚躲回到还残留着温度的床上,便听见被我关上的门很有礼貌的响了,规整的三下,单调如水的音色。正想是谁,又自己预测到一个不好的结果,就选择了将它置之不理,把被子用力扯到一定的高度,恰恰好的蒙住头,同时也把耳朵捂在纯白的帷幕之下,妄图要它放弃与生俱来的功能。 林辰北依旧站在门外,三下之后,没见有人来开门,便顿了顿,换了一只手,又继续用指节鼓奏那单调的旋律,循环往复,不厌其烦。敲门声还在延续,我闷在被窝里,薄薄的被子压根就挡不住那过于清晰的声音,于是我只好再次翻身坐起来,光着脚认命的去开门。 我堵在门口,一手巴在门把手一手巴在门框,林辰北则斜倚在门框上,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横着眼睛看我,从上到下,然后目光又返回来,落在我病号服的衣领上,努了努嘴。我是处于完全没有收拾的状态,头发乱糟糟的纠成一团,没有刷牙没有洗脸,睡觉时留下的枕头印痕还分明的待在脸上,病号服皱皱的,袖子和裤腿都在不一样的高度,我顺着他的目光搜索,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衣领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露出一大片白白的皮肤来,隐约看得见里面粉色的肩带。 脸“唰”的红了,鼓囊着嘴把衣领抓在一起,手忙脚乱的扣上纽扣,忿忿的剜了林辰北一眼,仍是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向。林辰北把身体放直,坏坏的笑着接受我的白眼:“不准备让我进去?”“不准备。”我嘴硬的开口,将门和门框之间的缝隙缩得小了一些,手巴的更紧了。林辰北收紧眼眸,上前一步,下巴几乎抵着我的额头了,他什么也不说,直接就那么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怎么我在哪都能看见你?”林辰北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大大咧咧的坐姿,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味。我关上门退回来,揉着被他挤得稍有些疼痛的手臂,手臂上细长的伤口正展露出粉嫩的新皮肤,咧着丑陋的大嘴,像极了凶狠残忍的洪水猛兽。我心想:“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但还未把这句话说出口,就被林辰北的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难道你跟踪我?”给呛得无话可说。“怎么可能?!”我瘫坐在床上,刻意与他隔得老远,脚丫悬在半空晃来晃去,脚踝处淡淡的纹身暴露在空气中,那是一个小小的英文字母“L”。 “住院干嘛?”林辰北看着我脚踝上的纹身,漫不经心的问道。“高烧。”我的脚还在晃啊晃,手里摆弄着闲置的电视遥控器,翻过来翻过去。“不会是淋雨导致的吧?”林辰北忽然把目光由我的脚踝上升至我的脸颊。我并不看他,缓缓点了点头。他突然站起身,转身猛地坐在床上,将一只手的手背搭在我额头,一脸严肃的试探着温度,我很不自然的躲开,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扣住了手臂,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他才放开我:“稍微还有点烫,按时吃药应该就没事了。”此时的林辰北,完全不似我之前认为的那个讨厌的林辰北了,此时的他,怎么会有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感觉?又想到苏木所说的许芸,顿时便觉得林辰北是跟花花公子一般的货色。我打破我的胡思乱想,挣开他的抓在我胳膊上的手,同样也是一脸严肃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林辰北看着我的表情,爽朗的笑起来,更甚至在我脸上拧了轻轻的一下,看见我脸红着气鼓鼓的躲远,便笑得更开,声音充斥在病房里,成为悦耳动听的独奏。 门外一双狐媚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火焰缓慢地自心灵最阴暗的角落冒出来,占据了五脏六腑,直至整个身体都成为它的俘虏,它也不会停息,只会将一切的一切都吞光噬尽。 戮杀 - 秋殇 - 慕娅 窗外仍旧是静好的阳光,但静好的阳光之下的白房子里,却暗含了与之不相称的微妙情愫,那微妙的情愫在妒火中膨胀,在愤怒里生长,遮住了阳光,陷入极致的黑暗。 许芸幽然的站在病房门前,透过病房门上那方方正正的蒙了尘埃的小窗户,看着林辰北在病房里和女生笑闹,心中的火山早就临近爆发的状态,她认得那个穿病号服的女生,在几年前那个女生还是她弟弟的女朋友的时候。 许芸的手指曲着攥在掌心,指节有些微微泛白,修剪弧度刚刚好的指甲嵌进掌心细嫩的肉里,印出三四个明晰的弧形月牙,红色的,不知道在诉说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本来只是去接开水的,却不经意间从别的病房听见林辰北那熟悉的爽朗的笑,心生疑窦,顺着声音而去,接下来就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尽收眼底。“林陌,我记着你了,贱人。”自许芸眼里奔涌着倾泻而出的,是嫉妒与愤怒的混合物,是跟她清丽的打扮完全不相符的情绪。 许芸缓缓闭上眼睛,手指依旧掐在掌心,心底早已有了不可告人的想法,转身移步向开水房去了。 “喂,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了,怎么能对别的女生动手动脚?”我缩在床的角落,把白白软软的枕头抱在怀里,是带着怒气的质问。微风拂起窗帘,阳光已有些倾斜了,懒懒的落在枕头上,照出偶尔飞起的棉絮的轮廓,在我浅浅的呼吸中居无定所的飘浮。 手背上微小的针孔又冒了鲜红,凝成一个小小的红点,在枕头的衬托下显得很是瘆人,我四处看看,拾起遗落在角落的纸巾用力把它擦干抹尽。 “谁说我有女朋友了?”林辰北终于是安定下来,把脚上耷拉着的人字拖甩掉,故意的用力跳在床上,使床小小的晃起来,吓得我叫了出来。“苏木说的!”我即刻撇清干系,嘟着嘴,慢慢地像毛毛虫一般的向后蠕动,直到身体稳稳的贴着凉凉的墙,生怕林辰北一不留神把我晃到地上去。林辰北斜着眼睛看着我在床上蠕动,也朝着我的方向移动过来,合身的T恤在被单皱起来的同时也皱了起来,失掉了原本整齐好看的形状:“我没有。”“那,许芸呢?”我强硬的口气软下来,仍是警觉的开口,将怀里的枕头搂得更紧了,仔细观察着林辰北脸上微变的神情。林辰北突然之间向我靠近了一大段距离,双手支在我的肩膀上方,随着胳膊的弯曲,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刚好容得下把我圈在里面,犹如待宰的羔羊。林辰北棱角分明的脸逐渐逐渐的逼近,使我一个劲的往后靠,而后他的动作定格了,深如湖泊的眼眸以极近的间隔注视着我的眼,带着玩味的浅笑:“我怎么觉得,你在吃醋?” 明明是没有的事,但在他玩味的表情之下仿佛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有的没有的都变成了他意识中认为的那种状态,莫名其妙的,我也有些心虚了。 我狠狠的把怀里的枕头摔在他脸上:“吃你个鬼!”慌忙跳下床,笼住拖鞋跑进了卫生间,开始了换衣洗漱的流程。 林辰北用手准确的把枕头拦在面前,柔软的触感带着残余的体温。他把枕头在床上放好,又握了一握使它恢复原有的舒服形态,瞄了一眼墙上滴答在走的时钟,半长不长的时针已经接近指向“九”了,忽然发现自己只给莫名买了早餐,难怪觉得有点饿了,于是便从床上跳下来,重新耷拉着人字拖,三步两步就来到卫生间门前。 “吃早餐去不去?”林辰北敲敲门,把身体贴近卫生间半透明的玻璃门,让自己的声音足够穿过那一层薄薄的带着碎花的玻璃。我侧了脸,看见玻璃门上映着的林辰北的鲜明轮廓,嘴里满含着牙膏暖暖的泡沫,含糊不清的说:“不去。”林辰北的身体脱离了玻璃门,轮廓也随之模糊了:“我等你。” 到底是我说的太不清晰了,还是隔着玻璃门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竟会让林辰北硬生生把“不”字给漏掉了,我吐净嘴里含着的牙膏泡沫,又滤了一大口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反正不碍事。”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接了些水拍在脸上,它才勉强泛了红润出来。换上李静妤前一天就为我备在卫生间里的衣裤,直直的立在镜前,作了最好的整理,最后踏出卫生间的门。 我推开门的时候,林辰北正百无聊赖的呆坐在床上,手指灵活的在床架上连续敲击,仿佛代替了时间的流逝。看见我出来,林辰北便站起来,皱着眉搔了搔头上毛燥燥的但看起来让人很是舒服的短发,人字拖在地板上一响一响的往门外而去。我紧跟在他后面,冗长的走廊,面对着不早不晚的阳光,我隐藏在林辰北长长的影子里,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脑中却浮现出许森的模样,酸楚便如同可乐里微笑柔和的泡沫,在狭隘的心房里紧密细致地翻腾起来,发出好听的窸窣声。 前方隐隐传来的古龙水的味道和残留在唇齿间淡淡的薄荷味道交融着钻进我的鼻孔,走廊很静,林辰北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静静地走,两人交相替换的脚步声成了除呼吸声之外唯一的声音。 总是有一种很久没见过阳光的感觉,今天是很好的天气,天空是很清澈的湖蓝色,阳光在树缝间洒在医院侧边石匠细心铺的石子路面上,有不一样的感觉。石子路上落了些泛黄的叶,整片整片躺在路的旁边或者中间,踩上去是清脆动听的“咔嚓”声,这是秋天特有的乐章。 林辰北和我仍旧是一前一后走着,凸起的石子有些硌脚,于是走得很慢,不像是肚子饿的人,看起来倒像是饱饭之后散步的人了。 许芸站在窗前,推开朦胧的玻璃,看着两个身影缓慢的消失在石子路的拐角处,茂密的枝叶挡住了最后的视线,长长的指甲抠在铝合金材质的窗沿上,声响刺耳又难听。 “小芸,怎么了?”莫名看许芸在窗前站了许久没有移动,而后听见刺耳的声音,便满心疑惑的问道。“没什么,”许芸的口气里带着回避,莫名能够猜得到她只是不想跟自己说而已。她松开了抠在窗沿上的指甲,转身拉上了飘摇窗帘,“只是阳光太刺眼了。”房子里的光线产生了明显的变化,暗了下来,掩住了许芸的表情,捉摸不定。 “再陪你一会吧,我待会还有课。”许芸嘴上是这么说着,手里却已经是在收拾东西了。莫名看出来她的意图,抿了抿嘴:“你早点去吧。”许芸也不推辞,脸上是没有颜色的笑,抬手将挎包挂在肩上,移动步子很快踏出门去。 半高跟的鞋子在寂静的走廊“笃笃”响着,鹅黄色的裙摆在门缝里舞成一朵绚丽的花。 背后 - 秋殇 - 慕娅 时光偶尔犹如舒缓悠长的钢琴曲,偶尔犹如慷慨激昂的爵士乐,在肉眼看不见的时空溜走,不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默默地,默默地走自己的路,遗落的遗憾或眷恋,都是最美的点缀。 “辰北,你等等我啦!”林念气喘吁吁的在碧波荡漾的翠绿草地上一路小跑着,初春萌芽的小草才刚刚湮没她裸露的脚踝,随着晃动飘啊摇的,扫在皮肤上是温柔的触感。实在跑不动了,她就停了下来,小小的手掌支着膝盖,半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又直起身来,继续向前跑去,如此循环往复,追赶那个总是跑在她前面的小小身影。 林辰北遥遥听见林念大声的叫嚷,步伐逐渐慢下来,看她在远远的地方停住喘着气,便又抓住手中在风中乱飘的风筝,折返回去到她身边,口气里稍稍带了些责怪的意味:“让你管我叫哥哥的,我都叫了你不要来了!”林念低着头喘气,忽而看见冒出来的一双脚丫,便知道是林辰北折回来了,而后又听见他的责骂,小嘴就嘟了起来,抬起头,满脸的不服气:“不要!我就要像苏木哥哥一样叫你辰北,我就要跟着你玩!”林辰北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扬手宠溺的在林念额头上弹了一下:“你真是坏小孩!”两人呼啦啦的笑开。 林辰北拉着林念站在草地稍高的地方,把手里的风筝塞进林念手里,把风筝线留在自己手里:“呐,现在我来跑,你来放,怎么样?”林念满心欢喜的点头,乖乖的往后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全神贯注的看林辰北在前方不远处起跑,然后慢慢地自己跟着跑起来,看手中花花绿绿的风筝轻巧地飞到好远好远的地方,浓缩成一个小小的点,稚嫩的脸上都是激动和兴奋。 起风了,即使不把线拉在手里,风筝一样飞的稳稳的,于是林辰北便从拉线拉的累了的林念手里接过剩余的线,将它们绑在身旁粗粗的树干上,两人并排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闻着细腻的草香,看着天上小小的点,是那么美的图景。 再小一点的时候,林念还是很愿意叫林辰北“哥哥”的,每天都跟在他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甜甜的不停的叫;等到稍微大了一点,就死活也不肯叫了,非要学着比她大三岁的苏木一样叫林辰北“辰北”,为此林辰北还别扭了好久,非让林念改回来,但最后只能是拗不过她,由着她去了。 年龄在一次一次庆新年的烟火声中逐渐增大,少年不再是那个追着风无忧无虑奔跑的少年,少女也不再是那个看见路边小野花就激动小半天的少女,各自在心底藏了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在青葱岁月的某个雨季,某个落雨的清晨,某条小街道,某张怀念的小雨伞下,林念甚至很是直白的说过:“辰北,让我做你女朋友吧!”林辰北走在她的前面,原本错落有致的步伐忽地有些乱了,最后停了下来,回转过身看着后面脸色带了绯红的林念,慢条斯理的开口:“别说傻话。”隔着伞与伞之间的空隙,宛如小时候那般,扬手宠溺的在林念额头弹了一下,又回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看他再一次转过去,林念大抵就知道了林辰北话语中的意味,默默地继续跟在后面,然而膨胀的情感却是什么也挡不住的。“我一定会达到那个位置,一定。”她暗自下定决心。 那时的林念,就是现在的许芸。 林辰北的父亲林振国,和许文滔也算得上是至交,只不过前者下海经商,后者留校任职,走上不一样的仕途,最终前者成了大公司的董事,后者成了重点高中的校长,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变的。 许文滔不比林振国,他是一个很是保守的男人,至少在某方面是很保守的,比如“重男轻女”。 在许芸将要出生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师,便像众多父亲那般,很是焦急的在手术室外踱步,走过来走过去,仿佛要把医院的地面深深踩出脚印来,而当护士从里面出来,满心欢喜的告诉他生的是个女儿的时候,他虽然面上不表现,内心却是翻腾了许久,挣扎之后,还是决定冒着丢掉工作岗位的危险,再生一胎。许芸的母亲宋红燕坚决反对,一来是害怕许文滔丢掉工作,一来自己身子向来虚弱,再生一胎就有难产而死的危险,她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你这是自私!自私懂不懂?生女儿顶个什么用,儿子才能养老!”许文滔将手里的报纸摔在茶几上,冲着在厨房忙碌的宋红燕大吼。“吵什么吵?小芸还没醒呢,你这不是要我死么?呐,要生找别的女人生去,反正我不生。”宋红燕同样是强硬的口气,把菜盘几乎是砸在餐桌,又转身端下一盆去了。 “你要是不答应,”许文滔重新拿起刚刚摔在茶几的报纸,翘着腿翻了一页,“那就离婚。”宋红燕刚从厨房再次出来,听见这句话,手里的菜盘落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菜盘打碎的声音惊醒了在房间里睡觉的刚刚两个月大的许芸,她发出尖锐的哭声,一声又一声,不知道撕碎了谁柔软的心。 “离婚?”宋红燕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痒痒的,却没有抬手去擦,“当初结婚的时候你让我辞掉工作,我辞了,现在我没有什么收入,你跟我说离婚,你是要我离婚之后和小芸怎么生活?” 许文滔不接话,静静地翻看着他手里的报纸,宋红燕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许文滔素来是个倔脾气的人,定下了就没办法再改变了,于是只好抬手擦掉脸上接近干涸的泪,蹲下去收拾破碎的餐盘,连许芸的凄厉的哭也顾不上,连手指被划破也顾不上,呆呆的收拾着,然后把碎裂的一切都丢进了垃圾桶,包括那碎裂的心。 宋红燕在收拾好一切之后,许芸已经哭累了又睡了,她在房间抽屉里找来创口贴粘在伤口上,在围裙上擦擦手,尽量不发出声响吵醒女儿,过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了:“我生。” 隔天许芸就被送到了林振国家里,换名林念,和林振国同样也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放在一起,两个小娃娃安然的睡着,嘴角微咧,恍若做着世上最甜的梦。 而宋红燕在再次怀孕之后,一直都是待在家里休养,许文滔不准她去林振国家里见她亲亲爱爱的女儿,宋红燕就那么在思念的痛苦中煎熬,直到预产期的一点一点临近。九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她在艰难的诞下许森后便因难产而死去,甚至连女儿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听着儿子在耳边高昂的哭声和许文滔欣喜的笑声,宋红燕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就带着不甘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芸是在许多年后才真正回到了自己的陌生的家,自然也是在许多年后才知道这些事,她在回到家的那一刻就深知有某些不一样的东西在身体里缓慢的生长,总有一天会爆发,留下不可弥补的后果,再也不能改变了。 沉沦 - 秋殇 - 慕娅 初秋的天气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准的,天气预报只是每天都能够在电视上看到的固定性的东西,没什么实际意义,反而是大街上车水马龙行走的速度却总是能够成为代替天气预报的更为准确的晴雨表。人们走的快了,便意味着今天是大好的晴天;人们走的更快了,便意味着今天是恼人的雨天。各色各样的人,各色各样的表情,一点一点将城市填充成茂密的水泥森林。在如此境况之下,大学似乎出人意料的变成了极合适的避难所,有充足的时间,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现在是傍晚偏晚一点的时候,深蓝色天空中残余着的一些亮的不明显的光证明了太阳曾在这个匆忙繁华的地段停留过那么一小会。按理来说,黄昏本是一个极其暧昧的时辰,但在弘德大学粗犷到只能用粗犷来形容的校内操场上,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息,有的只是夏天留下的蚊子的哼哼声和花坛里青蛙间或的鸣叫,不成曲子,既单调又乏味。 许芸以极慢的步调自教学楼底层走出来,脸上不知道是该用什么词藻来形容的表情,她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到许多东西,想到儿时自己在林辰北家度过的岁月,那时的林辰北,确实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当年的自己丁点大,每天跟在林辰北身后稚气的叫着“哥哥、哥哥”。每次由林辰北带着去小区里玩,都会被其他的孩子们起哄:“林辰北又带着他的媳妇出来散步了!”这个时候林辰北总是会装作冲上去的样子把那些起哄的孩子吓跑,而许芸则是满脸羞涩的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恍若看着为自己冲锋陷阵上场杀敌的白马王子一般。 许芸飘摇的思绪被尖声响起的上课铃拉回,眼前或是疾奔着赶去上课的忙碌人影,或是没有课的人散漫游走的身段。许芸斜着眼看天边黯淡无光的月牙,又很是跳跃性的想到什么,从自己精致的皮质挎包里翻出手机,熟练的翻找着那一个号码。 街边才亮起明晃晃的街灯,许芸就迈着恰好的步伐推开了溶意宽敞明亮的玻璃门。 左右张望,看见了待在不远处的身影,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感觉。 林辰北早已乖乖的等在那,用手里雪白的陶瓷汤匙一圈一圈晃着面前没有加糖的拿铁,呆呆的看着它泛起细小的涟漪,在不大的杯里执着的扩散。忽而眼角余光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便抬起眼来,又清浅如水的笑意作为迎接的礼炮:“来了?”许芸在林辰北对面套了天鹅绒的椅子上坐定,轻轻地点了点头。 “怎么,找我出来有什么事么?”林辰北端起面前还算温热的拿铁喝了一大口,苦涩但刻骨铭心的味道即刻在口腔里蔓延,刺激着每一个不耐烦的味蕾。许芸把挎包随意的扔在旁边空置的椅子上,很不满意林辰北的问法,没好气地反问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出来吃饭么?”林辰北很快听出许芸口气里的浓重的火药味,眉头一挑,又端起拿铁喝了一大口,拿铁已经快见底了:“怎么了,说话都冲冲的,谁惹你了?”许芸整理了一下刚刚被风搅乱的长发,调整了一下呼吸,同时也调整了乱糟糟的心情。 许芸摆出灿烂的笑,抬手招一招将服务生叫过来,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转手递给林辰北:“没什么啦,先点餐。”林辰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败在许芸柔媚的笑里,只好叹一口气,无奈的耸耸肩,从她涂了均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里接过薄薄的菜单。 “呐,那个女生,是林陌?”许芸将面前的色泽鲜美的牛排切成精细的小块,用叉子仔细叉起一块塞进嘴里,抿着嘴缓慢地咀嚼着,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林辰北抬起头来,看见一绺碎发在许芸面前居无定所的荡来荡去,隔着桌子伸出手去替她把头发别在耳后,而后把手抽离回来,平静地吐露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字:“是。”接着把头低下去,忽而又想起什么,再次抬起头来:“你怎么……”“她高中时候是阿森的……”许芸好像已经知道林辰北要问什么一般,打断他的话,让早早藏在喉咙口的话语跳蹦出来,顿了一顿,又觉得“女朋友”三个字会使自己心底的小算盘暴露,于是语调一转,“同学,我见过的。” 林辰北闻言就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吃自己的东西,刀叉无意间碰在盘子上的声音尖细清灵。许芸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道,话语间带了不明显的嫉妒:“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呢!”林辰北没有察觉出来,反而是忽然就在不经意之间想到林陌被自己逗的时候的窘样,露出清浅好看的笑容:“确实。” 许芸清晰的看出这个笑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和他用来迎接自己的笑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原本还安静平和的心便在这引人失神的笑容和这肯定的答案之下逐渐沸腾了,她紧紧咬着下嘴唇,蜜桃色的唇彩被磨损掉了一小块也不再去理会,一改往日见到林辰北就欢声笑语不断的那副模样,在反常的沉闷中结束了原本该是愉快的晚饭。 “你确定要自己回去?”林辰北很是疑惑的再次问道,起风了,微凉的流动竟然使穿着单衣的他感觉有些冷了。许芸站在他对面,双手交叠在一起抱着胳膊,摇了摇头,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拂起在面前,遮住了小半张脸,柔柔弱弱的样子很惹人怜。“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吧。”林辰北简洁明了的嘱咐道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去了,没有回头。 许芸的泪在风中飘,粘住了飞舞的发丝,粘住了风她的没有港湾停留的心。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口中碎碎的呢喃:“辰北,难道你就这样对我么?那我这些年来是为了什么?”许芸呆呆的站着,像一朵在风中凌乱的将谢的花,花瓣已经失去了血色,只剩下脆弱不堪的花茎和枯败的叶,等待最终死亡的降临。“当年那个整天保护我、关心我的林辰北在哪里?你就这样吧我丢下么?”许芸转过身,擦掉脸上模糊的泪,让它不再自由自在的流动,走向回家的方向。 一片漆黑,连路灯也不亮了,只有楼上的某个拉着厚厚窗帘的房间微微透了一点光出来,许芸摸出钥匙开了门,一边扭动玄关里的开关,随后弯腰脱掉硌脚的高跟鞋,一边默默地想,发出一声冷冰冰的笑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瘆人:“许校长大概又在哪里找女人了吧。”她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将掉落的挎包重新拿起,往一楼自己的房间而去。楼道里从楼上某个房间通过反射之后洒下的微光,落在门把手上,使它在黑暗中也有了光泽。就在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许芸又把手缩了回来,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于是便侧了侧身,踏上不远处的楼梯,顺着光滑的扶手上了楼。 赤脚踏在楼道里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却足以宣告一份邪恶的开始,邪恶是没有理智的东西,它只会让人沉沦,再沉沦,沉到暗无天日的地底去,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再也找不到错过的人,所有的所有,都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目的 - 秋殇 - 慕娅 没有月亮的夜晚是寂寞的,倒是有几颗黯淡的星,散发微弱到极点的光芒,却什么也无法照亮,乌七八糟的东西在身体里滋长,它们熟视无睹,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 许芸缓缓地爬着不算多的楼梯,被打磨的极光滑的楼梯虽然不硌脚,但赤脚踏在楼梯上还是有那么些凉意的,不过许芸并不在意,仍旧是慢慢地走着,在转过一个拐角之后终于是看见了那个透露出光芒的房间,房门是关着的,却没有关的很严实,留出小小的缝隙,许芸在门前站定,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门内传来一个颓废的声音,死沉沉的,没有一点儿活泼的生气,完全不像是处于青春岁月的男生该有的声音。“是我。”许芸轻轻地应,抬起的手收了回来,重新垂在腿边。“进来吧,门没关。”颓废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到几乎要让许芸听不见了。许芸在门外得到了准许,便缓缓地推门进去,厚重的红木门在空旷的走廊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就停住了,当许芸进到房间后再次把它关上时,它又重复那个单调的声音,直到门栓扣在一起,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房间里是说不出的凌乱,衣物随意的扔在地面上,既有穿过的也有干净的,而地上除了衣物之外还有倒扣的旧书本以及倒在地上散落的空了的酒瓶,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被子一半在床上半拖在地上,而许森就倚在那张乱糟糟的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没有焦点也没有任何神采,胡子拉碴的布满脸颊,衬衫的扣子胡乱扣了一两颗,露出腹部的失掉了光泽的肌肉来,裤腿皱在一起,没有了原来的形状,而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即使是看见许芸进来,许森也没有任何移动,依旧是倚在床上,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仿若无人。许芸见许森没理自己,也不做声,自己找了空出来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床上丢掉了魂魄的弟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森,怎么你还是这副老样子呢?”许森没有接话,只是动了动,将几近僵硬的身体换了个角度,稍微斜着身子对着不远处的许芸。 许芸看着他憔悴不堪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又站起来,弯腰拾起面前的一件衣服,细心地叠好放进柜子里,而后又回转过身来:“我找到林陌了。” “我找到林陌了。” 仅仅是短短的六个字,却犹如晴天里的霹雳,炸开了那座冷冻千万年的冰山,露出冰山内部原本炽热的内心世界来,那是没有人知道的过往。 许森的脑中“嗡嗡”的响彻着这六个字,三魂七魄仿佛在一瞬间从各个地方由游离的状态回归本体,又开始正常运作起来。许森脸上忽然之间浮现出许久不曾看见的欣喜表情,一个挺身从乱糟糟的床上跳下来,揪成一团的被单险些把他绊倒,他也不去理会了。许森三步两步跑到许芸面前,一把抓住许芸的胳膊,手掌不自主的有些颤抖:“姐,你是说真的?”许芸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轻柔但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她进了弘德,大一,算是我的学妹了。”许森笑得像午间最灿烂的阳光,孩子般兴奋的一把抱住许芸:“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最好了。”许芸在许森的怀抱里也是笑得很开心,只是这开心里终究是带了自私的成分,一边是开心许森摆脱了那副颓废的样子,回到以前的模样,一边是开心自己的小算盘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许芸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挣开许森搂住她的两条胳膊,退了两步坐回椅子上,神情颇是有些遗憾:“找到是找到了,只是她……”许森完全还是沉浸在欣喜之中,是在不经意的接过许芸的话头:“她怎么了?”许芸看了一眼面前脸上满是欢乐的许森,默默的开口道:“她妄图做辰北的女朋友。”许森脸上欣喜的表情在那一刻就冻结了,没有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只剩下黑白图案,他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床上,神情木然,灵魂再一次被无情的抽离。单薄的被单由于许森的这一震,整个都掉到了地上,没有发出一声抗议,堆成了难看的一团。 “怎么会,怎么会……”许森嘴里不停地呢喃,一边摇着头表示不愿意承认。 “阿森,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她,穷人就是改变不了贪图富贵的本性的,谁有钱她就往谁看,是吧?”许芸看似不经意地说着,用手拨弄着披散的长发,裸色的眼影在淡淡的灯光下淡淡的发光,狐媚中透露着诡秘。许森仍是呢喃着:“怎么会,她不会的,她说过的……”许芸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慢慢地往门口退去,最终是关上门下了楼。 关上门后许芸就听见许森在房间里摔东西的声音,间或有揪心的哭泣声和叫骂声,很是凄惨的样子。许芸一步一步往下,冷笑一声:“阿森,果然你还是那个单纯的孩子啊!”妖娆的身影逐渐湮没在黑暗之中。回到自己的房间,许芸很随意的将自己抛在床上,闭上眼睛冥想着可能发生的一切,嘴角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得意的笑。 注定是不平静的夜晚,楼上是许森不停的摔东西的声音,随着夜的深入,声音逐渐由频繁变得稀疏,最后什么也没有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陷入了沉沉的死寂,这才是夜。 次日却是很好的天气,风朗气清,很有秋天的感觉,不太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在绒被上积蓄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些温度了,暖暖的惬意。 许芸懒懒的爬起来,上午没课的日子总是拿来睡懒觉的,许芸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脸上是睡足之后心满意足的表情,仿佛已经忘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许森忽地推开门进来,连门也没敲:“带我去找她。”许芸侧过身,看着许森深深的黑眼圈和脸上夹杂着愤怒的颓废神情,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不过你要把自己收拾收拾。”许森愣了一下,刚要问为什么,却在看见许芸出房门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又把那三个字咽了回去:“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然后缓缓上楼去了楼上的另一个卫生间。 许芸看着镜子里浓妆的自己,又返回房间拿了化妆包出来,仔细的补妆,努力让最美的自己呈现在林辰北面前,涂上裸色闪亮的唇彩,她轻轻地抿了抿嘴使颜色均匀,听见楼上卫生间传来剃须刀“嗡嗡”的声音,蓦地笑了出来:“林陌,等着吧。” 树叶飘摇在风中,叶子归于大地,那么居无定所的心呢? 情愫 - 秋殇 - 慕娅 随着日子的缓慢推移,秋又更深了一些,吹来的风也不再是如刚开始那般带着夏日炎热的气息的了,而是换上了秋日的凉爽,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花的淡淡香味,混合了自天际洒下的不暖的阳光,在秋季略微显得干净了许多的空气中漫无目的的穿行,很是沁人心脾。 不太温暖的阳光打在我身上,使我不安起来。此时的我正拖着箱子刚从家里出来,往学校而去,带着李静妤一句简单的“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学坏。”就出门了。想想距离学校那么远的路途,我叹了一口气,又埋下头去继续拖着巨大的箱子艰难的移动,一步一步往有可能拦到计程车的路口靠近。 李静妤坚决不允许我住在家里,理由是家离学校太远,但是我知道,更为主要的理由还是李静妤担心她工作忙,我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人管,会重蹈覆辙。“姐姐还是怕我会变回高中那个样子的吧。”我暗自心想,脚下并没有停。高中时候我只一心想着怎么跟林月琴作对,整天化着浓厚的烟熏妆,和所有人眼中的坏女生混在一起,逃课、抽烟、打架、早恋,干尽了一切叛逆的事情,好几次差点被学校开除,都是因了林月琴和许文滔那肮脏龌蹉的关系我才得以幸免。李静妤亦是拿我没辙,在无数次的劝说和哭泣失效之后,便只能任由我去了,林月琴死后,李静妤辍学,家里压力加大,我才是真正感觉到了这种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仿佛是一夜自省,又回归了那个再朴素平凡不过的自己,向李静妤保证一定当个好学生,她的心才算稍稍安了。 箱子的滚轮在沥青路面上轰隆隆的震天响,我也不去理会,只是低着头攥着细嫩的双肩包肩带走着,不曾想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一头撞在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人身上。我吃了一惊,头也没抬放下箱子就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赶着去学校来着……”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头顶上方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我心生奇怪,忽而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于是眉心一皱,抬起低垂的头就看见了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林辰北,心底里就有些生气了,脸色也不好起来:“喂,耍我啊你?”林辰北仍旧在自顾自的大笑着,阳光在他一曲一伸的脊背上轻快的跳跃,活泼而美好。我见他并不搭话,心里就愈发生气,一把抓过行李箱的把手,偏转了一点角度,从林辰北身侧绕了过去。 许是我没有理会林辰北使他自觉无趣,因而在我即将越过他的时候,他突然就停止了稍显夸张的笑声,但脸上还是带着清浅的笑容,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拦住了我的去路,长袖衬衫的袖子随意的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来,在凌乱的阳光之下散发出健康明媚的光泽:“我载你去。”“不要。”我眉头轻轻一挑,很是不屑的斜了林辰北一眼,继续拖着箱子妄图越过他的拦住我的手臂。我向左,他也跟着向左;我向右,他也跟着向右;最后他眉眼忽地一紧,手腕一翻扣住我的手,一使劲,将我抓的有些疼了:“你就那么排斥我啊?”“不是排斥,”我奋力甩开他的手,却始终甩不掉,只好作无力的挣扎,“是讨厌,你跟那些个花花公子是一路的货色!” 林辰北闻言一惊,手里的劲却稍稍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了些许委屈:“我怎么了我?”我忿忿的白他一眼,看他如此的表情,心又软了下来,冒到喉咙口的话语吞了回去,低垂着眼:“没什么。”忽而我又想起什么,张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的?”“这个嘛,各种渠道就知道了。”林辰北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见状也不再问了,不想说就算了吧。两人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忽地他乘我不注意夺过我手里攥着的行李箱的把手,呼啦啦的拖着它往不远处的一辆跑车行进,眼疾手快的把它塞进了后备箱,而后远远地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冲着我得意的笑。 我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可这时手里已经空了,只剩下手掌还是环着的形状,于是我气急败坏的朝他叫道:“喂,你干嘛?”林辰北倚在车上,阳光打在车窗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我抬手挡了挡,透过手指的缝隙看见他朝我摊了摊手,嘴唇一张一合:“还用问么?我送你去学校。”“都说了不要了。”我紧了紧双肩包的肩带,收起环着的手,咬着下嘴唇抬脚小跑着朝林辰北而去。林辰北见我跑过去,一个轻巧的转身把身体探进车内摁下了某个按钮,只听见“咔哒”一声轻响,后备箱被无情的锁上了,我的脚步也随着这一声“咔哒”而顿住了,立在林辰北面前。 林辰北装作无辜的挑了挑眉,五官稍稍皱在一块,唇边带着很是明显的笑意:“呀,你的行李箱被锁住了。”我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真是败在此等无赖的手里了。林辰北见我不说话,又得寸进尺的加了一句:“怎么样,上车吧?”我仍旧是不说话,也不按他说的做,脚尖兀自的在地上打着不规则的圈圈。他皱了皱眉头,拉开车门二话不说就把发呆的我塞进了副驾驶座,很快,他自己也从相反的方向进到车内,熟练的一拧车钥匙将车发动起来。 我斜着眼透过那一方小小的后视镜偷偷地看林辰北,他线条分明的脸颊上有挡不住的锋芒,狭长的眼眸深邃但透着无尽的神采,半长的发丝在微敞的车窗吹进来的风之下轻轻飘扬,浑身散发出阳光晴朗的味道。忽而林辰北偏过头来,我心虚的把眼神收回来,不想被他发现我的举动,于是慌张的装作在开窗,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了,仿佛是犯了错怕被老师惩罚的小孩。林辰北看见我那慌里慌张的模样又开始笑起来,稍微减了速,让车缓慢的在宽敞的道路上走着,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随着探过来的身体横在我面前,替我打开了紧闭的车窗,风在窗开的一瞬间就开始呼呼的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心。 只是很短暂的时间,林辰北半个身体横在我面前,飘飞的发丝扫过我的脸颊,带来轻柔的触感,身上清爽的带着洗衣粉的味道在灌进来的风的鼓动下直钻进我的鼻腔,脸距我很近,我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他深如湖泊的眸,小臂伸过来拧开窗又收回去,过程中不经意间擦过我的皮肤,留下看不见的痕迹,竟然使我的思维有些乱了,我赶紧别过头,打破自己的胡思乱想。 靠在车窗上,车窗是不太清晰的茶色玻璃,不过由于打下来了一小半,因此透过薄薄的玻璃看见的树一半是茶色的,一半是绿色的;天一半是茶色的,一半是蓝色的;甚至连阳光也变成一半是茶色的,一半是金色的,没有之前的明媚了。深色的玻璃在吸收了许久的阳光积攒了许久的热量之后终于是有些温暖了,我把头安置在车窗玻璃上感受那得来不易的温暖,朦胧的有些倦意了。 “今天该是美好的一天吧。”我眯着眼睛想。 碎梦 - 秋殇 - 慕娅 丢三落四的毛病即使随着年岁的增长依旧改不掉,下完课从学校出来,都快走到家了才发现自己的包包里并没有开门的钥匙,于是我只好自认倒霉,又转过身去逆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去,朝着李静妤的公司去了。 李静妤的公司算是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了,高耸的写字楼承载了多少人或美丽或丑陋的梦,居无定所的悬浮着飘摇,我侧着脸,没有往上面看,而是执着于让自己的目光穿透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欣赏街对面遥不可及的风景。 街灯一瞬间亮起,我的眼神被打乱,忽然一副景象跃然于我眼眸之中,我便随之停下步子来:装潢精致好看的高档西餐厅,在某张桌旁竟然出现了林辰北的身影,他大大方方的坐下,很是熟练的把服务生叫过来说了些什么,服务生点点头朝里面去了。服务生一会儿便回转出来,端出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来放在林辰北面前,林辰北有一口没一口缓慢地喝着,手指灵活的在木质桌面上有顺序的敲击,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不多久,一个玲珑的身段自林辰北面对的那个方向走来,慢慢向他靠近,姣好的面容因隔了一条街而有些模糊不清。我上前一步,眯着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猛地发现那个坐在林辰北对面面容姣好的女生正是我去报到那天在学校门口一不小心撞上的那个女生,即使换了一身装束,仍旧是令人铭记于心的感觉。我吃了一惊,一时之间竟忘了我是要去干什么的,只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神依旧粘在西餐厅那块打着广告的落地玻璃上。林辰北和那女生是很熟识的样子,两人不知在交谈着什么,我只看见女生自服务生手里接过菜单递给林辰北,然后看见林辰北满是温柔的把女生垂落的发丝轻轻地别在耳后,然后眼前开始模糊了,被车水马龙阻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等我从李静妤公司取了钥匙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只有风中萧瑟的叶还在诉说着什么,我独自嗤笑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标牌,两个艺术的大字――“溶意”,然后往家里去了,没有回头。 一个急刹车另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猛地睁开眼,发现我还在林辰北的车上,而弘德的大门已经展现在眼前,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怎么睡着了呢?”我喃喃道,回想着刚刚的梦,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潜意识会把前几天看见的事物以梦境再次呈现出来,我又看一眼旁边驾驶座上安然坐着的林辰北,心里颇不平静,刚想伸手舒展一下几近僵硬的身体,低头却发现身上盖着林辰北的外套,暖暖的,还带着他身上古龙水的清香。 “喂,这个还你了。”我把他的外套从身上取下来,塞进他的怀里,兀自开了车门就要下车,林辰北却又是一个探身捉住了我的即将打开车门的手。“你干嘛啊?”我反射性的用力甩开他的手,将逃脱的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藏起来,满脸戒备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辰北。林辰北的被我甩开的手顺势搭在了还未打开车门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而我就在这小小的空间之内挣扎,欲出不得。“我不叫‘喂’!”林辰北的口气严肃起来,脸上呈现的是我初见他时的那一份冷酷与孤傲,他将我塞进他怀里的外套毫不留情的扔在后座,“林陌,我好心好意把你送到学校来,你连一句最基本的‘谢谢’都没有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自知理亏,嘴上却还是不放松,忿忿的说:“我又没叫你送我来。”林辰北的神情变了变,眉头皱出纠结的形状,另一只空闲的手蓦地举了起来。我的潜意识清醒的告诉我,这个架势意味着要挨打了,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是要气愤的,于是乎身体机能另我条件反射的神经紧张起来,全身的肌肉紧绷着,闭上了眼睛,等待疼痛的降临。出乎我意料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我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发现刚刚那只朝着我举起来的手转了一个方向,又往车钥匙去了。“算了,我把你送到宿舍去。”林辰北的语气又变化了,由怒吼的大海变成温和的小溪,只是脸上仍旧是冰凉的表情,让我很是有些难以捉摸了。我调整了坐姿,心里不知怎的愈发不安,扁着嘴低下了头。 跑车通过大门,缓缓地行进,我把目光放在窗外,不敢再去看林辰北冷若冰霜的脸。 许芸走在前方,狐媚的身段包裹在修身的连衣裙之内,低调的华丽手提包提升了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可名状的气质,细细的鞋跟在水泥路面敲击,发出的清脆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嘈杂的各种其他声音之中。许森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脸上的胡茬已经被清理了,露出原本干净清爽的脸来,头发也告别了凌乱,仔细的梳成好看的形状,随着步子的迈动而飘扬,只是那眼神仍旧是空洞而没有神采的,一路上只盯着自己运动鞋的鞋尖,踢踢踏踏的,脑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忽而一辆跑车自许芸身旁疾驰,几乎与她擦肩而过,带来一阵小小的风,将许芸的连衣裙掀起了一片不规则的涟漪,也吹起了些许散落的发丝,许芸一只手压住飞起来的裙摆,另一只手将飘飞的发丝别回耳后,微眯了眼看过去,霎那间眼眸忽地跳动。那是林辰北的车,许芸和他认识许多年,对他的车无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的眼神迅速透过半开着的茶色玻璃,许芸的眼眸又忽地收紧,因为她清楚的看见了车窗内林陌的脸。跑车缓缓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林陌的脸逐渐和林辰北的脸重叠在一起,而后飞速远去,只剩下扬起的破碎的落叶以及看不见的尘埃。 许芸的内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声音小到几乎要听不见了,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咬噬一般难受,于是脚步顿住了,手掌圈起来,指甲无意识的掐着掌心细嫩的皮肤。许芸这一顿,使一路上都跟在她身后埋头走着的许森险些撞了上去,很显然,许森并没有注意到刚刚经过他们身边的那辆看似平淡无奇的车,他赶忙停下自己的脚步:“怎么了,姐?”许芸收起自己难看的表情,换回正常的神色,手掌也松下劲来,不自然的垂在腿边,却是不想让许森看出任何异样:“没什么,往这边走吧,阿森。”许芸刻意错开了刚刚跑车经过的那条路,领着许森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许森还是第一次来弘德,完全不认识路,很顺从的点了头,跟着许芸换了一个方向。 许芸的鞋跟踏的愈发的急了,一声接着一声犹如扯断了线惶惶然不断掉落的翠珠,许森不知道为何许芸忽然急起来,便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人就是这样,各自怀着各自的小算盘,卑微的活着,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急匆匆。 重逢 - 秋殇 - 慕娅 秋日将暖不暖的阳光让人嗜睡,即使再炽热,也赶不走身体里存在于各部分的顽强的瞌睡虫。 好不容易到了寝室门口,大门上印着“男士莫入”四个大字,林辰北一抬手摁开了后备箱的锁,皱着眉头用眼神示意我下车,我惶惶然而又略显不情愿的跟林辰北道了歉,才得以下到车来,从后备箱提了自己的行李缓步往里走去。“再也不敢惹他了。”捏着从宿管阿姨那里领得的钥匙,我喃喃道,林辰北生气的样子着实吓到我了。 到寝室的时候,寝室里面空荡荡的,左右张望,只有我一个人。“反正我都已经习惯孤独了。”我暗暗的想,缓缓叹了一口气。明明是标准的四人间,到现在我却发现只有一铺床上是铺着被褥的,我也不多想,只是一边很自然的构想着我的室友到底会是怎样的女生,一边手忙脚乱的把被褥自箱子拿出来铺在床上,余下的统统塞进了柜子里。仅仅是一小会的事,我却有些大汗淋漓了,取了毛巾在卫生间接了水擦擦脸,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凉意,我撇撇嘴,检查完自己的东西之后便锁上门出了寝室楼. 其实仔细想想,到学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没有好好的把学校逛一逛,一方面由于我方向感很差,一方面可能还是因为我没有一个人散步的那个耐心吧。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一眼天空,还是决定趁着还没到秋雨绵绵的时节在校园里走一走,便扯紧了双肩包的肩带,往不远处的林荫道去了。 许芸脑海里仍旧在想着刚刚过去的那辆车里林陌的脸,空洞的目光毫无意识的飘向前方,在前方不算多的行人的缝隙之间,忽而瞥见一个熟悉的脸庞,与脑海中那张脸互相重叠,即使相隔甚远,她也能瞬间辨别出那是谁的脸,于是心底里一阵冷笑,回转过头来:“阿森,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顺着这条路就能到林陌住的宿舍了。”许森苦着脸笑了笑,看着许芸用甜美的微笑跟自己道别,再就是她的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的响声朦胧在时间的沙漏里,最后悄无声息。 许森看着许芸走远,又把头转回来,自口袋里抽出手来理了理刘海,大概是很久没剪了,现在它已经肆无忌惮的遮住了他秀气好看的眉眼,刘海因这一理而被斜向一边,然而就在视线迎着阳光而明朗的那一刹那,许森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那个身影仍旧留着有些乱乱的齐刘海,长发披散在削瘦的肩头,有几绺散在锁骨上,让锁骨显得更加凸显了,双手抱着肩膀,让人忍不住要去保护。许森的心蓦地一疼,瞬间揪成毫无规则的一团,眼前的林陌依旧是当初另自己心酸心疼的林陌,只是脸上没了那时嚣张的妆容,换上了粉黛不施的清纯,也没了那时满是不屑的表情,变成了顺从中带着卑微的神色,却仍是让许森心中翻腾。 我低埋着头,踩着地上凋落的枯叶,咔嚓咔嚓很是好听,使不紧不慢的走着。“果然我还是讨厌一个人啊。”我咬了咬下嘴唇,脸上现出无奈来。已经接近正午了,走在林荫道上的人并不多,头顶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斑驳的洒下来,打在我身上,使我一会暖一会凉,我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双臂,沿着手臂的线条上下揉搓,企图暖和一点。 脑中无秩序的想着,竟没有发现迎面而来的人影,险些刹不住车撞上去。得了上午撞上林辰北的那个教训,我便不再不抬头就道歉了,而是抬起头仔细看清面前的人影到底是谁,可是这一抬头,我就后悔莫及了。 展露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线条分明的男生的脸,虽没有林辰北的锋芒毕露,倒也是英气逼人,只是那英气中参杂了和熙的色彩,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绵软到要令人融化的温柔,阳光慢腾腾地把光束穿透枝桠洒在男生身上,晕开一圈毛茸茸的暖,我眯着眼许久,才从男生那依旧温润的眉眼中分辨出来,面前的他,就是许森。 我的前男友,许森。 许森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我,双手环过我的肩绕到我的背后,拥有了恰好的幅度和力量,柔软而富有安全感,是熟悉到心底里的感觉,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咸咸的,顺着嘴角灌进我紧闭的嘴里,仍旧是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裹住我小小的身躯,一步一步使我沦陷。忽而一阵清风吹过让我迷醉的头脑清醒了些,理智提醒我不能安于享受这深情的拥抱,于是我狠下心来反手用力一推,挣脱了许森温柔的怀抱,那个我曾经如此迷恋的怀抱。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抬手用手背在已经花了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慌乱,努力忍住眼泪,可它还是不住的流下来,沿着脸颊滑落,又沿着脖颈,最终渗进衣服毛茸茸的纤维里,拥抱缠绵。 “陌陌,回来好不好?”在许森的头脑中,感性早已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了理性,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今天到这来的目的是什么了,现在充斥在脑海里的,只是纯纯的想要林陌回到自己身边,像几年前那般安静美好就够了。 “回来?”我逐渐冷静下来,一声冷笑自鼻腔哼出来,眼泪止住了,颤抖的声音也平缓了,我一用力把覆盖在肩部的衣服扯开,露出左肩上那个丑陋的印记来。“算了吧,你看这是什么?”我用修剪齐整的指甲戳着自己肩膀上的皮肤,原本愈合完好的伤口似乎也隐隐作痛,我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了,在林荫道缓慢的回荡,引得路人瞧过来,我都无所谓了,大概他们只会认为是情侣在吵架吧。 许森看着我的肩膀上那愈合成嫩粉色的印记,脚下便不自主的上前一步,深情的望着我,眼神里颇有些哀痛:“那时是我疯了,陌陌,你说你要离开我,我……”“不要再解释了,”我看见许森往我的方向前进了一步,便自己往后又退了一步,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语,“许森,当初是我不好,我不该以那样的目的接近你,我错了,你走吧,好不好?”“陌陌你不要这样,”许森又往前迈了一步,语气中是道不尽的温柔,一只手伸上前来想要抓住我,“陌陌。” “陌陌。” 这一声呼唤仿佛流转了千年,串着撕裂的两颗心,在秋日泛着桂花香的风中徘徊,钻入泥土粉碎成灰消失不见。一片新掉落的叶划过谁的面前,揉碎了谁的彩虹似的梦,已无从得知了。 激荡 - 秋殇 - 慕娅 湛蓝到极致的天空,清澈到令人惊讶,接近正午了,太阳暖融融的定格在头顶上,洒下的光辉氤氲成不规则的斑驳树影,笼罩着树下两个小小的身影,静止了秋天。 已经记不清是在谈论着些什么了,记在脑海里印象深刻的,只是两个身影在枝叶繁密的树下欢愉挪步的美好场景。逃了课,学习紧张的校园里没有多少人在走动,女生在前面踏着轻快明亮的步伐,只偶尔在谈到高兴之处回过头来冲着男生傻傻的笑,风扬起她的长发和飘摇的衣角,加上跳跃的步伐,总觉得是让人抓不住的美。男生在后面缓慢地跟着,静静聆听着女生犹如天籁的嗓音吐露出一个个妙不可言的字眼,字眼再平凡,只要它是从女生嘴里说出来,于男生来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女生回过头来冲着自己笑的样子深深的刻在男生心坎里,女生平时总是化着嚣张的浓妆,但是因为男生不经意间的一句“不喜欢。”,就再也没有当着男生的面去碰那些繁琐至极的化妆品,但是女生除去化妆品之后清汤寡面的模样反而更令人爱怜。女生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靠在邻近的一颗粗壮的树干上,表情逐渐平淡下来。天色蓝的几乎透明,没有云朵在其中漂浮,只是纯净的蓝,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的天空是不完整的,但仍旧是心旷神怡。 女生稍稍抬起头看着不完整的天,嘟起嘴巴:“天真蓝呢,好漂亮。”而后伸出一小截舌头舔了舔在秋日干燥的空气里有些干燥的嘴唇。男生看见女生这一无意识的动作,心里某处忽然动了动,冲上前去就着女生微微仰起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女生在男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心跳骤然加快,白嫩的面颊上浮现出了淡淡艳色,娇嫩得如同荷花瓣尖的粉红一抹,看着男生靠得如此近的眼眸,慌乱地闭上了眼睛。男生却没有闭眼,睁着眼睛观察着女生的表情,看见女生表情慌乱,嘴角忽地就现出戏谑的笑,而后缓缓放开了捧着女生脸颊的手,嘴唇也离开了女生的粉嫩的唇,用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刚刚被自己吻过的地方:“你不会是第一次吧?”“我……”女生微微喘着气,脸颊红红的说不出话来。 男生戏谑的笑自嘴角蔓延开去,抬手将女生搂在怀里,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道:“傻陌陌。”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时间犹如白驹过隙,恍惚之间回到现在。 “陌陌。”许森紧接着又上前一步,语气中是道不尽的温柔,伸出手来企图抓住一直往后倒退的我。我的心瞬间融化在这一句宛若小桥流水般温柔的“陌陌”里,这是我曾经如此熟悉的声音,它占据过我的心,即使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划上清晰的伤痕,我仍是忘不掉。 我又往后一步,却是碰到了坚实的树干,上面凹凸不平的树纹隔着薄薄的衣服硌的我生疼:“阿森,虽然当时我的确是抱着报复林月琴的心态去接近你的,可是到最后,我……”许森冰凉的唇封住了我接下来要吐露出来的许多话语,清爽的薄荷味道满溢在我的口腔,两只手力度合适的捏在我的肩膀,将我轻轻地压在树干上。 那一瞬就像是偶然掉落的流星划破天际,燃成一颗看似渺小实则硕大的火球,狠狠地砸在我的心房,用炽热的火焰缓慢地灼烧着我的每分每寸,这是点燃回忆的火苗,虽然伴随着疼痛,却始终是不想轻易放弃的美好。 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其实理智还是有些想要反抗的,可身体很不配合的妥协了,整个人彻底沦陷在他的唇里,我浅浅的回应,许森闭了眼,我却把眼睛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偷偷将眼前许森的样子印在心底里。他长长的发丝将眼睛遮住了些,眼睛轻柔地闭着,睫毛微微有些颤抖,在我看来却是伴着瑟瑟的凄凉,嘴里是那个记忆中的味道,只是随着年岁的不同,给我的感觉也不同了。 两颗冰封许久的心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只是短短的时间,却犹如过了几个世纪那般的漫长久远。 许森许久才慢慢地松开捏在我肩膀上的手,往后移动环过我的身躯,收紧再收紧,低垂着眉眼,将头埋进我的脖颈,深深的呼吸着:“陌陌,回来好不好?”许森声音低沉着,不知饱含了多少寂寞和多少悔不当初,他呼吸吐出来的气呵在我的脖根,痒痒的,使我很是心神不宁,脑中混乱不堪,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我混乱不堪的脑海里,唯一清晰的浮现在虚幻空间里的,却是林辰北的样子。林辰北在篮球场挥汗奔跑的样子,林辰北在医院里探着我的额头为我试温度的样子,林辰北倚在车上爽朗的朝着我笑的样子,林辰北一脸委屈专注的看着我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即使是微不足道,却还是恍若不经意间望见的美景,总是比那些刻意去观望去欣赏的,更值得留恋,更容易让人铭记于心。 终究我还是推开了他,就如亲手将我的回忆推入无底深渊一般,让它死在暗无天日的黑谷,该终结的还是要终结,不会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特地去改变什么,人的心意要是改变了,戏份也就随之改变了,人生如戏,只会按照写好的剧本去演,卑微演员的抱怨有什么用呢? “许森,我们不可能了。”我绕过粗壮的树干,退到大道上,身后的路开始渐渐明朗开阔起来,而脱离了树干的背脊也随之轻松下来,“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都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刻遇到比现在更好的。” “林陌,”许森的表情忽然之间变了,神情在刹那间让我想起了多年之前那个布满灰尘的旧仓库,不堪入目的回忆又挣脱了束缚冲向思绪的最明显的顶端,“难道你真的就如姐姐所说的,卑贱的穷人就是改变不了贪图富贵的本性的,谁有钱就往谁看么?你这个妄图做林辰北女朋友的贱女人!”这一个个字眼就如磨尖之后的利箭,一只一只准确无误的洞穿我本就满目疮痍的破碎的心,将我从美妙天堂一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卑贱的穷人?妄图做林辰北女朋友的贱女人?”我的心才稍稍融化了一些,在一瞬间就又结成了更为坚不可摧的冰晶,“我是穷人,可我还没贱到要去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无聊至极的事!”我越说越激动,手掌紧紧的握成一团,甩手给了许森一个响亮的耳光,没有理会接下来的许森是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转身迅速的跑远,可在这秋之凋零的季节里,我永远不能够跑进春暖花开。 许森愣愣的站在原地,捂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他的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了,仿若一切都被那个跑远的女生带走了。 在不远处的一颗更为粗壮的树干后面,一只涂着妖艳指甲油的手正握着手机,手机调在相机模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情收敛到手机文件夹之中,许森和林陌拥抱在一起的样子,许森和林陌亲吻的样子,许森将柔软的发丝埋进林陌脖颈间的样子,在收集到这些场景之后,手机宛若圆满完成任务的勇士一般被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挎包,而从手机主人微咧的嘴角中闪露出来的邪恶的光,在正午太阳暖融融的光晖里显得格外耀眼。 探听 - 秋殇 - 慕娅 微斜的阳光照进半开的窗,洒在许芸弯着腰折叠衣物的背影上,凸起的脊梁骨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宛若被风温柔吹弯的纤细的杨柳枝,上面飘着雪白的絮,婀娜婆娑。 林辰北有比赛要打,因而即使是莫名出院的此类大事也只能拜托许芸包办了。“死丫头,今天莫名出院了,替我好好照看他。”林辰北满脸笑意的伸手习惯性的在许芸脸上拧了一把,就像小时候经常干的那样。“知道了。”许芸不禁想到了那天医院里林辰北也是这样在林陌脸上极近温柔的拧了一把,心里便不由自主的有些犯堵。望着林辰北远去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许芸才缓缓转身往医院而来。 莫名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帮自己整理衣物的许芸的侧脸发愣:“小芸,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诶。” 许芸手里的动作停下来,转过身顺势坐在了床上,背对着不远处的莫名,让自己白皙的腿一半暴露在明晃晃的阳光之下,一半隐藏在乌柒柒的阴暗之中。“莫名,”沉默了一番,许芸悠悠的晃着腿,好似不经意的开口,“辰北有跟你说过一个叫林陌的女生?” 以莫名的心思,在许芸说出这句话时就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性,他低着头看着地板,也是在沉默了一番之后开口:“说过的。”许芸的心在一瞬间抽动了那么一下,随即又被强制性的平静下来,她停止了自己打晃的腿,换了一个角度,直勾勾的看着莫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莫名仍旧是盯着地板,没有抬头看许芸:“就是在开学那天,小六无缘无故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那件事你也应该知道吧?”许芸轻轻应了一声,并不打断莫名的叙述。 “那个打他的人,就是林陌。” 许芸闻言心里一惊,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起来。林辰北虽然在事后跟她说过这件事,但当她问及事发的另一方是谁的时候,林辰北并没有告诉她,当时她只当是林辰北不愿意提及,毕竟对于一个男生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挺丢脸的,许芸便不再多问,也没有很把它放在心上,然而现在听莫名说出来,许芸倒是觉得这里面是另有隐情了。 “然后就是在几天之后啊,”莫名抬眼看了看许芸沉下来的脸色,心情亦随之沉下来,几乎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了,“小六本来是要来医院看我的,然后他打电话跟我说他要去接林陌到学校,结果就没来了。” 空气仿佛变成了死沉死沉的硬块,不说话的许芸,脸色难看的许芸,统统毫无保留的映在莫名眼里,让他觉得压抑。自他心里冒出来的,是汹涌澎湃的不可名状的感觉,一点一点,淹过他的脚踝,淹过他的脚脖子,接下来是小腿、膝盖、大腿,直至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最终令他窒息。 ――我只能让我自己变成那么卑微的存在,卑微到尘埃里,却没有开出花来,甚至连嫩芽都没有,我没有发芽的勇气。不为别的,只因为在你的世界里,小六永远是主角,占据了你的一切,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是你的宝藏,哪怕只是一个微妙的表情,也同样能够牵动你的心情,你的思绪,而我只能是可有可无的配角,只是你了解他的另一面的工具罢了,但我却心甘情愿当作你的工具,只为了让自己能够为你做点什么。我从未拥有过你一整夜,他却有你手绘的体贴。 莫名静静地想着,自从认识了林辰北,他高中三年几乎都和林辰北混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和天天跟在他身后的许芸也混熟了。初次闯入他眼帘的许芸,还是个稚嫩的女生,极美的面庞点缀着如花的笑靥,瞬间就俘获了莫名的心,使他在其中一点一点的沦陷,最后无法自拔。但是莫名清清楚楚的知道,许芸眼里只有林辰北,这个事实直到现在也仍旧是事实,或许永远都无法去改变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许芸已经把他的衣物收拾好,整齐如新的叠放在行李箱内,而后轻声唤了莫名一句,把他从海一般的回忆中唤回来。莫名站起来,踮着脚走到许芸面前,一拐一拐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吃力,他的腿上其实还打着石膏,但只是薄薄的一层,拿来固定药膏而已,它们被套在肥大的运动裤里面,几乎看不出来任何异样。许芸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把手,一手轻巧地穿过莫名的胳膊,套在他的臂弯里,半扶着他心不在焉的缓慢地向外挪去。 小心翼翼的把莫名扶上计程车,但许芸脑中还是一直想着刚刚莫名所说的那些话,忽地就在乱糟糟的脑子里忆起那时的事来,近几日照顾莫名的那些琐碎的繁忙几乎要使她忘记这一着的存在了,许芸顿了顿神,把自己已经踏进车内的那只脚又收回来:“莫名,那个,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自己回去咯!小心点!”莫名刚想说点什么,许芸却已经在他吐露出那些准备好的字眼之前就甩手把车门关上了,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模糊的窗外是许芸淡然离去的身影,而留下的,只有莫名残留在脸上的无尽的落寞神情。 莫名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许芸离开的身影,专注到就连司机反复问了好几次的“先生您要去哪里?”都完完全全没有听见,司机也不便再问,只好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直到莫名的手机铃声划破这尴尬的局面,司机脸上才现出轻松的神色来。 “呆五,”手机那头传来林辰北懒懒的声音,应该是刚刚起床那种特有的慵懒,“怎么样,你现在应该已经出院了吧?”“是。”未等林辰北话语的尾音落到实地,莫名就心急的抢着回答道,而后自己抢占了先机,“小六你在哪?”“在家啊!中午聚餐喝得有点多,现在刚睡完午觉,没去接你出院真是对不住啊兄弟。”林辰北的嗓音之中浮现出歉疚的意味。“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过去找你。”莫名有些急躁起来。“现在就有啊,”林辰北听出来莫名那有些急躁的口气,不免心生疑惑,“你不是有小芸陪着么,找我干嘛?”但是还没等林辰北把他的卡在喉咙口的后半句话说出口,莫名就已经快一拍的挂掉了电话。 “司机,”莫名看着许芸的身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逐渐变成小小的黑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在某个拐角消失不见,再也捕捉不到了,他才回过神来转过头对计程车司机说,“去紫苑小区。”他深刻的知道,有些事情不说的结果会比说了之后好得多,但是有些事情却是相反,不说出来就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然而当车行驶了许久,紫苑小区的大门遥遥在望的时候,莫名却又改变主意了。“我要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小六关于这些东西的事情呢?”莫名自己问自己,翻遍了脑海的所有,却找不出哪怕是一个合理的答案,于是他很果断的让司机掉转了方向。 “我还有点别的事,今天就先不去找你了。”莫名熟练的在屏幕上打下这几个字,摁下了发送键。 阳光透过玻璃投射在莫名脸上,是暗淡的光和斑驳的影,没有瑰丽可言。 而此时许芸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手机,一张张仔细的翻着存储在文件夹里的图片,几天之前在校园里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再现在她的眼前,她嘴边现出邪恶的笑,快步朝距离医院最近的照相馆走去。 秋日午后懒懒的倦意侵袭了几乎所有的事物,就连平时死气沉沉的照相馆也显出倦意来,半开的门帘打着吨,像某种神殿的入口,安然的迎接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微眩 - 秋殇 - 慕娅 拉着厚重的窗帘,将明媚的阳光和纯净的空气完完全全的挡在外围,房间里没有开灯,灰蒙蒙的一片,只能依稀看见床上有着一个模糊的轮廓,轮廓一只脚踏在床沿,另一只脚搭在地面上很随意的坐着,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捉着手机,通过手机屏幕散射出来的蓝色光芒可以看见,这个轮廓,就是林辰北。 头还是有些发晕,大概是中午喝了酒的缘故,其实林辰北酒量并不算差的,只是刚刚打完篮球赛本身就已经是疲累不堪的了,却还是被硬生生的拉去聚餐,林辰北不便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了。饭桌上自然是避免不了喝酒的,林辰北挡了又挡,却是没有什么效果,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勉强喝了几杯就迅速胡编乱造的扯了个借口逃回家来,晕沉沉的在床上睡了几乎一整个中午。 仍是带着晕乎乎的脑袋醒来,林辰北望着灰蒙蒙的房间,脑中凌乱,首先就想到了莫名。 今天是莫名出院的日子,而自己却因为要比赛没有去接他,只是让许芸去照顾他,心底未免觉得有些歉疚了。莫名是第三次在篮球场上骨折,之前医生就已经警告过他,不能再继续做打篮球那么激烈的运动了,否则就将伤及肌腱,可是莫名怎么可能会放弃呢?那是他所热爱的,几乎已经沦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林辰北也曾劝过他,让他不要再纠结于此,其实林辰北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的劝说都是无用的,于是只好随他去了。 那天是莫名作为校篮球队的主力在与另外一个学校的校篮球队打比赛,那个学校与弘德大学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而那个上午林辰北恰好有课,于是就没能亲自前去观看助阵,只能干坐在教室里,等待着下课后莫名给自己打来电话,由他来告知自己比赛的结果了。 初秋的天气果真是阴晴不定的,早晨明明还是阳光静好,云魅朗朗,却转瞬之间就下起了乌云密布,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怏怏不乐。林辰北坐在硕大的教室里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阴森森的天和胡乱飘落的树叶,忽地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此时的他也无心听讲台上讲师在说着些什么了,只顾着自己愣愣的出神。 薄薄的玻璃外被刷成了模糊一片,已是看不清风的走向了,只能感受到外面是如此的宁静,一切事物都好像睡着了,只剩斑驳的风声响彻天际。树叶不经意之间打在窗沿,顺着并未关紧的玻璃窗的缝隙调皮的跳跃着进到温暖的室内,落到了林辰北俊美的脸颊上,夹带着风的气息,凉凉的很是舒服,林辰北却无法静下心来享受这干燥季节的片刻冰凉,只觉得忐忑不安,仿佛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即将发生什么一般。 讲师还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的不知道在讲着些什么,眉飞色舞唾沫四溅的样子很是可笑,好不容易等到下了课,林辰北面无表情的从教学楼出来,急匆匆的往校门口走去,一边掏出手机拨着莫名的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手机那头在响了许久之后仍是无人接听,林辰北一把摁下挂断键,打断了那个温柔却又毫无感情的女声。他不知道,莫名没接电话的原因,究竟是他还在比赛呢,还是其他的什么,只默默地希望是前者了。 只是他还没能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不远处迎面而来的苏木,苏木跟他招手,他的身后安静地跟着一个女生,林辰北遥遥的望了一眼,似曾相识,她在灰蒙蒙的天际之下仿若娇弱的就要夭折的嫩芽。 而后不久林辰北便接到了莫名的电话,然而电话里传来的却不是莫名的声音,而是自己不熟悉的:“林辰北,莫名又骨折了,下雨了比赛还在继续,于是他就……” “滴滴”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将林辰北从回忆拉回到现在,原本已经暗淡的房间,暗淡的屏幕,全都又重新亮起来,照亮了黑暗中他的面庞。林辰北抬手点开,几个简单的字体跃然于眼中,林辰北的眼睛被屏幕上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有些难受,眯起了眼看着,忽地就从字里行间读懂了莫名是在想着什么,认识他四年多,林辰北对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之前自己给他打电话时他的语气如此之急,而在不久之后忽然又发来一条“我还有点别的事,今天就先不去找你了。”的短信,态度在短时间之内转变的如此之大,于莫名这个单纯到死的男生来说,就只有感情因素了。林辰北眼眸沉下来,再次拿起手机,用细长的食指迅速的翻着通讯录,寻找着那几乎是从小到大都跟着自己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电话里的女声依旧是毫无感情,冰凉冷漠。林辰北在重复了几次拨打的动作,重复听了几次那一样的女声之后,闭上眼睛把手机扔在了柔软的床的某个柔软的角落,自己又揉着还是疼痛的太阳穴躲进了柔软的被窝。 被子暖暖的蒙住脑袋,掩盖了细腻的发丝,林辰北不住的想起以前的场景来。 “小六!”莫名很明显是刚练完球回来,穿着湖蓝色的球衣,背后已经湿透,一大块模糊的轮廓,篮球被夹在手臂和腰杆之间,也不顾自己一身的臭汗就冲上前来勾住了林辰北的脖子,“今天打球你怎么没来啊?”林辰北爽朗的笑开,却并不言语,只是用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女生,莫名这才注意到林辰北身旁还有其他人。 女生纯净无暇的模样,带着青春期女生特有的羞涩,虽然只是穿着简单图案的中袖格子衫,但是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好看的锁骨,乌黑的长发懒懒的散在上面,颇有一种朦胧美。女生看见莫名转过头看她,极美的面庞上就露出了如花的笑靥,歪了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莫名呆呆的看着女生的一颦一笑,心底里某处就被毫无意识的触动了,平时都大大咧咧的他此时竟然显得很是拘谨,他松开勾在林辰北脖子上的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傻的笑着:“我是莫名。”女生看见莫名脸上表情瞬间的变化,笑得更加开心,缓缓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我叫许芸。”莫名似乎有些被女生大方的性格震慑了,也伸出手来,搭在女生手上盈盈一握。 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辰北就发现了莫名看向许芸的眼神和看其他女生的眼神很是不同,含了满眼不易被人发觉的温柔,其实睿智如林辰北,又何尝不懂得莫名的心思呢?于是在那个雨季,那个清晨,那条小街道,那张雨伞之下,许芸开口对自己说:“辰北,让我做你女朋友吧!”自己当时并不是吃惊,而是没有预想到许芸会自己挑明,还在更小的时候林辰北就感觉到了需要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如一起长大的哥哥那么简单,可是自己只是单纯的把她当妹妹而已。林辰北想到莫名单纯的笑,垂下眼帘转过身去:“别说傻话。”然后隔着伞与伞之间的空隙,宛如小时候那般,扬手在林念额头弹了一下,又回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将许芸抛在身后。 可能是想得太多了,林辰北的头又疼起来,只好翻了个身,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沦湎 - 秋殇 - 慕娅 华灯初上,迎来的不是入夜的宁静,而是下班的高峰期,川流不息的汽车排成长龙,耳边是一刻不停的喇叭轰鸣声,明明在高架桥上被各式各样的车子堵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放不下想要持续前进的野心,企图以不断的喇叭来驱赶阻碍自己前进的所有人,在这里,不管身份高贵或者卑贱,不管出身上层还是平凡,都同样怀着一个目的——回家。 在这条长龙的中段某辆不怎么显眼的车内。 “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居然把你当成了苏董事的司机,真是失礼了。”李静妤坐在副驾驶座上,满脸歉意的看着坐在身旁开车送自己回家的苏木,苏木以各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主动送自己回家好几次了,这让李静妤愈发显得不好意思起来。“没关系的,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苏木的车被夹在许多各式各样的车中间,几乎动弹不得,于是干脆熄了火,转过头来直直的面对着李静妤,眼前的李静妤仍旧是穿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职业女性的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容,只是脸上因为歉意而现出了淡淡红晕,倒也显得楚楚动人了。 李静妤察觉了苏木毫无掩饰的目光,下意识的躲闪开来,身体不自主的动了动,脸上的红晕更是深了几许。苏木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斟酌了一下字句,而后缓缓的开口说道:“在父亲的公司见过你好几次,每次你都穿正装,看起来人都老了。”李静妤闻言苦笑了一声将手中一直抓着的黑色手提包轻轻放在身侧:“没办法,家里就靠我一个人支撑,妹妹还在读大学,不努力工作怎么行?” “那你也没有必要那么……”苏木脑中又显出李静妤和自己的父亲苏正林在公司谈工作的时候,父亲似乎总是那样的高高在上,而李静妤脸上永远都是那样谦卑的表情,没有一丝反抗,有的只是无尽的顺应和服从,“谦虚啊!”李静妤注意到苏木的话语之间顿了一顿,久经商场的她大抵也就知道苏木隐藏的那些字眼是什么了,她抿了抿嘴,目光盯着自己光洁的指尖:“我们是小公司,难得苏董事能够屈尊跟我们合作,我必须抓住这样的机会。” 苏木望着李静妤低垂下来的眉眼,看她长长的睫毛在乌黑的眼眸之外有规律的上下翻动,忽然之间就感同身受的明白了李静妤的那种谦卑来自于何处,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安慰她,耳边就响起了后面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声,是刺耳的尖叫,让人感到厌烦。苏木无奈,只好把刚刚想说的话语暂时先吞回肚子里,拧动钥匙缓缓发动了车,感受车轮在路面上一寸一寸龟速般的移动,在无比的缓慢中下了高架桥,他心底里却是隐隐的难过,然而就连苏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些什么。 不知驶了多久,直到周遭的房屋都差不多脱离了大都市的感觉了,才终于看见李静妤口中所谓的家。 说是家,其实只是一幢不高的楼房,小小的,外墙稍稍剥落的石灰使它显得有些老旧了,总体上却干净整洁的。四周多是居民楼,有着窄窄的巷子、高高的电线杆和些许在其中嬉闹的孩子,环绕着绿葱葱的树木肆意奔跑,虽然不是小区,但这么一来倒也有些小区和谐的意味了。 李静妤只买下了这不高楼房的其中一层,将那小小的以平方米作为计量单位的空间当作自己忙累之后栖息的港湾,所幸这港湾之中不止只有她一条船,否则这里就成了一潭没有活气的死水了。 李静妤抓过手提包推开车门下了车,反手将车门关上转过身弓着腰很有礼貌的向苏木道别,颈间细细的缀着水滴饰物的银质项链从严肃气氛的套装领间滑落出来,随着李静妤弓腰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沾了阳光的余晖和街灯初现的光芒以及苏木闪烁的眼神,别有一番韵味。 苏木坐在车内,目光穿透车窗望着车外立着的李静妤,眉眼一挑摇下车窗,玻璃缓缓下滑,李静妤的脸庞清晰的展露在他眼前,他侧过脸带着清浅的笑问道:“不准备让我上去坐坐?”李静妤一愣,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脸上表情在一瞬间变了变,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是答应或是拒绝。苏木见她这样的反应,便自觉李静妤是不答应了,仔细想想也不免觉得自己太过于冒昧了,于是刚想开口说“算了”,却在这间隙瞧见了李静妤微点的下颌。 领着苏木进到玄关,李静妤把手提包随意的扔在玄关处的柜子上,自鞋柜里将平时自己在家穿着的鞋子拿出来让给苏木,自己脱了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进到里面去了。苏木耷拉着小了许多的不大合脚的鞋子跟随在李静妤身后,直至李静妤走到客厅深处拧亮悬挂的灯,苏木才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之下看清屋子的布局:电视墙对面是一张小型沙发,柔软的米白色在灯光下泛着光,简单的茶几摆着可爱的情侣杯,除了电视旁边的那张照片之外整个屋子里几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了。 苏木在沙发上坐定,沙发本来是不算小的,但苏木一坐上去,立马就使沙发显得狭窄了。李静妤自柜子取出一瓶红酒拿过茶几上的杯子给他倒了些许:“最近挺忙的,都没时间去置办生活用品了,所以只有这个,不要介意。”“不用跟我客气的。”苏木显得很是随意的将双手交叉着支在膝盖上,淡淡的说。红酒从细长的瓶颈里稍稍溢出来,顺着李静妤的衣襟滑落在地上,她急忙放下瓶子用手拍了拍,它却早已渗进去了。“我去换衣服。”李静妤不好意思的笑笑,自房间里拿了衣物就闪身躲进了卫生间。 只剩苏木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里,闲着无事他就起身想去把电视打开,却一眼手指即将摁下去的瞬间瞥见了电视旁的照片。 他将照片捏在手里,泛黄的纸质上面能看见是三个处于不同年龄阶段的女性,年纪最大的该是李静妤的母亲,笑得很甜,穿着得体,带着中年女性的风韵,她搂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女生,一个笑靥如花,苏木一眼就看出那是李静妤,年纪小小的,还带着青春期女生特有的羞涩。“李静妤还那么小,这大概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吧。”苏木暗自想着,一边看向剩下的那个年龄最小的,不知为何苏木总觉得这个女生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苏木冥思苦想了一番,仍是毫无头绪,只好又把照片放下,摁亮电视机,重新坐回沙发,慢慢酌了一口杯子里红到清澈的酒。 电视发出吵闹的广告声,遮盖了屋内瘆人的安静,灯管却在电视机亮起的瞬间闪了闪,不知是电压不稳定还是怎样,但它在闪了几闪之后还是顽强的亮着,只是比先前暗了一些了,使屋内仿若夜一般沉了下来。 不多久李静妤从卫生间出来,换掉了严肃的套装,取而代之的是休闲的连衣裙,几朵碎花缀在裙摆处,大方而低调,因经常盘起而显得卷曲的长发也披散下来,懒懒的垂在肩头,妆被卸得很干净,露出憔悴但却清丽的面容来,苏木心底里的某处柔软被无意间地触动了,流出不一样的细腻情愫来。“其实你没必要那么辛苦的。”苏木轻轻地说。李静妤光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声音,走到沙发跟前与苏木隔着一段距离坐下:“现在辛苦以后就不会了啊!”她调皮笑了笑,端起另一只杯子慢慢喝着。 苏木呆呆的望着李静妤,换上连衣裙的李静妤少了职业女性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多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抱的柔媚。两人都没有说话了,充斥在他们短短的距离之间的,只有电视机嘈杂的空响以及偶尔滑过喉咙的红酒的低鸣。苏木坐在接近玄关的地方,灯光自他身后打过来,又闪了几闪,不遗余力的打在李静妤脸上,安静而美好。 “叮~”,电话铃声不适时的在苏木身后响起,声音发自李静妤的手提包,苏木刚想起身将它拿过来,却被李静妤抢了先,苏木还没来得及起身她就已经离开位置快步向玄关而去了,飘扬的裙摆随着步伐翻起层层叠叠的褶皱,宛若初春时节墙角盛放的蔷薇。 没注意到湿滑的地面,于是赤着的脚丫一不小心踏上了刚刚倒酒时洒落的一滩,李静妤在快步之中立即失掉了重心,伴着轻声的尖叫和一脸惊愕的表情迅速向一边倒去。苏木眼疾手快的用长长的胳膊环过李静妤细嫩的腰身,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将她往下的身躯定格在半空中一个安全的角度。李静妤由于这一拉身体就换了一个方向,稳稳的跌进了苏木温暖的怀里,而她的在半空中划着的无归宿的手也在无意识中挽上了苏木的脖颈,苏木在力道的冲击之下又跌坐回柔软的沙发上,呈半躺的样子,两人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形成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世界静止,只剩呼吸的明晰。 撕夜 - 秋殇 - 慕娅 其实还是明朗的月,还是绚烂的星,只是这些遥远的光芒在近距离的霓虹灯刺眼的光亮之下都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月亮星星成了农村的象征,霓虹灯才是城市的标志,人们生活在繁复的霓虹灯之下,最美的,不过是爱情。 手机铃声在干巴巴的响了许久之后就由于没有人去摁下那个绿色的接听键而停住了,空气再一次陷入只有电视广告声的死寂。 而现在的李静妤几乎是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苏木身上,双手勾在苏木的脖子上,身体紧贴着苏木宽厚的胸膛,脸颊上还带着不知是因惊愕还是因红酒而浮现的淡淡红晕,嘴唇微微的张着,不规律的喘着气,胸口也随之起伏不定。 苏木稍稍低了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尤物,她惊愕的表情倒映在苏木眸中,虽然历经世事,她在此刻却仍旧恍如懵懂青涩的小兽物,自己异样的情愫又泛滥开去。苏木的眸子眯起来,追过自己的女生和自己追过的女生都不算少,但却没有一个是像李静妤这般,自立自强,渴望以自己自身的力量撑起一片明朗宽阔的天,虽不依赖于任何人却又是让人打心底里想要去保护和疼惜的。 灯光很是配合的在又闪了几闪之后灭了,苏木眼睛里却闪着星一般的光芒,比夜晚亮起的霓虹灯更加明亮,苏木下意识将自己的搂在李静妤腰肢上的手紧了一紧,而后蜻蜓点水似的在李静妤唇上点了一下,宛若夏夜的流萤用身上的光轻触它爱慕的花朵,一边不住的想要靠近,一边却又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打断了花朵那美好的梦境。 夜更深了,深到无止境的地底去,霓虹灯在上面浮漂着,故事在下面循序渐进的发展,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却又都在情理之中。 摁下挂断键的声音原本是不大的,但是在偌大而又安静的空间之内,即便是再小的声音也会被无尽的放大,而后在半空中无力的回旋,最后不知飘向哪去。 我颓唐的坐在空荡荡的自习室里,手里握着手机,遥望窗外明晰的星光,好像好久没有看见过那么美的星光了。自己的家虽并不处于繁华地带,但仍旧是居民居住的集合地,整夜不灭的灯光早已将星光掩埋在其中,透不出任何美妙,只有夫妻的吵闹、孩子的哭叫以及各式各样的嘈杂安然充斥在昏黄的灯光之下。 本来见到李静妤的时间就少之又少,高中的时候虽然自己是住在家里,但是我下完自习课回来,李静妤还在公司处理业务,而当我早晨起来去上早课时,她却还在熟睡之中,作息时间在无意间几乎被完全错开,甚至就连说上几句完整的话都在无形之中变成了一种很奢侈的事情。而好不容易我到了大学,李静妤却执意要让我住校,她在公司的时间远远多于在家的时间,照顾我这一说基本上不可能,把我塞到学校大概也是为了让我不觉得孤单吧。 对于前几天许森到学校来找我的事,我还是心有余悸的,所幸之后的几天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次看见他,这才让我的心稍稍安了。我不知道许森是如何得知我的所在的,之前我明明是已经斩断了他和我之间几乎所有的羁绊,就连那细微的情愫也被我埋在了最深的角落,可是他的出现却让我乱了方寸,仿佛连回忆都是多余的了,当初和他在一起时度过的那些画面,一幕一幕反复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将我掩映在不屑之下的深痛伤口撕裂开,不留余地的暴露在惨淡的空气中,大张着嘴的伤口血红血红的,是呲牙咧嘴的魑魅魍魉。 初秋的夜晚处处充满了凉意,月光是凉的,空气是凉的,甚至呼吸都是凉的。 小小的巷子里,交错响彻着两个人影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一深一浅,宛若剧院里演奏的美好交响乐,只是缺了和弦,只剩单调的音符回响空中。 我抱着胳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走着,凉意一阵阵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许森亦是安静的跟在我身后走着,双手揣在口袋里,斜着眼睛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林陌,比林陌高半个多头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之下透在地面上,重叠在一起。他特地让接他回家的司机先回家去了,执意要自己步行着送林陌回家。 不论如何,我打心底里对许森还是存在着排斥心理的,毕竟我不是那种单纯的因为喜欢他而接近他的女生,只是为了自己心底里的那个小算盘而实施的一种措施。学校里觊觎许森的女生不在少数,一则因为许森确实长得不赖,很符合高中懵懂女生的审美需求;二则因为许森是许文滔的儿子,若能作为校长儿子的女朋友而存在,那么在这个学校里也算是很光荣的事情了。然而我并没有和他有过多接触的打算,只是期盼在未来某天自己的目的达到之后尽快摆脱他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该被称作是我报复林月琴的“棋子”罢了,于是在许森想要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我不留痕迹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加快步伐,走在了他的前面。 他许是不明白,为何面前的这个女生在自己还不喜欢她的时候对自己是如此的热情积极,而当自己真正被她的执着和性格打动之后,她的态度却又急转直下,迅速降温而变得冷淡不堪。原本是跟女生并排走着的,在拐进这条小巷时,自己因为担心女生会有所害怕而主动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掌,然而女生却是很不经意的样子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掌里抽出来,自顾自的快走两步,隔开了她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在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她了。 许森极少对女生如此积极,追他的女生多的是,大概早已习惯了女生的主动了,于是想到刚刚女生抽出了被自己主动握住的手,不免心里有些发怒,还从来没有过女生这么对待自己的,可是他抬眼看到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女生瑟瑟发抖的背影,发怒的心不禁又柔软了下来,脱下自己的外套,上前两步轻轻地把它搭在了女生的肩膀上。 凉意还在不断袭来,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件外套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暖暖的含着体温,此外还带着男生身上特有的味道。“披着吧,别感冒了。”许森不知何时从后面追了上来,用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头稍稍撇向一边,并不看我。我抿了抿嘴,扯紧披在身上的外套,温暖无私的将我包裹其中,看见许森的神情,我大概也就猜到他是在为我刚刚没有接受他的主动而生气了。 我心里不免觉得好笑,也是,大概还没有哪个女生会拒绝他的吧!“你不冷么?”我明显看出许森也是感觉到了凉意的,于是明知故问道。“不冷。”许森仍是不看我,赌气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赌气的许森还是很可爱的,可爱到让我居然有想要被他拥抱的冲动。 我把外套取下来,披回到许森身上,许森吃了一惊,或许是我的举动加剧了他的赌气,他愤愤的看了我一眼,又把头转开,一把把外套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塞进我手里:“我不要。”我“噗嗤”一声笑了,之前的排斥现在完全不复存在,此时的许森就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等待着谁给他一块糖然后轻声细语的哄哄他。 我把许森塞进我手里的外套重新抖开,再次披在他肩上,将自己的手指穿过他手指间的缝隙握在一起,然后绕过自己的肩膀,让自己躲进了他温暖的怀里:“呐,这样行了吧?”许森转过头看了怀里的我一眼,脸色稍有好转却还是残留着生气的迹象。我真是无奈了,于是踮起脚尖用指节的唇轻轻地在他嘴角碰了一下:“那这样呢?”许森吸了吸鼻子,表情里竟然带了些羞涩,我望见他的表情,在路灯之下肆无忌惮的笑了。 我吸了吸鼻子,让自己从回忆当中脱离出来,又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手机,李静妤的电话打不通,这是极少出现的状况,她对我向来是无微不至的,即使再忙,也不至于到不接我的电话的地步,我看一眼时间,暗自揣度,这个时候的话她应该已经在家里的,正想再拨一次过去,手机却发出了抗议,在一声长鸣之后很不中用的关了机。我无奈的摇摇头,举目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自习室,站起身来缓步向外走去。 初见 - 秋殇 - 慕娅 星空朗朗,肆无忌惮的照耀着散落在它光芒之下的物什,不论是好的亦或是坏的,它统统给予平等的对待,给他们披上璀璨的荣光,不管被照耀的物什内里如何,但他们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一样都是美好至极的。 我的本意是打个电话给李静妤,问问她我到底该怎么办,面对如此的问题,往往我都是手足无措的那种人,而李静妤则是我坚强无比的后盾,给我无尽的力量。之前我还考虑了许久,本想不告诉她,免得她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腾出空来为我担心,然而当我在寝室空对了几天铺着被褥却没有人来睡的床时,我又开始纠结起来,那种孤独感和无助感几乎要让我临近窒息的边缘地带,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拨通那个号码,然而我最亲爱的姐姐却意外地让我失望了。 我独自沐浴在星光之下,缓慢地走着,大抵是临近寝室关门的时间了,路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结伴回寝室的人影,一边漫步一边谈笑,仿佛只有我是孤独无依的,这样想着,我的心里不免又更加难受起来。 从小到大,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所有人都隐含着回避我的一种情绪,没有人是真正愿意跟我做朋友的,我是孤独无依的,我只能跟着其他人眼里所谓的“坏女生”一起,干着其他人眼里所谓的“坏事”,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另孤独离我远一点。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我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我的母亲林月琴整天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来赚钱抚养李静妤和我两个孩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在强大的命运面前,我只不过是如同蝼蚁的存在。 在我还这样想着的时候,寝室大门已经遥遥在望了,粗制滥造的伸缩门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缩成了一个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招摇的向每一个看见它的人宣告深夜的来临,我朝着那个方向快跑两步,在它完全合上之前钻了进去。 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却意外的发现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门缝里漏出来的光成了一条细细的线,自发丝到鞋尖,将我切割为规整的两半,同时也照亮了我眼里散发出来的警觉。寝室里明明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而我出门之前必定是把门锁好了的,那这情形是?我缓缓地推开了虚掩的门,以为会看见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然而闯进我眼帘里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女生是背对着我的,半长的头发在脑后绑成舒适的马尾,短短的,上面缀了小小的彩色蝴蝶结;雪纺的上衣轻柔地搭在皮肤上,隐隐约约透露出姣好的身材;下面是紧身的九分牛仔裤,将腿部线条包裹的几乎是完美无缺;再下面是素色的帆布鞋,鞋带别出心裁的在小小的孔内穿插成好看的形状,脱离了传统的单调和乏味。 听见推门发出的细微声音,女生放下手里的物什,转过头来望向门口。借着寝室里不算亮的灯光,我眯着眼睛,看见女生回转过来的脸上化了细腻的妆,虽然不浓,但却足以让她的眉眼间透出魅惑来,她的眼角是微微向上翘的,显得极有神韵,眼眸之上没有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由于收拾衣物而沁出的细小汗珠粘在上面,却并不觉得突兀了。 “你好,我是夏弦月。”不等我说话,女生就已经主动走上前来,伸出手来很是大方的介绍自己,脸上则是明媚的笑。我正要说出我自己的名字作为交换,却被女生抢了先。“你就是林陌吧?很高兴成为室友哦!”女生盈盈地开口,我愣了好一会,脸上的警觉才逐渐减弱,握住她的手浅浅的应了一句:“很高兴。”我望了一眼自己床对面的那一张铺了被褥的空床,确实是放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果然她就是久久没有出现的那个室友无疑,这样想着,我的心才松了下来。 女生的笑有着不可言表的魔力,让人内心里某处总有想要亲近她的冲动,能令人毫不犹豫的放下所有的戒备和伪装,也使我暂时忘却了李静妤没接我电话的烦闷。 夜虽然已经很深了,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顺手便将放置在电脑桌前的椅子反转过来,面对着继续收拾衣物的夏弦月的背影,安静地坐着。许是夏弦月不想让周遭的气氛显得太过于尴尬和沉闷,她便自顾自的开口:“前几天我家里有些事情,就只好先向学校请了假,顺便也就把床空在这了,今天才到寝室里来收拾。”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我理解了,忽而却又自己注意到她是背对着我的,于是就再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夏弦月听见我的回应,又继续她的言语,语气里满是谦虚:“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包容我,我是第一次住校,很多在家里时候的坏习惯改不掉。”她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砸进我的心里,我默默地回想,还从来没有人用这般谦虚的语气跟我说过话,虽然我不知道夏弦月的话是客套还是真心,起码我听起来她是真心的:“没事的,互相包容了。” 夏弦月将手里的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她的几乎快要塞不进任何东西满满的的柜子里,很不熟练的爬上床,在堆放着数个硕大包裹的床上翻找了许久,而后才掏出一个小巧但却精致的盒子来。将盒子握在手中,她又缓慢地从床上爬下来,动作虽慢但有些大,使得床发出难听的响声,还剩最后一格台阶时,她干脆直接跳了下来,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我,眉眼融成甜蜜的糖块:“呐,这个就当作是见面礼了。”我抿了抿嘴,不着痕迹的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把它从夏弦月手里接过了。 趁着夏弦月拿上衣服去卫生间冲凉的空当,我爬上自己的床,用柔软的被子把自己裹住,面朝里边对着雪白的墙壁,就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小心翼翼的解开了绑在盒子上方的玫红色蝴蝶结。盒子里端放着的,是一条极为精致好看的手链,银白色的环扣一个连着另一个,结成细细的链条,上面镶着小小的水钻,在灯的作用下闪着明媚的光。 我转动着手中精巧的盒子,眯着眼睛看上面的水钻在灯光下旋转发出的光芒,然后把它塞进了放置在床上的储物盒中。困意涌上心头,我正要翻身朝外,就听见了卫生间门开的声音,于是下意识的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夏弦月踢踏着拖鞋走出来,很细心的检查了门锁,接着轻轻地关上了灯,寝室瞬间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我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是静静地躺着,却在夏弦月经过我床的时刻很是清晰的感觉到,她替我把露在外面的被角向里掖了掖,而后把帐子塞在了被子下面,形成密封的空间,将我保护起来。 温暖更深了,我默默地想:“或许有个这样的室友也不错呢!”意识便逐渐陷入模糊。 夜色仿若一块因年久不用而胶在一起的老墨,浓得再也化不开。 温热 - 秋殇 - 慕娅 阳光洒下,温温热热的,照在树叶上,照在石子路上,照在玻璃上,照在玻璃里面不远处的我的床上。 直到阳光暖融融的温热了我的被窝,以及寝室里飘荡的淡淡的粥香钻进我的鼻腔,才使我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习惯性的抓起手机想要看看时间,摁了几下都不亮,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了。 握着手机,又回想起昨天李静妤没有接我的电话的事,心中缓缓就生出一股隐隐的难受来,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肚子发出声声抗议,提醒我胃部的寂寞空虚,我这才慢慢地沿着楼梯爬下来扯过乱糟糟的书桌上的充电器粗鲁的插进手机孔。 显示着正在充电,我一边缓慢地将手指摁在电源键上,等着手机开机,一边抬眼环视周围。夏弦月的床空着,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没有了昨日的凌乱不堪,窗户被打开,新鲜的空气伴着温暖的阳光呼啦啦的灌进来,夹杂着沁人心脾的粥香,我顺着香味看过去,终于在夏弦月的桌上发现了味道的源头。 好奇心驱使我放下手机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盛在小小圆形饭盒里的色泽鲜美的八宝粥,通过透明的盒盖还能感觉到它隐约的热气。饭盒侧边粘了一张极其可爱的便利贴,上面用规整秀丽的黑水笔写着“起床之后记得吃,你的桌子放不下,就放我这了。”几个字,这简单的举动另我的心再次蓦地一暖,不谙沉默的情愫逐渐蔓延开去。 手机开机完毕之后,唱起了古板的歌,使我沿着来时的痕迹,向后退了两步,重新回到它身边。再摁亮它时我却发现关机一晚上,手机里居然积存了许多个未接电话,我眉头一皱,手指轻触屏幕点了进去。未接电话多半是李静妤的,大抵是昨天没接着我的电话而后打过来却打不通,肯定让她着急了。 我低垂着头,想到李静妤心急如焚的模样,不禁心疼起来,于是赶紧回了电话过去。“陌陌你昨天怎么关机了?”电话刚接通,我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被李静妤抢了先,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但这却没有使我觉得不高兴,反而让我感到了无比温暖。“昨天是我手机没电了,”我顺势坐在了椅子上,双脚一晃一晃的在半空中打着圈圈,无理取闹的为自己辩解道,而后又小声嘟囔,“谁叫姐姐你之前不接我电话的?” 李静妤独自坐在办公室的旋转皮椅上,一手握着鼠标不停地在电脑上搜索着什么资料,一手握着手机靠近耳边听着那头林陌的声音。办公室很是安静,除了李静妤的呼吸声以及鼠标点击的声音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杂音了,因此即使是林陌那一句很小声的嘟囔也被李静妤尽收耳内。 “谁叫姐姐你之前不接我电话的?” 李静妤的握着鼠标在电脑上不停点击的手指忽地停住了,思绪瞬间又被这一句简单的话语拉回到昨天晚上那个尴尬至极的场景。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次送自己回家,却因为苏木一句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调侃的话语而把他请到自己家里去,因为家里只有红酒所以只能礼节性的给苏木倒了红酒喝,因为一不小心把红酒洒在了身上而去了卫生间换衣服,因为没注意到红酒洒在衣服上的同时也洒在了地板上,因为手机铃声响了自己急着去接电话而踏在了倒在地板上的红酒里,因为重心不稳险些摔倒而被苏木抱住,两人一起倒在沙发上。 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就灭了,在茫茫黑暗之中,李静妤自己仍是有些惊魂未定,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还未从中缓过来,大口的喘着气,思绪还在神游,忽地就感觉到唇上一阵温热的柔软,男生特有的气味顺着唇瓣蔓延,最终充斥在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细碎的胡茬扎在唇线周围细嫩的皮肤上,略略有些疼了。 大抵是红酒的作用让自己的心跳乱了节奏,最起码李静妤自己是这么想的,李静妤面色绯红,猛地将自己勾在苏木脖子上的手臂收了回来,隔在两人之间,把亲吻她的苏木推开,想要自己站起来。但李静妤没想到的是,在两人倒向沙发的时候,苏木无意之间压住了自己的连衣裙,而在自己想要站起来的那个瞬间,连衣裙又把自己拉了回去,李静妤再一次重心不稳,倒在了苏木身上。 脸颊几乎是要贴在苏木脸上了,想要再次站起来,双手却早已被苏木捉住,锁在身旁,挣脱不得,李静妤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发丝正柔柔的垂在苏木耳侧,悄悄地向他诉说着什么。李静妤望见近在咫尺的苏木眸中闪烁的星光,那是让人既想触及又不敢触及的美,自己的脸色愈发绯红了,于是极力挣扎着撇开头去,不在那星光照耀之下沦陷。李静妤挣扎时发丝也随之摇晃,扫在苏木耳侧,令他内心里一阵阵波荡,苏木松开捉着李静妤的手的自己的手,转而将她转开的脸颊扳回来直视着自己,略显冰凉的手捧在李静妤的脸颊上,是扎人的滚烫。 “做我女朋友。”苏木缓缓地开口,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平稳的肯定句,声音犹如充满磁性的曲调,跳跃着钻进李静妤的耳朵。李静妤吃了一惊,脸色更加绯红了,想要躲开,却躲不掉。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脱苏木的怀抱的,不知道苏木是怎么离开家里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带着无比纠结的情绪,直至凌晨才稍有困意,小睡了几个钟头就顶着乌黑的熊猫眼急匆匆的往公司赶过来,还有大堆的工作等着自己去做,还有大堆的事情等着自己去解决,怎么可以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商榷感情上的事情?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仍是坐在椅子上,电话那一头的李静妤半天没有说话,我心生疑惑,连续重复的说了好几遍这句话,才得到李静妤略显慌张的回应。“没、没什么,”李静妤终是被林陌的话语唤了回来,一边揉着因睡眠不足而疼痛的太阳穴,一边缓和自己的情绪,“有点累了,下次再给你打电话。”“嗯。”既然李静妤已经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再去想太多,毕竟她的工作忙得很,我该自己学会照顾好自己的,于是就在简单的道别之后挂了电话。 双脚还在一晃一晃的,继续沿着未接电话的记录往下翻,一眼就瞥见了那个陌生的号码,手机显示没有保存这个号码,起先我还以为它只是单纯的打错了,而后继续往下翻,这才发现这个号码打过来不止一次了,我盯着手机屏幕,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阙阖 - 秋殇 - 慕娅 阳光稍稍倾斜了一点,更多的金黄打进玻璃窗内,拉成长长的平行四边形,这细长的平行四边形一个尖尖的角恰恰好照在阳台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那一滩水里,反射出不规则的形状后落在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反射的阳光途径我的脚丫,在上面撒上金黄的光阴,在给上面那个淡淡的纹身笼上金黄色光圈的同时也在天花板上印出脚丫弧度完好的影子,随着脚丫的晃动而时有时无。我盯着手机屏幕,眼神迷离的看了许久,仍是想不出这是谁的号码,于是决定主动打过去问个清楚。 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在一声又一声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皱了皱眉头,正想要把电话挂断的时候,却在那一瞬间听见了那一头传来了应答的声音。“怎么,你想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懒的,是男生赏心悦目的没有被变声期毁掉的嗓音,语气中充满了戏谑的意味。我刚要张嘴说话,就被这一句很是轻佻的话语噎得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沉默了一小会,才想起来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你是?”我心里布满了疑惑,却总是感觉电话里的这个声音熟悉的很,在心头萦萦荡漾,最后却抓不住什么,只得任由它随风去。 “林辰北。”对方以既轻柔又慵懒的语调说道,夹杂着哈欠的声音,仿若伸了个浅浅的懒腰一般。电话那头幽幽传来的字眼跌进我的耳膜,嗡嗡作响,使我的心蓦地一跳:“怎么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这个嘛,各种渠道就知道了。”听得出林辰北是有些笑意的,只是这笑意被隐藏在他赏心悦目的嗓音之下,不易被发觉了。又是这句话,我依旧记得上一次我拖着行李箱来学校的时候他出现在我家门口,被我问及缘由,他就是说的这句话,然而这句话此时此刻在我听来就不免有搪塞着掩盖事实的意味了。“林辰北你就是个无赖!”面对他的这句话,我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反驳他,表情恨恨的,只好在心底里暗暗咒骂道。 “喂!你还在不在听啊?”大抵是我的沉默让林辰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了些许的不耐烦。“我不叫‘喂’!”我没好气的应答,自顾自的翻了个白眼,而后才反应过来林辰北看不见我的面部表情。“哟,”林辰北轻笑一声,吸了吸鼻子从床上跳下来,“你还不高兴了,那之前是谁‘喂’啊‘喂’的叫我的?”“不跟你计较!”我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的要命,慌忙装作大度一般,在下意识之中扯开话题。 “呐,我的号码你要存好了,记得二十四小时开机,要是我打电话给你你不接,那你就死定了!”林辰北以极快的语速炮轰似的说完这冗长的话语之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慢吞吞的开始换衣服。“凭什么啊?我又不是……”我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已经传来“嘟嘟”的短声,告诉我对方已经挂断了,我忿忿的把手机往桌上一丢,赌气地跺了一下地板,“什么人嘛!无理取闹的家伙!”然后生着闷气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坚持不懈的响着,林辰北换好衣服正要往卫生间走去,就听见了那不断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转的清晰且有节奏的吵闹门铃。林辰北皱了皱眉头,想到自己今天并没有让保姆来工作,便一脸无可奈何的转换方向,向门口而去,弯着腰猫在门上习惯性的透过小小的猫眼朝外瞄了一眼,而后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脸倦怠的许芸,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化精致的妆,只是在脸上稍稍涂了裸色的粉底,却也显得清秀可人。许芸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好看的形状,穿着很是休闲的白衬衫,下摆套在黑色长裤里面,脚下踏着半高跟的黑色鞋子,透出几分干练来,只是脸上能够清晰的看出疲倦,而她手中持着的米黄色信封似乎也是随时都会从掌心孤独的坠落。 看见林辰北开了门,许芸的脸上便显出一个略略有些僵硬的微笑,有些苍白,有些无力。 “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去上课的么?”林辰北扬手在许芸额头轻轻地弹了一下,语气温柔的问道。许芸用一只手握住林辰北那只弹自己额头的手,将另一只手上捏着的信封放在他手里:“我是特意来送这个给你的。”“这是什么?”林辰北拿着信封,上面还稍许残留着许芸手上的温度,暖暖的。他眯着眼睛看着,手上已经将它前后翻转了几个回合,信封的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的字迹,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是从手感可以猜得到里面是方方正正的物什,冰冰凉凉的,是没有生机的感觉。 风从楼梯间那没有关上的小窗户吹进来,使得站在门口的许芸的发丝微微有些摆动,拂起成招摇不定的形状。不一会儿风停了,发丝又静止了下来,仿佛风从来没有来过那般,悄无声息。“你看了之后就知道了。”许芸小小的卖了个关子,脸上神色明明是倦怠不堪的,却突然之间狡黠起来,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林辰北信封里是什么,而是留下无尽看不透的悬念。 林辰北眉头一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些干涸的嘴唇,这才想起许芸还在门外没有进来。“进来做会儿吧。”林辰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侧了侧身,把身体让开一条足够许芸通过的缝隙,缝隙之中透露出他乱糟糟的客厅,是很久没有收拾了。“不用了,”许芸轻轻地笑,摆摆手,“我还要去上课。”说罢,她柔弱的身影就转过身去,逐渐消失在那狭窄的楼道之中,拐过楼梯的拐角,再也寻不到了。 林辰北默默无语的关上门,随手将捏着的信封扔在茶几上,而后回转过来坐下,正要把信封的封口撕开的时候,突兀的手机铃声在自己的房间里响起,飞过过道传到客厅,打断了他手上的动作。他又把手上的信封再次扔在茶几上,转而进房间拿手机去了。 “我什么时候来?”“今天晚上。”“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了。”“快去!”简短的对话却恰好是言简意赅的,不是因为害怕麻烦多说几个字什么的,而是这些话语早已足够涵盖了所有希望表达的事情,不用多的任何一个字,也能够接收到其中最重要的信息。 假象 - 秋殇 - 慕娅 时光就如一辆已经被快速发展的时代所淘汰的绿皮火车,在破旧到有些生锈的铁轨上“吭哧吭哧”缓慢地走着,时不时鸣一声并不响亮的笛音,向无论是坐在车内亦或是站在车外的所有人宣告它的离去,人们挥着手向它告别,脸上神情不一,有痛心惋惜的,也有毫不在乎的,在这些世俗的脸上,甚至连璀璨的阳光看起来也是破败不堪的了。 直至街边伫立的华美灯饰接二连三的不断点燃,散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林辰北仍旧是呆坐在空旷的客厅里,不远处开着的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林辰北的心思却不在上面。他颇是有些不耐烦了,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沙发上的这一块凸起来,那一块就又凹下去了。 穿着拖鞋踩在贴着瓷砖的地板上,林辰北忽然皱了皱眉头,没开空调的夜晚,凉意开始逐渐蔓延了,他在沙发座位上摸索了小半天,才找到那个小小的遥控器,摁开了空调,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感到皱纹的温度正逐渐升高而恼人的凉意正逐渐褪去的时候,林辰北却有些困意了,他摇了摇头,起身去厨房冲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捧着咖啡,林辰北站在厨房门口表情严肃的审视着客厅,偌大的客厅除了他之外恐怕只有正在喧哗的电视机才能被称为“活物”。林辰北忽然之间对着这种空荡荡的感觉无比厌恶起来,于是快步地走回沙发面前,握着手机迅速拨通了莫名的号码。 “呆五你怎么还没来?”林辰北在电话一接通就对着话筒劈头盖脸的质问道,另一只手上端着的咖啡在小巧的杯子里不安分的晃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依托在了地板上。“现在到你家楼下了,待会就上来。”莫名喘着粗气,一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攀爬着楼梯,一边将电话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费力的与林辰北通着电话。“慢死了。”林辰北撇撇嘴,对于莫名的速度很是不满,语气中是不可置否的不耐烦。“就来了就来了。”莫名翻了个白眼,听着电话里挂断的“嘟嘟”声,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拖着箱子爬楼梯。 林辰北将咖啡放在茶几上,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个小小的米黄色信封,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要把它给忘了,于是伸手把它捏起来,低着头看它。正想要撕开封口时,却又发现了刚刚不小心被自己洒在地板上的咖啡,又无奈的放下信封,转而走向阳台寻找拖把去了。 当莫名在几分钟之后拖着沉重而硕大的行李箱用指节身上带着的林辰北家的钥匙拧开厚重的防盗门时,林辰北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半躺在地毯上,拖把上剪切整齐的崭新布条毫无规律的纠缠在他光溜溜的脚上,纯白的鸭绒拖鞋沾着难看的咖啡渍无辜的倒扣在一旁,陶瓷地板上杂乱无章的散落着被倾倒一空的咖啡以及一只陶瓷咖啡杯破碎后的残骸。 林辰北听见开门的声音,手上解着布条的动作停下来,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风尘仆仆的莫名,而后用一脸极其委屈的表情看着他,低下头去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只不过是想要拖一下被弄脏了的地板。”莫名将行李箱靠墙放着,接着把手里提着的包裹甩在茶几上,巨大的包裹将茶几上放着的信封完全盖住,尘封于世。 莫名回转过来,松了松酸痛的胳膊和肩膀,白了林辰北一眼,蹲下身动作娴熟的解开林辰北脚上缠绕着的拖把上的布条,然后用力在他身上拍了一掌示意他自己站起来,而自己则转身开始收拾脏乱不堪的客厅,嘴里絮絮叨叨的:“你这哪里是让我过来陪你一起住,分明就是要我来给你当保姆,要知道我的腿还没完全恢复呢,你真是的。”林辰北站起来,象征性的在自己并未弄脏的身上拍了拍,而后迈了几步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定,看着熟练的操作着拖把在清理地板的莫名,吐出一句很是轻柔却饱含杀伤力的话语:“你就是一个怨妇。” 莫名闻言脸上现出气急的表情,随手在沙发上揪了一个抱枕就往林辰北身上丢过去:“欠揍吧你!”林辰北也不还嘴,脸上满是笑意,轻轻巧巧的接住扔过来的抱枕,用长长的手臂环住,揽在胸前,往后一靠躺在沙发上,双脚蜷缩成一团,懒懒的说道:“莫保姆,赶紧干活去,不然扣你工资!”莫名正要转过头来骂回去,却发现林辰北已经瑟缩在柔软的沙发角落里睡着了,抱枕还在胸前,被他长长的手臂揽住。 莫名叹了口气,轻车熟路的进到林辰北的房间,在乱七八糟的床上扯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出来,返回客厅轻轻地把手中拿着的毯子盖在林辰北身上,看着林辰北安详熟睡的面容,莫名在淡淡的灯光之下若有所思,而后拿起了林辰北的随意丢在沙发上的手机,迅速走进了客厅的另一角。 莫名悄悄地躲进了卫生间,反手把门锁上,顺势靠在墙上,解开林辰北手机的屏幕锁在通讯录里开始翻找起来。当那两个刺人的字眼扎入眼眸,莫名的眉头跳了一跳,用另一只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那一串十一个数字迅速输了进去,而后又轻触自己手机上唯一那个被设置成短号的号码,怀着有些忐忑的心境拨通了电话。 “嘟嘟”声一下接着一下响彻他的耳膜,寒意随着墙壁透过薄薄的衣衫深入体内,莫名正出神,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应答的声音。“怎么了?”许芸柔媚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困意,懒懒的,别有一番风味,莫名甚至能够通过她的声音想象到她半倚在床上接电话的可爱模样。“我找到林陌的号码了。”莫名定了定神,语调平静如水。“嗯?”许芸的声音褪去了困意,渐渐现出神采来,“这么快?”“我待会就把它发给你。”莫名简单的跟许芸道了晚安之后就听见许芸挂了电话,若在之前,他必定会感到稍许的失落,然而现在,他感到的,只有满满的欣喜,为着自己能够帮上许芸的忙。 林辰北仍旧处于熟睡的状态,莫名小心翼翼的回到林辰北面前,把手里握着的林辰北的手机放回刚刚它所在的位置,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窗外,月明星稀,只能听见小区花丛里偶尔响起的蛐蛐的低鸣,逐渐在黑夜里变成清晰可闻的独唱。 背叛 - 秋殇 - 慕娅 没有阳光,却照样是极好的天气,天空稍稍飘着些乌云,灰灰的,遮住了那些想要散落下来的光线,无情的将它们挡在半空中,微微的风吹过来,夹着秋天浓厚的气息,显得很是凉爽,偶尔掠过的鸟儿以鸟瞰的方式注视着下方的人群,发出嘲笑的叫声,又逐渐远去,再也看不见了。 学校里的篮球场。 林辰北在场上恣意奔跑,仍旧穿着那件米黄色球衣,发丝迎风飘扬,上面沾满了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就被瑟瑟的风干。他的动作帅气流畅,熟稔到几乎是毫无破绽的攻破了对方球员的防守,遥遥的把球脱手扔了出去,毫无悬念的命中,三分。场上随后便响起了尖锐的哨声以及激动人心的尖叫声,展示了对林辰北球技的肯定,林辰北抬眼看见坐在不远处看球的莫名朝着自己竖起了拇指,便爽朗的笑笑,跟他做了同样的手势,而后很快就转身跑到另半边场地,再次投入球赛去了。 莫名亦是穿着那件属于自己的球衣,双腿弓成恰好的角度,手肘抵在膝盖上,十指则相互交叉,支撑在面颊上,眼眸深邃到犹如不可靠近一般,看着场上奔跑的林辰北。自己由于腿伤,再也不能像林辰北那样,施展自己的球技,表达自己对于篮球的热爱,而当林辰北安慰自己的时候,虽然自己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是心底里到底还是很介意的,自此以后自己只有当作看客的份了。莫名暗自叹了一口气,松开支着面颊的双手低下头去,心情就宛若头顶上那灰灰的天空那般暗沉下来。 莫名正暗自神伤的时候,蓦地身旁落下一个窈窕的身影来,紧挨着自己坐下,风拂起她的长发,长发随意的在风中飞舞,扫过自己的面颊,扫过自己的鼻端,闻着那熟悉的发香,莫名即使没有把头抬起来,也已经能够透过那幽幽的发香猜到她是谁了。 “你怎么来了?”莫名抬起头,捉住那一绺发丝,将它别回许芸的耳后,而后又把手收回来,恢复到之前的姿势,声音略略带着些沙哑,也带着些失落的说道。许芸抿抿嘴,嘴上蜜桃色的唇彩泛着细碎的光芒,这种境况,稍一思索就知道莫名在失落些什么,她缓缓自口中呼出一口气,慢慢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莫名的手。 莫名的手掌感受到异样的温度,不自主的收拢,攥住了许芸细嫩的指头,于是又反转过去看着她。“不能打球的莫名也是莫名啊!”许芸轻轻地说,手上也是同样轻轻地握了一握,话语虽轻,但在莫名听来却是充满了无尽的能量,她的别在耳后的发丝又开始在风中飘摇,几乎要将她的脸遮住了。莫名看着许芸眼中闪烁着的亮光,默默无语,只是把自己的手收紧,再收紧,仿佛只要自己一松手,许芸就会像秋日的花朵一般在风中飘散。 “那个,”许芸话锋一转,不露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缓缓开口道,“有件事要你帮忙。”“什么?”莫名的手仍旧是刚刚的弧度,只不过里面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失掉了温度,什么都没有抓住,只好又收紧了一些,最终握成拳。“替我去辰北的手机里找林陌的号码。”许芸望着在不远处奔跑的林辰北,声音在风中破碎,随即飘散不见。 “替我去辰北的手机里找林陌的号码。”莫名的心里一惊,眼眸忽地收紧,也是往林辰北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许久,刚想要开口拒绝许芸,却又听见许芸那柔媚的声音。“林陌是阿森高中时的女朋友,阿森很爱她。”许芸说着,眼里流露出层层叠叠的惆怅来,伴着瑟瑟的微风,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莫名又收回了那冒到喉咙口的话语,转而问道:“你怎么肯定小六有她的号码?”“他肯定有的。”许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收拢了自己的双脚,用双手抱住膝盖,成了一个小小的团。莫名见状,再次抬眼看了一眼林辰北的身影,而后低下头去,拨弄着自己球裤上多余的线头,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一用力把它扯断,使它随风而去:“我去帮你找。” 许芸将自己的头贴在膝盖上,侧过来看着莫名,长发由于这一动作全部都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遮住了她的表情,只露出一双盈盈的眼眸来:“莫名你真好。” 这已经是过去好几天的事情了,它几乎快要被时光遗忘,成为所谓的“陈年旧事”,最后堆叠在布满灰尘的角落里,再也找不到。 许芸半躺在一楼自己的房间里舒适的大床上,没有开灯,一片模糊的黑暗,房间门早已被她小心翼翼的锁上,透不出一点里面的声音。她的手里握着手机,快要陷入黑暗的屏幕上分明显示着刚刚与莫名的通话记录,似乎在昭示着些什么,而就在屏幕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一条短信的到来又使它亮了起来,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刺痛了黑暗那混沌的眼眸。 手机的震动让许芸又抬手看了它一眼,轻触屏幕点开,映入眼帘的是十一个随意组合的数字,没有别的文字,言简意赅的应了许芸的心中所想。许芸轻声嗤笑,手指从温暖的被窝里面伸出来,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摁开了床头那盏昏黄的台灯。 随手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张空白的纸条,许芸捏起一支散落在桌上的黑水笔,看着自己的手机,在纸上誊写下那十一个数字,又在后面加上了“林陌的号码”几个字,便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舍弃了温暖的被窝,赤着脚站在地板上,一用力转开了门锁,捏着纸条往门外而去。 转过拐角上了楼,就能够看见许森的房间,自从那天去学校回来之后,许森就把自己关在楼上的房间里很久了,表情愈发憔悴不堪。他除了吃饭几乎就没下过楼,有时甚至连饭都不下来吃,只是锁着门,门内不发出任何声响,谁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许芸悄悄地靠近,没有让许森出来给自己开门的打算,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使是让他来开门,他也不会乖乖的开门的。许芸脚步很轻,站在许森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而后把自己手中的纸条从红木门下面那小小的缝隙中毫不费力的塞了进去。 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许芸便原路返回,又朝着楼下去了。“莫名你还真是很喜欢我呢!”许芸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在心底里暗暗说道,“为了我居然背叛辰北。” 许芸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把门关上,红木门的缝隙逐渐缩小,而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回旋 - 秋殇 - 慕娅 天色还是朦胧的黑,偶尔透露出来的星光也是不亮的,悬挂在天幕之上,似有若无的样子,月亮也已经不见了,大概是站累了,早早地就偷躲进了自己的被窝,将一切都置之不理。 大好的周末,我正潇潇洒洒的躺在家里自己房间的被窝里,准备享受一个难得的舒服懒觉,却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接到了李静妤的短信。“公司接到了一个大项目,可能我几天都不会回家,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半梦半醒之间轻声读着那一条短信,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随即又继续陷入梦乡。 凌晨两点钟,林辰北却仍旧没有入睡,不知什么原因,失眠爬上了他的床沿,驱赶不去,林辰北只好在黑暗之中发呆,脑子里乱乱的。即使隔着两扇门,林辰北也还是能够听见对面房间里传来的莫名均匀的呼吸声,而这呼吸声反而让他更加难以入睡了,索性坐了起来,拨弄着睡衣上那硕大的纽扣。“叮咚叮咚”,短信接收的提示音响起,林辰北皱了皱眉头,伸手点了进去。“小北,爸爸坐三点钟的飞机从美国飞回来,今天一定赶到给你过生日。”林辰北在黑暗之中轻声读着那一条短信,蓦地心就安了。爸爸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整天忙着工作,见到他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是给自己过生日了,林辰北眯着眼睛想想,自己好像有好几年的生日都是没有父母在场的了,于是兀自握着手机笑了,随即陷入梦乡。 接近正午了,我才懒懒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潦潦草草的梳洗一番,连睡衣也没换,就很是随意的下到楼去,在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饼干和方便面,这就是我周末的粮食了。李静妤在场时,我是决计不敢吃这些东西的,她必定会拖着我去饭馆吃饭,我也不好说不去,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其实饭馆的氛围我是不大喜欢的,许多不认识的人聚在同个空间,各自管着各自的事情,各自操着各自的方言,嘈杂不堪。而当我提着一个硕大的塑料袋上楼,正想着家里的客厅是不是该倒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 “我说,”林辰北狠狠地在莫名背上拍了一下,语气很是严肃,“你能不能有点干劲?”“拜托,”莫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将手上的水甩干,“大周末的叫我那么早起来替你打扫卫生,我怎么会有干劲啊?就算你是寿星,也不带这么使唤人的。”林辰北吸了吸鼻子,想想好像也对,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换了一种口气:“你看我爸那么久才回来一次,你这当干儿子的不得表示一下?”莫名摇摇头表示无奈,又转过身拧抹布去了。 自顾自的翻了个白眼,我真是厌恶极了自己的记性了,于是只好将手里的塑料袋打了个结,重新下到楼下,绕到房子后面,对准家里的窗户,一用力把塑料袋撂了进去,然后自己顺着一楼有些老化的防盗网爬了上去。所幸是在二楼,我才能够在每次忘记带钥匙的时候偷偷地通过这个捷径进入房间。重新拾起塑料袋,将里面的物什一一在空荡荡的冰箱排列好,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我甚至还买了一些啤酒准备独酌。 “要不要给你搞个生日聚会什么的?”正午的阳光正好,莫名把身后林辰北手里抱着的被褥摊在阳台宽广的栏杆上,客厅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茶几上乱糟糟堆放的物什都被塞进了林辰北房间的抽屉,莫名顺势在被褥上面拍了几拍,便可以清晰的看见尘埃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飞扬,同时这些灰尘也把莫名呛得不停的咳嗽。“等我爸回来再说。”林辰北淡淡的说,抱着被褥躲得远远的,灰尘并不能波及到他,看着莫名被呛得不行,忽然的想笑。“下午搞完卫生你就去把小芸接过来。”林辰北把最后一床被褥交给莫名,阳台的栏杆已经完全被占满了,一大朵一大朵的棉花在阳光下面笑。莫名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转过头来:“那你呢?”“我去机场。”从美国到这大概要二十个小时,那时应该已经是深夜了,林辰北呆愣在阳台,兀自的想着。 等待是最漫长的事情,特别是在落雨的时候,一分一秒仿佛都被无情地拉长,拉成细细的线,最后缠成无章可循的线团,轻轻一扯就打了无数个结。 电视节目实在是无聊,等到将近晚饭时间时,连我最经常收看的用来打发时间的肥皂剧都已经播完了。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咕”的叫着,向我抗议它的空虚,我只好一边抚摸它一边起身拿着水壶去了厨房,准备烧水泡面。“中午的那个口味不好吃,以后不买那种了。”水汩汩的灌进壶里,我则自言自语的说道。 许芸提着蛋糕跟在莫名身后走进林辰北家时已是接近晚饭时间了,房子里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跟平常完全不可相提并论。“哟,你可真用心呐!”许芸将手里的蛋糕交给林辰北,一边换着鞋子一边揶揄道。“嘿嘿。”林辰北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习惯性的挠了挠头。“什么啊?”莫名不服气了,赤着脚踏在地板上,“都是我弄的好不好?”林辰北白了他一眼,随手抓起一个苹果,也不管洗没洗就粗鲁的塞进了莫名的嘴里:“吃苹果吧你!”一阵笑闹,将蛋糕塞进冰箱里,三人草草地在楼下餐厅随意的吃了一些东西之后便坐等夜晚的降临。 “当当”,十一下单调的钟响预示着深夜的到来,然而落雨的夜晚城市依旧繁忙,车水马龙也从未停滞过它的步伐,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再往前,直到再也回不来。 我仍旧是坐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广告声以及窗外的雨声昏昏欲睡。电视机旁的那张照片上面落了些灰尘,看不清画面了,我抿抿嘴,撇过头去不看它。低头摁亮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的电话短信,连垃圾短信都没有,我无奈又把它锁上。“周末真无聊。”没有人联系我,到底是我自己的原因了,极少跟人交际,渐渐地我也有些忧虑起来。 “我去了。”林辰北拿上车钥匙,简单的向莫名以及许芸道别之后就出了门,往车库去了。马路上过往的车辆逐渐少了,到最后甚至只剩下自己这一辆车,林辰北就知道自己到了临近郊区的地方了,距离机场也就不算远了。雨滴打在车窗上让林辰北感觉很是烦躁,于是他无可奈何的打开了车上自带的许久不用的调频广播,随意调到一个频率,将声音放得很大,只为盖过窗外噼里啪啦的恼人的雨声。 车轮飞速转动溅起的脏水污染了夜的眼,夜却只作无声的反抗,渐渐深沉下去。 眼泪 - 秋殇 - 慕娅 白天明明是阳光朗朗,到晚上竟然转换成为滂沱大雨。偶尔几滴雨从关不紧的窗户飘进来,在地上晕成不规则的水渍。风也呼啦啦的自细小的缝隙挤进来,掀起窗帘一个劲的飞舞,尖叫声很是刺耳。 “还是睡觉吧。”我自己对自己说,从沙发上爬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已经开始发麻的双腿,走上前去关上了吵闹的电视机,电视机的后壳已经逐渐开始发烫了,我的手触及它时立刻就缩了回来,它早已不知道工作了多久。我正怀疑着电视机这么被我用下去会不会在近期香消玉殒时,窗外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响起,使我吓了一跳,飞快的关掉客厅的忽闪忽闪的灯,躲进了自己房间里温暖的被窝。 雨滴打在急速行驶的车的窗玻璃上,已经看不清外面是何情境了,只能看见前面的雨刷也是同样以很快的速度清理着扑上来的雨点,露出前方一小块净地来,勉强看得见将行的路面。林辰北却不管这些,只是一心想着快些走完这一段路程,父亲说不定已经颠簸了许久,正在机场焦急的等待着自己去接他了。想到这,林辰北不自觉的又稍稍加快了速度,飞驰向前。 雨声很响,使我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了仍旧是不能安稳入睡,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使劲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头,妄图将一切嘈杂挡在我的世界之外。然而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将它削弱多少,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回合,只好认输,又翻身起来,摸到手机把耳塞塞进耳朵,将音乐的声音加大再加大,充盈在我的脑海里,困意才算是渐渐爬上来了,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辰北一边熟练的掌握着车的方向,一边听着响彻车内的调频广播,它正播着那些平日里不足挂齿的琐碎新闻,充当人们酒足饭饱之后的谈资。“紧急新闻紧急新闻!”广播里忽然传来一个严肃的女声,这使林辰北皱起了眉头,这么一个在深夜里播报的新闻电台居然还会有紧急新闻,林辰北不经一阵嗤笑。声音还在继续:“晚八点十四分,从美国洛杉矶起飞的某某次航班在飞往中国的途中由于遭遇巨大雷雨云而不幸坠毁,目前尚无一人生还。”新闻冰冷的一个字一个字瞬间将林辰北火热的心捏得粉碎,他脸上嗤笑的表情转瞬之间仿佛被抽去了三魂七魄一般,手中的方向盘一歪,整辆车失去控制,一头撞在了路边的行道树上,在车身上面撞出难看的窟窿,而树叶上积蓄的雨水则呼啦啦的打下来,砸的车身哐当哐当的响。 林辰北早已无心在听新闻的后续还在说这些什么,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无法接通,还是无法接通,手机自手里坠落,他只是一个劲的在嘴里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的,爸爸还在飞机上啊!”可是新闻里严肃的女声扼杀了他的幻想,林辰北手上青筋凸起,一抬手关掉了吵闹的调频广播,发泄似的捶着方向盘,而后趴在已经熄火的车的方向盘上,痛苦的眼泪在脸上蔓延。 我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之中恍若听见有什么东西撞在树上的声音,即使耳畔的音乐再吵闹,但那声音确实是太大了,大到让人无法忽视。我半睁开眼睛,稍稍揉了揉,抬眼看着窗外那仍旧滂沱的大雨,心里默默地想着:“可能是雨太大把树给压断了吧?”于是就没在意,又把半睁开的眼睛闭上,继续自己刚刚那个未完的梦。 林辰北从他的闷极了的车里下来,直愣愣的站在雨中,雨滴打湿了他的发,打湿了他的衣,同样也打湿了他的脆弱的心。他只是那么站着,任由雨水在身上逐渐浸透,混杂着他的温热的泪,最后消失不见。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睁着朦胧的眼,看见眼前的景物似乎有些熟悉,这才用他**的手去到车内拿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音乐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烦人的调调,告诉我是有电话打进来了。我极不情愿的带着模糊的意识再次半睁开眼,一只手胡乱的在床上摸索着我的早就不知道被我挤到哪里去了的手机,然后费力的把它举到眼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组合完好的数字,并没有输入备注,于是我在心底暗暗的骂了一句:“无聊的垃圾电话。”就毫不留情的把它挂断了。 林辰北的手机上沾了雨水,里面传来的是和雨水一样冰凉的女声,女声一遍中文一遍英文的重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候再拨。”林辰北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缓缓自耳边垂下,脸上的表情被雨水遮住了,看不清他的神色究竟是怎样的。他垂着手又呆站了一会,忽地又抬手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我才刚刚陷入睡眠稍微深一点,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又把我叫了起来,我辗转了好一会试图把它忽略,可是它一直顽固的持续不断的响着,让人无法忽视。我愤愤的坐起来,把覆盖在身上的被子用力一掀,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些许睡意在此刻清扫一空,抓起手机摁下接听键刚想破口大骂,却听见那头以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声音,夹带着嘈杂的雨声,传来我的名字,林陌。 “林陌,”林辰北吸了吸鼻子,听见接通的声音传来,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地说道,“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陪我。”我兀自翻了个白眼,心中已经猜到电话那头是林辰北,真是厌恶极了林辰北这种命令式的口气,还是在落雨的午夜,我带着抵触的情绪正想毫不留情的回绝他,就又听见了他的小声到几乎要被雨声湮没而听不见的三个字――好不好? “林陌,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的心在收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刻又化了,林辰北变得如此低声下气了,我总是有种发生了什么事的感觉,于是轻声应答道:“我马上就下来。”总算记得带钥匙,我连睡衣都顾不得换就蓬头垢面的随手拿了一把伞下到楼去,拖鞋在静谧的楼道里发出很大的响声,又被雨声遮盖了,一点儿也漏不出去。 等我在大雨之中看清眼前的图景:一辆车头已经被撞凹的跑车,孤零零的保持着被撞时候的姿态,不远处亦是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安坐在花圃低矮的围栏上,低埋着头,弯着背让雨浇。我走过去,将手里不大的雨伞挡在两人头上,隔出一方天地来,林辰北并不抬头看我,我呆站了一会,自觉无趣,只好随着他的姿势蹲下来。 林辰北忽然之间轻轻地抱住了我,双臂环过我的肩,轻柔的绕到背后。我还未调整好我的姿势,在这一抱之下一惊,险些向后翻倒跌坐在泥地里,幸而稳住了。他把头深深地埋进我的脖颈间,冰冷的雨水从他的发丝、他的面颊顺流至我的皮肤。我对这样的姿势有种异样的感觉,正想要推开,却在那一霎那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微微颤抖,以及除了冰冷之外的些许温热,夹杂在冰冷里,划过我的皮肤,想到林辰北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我便猜到了,这是眼泪。 甪离 - 秋殇 - 慕娅 滂沱大雨,雨中两个单薄的身影辉映在一把小小的伞下,交错重叠在一起,雨丝恍若珠帘那般给他们增添了神秘感,那瞬间似乎什么也不能将他们分隔开,即使是海枯石烂。 林辰北的眼泪顺着我的脖颈,划过我的皮肤,流入我的心尖,我的那一只正准备要推开他的手稍稍换了一个方向,轻轻地在他背后一下一下的抚摸,他的衣服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印出脊梁骨鲜明的形状来,我的手摸在上面,只能感觉到凸出的骨骼和雨水的湿冷。 “怎么了?”我微微低了头,俯下去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仿佛怕是惊扰了这夜的不宁静中的宁静。“我爸他,”林辰北过了好一会儿才应答,仍是那沙哑的嗓音,带着很不明显的哭腔,声音温柔不已,“他过世了。”我的心一惊,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一个平常的雨夜发生这样的事,林辰北此时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稚嫩孩子,等着谁来指引他走向正确的路途。 “先上去吧,你这样会冷的。”我素来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在如此境况下,我无力安慰,只能从别的地方寻求帮助。林辰北点点头,湿漉漉的头发随之一动,更多的冰冷雨水顺着我的脖子流进睡衣里面,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林辰北颓唐的站起来,将我手里的伞顶的高了几寸,只是他依旧是深埋着头,看着布满泥水的地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心绪。 “呐,我家只有这个,”我把从柜子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睡袍交到林辰北手里,语气严肃的说道,睡袍皱巴巴的,明显是很久没用了,“你快去洗澡。”林辰北赤脚站在地板上,缓缓伸手接过,默默地迈着步子朝里走去,灯光忽闪忽闪了几下,林辰北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眼睛稍微有些浮肿,语气里很是委屈的说道:“卫生间在哪?” 我恍然大悟似的指给他一个方向,他转身去了,不一会就听见了哗哗的水声,雨势渐渐小了,于是这水声就变得很是清晰可闻起来。 “有酒么?”这是我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林辰北穿着睡袍随意的半躺在沙发上,整个小小的沙发几乎都被他占满了,他低垂着眉眼,手指扯着睡袍的下摆,双腿挤在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狭窄的空当里,姿势很是奇怪。“有的。”我本来还想着家里好像没有酒的,忽然又想起今天中午自己去便利店的时候带了一些回来,于是肯定的答道,转身去冰箱取出两罐放在茶几上。 林辰北动作粗鲁的揭开其中一瓶的拉坏,抬手送到嘴边,用力的一仰头,喉结上下反复运动,停下来时,他已是几乎一口气喝了半瓶。“父亲工作繁忙,一般都在国外,极少回来,母亲则是一直陪着他,我见到他们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见到我家保姆的时间多,你知道这是什么感受么?”林辰北缓缓地开口,流水一般的倾泻着他积存满腹的话语,“这些都不要紧,可是今天是我生日啊!父亲说了要回来陪我过生日的,他说过的!”林辰北肆无忌惮地痛哭起来,他的样子让人很是心疼,我却想不出要用什么言语去安慰他,只能抿抿嘴,手足无措的站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自己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到。 “还有么?”林辰北缓和了一些,把第二个空罐子钉在茶几上,用红肿的眼眸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吸了吸鼻子,转身到冰箱跟前把余下的都一起拿了出来,和空罐子堆在一起,将近占了小半个茶几。空罐子越来越多,有的倒在茶几上,有的掉在地上,金属碰到地砖,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林辰北已是微醺了,而我仍旧是站的远远的,掰着自己的指甲,心里乱成一团。 林辰北忽地起身,一手持着半罐子啤酒,一手伸长来将我扯到他身边,而后用持着罐子的那只手勾在我的脖子上,将罐子凑到我嘴边:“你也喝。”他的呼吸带着浓厚的酒味吐在我的面颊上,使我很不舒服,我皱着眉头使劲推开他的手,想要逃出他手臂的牢笼,他却是眉眼一紧,手上一用力将我拉坐在沙发上。 膝盖撞到茶几尖尖的角,一瞬间疼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我气急,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兀自坐在沙发的角落用手拼命揉着我的膝盖,希望让它的疼痛停止下来,但是眼泪却是想要止住也止不住了,砸在我的手背上,划出细长的痕迹,很快消失不见。林辰北见状,手里的动作停下来,酒也似乎稍微醒了一点,他缓缓地向我移动,蹲在我面前,直视着我的膝盖,脸上满是歉疚:“对不起,我,我……”他几乎是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脸颊上泛着红晕,眼眸深邃到湖底,幽深而又神秘。 他的脸颊逐渐向我疼痛的膝盖靠近,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我的膝盖,他的吻细碎的落在我的手背上,痒痒的,使我的手不自主的动了动。“林辰北,”我再次往后缩了缩,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将脸上因条件反射而流出的泪擦干,“去睡觉吧,很晚了,明天还要去学校的。” 林辰北看着我戒备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朝着我的手所指的方向而去,步履中带着蹒跚,险些撞在墙上。我摇摇头,无奈的忍着疼痛从沙发上爬下来,瘸着腿快走两步过去扶住了摇摇晃晃的他:“真是的,酒量不好还逞能喝那么多。”“我只是,”林辰北口齿不清的解释道,空闲的手在空气中漫无目的的挥舞,“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我白了他一眼,将他扶进我的房间,放倒在床上,给他盖上毯子之后正要离开,林辰北却在背后捉住了我的手。“林陌,”林辰北声音低沉,含糊的吐出几个字,眼神中满含哀求,“再陪我一会好不好?”他的手过于滚烫,灼的我生疼,我立即感觉到了异样,回转过去将手放在他额头上试探了一下体温,手心传来的温度印证了我的预感,林辰北发烧了。 想想刚才在大雨中看见的他的身影,早已不知道他在雨中待了多久,我想去卫生间打些冷水来,却总是挣脱不了他的手。林辰北的大手牢牢的锁住我的,明明他整个人都快要失去意识了,可手上的劲头却是丝毫不见减弱。林辰北的嘴中反复的呢喃着“再陪我一会”,我只好蹲在床边,哄小孩子似的跟他说话:“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陪你好不好?”林辰北定睛看着我,似乎我一去便不再回来那般,于是我只能又在我说的话之后加了一句:“我保证!”林辰北这才放开我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房子里静静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只有我的脚步声仍在深夜里有节奏的回荡。 后续 - 秋殇 - 慕娅 窗外偶尔响起的几声狗吠和零零星星的蛙鸣划破了夜的宁静,却反而让我的心宁静下来。 取下林辰北额头上的毛巾,毛巾已经被他的温度暖的温热起来,我又把它在水里滤了一次,拧干之后摊回他的额头。伸手在他的脸上再次试探了一下温度,大概是之前服下的退烧药以及不断更换的冷毛巾起了功效,林辰北的烧逐渐的退了,我的心松下来,困意在我眼里打着转,使我打了一个悠长的呵欠,这才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一点过五分。“那么晚了啊?”我换了一个姿势,手机上的数字在我眼前接连不断的跳跃,渐渐的,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处于典型的居民区,居民们大都保留着初始的生活方式,在这一点上,似乎与当下所谓的“城市人”格格不入。早起晨练的大爷们以及早起买菜的大妈们纷复繁杂的脚步声和肆无忌惮的交谈声使林辰北早早地就醒了,他睁开朦胧的眼,脸上已经失掉了酒意和泪痕,只是仍旧带着浅浅的悲伤。头还是有些疼痛,他皱了皱眉头,忽地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正被什么毛茸茸的物什覆盖着,一抬手把它取下来,这才发现那是一条水渍都基本上干透了的毛巾,显然它已经在自己的额头上呆了整整一夜。 林辰北稍稍抬起头来,望见趴在自己身边睡着的女生,这才缓缓回忆起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来:自己正开着车准备去机场接从美国飞回来给自己庆生的父亲,却在半路上听见新闻里播报着飞机坠毁的事件,自己伤心过度,将车撞上了路旁的行道树,而下车后发现这个地方正在林陌家楼下,然后就来到了林陌的家里,大抵是淋了雨又喝了酒才会觉得头疼的吧。 林辰北捏着毛巾坐起来,仔细打量身旁仍旧沉浸在睡梦中的林陌,她正乖乖地趴在床沿,双手交叠着枕在头下,额前听话的刘海由于脸颊的倾斜而跟着倾斜,遮住了小半张脸,只能看见偶尔微微颤动的睫毛。林辰北把毛巾放在枕边,伸手出去将散在林陌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俯身在露出的白皙脸颊上印上轻轻的一吻,温柔到心碎。睡梦中的林陌撇了撇嘴,眉头皱起来,旋即又舒展开,继续睡了。 早上八点,闹钟尖锐的声音不留情面的吵醒了我,打碎了我的梦境,我被这声音一惊,从自己安坐的小板凳上摔了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身上盖着的小毯子也随之掉在地上,膝盖则再次撞在地面,疼的我龇牙咧嘴。我清醒过来,才发现我昨天晚上是趴在自己的床沿上睡着了,身上的睡衣早已皱的不成样子,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回过神来朝床上看去,这才注意到床上早已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冷敷时候用的毛巾放置在枕边,而挂在一夜忘关的烘干机面前的林辰北的衣物却不见了踪影。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小毯子,仔细想想自己昨日临睡前似乎并没有这个东西盖在身上,该是林辰北给我盖上的,一瞬间竟然觉得他是有些体贴的了,忽而又转念一想,我费心费力照顾了他大半夜,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走了,实在又有点气不过。 “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回去之前也不知道先跟我道个谢!”我暗自咒骂道,忿忿的将手里的毯子揉成难看的一团摔在床上,转过身来却发现林辰北正倚着门框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情严肃眼神冷峻的盯着我。我心里一惊,心想刚刚说的话林辰北肯定全部听见了,于是一阵心虚,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他。 出乎我意料的,林辰北并没有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来攻击我,只是慢慢转过身去,一边往外迈步一边淡淡的说了一句:“早点在桌子上,自己出来吃。”我心中忽地觉得很是惊奇,多嘴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回去?”林辰北顿住了,又重新转过来,眼神愈加冷峻:“你那么想我走?”我立即意识到我说出这一句话是极其错误的,只好再次低下头,撇撇嘴:“当我没说。”林辰北这才头也不回的走到外面去了。 我瞄一眼课表,是上午的后两节才有课,便又回归了惰性,慢吞吞的干着我必须要干的一切琐事,这时林辰北已经打电话叫人把他的已损坏的车拖走了,也先给焦急的找了他一夜的莫名以及许芸打了电话,简要的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的境况。此时的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我在房子里进进出出的身影出神。终于他忍不住了,把他打着晃的腿放在地面上:“我说,林陌你能不能快点?” 一个字一个字的就像刚从豆荚里跳脱出来的嫩绿豆子,轻快地蹦进我的耳膜,我顿住手里的动作,站在他面前:“你在等我?”林辰北斜着眼睛看着我,手里摆弄着昨天残留下来的罐子:“你觉得呢?”我看见林辰北那认真的表情,就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惶惶然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一边吸着桌上林辰北买来的热牛奶,一边把我所认为的要带的东西一鼓作气塞进书包。 走了不算近的一段路才走到可以打车的路口,林辰北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看它在路面上滚过来滚过去,即使上到了计程车,他也只是一个人独自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树木急速向后退去,在急速之中形成绿色的屏障,,偶尔参杂其中的红叶就成了难看的点缀。 林辰北不说话,仿佛我也就在无形中失去了说话的功能,于是我只好用双手抱着我的沉重的书包,静静地思量着我是否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然而我却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车窗外带着秋日淡淡凉意的柏油路在车轮之下迅速向后卷去,路面因了越来越多的车辆而变得愈发的狭窄,弘德的大门很快就展露在我眼前。但当我下到车来,首先看见的并不是那漆成乌黑的铁质校门,也不是那高大的榕树,而是一张对我来说熟悉到骨子里的男生的脸庞,许森。 我万万想不到许森还会再来找我,于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我的脚被钉在地面上一样,动弹不得。 络缨 - 秋殇 - 慕娅 那脸庞早已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脸,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甚至他唇边青色的细碎胡茬,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我拥抱过的温暖,都是糅合在我早已碎裂的心里的玻璃碴,每一小块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陌陌,”许森走上前伸出手来想要捉住我,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我身后站立着的林辰北,他的手瞬间定格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又收了回去,遥遥的站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林辰北也下到车来,一抬头望见我惨淡的表情,大抵也猜到了一些,于是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捉住我的手,裹在掌心,上前一步站在我身边,语气淡然的说:“阿森,你怎么在这?” 许森看见那交握的两只手,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愤怒,但那愤怒马上就强制性的被他压回去,压到心底里深处,最终被无情尘封。“辰北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到泥土里,嘴角的苦笑亦是被藏了起来,“没什么,我只是路过。”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藏着愤怒、鄙夷以及其他不可言语的情绪,转身离去,他的眼神,大概只有熟知他的我能够读懂。 我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心绪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乱成毛球,再也找不到那个隐藏极深的线头,可以让它恢复原状。许森默默离去的背影完完全全倒映在我的眼眸里,那背影里满含着愤怒、鄙夷以及其他不可言语的情绪,满满的,满到快要溢出来,而他就那么远去了,带着我的心绪,蔓延绵长的淡淡忧伤。 “你跟许森什么关系?”林辰北放开我的手,语气冷到要结成冰,坚固透明。我把我的手收回来,却又发现它无处可放,只好紧紧地抓在书包肩带上,许是抓的有些过紧,指节微微泛起了白色。“与你无关。”我淡淡的回答,默默地呆站着,身旁远走的计程车掀起小小的一阵风,刮起我的发丝在空气中乱舞,早上细心梳理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是理不清的乱。 “你跟许森什么关系?”林辰北安静地重复了一遍,语音稍稍加重,恍若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浓重乌云,沉沉的压在我的心头,挥散不去。“前男友。”我极不情愿的承认,细碎的声音在那掀起的风中几乎要飘散了,林辰北却牢牢的锁住了那几个刺耳的字眼,把它们拉入自己的耳朵,在这一刺激之下,深埋在他脑海里的情节忽地从土壤里冒出嫩芽来,组成极美的图画,走马灯般的顺序播放。 拐过一个转角,步伐平整的林辰北的胳膊忽然被身旁的许芸拉住,他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她,然而许芸却只是静静地看向前方:“呐,你看,那个就是阿森的女朋友。”林辰北顺着许芸涂着淡色指甲油的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不远处站着的,是许芸的弟弟――许森,以及他身旁那个陌生的女孩子。 女生留着的齐刘海顺着青涩的眉眼弯成极美的弧度,虽然仅仅只是穿着简单的长款白衬衫,却露出细嫩的锁骨来,长发随意地散在上面,浑身都散发着小女生的味道。她一只手被许森握在掌心,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串甜腻的冰糖葫芦,时不时的咬上几口。不知道许森满含笑意的俯在她耳边对她说了些什么,女生同样也是笑得很开心,就连嘴角那无意间沾上的红色糖汁也变得很是可爱起来。 女生那清汤挂面的模样跟身旁化着精致妆容的许芸完全不是同个世界的感觉,林辰北仍是站在原地,眯着狭长的眼将女生的轮廓印在眸中,缓缓流动,最后撞击着他的心,林辰北甚至连许芸说的“辰北,我们走吧。”都没有听见。 “你答应过今天晚上带我去看电影的,不许食言。”林陌笑成一朵盛绽的茉莉,幽丽芳香,她把手里的冰糖葫芦串递到身旁的许森嘴边,示意他尝一尝。许森轻轻咬了一个,含在嘴里慢慢地咀嚼:“难道我对你食过言么?”林陌笑着摇头表示没有,嘴角的红色糖汁也随着摇头的晃动而晃动。许森伸出手去,用一根手指温柔的将林陌嘴角的糖汁抹掉,而后把那根手指放到自己嘴里吮了一下,甜腻的滋味散开:“那不就得了,我送你回家。” 两个身影逐渐远去,直到远去到在视野之内,林辰北这才回过神来,向着等待许久的许芸招了招手,一同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抓着书包的肩带,见林辰北站在原地许久不说话,于是就兀自转过身去,快步朝校园里面走着,林辰北总是让我回忆起那些我试图回避的记忆,它们被剥洋葱一样剥开,层层叠叠,赚取所有辛辣的眼泪。 正值上下课交接的高峰期,学校门口本就有了许多人,站在那儿被很多人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一心想着要赶快逃离。好一会儿,林辰北才从回忆中脱身,而此时眼前留下的就只有林陌穿过汹涌的人群朝着里面走去的小小背影,他眉头一紧,五官纠成一团,追上前去。 特地避开蜂拥而出的人群,我早在踏进校门那一刻就已经作好了待会要走哪条路的决定,很是自然的选择了那条第一次来时走过的林荫道,只因为那里路过的人经常呈寥寥无几的状态。林辰北追上前来抓住我摇摇晃晃的手臂,他的力气很大,而且从不知道自己用力的度量,抓的我生疼生疼。 “你干嘛?”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带着恼怒的表情站定,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走我自己的路。林辰北再次抓住我的手臂,将我的身体回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我不允许你对除我之外的人还存在情愫。”我看见我的身影投射在林辰北深邃的眸中,是那样的渺小,在他荡漾的眼波中跟着荡漾,晃成一汪清泉。“凭什么?”我对林辰北那种命令式的口气向来不爽,于是单手抱住胳膊,语气里带着不满的说道。“就凭我喜欢你。”林辰北的双唇一张一合,表情严肃认真的说出这句话,我看见他眼眸中我的身影又晃了一晃,却并不是我在晃动了。 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再也接不上原有的频率了,只能任由它在我狭小的胸腔之内惶惶跳动,混淆了不可名状的情绪,搅成糊状,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纠结 - 秋殇 - 慕娅 林荫道上高大的常青树木即使到了秋意浓浓的时日里仍旧保留有繁密的枝叶,偶尔落下枯叶来,也仅仅只是零星的几片,阳光正好,透过枝叶间细碎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打在我诧异至极的脸颊上,毫不犹豫的照亮我那乱了节奏的心跳。 “就凭我喜欢你。”他的抓住我胳膊的手传来滚烫,我撇开脸去躲避着他炽热的眼神,凉风阵阵,也不能使它降温,哪怕只是一摄氏度。“林辰北,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好么?”我低垂着眉眼,语气温和下来,声音轻到完全没有重量,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平缓心绪,不断跟自己说这只不过是他的玩笑话。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林辰北再次开口,语调缓和了一些,手上的劲也随之缓和了一些。我却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找不到。“我要去上课了。”我慌乱的从他手里脱逃出来,脚步略带着踉跄往教学楼跑去,无情地把林辰北抛在身后,越来越远。 从未感觉林荫道是如此的长,教学楼是如此的远,我怀着极其复杂的思绪机械的迈着步子,书包很不配合的愈发沉重,好像里面装满了石块那般,连那短短的几十级楼梯都似乎变得绵长起来。 “陌陌,这边这边!”恍惚之间听见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我回过神的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教室后门,而夏弦月正遥遥的坐在不远处的后排为我占好了位置,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呐,你的书我帮你带过来了。”待我坐定,夏弦月将课本放在我面前空白的桌子上,浅浅的笑着。我没有说话,思维仿佛还停留在刚刚发生的事情上面,林辰北认真的表情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脑海里浮现,夏弦月在说着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夏弦月见我脸色不太对劲,便心生疑惑,轻轻握住我的手:“陌陌,怎么了?”我转过头去,看见夏弦月那担心的模样,心中一阵波荡,除姐姐李静妤之外,夏弦月是我第一个想要从骨子里去相信的人,便有些语无伦次的将刚刚那始料不及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她听。 “你是说,”夏弦月眯起眼睛,单手支在下巴上若有所思的开口,“那个男生叫做林辰北?”“是。”我轻轻回应道,心绪稍稍回转过来,有人为我分担困惑自然是好的,让我的心平静不少。“你所说的林辰北,认不认识一个叫莫名的男生啊?”夏弦月忽地发问,双眼闪出些异样的光芒,像夏夜里璀璨的星辰。“莫名?”这两个字跳进我的耳朵,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我努力在自己所知的范围内搜寻起来。 “喂,那次你怎么会在医院的?”这是在林辰北执意要送拖着硕大行李箱的我去学校的跑车上,狭窄的不说话的车内的气氛沉闷到使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些什么话题来打破它。“哪次?”不知道林辰北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记不得了,他的眉毛往上一挑,表情掺杂了困惑。“就是……”忽然之间我又想到当时林辰北捉弄我的场景,不仅毫不掩饰的提醒我肩带露出来了而且还在我脸上拧了一把,不禁脸色红起来,“就是那次啊!” 林辰北听见身旁的我欲言又止,于是就转过头来看我,他没有问我什么,只大抵是一眼看见了我脸上那藏不住的红晕,恍然大悟般的坏笑开去:“唔,那次啊!”我狠狠地白他一眼,微红着脸埋下头去。“那次是因为莫名住院了,”林辰北收起坏笑,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同时也是我的队友,可惜了。”“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好奇感随之蜂拥而出,我追问道。“已经是第三次骨折了,意味着他再也不能打球了。”林辰北语气里满是惋惜,暗含着痛苦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 气氛忽然之间变得更加沉闷,我正懊恼着自己怎么偏偏挑了个这样的问题,却又听见林辰北开口道:“正好撞上某人衣衫不整的诱惑我呢!”闻言我气急的推搡了他一把,兀自在狭窄的车内转过身去,又忍不住透过那一方小小的后视镜偷偷地看着他,不幸被他察觉了,又慌忙地装作开窗去了。 靠在车窗上,车窗是不太清晰的茶色玻璃,不过由于打下来了一小半,因此透过薄薄的玻璃看见的树一半是茶色的,一半是绿色的;天一半是茶色的,一半是蓝色的;甚至连阳光也变成一半是茶色的,一半是金色的,没有之前的明媚了。深色的玻璃在吸收了许久的阳光积攒了许久的热量之后终于是有些温暖了,我把头安置在车窗玻璃上感受那得来不易的温暖,朦胧的有些倦意了。 “有的,”我点点头,从回忆回到现实,很肯定的在接收到脑海里传达过来的信息之后回答夏弦月,“林辰北跟莫名是很好的兄弟。”夏弦月闻言眼睛里的光芒愈发的亮起来,不再像是星辰,倒像是无私倒映着万家灯火的清幽湖泊了,在乌黑的眸中印出闪烁的影子来,面颊上也现出些许笑意。 “那你喜不喜欢林辰北?”夏弦月的光芒被她收了起来,开始一本正经的为我分析问题。“别闹了,”我无视远处讲台上的老师,开始忿忿的向夏弦月剖析我心中林辰北的形象,“他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用命令的口气,抓我胳膊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轻重,还常常跟我发脾气。”“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哦!”夏弦月坏坏的笑,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听课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夏弦月转过头去,一会儿抬头看黑板一会儿在书上写写画画,很是认真的做笔记,而坐在她身旁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我则还在神游,仍旧沉浸在夏弦月那句“那你喜不喜欢林辰北?”中,是或否,我似乎已经找不到标准答案了。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脆悦耳,也划过我凌乱的心,想到林辰北所说的那句“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我不息的心跳,在胸腔之内鼓胀开,又收缩回去,在我心底里那块曾经装载过许森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许森的痕迹,如今又要再次塞进一个新的身影了么? 潸傕 - 秋殇 - 慕娅 偏向正午的时候阳光忽然热烈起来,斜斜的洒进来,有些跳跃在我的桌前,在雪白干净的书页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打在我微垂的眼帘上,歼灭了我积蓄起来的睡意,将它们无情地抛向远方,再也寻不见了,这才善罢甘休的移动到下一寸空间。 好不容易在这无聊至极的公共课拥挤的教室里熬到了下课,在尖锐的下课铃响起而老师很是仁慈的没有拖课的前提下,我懒懒的伸了伸将要发麻的四肢,粗鲁的将桌面上凌乱的物什塞进书包。正收拾着,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的夏弦月却坐在位置上,碰了碰我的胳膊,扬扬下巴让我看门口:“喏,你的骑士来接你了。” 我闻言心生疑惑,目光遥遥的穿过蜂拥而出的人群头与头之间狭小的缝隙看向门口,位于终点的,果不其然是林辰北那张帅气的脸,安静地站在人群所触及不到的死角,正好对上我看向他的目光。他见着我看见了他,便向我伸出一个指头来,魅惑的弯了一弯,嘴角展现出他那标准的诱人笑容,示意我出去。 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乱了,慌慌张张背着书包想要从另一个门口逃走,却被夏弦月看穿了心思,像抓小鸡一样提溜着我朝林辰北走去。“夏弦月你个恶毒的女人!”我恶狠狠的骂道,仍是无济于事,硬是被她拖着往前走。 在林辰北面前站定,我极不情愿的把头转开,不去看他那戏谑的表情,还是有想要逃跑的心态,夏弦月死死攥住我的胳膊,将我的念头扼杀在脆弱的摇篮里。“我是陌陌的室友,夏弦月。”夏弦月由于攥着挣扎的我,连她美好的笑意看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但她仍旧很镇定的明知故问道,“你是?” 林辰北眯着眼睛,大抵也看穿了我那想要逃跑的小心思,听见夏弦月的问句,用他厚实有力的手掌自夏弦月手中把我接过去,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胳膊绕过我的脖颈搭在我的肩上,看似温柔却霸道十足,他蛮不讲理的戏谑着对夏弦月说:“我是她男朋友,林辰北。”“月月,你别听他胡说。”我气急的推搡了他一把,却推不开他,反而在他的怀抱中越陷越深。 “我还有事,先走了。”夏弦月很是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假意先走,还不忘在走前对着我抛了几个媚眼,真是令我有些气急败坏了。“夏弦月,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对着夏弦月的背影大喊大叫,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辰北用手捂住了嘴。“让我先收拾你。”林辰北低头俯在我耳边轻声的说,声音魅惑不堪。吐气在我耳垂,痒痒的,心底里的感觉却告诉我这绝对不会是好事。 “怎么,你看见我还想逃?”林辰北几乎是挟持着我来到这栋学校附近的公寓,轻车熟路的上楼、开门,然后一用力把我自臂弯丢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并不答话,书包细细的肩带勒的我肩膀开始疼起来,我不安分的在沙发上扭动着,妄图使肩膀稍微舒服一些。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林辰北忽然向我靠近,躬身将不安分的扭动着身体的我圈住,额头几乎抵在我的额头了,我被他的动作一惊,身体顿时僵硬了几分,不敢随意动弹。“我……”我撇开脸去,好半天才从牙齿的缝隙间挤出那么几个字来,“我不答应。”否定的答案在心头占据了上风,欢快的字眼跳出喉咙,形成奇妙的乐章,悠扬在空气中,钻进林辰北的耳朵。 “不答应?”林辰北的身体靠得更近了,将我逼退了几寸,我后背贴在沙发上,直愣愣的,脸仍旧是撇开的,“不答应就算了吧。”林辰北收回他的姿势,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兀自拿了桌上的水杯啜了一口清水,脸色颓唐起来,稍稍环视了公寓一眼:“这是莫名的父母给他买下的公寓,他一个人住在这已经两年了,我偶尔也会过来陪陪他,我们都是一个人住一幢房子的人。” 林辰北苦笑一声,埋下头去:“有时候真的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多余的,父母极少跟自己在一起,只是一味的赚钱,可是人都没有了,还要那些钱干什么?”我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切肤的感受到了林辰北的伤痛,一个人的那种孤独,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的肩上是担了多少重量,才会使他宽阔的肩膀一点一点变得脆弱不堪。 “我只不过是,”林辰北的头越埋越深,几乎看不见脸颊了,声音越来越小,就要从空气中蒸发消失了,“想要有一个人来为我分担一些而已,仅此而已。”我心中一恸,怕极了刚刚林辰北喝下去的水会变成眼泪从他深邃的眸中析出来,滴落在公寓的地板上,他已经将他所有的脆弱面毫不掩饰的展现在我面前,我还有什么理由呢? 我的脑中忽然浮现出林辰北探手为我测试体温的细心模样,林辰北特地驱车跑来我家送我去学校的模样,林辰北大晚上闲得无聊给我发无聊短信打无聊电话命令我不要熬夜的模样,林辰北在我起床晚了来教室叫我出去把早餐递给我的模样,林辰北在许森出现时毫不犹豫站在我身旁的模样,这点点滴滴涌泉般奔腾汹涌,让我几近窒息。 我卸掉了紧勒着我肩膀的书包,站起身来走到林辰北跟前,半跪下来,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脊背,就像昨晚在雨中安慰他那般,另一只手则放置在他的膝盖上:“能不能有一段试用期的?”林辰北忽地抬起头来,脸上颇有些欣喜了,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那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呆五,怎么了?”林辰北接起电话,表情蓦地又严肃起来。 “找到伯父的遗体了。”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寓回旋,挥之不去。 蓼黑 - 秋殇 - 慕娅 公寓的窗户没有打开,即使外面的阳光再好,里面也只是灰茫茫一片,偶尔跳进来的阳光碎片沾染了气氛的灰,显不出原有的样子来,弥漫着忧伤的气息。 “找到伯父的遗体了。”莫名的声音回荡在公寓之内,冷冰冰的,这时我才意识到,死亡一直离我是那么的近,近到甚至从未远离。“我马上过去。”林辰北猛然起身,险些将我绊倒,他急急地往外走去,脸色阴沉犹如公寓内的空气。“我跟你一起去。”我从半蹲变回直立的状态,言语坚定,重新让书包肩带勒上我的肩膀,朝着林辰北的背影追了上去。 林辰北很是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脚步稍微慢了一点使我能够跟上,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人民医院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医院里长年累月弥漫着的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仍旧让我作呕,我捂着鼻子坐在塑料靠背椅上,忍受着从停尸间门缝里发出的腐味,看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着的林辰北和莫名,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林辰北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在逆光的方向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莫名一开一合的嘴,和他略带哀伤的神情。 “已经确认那是伯父了,”莫名舔了舔稍显干燥的嘴唇,眼眸低垂下来,“警察在遗体口袋里找到了身份证以及护照。”林辰北没有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默默地听着莫名的阐述。“医院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的,”莫名把手掌搭在林辰北的肩膀上,语调里面含着淡淡的哀伤,安慰他道,“伯母打了电话给我,说她明天的飞机马上就会赶回来处理后事。”林辰北闻言心里一惊,脸上的神色微微的变了一变,又迅速的恢复平静:“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莫名在他的肩上捶了一下,轻轻地笑道:“都是兄弟,这还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林辰北脸上现出苦笑,不再搭话,只是稍稍侧了侧身,望向停尸间里面那一袭白色,目送着医护人员将它推进冰冷的盒子里,合上,这一别就是永远。那一人长的小小盒子里,装的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充斥在自己童年里的亲爱的父亲,他教会自己许多,不论是在学习还是生活,即使后来的父亲变了,不再如童年那般,但他仍旧是父亲,林辰北痛苦的闭上眼睛。 “爸爸,周末陪我去动物园吧?”林辰北拿着满手的作业本站在林振国面前,脸上满是期盼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林振国用手捂住手机听筒,转过脸来看着面前小小的林辰北:“等会啊,没看见爸爸正忙着呢?找小念玩去。”说罢又继续对着听筒讲着些什么林辰北听不懂的东西。 林辰北呆站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正在接着电话的林振国,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嘴里念叨着:“小念是女孩子,她只会玩布娃娃。”他没走几步又心有不甘的走了回来:“爸爸,你上个礼拜答应过我的,说我这个礼拜的作业做完了你就带我去的。”说着把手里拿着的作业本一本一本仔细地摊在茶几上,不顾林振国还在接着电话,继续开口说道:“你看,我都做完了,还有老师画的小红勾。” 林辰北皱着眉头等待着林振国的回答,林振国终于接完了电话,抬手翻了翻林辰北摊在茶几上的作业本,稍稍叹了一口气:“小北,爸爸这个礼拜要去开会,下个礼拜陪你去好不好?”林辰北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眼泪几乎都要被他从小小的眼眶里挤出来,站在那里很是委屈的摇头。 此时正在一旁织着毛衣的胡颖看不下去了,停下手中的活计,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啜了小小的一口,语气里满含着斥责:“你就陪孩子去一次吧,你看你都多久没陪他了?整天工作工作的,工作还不就是为了孩子么?”林辰北欢笑着朝母亲扑过去,在她脸上甜甜的亲了一口:“还是妈妈最好了。” 林振国换了一个坐姿,将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缓缓说道:“那好吧。”林辰北又从母亲怀里扑到父亲怀里,一个劲的钻:“爸爸也好。”林振国和胡颖都被他逗笑了,林振国伸出大手在林辰北脑袋上摸了摸,又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周末的会议推到星期一,嗯是,立即去通知。” 林辰北睁开眼睛,那样全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还仅仅只是停留在孩提时期,等自己稍稍大了一些,便再也没有这样的记忆了,自己脑中存留了许许多多的空白,然而这些空白,因了父亲的离去,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去填满了。 两行清澈的泪自他深邃的眼眸中滑落下来,但是很快就被他擦去了,他将他细碎的情绪隐藏的极深,不让别的人看破,而后又回转过去:“呆五,等我妈回来之后再处理这些事,先把你的腿伤完全养好再说。”“不碍事的,”莫名顺势跳了一跳,证明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这过程中眼角余光瞄见了坐在一旁等待许久的林陌,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我待会还有课,先走了。” 林辰北点点头,向莫名示意,而后遥遥的看了自己的身后一眼:“我也要去学校了。”跟在莫名后面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看见莫名朝我的方向而来,不由自主的埋下头去,然而莫名经过我身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经意的,亦或是刻意的,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即使我是埋着头的,我也能感觉到他那眼神里,满含着的是不可名状的情绪。于我,我总觉得那里面是有一种轻视一般的不屑。“大概是我想多了吧?”我看着莫名离去的背影发着呆,默默地对自己说。 林辰北走过来,扶着我的肩,将我肩上沉重的书包卸下来提在自己手里:“我送你回学校。”“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不再去想莫名的眼神。我的肩上失掉了书包的重负,轻松了许多,抬眼望了一眼外边,轻轻地对林辰北说道:“阳光那么好,什么事情都是会过去的。” 林辰北笑了一笑,沾染了阳光淡淡的香味,撒在我的心尖,暖暖的。 归来 - 秋殇 - 慕娅 机场原本宽阔的大厅之内由于挤满了登机的人、下机的人而显得拥挤不堪,嘈杂的声音从人头与人头之间狭窄的缝隙穿过,化成细细的长条,一溜烟便消失在浑浊的空气中。无数对离去的不舍和对归来的欣喜在各式各样的面颊上精彩纷呈,组成精美的画册,却早在印刷之前就流失不见。 林辰北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抬眼看一看手机上那隔了许久才稍稍有些变换的数字,直到机场广播里那甜美的声音响起,林辰北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伸因坐了过久而几近麻痹的四肢,眯着眼睛焦急地在下机的人群中仔细的搜寻起来。 一抹纯黑闯入眼帘,林辰北很快迎了上去,接过纯黑手中的行李箱:“妈。”胡颖的眼睛还略略带有些红肿,摸了摸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林辰北,语调平和地说:“小北,我们回家吧。”林辰北看着胡颖原先神采满布而现在却憔悴不堪的脸,心中一恸,微微叹了一口气,向着机场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父亲他……”林辰北欲言又止,纠结了还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了。“我知道,”胡颖低下头去,小小的车内弥漫着黑灰色的气息,“早知道我应该陪着他一起回来的。”“不,妈,你要是跟父亲一起回来,那你不也……”林辰北顿住了,他不敢想象那样悲戚的场景,这些天来他晚上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见一架飞机在蓝澈澈的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着,载着一个父亲回家陪儿子过生日的小小心愿,忽然之间风云大变,飞机闯入浓厚的云层,悄无声息,紧接着直线坠落,将自己从睡梦中唤醒,一身的冷汗,再也难以入眠,看着窗外黑色的天慢慢泛起鱼肚白。 “我情愿跟他一起走,”胡颖双手一紧,抓住自己单薄的黑色衣襟,声音里有了明显的哭腔,“若没有了他,那还要我干什么?”林辰北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开着车,往所谓的“家”里赶去,他从后视镜里看见胡颖拭泪的凄惨模样,不禁苦笑着在心里问道:“妈,难道你心里就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么?” 路过林陌家的时候,林辰北习惯性的往外看了看,正想着要不要告知胡颖关于林陌的事情,但一转眼又看见胡颖心不在焉的神色,便又将准备好的话语吞了回去。 窗外的风景扑啦啦的向后退着,带走了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胡颖推开防盗门,并不急着换鞋,而是一只手把提着的手提包随意地放在玄关处,另一只手扶着鞋架上方的一处墙壁,脸色平静地来回抚摸:“振国换鞋的时候最喜欢扶着这里了。”她继续往里走去,在沙发上坐了一坐,神色逐渐哀伤起来:“振国也喜欢这个位置,我甚至还能在这里感觉到他的体温。” 林辰北见着这样的情形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妈,你别这样。”胡颖并不理会他,只是兀自地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还记得他和我刚搬进这幢房子的时候,哪里都透着新房的意味,让人感觉无比温暖,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房子还是老样子,真好。” 林辰北劝说无果,只好随着胡颖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听胡颖念叨着的碎语,一边想着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的和她一起坐下来了。林辰北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胡颖,岁月无情,早已在她的面颊上染上了无尽风霜,原本光洁如玉的脸上多了几道淡淡的细纹,那是连高档化妆品也遮不住的瑕疵;父亲的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伤痛,林辰北甚至觉得胡颖的发丝也在一夜之间斑白了许多。 他不知道胡颖一个人在国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是怎样熬过来的,只是深刻地感觉到,面前的胡颖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母亲,她只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普通妇人,丈夫对于她来说就是整个世界,她把她的生命倾注在这个世界之中,榨干了心血。而现在,她的世界没有了,她什么也没有剩下。 林辰北的手机铃声很是不合时宜的响起,林辰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瞄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是许芸。许芸若没有什么事情是极少主动给林辰北打电话的,只因为林辰北曾经对她说过,整天打电话说些无聊至极的事情是很烦人的,自然这件事情就连林辰北自己都是不记得的,却被许芸牢牢的记住了。 林辰北正要按下接听键,却在那一瞬间听到母亲严厉的声音:“把它关掉。”“是小芸打过来的,”林辰北解说道,并没有按照胡颖的指示放弃想要接听的念头,“可能她有什么急事的。” “我说把它关掉!”胡颖站起身来,膝盖撞在茶几上,将茶几移动了几分,声音颇有些歇斯底里了,“你个不孝子,你就不能让你父亲的灵魂在家里安静一会么?”林辰北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铃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很是突兀,林辰北又抬起手来,摁下了挂断键,然后把手机关了机。 “妈,我把手机关机了,”林辰北走过去,扶着胡颖的肩膀,将站起来的她重新摁坐在沙发上,“不接电话了,父亲的灵魂会安静的。”胡颖这才缓缓恢复正常一些的情绪,抬起手来把刚刚从发束里脱落的一绺发丝挽在耳后,低垂着眼眸:“我累了。” 林辰北扶着胡颖的肩膀,把闲在一旁许久的保姆叫了过来:“去给我妈放水洗澡,水不要太热,放水的时候要把窗户打开,浴盐要加那种细颗粒的。”即使时间久远,林辰北仍旧是记得胡颖多年来的习惯,保姆按照吩咐向卫生间去了,空气又安静下来。 胡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嗫嚅着:“小北,下午的时候把莫名叫过来吧,我有事情要交代他。”林辰北身躯一震,低头看着胡颖,胡颖却只是安然的闭着眼睛,神色安详,没有注意到林辰北的注视。林辰北顿了一顿:“知道了,妈。” 无果 - 秋殇 - 慕娅 马路上细碎的灰尘被路过的疾驰的车掀起的风扬起在半空中,路人掩着鼻子和嘴巴满脸嫌弃的快步离开,留下不能走动的行道树和房子,灰尘漫天遍地的盖在上面,一层接着一层,成了亘古不变的记忆。 阳光倾斜着打在明朗的玻璃上,反射出斑驳不堪的影像,照射出城市繁华奢浮生活的丑陋与难看,即使在明媚的阳光之下,这些东西也是难以被遮掩的,它们只会不断的暴露,只是城市的灰尘遮住了所有发现这一丑陋的眼睛,使它看起来仍旧是美好的。 “这样不好吧?”李静妤扭扭捏捏地站在创海公司厚实透明的旋转门前方,玻璃上倒映出她削瘦的身影和她微微涨红的脸庞,一块玻璃离开了,又是下一块玻璃,她紧张的神色与她正式的装束很不相符。她的手被苏木握着,苏木正试图把她往旋转门之内拉去。“早晚我爸都要知道的,”苏木回过身来,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把揽住李静妤的肩膀,换了一个方向从后面连推带搡的使李静妤前进,“与其等他发现,还不如我自己去跟他交代。” 苏木看了一眼李静妤身上穿着的正装,略带不满地嗔怪道:“今天来见我爸又不是谈工作,穿那么正式干嘛?”李静妤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过于严肃的装扮,脸又红了几分,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说:“我紧张嘛!”苏木没办法了,不顾周围人的注视,在李静妤鼻头宠溺的刮了一下,而后径直随着旋转的玻璃门进到里面那个仿若与世隔绝的空间。 李静妤的手仍是被苏木紧紧地握着,自掌心传来的温度使她安心不少,李静妤忽然有一种预感,就算大风大浪,这只手也会时时刻刻都陪在自己身边,不会远离。苏木刚毅的侧脸深深地烙印在李静妤内心柔软的地方,成了最牢固的依靠。 创海公司是当地的大公司,拥有独立的一幢办公楼,足足有二十层之高,然而这二十层在高楼耸立的大城市并不稀奇,稀奇的只不过是这二十层统统由创海自由支配罢了。苏木即使来的次数不多,但他仍是能够很清楚的记得苏正林的办公室是位于这整幢楼的核心位置,于是不慌不忙地牵着李静妤朝人满为患的电梯走去。 创海公司的职员除了个别刚刚被招收进来的愣头青之外大多都认识苏木,知道那个器宇不凡的男生便是苏董事长的宝贝儿子,于是就对站在苏木身边被苏木紧紧牵着的女性产生了深厚的兴趣。苏木大概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深谙职场的李静妤却敏感的感受到了周围向她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 这众多的目光之中暗含着艳羡、惊奇、不解以及种种,使李静妤稍稍安下来的心又开始紧张与纠结起来,一言不发地只是低着头跟着苏木走进了电梯。电梯口的人们进进出出,很快就有参与了上次合同签订的职工眼尖的发现了李静妤的存在,立即就与身旁同行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嗯,没错,她就是那个小公司的经理,前几天到我们公司来签过合同的,没想到啊!”“那个不是苏董事长的儿子么?怎么会跟那个女的在一起啊?动作还那么亲密。”“恐怕是那个女的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即使周遭再怎么嘈杂不堪,苏木也能从李静妤微微变化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来,苏木象征性的咳嗽了几声,目光扫向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很快就像水蒸气那般蒸发了,再也找不到,进进出出的人们依旧进进出出,除了几双多事的眼睛仍旧粘在李静妤身上之外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其实苏木大可不必站在这普通员工使用的电梯面前苦苦等候,苏正林早在很久以前就给过苏木一张董事长专用电梯的磁卡,只是苏木并没有把它当回事,随手就抛在了抽屉里。然而此时苏木觉得后悔了,刚刚那些闲杂人等的谈论苏木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低头望见李静妤皱着眉头抿着嘴唇的表情忽地感到很是心疼,深刻地觉得是自己让她受了委屈。 电梯很快到达目的地,苏木拉着李静妤离开了是非之地,将那些多嘴的人们远远地抛在身后。苏木拉着李静妤不紧不慢地走着,忽然在到达一个拐角之后停了下来,致使一直在后面跟着的李静妤冷不丁撞上了他笔挺的脊背。 董事长办公室所位于的这一层楼极少有人走动,楼道里静悄悄的,窗户也没有开,留下一片灰暗。苏木感觉到身后撞上自己脊背的那一团柔软,转过身去将那一团柔软逼退到侧边的墙壁上,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静谧的楼道使那极低的三个字准确无误的跳进李静妤的耳朵,即使苏木不明说,她也知道苏木所指究竟是什么。李静妤捉住了苏木的扶在她腰间的手掌,缓缓地自口里吐出一口气:“没必要跟我道歉的,这么些年来我早已习惯别的人的冷嘲热讽了。” 苏木的手脱开了李静妤的手,自她的腰肢上移,爱怜的抚上她略显憔悴的脸庞:“去见我爸吧。”李静妤点点头,稍稍理了理衣襟,随着苏木往楼道的深处走去,高跟鞋在铺了地砖的地面上发出轻响,回旋在空荡荡的楼道里。 苏木站在门前正准备抬手敲门,门却忽然开了,苏木抬眼看见的是苏正林的秘书罗仪,罗仪身后站着自己的父亲。罗仪看见了苏木,侧了侧身,向后通知了一声,让苏正林走上前来。 苏正林则一眼看见了被自己的宝贝儿子牵着的李静妤,眉眼瞬间跳了一跳,又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看着苏木严肃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苏木正要说话,向苏正林表明自己的来意,却又听见苏正林表情更加严肃的继续说道:“振国去世了,我要亲自去订一套衣服参加他的追悼会。”而后径直朝外走去。 苏木的话被噎在喉咙里,许久才反应过来苏正林口中的“振国”正是林辰北的父亲,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飞机坠毁。”苏正林一边说着往外走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静妤一眼,再也没有回头。 李静妤在接收到这一目光的瞬间就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结果,她苦笑一声,笑容在灰暗中格外明媚。 婳逝 - 秋殇 - 慕娅 窗帘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浅浅的光经过缝隙透露进来,打在白皙的面庞之上,上面匀称的腮红泛起细碎的光,平白地增添了韵味,只是那白皙面庞的表情并没有被光芒所感染,仍是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暖的气息。 许芸本是想要打个电话安慰林辰北几句顺便问问之后的事情他该如何处理,自己是否能够帮上一些什么的,却没想到在响了几声沉闷的“嘟嘟”之后,林辰北竟然出乎她意料的将电话挂断了,而许芸再打过去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许芸无力的苦笑一声,把手机随意的扔在床上,不去理会。 许芸身子一斜倾倒在柔软的床上,默默地想着,若非有什么事自己是决计不会打电话给林辰北的,而自己打过去的电话林辰北也必定会接,这似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是不用言语表达但是双方都能理解的一种默契,可是现在呢? 不知过了多久,许芸只觉得脑子里越来越乱,思绪完全被打乱,心底里愈发烦躁,于是又翻身坐起,在床上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刚刚被自己抛弃的手机,双眼安静地凝视着屏幕,最终还是拨通了莫名的电话。 “小六关机了?”电话那头的莫名语气中充满了疑惑,“怎么可能,他刚刚还打电话给我让我下午去他家里的。”许芸闻言心里一惊,精致好看的眉眼随即逐渐拧成凌乱的一团,却又不想让莫名发现自己异样的情绪,借口道:“可能是我拨错电话号码了。” “那你再拨一次试试吧,我还要准备去他家里把我自己的行李收拾回来。”估计莫名是正在计程车上,许芸贴着电话的耳朵能够感受到那一头呼啸的风声。“嗯,知道了,那你忙吧。”许芸很是迅速的挂断了电话,又回到刚刚躺着的姿势,看着白净如雪的天花板发呆。 她脸上满是失落的神色,口中碎碎的念着:“辰北,难道我这个青梅竹马还比不上一个你只认识了几年的莫名么?”许芸翻了一个身,将自己的脸颊深深地埋在鹅绒被里,把一切隔绝在外,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莫名坐在计程车上,车内空气有些闷闷的,散发着之前做过的顾客身上的汗臭味,莫名皱着眉头开窗,仔细回想着刚刚与许芸的通话,每一个字都不遗漏,忽然莫名苦笑一声,抬手将刚刚只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开到最大,急速行驶的车使大量的风奋不顾身的扑进来。 “拨错电话号码了?”莫名凝视着窗外时不时掠过的房屋,自己跟自己说道,“你拨错谁的都不可能会拨错小六的吧?只是为什么小六会不接电话?”想到这,莫名蓦地心口一疼,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自己脆弱不堪的心,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灌进来的微凉的风扬起莫名的发丝,在风中朝着同一个方向不停摇荡,莫名闭上眼睛让自己整个人投入到风中去。其实自己心底里还是会嫉妒林辰北,许芸是那么的喜欢他,虽然林辰北跟自己说过他只不过把许芸当妹妹看待,而自己却又不能将这一事实告知许芸,所以自己对许芸的喜欢就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因了不伤害许芸,这一情感就变成了千年睡莲,再也不能够发出芽来。 不能发芽的情感已经不能被称为“情感”了,它最终只会慢慢地腐烂,化为泥土细小的颗粒,成为不知名的养料。 计程车师傅的一句“到了”将莫名从混乱的思绪之中唤醒,莫名睁开眼睛摸出钱夹付了钱,情绪低落的走进紫苑小区雄伟壮观的大门。紫苑小区向来不允许除住户私家车之外的任何车辆进入,因此面对距离大门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林辰北家,莫名只好低垂着头暴露在阳光之下缓慢地走着。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并不是林辰北,而是胡颖,这倒是另莫名有些吃惊了。许久不见胡颖,莫名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胡颖变老了不少,大抵是林振国的死讯给这个妇人带来了过度的伤痛,莫名不禁有些难过起来。 “伯母,”莫名刻意挑开敏感的话题,抬眼在客厅里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见林辰北的半点影子,“小六呢?”胡颖在莫名开了门进了门的整个过程中什么也没说,仿佛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般,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抬头看了莫名一眼,静静地坐在沙发旁边,继续收拾着堆在茶几上形成一座小型山丘的林振国的遗物。 胡颖仔细地端详着林振国生前用过的每一件物品,大到笔记本电脑,小到电动牙刷,把它们都放进一个方型盒子,盒子旁边放了一卷巨大的胶带,看样子胡颖是准备把这些物什永远的封存起来。听见莫名的问话,胡颖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答道:“在房间里。”仿佛除了茶几上的物什,其他的一切都事不关己。 莫名稍稍察觉到了这空旷房子里气氛的古怪,便不再说话,静静地向着林辰北的房间去了。 林辰北正盘腿坐在床上发着呆,莫名自顾自的走进去,在他对面摆放的椅子上坐下来:“小六,葬礼准备的怎么样了?”林辰北眼神涣散的抬起头来看着莫名,起身将房间的门关上,反手就栓上了门闩,而后坐回到床上,许久才缓缓地开口:“你看见我妈了么?” 莫名点点头,肯定的说道:“看见了。”林辰北把脚放下来,踩在光洁的地板上,语气里是满到要溢出来的哀伤:“你帮我劝劝她吧,我的劝说完全没作用,整个上午她对着茶几上那一堆东西,放进箱子又倒出来,然后再放进箱子再倒出来,还莫名其妙的对我发脾气,连电话都不许我接,我是真的怕她会因此精神崩溃。” 林辰北双手抱着头,无助的情绪自每一个身体细胞散发出来,莫名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林辰北因内心的恐惧而耸起来的肩膀:“没事的,相信我。”林辰北抬头看见莫名坚毅的眼神,忽地心就安了下来,用力握住莫名的手,感受到的是无尽的能量。 前夜 - 秋殇 - 慕娅 林辰北让我明天同去参加他父亲的追悼会,理由是让父亲“见一见”他儿子的第一个女朋友。 参加像追悼会如此正式的场合,还是林月琴死后的第一次。 我睡在床上,隐隐约约还能记得林月琴死的时候,姐姐李静妤在病床之前哭的梨花带雨,而我只是一脸厌恶,表情木然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心底发出阵阵冷笑。 那时在我稚嫩的思维里,林月琴得的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病,也就是所谓的“性病”,天知道她到底搞了多少个男人,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本来这也不是没救的病,只是林月琴大概很是舍不得她那些肮脏的钱大把大把往医院这个无底洞里扔,于是就自己一个人暗地里拖着,等到实在拖不住了,才被李静妤催促着往医院去了。 拖的时间过长,检查的结果固然是给了林月琴一个晴天霹雳,林月琴悄悄地把写着病情的那张化验单子塞进紧身裤的小口袋,转身镇定地告诉李静妤她只不过是一般的胃溃疡,稍微住几天院就没事了,而后自己安静地朝病房去了。 事情的真相是在我放学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李静妤拉去医院陪着林月琴的时候暴露的。林月琴正睡着午觉,面朝着墙壁向里面躺着,没有盖被单,姣好的身材展露在空气中,我在床边坐下来,将书包搁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面对着林月琴的背脊。 李静妤提着壶灌热水去了,留我一人百无聊赖的呆在充满苏打水气味的病房,我注意到自己的鞋带松开了,于是低下头去系,再抬起头来时就瞄见了塞在林月琴小口袋里的字条。 当时正在读高一的我对什么事物都满含着叛逆心理和好奇心理,我对着半藏在林月琴口袋里的字条看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它抽出来。 细长的指甲捏住字条露出来的部分,林月琴原本是不允许我留指甲的,我用很剧烈的反抗向她宣战,使她无可奈何,什么都由我去了。林月琴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把我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立刻反射性的收了回来,而林月琴仅仅只是翻了个身,仍处于沉睡状态,她的翻身恰好使字条停留在我的面前,我收回来的手又伸了出去,稍一用力字条就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我小巧的手心了。 我看了一眼林月琴,确定她不会在短时间之内醒过来之后就满心兴奋的跑到卫生间将门反锁,然后坐在马桶盖上心安理得的打开了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的那张字条。皱巴巴的字条被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的字迹由于揉搓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了,但还算是清晰的,我打开卫生间暗黄的灯,终于看清楚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化验单,上面那两个字明晃晃的,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收好了脸上震惊的表情,表现得宠辱不惊。李静妤已经回来了,从壶里倒出滚烫的冒着丝丝热气的水来放在桌上摊凉了给林月琴吃药,林月琴也已经醒了,单手将我的书包提起来毫不在乎的扔在地上,让出椅子给李静妤坐。我走过去拾起被她扔在地上的书包,把它重新背在肩上,不顾林月琴的骂骂咧咧拉着李静妤出了病房那扇不隔音的木门。 三步一回头地看着,走到一个看不见林月琴病房的拐角,我这才放开拉着的李静妤的手。“怎么了?”李静妤显得很是疑惑,看着面前站着的我。“姐姐,”我吸了吸鼻子,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刚刚从林月琴那里“偷”来的字条,塞进李静妤手里,“你看看这个。” 李静妤皱着眉头接过,我从她的表情里可以判断,她以为我给她看的是我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而当她打开字条并准确无误的看见上面的字的时候,她的表情忽地一变,眼泪“唰”的一声就爬了满脸。 李静妤悄无声息地流了好一会儿眼泪,我递了一张纸巾过去让她擦了擦,她这才慢慢地止住:“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在她口袋里,她睡着的时候我拿出来的。”我看见李静妤布满泪痕的脸颊,不免有些心疼,将实情一点儿不漏的道出来。 细细想来,自从我发现林月琴跟许文滔搞在一起之后,甚至连“林月琴”这个名字都开始厌恶起来,跟她说话都是直说,没有称谓,而跟李静妤谈起她的时候都是直称为“她”。 李静妤沉吟了一会,恢复正常的神态,又开口道:“你待会把这张字条放回原处吧,免得妈起疑心。”我点点头,从李静妤手里接过字条,放回口袋,随着李静妤走回病房。一把推开病房的门,迎接我的果然就是林月琴的破口大骂,这早已在我意料之中了。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不敢告诉我所以就告诉你姐啊?”林月琴坐在床上,神采奕奕的骂着,一点都不像得病的人,“你说我赚钱供你读书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学校惹事的么?你个死丫头!”她伸长了指甲想要戳我的额头,我急急忙忙地躲在李静妤身后,在这样的时候,李静妤就是我永恒的保护伞。 “妈,”李静妤把林月琴举起的手压下去,语气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许多,“陌陌什么事也没惹,您别多心了,好好养病。”林月琴不解气,又接着骂了几句,这才罢休。 手机铃声响起,将我从回忆里拉回来,抬眼瞄了一下来电显示,又是一个没有被我储存的号码,我正犹豫要不要接时,脑中忽地闪过林辰北那暴露在大雨中无助的神情,我害怕那样的场景再一次出现,于是果断地摁下了接听键。 “陌陌,”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带着别样的嘶哑,不像是它主人原本就有的,倒像是某种外力阻碍造成的,“回来好不好?”这一句话如雷贯耳,不用任何费力的思索我也能猜到电话那一头是谁了,我平缓了一下心绪,镇定地说道:“我已经是林辰北的女朋友了,许森你能不能不要再那么幼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知道么?” 我镇定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电话狠命地挂断了,生怕许森察觉到我哪怕是一丁点的慌乱,抬手删掉刚刚那个号码,我不知道许森是如何得知我的号码的,也不想花费脑细胞去思考这个问题,我努力地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特地跟学校请了假,起身准备明天参加追悼会要用的物什去了。 吊唁 - 秋殇 - 慕娅 天色灰茫茫的,大朵大朵的乌云密集在半空中,黑压压的一大片,显得很是瘆人,不知是不是特地为了祭奠伤痛的事情而如此,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就连偶尔掠过天空出去找食的鸟儿的叫声也变成了悲戚戚的哀鸣。 追悼会如期举行,我向姐姐借了一套纯黑的衣服,表情肃穆神色庄重地坐上林辰北那辆接我而来的车,不是他那辆亮眼的跑车,而是一辆与天空同色的灰黑小汽车。自然我是不敢跟李静妤说我是去参加林辰北的父亲的追悼会,只是借口说一个很好的朋友的父亲去世了,李静妤这才半信半疑的将手里拿着的衣服递给我,嘱咐我早去早回。 坐在车上林辰北什么也没有说,我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仍是沉浸在悲伤之中,许是今天追悼会的气氛又感染了他哀痛的心绪,他和我同坐在后座,前面开车的是以前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可以猜测那应该是他家的司机,司机也穿着黑色的衣服,更增添了悲伤的气氛。 我将手覆盖在林辰北那置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之上,力量合适的轻轻握了一握,林辰北很快感觉到我的心思,抬眼望前方不远处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司机训练有素的将后视镜转开到另一个方向,林辰北望见那一方小小的后视镜看不到后座的境况之后才缓缓把一直看向窗外的头转向我。 “不用担心我,”林辰北回握着我的手,而后轻轻地将我的手放回原处,他的手有些冰凉,像似融非融的冰,但他的眼神却是热的,像似燃非燃的火,“倒是你自己,连头发都没有绑起来。”说罢还顺势抓着我的头发扯了一扯。 我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由于动作不熟练,一使劲衣服上的扣子就把我的头发勾掉了,而此时林辰北已经等在门口,来不及再仔细收拾,只好一把把掉在地上的皮筋捡起来攥在手心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我忘了。”我随手抓起一绺披散在肩上的长发,心底里开始焦急起来,眉毛纠成一团,这个样子是肯定不合适的,但坐在车上到哪里去找梳子呢? 我一脸无辜和着急的看着林辰北,正要开口问他怎么办的时候,林辰北用双手扶住我的肩,将我整个人转向另一边,声音极轻:“我给你绑。”我吃了一惊转过头来,长发柔柔的自他指尖滑落,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怎么会?”林辰北淡淡的笑了一笑,再次将我转过去,略一思索道:“这个无可奉告。” 我对林辰北的回答很不满意,但林辰北不想说那就意味着再怎么问下去也是多余的,我便只好作罢,悻悻地安分坐着,任由林辰北拨弄我的长发。 我的家距离此行的目的地是有不算近的一段距离的,足够他将我散乱的发丝绑成规整的形状。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林辰北微凉的手指轻划过我的头皮,捉起头发在手中拢成束,稍稍卷了一卷,而后接过我递过去的皮筋,替我简单的盘了发,小小的改变就让我从散漫变得庄重起来。 下到车来展露在眼前的一幢不高的建筑物,粉刷精致,能够看出肃穆的气氛,正门上方用黑色字体印着的“殡仪馆”三个字在灰黑的天色下诡异不堪,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亡灵的怨念。林辰北没有走向正门,而是领着我从一扇厚实的侧门进去,进到一个放着许多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花圈的房间,花圈安静地立在那里,死死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活物,好似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这样的气氛使我略微感到恐惧起来,手臂上鸡皮疙瘩配合的不断冒出来,我只好一直紧紧地跟在林辰北身后,远远地躲开那些花圈,这才敢细细打量这个房间。房间的一边放着成山的花圈,另一边却留出较大的一块空地来,摆着简单的桌椅,桌上摆着简单的茶具和纸巾,大概是提供给陪行家属做准备工作的地方。 房间一览无余,我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了早就坐在椅子上的妇人。妇人中等年纪,穿着得体的纯黑衣服,青丝夹杂着白雪在脑后盘成好看的发髻,上面插了一根细细的素色发钗,在房间微弱的灯光下闪烁,下面露出一截仍是白皙的脖颈,空荡荡的,有一道浅浅的印痕,明显是将之前长久戴着的珠宝卸了下来。妇人背对着我,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偶尔能听见清水滑过喉咙的轻响。 林辰北示意我站在一旁,自己则朝着妇人走去,在她身旁站定,声音轻到仿佛是害怕打碎了珍贵的玻璃装饰品:“妈,我回来了。”胡颖隐约记得林辰北出门之前跟自己说的是他要去接他的女朋友,于是听到林辰北声音之后便皱了皱眉头,放下手里的杯子缓缓转过身来。 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一束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仿若要把我看穿,我稍稍吸一口气,记起林辰北在下车之前向我交代的话,于是露出一个跟周遭气氛很搭对的淡淡笑容:“伯母,我叫林陌。” 胡颖朝着我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我的笑容比较满意,而后就把她那打量的目光收了回去,转过去对着林辰北说道:“你去门口迎接吧,待会就该开始有人来了。”“那她呢?”林辰北指一指一直站在他斜后方的我,表情很是为难的看着胡颖,“总不能让她一直在这站着吧?她对这也不熟。”胡颖不再看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清水大抵已经到达胃部了,胡颖低下头去,像是不经意地说道:“让她跟你一起去吧。” 林辰北对这个问题会得到如何的答案似乎胸有成竹,简单的拜别了胡颖,拉过呆站着的我往与来时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足足拐了好几个弯才出到正门,面对着那条并不宽敞的马路站着,表情严肃而认真地站着,迎接即将到来的不知名的吊唁者。 棂惧 - 秋殇 - 慕娅 路是笔直的路,并不宽敞,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缩成瘦小的一个长条,周围极少有建筑物出现,空荡荡的,上面压着灰黑的天幕,和远处模糊的地平线连成难舍难分的一体,路边的草地枯黄了许多,在微风中瑟瑟摇曳,无比凄凉。 汽车的轰鸣划破风的咆哮,一辆银灰色的汽车自模糊的地平线驶来,破开天际与地面的界线,从一个黑乎乎的小点渐变成具体的事物,流线的车型清晰地进入到视线之内,很快就在林辰北面前停了下来,轰鸣声随之戛然而止。 “小北,要节哀。”车上首先下来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的扣子几乎要因为凸出的肚子而崩开。一看见林辰北,他的脸上就显现出很是悲伤的表情,走上前来抬高了手象征性的拍了拍林辰北的肩膀,而后摇了摇头,转身向大门里面走去。林辰北点点头,我躲在林辰北身后,死死地盯着自我面前走过的这个男人,他没有看见我,而我却认出了他,许文滔。 中年男人走下车后,随之下车的是与我年龄相仿的女生,似曾相识的模样,我眯着眼睛看着她优雅地降落在地面上,忽地记起来我曾经在校门口冒失的撞翻过她手中提着的精致手提包,不免又想起她剧变的情绪来,更是往林辰北身后躲去。 女生被一袭黑色长裙裹住,将美妙的身段展露无疑,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眉眼中含着悲伤,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走到林辰北面前。“辰北,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女生声音有些颤抖,一只手攥住林辰北的衣袖,瞬间就在眼眸中挤出泪水来,扑簌簌顺着面颊滑落,弄花了精心描摹的眼影。 林辰北没有甩开,任由她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袖,用自己另一只空闲的手在口袋里抽出纸巾递到女生手里:“小芸,我没事的。”许芸接过纸巾,仔细地在自己面颊上蘸了一蘸,让眼泪被充分吸干,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用朦胧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林辰北,却一不小心看见了一直躲在林辰北身后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的我。 “原来她就是许芸,”脑中凌乱的细节拼凑起来,像小时候玩过的旧拼图,一块一块卡在一起,变出一个完整的图形,“就是林辰北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吧?”我在心底里默默地想着,不知为什么,我对眼前这个精致的女生没有任何好感,默默冷笑一声,但是我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一如既往的淡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能够很自如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宠辱不惊。 许芸原本我见犹怜的神色早已不复存在,收起了眼泪,眼神在抓住我的那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由绵绵雨丝化作千万根绣花针刺穿我的心脏,从每一个细小的孔中流出红色的液体。“她是?”许芸往侧边走了一步,将自己完全展露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居高临下的姿态,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着装平凡的我,嘴里却是在和林辰北交谈。 林辰北没有注意到许芸犀利若剑的眼神,却忽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向除了母亲之外的任何人公布自己和林陌之间的关系,于是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搔搔头发走到我身边,伸出长长的手臂绕过我的脖子搭在我的肩上,用力把我往他的方向扯了一扯,语调淡然的对着略显震惊的许芸缓缓开口道:“我女朋友,林陌。” 我示意性的笑笑,朝着脸色愈发难看的许芸微微点了点头,清晰地感觉到了面前许芸想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目光,抿抿嘴后用自己的手将林辰北的手甩开,皱起眉头:“注意一下场合好吧?” 林辰北扁扁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悻悻地把手收回来,臂上绑着的黑纱因他的大动作而松垮耷拉下来,我白了他一眼,忽然之间就产生了恶毒的想法,不顾许芸那充满杀气的眼神,故意转过身去细心地把林辰北的黑纱重新整理好,最后在被许芸抓过的袖口使劲拍了拍这才作罢。 在我能够明显地感到周围的温度在无形之中不断升高的时候,林辰北仍是保持着之前一贯的表情,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林辰北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我不禁在心里骂道,无论如何我也是能够看出许芸是喜欢林辰北的,与我不同,我是浅浅的,而她是深刻的喜欢。 这就让我有些看不懂林辰北了,他是真的看不出来亦或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无从得知,一切只能依靠自己的猜测,脑子里面一团糟,都是许芸尖锐的目光,每一寸皮肤都仿佛暴露在烈日狂风之下,针扎般难受。 时间不过是历经了几个微弱的一秒,却像是度过了几个光年那样久远,一点一点将我原先那小小的恶毒消磨殆尽,面前着装得体气质出众的许芸使那个卑微的我又开始冒出头来,将嚣张的我压进泥土里,不知道下一处光明会降落在何方,让它重见天日。 林辰北将收回来的手插进口袋里,看见之前送许芸来的汽车已经远走,而面前站着的许芸半天不说话,便有话没话的随口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疑惑:“怎么,阿森没跟你一起来?” 林辰北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使许芸原本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神情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由阴转晴,面颊上带了似笑非笑的意味:“许森最近情绪不稳定,所以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前女友的原因。” 许森。前女友。 许芸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变成最恶毒的诅咒,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很快就感受不到我心脏的跳动,呼吸急促起来,整个身体好像不再是属于我的了,周围的景物都不复存在,世界只剩我孤独一人,一束聚光灯自头顶打下来,除我之外都是黑暗,恐惧、害怕、孤独统统包围上来,另我窒息。 仅剩的理智提醒我,许芸口中的许森并不一定是我所认为的那个许森,我的心渐渐有所缓和,呼吸也稍稍放缓,可许芸的再次开口在我缓和过来的那一刻狠狠地将我推向万劫不复。 “他的情绪自那次仓库事件之后就一直没怎么缓过来呢!” 心悸 - 秋殇 - 慕娅 淡色的眼影在灰黑的天幕之下忽隐忽现,藏着无形的杀气,剥皮蚀骨的冲动被压抑,暗含在不住流动的眼波里,温柔覆盖在上面,只有历经卑微穿破一切伪装的眼神才能看透那一层面具,把它撕下来,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的情绪自那次仓库事件之后就一直没怎么缓过来呢!” 许芸放慢了语速,让字体很小心地一个一个蹦出来,双手依旧交叉搭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伴着微弱的冷笑,看着我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无力。“难道给辰北的照片没有起到作用?”许芸眉眼纠缠成混乱的模样,嘴上镇定但心里却是慌乱不堪的。 我低下头去,毫无意义地看着许芸鞋尖上沾染的一小撮灰尘发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发堵,一堆事物结在一起,毫无头绪,只能让它愈发放肆,最后占领整个空间。 “辰北,”许芸仔细斟酌了自己的话语,将一不小心散落的发丝挽上发髻,“上次给你的照片,你看了么?”“什么照片?”林辰北显得很是疑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就是上次我去你家时候给你的那个信封。”许芸无视我的存在,用身体将林辰北和我隔开,给我一个妖媚的背影。“唔,我还没看。”林辰北略一思索,之前那个信封应该是被自己放在茶几上的,后来应该是被莫名收拾到抽屉里去了吧。 许芸在得知答案之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辰北抢了先。“好好照顾你弟弟吧。”林辰北细心地嘱咐道,眼神飘渺着看向原处遥遥而来的下一辆车,站定了自己的身体。许芸点点头,理解到林辰北的意思是让她先进到里面去,便抬脚转过身,眼睛斜斜的自我身上扫过,不经意间瞥见我脑后简单的发髻,脸上的神色更加郁结,恐怕早已在心底里将我凌迟了千万遍。 她看见林辰北没有注意到这一边,便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身体微微靠近我轻声说道:“林陌,你等着吧。”随后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声渐行渐远。 “许芸居然是许森的姐姐,”我不顾许芸的话语,只是在心底里默默地想着,世界怎么那么小,一阵酸楚不知从哪里泛上来,细碎的回忆泡沫鼓胀了整个心房,是几近炸裂的疼痛,“这么一来我刚刚感觉到的恨意就更有理由了,原来如此。” 忽地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带着别样的嘶哑,不像是它主人原本就有的,倒像是某种外力阻碍造成的,照许芸字里行间的意思来说,许森该是哭了吧,而我又做了些什么?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思维被抽离身体,不知飘向哪儿去,罪恶感油然而生,甚至连汽车的轰鸣逐渐接近都没有察觉到。 “怎么了?”林辰北许是看见了我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安的问道。我缓过来一些,向他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事,而后将林辰北的身体转过去对着即将停下来的汽车:“有车来了。”林辰北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苏伯伯。”林辰北上前两步,对着从停在眼前的汽车上缓缓走下的中年男人尊敬的叫道,微微鞠了个躬。被他称为“苏伯伯”的中年男人脸色肃穆,几乎与天色融为一体,眼神坚毅,看得出是历经世事的老手,头发略显稀疏,却梳理的一丝不苟,明显对这追悼会是很重视的。 中年男人步履稳重地走下车,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新西装,使它显得更加庄重,他往林辰北所在的方向行进,也像刚刚许文滔那般在林辰北肩上拍了拍,最后把手停留在林辰北肩上,一脸沉痛的神色语重心长的说:“小北啊,以后林家的重担就要落在这肩上了。” 闻言,林辰北的神情愈发严肃起来,抿着嘴低下了头,也许林振国的产业对于一个正处于大二的学生来说是有些过于庞大,尽管他已经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分发到各个股东手中,自己只是掌握其中一部分,但这一部分足以使他在董事会上持有绝对的发言权,真正该担心的是,林辰北是否有如他父亲那般的能力将公司继续接管下去。 中年男人看见林辰北低下头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把手收回来,立在原地,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林辰北沉吟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头来开口说话,大抵是想要移开之前的话题:“苏伯伯,苏木呢?”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大手一挥指向自己的身后,语调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后面呢,非要带他女朋友一起来,这里又不是玩的地方!”而后将手一甩,挪步朝里走去,瞧见立在林辰北身后的我,虽不明身份,但也是示意性的点了点头,得到我的回应之后才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林辰北似乎熟知中年男人的脾性,也不劝说,只是任由他自己走进去了。“刚刚那位是?”我忍不住好奇心,该是因为中年男人给人以亲切的感觉,使我找到了父亲的感觉。“苏木的父亲,苏正林,跟我父亲在生意上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交情也挺好的。”林辰北故作轻松的说道,但即便是我也心知肚明,他是被刚刚苏正林那番话戳中了痛处。 苏木的车逐渐停下来,他先下车与林辰北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而后从驾驶座围着汽车绕到副驾驶座,将坐在副驾驶座上隐隐绰绰的人影迎了下来,然而在那人影进入我眼帘的那一刻,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却再一次失去了节奏。 落在苏木臂弯里的,正是我最亲爱的姐姐――李静妤。 就在今天早晨,我还信誓旦旦的跟李静妤说,一个很好的朋友的父亲去世了,可现在它着实变成了一个弥天大谎,沉沉的压在我心头,小小的罪恶感冒出来,我吸了吸鼻子,使劲往林辰北身后躲了躲。 李静妤在看见我那一瞬间也是一震,但在看见我躲避的姿势之后便很快明白了我的意图,她随着苏木走上前来,在林辰北面前站定。“我女朋友,李静妤。”苏木痞痞的样子向林辰北挑挑眉,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李静妤。林辰北半开玩笑的喊了一声“嫂子”,倒是让李静妤不好意思起来,面色有些绯红的浅笑着。 苏木眼尖的瞄见了我,眼睛一亮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跟林辰北这个家伙成了?”眼见自己被苏木问及,我抬眼看了看李静妤,抓着林辰北的衣襟脸色难看的点点头。李静妤眼神一跳,装作不认识我一般什么也没有说,朝着里面去了。 望着李静妤的背影,我的心沉下来,沉到幽深的地底,天色越来越暗,暴风雨就要来了。 不安 - 秋殇 - 慕娅 原本是安静的路段,却在这个时候变得喧嚣不堪,陆陆续续自天际而来的车辆在窄窄的马路对面的草地上停泊,挤成狭小的空隙,雨前的狂风从缝隙间急急穿过,叫声尖锐凄惨,宛如哀乐。 一切都按照程序进行,我不习惯于看哭哭啼啼的场面,于是随意编了个借口脱出身来,不参与那些繁琐的环节,出了这让人心里压抑的地方,让肆虐的风侵蚀我那经受了过多打击的心,让我稍稍忘却疼痛与不安。 只不过走了几步,拐过一个拐角,面前就忽然多出一只手来,一用力把我拉入背风的角落,使我吃了一惊,险些失声尖叫出来。耳边一声温柔细软的“嘘”让我的声音没有如愿以偿的发出来,待我站定仔细看时,才发现拉着我的衣袖的,是李静妤。 “你跟林辰北是怎么回事?”李静妤面带愠色,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理亏的低下头去,掰着自己的指甲,不敢说话。李静妤看见我这副模样,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绵软起来:“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我咬咬下嘴唇,偷偷地瞄了李静妤一眼,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是来参加林辰北父亲的追悼会的。”答案与李静妤的问题几乎是风马牛不相及,李静妤的眼睫毛上下翻动,就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交了男朋友都不告诉我的?”李静妤含着失望地侧过身去,靠在笔直的墙壁上,任由呼啸的风卷起她的发,在风中飘零。“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握住李静妤的手,黑色的衣服裹在她原本瘦削的身上使她看起来更加瘦弱不堪,“我是怕你担心。” 李静妤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脸色逐渐缓和:“他对你怎么样?”这个问题倒真是难住了我,我眯着眼睛,眼神流向远方更远的地方,林辰北的模样在脑海里不断浮现,闪瞬即逝,我收回眼神,许久才答道:“挺好的。” 李静妤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牙齿泛着洁白的光,用她细嫩的手指在我鼻尖上温柔的刮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有人替我管着你也不错。”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忽地眼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是明媚的银光,仔细看时才发现那光是从李静妤手指上发出来的。 我捉住李静妤的手,捏着那只戴着银环的手指:“这个是?”李静妤就像是被老师发现了小秘密的学生那般,反射性的把自己的手指自我手中抽回来,藏到自己身后:“没什么。”可惜李静妤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她惊慌的表情将一切都写在脸上。 “我记得那个手指是代表热恋的。”我故意说出这一句话来,一边观察着李静妤的反应,果不其然李静妤愣了一下,乖乖地就又把手拿了出来,用另一只手捂住那个银环,含着微微的笑意细细地摩挲。 “姐姐你还不是一样,”即使是背风的角落,但偶尔逃跑的风吹的我有些凉意了,我不禁向墙壁靠近了一些,企图让它挡住所有风霜雨雪,“你交了男朋友不也是没有告诉我么?”李静妤自知理亏,不由自主地整理着自己的被风吹出褶皱的衣襟,眼中飘过了什么,撇开我的问题突然反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苏木的?” 我的脑中很快就现出第一次去学校时发生的事件,想到自己当时对林辰北做出的莫名其妙的的举动,不禁哑然失笑,无意间就学着林辰北的口气说道:“这个嘛,各种渠道就认识了。”话一出口自己却觉得别扭起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林辰北潜移默化了。 李静妤闻言笑意更浓了,仿佛盛绽的花朵,艳丽而不失淡雅,我便又补充道:“苏木是我学长,人很好的。”又一阵风吹过来,我的胳膊上鸡皮疙瘩不断凸起,虽说穿着的是长袖,可风还是不住地从纤维与纤维之间的缝隙灌进来,触摸我的皮肤,冰冰凉凉的。 李静妤终是察觉到了我的凉意,拉着我重新拐过拐角往里走去:“从小到大你就怕冷,都不知道多穿一些。”李静妤的手握着我的手,瞬间我就觉得无比温暖,细细的雨丝夹杂在风里打在我脸上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鞋带偏偏在这个时候被自己踩住了较长的那一端,险些摔倒,幸而李静妤拉住了我,待我低头看时,鞋带已经变换成死结,失去了整齐的样式,外面的风雨逐渐加大起来,我只好让李静妤先进去,自己则蹲在墙根试图把乱成一团的鞋带解开。 外面的光线由于乌云压顶而渐渐暗下来,在我专心致志解着乱糟糟的鞋带的时候,却还是明显地感受到了面前光线的明暗变化,一双在及踝长裙之下若隐若现的高跟鞋以极美的姿态立在我眼前,尖尖的鞋头正对着我,露出的涂着黑色指甲油的脚趾狂野魅惑。 我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鞋尖慢慢地往上看,薄纱似的黑裙掩映住线条柔和的美腿,恰到好处的收腰提升了主人公的气质,细细的肩带纠缠在肩胛之上,我看见了许芸傲气逼人的脸。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俯视着抬眼看她的我,轻启朱唇吐出几个简单的字眼:“你对辰北做了些什么,他怎么会答应让你做他女朋友?”我不禁冷笑一声,放弃解鞋带,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不经意间沾到的灰尘:“是他要我做他女朋友的。” 许芸的表情明显一惊,但很快就又镇定下来,微微调整了语气:“怎么可能,辰北从来不会主动去追女生的。”确实在许芸的印象里,包括她自己在内,追林辰北的女生数不胜数,可她从没见过林辰北主动对哪个女生很是殷勤的模样,一直都是淡淡的,因此许芸一直都是致力于将林辰北身边的女生用各种手段撇开,而不用担心林辰北会对哪个女生上心。 我闻言眉头一皱,心里默默地笑,原来林辰北并不是之前我想象中那个花花公子,但我的脸上仍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静静地欣赏着许芸面部表情的变化:“他没跟我说过这个。”“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是胜利了,”许芸嘴角微咧,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色指甲,仿若不经意地说着,“许森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心头一震,刚提起不久的心又不知沉到哪里去,许森的名字回荡在耳膜里,久久不能散去。 第42章风乱 - 秋殇 - 慕娅 第43章潸傕 - 秋殇 - 慕娅 风刮动着裂了缝的玻璃窗,哗啦哗啦的响,林月琴面含愠色的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小心翼翼的抚着圆鼓的肚子,眼里满是愤怒的看着面前站着的李杰,缓缓从嘴里呼出一口气。 “孩子就要出世了,你这样让孩子怎么办?”林月琴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显得很是成熟,一副饱经风霜的意味,读高中的时候偏偏爱上这么一个男人,抛弃了学业,抛弃了家庭,一心一意跟着他,到头来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得到。 林月琴本就不喜欢读书的,但家里几个孩子中她是最小的,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已经辍学外出工作了,父母把对学子成材的期望统统压在她肩上,硬是把她塞进了学校,反叛精神让小小年纪的她偏要逆着父母的意愿行事,偶然的机会使她跟着几个与社会上人员有来往的朋友出去玩,便遇到了李杰。 那时的李杰早已不在读书了,碰见林月琴的那一天,他正在桌球馆里跟几个朋友切磋,光着上身,露出小麦色的健康肤色,牛仔裤挂在腰上,松松垮垮的却很有男人的感觉,耳朵上银色的十字架在桌球馆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浅浅的光,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一颗尖尖的虎牙,很快捕获了林月琴的视线。 “我也不知道我会输啊,”李杰五官挤在一块,搔搔他那短短的头发,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来,跷起二郎腿,一抖一抖的晃着,抬眼在厅子里环视一圈,“那一把我要是赢了的话我们就可以换一套房子住了,不用呆在这破地方。” “你还敢说?预产期都接近了,你说怎么办吧!”林月琴将手重重的放在桌上,桌上放着茶水随动作一震,洒在了桌面上,顺着木头的纹路一点一滴砸在了地面上。“我去借钱行不行?激动个屁啊,不会让你死在产房的。”李杰跷着的二郎腿换了一只脚,拿过桌上剩下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白了林月琴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借钱?”林月琴冷笑一声,向后一靠贴在靠背上,“借来的钱还没到我手上就被你赌光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我能不激动么?有种你来生孩子试试,看你没钱没有哪个医院会理你!”“怎么说话的你?”李杰抬手将桌上堆放的物品一口气扫到地面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我是败家子我也不是败你家的钱,钱是我自己赚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吗?没有我赚钱给你的话你拿什么生活?” “合着我跟你那么久你的钱还只是你自己的?”林月琴从鼻子里闷哼一声,不甘示弱的拿起刚刚自己喝过水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静妤都三岁了,这就说明我已经三年没有回自己的家了,一直跟着你住在这破破烂烂的房子里,房租、水费、电费都是我打短工才凑够钱交的,你有钱早就拿去赌了,给我的那点钱能干什么?” “哟,你还把自己变伟大了?”李杰站起身来,随意地提了提裤tou,裤tou虽然绑着皮带,但由于李杰的瘦因此还是显得松松垮垮,他这动作把痞子样完全暴露出来,“我又没叫你跟着我,明明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还反咬一口,要不要脸?你这女人是疯了吧?” 林月琴挺着硕大的肚子,艰难的从沙发上站起身,表情激动不堪,顺手扯起旁边的坐垫朝着李杰丑恶的嘴脸扔过去,嘴里不断的骂骂咧咧:“我不要脸?是,我是不要脸,我是疯了,不然我怎么会跟了你这个王八蛋,过这样的苦日子?” “你可以不过啊,我可没有逼你过。”李杰伸手准确地接过林月琴扔过来的坐垫,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口袋里抽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来,在桌上熟练地磕了一磕弹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打火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将它点燃,烟雾逐渐在稀薄的空气中开始弥漫。 林月琴想到医生嘱咐的孕妇吸二手烟对婴儿有害,加之原本就已经是气急败坏了,便狰狞着面色冲上前去,双手撕扯着李杰的衣衫,想要把李杰手里夹着的烟抢过来灭掉,身边的东西被撞得稀里哗啦的响,统统掉在地上,一片狼藉,但林月琴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反而在混乱之中一不留神被那烟头烫在了手臂上,留下一个红通通的印痕。 林月琴因手上的疼痛而一声尖叫,抬手狠狠地给你李杰一个响亮的耳光,随后被李杰一推重新跌坐在沙发上,她再没有力气起来了,只好捂着那个红通通的印痕口里不住地抽气,脸色渐渐趋向苍白,嘴唇的血色也慢慢地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牙齿咬在上面的月牙形模样。 “你这女人真是疯了!”李杰抚着自己脸上的五指印,一把把手上的烟头扔在地上,在上面碾了一下使它熄灭,抬脚向门外走去。“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跟你离婚!”林月琴使出最后一丝气力,从玉齿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其实她心里还是存在着那么一丝期望,但李杰的一句“离就离”彻底将她所有的希望破灭。 “李杰你个王八蛋,你别指望我肚子里的孩子会跟你姓,你个杀千刀的!”林月琴的眼泪扑啦扑啦的淌在苍白的脸上,换来的只有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谁知道你肚子里的种是不是我的,说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野种呢!”李杰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进屋内,在狭小的走廊里回音袅袅不绝,在林月琴背上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使她掉进万丈深渊。 “野种?”林月琴苍白的笑着,肚子传来的疼痛使她难受不堪,忽地她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挣扎着看着一直躲在墙角脸上布满泪痕和恐惧的李静妤想要说些什么,口里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消失在自己的眼眸中。 关于换站 - 秋殇 - 慕娅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