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瓮中捉鳖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府的小姐失踪一个月了。 汴京城处处贴满了她的大头寻人海报——猪肠子嘴、凸鱼眼… “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官小姐…” 清晨的府衙门口,一群百姓围在寻人海报前,指指点点。 人群后方,两名俊俏的少年郎却笑得像弯曲了的虾。 其中一位低声说:“你这主意不错。趁他们前脚贴上去,你后脚就寻了一群小乞丐,在画上给你添上几笔。” 另一位奸笑:“要不了多久,汴京城人人都会传公孙家的千金是个丑八怪,那三皇子定会知难而退。” 这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公孙府的千金——公孙薇。 公孙薇过去有个响亮的称号叫做“小霸王”,皆因她从小恃宠而骄,以鞭打仆人为乐,常常气得公孙镜夫妇抓耳挠腮,恨不得废号重练。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公孙薇突然不一样了。 那天她在自家后院不小心落了水,捞上来抢救一番后,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知书达理、孝敬双亲,把两老乐得合不拢嘴。 只有与公孙薇一起长大的好基友宁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十岁进公孙府做家丁兼护卫,因长得眉清目秀,没少被恶霸公孙薇强迫穿女装,美其名曰男人要长得像女人才好看,pua得他怀疑人生。 但自从那天以后,她竟然对他斟茶认错抱大腿求原谅,惊得他再次怀疑人生。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他疑惑:“小姐,你掉的池塘是脱胎换骨池么?” 公孙薇当时矜持一笑,什么也没说—— 她掉水里昏迷的那段时间,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穿越到了一个叫2020的年代,灯红酒绿、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她在这个年代里,竟混得如鱼得水,凭着几分妖艳的姿色,成功吸引了某星探的注意,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混成了一线女明星,叱咤内娱、好不快活。 好景不长,她的噩梦很快到了。 某天,她接到了一部叫做《弃妃之春宵苦短》的垃圾流量剧邀约。 看剧本名字就是个垃圾——她满脸鄙夷,随意翻了翻,准备拒演。再仔细一看里面的人名,顿时呆若木鸡——这剧里面所有的角色名字都来自她穿越前那个朝代。 这剧的女二,名字就叫做公孙薇,仗着父亲官大,恃宠而骄,以鞭打仆人为乐,后来被迫嫁给当朝的三皇子熠王,皇家寂寞,她居然深深爱上了皇子,沦为夺嫡之战中的棋子。 熠王成功入主东宫之后,转头就废了他们家的官职,又一脚踢开了她,转头娶了自己真正暗恋的女神商墨云。 家道中落,一生清廉为官的公孙镜最后吐血而亡,被榨干了利用价值的公孙薇,含恨站上了雁江边,原本只想吹吹风,结果被歹人推入江中,香消玉殒、尸骨无存…… 就这? 公孙薇一目十行看完,跟被雷劈了一样——这固然是因为这剧太雷、梗太老,也是因为自己是个凄惨炮灰,而不是那命好的女主?? 她拿起手机正要打给编剧,强烈要求改写剧本,便见白光剧烈地一闪,室内只余下一部“嘟嘟”忙音中的手机。 公孙薇“嘤咛”一声,悠悠醒转时,竟是躺在了自家后院的草地上。 一大票人围着她转,又是清洗又是喂姜汤,公孙薇表面有些呆愣,脑海中却不停回忆那狗血预言剧本,总结出两件事:恋爱脑、必定死;不孝双亲,必定含恨。 身体是通过剧本穿越回来了,灵魂却已版本升级。 公孙夫妇不久就观察到女儿变了样,长大了懂事了,成天乐得合不拢嘴,连帅气的三皇子来提亲,也想都不想就允了,以为女儿定会欢喜。 公孙薇得知此事犹如晴天霹雳,一想到剧本预言的炮灰下场,撒泼打滚抵死不从,但皇家的提亲怎能说退就退?于是公孙镜嘱咐宁澄把她看好,不许随意外出。 可宁澄早就被公孙薇策反了,帮她乔装打扮,逃出了公孙府。 两人一出府,便执行了退婚大计,首先花银票雇乞丐涂抹寻人启事,丑化自己;顺便编童谣,教给当地孩童传唱:公孙大姐,谁娶谁倒霉;公孙无盐,谁娶谁续弦…… 皇家最是注重名声,正好从根源上断了他们的念想。 ******* 公孙小姐正得意于自己的智慧,冷不防衙门里冲出一队衙役,气势汹汹,“让开让开。” 他们中的几位撕下了寻人启示,破口大骂:“哪个晦气儿子的,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推搡开一旁看热闹的百姓。 公孙薇赶紧低下头,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街尾的一处告示栏,还有个小乞丐正在涂抹她的画! “糟了!”她心中暗呼。 当时她找人雇这群乞丐的时候,嘱咐过这种事情只能悄悄地做,万一被抓现成,那这群江东来的小乞丐恐怕都得遭殃。 江东原本有个宋国,但与祁国争战连年,国力渐不复初;十五年前被灭国,鱼米之乡沦为了焦土,当地居民有不少背井离乡来到汴京城谋生,做着下等人的工作,生活贫瘠,受尽白眼。 这个小乞丐她印象尤其深,叫做小虾儿,江东口音十足,万一被抓了,指不定要受怎样的折磨! 衙役们果然发现了这小乞丐,当即厉喝了一声,齐向他的方向冲去,官靴在地面剐蹭出一片金属声。 公孙薇急推了宁澄一把:“快,一人一边!” 宁澄会意,假装不看路,故意撞上其中一个衙役,惹来破口大骂。 公孙薇趁着衙役们注意力被短暂分散的当口,跑向小虾,一拍他:“快逃!”小虾吓了跳,扭头看到来势汹汹的官兵,还有眼前的公孙薇,大眼睛眨了眨:“哥哥小心。” 小虾跑远了,公孙薇回头对那群官兵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那才是主谋,抓住他!” 公孙薇见大部分官兵都被她引了来,撒腿就跑! 她打小体力过人,运动细胞极其发达,跑几个时辰那都是小case。 但技能点似乎错了……她跑入了一片鱼肠子似的弯弯绕绕的暗巷! 每栋民房都黑漆漆的,关键长得还都一个样,她连着跑了十几个圈,愣是摸不着东南西北。 她傻眼了。 身后的十余个官兵很快赶上来了,扶着墙壁,气喘吁吁,“你跑、你再跑……!” 她从善如流:“这就跑。”又撒丫子跑得飞快。 一圈,又傻眼了。 她跑回了原地,那十来个官兵正好整以暇地抱着大刀,在原地守株待兔。 “原来这真的是个路痴来的。” “大哥撵他来这儿是对的。” 他们“嘿嘿”直笑,撸起袖子,对公孙薇摆出“瓮中捉鳖”的架势。 第二章 初见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前方的官兵们缩小包围圈,朝公孙薇摆起了“瓮中捉鳖”的架势。 公孙薇见状,只好扭头又跑,脚都酸了,背后官靴摩擦的金属声仍是不如影随形。 公孙薇愁得无计可施,瞅着两侧的民宅,寻思不如进去躲躲? 转念一想——万一不幸被抓,罪名除了涂抹告示,还得加个私闯民宅,势必惊动他爹——大理寺卿公孙镜出面捞人,回家后恐怕得挨一顿狠打。 她爹是疼她,但有条铁原则:那就是在家她想怎么作妖都行,却不能在外丢了他的脸。 她年幼时在宫中闯了次祸,她爹便当着众宫女太监的面,现折了柳条儿,狠抽她屁股蛋儿,抽得她晕厥了过去。翌日屁股肿得老高,趴着睡了一个月。 从此公孙大小姐一见到柳条就ptsd,偏生她府中就有两处池塘,一到春天,柳条儿在风中狂舞,像妖孽般对她狂笑:“来呀,互相伤害呀~~”,公孙小姐当即暴躁无比,折起柳丝绦,逮着瞧不顺眼的仆人就追着抽,小霸王的称号由此而来。 咳,好像扯远了。 话说公孙大小姐终于跑不动了,当下把心一横,贼眼一瞄选中一户人家,门扉新漆,顶上伸出三两杏树叶子,料想房子主人多少是个文人雅士,便计较定了。 衙役们追踪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巷子拐弯处…… 公孙薇用力一推面前的门,急吼吼往里迈,“咣当”一下撞上了什么东西,鼻子疼得几乎流下泪。 她捂住鼻子,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原来这人正好开门出来,两人就撞了个正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人衣饰极是简单,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布袍,外头罩着白色披风,芝兰玉树,俊秀无双。 这人用一双山明水净的眼睛平静地打量公孙薇。 公孙薇正准备来个自我介绍,四周又响起了那阵官靴摩擦的无情金属声。 “你要往哪里去,这里是我家! ”说着,这人一把揪住公孙薇的衣领,像提小狗一样,把她已经踏进去了的半个身子,硬生提拎了出来。 听这声音,观这衣着,公孙薇判断这人应该是个教书先生,便扯住他的衣角,用小狗般无辜的眼神:“先生救我——” 这人静静看她片刻,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公孙薇:…… 公孙薇猛然想起自己是男装打扮,看来只有用美色打动对方了。 官兵的追捕已近在眼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凑近先生跟前,模仿江东女性特有的柔美嗓音,外加挤出两滴泪,楚楚可怜地说:“我一界江东弱女子,来汴京的路上银两都被偷光了,肚子饿得不行,这才扮成男装在酒楼里蹭了顿饭。不料被这些官兵逮个正着,请先生救我…..” 至于扮成男装和吃霸王饭,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大bug,她也管不着了,反正没时间想别的理由了。 这人听她说完,“嗯”了一声,公孙薇大喜。 又听“啪嗒”一声,这先生掩上了身后的门,落了锁,抬腿离去。 公孙薇:?? 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吗?公孙薇无语,与这人擦肩而过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平静地说:“跑错了,那里是个死胡同”,指了指侧后方官兵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往回跑,才有路。” 公孙薇停住脚步——得,前面是死胡同,后面又是追兵,我等死罢了。 这时候,眼前忽然一片雪白,原来是身旁那教书先生把她捞了过来,白色披风一挡,淡淡地别过脸,望向后方。 官兵们已经追到了身后,见不是方才那路痴小伙不见了,这里站着的是一位如此俊美无双的男子,不禁愣了愣。 公孙薇缩在这先生的怀中,抬头,见着他露出的侧脸,震惊了,这货的侧颜能拍偶像剧了吧? 为首那衙役与他打声招呼,问:我们正在抓一个贼子,那人长得瘦小,贼眉鼠眼的,你有没有瞧见他? 公孙薇内心os:你才贼眉鼠眼,你全家都贼眉鼠眼。 教书先生随手指了个方向,慢条斯理道:“啊,这个,我确实见着一个人,他往那边去了呢。” 公孙薇心道:……这撒谎水平真是绝了,跟我一样烂。 衙役当然也不傻,瞥见他怀里似乎搂着一个人,便慢慢走了过来,往他的怀里瞅。 先生不动声色,左手沿着公孙大小姐的肩膀,往上攀到她头上的束发冠,一扯,长发如瀑布倾泻下来。 与此同时,官兵已经绕到了他面前,只听他忧伤地说:“这是内子,今日患了极重的风寒,陪她出来瞧瞧大夫。” 公孙薇不知这先生为何突然大发善心救了她,赶紧配合地扯起他宽大的袖子,遮住半张脸,鼻音极重的“唔唔”了两声,装出害羞的样子又躲入了先生的披风里。 衙役们一看,是个女的,听着声音也不大像,便往前头赶去了。 这边厢公孙小姐松了口气,正想答谢眼前这位“恩人”,却见他皱着眉头看自己的袖子,掏出一块方巾,使劲擦了擦。 公孙薇讪讪地:“多谢先生了。” “我不是先生。”这人折起方巾,放回袖子中,转身往官兵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公孙薇在上个世界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人精,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家伙是个清高的主,当下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没办法,谁叫她是个路痴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公孙薇终于望见了巷子出口,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恰好与他并肩而行。 “公孙小姐,前面就是出口了。”这男子忽开口,“就此别过。” 公孙薇一愣,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我——” 话音未落,这名男子已径直往前行了好几步,也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公孙薇喊道。 “韩珏。” 公孙薇立在原地,沉默了一阵,从他的江东口音中,多少也能猜出这名叫韩珏的为何不待见她这位官小姐。 祁国吞灭江东的宋国仅有十余年,几乎每个江东百姓心中都仍存着一个故国梦,那里仍是春种秋收,时和岁丰——这些都被如今的天子,一个叫做祁成皇的人无情地粉碎了。 战争只能征服土地,却无法收服人心。哪怕祁成皇花了足足十年的时间,也没法让两地居民对彼此有一衣带水的认同感。 ******* 公孙薇此刻无暇去想其它,正心系好基友宁澄的下落,离开鱼肠子暗巷便往雁江边赶,她与宁澄约好,两人如果走散便来这里碰头。 初秋的天气像失恋的小姑娘,晴不了片刻,便哭成了梨花带雨的模样。 公孙薇在雨大起来以前,来到一处勾栏躲躲雨,二来听听戏。 她走进这勾栏戏坊,刚撩起布帘,便捏着嗓子喊: “贵客到啦,出来接客。“ 第三章 勾栏戏中戏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走进这勾栏戏坊,刚撩起布帘,便捏着嗓子喊: “贵客到啦,出来接客。“ 马上便有俏生生的声音回她:“侬家来也。” 公孙薇一笑:“桑老板在呢。” 这里是雁江边小有名气的一处勾栏戏坊,桑老板是个女人,来自江东,但与公孙薇这个汴京本地人却极熟,一个爱唱,一个爱听,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薇儿来了?哎哟,怎么淋湿成这个样子,来,姐给你换一身干净的。”桑老板热情地说。 片刻后,公孙薇换了身简朴的荆钗布裙,寻了个堂中位置坐了,左右一看,宁澄还没来,估摸着被什么事耽搁了,但依他机灵的性格,她倒不担心。 “桑姐,今天客人不少呀,还是唱’三戏苍生’么?”公孙薇接过桑姐递来的一盘瓜子,磕了起来。 “当然,你写的这戏很符合客人们的口味。”桑姐笑说。 公孙薇自从在上个世界看到了那剧本,就没睡个好觉,常在睡梦中梦见素未谋面的三皇子祁慕寒。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站在高高的尸堆上,放肆大笑:爱妃你看,这就是朕的江山,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尸堆底下跪着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身影,同样满脸血污,就是她公孙薇;在她不远处还跪着自己的爹娘,以及自己的姑父——大皇子宁王祁晟。 祁慕寒走上前来,一脚踢中他胸口,狞笑着拔出腰间配剑:“就凭你,也想夺走本王的东宫之位?”说罢,剑缓缓刺入宁王胸口,剑尖从另一头冒出,鲜红刺目。 公孙薇尖叫着醒来,满身冷汗,她其实天性厌恶这种夺嫡剧情,看剧本时也对权谋剧情大段跳过,可奈何大皇子祁晟是从小就疼爱自己的姑父,她越想越是不安——她是炮灰,姑父也是炮灰,难不成他们家最后都得折在熠王祁慕寒手上? 于是她写了一出吐槽戏,用这种方式告诫自己远在柰城的姑父。 宁王唱老生,一身的光风霁月、为国为民,却被唱丑角的熠王暗中使绊,屡次陷害,权势被削,从种子选手一路直降到十八线炮灰——当然,以上戏本公孙薇全都使用了化名,这里改动一点,那里挪动几分,春秋笔法、阴阳怪气,让人想对号入座又觉得不像。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种三流水平的吐槽剧在勾栏唱开了以后,居然火了,尤其桑姐所扮演的旦角,那更是唱出了杜鹃泣血、春樱黯落的味道,收获了一票铁杆粉。 满堂的喝彩声把她思绪拉了回来,公孙薇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也跟着喝了声好。 “有什么好的,唱得半死不调,剧也见不得光,三流戏子配三流戏坊,呸!” 满堂群众循声望去,进来了五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当中一人肥胖无比,肉抖得像荷兰种猪,怀里还搂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 公孙薇看过剧本,一看这体型就猜出了是盐商陆苟的儿子——陆虎。 陆苟是个八面玲珑的商人,与当朝户部尚书厮混得熟,私相授受了不知多少油水,家里富得流油,生了个也同样满身是油的儿子陆虎。 且说这陆虎,进了堂来,赶跑最靠近的戏台子的一桌人,大喇喇地往桌旁一坐,把木椅子压得吭吱响,对着台上嗤笑:“老子还当最近卖得红火的三戏苍生是个什么戏码,原来是个不过脑子的,跟你们这些江东来的货色一个样,登不得大雅之堂。” 公孙薇心中大怒:陆虎你个憨憨,这戏本是老子写的,若论京城本土人,你还二环以外呢。 桑姐儿专业,也不理会台下的吐槽,专注于自己的表演,旁边的老生擎出一支长枪,桑姐儿玉手一架:咿呀~~却叫殿下枉费了这番心思,且放我归去也~~ 掩面而泣,眼角留情,把女子的万般无奈唱得声声入耳,台下又是一片叫好声。 陆虎冷笑,望着怀中美人:“美人,你看她唱得怎么样?与你比如何?” 他声音很大,甚至盖过了台上桑姐儿的唱腔,台下的观众们的脑袋滴溜溜地一转,望了过来。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姐姐我给太后寿辰上唱戏褶子的时候,这姐儿恐怕还在江东乞讨呢吧?” 陆虎狂笑,对着台上大喊:“听见没,你这破烂水平,还搁这儿唱呢?你也不看看这雁江边,这十里河堤开店的都是什么水平,你一个茅坑大的戏坊子还想往金子堆里凑?” 低头又对怀中耳语,“美人莫急,待洒家砸了她招牌,把这戏坊子给你弄来,从此以后你就好生在这儿唱戏。” 公孙薇磕着瓜子,冷冷看这荷兰种猪道:“不知这位嫂子,你是在哪一年给太后唱的戏?又是在哪个殿里?”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吃瓜群众们的脑袋又齐溜溜地一转,望向公孙薇。 这戏看起来可比台上的精彩多了,京城八卦、市井奇闻,哪个说出去都能嚼他个三天三夜。 已经有吃瓜群众搬好了小板凳,竖起了耳朵。 陆虎的妞儿听公孙薇这么一呛,不服气了:“自然是五年前太后的春日寿辰,我与众姐妹入宫给太后唱了一出‘龙凤呈祥’,就在清和殿里。” 公孙薇磕着瓜子,几乎笑出声来:“太后寿辰委实在春日,寿辰也委实开在了清和殿,可并没有什么歌舞助兴喲。” 陆虎不屑道:“你怎么知道?” 公孙薇:“因为就在那天,三皇子祁慕寒忽然发了怪病,太医束手无策,皇上与太后心急火燎,最后三皇子勉强挺了过来,那寿宴自是不尽欢,太后只到最后方才露了个脸,皇帝与诸皇子更是没有现身。” 公孙薇想起那一晚她是随父亲公孙镜入的宫,远远坐长阶下方的宴席旁,随百官家属一起打瞌睡,喂了一晚上的蚊子,最后才等来了愁容满面的太后。 公孙薇说完,吃瓜群众“wow”地一声,脑袋瓜又齐溜溜望向了荷兰种猪和他的妞。 第四章 踢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陆虎有点下不来台,哼道:“这么隐秘的事,你咋知道?” 公孙薇“嗐”了一声,笑道:“哪个家里没个番薯藤亲戚在宫里当差呀?再说,我敢造皇家的谣么?” 陆虎一滞,他怀中的妞儿更是尬成了茄瓜脸,讷讷道:“我记错了,不是五年前,应该是在之后……” “之后太后再没有开过寿宴”,公孙薇打断她。 吃瓜群众这时候又把脑袋瓜一溜儿转向了陆虎。陆虎阴沉着脸,捏了捏美人的脸说:“美人,你定是记错了,应该是在更早之前。” 美人摇了摇头:“那更不可能了,之前我还太小,师傅说我还不能出师呢。” 众人倒,这女的倒是个实诚的。 陆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吃瓜群众见公孙薇ko掉了这臭屁王,吃完了瓜,乐呵呵地继续听台上桑姐儿的戏。 陆虎蓦地一拍桌子,轰隆一下拔起了一身肥猪般的气势。 公孙薇嗑瓜子:“你早说是要来砸场子的不就好了,直接点不行吗?” 陆虎哼了一声:“本大爷不是来砸场子,是来踢馆的!” 他转向台上正在唱戏的桑姐儿:“今天老子就跟你斗一斗,谁唱得好,就把这地儿给騰一騰,你看怎么样?可别说我们本地人欺负你江东人!” 桑姐儿停下唱腔:“行,你想怎么比?” 公孙薇有点急了,走到台侧,仰起脸小声说:“姐,咱别中了他计。这输赢谁来定?” 吃瓜群众一看,好家伙,又有瓜吃了,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台下吆喝:“比!比、比!” “那就比谁的呼声高,谁就赢,这样可公平?”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公孙薇循声望去,门口左近的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一个人,面容俊美,一副雍容平和的姿态,却是早前救了自己的那位韩珏。 他悠然地品了一口茶,朝公孙薇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 公孙薇心道:有这么巧吗? 吃瓜群众又交谈开了,“这谁呀,瞅着生面孔,长得可真是俊。” “比这肥仔要俊多了。” 陆虎不屑道:“这么比就这么比,爷瞅你长得像个娘们;行,就听你这个娘们一回,让大家伙决定。” 说罢一撸袖子,捏了兰花指,走上台去,千娇百媚地一笑:“我来唱个’贵妃醉酒’” 众人懵,哄堂大笑,公孙薇也懵了,原来闹这半天,真正要唱的是他自己? 那小美人已经在台下为他摇旗呐喊了,师傅,加油。 公孙薇满头黑线…… 只见这陆虎巨大的身躯轻盈地一扭,瞬间换了一个人,从眉眼到鬓角无不含情,唱腔千回百转,环肥燕瘦,他这身演绎,倒是演出了贵妃醉酒那种酣醉微喘的姿态。 “贵妃醉酒,好!” “有那味儿了有那味儿了。” 公孙薇看呆了,这年头,戏曲行业都卷得那么厉害了吗? 桑姐儿悄悄拉过公孙薇:“这是个行家…..” 话未说完,门口帘子急掀,急匆匆跑进来一人,火急火燎地对桑姐儿说:“姐,不好了,小虾好像发了什么急病,快不行了,姐快去看看他。” 桑姐还没回话,公孙薇一把拉住那人,问:“小虾?是一个大概12岁左右,眼睛很大的孩儿吗?” 那人点点头,公孙薇急了,心想会不会是这小乞丐方才跑得太快了些,惹出了什么急病不成? 桑姐忽回过头来,语带恳求:“薇儿,你也认得小虾?他是从我从江东带来的,有哮喘,身子一向弱,他的药在我这儿,我得去一趟。” 公孙薇忙说:“我替你跑。” 桑姐摇头,眼中有泪:“不行,他每次发病,一定要我在旁边,他谁也不认,谁也不识,只吃我给他带的药。” 她望了台上一眼,陆虎已经渐入佳境,台下一片喝彩。 她一咬牙,豁出去对公孙薇说:“我们戏班子里现在没有其它旦角了,你帮姐这个忙,上去比一比。就算输了也没事,大不了咱再换个场地,给这些祁国人挪地方罢了。” 说完,她不等公孙薇回话,转身就走。 公孙薇愣了一下:“什么……?” 话还没说完,桑姐已经跑上了门口一辆马车,马车四蹄一扬,迅疾绝尘而去。 公孙薇:……. 这都什么跟什么?剧情是这么演的吗? 她有限的脑容量此刻沉得能晃出水来——第一,她也担心小虾的身子;第二,自己没有过真正的舞台表演经验,上个世界学的那都是一些口水歌;第三,这勾栏是桑姐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江东人本就贫瘠,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她眼睛有点发直。 肩膀上被轻轻拍了拍,她转过身来,对上了韩珏那双淡定的眼睛。 “能唱吗?”他问。 总算还有个认识的人在,公孙薇努力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缩了缩头道:“不会。” 韩珏大笑:“我听闻公孙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小霸王,怎么却怕上台表演?” 公孙薇恼道:“你行你上?” 韩珏道:“这唱的可是旦角。” 公孙薇反驳:“你看这台上的唱旦的人,比你还胖,却比你还努力。”她话锋一转,循循善诱道:“你是江东人,桑姐也是江东人,你们不该互相帮助吗?” 韩珏袖起双手:“我偏不上去唱。” 公孙薇眼前的一丝希望之光“啪”的熄灭了。 她想了想,有气无力地问:“对了,你到底怎么猜出我是公孙薇的?” 韩珏悠悠道:“那画虽然被涂抹得一团糟,但是还原一个人的本来面目,本就不难。” 公孙薇:“所以这些寻人启事都是你画的? ” 韩珏笑笑:“你说呢?” 公孙薇:“嘿,你真不赖,看来我爹是付了大价钱请的你。” 韩珏有几分自得:“你父亲托了下人,又拿了你一幅小时候的画像,寻了我这个小有名气的画师,让我想像着画。在下虽学艺未精,这几十幅画倒还是模拟出了姑娘真正的样子。” 你怕是没见过照相机,公孙薇心中吐槽。 台上,陆虎已经唱完了,朝台下观众抛了个媚眼,满堂喝彩不断。他得意洋洋地望向公孙薇,递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第五章 贫瘠之地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了公孙薇,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站上了台,全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好,余光瞥见台下的韩珏,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她做着口型:尽力就行。 她只好眼睛一闭,唱了一句: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醉在君王怀,梦回大唐…… 真的是老脸都丢光了!公孙薇尴尬得脚趾抠地,边在心中碎碎念:玉刚哥,真对不起了。 一曲唱了,鸦雀无声,满场观众嘴巴像豌豆射手的“O”字。 片刻后,陆虎带头发出一声嘘声,接着满堂一浪高过一浪的嘘声。 “这是什么?” “没见过这种唱法!“ 甚至还有瓜子皮往公孙薇身上招呼。 半盏茶功夫后,公孙薇尴尬地走出勾栏,这场比试她自然是输了,但勾栏却成功保下来了。 因为韩珏从容地理论道:“规则是谁的呼声高谁就赢,可没说是喝彩声、还是喝倒彩声。” 就这样,陆虎气得体积足足涨了一倍,带了他的妞,圆润地滚出了戏坊。 ******* “你打算去找那个江东孩子么?”韩珏倚在门口,笑眯眯地问。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公孙薇寻了辆街边候客的马车,脚步抬了上去,刚才两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杀人灭口。 “你被官兵追着,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你与陆虎比拼,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韩珏讥笑。 公孙薇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我今天欠了你两个人情,来日回到府中,自会奉上银两拜谢。” “你欠我三个人情。”他纵身一跃,跳上马车,“走吧,正好我知道那小虾的住处。” 公孙薇心中一喜,方才她还愁着要去哪儿打听呢。 马车里很窄,韩珏坐在公孙薇对面,瞧着她眉黛如远山,微微蹙着;鼻尖小巧高挺,眼角微微上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韩珏笑道:“你方才那首歌,听着还不错。” 公孙薇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这事,便掰着手指,转移话题:“话说你来汴京多久了?” 韩珏收起目光,转投车窗外:“一年了。” 公孙薇:“哦”。 “小虾待的那个地方,不是你这样的官家小姐能够想象的,做好心理准备。”韩珏头靠车厢,阖上了眼睛。 马车在大街小巷穿行着,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到靠近汴京的西门出城处,才停下来。 公孙薇从马车跳下,一瞧眼前景象,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震惊了。 只见半里地大小的沙地上,立起了一个一个破旧的帐篷,帐篷间几块石头搭建起简易的灶台,发出一种酸馊的味道,像残羹剩饭煮了又煮,男女老少衣衫褴褛,不远处一条肮脏的溪流,垃圾成堆、蚊虫飞舞。 这里是江东最贫瘠的一群人居住地,景象远比她想象的更是恶劣。 韩珏在前引路:“这就是当年那场战争的杰作。” 他没有特意指明这场战争的既得利益者----祁成皇的名讳,但话语中含有的一丝讥讽,落在公孙薇心里,跟指责她这个祁国人没什么分别。 公孙薇没说话,跟在韩珏的身后,他的身段颀长飘逸,衣裳也很长。 韩珏见她没回话,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提着衣裙小心地走着,嘲讽道:“还真是委屈大理寺的公孙小姐了。” 公孙薇顿住脚步,正色道:“韩珏,这场战争那是皇帝自己的决定,祁国和宋国打起来那年我不过才一岁,父亲虽是大理寺卿,可他当年也是反对战争的,再说攻打江东的也不是他。” 她指了指前方的居民,道:“当年落败的如果是祁国,那我就是他们其中一员。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你我不过是命运下的一枚炮灰,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她索性放开衣裙,迈着大步往前走。 韩珏停下脚步,望着这个略显瘦弱的背影,逆着光,走入了一个敞开的帐篷。 ******* 帐篷里,简陋的榻上平铺着一张破旧的毯子,上方躺着一个干瘦孱弱的小孩儿,桑姐正绞干湿手帕,为小虾拭汗。 公孙薇走进来,盘腿坐下:“好些了吗?” 桑姐摇摇头:“喘是刚止住了,烧还没退,但愿别拖过今夜,小虾的身体吃不消了。” 公孙薇心中甚是内疚,一时无话,过了会才把勾栏里对陆虎的事情与桑姐说了一遍。 桑姐笑道:“原来是韩珏。” 公孙薇想起来韩珏并没有跟进来,起身走出帐篷四顾张望,却早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复又回到帐篷坐下,听着桑姐说韩珏的事情,说他原本是擅长作画的江东才子,战乱后来到汴京,为权贵作画,私下里给江东的孤儿寡母们救济些银两。 公孙薇有些出神,想着公孙府里那些金银首饰,也许够当几个钱? 两人聊着,不觉间日头已西斜,桑姐看小虾烧退得也差不多了,便打算与公孙薇一同回去。 这时情况陡变,小虾大口吐出鲜血,身子像虾米弓了起来,一边抽动得厉害。 两人慌得手足无措,桑姐刚一喂下药,小虾就全吐了出来,还出了一身的冷汗。公孙薇烧来热水,替虾儿抹拭身子,却发觉他身子越来越凉。 不知过了多久,小虾看起来像是好了一些,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回光返照似地睁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们,眼中有感激,又有一丝不舍。 公孙薇放下水盆,走出帐篷,四周有些居民开始生火做饭,面黄肌瘦的样子,对小虾帐篷里传出的桑姐的哭声充耳不闻,麻木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表情,像没有灵魂的躯壳。 公孙薇一身的粗布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身心都透出疲惫,屈膝坐在帐篷外,在西下的夕阳里,把头深深埋进膝盖中。 光线忽然被什么挡住了,公孙薇抬起头来,眼角还带着点泪痕,却见是韩珏回来了,正弯腰看着她,微笑道:“公孙大小姐,怎么就坐在这儿哭了?” 公孙薇眼神有点呆滞,喃喃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她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腔,“小虾不行了,是我害了他啊!” 韩珏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会有事的,起来吧。” 他回头招呼了一声,一名红衣女子便跟了上来。 第六章 神秘女子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韩珏回头招呼了一声,身后一名红衣女子便跟了上来。 这名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瞧不见真面目,但其身形玲珑有致,婀娜无双,火辣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韩珏将这名女子引入帐篷,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孙薇与桑姐才知道这女子是名医术高明的大夫,便让开身子让她给小虾诊治。 在女子诊治的当口,公孙薇拉过韩珏来,问:“原来你刚才是去请大夫?” 韩珏觉着她表情有趣,笑着回道:“是啊,我知道这孩子身体一贯有缺陷,这么一病发,不找个大夫看看能放心?” “那你方才怎么不顺便把大夫带过来,要多走这一遭?” 韩珏笑道:“你以为大夫是想请就能马上请得动?我带你来之前,她正在十里河堤给人看病问诊,所以把你带来以后,再回去请她。”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违和,听起来倒像是韩珏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公孙薇目光越过韩珏,瞧见这名美女大夫巧手盈盈,数名银针落下,稳稳地封住了小虾头颈处的几处大穴,小虾低低呻吟一声,呼吸却平稳了几分。 公孙薇大喜过望,悄声问韩珏:“这大夫看起来医术过人,姓甚名谁?” 韩珏:“我是慕名去请的。你看她蒙着面纱,显然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真实身份。” 公孙薇“嗯”了一下,又“啧”了一声,歪着脑袋皱起眉头打量起韩珏来。 韩珏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你这又是在看什么?” 公孙薇脑海里正飘过一大片疑云,首先,她与这韩珏相处了大半日,这人长得异常俊美,这个倒不奇怪,奇怪的是韩珏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气质。 她从小长在官家,一起玩耍的伙伴从来非富即贵,对“气质”、“气势”这种东西最是敏感,这韩珏不过是一名江东穷画师,气质竟也不输贵胄子弟。 正思忖间,红衣女子忽然开腔,“我给这孩子施了针,病是暂时稳住了,但他身子太弱,若要挺过今夜,你们还需去取一味药。” “什么药?”韩珏与公孙薇异口同声。 “绿珠仙鹤草。”红衣女子目光停在公孙薇脸庞上,眉眼如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媚意。 公孙薇心中一动,关于剧本的一段描述瞬间涌上心来。 她试探着问:“玉姑娘,敢问哪儿可以找到这绿珠仙鹤草?” 这话问出口,短短的一瞬间,屋内三个人起了不同的反应,桑姐惊讶的眼神一闪即过;红衣女子静静地看着公孙薇,表情像打了一个“?” 韩珏站在公孙薇背后,暗中向红衣女子使了个眼色。 公孙薇忽然唰地转头,目光扫向韩珏。 韩珏瞧着她:? 红衣女子语速很快:“在十里河堤旁那家门前贴有艾符的医馆里,应当可以买到,必须要快!” 她转过头去,又用毛巾给小虾拭了拭汗,“我需留在此处照看病人。” 桑姐点头道:“薇儿,你同韩珏一起去。来去路途遥远,有个人好照应。” ******* 办正事要紧,于是公孙薇与韩珏一同上了外头停着的马车,往十里河堤赶去。 韩珏问:“你喊她玉姑娘,是什么意思?” 公孙薇有些头疼,说:“没什么。” 方才那一刻,她回想起剧本,记得有四个字“苏阳暖玉”。 江东苏家、玉家,这两大曾声名赫赫的江湖名门,在十五年前祁国与宋国的战争后,都销声匿迹。 公孙薇对这段背景记得不详,但对那段描述玉家后代——玉妩颜外貌的词句印象颇深,大概就是一个长得比炮灰女配公孙薇还要妖艳两分、比天选女主商墨云还要柔美三分,身手高强、医术过人的关键人物。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韩珏见她没说话,便逗她:“你该不会想说,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玉妩颜吧?” 公孙薇看他一眼:“说不定你就是那苏炙夜吧?” 苏炙夜,自然是江东苏阳暖玉里的苏家大弟子,这也是一段绝密,除了江湖中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韩珏一愣,拍了拍掌,笑道:“公孙小姐不错啊,竟懂得这许多江湖人物!真让人意外呢。” 公孙薇知他肯定有所隐瞒,但已经饿了一天,有气无力地回怼:“瞧你也不像,人家苏炙夜那是何等的江湖高手,你这书生模样,怕是连他的配剑都提不起。” 韩珏:…… 韩珏内心飘过一大片乌云,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地微笑着。 ******* 两人在日落时分赶到了十里河堤,寻到了那贴着艾符的医馆,人头涌动,看病的抓药的排成了长队,公孙薇惊叹:“这生意也太红火了吧?” 韩珏推了推她,笑道:“不如你上去,报上你公孙小姐的名号,插个队如何?” 公孙薇:“然后我爹把我逮回去,禁足个十天半月,你倒是开心了对吧? 韩珏:“救小兄弟的命要紧,你看规规矩矩地排队,得排到几时?” 公孙薇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喊:“神笔马良再世,免费帮人画画喽。” 韩珏:? 队伍尾巴的几个人正排得百无聊赖,闲着也是闲着,便过来瞅个热闹,公孙薇把韩珏往旁边一竖,说,这位小兄弟是大名鼎鼎的画师韩珏,走过路过别错过,免费画像,仅此一日! 韩珏:…… 韩珏:你你你。 公孙薇:“救小兄弟的命要紧,你看规规矩矩地排队,得排到几时?”说着,一溜烟跑到旁边的文具店,搞齐了画架笔墨等装备,往医馆门前支棱。 韩珏被硬推着上了前线,幽怨地瞥了公孙薇一眼,只好专心作画。 公孙薇顺利地排上了队,前方人越来越少,大多围聚在了门口,在韩珏的画架前惊呼不断。 约莫半个时辰后,公孙薇终于挤到了药柜前,抓药的大夫边低头忙活边向公孙薇要药方,公孙薇开口道:“只要一味,绿珠仙鹤草。” 这药罕见,连知道名字的都也没有几个。医师抬起头,打量了公孙薇几眼:“你是陆公子的婢女吧?” 公孙薇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陆公子?”忽然反应了过来,忙改口道:“是,我家公子嘱咐我来取这草药。” 医师转身取出一个紫色丝绸装的药包,递给她,“订金已付,尚需五十两。” 公孙薇眼都直了,这东西需要五十两?她身上通共就几两碎银,大部分银两都在宁澄身上,一时半刻找不到人,该如何是好? 正彷徨间,一只肥大的身躯进了门,往柜台前一杵,险些把公孙薇给挤出去。 公孙薇站定,两人对视了一眼,可不正是陆家公子陆虎? 第七章 疑窦丛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站定,两人对视了一眼,可不正是陆家公子陆虎? 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陆虎一瞥公孙薇手中药包,当即怒火中烧,当着这么多人面却落不下面子直接去抢,索性揪过一旁医师的衣襟,理论起来:“早先付好了的订金,你竟敢卖给别人?” 医师结结巴巴:“她、她说是公子您的婢女?” 陆虎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出,放开了他,待扭头准备找公孙薇新仇旧账一起算,却早不见了她身影。 陆虎气极,拨开人群往外冲去,只见公孙薇拉起了一个人,瞅着正是早先戏坊里那男子,两人飞快地奔向一辆马车,唰地逃得没影了。 陆虎在原地气得七窍生烟,身边数位家臣围了过来,其中有人便告知陆虎,韩珏方才在药馆门口免费作画,显然两人是一伙的。 画具还在原处,其中一幅画还未完成,陆虎将画撕下来,观摩了一番,交给家臣:“这画颇有几分造诣,此人应该不难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处处与我陆家作对!” 公孙薇与韩珏在颠簸不已的马车车厢里,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相顾大笑起来。 “倒是没猜到这绿竹仙鹤草,也被这陆公子看上了。”韩珏笑道。 公孙薇取出药包,仔细一嗅,“啧”了一下:“很奇特的香味呢,估摸着是给他那老相好的做香包。这些富家子弟真是暴殄天物…” 正说着,她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方才这韩珏是不是说了“陆公子”? 陆虎只不过一富商之子,陆家发迹那是这两年的事,就算是在京城达官贵人中也并不算耳熟能详,韩珏是江东人,怎么知道此人就是盐商之子陆虎? 她表面依旧笑嘻嘻地与韩珏交谈,暗中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心中阴霾愈来愈重。 ******* 红衣女子将绿竹仙鹤草研磨成的粉,和水给小虾服下,不多久小虾的呼吸便和缓了过来,沉沉入睡。 公孙薇放下了心头大石,便再次猜测起了韩珏的真正身份——他从官兵围剿中将她救了出来,又再次莫名出现在了勾栏和江东人聚集地,身边还带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子,而且他还知道陆虎的身份…… 公孙薇毕竟也是在上个世界混过社会的人,这点眼力劲若还没有,也混不成一线。 此刻她正与韩珏两人坐在帐篷前,暮色已降,冷风稍起,两人点起篝火,往里添些柴火,桑姐照料着虾儿,红衣女子已离去。 她故作轻松地问:“咱们抢了那陆公子的药,你说他能善罢甘休么?” 韩珏嗤笑了一声,仿佛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伸开葱玉般的修长十指,在火上暖着,说:“公孙小姐有话便直接问吧,你的疑问都写在脸上了。” 有这么明显么?公孙薇心想,“你怎么知道那人是陆公子?” “体型出众,谁人不知?”韩珏笑道。 这倒也解释得过去,公孙薇心想,但还是不甘心:“方才那位玉妩颜玉姑娘,据说可是熠王殿下的红颜知己呢。” 韩珏哈哈大笑:“若真如此,不就更遂了你的意么?你请人到处涂抹你的画,毁自己的名声,任谁都能猜得到,你这是不愿意嫁给那熠王,对吧?” “所以,你说我这招能奏效么?”公孙薇顺水推舟,小心观察他的反应。 “那你需得亲自问他。” 如此似是而非的回答,公孙薇转过头来,看来这样是试探不出来了,她总不信这韩珏来头那么简单. 韩珏忽问:“这三殿下好歹是个皇子,也是汴京城内多少女子渴慕的对象,公孙小姐为何不想嫁?” 公孙薇看了他一眼:“你会与一个从未见过面、也不了解的人成亲么?” 韩珏认真思考了一下:“嗯,有可能会。” 公孙薇:……. 公孙薇吐槽:“你傻啊?” 韩珏:“我认为这或许也是个优点。” 公孙薇瞪了他一眼:“我偏不喜欢被安排。” “那为何不直接与你父亲说去,要大费这周章?” 公孙薇悠悠说道:“我更希望熠王殿下能自己退婚。” 韩珏这次没有作声,盯着火苗看,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公孙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客栈去了。今日之事,便多谢你了。” 韩珏仍是笑了笑,马车停在不远处,显然是等待她一起回城的。 于是两人仍旧一起坐到了车厢内,公孙薇累了一天,又解决了小虾的事情,心下放松了许多,在颠簸里酣然沉睡了起来。 夕阳余晖从车窗里洒入,裹住了她蜷缩的身躯,韩珏静静地瞧了她一路。 直至到了目的地,马车嘶地停下,公孙薇被掀了一下,醒了过来,却没马上睁开眼睛,而是睁开一条细缝,装着睡着的样子,偷看对面的韩珏。 韩珏不知公孙薇已醒了,也是这般看着她,似乎也没叫醒她的打算。 两人一人醒着,一人装睡,隔着薄薄的眼皮,各有各的思量。 韩珏忽然站了起来,朝公孙薇走去。 公孙薇吓了一跳,立马阖上眼睛,心虚地继续装睡。忽然身上一暖,原来是他把那白色披风盖到了自己身上。 一道光隔着眼睑晃了晃,她眼睛睁开一道细缝,见韩珏挑起了车帘,跳到地上,交代了车夫两句,大约是“待她醒了,你送她入客栈”。 韩珏交代完,便转身离去。 公孙薇睁开眼睛,摸着余温犹在的披风,心情有点复杂。 片刻后,她一骨碌翻身起来,卷起帘子,此刻韩珏那抹潇洒俊逸的背影正融入夕阳之中,颇有点偶像剧片尾曲的味道。 公孙薇的手圈起一个喇叭,大喊道:“韩公子!明日戊时,我在十里河堤的清玉坊前等你!” 韩珏脚步顿了顿,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算作听见了的意思。 公孙薇重新坐回马车,她早就定了一个计划,明日就可以确定他的真正身份了。她心下希望,他只是韩珏,不是别人,更不是她怀疑的那位……熠王殿下! 第八章 炮灰的计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凉如水,公孙薇披着那件披风,立在客栈庭院中,抬头看着满头星辰。 她一辈子都不曾经历那么离奇的事情——身处在上个科技发达的世界,让她疑心现在的时代是个梦;及至通过剧本穿越回来了,又仿若那个世界才是一个梦。 如果不是剧本里那一个个她熟知的名字,她一定不会把它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那素未谋面的熠王来与她提亲,应了剧本的预言,她更是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早知道她会通过剧本穿回来,那时候就该仔仔细细地看清楚每个细节;可惜那时候看得太过囫囵吞枣、一目十行。 不过老天总算给了她一个改写自己炮灰命运的机会,也是改写她公孙府境遇的机会。 她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宁澄早先差人送信回客栈,说遇到了点事情,解决了就回来找她,她便坐在庭院里等他。 百无聊赖中,她又想起了韩珏。 “他会不会真的是熠王,乔装来接近我?” 公孙镜身处九卿之列,表面看来只是一个给皇家打工的,但他的姊夫恰好就是朝中最炙手可热、最有机会入主东宫的宁王——祁晟。 公孙镜虽然办案明察秋毫,也不轻易战队,在朝中声望颇高,但一朝公孙镜与宁王真正联手,便堪称权倾朝野。 天子尚未立嫡,熠王若能娶公孙薇,等于分散了宁王的势力,熠王高兴,他的老子祁成皇也高兴,何乐而不为? 想到自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公孙薇重重叹了口气,分析了一下:最坏的结局,便是她改变不了熠王入主东宫这个结果,他们公孙家将会被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假如从一开始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呢?公孙薇自言自语道:“进,我们家可倚靠宁王;退,也不至于得罪熠王?” “你在这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有人一拍她的肩膀。 公孙薇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好基友宁澄回来了,当下便打算板着面孔教训了他几句,却不想这小子先亮出了一张苦瓜脸。 “怎么了?”她赶紧问。 “行踪差点被老爷发现了……”他眼瞅公孙薇吓得跳起来,又赶紧安抚道:“不过还好,夫人暗中将事情按了下来,说是帮我们瞒着老爷,但让咱们抓紧时间。” 公孙薇松了口气:“我爹那边呢,关于熠王的事情,有什么消息不曾?” “不清楚。”宁澄摇了摇头,“但熠王必定也知道了你根本不想嫁。” 公孙薇又想起韩珏之事,便将今日过程与自己的推测与宁澄说了一遍,宁澄笑道:“这人绝对不可能是熠王。” 公孙薇斜眼:“你那么肯定?” 宁澄:“人家熠王是祁国本地出生,本地长大的皇子,既然这人有那么重的江东口音,怎么可能是熠王嘛?” 公孙薇摇头:“寻常人不知道,但我曾听我爹说过,熠王的亲生母亲其实是来自宋国的。” 宁澄恍然:“不会就是传说中祁成皇念念不忘的那位吧?” 公孙薇说:“对,就是那位宋贵妃。据说生下熠王不久,她便去逝了,所以熠王一向是由其它娘娘养大的。但祁成皇感念贵妃,给他请的夫子是来自江东的,所以熠王带些那边的口音,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宁澄沉吟:“你既然怀疑他就是熠王?还约他见面?” 公孙薇:“如果他是熠王,我更要知道他想做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不是,那更好。” 宁澄:……. 宁澄:“那你有什么办法能确定他的身份?” 公孙薇胸有成竹:“到时你就知道了。” ******* 第二日酉时,离与韩珏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公孙薇就到了十里河堤。 根据剧本所记,今晚亥时青玉坊将在雁江上召开一场临时的花魁比赛,真正的女主角——商将军之女商墨云,阴差阳错地参加了这场比赛,而熠王祁慕寒也会来此处游船,届时青玉坊会邀请他做评委,择选出这届花魁。 这也是祁慕寒与商墨云第一次见面,他俩将一见钟情。 公孙薇的计划很简单,她故意与韩珏提前碰面,待到亥时时分,再找个借口离开,然后悄悄地回过头混入人群中来跟踪他,如果他稍后出现在游船中,那必然是熠王无疑;如果他待在原地没有动,也不能证明他不是熠王,有可能他交代自己的手下代替他登船,这时候宁澄就派上用场了。 公孙薇早早就踩好了地点,青玉坊顶层靠江的位置对下方一览无遗,若韩珏有所动作,或者交代什么人,宁澄不可能看走眼。 只有一种可能会使这个测试不准确,那就是祁慕寒提前安排了自己的游船,但这个可能性太小,几可忽略不计,因剧本里所述,熠王的游船是当日临时起意的。 思忖完毕,与韩珏约定的时辰也近了,她行至青玉坊前,此处正好面对雁江,是十里河堤最繁华的一段,她抬头看了一眼青玉坊第四层,见宁澄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穿回来以后,公孙薇这个手势习惯总是改不了,连带宁澄也学会了。 寻了棵柳树靠着,彼时已是晚上七更时分,来往的人多了起来,背后的青玉坊是十里河堤一个生意最为红火的地方——有弦乐,却非青楼;有美酒,却非酒肆;准确来说,是一个独特的乐坊,乃各种文人骚客、江湖人士的最爱。 一顶大红轿子在门前一停,下来一只肥硕的身躯,眼神左右一扫,往公孙薇所在的方向瞥了过来,正是陆虎。 公孙薇暗呼糟糕,幸好柳枝条密集,把脸遮了大半,她赶紧把身子转了过去,刚好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动。”这人低低说着。 这是韩珏的声音,与昨日低调的着装不同,他换了一身紫色的华服,身段挺拔,更显俊逸,公孙薇忽觉脸有些发烫。 陆虎的脚步渐往这里走来, 韩珏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头埋在她的秀发中,低声道:“先别动,他走过来了。” 第九章 炮灰的试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在韩珏的怀中,听见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声,连秋夜的风也变得好像有些温柔。 过了片刻,韩珏才放开她,公孙薇赶紧别开脸:“他走了吧。” “走了。”韩珏温声回答。 “对了,这个还你。”公孙薇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韩珏。 韩珏接过来,笑道:“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公孙薇着了件青绿色衣裙,稍稍挽了云鬓,听见韩珏夸她,双颊泛起些许红,添了几分妩媚。 “绿色不大适合你,显黑。”韩珏好心建议。 公孙薇:……. 公孙薇:“我就喜欢绿色,显健康!” 韩珏:o 韩珏说:“明天我要回江东了。” 公孙薇:?! 公孙薇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对啊,这与她设想不一样,那他的确是个江东人?啊,不对,现在的关注点不应该是这个。 “为什么?”这个问题有点蠢,但她还是问了。 韩珏唇角勾了勾,微笑道:“怎么?有点舍不得在下么?” 公孙薇本想给他翻个白眼,却又有点不是滋味,干脆转过身去。 “饿了吗?陪我吃这最后一顿晚膳如何?”韩珏收住笑容,温声邀请道。 ******* 两人往身后的青玉坊去,公孙薇往常只是经过,今天第一次进来,但见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丝竹声声不绝于耳,通共四层,每层皆都坐满了人。 韩珏领她往三楼走去,看起来有点轻车熟路的样子。 来到第三层,公孙薇见这里的装饰比下两层素雅些,堂中挂了数张山水画,正堂中央空着一张桌子,上摆着三个同样空空的玉盘,不知何意。 韩珏走向在一处凭栏眺江的好座位,朝公孙薇比了个“请”的手势,想来是早就预定好了的座位。 刚坐好,已有人上了酒菜。 公孙薇目光扫过台面一圈,胭脂鹅脯、当季新鲜的蕨菜绊虾卷、密炖煎鱼、熘鸡脯。酒是上好的竹叶青,糕点未上,估摸着也不会差。 公孙薇知江东人一贯不富足,抢着道:“这桌酒席我来付账,当谢你昨日相助。” 韩珏微笑道:“能与公孙小姐结识一番,也不枉我这汴京一行。这酒席钱我昨日便已付好了,无须再破费。” 这桌酒席少说也得二三十两,公孙薇抬头望向韩珏,他正执起酒壶,酒水高高落向对面公孙薇的酒杯中,点滴不漏。 公孙薇沉吟道:“韩公子,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 韩珏:“在汴京本就是客旅,如果不是有事耽搁,我一个月前便应当返回江东了。” 公孙薇点点头,举起酒杯:“但愿后会有期。” 此时,同样是青玉坊的三楼,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位置里,几位壮汉坐在外侧,遮挡着内侧一位身形膘肥的人,正是陆虎与他的家臣。 陆虎肥胖的脸上,放射出两道阴鸷的视线,穿过大堂直落到韩珏和公孙薇身上。 “少爷,现在动手么?”某家仆自告奋勇。 “动什么动!蠢货!”陆虎一拍他的头,“打狗要看主人,打架要看地盘,这里是青玉坊,不知道这里主事的是谁?” 家仆仍不放弃拍马屁:“小的不知道,少爷请示下。” 陆虎压低声音:“这青玉坊背后主事的,听说是那个玉妩颜。” “江东苏阳暖玉?!” 几个家臣闻言,头凑成一堆,围到陆虎身旁,“江东两大高手之一,怎会出现在我们汴京城里?” 这边厢,韩珏笑着对公孙薇道:“说实话,我曾听闻公孙小姐最是个刁钻的官家小姐,一贯瞧不起下人,更别说我们这些江东来的百姓。” 他举起酒杯,与公孙薇碰了碰:“但经过昨天,我发现坊间传闻原来也有误。” 公孙薇摆了摆手说:“你如果见过社畜,就知道人本来就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她在上个世界里当过群演、跑过龙套,当过替身吊过威亚也险些溺过水,从日薪五十开始,苦苦熬到成了一线,然而接到那神奇的剧本又穿了回来,其实也没享几天好日子。 “社畜?”韩珏倒是猜得出这词的意思,颇觉新奇有趣。 “就是拿着微薄的报酬,但是做着和报酬不符合的、多出很多倍努力的工作。”公孙薇科普,“有点像江东百姓的工作吧。” “所以公孙小姐特别同情江东来的百姓。” “不是同情”,公孙薇摇摇头,“同情属于强者对弱者。” 韩珏:“哦?与祁国贵族比起来,战败的宋国百姓难道不算弱者?” 公孙薇:“你得看是谁,我看你就不弱。” 韩珏道:“嚯,你不是说我连那位苏炙夜的剑都提不起么?” 公孙薇没回他这问题,倒是想起了另一茬,说:“对了,今日我经过戏坊,听桑姐说,小虾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碍了。” 说着,又露出钦佩的神色,“所以那位大夫,她真的是来自江东的玉妩颜,对吧?” 韩珏捧起酒盏,啜了一口:“很有可能是。” 公孙薇刚好杯中也空了,朝他递过来杯子,韩珏便给她斟了一小杯,酒水高高落下,清冽香甜。 公孙薇称赞一声:“真是点滴不漏呐!” 韩珏听出她话外之音,笑道:“公孙小姐酒量好像不错?” “哈哈,还好还好。”公孙薇高调地谦虚了一下。 ******* 两人你来我往地敬酒,眼看戊时就要到了,公孙薇酒兴正浓,但计划还是得进行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公孙薇放下酒盏,露出困倦的姿态。 韩珏停下竹箸:“我送你?” “啊,不用。” 你如果送我回去,我可不好回头来跟踪你了,公孙薇心想。 韩珏夹起一块金黄的煎鱼,放到她的碗里:“这菜才刚上,不先试试看么?” 公孙薇一看台面,菜剩得确实有点多,嗯,浪费食物可耻。 于是两人又吃了一会,外头的月色越加明亮起来,月光洒在江面上,江上的画舫也多了起来,随着月色渐浓,十里河堤也越来越热闹,许多百姓开始往江边挤,跟赶集似的。 “上元节近了。”韩珏说,“这里也热闹多了。” 这场决定熠王命运的花魁比赛要开始了啊,公孙薇心想着,又偷偷打量了一眼韩珏,见他仍是神态自若,身上高雅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也对,一个人的气质哪有那么容易掩盖?刻意为之,反显违和。 “韩公子如果明天就返回江东的话,可就错过了汴京的上元节了。”公孙薇也不知自己是在试探还是在邀请。 韩珏正要回答,堂间忽然骚动起来。 第十章 真正的男女主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堂间忽然骚动起来,只见一个人往堂间正中的玉盘上丢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拍着胸脯扬声大喊:“我赌今晚花魁之首是寒雪!” 公孙薇一眼看过去,心下明了:啧啧,这明显就是青玉坊找来的托。 堂中顿时热闹起来,人头涌动,来的客人本就不缺钱,一时叮叮咚咚,银子落满了三个不同的玉盘。 公孙薇看过剧本,很自然地推敲出了这就是今晚花魁比赛的押注。青玉坊作为幕后的策划者,开了这个赌局,这三个玉盘对应三位美人,这三人只是个配角,她连名字都记不清。 此时有人端上了第四个玉盘,旁边附上了一张纸,上书一个字“云”。 众人交头接耳:“云字,是谁?” “不清楚。估计是新人?” 公孙薇却清楚,这是青玉坊这是临时邀请的贵客——商将军之女商墨云。剧本的女主,天选之女,美若天仙的一个人物。 剧本所记仅寥寥数语,常居深闺的商墨云难得出游,正在雁江上游船,有青玉坊的人登船造访,邀请她参加花魁比赛,她开始是拒绝的,青玉坊的人使了个激将法,说戴着面纱现身即可,也不会有人猜得到小姐的身份,云云。商墨云少女心性,胜负心重,便答应了。 这就是她与熠王一见钟情的第一幕,而青玉坊的算盘也打得很好,只消请出一位艳压群芳却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弄个爆冷盘,妥妥地胜券稳操,大赚一笔。 这青玉坊背后的人,不去当操盘手真可惜了,公孙薇心道。 韩珏忽道:“江上景致不错,我倒是想下去租个画舫。” 公孙薇从思量中回过神来,赶紧道:“确实。在这里看,不如在江上看,韩公子既然要回去江东了,可不能错过这好景致啊。” 韩珏笑了笑,果然起身往堂中走去,公孙薇心跳一下子加快。 却见韩珏走向堂中,往一个玉盘上放上了几个碎银,复又回身坐下,朝公孙薇道:“且试一试运气。” 公孙薇心头不知什么滋味,瞥了瞥嘴:“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癖好。”这话酸味都溢出来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韩珏滞了一下:“癖好?” 忽反应过来,解释说:“你怕是误会了,我没什么赌的习惯,只是离开汴京之前,想试试运气。如果赢了,这些银两便都留给戏坊的人。” 公孙薇刚才嘴快,听出他没正确理解自己的意思,倒是松了口气:“如果输了呢?” 韩珏:“那个玉盘上最多人投,理应不会输。”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职业叫做“托”啊!公孙薇内心感叹,请了我这顿酒席,你这家伙身上应该没有多少银两了吧。 “你去拿回来,放在第四个玉盘上。”公孙薇说。 “为什么?”韩珏眨了眨眼。 当然是因为我知道这比赛的结局啊,公孙薇心道。 “直觉。”她神秘地一笑,“女人独属的。” 韩珏低下头,掩盖住眼中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抬头正色道:“好,就听公孙小姐的。” 公孙薇满意地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慈母般的笑容。 韩珏笑出声来,心中竟有几分不忍。 江上此时鼓声大作,两人循声望去,一艘极是豪华的画舫缓缓驶出。 此时走也来不及了,既然韩珏的嫌疑基本洗清了,那就在这里看这剧情到底怎么个走向吧。 公孙薇端起酒盏,喝下一小口。 夜色更深了,江上一轮明月高悬。 青玉坊围栏边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晚花魁归属,有人质疑道:押了这许多钱,不知结果是否公允? 便又有人插话道:刚刚得到消息,评委乃当朝阅美人无数的熠王祁慕寒。 能来青玉坊的公子哥们非富即贵,一听这名字却都安静了下来。 一般来说,比他们有钱的,不如他们会玩;比他们会玩的,不如他们有钱。唯独这三皇子两者独占,足以令他们羡慕嫉妒恨。 公孙薇一脸“你们真是年轻、幼稚”的表情,怎么说她也是看过了剧本的人,那剧本里描绘的熠王手段之黑、城府之深,简直无法想象。 此时这艘画舫缓缓驶向江中央,花鼓擂得越是急了起来,看客们的心被越挠越痒,其中一画舫里,方款款地走出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娇羞地朝岸上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震耳欲聋):耶! 公孙薇:…… 公孙薇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韩珏,只见这家伙就跟没事人似的,夹起一块肉,正在细嚼慢咽。 她带着几分窃喜,重新把视线投向江上,此时第二艘画舫再度出列,一名绿衣飘飘的女子往船头一站,风情万种地朝着观众抛媚眼。 众人(击碗敲杆):心肝! 公孙薇:…… 她余光又瞄了一眼韩珏,只见他淡淡地瞥了眼江面,又收回目光,夹起了碗中的肉上,仿佛嫦娥对他的吸引力还及不上他碗里的肉。 此时花鼓声急擂,第三艘画舫出列,美人还未出现,坊内众人已先行沸腾起来:“寒雪来了!” 更多的吃瓜群众涌向栏杆边,险些把公孙薇挤到一边。 公孙薇尴尬万分:……..好歹我也是个美人好吧,你们滤镜有那么重吗? 忽发现对面的韩珏望向了自己,还带了几分戏谑的笑,她大囧,揉了揉脸蛋,咳了一声,说:“你看现在出场的,就是你本来押的那位。” 韩珏笑道:“我知道,听这欢呼声就知道了。” 一阵江风刮来,似乎还带了丝清凉的味道,清凉中还有一丝幽香,在众人陶醉中,第三艘画舫上出现了一位美人。 距离有些远,公孙薇瞧不大清楚美人的样子,却见她一身轻薄纱衣,身段火辣、玲珑有致,竟丝毫不输那日看到的那位“玉姑娘”。 又是一阵江风刮过,这美人身上的披帛被晚风刮得高高扬起,她正想拢一拢,却不经意露出了半边酥肩。 场上众男顿时癫狂。 公孙薇被挤得紧紧的,在一堆汗湿味里艰难求存。 韩珏走过来她身边,用力往左右拨了拨,给她松出了一小块空间,她才吐出一口气,一回头,两人的脸竟近在咫尺,公孙薇脸上一热。 这时画舫上的寒雪刚表演了“酥肩半露”,见场面嗨起来了,便干脆地朝岸上抡了个风情万种的飞吻。 场面更是一时不受控,几乎要发生踩踏事件。 公孙薇:………差不多得了啊! 韩珏的手臂只好左右撑着栏杆,摆出一个类似壁咚的姿态,护住公孙薇,额头上的汗也沁出来了几分,旁边一群人正在呐喊,两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靠得很近,公孙薇的心不受控地剧烈跳动。 两人的脸太近,她甚至能看见韩珏瞳孔中的自己。 奇怪,场面怎么那么安静,安静得她都害怕韩珏听见自己那不同寻常的心跳声,心想我一定要淡定淡定…… 然而场面的确是安静下来了,周围的人也不鼓噪了,韩珏松了一口气,才直了身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公孙薇赶紧平复自己的心跳,顺着这群吃瓜群众的目光往江面望去。 只见第四艘画舫出列,这艘画舫里岸边最近,大家也看得最清楚。 这是一位罩着面纱的女子,单从外形身材来看,远远没有之前几位那么风情万种。 众人面面相觑。 韩珏笑着对公孙薇说:“这就是你让我押的啊?”潜台词就是,你是故意让我输钱的吧? 经过方才那么一番“壁咚”,两人关系更近了一些,公孙薇当即表示抗议:“做人不能外貌协会。” “哦?” 此时不知道谁带头起了一阵嘘声,接着嘘声此起彼伏。 “没飞吻、没扭腰,业务能力不过关!” “走后门的吧这是?” 七嘴八舌之中,这船头的女子蓦然揭下了遮脸面纱—— 众人:……!!!! 好美的人啊!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形容都是轻的,用倾国倾城尚可形容一二,眉不画而浓、唇不描而生艳,当真是美得浑然天成、毫不矫揉造作,天鹅颈曲曲款款,犹如一朵傲然出水的莲花。 把公孙薇看得都有点嫉妒,商墨云,这就是剧本描述的女主啊,换自己比的话呢?她看向韩珏。 只听韩珏摇头晃脑道:“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公孙薇:……. 公孙薇酸溜溜地想,这是熠王的女人,你少做梦了! 商墨云出场带来的震惊还未落幕,江面上又出现了一艘更为华丽的画舫,这次的画舫大气华贵,却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压。 公孙薇对这类气压极其敏感,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是皇家包下的画舫,画舫上的人就是剧本预言的男主,那个一脚把她踢入炮灰深渊的人——熠王祁慕寒。 她坐直了身子,极力往江上望去,手心里不知不觉出了冷汗。 第十一章 剧情以外的刺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舫中缓缓走出一个人,赤金蟒袍、宽肩窄腰,束发冠在月光下凛冽生辉,虽画舫离岸很远,但从这个身影来看,这货的绝世之姿,绝对不输面前这位韩珏。 公孙薇偷眼看向韩珏,暗将两人做一番比较,却发现韩珏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淡淡问道:“帅吗?” 这问题应该是指江上那熠王。公孙薇憋住笑说:“嗯,还挺帅的。” 韩珏勾了勾唇,夹起一块肉,又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环节,该是熠王殿下选出今晚的花魁了。 结果是毫无异议的,熠王的画舫缓缓驶向商墨云的船,两船相接,从公孙薇的角度,只能看见熠王的背影,只见他的赤金蟒袍在月光下泛着华丽的光芒,一步步朝商墨云走去。 商墨云显然已经知道对面的就是熠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是落落大方地朝熠王行了个礼,半点没怯场。 公孙薇心下感叹,果然是商老将军的女儿啊,想来自己小时候也曾见过商墨云一面,那时候两人都还小,不曾料到他日,她能长成如此出众的美人。 熠王接过身旁侍从递来的簪子,微一抬手,簪子便别到了商墨云的发髻间,这对俊男美女互相凝望,不知道正在交谈什么,看客们只觉得空气中散发出暧昧的气息。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有人打着呵欠离开了,众人也都很快散去了。 公孙薇收回了目光,又打量起对面的韩珏,“你怎么看?”她问道。 很显然,到现在这一刻,剧本的预言都十分准确,熠王果然与商墨云碰上了,两人看起来也对彼此十分有好感。 “我觉得,这商墨云挺美的。”韩珏吃饱了,懒洋洋地倚着桌面。 “不是问你这个。”公孙薇说,“熠王独自游雁江,还参加这种花魁评比,我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有钱任性。”韩珏随意应了句。 公孙薇忽然低下头,又抬起头来,仿佛下定了决心:“韩珏,你……” 话音未落,青玉坊内骤然灯火全灭,不仅如此,十里河堤的灯笼也在一瞬间,全灭。 天地陷入黑暗。 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江上、岸边,到处充斥了血腥的呐喊: “杀!!” 公孙薇与韩珏紧张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越过栏杆往江上望去,见岸边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黑衣人,登上了数只小船,往商墨云与熠王的画舫加速驶去,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每个黑衣人手中或是刀、或是剑。 事发突然,青玉坊也登时陷入一片惊呼——这批刺客明显是冲着熠王去的。 公孙薇大惊,剧本里绝对没有这段! 黑暗中,有人碰倒了桌子,有人挣扎着逃命,谁也不知道行刺皇子的人是什么来头,但能这么做的,绝对是亡命之徒,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地方多待,免得连累了自己。 公孙薇被逃命的人接连碰了两下肩膀,韩珏一把拉起她奔向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压低声音道:“别乱跑,先看情况。” 两人借着月光,一起看向江面,只见商墨云的船上多出了几十位黑衣人,这些人手持器械,黑布蒙面,形成了一个大圈,一步步朝祁慕寒与商墨云包围而去。 而祁慕寒原本的画舫却毫无动静,上面的侍从不知生死,整艘船灯火全灭,散发出鬼船一般的死气,慢慢地离商墨云的船越来越远。 血腥气首先从商墨云与祁慕寒所在的船上散发出来,黑衣人首先举刀砍了几位试图阻拦的随从,剩余的都是一些婢女,蹲在船舷瑟瑟发抖,黑衣人砍了人,气势汹汹地朝商墨云与祁慕寒走去。 公孙薇借着月光,看见那刀剑上反光非比寻常,银亮得诡异,顿时反应过来这刃上怕是淬了水银之类的剧毒。 祁慕寒的身影站在这一圈兵刃前,将商墨云护在身后,沉声开口:“是谁指使你们的?” “狗皇子!今日便是你死期!”为首的黑衣人双目阴鸷,当先一刀劈过来,祁慕寒相距极近,几乎避无可避。 公孙薇捂住了嘴巴,她是不想嫁给祁慕寒,可这一幕以这种血腥的结局来呈现,她心理还是受到很大的冲击。 韩珏一只手搂过她的肩膀,轻拍了一下。 那黑衣人刀就要劈到祁慕寒的当口,忽然停了下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前面。 这祁慕寒竟不闪也不躲,仍是站得渊渟岳峙,瞳色深如墨潭,浑身散发出来自阴间般的寒气,像地狱里的鬼魅,竟能噬骨吞魂。 黑衣人怵得退后了一步,低吼一声:“一起上。” 一个人干不了的事情,一群人壮胆,那声势就不一样了,几十把明晃晃的大刀,像切肉一般抡向两人,从哪个角度看,祁慕寒与商墨云都只能被剁成肉泥。 可是这情况却偏诡异得很,祁慕寒拉着商墨云在甲板上东一跑,西一跑,竟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伤害,船舷上、地板上无不被砍出累累的刀印,但祁慕寒与商墨云却还没倒下。 便在此时,又有十余位黑衣人登上了船,加入了“砍人”行列。公孙薇忍不住啐了一口:“以多欺少,算什么东西!” 祁慕寒中了一刀,登时血流如注,整个人摇摇欲坠。 商墨云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殿下!”她整个人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懵的状态,祁慕寒给她别上簪子的时候,她还没充分享受这愉悦的胜利果实,就陷入了此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危机当中。 她在祁慕寒带着她躲过每个刀剑的时刻,都是闭着眼睛的,如今亲眼见祁慕寒在她面前倒下,方才真正醒悟过来,内心激出一股勇气,护在他的跟前,抬头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咬牙切齿:“你们若杀了熠王殿下,你们也活不了!” 然而她没有听到任何的回音,无数把巨刀朝他们劈下,再无任何生还可能。 江上明月高悬,江中血腥扑鼻,远处传来一声更鼓,恰好是戊时时分。 公孙薇全身都僵住了,无数种念头和猜测攀上心房,像长满了刺钩的藤蔓刺穿了她的心房。 第十二章 想不到吧?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韩珏感到掌心中公孙薇的手越来越冰冷,抖个不停,只当她是害怕了,便不自觉地紧握了一握。 公孙薇如坠入某种黑暗深渊,正感到浑身发冷,忽感到掌心传来丝丝温暖,慢慢浸入她的四肢百骸,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望向身旁的韩珏。 他依然是那样,平静,眼神像湖水一样。 公孙薇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过了半晌才说:“你真…….” 韩珏淡笑:“真淡定?” 公孙薇闭口,眼神转去江上,触目所及已像是一幅战争画面,血流满了整个画舫,整条十里河堤安静得如同黄泉。 却见那几十个黑衣人像木偶一般站着,不动也不逃,透过缝隙,还可见到满身是血的祁慕寒与商墨云。 那几十位黑衣人忽然硬邦邦地朝后倒去,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整个甲板,胸上露出一小端锋利的箭端,上面挂着浓稠的血浆。 公孙薇瞪大了眼。 岸边的柳树上跳下了无数人影,身手矫健,触地无声,手上都执着一把弓箭,整齐划一地朝江上的画舫跪着。 江上忽然驶来了一条船,待靠近画舫后,小船里走出一位约莫五旬、姿态威严的中年人,身后跟着几个侍卫,登上了船。 这人就是当年带兵横扫江东的功臣商洛习商将军,是个半生戎马、纵横沙场的将领,连祁成皇都要敬重三分的人物。 中年人走上甲板,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老夫来晚了些,殿下可有伤及哪里?” 这商将军惯常带兵,故也一眼瞧得出祁慕寒所受并非致命伤,因此表现得淡定沉稳。 公孙薇见祁慕寒慢慢抬起了头,一脸的血污,一旁的商墨云则惊喜地喊:“爹!” 祁慕寒勉强站起身来,腹部仍有一片血红,朝中年人点了点头:“商将军。” 商将军走上去搀扶他,众侍卫们接应着,将受伤的祁慕寒与商墨云一起接回了岸边。 ******* 江上归于平静,江边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十里河堤渐次亮起了灯,视线重新归于光明,公孙薇与韩珏望向岸边,只见无数官兵举着火把,在岸边排查众人,甚至有些躲在街边的小贩,也有数个官兵围着。 青玉坊忽然亮如白昼,不仅灯点上了,连角落不常用的烛台都亮了起来,晃得适应了黑暗的公孙薇一阵目眩。 金属声剐蹭地面,重重踏上了第三层,公孙薇认得这就是官靴独有的脚步声。 果然四五十位官兵冲上了第三层,为首的官兵冷峻地搜索了大堂一番,喝道:“有江东逆贼潜入汴京,意图行刺三皇子。这里的人谁都不准离开,待在原位!” 公孙薇看见外头的排查势头,再看这里的阵势,登时明白过来了——青玉坊是重点排查对象。 所有人都被监控起来,而韩珏与公孙薇身边更是层层叠叠围满了一圈人。 “说!你是什么时候来江东的,来这里做什么?”一位官兵竟重点审查韩珏起来,看衣着应该是一位五品包衣副参领。 韩珏静默不答。 公孙薇捏了一把汗,赔笑道:“这位大哥,他是我的好友,你能态度好点吗?” 参领见她是纯正的祁国口音,打量了几眼,沉声道:“还没问你。”扫向韩珏,等他回话。 韩珏仍是静默不答。 公孙薇:“…..” 公孙薇捅了捅他,大哥你这臭脾气别在这儿使啊,搞不好真的抓你进天牢了。 韩珏仍然没有反应,像一块玉雕似的站在原地,甚至好像还有点嗤笑的意味。 参领大怒,一拍桌子:“押进大牢,和其它嫌疑人一起择日候审。” 公孙薇心头一急,挡在他前头:“抓人也得有根据啊,他整晚与我一起,他有不在场证明。” 她刻意把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完全凸显出她纯正的祁国口音。 参领果然缓了缓,汴京乃天子脚下,青玉坊又是京城各大公子哥们儿来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哪位达官贵人的亲属,弄错了自己也吃力不讨好。 “既然是清白的,为何不做声?”参领重新坐下。 “既然这位官爷已经有先入为主的判断,还问我做什么?”韩珏淡淡开口,一口浓重的江东口音。 参领挑了挑眉:“先入为主?” 韩珏嗤笑一声:“整条街道兵力都分散着,唯独这青玉坊,最是被重点控制;而这第三层,官兵却是最多的。” 公孙薇回过头来,内心钦佩了一下,这个现象她刚刚也发觉了,却没有推论出这一层意思。 “你的意思是本官有意为难于你?”参领盯着他。 韩珏摊了摊手。 参领拍了拍掌:“带上来。” 一个官兵领着一个肥硕无比的人过来了,把地板踩得咚咚直响。 公孙薇与韩珏对望一眼,心中骂骂咧咧,又是这阴魂不散的搅屎棍陆虎。 陆虎换了一脸笑嘻嘻的和蔼表情,先是走上前去,用一口戏腔媚笑道:“两位,想不到吧?” 公孙薇翻了个白眼儿。 陆虎:“官爷啊,这两人我特别印象深刻,不日前啊,我在戏坊里见着他二人,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在交谈,说什么那破戏‘三系苍生’…..不错,就是那个那个最近很流行的、描述光风霁月、一身正气的宁王殿下,被熠王殿下谋害的那个剧……” “说重点!”官兵喝道。 陆虎:“是是。他们两在交谈,说这剧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写的,这熠王与宁王都是一般混账,都该死,祁国的皇室,都没个好人。” 公孙薇:“这剧是我写的。” 陆虎一脸“信你才有鬼”,公孙薇道:“想要证据是不是?我这还有稿子。有一版的、二版的、修订版的、演出版的,你要哪个?” 韩珏憋住笑。 陆虎锲而不舍:“然后他们还在十里河堤的药房里,不知道密谋什么事,一个人画像,一个人去抓药,连蒙带骗药房的伙计,把我付了定金的珍贵药材抢走了。” 公孙薇:“这又与今晚歹人行刺熠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陆虎转向参领:“爷,你看看,这人开始心虚了。” 韩珏:“这听着是想公报私仇。” 参领转向陆虎,眼神发出一种警告的意味,陆虎慌了:“这不还没说到重点么?” “然后我从他的画像笔迹中,打探到了这个人的消息,原来他竟然是青玉坊的画师!” 公孙薇:“……” 公孙薇回过头来看了韩珏一眼,他说的是真的吗?她眼神中这么问他。 韩珏看着她,眸光点点,竟含有那么一丝无奈的神色。 陆虎一拍手,几个狗腿送上来了那日韩珏在药房门口的画像,又有人取下了青玉坊内那几幅山水画,一起递了过来,摊在参领面前的桌子上。 参领:“一个是人像画,一个是山水画,哪里能证明是同一个人画的?” 众人:“……” 武夫不解文艺界之美,真是古往今来的一个通识,文武双全者殊为少也。 陆虎还是有那么几分文艺素养的,立马给他解释了起来:“爷你看,这左边的人像画,右侧的线条笔墨饱满,左侧下笔虽也浓重,较之右侧却有不足,证明这个人作画,蘸墨的次数不多且中途不喜欢搁笔;这山水画中依然有如此的特点。” 参领目中有点迷惑,却点头道:“有理。” 公孙薇想发笑。 陆虎总结:“综上所述,这个人是用左手作画的。” 参领捋了捋颌下须,总结:“左撇子。” 第十三章 你到底是谁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参领捋了捋颌下须,总结:“左撇子。” 陆虎:“爷明鉴。而且青玉坊背后的主脑,想必爷也听说了。” 参领陷入沉思,陆虎趁热打铁:“官爷,你想谁与咱们祁国人最不对付?江东人啊!江东玉妩颜这么大的江湖势力,这韩珏又是这里的画师,你说他们能没有勾结?把此人抓起来,严刑审问,定有所获!” 陆虎一口气说完,颇为得意于自己的推论。 公孙薇望向韩珏,他仍是神态如常,看不出一丝变化,侧容线条如玉雕一般平稳。 参领陷入了某种纠结,这场刺杀十有八九与江东人是脱不了关系,但这青玉坊也非同小可,别说这背后的主脑到底是谁,就说要开在十里河提这样的黄金地段,还能生意如此红火,说不得是要与官家有点关系的。 他当时接到线报,说恐有刺客藏在青玉坊,本来也是想来搜一通,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罢了。但真要查起来,别是刺客没查清楚,却查到了某个大人物头上,自己又吃不了兜着走。 但这陆虎又说得有点道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不好放水。 当下沉声道:“你呢?”他转向公孙薇,目光灼灼:“你又是怎么回事?与这江东人一起,密谋什么?” 公孙薇心下也明了个七七八八,懒洋洋道:“密谋刺杀,密谋谋反,把我们抓起来,交给大理寺审理吧。” 参领混了官场几十年,见这小姑娘不怵不怯场,衣着布料看着还挺上乘,此刻还说出了大理寺三个字,别真的是什么不好惹的吧?武职京官一向管治安,这等涉及皇家的大案,还真的是把这球踢给大理寺比较好。 当下思忖完毕,威严地道:“来人,去通知大理寺的同僚,就说我们抓了两个可疑人物。” ******* 公孙府,灯火如昼。 公孙镜听着下属的禀报,脸上无喜无悲,只淡淡地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这是一位年届不惑的人,腰板虽挺得笔直,肩膀仍稍稍驼了下去,长年累月面对风云诡谲的官场,面对沉屙难辨的奇案,工作压力早已使他疲惫不堪,然而为了一家老小,他还得撑起这片天。 他不是不知道公孙薇的下落,是有意装着不知道。 熠王祁慕寒是当朝三皇子,他属意于公孙薇,公孙镜当然知道这背后少不了皇帝的推波助澜;而宁王祁晟这个最有可能是未来皇帝的大皇子,又是他公孙镜的亲姊夫。 他夹在中间,得罪哪边都不好办。 公孙薇忽然离家出走,还把画像涂得丑出天际,把这桩婚事闹成了民间丑闻,不得不说,这是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日熠王或皇帝追究起来,最多也只能是他公孙镜教女无方。 就看公孙薇把这事闹到什么档次了。 听完下属的回报,公孙镜心中已有计较,此刻正在书房踱着步。 此时又有一个人来报:宁王祁晟下周从柰城返京叙职,会先来公孙府落脚。 ******* 夜风徐徐而来,又冷了几分。 公孙薇与韩珏并肩走在江边,柳枝条随风轻轻摇曳,灯光一晃一晃的,照在两人脸上。 大半天,韩珏才说:“这次能脱险,真的全靠公孙小姐了。” 公孙薇沉默了半天,才说:“韩珏,你是不是都意料到了?” 韩珏双手拢在袖子里,轻笑道:“料到什么?” 方才在青玉坊里,参领说出把两人交给大理寺同僚的时候,公孙薇准确地说出了公孙镜手下一个得力助手的名字,说让他前来;参领更是惊疑参半,寻了个手下低声嘱托几句,让他去大理寺打探消息,不多时,手下匆匆回来,附耳与参领说了几句,参领面上略有惊疑之色,连忙将两人放了。 至于陆虎,则被参领教育了一顿,说什么没有证据之事,不可滥自举报,否则后果自负。言下之意就是,再报假警,爷就将你炖了。 于是陆虎带了他的手下,圆润地滚出了青玉坊。 此时的雁江边,公孙薇望着韩珏,韩珏也注视着她。 韩珏说:“是料到了公孙小姐机智过人,我们当然能安然无虞。” 公孙薇叹了口气,望向江面:“韩珏,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珏脚步微微一滞。 眼尖的公孙薇发现了。 她在等待他回答。 他的回答,将会取决于她今后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人。 韩珏放下双手,目光望向远方:“公孙小姐,认为我是什么人?” 公孙薇又轻轻叹了口气:“韩珏,我在外的这段时间,能够精准知道我就是公孙小姐的,除了公孙府的宁澄,就是桑姐和你。” “我也曾经想过,我的身份是桑姐透露给你的,但后来我知道这个不可能,因为你恐怕会比桑姐更早就知道我了。” 韩珏笑了笑:“因为你父亲找了仆从去寻一位画师,正巧找上我了。” 公孙薇摇摇头:“那也只是画罢了,而那天我被官兵追捕,你分毫无差地出现在那个地方。” 韩珏:“那是我家,我正好要出去办事。” 公孙薇:“然后我去了桑姐的戏坊,你刚好又在那里。” 韩珏:“我是去看江东老乡。” 公孙薇:“……” 公孙薇怒道:“然后你又带来了一个貌似是玉妩颜的女人!” 韩珏:“那是江东老乡介绍的神医。” 公孙薇:“……” 公孙薇怒道:“然后你居然是青玉坊的画师,你告诉过我吗?” 韩珏:“那是……” 公孙薇打断他:“是江东老乡介绍的工作,对吗?” 韩珏不说话了。 公孙薇:“然后你见到今晚这场血腥的刺杀,你居然那么淡定?” 韩珏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认为这或许也是我的优点呢。” 公孙薇真是被他气笑了,说道:“是啊,韩公子真是见惯大场面呢!” 韩珏笑了笑。 公孙薇:“不仅如此。还是个大人物呢。” 韩珏:“承蒙赞扬。” 公孙薇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再见!” 韩珏拉住她,公孙薇用力一挣,没挣脱;气鼓鼓地回过头来,瞪着他。 韩珏道:“你觉得我在撒谎吗?” 公孙薇:“你能说句真话吗?” 韩珏松开手,无奈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公孙薇咬了咬嘴唇,说:“刚刚我们在青玉坊吃喝的时候,你斟酒的那个姿势,这是皇家惯用的手势,我曾经进宫见过我姨娘,他们就是用这个独特的手势斟酒的。” 韩珏笑了一下:“宁王在柰城、缮王在江东,只有熠王在京城,所以你觉得我是熠王。” 公孙薇:“之前确实有怀疑,后来见到商将军也来了,我便知道这不大可能了。但是——” 韩珏打断她:“不用猜了,没想到这个细节出卖了我。” 公孙薇:? 公孙薇:“我在听。” 第十四章 苏阳暖玉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韩珏:“这个手势的确是我幼时在宫中学的,但不是祁国宫中,是宋国宫中。” 公孙薇:“所以你果然……是之前江东旧朝的人。” 韩珏点点头,补充道:“所以我素来不喜祁国人。” 公孙薇沉吟道:“那今晚的刺杀到底与你有没什么关系?” 韩珏沉默良久,忽哂笑一声:“原来公孙小姐认为我在那楼里与你吃吃喝喝,就是亲眼见证我的手下进行那一场刺杀,以及利用你做不在场证明!对吗?” 这次换公孙薇不说话了。 韩珏往她走近了一步,公孙薇退了一步,韩珏再逼近一步,双手握紧她的肩,逼迫她看着自己的双眼。 “你觉得我一直在利用你,你觉得我带着目的来接近你,你……觉得我是滥杀无辜的那种人!”韩珏一口气说着,嗓音低沉,喉头鼓动,像一只受了伤的兽。 公孙薇肩膀被他握得一阵剧痛,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正好撞到身后的柳树,退无可退,眼见韩珏本来清幽的眸色瞬间翻滚成了黑色,她忽然觉得有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公孙薇勉强笑道:“没有。不过那熠王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被江东人刺死了,也不算是无辜罢?” 韩珏松开了她的肩膀,怔怔地看了她半天,忽然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笑。 “我真是愚蠢。”他淡淡说了一句,又望了她一眼,“罢了。” 于是,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留公孙薇一个人在原地。 公孙薇呆愣在原地,见他背影渐渐融入夜色,衣袂轻摆,仿佛被夜风越带越远。 公孙薇心中有一股声音在朝着他大喊: “你别走啊!” “我只是最后一次试探你罢了!!” “你说明天就回江东,你还会回来吗?” “别走啊…别走。” 这些声音像无数的擂鼓敲击在她的心房,然而她终究只是长大嘴巴,说不出一个字,视线渐被泪水湮没,她猛然一甩头,朝与韩珏相反的方向离去。 ******* 同一个夜晚,同一片星空,有人睡着了,有些人却在辗转反侧。 商墨云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在父亲的温言宽慰和府中婢女的精心伺候下,压下了那颗惊魂未定的心。 她从小长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知道自己是个众星捧月的主儿,平常见惯了来府中拜谒父亲的各种达官显贵,多少也猜得中这些人的心思,不是想谋求高升,就是想求取姻亲,她心中嗤之以鼻。 这些日子临近中秋,来访的人更多了,差点没把商将军府的待客厅撑爆,偏生父亲最近看起来眉头深锁,心情反复无常,对来访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生了些误会出来。 比如,他有时候正与客人喝着茶,客人看时机差不多了,趁热打铁提出了些要求,商老将军当时注意力飘忽,口头上随便应了几句。这客人大喜,翌日运了几车红纸进来,说是商将军答应好了,要亲笔写上一千幅春节对联,唬得管家使出了毕生公关才能,才把人打发走。 商将军写得一手好字,人人皆知;这人原是托了京中关系,想见见商将军,写上几个字,发一笔横财的。 商将军后知后觉,斥道:“胡闹!老夫岂是这等汲汲营营之辈,是这事是谁答应下来的,老夫定斩了他!” 管家叫苦不迭:“老爷,是你自己啊。” 商将军:“……哦。” 又譬如今日早些时候,商将军忽然一改常态,提出要跟商墨云下棋,结果下到一半,商墨云眼见自己就要赢了,他却忽然劝她出去走走,到十里河堤赏赏月,还说给她租了一艘豪华画舫;商墨云当时就朝父亲翻了个白眼儿,还当他是不服输,提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后来自己带上贴身婢女,正兴致勃勃地游着船,来了几个青玉坊的人拜访,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就是商墨云,一个劲劝说她参加花魁比赛,还说邀来了熠王殿下做评委,商墨云第一个念头就是:噫,好巧!莫非父亲早就知道了?所以让她与熠王来个巧遇? 而且,自己也对这京城中传说最是俊美的皇子有几分好奇,且青玉坊说她能够带着面纱参加,她心中一动,便答应了。 没想到当时她的画舫一出,四周嘘声一片,她尴尬万分,胜负心一起,猛地揭开面纱——结局便毫无悬念了。 在四周都是欢呼声中,熠王殿下风度翩翩登上她的画舫,那眉那眼,那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那出众的风姿,配合身周的欢呼,她心中涌起的无数粉红色泡泡几乎要撑爆心房,感到人生已走上巅峰。 及至那群刺客戳破了她的泡泡,她在“我要死定了”的恐惧中,像提线木偶一般跟着熠王乱跑;一直到熠王负了伤,仍将她护在身后,她终于回魂了,悟了、懂了,挺身护在熠王面前! 想到这里,商墨云双颊飞上两片红云,黑发如瀑布倾泻而下,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娇羞地哼道:如果这都不算爱…… ******* “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春宵旖旎,暖玉生香,这里是熠王府。 熠王祁慕寒长发披散、双目细长,俊美得如同妖孽,正斜倚着矮榻,任一双玉蝴蝶般的巧手正在他的胳膊上下翻飞着,每一次触及他的手臂,都听得他发出一声呻吟。 “……” “得了!别装了!”这玉手的主人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一针狠狠扎在他的手臂上。 祁慕寒:“…….” 祁慕寒安静了,过了会才笑出了声:“医者仁心,你就不能温柔点?” 一身红衣的女子转过身去,又取出了一套银针,挑了其中一根,叹了口气道:“殿下,你的伤……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祁慕寒沉沉地笑了一声:“妩颜,你医术了得,本王相信你。” 玉妩颜停下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殿下,今晚的刺杀,你觉得是谁主使的?” 祁慕寒眯起双眼,像一条双瞳漆黑如墨的毒蛇,冷哼一声,却没说话。 玉妩颜一边施针,一边自言自语道:“恐怕这幕后的主使,还是那位宁王殿下。” 祁慕寒活动了一下手指与脖项,勾唇笑道:“我这位哥哥,可真是有趣。” “有趣?”一针施毕,玉妩颜抬头望了望祁慕寒。 祁慕寒道:“本王从小便被这位哥哥重点照顾着,哪怕他远在柰城,也不忘我这个弟弟,昨日刚写来书信嘘寒问暖,今日便派来一群江东流寇刀剑伺候,你说是不是有趣得紧?” 玉妩颜捂嘴笑道:“说得好像你不知情似的。” 祁慕寒捻起桌旁玉碟上的一颗枣,往嘴里一放,闭眼咀嚼了一会,忽道:“对了,炙夜呢?” 玉妩颜摇了摇头:“说是累了,懒得来见你。” 祁慕寒:…… 祁慕寒:“这厮还是这个脾性么?” 玉妩颜耸了耸肩,心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却又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今晚公孙家小姐是否还睡得着?” 祁慕寒脸色蓦地一冷。 玉妩颜:“哎呀,这枣也太绿了吧,殿下,你瞅瞅这颜色?” 祁慕寒:? 祁慕寒语重心长:“玉妩颜,你今晚早些时候是怎么说本王来着?” 玉妩颜:“殿下,你再不收敛收敛你的脾性,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 ——这句?” 祁慕寒长身而起,整理好衣裳,看了玉妩颜片刻:“本王觉得,该收敛脾性的,却应该是你和炙夜了!” 他缓步走向门边,打开门,平静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十五章 公孙镜的思量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正在客栈里,不仅睡得着,而且还睡得很香,一觉醒来,日上三竿,才伸了个懒腰,洗漱穿戴好。 她天生不喜欢陷在负面思绪当中,心理很自然地回避那日与韩珏的争吵,至于返回公孙府,自从那晚她搬出大理寺的关系替韩珏脱身,要回去已是板上钉钉的必选项。 她拜访桑姐的戏坊,不自觉地回望着那张空着的台;到江东贫民居住的营地看望小虾,小虾已经全然好起来了,活蹦乱跳地与一群孩子嬉闹,公孙薇喜上眉梢,却又怅然若失,勉力把某些念头挥去,拍着手教导这群孩子唱些现代的歌谣。 一直到晌午过去,她才悄悄溜回公孙府。 她早已让宁澄先行回府,自己这个时辰回去,完全是趁着父亲公孙镜此刻正在大理寺公干的时刻,才溜回去的。 她站在公孙府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揣摩各种规格隆重的欢迎场景,平静地敲开了门,昂首迈入了门槛。 扫地的仆从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修花的婢女侧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剪花;管家福伯端着茶盏经过门廊,发现她回来了,朝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公孙薇:……… 几个意思?本小姐离家一个多月了,你们此刻见我,难道不是应该激动得泪奔吗? 忽听环佩玉翠叮咚作响,一位年轻的美妇从内院迎了出来,雍容华贵的服饰,一丝不苟的精致妆容,唇色艳绝,步履轻盈,灵动得犹如一只燕雀般飞向公孙薇。 “娘——”公孙薇朝她张开双臂。 赵慕芝一脸喜色迎向她,走到一半,又沉下了脸,公孙薇一时吃不准这种神色是恼怒、郁闷还是担忧。 “娘。”她走上前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心想此刻爹又不在家,他要罚我那也晚点再说,此刻都给我嗨起来呀。 “你爹在家。”赵慕芝一眼就看穿女儿心怀的“鬼胎”。 公孙薇:?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爹此刻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办公吗?出了刺杀皇子那么大的事,这会不应该在家啊。 赵慕芝叹了口气:“熠王今早也来退婚了。” 公孙薇一愣,过了几秒钟反应过来,无数朵心花怒放,几乎撑爆心房。 在她看来,这是自己坚持不懈在外抹黑自己形象一个月,加上那天夜里商墨云出现在花魁现场,终于点爆了熠王最后一个耐心的气球,砰的飘出无数飘花彩带,在公孙薇看来,这是在庆祝她回复单身,顺便祝熠王与商墨云这两百年好合。 剧本终于被改写了!从此和炮灰身份说拜拜、人生走向康庄大道,这真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值得敲锣打鼓。 她心情膨胀得升上了九天,脑海中忽又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身影,那背影芝兰玉树、俊逸无双,渐渐凝实起来,朝她缓缓转过身来,朝她淡淡地一笑。 “韩珏!”她心中莫名抽了抽。 赵慕芝小心地晃了晃她,“薇儿?” 公孙薇:“嗯?”又呆了几秒,方才道:“娘,没事的,退了就退了,别担心。” 赵慕芝:“想什么呢?我说你爹喊了你几声了,怎么就不吱个声儿?” 公孙薇“啊”了一下,慢慢回过身来,果然见廊下站在肩膀微驼,神色阴得能拧出水来的公孙镜,他正一手负在身后,动也不动地盯着公孙薇。 公孙薇打了个冷战:“…….爹,好久不见,哈哈哈……” ******* 书房里,气压低得惊人。 公孙镜坐在藤椅上,沉默地拿着一本书翻看了半天,公孙薇伺立在一旁,站得腿酸,左腿换右腿,右腿换左腿。 “那里不是有一张椅子吗?”公孙镜提醒。 公孙薇一屁股挪过去,心想:….你老人家有说过让我坐吗? 公孙镜:“我没说过不让你坐。” 公孙薇:o 公孙镜又捧起书,语气平缓道:“这段时间都哪儿鬼混去了,说说看。” “瞧您老人家说的,宁澄不都告诉你了吗?”公孙薇头伏在桌子上,手指摆弄着笔架。 公孙镜蓦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公孙薇唬得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中叫苦不迭。 公孙镜:“我也没说过让你坐。” “……” 公孙薇:“爹,如果没有爹的允许,我在外也翻不出个花儿来。”她低头绞了绞手指,“再说了,宁澄一直都暗中向你报告消息吧?” 公孙镜目光越过手中的书本,瞧了她一眼:“那小子十句里面问不出五句真话,都是在维护你。” 公孙薇笑道:“爹,他如果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了,你还敢让他做我的贴身仆从吗?” 公孙镜捋了捋颌下须,没说话。 公孙薇想了想,问道:“爹今日怎会在家?” 公孙镜继续看书,缓缓道:“身体不适,再加上被你气的,便在家休息。” 公孙薇又想了想,道:“我懂了,爹你装病。” 公孙镜这次倒不恼了,却也不看他,只淡淡说:“病是装不来的。” 公孙薇咂摸了半晌,懊恼道:“爹你的职业病是越来越重了,说话就不能直接一点么?” 公孙镜放下书,问她:“歹人行刺三皇子那天,你在现场。” 公孙薇点头:“爹,这事非同小可,你应该交给禁军去查。” 公孙镜静静看她,眼神里是询问之意。 公孙薇沉吟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这事儿很是蹊跷,按理说皇城脚下,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来了一群刺客?幕后主使应该来头不小。而且这事针对的是三皇子…让人首先怀疑起的对象就是….就是宁王!” 公孙镜:“然而你不认为是你姑父做的?” 公孙薇摇头:“不大可能。首先姑父身在柰城,本就难以策划;第二,姑父是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人,他没理由去针对一个对他还不构成威胁的熠王。” 公孙镜鼻腔里发出一声笑:“你倒是敢说。” 公孙薇:“但是这事很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既然不是姑父,这幕后的主使又是谁?谁有那么大能耐?” 公孙镜捧起书:“你既然敢说了,不妨放胆猜猜看?” 公孙薇挠了挠头,想了半天,道:“难道是太后?” 公孙镜忍俊不禁:“宁王的生母是已故皇后,而皇后是太后的——” 公孙薇:“外侄女。所以太后是支持宁王的。” 公孙镜点头:“毋容置疑。” 公孙薇恍然大悟:“所以难道这出是熠王自导自演?” 公孙镜不说话,看着她半天,才说:“再大胆点猜。” 公孙薇:……. 公孙薇忽然眼睛一亮!又苦起脸:“爹,你想让我死啊?是最上面那个…不可说的人?” 公孙镜这才完全放下书本,身子重重往后一靠,揉着眼眶说:“都是猜测……罢了。” 公孙薇目瞪口呆,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觉得脖子一凉,忍不住缩了一缩。 毕竟从结果来看,熠王没受致命伤,而表面种种,似乎都奔着宁王而去。 皇家腹黑啊!公孙薇心想。 第十六章 熠王之计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青玉坊,阳光明媚,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顶层的阁楼里。 熠王祁慕寒斜倚在枕榻上,披散着长发,俊美得近乎妖孽,一双墨瞳注视着筝上翻飞的玉手。 “江东苏阳暖玉,谁能想到苏家与玉家的两大高手,如今都在本王麾下?”祁慕寒纤长的手指晃着酒盏,长发披散,漫不经心却又有几分自得地说道。 玉妩颜止住筝声,问他道:“宁王刺杀你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祁慕寒淡淡地反问道:“有证据吗?” 玉妩颜没说话,祁慕寒接着问:“还有活口吗?” 玉妩颜重新弹起了筝,道:“炙夜已经说过,那天晚上清点的尸体,漏了一个。” 祁慕寒冷笑道:“本王也仔仔细细地数了三遍,这行刺的人数,与禁军最终清点的尸体,唯独漏了一个。” 玉妩颜道:“也难为你了,在那种情势之下,还能淡定得去数清楚人头。” 祁慕寒微笑道:“这确实是我的优点。” 玉妩颜一边弹筝,一边道:“可炙夜仔细搜捕过全城,也出动了张爷,却就是找不到这个人的踪迹。” 祁慕寒语带讽刺道:“竟然还有炙夜找不到的人?” 玉妩颜笑了笑,道:“殿下,这话你在我面前说即可,让他听见了,可有你好受的。” 祁慕寒:“本王还怕他不——” 这个“成”字还没有说完,帘子一撩,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进来,整个空间温度降了好几度,仿佛秋天成了严冬,溪流倒流回了雪山。 一件黑色武袍,微微延伸的金属垫肩,宽肩窄腰,长眉入鬓,一双美目竟丝毫不输祁慕寒,只是比他更冷。 手中一把黑色剑柄、黑色剑鞘的剑,剑鞘上刻着古朴的花纹,配上这个人的绝世之姿,出场就写着“我才是绝对主角”的样子。 可祁慕寒就看了他一眼,便接着饮他的酒。 玉妩颜停下筝,抬头望向炙夜。 炙夜抱着剑,低头盯着祁慕寒。 玉妩颜又回头看了看祁慕寒。 三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你看他,这么半晌——玉妩颜终于忍不住了,道:“你们两个每次开场都需要这样吗?” ******* 公孙府,书房里。 公孙薇打了个呵欠,对公孙镜道:“爹。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去补个午觉了。” 公孙镜:“你好像挺高兴的啊?” 公孙薇:? 不然呢?她不解地回头看了公孙镜一眼:“爹,既然这刺杀的事儿不归你查了,你愁什么呢?” 没想到公孙镜居然说:“爹已经应下来了。” 公孙薇:?? 公孙镜见她一脸迷惑,怒道:“公孙薇!我看你是不是故意装着不记得一件事了?” 公孙薇:…….. 公孙薇尴尬道:“呃,爹是指熠王来退婚的事?” 公孙镜瞪她。 公孙薇解释:“爹,虽然咱们家不参与那个什么皇子站位的事情,可是宁王毕竟和咱们……比较熟一点嘛,我不嫁给那熠王,不就是免得咱们家难做嘛,你也晓得那熠王恐怕不是池中物,万一他和姑父争起那东宫位置,咱们帮谁呢?” 公孙镜继续瞪她:“那什么,三戏苍生,是你写的吧?” 公孙薇猛然想起这茬了,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公孙镜:“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这任谁都能猜到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姑父能不知道?” 公孙薇心想:爹你是没看过那剧本,如果熠王入主东宫,我们谁都没好果子吃了。 公孙镜缓缓接着道:“你以为熠王来求亲,这背后是谁的意思?”顿了顿,接着道:“你以为你那出戏,只有宁王看得懂?” 公孙薇一惊。 公孙镜注视着她:“宁王势大,入主东宫呼声自然最高,皇上背后推动熠王来向我公孙府求亲,却没有直下圣旨,这是一个试探,看我公孙镜是否秉洁自持,不轻易站队。” “为父正在左右为难,如何不得罪熠王、不得罪皇上,同时也不至于和宁王闹翻。你给爹爹出了一个极巧的计谋,就是擅自离家出走,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爹你就至多担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公孙薇自言自语,好家伙,论起腹黑,这真是内卷得厉害。 “但是你这部戏一出,这明摆着说,咱们是倾向宁王的!”公孙镜手一摊,无奈地说:“你要是没有这画蛇添足的一出,那不都结了嘛!” 公孙薇呆在原地。 她真的没想太多,在那一刻只想着如何改变那该死的剧本,让自己不至于嫁给熠王,让自己的姑父能够保命。 所以自己,反而在无形中推动了这事往有利于熠王的方向发展了? 公孙镜叹息道:“所以这次刺杀熠王的案件,我已不能再推托了,爹称病几天,就是在思考该如何解决这刺客的事情。” 公孙薇呆了一阵,不自信地说:“可是你方才才说过,这案件牵扯到上面的人……” 公孙镜挥手打断她:“所以这案件只能点到为止。” 公孙薇道:“抓住一到两个漏网的刺客,然后让他们把锅全都背下来?” ******* 青玉坊。 玉妩颜问祁慕寒:“如果抓到这一个刺客,我们是否就能找到宁王的罪证?” 祁慕寒淡道:“你以为这个刺客会招供出背后的主谋么?” 玉妩颜:“那为何还要去?” 祁慕寒:“因为有人希望我们这么做,有人希望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我们便依他心意而行。” 玉妩颜:“是谁?我们为何又要照他的心意行事?” 炙夜冷哼一声。 祁慕寒不理他,接着对玉妩颜道:“在京城行刺,别说瞒过禁军,连守城军亦不易骗过,就算我大哥有这能耐推动此事,也得有人默许。” 玉妩颜惊道:“难道默许的那个人,竟然是…….” 祁慕寒点头道:“不错。此事很简单,宁王背后策划,想借江东流寇一举夺我性命;而我父皇早已得知消息,却不阻止此事,只暗中令商将军从后接应。” 玉妩颜:“皇上他……就不怕你真的被夺去了性命?” 祁慕寒:“那批弓箭手早就埋伏下了。”他顿了顿,“何况,我父皇原本就想借机敲打宁王,所以幕后主使到底是不是真的宁王,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重点。” 玉妩颜沉吟道:“你父皇如果是如此忌惮宁王,宁王为何又如此势大,离那太子之位最近?” 祁慕寒笑了笑:“你想一想宁王的亲母与太后是什么关系。” 炙夜又冷哼一声。 祁慕寒转向他:“炙夜,你能换别的台词么?” 炙夜站起,朝前走了两步,手往祁慕寒身前像灵蛇般一探,祁慕寒原本手中的酒就被他夺了去,仰起头喝下一大口。 玉妩颜捏了一把冷汗,却发现祁慕寒没有发怒的前兆,反而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着炙夜。 玉妩颜赶紧打圆场道:“幸好炙夜的手下提前探知了刺客的行动计划,然后殿下再让炙夜假扮作你,否则那晚画舫中的如果真是殿下的话,恐怕还是有几分危险。” 炙夜饮尽杯中酒,才冷冷地道:“能刺我一剑的人,倒有几分本事。” 祁慕寒坐直身子,正色道:“你是说,那晚在船上刺伤你的人,与这逃脱的刺客,是同一人?” 炙夜唇间吐出两个字:“不错。” 第十七章 公孙府的客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暮色向晚,汴京城中的晚霞如同披了七彩的绸缎,在天边变幻不断。 公孙府外的车道,哒哒哒地行来了一辆华贵的四马驱策的豪华车辆,只是这车厢左右晃着,极为不稳重,车夫赶出了一身汗,才勉强把车子保持直线行走。 车厢里一只肥大的躯体缩成一个肉球,不住地哀嚎:“爹,别打了别打了。” 陆虎哀嚎的声音并没有阻止落下的拳头,陆苟边打边喘气:“揍死你这个败家子,生块叉烧好过生你!” 陆虎嚎道:“爹,我从小都帮你挣回多少块叉烧的钱了,我怎么比不上叉烧了……哎哟。” 陆苟气得两撇小胡子直抖:“你没事去惹那个姓公孙的做什么,你嫌命长?” 陆苟原本是南越人,带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骂起人来夹杂许多陆虎听不懂的词汇,把陆虎骂得满心委屈。 陆虎:“爹你悠着点,别又气得发病。” 陆苟已经吭哧吭哧地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打也打累了,弹珠般大小的眼珠子瞪着陆虎道:“老豆经常给你说,做人要低调,你平时搞事就算了,这次还搞错对象。” 陆虎苦着一张脸:“说实话,爹,我那个药,本来是要给你抓的,那个公孙小姐跟人合伙给抢了去,我苦哇……这才找人想教训他们他们的。” 陆苟平静下来,道:“这种官家小姐本来就喜欢刺激,在外面认识几个小白脸,儿子,也委屈你了。” 陆虎:? 陆虎心想,你倒是变得挺快的。 陆苟:“等下见了公孙镜,记得要怎么做了吧?” 陆虎点头拍胸:“放心吧老豆,虎父无犬子。” 陆苟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马车行到公孙府前,在门房通报下,陆虎扶着弱柳迎风状的陆苟,一起迈入了公孙府的大门。 公孙镜早已从拜帖中得知两人的到访,着管家福伯到门口迎接,自己在正堂里候着。 陆虎与陆苟两人走在公孙府的前院中,陆虎的体积是陆苟的两倍有余,衬得陆苟存在感微弱,福伯幸亏得公孙镜交代一番,不然定会认错。 福伯对陆虎说:“你就是陆家老爷?幸会,这边请。”不待他说完,已一把把陆虎拖走。 陆苟:? 只见福伯拉着陆虎走得飞快,走过前院,是一条细长的回廊,经过回廊,又有东西两个大池塘,一路假山繁花,竟把陆虎看得眼花缭乱,连身后的老爹都给忘了。 陆苟原本想装作弱柳扶风的病态样子,示弱一番,见着公孙镜才更好说话,没想到这福伯拉自己的儿子走得飞快,只好健步如飞跟着,心里一路骂娘。 正堂里,公孙镜与公孙薇正站在门口,见着一行人往这处来了,热情地迎上去。 待得人走到近前,公孙镜方才斥福伯道:“怎么领错人了?我与你交代过,陆先生是瘦的那个。你是傻了还是咋地,竟有眼不识泰山,还不下去!” 福伯唯唯诺诺地去了,陆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老脸颇有几分不自在,公孙薇站在旁边,见父亲如此护着自己,心中一暖。 她走前去,朝陆苟盈盈一福,打了个亲切的招呼;接着望向陆虎,只装作是第一次见他,点了点头。 陆虎心中噌起了一把无名火,脸上只得赔笑。 两人堂中坐定,陆苟先是寒暄了一番,说自己在汴京城经商已有一段时日,想来拜访公孙先生,又怕唐突;自己这无知小儿,日前得罪了公孙小姐,万望原谅,云云。 套路是这么一个套路,公孙薇端起茶杯,却知道他此行并非只有道歉这么简单,道歉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果然,陆苟叹了口气,说道:“最近那个刺杀熠王的案件,真是闹得人人皆知,满城风声都紧得很呐!” 公孙镜呷了口茶:“歹人竟在皇城根下作乱,实在嚣张。” 陆苟仰天长叹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店铺三天两头被盘查,码头的盐也要一袋袋清查,生怕藏着些什么武器,唉,这最近江东也发大水,盐本就很难运过来,我们手头的货,是越来越少喽!这日子是越来越难喽。” 公孙镜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慢悠悠地拨开茶叶,道:“陆兄经营有方,两年之内一跃成为京城第一盐商,实乃……商业鬼才。” 陆苟:?这回答与我想得不太一样啊。 陆苟重振旗鼓:“唉,那是以前,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难喽。” 公孙镜:“正是,江东百姓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了。” 陆苟:? 陆苟干脆直接说了:“朝廷何时能放开这宵禁与严查?我一个人赚不到钱事小,再这样下去,市面流通的盐越来越少,老百姓都要揭不开锅喽。” 盐少,盐价必定上升。 公孙薇此刻总算听出了这家伙的来意——你如果不趁早了结刺客案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会影响我做生意;如果我提高了盐价,你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这些当官的。 公孙镜:“陆兄乃商业奇才,令公子更是青出于蓝,听说既擅于经商,还精于戏曲,如此虎子,何愁没有人与陆兄分担?” 陆虎谦虚道:“我唱戏好一点。” 陆苟朝他瞥了一眼,陆虎立马住口,陆苟朝公孙镜道:“公孙大人,其实还有一事。” 公孙镜:“请说。” 陆苟:“大人,我听说太后的寿辰近了。”他呷了口茶,偷眼打量公孙镜:“我听说太后心善,体贴百姓,寿宴也唯恐劳民伤财,好几年都不曾办了,她老人家唯盼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这案件传到她老人家心里,估计难受啊。” 公孙镜心中有几分恼怒,心想这事也轮得到你来为我施压?竟然还搬出太后来,这些营商的,果然心眼都钻到臭铜钱里去了。 他朝公孙薇使了个眼色。 公孙薇走来,给陆苟端了杯新茶,陆苟正欲接过,公孙薇手一抖,热茶不小心泼上了陆苟的袖子,她慌得拿起一块布擦拭:“哎呀,陆伯伯,瞧我这手笨的,真是对不住了。” 陆苟一迭声说没事,心里也知道这公孙镜在下逐客令了,却瞧见公孙薇握着他的袖子不动,好像在想什么似的。 公孙薇闻见他身上,有一股隐隐却又熟悉的味道。 ******* 青玉坊里。 玉妩颜问祁慕寒道:“殿下,你那晚让炙夜假扮成你,真乃一石二鸟,既能将计就计引出宁王;也能顺便与……” 祁慕寒:“也能顺便看看,炙夜装扮起来,与本王比到底哪个更帅。” 炙夜冷哼一声,起身,撩起帘子。 祁慕寒:“等等。” 炙夜停住脚步,略偏过头。 祁慕寒:“你的剑借我提一提,我看看我能不能提得起。” 第十八章 跑腿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府。 公孙镜接连几天处于基本不着家的状态,公孙薇碰见他,无不是在清晨时分,他回家洗漱、换身官服又上朝,官府和朝堂连轱辘转,整个人瘦了一圈,眼袋青黑。 公孙薇既担忧,又无奈,剧本里根本没有提及这一出,而她在上个世界所学到的技能,对目前这样一个形势并无帮助。 她又陷入了一种麻瓜般的心情,明明剧本在手,但这剧本却没有细致到让她凡事都能先知先觉。 宁王祁晟来信公孙府,说是遇到了点事情,来京的事情会推迟个几天——这是娘亲赵慕芝私下告诉公孙薇的。 是因为刺客的事情么?这个时候京城人心惶惶,百姓都在传说还有漏网的刺客,处处严查不断,却愣是找不出一个真凶。 公孙薇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了熠王祁慕寒这个人,说来奇怪,民间风声如此紧,而身为受害者的三皇子却安静如鸡,关于他的消息那是半点也没传来。 这天下午,公孙薇灵机一动,往商将军府递了个拜帖,说是要探望商墨云。 她想起那晚的事,总觉得哪儿不对。首先,商墨云本来就是个资深宅女,出现在花魁现场就很是蹊跷;其次,在熠王最危急的时刻,赶到的又偏偏是商墨云的父亲商将军。 这么看来,商将军到底是在什么时间点得到刺客行凶的消息?公孙薇猜测,一、在商墨云刚刚离开将军府;二、刺客行凶的当口才得到消息,匆匆率兵赶到。 从现场来看,弓箭手布置十分有条不紊,占尽地理优势,如果是第二的话,时间上来不及,可以排除。目前看来只有时间点一最有可能——在商墨云前脚离开公孙府,后脚公孙镜就得知了刺客的消息,因此火速点兵,暗中埋伏在十里河堤的隐蔽处,待歹人全部现身时,一一将其射杀。 但还有一种猜测,那便是早在商墨云出门前,商老将军便得知了刺客的消息。但这个猜测太过腹黑,而且商将军也没有置自己女儿于险地的理由,公孙薇很快将这个念头拂去。 ******* 商将军府。 公孙薇见着商墨云的时候,小小地吃了一惊,只见对方与花魁那日相比,憔悴了不少,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却反而称得整个人娇若西子胜三分。 两人小时候曾见过,故此也不算是陌生人,公孙薇咳了一声:“今日不见商伯伯呢。” 商墨云“唉”了一声:“估摸着还是在为刺客的事情,在忙碌着。”说着,头低了下去,摆弄着衣角。 公孙薇:“幸好那晚有熠王殿下护着,对了,你没受伤吧?” 商墨云摇了摇头,忽想起来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公孙薇:“我听说熠王去公孙府退婚了?”眉宇间有一丝隐隐的喜色。 公孙薇只装作看不见,说:“对啊。这桩婚事原也不是我所愿,正好熠王殿下也无意于我,倒是两厢成全了。” 商墨云黯然道:“苦了姐姐了,错过了大好姻缘。” 公孙薇心道,这么好的姻缘,你赶紧拿走! 商墨云忽然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那晚画舫上,我眼见殿下受了伤,流了许多的血,我很担心他,可是我……可是我想去拜访他,爹却不让。” 公孙薇“呃……”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忽然转念一想——祁慕寒最后是踹了自己、回头娶了商墨云的,那何不就趁现在推动一把,现在就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就直接省了中间那一大段剧情,更加彻底地改变了自己的炮灰结局了吗? 公孙薇心中乐开花,笑出声来。 商墨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公孙薇收住笑容,正色道:“商妹妹,听姐姐一句话。” 商墨云警惕地看她。 公孙薇:“我从未见过你与熠王如此般配的神仙佳侣,你两往那一站,那简直是…..简直是金童玉女、比翼双飞鸟、在地连理枝,不在一起都对不起观众,如此佳缘,你可万万不要错过了。” 公孙薇搜肠刮肚想了一连串词汇,商墨云愣了愣,抿嘴轻笑了起来,却马上沮丧地低下头,“可是我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 “嗐,妹妹美貌好比天仙,谁不爱呐?那熠王那颗心啊,说不定早就为你噗通噗通地狂跳了,这会说不定正在一边养伤、一边为你害着相思咧!” 公孙薇一顿扯,果然商墨云苍白的脸上渐渐飞起了红云。 她亲切地握着公孙薇的手:“姐姐,你别伤心,你会遇到更好的。” 公孙薇:?我哪儿伤心,我开心还来不及。 商墨云又换了一副伤感的脸:“可是我现在好担心他……对了,你等等。”说着,她起身往后院走去。 片刻,商墨云回来了,脸上好像更红了,拉过公孙薇的手,往她手心中放了一只香囊,还有一封信。 公孙薇:?这不会吧,敢情是要我去做跑腿红娘了? 商墨云脸红得跟番茄一般无二,“我爹既不让我去看殿下,连我的婢女他也看得严严的,这信还有这个香囊,劳烦姐姐帮我跑一趟熠王府……可好?” 公孙薇能拒绝这等成人之美的好事吗?显然不能。 ******* 于是公孙薇很快赶到熠王府,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瞅着熠王府大门口那两只大狮子,心里犹豫不定。 想起自己之前画蛇添足写了那部“三戏苍生”,无意中却把事情推向有利于熠王的方向;而现在这一下如果操作不当的话,别到时撮合不了这对情侣,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此行事关重大,绝不可辜负了商墨云的一片期望! 她蹲在石狮子旁边,用手指摸着石狮子,心中想了一出又一出,等会见到祁慕寒该怎么开口的场景—— “殿下,很抱歉,我离家出走实在是因为不想嫁给你;但是你别伤心,有一个美人倾慕你已久,你错过了星光,还有月亮。”——这是开门见山版。 “殿下,很感谢你的厚爱,可是我自认自己资质平平,哪里配得起殿下这样皎皎如月、洒脱出尘的万古之姿呢?我不配、我不能。(递上信与香囊)这才是真正配得上你的人。”——这是伏低卑微版。 “殿下,我公孙薇对日前之事,实在抱歉;然而你也退婚了,想必我们想法是一致的——没有感情基础的人是不能成亲的;既然我们想法一致,证明我们做不成夫妻却可以做朋友。(递上信与香囊)商将军的女儿蕙质兰心、天姿国色,才是你的良配,我这位朋友,真心为你感到高兴。”——这是婉转世故版。 公孙薇对着狮子叨叨了半天,蓦然间熠王府大门大开,脚步声从内传出。 第十九章 商将军的疑问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听见脚步声,赶紧往石狮子后面一躲,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走出王府,登上了大门口的轿子。 “商老将军?”公孙薇呆了一下,啥情况?不让自己女儿来,他倒是自己来了? 商洛习仅有这么一个独女,不可能不知道商墨云的心思,怎会不带她一起来探望;若说他不喜熠王,那此刻又来探望做什么?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本,里面商将军的人设最是豪爽正直;蝇营狗苟、假意奉迎那一套,他是最不屑的。也因此,朝野上下乃至皇帝也颇为敬重他。 公孙薇咂摸了一下,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待那轿子走得远了,她方才整理了一下妆容,往手心呵了一口气,一副准备作战的姿态,上前敲响了大门。 熠王府大门威严,朱漆铜锁,此刻缓缓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脸,瞧了她一眼,缓缓关上了。 公孙薇:? 公孙薇正纳闷间,忽见旁边巷口有动静,兜过去一看,原来是偏门打开了,还是方才那张脸探了出来。 公孙薇赔笑道:“我是公孙薇,来探望探望熠王殿下。” 那张脸长得白净细嫩,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上下打量了公孙薇一眼:“我知道你是公孙薇啊。这不就给你开门了吗?” 公孙薇:……好家伙,竟然叫我走偏门,这接待规格比那天我公孙府接待陆苟还糟糕,至于嘛你们。 脸上却笑嘻嘻地道:“小弟弟好厉害,我曾经见过你吗?你不怕我假冒公孙家小姐吗?” 少年平静地说:“我家殿下说,公孙小姐在门口站了半天了,请她进来吧。” 公孙薇:…… 我方才和石狮子说话,莫非他都看见了? 一想到此人说不定躲在哪里偷看了自己半天,她心中骂骂咧咧的,随着少年迈入了熠王府。 门院三进出,朱瓦红漆,绿竹处处,门院里种满了不少说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素雅中又透着几分庄重,暗合一丝皇宫气息。 公孙薇心中一无挂虑,反倒是欣赏起了这花花草草起来,一会驻足看了看奇花,一会又停下摸了摸绒绒的绿草。 引路的少年不得不偶尔停下脚步,等她。 公孙薇:“这花了不得啊,我第一次亲眼见;这草厉害了,我知道这草是给一种叫草泥马的动物吃的。” 少年:…… 少年讽刺道:“公孙小姐,你既如此羡慕,为何不嫁入我们熠王府。天天能让你看个够!” 公孙薇抬起头来,拍了拍手上的泥:“有理。” 少年面露鄙夷之色。 公孙薇嬉笑道:“岂有此理!简称有理。” 她才不管呢——你们对我印象越糟糕,我与你们家殿下的安全距离便越大! 少年的刻薄话语被公孙薇的厚脸皮一反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候前面有一声微微的咳嗽声传来,公孙薇目光越过少年,落在了正堂中,一个芝兰玉树的背影上。 ******* 十里河堤的尽头,有一处僻静凉亭,亭中江风拂面。 一条颀长的背影正负手而立,眺望雁江,此人一身淡蓝色白边长袍,俊逸无双。 僻静的凉亭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熠王殿下,老夫又来迟了,见谅见谅。” 熠王转身,见来人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正在向他拱手抱拳,赶紧一把扶住:“商老将军别多礼,此处并没有什么皇子,叫我韩珏就行。邀将军在此相见,是为稳妥起见。” 商洛习笑眯眯地拍了拍了他肩膀:“韩侄子,放心吧,这方圆五里内都有我眼线,我们的对话,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 祁慕寒恭敬地道:“晚辈先感激那日老将军襄助之恩。” 商洛习捋了须短须,笑道:“老夫方才拜访你府上,也见着了那名为苏炙夜的江东英杰。” 祁慕寒点了点头,回道:“在刺杀前的三日,我从炙夜手下截获的情报得知,江东这群刺客正在密谋行动;故我安排青玉坊召开花魁选举,并让炙夜假扮我,先引他们出手。” 商洛习赞许道:“你在京城的情报网殊为不凡,你能把刺客的消息提前告诉老夫,老夫甚是感激你的信任。”他顿了顿,再道:“而且,用花魁比赛引出刺客,此计亦甚妙。” 祁慕寒却道:“我既能打探得出来,父皇必定也早就得知消息。他没有阻止此事发展,却在刺客行凶行动的前一刻,方才派将军来清缴。这个时间点……恕晚辈直言,父皇恐怕已在猜忌将军了。” 商洛习爽朗地笑道:“陛下一来在试探我的情报网是否比他更强大,二来想试探我是否站在殿下这边。故老夫提前令小女到雁江游船,便是在放出一个信号,老夫事先对行刺一事一无所知,他大可放心。” 祁慕寒钦佩道:“将军提前让商小姐来到现场,这样一来,既能打消父皇疑虑;其次,也能打消宁王对你我私下关系的猜测,毕竟将军是接了圣旨来清缴刺客的。” 两人的对话,已经很好地厘清了事件的前后。祁慕寒提前告知商洛习刺客行动之事,商洛习便故意让商墨云到雁江上游船;接着他在家中静候,果然皇帝发来密旨,令商洛习到现场清缴刺客,保护皇子祁慕寒。 “只是委屈了商小姐了。”祁慕寒抱歉道。 商洛习微笑道:“你能使唤得动苏炙夜这等人物,老夫自是放心。那晚歹人众多,他既要装作自己不会武,又要从刀剑中保护小女,当真是不易!若没有他拖延时间,老夫恐怕不能及时赶到。” 祁慕寒淡淡地笑了笑。 商洛习提出一个疑问:“但那晚老夫见他中了一刀,今日到府上拜访,却见他内息平稳,丝毫不像有伤?” ******* 熠王府。 公孙薇坐在椅子上老大半天,端着酒杯,如坐针毡,忍不住东张西望。 怪,实在太奇怪了;诺大的熠王府,竟然安静得如同深山老林,她从进来到现在,只见到两个人,分别是方才那位少年,以及眼前这位…… 她不知如何形容比较贴切,眼前这位熠王她那晚已见过,只是离远了瞧不大清,如今近距离接触,只能说这人不太正常。 第二十章 斗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觉得眼前这位熠王殿下神智好像不太正常。 比如他待客用的不是茶,而是酒。上了酒,他也不招呼她喝,而是一个人一口闷,一杯接一杯。 他对她说的唯一一个字,是“喝”。 公孙薇:…….. 大白天的,两人你来我往地喝酒,没有一句交谈,这场景如果叫其他人看到,肯定觉得这两人像是有什么大病。 公孙薇终于忍不住:“殿下,我不是来喝酒的。” 眼前这人翻起眼帘,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公孙薇蓦然觉得这眉眼竟与韩珏有七八分相似,如果遮住鼻子与嘴巴,还真的分不清谁是谁。 “你来之前,我便在喝酒了。”他语调冷得如三九寒天,言下之意——你是因为什么而来的,关我鸟事? 公孙薇见他这副酒鬼模样,忽然有些同情商墨云,但此行目标还是一定要达成的。 她回忆起门口那几个对话版本,真诚地道:“殿下,我公孙薇对日前之事,实在抱歉;然而你也退婚了,想必我们想法是一致的……” “说重点!”对面的人低喝道。 公孙薇一看这个版本不能奏效,便曲线救国:“我听说殿下受伤了,特意来看望。” 对面的人忽然笑了,嘴巴稍稍勾了勾,有点像韩珏的笑容,却比韩珏笑得阴沉。 “看完了。你可以滚了。”声如低音炮,虽好听却令人不寒而栗。 公孙薇心头火起,奶奶个熊的,你纵使不爽我当时悔婚,丢了你的脸;但姑奶奶我好言好语了大半天,你这性子也使够了吧。 她端起手中酒杯,走到他面前,道:“殿下似乎心情不好,那公孙薇干脆舍命陪君子,陪你斗上两杯。若殿下输了,就请好好地听我陈清来意!” 她从小运动细胞发达,酒量更是不错,心想我今日喝死你丫的,先把你弄醉,趁你烂醉时我把商墨云的信和香囊一并交给你,再给你描述一番金玉良缘,我不信你还有拒绝的理智! 对面的人果然停下了喝酒的动作,饶有兴味地笑道,“来人,把我珍藏的酒拿上来!” ******** “炙夜其实并无受伤。”凉亭中,祁慕寒对商洛习道,“那晚我以防万一,已经强令他穿上金丝甲,衣服夹层里套了血袋。” “强令?”商洛习眯了眯眼。 祁慕寒笑道:“苏炙夜身手高强,生性却不羁,我唯恐他托大,才强令他如此穿着。” 商洛习恍然:“难怪老夫见他气息如此平稳……不过,这炙夜当真是习武奇才,难得是模样竟还有几分像殿下。” 祁慕寒偏了偏头,嘴角勾出笑意:“所以,我才放心将商小姐交由他保护。只是日后商小姐得知那并非真的熠王,不知会有何考虑?” 商将军大笑道:“殿下放心,我那小女,看上去秉性柔弱,实则内心相当有想法。她知道殿下这么做也有难言之隐,是不会揭穿此事的。” 祁慕寒微笑点头。 商洛习顺水推舟道:“老夫早就想引荐小女与殿下相识,可目前时机不对,朝中多有宁王党盯着,老夫表面上需得与殿下保持距离。” 祁慕寒婉转道:“晚辈在朝中前有宁王盯着,后有父皇的猜忌,而且晚辈生母乃江东宋氏,身份多有敏感。” 商洛习没听出他话中之意,自顾道:“殿下也近加冠之年了,且殿下也曾答应老夫,若能助你入东宫,当好好善待小女。” 他说着,忽有几分伤感,“这一世戎马沙场,如今年岁渐长,对当年征战江东的事情,心中颇有悔。” 祁慕寒安慰道:“也不关老将军的事,圣命难违。” 商洛习道:“其实老夫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话音未落,忽有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走入凉亭,朝商将军半跪道:“报将军,宫中来人急宣面圣!” 商洛习愣了愣,“这个时候?”转头对祁慕寒道,“那么老夫便先告辞了。” 祁慕寒点头,抱拳恭送老将军。 商洛习走了两步,忽又回头拍了拍祁慕寒的肩,意味深长道:“公孙家的那位姑娘,性子极是直爽灵动,老夫也喜欢得很!可惜…….哈哈哈!” 祁慕寒没说什么,只朝他略躬了躬身。 商洛习笑着离去。 ******* 祁慕寒一回到府中,就被眼前的情景雷翻了。 炙夜与公孙薇分别在矮桌两头盘腿而坐,桌子正中摆了几十个空酒盏,一屋子四窜的酒气中,公孙薇一手握拳,一手扶桌,动也不动地盯着对面的炙夜。 炙夜也是这样回瞪着她。 两个人浑似进入忘我的状态,对进门的祁慕寒视而不见。 祁慕寒的目光从桌上那一堆酒盏中缓缓转到公孙薇身上,她一张脸红得像个番茄,眼中却放射出一道炙热的光线,直欲把对面的炙夜烤熟的样子。 祁慕寒静静看她片刻,走上前去,温声道:“傻姑娘,他在开挂呢,你斗不过他的。” 公孙薇闻言,艰难地转过头来,眼神迷离地瞅了他一会,拍掌笑道:“我没醉,我认得你,你是韩珏!” 韩珏笑了笑,逗她道:“公孙小姐梦见在下,可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 公孙薇不待他说完,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呜咽道:“别走,那晚是我不对,你别回江东了好不好?” 祁慕寒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公孙小姐,你醉了。” 他正要回头叫仆从上醒酒汤,公孙薇头一歪,眼一闭,倒在了他臂膀中。 祁慕寒:…… 祁慕寒强压下火气,冷冷地转向炙夜:“你一个习武之人,随便就能用内力化酒——也好意思欺负她?” 炙夜居然笑出声,“这可是她自己要求与我斗酒的,说什么如果我输了,就要和我陈清来意。你说我这是要赢好、还是输好?” 祁慕寒怀中的公孙薇嘟囔不清道:“是你输了。信——”还没说完,头一偏又死睡了过去,一封信和一只香囊从她手中滑落。 祁慕寒用空着的一只手拾起了信,抖开略读了一遍,脸色顿时阴得能拧出水来。 第二十一章 公孙府的秘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抖开的那封信,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字迹娟秀,墨香犹在。信上写着: 殿下亲启, 那日江中之景,时时不能忘;寥寥数语,独付皎皎河汉女。 唯有一悔,春来之日,何故错付空山雨。 万望君安。 信末很聪明地没有署名,只画了一朵梅花。 这信的主人是在说:我忘不了那天江上的景象,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只能告诉天上的织女听(牛郎织女你知道的吧?);我只后悔一件事,过去多少个万物生发的春天里,我怎么都光顾着看大自然去了?(真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 一朵梅花献给你(下一个春天,我们该在一起了吧?) 祁慕寒正在看信,怀中的公孙薇轻轻动了动,嘟囔了一句:“殿下,你输了……” 祁慕寒沉默了很久,才收起手中的信,抬眼朝炙夜望去,炙夜只装看不见,仍然喝着他的酒。 祁慕寒臂上一用力,将公孙薇公主抱起,缓缓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他听见背后的炙夜传来几声冷笑。 “给公孙小姐擦擦身子,换上干爽的衣服;将换下的衣服拿到后院,在太阳下用火烤干。”祁慕寒将公孙薇轻放在床上,回头交代身后的几个婢女:“另外交代后厨去做醒酒汤,待衣服干得差不多了,给公孙小姐换上,再喂汤。” 婢女诺诺而去,房间空无一人,祁慕寒低下头,目光聚在公孙薇通红的脸蛋上,她的睫毛细长,呼吸沉沉。 他掖好被子的一角,用衣袖轻轻拭去她嘴角一点口涎,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伸出纤长的手指,隔着空气,虚虚描绘着她的脸部轮廓。 片刻,他站起身来,打开门嘱咐下属道:“酉时一刻,你们将公孙小姐背上轿子,送回公孙府。”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记得走后门。” 下属答应而去。 安排完诸事后,祁慕寒转身朝东院走去,经过中堂时,看也不看炙夜一眼,入了厢房后,便更换上了一身朝服,戴上束发冠,拂平衣服上的皱褶。打开门,却见炙夜正坐在廊前。 “去见皇帝?”他问。 祁慕寒没看他,像空气般飘过,扔下不咸不淡的两个字:“不错。” 炙夜看着天空,“我好像想起来了,关于那个逃脱刺客的一些事情。” 祁慕寒顿住脚步。 ******* 公孙薇断续睡了个一天一夜,却还是睡得不够的样子,眼睛睁开一小会,又沉沉睡去。 她第一次迷糊地睁开眼时,韩珏的脸就在眼前出现,她赶紧闭上眼睛:这是梦这是梦……于是又沉沉睡去。 她又梦见人声鼎沸的街道,自己仿佛在海浪中摇晃,浮浮沉沉,不知何去何从,一直到阳光剧烈地刺激眼皮,方才睁开眼,头痛欲裂。 内心好像有一团巨大的混沌,从胸口缓缓下沉,蔓延到四肢,她挪了挪几乎要睡出褥疮的屁股,睁眼打量了四周:这不正是自己的闺房么?身上也还穿着那天的衣服。 看来是熠王送自己回来了,也不知道那天斗酒的结果如何,信和香囊倒是都不在自己身上了,想必任务完成得不错。 她团起身上的棉被,抱住了,想到梦中的韩珏,心中一抽一抽的。片刻,她翻了个身,陷入了自我批判当中:说好了,恋爱脑,必定死;公孙薇啊公孙薇,劝你别太得意过头了。 寂静的室内,忽然传来非常轻的推门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室内,公孙薇隔着屏风,见这人蹑手蹑脚的,甚是鬼祟。 这可是公孙府,哪个下人胆子那么肥,敢连门都不敲?公孙薇重新躺好,闭上眼睛装睡。 来人蹑手蹑脚走到她床边,低下头观察她,公孙薇把眼睛全都闭上,这人身上有一阵淡淡的幽香,她已猜到是她的母亲赵慕芝。 赵慕芝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很低:“薇儿,醒了吗?” 这声音有点古怪,听着不像是想唤醒她,倒像是试探她有没有睡着——公孙薇于是继续装睡。 赵慕芝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为娘也不想这样……对不起了,让你睡久了些。” 公孙薇心中一凛。 此时她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这赵慕芝竟然抡起了一把斧子! 公孙薇吓出一身冷汗,还没等叫出声,赵慕芝已往她床下的木板横劈了去。 她劈得又轻、又仔细,公孙薇偷眼瞧她,她头上已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床板“喀啦”一声,破了一个洞,又听见窸窸窣窣响了一阵,接着是瓷罐碰撞的微响,赵慕芝拖出了一个木匣子。 公孙薇:…… 赵慕芝似乎很高兴,抹了抹额头的汗,抱着木匣子又蹑手蹑脚地离去了。 公孙薇懵了:什么情况,我床下有东西?我娘怎么不趁我在家的时候找?她竟然还换了我的醒酒汤?对了,难道是在我醉酒的这两天,她才发现这东西在我房里,迫不及待地想要取回来?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跳到地上,把门打开一条缝,瞅准赵慕芝去的方向,闪身出门,远远地跟着。 赵慕芝头上的银钗在阳光下闪烁,公孙薇只见她去的地方,正是那日她落水的西院池塘。 赵慕芝十分谨慎地环顾四周,然后抱着那木匣子钻进了池塘边的假山群。 公孙薇心头打了无数个问号,躲在一棵粗大的芭蕉树后面,直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见赵慕芝红着眼睛从假山后出来,手上的木匣子已经不在。 待赵慕芝走远,公孙薇奔向那座假山,俯身观察每一株花草。 找了许久,她发现一株花根部的泥土颜色略深,摸了摸,松软无比,应该是刚翻动过的泥土,便徒手挖了起来。 这徒手挖得吃力,幸好正是午憩时分,附近没什么人,挖了半盏茶功夫,终于把这匣子给挖出来了。 匣子没有锁,公孙薇吹开上方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 里面是空的。 公孙薇愣了愣,又敲了敲,里面并没有夹层。 她有点懵,赵慕芝费了老大功夫就是要弄这空匣子出来? 她不死心地左右翻找,果然在这株花的前方三步,发现了一块突兀的小石头,这石头圆润光滑,她拿起来一掂量,是来自府中观赏盆栽里的,她马上刨开石子下方的砂石,果然又见一个木匣。 公孙薇服了,都说爹是狡兔三窟的聪明人,没想到自己娘也毫不逊色。 她带着万分好奇打开木匣,做好亮瞎自己双眼的准备…… 里面,躺着一只破陶罐,上面绘着拙劣的花纹,以及一段发黑了的细绳。 公孙薇:……这破烂玩意儿值得这样收藏么? 第二十二章 宁王祁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几日后,公孙府迎来了一位翘首期盼的客人——宁王祁晟。 公孙镜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带着一家老小恭敬地候在大门前,宁王一落轿,公孙镜便热情地迎了上去,亲切道:“一路上辛苦了。” 宁王祁晟一把紧握住他的手,“一家人,别见外。” 祁晟约莫廿十七八的年纪,脸型方正,肩阔背挺,与祁慕寒长得南辕北辙,果然不是一个母腹出来的。 公孙薇激动地瞧着祁晟,从小到大这位姑父待他们公孙府就极好,更从不曾利用亲属的身份,相求公孙镜为他做任何事情。 祁晟见正侍立一旁的公孙薇,笑道:“两年不见,薇儿出落得更美了,在汴京住得若是不舒心,随时到姑父的柰城去,没人敢欺负你!”他笑看了公孙镜一眼。 公孙薇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熠王求亲的事情,解释道:“姑父误会啦,爹当时实在是左右为难。” 公孙镜呵斥:“别乱说话。”赶紧向祁晟赔笑。 祁晟呵呵笑着,“走,到府里说话去。” 公孙府里早已排开了宴席,众人各自入席坐定。 公孙镜向祁晟客套道:“殿下一路辛苦了,一回来便先来拜访敝府,真是阖府上下的荣幸。” 祁晟倒没他那么文绉绉,摆摆手道:“说的什么话,客气了啊。”举起酒杯与公孙镜碰了碰,“我纵使现在入宫,父皇也不见得乐意见我。” 公孙镜静默片刻,微叹了口气。 公孙薇默默举了举手,公孙镜余光瞟她一眼,当看不见。祁晟则乐呵呵地道:“小侄女有话不妨说。” 公孙薇:“姑父放心,爹爹日夜加紧在查办此案,想必很快就水落石出,皇上也不会怀疑到你的。” 公孙镜呵斥:“小孩子懂个什么,净会信口胡诌。” 祁晟哈哈大笑,对公孙镜道:“我一向说公孙薇如果是个男儿身,恐怕这官做得比你还大。” 公孙薇心道,我刚才发言只是父亲的意思罢了,如果我去做官,大概只能活三天。 她谦虚地走上前,给祁晟斟酒,祁晟略直起身子接过,宽大的袖袍拂了拂,公孙薇又猛然闻到一阵隐约的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与那日陆苟身上的气味极为相似。 ******* 十里河堤,青玉坊。 玉妩颜在奏琴,苏炙夜在一旁饮酒,祁慕寒负手站着,眺望绵绵不绝的雁江之水。 半晌,祁慕寒对苏炙夜道:“你是说,那刺客身上的香味,你找遍了整个汴京城也寻不着同样的香料?” 苏炙夜:“所以,这断然不是一种香料。” 玉妩颜停下筝:“我有一种猜测,想必殿下也猜到了。” 祁慕寒望着她:“绿珠仙鹤草。” “然而,我再去拜访了江东人的聚居地,小虾已经完全好了,并不需要再服用这种药,且此药昂贵,也不可能是桑姐等人能够买得到的。”玉妩颜道。 “十里河堤的所有药馆,也无存货。”苏炙夜补充。 “我想起一个人。”祁慕寒目光落向下方的河堤大街,脑海中浮现那日医馆前的情形,“陆家公子似乎对这药也很感兴趣。” 他望向苏炙夜。 苏炙夜正喝着酒,猛然停了下来:“勾栏之事,我已听你说过。那日陆虎带着一名女子,且后来公孙薇说过,这绿珠仙鹤草很有可能是给她的?” 祁慕寒微笑点头。 苏炙夜沉声道:“你要我去查这名女子?” 祁慕寒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苏炙夜冷冷道:“那种地方,你自己去。” 祁慕寒笑道:“你既已知道是青楼,便知我不方便露面。” 苏炙夜忍无可忍:“祁慕寒!我敬你是我半个师兄,那日你要我假扮你,那身服装忒丑,我已经忍了;这次又要我去那种烟花之地,你想都别想。” 祁慕寒:“嚯,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可好,好久没给他写信了。” 苏炙夜:…… 苏炙夜暗暗摸上了手中的剑柄。 玉妩颜赶紧打个哈哈,道:“苏冕老先生武功盖世,又擅懂得调息养神,想必身体好得很。殿下,不如我替你去,如何?” 祁慕寒:“你待在青玉坊里,替我好生经营,并不需要你去。” 苏炙夜冷笑。 祁慕寒对苏炙夜道:“还是我去吧。” 苏炙夜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剑。 祁慕寒接着道:“你陪我一起去。” 苏炙夜:!! ******* 是夜,星空浩渺,与公孙府中辉煌的烛火相互辉映着,祁晟喝得七分酣醉,众人相聊甚欢,眼见时辰不早,便带着随从回自己的府邸去了。 祁晟早年未封王前,在汴京有一处府邸,后祁成皇将柰城重地封给他,他领兵前去之后,此处府邸在太后授意之下,仍归他所有。 送走祁晟,公孙镜仍旧坐回宴席间,一杯接一杯喝着,好像也不打算撤。 公孙薇也坐在席间,端着一杯酒,环顾四周,只剩下自己爹、娘、宁澄和福伯等人。 宁澄与福伯不知在聊些什么,两人聊得是旁若无人。公孙镜最近忙得累了,多小酌几杯也很是自然。倒是赵慕芝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面灌,大有不醉不休的态势。 公孙薇看了看自己爹,果见他皱起了眉头,便赶紧道:“爹,姑父这个时候回来,你又得忙了。” 公孙镜叹了口气:“抓住刺客之事,真是越来越紧迫了,我明日一早便先上朝,接下来几天恐怕又得在衙门忙碌……”他望向赵慕芝,“府上杂事便辛苦你了,慕芝。” 赵慕芝充耳不闻,骨碌一声咽下一口酒。 公孙镜叹道:“何需如此伤感,为夫又不是第一回如此忙碌。” 赵慕芝仿佛聋了,仍是自顾低头喝酒。 公孙镜饶是傻子也知道她有心事,便走前去,夺下她手中的酒杯,道:“慕芝,你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 公孙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猜母亲这个样子,十有八九跟那木匣子分不开,照她上个世界的社会经验来看,母亲这样子八成是怀念起哪个老情人来了。 赵慕芝“嗯呀”一声,方才反应过来,“哎,好久不曾见婉莹了,想入宫瞧瞧她。” 赵婉莹,正是赵慕芝的亲妹,祁成皇的妃嫔。 公孙镜体谅地点点头,“那就找个时间,着人给赵嫔送封信,改天你与薇儿入宫去。” 赵慕芝感激地点了点头,扶着婢女离席,留下公孙镜与公孙薇二人。 公孙镜怔怔瞧着赵慕芝留在桌上的酒盏,半天没说话。 公孙薇只道不好,父亲恐怕也想到了什么,便转移他的注意力,“爹,我方才想起一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第二十三章 醉花楼(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道:“姑父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香味,那日我也在陆老先生的身上闻到。” 公孙镜惊讶道:“那盐商陆苟?” 公孙薇点了点头,公孙镜随即皱起眉头,负起双手,正是他一贯思考的姿态。 公孙薇踌躇半天,结合了那本剧本里所记载的,对公孙镜推测道:“爹,这气味我倒是知道,这是一种叫做绿珠仙鹤草的草药,非常罕见。” “所以,你认为宁王有可能私下见过陆苟?” 公孙薇点点头,继续道:“而且…….陆苟与户部尚书有私相授受之嫌。” 公孙镜吃了一惊,道:“这话有什么根据?你从何得知?” 公孙薇:“我在外时,曾听市井有这么一种传闻。”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公孙镜剧本的事,知道他肯定不信。 公孙镜沉吟道:“市井传闻难辨真假,但这事倒也值得一查。” 公孙薇:“爹,其实我还有一个猜测。如果户部尚书与陆苟相熟,而陆苟又曾见过姑父,那……那这户部尚书是不是与姑父……” 公孙镜抬手阻断她的话,“户部尚书裘大人,为人最是圆滑,你姑父刚正不阿,不一定瞧得上。” 公孙镜用的是“不一定”,公孙薇马上就明白了,反正话已带到。她想了想,又问:“爹查刺客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公孙镜重重叹了口气,道:“原本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这人是江东来的,名字户籍都没有登记在册,行踪极是可疑。但侍卫数次跟踪此人,都被他神奇地甩掉,而且查遍了城中每家每户,都发现不了这个人。” 公孙薇“咦”了一下,问道:“各大官员府中呢……有没有包庇这个人的可能?” 公孙镜摇头:“朝廷中人互相倾轧,若有谁包庇这种亡命之徒,被对家随便参一本那都是斩头的风险。” 公孙薇:“还有一个地方非常容易藏身,也不易被发觉。” 公孙镜若有所思,公孙薇道:“是青楼。” 公孙镜皱了皱眉头。 公孙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种地方虽是不入流,但好歹是光明正大持牌营业的,每年还给国库充缴不少税,朝廷不少官员还都暗搓搓地便衣“光临”,查起来自是非常不好办。 公孙镜沉吟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大理寺的人不好直接进去。这样,你明日着宁澄去探寻一番。” 公孙薇点头,“那刺客可有什么特征?” 公孙镜回忆道:“那刺客约莫廿五六岁,额头间有一道伤疤,形状奇异,恐怕易容也难以遮盖。” 公孙薇应了声。 公孙镜又嘱咐:“让宁澄那小子去就行,那种地方,你也知道…….” 公孙薇笑着道:“知道啦!爹,瞧你操心的。” ******* 次日一早,公孙薇敲开宁澄的房门,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 “什么情况,这一大早的干嘛呀这是?”宁澄揉着惺忪的睡眼。 公孙薇一拍他的脑袋:“去青楼!” 宁澄:…… “去那干吗?而且这大白天的,青楼哪会开门?”宁澄道。 公孙薇愣了下,对了,青楼白天确实不开门,晚上倒有可能通宵营业。 “那晚上去。”公孙薇道,“爹交代的,让你进去查一个人。” 宁澄纳闷地道:“非今天去不可吗?” “不然呢?你有事?” “我得去趟福伯老家。你知道江东发大水了吧?” “知道啊。”公孙薇奇怪道:“可是有缮王在江东坐镇啊,听说他治水赈灾甚有成效,皇上正打算嘉赏他呢。” 宁澄道:“福伯家穷乡僻壤的,政策恐怕都下不了那儿,福伯年纪也大了,跑不了那么远的路,就想着我去那儿跑一趟,给捎点银两,顺带探望他家人。” 公孙薇沉吟:“那这一来一回,都得大半个月了吧?” 宁澄:“所以我今日晌午便要动身,快马加鞭的话,还能在老爷发觉之前赶回来。你也知道福伯一向不喜欢给老爷添麻烦,我这是主动请缨。” 他见公孙薇苦着脸,又安慰道:“这青楼什么的,你可以自己去呀。” 公孙薇将他暴打,“你够义气呀!” 宁澄抱头:“哎哟,那地方都是女人,你一个女人去,能有什么危险?既是帮你爹查人,那查到了把行踪报告一声不就成了!” 公孙薇停住手,“也对。” 宁澄趁热打铁:“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装,你有经验。” 公孙薇翻了个白眼儿。 ******* 夜里秋风怡人,明月高悬于空,雁江边渐渐热闹起来,十里河堤上最大的青楼——醉花楼正式开门营业,娇娘们一溜儿排开,在门口招揽客人。 此时两名俊美的男子正站在楼前不远处,一人肃穆黑衣,一人翩翩白衣。 “进去以后,我去找那位叫春杏的。你留意观察,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可疑人物。”白衣的祁慕寒道。 祁慕寒交代完毕,径直往楼前的姑娘们走去,黑衣的苏炙夜一脸躁郁之色,在原地没动。 祁慕寒走了几步,见他没赶上来,回头道:“怎么?” 苏炙夜脚步钉在原地,抬头望天,“太过麻烦,我蒙上脸直接翻上屋顶,挨个观察便罢。” 祁慕寒:“你翻上屋顶有什么用,偷觑别人办事么?” 苏炙夜:…… 祁慕寒:“我们是来套话的,不是来打架的。”他举步往揽客的姑娘们走去,嘴角微勾,姿态撩人。 醉花楼的姑娘们马上发现了这名翩翩贵公子,尖叫一声,像潮水般包围过来,“哎呀,好俊的哥哥,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吗?” 祁慕寒一张手中纸扇,切换成江东口音,淡笑道:“我们是外地人,那是我的兄弟。” 他一指还木在原地的苏炙夜。 姑娘们顺着他指向的方向,顿时又尖叫一片,飞奔过去,团团簇拥着他往楼里走去。 苏炙夜盯着祁慕寒,杀人的心都有了。 祁慕寒哈哈一笑,纸扇一张,风度翩翩地朝楼里走去。 两人一进醉花楼,好家伙,金碧辉煌,香气处处缭绕,玉手轻弹琵琶的姑娘,酥肩半露团扇轻摇的美人,走路时柳腰像水蛇一般的绝色…… 众美人都留意到了门口来的两位生面孔。 祁慕寒扇子一收,右手往身后一负,朝楼里环顾一番,与每个美人视线相接,微笑着点了点头。 酥倒一片。 第二十四章 醉花楼(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换上日前在市集上买的布衣,往衣服里塞满了布条,头发扎起,给自己化了两道威武的大浓眉,贴上络腮胡,活脱脱一个西域商人,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来到了醉花楼。 她得到的接待规格远没有祁慕寒与苏炙夜这么高,门口的姑娘只随便把她带入楼里,挑了个座位给她上了点酒,就打着呵欠去了。 公孙薇倒也无所谓,反正此行只是打探刺客的行踪,没有什么人招呼她,反而方便她四处走走。 她扫视了第一层,见没有什么可疑人士,就往二楼去,装着不认路的样子,逐一观察喝花酒的客人。 时辰已近亥时,来客越来越多,一掷千金的豪客、风流倜傥的文人,都在左拥右抱,你喂酒来,我唱曲儿。 公孙薇在楼里走了两圈儿,摸准了大概的位置,这儿除了一楼大堂、二楼回廊,剩下的都是厢房,共有二十间,里面的客人比一楼的显然要富贵,还有的紧闭房门,里面传来燕声浪/语,公孙薇没法打开门进去看,只从窗纸上的隐隐绰绰,看见里间那是温香满玉抱满怀,耳鬓厮磨春日短。 她不自觉地脸红了一红,“呸”了一声,此时忽听前方传来叱骂声。 “就你这姿色,还想来二楼陪客人,滚下去!” 面前忽然传来呵斥声,公孙薇望去,只见一名身姿娇娜、脂气香浓的粉衣女子正戳着一名黄衫女子的肩膀,直把她戳得往后退,脚下一个没注意,打了趔趄,倒在地上。 “姐姐,让春杏在这里罢。我的银两都花光了,江东那边….我的老家,还等着我的银两。”黄衫女子垂泪。 这声音听着熟悉,公孙薇忽然想起来了这是谁。 她走前去,学西域商人那种不标准的官话,对粉衣女子道:“这名美人,不要这样粗鲁,有话好好说。这个女的,美!我,要了。” 她指了指地上的春杏,掏出一锭足银,“不够,我还有?” 粉衣女子愣了愣,赔笑道:“我也可以。” 公孙薇:“我就要她。”又摸出一锭银子,“要一间厢房。” 粉衣女子饶是再不甘,也只能收了钱,跺脚离去;不多时,便有人带公孙薇和春杏入了一间包厢。 公孙薇把房门关好,回头一看,后头的春杏已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正动手解自己的衣裳。 公孙薇:? 她走上去,撕开自己的胡子,恢复自己的样子,“是我。你还认得我吗?” 这春杏正是那日在勾栏里,陆虎带来的少女,公孙薇真没想到她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她拉着她的手坐下,“你不是一向跟着陆公子么?怎会到了这种地方?” 春杏见公孙薇那日,两人还是敌对,这一刻却像见到亲人一般潸然泪下,哽咽道:“我本是江东人,因会唱两句,早些年便来汴京拜师学艺,到陆府给陆老爷和陆公子唱过几场戏。” 她抹了抹眼泪:“后来陆公子就看上我了,给了我许多银两,我偏生大手大脚花惯了,没存下多少,心想反正总有陆公子在。没想到……” 她一时哽住,眼泪直掉。 公孙薇:“后来他抛弃你了,对不对?” 春杏抹泪道:“说我是灾星,害他接二连三地倒霉,贵人碰不上一个,还碰上刺头儿。” 这刺头儿怕指的就是我了,公孙薇暗笑。 她问:“那你又怎会想到来这种地方的?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春杏又哭了:“我只想在这儿干一会,给家乡捎些银两,哪知道在这里处处被针对,而且……也没有什么客人愿意点我。都说我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 公孙薇拍了拍她肩膀,又掏出一金锭,“你刚来不久,也不是什么头牌,这些银两应该够你赎身了,剩下的,就给你家乡捎去。” 春杏千恩万谢。公孙薇又道:“但你得帮我打听一个人。” ******* 祁慕寒刚在席间坐定,左手边就有一位美人递来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往他嘴里塞,右手边一位美人纤手递来一杯酒,示意他张嘴:“啊~~” 苏炙夜坐在他对面,散发一种寒气,眼神冷漠得如千年冰川,偏偏风尘女子甚少见他这样的客人,无不使尽浑身解数,抛媚眼、喂酒、肌肤相蹭…… 苏炙夜猛地一拍桌子,盯着对面被众美女环绕在中心的祁慕寒,冷道:“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也不待祁慕寒说什么,转身就走,众美人呆了呆,丝巾捂着嘴,笑作一片。 “我这位兄弟第一次来,美人别见怪。”祁慕寒截下递来的一颗葡萄,自行放入嘴里,不动声色地与姑娘们保持距离,“我听闻这里有一名叫春杏姑娘擅长唱戏,在下可否单独点她呢?” 姑娘们一听,全都停下了动作,脸上泛出不屑的表情,祁慕寒察言观色,又笑道:“在下没什么雅好,唯独最是喜欢听戏。各位姑娘若是不见怪,待在下听她唱罢,再出来与各位一同喝酒,如何?” 此时有两名年纪稍长的女子窃窃私语道:“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点春杏的人了,怎么回事?” “对啊,这下等江东女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罢了,李嬷嬷今日出去时交代我们好生看着场子,倒也不好忤这客人的意思。” 两人计较完毕,风情万种地对祁慕寒道:“那我们便去使人唤春杏来,客人稍等。” “我听戏喜欢安静。”祁慕寒笑吟吟地放上一枚足两的银锭,“给我们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 ******* 厢房里,公孙薇对春杏道:“我要找的这人,是江东来的,额头有一处伤疤,凑前了能够看得见。” 春杏闻言,顿时陷入了一种迷茫状态,像木偶一般半天没作声。 公孙薇轻轻推了推她。 春杏回过神来,望着她道:“是有这样一个人,早先他还点过我,就在你点我之前。” 公孙薇吃了一惊,“说详细点。” 春杏回忆道:“这人很是奇怪,他点我,也不要我干什么,就是要听我唱戏,而且唱来唱去都只要我唱那一首……” 公孙薇:“哪首?” “就是那出‘三戏苍生’”,春杏比划着,“我给他斟酒的时候,才发现他额头上有一道伤疤,但也不大明显,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姐姐你要找的人。” 公孙薇沉吟道:“那这人还有什么特征?” 春杏想了想:“他身上有一种味道,是一种很奇特的香味,不像是一般市井用的香料。” 公孙薇闻言,扯过她的袖子来,一闻,当场傻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有人粗声粗气地喊:“春杏,事儿办完没?又有客人要点你了。” 第二十五章 醉花楼(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有人粗声粗气地喊:“春杏,事儿办完没?有客人要点你了。” 公孙薇回过神来,望向春杏,春杏也望向她,眼中充满哀求,低声道:“既已收了姐姐的银两,春杏不想再做这种事情了。” 公孙薇还没回她话,门外却已不耐烦起来:“厢房准备好了,你赶快去!别叫那位江东贵客等得烦了。” 公孙薇一听“江东”顿时警觉起来,莫不是那位伤疤男又回来了? “你方才说没什么人愿意点你,可今晚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春杏也奇怪道:“对啊,我还以为点我唱戏的那个客人是最后一个呢。” 公孙薇思考了一阵,这就算不是伤疤男,恐怕也与伤疤男脱不了关系。 她附耳朝春杏说了几句。春杏点点头,将衣裳拉下一小半,头发弄得凌乱些,把门打开一条缝,将脑袋递出去,装着醉意朦胧的样子:“我这儿还在陪着客人,能等我把衣裳穿好再去么?” 门外的人果然说:“那就快点!客人就在尽头那间厢房里等你。” 春杏关好门,公孙薇朝她道:“咱俩换一身衣服,把你的手绢给我。” 公孙薇动作利索地换上春杏的黄衫,重新挽了长发,用手绢做了个简单的面纱,回头嘱咐了春杏几句。 春杏略有不安地说:“那姐姐小心些。我就在这儿等着。” 公孙薇点点头,走出房门以后,回身便把房门关闭好,左右瞅了瞅,见没什么人留意她,便往回廊尽头走去。 ******* 苏炙夜心中纳闷,出了醉花楼后,干脆就往江边走去,几个纵身跃上柳树梢,虚躺下,望着漫天的星辰。 许久,他忽见旁边似乎有什么在动,偏头一看,见几只飞鸟扑棱棱地从旁边的柳树梢振翅飞向夜空。 “原来是鸟。”苏炙夜自言自语,重新躺下,缓缓闭上眼睛。 四周寂静,树影摇曳,苏炙夜蓦地睁开双眼,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势快速起落,几枚暗器倏的朝旁边的柳树尽数飞去,尖锐的破空之声中,再惊起数只飞鸟。 “还不现身?”苏炙夜低喝道。 “没想到你查到这儿来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缓缓出现在柳树梢,距离他十余步之遥,桀笑道:“苏炙夜,幸会。” 苏炙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 公孙薇缓缓推开房门,黯淡的烛光映入眼帘,桌子边坐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背对着房门,像在自酌自饮。 “客官,这里间烛火暗了,何不点亮些?”她笑意盈盈地走到角落里,点亮角落的烛火,浑没注意到这人身子抖了一下。 公孙薇点完烛火,走到桌旁,愣了愣,只见这白衣人脸上也蒙着一块布,一手成拳托着左腮,头偏着,长发披散,刚好遮挡住额头。 公孙薇:...... 有问题,这人绝对有问题。 公孙薇媚笑道:“客官,何不把面纱拉下来,我两共饮一杯,如何?” 白衣人支吾了两句,将桌面的酒推向她,比划了一阵。 “原来是个哑巴。”公孙薇心道,便不紧不慢地接过酒,凑到眼前,假意喝了一口,又道:“不知道客官从何而来?” 一边说,一边凑前了些,想要看清楚他的额头。白衣人摆了摆手,刚好把桌上的烛火给扇灭了,屋里又陷入一阵朦胧光影中。 公孙薇:好哇,你不给我看,我非要看。 她一把抓过白衣人的右手,笑意盈盈地道:“客官既不能说话,不妨在我的掌心写下。” 白衣人手赶紧一缩,却没来得及收回,两人瞬即四目相对,公孙薇眼皮一跳,心也不自觉地加剧跳动。 她望着他的眼睛,伸出一只手,指尖颤抖着去触他蒙面的布。 白衣人眼神躲闪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公孙薇一把扯下他的面罩,呆了半晌,冷道:“果然是你。” 她没来由地升起一把无名火,狠狠地拂袖起身,祁慕寒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椅子上,勉强笑道:“久别重逢,不小酌两杯么?” 公孙薇用力一抽手,没抽回来,冷道:“久别重逢?我两认识么?” 祁慕寒“哦”了一下,笑道:“既不认识,那你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公孙薇愣了一下,对啊,为什么生气?是气他回来了,不告诉我?还是气他来青楼? 祁慕寒笑道:“公孙小姐,莫不是吃醋了?” 公孙薇坐下来,有气无力道:“滚。” 祁慕寒淡淡一笑:“你穿黄色的衣裳,比绿色的更好看。” 公孙薇闻言,又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根本没回去江东?” 祁慕寒却不答她,问:“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公孙薇大声道:“这种问题,该我问你吧。” 祁慕寒也不回她,反而一手捂住她嘴巴,往前凑去:“小声些,既来了,陪我喝两杯?” 公孙薇惊讶地瞪大眼睛,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韩珏,只见在昏暗的烛光下,他的双眸像深不见底的黑潭。 祁慕寒低低笑了一声,“公孙小姐,一段时间不曾见,在下倒真的有几分想念你了。” ******* 雁江边,月色一片惨白,江水蒸腾起氤氲的水汽,四周一片朦胧。 黑衣人持剑一指苏炙夜,剑尖顿时氲出一股杀气,苏炙夜冷哼了一声,眼神里却有止不住的兴奋,左手缓缓负于身后,右手伸出,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他今夜没有配剑,却丝毫没有怯意。 江边柳树上高手对峙,而这边厢的醉花楼前,车璘马嘶声中,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了醉花楼前。 马车上下来一个肥硕无比的人,他一跳到地上,忙回过身来殷勤扶着身后跟着下来的人:“裘大人,小心些;这地上滑。” 户部大人裘让在陆虎的搀扶下,派头十足地下了马车,两撇逗号般的小胡子嵌在凹陷的脸颊下方,与天生的倒三角眼相互呼应,抬头一看醉花楼,“大侄儿啊,在这里可别叫我裘大人了。” “是是,裘老爷。”陆虎殷勤道。 裘让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入了这醉花楼。 众美人一看是熟客陆虎,还带来了一位生面孔,想必又是非富即贵,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 而在众人没有注意的地方,苏炙夜已在柳树梢与黑衣人连过了数十招,黑衣人以攻为守,出剑快如狂风骤雨,转瞬就将苏炙夜笼罩。 苏炙夜手中无剑,动作却更是灵活,腰肢时而后仰,时而翻跃,黑衣人每一剑都堪堪从他身旁划过,他眼神专注,瞅准一个空档,曲起手指连弹这剑身,直把黑衣人弹得虎口巨震,不由得向后跃了几步。 哪知苏炙夜的身形更快,右手五指一曲,变掌为抓,直取黑衣人咽喉而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苏阳暖玉,果真名不虚传。” 苏炙夜像鬼魅一般缠上了他的身躯,掐住他的咽喉:“你以为我会让你再逃第二次?” 手上正欲一用力,黑衣人空着的手蓦然甩出一把药粉,直冲苏炙夜面门而去,苏炙夜急忙袖袍连挥。 药粉散尽处,黑衣人身形一转,连点几下,跃过数株柳树,竟往醉花楼顶层跃去。 第二十六章 醉花楼(4)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厢房里,祁慕寒指节轻敲着桌面:“原来公孙小姐和我一样,都是来寻人的。” 公孙薇低声道:“你方才说,是玉妩颜让你来查刺杀熠王的嫌疑人,那么问题来了,玉妩颜为什么对刺客感兴趣?” 祁慕寒道:“大概是想洗清她的嫌疑,你也知道这京城都传遍了,刺客是来自江东的。” 公孙薇沉吟不语,祁慕寒伸出手掌来:“公孙小姐,我们如今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不如放下成见,我两一起合作?” 公孙薇瞪他:“我合你个大头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祁慕寒哈哈大笑:“你这浑话都是跟哪学的?” 公孙薇懒得理他,说:“我总结一下,这刺客额头有一道伤疤,身上有绿珠仙鹤草的香味;他已经来过醉花楼,与春杏接触过,而且他喜欢听戏。” 祁慕寒补充:“而且身手高强。” 公孙薇点了点头,祁慕寒转向门外,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公孙薇:? 祁慕寒笑道:“既然都查到了,公孙小姐还不回去禀告你父亲,留在这地方做什么?” 公孙薇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这事情还有哪里不对。” 刺客、陆苟、宁王祁晟身上都有相同的味道,那么宁王接触的到底是谁?是刺客,还是陆苟?还是说,两人他都接触过? 如果是后者,那可是自己的姑父啊!他理应不会做这种事…… 此时,公孙薇又忽然想到那日陆苟的一句话:“我听说太后的寿辰近了,她老人家心善,体贴百姓,寿宴也唯恐劳民伤财,好几年都不曾办了……” 刺杀、太后寿宴、江东水灾,然后祁晟回京。 公孙薇心中掠过一道光,剧本记载,京中一连串事件以后,皇帝深感流年不利,正好缮王赈灾有功,便说服太后举办寿宴,以期松鹤延年、福济天下之意。 太后也反向利用了这次寿宴,在寿宴上向皇帝施压,让祁晟入主东宫;而寿宴上,熠王祁慕寒却用计诬陷宁王滥杀江东无辜妇孺,致使祁晟计划失败,熠王势力再次爬升。 公孙薇想到这里,内心变得沉重万分——那也就是说,此案如果一结,加上江东已赈灾,太后必定召开寿宴;但这个寿宴的结果,却是宁王失利。 她陷入某种非常不妙的思绪中,正如那日在江上亲眼所见的刺杀。 明明自己是提前看了剧本,可这事终究还是哪里不对?就好像冥冥之中,自己是命运的一颗齿轮,无论怎么扭转,终究还是一环扣一环地把事情往剧本前进的方向推动。 …… 祁慕寒见她半晌没有动静,也不打扰她,自酌了几杯,过了会,方才温声对她道:“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用费神;躲不过去的事情,便去面对了再说。” 公孙薇怔了怔,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懂什么?” 祁慕寒望着手中的酒,酒中倒映出烛光,又映入他的眸中,“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相遇,也许并非偶然。” 公孙薇:“……你想说我们的相遇是天意?”心中吐槽道,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祁慕寒耸了耸肩,“社畜只好躺平了。” “社畜”、“躺平”这类的词语,都是公孙薇那日与他在青玉坊喝酒谈天时聊到的。 公孙薇嗤笑一声道:“你想躺平,自己躺去,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便拉开门,迈出门槛。 这步还没有迈出去,她又一下子倒回来,唰地一下把门关上。 “造孽了。又是这尊瘟神。”公孙薇看着祁慕寒,一脸无语的表情。 祁慕寒:……. 祁慕寒:“陆虎?” 公孙薇迅速地点头:“他和几个人又往这里来了。这春杏是他的老相好,莫非这厮又回心转意了?” 果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春杏,陆公子来了。你完事了没?赶快出来接客。” 祁慕寒与公孙薇对望:“这春杏可真是忙。” 还没等两人计议完毕,门忽然被一脚踹开,陆虎粗声粗气地喊:“春杏是我的人,老子就算不要了,也轮不到你这等人享受……” 话没说完,他震在当地,只见一个年轻人正揽着他的春杏,两人躺在被窝里。 公孙薇模仿春杏的嗓音,含混不清道:“公子,是谁打扰我们睡觉呢……” 祁慕寒躺卧着,背正对着门口,低声对她说,“快把面纱罩好。” 陆虎当天把春杏逐出府中,生了几天闷气以后,越想越是后悔,着人去打听,才知道春杏沦落入了青楼,他更是气掉了两斤肉;想直接杀去青楼,又怕他爹骂他,近日便灵机一动,拉了裘大人,寻了借口说陪裘大人去青楼。 待众姑娘在一楼给裘大人安排好了位置,他忙不迭地杀上二楼,欲阻止春杏行这香艳之事。 此时见春杏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气不打一处,又见她身旁的男人缓缓地起身,下床,穿好鞋子。 陆虎:…… 陆虎呆了一阵,这不正是那日那个韩珏么?身姿俊逸,脸颊如玉雕般俊朗,还偏偏红润非常,就像刚刚办完好事似的。 陆虎一看,更是气得血往头顶冲,好家伙,那边勾搭公孙小姐,这边又搭上我的春杏。他一声怒吼,冲上去就是一拳。 祁慕寒偏了偏身子躲开,顺势转到他身后,把他往旁边一推,回头给公孙薇使眼色。 公孙薇会意,捂紧脸上的面纱,像害羞似的捂着脸,绕过陆虎往门外冲去。 一出门口就大喊:“来人呐,打架啦!来人呐。”一边迅疾往原本春杏的房间里冲去,一推开房门,回头关好,一迭声催春杏:“快,把咱俩的衣服换过来。” ……. 这边厢,经过公孙薇一顿喊叫,早就有数十人往祁慕寒的房间去了,推推搡搡的一顿,混乱非常,骂娘的、劝架的、喊着报官的。 祁慕寒将陆虎往人群中一推,趁着众人拉着陆虎的当口,转身往楼下奔去。 一楼正是脂粉浓重,醉做一团的温柔乡,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不小心撞上了正在低头边行、边整理衣裳的祁慕寒。 祁慕寒心中不耐,随手将他往旁边一拨,抬头望向二楼公孙薇的方向,心里有些焦灼,却不曾想被他撞到的这人正傻在了当地,张口一嘴的酒味:“你你……你是…...殿、殿下?!” 祁慕寒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这人他认得,正是户部尚书裘让的得力下属。 他左右一看,果见裘让一身便服,正在不远处的圆桌旁左右环抱着美人,笑得满脸横肉乱颤。 接下来,短短的数秒间,同时发生了几件事—— 陆虎从二楼杀下来,大喊:“兀那小白脸,你给我站住,韩珏你给我站住!” 公孙薇刚换好衣裳,正与春杏脚步匆匆地从另一道楼梯口下来,春杏喊了陆虎一声。 祁慕寒见状迅疾转身,往门口走去,一道黑影顿时如鬼魅从门口掠进来,与陆虎撞了个满怀。 祁慕寒脚步一顿,低声喊道:“炙夜!” 裘让则被陆虎的喊叫声一惊吓,往那边一看——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 第二十七章 醉花楼(5)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月朗星稀,长街中段坐落着一幢黑压压的府邸,风卷着地上的碎屑打着滚,从府邸前飘过。 祁晟不喜亮光,他坐在堂上,室内只点了一盏烛火,照得他与一众心腹脸上忽明忽暗,像暗夜中的鬼魅。 有一心腹方才来报知醉花楼的事情,祁晟陷入了思考中,马上就有另一心腹上来献计:“殿下,那吴岩此前刺杀熠王失败,如今已经行踪又已曝露,不如我们——” 他比了个“杀”的手势。 祁晟淡笑一下:“你们都是这个意思?”他看了众心腹一眼,有人点头,有人默不作声。 祁晟缓缓道:“诸位,是希望本王做一个过桥抽板、兔死狗烹的卑鄙小人么?” 这心腹吓得一跪地,谨小慎微地开口道:“这刺杀一事,本就难以成功。这吴岩当初力劝殿下这么做,只怕是坑了殿下。” 祁晟看着他:“本王当时也不认为这刺杀能够成功,却还是答应了他。” 心腹:“?” 心腹恍然:“所以殿下这是在试探吴岩这个人?” 祁晟露出一丝笑容:“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人也有可能是熠王的卧底?” 心腹出了一身冷汗,试探问:“熠王竟给自己行了一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祁晟笑道:“不管他是不是,都不妨往最坏的方向猜。” 几名心腹顿时陷入了窃窃私语中,一名幕僚上前道:“殿下,我明白了。这个吴岩不管刺杀是否成功,若能成功,则一举铲除了熠王;若不能成功,则将这吴岩打成是熠王的人——让陛下知道,这出戏是熠王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栽赃于你。” 祁晟笑道:“陛下多疑,与其让他怀疑我一个人,不如连我这三弟也一并怀疑了。” 幕僚竖起大拇指:“殿下英明。” 祁晟:“不过这吴岩怎么说也是个人才,但若是要本王信任他,他还得再拿出点诚意。” 心腹们面面相觑:说到底,你对不信任的人还不是要兔死狗烹、过桥抽板? 于是大家一抹额头的冷汗,伏地道:“我们对殿下并无二心。” 祁晟微笑道:“诸位伴我多年,自然不能与那吴岩相提并论,起来吧。” ******* 醉花楼里,公孙薇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线先是投向了体积最为庞大的陆虎,接着,她发现陆虎的视线正落在一个被众美人簇拥着的胡子老头身上,而这胡子老头的视线正死死地锁紧前方不远处的韩珏,握酒杯的手在发抖。 时间凝滞了那么几秒,静止的空气里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一位拿着扫帚,衣衫褴褛的老者仿佛是唯一活动的人,他一边打扫地上的果皮,边唠叨:“借过借过。” 经过公孙薇身边时,公孙薇收回了视线,正想拉着春杏朝陆虎走去,一拉,却没拉动。 她转过头,春杏正奇怪地打量这扫地的老头,悄声对公孙薇说:“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公孙薇心中一紧,转头看去,这老头刚好已经扫到裘大人这一桌,他弯下腰来,似乎十分费劲地用扫帚去够裘大人身下的一片食物残渣。 公孙薇眉头稍皱一下,蓦地惊叫:“韩珏,就是他,他就是那名刺客!” 韩珏霍地转过身子,说时迟那时快,老头的腰还未直起,一把雪亮的匕首向上划破桌布,一把横在裘让的咽喉,一脚用力一踢,将诺大个圆桌掀了个底朝天。 酒杯碗碟瓜果碎了一地,众姑娘吓得连连尖叫,作鸟兽散。 裘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老头一把扯离座位好几米,锋利的匕首架在脖子上,他吓得几乎要尿裤子:“饶…饶命。你是谁?” 苏炙夜从韩珏身后走出来,冷冷道:“你以为这样能逃得掉?” 公孙薇一听这声音,猛地一惊,看向站得极近的苏炙夜与祁慕寒,呼吸变得犹如千斤重。 这刺客忽然大笑起来,听这声音,半点也不像老者,“今日就算死,能拉户部尚书裘让裘大人陪我一起,也不虚此生。” 裘让已经吓得尿了,“好汉,有话好好说,你想要多少钱,都、都给你。” 刺客仰头大笑:“你们这群贵胄狗官,尸位素餐,鱼肉百姓,今日我便替江东百姓替天行道!”手上一用力,裘让喉咙顿时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苏炙夜身子就要往前一冲,韩珏暗中拉住他,对他隐隐摇了摇头,示意他看清楚状况。 裘让忽然脑袋一偏,整个人吓得晕死了过去,刺客愣了愣,呸了一声,手上用劲,干脆要给他抹最后一下。 他却料不到这裘让是装晕过去,实际袖子中露出了一块尖锐的碎瓷片,朝旁边悄悄靠近的两名手下打了个眼色,两人突然发难,一左一右攻向他,裘让则猛地用碎片反手刺向他。 刺客一时猝不及防,手上一松,裘让趁机往前冲了几步,刚好冲到了公孙薇面前,气喘吁吁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招呼左右:“给我擒下这歹徒!” 裘让的随从们一涌而上,这刺客却冷笑了一声,笑容还未毕,眼中精光乍现,一旁的苏炙夜一个警觉过来,迅疾摸过台面的杯盏,朝他掷去! 然而刺客手中的匕首到底是比杯盏快了半秒,笔直地朝裘让飞了去,速度之快犹如离弦的箭,直取他心脏! 裘让骇得来不及说半个字,极其顺手地一把扯过公孙薇,往自己身前一挡—— 公孙薇:?我要死了?——这是她脑袋空白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直到听见韩珏的呼喊,还有一声利器落地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那把匕首正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自己脚下,而自己胸前因为出门前塞得那一大堆碎布,匕首没有插中她的胸膛。 但太奇怪了—— 刺客如此矫健的身手,就算再穿两件棉袄,也不一定能管用。 她迷茫地望向韩珏,却见他捂着自己的右手,那手抖个不停,每一根青筋都浮在皮肤上——然而他在极力控制着,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最奇怪的还有刺客,在裘让拉过公孙薇挡匕首之时,他竟然呆在了原地一两秒,仿佛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叫他甚是内疚。 然而只是两秒钟,他便果断地朝楼外的夜色中扑去,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苏炙夜反应很快,也追着他前去。 韩珏支撑不住,左手一掌撑在桌子上,一缕鲜血从嘴角沁出,他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望向慢慢朝他走来的公孙薇。 公孙薇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然而陡然间睁大了双眼! 韩珏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全身是黑衣的人,她一眼就看见了这黑衣人的额头有一个奇异的、红色的印痕。 黑衣人高举起手中的剑,往韩珏刺去。 公孙薇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扳过韩珏的身体…… 寒剑如雪,梅花朵朵绽放。 在那一瞬间,公孙薇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今晚全是一个局中局,这个局最终要的,是韩珏的命! 然而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软软地倒了下去,一把长剑没入她的后背。 长空中,传来韩珏凄厉的嘶吼: “薇儿!!” 第二十八章 宁王之计(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在公孙薇生死未卜的这段时间里,醉花楼里发生了很多事。 黑衣人一剑未刺中祁慕寒,迅速而果断地将剑一拔,公孙薇登时更是血流如注,韩珏的身上、手上,都染了她的血。 苏炙夜听见祁慕寒的嘶吼,转身回来,与黑衣人刀剑相交了数十个回合,裘大人与陆虎则趁着混乱,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此时楼外又是车璘马嘶,紧跟着是商将军正率着一众部下匆匆赶入,黑衣人见势不妙,故技重施,朝苏炙夜撒了一大把药粉,身子往后连连点跃,消失在醉花楼后院。 祁慕寒一把拉住刚进楼的商将军,低喝道:“送我与公孙小姐去青玉坊,快!” 他紧紧抱着公孙薇,双目通红。 商洛习伸手探了探公孙薇的鼻息,稍打量了她的伤,轻轻摇头:“怕是来不及了。” 祁慕寒满是血的手揪过他的衣襟,厉声道:“我叫你去!本王要去见玉妩颜!” 商洛习沉静了片刻,朝外一招手。 ******* 漆黑的夜里,马蹄声划破寂静,迅疾往青玉坊奔去。 车厢里弥漫了血腥气,所幸醉花楼与青玉坊同在十里河堤上,所隔并不远,但祁慕寒怀中公孙薇的身子仍是一点点地冷下去,气若游丝。祁慕寒的眼神也冷得绝望,悔恨与伤痛撕咬着他的心。 对面的商将军叹了口气,劝道:“殿下请冷静,为今之计,当想想如何对公孙镜交代,别让他彻底站在了宁王那一边。” 祁慕寒蓦地抬头,“薇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与宁王之间争夺的筹码!” 商洛习愣了片刻,也到底是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却仍一针见血道:“殿下,你难道不明白,如今这局势根本容不得你有儿女情长?” 祁慕寒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如果公孙薇有三长两短,本王大不了与祁晟拼个鱼死网破。” 商洛习摊手道:“那么江东百姓呢?谁来为他们实现一个和平的未来?还有前仆后继为你卖命的人呢?谁又给他们一个希望?” 祁慕寒沉默了。 商洛习放缓语调,劝道:“殿下,退一步想想,今晚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以自身为饵,引那刺客现身,确实是个好计谋……” 祁慕寒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落在公孙薇苍白虚弱地脸上,他怜惜地望着她,心中一个信念在逐渐成形。 商洛习略带遗憾地说:“老夫要能早到那么半刻钟,想必那刺客已被拿住。可惜老夫出门时恰好太后来了懿旨,耽搁了那么一会。” 祁慕寒抬起头来,眼中杀机迸发:“恰好?你认为是恰好?” 这会轮到商洛习沉默了。 ******* 此时的宁王府。 宁王已遣退所有人,吹灭了烛火,独自站在月光下,背影清冷孤傲。 便在此时,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从屋顶一跃而下,影子投在草地上,慢慢向祁晟蔓延而去。 “主公。”黑衣人语调平静,声音却略有嘶哑。 “受伤了?”祁晟缓缓过身来,“吴岩,是谁伤的你?” 黑衣的吴岩仍是蒙着脸,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对眼睛像暗夜中的夜枭。他选择不答这个问题,只问:“殿下是否仍不信任我?” 祁晟把手一摊,真诚地反问:“我如果不相信你,为什么会派人去接应你?为什么会提前向太后讨来懿旨,去阻那商洛习?” 吴岩沉默着,祁晟朝他走了两步:“本王派去的人是去得晚了一步,但仍是助了你一臂之力。” 吴岩冷笑一声,“就是那位冒充我,想偷袭熠王,却刺中了公孙薇的酒囊饭袋?” 祁晟也不恼,只饶有兴味地笑了一下:“你调开苏炙夜的时机刚好,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他刺中的,是主公你的侄女……”吴岩皱了皱眉。 祁晟很聪明地绕开这个话题,只道:“这个我自会有计较。今晚你表现得很好,本王还要谢你帮我教训了那裘让。这厮占着户部位置,却妄想左右逢源,屡次与我打太极,这次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吴岩躬身道:“谢殿下肯定。” 祁晟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如此一闹,大理寺与熠王更不会放松对你的搜查,你且如此去行。” 他附耳对吴岩说了几句。 吴岩脸色登时凝重起来,佩服道:“这实在是一石二鸟之计!” 祁晟站在冷风中,袖袍扬起,哈哈大笑道:“也是多亏了你的启发。如此一来,我那三弟定会人心尽失。” 吴岩半跪地道:“属下这就去办!” 祁晟一把扶他:“用不着行这大礼,若无旁人在场,你我二人平等相见即可。” 吴岩站起身来,祁晟道:“先去后院,让大夫看看那苏炙夜伤了你何处?” ******* 三天后,青玉坊的后院。 脚步声轻之又轻,药香味通过回廊飘入厢房内,玉妩颜端着一碗汤药,撩起珠帘走入室内。 床榻旁,祁慕寒仍静静地瞧着沉睡中的公孙薇,眼底青紫。 玉妩颜将药放到一旁,预备扶起公孙薇,祁慕寒开口,声音沙哑地问道:“已经第三天了,她何时能醒?” 玉妩颜将公孙薇从床榻上扶起,一边说:“殿下放心,这一剑并未伤及要害,公孙小姐平日里底子不错,再多调养几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祁慕寒轻轻摇了摇头,眼眸深处一丝悲痛晦涩,接过玉妩颜手中的药:“我来喂她吧。” 他挪到公孙薇背后,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膛,手环过她的肩膀,轻轻吹凉勺子上的药,一勺勺喂到她的嘴里。 公孙薇梦见自己跑在一条既长又黑的隧道中,后头有数不尽的怪物在咆哮、追赶着她,隧道那头有一道光亮,她拼命向那处光亮跑,却越跑越是心痛,好像心中缺了哪一块。 捂着心口跑到出口,顿见阳光万丈,阳光中站着一个芝兰玉树的人,一身耀目白衣,阳光全数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韩珏缓缓朝公孙薇张开手臂,笑得极其灿烂温暖:“薇儿——” 公孙薇马上刹住脚步,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她望见了他身后的万丈悬崖,而他就站在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 “薇儿?”他又呼唤着她,仿佛对她不靠近自己有一丝不解和悲伤。 公孙薇凝视着他的眼眸,心中缺失的那一块仿佛就系在他的身上,然而他就站在悬崖边,她走过去那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慢慢地走过去,慢慢握上韩珏递向她的手,韩珏笑了,她也笑了。 蓦地,她的微笑停住了,她看见韩珏凝在嘴角的笑容变成了一丝邪恶,他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转了个身,竟抱着她一起跃下了那万丈深渊,身子失重,风呼呼在耳边作响—— “啊——”她尖叫了一声,手徒劳地往上一挣,听见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另外一个世界的阳光刺入她的眼帘,她看见韩珏的脸就近在咫尺,眼中盈满欣喜雀跃之色。 “你醒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第二十九章 宁王之计(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从梦魇中醒来时,反应剧烈,失手就打翻了祁慕寒手中的药,祁慕寒只好放开她,起身令玉妩颜再去做一碗。 此刻他终于回复了平日里那一派山明水静的神色,好整以暇地笑道:“公孙小姐,你醒了。” 公孙薇靠在床榻旁,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咬着下嘴唇望着他,像不认识他似的。 “怎么,见到是我不高兴?”祁慕寒微笑。 公孙薇只不说话,一直静静地凝视他,清澈的眼眸仿佛泛着涟漪的湖水,无数情感在里头冲击,而后荡开,一缕黑丝从她肩头滑落,衬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祁慕寒心中莫名疼痛起来,暗自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对不起,我——” “啪”地一下,公孙薇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巴掌,五根指印印上了他的脸庞。 祁慕寒没有动,也没有捂着脸,只平静地道:“力度挺大的,看来恢复得不错。” 他站起来,转过身,掩盖住眼底一丝悲痛的神色,道:“好好休息吧,你爹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 公孙薇什么都没有说,只紧紧捂住被子,往后退到床角,脸色苍白。 祁慕寒缓缓走向门口,却等不来她一句挽留,不甘心地回头一看,却见她拥着被子,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无声落在棉被上。 祁慕寒这一脚终于是迈不出去,呆立在原地片刻,方才低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公孙薇一掀被子,大声道:“我要回家!” 祁慕寒回头,一把将她按住:“你伤还没完全好。” 公孙薇挣得狠了,一不小心扯到后背的伤口,登时痛得眼眶泛泪,几乎痛晕过去。 然而她却咬着牙,一遍遍地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爹我娘。” 祁慕寒近乎哀求道:“你能不能别动?大夫说过,你这伤需得卧床静养。” 公孙薇却是一脸绝望地望着他,心底那个梦魇无限地被放大,此时此刻像一头巨兽啃咬着她的心。 祁慕寒只以为她终于冷静下来了,耐心地解释道:“你爹已经过来看望了你两次,他说如果你现在回去,只怕会吓着你娘,既然已经脱险了,就先在这儿养着伤。” 公孙薇果然安静下来了,想起赵慕芝那几日的魂不守舍,自己现在回去只怕也是给自己娘添堵。 然而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在醉花楼里见到苏炙夜与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生疑了;当刺客那一剑向他刺来的时候,她更是肯定了韩珏就是熠王祁慕寒。 他骗了她这么久,见到那一剑刺来的时候,她还是扑了上去; 他是剧本里将她推落万丈深渊,亲手扼杀了她全家的人,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替他挡了那一剑。 真是不争气啊!给自己说好的:恋爱脑,必定死呢? 眼眶越来越热,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药呢,我要喝药。” 她要早早痊愈起来,离这个人远远的。 祁慕寒喜道:“我已经交代下人去做,等药来了,我来喂你。” 公孙薇摇了摇头,抬起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门口,“你出去。” 祁慕寒:…… 祁慕寒勉强笑道:“睡了那么几天,还有睡意么?不如我陪你说说话?” “出去。” 祁慕寒只好站起来,默默地退出房外,不舍地掩上房门。 …… 几声拊掌声从背后传来,祁慕寒回身,一身暗金武袍的苏炙夜与玉妩颜两人从房檐落下,身影刚在地上落定。 苏炙夜拊掌笑道:“堂堂熠王殿下,被人轰了出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祁慕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玉妩颜捂嘴轻笑道:“殿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苏炙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被人揍的呗。” 玉妩颜一锤掌心,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被公孙小姐——” “你们两个闹够没有?”祁慕寒冷冷道。 苏炙夜意犹未尽地道:“我今晚回去得再看看那封告白信,待公孙侠女痊愈以后,我与她再大战三百回合。哈哈哈!” 祁慕寒:!! 祁慕寒缓缓道:“苏炙夜,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交代你的?” 苏炙夜的笑容一收,杀气蒸腾而起,玉妩颜赶紧一拍苏炙夜道,“好了好了,玩笑到此为止,我们得好好开个会了。” 又推了推祁慕寒道:“你也是,伤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别又复发了。”她担忧地看了看他的右手。 苏炙夜冷哼了一声,恢复了一贯的臭脸孔,转身当先朝青玉坊走去:“商将军正在等你,关于宁王的事情,你最好早做计划。” ******* 青玉坊的顶楼,与别处不同,这里非常静谧,琴声与筝声从下方几层传来,伴随清风,格调更是清雅。 商洛习正盘腿在席间,对万丈红尘视若无睹,侧头欣赏着窗外滚滚而去的雁江之水。 竹帘一掀,祁慕寒走入室内,身后紧跟着玉妩颜与苏炙夜。 商洛习正要起身行个礼,祁慕寒已经率先坐下,“不必多礼,我们开始吧。” 商洛习捋了捋颌下短须,还是先问道:“公孙小姐伤势如何?” 祁慕寒没有作声,给面前的杯盏斟满了茶,往商洛习一推,商洛习道了声谢。 玉妩颜替祁慕寒回答道:“今日醒过来了,身子还是虚弱,需得再养养。” 祁慕寒道:“那日将军若不是为懿旨所阻,她原也不用吃这苦头。刺客想必也早就落网了。” 商洛习道:“老夫何尝不知,只是懿旨哪是那么好推托。” 苏炙夜道:“那懿旨是什么内容?” 祁慕寒放下茶盏,宽袖一拂,“只怕与我有关。” 商将军道:“正是。说是宁王回京,太后建议由宁王主理调查刺杀熠王一案,限大理寺时日之内逮捕刺客归案,着老夫从旁协助。” 苏炙夜冷笑一声:“这样的旨意,不是由皇帝亲下,而是由太后来下,当真有趣。” 商将军问道:“殿下怎么看?” 祁慕寒暂不回答他,而是转向苏炙夜,问道:“你方才说得知了一个消息,是否刺客下落的消息?” 苏炙夜道:“如你之前猜测的,这刺客确实接触了那名叫春杏的姑娘;而这春杏,与那陆虎本有瓜葛。正是通过春杏,他才得知了陆府的许多消息。” 祁慕寒道:“我们此前之所以找不到这名刺客,也就是因为他躲在了陆府?” 苏炙夜道:“这名刺客名为吴岩,此前化名乔装,的确在陆苟的府中做过一段时间的家臣。” 商洛习沉吟道:“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毫无疑问是宁王。而这刺客躲藏的地点却是陆府,难道宁王与盐商陆苟已经勾结起来,沆瀣一气?” 祁慕寒摇头:“不一定。刺客躲在陆府,或有他自己的理由。你们想想看,绿珠仙鹤草是什么作用?” 玉妩颜最先明白了过来,说道:“苏炙夜闻到刺客身上有绿珠仙鹤草的香气,而绿珠仙鹤草主治哮喘,刚好陆家老爷子陆苟,也患有哮喘。” 祁慕寒补充道:“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我与公孙薇到药店买那一批绿珠仙鹤草,却早就被陆虎订走了的原因。因为陆苟需要那批草药。” 商洛习恍悟道:“原来这刺客自身有哮喘之疾,所以费尽心思躲进陆府,也是看上了陆苟私藏的这批草药。” 苏炙夜道:“正是。此事我已派人暗查了陆府,确实失窃了一批草药;而陆苟本人对这名刺客混入他府中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祁慕寒道:“但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吴岩背后的主使——也就是宁王,必定知道他潜入了陆府,却没有阻止他的行动,任由他在陆府潜伏,这是为什么?” “难道宁王想动京城的盐运之事?”商洛习猜测道。 “将军还漏了一个人。”祁慕寒提醒,“陆苟与户部尚书极为交好,所以宁王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想伺机拉拢户部尚书裘让。” 第三十章 心之所至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宁王府的书房里。 宁王皱着眉头读完一封信,勃然大怒地将它团成了一团,正要扔出去,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将这封信摊开、抚平,揉着眼眶,头疼不已。 “这裘让,竟敢如此戏弄本王!”祁晟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这裘让信里是怎么回复殿下的邀请的?”马上就有一位心腹贴心地端上了一杯茶。 “你自己看。”祁晟摆摆手,指了指桌面那皱巴巴的纸张。 这心腹仔细看完,捧腹大笑:“说是那日在醉花楼里,被刺客挟持了,回来以后病重数日,连宫里派来的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来了一个江湖游医,说…说惊吓过度,导致房事不举。目前不宜见人,正在休养。求殿下见谅?” 祁晟怒道:“这种事情,他也好意思写在信里告诉我?他明知道我见他,是商讨京城盐运一事。他私生活举不举,与我何干?” 心腹憋笑道:“殿下息怒。他连这种事都告知你了,殿下确实是不太好强人所难。不如我们就——” 他又比了个“杀”的手势。 祁晟猛地一拍他后脑袋:“你遇事只会杀,连那吴岩都不如。人家好歹还能动脑子办事情,你还能什么?” 心腹赔笑,心想好歹我能给大爷您当个出气筒啊。 祁晟发泄了一下,心情好了些,道:“招安裘让的事,先暂且摆一边了。目前吴岩那边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心腹道:“早先有回报,说目前一切顺利。” ******* 青玉坊。 商洛习道:“这裘老儿最是滑头,宁王虽然一心想拉拢他,可不见得他就能轻易站宁王的队。” 祁慕寒道:“朝中多的是这样看风使舵的臣子。父皇现下身体安健,不偏左右自然是最稳妥的。” 苏炙夜嘲讽道:“方便捞钱罢。” 祁慕寒笑了笑:“成大事者,免不了俗。苏炙夜你如此瞧不起铜臭之人,可不知道你手下那名张爷,开了多少地下赌坊。” 苏炙夜冷冷地道:“这还不是为了给你那张情报网做掩盖?” 祁慕寒“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他质量上乘的衣物、乌黑绣金的武靴:“你这身可真奢侈,金钱没有腐化你的心灵,倒先给你盖了个金身?” 苏炙夜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手缓缓地按上剑柄,玉妩颜呛了一口茶:“你们两个,每次都非得如此吗?” 商将军哈哈大笑道:“年轻人真是精神,哈哈哈。” 祁慕寒望着苏炙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微笑着道:“最近盐运吃紧,你得加紧购入。这一步必不可少。” 苏炙夜通常是以冷哼来代替回答,这一次也不例外。 商洛习忽然问道:“殿下行这一步,是为了什么?” 祁慕寒道:“谁也摸不准宁王下一步会怎么走,未雨绸缪罢了。”他又转向苏炙夜,“刺客的下落还是不明?” 苏炙夜这会真的沉默了,玉妩颜与商洛习也沉默了。 那晚出现了两个刺客,一前一后,究竟哪位才是真的吴岩? 从身手上来看,持匕首的那一位武功似乎高强一些,而他挟持裘让,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戏码,待第二位替身到场,他便引苏炙夜离开;那位替身便从后偷袭祁慕寒,计划原本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最后公孙薇替他挡了那一剑。 “如果持长剑的是吴岩,恐怕公孙薇没那么幸运了。”苏炙夜皱眉道。 祁慕寒则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一晚,当吴岩将匕首飞向裘让,裘让几乎是同时就将公孙薇抓来挡那把匕首,最后公孙薇虽是在自己出手之下,得救了,但他也观察到吴岩有一刹那的内疚之色。 难道他知道公孙薇是祁晟的侄女,所以不安?但是他理应从未见过公孙薇才对,更别提那晚她还是女扮男装。 玉妩颜此刻转头问苏炙夜道:“你最近都派人盯着宁王府,都没有发现刺客的行踪?” “没有。”苏炙夜干脆地道。 祁慕寒皱了皱眉头,略有几分烦躁:“这事情一日没有了结,宁王还会用它来做文章,苏炙夜,你再带人出去暗中搜一搜,留意有绿珠仙鹤草的地方,将吴岩此人搜出来。” 苏炙夜没说什么,起身便离去了,他虽常与祁慕寒斗嘴,大事上却不掉链子。 祁慕寒也站起身来,踱到窗边,低头望着青玉坊后院那丛翠竹,以及掩映在翠竹中的房屋,对玉妩颜道:“公孙小姐的药应该也快好了,你替我去看一看,让她好好喝下那药。” 玉妩颜笑了笑,轻盈地对商将军施了个礼,转身离去。 及至行到竹帘边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祁慕寒,见他仍出神地看着后院,她能感觉到祁慕寒身体虽在此处,但心已经飘到了那丛翠竹掩映的房屋里。 ******* 公孙薇拥着被子,望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那阳光如此耀眼、炽热,就像她内心的某一块,总在不由自主地燃烧着。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进来一位身形婀娜的红衣女子,手中捧着一碗药,药香四溢。 公孙薇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被门外的风一吹,打了个喷嚏,这女子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碗,给她披上外衣,扶她在床边坐好,方才在床沿坐下。 “我叫玉妩颜,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她温柔地朝她一笑,“别怪殿下,他瞒着你,有他的苦衷。” 公孙薇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在江东营地的时候,就一直在配合着演戏。” 玉妩颜垂下头,姣好的面容上有一丝羞赧之色:“殿下不愿意让你知道,我只好听他的话。他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 公孙薇看着她,忽然说:“是他让你来的?” 玉妩颜温柔地道:“殿下他也百般事情缠身,自是走不开,我便亲自来端药给你。” 公孙薇“嗯”了一下,道:“那谢谢玉姑娘了。药放这儿,我自己喝就好。” 玉妩颜捧起药碗,送到嘴边吹了吹,道:“我喂你吧,你的伤口现在还不宜移动。” 公孙薇试着动了一下手脚,果然剧痛难忍,只好说:“那多谢玉姑娘了。” “我应该比你略大些,叫我玉姐姐就行,我也叫你薇儿。” 她将一勺药送到公孙薇嘴边,一边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曾经承受过比你更甚千百倍的痛。” 第三十一章 玉妩颜的过去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没有什么心情听玉妩颜的故事,一心只想回家,她有太多事情要与父亲公孙镜好好商议。 玉妩颜喂她服下一碗药,给她拭了拭嘴巴,又替她撩起一束倾在肩头的黑发,看了她片刻,道:“你长得真是好看。” 公孙薇正在思考自己的事情,闻言呛了一下,“多谢。” 玉妩颜起身,将窗户开大了些,回头道:“你也别怪殿下,这三天他几乎没有阖眼,一直守在你的床边。” 公孙薇没作声。 “我知道你有许多的疑问,譬如你乔装在外的时候,为什么会刚好遇上了殿下;为什么他要伪装成一位平民;为什么他一直不对你坦白;为什么后来又自觉地退了婚。” 公孙薇抬头,望着玉妩颜,淡淡道:“不管他要做什么,也不过就是为了离储君的位置近一点。” 玉妩颜却一点也不回避:“你认为这有错?” 公孙薇望向她的眼睛,视线又转向外头无垠的蓝天,道:“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我没说这是错。” 玉妩颜道:“不仅是皇家身不由己,我们女子,亦是身不由己;这一生所望,不过是寄身于一个明主。” 公孙薇:“你太小看女子了,为什么女子便不能够有自己的人生?非要寄托他人?” 玉妩颜道:“你出生在这种大户人家,自然是我们这样江湖儿女所不能比的。” 公孙薇忍不住笑出声:“既然你是江湖儿女,居然还在乎俗世的规矩?我若是你,早就斩断三千烦恼丝,怎么逍遥怎么过。” 玉妩颜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那种逍遥?” 公孙薇道:“既然试过了,你还愿意沾染这权术之地,为的是什么?” 玉妩颜眼中一黯:“我曾经有过一位夫君,他是苏家后人,与我两小无猜,我们两家很早便定下了姻亲。我两成亲后,一起行医江湖,确实过了几年逍遥的日子。” 公孙薇知道她接下来的话该有转折了,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玉妩颜叹了口气,道:“后来他被祁国一名贵族所害。因为他救了一名江东百姓,而那名百姓,恰好就是这名贵族要斩草除根的人。” “他觊觎这名百姓的土地很久了。”玉妩颜接着道,“你也知道当年祁国与宋国的战争,争夺的本质,还是为了土地。” 公孙薇沉默半晌,说:“苏家家大业大,难道竟没有为你夫君报仇?那么,那名苏炙夜呢?” 玉妩颜忽然笑了:“其实苏家原本是两兄弟——苏赫与苏冕。我夫君是苏赫之子,苏豫;而苏炙夜,其实是师叔苏冕的关门弟子。” 她接着道:“说起来也有趣,这苏赫与苏冕两兄弟,所习各不同,脾性也大不一样,两兄弟不知因什么事有了矛盾,许多年都不曾往来。苏赫擅长药物与易容,所学大都传给了我夫君苏豫,我的医术也大都从苏豫而来;苏冕则擅长武功,所学皆传给了苏炙夜。” 公孙薇恍悟道:“原来你们是这样一层关系。”她想起斗酒那日,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与她斗酒的就是苏炙夜。 难怪那货千杯不倒,原来是个练家子——熠王这一群人,个个戏精! “那么苏赫大侠武学不精,没法为苏豫报仇;而苏冕与他哥哥关系不好,懒得为他报仇——是这样么?”公孙薇觉得这总结有点残忍,“所以只好你来挑起这报仇的担子?” 玉妩颜忍俊不禁道:“这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当年我万念俱灰,只想报仇过后,一死了之。后来我遇上了殿下。” 她回忆道:“殿下是提着仇人的首级来见我的。” 公孙薇打了个寒噤。 “当时我收到了殿下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已将我的仇人手刃。当时我没有其它的感觉了,只觉得对尘世再无留恋。在我欲寻短见的那一日,殿下忽然出现,提着那个人的首级,扔在我的脚下。” 公孙薇:…… 玉妩颜道:“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从此打消了了此残生的念头,决心从此以后跟随着他。” 公孙薇:“??什么话?” 门口忽然多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玉妩颜,你的话好像多了些。” 公孙薇与玉妩颜望去,祁慕寒不知道何时已到了门口,目光从玉妩颜身上转到了公孙薇身上。 他背着阳光,公孙薇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一想到玉妩颜描述的,他提着首级的画面,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完美契合那剧本描述的,祁慕寒就是这样残忍的一个人,目的相当明确,用人恩威并重,擅于蛊惑人心的一个人。 祁慕寒缓缓坐到公孙薇的床榻边,玉妩颜离开了房间,悄悄掩上了房门。 公孙薇服了些药,觉得头有些重、想睡,却强打起精神,全神戒备着。 祁慕寒笑了一声:“这不过才三天,你用得着见我跟见鬼似的么?” 公孙薇一语双关地说:“韩珏死了,我见你当然跟见鬼没分别。” “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当然已经死了。”他往她身边坐前了些,笑着看她,“幸好你醒来了,不然——” 他噎下那句“不然我定直接杀去宁王府”,笑着说:“不管玉妩颜说什么话,我没有存心骗你的心思。” 他当日在那条弯弯曲曲的猪肠子巷遇见公孙薇,的确是个巧合,可是直接说出来,她能信么? 他以韩珏的身份与她相处的那些天,是他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快乐,当时他在是否坦白自己身份的事情上一再犹豫。 十里河堤的那一晚,他用自己回江东做借口,希望听见她的真实心意,可却听到了她直接说出了那句:那熠王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被江东人刺死了,也不算无辜——这句话使他犹如站在冰天雪地里,头上被浇上了一桶冰水。 她不知道,他等娶她的那一天,等了有多久。 直到那句话说出口,他才知道她先入为主地嫌恶着自己的身份,他与她势必是站在两个不同的阵营,他方才如梦初醒,决心从此再不与她相见。 如她所愿,他退了婚。 可是在这段日子里,他没有一天不想念着做韩珏的那段时光,他回到江东的营地里,听小虾他们说,那位姐姐刚来过,她还教我们唱歌呢——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他想接近她,她却推开了他。 及至在醉花楼里,两人再度相见,他手足无措,临时蒙起了自己的脸,现在想起来,那笨拙得根本不像他。 他想蒙混过关,哄她赶紧从后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没想到她竟然到了大堂,亲眼见了刺客挟持裘让,还差点中了那一个匕首,他想也没想,拼死用了自己的内力,催动一根筷子打落了那匕首。 他知道她该怀疑自己了,却已顾不了这么多,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她的身上,浑然不觉身后那刺向自己的剑。 而她,居然扑过来替自己挡了这一剑。 …… 祁慕寒撑着床沿,定定地看着公孙薇:“那一刻,你想救的是韩珏,还是祁慕寒?” 第三十二章 争吵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有分别么?”公孙薇虚弱地问道。 祁慕寒换了一种问法:“你能继续将我当作是韩珏吗?” “不能。” 祁慕寒无奈地看着她,“我真的不懂了,你与韩珏相处明明就挺愉快的;可为什么换成了熠王,你就这种态度?” 是啊,我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当然是因为剧本里面写着我迟早会沦为你争权夺势下的炮灰啊,我全家都是炮灰,你当然不懂了——公孙薇心想。 “你能不争这储君之位吗?”公孙薇问。 祁慕寒愣了愣,干脆道:“不能。” 公孙薇耸了耸肩:“那你应该懂了。”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祁慕寒想了想,说:“难怪你写那‘三戏苍生’,你已经认定我不是明君,我大哥才是?” 公孙薇咳了几声,这明君不明君的,并不关她事,她在意的从来都是那剧本预言的炮灰结局,如果这样,还不如自己姑父来做皇帝,他们公孙家还来得安全些。 “那晚醉花楼中,那名刺客很可能早就知道你是公孙薇了。”祁慕寒提醒她。 公孙薇身子一僵,马上想到了祁晟身上那股绿珠仙鹤草的味道,这样想来,那晚自己告知父亲的推测未必不能成立,祁晟要么见过刺客,要么曾见过陆苟。 而从陆虎也出现在醉花楼的现场来看,祁晟接触陆苟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他更有可能见的,是刺客;而这名刺客,当然也很有可能得知她就是公孙薇。 祁慕寒善意地再次提醒:“我大哥并不在意我这个三弟的性命。”言下之意,手足之情他都不放在眼里了,怎可能会在意一门亲戚? 公孙薇其实也心下明了,上一个世界里,她读过多少夺嫡的历史故事,怎会不知道这些人为了皇位的不择手段、手足相残? 只是她终究是不愿意牵扯入这些戏码当中,她曾经一厢情愿地偏向祁晟,现在想来,何尝不是一种短暂的自欺欺人? 他们,都是一样的。 她抬起头,问:“你与他又有什么分别?” 祁慕寒笑了,“这分别可大了,你还不了解我。”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站起身来,朝公孙薇作了个揖,学着戏腔逗她道:“公孙小姐,初次见面,韩珏是我在民间的化名。小生真名祁慕寒,乃当朝三皇子,熠王是也。” 公孙薇:“脸皮挺厚。” 祁慕寒重新坐回榻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说:“你有什么疑问,问吧。这一次我不会再瞒你。” 公孙薇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很想入主东宫?” 祁慕寒:“……是。” “苏炙夜与玉妩颜,都是你的心腹?” “是。” “那晚在江上的,其实是苏炙夜?”公孙薇望着他,胸口微微起伏。 祁慕寒蓦地想起了她写给苏炙夜的那封信,胸口酸了一酸,道:“是。” 公孙薇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你一开始就是故意装成韩珏,来接近我?”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祁慕寒有一刹那冲动,想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她,可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这样告诉自己。 “我在那条暗巷里遇见你,的确是个巧合。”他只能这么说。 “后来呢?”她盯着他。 祁慕寒沉默了一阵,俊美的双眼不自觉地眨了眨,笑道:“后来什么?” “后来的勾栏也是巧合么?” 祁慕寒没有回答。 公孙薇不甘心:“后来有那么多机会,你竟也不告诉我?” 祁慕寒沉默片刻,勉强地笑道:“你累了吗?休息一会,我们再谈?” 公孙薇心中那一盏微弱的烛火,再度熄灭。 她冷冷地说:“确实累了。” 祁慕寒走上前来,欲扶她躺下,“你先躺着,我就在这儿陪陪你。” “出去。”公孙薇指着门口。 ******* 在公孙薇躺在青玉坊的这段时间里,她还不知道公孙府已经吵翻了天。 十几名仆从围在墙角里,拼命拉长着耳朵,听着书房里面传来的争吵,福伯拿了一把扫帚,这边将这群吃瓜群众打散,要不了片刻,那边又重新聚了起来,在另外一个墙角偷听。 福伯正恨着宁澄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自己干脆也把正事一丢,也加入偷听大队当中。 书房里,公孙镜一拍桌子,吼道:“哭什么哭?没了就没了。你还能怀疑我不成?” 平日里温声软语的赵慕芝,此时一改常态,也吼回去:“我不是怀疑你。我肯定就是你!” 公孙镜官服还没脱下,气得一扫台面的竹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把外面的仆从吓了一大跳,窃窃私语地商量,要不要找个人进去看看? 公孙镜气得胡子直翘:“赵慕芝,我告诉你,平日里我惯着你大手大脚的习性也就罢了,你那破箱子能值几个钱,值得我去动它?” 赵慕芝拭了拭眼角的泪:“可是它好端端的在薇儿的床底,怎么就破了个洞?这东西的位置只有你知,我知;除了你还有谁?难道是它自己长脚跑啦?” 如果公孙薇在此处,可能要为自己爹喊冤,因为她当日亲眼见到自己的娘,拿了一把斧头,劈开了自己的床。 公孙镜冷笑道:“夫妻一场,我还不了解你,你一旦做了什么亏心事,就恶人先告状!” 赵慕芝憋红了脸:“我能有什么亏心事?说好这箱子谁也不能先开,除非——反正就是你,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公孙镜冷冷地看着她:“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还念着那位苏赫?” 这句话一出,犹如一枚炸弹,扔在了仆从当中,大家的嘴巴都被炸成了“O”字型。 福伯急得拿扫帚赶散吃瓜群众,一边赶一边唠叨:“不能听,不能听,要死了要死了。” 赵慕芝反唇相讥道:“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急着推掉薇儿与熠王的婚事,你那点算盘,以为我不知道?” 公孙镜勃然大怒,强压着火气,冷道:“我什么算盘?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算盘!” “你瞧不起熠王那一半的江东血统,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夹在中间难做人,我看公孙镜你就是一个蝇营狗苟的官,你祁国那点把戏——” “啪”地一声,公孙镜给了她夫人一巴掌,内心剧痛万分。 “你对得起薇儿吗?”公孙镜内心悲叹着,幸好公孙薇不在此处,他暂且不接公孙薇回府,为的就是让她躲避眼前这一幕。 赵慕芝被这一巴掌打得趴在书桌上,眼泪一滴滴地落下。 “薇儿如果知道你当年的事,她还会认你这个娘吗?”公孙镜自己眼眶也红了,“慕芝啊——” 他一个半老汉子,此刻也忍不住落了泪。 福伯一个人拿着扫帚,呆在墙角,喃喃道:“不得了不得了,要死了要死了。” ******* 自从被公孙薇再度逐出,祁慕寒三天没再出现了。平日里来送饭的不是青玉坊的几个姑娘,就是玉妩颜。公孙镜派人写来书信,说府中一切安好,等忙完了朝中大事,自会来接她回府。 公孙薇虽觉得父亲这种举动实在反常,但想到现今回去定也是给自己那心神不定的娘亲陡增烦恼,索性就放开了在青玉坊住着。 这段时间不见那祁慕寒的踪影,她更是乐得吃嘛嘛香,咋睡咋好。 这个人的出现,总是莫名让她心慌。 又过了三天,她能下地了,虽不能走远,但走到青玉坊里那是轻而易举,于是她与青玉坊中的姑娘混得是更熟了,这些姑娘大都来自江东,尤其是寒雪,没事就给她唱两支曲儿,给她说说江东的事情,把她逗得那是开怀大笑。 “你是说,江东的姑娘成亲前一夜,一定要与姐妹们大醉一场,夫君在娶亲前一晚只能在家乖乖地等着,哪儿也不能去?”公孙薇哈哈大笑,这么爽的规矩,那简直不能更现代了。 寒雪一本正经道:“你可别小看了江东姑娘啊,那是个顶个的能干,还好看,娶了过门,那是要往死里疼的呢!” 公孙薇嘻嘻一笑:“我要是你们江东姑娘,那可好了。” “我瞧你啊,虽是祁国长大的,但模样儿可有我们江东姑娘的韵味呢。”寒雪说着,将她拉到铜镜前,一把按下她的肩膀,“你看这道眉毛,还有这鼻梁,还有你笑起来那个模样,就是江东姑娘的那种样子。” 公孙薇:“是么?” 她对着铜镜左瞅瞅右瞅瞅,才发觉自己长得其实更像母亲赵慕芝,与爹公孙镜只有眼睛稍有些像,但这性格,完全是继承了父亲的。 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小心地试探:“韩珏,就是你们青玉坊的画师,他真的是江东人么?” 寒雪思考了片刻,笑道:“他啊,其实不是我们的画师,而是我们的恩人。” “恩人?”公孙薇转过来,“怎么说?” 寒雪原原本本地将韩珏如何照料贫瘠的江东百姓,又如何将江东来的妇孺很好地安顿好,前后说了一遍。 “所以,他一直在以青玉坊作为他的一个大本营,所赚取的银两,全都用在了江东百姓身上?”公孙薇沉吟道,“那么,他也不在你们面前顾忌自己的身份了?” 寒雪笑道:“虽然殿下不明说,但是在青玉坊里,没有一个姑娘不知道。其实他平日里也不常见我们,为了掩饰身份,青玉坊明面上的老板,还是玉妩颜玉姑娘。” 公孙薇皱了皱眉头,“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们就这样告诉我啦?” 寒雪笑着说:“殿下交代过了,只要是你问的事情,便当如实相告,不许拿你当外人。” 第三十三章 夜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寒雪笑着说:“殿下交代过了,只要是你问的事情,便当如实相告,不许拿你当外人。” 公孙薇:…… 公孙薇颇有些头痛,咳了两声,看见窗外月色已晚,便说:“那谢谢寒雪姑娘了,这也不早了,就不叨扰了。” “我送你。”寒雪殷勤地说。 “不用,我正好想自己走走。”公孙薇连忙道,“这里离河堤近得很,我正好到门口赏个月,不打紧的。” 青玉坊的门口正是河堤大街,往街道过去不足百米,便是滚滚的雁江水,秋日里正是凉爽,追月节还有两周便至,月亮也开始变得圆润起来了,不少闲情逸致的人都往那里赏月。 寒雪闻言,只好道:“好,那姑娘你小心些。”说着,她取出一件白色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嘱咐道:“赏月也别太晚,殿下交代你不可走出青玉坊,你背上的伤还未全好,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公孙薇答应着下了楼。 …… 她打小身体底子就过人,所以这伤势回复也快,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其它已经大好了,她庆幸那一剑没有刺中要害。 只是那持着匕首的刺客,与后来持长剑的刺客,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一个人。 到底哪个才是那晚江上刺杀熠王的刺客?他的同伙又会是谁? 她边想着,边往雁江边走去,秋风瑟瑟,江边的树上的叶子开始一片片凋零,风一吹,像无数金黄的蝴蝶在天际飞舞。 江边有不少小贩子高声吆喝、叫卖不同的商品。 公孙薇兴起,想起好久没逛集市了,干脆一个个逛去。 “姑娘,看看这个。”公孙薇经过一处摊位时,一位大叔喊住她,“看看这些面具,手工可好了。” 公孙薇“诶?”了一下,蹲下来看,是各种陶器做成的面具,有圆脸的娃娃、诡异的青面怪物,还有不少动物脸谱。 公孙薇看中其中一对娃娃面具,男的可爱,女的娇嫩,她爱不释手地触摸着,总觉得手感好生熟悉,像在哪里触摸过似的。 “姑娘若是喜欢啊,就买下吧。”大叔憨憨笑着,“不贵,五文钱一个。” “这些面具真的不错,都是大叔你自己做的吗?”公孙薇边掏手袖边问道。 “哪儿能呢?这都是我从一个老陶匠那儿买的。”大叔伸出手,“两个共十文。” 公孙薇掏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银两落在青玉坊里了,只能不好意思地跟大叔道了歉,继续往前走。 没有银两,只能看,她脚步往前走着,停在了一处糖人摊前。 做糖人的小贩正戴着方才那位大叔卖的面具,这面具雕刻得很是生动,是一张小童的脸,然而笑得诡异。 小贩手中拉着长长的糖丝,正一圈一圈裹着,仿佛在做一个茧蛹子。 他的生意很好,不久就围了一圈儿童,拿着碎银嚷嚷着买走了各种各样图案的糖人儿。 公孙薇被他吸引住了,站在一旁看他巧手一翻又一翻,做出各种不同图案的糖人,不自觉地噎了一下口水。 月上柳梢头,江清水波粼,温柔的一幅画面中,公孙薇摒弃了一切杂念,专心地看着他做糖人。 “姑娘,你看了这么久,也没买;我猜你是没有钱,这个就送你吧。戴面具的小贩给她递来了一个精巧的糖人,外圈是层层的茧,里面是一只蝴蝶。 公孙薇笑着接过:“这蝴蝶都成形了,怎么就没有破出茧子呢?” “在茧中而不自知,如何能破茧成蝶呢?”这人戴着面具,声音瓮声瓮气的,公孙薇猜他面具底下是正在笑的样子。 “你不是蝴蝶,怎知她不知道呢?”公孙薇接过糖人,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姑娘,奉劝你一句:不该接触的人,离他远一点。”这个人的面具虽然是个笑脸,但公孙薇听出他的威胁之意。 她向他走前一步:“你认识我,对不对?” 夜风徐来,几片树叶落到了面具人身上,那面具的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里,藏着一对漆黑得没有反光的眼眸:“你也认得我,对不对?” 他话音未落,忽然将手中一根做糖人的木条朝黑夜的虚空里一掷,木条擦着公孙薇的耳畔而过,将她的耳朵擦出了一丝血。 就在这时,公孙薇身后忽然刮起一阵劲风,一个身穿绣金武袍的黑衣人像风一般,掠过公孙薇,一把凌厉的长剑迅疾向这戴着面具的人刺去。 公孙薇被风刮得眯了眯眼,见这面具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躲也不闪,望着公孙薇说了一句:“记着我的话。不该接触的人,离他远一点。” 公孙薇还没反应过来,顿见他右手中蓦地朝自己扬来一把红色的药粉,心中一惊。 苏炙夜出剑到中途,只得将剑往前一掷,袖袍往后一挥,身子转到公孙薇面前,抱着她的腰,轻盈地往后退了十余步。 “嗡”的一声,他的长剑钉中了那张面具,将面具牢牢地钉在了前方的树干上,夜风中,剑鞘还在抖动不已。 苏炙夜放下公孙薇,走前去将插在树干上的剑拔下,也没有去追刺客的意思,转身望向公孙薇,冷冷地道:“你认识这个人?” 公孙薇还沉浸在那句“记住我的话,不该接触的人,离他远一点。” 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该接触的人,指谁?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只能理解为熠王这一派。 她摇了摇头,有几分茫然道:“这个人应该就是那晚醉花楼里的刺客。” 苏炙夜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直直向她走来,腰略一弯,脸凑到她面前,公孙薇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手却被苏炙夜紧紧一箍。 “你在隐瞒。”他的眼神危险地眯着,“我来以前,你们聊过些什么?” 两人站得有些近,公孙薇不舒服地挪动了一下,皱眉道:“没有,就和他买了一个糖人。” 她说着,伸出右手抓着的那个糖人。 苏炙夜直起身子,冷漠地瞧了她片刻,说道:“我有话问你。” 他用的是不是疑问句,公孙薇还没搭腔,他便忽然伸手一提她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抵拎起她,身子轻盈地往柳树梢纵去,接着又是连续几个点跃,越过了大街,直跃上了青玉坊顶层阁楼。 可怜公孙薇伤还没全好,耳边只听呼呼风声,下一瞬就像包袱一样被扔到了阁楼的地板上,屁股重重一坐,疼得哎哟了两声。 苏炙夜一张口,话语里尽是杀气:“我下面问你的问题,你据实回答。” 他面若寒霜,加重语气道:“听着,我不是那祁慕寒,我耐心有限。” 公孙薇拍了拍手掌上的灰,拾起地上的糖人,平静地看着他:“我如果不答呢?” “你可以试试看。”苏炙夜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公孙薇发出一声笑,懒洋洋地道:“那你直接动武好了,你不是武功高强么?反正上次你如果不是偷偷用内力化酒,早就输了,也没见你践行诺言。” “……” 苏炙夜眼神躲避了一下,只那么一下,就被公孙薇发现了,她笑眯眯道:“上次的事我还没说完,苏炙夜,你输了可有好好看信?” 苏炙夜愣在当地。 公孙薇见他如此,只当他是思念起商墨云了,神秘兮兮地凑前来,一笑道:“这就对了,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她捧起案上尚有余温的一杯酒,虚对他作一礼,仰头,一干而尽,接着红袖一拂,余香袅袅散遍整个空间,她纤腰一扭,笑吟吟地离去了。 苏炙夜在原地呆了半晌,盯着案上的酒杯,略有些头疼起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的女子。 …… 公孙薇喝了半杯酒,睡得比以往沉,因背上有伤,只能一直侧着身子睡,到半夜渴醒了,眼睛才睁开一条缝,陡见一条黑漆漆的人影坐在床沿,手正细细摩挲着她的耳朵。 她吓得一下子坐起,籍着月光仔细一瞧,却见是祁慕寒,他仍穿着朝服,长发束冠,面如美玉,长眉入鬓,一双山明水静的眼眸却隐隐含着风暴。 “受伤了?”他抬起手,拭了拭她的耳朵。 公孙薇一掌拍去他的手,冷道:“你来干什么?” “还是这样?”祁慕寒声音有几分沙哑,“几天没见了,父皇今日朝中下了死令,让大理寺在追月节前将刺客逮捕归案,背后的主使也得一并查出,否则你父亲的官帽可能不保。” 公孙薇心里倏地一惊,问道:“现在离追月节不足半月,那我姑父呢,他怎么说?” 祁慕寒冷笑一声,站起身:“你现在还称呼他做姑父?醉花楼里那一剑,今晚江边的那个人,你认为有能耐做到这种地步的人,还能是谁?” 公孙薇沉思了片刻,道:“我觉得这刺客对我似乎没有恶意。” 祁慕寒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沙哑地说:“好好歇息,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走出青玉坊,我会令苏炙夜暗中保护你。” 他拿过一个盒子,微微一笑道:“这是给你的。”他的语气轻快了几分,依稀是过去的韩珏回来了,公孙薇心中莫名一酸。 第三十四章 赌不赌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接过盒子,祁慕寒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披了一身月光,温声道:“小薇儿,好好休息,其它的别想了。” 他伸出手掌,拍了拍公孙薇的脑袋,转身离去。 公孙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缓缓打开那盒子,却愣住了。 里面安静躺着两个面具,正是她在江边看到的,爱不释手的那一对娃娃面具。 男的可爱,女的俏丽。 她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手指触摸其上,微凉滑/润。她拿起那张女娃娃的面具,戴在脸上,寻过一面铜镜,左右瞅起来,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幼时的那个追月节,又如画面在眼前展开,栩栩如生。 ******* 赵慕芝心神不宁了好些天,到这一天才惊觉公孙薇好几天不着家了,她不知宁澄替福伯办事去了,只当他又带着公孙薇到哪儿玩耍去了。 于是唤来福伯问:“宁澄那小子,又带薇儿到哪里去了?” 福伯支吾半晌,又不能直接告诉她宁澄的去向,毕竟他是偷偷替自己回江东的,便含糊说自己不知道。 赵慕芝一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有所隐瞒,摆手道:“罢了罢了,等薇儿回来,你让她来蘅芜苑找我。” 蘅芜苑,是赵家当年在汴京城郊外留的一处别苑,自赵家姐妹各自嫁人以后,这别苑就就空置着,仅余几个仆人日日打扫清理,倒也拾掇得不输汴京城里贵胄的庭院。 福伯呆了呆,问:“夫人,要与老爷说一声么?” 赵慕芝柳眉一竖,冷道:“我做什么都要全部告诉他么?!” 福伯讷讷道不敢不敢,那就装不知道呗,他也是从那日公孙夫妇的争吵中才得知,原来公孙夫人原籍是江东。他心想江东女子可真是彪悍,幸好那日自己把仆人都打散了,否则被听到,那还得了? 他又想到,自己当年还在公孙府做下人的时候,公孙镜对这位夫人可真的是宠上了天去,每日一下朝就定是给她买回各种汴京城小吃,天气稍凉了,就恨不得给她多披几件衣裳,饶是公干再累,一回府见到她,他就马上换了一幅顶精神的模样,这么多年更是连妾都不曾纳一个。 夫人也对公孙镜很好,可这种好,似乎总是多了那么一分距离,倒更像是相敬如宾的感觉。 福伯为自己老爷大呼不公平。再加上那天两人的争吵,他内心更是笃定,老爷头上恐怕顶着好大一片绿油油的草原。 ******* 宁王府后院,烛火微弱,一条人影缓缓飘落,向烛火走去,脚步轻之又轻。 “主公。”来人向举着烛台的人抱拳行了一礼。 祁晟转过身来,脸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他的声音也低沉暗哑:“吴岩,计划进行得如何?” “一切顺利。”吴岩简略答道,他脸上还带着那张小童面具,在烛火下有几分可怖。 祁晟呵呵笑了起来:“见到薇儿了吗?她伤得重不重?” 吴岩道:“性命无忧,只是看起来,尚需一段时间的休养。” 祁晟闻言,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公孙镜既然没有声张她受伤的事,本王也不便亲去探望。既然她没事,本王就放心多了。” “殿下仁厚。”吴岩微微躬了个身,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 祁晟回过身来,悠悠道:“你既见了她,应当没有说什么不当说之事罢?” 吴岩一凛,躬身答道:“没有,属下只如常交谈罢了,也顺便与苏炙夜交了交手。” 他隐去了自己对公孙薇说的那句——“不该接触的人,离他远一点” 祁晟沉吟片刻,问:“你怎么看苏炙夜?” 吴岩思索片刻,答道:“”不瞒主公,若论交手,二十招内我们不分胜负,二十招后,当是他占上风。可论城府,他应该不如熠王。” 祁晟笑道:“这个自然,若我这个弟弟没有一点智谋,也招揽不来这苏炙夜为他卖力。” 他往一旁踱了几步,手托着下巴,笑道:“我真是很感兴趣,他三年前匆匆到了江东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我那掌管江东之地的二弟缮王,难道没有得知任何消息?” 吴岩答道:“熠王生母是江东宋氏,缮王在江东已有多年,他们二人与江东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江东百姓心目中,这二位亦是民望颇高。” 祁晟饶有兴味地笑着道:“民望到底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所向披靡;用得不好,反遭反噬。” 吴岩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祁晟笑了片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王差点忘了,你也是江东人——” 吴岩赶紧低头道:“属下这条命是主公捡的,如果不是主公当年助我解毒,我早已入土,属下定报此恩。” 他朝祁晟长长地跪下,祁晟扶起他,拍了拍他后背:“本王相信你。去吧,莫叫本王失望。” 吴岩道了声“是”,一抱拳,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翻身,兔起鹘落,遁入了黑暗中。 他的身影刚落入黑暗,祁晟的脸色马上凝住,缓缓开口道:“出来吧。” 此时黑暗中,又现出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额头有一块红色且诡异的伤疤。 祁晟道:“跟上去,但千万别叫他发现了。他的一切举动,你都要向我汇报。” 黑衣人应了声,身影也没入了黑暗。 ******* 公孙薇又收到了公孙镜的书信,让她好生在青玉坊里养病,哪儿也别去,说母亲赵慕芝现下有些小病,回去恐惹她担心。 公孙薇越想越是蹊跷,之前自己擅自离家出走,有个宁澄陪伴,公孙镜尚是不放心,母亲赵慕芝更是坐立不安;如今自己受了那么大一个伤,别说父亲没怎么来看过,母亲难道也一无所觉? 她越想越是不舒服,难不成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公孙镜一直在瞒着他? 想到这里,她换了衣服,背后的伤扯得生疼,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瞅着暮色缓缓降下,青玉坊人来人往的时候,她穿过后院,径直往侧门而去。 那侧门正好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假山,其间怪石嶙峋,公孙薇循着假山旁一条小路,避开来往的姑娘们,忍着背上的痛,小心翼翼地贴着怪石一直挪。 “你要往哪里去?”她正贴着石头移动时,冷不防头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祁慕寒难道没告诉你,外头风声紧,你不能离开青玉坊么?” 这正是苏炙夜的声音,公孙薇犹如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讷讷道:“嘿嘿,出来晒太阳。” 她一边踢腿,一边道:“顺便运动运动。” “运动?”苏炙夜眯了眯眼,从假山上一跃而下,抱着剑道:“你这运动有点可笑。” 公孙薇忍着背上的痛,左右踢开腿,道:“这是广播体操。” 苏炙夜:? 公孙薇嘿嘿吼吼了一遍,渐渐挪动脚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她不是苏炙夜的对手,逃跑也没用,不如退回去,徐作图谋。 “你想出门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苏炙夜瞅着她,说道。 公孙薇一愣,嘿,好家伙,你不早说。 她咳了一下,干笑道:“那请问苏大侠,我想回去府中一趟,不知可否?” “可以,但有个条件。”苏炙夜朝她走来,眉目间似笑非笑。 公孙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祁慕寒一下了朝,就喊住了前方的公孙镜,两人徐徐并肩而走。 “小女暂住在青玉坊,真是十分叨扰殿下了。”公孙镜低声道。 祁慕寒飞快地道:“无妨。公孙小姐受伤原也是因为我,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时隔多日了,尊夫人那里,也不曾来过任何音讯,薇儿她……” 他话说得飞快,一时说出了“薇儿”两个字,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 公孙镜看了他一眼,道:“敝府上,的确是出了点事情,不过是小事,待老夫处理完毕,自会接她回去的。” 他又带着歉意道:“真的十分叨扰殿下了。” 祁慕寒笑着说:“不叨扰,在下正愁没有人陪我下棋,有公孙小姐在,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公孙镜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殿下有心了。” 祁慕寒笑得好看,重重地点了点头,朝他深深作了一揖,几乎没把公孙镜吓一跳,正要扶起他,他却直起了身子,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转身离去了。 公孙镜站定在原地,深深看着他的背影,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 ******* 青玉坊阁楼里,放置着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一溜儿摆满了酒盏,苏炙夜令人斟上了不同的酒,一时酒香四溢、扑鼻撩人。 公孙薇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吧?又来? 苏炙夜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似笑非笑地说:“在下自认酒痴,姑娘倒叫我刮目相看,不如来猜一猜这桌面的都是什么酒,若全猜中了,我护送姑娘回一趟公孙府;若猜不中,那就麻烦你乖乖留在这里。” 他稍伏下身子,一双黑眸望着她:“公孙小姐,你赌是不赌?” 第三十五章 身世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淡淡一笑,走前去,细细嗅了嗅第一杯酒。 “门前鉴湖水,绍酒万里香。”她舌头轻轻舔了舔,“是玉城酒楼的女儿红。” 苏炙夜拍了拍掌,“前面这几个想必都难不倒公孙小姐了。” 公孙薇依次走去,“竹叶青、杜康、玉汾。”公孙府藏酒不少,苏炙夜给的这些酒,也不算是罕见,当然难不倒她。 径直走到最后一杯,她举起轻轻一嗅,登时愣了愣。 苏炙夜抱着双臂看她:“如何?” 公孙薇微蹙了蹙眉,又轻晃了一下,这酒澄净透明,闻之没有酒香,倒有一阵淡淡的花香,且这花香闻之十分有层次感,仿佛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这酒她是闻所未闻,忍不住低啜了一口,瞬间像置身于香气无穷的花园,竟一时不知方向。 “这酒名为‘相逢恨晚’”。忽然有个声音悠悠响起,从她手中夺过了酒盏,一身的蓝袍白边长衫,翩翩然正是祁慕寒,他又作了一身韩珏的打扮。 祁慕寒冲她微微一笑,抬手举起这杯,“这酒是父皇的御用酒,为西凉进贡,百花酿制、仅有十余埕,父皇那日不过赠我小半埕,倒被你用来考验公孙姑娘了。” 祁慕寒一只手搭在公孙薇的肩头,笑着说:“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又被他诓了。” 苏炙夜淡然瞧了他一眼,讥诮道:“不过是借花敬佛而已。公孙小姐既在信中画了一朵梅花,我便以百花敬之。你来凑什么热闹?” 公孙薇:?什么梅花。 祁慕寒笑眯眯地对苏炙夜道:“我来便来了,你待如何?” 他不是不知道那封信,只是不愿意去想。就算她当时看上的是炙夜又如何?他总有办法让她对自己倾心。 公孙薇莫名其妙道:“我什么时候在信里画过梅花?你是说商小姐商墨云的信吗?” 她没看过商墨云的信,但猜测他们讨论的应该是商墨云的信。 祁慕寒心中一喜,揽着她肩膀的手又重了几分。苏炙夜却是脸色一寒,“你说什么?” 公孙薇反应过来了,接着心中烦恼大起——既然当时代替祁慕寒登上画舫的是苏炙夜,那商墨云看上的当然是苏炙夜啊!她险些把这茬给忘了,这会鸳鸯牵线没牵成,又办砸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竟然有一丝隐隐的喜悦,看向祁慕寒的时候,他嘴角一抹掩藏不住的喜色,也正看着自己。 公孙薇打了个寒噤,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赶紧岔开话题:“我累了,回去休息。” 祁慕寒一把拉住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公孙薇:? 他拉着公孙薇的手,走下了青玉坊的竹梯,苏炙夜的声音在背后冷冷道:“你带她去何处?” 祁慕寒不答他这个问题,在公孙薇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下,抛下一句话:“你与玉妩颜到城东去查一查,宁王在那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苏炙夜简直恼火之极,硬生生压下火气,端起桌面一杯酒一饮而尽。 ******* 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公孙薇掀起帘子进去,眼睛登时被晃了晃,宽敞的轿厢里面,放置着十余匹上好的锦缎,几十味珍贵药材,还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看起来向能工巧匠做的,公孙薇拿起来一看,僵在了当地。 这些个东西她在上个世界见过,放大镜、不倒翁、积木、类似芭比娃娃的东西,竟然还有圆珠笔! “喜欢吗?”祁慕寒看着她笑道,“挑几件喜欢的,剩下的我送给别人。” 公孙薇一时说不出话,这些东西她在上个世界那是见得多了,在这个世界却见所未见,她困惑之极,问道:“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 “我一个好友做的,有空引荐你们两认识认识。”祁慕寒答道,“走吧,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他挨着公孙薇坐下,公孙薇却被这些新奇玩意吸引了,她拨弄着手里的一个放大镜,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两人在马车里颠簸了半天,终于到了目的地——他们当日到过的江东营地。 往日里脏兮兮的贫瘠之地模样不见了,原先蝇虫飞舞、垃圾成堆的地方,被一座座干净整洁的帐篷所代替,祁慕寒率先跳下马车,将手伸向她,带她走入里面。 这些江东百姓们都认得他们,一个个与他们打着招呼,小虾远远地向他们跑来,桑姐也从一个帐篷里迎了出来,他们身上都穿着新衣服,清瘦颓废的样子不见了,他们看起来活力满满。 公孙薇惊喜地迎向桑姐,又抱住长高了不少的小虾:“虾儿都长高了不少啊。” 小虾用着稚嫩的嗓音,指了指祁慕寒:“哥哥。” 公孙薇明白了过来,望向祁慕寒,他笑眯眯地道:“追月节近了不是?大家都应该开心一点啊。” 桑姐拉着公孙薇,凑过来低声对她耳语:“韩珏与你站在一起,可真是配呢。” 公孙薇的耳根唰的就红了,望向祁慕寒,却见小虾已拉着他与一大群孩子玩起了游戏。 他的笑靥俊朗优雅,颀长的身影飘逸,当他做回韩珏的时候,身上完全没有半点朝堂的气息,像沐浴在阳光下的一个大男孩,公孙薇不知不觉看得痴了。 她始终没有办法联想到,这是剧本里那个心狠手辣,娶了她,最终却一脚踢开她娶了别人的祁慕寒;那个残忍无情,将她年迈的老父下到监狱里,最终吐血而亡的祁慕寒。 也许那本《弃妃之春宵苦短》所描述的一切,都是假的呢?她穿回来了,这里是个真实世界,也许那剧根本影响不了这个世界。 祁慕寒回头望着她,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公孙薇定了定神,望着那只伸出的手——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面那个万丈悬崖。 握着它,不要再放手;别握,也许往前这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她心中两种声音在交战。 祁慕寒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她果断地走向前,紧紧地一握,从此无论前路风雨,姑且行之。 ******* 商墨云自把那封信交给公孙薇以后,在府中左等右等了十多日,等得是扭捏难耐,还是不见熠王有来过一封信。 她的心一直沉下去,沉到谷底。 这一日,商将军府来了客人,她远远听见似乎是为了什么“熠王”而来,心中一紧,便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溜到了窗前,蹲下来拉长了耳朵偷听。 来人个子矮小,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只听他与商洛习道:“我已打探过,这东西确实是当年宋国国君留下的。” 商墨云心中一惊,赶紧把耳朵贴得更紧。 不过商洛习比她想象中要谨慎,话语压得更低,低到商墨云只能听见模糊的字眼:“五个……时日,兵变。” 商墨云心中惊之又惊,父亲究竟在筹划着什么?他手握重兵,难道真的是想兵变?如果是,他支持的又是谁? 祁成皇一代赫赫帝皇,子嗣却不多,仅有三个成年的儿子:宁王祁晟、缮王祁玉骞、熠王祁慕寒,还有一个端妃所出的小儿子,年不到十岁,尚不足以涉及朝堂。 她芳心自是暗许了祁慕寒,于是决心找父亲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及至午时,那客人告辞离去,商墨云交代厨房拿了一碗红枣莲子羹,亲自捧去了书房中。 “爹”,商墨云将碗放在书桌上,笑吟吟地对商洛习道:“爹这些天忙碌得很,喝点莲子羹,歇会罢。” 商洛习在翻阅手中卷册,头也不抬:“你在那偷听了许久,听到了什么,说吧。” 商墨云身子一僵,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难怪后面说话的声音已如蚊子般细小,她便尴尬道:“没有,只是一开始听到了几个字。” 商洛习合上卷册,沉吟道:“这事与熠王有关,爹想将你许配给祁慕寒,你怎么想?” 商墨云心中顿如擂鼓般跳动起来,喜得一把握住商洛习的手臂:“爹是真的要将我许与熠王?” 商洛习点了点头:“此前,熠王与公孙府的联姻,乃是皇上的一番试探,并无直下明旨。熠王生母是江东宋氏,虽然生前极得皇上宠爱,但毕竟是异国人,皇上对熠王的态度便极是矛盾。熠王如今既退了婚,那么你与熠王的婚事,为父自会与皇上亲求圣旨。” 商墨云沉默片刻,脸红道:“我也有所闻,但熠王亲民贤和,无论他是否想入主东宫,我…我想他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夫婿。” 商洛习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为父知道你的意思,你不介意熠王将来是否能当太子。” “但是因为他的血统,注定在江东百姓心目中,会有过高的威望。这一点无论是宁王、还是缮王,都是无法比拟的。他如果不能当上太子,只怕将来无论是宁王或者缮王,都不会放过他。” 商墨云沉默了。 商洛习道:“你可知道,那熠王的亲母,江东宋氏是什么人?” 商墨云道:“江东百姓多姓宋,只怕是旧国皇族的人?” 商洛习:“你猜得没有错,祁慕寒的生母宋小玉,那便是旧时宋王的亲生妹妹。” 商墨云震在了当地,这么说来,祁慕寒的生母竟是当年宋国的郡主? 第三十六章 可怕的推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在篝火旁半躺,举起皮囊里的酒往嘴里倒,俊眸含笑,火光在脸上跳跃,带着三分醉意对公孙薇道:“你知道苏炙夜为什么请你喝那‘相逢恨晚’么?” 公孙薇往篝火里添了些柴火,此时的江东营地里各自的帐篷前都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她瞥了一眼悠闲的祁慕寒,道:“为什么呢?” 祁慕寒笑了一下,道:“因为那酒原是我留给你的。” 公孙薇的手停滞了一秒,往篝火里添了一根干柴,微笑道:“我倒觉得,你们两应该互相对饮那酒。” 祁慕寒大笑道:“公孙薇,你若是男子,恐怕我还安心些。” “为什么?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公孙薇装着不知道,笑颜灿烂,娥眉入鬓,篝火燃起的点点火星,散在她身周的空气中。 祁慕寒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睛舍不得挪开半分。 公孙薇被他看得有些脸热,转过头去,看向那边正在玩老鹰捉小鸡的孩童,小虾的个头最是明显,跑得也最快,一下子就捉住好几个小孩。 公孙薇道:“你有没有发现小虾好像身体强健了许多?” 祁慕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先天不足,这些天倒是好得快,或者是那绿珠仙鹤草的效果。” 公孙薇点了点头,忽想起了什么,道:“可查到了刺客的下落?” 祁慕寒坐直了身子,望着跳跃的篝火道:“吴岩这个人,来历不明,虽然他背后定有主使,但我找不到证据。” “意思是,就算找到这个人,也只能到此为止?可是皇上说过,连幕后的主使也要查出——” 祁慕寒打断她的话,问:“你那天说,那刺客或许对你没有恶意?” 公孙薇沉思片刻,道:“我们先肯定一件事,那天江边戴着面具的,就是那日醉花楼里持匕首的刺客。” 祁慕寒道:“不错,炙夜与他交过两次手,肯定这是同一人。” “但是,在醉花楼中用剑打算行刺你的,却是另外一人。”公孙薇道。 祁慕寒点点头道:“不错,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用剑的这个,应该是吴岩的同伙。只是我有个问题……” 他看着公孙薇道:“这吴岩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认识你。” 公孙薇沉吟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我到现在都不知他的真面目,爹爹说刺客额头上有个怪异的伤疤,这样想起来,有两个可能。” “第一种可能,吴岩与他的同伙,额头上都有疤痕;第二种可能,你爹追查到的那名刺客,其实不是吴岩,而是他的同伙。”祁慕寒道。 公孙薇点头道:“在醉花楼里,吴岩乔装成那名扫地的大叔,真面目也看不清楚。” 祁慕寒伸了个懒腰,道:“我大哥定在筹划着什么,咱们拭目以待。” 公孙薇不想谈及祁晟,只说:“吴岩背后的主使也不一定是宁王。” 祁慕寒笑了一声,也不反驳。 公孙薇忽道:“那天玉姐姐说你曾提着仇人的首级来见她,对她说了一句话,她便从此跟着你了——到底是什么话?” 祁慕寒懒洋洋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等等”,公孙薇提到了玉妩颜,便想起了她提及的自己的往事,灵机一动,“炙夜与吴岩交过手,炙夜有没有提过他的武功路数?” 祁慕寒眼睛一亮:“你是说——” 公孙薇激动地点了点头,“吴岩……妩颜,玉妩颜!” 祁慕寒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能在炙夜手下过招的没几个人,这个人如果与他师出同门的话……” 两人异口同声道:“苏豫?” 公孙薇倒吸一口凉气:“而且玉姐姐曾提过,苏赫一门擅长易容。难道玉姐姐的丈夫竟没有死?” 祁慕寒静静地看着她,道:“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推测。” ******* 青玉坊。 玉妩颜正在独自抚琴,窗外一轮明月,安静地倾泻下月光,铺就了一张银白色的地毯,她就在这片月色中抚着琴。 寒月如钩,琴声中倾注了她无数追忆与心酸,琴声倏尔一变,又有了些许喜悦,似是峰回路转。 窗外忽然扑楞楞飞起了一只鸟,玉妩颜眼中寒芒一闪,出手如电,一支银针像流星一般,“噗”的刺穿窗纸,破空而去。 “谁?”她身形随之如飞鸟一般,往窗外掠去,站上了青玉坊尖尖的楼顶,极目四眺,远远一道黑影如烟一般极速远去。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在玉妩颜不知道的一个角落,宁王祁晟正凝神看着一张纸条,他的面前跪着一名黑衣人,此人长剑在身,额头一块奇异的疤痕。 祁晟看完以后,将纸条在烛火上燃成了灰烬,半晌才道:“想不到吴岩竟有这样的秘密!” “主公,吴岩此人,留还是不留?”黑衣人道。 “当然是留。”祁晟十分自得地笑了:“只怕是我那三弟也查不出来他真正的身世。另外,江东那两位,苏赫与苏冕,有什么消息么?” “这两位都藏得极深,苏赫更是多年没有消息了。苏冕的弟子苏炙夜,目前是在熠王身边效命,这一点毫无疑问。”黑衣人回道。 “很好。”祁晟笑道:“苏赫的儿子为我效力,苏冕的弟子则在我三弟麾下,公平得很。” 他大笑了一阵,道:“我也有一段时间不曾拜访公孙府了,趁着追月节近了,也该去拜访拜访了。” 他唤来心腹,准备好了车马,连夜便往公孙府前去。 ******* 公孙镜正在书房里看着公文,忽听门房来报,宁王祁晟来访,慌得马上整理好衣裳,急匆匆地到前门迎客。 其时祁晟正背对着公孙府大门,抬头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听见公孙镜的脚步声匆匆而至,也未回过头来,仍是自顾自地看着。 公孙镜朝祁晟躬了躬身,道:“宁王殿下。” 祁晟转过身来,亲切地一把扶住他:“小舅子,多礼了,哈哈哈。” 公孙镜:…… 公孙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舅子?祁晟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这人真的是越来越阴了。 公孙镜完全摸不透他的来意,只好礼数十足地请他入府。 祁晟哈哈大笑着,迈入公孙府,心情好像无比地好。 两人在大厅坐定,公孙镜抹了抹额头的汗,向祁晟敬上了茶,没想到祁晟板了板脸,道:“来小舅子家里,哪里有喝茶的道理,来人,上酒来。” 说着,便有人从方才他的车马里搬下来了一埕酒。 公孙镜又抹了抹额头的汗,干笑道:“哪里能劳烦殿下亲自带来酒,府上也有酒,殿下若不嫌弃,可尝尝府上的美酒。” “说的什么话?这追月节将近了,本王来看自家亲戚,带几埕酒有什么打紧?”祁晟笑着道。 公孙镜只好令下人端上上好的白玉杯盏,便有仆人将酒盏斟满了。 公孙镜一举起那杯酒,只闻花香酒香浑然天成,一层又一层,俨然置身百花丛中,不禁称赞道:“好酒啊!” 祁晟竖起大拇指,赞道:“小舅子好眼光,此酒名为‘相逢恨晚’。” 公孙镜脸上笑容僵了一秒,又赶紧笑道:“好酒好酒。” 祁晟道:“可知道这酒的来历?” 公孙镜:“愿闻其详。”他心中却叫苦不迭,他哪能不理解这酒的来历?这酒是昔年西凉国进贡给祁成皇的美酒,仅有十余埕,为百花酿制,实属罕见。 祁成皇当年将酒分赠给三个儿子,大儿子祁晟最多,足有两埕;儿子祁玉骞一埕;小儿子祁慕寒小半埕。 当时祁成皇笑着说:“分此酒,不按功劳,乃按你们的辈分。从此以后,分你们杯中酒之人,亦当如此视之,愿江山共享,富贵与共。” 这句话分量很重,当时就传遍了朝野,无论哪个人有幸喝到这种罕见的美酒,都是无上的荣耀。 祁晟笑道:“江山共享,富贵与共。请。” 公孙镜头皮都麻了——这话再明显不过了,他这是要自己公孙府完全站在自己这边,助自己同得这江山。可之前祁晟都深藏不露,两人之间犹如隔着一层薄薄的纸,相处尚算自如,如今却为何划破这张薄纸? 他只得硬着头皮喝下一口,却见祁晟左右张望,道:“今日府上好安静,薇儿与夫人都不在?” 公孙镜僵了僵,道:“拙荆最近身子抱恙,暂到蘅芜苑休养;至于薇儿,年轻人嘛,坐不住,到外头赏月玩耍去了。” 祁晟也不点破,转了个话题道:“追月节后,便是太后寿辰;自上次三弟在太后寿辰上病发以后,太后便有好些年不曾开寿宴了,今年我有心想说服太后开个寿辰,你看如何?” 公孙镜完全不知他葫芦里面卖什么药,只好附和道:“那敢情好。如今四海升平,江东的水灾更是在缮王的治理下,恢复得甚是快。若太后能开寿宴,那更能彰显咱们祁国繁华盛世。” 公孙镜只是随口胡诌,祁晟却顺着他的话说下来:“再多一件喜事如何?在寿宴上,由太后与皇上亲下旨意,定下这东宫之位。” 公孙镜僵在当场,手微微发抖。 第三十七章 “你们是没有可能的”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月光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篝火噼啪作响,飘起点点火星,散在空气中。 祁慕寒向公孙薇道:“陪我走一走?” 公孙薇点了点头,与祁慕寒并肩朝江东营地外走去。这里靠近城门,有很大的一片草地,颜色迥异的小花一朵朵开放,月光轻柔地笼罩在草地上,隐约听见城廓外潺潺流动的护城河水,清爽怡人。 公孙薇率先走到草地间,旋了一个圈,悠悠然道:“好漂亮的地方——” 话语未落,一双手从背后揽住了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薇儿。” 公孙薇心剧烈跳动起来,本能地挣了一下,没挣脱。 祁慕寒低沉的嗓音自她耳边响起:“我今天真的很高兴,我一直以为那封信是你写给炙夜的。”他的声音有几分心酸。 公孙薇喉间一哽,轻声道:“我又不曾见过炙夜,怎会写那封信?” “我心里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熠王这个身份,而是韩珏,你会不会没有芥蒂地爱上我?”祁慕寒拥着她,声音有几分急促不安,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想问她这个问题。 公孙薇摇摇头,这个问题她从来不敢想,说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排斥他熠王这个身份呢?就因为那本可笑的剧本么?谁知道这本剧本的预言是不是准确的。 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那就是想一脚踢开那剧本,将它完全抛在脑后。 她侧了侧脸,反而问起他:“我还没有问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又退婚了呢?”她的声音俏皮中,又含了几分嗔怪。 祁慕寒轻轻扳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你还记得你在这里说过的话吗?”他的眸子中星光点点,“你说,我更希望那熠王自己会去退婚。” “所以,我愿意等你,等到你自己心甘情愿嫁给我。”祁慕寒望着她,顽固而又自信。 公孙薇笑了:“我如果就是不甘心不情愿呢?” “没关系。”祁慕寒笑道,“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一用力,将她揽入了自己怀中,宽大的披风包裹着她,就如那天在暗巷里,他为她解围一般。 公孙薇只觉得他的怀抱温暖无比,她像一只小小的雀鸟,偎依着他,一股情感将她淹没,而内心另一股理智却在叫嚣——清醒一点。 她不安地挣了挣,抬头问他:“可你为什么不早向我坦白你的身份?” 祁慕寒笑了笑:“这个很重要吗?” 他不愿意告诉她,他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早在她认识他以前,他便知道她、见过她,可是这一切要怎么说? 他本来不应该接近她的,可是最终他还是放任了自己;在她为他挡了那一剑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下了这个决定。 他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了一个吻:“我要怎样才能够使你相信?做韩珏的时候,我自己其实也忘了这熠王的身份。” 姑且相信他吧,公孙薇这样想着。 祁慕寒拥了她很久,才不舍地放开她,道:“今日我得送你回公孙府了,你离开公孙府太久,公孙先生担心你;而且青玉坊终归是个曲坊,待得久了,也不符合你的身份。” 公孙薇有些不舍地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祁慕寒已笑着截断她的话头:“那天粟篱告诉我,你对我府上的花花草草甚是感兴趣?” 公孙薇瞬间想起了那天她拜访熠王府的情景,不由得笑了一下:“那日还不知道那是苏炙夜,现在想起来,我醉酒的时候,回来的确实是你吧?” 祁慕寒笑着,一边揽着她的肩往前走:“是我。我没想到你会来访,炙夜替我在府中守着,他素来不喜人多,因此只留我的仆从粟篱一人在前院伺候着。” 公孙薇笑道:“粟篱就是那名少年罢?他倒是有意思,专门引我走偏门,进门以后带我走的都是小径,只怕是要为你出一口气的意思。” 祁慕寒捏了捏她的鼻子,逗她说:“他从我在宫中居住的时候,便跟着我了,想本王那是何等风流倜傥,从来便只有我拒绝人,哪里有人拒绝本王的道理。粟篱想为我出一口气,那是真真正常的。” 他说着,又一把揽紧了她的肩头,“以后无论是我府中的花草,还是粟篱,你都能时时见到了。” 公孙薇给了他一拳,祁慕寒笑着牵起了她的手,两人紧紧挨着,往马车处走去。 …… 亥时一刻,公孙府大门前,马车刚刚停定,车上便跳下一个俏丽的身影。 祁慕寒从马车上伸下手来,给了公孙薇轻轻地一个拥抱:“薇儿,过些时日,我会亲自向父皇请旨娶——” 公孙薇脸滚烫着,打断他的话:“快回去吧,不早了。” 她踮起脚尖,手环抱起他的脖子,蓦地用红唇在他的脸上轻轻印了一下,转身跑进府中去了。 祁慕寒愣在原地好久,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半晌才魂不守舍说:“回府。” 撤下帘子,他的心里几乎要被喜悦灌满,他等了许多年,等着她长大,等她到自己愿意投入他的怀中,今日他终于等到了。 而这一切,她却都不知道。 公孙薇红着脸进到府中,府里静悄悄的,不见母亲,仆人也大都不见,公孙镜正在前厅一个人自饮自酌,也是满脸通红。 公孙薇走过去,喊了声:“爹。” 公孙镜恍若未闻,仰头饮下一杯酒,才回过头来道:“回来了?” 公孙薇心头虽有几分蹊跷,却仍在兴头上,笑着问父亲:“爹爹猜,是谁送我回来的?” 公孙镜看上去有些疲惫,却仍是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是谁送我们薇儿回来的?” 公孙薇拉着公孙镜的手,喜孜孜地道:“是祁慕寒。” 公孙镜静静看了她片刻,道:“是熠王殿下亲自送你回来?” 公孙薇冲他点了点头,眸中都是呼之欲出的小女儿神色。 公孙镜抚了抚她的头发,内心有几分苦涩:“薇儿,你与熠王,是没有可能的。” 公孙薇呆在当地,手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既想像女孩子家一样否定一下自己的心事,又很是难过。 “为什么?”她声音有点颤抖。 ******* 商墨云自从那天父亲应允将她许配给祁慕寒的时候,就一直喜上眉梢。 今夜,她在庭院中乘着凉,团扇一下一下扇着,两鬓的秀发随风飘着,幽香阵阵。 她没有留意到身后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正向她接近,悄无声息的。 待到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回房的时候,蓦地吓了一大跳,只见一个全身黑衣武袍的俊美人物,抱着剑,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商小姐,好久不见。”来人一双美目斜睥,有几分傲气。 商墨云愣了:“熠…熠王殿下。”两朵红云飞上了面颊,皇子夜会美人,这旖旎的约会足够谱写成千古诗篇了。 苏炙夜嗤笑了一声:“殿下?你看那个祁慕寒能有这种能耐,翻得进将军府?” 他的话语里带有几分讥诮,似是在鄙视她的智商。 商墨云咀嚼了他的话片刻,蓦地反应过来:“难道那晚……竟然是熠王交代你代替他在江上?” 苏炙夜没说话,等她说下去。 她恍然道:“那我的父亲,他当时没有点破,这岂不是他也早知道了?” 苏炙夜冷道:“你倒也不笨。” 商墨云从头到脚像被浇了一盆水,那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喜欢的人,竟不是真的熠王,而是眼前这个人? 那么那封信……到底是交到了真的熠王手里,还是在他的手里? “你的信,我看了。”苏炙夜猜中她的心事。 商墨云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腿往后退了两步。 苏炙夜一个闪身,迫进她的面前,一只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脸凑过去,讥讽道:“怎么?听见我不是皇子,你犹豫了?” 商墨云目光躲闪道:“不…不是。”她绝不是爱好富贵、攀龙附凤的那种人,她从小什么都不缺,只想嫁给心爱的人。 于是她抬起头,在炙夜强大的压力下,注视着他的双眼:“我不在乎你是谁。” 她喜欢的是他,不管他是谁、什么身份。 苏炙夜放下手,抱着剑饶有兴味道:“这么说来,你是倾心于我了?” 商墨云内心有几分怯意,但仍昂首道:“那天在画舫上,我便…我便…” 她说不下去,但任谁都能猜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了。如果公孙薇在此处,肯定要大跌眼镜,因为原剧本里本应该爱上祁慕寒的女主商墨云,却是阴差阳错地喜欢上了苏炙夜! 苏炙夜像是很满意她这个答案,缓缓地说:“那么,你可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商墨云:? 苏炙夜道:“想个办法,让你父亲打消掉将你嫁给祁慕寒的念头,祁慕寒不能娶你,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的出现只会妨碍他。” 商墨云:?? 商墨云自己当然是不愿意嫁给祁慕寒的,但是苏炙夜的话也充满着蹊跷的意味,什么叫做“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的出现会妨碍他?” 她如果没有记错,自己的父亲那可是三番两次地帮了祁慕寒,怎么地就妨碍他了? 商墨云不服气道:“嫁不嫁他是一回事,但你说我妨碍他是怎么一回事?” 苏炙夜淡淡道:“说与你听,你也不懂。你既无心于他,那么就让你父亲打消这个念头即可。” 商墨云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那你……?” 苏炙夜身子一转,背对着她道:“我无所谓,若你愿意,我可以娶你。” 商墨云:……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炙夜已经跳上屋顶,身影没入了夜空。 ******* 公孙薇抱着一个木匣子,在池塘边发呆,方才公孙镜对她说:你与熠王是没可能的。 这一下,又令她想起了剧本里的预言。她不死心地追问父亲是为什么,公孙镜却只摇了摇头,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姑父入主东宫是大势所趋,熠王的身世十分复杂,你跟着他,对你没什么好处。” 公孙薇还想分辨着什么,公孙镜已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所谓熠王能不能当上这个太子,但你想过没有?他将来若不能成太子,宁王登基后,能容这一个眼中钉么?你父亲我不过一个九卿,又能保得了他么?” 公孙薇争辩道:“这个储君之位,熠王也有资格争取得到,他才是江东百姓的希望!” 公孙镜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久久,才叹出一口气:“你有没有为整个公孙府想过?为你娘亲想过?你需知道,就算他当上了太子,从此你就处在风口浪尖,东宫离那帝位,还有千万里之遥。我不愿意你淌进这浑水!总之,你与熠王之事,为父我绝不同意。” 公孙薇想到这里,内心终究难以平定下来,想起来也是挺讽刺的事情。 不久以前,父亲还勉强应允了这亲事,她自己倒是十万分不情愿;及至今日,她与熠王两情相悦了,父亲倒是死不应允了。难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令父亲下了决心,从此倒在宁王那边? 她不信父亲是这等怕事之人,或者说,是宁王握住了父亲的什么把柄? 她叹了一声,打开匣子,手指缓缓覆盖上那一对娃娃面具,这面具是祁慕寒送予她的,那天他定是从苏炙夜那儿得知了自己对这面具爱不释手的事情。 公孙薇轻轻抚摸着对面具,触手微凉,她又想起了儿时的那个追月节…… 蓦然间,一道亮光划过脑海,她放下面具,走到母亲赵慕芝埋木匣子的那个地方,重新将那木匣挖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戏班后台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借着朦胧的月光,比对着手中两种瓷器——一个是面具的瓷器,一个是赵慕芝匣子中的瓷器。 公孙府中一向富贵,赵慕芝的妹妹赵婉莹更是在宫中为嫔,从小宫中赏赐的金银玉玩之类的东西,公孙薇见得不少,眼下这两种瓷器,与寻常的陶器绝不一样。 寻常陶器触手微凉,再摸就会生温,且彩釉摸上去会有凹凸不平的感觉;而这对面具娃娃与赵慕芝木匣中的瓷器一样,触手生凉,釉绘摸上去十分平滑,并无凹凸感,看起来更像是从瓷身中自带,而不是后天描绘上去。 这样罕见的瓷器,为什么一只在赵慕芝的手里,被这样珍重地收藏起来;而另外这对娃娃面具,却在平常贩卖面具的一个小贩手中? 联系起江边那个带着面具的刺客,难道说,那刺客吴岩与这种瓷器有分不开的关系?而如果吴岩真的就是苏豫呢? 公孙薇决定去拜访一下玉妩颜,然而在这之前,她想先去见一个人。 ******* 宁王府。 祁晟安静地等候在后院里,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子,很有耐心地等待每一个契机,像一只看着螳螂捕蝉的黄雀。 直到月上树梢,一个黑影终于落在后院,向他躬身道:“主公。” 祁晟笑眯眯地道:“吴岩,这次召你来,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去做。” “主公请说。”吴岩躬身答道。 “你可听过江东‘苏阳暖玉’?’”祁晟问。 吴岩很快地答道:“听过,属下也来自江东,自然是听过的。” 祁晟“唔”了一下,像一只狐狸琢磨起心事,偏偏不再说话,吴岩不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双眼,若有所思。 他赶紧低头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祁晟道:“本王得到一个消息,那十里河堤上的青玉坊,背后的老板正是玉妩颜。” 吴岩低着头,祁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于是便接着道:“本王在想,苏炙夜既然效力于我三弟,那么玉妩颜——” 吴岩抢道:“玉妩颜故去的丈夫是苏豫,除此之外,苏家与玉家,应无瓜葛。” “哦?”祁晟看起来倒是像有点意外,“本王想令你前去杀了那玉妩颜,免得她为我三弟所用,你可有把握?” 吴岩僵了一秒钟,祁晟仿佛能感到他在迅速思考下心脏跳动的声音。 吴岩躬身道:“玉妩颜武功不弱,且有玉家做后盾,主公不必多增加一个敌人。” 祁晟冷冷地看着他,吴岩却紧接着加了一句:“在下愿尝试做个说客,将她纳入主公麾下。” 祁晟负起双手,脸上的神经一根两根地放松,终于化作了一个笑脸,道:“如此甚好。但如果你说服不了她,那本王恐怕只能增多这一个敌人了。” 吴岩躬身,倒退几步,飞身离开了宁王府。 “跟上他。”祁晟朝夜色中说了一句,于是又有一道黑影追着吴岩而去。 ******* 熠王府,一盏烛火在室内闪烁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在躬身作着画,地下散落了一地的纸张。 祁慕寒修长的左手执着画笔,时而皱皱眉,时而嘴角含笑,笔下渐渐凝成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他十分投入,直到苏炙夜进入,他也毫无动静。 苏炙夜静静看了他片刻,忍不住道:“你也适可而止吧?” 祁慕寒仍是低头作画道:“来找我有什么事?玉妩颜那边的消息,你打探好了?” 苏炙夜不齿他一心二用,却也知他一贯如此,只好说:“今天才与她谈过,也打探了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那苏豫当年确实是中毒而死。” “哦?”祁慕寒直起身子,眼眸还在盯着那副画,说:“你我都是苏冕的弟子,难道大师伯苏赫的子嗣,能死得那么容易?” 他的意思是,苏炙夜与自己都能在风口浪尖活到今日,那苏豫能是泛泛之辈? “我其实从不认为苏豫已死。当年我提着那首级去见玉妩颜时,只对她一句话‘你夫君未必死了,你若跟着我,也许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祁慕寒看了苏炙夜一眼。 苏炙夜面无表情地说:“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你有什么计划?” 祁慕寒道:“吴岩兴许就是那苏豫。你先暗中跟着玉妩颜,如果吴岩就是苏豫,他终会与玉妩颜接触。” 苏炙夜道:“你就不怕他如果真的是苏豫,就以他现在为祁晟效力的立场,玉妩颜也终会向宁王投诚?” 祁慕寒终于抬起头,朝他笑了笑,眼眸散发出一种自信:“绝不会”。 苏炙夜看了他一眼:“你这种笑容让我想给你一剑。” 祁慕寒大笑道:“你这种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苏炙夜冷冷哼了一声,望向他的桌面,那画已经作完,画中女子清秀中透出一种独特的妩媚风韵,眼神却很干净。 “像吗?”祁慕寒捧起墨迹未干的画,凝视着,嘴角微微勾起。 苏炙夜静静地看着他,道:“师兄。” “嗯?” “你还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么?天下一日未平,江东百姓一日没有明君,你便不会儿女情长。我劝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自然记得。”祁慕寒将画放在桌面,看着他:“公孙薇是我入主东宫最重要的一步,这一点你也最好别忘了。” 苏炙夜斜睥了桌上的画中女子一眼,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 公孙薇回到公孙府的第二天,就在福伯的安排下,乘着马车来到了蘅芜别苑。 今日日头很高,她一下马车就满头大汗,身后的婢女捧了好几盒赵慕芝最爱吃的点心,不停地扇着风:“好热。” 公孙薇接过了婢女递来的团扇,扇了扇,顺便让婢女给她整理妆发,免得妆花了。 她大病初愈,脸色还是比较苍白,她并不想母亲看出这一点,出门时擦了几层胭脂。 蘅芜院里忽然飘出一阵戏曲声,公孙薇侧耳听了听,正是那“三戏苍生”。 赵慕芝已有许久不曾听戏了,难道在蘅芜院太无聊,又找了民间的戏团来苑里给她表演? 她示意婢女放轻脚步,随自己从偏门蹑手蹑脚地进去,不想打扰赵慕芝听戏的雅兴。 她出门前,就向福伯讨来了蘅芜院的钥匙,蘅芜院包括侧门与后门在内,共有七道门、八道回廊,别苑三进三出,赵慕芝与赵婉莹姐妹出嫁前,都居住在此。 公孙薇从最偏的一道门进入,蹑手蹑脚地朝戏曲传来的方向走,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这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条路原本有两条小径,小径两旁种满了花花草草,一望可知的平坦,可出现在她面前的,却俨然是一座假山。 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偶尔还爬出几个蜥蜴。 公孙薇:…… 她回头望向两个婢女,轻声道:“你们两记得这里曾有座假山么?” 两个婢女都是从小跟着公孙薇的,一个叫霁月、一个叫彩云,都曾来过数次蘅芜院,闻言齐摇头,一脸茫然。 公孙薇转头再打量这假山,越看越是奇怪,总觉得这山似乎在哪儿见过。 不过才一年的时间没有来,这里就能多出一座山了? 她绕着假山走了半圈——恍然大悟,这俨然就是她公孙府里西苑里的假山仿照版。 娘亲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一声不响躲这儿便罢了,还在这儿弄了一座与公孙府西苑一模一样的池塘,难道打算在这儿过上一辈子? 她好奇心起,爬上了假山,极目一看,整个蘅芜院纳入眼底。 她远远望见了戏台子,那戏台子上正唱着“三戏苍生”。赵慕芝端坐在台下听着。 公孙薇把视线转向台上,看了一会,惊觉那台上唱戏的正是桑姐。 桑姐一颦一笑都完美复原了她写的剧本,她曾多次听过,今日再听,见她眉眼间多了几分妩媚,从公孙薇的角度,还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神飘向了一个角落。 公孙薇趴在假山上,循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角落,惊得差点没从假山上摔下来。 只见一个肥硕的身影立在那儿,那不是陆虎是谁? 公孙薇:?? 怎地又撞上这尊瘟神了? 桑姐怎会与陆虎来往?这两人当日在勾栏里不是死对头么?陆虎来这蘅芜院又是想做什么? 公孙薇百思不得其解。 彩云与霁月在下面小声地喊:“小姐,快下来吧,小心摔着。” 公孙薇麻利地从假山上爬下来,决心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交代两位婢女就在原地等着,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摸去另外一道门,从那道门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了戏班子所在的后台。 她躲在了一堆戏服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前方,等不了多久,戏曲结束,桑姐进来了。 公孙薇身子往里缩了缩,果然见到一个肥硕的身影进了后台,一进后台便紧紧抱住了桑姐。 公孙薇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此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这“陆虎”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贵无双的面庞,两道黑浓的眉毛,眼睛大而有神,一头黑发很好的束起。 接着他脱去了外头罩着的宽大衣服——胖瘦适中的好身材,哪里还有半分陆虎的影子? 桑姐一锤他胸膛,嗔怪道:“每次都扮作这个样子,让人看得心里毛毛的。” 公孙薇:…… 她这是到底看到了什么?需要去洗个眼睛么? 第三十九章 一起吃火锅(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桑姐长得并不算很美,但江东女子那种婉约的风情,在她身上体现得十足;而拥抱着她的那位男子,公孙薇一下子听出了他是谁。 吴岩,或许叫做苏豫。公孙薇第一回与他打照面是在醉花楼,他乔装成一位大叔;第二回是在江边,他戴着面具出现。 这个人竟然与桑姐相识?他们已经来往多久了?桑姐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朝廷通缉的刺客?他又为什么要扮作陆虎的样子混进来蘅芜苑?而且如果他真的是苏豫,那玉妩颜该怎么办? 一团迷雾在公孙薇脑中蔓延。 桑姐与吴岩拥抱片刻便分开了,吴岩往另外一个出口离开,桑姐则换上了另外一身戏服,继续下一场戏。 后台空无一人,公孙薇蹑手蹑脚地钻出去,朝吴岩离开的出口看去,已经见不到半个人影。 她想了想,往前台的方向去了。 前台,赵慕芝仍在津津有味地欣赏戏曲,身旁忽然来了一个人,挨着她坐下,语气欢快:“娘亲好兴致啊,女儿来了半天,还没发觉呢?” 赵慕芝回过头来,“哎呀”了一声,笑道:“怎么这会儿才来蘅芜苑?” 公孙薇心里琢磨着事儿,面上笑道:“爹好像对娘亲来蘅芜苑的事情,心里颇为纳闷,这些天晚上都在喝酒解闷。” 赵慕芝脸色一沉,转过头去看戏,也没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公孙薇察言观色,继续试探:“娘,爹问你那东西藏在哪里?” 公孙薇忽然感觉身遭的空气像凝结了一样,赵慕芝站起身来,朝台上挥了挥手,台上的戏曲顿停了,往后台退了去。 赵慕芝散了戏曲以后,径直就往后院的方向去,脚步却很慢,显然是要公孙薇跟着她。 公孙薇也无暇去理桑姐的事情,直觉告诉她,母亲收藏起来的这个木匣子事关重大。 “娘”,公孙薇跟上赵慕芝的脚步,低声道:“那木匣子里的,是龙泉窑瓷,是一种很罕见的瓷器。” 赵慕芝一下子停住脚步,盯着她:“你爹都告诉你了?” 爹果然也是知情的,公孙薇心想。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说:“爹喝醉时告诉我了,只是他始终没说那是谁。” 她把话说得模棱两可,猜测这龙泉瓷窑定是某个人送的,只看这一下能不能将赵慕芝的话全都诓出来。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娘亲,她不愿意说的事情,直截了当地去问,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赵慕芝忽然笑了,倾城的面容像牡丹花开放,“薇儿,你真是长大了,这戏演得是越来越像了。” 公孙薇一愣,“呵呵”干笑了一下,干脆地问:“娘亲没有话要对我说?” 赵慕芝打量她,似乎在掂量她到底知道了多少,过了好一会,才说:“龙泉窑坯,是一个故人所赠。你爹误会我与那人仍有来往,娘也不想解释罢了。” 公孙薇“哦”了一声:“那故人,是谁呢?” 赵慕芝往前走,“江东的一位故人罢了,既然是故人,不提也罢。这事就到此为止。” 公孙薇望着赵慕芝的背影,若有所思,赵慕芝又忽然丢下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薇儿,我倒觉得,那熠王殿下与你挺配的,你如果真的心悦他,便不要错过了。” 公孙薇:…… 什么情况?爹这边说我与熠王没有可能,娘这边却建议我与他一起,这夫妻两的心思真是南辕北辙。 公孙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娘之前见过熠王?” 赵慕芝极其轻地笑了一声,慢慢地走远了。 公孙薇只觉得那背影十分萧索。 ******* 公孙薇心事重重地出了蘅芜苑,知道一时半刻从赵慕芝这儿也得不到什么回应,而且她总感觉母亲提及到这件事的时候,有压抑不住的心酸,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是关于刺客的事情;此事也不宜直接去问桑姐,因不知道桑姐到底牵涉有多深。 她再三思量,决心先去找祁慕寒。 马车停在熠王府门前,公孙薇跳下车来。 秋季的气候说变就变,铅云沉沉地压在天际,秋风稍起,公孙薇午间出的汗多了,被风一浸,就打了个喷嚏。 “刚才我还想着你,这会儿就见着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给了她脑袋瓜一个咯嘣,公孙薇抚着脑袋,一转身,正是祁慕寒。 他又换了作韩珏时的一身穿戴,人是从偏门出来的,身后仅跟着一个小仆从,就是那日她拜访熠王府时,引她入内的粟篱。 粟篱一见她,就皱起了眉头,公孙薇笑眯眯地走前去,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小子,原来你真的喜欢走偏门呢。” 粟篱不过十三四岁,比公孙薇矮了半个头,被公孙薇这么一揉,脑袋上的头发乱成了鸡窝,气得直瞪公孙薇。 公孙薇一戳他圆圆的脸蛋,粟篱哇哇叫了两声,躲到了祁慕寒身后,祁慕寒大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欺负粟篱了。饿了没?带你去个好吃好玩的地方。” 公孙薇这才想起从蘅芜苑出来时,还没吃午膳,便点了点头。 祁慕寒牵起她的手,将她塞进一旁等候着的马车里,自己也随之上了车,车夫一甩缰绳,马车哒哒哒地跑了起来。 公孙薇在车厢里,被祁慕寒一只手紧紧拉着,他的掌心既大且烫,公孙薇微笑道:“祁慕寒,你是不是猜到我今天会来找你?” 祁慕寒将一根食指放在她唇边,“嘘”了一声,凑到她耳朵边,用充满磁性的嗓音低低地说:“在外面,叫我韩珏。” 他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垂上,撩得她耳根痒痒的,公孙薇知道他是故意的,当下也报复回去,伸出手抚了抚他的一缕碎发,指尖若即若离地碰了碰他的脖项,在他耳边似有若无地轻呵了一口气,柔声说: “我~偏~不!” 祁慕寒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情不自禁地一把抓起她的手,却被公孙薇甩开了,用眼睛示意祁慕寒看前面,“正经些。” 祁慕寒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粟篱气鼓鼓地看着他们,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好,不由得笑了起来,捏了捏公孙薇的鼻尖:“好,这笔账我先给你记着了。” 他重新坐好,将帘子撩起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街道,一阵风又吹了进来,公孙薇又打了个喷嚏,祁慕寒脱下披风给她披上:“一会儿就不冷了。” 他笑得神秘兮兮的。 马车“嘶”地一下停定,公孙薇跳下马车,四顾一看,江风呼呼吹来,面前一栋别致优雅的建筑,瞧着分外眼熟,正是青玉坊的后门。 “我还当哪里呢?又是青玉坊,这儿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公孙薇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朝手心呵出了一口热气。 “上去就知道了,多得是你还不知道的东西。”祁慕寒一把牵起他的手,回头朝粟篱点头示意,粟篱便招呼着车夫将马车停好了,免得引人注意。 他们沿着一条僻静的竹梯往上走,公孙薇不是第一次到青玉坊,这条隐蔽的楼梯却还是第一次见,惊讶道:“这青玉坊看起来真不简单啊。” “给客人用的楼梯,只有一条。而这样隐蔽的楼梯,共有三条。”祁慕寒笑笑说:“哪能让人轻易察觉熠王在这里的出入呢?” 公孙薇打趣:“你还真懂得享受,我真是小看你了。” 祁慕寒笑了笑,谈话间,两人已攀上了青玉坊顶层阁楼,公孙薇顿时闻到一阵十分熟悉、让人垂涎的味道。 这是一种久违的味道,是每个人在寒夜都会怀念的味道、是每个游子都会流连往返的味道! 祁慕寒率先推开房门,里面烟雾朦胧,一阵极其诱惑的肉香伴随着“咕咚咕咚”的声音传来,两个人正端坐在里面。 “火锅?”公孙薇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傻傻地回头望着祁慕寒,期期艾艾地问:“怎么…怎么会有这个火锅?” 这个年代怎么会有火锅? 玉妩颜与苏炙夜正端坐在火锅旁,各自执一双长长的筷子,在一个烧着热水、下面满是炭火的大锅里,不停地涮着食物。 “先放肉,炙夜,菜放下去就老了。” “啰嗦,我就喜欢吃菜。” 公孙薇被眼前的情景雷得一愣一愣的,透过缭绕的烟雾,又仿佛穿越回了上个世界,短短的两三年的现代生活,她爱上了一种叫做“火锅”的东西,拖着疲惫的身子结束一天的工作时,最好的犒劳就是火锅。 祁慕寒一拉她的手,往里走:“我早先已令人将火锅送过来青玉坊,然后准备去公孙府寻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公孙薇今日已经被无数个问号撑爆,一吞口水,忍着馋虫问:“可是你怎么会有火锅这种东西?” 祁慕寒按着她的肩膀坐下,给她递过来一只空碗,才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朋友吗?这东西,就是他发明的。不过他平日十分忙碌,有空我会带你认识认识他。” 他夹起一块涮羊肉,放进公孙薇碗里:“酱料在那边,自己取。” 公孙薇忍了几个世纪的馋虫被勾引出来,一筷子将羊肉送进嘴里,大口咀嚼——色香味俱全,就算是个梦也值了! 她又不禁想到:祁慕寒这朋友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与我一样,是穿来的吗? 第四十章 一起吃火锅(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五个人在火锅边大快朵颐,蒸汽氤氲,公孙薇坐在祁慕寒的左手边,粟篱坐在祁慕寒右手边,对面是玉妩颜和苏炙夜。 祁慕寒从手袖中掏出一块绸绢,轻轻给公孙薇拭去了嘴角的酱料:“吃慢点,还有得是。” 公孙薇“唔唔”了两下,连回话的功夫都没有,给祁慕寒的碗里回夹了一块毛肚。 玉妩颜笑碰了碰炙夜道:“瞧这两人,几日不见,越发像小两口了。” 苏炙夜不答,低头自顾吃着。 粟篱放下碗筷,从旁边拉来了一个带轮子的大水壶,哗啦啦往里倒入了开水。 公孙薇大为惊叹:“装备好齐全呐。” 祁慕寒笑道:“喜欢的话,以后每日都来吃一回。” 公孙薇还没答话,玉妩颜笑着道:“以后你们两干脆就搬到熠王府里去吃好了,五个人一口锅,还怪挤的。” 公孙薇一窘,望向玉妩颜,却猛地想起来了苏豫与桑姐拥抱在一起那茬儿,寻思该怎么开口好。 祁慕寒放下碗筷,看起来是吃饱了,令粟篱上了一杯清茶,啜了一口,才缓缓道:“妩颜,你把方才炙夜打探到的事告诉薇儿罢,现今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公孙薇也吃了个七分饱了,便暂且放下碗筷,听玉妩颜道:“炙夜的人在宁王府守了许多天,确定了这刺客吴岩,确实与祁晟有联系。” 公孙薇望向祁慕寒,用眼神询问他关于苏豫的事,祁慕寒微微点了点头,公孙薇便坦白对玉妩颜道:“玉姐姐,我们怀疑吴岩兴许就是苏豫。” 玉妩颜垂下头:“殿下也早告诉了我这个推测。” 公孙薇沉吟片刻,问玉妩颜:“玉姐姐,斗胆问一句,当年,你曾亲见他的尸首么?” 隔着缭绕的热气,玉妩颜的语调也有些缥缈:“当年我曾见着他毒发的模样,心知那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毒,我心里太过悲痛,没有办法面对这种生离死别,我离开了几个时辰,回来时,他已不在。” “无药可解?”公孙薇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玉妩颜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那一种毒确实无药可解,若非要说解药的话,这世上只可能有一个人制得出,那就是苏赫本人,也就是苏豫的父亲。” “可苏赫常年不知所踪,在那种毒发状态下要找到他根本来不及。”玉妩颜又叹了口气。 “那也就说,苏豫其实很可能活在这世上。”公孙薇道。 玉妩颜说:“当年我悲痛欲绝,四处寻不见他;殿下找到我时,我已打算自寻短见,殿下也是告诉我,他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根本没有半点他的音讯;在我的心里,他却也和死去了一般。”玉妩颜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轻、很淡。 你一直在等待一个人回来,在心中等他、盼他,在每个日升月落都怀抱着这份希望,待到西窗烛灭,你知道他再不会来,于是心也就一寸寸地凉了。 公孙薇从玉妩颜淡淡的语气里,也听出了她心中再无波澜,可想起今日所见苏豫抱着桑姐那一幕,还是替玉妩颜十分不值,便黯然了一会。 祁慕寒敏感地察觉到了:“怎么了?” 公孙薇振作了一下精神: “既然知道了刺客的下落,为什么不干脆进行抓捕?这样一来,他到底是不是苏豫,也有了答案。” 祁慕寒却摇头道:“如果吴岩就是苏豫,我们首先肯定他能够易容,真正抓捕起来便有难度;其次,还没有摸清楚宁王到底在筹划什么,容易打草惊蛇。” 公孙薇道:“抓起来再审理也不迟。” 苏炙夜忽然冷笑了一声:“公孙小姐自然不知道,那祁晟根本不信任吴岩,每次我跟踪吴岩时,他身后亦有一人在跟踪监视他的踪迹。抓起来,能审得出什么?” 玉妩颜淡淡道:“他还未得到宁王完全的信任。” 公孙薇吸了一口凉气,在场的几个人,原来早就在她之前调查到了这许多信息,江湖人士就是江湖人士,泰山压顶也不见眨眼。 她又瞥向祁慕寒,也是一幅水波不兴的模样,她真是暗中叫绝。 可她就不信接下来的话,他们会毫无反应。 “可是今日在我娘的别苑里,我见到了扮作陆虎的苏豫。”公孙薇说,“而且,他似乎与桑姐特别熟络。” 一片安静,在场的三个人齐齐沉默了几秒钟,祁慕寒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公孙薇忙道:“怎么?这有什么说法么?” 祁慕寒望着她,笑了;却转向苏炙夜道:“你怎么看?” 苏炙夜嗤笑了一声,转向玉妩颜:“你说吧。” 玉妩颜叹了口气,只好说:“苏豫恐怕是想逼我主动去见他。” 公孙薇却沉思着说:“那天我在江边,苏豫还戴着面具出现,可见他纵使易容,也不会随意易作某个人的容貌。那他为什么要扮作陆虎?难道是……” 她眼睛一亮,对玉妩颜道:“我听闻人要做易容的面具,都会找自己熟知的、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这样想来,苏豫难道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陆虎?” 玉妩颜点头道:“早已查清,他在刺杀行动以前,曾潜伏在陆府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家臣,而陆老爷子对这人的身份一无所知。” 祁慕寒接道:“陆苟有哮喘,苏豫也有哮喘。” 公孙薇恍悟道:“难怪要扮作陆虎,陆虎体型肥胖,苏豫知道这样一来,玉姐姐的情报网定会注意到这一点,那么玉姐姐就会去见他。” “笨死了。”苏炙夜淡哂,“说了半天,才猜到这么一点。” 公孙薇不服气地拧了拧眉毛,祁慕寒笑眯眯地对公孙薇说:“火锅还热着,再吃点?” 公孙薇知道祁慕寒也打趣她,也不搭理他们两个,对玉妩颜道:“可是你们还漏了一点吧?这么久以来,你们到今天才确定他与宁王有联系,可见他藏身藏得很好,这下一来,就会有两个问题衍生出来。” “哦?”祁慕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公孙小姐说说看,哪两个问题。” “第一,我爹爹当初遍寻不到这个人,说他藏身青楼嘛,他倒更像是个客人而已;如今看他与桑姐相熟,如果他是利用桑姐,藏身在江东的营地里,那就可以理解了。” 官兵摸查的时候,确实不曾仔细搜查贫瘠的江东营地,因那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民,能刺杀皇子,那是笑话,故此官兵们都忽略了最不可能的地方。 “第二呢?”祁慕寒笑着看她。 公孙薇沉吟道:“他既藏身在江东营地,那么宁王不可能不知道,他却同意他这么做。那我可不可以推测,莫非宁王背后在计划什么,想通过他来利用这群江东百姓?” 苏炙夜停了一下筷子,祁慕寒对他说:“你看,我说过她不笨吧?” 苏炙夜只停了一秒,又哂笑了一下。 公孙薇蹙着眉,隐隐又想到了什么:“而且如果我们都能猜到吴岩就是苏豫,那宁王不可能猜不到啊。既然知道他就是苏豫,也就知道了苏豫从前与玉姐姐的关系,这么一来,他能轻易放过玉姐姐么?我要是宁王,应该会想策反玉姐姐,或者是利用苏豫杀了玉姐姐,好以此来证明苏豫对自己的忠心。”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公孙薇心想。 祁慕寒哈哈大笑起来,苏炙夜一筷子没夹稳菜,掉到了地上,脸上颇有几分尬色。 玉妩颜抿嘴轻笑道:“炙夜,打赌输了吧?一两银子。”她玉手朝苏炙夜一伸:“拿来。” 祁慕寒也伸手朝炙夜道:“还有我的。” 苏炙夜满脸悲愤,愤愤不平地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 公孙薇在原地目瞪口呆:“好哇!你们、你们几个,居然在拿我的智商押赌,是不是?” 玉妩颜笑着道:“不怪我们。谁让你当时百般试探,都认不出来韩珏就是祁慕寒?” 公孙薇气得脸都扭曲了,手指一个个点过去,指着他们道:“你们几个够意思啊,是不是一开始就在看我的笑话了。我我我……”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称手的东西,一把夺过旁边正在乖乖吃火锅的粟篱的筷子,扬手就先往祁慕寒身上掷去。 祁慕寒身子偏了偏,扑上去,将她按倒在了地上,呼吸温热,几乎凑到了她的嘴唇:“薇儿,别气。” 苏炙夜冷冷地在旁边哼了一句:“光天化日的,要亲热别在这儿。” 公孙薇窘得将他身子一推,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玉妩颜用丝巾捂嘴,偷笑不已;粟篱呆呆看着碗里的羊肉和毛肚,干脆用手抓起来吃。 众人闹了一会,火锅也渐渐见底了,祁慕寒站起来,颀长的身子往窗边一站,眺望着滚滚的雁江水,说:“妩颜,你便将计就计,去与苏豫见一面,打探祁晟到底是不是要拉拢你,而且……” 他转过身来,看着玉妩颜道:“而且你应该也想知道,当年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之后又去了哪里,为何会投入了宁王的麾下?” 玉妩颜喝了一口茶,平静地说:“是。” 第四十一章 追月宴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离中秋节还剩不足一周,汴京城越来越热闹,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连城楼也悬起了不少红灯笼,彩灯与花纸点缀满了树荫,游客和本地居民一扫之前刺杀事情带来的阴霾,纷纷出外采购礼办,街道接踵摩肩,彰显了好一幅汴京盛景。 与江东战乱后第十五年,祁国在祁成皇治下的国力渐渐恢复,民间都在传说祁成皇乃真龙天子,国祚延绵。 今日早朝的一毕,祁成皇准备散朝之时,宁王祁晟忽然上前: “陛下,关于今年的追月节,臣有一个提议。” 祁成皇刚站起,又回身落座,百官正待离殿,闻言也不得不顿住脚步,回身听他禀奏。 祁成皇微微垂首,望着殿前躬身的祁晟,旒冕疏密微晃着,瞧不见眼神,龙袍的宽袖一抬,用一种极其威严却平和的声音道:“皇儿且说。” 祁晟躬身道:“今年不同以往,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乃熠王殿下在雁江上险遭刺杀。” 按官品礼阶,祁慕寒站的位置与祁晟隔了两个人,闻言少不得朝他的位置看了一眼。 祁成皇没有说话,祁晟接着说:“第二件事,是江东水灾。” 他话一说完,满朝官员开始窃窃私语,有宁王党的、太后党的,有意无意地提高音量道:“说得对”、“确实是大事。” 更多的是为官多年的老狐狸,态度极其暧昧不明的,比如公孙镜、裘让等人,依然低头,站得纹风不动。 祁成皇微笑道:“皇儿提及这两件事,可是有什么建议?” 祁晟躬身道:“儿臣从这两件事中,亲见我大祁盛世,上天福泽绵长,实乃幸事。” 百官又是一阵哗然讨论,两件倒霉的大事,弄得百官焦头烂额,日日加班,哪里来的“福泽绵长”、“实乃幸事”。 祁成皇道:“何来幸事一说?” 祁晟答道:“三弟熠王遭刺杀一事,儿臣已在加紧调查中,有大理寺卿公孙先生的协助,想必歹人很快就能落网。然而更为庆幸的是,三弟在此事中安然无恙,此乃是在天的诸位先皇庇佑,歹人才不能得逞。此乃一幸。” 祁慕寒闻言,心里一阵冷笑,暗骂了他几句。 祁成皇捋了捋颌下短须,呵呵地笑了两声:“有理。江东水患一事,又怎么说?” 祁晟憨厚地道:“江东水患,幸有父皇亲自下旨,拨调国库捐资、并由二弟缮王亲自主理;更在父皇的授意下,积极修建大坝、管理水利,如今江东百姓大多已脱离祸患,此乃因祸得福,更显我大祁治理有方、万国来朝。” 这一下马屁拍得好,百官自愧弗如,马上便有宁王党纷纷附和,高呼万岁。 祁慕寒憋不住笑,干脆站出来向祁成皇道:“大哥二哥实乃国之栋梁,儿臣常常仰望两位哥哥,不得其项背。” 祁成皇大笑道:“好。你们都是朕的好孩儿,从此后更要相互扶持,为我大祁国尽一分力,替父皇分分忧。” 祁晟见前面铺垫得差不多了,赶忙道:“往年追月节,百官各自在府中宴饮。今年既得这两件幸事,何不在行宫内召开一场追月宴,邀百官及家属参与;且西凉国也有意在追月节派遣使臣来访,便一同在行宫内召开宴席。百官同乐、天下同乐。” 言下之意,中秋节都别放假了,来个团建吧。 祁慕寒瞥了一下祁晟的背影,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百官对这个团建有些感兴趣,有些则兴趣缺缺,碍于祁晟的地位,没有人站出来提反对意见。 祁成皇捋了捋须:“也好,行宫建成不久,正好借追月节好好办一场宴席。这件事,交予你来办吧。” 祁晟躬身谢旨。 此时忽有一官员上前启奏道:“陛下,宁王殿下现与大理寺共同查办刺杀一案,且宁王殿下还有柰城的事务需要处理,恐怕分身乏术。微臣提议由熠王殿下来主理此次追月宴席。” 祁慕寒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位礼部官员,此人表面看上去中正不阿,可他知道这是一位宁王党。 祁晟马上道:“臣愿为父皇分忧,断没有什么分身乏术之说。” 祁成皇思考了一秒钟,说道:“说得哪里话?既你三弟现今身体无恙,理应为你分忧。” 祁慕寒上前道:“儿臣愿意为大哥分忧。” 祁成皇笑眯眯地说:“如此甚好,今日既事已毕,退朝罢。”说罢,袖袍一挥,起身往后殿去了。 百官也齐行礼,待祁成皇退去后,方才躬身退出了大殿。 祁慕寒一身官服,朝玉石台阶下走去,两条黑色织緌长长飘着,听见背后有人叫他,便住了身,回身望去。 “三弟。”祁晟笑着向他走来,身材笔挺,看起来意气风发,“如今身体可大好了?” 祁慕寒远有五年前在太后寿辰上清和殿的那次急病,近有雁江上的遇刺事件,当时虽然是苏炙夜替的他,他仍是假装称病,在家躲了好一段时间。 祁晟晦涩不明地问他“身体可大好”,指的既可以是他五年前发的病,也可以指近来刺杀事件。 祁慕寒便笑了一下,道:“大哥指的是哪件事?” 祁晟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和蔼地道:“三弟如此聪颖,何必问我?” 祁慕寒说:“一直如此,求遍天下名医也不得见好,大哥问这问题,是有名医推荐?” 祁晟“唔”了一声,与他并肩而行,道:“我听说江东有位名医,叫做玉妩颜,此人是玉家之后,擅行医,贤弟何不去请一请?” 祁慕寒懒懒地道:“她长得美吗?” 祁晟:? 祁晟不料他有这一问,道:“不曾亲见,民间传闻是个美人。” 祁慕寒惊叹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扳着指头道:“既然是个美人,那少不得是要见一见的。可惜了。” 祁晟瞥了他一眼,道:“可惜什么?” “可惜我最近被另一个美人弄得头大,恐怕还没有这个心情再去应付另外一个。”祁慕寒双手拢袖。 祁晟知道这个弟弟最是放荡不羁,随口问道:“是谁?” “还能是谁?”祁慕寒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大哥的侄女,公孙薇了。” 祁晟又料不到他提到了公孙薇,沉默了一秒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薇儿也不小了,是该嫁人了,此前听说你到公孙府求亲;尔后又反悔,退了亲,这是为何?” 祁慕寒凑前来,压低声音道:“强扭的瓜不甜。”他指了指一边的脸,“这儿,我还被她打过一巴掌。” 祁晟一愣,道:“竟有这种事?”他哈哈大笑,拍了拍祁慕寒的肩膀:“委屈三弟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哈哈哈。” 祁慕寒哀叹了一声,慢慢地走远了。 祁晟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带着笑意,眼神讳莫如深。 祁慕寒一离开宫殿,从西门上了马车,粟篱已在车旁候着,祁慕寒对他道:“你去一趟公孙府,将公孙小姐请来青玉坊,注意别让人发现了。” 粟篱点了点头,允诺着去了。 ******* 青玉坊阁楼里,微风沁凉,筝音不断。 玉妩颜正在弹奏一首新曲,苏炙夜坐在案旁,端起一壶茶细细品着。两个时辰前,祁慕寒上朝前,便让这二人到青玉坊阁楼里等着。 玉妩颜边奏琴边问炙夜道:“查到苏豫现在哪里么?” 苏炙夜道:“还是在东城附近,你早做准备,想好见他以后该怎么说。” 玉妩颜沉吟道:“现今麻烦的是,关于我的事情,不知道宁王知道多少?” 竹帘此时一掀,一身便服的祁慕寒走入,盘腿坐下道:“他不知道你如今为我效力,方才退朝后,还试探了我一番。” 苏炙夜道:“你今天来迟了一些,可是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祁慕寒微笑道:“待公孙小姐来了,再一并说了。” 苏炙夜皱眉道:“现在就要把她完全牵扯进来,是否太早了一些?” “时机刚好。”祁慕寒答道:“既然她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不如早替她做打算。” 苏炙夜道:“她真的可以完全信任?” 玉妩颜忽然停下了筝音,望向祁慕寒:“殿下,其实我也有这样的疑问,公孙镜是祁晟的小舅子,你当真不怕如今你与公孙薇的关系,会危及你?” 祁慕寒伸出右手,递到玉妩颜的眼前:“你觉得本王当天在醉花楼里,动了这右手,是一时的冲动?” 玉妩颜视线落向他的右手,与左手手指有砂砾般的茧子不一样,这只右手并无茧子,修长如玉。 祁慕寒接着道:“从她为我挡了那一剑,我就知道齐凌说的没有错,她是我入东宫最重要的一环。” 玉妩颜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抚琴;苏炙夜轻轻吹去茶杯里蒸起的热气,听起来竟是仿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叹息祁慕寒的身不由己,还是叹息公孙薇的炮灰命运。 …… 室内忽然一亮,公孙薇撩起了帘子,盈盈地走进来。 “我来了。”她笑盈盈地说:“我就说开会少不了我,这次你们准备打赌多少银子?” 玉妩颜与苏炙夜:?你还挺嗨啊,难为我们方才还叹息你的命运来着,你还甘之如饴了。 祁慕寒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侧的蒲团:“过来。” 公孙薇不理他,径直坐到了玉妩颜身边,对他道:“今天我爹下朝晚了些,是不是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祁慕寒笑道:“正是等你来了,才一起商议。在殿上时,宁王建议追月节时,在行宫召开宴席,招待百官及其家属,共西凉使臣。” 玉妩颜忽地停了奏筝,道:“难道竟由你来主理这事?” 祁慕寒道:“正是。”他望向公孙薇,款款地道:“薇儿,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度过这追月宴了。” 公孙薇:……这家伙,真是抓紧一切机会调情。 她问道:“你叫我来,就怕是宁王会借这次追月宴做什么手脚,所以你想我去打听打听?” 祁慕寒摇头道:“不对。” 公孙薇道:“那你叫我来干嘛?” 祁慕寒:“只是叫你来旁听。” 公孙薇:……. 第四十二章 麒麟之子(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对苏炙夜与玉妩颜交代完毕事情,二人前后离去了。 祁慕寒便站起身,走到公孙薇面前道:“薇儿,今日叫你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公孙薇:? 祁慕寒上一次这么说,是带她来青玉坊吃火锅;上上一次,是带她到江东营地探访崭新的江东营地,这一次不知又是哪里? 祁慕寒猜到她的心思,道:“这一次的地方,也是你去过的。” 他拉起她的手,就要往门外去,此时门口匆匆走进来一人,正是粟篱,见了面就把他拉到一边,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祁慕寒脸色变了变,向公孙薇看了一眼,公孙薇见他脸色不对,赶忙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不我先回避?” 祁慕寒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手道:“没什么事,我得先去一趟将军府。 说着,掏出一根铜钥,放入她的掌心,“还记得那条暗巷子么?就是我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公孙薇奇道:“记得,那里怎么了?” 祁慕寒道:“你不是和我提过好几次,想认识那位发明火锅的朋友么?今日我约他在那里见面,他若还未到,你可以用这钥匙开门,先进去等着。” 公孙薇心里有几分奇怪,但一听见是那位发明了火锅和许多现代小玩意的朋友,还是喜得连连答应了下来。 祁慕寒想了想,又笑道:“可别再迷路了啊。我去去将军府就来。” 公孙薇道:“放心吧。” 祁慕寒伸出手掌,抚了抚她的头顶,转身同粟篱匆匆下了楼。 公孙薇掂了掂掌心的铜钥,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情况。 一辆低调的马车在十里河堤上狂奔,车厢里,粟篱欲言又止地对祁慕寒道:“殿下,公孙小姐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会不会有问题?” 祁慕寒沉吟片刻道:“薇儿我不太担心,我倒是有点担心齐凌,希望他今日能顺利脱身。” 一盏茶功夫后,公孙薇在暗巷子口下了马车,端目一看,依然是如那日一般弯弯曲曲的鱼肠子巷。 当日她为了逃婚,在官兵的围捕下,跑入了这条迷宫一般的巷子,又意外地在这里碰见祁慕寒,如今想来,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想来也是讽刺,自己想方设法逃的婚,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地。 她慢慢地往里走,边走边记忆当天的道路,忽地想起来祁慕寒并没有告诉她,这朋友姓甚名谁,待会要怎么称呼好? 往里走了一会儿,这鱼肠子巷好像越来越窄,越来越扭曲,她猛地一甩头,顿觉天旋地转,抬头一看,阳光也扭曲起来。 公孙薇:?什么情况 她猛然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极轻极淡的臭鸡蛋味,因这里离雁江极近,江风还挺大,这臭鸡蛋味如果不仔细嗅,是闻不出来的;如今自己头脑发胀,脚下发酸,不知道到底吸入了多少这种气味。 她掏出袖子中的手绢,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猫下身子贴着墙壁行走,才觉得头晕稍减。 越想越是心惊,这别是遇见了什么歹人,暗中放毒烟,专门劫财劫色吧? 正这么想着,前方来了三个男子,一身的黑衣,皆蒙着口鼻,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公孙薇一惊,果断一转身,朝另外一条岔路走去,这里她走过一次,多少还有些印象。 没想到这岔路上也站着一个黑衣蒙面的人。 公孙薇叫苦不迭,历史重演,可再没有韩珏来救她了,那家伙现在远在几里外的将军府呢。 她脚步发酸,头脑发胀,几乎无法思考,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喂。” 公孙薇转过头来,是一位蒙面的黑衣人,她暗暗叫苦,捂着口鼻,掏出一锭银子,赔笑般地道:“这位……爷,这就是我所有的银两了,再没有了。” 黑衣人皱着眉头说:“谁跟你要银子,我是问你有没有见过齐凌?” 公孙薇:?齐凌是谁?我应该认识这个人么?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黑衣人回头对伙伴道:“这人不认识齐凌,继续去前方找。” 几个人绕过她,往前方去了。 公孙薇吐出一口气,幸好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这么想着,又低着头、贴着墙走,这该死的气味还没有消散,看起来是这些黑衣人放的毒烟,目的就是为了围剿那齐凌,搞不好这齐凌是什么通缉犯? 她忍着头晕的感觉,兜兜转转,终于摸到了当日碰到韩珏的门口,抬眼一望,门上伸出两三片杏叶,是这间了。 她的头越发晕得厉害,抖索着拿出那根钥匙,抖抖索索伸出手去开那门上的大铜锁,一推,没开。 公孙薇头越来越胀,贴着门大口喘着气,陡见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芝兰玉树、俊秀无双,正是祁慕寒。 公孙薇惊喜地靠过去,一拉他袖子:“你来了?怎么也不吭声,这门我怎么也打不开。” 祁慕寒微笑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公孙薇皱了皱眉,伸出十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喂,韩珏?祁慕寒?” 祁慕寒还是笑着不说话,公孙薇气得一推他,口鼻顿时被什么湿润的东西捂住,一股极其清凉的薄荷味直冲脑门,头脑的混沌感顿被一扫而空。 她仿佛二度睁开眼睛,定睛一看,自己正对着一个茅厕,一把钥匙正往茅厕门上的茅草戳;而祁慕寒,正是茅厕旁的一根立着的木桩。 公孙薇:……. “姑娘?”有个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公孙薇正被眼前的情景雷在当地,闻言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月白色短袄,碧玉色长袍,腰束玉带的俊美年轻男子,头发整齐地束起,一根极其精致的玉簪子很是考究地别在束发冠上。 公孙薇愣了半晌,回头看了看茅厕,又看了看他:“不好意思,打扰你如厕。”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向他手中握着的手帕,有几分疑惑地道:“齐凌?” 这就是刚才那些黑衣人要找的通缉犯? 男子冲她点了点头。 公孙薇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刚才那些黑衣人,要找的就是你?你是什么人?” 齐凌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些黑衣人是官府的人,是来抓我回去的。” 公孙薇心道不好,果然是通缉犯,于是暗暗吸了一口气,蓦地大喊:“齐凌在这里!” 齐凌大惊失色,一把捂着她的嘴巴道:“我、我不是坏人啊。” 公孙薇被他捂住,“唔唔”地叫了两声,极力甩开了他的手,回身就往巷子里跑。 齐凌急得在身后喊:“公孙小姐,你误会了,我是殿下的朋友,他约我今日来此相见。” 公孙薇脚步一跄,急回头,望向他:? 齐凌急道:“没时间解释了,那些是我父亲派来的人,你知道怎么去祁慕寒那间屋舍么?我一时找不着路了,快带我去。” 公孙薇听见脚步声匆匆往这里来,当即一把抓住齐凌的衣袖,扯着他往前跑:“跟我来。” 公孙薇脑中飞快地运转,极力记忆当日韩珏带她东一拐西一拐走过的路,边跑边问他:“你父亲怎会派官兵来抓你呢?” 齐凌没想到她能跑得这么快,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跟上她,气喘吁吁道:“殿、殿下难道没跟你提过?” 公孙薇语速飞快地说:“他原先要与我一起来,只是临时有事去了将军府——那些毒烟又是怎么回事?” 齐凌边跑边喘气道:“那烟…是我放的,不知我父亲是怎么找到方法的,竟然能够教他们用薄荷汁液蒙面,所以对他们不起作用。只、只是苦、苦了姑娘了。” 他说着,立住了脚步,就要向公孙薇鞠个躬,道声不是。 公孙薇“嗐”了一声,拉起他跑得飞快:“这都什么时候了,要道歉一会再说,我们先找到路。” ******* 祁慕寒一脚迈入将军府的大门槛,粟篱在身后跟着。 商将军正在大堂里候着,见他来了,也不多礼,往里一让,俨然是一桌丰盛的午餐,炙烤鲈鱼、黄金豆腐、酱汁卤鸡,等等。 祁慕寒朝他稍躬了躬身,道:“将军客气了。” 商洛习捻了捻须,道:“殿下好生忙碌,怕是忘了今日与老夫的约定了。” 他故意将“约定”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祁慕寒答道:“不曾忘记,只是将军记早了,应再晚一些时日。” 商洛习哈哈大笑,挽了他的臂膀,请他入座,“不知殿下所谓的晚一些时日,是晚到何时?” 祁慕寒沉默了几秒,道:“将军认为呢?” 商洛习大手一挥,向一名仆从道:“去请小姐出来,说殿下来了,让她梳理好,莫失礼了殿下。” 仆从允诺着去了,商洛习举起桌面斟好的一盏酒,向祁慕寒道:“殿下今日早朝应该猜到了,这个追月节上,宁王定要生事。你作何打算?” 商洛习的意思,祁慕寒十分明白——这个追月节,你大哥准备闹事了,你没有我这个将军帮忙,恐怕够呛的,你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接受我的条件。 祁慕寒当然也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只是沉吟不语。 商洛习喝了一口酒,道:“上次在雁江边,老夫说时机不对,可如今时机成熟了,你也该与老夫的小女见上一见了。” 说话间,一阵环佩叮咚作响的声音,商墨云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地出现在饭桌旁,云鬓墨发,美腮樱唇,朝祁慕寒盈盈地一拜:“殿下。” 她自从见过那一晚苏炙夜暗探将军府以后,就明白了当天在江上的并不是真正的熠王殿下。 商洛习对她的平静反应似乎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乃对她说:“坐下吧。” 商墨云便挨着祁慕寒坐下,一双俏眼向他眨了眨,余光微微含笑。 祁慕寒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也对她使了个眼色——确定过眼神,你是那个懂我的人。 商洛习是个粗人,没有明白两位年轻人之间的眼神交换含有大量的信息,举着酒杯道:“殿下可听过钦天监的齐凌?” 祁慕寒装着意外的样子,道:“听过,不熟。据说此人有麒麟之才,因此又有外号称麒麟之子。” “此人若能为殿下所用,殿下入主东宫的希望就更大些,可惜此人素日独来独往惯了。”商将军叹道。 “可惜了。”祁慕寒微笑道。 “老夫那日曾借问过他,哪天是缔结良缘的好日子,他回去一算,说是上元节后的十五;老夫觉得这日子甚是好。不知道殿下意思如何?”商洛习往祁慕寒碗里夹了一块澄黄的鸡肉,俨然是老丈人的姿态。 祁慕寒在心里暗咒了齐凌几句不够义气,表面上和和气气地对商洛习道:“这钦天监当真如此神奇?据说不过是一个耍嘴皮子的官位罢了。” ******* 齐凌正被公孙薇拉着跑,此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第四十三章 麒麟之子(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拉着齐凌东一拐、西一拐地跑着,齐凌直跑得满头是汗,暗巷里弯曲得犹如迷宫,只听得背后那群追兵在大喊:“齐公子,别跑了。” 齐凌焦灼道:“姑娘,找到路了吗?” 公孙薇是第二次来,虽比第一次路痴的状况好了不少,还是多转了两个圈才认准了路,远远瞧见当日祁慕寒出现的房子里,那伸出的三两片杏叶,喜道:“就在这里!” 两人跑到门口,公孙薇迅速掏出钥匙,“喀啦”一声,开了门,两人迅疾闪身进入,将门锁好,正好听见那群追捕齐凌的人脚步匆匆,从门前跑过去。 齐凌才吁出了一口气,转身往室内走去。 公孙薇仔细听了门外动静一会,确认没人留意到他们进入了这木屋,才转身入内。 穿过一个不算大的院子,她进入了正室。 一进屋,顿觉清凉无比,屋顶设计十分奇妙,瓦片疏密有致,灌入了些许自然风,后屋的一处的水塘里放上了一根中空的竹子,在下方空处又系着一根竹子,齐凌摆弄了一阵,这竹子便自动接起了水,灌入下方的竹子中,下方的竹子还系着一根手柄相当长的蒲扇,如简易发动机一般,蒲扇自动扇了起来。 齐凌搬过一张小竹椅,让给公孙薇坐了,自己往水塘边的一个圆石上坐下,才平息自己的气喘,道:“今天幸好碰见了公孙小姐,否则就被逮住了。” 公孙薇正好奇地盯着那自动扇风的蒲扇,见他这样,也不好先问他别的,就问他:“你父亲为什么要派人捉你?” 齐凌苦笑着说:“这说来也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爹特别不喜我去摆弄这些小东西,说我不务正业,凡是我发明的一些小东西,他大都给我扔了。后来我认识了殿下,他觉得特别可惜,就把我发明的东西往这里搬;久而久之,我也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地方。” “后来我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消息,老是要打探我往哪里去,殿下就总派人给我打掩护。今天出门时我估计没注意,我爹派的人就一路跟到了这里。险呐!”齐凌又一抹额头的汗。 公孙薇东瞅瞅西望望,到正堂内倒了两杯水,将一杯水递给了他。 齐凌接过来:“谢谢。” 公孙薇忽然福至心灵,小声而迅速地说了句:“you’re welcome.”一边看着他,她不信一个能发明圆珠笔、火锅、放大镜的东西人,不是穿来的。 齐凌身子一僵,抬头看她,仿佛被非这个世界的语言电得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齐凌讷讷道,“西凉语么?” 公孙薇大失所望,看来她只能是唯一一个有幸见识那个世界的人——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然而她还是不甘心地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发明的?钦天监主管卜天象,历法和节气,和火锅啊、圆珠笔啊,这些东西,应该八竿子打不着吧?” 齐凌惊讶地说:“圆珠笔?这个名字倒不错,我还没想好要怎么给我的墨笔命名呢。” 公孙薇有点无语,又问:“那火锅呢?” 齐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好像想了半天,才说:“哦,你是说那个……其实这东西严格来说也不算我发明的,西北那边有游牧民族,他们早先就有冬季围炉吃肉的习惯,殿下前些天给了我一个草图,让我试着造出来,我便拿过来改良改良罢了。” 公孙薇有些失望,齐凌喝了一口水,问她道:“我听殿下说过,你对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 公孙薇想着上个世界的遭遇,心中颇有几分伤感,随口道:“总是觉得,这些东西像是梦中见过的。” “巧了。殿下也说他曾做过类似的梦。”齐凌放下杯子,抬头望着瓦片间隙落下的日光,“他说他曾梦见过许多精巧的玩意儿,醒来后,就叫我试着做出来。在这间屋里,收藏了许多他的构思。” 公孙薇手微微地一抖,水洒了些许出来,她忽然想起来当他还是韩珏的时候,对她说的现代语言,他看起来很不意外,甚至学得还很快。 但他绝不会是穿的,她想不出一个穿越的人,有什么必要对自己隐瞒? 难道说,上个世界还真的只是一个梦? 木门被轻轻敲了好几下,齐凌警惕起来,朝公孙薇看了一眼,公孙薇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警惕地低声问:“是谁?” “是我。”声音很熟悉,正是祁慕寒。 公孙薇打开门,左右一看,粟篱并没有跟着来。祁慕寒已闪身入了室内,将门一关,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笑说:“我来晚了。” 公孙薇问:“粟篱呢?” 祁慕寒抚了抚她头道:“有事让粟篱去办了。” …… 在将军府时,商将军百般留祁慕寒下来,明示暗示地问他婚期几何?怎么打算?他心中极是不耐烦,又不能流露丝毫,见商墨云正端坐在一旁,默默绞着自己的丝巾,便灵机一动,找了个理由,说今日外头阳光正好,要带商小姐外出走走。 他把话说得十分真诚,还带着几分忐忑,生怕商将军不同意的样子,商将军果然以为他对自己女儿动心了,乐得赶紧让两个年轻人出去,私下约会去了。 两人一出将军府,粟篱去招呼马车过来,商墨云劈头就问祁慕寒:“炙夜呢?他在哪里?” 祁慕寒愣了片刻,“商小姐已见过炙夜?”他不知道苏炙夜曾夜会过商墨云。 商墨云点了点头,脸上不自觉地红了,声音如蚊子般细小:“他说若我愿意,他也愿意娶我。” 粟篱将马车引过来,祁慕寒示意他将商墨云扶上马车,自己也钻入了车厢,沉默片刻,才说:“炙夜既然与商小姐两情相悦,我自当想办法。” “可是我父亲那里……”商墨云有些焦急道:“我也尝试过告诉他,我另有心仪的人,可他总是不允,说我必须要嫁给殿下。殿下,你可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祁慕寒脑子中闪现过三年前在江东的一幕,想起来那时候自己也未曾料到今日是如此情况,但太子之位,与公孙薇同样重要,他哪一个也不能舍弃。 马车奔在十里河堤的大街上,祁慕寒掀起窗帘的一角,确定自己在哪个位置,才说:“商小姐不必理会是什么缘故,你与炙夜的事情,暂且不必告诉商将军,这事我自会处理。” 商墨云只得作罢,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好些天没有见到炙夜了,我可否见见他?” 祁慕寒安静地看着她,道:“炙夜今日有事,我先让粟篱陪你走走市集,稍后再让他送你回府。至于炙夜……我如见了他,便会让他来见你的。” 商墨云喜道:“那便谢谢殿下了。” …… 公孙薇轻轻推了推祁慕寒,“想什么呢?” 祁慕寒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在想今日齐凌是不是脱身得还顺利?” 齐凌早已站在堂内看他,哀叹道:“殿下好兴致,却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让我爹给逮着了,如果不是公孙小姐,此刻你只好在大牢里见我。” 公孙薇闻言,对他莞尔一笑:“大牢?需要这么夸张么?” 祁慕寒指了指齐凌,对公孙薇笑道:“你还不知道他爹是谁?” “谁呢?” “刑部尚书,齐佳。”祁慕寒摸了摸她的头,“这下你知道了吧?他爹可不好惹。” 齐凌笑道:“祁兄,说到不好惹,也不知道是谁的爹更不好惹呢。” 他此时言语中已不称呼祁慕寒为殿下,而以“兄”代替,可见两人关系匪浅。 公孙薇好奇地问齐凌:“令尊是刑部尚书,公子却在钦天监服差?” 她的好奇不是没有原因,刑部与钦天监可谓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部门,钦天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闲差,既然齐尚书对自己儿子发明这些东西都如此不屑,又怎会放任他在这等闲差部门任职? 齐凌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道:“其实家父并不是我生身父亲,我生父在我幼时已经病故,家父膝下无子,又与我生父一贯交好,后来便认我为子。他待我也如同自己的子嗣,因为生父曾在钦天监任职的缘故,家父便也由得我了。” 祁慕寒补充道:“齐凌也算是子承父钵,现今他可是钦天监的监副,你如果对天象一类的感兴趣,可以问他。” 公孙薇在上个世界看了不少天文学的书籍,便问他:“我曾听闻,取象于天,而证之于地。不知道这星象一说,能不能窥破世道变化、知人吉凶?” 齐凌闻言,看了祁慕寒一眼,祁慕寒嘴唇微勾,轻轻点了点头。 齐凌便对公孙薇道:“公孙小姐,你跟我来。” 公孙薇回头看了一眼祁慕寒,祁慕寒便挽起她的手,“等会看到一个东西,可别太惊讶。” 公孙薇已经在与祁慕寒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惊讶了太多回,恐怕都有了抗体,但眼见齐凌一推开后院那扇紧闭的房门时,她往里望去,还是惊得魂魄都结了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四十四章 以酒为诱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齐凌推开那扇门,里面漆黑一片,所有的光芒都仿佛被吞噬了进去,然而定睛仔细一看,却有倏尔亮起的细微光芒。 祁慕寒拉起公孙薇的手:“进去看。” 三人进了室内,将门关起,公孙薇顿见漫天星光亮了起来,整个人犹如置身银河,三生遥渡、如堕梦幻轮回之境。 黄道十二宫,七十二星宿,在头顶闪烁,她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界时曾到过的天文馆。刚穿到那个上个世界时,她也极度不适应,唯一熟悉的,就是头顶那片星空,千古如画、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海,那片星空一如过去。 她知道那个世界是未来,科技发达,生活远非今日可比;然而她毕竟是个古人,那个世界想起来,更像是个昙花一现的梦,昨日之日早已淡忘了不少,只是时常仰望的那片星空,还是时时让她分不清今古。 齐凌见她呆在原地,抬头望着头顶的星空,完全沉浸在其中,便将祁慕寒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确定她不会怀疑?” 祁慕寒也低声发问道:“我到这里以前,你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齐凌仔细回想一遍,道:“没有。现在还没有到让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你也得小心一些,别乱了计划。” 两人低低相谈,像极了“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模样。 公孙薇终于动了,往前走了几步,问道:“这些是怎么做成的?齐公子,你又是怎么能绘制如此详尽的星空?” 齐凌走到一个角落里,那里摆着一张小方桌,一张黑布罩着一个事物,公孙薇走过去,齐凌便示意她看。 公孙薇弯下腰,掀开这黑布,眼睛顿时被晃了一晃,只见一个足有海碗那么大的水晶,散发出流动的绿色光亮,但此间漆黑一片,这光亮又是从何而来?这个年代可没有电这种东西。 公孙薇仔细往水晶内部看,只见是中空的水晶,内里有一个发着白光的东西,水晶内壁还涂了一些特殊的物质,隐隐有些奇怪的味道。 “夜明珠?”公孙薇问。 “不够。”齐凌答,“还有一种从萤火虫身上提炼的东西。” 公孙薇又提起黑布一看,上面密密麻麻扎了不少孔洞,她呆了半晌,转身对齐凌说:“你真的是鬼才。” “所以他又称麒麟之子。”祁慕寒走过来,“这里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哪怕炙夜与玉妩颜也只知道我与齐凌交情不错,对他的研究也是一无所知。” 这种东西,要是被朝廷知道了,只怕连天都要翻了,公孙薇心想,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绝不是。 她敲了敲这水晶,对祁慕寒道:“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齐公子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只怕也做不成这些。” 齐凌点头道:“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才做出来这样一个雏形,几乎掏光殿下整个金库了。” 公孙薇转对祁慕寒道:“难怪你开了青玉坊,不知道你还有多少秘密呢?熠王殿下。” 祁慕寒笑了一下,走过去打开窗户,灿烂的阳光倾入室内,星空被取代,晃得公孙薇眼睛一阵不适应。 待到稍稍适应下来,她发现角落里放着一卷纸筒,里面装成一幅画,便走过去,张开那副画——整整一幅星空画面,繁而不乱,不知绘制了多少次,才有这样的效果。 齐凌道:“这是殿下画的。这里的星空便是根据他画中的星辰方位所制。” 公孙薇低头看着这幅画,越来越觉得这一切虚幻得不像真实,她抬头望向祁慕寒,只见他一手负于身后,眼神清澈,瞳孔被阳光反射成一种狸猫般的颜色,她忽然觉得她对他,懂得太少了。 “从小到大,不知花了多少时间观察这片星空,才绘了下来。”祁慕寒知道她想问什么,轻描淡写回了这一句。 公孙薇沉吟不语,不对,这不对,这一切都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智慧。 齐凌怕她想下去,会知道些什么,赶紧道:“公孙小姐,你方才问过我,这星象一说,能不能窥破世道变化、知人吉凶?不知你自己可有答案了?” 公孙薇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意有所指地说:“星辰浩瀚,我觉得个人渺小无比,所谓要窥破世道变化,只怕比这更复杂。” 齐凌笑道:“公孙小姐为何想窥破世道?难道是想改变什么吗?” 公孙薇一愣,心想自己确实是想到了上个世界的剧本,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这一切总是契合着剧本发展的方向,仿佛不由自主,实在难以想象。 祁慕寒见她耷拉着脑袋瓜,委实觉得有几分可怜,便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说起来,钦天监有几个人,早年写了一篇文章,上奏父皇,说什么帝星黯淡,紫薇星离位,建议父皇早立储君。你真应该看看那篇文章,说得那是引经据典、锵然入木。” 公孙薇愕然道:“真有这样的事?他们怎么从星象里看出来的?” 祁慕寒笑着嘣了一下她的脑袋瓜:“是不是傻了?怎么可能看出来呢,钦天监那几个,不过就是宁王党,写了一篇这样的文章是想暗示父皇,立我大哥为太子。” 公孙薇心想,那剧本真的言之有物的话,按天道命理,应该是你当太子才对,但谁来当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公孙家能够保住命就成。 祁慕寒抬头看了一下日头,淡淡道:“已经过了午时了,玉妩颜应该见到苏豫了。” 他看见无垠的蓝天上,孤单地飞过一只飞鸟,孤寂的心情顿时像有毒的烟雾开始弥漫,他想起多年前在后宫时,他身边空无一人,没有苏炙夜、没有玉妩颜,没有齐凌;现在他都有了,连公孙薇也到了他的身边,但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一片若隐若现的云雾,仿佛出现少顷,便要离他而去。 他实在恨透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他要掌控一切,没有人能够安排他的命运。 公孙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齐凌也望向蓝天,三个人各有各的思绪。 ******* 玉妩颜穿着一身寡淡的衣服,来到城东一处偏僻的酒肆,先不招呼小二上酒上菜,而是自己先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喊道:“小二,上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酒。” 小二应了声,片刻捧来了一壶酒,玉妩颜就打开盖子,将自己的酒倒在碗里,又将小二的酒按一定比例混入,顿时酒香四处飘散,这种混酒手法她熟稔得很,谁闻谁知道,神仙喝了都要倒一片。 一个身着蓑衣的胡须大汉忽然走了过来,摘下斗笠,放到桌上,压低声音道:“这位姑娘,可否尝尝你的酒?” 玉妩颜打量他片刻,将碗推过去:“请。” 这大汉一声不吭,举起碗来一下干了,一抹嘴角的酒渍:“好酒!”说罢,丢下几两碎银。 玉妩颜淡淡地看着他,让小二再上三个大碗,又照原先的手法混合了,推到大汉面前:“请。” 大汉也不客气,照例干了,又扔下几两碎银;如此往复几次,大汉囊中终于没了银子,双手一摊,道了声谢,取过桌面的斗笠戴好了,转身便走。 正走没有几步,忽听耳畔有尖锐风声擦过的声音,几枚银子唰唰地钉入他面前的木桩上,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区区几两银子,就想买我这无上的酒。”玉妩颜笑道:“想得还挺美。” 大汉眉毛一挑,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大刀,一刀向玉妩颜劈过去,也不多说话。 玉妩颜翩翩然在原地一转,一脚踢起身下的木凳,直往大汉飞去,这大汉挥刀劈开了木凳,倏忽间又有数根银针向他飞来。 他正待劈开,忽然支持不住,脚下一软,勉强用刀支撑着,道:“这酒…酒里有毒?” 玉妩颜仍旧寻了个座位坐下,淡道:“这酒不过是后劲大了些。” 大汉勉强站了起来,想持刀再战,无奈手脚酸软,只好丢掉大刀,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滚吧。”玉妩颜道:“饭桶一个。” 大汉狼狈地走后,小二上来赔笑道:“这位大侠,小店不过是做点小本买卖,客官别再赶客了。” 玉妩颜上下打量他,忽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壶酒,仍旧混合了,推到他面前,道:“你也喝下。” 小二:? 玉妩颜淡淡地道:“喝下这酒,以及砸了你的店,你选其中一个。” 小二愕然,喃喃地问:“这酒…这酒后劲大,我不敢喝。” 玉妩颜嫣然一笑,玉手缓缓抬起,蓦地连点了他身上几处穴位,一握他的下颌骨,将酒灌入了他的嘴巴。 此时变故陡起,从酒肆后钻出了数条人影,各甩暗器,往玉妩颜身上招呼。 玉妩颜坐着动也不动,一甩袖袍,内力一运,将这些暗器尽数逼了回去,又加上几枚银针,一个个地射中了这几个人的穴道。 这些人便倒了一地,在地上“哎哟”不停,玉妩颜走上去,一个个提起衣襟,手上运功,一手一个,远远甩下了山坡。 回到方才的座位上,扬手一劈,劈断了木桌,又是一脚,将长板椅踢断;如法炮制,将整个酒肆拆了个七零八落。 店里空无一人,山风吹过,她忽然凄然地大笑了几声,将原先混合好的一壶酒,高高举起,往地上一掼! 一把长剑忽然凭空出现,斜斜往地上伸来,堪堪接住了这壶酒,接着是一声叹息:“这么好的酒,何必浪费呢?” 来人赫然正是刚才那位蓑衣大汉,他去而复返,稳稳地接住这酒,闻了闻,叹道:“真是好酒。” 玉妩颜立在当地,静静地看他:“肯出来了么?我该叫你什么?吴岩?苏豫?还是相公?” 第四十五章 童年之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豫叹了一口气,从一堆破烂中,找出了一张只剩一只椅腿的长板凳,往地上一支,仍旧稳稳当当地一坐,说:“妩颜,好久不见了。” “不久,不过就跟昨天一样,你才刚死不久。”玉妩颜冷冷地道。 苏豫满脸胡子拉渣,苦涩地笑了笑:“我也不想,只是不想连累你——” 玉妩颜不待他说完,将手中的酒朝他扔了过去。 苏豫爽快地接过,打开盖子,再爽快地喝了一大口,喃喃道:“好久没有喝你亲酿的酒了,真是怀念啊。” 玉妩颜冷冷地道:“你如果真的怀念,当年就不会一句话都不留,一走了之。” 苏豫笑道:“你这么多年也过得不错啊,看这身手,一样没生疏多少,不仅把我的酒肆砸了,还打了我的伙计一顿。” 玉妩颜寻个木桩子一坐,翘起腿来望着他:“和你比起来,还远着呢,你给我装什么呢?你以为装腿软、装中毒,我就能信你不是苏豫?” 苏豫叹了口气,“你那酒也确实有毒,症状也确实是手软腿软,你怎么就看出来我是装的?” 玉妩颜道:“那酒寻常人喝下,早就死了。也就你这种当年中了荨刺生南星毒液,还死不了的怪物,我才放心让你多喝几盅。” 苏豫摘下头上的斗笠,抹去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清贵无双的脸颊,凝望着玉妩颜,“怪我,确实忍不了肚子里的酒虫。” 玉妩颜静静看着他,多少年来,她曾在深夜无声地哭泣,这张脸曾经在梦中出现过无数回,如今再见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你为什么回来?”她问。 苏豫微笑,“你不问我去哪里了,反而问我为什么回来?看来你并不希望我出现。” “我为什么要希望一个已经不属于我的人出现?”玉妩颜冷漠地说,“而且是你自己想要见我,你伪装成很多人的模样,在不同的地方出现,不就是为了引我相见?” “听着真冷漠啊。”苏豫叹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一点夫妻情分了吗?” 玉妩颜冷道:“你不是已经另觅良人了吗?还讲什么夫妻情分?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豫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与玉妩颜的相爱,想起了许多的片断,然而他很快将这些片断拂去,平静地对她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回来找你,不就是因为念及你我的情分?难道你不明白?” 他在做着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她不能参与,他也不想她参与,汴京是个是非之地,他不想她也牵涉到里面。 玉妩颜静静地看了他良久,眼眶微微红了:“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苏豫心弦重重地一颤,伸出手想抚摸她的秀发,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摇了摇头道:“妩颜,离开汴京吧。听我最后一次。” 玉妩颜见他的手伸过来时,心中那点火苗重新跳动了一下,听见他这么一说,心又往下沉。 苏豫再看了她一眼,转身,缓缓地离去。 一双玉手骤然缠上他的腰,从背后抱住了他,玉妩颜把头轻轻靠在他后背:“不要走,我们一起回江东。”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的期待,苏豫心中的那根弦再次崩起,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放下所有背负的重担,将一切的苦衷都告诉她。 可这几秒实在太漫长,漫长到一切的热情足以熄灭,一切的期盼都再次消散,见他动也没有动,玉妩颜渐渐松开了手…… 她咬紧牙关道:“好,苏豫,你很好。” 苏豫默然片刻,只能道:“妩颜,对不住了,如今我也是身不由己。” “那个人,是谁?你在为谁效力?”玉妩颜果断摊牌。 苏豫身子僵了一秒,宁王的警告犹如响在耳畔,他内心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 齐凌与公孙薇作了一顿丰盛的午膳,祁慕寒亲自去厨房切了瓜,三个人正在屋舍的后院坐着,在初秋的天气中,有笑有说地谈天说地。 一道人影倏忽从墙头翻入,翩翩地落入院子中,一身黑金武袍、剑鞘漆黑,正是苏炙夜。 齐凌与公孙薇小小地吃了一惊,祁慕寒倒是很淡定,仿佛习惯了他一向神出鬼没的样子,问:“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他除了青玉坊之外,第二个秘密的基地,苏炙夜一般不来,来了就证明没什么好事。 苏炙夜找了个地方坐下,扬了扬眉毛,说:“玉妩颜去找苏豫了,我在王府闲着无事,刚从宫中传来了一个消息,这就来告诉你了。” 齐凌虽然极少见到苏炙夜,却也知道他的好基友祁慕寒手下有这么一号人物,今日再次一见,果然觉得他十分有个性。 祁慕寒问:“什么消息不能等我回府再说?” 苏炙夜拿了一块西瓜,也不放进嘴里,在手里转了一个大圈,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宫里传来消息,西凉遣来的使臣团这两天便会到汴京,你可知道领队的人是谁?” 祁慕寒沉声问:“谁?” 苏炙夜似笑非笑地说:“是拉马丹与乌罗公主。” 祁慕寒嘴角猛地一沉,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穴。 齐凌悄悄地问苏炙夜:“乌罗公主?那位西凉的小公主?” 苏炙夜咬了一口瓜,冲他点了点头。 祁慕寒眼神则瞟向了公孙薇,公孙薇正紧蹙着眉头,她想起来了,这号人物她在剧本里看过。 乌罗公主,西凉国的小公主,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十二岁那年随使团来过一次祁国,被汴京城的繁华所吸引,更是对当年十四岁的祁慕寒一见倾心,当时日日缠着祁慕寒陪她玩耍,使团离开汴京城之日,她还哭喊着,扒着驿馆门前的柱子,打死都不肯走。 祁成皇听见这个可爱的消息,笑得停不下来,喊来祁慕寒,连哄带骗,才将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宝贝公主,哄回了西凉。 公孙薇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人一直在看自己,抬头一看,见祁慕寒一直看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祁慕寒问:“看你想得入神,想什么呢?” 她理应没有听过乌罗公主的事才对啊——祁慕寒心想。 公孙薇还在回忆着剧本,可惜当日自己看得一目十行,又只专注自己最后的结局,对于乌罗公主在这个追月节来访的事情,实在记得不清晰。 见祁慕寒追问她,她正要说话,蓦然记起来了一个小细节——十四岁的祁慕寒,在哄乌罗回西凉的时候,曾敷衍着她说:“你如果真的舍不得这里,那等你长大了,就嫁来汴京吧。” 乌罗顿时止住哭泣,两眼泪汪汪地问:“那我要嫁给你。” 祁慕寒当时都被折腾得没了耐心,也没听清,随口说:“要什么都可以,等你长大再说吧。” “要什么都可以!”公孙薇一下子想起来了,真是天杀的,其它的事情记不起了,这种事情她倒是想起来了,她愤愤不平地朝祁慕寒瞪去。 祁慕寒被她这个样子逗乐了:“你干嘛这样看我?” 公孙薇直想过去揪他耳朵,碍于旁边还有苏炙夜和齐凌两位吃瓜群众,只好收敛心情,冷冷地哼了一声,脸臭了下来。 祁慕寒:…… 他转头往苏炙夜看去,哪知道苏炙夜吃瓜吃得正开心,又捧起了一块瓜,津津有味地啃着。 他再看向齐凌,齐凌正抬头看天。 苏炙夜与齐凌,无疑都是知道当年乌罗公主来访的事情,她日日缠着他,天天嚷着祁国三皇子就是她的人;西凉女孩子一贯爽直,喜欢祁慕寒的事情传遍了朝野,把当时的满朝文武都逗乐了,祁成皇也忍俊不禁,颇为喜爱这位可爱的小公主。 不过这私下里,祁慕寒说的那句“要什么都可以,等你长大吧”,这一句无心的戏言,他自己倒是都不记得了,当时也没其它人在场。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公孙薇竟然是穿来的,还从剧本里看到了这么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童年戏言。 公孙薇见祁慕寒东张西望,气起来,嚷道:“还装呢?” 祁慕寒一副极其无辜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吃醋了?是不是你爹和你说的一些朝野八卦?别当真了,那时候乌罗公主还小,不过都是一些小孩子脾性。” 公孙薇恼道:“祁慕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祁慕寒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番:“没有啊。” 公孙薇气鼓鼓地盯着他,齐凌见状不忍,只好帮祁慕寒说话:“公孙姑娘,那时候祁兄才十四岁,乌罗公主也是小孩子一个,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别太担心了啊。” 公孙薇恼道:“你不知道,他曾经对乌罗公主许下了诺言,允诺了她要什么都可以,要嫁他也可以!” 祁慕寒愣着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公孙薇恼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剧本不剧本的都统统抛在了脑后,一拧他的耳朵,大声说:“就在那个驿馆门前,她对你说要嫁给你,你就说要什么都可以,等你长大!” 齐凌“啊”了一声,苏炙夜正在吃瓜,“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祁慕寒愣在原地,想了半天,迷茫地道:“我真这么说过?” 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竟然带着一丝喜色道:“我竟然答应过娶她?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 公孙薇:? 真是气得想拿锤子砸开他的脑袋瓜。 第四十六章 那一年的惊鸿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商将军坐立不安,从前院踱到大堂,从大堂踱到后院,他今日也收到了探子来报,说西凉使团这两天就会到汴京。 多年前西凉公主的闹剧,他倒没有放在心上,他不过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儿女心思,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即将到来的追月宴。 那日他也在朝上,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作为对立阵营的宁王党推举祁慕寒主理这个追月宴,不可能没有一点阴谋。届时皇上、太后、各王公大臣并百官都会出现在行宫,再加上西凉国由公主率领的使团,如果祁慕寒出了哪怕一点点的纰漏,都会被宁王党大做文章。 不能再等了,他必须要在这个追月宴上,让皇上亲下圣旨,将商墨云赐婚于予熠王,如此一来,他才能安心地倒向祁慕寒,助他直接入主东宫。 他领兵多年,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数年前,当宁王与熠王同时向他伸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站到了熠王这一边,他坚持自己不会押错。 “爹——”商墨云回来了,跨入大院,朝正在沉思的他喊了一声。 商洛习回过神来,见她眉梢上添了不少喜色,两颊红红的,只以为她与祁慕寒方才在外相处得很是不错,便开怀大笑道:“回来了?是殿下送你回来的?” 商墨云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她还沉浸在祁慕寒给她的那句诺言中:“炙夜既然与商小姐两情相悦,我自当想办法。” 她一想起苏炙夜那张俊美的脸,那挺拔的身姿,当日在江上奋不顾身护着她的一幕,小心脏就噗通地跳个不停。 她敷衍着回商洛习道:“嗯。是殿下送我回来的,爹,我累了,先去歇会。”说着,就手舞足蹈地往自己闺房里去。 “慢着。”商洛习喊住她,“殿下有没有说过,何时去向陛下请旨?” 商墨云愣了一下,含糊道:“殿下可能比较忙,他会安排的。爹爹放心。”说着,抬腿就要溜。 商洛习眉头紧拧着,语气隐隐有一丝怒意:“你难道还想着那位苏炙夜?” 商墨云:…… 她从来没与自己父亲提过这个人,但知女莫若父,她的那点少女心思,商将军当日已多少猜到了一点,只恨那一日出现在画舫上的不是祁慕寒本人。 商洛习耐心地对她说:“云儿,你是为父唯一的女儿,为父希望你幸福。嫁给熠王殿下,他才是你唯一的良人。” 商墨云紧握住拳头,指甲掐入了肉里,她想极力与父亲分辨,告诉他苏炙夜已应允了娶自己,却想起祁慕寒对她说的:“你与炙夜的事情,暂且不必告诉商将军,我自会处理。” 她忍了一下,还是终究没忍住:“父亲难道不希望我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商洛习退后一步,强压住自己的火气,耐心地解释道:“你还年轻,你只晓得要找喜欢的人,却没想过那个人眼里到底有没有你!” 商墨云反唇相讥:“爹难道就能肯定熠王殿下眼里有我?” 她发出淡淡的一声哂笑,“爹以为那高高的宫墙内,都是金枝绿叶的娇贵生活,却没有想过那墙圈起的,也是从此后再不得自由的躯壳!” 商洛习一时被噎住,想起公孙薇那日在醉花楼为祁慕寒挡了那一剑,那个他平日里熟悉的熠王,竟然像疯了一样,眼眶通红,满手鲜血,厉声冲着他大吼的模样。 他疲惫地阖上眼睛,揉了揉眼眶,心中无声地叹息。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不必说了,你与祁慕寒的婚姻,老夫在追月宴当晚,会亲自向陛下求旨。” 他大力一甩衣袖,转身离开,商墨云僵在原地,被他这种决然的态度震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 祁慕寒与公孙薇坐在回府的马车里,道路颠簸着,公孙薇身材纤瘦,一会儿被甩到角落,一会儿被甩到祁慕寒身边,祁慕寒便趁机一把抓住她的手,紧握着。 公孙薇甩又甩不开,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故意选这样的路走?” “说什么呢?”祁慕寒笑道:“回公孙府,这是必经之路。” “我可没走过这么颠簸的路,你少来骗我!”公孙薇狠狠地一推他,正好马车又颠簸了一下大的,她一下子没稳住身型,整个人落入了祁慕寒的怀抱。 祁慕寒就势抱住她,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公孙小姐,怎么就口不对心呢?” 刚从暗巷出来时,也近傍晚了,齐凌向他们道别,仍旧小心翼翼地躲开追兵,往另外一条路去;苏炙夜则一贯独来独往惯了,祭起轻功,早翻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于是剩下他们二人,公孙薇在恼着祁慕寒儿时的承诺,不想搭理他,与他同乘一路也一声不吭,祁慕寒卷起帘子,不知道向车夫说了什么,道路不多久就颠簸了起来。 祁慕寒又在她耳畔吹着气,逗她:“薇儿,你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本王以后能不能多看看?” 公孙薇见他涎着脸的样子,又是好气又好笑,又挣不脱他的怀抱,只好沉下脸来说:“谁说我吃醋了?” 祁慕寒手上稍微用力,抱紧她,很是认真地说:“你要什么都可以,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小时候对乌罗公主说过一次,但那是无心之言,而只有现在,他完全从心窝子里掏出这句话来,每一个字都滚烫无比。 公孙薇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的脸倒先烫了起来,呼吸也紧迫了几分,长大了,有些话是要用尽所有勇气才能说出来的。 公孙薇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心中某个地方一软,说:“其实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你刚才说这是好事,是什么意思?” 祁慕寒笑了笑,在得知乌罗公主到访之前,他还在愁着该怎么推却商将军让他娶商墨云的请求;后来得知自己小时候竟然对西凉公主说过这种无心的承诺,他忽然福至心灵,瞬间想出了一个计策。 他其实也猜得到,碍于自己暧昧拖延的态度,商将军最晚便会在追月宴上,当着百官面直接向祁成皇请旨,这样一来,尘埃落定,他态度再含糊也没有用。 为了东宫之位,他不能失去商将军的支持;为了公孙薇的幸福,他同样不允许自己另娶他人。 想到这里,他轻轻抚了抚公孙薇的秀发,把头靠在她的肩窝上:“薇儿,你只管相信我就好。相信我。” 他做一件事情,不喜欢过多的解释,他只需要看到她无忧无虑的笑容。 公孙薇凝视了他片刻,嫣然一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你能不能先让车子走点平坦的路,这颠得我都要吐了。” 祁慕寒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柔声道:“好。” ******* 宫苑深深,太后寝宫里一如往常地寂静。 太后喜静,一切后宫的繁文缛节能免则免,每日里只清晨接受一次众妃嫔的请安,其它时候,他倒是更愿意见到儿子祁成皇来向他请安。 可惜这个儿子,好像每天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偶尔来请安,也不过就是“母后安好”,“母后精神不错”,然后吩咐宫女好生照料,例行完公事就离开。 到底从什么时候,他这样疏远她了?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看着铜镜中自己已显苍老的容颜,心里甚不是滋味。 祁成皇是她一手拉扯大的,他的皇位,是她手上沾了无数鲜血送上的;她的皇后,是她费尽心思从家族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她为他铺平一切道路,到了晚年,却落了个母子如此生分的地步。 接过婢女递来的果盘,她掐起一颗葡萄,用力一咬。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江东来的女人造成的! 她还记得这女人进宫时,不过被封为区区一名贵人。那时候宋国与祁国的战事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宋王送来自己的妹妹和亲,祁成皇不屑一顾,封为贵人,不过就是折辱一番的意思。 可是当她风姿翩翩地走进殿中,不卑不亢地对祁国的皇族施了同样高傲的一礼,满目都是高远的星空,仿佛根本不把这个强国放在眼里。 祁成皇为羞辱她,让她当众赤足跳舞,她毫不在意,脱去了鞋子,露出了那三寸金莲,将腿上的纱裙撕至小腿,众目睽睽之下,跳了一支惊鸿霓裳舞。 她的目光倨傲清越,光洁的皮肤比日光更是耀目,满朝文武俱都寂静无声。 祁成皇缓缓走下台阶,所有的目光尽皆锁在她一个人身上。 从此,祁国所有的娇宠都集中在这个姓宋的女子身上,她一步步从贵人,到嫔,到妃,到贵妃。 太后终于出手了,这个异族女人,怎能让她登上皇后宝座?她想尽一切办法,断她子嗣,祁成皇却暗中令人保护她,一直到她安然生下祁慕寒——他最爱的儿子。 天妒红颜,宋贵妃最终还是因产后身子过于孱弱而离世。太后大喜过望,她只以为自己最亲爱的儿子,要从这妖妃蛊惑中醒悟过来了,但他却像死了心一般,对后宫的女人再也没有了那份诚挚的心,连自己的皇后——祁晟的母亲病逝,他也只是冷冰冰地瞧上一眼罢了。 太后想到这里,刚好婢女正奉上的一盏茶,她顺手接过,却一个不留神,茶盏在地上摔得稀碎。 婢女慌得两腿一跪,连连磕头,太后只喃喃地说:“老了,老了。” 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皇祖母还年轻着呢,哪里就老了?” 第四十七章 幕后恶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皇祖母还年轻着呢,哪里就老了?” 太后一听这声音,喜得眉毛都弯了,往门口一看,正是他的大孙儿,宁王祁晟来看她了。 她端正形容,笑着说:“晟儿啊,怎么今儿想起进宫来看哀家了?”一边低头呵斥婢女:“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收拾好了滚出去。” 小宫女手脚抖抖索索地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差不多是连滚带爬离去的。 太后招呼祁晟坐在榻上,又吩咐另外一名大宫女去厨房端来新茶并糕点,待茶点都上好,她屏退众人,才开口对祁晟道:“柰城那边一切都好?” 祁晟点头道:“一切都好,这次回京叙职,刚好也碰上了追月节,孙儿可以晚些回去。” 太后喜道:“是你父皇同意的?看来他如今也想通喽,还是你这个大儿子最靠得住!” 祁晟微笑道:“皇祖母说笑了,是孙儿自作主张留的,我们几个人,在父皇眼中都是一个样的,父皇并没有偏袒谁。” 他说的是祁成皇一碗水端得很平,公正无私,但言下之意,是明显地告诉太后:他在祁成皇眼中,并没有拔高一寸,也没有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太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安慰他道:“自古立嫡先立长,你父皇迟早能想得明白这个道理。” 她拍了拍祁晟的手,目光落在某个角落里,斩钉截铁地说:“若他就是不明白,哀家也会让他明白!” 眼见自己的儿子与自己越加生分,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祁晟的身上。祁晟的母亲——已故的皇后,是自己家族的人,祁晟有着来自她们家族最强大的支持。 祁晟低调地谦虚着:“皇祖母言重了,一切要以和气为好,皇祖母切莫因为孙儿,而与父皇起了冲突。” 太后品了一口茶,沉吟着说:“听说你回京也有好些天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探望哀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祁晟拂了拂袖子,说:“上次刺杀三弟那事,还没个着落,这事没解决,追月节上,父皇面子上也不好看;孙儿这边也在加紧处理。” 太后捧着茶盏,陷入深思,面上表情有些细微的改变,祁晟察言观色说:“三弟这次也受了不少苦,上次因为刺客的事情,他惊得病了好些天。” 太后冷笑了一下,心中想起殿上跳舞的那名窈窕女子,那种孤傲眼光,于是放下茶盏,低低地对祁晟说:“你那三弟不是池中之物,你莫要小看了他。” 祁晟躬身答道:“孙儿愚钝,一切听祖母教诲。”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喜爱这名孙子的其中一点,便是他足够听话。祁晟早一天登基,她还能当上个叱咤朝野的太皇太后。 太后稍稍坐直身子,问:“听说熠王曾到公孙府退了那桩婚事?他与公孙镜的女儿之间,关系怎么样?” 祁晟没想到太后先提起了这桩看起来并不重要的旧事,说道:“熠王确实是去退婚了,但孙儿那日在早朝后,曾试探过他的口风,听他的意思,也不是完全对薇儿无意,乃是薇儿对他没有这个意思。” 他想到那天,祁慕寒对他说,公孙薇打了他一巴掌,那眼神和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撒谎。 太后点点头:“如此更好。公孙镜颇得皇帝的器重,又是你的小舅子,让他与你三弟结姻,对你没什么好处。反而哀家这些天倒是听到一个好消息。” 祁晟赶紧问:“是什么消息?” 太后沉沉地笑了,眼角的皱纹深了几道,“这次的西凉使臣团,有国舅拉马丹,和那名小公主乌罗。” 祁晟恍然道:“皇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促成三弟与乌罗公主的婚事?” 太后品了品茶,说:“晟儿难道不这么认为?” 祁晟沉吟道:“不瞒皇祖母,孙儿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一来乌罗公主当年还小,心悦三弟之事,放如今未必作得了真。二来,西凉虽然是个附属小国,但毕竟军饷齐备,三弟若娶了西凉公主,等于如虎添翼,这对我们有何好处?” 太后闻言,笑了半晌,才说:“此言差了。你听我与你分析分析——熠王论年资辈分,比不上你与缮王,手中更无兵权,他只有一项优势,是你们没有的。” 她呷了口茶,悠悠道:“祁慕寒有一半江东宋氏的血统,故此他在江东人心目中声望极高;如果祁慕寒登基,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复国。” 祁晟担忧地说:“正是如此。” 太后说:“但江东人也最是排斥外族。如果他娶了一名西凉的异域公主,反而能削弱江东百姓对他的认同感。” 祁晟沉吟道:“比起娶薇儿,他娶乌罗公主的话,确实对我们有利得多。只是父皇那边——” 太后又是大笑着摇头,头上的朱钗叮咚作响,“所以说晟儿,你还是不了解其中的情况,你父皇反倒是这里面最容易同意这门亲事的。” 祁晟赶紧道:“怎么说?” 太后:“皇帝一贯有意缔结与西凉良好的关系,联姻是最优的做法。现在年岁适合娶亲的皇子止有三人,你早已有妻室,便不必说了;你二弟祁玉骞坐镇在江东,一贯对江东有震慑作用,皇帝不会轻易动他;只有你三弟祁玉骞,是最适合的。” 祁晟一拍大腿:“妙啊。” 宁王、太后、皇帝,这三方这一次有意无意地形成了统一看法,难能可贵。 太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宁王大口喝着茶,两名恶人正在幕后替祁慕寒策划好了一切。 ******* 祁慕寒送完公孙薇回府以后,也回到了自己府中,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一名王府侍卫就脚步匆匆地寻来了,他心中顿有不好的预感。 “殿下,乌罗公主、拉马丹的车队飞鸽传来消息,还有两个时辰便会到驿馆,宫里有旨,传你到驿馆先行接风。”侍卫低头禀报。 祁慕寒眉头一皱,“怎么来得这么快?” 他原意是这旨意怎么来得那么快,侍卫却理解错了意思,答道:“西凉骏马脚程一向快,今日估计是快马加鞭,便提前一日到了。” 祁慕寒没解释什么,只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一退下,他就在原地徘徊,沉思起来,不管是乌罗,还是宫里的旨意,都比他想象中来得快,想到这里,心里又禁不住冷笑了一下,说是旨意,这十有八九,又是太后的心思。 他沉思片刻,到后厨翻出了一壶酒,往后院走去,经过几道回廊,站在院子里喊道:“炙夜!”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炙夜伸出半张脸,“没空!” 正要一把关上门,祁慕寒一把撑住门,笑眯眯地道:“出来喝酒,我有话问你。” 苏炙夜看了他片刻,随他走到院子里,往石桌旁一坐:“问什么?” 祁慕寒打开壶盖,往酒杯上满上了一杯,问道:“你前些日子,去见过商墨云?” 苏炙夜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是。” 祁慕寒道:“你喜欢她?” 苏炙夜嘴角微翘,冷漠地说:“说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 祁慕寒再给他斟满:“你从江东来时,虽说是师父交待你来辅佐我,但是我待你如何,你心中也有数。” 苏炙夜哂笑了一下:“我待你如何,你自己也有数。” 祁慕寒细细地看着他:“你何苦去诓那商墨云,你不知道她对你情根深种?” 苏炙夜紧紧捏住酒杯,骨节发白:“那便如何?总比你婆婆妈妈的,下不了决心要好。” 祁慕寒双手一摊:“此话怎讲?” 苏炙夜:“你喜欢公孙薇,却迟迟不向皇帝求旨。那边还想利用商将军,怕直接拒绝了娶商墨云,他便会倒向宁王!” “你误会了。” “啪”地一下,苏炙夜将酒杯重重往桌面一扣,“公孙薇为你挡了那一剑,差点命都没了,你就这么对她?” 祁慕寒凝视着他,良久,笑了一下:“你喜欢薇儿。” 苏炙夜:“没有。” 祁慕寒:“既然没有,你何必急着娶商墨云?你想断了我这个念头,安心去娶薇儿,是不是?” 苏炙夜不说话。 祁慕寒说:“今日我见过商小姐,她想见你一面,你自己想个清楚明白,别无端给了别人希望,却误了人家一辈子。” 他站起身来,低头凝视他道:“有些事情,不可冲动去行。” 他拂袖离去,话已带到,只是不肯定苏炙夜能不能听得进去。 苏炙夜身子稳重得像个风中的雕像,一只手却直接拿起了整个酒壶,仰头就喝,几滴酒水顺着脖项流下来,浸入领子。 酒很快就喝光了,直到最后几滴也倒不出来,他随手将酒壶一扔,提了自己的剑,翻身跃上屋顶,融入外间茫茫的夜色里。 ******* 夜空下,有些人着实是不好受,比如此刻的商将军,正是如坐针毡,内心煎熬无比。 他知道一些秘密,这些秘密,若公开出去,足以搅得满朝风雨。 当年他率军平定江东,屠杀无数江东臣民,这份无上的军功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不管祁成皇给他多大的殊荣,一份不安感却随着年月渐增。 随着他平定江东的中军,对他誓死效忠,这份军权本是一份巨大的认可,然而同样也招致祁成皇对他的猜忌,他派自己的二儿子——缮王祁玉骞,亲自领兵坐镇江东,便是其中一个体现。 而他在三年前,手握了另外一个秘密,使他在左右权衡之下,倒向了祁慕寒,他行这一步,完全是为了保全整个商将军府,保存商墨云。 然而商墨云不懂,他也不能指望她现在就懂。 他苦笑了一阵,忽走到书房里,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一名心腹:“去帮我跑一趟公孙府,将这封信私下交给公孙小姐。记得是私下,别让公孙大人发现了。” 心腹应允而去。 第四十八章 使团到访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商洛习的心腹匆匆赶往了公孙府,带着前者给的嘱托:记得私下把信交给公孙小姐,别让公孙大人发现了。 他运气出奇地好,公孙镜此刻还在大理寺加急办案中,公孙夫人照例还是没有回家,他通过门房传报,马上就见到了公孙薇。 公孙薇对商将军遣人来信,十分惊讶,招呼来人奉茶之后,就拆开信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短,大意是说,许久未见侄女了,追月节将至,商墨云也特别想见一见她。 公孙薇看完来信,心中思量起来。如果说是商墨云自己要见她,那么不需要商将军亲自写信,随便派个婢女来请也就是了。所以这应该是商将军自己有事找她。 但是什么事情需要绕过自己的父亲,直接找自己呢?公孙薇自信自己没那么大能耐,这事十有八九还是与商墨云有关。 公孙薇回房换好一身衣服,就与来者赶到了将军府。 一进府内,不见商墨云,而是商将军亲自等候在前厅,晚膳时间已过,厅前摆好了糕点与香茶,商将军见她来得迅速,亲热地将她邀请入座。 “商伯伯客气了,不知道找侄女来,是有什么事呢?”公孙薇客客气气地说。 公孙镜与商洛习虽然同为官,却是一个文官一个武官,两人各司其职,基本没什么交集,也就小时候,两家曾在节假日串个门,她与商墨云见过几面,如此而已。 商洛习性子一贯爽直,此刻却是沉吟起来,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公孙薇便说:“商伯伯有事不妨直接说,能够帮得到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商洛习见她爽快,便有几分欣赏,说:“老夫也有好些年不曾见你了,我印象中,你似乎比云儿稍大一些?” 公孙薇微笑说:“嗯,我比商妹妹大了半岁。” 商洛习捋了捋须,眼中流露出一种追忆:“老夫还记得,多年前的一个追月节,公孙大人带你来敝府拜访,你与云儿玩得甚是开心。” 公孙薇忍俊不禁:“是的,那时候我们为了争一个灯笼,还吵了一架,打了一场,商妹妹还哭了。” 她说到这里,好奇地问:“对了,商妹妹在府上么?”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商墨云,上次帮后者跑腿,将那信顺利交给了苏炙夜,而且从后续的表现来看,苏炙夜似乎对商墨云也有几分意思。 商洛习微微拂了拂袖,沉吟说:“不急,老夫先与你说几句话。” 公孙薇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直接开口道:“是与妹妹有关的事情么?商伯伯但说无妨。” 毕竟她与商将军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商墨云了,她还不知道商将军与祁慕寒之间微妙的政治关系,但祁慕寒对她的钟情,商洛习却是一清二楚。 商洛习缓缓开口道:“不知不觉,你与云儿都到了待嫁的年龄了。恕老夫唐突一句,薇儿不知道可有心仪之人?” 放在桌面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公孙薇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商将军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试探自己、还是……? 她脑袋飞快地运转起来,当日满朝文武都以为雁江行刺一事,在画舫上的是祁慕寒本人,却没有几个人知道那其实是苏炙夜,而商将军就是知情人之一,他是亲临现场的人,却没有戳穿这件事。 也就是说,他也知道商墨云钟情的那个人,就是当时代替祁慕寒的苏炙夜。 “心仪之人,这,薇儿不敢想。”她装作一副小女儿姿态,含糊推了过去。 结合老将军得知当日雁江一事的真相,她现在有七八分肯定,将军是站在祁慕寒这边的,再结合商墨云的事情,她将商将军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商将军慈爱地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薇儿但说无妨,看老夫能不能为你说个媒?” 公孙薇脑子里警钟大起,如果她直接承认是祁慕寒,不确定商将军会是什么态度;而从商将军站队祁慕寒来看,他更有可能不愿意看到她与祁慕寒互相钟情。 在这样一个年代,联姻是政治关系里最可靠的筹码之一。 公孙薇不得不谨慎以对:“其实薇儿真的没有什么心仪之人,家父与家母年事渐高,家里止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尽孝。” 这话戳中了商洛习的心窝子,他夫人早逝,他也无意再纳妾,膝下只有商墨云这么一个女儿,这一点倒是与公孙薇极为相似。他推己及人,对公孙薇生了几分长辈的怜爱。 他叹息道:“你与云儿,都是好孩子。” 公孙薇点点头,不敢接腔,过了一小会,小心翼翼地问:“听伯父这么说,可是云妹妹有了心仪之人?” 商洛习笑笑,答道:“云儿还是小孩心性,这喜爱不喜爱的,她还未曾提过,但老夫倒是喜欢熠王殿下,想必日后云儿也是喜欢的。” 公孙薇脑袋里轰地响了一下,勉力提炼出了两个关键字:日后。日后是什么意思?是指商墨云嫁给祁慕寒以后么? 她不知道自己对祁慕寒的感情是从何时开始发生改变的,那剧本曾言之凿凿地写明她的结局,然而她早已决心与祁慕寒走下去,她不相信一点点地去走好每一步,不能走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没有人能够左右她的命运,她讨厌被安排,哪怕是那破剧本。 她微笑着对商洛习道:“如此甚好。我也有好久不曾见商妹妹了,可否见见她?” 商洛习欣然应允。 ******* 祁慕寒着侍从驾一辆华贵的马车当先,身后跟了足足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拉满了珍稀古玩,绫罗绸缎,唯恐声势不够浩大,还请了一队唢呐,一路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到了西凉驿馆。 到了驿馆,他当先从马车上跳下,一身华贵紫服,上好的鹿皮绒靴,看起来倒像那天逛醉花楼的风流公子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驿馆。 这家驿馆坐落在十里河堤附近,离皇宫的距离也不算远,素来招呼往来的各国使臣,装潢豪华。 现在这座驿馆里,只招待着来自西凉的使团。来之前,祁慕寒已经得到了完整的名单,整个使臣团共三十人,为首的是西凉公主乌罗,并她的舅舅拉马丹。 祁慕寒一进驿馆,正在大堂上来往忙碌的西域随从,马上就注意到了来人,一见祁慕寒这等的装扮,估摸着就是祁国的三皇子,齐齐向他行礼:“三皇子。” 来访的西凉人都会一口标准的中原话,祁慕寒笑眯眯地用西凉语打了声招呼,开口就问:“拉马丹国舅在吗?” “舅舅到宫中递拜帖,我先在这里等你。”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响起,祁慕寒转身望去,见楼梯上下来了一个红衣少女,两条长辫垂至前胸,活力四射,艳光照人。 乌罗公主腰间蜷着一条赤金色的长鞭,整个人飞燕一般,轻盈地几个点跃,到了祁慕寒面前,甜甜地一笑,伸出手就去挽祁慕寒。 祁慕寒笑了笑,将手负在身后,往内走了两步,乌罗公主挽了个空,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慕寒~~”,说着又转身去,像花蝴蝶一般扑去,手臂朝他的脖子一圈。 没想到祁慕寒迅速地朝她一躬身,微笑说:“公主殿下。” 乌罗这一下又只圈住了空气,不服气地看着他:“你们祁国人就是这样,我都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了,你还跟我客套什么。” 在场的使臣们都吃了一惊,就有随从过来劝她,公主别这样,那都是四年前的戏言,做不得数啦,我们是来这里做客,要识大体啦,云云。 乌罗更是不高兴,拧着一张脸,一指祁慕寒,说:“你——你自己说,还记得不记得答应过我的话?” 祁慕寒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便有侍卫从那三辆马车上抬下了无数见面礼,金银绸缎古玩之类的,堆了满满一个大堂,把西域来的这群人,瞧得眼睛都直了。 “我记得答应过公主殿下,待你长大以后再来汴京城玩,本王会带你见识京城的繁华。你看这些如何?”祁慕寒微笑看她。 乌罗大为生气,就要与祁慕寒分辨当年的诺言,祁慕寒却朝外一让,对众使者说:“辛苦诸位远道而来,只怕是还未用晚膳,本王已备下洗尘宴,各位请随我来。”他说着,唤过一旁的侍卫,着他到宫中去请拉马丹,共同赴他备好的宴席。 使臣团诸人不分昼夜赶了整整一天,眼下正是饥肠辘辘,纷纷道声好,就随祁慕寒出了驿馆,乌罗公主见状,只好先按捺下这份少女心思,嘟着嘴,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 这边的将军府内,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公孙薇推开了商墨云的房门,只见她一个人呆呆坐在榻旁,托着腮,眼神定定地盯着窗外,听见推门声,迟钝地看了一眼。 尔后看清楚了来人是公孙薇,一下子跳下地来,迅速地把身后的房门关上,将公孙薇拉到榻旁,惊喜地问:“姐姐怎么来了?” 第四十九章 第一个朋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翻出了熠王府,仗着武功高强,在各种屋檐上飞奔,三两下便来到了商将军府的屋顶,想找商墨云私下说上两句话,却陡然听见公孙薇说话的声音。 他好奇心起,轻轻落在了正堂的屋檐上,原原本本地偷听到了公孙薇与商洛习的整个对话。 在听见公孙薇谨慎地回答商洛习的问题时,他又油然生了几分钦佩。 半个时辰后,公孙薇往后院去寻商墨云,他也偷偷跟了去,落到商墨云闺房屋顶上,悄无声息地隐住自己的气息。 商墨云一把挽住公孙薇的手臂,将她挽至屋内,惊喜地说:“姐姐怎么来了?” 苏炙夜悄悄地将瓦片移开一道缝,看见公孙薇微笑着说:“商妹妹见到我,好像特别高兴?” “当然。”商墨云又靠近了她几分,挨着她一起坐:“现在我能够聊心事的,只有你啦。” 她忽然脸烧得滚烫,将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炙夜他,已经答应娶我啦。” 苏炙夜趴在屋顶上:…… 公孙薇微笑道:“炙夜他,似乎也对你有点意思的。” 苏炙夜:? 公孙薇是想起那日十里河堤边,他将她提拎回青玉坊,她大为恼火之下,问他有没有看信,而他当时那个窘态,她就当他是思念起商墨云了,浑然没记起后来苏炙夜曾误会了那封信是她写的。 毕竟商墨云貌美如仙,一般人谁能拒绝啊。 商墨云脸滚烫着,却又有几分不安地对公孙薇说:“可是我爹却并不同意我与他一起。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公孙薇心想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商墨云自言自语道:“不如我绝食,以死来威胁我爹?” 苏炙夜:…… 他好像有点理解祁慕寒的意思了。 公孙薇笑着一拍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商墨云苦恼道:“那不然我与炙夜私奔?” 苏炙夜:? 他真是服气了,这个大小姐一看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做事完全不现实。 公孙薇摇头道:“不现实,你没吃过苦;他也不乐意见你过这苦日子。” 苏炙夜在暗中重重地点了点头。 商墨云叹了口气:“那可怎么办好?我又不想嫁给熠王。” 果然这才是商将军的意思,公孙薇终于确定了今晚商洛习见她的目的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她是没法子将心中所爱的那个人拱手相让的,如今她该牵红线的,倒是变成了商墨云与苏炙夜了。 公孙薇问商墨云:“你对苏炙夜的感情,真有这么深了?” 商墨云想也不想,冲口而出说:“我说不出为什么,可是我就是一刻不停地想着他。” “你了解他么?” 商墨云愣了愣:“也许还不够了解,可是在一起以后也能够慢慢了解的。” 公孙薇心中默默地叹着气,这傻孩子,只怕是比我更恋爱脑。 商墨云忽然眼眶一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公孙薇一滞,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现在她真的有点做姐姐的感觉。 她柔声对商墨云说:“那我找个机会,问清楚苏炙夜的心思,如果他真的足够负责任,我想他定会想办法打动你爹爹的。” 商墨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炙夜:…… 苏炙夜真的是搞不懂女人在想些什么,这些事情,听起来就很麻烦,他一贯不喜欢麻烦的事情。 商墨云将头轻轻靠在公孙薇的肩膀上,说:“姐姐,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公孙薇笑道:“都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得回去了。”她站起身来。 商墨云恋恋不舍,只好送她到门口,想了想,又说:“请姐姐千万帮我这个忙,如果我能够与炙夜在一起,定不忘姐姐的大恩。” 她忽然深深地朝公孙薇躬身下去。 公孙薇吓了一跳,一把扶起她,忽见她眼眶又红了,眸光点点,像秋日里潋滟的湖光,内心又有点触动,她自觉自己对祁慕寒都没有这样执着的情感。 比起爱祁慕寒,她也许更爱自己。当然,在醉花楼帮他挡剑那一次例外,那一次她几乎是没有思索的空间,只是身子本能的反应。 如果再给她多几秒钟时间思考,她怀疑自己还会不会扑上去。 恋爱脑,真是个恼人的东西啊!她拍了拍商墨云的肩膀,算作安慰了她,转身离开了。 她浑没注意到,夜空里掠过了一道黑影。 ******* 祁慕寒领着驿馆的西凉使臣,到了玉城酒楼,他在这里包下了三楼整整一层,远眺江景,山河尽收。 乌罗公主挽着他上座,远远一指江水,回头对众位使臣随从说:“从前我就告诉过你们,汴京最美的就是这江景,我没说错吧?” 使臣纷纷称是,祁慕寒也望向了滚滚江水,想起那一晚与公孙薇在青玉坊看花魁的那一幕,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呢?不过分开才大半日,他又开始想念她了。 乌罗公主挨着祁慕寒坐下,左右一看,嘟囔了一句:“怎么没酒?” 祁慕寒回过神来,唤来店小二,上了两大埕女儿红。 酒一上到,他便举杯对众使臣团说:“各位远道而来,本王匆忙之下,也未及备齐美酒,这玉城酒楼的女儿红天下驰名,诸位可先尝尝。” 乌罗公主品尝了一口,嘟囔着说:“还是比我们西凉国的百花酒差了些。” “那酒的名字叫做相逢恨晚,是皇帝陛下亲自取的名字,你不可无礼。”忽有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祁慕寒望去,正是一身长袍的拉马丹上来了。拉马丹曾率使臣团来过汴京城三次,祁慕寒是认得的。 拉马丹走前来,朝祁慕寒行了一礼:“皇子殿下勿怪,我这外甥女不懂事。” 祁慕寒笑道:“贵国当年献上的美酒,确实令人流连,父皇起名相逢恨晚,意为祝愿两国关系长久和美,此佳话足以留存青史。” 拉马丹如何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们西凉人献上良酒,祁成皇大为心悦,亲自赐名,此无上荣耀,已经足够他们西凉人称道,两国关系目前已经很铁了,不需要再费别的心思了。 拉马丹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锦上添花,我们固然相逢恨晚,不妨再锦上添花嘛。” 乌罗公主一把拉过祁慕寒,对拉马丹瞪眼道:“舅舅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拉马丹哈哈一笑,大方入座,众人举杯相邀,酒香四溢,好不欢畅。 ******* 公孙薇走出商将军府,抬头见一轮圆月,想起商墨云那股子一往情深,心中甚有触动,索性打了辆马车往十里河堤而去。 中秋节是越来越近了,十里河堤一路排开的柳树边,已经一溜儿挂上了红灯笼,不少游人应景地穿着红色华服,一对对年轻男女耳鬓厮磨地走过。 公孙薇远远地望着青玉坊,心想着祁慕寒,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呢?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拂去了,她没有商墨云那么严重的恋爱脑,只觉得这月色无限好,不如仔细欣赏欣赏。 江风怡人,月光洒落在江面上,点缀出一层层的碎金,温温柔柔地涌向远方,江上来往着三三两两的画舫,身着烟罗纱的美人翩翩站在甲板上,昂首望着天上的月光,与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公孙薇虽然是一个人,却没觉得孤单,她走到江边,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下了几层阶梯,脱去鞋子,赤足伸入江水中,头往后一仰,一解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在夜风中飞扬,整个人放松地大口呼吸。 她真爱这样的景色,上个世界再好,她也觉得那不是属于她的世界,而只有这样的江景,这样美好的月色,才是属于她的。 这种感觉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与她人生中的第一位失散的朋友有关。 那是一位她去宫中玩耍时认识的小男孩,他总是戴着一个红色的玉坠,却从不告诉她,他是谁。后来这位朋友神奇般地从宫中消失了,再也寻不见。 她重新燃起希望,是在九岁那年。 那一天也是临近了追月节,公孙府的奶娘领她到十里河堤玩耍,她看中了一个面具,奶娘给她买了;她戴着面具,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和奶娘玩个捉迷藏,没想到却走散了,在原地大哭。 直到她遇到了另外一个也戴着面具的孩子,那孩子身边跟着一个人,她认得那是宫女的装扮。 这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糖人,将糖人给了她,叫她别哭了。 幸好奶娘最后也找上来了,公孙薇便脱下脸上的面具,交给那名小男孩,带着几分失落和期望,问他:“你是宫里的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将这个面具交给宫里一个戴着红色玉坠的男孩?他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好久都找不到他了。” “他是我的朋友。”——想到这里,公孙薇笑了笑,这是她人生里第一个朋友,是这位朋友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真实无比,她从此不孤单。 她伸出茭白的足,踢了踢沁凉的江水。 “公孙小姐。”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 公孙薇回过头,惊讶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炙夜正站在她身后,两瓶酒在手中晃着,他的衣袍在风中轻摆。 “你来得这里,我自然也来得。”苏炙夜漫不经心地说着,往她身边一坐,将一瓶酒扔给她:“请你的,不客气。” 第五十章 月上柳树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接过苏炙夜掷来的酒,瞧见他一扬衣摆,往她身边一坐,墨色长发在风中飘扬,好一个大侠作派。 她左右望望:“殿下呢?没跟你一起么?” 苏炙夜乜眼看她:“他有事在忙。再说我为什么非得跟他一起?” “也不是。”公孙薇打开酒塞,果然芳香扑鼻,是玉城酒楼的女儿红,便赞道:“这酒不错,配上这夜景,也真是一大享受。” 她仰头喝了一口,问道:“你恰好买了两壶,不会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吧?” 苏炙夜发出一声嗤笑:“你也太瞧得上自己了。” 公孙薇耸了耸肩:“你如果瞧不起我,也不会在此与我共饮。” 苏炙夜仰头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对了,我有话问你。”公孙薇想到商墨云的嘱托,问道:“商小姐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苏炙夜注视着远方,良久,问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苏炙夜:“你会与一个不了解的人成亲么?” 这个问题一下子令公孙薇想起之前的一幕——她在江东营地也曾问过祁慕寒这个问题,当时乔装成韩珏的祁慕寒的答案是:可能会。 天知道他是敷衍她,还是说的真心话。 然而这个问题对于她自己来说,答案是否定的。 “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你想说不了解商姑娘么?” “回答我。” “不会。”公孙薇淡淡说:“对于我个人来说,在不了解一个人的前提下便嫁给他,如果不是我傻,那就是被迫的。” “那么,你了解祁慕寒么?”苏炙夜还是望着远方。 公孙薇思考了片刻,说:“如果非要说了解的话,我只了解他对我的情感,这点我十分确定。” 苏炙夜笑了起来:“你果然对自己很有自信。” 公孙薇想起祁慕寒的口头禅,微笑道:“我认为这或许也是一个优点。”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苏炙夜忽然长身站起:“你再说这番话。” 他不等公孙薇答应,就一把抱起了她,身形一提,在空中几个点跃,在高大的柳树梢连续飞奔。 公孙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懵得找不着北。 “你要带我去哪里?”公孙薇皱着眉头。 还不待她搭腔,苏炙夜已将她轻轻放在了一栋建筑的楼顶,这里依然是十里河堤,旁边一座稍矮的建筑,便是玉城酒楼。 透过辉煌的灯火,她能够看到顶楼上,凭栏的位置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紫衣华服,正是祁慕寒。 公孙薇眉间一喜,紧接着眉头一紧——只见一名女子笑意盈盈地缠上了他的手臂,头往他的肩膀上一靠,一张俏脸像枝杈间娇艳欲滴的海棠。 祁慕寒没有推开她,只是一只手举起了酒杯,与旁边一位宽大长袍的男子碰了碰酒杯,两人笑着,十分热络地在交谈。 “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公孙薇平静地问,她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有数根撩在了苏炙夜的脸上。 “如何?”苏炙夜凝视着她:“你认为身为祁国的皇子,能一辈子只对一个女人忠诚?” 公孙薇看着灯火照映下的祁慕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怀中的女子更是一杯接一杯地劝,笑语不停,脸上一对深深的梨涡。 她深呼吸了一口,对苏炙夜道:“这位就是乌罗公主吧?” 苏炙夜说:“正是。” 公孙薇淡淡地说:“长得很是不错,但还是比商妹妹逊色了些。” 苏炙夜一怔。 公孙薇不再看祁慕寒的方向,转头去看那浩浩汤汤的江水,道:“那一夜,你代替殿下在画舫上之时,我与殿下正在青玉坊中,在看那一场花魁比赛。那一晚江上美人无数,殿下的心却全然没有在那里。” 她的脸隐在黑夜里,苏炙夜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闻到她秀发上一阵阵的幽香。 “如果他是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那他何必大费周章,乔装成韩珏来接近我?” “如果女人只是他实现目标的跳板,那他何必再三婉拒商将军?毕竟对他来说,兵权才是最迫切的。” 苏炙夜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公孙薇道:“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是不择手段的一个人,那你与玉妩颜为什么还留在他身边?” 苏炙夜看着她的侧脸轮廓,良久,才说:“我希望你记得今夜你说过的话,并且以后不会后悔。” 他知道一些事情,可他不能说,他与祁慕寒之间有承诺,有些事情是他不能背叛的。 公孙薇忽然笑着对他说:“说起来,你与商妹妹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苏炙夜别开目光,说:“知道了。我会想法子的。” 公孙薇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千万不要叫她等久了……” 她话音未落,苏炙夜突然如一只大鸟般往远处跃去,几下就不见了踪影,只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屋顶。 公孙薇急得跺脚大喊:“喂——苏炙夜!!”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是赤着足的,这屋顶四周都滑不溜秋,别说爬下去,一个不小心滑倒,那掉下楼,恐怕得摔断几根肋骨。 她气得大喊:“苏炙夜你给我回来!喂——” 祁慕寒正在觥筹交错中,忽然隐隐有风中传来的声音,听着像公孙薇,他一推酒杯,嚯地一下站起,将乌罗公主一下子撞到了一边。 他跑到栏杆边,往街道上左右张望,使团众人被他反常的举动惊了惊,拉马丹走过来问:“怎么了?” 祁慕寒极目张望了一番,才略失望地说:“没什么,也许是听错了。” 他很想她,只想这该死的酒局快些过去,奈何现在又敷衍不得。 公孙薇犹自在屋顶上吹着冷风,气得脸都紫了,现在正值秋日晚间,江边吹来的风如同冷刀,一刀刀剐蹭着她的光脚丫。 她冻得直打了几个喷嚏,往手心呵了一口热气,紧紧揉搓自己的脚丫,心中大骂苏炙夜是个神经病! 眼前忽然一花,苏炙夜又回来了,手上提着她的鞋袜。 他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慌什么?我说过不回来么?” 公孙薇气得一把夺过自己的鞋子,“哪有人离开也不说一声的,你当我是公孙大侠?翻这屋顶就跟原地跳高没分别是吧?” 苏炙夜“噗”地一下笑出来,忽然灵感来了:“要不我教你学一两招好了。” 公孙薇穿好鞋子,没好气地说:“不用了,姐姐我受不了刺激,你还是放我回家休息吧。” 苏炙夜一把拉起她,揽着她的腰,原地转了几个圈,竟然从屋顶转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柳树梢。 江风很大,公孙薇的身子在细细的柳树枝条上不停摇晃,幼时被父亲用柳条鞭打的阴影涌上心间,她ptsd又犯了,带着哭腔喊道:“快放我下去。” 苏炙夜见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竟然一副想哭的表情,顿时顽心大起:“别害怕。我在呢。” 他一双手圈着公孙薇的腰,一点点放开,口中说:“不要抖,提着一口气……对,就是这样,把气提到胸膛,别呼出来。” 他在教公孙薇轻功的秘诀,公孙薇却哭出来了,眼睛紧紧闭着,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提醒她,小时候是怎么被公孙镜用柳枝条抽的。 苏炙夜被她逗得大笑:“我放手了啊。你记得我教你的,把气提到胸口,别松……别再说话了。” 公孙薇一把鼻涕一把泪:“苏炙夜你这个天杀的!啊~~”她一说话,一口气没憋好,整个身子一重,顿时往下坠去。 苏炙夜手臂一伸,马上捞起她,公孙薇已是脸都吓白了。 他绝对是认真的,看来她今晚学不会站立在这棵柳树上,就别想安然回家了。 于是她哭丧着脸,勉勉强强提起一口气,低头不停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苏炙夜笑道:“你若是学会了,肯定会感谢我的。” 他低头看着公孙薇,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一丝丝的幽香飘来,夜风正好,月色撩人。 公孙薇忽然一抬头,惊喜道:“我站得住了!” 苏炙夜冷不防她一下子抬起头来,那两瓣樱桃般的红唇与他相距不过咫尺,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情不自禁地想吻下去。 “公孙小姐?”柳树下忽然有一个声音喊。 公孙薇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想起来了正是祁慕寒的小侍从粟篱。 她按着苏炙夜教的方法,一点点放开胸腔中的那口气,身形便缓缓地落到地面上,惊喜地道:“我这是学会了吗?” 她抬头往柳树梢一看,却见枝叶摇晃,一轮圆月挂在树梢上,上面空无一人,苏炙夜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粟篱袖起双手,客客气气地说:“公孙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树梢,她想说苏炙夜刚才还在这里,教她学轻功呢。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粟篱便说:“方才殿下在酒楼上,说好像听到了公孙小姐的喊叫声,他疑心自己有没有听错,专门叫我出来这附近看一看。” 他刚说完,背后忽然一阵车璘马嘶,一大群人从玉城酒楼下来了,一身紫衣的祁慕寒在人群簇拥中,特别好认。 公孙薇想尽力扯开自己的目光,却还是紧紧地黏在了他身上,还有他身旁那个缠着他,蹦蹦跳跳的乌罗公主。 她刚才在苏炙夜面前强自镇定,其实内心早已经酸出了天际,此刻再也不想伪装了,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粟篱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公孙薇转过身来,粟篱指了指前方,示意她看。 第五十一章 情根深种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粟篱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公孙薇转过身来,粟篱指了指前方,示意她看。 公孙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祁慕寒站在一辆马车旁边,其它西凉使臣们早已分别上了另外的马车,乌罗公主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远远望着她,街上的人群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来来往往,他的目光遥遥穿过人群,落到了她身上。 那道目光,既渴望,又炽热,眉宇间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两个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公孙薇内心暗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心软了下来,祁慕寒双手圈出一个喇叭状,做着口型:相——信——我! 公孙薇嘴唇微勾,朝他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鬼脸。 祁慕寒冲她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公孙薇才转身过来,看着粟篱道:“你怎么不跟上你们家殿下?” 粟篱方才见识了一番两人的眉来眼去,没好气地说:“殿下对我说,如果那真的是公孙小姐,那你需得护送她安全回府。” 他说着,走到街边一辆停着的马车前,“殿下专门给你留了一辆马车,请吧,公孙小姐。” 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公孙薇笑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揉乱他的头发:“小粟篱,怎么又不高兴了?” 此刻没有祁慕寒在身边,粟篱可以很自由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能不能对我家殿下好点?” 公孙薇一愣:“我怎么对他不好了?” 粟篱郁闷地说:“你一个不高兴,殿下就想尽办法让你开心,不是大半夜地去买那面具,就是催着齐凌赶紧把火锅弄好;你一个吃醋,殿下就要彻夜想法子,怎么去打发那西凉公主,商将军那里的事暂且不提,这次追月宴是陛下让他主理的,他本来就很忙了啊。” “而且刚才在酒席上,他根本就心不在焉,听见一点点貌似是你的声音,整个人就疯了一般,私下把我喊出来,非要找到你不可。”粟篱像竹筒倒米一般,一口气说着。 公孙薇敏锐地捕捉到了粟篱其中一句话:商将军的事暂且不提。 她思索了一秒钟,摸了摸粟篱的头,柔声道:“知道了。商将军的事,你们殿下也对我说过,这事事关重大,他想好怎么处理了么?” 粟篱见她语气柔和,也就顺口说道:“还能怎么处理?商将军手上那个秘密,与殿下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如果他倒向宁王那一边,那恐怕殿下满门都要被牵连。所以殿下不能与商将军翻脸,目前还是得稳住他。” 难怪商将军今晚要见我,就是要确定祁慕寒对他并无二心,要用联姻稳住他——公孙薇心中暗暗思索道。 粟篱猛然反应过来,一捂自己的嘴巴:“你在试探我?” 公孙薇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小粟篱,别担心,这事是你与我之间的秘密,你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她笑着上了马车,粟篱也上了马车,坐在她对面,哭丧着脸,满脸写着“完了,我说漏嘴了”。 公孙薇忽然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商将军手上有一个秘密的?是什么秘密?” 粟篱苦着脸:“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别再问我了。” 公孙薇微微一笑,知道他没有撒谎,便不再为难他了;自己却陷入了思索当中。 那剧本里确实有记着,商将军手握一个秘密,这秘密是一份名单,名单上是江东旧朝的势力,潜伏在祁国皇朝的人。 老将军从哪个地方得来这个名单不得而知,但他将之保存得十分好,只可惜,在他一次饮酒中风逝去后,这份名单就不幸被曝光了,后来整个祁国朝堂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公孙薇本就看得一目十行,关于朝堂斗争的部分更是跳着看,一心只关注自己的结局。如今她悔得肠子都清了——早知道当时看得仔细一些。 她极力回忆,却怎么都记不起这名单上的名字。她只好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祁慕寒的情报网到底探听到了多少,会涉及多少人。 马车“嘶”地一声,在公孙府上停定。 公孙薇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又揉了揉粟篱的小脑瓜:“回去好好服侍你们家殿下,他喝了不少酒。” 粟篱还没从懊恼中走出来,苦着脸“嗯”了一声。 ********** 祁慕寒将使臣团众人送归驿站,就告辞离去,乌罗公主还想缠着他,不让他走,这名腹黑的皇子却早有准备,笑着交代公主的婢女们:“让你们家公主早些歇息罢。” 他话还没说完,乌罗公主眼睛一闭,往后一倒,几名婢女慌忙扶住她,拉马丹上来帮扶着,对祁慕寒抱歉道:“我这外甥女就是不服输,明明喝不过殿下,还硬是要喝,真是让殿下见笑了。” 祁慕寒笑道:“她这一睡,恐怕得两三天才会好些,到时候我自会来接你们入宫面圣。这就先告辞了。” 拉马丹向他行了一礼,回头便将乌罗公主扶回房间去了。 祁慕寒钻进车厢里,马上问近身侍卫:“醒酒汤呢?” 侍卫马上端上了醒酒汤,祁慕寒接过来,一口闷掉。侍卫担忧地说:“殿下你今晚私下吐了好几回,每吐一回就喝一次醒酒汤,你的身体……” “无妨。”他一擦嘴角,将碗放到一边:“回府吧。快一些。” 侍卫无奈,只好护着马车,一路奔回熠王府。 祁慕寒今晚顺着乌罗公主,是为了让她高兴,人一旦高兴起来,就能不知不觉地喝多了。祁慕寒又暗中令人换了女儿红,上了竹叶青,两种酒混着喝,乌罗足足喝了半埕,酒的后劲一发作,她立马不省人事。 祁慕寒算得时间刚刚好,让她回到驿馆再倒下,即便是再机智的人也猜不到这事是他提前刻意为之。只是他为了保持自己神智的清醒,一面混着喝,一面却借着上茅厕为名,偷偷催吐,还一边喝醒酒汤。 在这个边喝边吐的过程中,他还不忘交代粟篱去找公孙薇。 这一切,公孙薇都不知晓,粟篱的郁闷正是由此而来。 祁慕寒脸色苍白地回到了熠王府,酒劲一时还没有过去,便摸到了后院中,在石桌旁坐下,吹风醒酒。 木门“呀”地一声打开,苏炙夜从屋内出来,皱眉看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祁慕寒缓缓回过头来,瞧着他,笑了:“我今晚碰见薇儿了。” 炙夜皱着眉头说:“你定是喝醉了。” 祁慕寒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炙夜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你听我的心跳。” 他满脸喜悦之色完全掩盖不住,像一名刚刚堕入爱河的青涩少年, 恋人一个笑容都能让他乐好大半天。 “她就站在那棵柳树下,对着我笑。”祁慕寒喃喃说着:“我今晚才想着见她,她……就那样出现在那里。” 苏炙夜见他这个样子,低下头不说话。 祁慕寒自言自语:“我明日定要问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我祁慕寒的心一刻不停地为她跳动。”他锤着自己的心脏。 “你喝得太多了!”苏炙夜眉头紧紧锁着:“玉妩颜现不在府中,你要是不小心引发了那病,我可帮不了你!” 他一把抓起祁慕寒的右手,仔仔细细地翻看祁慕寒掌心和手背的血管筋络,半晌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事。” 祁慕寒说起:“放心吧,我没有用内力化酒。” 苏炙夜缓缓摇着头:“师兄,你是真的认真了。” “嗯?” “我说你不该这样。” “嗯。”祁慕寒敷衍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思绪又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苏炙夜看了他的侧脸半晌,慢慢地转过头来,心中有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涩,他慢慢地退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祁慕寒在院内醒了一回酒,等到粟篱回来,问过了公孙薇的状况,才满足地去歇息了。 ********* 公孙薇被苏炙夜折腾了大半夜,又是在屋顶吹风,又是在柳树梢修炼那轻功,累得全身都散架了,这一觉睡得是着实不愿意醒。 公孙镜一早便上了早朝,退朝后接着到大理寺公办。公孙薇直到日上三竿,婢女霁月匆匆地推门进来,对公孙薇低声说:“小姐,门外有个公子说要求见你。你要不要见他?” “谁呢?”公孙薇懒洋洋地,舍不得离开一床干燥松软的被褥。 “不知道,他不愿意报上姓名。”霁月声音带了几分羞涩,“那公子,长得真是英俊,那身蓝色的长袍,真是称得他太好看了。” 公孙薇微微睁开了眼睛,瞌睡虫还没褪去。 霁月说着,神魂开始游荡天外:“可是这个人也怪得很,他又不报上姓名,还说只给小姐五分之一盏茶的时间,若是小姐不出来,那他就走了……诶——小姐,你去哪儿?鞋子啊。” 公孙薇不待她说完,光着脚往外跑,都来不及洗漱,顶着一头乱发,跑到了正堂。 空无一人。 公孙薇失望地叹了口气,气恼道:“什么嘛,说见我,却连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 “公孙小姐是刚刚才醒?”后面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公孙薇转身过去,只见一身浅蓝色长衫的祁慕寒正微笑着看她,俊眸如一汪清澈的湖水,手已微微向她张开。 公孙薇叫了一声,蹦进他的怀抱。 祁慕寒结结实实地抱住她,笑着说:“这是都不曾洗漱么?” 公孙薇“唔”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两下,像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猫,嘟囔着说:“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说只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连洗漱都来不及了。” 祁慕寒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脸深深埋进她的秀发里,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我是故意的,我想看你刚睡醒的样子。薇儿,我……” 他蓦地抬起公孙薇的下巴,那双艳红的樱唇微微向他敞开着,他再忍不住,俯下头来,慢慢朝那两瓣唇靠去。 公孙薇瞪大眼睛,心跳急速加快,一只手紧紧抓着祁慕寒的袖袍。 “咳咳——”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公孙薇窘得一把推开祁慕寒。 福伯正拿着扫帚站在门口,脸色阴晴不定,他不认得祁慕寒,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登徒浪子赶出去。 公孙薇红着脸对福伯说:“呃,福伯,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他、他叫韩珏。” 一边说,一边把祁慕寒往外推,悄声对他说:“在门口等着我。不许再乱来了。” 祁慕寒凑到她耳边:“好!” 他微笑着看她转身走入院内,她的背影无比灵动,他从未像如今这般深爱她。 只想将她生生烙进自己心里。 第五十二章 分头行动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洗漱完毕,换了衣服,走到大门外,祁慕寒已在门口的马车里等着了。 公孙薇往车厢里坐定,说:“今天怎么突然到我这儿来了,要是被我爹看见,可不太好。” 她想起了公孙镜对她说的:你们是没有可能的——这句话如鲠在喉,始终是有些难以释怀。 祁慕寒没察觉她的心事,只是笑着说:“今天去青玉坊。玉妩颜派人送来了口信,说今日午时便会回到,届时我们就会知道苏豫的秘密了。” 公孙薇一下子想起来了,数日之前他们关于苏豫的猜测,以及这苏豫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背后的主使,当真是祁晟么? ……… 两人仍是从秘密的小路绕到了青玉坊的后门,从后门登上那道秘密的楼梯,进了青玉坊顶层阁楼。 一进阁楼,公孙薇顿时闻到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心中一紧,朝祁慕寒看去,祁慕寒也看向自己,两人心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莫非玉妩颜出了什么事? 苏炙夜脚步匆匆地从离间走出来,一见祁慕寒,就语速飞快地说:“流了不少血,现在还昏迷中。” 祁慕寒与公孙薇俱都是一惊,祁慕寒沉着脸说:怎么回事,早晨派人送口信来的时候,人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苏炙夜:“那时无事,不代表后面也无事。” 他让开半个身子,说:“进去看看吧。” 公孙薇不待他说完,已经迈入了室内,祁慕寒在后跟着。 室内点起了熏香,显然是为了驱散这浓重的血腥气味,室内的床榻上支起了一床帐缦,床沿垂下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寒雪坐在床沿,为玉妩颜擦拭着脸蛋。 公孙薇走前去,撩起帐缦,整个人大吃了一惊。 玉妩颜的胸膛上,殷红一片,正中插着一支箭。 “这箭的尖端,已被我斩去了,留在体内的这部分,暂时不能拔……”苏炙夜说。 “为什么?”公孙薇半跪在地上,心疼地看着玉妩颜。 祁慕寒示意寒雪让开些许,寒雪便起身,站到了一旁。祁慕寒俯身去看,沉声说:“这血液无法凝固,应是箭上有毒,若此刻把箭拔出来,恐怕她撑不住。” 公孙薇凑前去,细细看着那箭。箭的顶端羽翎部分还在,随着玉妩颜微弱的呼吸,微微颤抖着。 公孙薇低低说着:“到底是谁下的手,是苏豫么?” 她凝视着那支箭,呼吸突然紧促起来——那箭翎部分,用极细的小篆刻着一个“寧”字。 她重重往床边一坐:“是宁王府的箭……” 苏炙夜看着她:“的确是。” 祁慕寒注视着玉妩颜苍白的脸:“宁王早对我们有了提防。他不仅不信任苏豫,同样更怀疑玉妩颜已经效力于我。” “殿下……”玉妩颜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眼睛紧紧阖着,睫毛不住颤抖。 祁慕寒俯身下来:“我在。” 玉妩颜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犹自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抓住些什么。 祁慕寒知她心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玉妩颜眼角忽然滑出一颗泪珠:“殿下……” 公孙薇沉默着让开几步,她也是女人,多少也感知到了什么。 玉妩颜的手紧紧握着祁慕寒,嘴唇嗫嚅着什么,祁慕寒俯身下去,听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杀我的……是苏……苏豫。” 祁慕寒眉头一锁,喉头动了动:“他一个人定不能拿你怎么样,是不是宁王的人在后伏击?” 玉妩颜再没有说话,只是一滴泪珠又从眼角滑落下来,胸口又渗出了鲜血。 寒雪捂着嘴巴,哭出了声。 青玉坊上下皆视玉妩颜为亲姐姐一般,她早先见玉妩颜中箭而归,慌得马上将她安排在阁楼上;第一时间马上想到了祁慕寒,又怕遣人前去熠王府,会走漏风声,便亲自前往。 谁知道出来的只有苏炙夜,告知她,祁慕寒现今正去找公孙薇,不知何时回来。 公孙薇走前去,安慰她:“寒雪姐姐,没事的……” “啪”的一声,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公孙薇的脸颊上,她脸上顿时五个手指印。 寒雪大声哭着:“你知道这箭的主人是谁!他是你公孙薇的好父亲……公孙镜的好姐夫,宁王祁晟!你这个祁国人,为什么要来接近我们?” 公孙薇没有说话,她知道寒雪不只因为这件事恨她,可她心中也很坦然,甚至不想分辩。 寒雪恨从心起,又是抡起一巴掌,狠狠朝她掴去。 手突然被什么紧紧地箍着,寒雪回头,是祁慕寒冷如冰霜的脸,右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滚。” 他的喉头发出这一个字,原本清澈的眸色顿时翻滚成了墨色般的黑潭,整个人像来自地狱的修罗,平时那种温文尔雅的模样荡然无存。 公孙薇站在他对面,看到他这个诡异样子,猛然想起了那天在十里河堤,他生气离去的那个夜晚,他的眸色就如现在这个样子。 一只手握住了祁慕寒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拉开,苏炙夜回身对寒雪道:“还不走?” 寒雪早被祁慕寒这个样子惊得抖成了筛子,闻言一咬牙,看了床上的玉妩颜一眼,转身离去。 祁慕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苏炙夜还是握着他的右手腕,公孙薇感到一股冷冷的寒气袭来,忍不住打了寒噤,看着面前的两人。 苏炙夜与祁慕寒四目相对,祁慕寒的眼眸还是黑得如同深潭,整个人变得十分可怖,苏炙夜也毫不示弱,紧紧盯着他的眼眸,手上用力,紧箍着他的右手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室内落针可闻,公孙薇大气也不敢出,半晌,只看见祁慕寒中的黑气渐渐褪去,清澈的目光重新恢复,苏炙夜才缓缓放开了他的手腕。 祁慕寒重重地往床沿一坐,左手用力地揉着额头。 公孙薇走前去,半跪下来,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唤他:“慕寒?” 祁慕寒很久才放下手来,朝她淡淡一笑。 公孙薇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心中虽有千百个疑问,却不是提问的时候。 “炙夜,你去一趟齐府,暗中见齐凌,让他想个法子,把宫里最好的太医请出来。”祁慕寒说。 苏炙夜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薇儿,还有件事要劳烦你了。”祁慕寒抱歉地看着公孙薇,“妩颜不能死。” 公孙薇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就去陆府,去求那绿珠仙鹤草。” 祁慕寒叹了一声,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公孙薇脸蛋轻轻回蹭了他的掌心,继而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交,虽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已经代表了所有。 公孙薇站起身来,对他说:“等我的消息。” ******* 陆苟的宅邸要找起来,也很容易,毕竟是汴京城内首屈一指的盐商,公孙薇随便就打听到了陆宅的地址。 只是绿珠仙鹤草委实不好求,首先陆苟一贯有哮喘,这药草他视若珍宝;其次,公孙薇自己与陆家那些恩恩怨怨还没个了结,该怎么相求?最后,这药的真正使用对象,她绝不能透露丝毫,因为玉妩颜为祁慕寒效力一事,她必须竭力隐瞒。 齐凌这边,面临着一样的难题。 齐凌听完苏炙夜的一番陈述,沉吟了半天,“这事不好办,要把宫中的太医秘密请出来,要隐瞒诊治对象是玉妩颜,同时还要让太医对这事守口如瓶。” 他挠了半天的头,眼睛一亮,附耳向苏炙夜说了几句,苏炙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不行,你另外想个办法。” 齐凌一摊双手:“时间紧迫。只有这个方法了,此人虽不是宫中最好的太医,但是他的医术我绝对能够打包票。” 苏炙夜皱眉道:“你肯定他会跟我们走?” 齐凌说:“这就要看你的了,苏兄。” 苏炙夜揉了揉太阳穴:“行吧,就信你这一次。” 他与齐凌相交不深,但却知道齐凌与祁慕寒有着过硬的交情;虽然他也不清楚,一个堂堂的祁国皇子,怎会与一个钦天监的文官来往?那些齐凌发明的小东西,在他看来像小孩过家家,论实用,还比不过他手中的剑。 ******* 这边厢,公孙薇赶回公孙府,取了好几沓银票,才匆匆赶去陆宅。 她决定先以先礼后兵——银票行不通的话,就干脆搬出父亲大理寺卿的名号了。 然而她运气实在有些背,陆老爷子竟不在府上,接待她的,是陆虎。 陆虎不是傻子,见她忽然亲自登门拜访,说不得,那是有事相求,当下就乐出了花,肥大的体型往堂上一坐,嬉笑道:“哎哟喂,是哪阵风把公孙大小姐吹来了?” 公孙薇劈头一句:“春杏在吗?” 陆虎一愣,随即想到醉花楼中,春杏确实是被她捞出来的,此事春杏回头有对他说过,他也被公孙薇的仗义之举惊了一下。 如今春杏已被他纳作了妾,此事再怎么说,也是他欠了公孙薇人情。 陆虎是个要面子的,当下一甩宽大的袖子,叫下人去请春杏:“我也知道当日是你救了春杏,我爹说,做人恩怨要分明,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你的。” 公孙薇见左右无人了,抓紧时间对他说:“不知道陆老爷子的哮喘,可好些了?” 陆虎带着几分惊奇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爹的病?” 第五十三章 玩个游戏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齐凌换上了一身官服,英姿飒爽地走在禁宫里,身后跟着一名小太监。 路过的宫人其实也不少见这钦天监的监副,他入宫来不是与皇帝占卜星象,就是被哪位娘娘招了来问时辰吉凶,便纷纷与他行礼,猜测他今儿又是去见哪个娘娘了。 齐凌却一直绕着路走,一路走到了太医院门口,朝里轻咳了一声。 一个官帽戴得歪歪斜斜、手袖高高撸起的年轻人从院里跑了出来,开口便道:“齐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齐凌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朝里头看了看,低声问:“今天太医院的人都不在?” “这都午憩时分了,只有我师父一个人当诊,他刚被唤去给皇上看头疾去了。找我什么事?”这年轻人说话语速很快,看起来匆匆忙忙的。 齐凌一听目前没有其它太医在,心中暗喜,便道:“我刚从端妃那儿过来,她中了风寒,想请太医去看看,既然太医都不在,那就麻烦章兄前去看一看。” 章知尧犹豫片刻道:“行吧。不过要快去快回,我师父出门前吩咐我要将草药都分门别类晒好了,若他回来还不见我,我又得挨训。” 齐凌一迭声知道了知道了,于是推着他往外走。 章知尧见他催得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低垂着头的太监,便问:“怎地不直接叫太监通传,还要你来跑这一趟?” “等会你就知道了。”齐凌答。 三个人往前殿走去,路经一个偏僻的地方,齐凌突然问章知尧:“章兄,若让你出宫去为一人诊治,不知可否?” 章知尧吃了一惊,知道齐凌原来是诓他出来的,脸色一沉:“不行。太医便是太医,没有旨意便擅自离宫,断不能行。” 齐凌与章知尧一贯交好,知道他脾性古板,也不正面去杠他,乃笑道:“章兄,此人与我素常交好,但今日中了毒,为兄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章知尧又要拒绝,忽见一把匕首架在了齐凌的脖子上,唬得他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 待他看仔细了,竟然是那名年轻的太监,亮出了一把匕首,尖端顶着齐凌的咽喉,低声道:“废话那么多,是去还是不去?” 齐凌苦笑道:“章兄,这会你应该知道,为兄我不是要故意为难你了吧?” 章知尧咽了一口口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年轻的“太监”狠狠地盯着章知尧:“我媳妇中了毒,民间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我正好知道这位齐凌——” 齐凌补充道:“他是我邻居。” 太监接道:“正是,我是他的邻居,知道他在朝廷当官。他不愿意带我去寻太医,我就挟持了他来,你如果不愿意去看我媳妇,我就在这里抹了他的脖子。” 章知尧:…… 章知尧:“行吧。” ******* 陆宅里,公孙薇继续与陆虎过招。 公孙薇:“我爹心系陆老爷子的身子,这特意着我来慰问的。” 陆虎嗤了一声,心想我还不知道上次去你的府中,是什么待遇么? 于是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说:“公孙小姐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公孙薇笑道:“我如果直接说出来意,你会同意么?” 陆虎呷了口茶,眯着一双眼睛看她:“你觉得呢?” 公孙薇摇头道:“如果我开出的价码够高,高到陆公子不能拒绝的地步呢?” 陆虎眼睛一亮:“说来听听?”他是陆苟这种盐商的儿子,作为商人,一般都对利益有着猎狗一般敏锐的嗅觉。 公孙薇察言观色,知道他有些心动了,也不着急,端起桌面的茶,慢悠悠地品了起来。 “姐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正是春杏来了,步履款款地向她走来。 公孙薇见她来了,心中暗喜,她先前是故意拖了拖时间,只把春杏等了出来,便知道事情稳了。 于是公孙薇对春杏愁着一张脸说道:“妹妹啊,我其实是有事相求来的——” 陆虎抢道:“有事你问我,你问她做什么?这家里谁做主?” 春杏一瞪他:“凶什么?姐姐与我说话,你难道就听不见了?” 陆虎经过上次的事情,是有点怕春杏再私自离家出走了,于是只好闭口不言。 公孙薇道:“实不相瞒,上次我在十里河堤的药馆里,取走了绿珠仙鹤草,其实是为了给一名江东的儿童治病。” 陆虎差点没把一口茶给笑喷出来:“绕了这大半天,你是想来求绿珠仙鹤草?” 公孙薇老老实实地点头:“正是,这草药难求,听说只有陆老爷子府上的货最是充足。” 陆虎还没搭腔,春杏就抢着道:“相公,就给点姐姐吧。” “给点?”陆虎瞅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这种药那么一丁点,就得值好几十两银子。你若是要是只要那么一点点,我给你也无妨。” 他伸出手来,比划了一小块指甲块那么大的范围。 公孙薇不跟他废话,掏出一张银票,重重往桌上一拍。 陆虎呷了一口茶,头也懒得抬一下。 公孙薇再拍出一张,陆虎还是无动于衷;直到公孙薇拍出第五张,陆虎终于有些心动了,喊道:“取半两绿珠仙鹤草出来。” 公孙薇:“这么多银票,只卖我半两么?” 陆虎道:“自然。” 公孙薇将想了想,干脆将怀里的所有银票全取了出来,厚厚的一沓,屋契、地契,银票,将陆虎看得眼睛都直了。 春杏不淡定了,吞吞吐吐地问公孙薇:“公孙姐姐,你这是认真的?这差不多是贵府所有的家产了吧?” 公孙薇看向陆虎:“我用这些为筹码,跟你玩个游戏,你敢不敢?” ******* 这边厢,苏炙夜领了齐凌与章知尧两人,匆匆赶到青玉坊来。 祁慕寒为了避嫌,以免章知尧认出自己,已经转入了一架屏风后,很好地隐住了自己的身形。 苏炙夜将齐凌与章知尧引到玉妩颜的床前,两人都嘶出了一口凉气。 章知尧未转正成太医,并非医术不精,全因他不喜当出头鸟,性子固执淡泊,但实际医术非常了得,一看玉妩颜的伤,就连连摇头。 “难啊…难啊,难……”他嘟嘟囔囔。 齐凌急道:“能不能治,你倒是说啊。” “也能,也不能。”章知尧喃喃道。 苏炙夜一拔腰间佩剑,剑刃晃了一下章知尧的眼睛,章知尧吓了一大跳:“有话好好说。” 苏炙夜沉声道:“你若是治不好我的媳妇,我要你的命。” 祁慕寒听见“媳妇”两个字,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个能治是能治,首先要寻来一味药。这种药主治哮喘,同时也有凝气止血、祛毒麻醉的效果,但这种药极为难寻,太医院仅有几株,乃是备不时之需,但存货不够,而且我也取不到。”章知尧坦白道。 苏炙夜接道:“绿珠仙鹤草。” 他眼角余光忽见屏风后有人影动了动,便对章知尧道:“你先留在此照看我媳妇,想办法减轻她的痛苦,绿珠仙鹤草那边,我自会去想办法。” 章知尧只好点点头。 苏炙夜转到屏风后,祁慕寒朝他做了个眼色,于是二人轻轻推了推背后的一道暗门,循着暗门下到了青玉坊其中一道楼梯。 二人见此处没有人听见,祁慕寒才对苏炙夜说:“薇儿已经去陆苟府上去取那绿珠仙鹤草,你也去看看,实在不行,只好你来出手。” 一个字,那就是“抢”。 玉妩颜危在旦夕,现在手段都是其次,达成目的才是主要的。 苏炙夜点了点头,对祁慕寒道:“齐凌可以稳住这章知尧么?” 祁慕寒道:“放心吧,应该没有问题。” ******* 公孙薇朝春杏使了个眼色,春杏便怂恿着陆虎:“玩呗,相公,难道还怕她不成?” 陆虎最是个要面子的,尤其是在春杏面前,便对公孙薇说道:“行,你想怎么玩?” 公孙薇掏出两枚铜币,对陆虎道:“这个游戏是这样的:你我各亮出一枚铜币,若铜币同为正面,我给你三张银票;若同为反面,我给你一张银票。” 陆虎有些兴趣了,道:“若一正一反,那如何?” 公孙薇:“一正一反,你给我一株绿珠仙鹤草,重量不少于一两。游戏总共有十局。” 陆虎思考半天,说:“这听起来你还是吃亏的,若同为正面,你要足足输我三张银票,你确定么?” 公孙薇道:“确定。” 她转头对春杏道:“就麻烦春杏为我们作个证了。” 公孙薇生出这一计,实在是无奈之举,这种游戏是她在上个世界看到的,也不知道在陆虎身上奏不奏效,只好赌一把了,毕竟她要的绿珠仙鹤草数量不算少,没个五两八两的,对玉妩颜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 苏炙夜脚程飞快,一下子就到了陆宅,如法炮制攀上了屋顶,暗中观察形势。 待她看到公孙薇拿出了厚厚的一沓银票,心想这小妞儿,每次总能整出点新鲜东西出来,且看看再说。 陆虎接过那枚铜币,阖起手掌,再与公孙薇同时摊开手掌,两人铜币都是正面,公孙薇输陆虎三张银票。 陆虎笑吟吟地收起了公孙薇的三张银票,下人已经捧上了一个木盒,里面传来一阵异香,正是绿珠仙鹤草。 第五十四章 风雨欲来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陆虎从下人手中接过盒子,打开给公孙薇看了看,里面足有约莫七两的绿珠仙鹤草,异香扑鼻。 “怎么样?公孙小姐能赢得下来么?”陆虎一脸得意洋洋:“如果输了,可就是你自己倒霉,怨不得我。” 他说着,再次伸出拳头,与公孙薇一同摊开手掌,这一次,两人都是反面。公孙薇给了他一张银票。 五局下来,陆虎得了足足七张银票;公孙薇得了两株绿珠仙鹤草。 公孙薇很是肉痛,春杏看得眼皮也一跳跳的,陆虎则是一脸的笑容——这买卖对他来说,完全不亏。 到了第七局,形势峰回路转,公孙薇赢下了足足五两绿珠仙鹤草,那木盒子里,仅余二两。 陆虎一擦额头的汗,这一次,要拼个大的,他一出拳,里面的铜币是正面。 公孙薇手掌里的铜币,是反面,又输了一株。 如此,十局下来,陆虎赢走了九张银票,公孙薇则赢走了去全部的绿珠仙鹤草。 说不上谁输谁赢,各取所需,大家都很开心。 陆虎对公孙薇道:“这个游戏有点意思。” “承让了。”公孙薇第一次对陆虎刮目相看,“那么,谢谢陆公子了。改日再来拜谢。” 她转身走出了陆宅。 陆虎也不挽留,春杏轻声对陆虎道:“你让了她好几局吧?” 陆虎若有所思道:“这个公孙小姐如果不是到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来求我的。她既然帮了你一次,我当还她这个人情了。” 他兴奋地点了点银票,足有一千五百两,笑道:“不过我也不吃亏。” …… 公孙薇正走着,陡然感到一阵凉风刮来,苏炙夜落到了她身边。 公孙薇:…… “你不会又是凑巧的吧?”公孙薇说:“已经请来了太医了?” 苏炙夜笑道:“请到了,正等着你的绿珠仙鹤草。话说回来,你这游戏,真有点意思,应该赌的是对方贪念。” 公孙薇摇摇头:“也不算是,他如果有心,这绿珠仙鹤草不会全都到了我的手中。” 苏炙夜倒是有点意外,陆虎他见过好几次,第一次打照面是在醉花楼,然而他探查苏豫一事的时候,暗中不知见陆虎几次了,对他的印象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也有如此仗义的一面。 ******* 青玉坊中,章知尧小心地在给玉妩颜处理伤口,见周围没人,一边低声问齐凌:“齐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人到底是你什么人了吧?” 齐凌:“邻居家媳妇。” 章知尧怒道:“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齐凌:…… 章知尧道:“其实你不用绕这么一大圈,你直接和我说也可以的。” 齐凌坦白道:“不这么来一下,你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章知尧:……好家伙,这是通过演戏来告诉我,这件事的重要性? 齐凌余光朝屏风那边瞥了瞥,说:“章兄,按你我的关系,本不该瞒你,但此事不宜对外透露,你能守口如瓶么?” “当然。”章知尧说。 齐凌又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低声说:“此人名为玉妩颜,是青玉坊的老板。” 章知尧手中的针一顿:“那位有名的江东侠客?” 齐凌微微点了点头,章知尧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这稍微有点智商的,都知道再问下去,自己牵涉的可就深了。 门被推开,公孙薇与苏炙夜进来了。 公孙薇见床沿坐着一名生面孔的年轻人,猜到这人就是太医,便向他躬了躬身:“有劳大夫了。” 苏炙夜将手中的绿珠仙鹤草递过去,足足有七两。 章知尧惊讶地打量公孙薇与苏炙夜,见两人气度不凡,心中惊疑更甚,不想在原地久待,接过草药来,就道:“我先去煎药。” “我带你去后厨。”苏炙夜平静地说。 章知尧抹了一把汗,脚下抹油,一溜烟出了房门,苏炙夜在后紧跟着。 章知尧这边和苏炙夜一离开屋里,祁慕寒便从屏风中走出来。 公孙薇朝他微微点了头,祁慕寒也点了点头。祁慕寒对齐凌说:“这位章大夫,能信得过么?” 齐凌早料他此问,说:“我两从小一起长大,他与我一样,生父早已去世,目前与太医院的傅太医是为师徒关系,我能够保证,他不会吐露此事。” 祁慕寒点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他又问公孙薇是如何能取得这许多草药的,公孙薇便将过程简略说了一遍。 齐凌与祁慕寒皆都有些惊奇,两人面面相觑一番,祁慕寒说:“这倒像是有意让了你几局。” 齐凌也道:“这位陆公子,倒与坊间的传闻有些不一样,也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三个人一起点头,多少对陆虎的看法有了些转变。 ******* 此时此刻,祁晟正在召开他的心腹大会。 苏豫赫然位于其中,面容冷峻,抱着双臂,暗算玉妩颜一事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冲击。 祁晟微笑着对各心腹说:“诸位都是我麾下得力的助手,不妨畅所欲言。” 他心里很是轻松,前几日他的心腹来报,苏豫这几天都与玉妩颜在一起,却好像并没有要拉拢她的意思,两人只是在一起诉旧情,苏豫更好像有那么一点儿要从他这里退出,返回江东的意思。 祁晟一听,这还了得?你知道了我如此多的秘密,想走就走?于是暗中传人,将苏豫唤了回来。 苏豫一回来,祁晟就扮演了一幕“泣求贤臣”的戏码,表面上是对他大诉衷肠,其实是暗示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苏豫果如其名,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中,最后答应定将玉妩颜招纳过来。 谁知玉妩颜没有半点想投入宁王麾下的心思,反而再次苦口婆心地劝他远离是非之地,苏豫着急起来,口不择言,再度激怒了玉妩颜,两人又是大打出手。此时暗中跟踪苏豫的心腹,按着祁晟的指令,在二人交手时对玉妩颜 射出了一箭。这一箭上涂有剧毒,显然是想直接断了玉妩颜的生路,也顺便断了苏豫的念想。 苏豫见玉妩颜中箭,不仅没有相救,反而很干脆地抛下一句话:“你我二人,从此再无相见之日,下辈子,望你遇上良人。” 玉妩颜闭上眼睛,内心最后一根弦被狠狠地折断,心中闪过多少个恩爱的日子,都化作了飞灰。 血液几乎要流尽的时候,她忽然想起祁慕寒,想起与他相处的日日夜夜,想起他曾执着自己的手,说着一个美丽的承诺,想起自己在他怀里时,那种重新燃起的激情与希望——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提起最后一口气,一路踉踉跄跄地摸回了青玉坊。 而苏豫,则回到了祁晟的府邸,不提任何暗算的事情,只对祁晟说着抱歉,没能说动玉妩颜。 祁晟表现得很是相信他。 祁晟:“玉妩颜不能投诚,本王也敬她是个女侠……”说着,他走到那伤疤男的面前,一脚揣翻了他:“混账东西,谁让你动的手?” 伤疤男显然是得了祁晟演戏的真传,被踹出几米以后,又爬回来抱着祁晟的腿说:“主公息怒,属下确实是自作主张,因那玉妩颜不肯投诚,在下唯恐她泄露了苏兄与主公的秘密……” 祁晟怒,拔出佩剑,一把剑此向伤疤男的喉咙,手腕却被苏豫一握:“主公,他做得对。即使没有他那箭,我也本是想杀玉妩颜,奈何这些天来,总是忆及与她的那些夫妻情分,才迟迟难以下手。属下愿意认罪。” 祁晟丢掉剑,一把将他扶起:“有情有义,何罪之有?”说着拍了拍他衣袍上的尘土,笑眯眯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接着他道:“如今追月宴将至,本王甚是烦忧我那三弟之事,诸位都是我麾下得力的助手,不妨畅所欲言。” 此时有一名心腹上前来,低声道:“熠王最近似乎没什么动作,前几日陪西凉使臣一行人到玉城酒楼,与公主杯箸交错,似乎投契得很。” 祁晟笑道:“甚好。那这次追月宴,本王也不必过于为难他,只待他与公主的婚事一定;本王再送他个大礼。” 苏豫上前道:“主公前些日子交代之事,我已通过一名江东女子安排好了。” 祁晟赞赏地点了点头:“有你们,何愁大事不成?今日聚会就到此吧。” 众心腹齐齐躬身,散去。 祁晟也入了自己的书房,不多时,那名伤疤男依旧出现了。 祁晟:“你做得很好。” 伤疤男躬了躬身,问道:“主公仍是不信那苏豫?” 祁晟危险地眯了眯眼,他谁都不信,无论做什么,他总得留一手,于是说:“那荨刺生南星的毒液,你那里还有多少?” 伤疤男躬身回道:“还有不足一两。” 祁晟沉默了几秒,道:“足够了。小心保管好,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用。” 伤疤男回道:“是!” 他躬着身,倒退了几步,退出了房门外。 此时此刻,房顶上也倏忽掠过一条人影,这人已经将刚才的对话全数偷听了进去。 第五十五章 惊情之雨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里忽然刮起了大风,黄豆般的雨点敲击在窗上,青玉坊阁楼里的几盏烛火跳跃的幅度特别大,将公孙薇的背影打在窗上,忽高忽低。 她用蘸着凉水的手绢给玉妩颜敷着额头,玉妩颜胸口的箭已经拔去,服下由章知尧煎熬的绿珠仙鹤草汤药以后,血也慢慢止住了,但因为伤口感染,发起了烧;幸运的是,她一贯是习武之人,底子很是不错,章知尧又开了一个药方专治这感染并发症,于是她的烧也慢慢降了下来。 祁慕寒本来是守在此间,手下侍卫却来报,在驿馆的乌罗公主醒了,嚷着要见他,祁慕寒不耐烦地找了一位心腹到驿馆送了点小东西,安抚一下便罢;哪知道这心腹带了一身的鞭伤回来,跪在地上说属下无能,实在搞不定这公主。 祁慕寒脸色阴沉,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地浮起,公孙薇见他这样,知他定是在隐忍,便劝道:“陛下既然安排你主理追月宴,西凉使团更是追月宴上的贵客,他们如果有什么不满,你也不好办。不如先去一趟吧。” 祁慕寒静静地看她几秒,带上几分小孩子般的语气:“你竟主动让我去找另外一个女子?” 公孙薇笑道:“你不是让我相信你么?” 祁慕寒一时无语,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有时候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子。” 公孙薇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一面,笑道:“皇子都不想当,还想当太子呢?” 公孙薇是没有想到这句话戳中了他心中哪个地方,祁慕寒竟然久久地沉默了,窗外的雨一点点大了起来,沙沙的雨声充斥着两人的鼓膜。 良久,祁慕寒才淡淡地笑了笑,走到公孙薇的面前,弯下腰道:“如果我真的当上了太子,你便是太子妃了。” 公孙薇第一次与他聊及这种敏感的话题,心弦忽然一颤,像是有人揭开了一层幕布,将她逃避很久的一个潜意识揭了出来。 她扭过头去,她对这个太子妃这个身份,连半点期待都没有。 说到底,她一直眷念着的,还是那个拥有着一对山明水静眼睛的韩珏。 祁慕寒等了片刻,见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慢慢直起了腰,平平地道:“我去一趟驿馆,在这儿等我。” 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甚至容不得她有半分反驳,公孙薇有几分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他已经走出了门外。 门外雨大得惊人,她没有了祁慕寒安排的车辆,哪里也走不了,只好在这里安心地照看玉妩颜。 玉妩颜忽然挣扎了一下,将公孙薇的思绪扯了出来,赶紧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幸好,这烧是越来越低了。 玉妩颜的手忽然攀上了她即将要缩回的手,闭着眼睛,喃喃了一句:“殿下……” 这语气无比眷恋,又无比惆怅。公孙薇心中颇不是滋味,含糊回了个“嗯”。 “殿下。”玉妩颜眼睛紧闭着,叹道:“殿下,不要走……” 公孙薇心中猛地一紧,她饶是再傻,也听得出玉妩颜这话语中那藏也藏不住的情愫。 玉妩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来,见着的是拿着手帕、正凝视着自己的公孙薇,嘴唇虚弱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干燥的响动。 公孙薇回过神来,小心地将她半扶起,将水杯凑到她的唇边,慢慢地喂她喝下。 玉妩颜喝完了几口水,勉力撑起眼皮,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仍旧阖上眼睛,静静地睡去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安静,再没有什么呓语。 公孙薇给她掖好被子,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她第一反应是祁慕寒回来了,却没想到进来的是苏炙夜。 外面雨很大,苏炙夜身上却很干燥,他走前来,先是看了公孙薇一眼,道:“劳烦了。” 说着,伸手去探玉妩颜的脉搏,点了点头说:“总算过了这危险期,她性命无虞了。” 公孙薇答道:“只有些许烧,明日应该也会好了。你让寒雪进来照看着,我也该回府了。” 苏炙夜有些意外:“外头那么大的雨,祁慕寒没说让你等着他?” 公孙薇微笑道:“我又不是小孩,我回府难道还需要他批准么?” 她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忙碌了一天的身子,甚至还没有怎么进食,走得颇有些摇摇晃晃。 苏炙夜看着她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公孙薇撑了一把油伞,默默地离开青玉坊,雨特别大,天空一片黑,追月节前那轮即将要圆的月亮,早已被浓重的黑云遮了个严密,她寻了好久,才寻见一辆马车,连夜回了公孙府,浑身已是湿透。 这边厢,祁慕寒好不容易将这乌罗公主的性子安抚下来,又匆匆赶回了青玉坊。 一进门,见寒雪坐在床沿,苏炙夜站着,公孙薇不知到哪儿去了。 祁慕寒:“薇儿呢?” 苏炙夜答道:“回府去了。” 祁慕寒身子一僵,他明明叫她等他回来,他还有许多话要问清楚她,她就这样走了? 他想也不想,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 公孙薇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头发还没有擦干,霁月又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那个人又来了,就在……” 公孙薇吃了一惊,这都什么时辰了,况且公孙镜还在府上,他一个三皇子大晚上地跑来,这是要把公孙府上下都惊动么? “在哪里?”公孙薇问。 霁月气喘吁吁地说:“他没进府,只和门房通报了一声,说是要见公孙小姐的婢女,我走出去看了看,他才私下对我说,想见小姐你——” 公孙薇朝外看了一眼,雨势越来越大了。 她想了想,对霁月说:“你出去告诉他,现在不早了,雨也很大,让他早些回去歇息,有事过几日再说吧。” 霁月答应着去了。 公孙薇往床上一躺,疲惫地阖上眼睛,脑子里那不祥且酸楚的感觉一阵阵冲击脑海。 太子妃?她想都没想过。古往今来,哪个太子只拥有一个妻子? 就目前这样来看,心悦祁慕寒的,也不止她一个,她现在这份醋意在他眼中,还能有个新鲜感,日后呢?无休无止地吃醋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再说,他成功入主东宫以后呢?登上帝位?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日子,深宫院墙,后宫争宠,她更是想都不愿想。 她从来都是自由的,这种日子,不是她公孙薇想要的。 她眼皮越来越重,呼吸沉沉地睡去,似乎听见霁月跟她说了些什么,也没听真切,一直睡到半夜,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在屋顶,把她吵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往外喊:“霁月。” 睡在外间的霁月揉着眼睛进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方才我睡前,你说了什么?” 霁月揉着睡眼道:“没啊,就说那公子回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家小姐。” 公孙薇僵在原地,不会吧?这么大的雨,不会真的还在吧? 她想翻身睡去,却总是不安,到外屋取了一把油纸伞,裹好一件披风,走出门外。 雷电轰鸣,地下积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洼,她将公孙府的侧门打开一条缝,只准备随便看一眼便回去,内心念叨着:千万别在。 门外黑漆漆的一片,借着偶尔闪过的电光,街上寂静无人,黄豆般的雨点把她的油纸伞打得噼里啪啦的。 她见四周无人,便准备将门关上,余光不小心一扫街角,瞳孔缩了缩。 只见祁慕寒正站在一个简陋的凉亭下,抬着头看天,电光骤起,映得他脸庞一片苍白,雨水浸湿了他的全身,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头上。 公孙薇:…… 这算什么回事?至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家门口淋雨? 她气得将门一甩,就要回屋去睡,却总是迈不出那步,一咬牙,撑着伞跑进了雨中。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气呼呼地跑到凉亭下,一迭声骂道:“祁慕寒你怎么回事?你弄成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停下了骂声,整个身子一僵,剩下的话语全都咽进了肚子里面——祁慕寒整个脸苍白得吓人,一对清澈的眼睛里又翻滚起了那种幽黑的眸色,阴鸷的眼睛像不能对焦似的仰望着天空,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忽然想起那个祁慕寒抱着她跳下悬崖的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祁慕寒仍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公孙薇紧张起来,走前去,用食指轻轻捅了捅他:“殿下?” 她连唤了他两声,祁慕寒才像是十分艰难地收回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公孙薇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祁慕寒?韩珏?” 祁慕寒怔怔看了她片刻,眼睛像不能活动似的,喃喃道:“打雷了。” 公孙薇愣了愣,回道:“是啊,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祁慕寒梦游似的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母后呢?” 公孙薇身子一僵,不好,这人怕是那癔症又发了——她最早见过他在十里河堤那个样子,今日又再次见苏炙夜握着他手腕的样子,忽又想起五年前那个太后寿宴,听百官传闻,他也发了急病。 难道祁慕寒这么久以来,这个病都不曾治愈过? 公孙薇走上前,将他拉到凉亭正中,这里能稍稍挡雨,便试着对他说:“韩珏,你醒醒,我是公孙薇。” 她轻轻摇了摇他。 祁慕寒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的黑色像墨水一样洇散,俊脸没有半点血色,阴鸷得像个陌生人。 公孙薇很是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祁慕寒的右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铁钳一样钳制着她:“你在害怕?别怕。”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他的嘴角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握着公孙薇的手腕又重了几分。 公孙薇吃痛,用力地一甩,祁慕寒的手却如铁钳一般,半点也挣脱不得,她身子战栗起来,发现他居然用的是右手。 他不是一贯是个左撇子么?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盛,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雨中冲去—— 才跑没有两步,身子被紧紧地箍着,痛得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一对坚实的臂膀将她整个人翻转了过来,一双炙热的嘴唇就吻上了她的唇。 公孙薇吓得瞪大了眼睛,用力挣着,那双臂膀却如钢铁一般禁锢着她,炙热的舌头撬开了她的牙齿,霸道地探索着她的舌头。 狂风暴雨,雨水将两人的身体打湿在一块,在雨中分不出你我。 第五十六章 苏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透不过气来,双手被祁慕寒牢牢地禁锢着,一双拳头徒劳地打在他的后背上,伞已经丢到了一边,雨水不断混入两人交杂在一起的唇舌。 公孙薇越来越是窒息,祁慕寒偏偏不为所动,狂风骤雨之中,他的烈吻竟含有一丝隐隐的绝望,像一个被黑影追逐的亡命之徒。 公孙薇被吻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意识渐渐模糊…… 突然之间,紧箍着自己身体的力量消失了,身子一松,一口气骤然回到了胸膛,她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的祁慕寒绵绵地倒了下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苏炙夜的脸——他一掌击晕了祁慕寒。 公孙薇惊魂未定,抓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呼吸,过了片刻,才发着抖去捡回那把雨伞,走到凉亭中,低头看着正倒在苏炙夜怀中的祁慕寒。 祁慕寒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竟是痛苦与绝望。 “幸好我来了。”苏炙夜把着祁慕寒的脉搏,对公孙薇道:“你没事吧?” 公孙薇衣裳湿透了,湿哒哒地敷在皮肤上,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冷,一开口,声音都是抖的:“他…他到底怎么回事?” 苏炙夜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又低头看了看祁慕寒,他仍是闭着眼睛,眼底那种洇散的墨色,不知道散去没有。 雨中传来一声马嘶,驾车的是一个小小少年,全身蓑衣戴着斗笠,一到凉亭边,便迅速跳下马车,撑着一把油伞冲进凉亭,喊道:“快把殿下背进马车!” 正是粟篱。 苏炙夜不等他说完,已经将祁慕寒背了起来,粟篱撑起伞遮在他们头顶,往马车走去。 粟篱将二人送上了车辇,便转身去赶马车。 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臂膀,公孙薇抬眼看他:“你们家殿下,到底怎么了?”她的声音虽发着抖,却有掩盖不住的担忧。 她没想到,粟篱送给她的眼光,与那天玉城酒楼前的一模一样,充满了讽刺。 公孙薇退后了一步,撑着伞,怔在原地。 难道说,他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么? 粟篱语气平平地说:“公孙小姐回去歇息罢,我们家殿下怎么样,也妨碍不了你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辛苦了玉姑娘,箭伤还没有好,就要为我家殿下行针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过头来,对着雨幕喊了一声“驾”,马车疾如闪电冲入雨幕中,很快不见踪影。 公孙薇呆呆站在原地,梳理起粟篱的话。 原来祁慕寒的病真的还未治愈;而且他如此在乎玉妩颜的伤势,有一部分原因是只有玉妩颜才能治他的病么?玉妩颜在伤中,牵挂的也是祁慕寒的病么? 所以只有自己,一直在闹小情绪?而且从粟篱的话里,似乎正是因为自己,才会引起祁慕寒这样病发。 说起来,他今天已经有两次发作了,第一次还是在青玉坊里,也是因为自己。 公孙薇抬起头来,漫天的雨水不断滴落——她出来以前,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等了自己多久,那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她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摸去,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 雨过天晴,天色大亮,空气清新无比,芭蕉叶上的圆滚滚的雨滴映着朝阳,一颗接一颗滚入树下的泥土。 霁月揉着睡眼走进公孙薇的房间,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惊讶不已,这才几点,小姐就醒了? 她连续推开好几个厢房,又到前院找她,都不见她踪影。再往东苑跑去,才隐约看见了书房里跳动的烛火,推开门一看,公孙薇正趴在书桌上,前面堆着一堆书,走上前去随便翻看两眼,都是一些医书。 看来小姐一晚上都在这儿看医书,霁月犹豫着该不该叫醒她。 公孙薇被日光晃了晃,睁开眼睛,看见霁月站在眼前,便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臂,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霁月好奇问道:“小姐怎么睡在这儿?” 公孙薇盯着桌上的书发了好一会呆,问霁月:“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就来咱们家了。” 霁月答道:“是啊,大概五岁的时候,老爷说小姐缺个差不多大的玩伴,有人陪着一起学习也好。” “我记得这书房中的医书,原本不止这么一点啊。你还记得么?”公孙薇问道。 霁月虽是婢女,但从小一起与公孙薇长大,和宁澄一样是她的好基友,公孙镜为人亲和,没什么主仆之分,所以不少仆从也跟着公孙薇读了些书。 霁月走到书架前看了看,说:“好像确实不止这么点,但都这么多年了,没准有些书没保存好,蠹了虫子,便扔了。再说老爷一贯也不喜欢看医书。” 公孙薇低头沉思:祁慕寒五年前发病,那时他顶多也就十三四岁,还在宫中居住着;宫里既然有最好的太医,怎么就没治好他的病?而玉妩颜医术了得,看起来也没能彻底治愈祁慕寒的病啊。 想到这里,她突然福至心灵,既然玉妩颜的医术承自她的丈夫苏豫,而苏豫又是苏赫的儿子,那么苏赫本人呢?玉妩颜做不到的事情,未必苏豫和苏赫做不到。 苏豫他不敢想,毕竟人家站在宁王这一边,宁王与熠王势同水火。还不如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位世外高人——苏赫如今何在? 而要打听苏赫,不妨先从苏炙夜这里着手,苏炙夜的师父正是苏冕,苏冕与苏赫又是两兄弟——如果由苏冕出面呢? 只是这到底又有几成机会?自己能够想到的事情,像祁慕寒这样聪明的头脑应该早就想到了。 于是她又疲惫地落回了椅子,瞅着面前一堆无用的书发呆。 门外忽然喧闹起来,有人喊:“夫人回府了。” 公孙薇一愣,是了,自己这位不着家的老娘,好多日都没回公孙府了。 她心头一喜,站起身来,正准备打开门,没想到门已被推开,赵慕芝出现在门口。 赵慕芝见公孙薇就在书房里,也愣了愣。 公孙薇张开手臂:“娘——” 赵慕芝像没看见她似的,目光落在桌面那一堆医书上。 公孙薇见赵慕芝一回家就直奔书房,像是知道自己就在这里,便笑道:“娘真厉害,一回府就猜到我在这读书了。” 赵慕芝走到她面前,随意翻开桌面的书,说:“薇儿竟然会读书,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公孙薇眼尖,见赵慕芝翻书的时候,眼神停留最多的地方是扉页的右下角,而那里,正是作者署名的地方。 “怎么突然对医书感兴趣了?”赵慕芝漫不经心地问。 公孙薇道:“没有,我爹忽然让我去翻找医书,说要找一位江东故人写的医书。” 她在心底直呼娘亲对不起了,谁让你上次非不告诉我这江东故人是谁?口头上一边继续诓赵慕芝的话。 赵慕芝停顿了一秒,笑着说:“你爹是说哪一位江东故人?” 公孙薇心中那盏希望之光又熄灭了——姜还是老的辣,她这点心思,在她娘面前还真是不够看。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是送你瓷器的那位江东故人。” 赵慕芝脸色一沉:“说话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你是不是还想娘继续搬到蘅芜苑去住?” 公孙薇:…… 得嘞,答不出话,就端起家长架势来了——百试不灵的一招。 公孙薇马上打了个哈哈道:“哈哈,开个玩笑。哈哈哈。” 赵慕芝脸色阴转晴,微笑道:“今儿回来,是带你入宫去的。你也很久没有见姨娘了吧?” 公孙薇一愣:“入宫?现在?” 赵慕芝点点头:“当然,还有三天便是追月节了,宫里这个时候最是热闹,许多家眷也是这个时候入宫走亲戚,不这时候去看你赵姨娘,什么时候去?” 公孙薇一想,确实很久没见那位在宫中为嫔的姨娘了。 赵慕芝望了一眼霁月:“还不带你家小姐去梳洗更衣?” 霁月应了声,走去拉公孙薇出了书房。 ******* 祁慕寒睁开眼睛,第一缕眼光刺入眼帘,他头痛欲裂。 整个右手手臂既痛又麻,他偏了偏头,只见右手臂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银针,玉妩颜正趴在床沿,闭着眼睛睡着。 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府邸,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极力回忆昨晚的事情,只记得让侍卫驾车送自己到公孙府门前,自己在凉亭中等着公孙薇,后来雷雨越来越大,发生些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玉妩颜动了动,睁开眼睛,见祁慕寒醒了,喜道:“殿下!” 祁慕寒收回思绪,问玉妩颜:“你的伤呢,已经没事了?” 玉妩颜不愧苏阳暖玉的称号,脸色虽苍白,气息却很平稳:“殿下请的大夫,下的药很准,那绿珠仙鹤草也极为对症,已无大碍了。” 她又对祁慕寒道:“我听炙夜说,这草药是公孙姑娘求回来的,我还没当面谢她呢。对了,殿下你这病又是怎么勾起的?” 她含了几分嗔怨,祁慕寒身上这种病,在她长期给他施针的情况下,控制得极为稳定,她这才中毒了几天,他怎么又犯得那么厉害了? 祁慕寒低头想了想,还是没完全回忆起来,但看玉妩颜并不知晓,难道是公孙薇通知苏炙夜,送自己回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病发的时候,她有没有看见?有没有吓着她? 他挥了挥左手,对玉妩颜说:“记不清楚了。你先去歇着,晚些再过来拔针也不迟,好生休息。” 玉妩颜见他坚持,也不多说,便躬了躬身,离开了房间。 祁慕寒将门口的侍卫唤了进来,让他们去请苏炙夜。 苏炙夜正躺在屋顶晒着太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听见侍卫在屋下喊他,不耐烦地说:“别又是你们殿下唤我过去。” 第五十七章 痴心错付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端着一张写着“不高兴”的臭脸,走进祁慕寒的卧室,开口便说:“昨夜没休息好。一大早的唤我做什么?” 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从昨晚到现在心里都很不舒服,具体要说是哪儿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太过麻烦的事情他一概不愿意去想。 祁慕寒勉强支起身子,自己拿了个枕头顶在腰间,问他:“宁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老样子。”苏炙夜回想了一下,“只是玉妩颜中箭以后,我们也失去了苏豫的消息,这个确实有点奇怪。” 祁慕寒沉默了一阵,笑道:“我看你休息得挺好,脑子也挺清楚啊。” 苏炙夜:? 苏炙夜本来心情就不好,听祁慕寒拿他取乐,又瞬间恢复了臭脸:“昨天的大雨是不是淋得你脑子进水了?” 祁慕寒:“看来真的是你将我送回来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炙夜脸色僵了僵,过了两秒,说:“你晕倒了。” 祁慕寒哂笑了一声,说:“粟篱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你也不主动来见我。你们都在瞒我什么?” 苏炙夜想起昨晚雨夜里的混乱,公孙薇的挣扎,祁慕寒被击晕前的疯狂,自己不得不一掌将他劈晕——他的双拳不自觉地紧握了握。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看着祁慕寒。 祁慕寒摇头,揉了揉太阳穴:“记不清了,好久不曾这样失去过意识。” 苏炙夜暗中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昨晚那个情况,他都不知道是更心疼祁慕寒,还是心疼被吓坏了的公孙薇,或者还有些别的情感,但他不愿意去想,更不想说。 苏炙夜:“你的确是病发了,在公孙薇出来以前,你就倒在那凉亭上,是她将我唤来的。” 果真是这样么?祁慕寒心里想。 苏炙夜看了他两秒,转身往门外走去,祁慕寒又喊住了他:“等等。” 苏炙夜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祁慕寒:“追月宴也快了,帮我盯紧一点,以防宁王在追月宴上有什么动作。” “这个我自然知道。” 祁慕寒又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件事,难得今天你我都在府中,就一并说了吧。” 苏炙夜有点不妙的预感,脱口而出:“别又是让我去做官。” 祁慕寒笑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我前些日子已经与商将军商议定了,过些日子,你去他军中当个副官。” 苏炙夜脸色一沉:“我说过不想当官,军中的官难道就不算是官?” 祁慕寒像劝自己弟弟一样,对他循循善诱:“起码暂时用不着你上朝。” 苏炙夜冷冷地看他,祁慕寒耐心地解释:“是这样的,商将军目前虽是支持我,但他私下仍有所保留,而且他的交换条件是……” “让你娶商墨云。”苏炙夜接道。 “正是。”祁慕寒耸了耸肩,“我既然答应了薇儿,便不能去娶商墨云。” 苏炙夜想到那夜在十里河堤的屋顶上,自己答应公孙薇的那番话,一阵头疼。 祁慕寒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坐姿,说:“宁王有柰城的军队,缮王有江东军权,而我只有想办法去谋商将军手中的中军之权。” 苏炙夜罕见地沉默了片刻,说:“商将军在军中威望身高,他健在一天,我这个副官能谋到多少军权?” 祁慕寒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眼下虽然四海平定,但还有一个地方有隐患——会阒与西凉国接壤,这两国久有战事,你觉得西凉国这次追月节来访,目的只为朝拜么?” 苏炙夜:“莫非他们想你娶了乌罗公主,也是方便他日借兵?” “差不多。”祁慕寒点头,“会阒新立君王,阒人好战且擅使毒,西凉已经吃了两次败仗。陛下不会放任会阒吞并西凉,这对我祁国并没有任何帮助。” 苏炙夜嗤笑了一声:“你的祁国?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半江东血统。如果祁国当年不是掠夺了江东的资源,何来有今日的祁国?” 祁慕寒看着他说:“要恢复江东的地位,那还是后话。目前来说,你需要去替西凉打这一场战,若你胜利了,我会暗中安排,将商将军的兵权移到你手上。” 苏炙夜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这样一来,你就拥有了商洛习的兵权;同时也用不着娶乌罗或者商墨云。这时候,你再将公孙薇娶过来,届时赵氏家族的财富,公孙家的九卿之位,都将护你一路入主东宫——一箭双雕,你行。” 祁慕寒静静看他,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苏炙夜淡淡地道:“很好,我以为你被儿女私情扰乱了,没想到你依旧如此冷静,好。”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好!这件事,我答应了。” 苏炙夜的背影有几分萧瑟,祁慕寒本想再叫住他,却还是忍住了——有些事情,他不如装着不懂。 他重重地往床边一靠,这是个困局,如果不想被别人安排,便只能主动去安排别人。 只是这条路太过孤独,能了解他心中困兽之斗的,能有几人? “薇儿。”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仿佛这个名字是这条漆黑之路上的一盏孤灯,一盏灯他不能失去的灯。 ******* 桑姐在营地里忙得不亦乐乎,又是分发新衣裳给孩童们,又是往帐篷前挂灯笼,即将要迎来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追月节,她心情很是不错。 与许多江东百姓一样,她们在家乡的土地已被祁国人霸占了,与其留在家乡做仅仅足够糊口的务农工作,不如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几年前,她同几个小姊妹离开了江东,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带着几件破旧的衣物,离别了那个熟悉却不再属于她的土地,踏上了这个陌生却也同样不属于她的土地。 初到祁国都城汴京,她被这里的繁华震惊了,这里有彻夜不灭的灯火,有一掷千金的贵公子,容貌娇媚的千金小姐,却独独没有她一个普通的外乡人的立足之地。 好在几年的时间积淀下来,江东人之间的守望互助,她终于在十里河堤开了一家戏坊,更是遇到了离家出走的公孙薇。 来光顾的客人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她用心地积攒下每一两银子,除了帮衬父老乡亲,她还有个小小的心思——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和他稳稳扎根在汴京,用这笔银子做日后成家立业的根本。 幸福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她认识了一个叫做吴岩的人。他时常来听她唱戏,初时还把他当成一般的客人来看待,可渐渐地,她发现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他都会在。 那一天,韩珏领着公孙薇再度来到江东营地,她艳羡地看着这对俊男美女——韩珏对公孙薇的那份情愫,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甚至早在小虾发病的时候,她望见韩珏凝视公孙薇的眼光,就能感觉得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就像是千里冰川下流动的水,像静谧湖水下深藏着的暗涌,她多么渴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被这样一种目光凝视。 她艳羡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身旁有人轻轻对她说:“不必惆怅……或许你身边也有着不错的风景。” 她转过身来,是吴岩。 这是一个名字很普通,样貌却十分出众的男子。他有很浓重的江东口音,也与她一样背井离乡,他们之间有着许多共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她就向他敞开了心房。 她从不怀疑他的真心,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与韩珏看着公孙薇一样。她朴实的心里从没有质疑过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开始在这片江东营地里落脚,桑姐听他说过,他擅长制作面具,常常在十里河堤卖着不同的面具;有一次,他还做了一个陆虎的面具,扮作他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公孙夫人的别苑里,光明正大地坐下听戏。 他便是这样一位有情趣的人,给桑姐制造了许多惊喜。 在几日前,他更是买回来了许多灯笼,许多的新衣服,让桑姐帮着一一发放。 但那天之后,他忽然消失了。但桑姐并不担心,因为他曾说过,追月节时,他要给她一个最大的惊喜——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桑姐边想,边踮起脚尖,试图将一个红灯笼挂到最高的一个帐篷上,努力了几次,一只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灯笼,轻而易举地替她挂上去了。 “吴岩!”桑姐惊喜地喊道,“你回来了?” 吴岩憨厚地笑了一下,数日不见,他脸上像多了一丝沧桑,眼中更似乎有一种悲伤,眸光落在她身上,还带了一分内疚。 桑姐轻轻地锤了他一下:“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吴岩收回眼神,往背后看了看,桑姐也跟着望去,是十余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汉子。 “他们都是江东水灾逃出来的灾民,一路往汴京城来了。我就暂时带他们来这里落脚,可以吗?”吴岩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桑姐。 桑姐把耳边的碎发别好,笑着说: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不帮的道理?“ 吴岩点点头,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沙哑着声音说:“那就劳烦你带他们先去置办些衣裳,到市集上买些食物……” 桑姐不待他说完,已经拉着他往帐篷上的椅子上坐下:“瞧你累的。喝杯水吧,我带他们去就是。” 她抿嘴笑着,热情地招呼这十几个新来的人,带着他们一同往外走去。 吴岩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晃过了另外一道倩影。 第五十八章 赵氏姊妹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有五年的时间不曾入宫了,小时候母亲时常入宫探望赵嫔,她也跟着来,趁着大人不注意,自己从侧门偷溜出去,把整座皇宫后苑当作探险的地方。 但自从某次在宫里被父亲用柳枝条狠揍了一次,她再也不想来了,最后一次来,那还是五年前太后寿辰那夜,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 公孙薇想到这里,打了个呵欠,瞥了瞥身旁刚下轿子的母亲。 好家伙,母亲这身打扮要把她亮瞎眼了,满头的朱钗金饰,左右手各两个水头十足的玉镯,手上共戴了六七枚戒指,活脱脱一个土豪进城。 这还不止,赵慕芝出门前,还企图给她进行一样的包装,在公孙薇极力抗争之下,才给她挽了个精致的发髻,头上别了一支雕饰极其精巧的燕子金钗,这才作罢。 公孙薇边走边吐槽:“娘,这些后宫的娘娘,谁家没个钱啊?你那么高调真的好么?” 赵慕芝嘴角勾出一抹的耐人寻味笑容:“再有钱,能与我赵家相比?这后宫里一贯拜高踩低,别给你姨娘丢份。” 公孙薇感叹一声,竖起大拇指:“行,你有钱你任性。” 前面带头的小宫女东一拐,西一拐的,经过一群群的宫女,后苑小径,溪流假山,径直往一座琉璃飞檐的后殿走去。 赵嫔多年都居住在此,说不上有多蒙宠,倒也不输一般的妃嫔,除了寂寞一点,吃喝用度都是宫中上乘的。 里头传来唱名声,赵慕芝便与公孙薇踏进殿门。 赵婉莹远远地见着自己的姊姊来了,喜得快跑了几步,裙摆都差点要挽到小腿了。 赵慕芝喜孜孜地迎上去,两姐妹一顿寒暄,语速飞快,把公孙薇晾在一边。 公孙薇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赵氏两姊妹一顿明褒暗贬。 赵慕芝:“妹妹,怎么又苗条了啊,是不是平时吃得少了?”一边往她的肚子瞅。 赵婉莹:“哎呀,说的哪里话,陛下喜苗条嘛。啧啧,姐姐你的腰怎么比上次还细了,是不是公孙府的伙食太精致了些?”一边说,一边转头去骂旁边的小太监,上次让你送过去公孙府的点心,是不是被你这个丧良心的偷吃了。 公孙薇:……行,原来娘亲所谓的拜高踩低,指的莫不是自己姨娘罢? 赵氏姐妹寒暄了一顿,赵婉莹才转眼过来,一瞧公孙薇,愣了愣,目光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薇儿?这都这么高啦?” 公孙薇对她盈盈施了一礼:“姨娘。” 赵婉莹走上前去,一边摸她的脸,一边喃喃道:“这神韵,真像……真像。”声音竟似带了几分哭腔。 公孙薇浑身不自在,往赵慕芝看了一眼。 赵慕芝咳了一下,赵婉莹才反应过来:“走,进去说。” 宫女上好了茶点,三人往里屋坐定,赵婉莹挥退宫人,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赵慕芝又忍不住瞅了一眼赵婉莹的肚子,赵婉莹呷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地道:“没有喜。” 赵慕芝:“看出来了。” 赵婉莹:“有什么好法子么?” 赵慕芝:“丢脸,这么大个人了,还跟我要法子?” 公孙薇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赵婉莹把目光转向公孙薇,问赵慕芝:“怎么,还没嫁出去么?” 赵慕芝呷了口茶,悠悠道:“不急。我家薇儿,要嫁就得嫁最好的。” 赵婉莹嘿嘿地笑了两下:“最好的?是二皇子祁玉骞,还是三皇子祁慕寒?” 公孙薇一口茶又差点喷出来,这两姊妹,认真的吗?当着我的面说这些? 赵慕芝又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淡定地说:“不管是哪一个,嫁了以后,你还是一个嫔,你信不信?” 公孙薇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以前来宫中探望姨娘时,是她还太小,听不懂她们之间这种对话风格么? 没想到赵婉莹一点也没有发怒,好整以暇地扶了扶自己的云鬓:“这后宫,谁胜谁负还说不准,你瞅瞅那端妃,看似儿子已经有了,但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赵慕芝瞟了她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劝你别小看了端妃。” 公孙薇拉长了耳朵,端妃?她记得自从祁慕寒的生母宋贵妃死后,祁成皇就将祁慕寒交给一位妃子代为抚养。 所以这端妃,应该就是指的是祁慕寒的养母端妃吧? 赵婉莹嫣然一笑,回赵慕芝:“你知道我说的儿子,是指她的养子,还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赵慕芝皱着眉头道:“你胆子可真大,不怕隔墙有耳?” 赵婉莹笑道:“这都多少年了,这里的宫人都被我筛查了一遍,放心吧。”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了一下,各自抿着茶,公孙薇眼前嗡嗡地几只飞虫飞过,她啪地一掌将一只拍死在桌面,皱眉道:“这里蚊虫可真多。” ******* 祁慕寒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右臂,虽有点麻胀,总算恢复了知觉,便将玉妩颜唤了过来。 玉妩颜见他又要起身,忙道:“殿下,这几天你还是先在府中安生休养,你这伤……” 祁慕寒打断她:“还有三天就是追月节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先替我把针拔了吧。” 玉妩颜无奈,只好坐下来,一边取针一边说:“殿下又要去哪里?让我去不行么?” 祁慕寒笑了一下:“你还是好生在府中养伤吧,青玉坊那边,暂时先让寒雪看着。” 玉妩颜心中一暖,抬起眸来,瞳孔里清晰地映出祁慕寒那张姿容绝世的脸,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殿下……” 她的手指若即若离地碰了碰他的手,柔软的身段微微向他倾斜,眼神柔媚地看着他:“殿下,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 祁慕寒迅速将手抽回来,答道:“你去看看粟篱回来了没有,让他准备一下,本王今日需得入宫一趟。” 玉妩颜沉默了一阵,道:“好。” 她替祁慕寒取下了手臂上所有的针,祁慕寒抬了抬右臂,活动片刻:“你的伤似乎无碍了?这针行得真是好。” 玉妩颜淡淡地笑了笑:“只要殿下你好起来,我便好了。”她收拾好银针,躬了躬身,离开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祁慕寒沉默片刻,下了床,披了件外袍,往东院走去。 进入东院一间厢房,他更换上了一身王袍,抚平了衣服上的皱褶,带上束发冠,此时听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打开门来一看,是粟篱。 粟篱带着几分担忧之色,有些胆怯地问他:“殿下,现在便要入宫吗?” 祁慕寒不明他为何有此一问:“怎么?” 粟篱扭捏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昨晚那情景太吓人了,如果不是苏炙夜大半夜的见他还没回府,猜到他去寻公孙薇了,又叫自己驾了马车从后接应着,真不晓得这任性的殿下会发生什么。 现在又入宫,这搞不好的,万一又病发了怎么办? 祁慕寒察言观色,道:“是不是昨夜的事情?放心吧,玉姑娘给我行了针,没事的。”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准备好四辆马车,带上三十个暗卫,我们先去一趟驿馆。” 粟篱见他如此坚持,只好闭嘴,乖乖地出去了。 祁慕寒到达驿馆之前,先遣人前去通知拉马丹等人,待到马车一到驿馆面前,他便脚步匆匆地进了驿馆。 拉马丹等一行人已在驿馆大堂里候着,见当朝三皇子熠王殿下翩翩走进了门,一身月白色王袍,腰间一条玉带,长发半披半束,好一个绝世姿容,都不由自主地躬了身。 乌罗公主喜得想挽他的手臂:“今儿个怎么穿得这么好看呢?” 祁慕寒朝旁边让了让,与她保持两步的距离:“陛下已在偏殿设下宴席,招待诸位先到偏殿参加宴席,一是正式给诸位接风;二是行家宴之礼,后宫的娘娘们也期盼与各位一见。” 拉马丹知道这是祁国皇室的习俗,追月节前三天,先行家宴。现下邀请他们参加,可见极为重视两国关系,便马上抱拳谢恩。 乌罗开心地说:“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媳妇终须见家翁,祁慕寒你这是要带我去见——” 拉马丹叱她:“胡说什么呢?” 祁慕寒微微一笑,也不与乌罗一般见识,朝门外一让:“请吧。” ******* 公孙薇昨夜一整夜都没怎么睡,此刻连连打呵欠,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听赵氏两姐妹侃大山。 赵婉莹换了个休闲的姿势,对赵慕芝说:“你这来的时间是刚刚好,今日陛下正好召开宫宴,连西凉使团也一并邀请了,我正发愁着要寻个什么借口不去,这会借口有了。” 赵慕芝看了她一眼:“可别,这种活动你还是多多参加的好,再不去,你在皇上面前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赵婉莹感慨地说:“这你便不懂了,这后宫里争奇斗艳,又有哪个入了陛下的眼?陛下就从不曾忘了那……宋贵妃。” 听赵婉莹提起了祁慕寒的生母,公孙薇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赵慕芝沉默不语,赵婉莹接着道:“我们这些人,在宋贵妃之后,只有端妃一个人怀上了一个小皇子,那还是多年以前了。说起来真是可笑……那不过也是端妃献上了一支当年宋贵妃在清和殿上的舞,还偏偏只是东施效颦罢了!” 赵慕芝沉默道:“也或许不是因为那支舞,贵妃死后,端妃替她抚养了三皇子这么多年,只是皇上对她的一番感念罢了。” 赵婉莹发出一声低笑:“没有谁能敌得过一个已死的人,我又何必在这种场合还做个陪衬?你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赵慕芝看了她一眼。 赵婉莹道:“正是宋贵妃的生忌。” 第五十九章 宫宴(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赵婉莹道:“正是宋贵妃的生忌。” 公孙薇一下坐直身子,忍不住发问:“既然是故去贵妃的生辰,为什么今天这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半点祭奠的气氛?” 赵婉莹笑了笑:“你以为祁国皇室这些年来,偏偏要在这一天来一个热热闹闹的家宴,是为什么?” 赵慕芝摇头感叹道:“越是忘不掉一个人,越是要在所有有关她的日子里,掩盖得若无其事。” 公孙薇怔了怔:“难道皇帝连表达自己思念的自由都没有吗?” 赵婉莹笑得有些凄凉:“与这没有关系。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贵妃逝去那一年,他将有关她的东西全部焚毁,将那座宫殿彻底废成了冷宫,把当时还是婴儿的三皇子,与奶娘一并禁锢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他表现得近乎无情,可是没有人见到他在深夜时一个人的痛哭。” 公孙薇怔忪了半天,心中有些隐隐的疼痛,祁慕寒竟有这样的一个过去。他的病,难道就是从小这些经历造成的? 她还记得昨夜的雷雨之中,他状若癫狂、自言自语的模样:“我母后呢?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此时,赵婉莹轻轻拍了拍她:“你还小,不懂这些情感。那是一国之主,他要背负的太多了。” 说着,她又转向赵慕芝,说:“所以我说你,给薇儿找个差不多的人家便罢了,这皇家又有什么好的?纵使你能成为那个人心中的唯一,你又怎知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能与他长相厮守?” 赵慕芝沉默不语,半晌才说:“有太多事情,你也不能明白。” 赵婉莹叹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放下么……” 赵慕芝蓦地反应过来,打断她:“现在不说这些,今日这个宫宴你不去参加,皇上会怎么看你?太后难道没有怨言?” 赵婉莹一笑:“我早先已差侍女,往太后处告了假,便说昨夜大雨,我不小心染了风寒,今日刚好公孙府来人探望,便一并在自己殿中用晚膳,就不去这个宫宴了。” 赵慕芝沉吟不语。 赵婉莹接着道:“陛下嘴上或会责怪两句,但心中没准还能记我一分好处。” 她转向公孙薇,笑得明媚无比,“说起来呐,这男人有的时候,比女人还要口是心非。薇儿,你若有喜欢的人,可记住了。” 公孙薇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长长的一声通报:“端妃娘娘到——”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 赵婉莹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的口红胭脂,往榻上斜斜一躺:“快,替我把被子拿过来。” 赵慕芝赶紧替她盖好被子,赵婉莹便在被窝里虚弱地呻吟起来。 公孙薇低声笑道:“姨娘,风寒的症状没有那么严重的。” 赵婉莹瞪了她一眼:“端妃又不是太医,她哪知道那么多……” “妹妹!”门外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公孙薇和赵慕芝赶紧恭敬地站直了,只见门口进来了几个人,当先一人面貌端庄秀美,云鬓高挽,正是端妃。 “妹妹,怎么就病了呢?”端妃说话间,已迈入里屋,当先瞧见斜躺着、正挣扎着要向她行礼的赵嫔,以及垂首站在一旁的赵慕芝与公孙薇。 她马上走前去,先是按下了赵婉莹:“好生躺着,先别起来。”一边转过身来,扶起赵慕芝与公孙薇:“夫人与薇儿不必多礼。” 赵慕芝抬起头来:“不知端妃娘娘来,失礼了。” 端妃摆了摆手道:“客气了。我正在太后处,听赵嫔妹妹的婢女来报,说赵嫔昨夜染了风寒,太后便让我请太医过来。” 她说着,往屏风外招了招手,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太医便走了进来。 这人本是躬身进来的,余光一瞥公孙薇,脚步一滞,公孙薇也有点意外,这不就是那日在青玉坊替玉妩颜诊治的章知尧么?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当即错过目光——这种时候,可谁都别说认识对方。 章知尧走到榻边,放下药香,将手搭在赵婉莹手上。 公孙薇轻轻地咳了一声。 端妃望过来,打量了公孙薇两眼,笑道:“说起来,也有多年不曾见薇儿了,这出落得可真是美啊。” 公孙薇:“多谢娘娘,我也有多年不见娘娘了,娘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呢。” 端妃轻轻笑了一下,这动作看起来竟有那么几分像祁慕寒,难怪都说养母有时候比生母还亲,祁慕寒在宫中被端妃抚养长大,母子两举手投足或许都有点相像。 章知尧还在听着诊,仔细问赵婉莹昨夜有无淋雨,可有受凉;这边端妃的目光还是落在公孙薇的脸上:“我听说薇儿此前曾离家出走?” 公孙薇:…… 这桩旧事,可叫她怎么回答才好?她平常没有听祁慕寒提起过端妃,谨慎起见,她还是少发言为妙。 当下便装作娇羞状,低头不语。 没想到端妃却紧追不舍:“薇儿,难道没瞧上咱们家皇儿?” 公孙薇大吃一惊,这叫她怎么回答是好?她想了想,干脆说:“娘娘见笑了,是熠王殿下主动退的婚。” 端妃又用丝巾捂嘴,笑道:“我听见坊间传闻,公孙大小姐私自离家出走,那画像——” 她又笑了笑,剩下的话,就故意不说下去了。 言下之意,你就是想法设法地逃婚,你就是嫌弃我的儿子,此处省略一万字吐槽。 公孙薇叫苦不迭,她如今与祁慕寒两情相悦,端妃这个做娘的信息却如此滞后,这到底是要怎么回答好,可见婆媳关系就是个难题,古人诚不我欺。 幸好章知尧及时地说话了:“回娘娘,赵嫔娘娘确实感染了些风寒。” 他的眼角余光瞟向公孙薇,公孙薇站在赵嫔身后,暗中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章知尧有点想笑,这赵嫔还的确是感染了风寒,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他继续据实回道:“虽然感染了些风寒,但问题不大,臣回去开两个药方,按时服药,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公孙薇一愣,大兄弟,你怎么回事?画蛇添足做什么? 端妃:“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能否起身?” 公孙薇继续朝他打眼色,章知尧偏偏看不见,“回娘娘,没有什么需要忌口,如果能起身运动,出些汗,则能恢复得更快些。” 公孙薇:…… 行了,章知尧这个人,在她心里已经打进了没有义气的黑名单了。 端妃接过章知尧的药方,交给赵嫔的婢女去煎服,转头就对赵婉莹说:“妹妹,既无大碍,且去沐浴更衣,陪姐姐一起去参加宫宴罢。哦对——” 她又转过身来,对赵慕芝与公孙薇说:“既夫人也来了,便也一同前来吧。” 赵慕芝:“恐怕不妥,太后那边——” 端妃:“正是太后的意思,宁王今夜也在,两位既是赵嫔的家人,亦是宁王的亲属,两位既在宫中了,理当出席。” 赵慕芝与公孙薇对望了一眼,只好说:“是。” ******* 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完全落下山,天幕被星光所覆盖,清和殿上无数红灯笼亮了,酒席已开始,众人纷纷就位。 公孙薇并赵嫔等一众宫中女眷坐在台阶下方的座位上,那台阶上方留的座位是给皇帝、太后,并一众皇子、王爷等皇家成员。 使团则被安排在最靠近台阶的位置。 公孙薇抬头看向那高高的台阶,心中有些庆幸,幸好,这里离那中心位置挺远的,吃喝甚至打瞌睡都不用藏着掖着。 赵婉莹坐在自己前面,看那萧索的背影,基本可以完美地诠释什么叫做“人在心不在”,赵慕芝坐在自己右手边,看上去也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随着一声唱名声,那高高的台阶上,从右侧楼梯上来了一群人,前头一个身着龙袍、身姿挺拔的中年人,正是祁成皇,与他并肩而行的乃是太后。 后面则跟着宁王祁晟,熠王祁慕寒,以及一众王爷并子嗣。 祁成皇往中间的龙椅一坐,宽袖一挥,太后也坐在了右侧,祁晟与祁慕寒并诸位王爷也坐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西凉使团候在殿外,太监王公公上前低声问皇帝:“可是现在就宣使团入座?” 祁成皇道:“先不急。”他看了在场满满的皇家亲属,逐一审视,目光又落到台阶下方的女眷,在赵嫔身上停了几秒。 满座珠光宝气里,只有这位赵嫔穿得最是简朴,不禁没有穿金戴银,连脸上的妆容都是寡淡的。 他的目光随后转到赵嫔的身后,看见了赵慕芝,以及身旁的一位……正趴桌子上睡觉的女眷! 公孙薇正在打瞌睡,她昨夜已一夜不曾睡觉了,看宴席还未开始,这人海茫茫的,估计谁也不会发现她在瞌睡。 赵慕芝赶紧用手肘推了她一下,公孙薇才揉了揉眼睛,望向台阶上方,却是一眼没有看见皇帝,而是皇帝右侧方的祁慕寒。 祁慕寒正在看她,她也在看他,两个人隔着高高的台阶视线相接,好像四周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祁成皇只当作不见,收回了视线,对王公公说:“开始吧。” 于是王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唱名,宣西凉使团前来,外间便一声接一声地通报。 拉马丹并乌罗公主并肩走在红毯上,身后跟了几十名随从。 乌罗公主长得本就西域风情,此刻装扮起来,高高的鼻梁,深邃的双眼,苗条紧致的身材,腰间挂着一条金丝长鞭,显得整个人既妩媚又英气十足。 她走过女眷席,席中赞叹声不断。 使团走到台阶下,拉马丹率先对皇帝行礼,并致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贺词。 致完贺词,拉马丹命人抬上了贺礼,对皇帝说:“拉马丹与公主乌罗,献上贺礼,祝陛下万寿无疆,太后寿与天齐。” 祁成皇抬手,命人收下,对他们示意平身:“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第六十章 宫宴(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使团诸人叩谢了一番,便在最靠近台阶下方的位置,分左右坐定了。 酒菜佳肴逐一上齐,拉马丹又对祁成皇道:“陛下,臣犹记得上次您对我们西凉的美酒赞不绝口,这次出行,我们便又另备了一百埕佳酿,再献于陛下。” 祁成皇点头微笑道:“甚好。” 拉马丹一拍手,数名西凉使者便先搬上了三十余埕酒。拉马丹抱拳道:“大多还留在驿馆内,人手有限,待下次追月宴,在下一并呈上。” 说着,已有一名使者上前拍开了酒封,扑鼻的酒香弥漫了整个场地。 公孙薇等人离酒的位置最是近,一闻这酒香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与那“相逢恨晚”缠绵不绝的花香气不同,这酒醇厚浓烈,像一匹不服束缚的脱缰烈马,在场中横冲直撞。 马上有宫人上来持银针试酒,西凉人知道这一贯是皇宫里的例行检查,倒也不介意,拉马丹魁梧的身子往旁边稍让,再对祁成皇说:“这酒太烈。臣建议先行吃喝些许,方才饮此酒。”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脸上微有不豫之色。 西凉人是在马背上得天下,祁国也是惯以征战为名,区区一杯烈酒,要靠吃东西先行垫肚子,话语中未免太小看了他们祁国人。 追月宴未至,家宴上也得先行立个国威,祁成皇微笑道:“国舅见笑了,我祁国中从未听过饮酒前需得吃喝什么。” 拉马丹微微一笑,也不做争辩,抱拳行了一礼,归回座位。 此时乌罗公主走上前去,手中捧着宫人方才斟好的满满一杯烈酒,朗声道:“乌罗先行敬陛下、敬各位皇子、娘娘们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将杯盏掉转过来,点滴未剩。 她眉毛微挑,俏立着端看台阶上的一众祁国皇室。 台阶上的大都是男人,喝过了她也没什么光彩,至于女子,大多没有这个酒量。 于是一时没有人站出来接她这杯酒,气氛有点尴尬。 祁成皇双眼阴郁,缓缓扫视场上,忽见赵嫔的背后,一只白皙的小手缓缓举了起来,顿时一喜,声音平平地道:“何事?” 公孙薇站起身来:“陛下,小女子方才闻得这酒浓烈醇厚,腹中的酒虫早已蠢蠢欲动,是以唐突,想求公主先赐在下尝一杯,不知可好?” 她的声音天真烂漫,长得又极是灵动俏丽,让人相信她说出的话,不过只是想品一品酒而已。 祁成皇转向乌罗道:“公主意下如何?” 乌罗转过身来,见公孙薇一身的芙蓉色衣裙,墨色的长发像瀑布,随意从肩头垂下,婉约的远山眉黛,眼神灵动无比,配上水润丰盈的双唇,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心中暗地涌上几分妒意,挑眉笑道:“可以。” 祁慕寒左拳不自禁地一握,眉头微微蹙了蹙,祁成皇眼角余光淡淡扫过他一眼,又落到公孙薇身上:“给公孙小姐上酒。” 公孙薇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酒,端到鼻尖先嗅一嗅,好家伙,这度数得有多高啊? 她其实并不想与乌罗对饮,但祁国若先丢了这个人,那追月宴上,负责主理的祁慕寒不知道得承担多大的压力。 她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烈酒如火,停留在喉头,一片炙烧的感觉。她微微咳了一声,学乌罗一般,掉转酒杯,滴酒未剩。 乌罗微吃了一惊,这酒少说也有个四十度,她来之前,还吃了些羊肉垫了垫胃,眼前这姑娘居然是一咕噜就喝下去了。 她转向祁成皇道:“祁国果然人才济济……”忽然话语一滞,清晰地看见皇帝右侧方的祁慕寒,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子。 那是一种言语根本无法形容的目光。 她酸意一起,霍然转过头,令随从斟了满满的两杯,拿起其中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对公孙薇道:“姑娘好酒量,不知可否再来……” 公孙薇笑了笑,正欲接过她随从手中的另一杯,乌罗忽然玉手一伸,将那杯也拿过来了,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方才的话,媚笑道:“可否再来两杯?” 公孙薇:…… 好家伙,用得着这么拼么? 只得接过随从递过的第一杯酒来,仰头喝了一口,中间停顿了片刻,接着喝了余下的。 她擦了擦嘴角,喉头烧得发烫,笑道:“公主,还有一杯,喝完这杯,也该上膳了吧?” 乌罗挑眉道:“自然。”她走到酒埕旁,说:“这第二杯,我亲自给你斟。” 她拍开第二埕酒的酒封,酒香顿时四溢,这是埕新开的酒,闻起来比方才那酒还更要淳烈,西凉人的酒,每一埕都不同,但从喝的方面,讲究从淡到烈。 祁慕寒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公孙薇连喝了两杯,空着腹,胃部像被火烤似的,幸好酒量过人,倒也撑得住,此刻一闻乌罗这埕新开的烈酒,闻起来比方才还要再烈了几度,腹部顿时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乌罗用酒勺斟起了满满的一杯,递到她面前:“这与方才那酒,也是同一种酿法,你尝尝有什么不同。” 公孙薇:…….这西凉公主,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当下也微笑不语,走到酒埕旁,接过乌罗手中的酒。 她倔起来,从来便不输任何人,当下便干脆地仰头一饮而尽,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 乌罗脸一下子“唰”的变白了,公孙薇勾起唇,笑道:“好酒!” 她自行执起埕中的酒勺,再灌满了一杯,仰头再次一饮而尽,在乌罗面前,将酒杯倒转,倾了两下,点滴不剩。 足足三杯酒。 乌罗的脸比罗刹还要白。 公孙薇笑了一声,回头对祁成皇一躬身:“陛下,臣唐突了。” 她回身返回自己的座位,除了脸上涌上了些许红晕,嘴唇颜色更深了些,丝毫不见有任何不适。 祁成皇大笑道:“公孙家的大小姐,果然不同凡响。”下面的人纷纷附和。 祁慕寒担忧地看着公孙薇。 公孙薇的五脏六腑像被火烤着,有一股酒劲在体内上蹿下跳,上次喝得那么厉害,还是与炙夜在王府里斗酒那一次,这一次酒劲虽烈,她的头晕状况却不如上一次。 她忽然想到十里河堤柳树上的一幕,是了,那一晚,是苏炙夜教她轻功的心法,教她如何吐纳气息,当下便更是默默坐着,一下一下子地调匀呼吸,幸好此间空旷,秋风朔爽,那股灼烧的似乎减轻了一些。 乌罗心中甚为恼火,坐回拉马丹的身边,拉马丹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她喝了一口酒,望了望台阶上方,祁慕寒正低着头,品尝着新上的宴食。 祁成皇命人正式上了晚膳,一道道的珍馐佳肴端上各人的桌子,公孙薇喝了三杯,正愁着胃里空空如也,忽见来了一盆鸭肉,喜得一筷子夹起一只鸭腿,大口咬了起来。 正吃着,齿间忽然咯到了硬邦邦的一块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白色的弹丸,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搓碎那个丸子,里面是一张纸条,写着:亥时一刻,我在御花园等你。 没有署名,但公孙薇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给她递纸条的是谁。 她望向台阶,见祁慕寒正与太后敬酒,谈笑晏晏。 赵慕芝给她夹过了一只大鸡腿,悄声说:“你刚才喝多了吧,快吃。” 公孙薇点了点头,啃起了鸡腿,一边内心在沉吟,这大半夜的叫我去后花园做什么,也不怕被发现? 一直不做声的宁王祁晟,此时忽然对祁成皇道:“父皇,乌罗公主真乃西凉的女中豪杰,我看与三弟也颇为投缘……” 祁成皇还未作声,正在与太后聊天的祁慕寒,此刻突然声音大了几分:“皇祖母,孙儿前几天碰见了钦天监的齐凌,说今年星相不同以往,有吉星笼罩永宁宫上方。” 永宁宫正是太后居住的宫殿,太后一贯相信这些星相,听说是钦天监的齐凌,便更是感兴趣起来,问:“何时?怎么说?” “齐凌说,追月宴时,吉星恰好正在永宁宫上方,若有难事则迎刃而解、有危事则化险为夷。孙儿认为既如此,今年的追月宴,皇祖母可一定要出席。” 太后喝了点酒,脸色看起来红润了几分,笑着说:“那看来,有喜事便定要在追月宴上宣布了,皇儿,你觉得是不是?” 她笑着看向祁成皇,祁成皇低眉,与太后碰了碰杯:“母后说的是。” 祁成皇仰头喝酒之际,眼角余光再次淡淡扫视了祁慕寒一眼。 ******* 公孙薇借故上茅厕,离开了宴席,往御花园走去。 月朗星稀,蟋蟀在草丛中鸣叫,宫人大都在宴席间伺候着,一路上只见稀稀落落几个太监。 公孙薇小时候曾来过御花园,虽然道路与小时候略有不同,大致倒也未变,她脚步迅速,循着一条小径往河边走去。 祁慕寒到底约她来这有什么事?一想到昨晚他那个癫狂的样子,心中又不免有几分犯怵,难道他是来给她道歉的? 她站在小桥下首,见月色映在小河上,碎金点点,又想起来了,今天是祁慕寒生母,宋贵妃的生忌,心中有几分唏嘘。 此时忽然有两个黑影从桥那边走来,其中一人道:“我瞧见她是从这条路走来的。” 另外一个人说:“小点声。” 口音极具西域意味,公孙薇一下子听出来了,这两个是西凉人。 第六十一章 冷宫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两个西凉人,私底下说什么中原话啊?公孙薇有些好笑。 桥边有一束密集的草丛,她蹲下藏在草丛里。两个西凉人走上桥,经过她面前,公孙薇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这两人的模样。 这两名都是男子,喝得都醉醺醺的。公孙薇认得这二人都是拉马丹身边的侍从,此刻交头接耳,其中一名发出一声浪笑。 公孙薇嫌恶地捂住鼻子,其中一名西凉人忽然捂着肚子,冲到桥边的草丛,开口就要呕吐。 这一下就要吐到公孙薇的头上了,她直呼晦气,猫着往旁边挪了几步。 脑袋冷不丁撞上一个柱子似的东西,她抬头一看,懵了,这是另外一个西凉人的腿,他正准备解开裤子,做撒尿的动作。 公孙薇一下子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那西凉男子愣了一下,浪笑,“原来在这里。” 公孙薇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人刚才交谈中提及的对象,正是自己。 西凉男子操着不熟的中原话,朝她走来:“小姐,刚才你在殿上的酒量,可以!在我们那里,你这样的人,是勇士们的嘉赏。” 他的话说得七零八落,公孙薇还是听得出来意思,当下退了几步,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两名西凉人色眯眯地说:“你坐在那个位置,只是哪个娘娘的宫女吧?过来跟我们玩玩?”说着,就要向她扑来。 公孙薇暗呼不妙,御花园很大,且这里位置偏僻,太监和宫女此刻大都在宴上,这两个人此刻看起来又醉得很,无法用理智跟他们交流。 突然间,公孙薇眼中一喜,朝前面盈盈一拜:“殿下。” 两个西凉人顿时脸色僵住,慢慢回过头去看身后……只见漆黑一片,虫鸣不断,一个鬼影也没有。 两人知道上当,嚯地转过头来,公孙薇已经往前跑出好大一截。 “追上她!”其中一人怒气勃发,“干她奶奶的,敢骗老子。” 公孙薇挽起裙摆,跑过一棵棵大树,踩过一片片草坪,心脏狂跳不止,暗呼这些西凉人真是疯了,要是告诉父亲,他们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往前奔跑了几百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呕吐,她暗呼不好,这酒劲怎么现在才发作…… 两个西凉人朝这个方向摸来,离自己越来越近,公孙薇急得眼眶都要红了:“祁慕寒啊祁慕寒,你丫的约我来,怎么这时候又不见人?” 没法子,这个时候,靠人不如靠己了。 她不敢大声呼喊,怕还没有招来救兵,自己就先被这两个西凉人逮住了,且这里离冷宫不远,搞不好被拖进哪个旮沓,更是死定了。 慢着,冷宫?公孙薇想起来了,她小时候曾来过的一座冷宫。 那真是个久远的回忆啊! 公孙薇突然觉得自己双腿都疼了起来,小时候被公孙镜用柳条狠抽的那一幕,又栩栩如生地映在眼前,她会被抽,也是因为冷宫这件事。 她抱着腹部,冷汗涔涔而下,往后一看,那两人离这里越来越近,她一咬牙,往记忆中那条熟悉的道路走去。 公孙薇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父亲的脸因气愤而扭曲,每抽一鞭,她娇嫩的屁股上便多一道血痕。 “你还敢不敢去?说!” “不敢了!”小小的公孙薇哭喊着,“不敢了啊。” “你是怎么进去的?谁带你进去的!”公孙镜气得好像要发疯,身边的侍女连一个敢劝的没有。 “…...他说不能告诉别人。”公孙薇哭道。 公孙镜气得又是一鞭抽下去,公孙薇屁股上的皮都翻起来了。 前面的宫墙颜色越来越深,斑驳的墙皮不均匀地分布着,如褪色的旧日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年幼的公孙薇问。 “我没有名字。”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看着她说。 公孙薇捂着肚子,一步步朝那个黑色而巨大的建筑走去。这里是皇宫的绝对禁地,不仅禁止外人进入,连一般的太监与宫女进来,被抓住了也得掉脑袋。 小时候的她,却知道一条秘密的道路,常常从这里爬进冷宫,把这里当作她的秘密花园,在这里她遇到一个同样神秘的小男孩。 公孙镜又是一鞭抽下来:“你见到谁了?说!” 公孙薇大哭:“我不能说。我答应过他的。” 公孙镜气得唰唰几鞭下去,抽得她屁股、背上,血痕累累。 公孙薇背部紧贴着墙,大口呼吸着,当年的事历历在眼前,公孙镜从未有过那么狠厉的时候,竟是每一鞭都在下死手,当年,就在赵嫔的宫殿中,他一下下抽着她,抽断了不知道多少根柳条,赵慕芝被人拉着,早就哭成了泪人,赵婉莹怎么劝也都没用。 小小的公孙薇成了一个血人,以为自己要死了,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救的自己。 她从此对鞭子一类的东西,更是ptsd了。 月光从斑驳的树影间洒下,乌鸦在枝头呀呀直啼,公孙薇抬头看着清冷的月光,绕过宫墙,心中默默着“一、二、三、四…..” 走了四步,往左拐,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这棵树树干巨大,恰好就夹在两面高墙中间。 公孙薇走到梧桐树前,幼时的光景再度浮现在眼前,时空交叠。 她轻轻敲了敲树干,用力推了推,树干上赫然现出一个大洞,她一步迈了进去,回身堵好这个洞。 树干中别有洞天,仍像当天一样,干燥、落满了枯叶,她弯下身子,钻过靠墙的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满院错落的梧桐树,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地面铺就了层层叠叠的枯叶,视线从落叶延展到面前的宫殿,掉色的朱漆,殿檐结满了一张张蛛网,殿檐下还放着当年宫女用的簸箕,一张发黑的竹凳,也落满了枯叶。 公孙薇慢慢地走过去,一步一步,梧桐叶随着她的脚步掠起一片两片,当年就是在这里,她遇见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位朋友。 “你来早了啊。”她背后有人在说。 公孙薇蓦地转身,祁慕寒站在梧桐树下,微笑看她。 公孙薇的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她其实早该猜到了,小时候自己在冷宫中遇到的孩子,就是祁慕寒啊。 祁慕寒朝她走去,笑得有些不真实,“说好亥时一刻,现在还是戊时。” 公孙薇看着他,满腔的话语不知从何开始说起,呆了半天,说出一句:“你的病好些了吗?” 祁慕寒笑道:“好了,昨夜晕倒了,有没有吓着你?” 公孙薇一愣,晕倒?难道他忘记昨夜发生了什么? 想起他昨夜亲吻自己的那副模样,公孙薇又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祁慕寒走前来,握住她的手腕:“走,我们进去看看。” 那手腕正是昨夜被他用力钳制过的地方,公孙薇吃痛,下意识挣了一下。 祁慕寒回过头来:“怎么了?”目光落向她的手腕。 公孙薇赶紧拉了拉袖子,笑道:“没事……” 不等她说完,祁慕寒一把拉开她的手袖,一道青紫的淤痕跳入眼帘。 他呼吸急促起来,想将她的衣袖再往上卷,公孙薇赶忙把手抽回来,笑着说:“好久没回来这里了,我们进去看看?” 祁慕寒不理她,沉着脸,将她的衣袖高高拉起,只见白皙的两只手臂上,赫然布满了青肿淤血的指印,他身子一阵摇晃,往后退了一步,脑海里轰隆一声,封锁的记忆像被雷电击破,昨夜那些零碎的画面终于拼凑完整。 大雨、雷电,他在凉亭里一直等着公孙薇出来,一直等到绝望的毒蛇噬咬他的心间。 他读得懂公孙薇并不想做太子妃的这份心思,他知道她只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可是他实在太自私了,他不舍得也不愿意放手。 在醉花楼里,她为他挡的那一剑,也几乎要了他的命,失去她的那种绝望,他这辈子绝不愿再尝试第二次。 在青玉坊中,他敏锐地感知到了她心生的退意,他坚决不许这种想法在她心尖冒头。 她是他的,是他饲养在花园中的一朵鲜花,是他放养在山间的一只绵羊,他给她无限自由的空间,但是这朵鲜花必须是在他的花园里,这只绵羊必须是在他的山间。 可公孙薇终究没有出来,她任他在雨中这么站着,他便这么等着。他可以用自己熠王的地位逼迫她,可他不愿意,他要公孙薇自愿奉上自己全部的心,巨细靡遗。 他忘了玉妩颜去寻苏豫以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给自己施针,当雷电响起,潜伏在自己心间那条绝望的毒蛇,开始撕咬着他的心,就如多年以前,他体内的毒素发作时,痛得在床上翻滚,痛得肌肤一寸寸开裂,生不如死的绝望感和孤独感,又回来了。 他疯了一般丢了自己仅剩的清醒意识,当他见到公孙薇,被毒蛇占据的内心,在疯狂叫嚣着占有她,吞噬她,抱着与她一起毁灭。 一直到苏炙夜一掌击晕了这样的自己。 …… 公孙薇只见祁慕寒怔怔地捧着自己手臂,低头看着手臂上那些斑驳的淤痕,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头重得半天抬不起来。 公孙薇勉强笑道:“没事了啊…..反正昨天你病发了嘛,我知道的,你不是故意的。” 她昨夜一定很疼,为什么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祁慕寒的心揪得厉害,手指轻轻地覆在她一片淤紫的皮肤上,只觉得自己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是多余的。 他头痛得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将她的衣袖拉下,背转过身,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闷闷的:“回去吧。这里是父皇禁止来的地方,以后你也别来了。” 第六十二章 钟楼、星空与未来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他将她的衣袖拉下,背转过身,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闷闷的:“回去吧。这里是父皇禁止来的地方,以后你也别来了。” “等等”,公孙薇叫住他。 祁慕寒顿住脚步,却并不转身。 公孙薇绕到他跟前,微笑着抬头看他:“你还欠我两颗小珠子。” 祁慕寒不解:“什么小珠子?” 公孙薇弹了弹他的脑门:“你不记得小时候,我经常来这儿找你玩儿么?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玩耍时,你输给了我两颗小琉璃珠。” 祁慕寒:…… 祁慕寒揉了揉太阳穴:“太久了,不记得了。” 公孙薇愣了愣,心中有点失落。 祁慕寒偏偏像看不见一样,与她擦肩而过:“小时候的事情,过了就过了吧。” 过了就过了吧?他不知道,这段回忆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今天是你母妃的生忌。”公孙薇低声说:“你来这里,不是想看看当年你母妃……” 祁慕寒看了她半晌,岔开目光:“你来以前,我已经看过了。” 他继续往前走,对她说:“走吧。” 公孙薇:…….小时候那么珍视的回忆,他怎么能说忘就忘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默默地与他一起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不舍地回头看这座冷宫,在那里,好像还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一直不停地向她挥手,眼中盛满了渴望:“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找我?” 祁慕寒在她身边走着,忽然问:“你很想念小时候的我么?” 公孙薇回过头来,一边欣赏他好看得让人惊叹的侧颜,一边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你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了啊?” 祁慕寒笑了一声:“算是吧。” 公孙薇嘟囔道:“总觉得你和小时候很不一样。” 祁慕寒沉默片刻,微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叫你来御花园等我?” 公孙薇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问:“为什么呢?” 祁慕寒眼睛眨了眨,朝她神秘地一笑,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映着月光,好看得像成了仙的妖孽,皓白的齿间轻吐出几个字:“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公孙薇正带着几分痴傻欣赏着他的脸,闻言点了点头,很自然地去拉他的手,在碰到他的手指之际,祁慕寒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地收回手,公孙薇一愣。 祁慕寒偏了偏头,伸指往她脑门上一嘣,笑道:“记得跟上我。” 公孙薇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慕寒俯身做了个预备动作,骤然间拔腿往前方冲去,一下子就冲出了好几十米,一头墨色长发在空中飞舞。 公孙薇:……好哇,敢情是要和我比跑步了。 她撸起袖子,将裙摆提到小腿中央,猛地往前一阵疾跑,一下子就跟到了他身后,冲祁慕寒挑衅:“追上你了。” 祁慕寒冲她一眨眼,脚下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往右一拐,像风一样往御花园的东侧奔去。 公孙薇没想到他能跑得这么快,跑的姿势还能那么好看,那双颀长的腿随随便便跨出去一步,都是那么赏心悦目,她一时顾不上是欣赏他的背影好,还是要加紧超过他才好。 可祁慕寒就这样不远不近的,既不让她超过,也不让她落后太远,他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不时回头看她——他追在她身后太久了,他要她来追自己,就像他心爱的鱼儿,追着他精心布下的饵食。 祁慕寒就这样一步一步引着她,慢慢跑离开了御花园。 夜色越来越深,待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公孙薇一身香汗,鼻尖也微微沁出了汗,稍稍平复呼吸,左右一看,貌似是在皇宫的东面,前面是一栋极高的木楼。 祁慕寒停在前面,回头来看公孙薇:“好些了么?” 公孙薇喘气看他:“不就跑了这么点路么?哪里就不好了?” 祁慕寒笑道:“我是说,出了一身汗,酒劲便不好发作了。” 公孙薇“啊”了一下,再活动了一下四肢,果然觉得头也不痛了,胃里那难受的炙热感也消失了,每个毛孔里都透着清新的感觉,只是汗津津的,风一吹来,有些冷。 祁慕寒像是早预料到了一切的先知,拍了拍手掌,楼下便走出两个小太监,一个手中捧着毛巾和热茶,一个捧着干爽的披风,躬身道:“殿下。” 祁慕寒先拿过那干毛巾,一把罩在公孙薇的头上,揉了两下,笑着说:“先擦干,别受凉;然后喝了这杯醒酒汤。” 公孙薇拉下罩在头上的毛巾,一边擦着,眼睛有点发热,祁慕寒这家伙,费尽心思地递纸条给自己,约自己在这里相见,又唤人私下准备了醒酒汤,原来只是担心自己酒喝多了么? 她的心本就不是铁石做的,这一路走来,从她逃婚开始,任她再怎样警醒自己不要恋爱脑,不要成了剧本里的炮灰,可又怎么能逃得掉这样温柔的陷阱,拒绝这样无孔不入的深情? 她喝下那杯醒酒汤,五脏六腑都被烘得暖暖的,加上出过了一身汗,从里到外都透着健康的红润气色。 祁慕寒静静凝视着她,那张娇俏妩媚的脸蛋上,丰盈的红唇随呼吸微微张开着,如此让人心动。 他暗中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取过小太监手上的披风,将披风披到公孙薇身上,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说着,抬腿走向那座木楼,脚步一步一步地踏在木梯上,发出吱呀的声音。 公孙薇跟上去,好奇地问:“你不回去那个宴席,真的没有问题吗?” 祁慕寒回头,朝她眨了眨眼:“问题不大。” “但那我娘那边……总不能离开太久啊。” “你娘那边,我已让人私下给她传话了,待宴席差不多结束时,我会送你回去。”祁慕寒答。 公孙薇只好跟着他,一步一步朝木梯上走去,一面摸着左右坚实的木头:“这又是个什么地方?” “钟楼。”祁慕寒答道,脚下加快步伐,踩得木梯咯吱作响。 “放心吧,这里的木头结实得很。”他的声音带了些凝重感,“当年从冷宫搬出来以后,我就常常一个人来这儿。” 他在前方带路,笔挺的肩背为她挡去了不少冷风,这座钟楼的楼梯虽然是木梯所制,可每一阶的高低都一致,走得甚是轻松。 “这座钟楼的设计者,是齐凌的生父。也是钦天监当年的主理。”祁慕寒说。 “啊?是么?我就说齐凌是那样鬼才的一个人,父亲肯定也挺厉害。” “可惜,就是去世得太早了。” “嗯,所以,你可要好好地保重身体……对了,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孙薇憋了一天,总算逮着机会问出这问题了。 “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夫说小时候受惊了,所以有偶发的癔症,这些年好了许多。” “会好的吧?”公孙薇担忧地问道。 “会的。”祁慕寒快速地回答她,他不能让她为自己担心。 公孙薇跟在他的身后,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说:“好吧。如果再不行,就让玉姐姐与那位章知尧一同给你会诊。” 要是在上个世界就好了,那里有那么先进的医学技术,祁慕寒如果在那里,一定很快就能治好。 她突然想入非非,如果能与他一同到那个世界,那该多好,她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他的身份,再也不用做那什么太子妃,而单单只是他祁慕寒的妻子。 祁慕寒忽然停了下来,她一下撞上了他的后背,哎哟了一下,祁慕寒回头说:“到了。” 他往旁边一让,先让她上了顶楼。 公孙薇一踏上顶楼,猛然觉得天地都变亮了。 一轮巨大的圆月当空,就在她的头顶,与她的距离是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够着。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大、那么亮的月亮,发现月光竟然不是纯洁的白色,而是稍带着蓝光,温柔得像与人间的生灵们低语。 “还有三天就是追月节了啊。”公孙薇感慨。 她伸出纤长的十指,伸向虚空,月光从十指缝隙间洒下,如薄纱一般落在她的身上,祁慕寒与她并肩站在一起,遥指天边:“看那边。” 公孙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天的那一边,星星缀满天幕,像钻石般闪耀。 公孙薇眨也不眨地看着,巨大的苍穹是时空的低语,说着她不懂的奥秘。 “所以你的星空图,就是在这里画的吗?”她问。 祁慕寒抬头看向天际,声音有些飘忽:“第一幅星空图,是在这里画的。也只有在这里,最能看得清楚江东那边的星空。” 公孙薇微微偏过头,看见祁慕寒眼眸中倒映出的星光,第一次明白小说里写的“星眸”是什么意思,真希望这个年代能有相机,她可以拍下这家伙的绝世美颜。 公孙薇:“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江东呢。” 不知道祁慕寒的半个故乡,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那些战乱的百姓,都还好么? “那是我母亲的故乡。”祁慕寒慢慢地说着,“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去的。” 公孙薇没有说话,目光落向了更远的地方,眼中放出奇异的光:“慕寒,我梦见过一个地方,像是千年以后的世界。你说真的有这样的世界存在吗?” 人在接近宇宙星空的时候,总是比较感性的,她的话说得很是模糊,可祁慕寒还是听明白了,笑着说:“有。齐凌也说过有。” 公孙薇迷茫地说:“真想再看一看那个世界……” 祁慕寒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是一个未来,而我们做的,只能是尽量去触摸那个未来。” 公孙薇摇了摇头,冲他一笑:“你不懂,那个未来不是你能够想到的。” 有那么一刻,祁慕寒很想对她说出一句话,可是却忍住了。 第六十三章 毒与暗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宫宴散去前,公孙薇回到了宴席,祁慕寒慢她一步回到了座位,象征性地露了个脸。 公孙薇远远地看着祁慕寒,总觉得今夜的他看上去有点心事,眉宇间略显疲惫。 宫宴散去时,从皇帝开始,各人按礼宾长幼之序先后退去,祁慕寒人安排一众侍卫,平安地护送西凉使团退去,自己也车仗辇马,回到了熠王府。 一入熠王府,他马上挥退四周的侍卫,粟篱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 祁慕寒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紧紧抵着太阳穴,声音低沉:“扶我去后殿,找玉妩颜来。” 粟篱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祁慕寒到了后殿,推开门,祁慕寒突然身子一歪,如果不是粟篱扶着,几乎要摔倒。 粟篱陪伴他多年,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刻内心紧张到极点,扶他到矮桌旁坐着,祁慕寒用力按着额头,低低呻吟了一声,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粟篱心中一震,眼眶发红:“殿下,你太累了。” 祁慕寒擦去嘴角鲜血,深呼吸一口,挥了挥手道:“去叫玉妩颜。” 粟篱红着眼睛离开了后殿,不到片刻,玉妩颜捧着装着银针的锦盒,急匆匆进入后殿。 祁慕寒视线有点模糊,胸口仿佛有人用巨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和太阳穴同时跳动,额头青筋浮起,大汗淋漓。 玉妩颜见状,三两下跪行到他身旁,打开锦盒,先取出三枚银针,拉开他右臂衣袖,抬手间封了他三处穴位,三枚银针随之深深扎入皮肤。 祁慕寒呼吸并不均匀,过了片刻,声音沙哑地说:“告诉我实话。” 玉妩颜施针的手微微抖了抖,又稳定地扎进了他的皮肤,道:“殿下只需安心休养便好。” 祁慕寒沉默片刻,冷声道:“说实话!” 玉妩颜努力让自己声音平和些:“毒已经开始蔓延了。” 空气顿时凝结,殿内落针可闻,过了很久,祁慕寒极其缓慢地说:“我还有多少时间?” 玉妩颜没有抬头,仍是拈起一根银针,很稳定地扎进一处穴道,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会想办法。” 祁慕寒讽刺地笑了:“今日头痛已经发作了两回,如果本王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骗下去?” 玉妩颜低着头,并不说一句话。 祁慕寒看着她,忽然伸出左手,用力按在她的肩膀上,逼迫她抬起头来看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他眉宇间缠绕一股戾气。 玉妩颜咬了咬嘴唇,答道:“最早的时候,是在醉花楼,你为公孙薇动用了内力,这毒便慢慢开始蔓延。” 祁慕寒松开她,身子重重往后一靠,“所以你与炙夜,你们早就知道了?” 玉妩颜知道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余地,低声道:“殿下,纵使让你知道自己的病情,也不过是徒增你的忧虑而已。我与炙夜一直都在暗中想着办法。” 祁慕寒看着她,有几分自嘲:“你们想出了什么样的办法?去找苏赫师伯?” 玉妩颜语气坚定地说:“不错,总能找到的。我与苏豫的医术,本都是出自于苏赫,只要一找到他,定能医治好殿下。” 祁慕寒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骤然大笑起来,玉妩颜持针的手几乎不能对准穴位,愕然地抬头看他。 祁慕寒笑了很久,幽幽地道:“我已设法找了他足足十二年。” 十二年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比玉妩颜与苏炙夜来到祁慕寒的身边,还要长了许多,玉妩颜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祁慕寒目光扫过她,“不止我,师父也一直在找他。” 玉妩颜不死心地道:“苏豫也中过这种毒,可他如今都安然无恙,所以我认为……” 祁慕寒打断她:“你认为其实是苏赫救了他。” 玉妩颜一边施针,一边说:“苏豫一定知道苏赫在哪里,我只要再去设法接近苏豫……” 祁慕寒笑道:“苏豫能知道的事情,我师父苏冕却不知道?你未免太小看了我师父。” 玉妩颜持针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眼神有点对不上焦。 半晌,她才像梦游一样呓语:“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与炙夜?” 祁慕寒望着自己的右臂,上面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针,有些还渗出了血,“妩颜,这个世上有一种人,是永远找不到的。” 玉妩颜抬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求他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祁慕寒偏偏残酷地说出了两个字——“死人。” 玉妩颜别过头,紧紧阖上眼睛,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一幕幕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青玉坊中,他们几个人一起吃火锅。 那时候的他们,大概是最充满希望的时候,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各自的憧憬——祁慕寒并不知道自己的毒已经开始蔓延,玉妩颜深信能够找到苏赫,至于苏炙夜…… 喀啦一声巨响,苏炙夜一脚踢开了门,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玉妩颜吓了一跳,祁慕寒拉好自己的衣袖,淡定地看他:“苏炙夜,你有礼貌吗?” 苏炙夜提剑走进来,一脚踢翻祁慕寒面前的矮凳,暴怒道: “所以你与师父一直在暗中找师伯?为什么不告诉我与玉妩颜?” 祁慕寒对玉妩颜说:“你先出去吧,我与炙夜好好谈谈。” 玉妩颜早就在拼命忍着眼泪,闻言站起来,往殿外走去。 苏炙夜走到祁慕寒面前,一把扯起他的衣襟,咆哮:“我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玉妩颜定住脚步,回过头来,祁慕寒用眼角余光看她,微微摇了摇头。 玉妩颜忍住眼中的泪,回身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后殿。 祁慕寒这才回过头来,扯开苏炙夜的手,抚平自己的衣襟,平静地道:“起码现在我还没有死。” 苏炙夜像盯着一个仇人似的盯着他。 祁慕寒拂了拂袖,笑道:“你刚刚来熠王府时,也是这样盯着我看,我长得比你好看,让你不高兴了么?” 苏炙夜低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祁慕寒微笑:“你与玉妩颜能够想得到的办法,便只有苏赫?”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凉风,苏炙夜极为迅速地探过来半个身子,急切说道:“这么说,你还有其它找到解药的方法?” 祁慕寒:“我五年前病发,身边齐聚了祁国医术最为精湛的一群太医,他们都束手无策,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 苏炙夜眉头一锁,那双长得与祁慕寒酷似的眼睛,又散发出一股怒不可遏的杀气。 祁慕寒托着腮,好像是在思考:“可是我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未必会那么短命的。” 苏炙夜几乎要耗尽了耐心,祁慕寒接下来的话却奇迹般地安抚了他的心。 祁慕寒说:“你还记得当年齐凌与我说过的话么?当时你也在场。” 苏炙夜瞬间静了下来,目光慢慢从他身上挪开,落到窗外那轮明月上。 祁慕寒也看向那轮明月,两人一时无话,心中都想起了当年的种种离奇事件。 过了很久,祁慕寒顿了顿容,说:“所以我的毒,你暂时还不必担忧。一切还是按照计划进行。商将军那边我已经敲定了,明日你便先去他军中报道。” 苏炙夜有些意外:“为何如此仓促?” 祁慕寒道:“我仔细想了一下,你也不是不能娶商姑娘。你早立战功,商将军未必不会将商墨云许配于你。” 苏炙夜皱眉看他:“你为何如此反复?” 他认识的祁慕寒从来都是果断行事,极少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或者观点。 祁慕寒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说:“三天后的追月宴,我也会安排你出席,到时候需得留神宁王的一举一动。” 追月宴非同小可,宁王将这主理的担子甩到他身上,这百分之百不是什么好差事,从拟定的出席名单,从餐饮到歌舞,他必须处处亲自过目,万分小心。 苏炙夜说:“这个大可放心,暗卫也安排好了,届时会埋伏在行宫四周……”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陷入了思考。 祁慕寒看着他:“还有什么,你说吧。” 苏炙夜:“公孙薇,她可以从宾客名单中除去。” 祁慕寒淡淡地说:“这个并不需要你来操心。” 苏炙夜冷冷地道:“这个追月宴并不安全,你让她来做什么?” 祁慕寒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从今以后,有关她的事情,不必你来过问。” 苏炙夜拳头紧握了一握,蓦然转过身子,大步离开了后殿。 …… 诺大的殿中,只剩祁慕寒一人,四周寂静,他手指慢慢地抵在太阳穴上,轻缓地揉着,低声道:“出来。” 里间突然转出两个黑影,是两个暗卫,向祁慕寒躬身:“殿下。” 这两个暗卫竟然已经在这里藏匿许久,而身手即使如苏炙夜这般高强,竟也没有发现这两个暗卫在此,可见这两人身手也根本不弱。 跟方才与玉妩颜、苏炙夜的交谈不同,此刻的祁慕寒仿佛换了一个人,眉宇间戾气骤然增长:“那两个在宫中跟踪公孙小姐的西凉人,查出来没有?” 暗卫躬身答道:“查到了,是拉马丹的两个贴身侍卫。” 祁慕寒面无表情地道:“杀了。” 暗卫绝不质疑主人的决定,此刻却抬头道:“这两人是使团的重要成员,殿下又是负责使团安危的人,杀了恐怕——” 祁慕寒冷笑:“我说,杀了。” 暗卫低头:“是。” 第六十四章 月圆之初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离追月节只有两天的时间,公孙薇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继续翻找那一堆医书。 这医书所记有限,她也不指望从中能找出祁慕寒那种病的根源,不过一想起他发病那种样子,就觉得总要去做些什么才好。 她靠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回忆了N多遍那剧本,怎么也回忆不出有任何关于祁慕寒病的描述,按理说,祁慕寒是个主角,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有记载才对啊! 如果其中没有记载,那只有几种可能:第一,那世界就是一场梦,自然连剧本都是假的;第二,祁慕寒这病并不影响主线剧情,因此没有记录;至于第三…… 她晃了晃脑袋,算了,不想了,脑容量都不够了。 休假状态的公孙镜,正在府中与赵慕芝闲谈,两人好像把前段日子争吵的事情给淡忘了,有说有笑的。 在大理寺的人匆匆赶到之前,两人正聊到宁澄,赵慕芝说这小子怎么去了那么久,追月节都快到了,人还没回来。 公孙镜正要回答,门房匆匆来报,说大理寺有人来了,公孙镜敏锐的职业嗅觉一下子就判断出来:有事发生了。 听完来人禀报,他脸色阴沉,急匆匆地到后院更衣,出来时碰到从书房里出来的公孙薇。 公孙薇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问:“爹,怎么了?” 公孙镜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脚步急促地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疾驰而去。 公孙薇跟着他到门口,回头时,见赵慕芝一脸神情复杂的样子,也站在那里目送公孙镜离开。 公孙薇走到她面前:“这都快到过节了,爹怎么又出去了?” 赵慕芝说:“刚才依稀听见那人与你爹交谈,说是使团那边出事了。” 她昨夜与公孙薇一起出席了宫宴,才见过的使团,印象犹深。 公孙薇吃了一惊,西凉使团她昨夜也接触过,这些个西凉人,个个彪悍,如今在汴京城里出事,往轻了说是外交问题,重了那就是战争问题了。 赵慕芝像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轻声说:“好像死了人,刑部齐佳已经在现场,遣人要你爹也一起去查。” 那问题可就大了,祁慕寒是负责招呼使团的,但愿他能处理好吧——公孙薇心想。 ******* 几个时辰后,祁慕寒与拉马丹、乌罗跳下马车,面前是一处新的驿站,几十名侍卫进进出出搬着行李。 拉马丹铁青着脸:“幸好殿下为我们仔细检查过了今日的饮食和水,否则不堪设想。” 祁慕寒叹了一声:“只是仍死了两名侍卫。” 拉马丹还没说话,乌罗抢着道:“这些会阒人,胆敢摸到驿馆里下毒,如果不是慕寒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就不止死两个侍卫了。” 祁慕寒微笑道:“公主殿下平安就好。” 拉马丹恨道:“会阒这是有意想挑拨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看来这一战是势在必行了。” 他在祁慕寒面前说出这句话,一来有些许责备之意,二来多少有点借兵的试探,祁慕寒听出了其中意思,缓缓地说:“我想父皇也会斟酌此事。” 他昨夜暗中命暗卫潜入驿馆,极其快速地杀死了那两名跟踪公孙薇的侍卫,又按祁慕寒的指令,将尸体伪装成中毒身亡的样子;接着在西凉人的用水和驿馆的后厨里,撒上了不少毒粉。 五更时分,他一边再遣几名暗卫,乔装成会阒人的衣着,在使馆附近活动,一边令王府侍卫前去,导演了一场贼喊捉贼。 在惊起拉马丹等人以后,这几名乔装的暗卫恰到好处地虚晃一枪,在他们面前逃脱。 拉马丹等人随后发现了两名死状可怖的侍卫,脸色发紫,眼珠子凸起,鲜血流了一地,当场就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祁慕寒随后赶到,命人仔细搜索了一番驿馆,果然从水中、厨房里,探测到其中都含了剧毒。 他对拉马丹说:“这恐怕是趁我们昨夜宫宴之时,派人来这里下的毒。” 拉马丹惊魂未定,恨道:“会阒人擅使毒,一定是他们。” 祁慕寒没说话,他的目的已达到。 ******* 公孙镜来到现场,与刑部尚书齐佳打了个照面。 齐佳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神态桀骜、气场逼人,一双鹰眼放射出常年在官场混的气息,与公孙镜的温和气息刚好相反。 这两人站在一起,气氛却和谐得很。 齐佳:“公孙兄来晚了一步,死因、以及凶手已经查明了。” 公孙镜看着面前两具死状相当可怖的尸体,惊讶道:“如此神速?何人所为?” 齐佳负起手:“会阒人,潜入了我国,毒是昨夜下的。熠王府的侍卫发现端倪,深夜时分出动,与这几名会阒人交过手。” 公孙镜略松了一口气,既然有目击者,那凶手也差不离了,便问道:“那凶手呢?” “死了。”齐佳答道:“就在城外五里处,总共五人,服毒自尽。发现尸体的位置相当隐蔽。” 这当然也是祁慕寒的手笔,他早就安排好了五名死囚,换上会阒人的衣裳,同样伪装成服毒自尽的样子,将尸体埋在城外,留下极其细微的蛛丝马迹,引刑部的人前去。 从安排暗杀,到处置尸体,一套流程天衣无缝,神鬼难觉。 已经有下人来收拾尸体,齐佳发表了一句时局评论:“会阒人胆大包天,竟敢在这种时候潜入我汴京,妄图挑起我祁国与西凉的矛盾,想坐收渔人之利,想得倒是天真。” 公孙镜问:“此事禀报了陛下了吗?” 两名下人抬着盖着白布尸体,经过他,公孙镜弯下腰,随意揭开布的一角,看了看。 齐佳说:“已禀报了。这下追月宴上,陛下恐怕要伤神了,西凉使团是在汴京出事的,得好好安抚一番,还有会阒的事情……公孙兄!” 他见公孙镜还在弯腰查看那尸体上的伤口,状若未闻,便狐疑地问道:“公孙兄,可是有什么问题?” 公孙镜拉下白布,沉思了片刻,说:“没有问题,确实是中毒而亡。” 齐佳有几分不悦,心想,小老弟,这是当然的,你在质疑我的办案能力么? 公孙镜像猜到他想什么,拱手温和地笑说:“齐兄明察秋毫,城外那几具尸体呢?也运过来了?” 说话间,已有几个仵作前来,身后跟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不用说也知道是城外那几具自尽的尸体。 公孙镜敬业地上前查看,齐佳自然也不甘示弱,也上前一起查看。 齐佳先行查看完毕,说:“这高鼻深目的样子,确实是会阒人;且这尸体舌头根部还有残余的毒药,证明确实是服毒身亡的。” 他又仔细询问了仵作几句,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公孙镜没说话,将白布重新盖回去:“确实服毒自尽。” 齐佳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孙兄辛苦了,大过节的,还劳烦你跑了一趟。 他其实并不需要公孙镜来现场,不过是此事关系重大,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多一个人分担风险,多一份保险。 这是个深谙为官之道的职场老狐狸。 公孙镜突然说道:“死亡的时辰呢?齐兄可有再与仵作仔细校验一番?” 齐佳心中又有点不满,心想,小老弟,你这又是来抬杠了。 他正要回答之际,面前突来了一辆华贵马车,一个人从车上下来,面容俊秀,长眉入鬓,一身的紫衣华服,缓缓朝他二人走来。 齐佳与公孙镜赶忙躬身行礼道:“殿下。” 祁慕寒朝他二人走来:“两位大人辛苦了。本王刚刚安置好使团诸人,便赶过来了,使团众人安危原是我负责,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齐佳赶紧道:“殿下大可放心,此间事已经查得十分清楚了,下官也向陛下禀报了。” 说着看向公孙镜,祁慕寒也望向了公孙镜,公孙镜赶紧低头道:“正是如此。” 祁慕寒点头:“西凉人虽是异族,也讲究魂归故土,这两人是拉马丹的贴身侍卫,本王已答应拉马丹,将骨灰交还予他,带回故土。” 他转向身后的侍卫,道:“烧了吧。” 齐佳对祁慕寒说:“既此间事已了,下官便先退了。” 祁慕寒点了点头,公孙镜也朝他稍躬了躬身,准备告辞。 祁慕寒想了想,突然叫住了公孙镜:“公孙大人。” 公孙镜转过身来,躬身道:“殿下。” 此时祁慕寒忽变了一个人,笑容直率地走前来,就像那天在散朝时与他谈话的那副少年模样,恭谨而谦卑。 “公孙大人,陪我走走?” ******* 汴京城里,每家每户都在准备着过节,连江东营地里的百姓也不例外。 再贫瘠的人家,过节时都得拿出最好的东西,桑姐又拿出了许多吃的,一一分发到每个帐篷,这些东西都是吴岩拿回来的,他说最近生意好了许多,银两也多了。 吴岩也给桑姐买了一身新衣裳,新的首饰,桑姐已很久没有拥有过这么好的东西,打扮起来,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样子,有点难以置信,吴岩在旁边看着她,与她一样欣喜。 桑姐觉得自己已是十分幸福。 “等到追月节那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整个汴京最美的景色。”吴岩说。 桑姐脸红红的,说:“带上小虾他们一起去?” 吴岩抚摸着她的脸颊,缓缓地说:“只能我与你两个人,我有重要的话,想和你一个人说。” 难道是求婚么?桑姐神思遐迩,看着吴岩真挚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吴岩拉起她的手来到帐篷外,看着忙碌的江东百姓们,问:“对了,前些天来的那些江东老乡,你都安置好了么?他们可还适应这里?” 桑姐说:“前些天带他们到河堤附近采办了些衣裳和食物,有些人还找到了工作呢。” 吴岩点头道:“那就好。” 桑姐将头倚在他肩膀上,夕阳无限好,她作为一个东飘西荡的江东人,终于也在汴京城立稳了足,找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会是最美好的一个追月节,她心中被喜悦充满。 第六十五章 论城府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镜回到府邸时,神情有点恍惚,赵慕芝见他回来得如此之快,料想着事情也处理好了,便遣退了下人,好奇地和他打听起情况。 没想到公孙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赵慕芝问:“凶手抓到了?” 公孙镜:“唔…..这事不好说。” 赵慕芝奇道:“什么?” 公孙镜目露迷惑,喃喃道:“水太深了。” 赵慕芝:…… 赵慕芝干脆不问他这事儿了,八卦起了另外一件事:“听说使团是熠王殿下负责的,你见到熠王了么?” 公孙镜一听“熠王”两个字,总算回了魂,想到刚刚在外时,祁慕寒对自己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当真是字字诚挚、谦卑,毫无一个殿下的架子。 就像…..就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老丈人,被这位优秀的年轻人这么一捧,他内心实在说不出的舒服。 公孙镜想到这里,突然“唉”了一声,靠着椅子扶手,怔怔出神。 赵慕芝捅了捅他:“说话啊。” 公孙镜苦笑道:“这熠王殿下,倒对薇儿动了认真的心思。” 都这么久了,他自然也知道公孙薇与祁慕寒的确算是两情相悦,只是他并不能让公孙薇嫁给祁慕寒,这其中有太复杂的因素,然而今天祁慕寒对他一番推心置腹,这名堂堂的熠王殿下,竟然对公孙薇如此一往情深,恨不得剖心以证天日。 他一字一字地对公孙镜说:“我祁慕寒此生绝不再娶除她以外的人,天日可鉴。” 哪个皇子不纳妾,哪个天子不是后宫成群?公孙镜表面敷衍,内心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话的。 没想到祁慕寒抖出一个惊天大料:“这个追月宴上,商将军会直接向父皇求旨,让我娶商墨云;拉马丹也会向父皇求旨,让我娶乌罗公主。” 公孙镜按下内心的潮涌,平和地道:“这两位都是良人,无论哪一个,都会是殿下的良配。” 祁慕寒道:“我哪一个都不打算娶。” 公孙镜瞳孔震动:“殿下打算抗旨?” 祁慕寒微笑道:“不错,我便是为了她抗旨,又如何?”他语气坚定,毫不在意天子之威。 公孙镜大为震撼。 赵慕芝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他倒真的豁得出去。” 她接着喜孜孜地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我一见那熠王殿下,心里就喜欢得很。” 公孙镜看着她,发出灵魂三问:“你才见过熠王几次?你怎么就喜欢得很了?难道只为了他的江东血统?” 赵慕芝一瞪公孙镜:“你别忘记我祖籍也是江东的,我也曾经在那里居住过。” 公孙镜凉凉地笑了一下:“我当然不会忘记,你对那个地方的人,都特别有感情。” 赵慕芝心头火起,就要反驳几句,公孙镜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她整个人。 “慕芝,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我?”公孙镜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含着一丝疲惫。 夫妻之间你追我赶,已经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没有将最心底的话,坦坦白白地告诉他。 赵慕芝一愣,头慢慢垂了下来。 ……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来人通报:“老爷,宁王到访。” 公孙镜猛然一惊,站了起来。 赵慕芝也惊讶地朝他看了一眼,追月节前,祁晟来串个门也属正常,但是今天出了使团命案的事,后脚祁晟就来了,时间隔得太近,少不得又是有什么内情。 公孙镜强打起精神,抚平了一下衣襟上皱褶,远远地往门口迎去。 片刻之后,祁晟与公孙镜各自坐定,下人上好了茶,祁晟便拂退了随从,看了公孙镜一眼,公孙镜也自觉遣退了下人,诺大的厅里,惟余二人。 祁晟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 公孙镜作恭敬状,问道:“殿下怎么了?” 祁晟摆出一副深沉的姿态:“再过两日便是追月宴,我这心啊,一会欢喜,一会忧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好来找你了。” 公孙镜日日到衙门上班,这种打哑谜的套餐,他早就吃够了,今日好不容易休假,又得应付这类话术,心下顿时烦得很。 眼下也只能顺着祁晟的心意,道:“不知道殿下喜什么,愁什么?能为你分分忧么?” 祁晟呷了一口茶,亲昵地凑过来:“我愁的问题是,太后特别喜欢这乌罗公主,有意将她许配给三弟,私下问我的意见。只是我知道三弟似乎心仪于薇儿,本王并不是一个棒打鸳鸯的人呢。” 公孙镜闻言,内心暗骂了一句,好家伙,你这是在逼我表态,薇儿到底喜不喜欢祁慕寒了。 其实公孙薇喜欢不喜欢祁慕寒,对祁晟而言并不重要,他要的是公孙镜的态度。 公孙镜当然不能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叹道:“说到薇儿,我今天见到刑部齐佳,他也问我薇儿有无心仪的人。” 祁晟没想到他搬出刑部尚书齐佳,一愣,随口说道:“说起来,齐佳的儿子齐凌,倒也真是一表人才。” 公孙镜道:“确实一表人才。” 祁晟点点头,等他接着说下去,没想到公孙镜却没话了,只顾默默低头喝茶。 祁晟心思复杂,咂摸了一阵,还是不知道公孙镜是个什么意思,却没想到公孙镜说这话,完全只是为了扯开话题罢了。 公孙镜又恭敬地问道:“不知道殿下喜的是什么呢?” 祁晟忽笑了起来,说:“江东传来口信,缮王明日便回汴京,过这个追月节。” 公孙镜惊讶道:“二殿下似乎已有许久不曾回京了吧?” 祁晟点头道:“不错,有大概两三年的样子了,这一次江东水灾,幸得他治理有方,父皇甚为欣慰,连连召他回京过节。” 公孙镜感慨地道:“二殿下确实有经世济民之才……” 正说着,忽见祁晟在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赶紧补充道:“可媲美大殿下一二…..” 祁晟突然打断他:“说到经世济民之才,在你的心目中,恐怕只有我那三弟祁慕寒罢!!” 他的语气骤然一百八十度直下。 公孙镜惊得手微微一抖,心想,麻烦大了,这是哪里说错话了。 祁晟冷冷地道:“今天使团一事,难道没有内情?” 需要慎重了,公孙镜心想。 公孙镜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心翼翼地道:“凶手乃是会阒派来的刺客,共有五名,后来在城外被发现已自尽,已仔细验过尸首。此事,齐佳也已禀报皇上。” 祁晟再看他一眼:“确实没有内情?” 公孙镜冷汗涔涔而下,几乎就要说出在现场发现的那疑点,可是为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绝不能说。 至于为什么不能说,他一时也说不明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第六感在告诉他——这事,绝不能再画蛇添足。 他手有些发抖:“确实没有。” 祁晟再看他一眼,忽然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他端起茶杯,悠悠地品了一口,打探这案件,这才是他今天来的原因,不管这案件有内情,或者没有内情,他都能从中获益。 祁晟笑了笑,拍了拍公孙镜的肩膀:“如此,便先告辞了。追月宴,记得让薇儿一定要来。” 他转身离开,公孙镜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送他至门口,躬身目送他上马车,直看到马车远去了,才慢慢踱回府中。 他往椅子上重重一座,此刻脚都是软的。 今天西凉使臣那案件,他确实看出来了一丝端倪。 首先,死的那两个人,死状完全符合中毒,问题只是在于——太像中毒了。 他查案多年,什么大案、奇案没有见过?往往越是擅长下毒的人,越擅长掩盖毒的痕迹,这两名死者身上,却处处充满毒素。 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快看,我就是中毒而亡的。 这当然只是一种猜测,并没有根据。 第二点,那几个尸体,长得确实像是会阒人,但是有一点他很是疑惑——会阒国与西凉人一样,都属于彪悍的民族,经常从事户外活动,皮肤颜色因此偏深。 这几具尸体,虽然皮肤不算白,但绝不像是常年处于阳光下的。 大理寺关押的犯人他见得太多了,这更像是囚犯那种肤质。 公孙镜想到这里,忽又想起方才祁晟那一番逼问,顿时冷汗又涔涔而落,勉强梳理清楚思绪,更是觉得惊惧无比。 第一种可能,毒是祁慕寒布置的,人也是祁慕寒杀的。 第二种可能,毒是祁晟布置的,人也是祁晟杀的,所以他再三逼问,看自己是否已知晓内情。 这两种可能里面,公孙镜更为偏向第二种,因为从结果来看,祁慕寒负责使团安危,他去杀使团的人,毫无益处,反要担一个看护不力的责任。 只有第二种可能……第二种非常有可能! 从结果来看,祁晟派人乔装成会阒的人,去暗杀使团使者,至少有两个好处,第一,将看护不力的责任推给祁慕寒;第二,挑起会阒与西凉的战争。这样一来,西凉定会向祁国借兵,而借兵这种敏感的事情,当然要建立在联姻的基础上。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祁晟明显是希望祁慕寒娶乌罗的。 …… 公孙镜的推测当然是十分有道理,但是却得不出正确的结论。 因为他与祁慕寒处于信息不对等的状态,祁慕寒早已派自己的心腹苏炙夜入了商将军麾下,他借着挑拨会阒与西凉的关系,正是可以为了苏炙夜他日获取商将军的兵权而铺路。 还有一点,是公孙镜自己也不知道的—— 祁慕寒在与公孙镜推心置腹的一番交谈里,早已经给公孙镜的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个很不错的印象,或许公孙镜自己都意识不到,人的判断有时候是会受到潜意识的影响的。 所以他的一切结论,都是祁慕寒刻意引导他得出的。 ….. 当祁慕寒解释完以后,给对面的苏炙夜斟满了一杯酒,浅笑道:“所以,公孙镜定会认为,人是祁晟杀的。”onclick="hui" 第六十六章 危险的会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青玉坊内。玉妩颜正在奏琴,苏炙夜与祁慕寒对坐而饮。 祁慕寒浅笑道:“所以,公孙镜定会认为,人是祁晟杀的。” 玉妩颜停下弹筝的手,叹息道:“殿下,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腹黑了?” 苏炙夜对祁慕寒道:“你猜到了今日祁晟会去拜访公孙镜?” 祁慕寒晃着酒杯,道:“自然。” 苏炙夜道:“你也猜到了,祁晟的一席话,反而会令公孙镜怀疑起他?” 祁慕寒笑了笑:“不错。” 苏炙夜喝了一口酒:“公孙镜如果知道你是如此算计他,真不知道作何感想。” 祁慕寒微笑道:“既然是公孙小姐的父亲,当然要靠向我这边,我怎能让她左右为难呢?——继续弹。” 玉妩颜又重新弹起了筝,一边问:“可我还是不太明白,要挑起西凉与会阒的战争,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非得杀那两个西凉人?不觉得太冒险吗?” 祁慕寒没说话,眉宇间隐约缠绕着一丝戾气,作为一个男人,苏炙夜能明白他的心思。 想动公孙薇的,都得死——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地这么写着。 他知道祁慕寒喜欢公孙薇,但是不知道竟然能有那么喜欢……又或者,这只是因为公孙薇有利用价值。 这个问题,苏炙夜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的,他疑心祁慕寒自己都分辨不出这两者的区别。 他仰头喝下一口酒。 玉妩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殿下,那几具尸体,你明明可以做得更隐蔽一些,为什么故意要让公孙镜看出来那是囚犯的尸体?” 祁慕寒啜了一口酒,道:“因为我不信任齐佳。上一次我着齐凌暗中调换这五个死囚出来,差点要被齐佳发现,所以刑部看守大牢那几个人,必须要被换掉。” “我们并没有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权限,如何能动刑部的人?”玉妩颜不解。 祁慕寒笑道:“公孙镜自然会去做这件事。” …… 公孙镜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这事像是祁晟做的,本来他不想插手这些事情,但是一想到天牢大狱,竟被祁晟一手遮天地掌握了,又坐立不安。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他并不想得罪祁晟,但是也不能完全放任自己职权内的事不去管。 刑部与大理寺关押犯人的牢房都在一处,按要犯的种类分开罢了,公孙镜左右斟酌之下,暗中撤了一个职位,将一个兢兢业业的包衣副统领换了上去。 齐佳后脚回到府中,听说公孙镜私自调动了职位,心里难免有气,齐凌劝说:“公孙先生一贯中正,说不定并不是针对您。” 齐佳一双鹰一样的眼神望着远方,并不说话。 ******* 翌日,宁王府。 心腹得知了大理寺悄无声息地调换牢头的消息,将这消息报告了祁晟。 祁晟轻轻拍了拍手:“果然。” 心腹:“殿下,这样看起来,公孙镜是在掩护熠王啊。” 祁晟看了他一眼,对他来说,公孙镜迟迟不表态站在他这一边,那这就是枚废子,他对废子并不在乎,只要他别挡着自己的路。 他问心腹:“公孙镜换上去的去什么人?” 心腹:“裘迟。是一个三品包衣副统领,据说还是裘让的亲戚。” 祁晟笑了,很好,这枚废棋总算没有挡着自己的路,还无形中帮了他一把。 因为这裘迟的亲戚,早就已经为他所用。远在他想策反裘让的时候,已经慢慢渗透了裘让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与祁慕寒一样,下棋从来不会只考虑一步。 ******* 离追月宴还有一天的时间,公孙薇准备了好些礼物,放满了一辆马车,往江东营地去。 很久没有见桑姐了,见着她的时候,公孙薇小小地吃了一惊,桑姐整个像是从里到外换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 “桑姐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公孙薇笑眯眯地问道,心里又敲起了警钟,桑姐该不会和那苏豫还有来往吧,那可不是什么好人。 桑姐摸了摸公孙薇的脑袋:“没什么,我只是高兴,你看这里的江东人过得越来越好了。哦对了,韩珏前几日也派人送来了好多过节的东西呢。” 公孙薇左瞅瞅,右瞅瞅,不放心地再问道:“桑姐是有心仪的人了么?” 桑姐笑着摆了摆手:“没有的事,别瞎说。” 先别和任何人说起我们的关系,因为到那一天,我要风风光光地娶你——这是吴岩和她说的。她一向很听他的话。 公孙薇一颗心头大石落了地。 她和桑姐又闲聊了几句,从马车里搬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芳香四溢。 “这个给小虾熬着喝了。”她将盒子交给桑姐,这是玉妩颜当日所用剩下的绿珠仙鹤草,她想起小虾的体弱和哮喘正好用得着,便一并带来了。 桑姐十分开心地收下了,转头就唤小虾过来道谢。 小虾远远地瞧见公孙薇,开心地蹦过来,公孙薇见他个子窜得快,又长高了不少,也很是高兴。 桑姐捧着绿珠仙鹤草的盒子,对小虾说:“先陪着公孙姐姐玩一会,我去给你熬药。” 她说着,捧着药经过小虾身边,往营地里去了。 小虾揉了揉鼻子,说:“好香,和叔叔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公孙薇正哼着歌儿,摆弄手上的一个红灯笼,突然手一停,说:“你说什么?” 她弯下腰来,望着小虾:“什么叔叔?什么味道。” 小虾揉了揉鼻子:“刚才那个盒子里的味道,和我见过的叔叔,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公孙薇蓦然紧张起来,“这个叔叔长什么样子?” 小虾挠了挠头,仔细想了想:“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连一个人的样子都不知道呢? 这只有一种可能。公孙薇柔声对小虾说:“这个叔叔,是不是每次都长得不太一样?” 只有戴着人皮/面具的人,每次才能长得不一样。 小虾点了点头。 公孙薇怔在原地,看来这确实是苏豫。 苏豫接近桑姐,她能勉强猜出动机;可他接近小虾这种小孩子,又是为什么? 她望着小虾的眼睛:“告诉姐姐,你是在哪里见到这个叔叔的?” 小虾眨了眨眼睛,指着营地外远远的一片小山丘,那里,也正是当日祁慕寒带她走过的地方。 “就是在那里,他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小虾说。 公孙薇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虾儿,姐姐对你好不好?” 小虾点点头,乖巧地说:“好。” 公孙薇端正语气,一字一句地对小虾说:“那听姐姐的,以后不要再去那里了。可以吗?” 小虾又挠了会头,看起来十分纠结,半天才说:“好……” 公孙薇拍了拍他的脑袋,起身走出帐篷外。 黄昏时分,太阳慢慢落到地平线下,天际一片红霞,远处那片小山丘罩在红霞里,十分好看。 公孙薇提起裙子,一步步朝那片小山丘走去。 这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伴随着一大片连绵无尽的草地,外间可听见潺潺而过的护城河水。 公孙薇走过那日与祁慕寒行过的草地,往山丘上走去。 这山丘不高,只是平原地势里起伏的一小块,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也就登上去了。 公孙薇站在丘顶极目四望,只见天边云卷云舒,绯红的云朵嵌在天边,景色是十分怡人了,然而一个人影也没有;山丘的背面,是一条蜿蜒而过的官道,连接东城门的入口处,此刻也是静悄悄的,只有飞扬的尘土。 公孙薇默默地站了一会,心中不禁有些嘲笑自己,为什么来这山丘呢?找苏豫么?找到他能说什么?质疑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结发妻子? “你果然来了。”幽静的四周,突然响起一个同样幽深的声音。 公孙薇嚯然转身,盯着他:“苏豫。” 这是她第二次单独与他打照面,第一次是在十里河堤,他戴着一张面具。 这一次他没有戴着面具,而是她在衡芜苑见过的那张原本的脸,然而讽刺的是,公孙薇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他真实的面目。 他每一次的出现,长得都不一样。 “我告诫过你,不应该接近的人,离他远一点。”苏豫一步步朝她走来。 这里空无一人,公孙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表面微笑道:“所以苏先生,你这是你对我的忠告,还是警告?” 苏豫停住了脚步,稍稍挑了挑眉:“第一次,是忠告;这一次——” 公孙薇不待他说完,抢道:“我正是不明白先生的忠告是何意,才冒昧前来再次请教先生的。” 苏豫冷笑:“公孙小姐,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公孙薇小心地回道:“请先生明说。” 苏豫看着她:“离祁慕寒远一点——难道我上次不是如此忠告过你?” 公孙薇脑中极速地分析他的动机——他在醉花楼肯定亲眼见到自己为祁慕寒挡了一剑。他知道,那就代表祁晟也知道,此人对自己的忠告,难道正是祁晟对自己的忠告? 这个时候,撒谎和打太极都没有用,她干脆直接道:“不错,我的确曾经喜欢过熠王,这是因为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那就是熠王殿下!” 这能过关吗?宁王能不能相信自己? 公孙薇忽然感到荒唐之极,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仅不信任自己的姑父宁王,反而对他越来越是警戒,厌恶感也越来越强烈。 是从知道他就是雁江上刺杀祁慕寒的幕后真凶,还是从他安排苏豫杀了玉妩颜开始?onclick="hui" 第六十七章 兄弟俩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豫突然开腔道:“玉妩颜伤得怎么样?” 公孙薇再度吃了一惊,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这是试探吧?如果不是试探,那岂非他早就知道了玉妩颜是祁慕寒的心腹? 苏豫冷冷看她:“你暂时用不着怀疑我,如果我有心要她的命,她根本走不了。那支箭射出之际,我正与她交手,如果不是我推了她一下,那箭能立马射中她的心脏。” 公孙薇十分震惊——这样说来,苏豫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认识玉妩颜,更知道玉妩颜就在祁慕寒手下,可是为什么祁晟却对此毫无动作呢? 她突然想到在青玉坊中,祁慕寒说的:“祁晟并不信任苏豫。” 这么说来,苏豫同样也不信任祁晟?所以他并没有把一切告诉祁晟?可是他既然不信任祁晟,又为什么要为他效力?这其中又有什么内情? 公孙薇思前想后,反问道:“你既然关心玉姐姐,为什么不亲自去看?” 苏豫用讥讽的眼神看她:“玉妩颜未必愿意见到我出现的——这点你应该明白。” 公孙薇咂摸了一下,什么叫我应该明白?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定格在玉妩颜中箭之时,拼命地要握住祁慕寒的手;在昏迷之时,她呼唤着殿下两个字时,其中饱含的情愫。 玉妩颜心中是有祁慕寒的……公孙薇身子晃了一下,她之前早已看得出来,只是实在不愿意深入去想。 她没有办法去讨厌玉妩颜,在青玉坊养伤的那段时间,玉妩颜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这样一个美貌又对自己有恩的女子,她怎能讨厌她? 祁慕寒呢?他又懂不懂玉妩颜对他的情愫? 可能是眼中流露出来的矛盾实在掩藏不住,苏豫发话了,像验证她的猜测:“玉妩颜与祁慕寒朝夕相处,对他产生了感情,所以她未必愿意再见我,我与她之间,已算是夫妻缘尽了。” 公孙薇勉强道:“就算如此,感情还是得两厢情愿的。” 苏豫挑了挑眉:“像祁慕寒这样的人,能看不出来玉妩颜心中有他?公孙小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该笑你自欺欺人。” 公孙薇一时噎住,像祁慕寒这样细致入微、又极聪颖的人,的确不可能看不出玉妩颜的心思。之前玉妩颜或许还对苏豫抱有期望,可是两人分开实在已太久,加上那一箭,足以彻底抹去最后这一分期望。 祁慕寒既然看得出来,对玉妩颜又是什么态度呢?对了,玉妩颜中箭那时候,他确实万分紧张,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需要玉妩颜的辅助,尤其是他那种十分奇怪的病。 她又想起了那天大雨之中,粟篱说的话,玉妩颜还未完全痊愈,便要为祁慕寒施针,而自己…… 公孙薇苦笑了一下,抬头对苏豫说:“你说得对,但那又怎样?” 与玉妩颜对祁慕寒的感情比较起来,公孙薇其实挺心虚,因为自己绝对做不到在生死关头,还能如此牵挂祁慕寒。 她从一开始逃婚,就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到最后爱上祁慕寒,也许也是只是因为祁慕寒是这剧本的男主角,抱着他的大腿,也是改变自己炮灰命运的最好方式。 而祁慕寒恰好又是如此出色的一个人,谁不喜欢呢?一句话,她的情感是建立在颠覆炮灰的基础上,其它一切都是附加的,所以她在听见太子妃这一类词语的时候,才会那么排斥。 公孙薇并不是那么恋爱脑,这一点与玉妩颜那种大而无私、不求回报的情感比较起来,她确实心虚。 苏豫朝她走近一步,背对着渐渐落下的夕阳,脸庞浸在黑暗之中,缓缓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得已抛下玉妩颜,这辈子,我对不住她,也忘不了她。她能够爱上另外一个人,总比记着我要好。” 四周渐渐暗了下来,起风了,官道那边刮起一阵风沙,不少沙子刮到了公孙薇的脸上,涩疼的感觉让她顿时拉起警戒线。 她仓惶退后几步,对苏豫道:“苏先生的话,我记着了,我爹派来的人也在等着我,这便告辞了。” 苏豫没有回答,手慢慢伸进宽大的衣袖里…… 公孙薇咽了一下口水,暗中计算自己能跑得多快,能不能跑得过这苏豫。 锋刃的光芒一闪,苏豫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 “你爹没有派人过来。”苏豫慢慢朝她靠近,“如果我杀了你,祁慕寒就能专心与玉妩颜在一起。” 这是个偏执狂神经病!公孙薇往后退着,内心大呼。 她试图和他再度交流:“可是你如果真的为了玉妩颜好,又怎会站在她的对立面,去杀祁慕寒?” 苏豫语气毫无波澜:“我从头到尾没想过要他的命,只是让他离太子的位置远一点罢了。” “而且我早就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苏豫持着匕首,步步紧逼:“虽然你是宁王的侄女,也只好对不起了。” 匕首的光芒一闪,迅疾朝她心脏直刺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薇手一扬,一把沙子迅速往苏豫脸上扑去,与此同时,转身就往山丘下跑。 苏豫没想到她手中早就握着沙子,偏了偏头躲开沙子,几个点跃,就赶到了公孙薇背后。 可就在他要抓住公孙薇后领的时候,公孙薇脚下突然加快了起来,速度竟然不在他之下,不禁有些意外。 公孙薇心下暗暗感激苏炙夜,如果不是在十里河堤那一晚,他教了她一点轻功的心法,要不了两下,她必被苏豫赶上。 此时风沙竟然大了起来,山丘四周卷起了一阵风,裹挟住她纤瘦的身体,像阻拦着她往营地的方向跑去。 公孙薇被风中的沙子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脚下一个踉跄,好像踢到一块石头,一下站立不稳,连滚带爬地往山丘背后官道的方向滑去。 风沙更大了,风沙中隐隐还有些马蹄声。 公孙薇心都吊在了嗓子眼,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月亮刚刚爬上山坡,四周一片黯淡的光线。 她挣扎着站起,看清楚自己正站在山丘的背面,植物稀少,到处都是生硬的砂砾。 苏豫持匕首随后赶上,她无处可逃,只能转身连滚带爬地往官道上跑去。 苏豫再不给她机会,运起内力,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接近她,她这点三脚猫功夫,在他面前,连看都不够看。 像闪现一般,他一下绕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如同看着一个垂死挣扎的蝼蚁:“别跑了,我给你一个痛快。” 恐惧攫住心灵,公孙薇的腿一下子软了,半跪在地。 生死关头之际,她想起祁慕寒来,如果自己死了,他会怎么样? 她抬起头来,发抖着说:“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苏豫的匕首离她额头不足一寸,讥讽道:“想求我别杀你?” 公孙薇满脸黄沙夹着泪,“你如果非要杀我,那么用我的命,求你一件事?” 苏豫看她:“说。” 公孙薇:“你的父亲是苏赫,请你……请你让你的父亲,为祁慕寒治病。” 没有回应,四周很安静,那道抵在公孙薇额头的匕首,微微晃了晃。 公孙薇听见自己声音在说:“祁慕寒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病….你、你若想玉妩颜与他平安地在一起,便求你让你的父亲,为他诊治。” 过了很久,公孙薇听见头顶那个声音,淡淡地,仿佛还带了一声叹息:“可以。” 公孙薇凄凉地一笑,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那匕首尖锐的金属感,刺透眉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 突然,无数马蹄声响起,大地似乎在震动,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接着是匕首掉落的声音。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数秒之间。 她睁开眼睛,苏豫不见了,地下一把匕首,旁边是一小滩血。 这血自然不是她的,如果眉间迸出这么多血,她早就死了。 她极其缓慢、极其迟钝地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月光下,一队骑兵整齐地停在她面前,当先一人骑着骏马,一身的白羽盔甲,手中执着一张白玉弓,目光落在她身上。 ******* 祁慕寒走在皇宫中,心里有点违和的感觉——这种不早不晚的时候,父皇为何在这时召他入宫。 推开御书房的门,祁成皇正伏案作画,他走上前躬身道:“父皇。” 祁成皇抬起头微笑道:“老三,过来看看父皇这幅画怎么样?” 祁慕寒走到桌前,见这画上是两个胖嘟嘟的小孩,白白嫩嫩的,像是年画。 这两个孩童坐在大树下,个头稍小的那个正趴在地上嬉戏,个头稍大的那个,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抚着稍小那个的脑袋。 祁慕寒道:“父皇,这画的是谁?” 祁成皇看着画:“这其中一个是你。” 祁慕寒低头再看了看,笑了一下:“这是我与二哥。” 祁成皇此刻像一位平凡的老父亲,慈爱地笑道:“有时候父皇做梦,想起你们两个小的时候……你与老二年纪相仿,以前我真是时常分不清你们俩。” 他放下墨笔,目中流露期待:“不知道老二现在行到哪里了。” 祁慕寒望着画中那稍大的孩子,微笑说:“父皇放心,按江东到这儿的脚程,此刻二哥应该已到汴京了。”onclick="hui" 第六十八章 追月前夕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抬起满是沙子和泪痕的脸蛋,看着眼前这些人。 当先骑马的那人,从马上翻下,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看她。 “姑娘。”他唤了一声。 公孙薇还没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像梦游似的:“嗯……” “你额头流血了,擦擦吧。”这名男子掏出一张手帕,放到她手中。 公孙薇好不容易回了口气,四肢都是软的,脸上有些温热的液体,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血。 男子看她片刻,说:“方才要杀你的歹徒已逃走了,这里不安全,天色也晚了,姑娘一个人不好在此流连了。尽快回去营地里吧。” 他以为她是住在营地里的。 公孙薇嘴唇哆嗦,齿缝里挤出微弱的两个字:“多谢……” 幸好遇上这队官兵,否则苏豫那把匕首早已贯穿了她的脑袋。 她从地上爬起来,朝男子鞠了一个躬,抖抖索索地往山丘走去,像一个刚回魂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像踩在棉花上。 “姑娘。”男子又喊住她。 公孙薇抖抖地回过头来。 男子走到她面前,卸下头盔,露出一张清致俊美的脸庞,月光下和润无比,竟长得极像祁慕寒。 公孙薇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男子先她开口了:“若姑娘不介意,我送你回去营地吧。” 公孙薇呆呆看着他,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像祁慕寒了,以前便觉得苏炙夜的眉眼极像祁慕寒,没想到眼前这人竟也不遑多让,如果没有猜错,这人应该就是缮王祁玉骞了。 祁玉骞见她不说话,只顾盯着自己看,不禁笑了笑,再次唤她:“姑娘。” 公孙薇此刻极度狼狈,满脸沙子灰尘,还夹着眉间渗出的一丝血,像个大花猫,只有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像湖水,倒映着天际圆月。 祁玉骞见这姑娘傻傻愣愣的不说话,估摸是个神智不清醒的,看着也实在可怜,便令部下牵过一匹马来,将她扶到马上,又怕她摔下来了,只好也翻身跃上马,坐在她身后,喊了声“驾”。 两人一匹骏马,很快翻过了山丘,直往营地里奔去。 快到达营地时,桑姐远远地瞧见了坐在马上的公孙薇,见她满脸脏兮兮的,一位男子先行跃下马,将她抱下来,便赶紧迎上去。 桑姐看公孙薇离开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变得这副样子,正要问这男子,他已翻身跃上马匹,对桑姐说:“人没事,我救下来了。” 说罢,两腿一夹,喝了声“驾”,马匹载着他,风一般地离开了营地。 …… 桑姐打来一盆水,替公孙薇擦去脸上的沙子血污,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薇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惊悸,和苏豫的一番交谈本已带给她太多的冲击,生死的边缘,她又想起太多事情。 比如,那种生死一线的时刻,自己为什么不拼命挣扎逃跑,而是跪在原地看那匕首向自己刺来? 原来当时生死之际,她竟生出了一丝极其大胆而荒唐的想法——她要试验一下那冥冥之中剧本的真实性。如果剧本是真的,那她应该不会在此丧命。 只因那剧本从未写过她是死在匕首之下,而是被人推入了江中。 她竟然真的没有死,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人救下。 这种赌对了的感觉,才是她后知后觉脚软的原因,万一一个没有赌对,她铁定死了。 她被惊悸充满,同时又对自己的这份勇气有一丝沾沾自喜。 然而这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她就被更深一层的恐惧攫住——既然剧本的真实性已得到考验,那就也是说,她的结局仍可能是被注定的—— 沦为被祁慕寒利用的棋子,榨干利用价值以后,被推入滚滚江水之中……吗? 公孙薇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目前看来,祁慕寒的确是很喜欢她,可是她敢赌吗? ******* 祁玉骞领着十余名亲卫,在宫门前下了马,将马匹交给迎上来的太监,一手拢着头盔,经过东门,走过宽敞的廊道,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月光大如圆盘,清辉洒落宫檐,祁玉骞突然停下了脚步,盔甲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你来晚了。”一道颀长俊秀的身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说了酉时三刻到,现在已是戊时。” 祁玉骞笑着大踏步走过去,拿肩膀撞了撞他:“路上有事,耽搁了一小会。” 祁慕寒拍了拍他的盔甲,微笑道:“皇兄。” 祁玉骞一摸他的脑袋,沉着声音装长辈:“诶!乖。” 祁慕寒哈哈大笑,说:“父皇在书房里等着,走吧,我同你一起去。” 祁玉骞揽着他的肩膀,同他往前走。 “三弟”,他一边走,一边看祁慕寒,“好像长高了?” 他比划比划,说:“我记得你以前还矮我半个头,怎么如今就和我一般高了?” 祁慕寒忍俊不禁:“你我都多久没见了,有个两三年了吧?” “有这么久了么……你我比试射箭,好像还是昨日的事。”祁玉骞感慨道。 祁慕寒道:“这些年皇兄的箭术,想必更精进了。” 祁玉骞想起方才入城的官道上,一名女子跪在地上,一把匕首抵在她额头,他想也没有想,瞬即张弓,连续射出两箭,一箭射中那把匕首,一箭射中那人的肩膀。 当真是千钧一发,那名江东女子遇上他,也算是命大。 他不客气地承下了祁慕寒的赞扬:“确实更精进了。” 祁慕寒微笑点了点头。 祁玉骞突然问道:“对了,三弟,听说你前段日子与公孙大人的千金订下了姻亲,怎地又退了?如此反复,甚不像你。” “此事说来话长。” 祁玉骞关切地道:“你也到适婚年纪了,看来此次追月宴,父皇会亲下旨意,为你谋一门亲事。” 祁慕寒一下子停住脚步,祁玉骞回头看他:“怎么?” 祁慕寒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皇兄,你希望父皇替我选择?” 祁玉骞摸了摸脑袋,道:“这么说来,你是自己有了意中人?” 祁慕寒继续往前走:“我不像皇兄,皇兄已有两位佳人相伴,我只愿觅得一心人便满足。” 祁玉骞有几分感慨地说道:“这姻缘易得,真心人却难求,我府上虽有妾侍,也不过就是封个良娣而已。” 两人边走边聊,须臾已到书房前,老太监朝两位皇子行了个礼,为他们推开了书房的门。 ******* 公孙薇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戊时时分了,她把自己的衣裳整理干净,伤口也遮着,并没有让公孙镜夫妇察觉异样。 公孙镜知道女儿一贯喜欢外出,也没有等她晚膳,只交待厨房留好饭菜,便与赵慕芝忙着张罗追月节的事情,没空理她。 公孙薇将晚餐搬到池塘边的凉亭,一边吃一边赏月,活着的感觉真是好! 正吃着,门房忽然来报,说商小姐来了,正在前厅候着,想见她。 公孙薇想了想,吩咐下人将商墨云带进来。 商墨云是红着眼眶,用丝巾捂着鼻子进来的,婢女将她带入凉亭,她坐在公孙薇对面,张口就是浓重的鼻音。 公孙薇知道她这个样子,十有八九又是和苏炙夜有关,便开门见山地劝她:“别哭了。苏炙夜答应过,会想办法的。” 商墨云擤了擤鼻子:“我没有哭……”说着,别过头去,“阿嚏……!”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她转过头来看公孙薇,鼻音沉沉的:“我染了风寒……阿嚏!” 公孙薇:…… 她悄悄将两盘菜挪远一点,吩咐下人上点姜汤,对商墨云道:“怎么搞的,染了这么重的风寒?” 商墨云叹了一口气,托起腮:“我自找的。” 公孙薇:? 商墨云眼睛亮晶晶的:“先和姐姐说个好消息,我爹将炙夜纳为帐下的副官了。前天就带他到了军营,和他聊了一晚上的话。” 公孙薇夹起一块肉,说:“你别告诉我,你就在外面偷听吧?” 商墨云凑过来:“我就偷听了一小会,听见我爹说什么可能会与会阒打仗,我心想这要是出征,我不就很长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他了嘛?” 公孙薇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咬着筷子看她:“然后呢?” 商墨云又凑过去,神秘兮兮地笑着说:“然后我跟他说,如果他出征,我一定要跟着。” “他肯定不答应。” 商墨云点头:“对……阿嚏!”擤了擤鼻子,接着说:“我说我都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公孙薇对她的恋爱脑有点无语。 商墨云说:“他好像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先过了这个追月宴再说吧,你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有多低落,他是一边喝着酒说的,于是我就陪他一起喝。” 喝酒也能染风寒?公孙薇心想。 商墨云说着,突然垂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喝着,突然就想起那晚他在雁江上护着我的情景,我就说我也要和你学武。” 公孙薇咬了一口鸡腿:“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突然抱起我。”商墨云脸又红了,“就把我放在柳树的树梢,说那你站在这里,让我看看。” 公孙薇:…… 这场景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那我肯定站不住啊,那树梢的风又大,冷得很……可是他就那样搂着我的腰,在那棵柳树上傻傻地看了我好几个时辰……”商墨云声音越说越小,又打了个喷嚏。 公孙薇停止了咀嚼,觉得这事儿好像哪儿有点不对…… 她停了自己某种不合时宜的思考,对商墨云说:“这定是对你十分钟情了。” 应该是的吧?苏炙夜说过,会想办法让商墨云顺利嫁给他的——公孙薇心想。 商墨云托起香腮:“可是我觉得,我爱他好像更多一些……”,她说着,抬头看着天空那轮圆月:“明天就要出发去行宫了,你说他会在那时候向我爹正式求亲么?” ******* 祁晟负着手,抬头看着天空的圆月,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朝他蔓延而来。 “来了?”他回过头来:“明日就要去行宫了,准备得怎么样?” 来人一身黑衣,额头上有一道伤疤,朝他半跪:“都准备好了。” 祁晟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就看苏豫的了,把他唤来。” “是。”onclick="hui" 第六十九章 只为承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行宫坐落在汴京城外五里地,依山傍水,是一处巨大的建筑宫群,说是行宫,其实更像是离宫。 召办大型宴会的前殿,数十座宫殿群组成的后殿,大气恢弘的皇家园林,以及招待重要客人的偏殿及驿馆,足有上百所,其中竹楼小径、流水植被、凉亭假山,更是数不胜数。 当年与江东一战之后,祁国掳掠财宝无数,皇帝在五年后便着手建这行宫,足足建了十年,以商将军为首的武官是极力反对,更多以太后党为首的一众文官则与之唱反调。天下既平,好奢之徒只会多,不会少。 在持续十年唇枪舌战的拉锯战中,行宫终于完工,耗尽祁国大半国库,堪称民脂民膏筑成的奢靡之作。 祁成皇要在这崭新的行宫中,召开追月宴席,持续三日。 这是追月宴第一天。 清早时分,皇帝与一众皇子、娘娘、皇亲国戚先行出发,浩浩荡荡上千人,从东门鸣锣而出,华盖云集,禁军铁甲开道。 皇家队伍后是朝廷百官及其家属,按官衔位阶,一应跟在皇家队伍之后,中间又隔着上百禁军骑兵。 百姓拖儿带女,围观看热闹,把市集挤了个水泄不通。 祁慕寒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骑在马匹上,与祁玉骞并马而驱,穿市而行。 祁玉骞仿佛习惯了武官装扮,仍是一身的白羽铠甲,只是不戴头盔,一头黑发半披,旁边跟着一身紫袍的祁慕寒,翩翩若仙。两兄弟有说有笑地策马而行。 无数目光集聚在这两位皇子身上,百姓窃窃私语:“这就是缮王与熠王吧?” 更多的女子星星眼,尖叫:“好俊啊,到底怎么能长成这样俊的啊!!——呀~~快看,那个也好好看!” 离祁慕寒与祁玉骞百步之后,是商将军带领的亲卫,苏炙夜就在其中之一,骑着一匹黑马,一身的黑衣,腰间一把长剑,五官深邃,眉眼冷峻。 论美貌,竟也丝毫不输前面两位皇子。 众女子的眼睛实在忙不过来了,一会瞅瞅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不时爆发一阵尖叫。 百官队伍里的公孙薇在车厢里打着瞌睡,听见外面一片尖叫,将帘子卷起来往外看,只见无数女子的目光凝在前面的队伍中,场中弥漫出一片花痴气息,便也跟着望去。 长长的队伍正好拐了个弯,公孙薇的目光落在一身紫衣的祁慕寒身上。 公孙薇第一次见他骑马,他在马上的身姿笔挺潇洒,她在侧后方,只能单单看见他的侧颜,已是绝世姿容。 她索性把手肘搁在窗沿上,笑眯眯地托腮欣赏。 祁慕寒正策马走着,突然感应到了一道不寻常的视线,便转过头来,往后看去。 人群顿时激起一大片尖叫:“啊——他看过来了,他看到我了!” 祁慕寒被这声浪震得懵了一下,突然顽心大发,对场上众人报以礼貌的一笑。 尖叫声响彻云霄:“啊!!!”接着一片躁动,瞬间便有女子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祁慕寒忍俊不禁,旁边的祁玉骞笑道:“三弟好姿色,俗话说食色性也,没想到咱们祁国治下,女子竟也如此开放了。” 祁慕寒笑道:“皇兄谦虚了。”他一拍祁玉骞的肩膀:“你看看那边。” 祁玉骞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场上又是一片尖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 他突然顿住话语,目光落在后方车队的一辆马车上,那马车的车厢拉开了帘子,一名女子正托着腮,看着自己的方向。 隔着长长的队伍,他仍是被那张脸深深吸引住了目光,一道婉约的远山眉黛,笔挺的鼻梁,娇艳丰润的双唇,黑发随意从肩头垂下,眼睛一眨一眨的灵动无比——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结合柔美与妩媚于一身的女子。 就像雪山上长出的不是雪莲,而是一朵惊心动魄的牡丹,如此反差、如此摄人,而且那对眼睛,总觉得在哪儿看过…… 祁慕寒见祁玉骞半天没回过头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看到托着腮的公孙薇,正盯着自己看。 公孙薇见他突然回过头来,仓促地放下帘子。 祁慕寒笑了一笑,转过头来;祁玉骞也收回了目光,低头沉吟。 祁慕寒一拍他的肩膀,问道:“二哥在想什么?” 祁玉骞再度瞄了一眼队伍后方,岔开话题道:“三弟,听说这次追月宴是你主理的?” 祁慕寒答:“说不上完全是我主理,大多由礼部安排。” 祁玉骞道:“这次西凉使团来访,这个追月宴可出不得差错。前些天我在路上,听闻西凉使团中,有两名侍卫被杀害了?” 祁慕寒信马由缰,道:“不错,此事大理寺与刑部已结案,是会阒人下的手。” 祁玉骞沉吟道:“会阒与西凉接壤,西凉又靠近我国边界,会阒人想吞并西凉久矣,这次他们在我国境内杀西凉使者,是想有意挑拨西凉与我们的关系,阻止我国借兵予他们。” 祁慕寒笑道:“会阒人好战,且擅毒,但智谋却远远不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祁国都没有杀害使团的动机。” 祁玉骞点头道:“如此一来,反而是直接促进了西凉向父皇借兵的念头,而父皇……” 他看了祁慕寒一眼,说:“然而父皇昨夜并没有对我提及此事,想来还是另有别的考虑。” 祁慕寒笑了笑,释然而轻松地说:“父皇是在考虑,是否要与西凉缔结姻亲。” 祁玉骞回忆了一下:“我还隐约记得,西凉那小公主乌罗甚是钟情于你。若父皇决定联姻,应该是将乌罗许配于你……三弟,你可喜欢她?” 祁慕寒没有答这茬,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父皇决定联姻,这便是表示决定要助西凉出征会阒了。目今三军能动的,仅有中军,商将军年事已高,父皇未必让他前往,皇兄可愿意代替商将军出征?” 他直接忽略了祁晟的柰城军队。 祁玉骞温和地笑了笑:“为兄坐镇江东,哪里有轻易离开的道理,再说要出军会阒,也未必要走联姻这条路……总之,现在言之尚早,且看父皇如何决定再说。” 祁慕寒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 苏炙夜正在策马而行,有下属突然策马而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他皱眉道:“为何要我去?” 下属:“商小姐说,他怕商老将军担心,所以只好来找你。” 苏炙夜紧了紧缰绳,道:“知道了,下去吧。” 下属应诺而去,他翻身下马,往队伍后方走去。 此时队伍已经走到城门的方向,风更大了,把旌旗与华盖吹得猎猎作响。 苏炙夜走过队伍的后方,经过一辆马车时,风吹起了帘子,他陡然见一张俏丽的脸蛋,阖着眼睛,倚着窗户,酣酣沉睡着,阳光正洒在她的脸蛋,照出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猛然间觉得一阵头痛,头脑里有犹如破冰的声响,使劲甩了一下头,加快脚步,大步往前走去。 往前一段距离,是商墨云的马车。 商墨云披着一张厚厚的毯子,在马车车厢里不停地打着喷嚏,鼻头红得像圣诞小麋鹿。 苏炙夜掀开帘子,坐了进来,看她这个样子,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严重?” 商墨云鼻音浓重地说:“没事……正式的宴会安排在明天,今晚上到了行宫,休息一晚上就好啦……阿嚏!” 她的脸蛋因为伤风而红红的,有一种病恹恹的美,云鬓斜斜挽着,是倾城之姿。 苏炙夜伸出手背探了一下她额头,“好像烧起来了,等着吧,我去请大夫。” 说着,弯腰准备走出车厢。 商墨云一下子拉住他:“不急,到了行宫以后再说。我找你来,是想你陪陪我罢了。” 苏炙夜按捺下性子,说:“你是不是有事想说?” 商墨云只是恋爱脑比较严重,却不是傻子,她撑起身子,握住了苏炙夜的手:“炙夜,看着我。” 苏炙夜拿她毫无办法,只好看她,只见她脸蛋离自己咫尺之距,眼中有泪光:“你根本不喜欢我,是不是?” 苏炙夜微微抬起头,目光盯着车厢壁,商墨云低喃:“其实我也不介意,只因为你还没有发现我的好……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发现?你何时才能真的发现,我真的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她的话语如此卑微,又如此渴切,苏炙夜内心深处有一根弦被触动了。这种感觉,他懂——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发现,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甚至我连让你知道的勇气,也没有。 苏炙夜想到这里,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商墨云揽进怀中,低低地说:“傻姑娘……” 商墨云在他怀中,甜蜜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她并不知道这种拥抱,只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拥抱。 商墨云在他怀里说:“炙夜,你要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她紧紧握住他的袖子,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下了一切的骄傲与尊严,只一心追逐着他;他越是若即若离,她越是甘之如饴。 执着与真爱,中间只有模糊的界限。 或许是十里河堤的那个夜晚,对某个女子的承诺,在他心中起作用了…… 他听见自己说出了一个字:“好。” 只要你们都好,我愿意这么做。onclick="hui" 第七十章 解围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是一路睡到行宫的,马车停时,公孙薇头磕了一下,卷起帘子,往外看去。 绵延而上的宫殿群,潺潺的流水声,参天古木从殿檐上探头,更远处的山巅,云雾缭绕,哪里像是人间宫殿,倒更像是仙家居所了。 皇室早已从正门入了行宫,往后殿落脚;使团诸人自有另外一队侍卫带领,住进了特别安排的驿馆;百官及家属是在侧门入的偏殿,数十名太监候在偏殿前,将众人引到各自的居所。 公孙薇下了马车,看着下人将行李搬进殿内,心想这皇帝还真是奢侈,大开三天宴席,算起来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待上个三天两晚。 正式的宴席是在第二天晚上,今夜的宴席,依然是皇家招待使团的内部宴席;百官则在偏殿开了足足两百桌,没有皇帝在场,这一顿吃得是酣畅淋漓,诺大的宫殿里,全是觥筹交错声,吹嘘社交声。 公孙薇低头看着盘中的食物,桌上的菜多肉少,估摸着好的肉和酒都送到皇家的后殿去了。 她虽不挑食,吃了两口却吃是吃不下了。抬头看着诺大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心中很不是滋味,昨日才到江东营地里,那里的江东百姓,住的是帐篷;过节能吃得上半两肉,已属奢侈;最好的装饰,就是帐篷前的一盏红灯笼。 在汴京如此繁华的地方,江东百姓过得尚且捉肘见襟,在缮王治下的江东地区,不知道百姓过得又如何? 她又想起昨日与缮王的碰面,这位皇子看起来确实英武无比,与祁晟、祁慕寒的感觉又不一样……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本,在剧本里,这位皇子温润如玉,与祁慕寒的感情很是不错,虽然戏份不多,但出现的时刻,基本上都是站在祁慕寒这边,可以说是相当宠着这位弟弟了。 正想着,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看向自己,抬头看去,相隔三张桌子的位置,有一个人正对自己使劲挤眼。 公孙薇一看,这不正是齐凌么?只见他苦着一张脸,左边是齐佳,右边是户部裘让,两个人隔着齐凌,聊得甚是开怀的样子。 公孙薇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犬子今也到适婚年纪了,令千金……”以下省略三百字,大概就是齐佳要将自己儿子与裘让女儿联姻的意思。 公孙薇目光顺着裘让的方向搜索,见裘让身旁坐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脸蛋都还没有长开,目测只有十二、十三岁的样子。 公孙薇怎么说都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童婚这种事断然看不下去,然而齐佳与裘让两位喝得正在兴头上,满脸通红,她也帮不了他,只好给他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齐凌撑着额头,满脸沮丧,对她做了个口型:帮我。 公孙薇摊了摊手,传去一记眼神:怎么帮,你自己寻个借口离开宴席不就行了? 齐凌无奈地摇头,眼角瞟瞟齐佳:试过了,我爹押着我呢。 公孙薇想起暗巷那天,齐佳竟派侍卫跟踪齐凌,要将他押回府的场景,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这位真是控子狂魔。 她一拉身旁公孙镜的袖子:“爹,我们过去与齐大人敬个酒吧。” 公孙镜刚刚与另外一名礼部官员喝过一巡,闻言一愣:“为何?” 他在朝上经常与齐凌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的关系说不上特别好,却也不差,正是两人都感到舒适的一个档位,没必要按个快进键。 公孙薇低声道:“帮齐公子解个围。” 公孙镜也压低声音:“你认识齐凌?” 不用说,他也猜出公孙薇定是什么时候与齐凌结交上了,公孙镜看过去,见齐凌气质温文尔雅,和润如玉。他收回视线,小声责备公孙薇:“你为何三心两意的?” 公孙薇:? 公孙薇并不知道那天祁慕寒对公孙镜的一番推心置腹,打动了这位中年人的心,不知不觉地就站在了祁慕寒这边。 公孙薇低声解释说:“齐凌是我的好友。” 公孙镜一想,好友那倒是可以,齐凌的天纵之才,他也略听过一二,大好青年如果给裘让这个只会捞油水的户部尚书当女婿,倒也可惜;况且当日醉花楼中,他事后也得知裘让这厮竟然拉过公孙薇挡剑,心下早就对他有不满。 当下便拉着公孙薇过去那桌,往齐佳身边一站,刚好挡住裘让正递过来的酒,对齐佳道:“齐兄好酒兴,我与你喝两杯。” 齐凌审时度势地站起来,让座,公孙镜便顺势坐到了齐凌的位置上,公孙薇则对站起来的齐凌敬了杯酒,瞎扯起来:“齐公子,听说行宫的选址和宫殿的方位,都是出自钦天监?” 齐凌还没有答话,齐佳见大理寺公孙镜父女二人突然走前来敬酒,怔了怔,还没想好怎么应酬,旁边的裘让已是不满起来了。 户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在祁国朝堂同属正三品,但因为公孙镜有个九卿衔头,与宁王有亲戚的名分,内家赵氏又是望族,裘让总不好得罪,只好表面上假笑着,一边又觉得这公孙小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齐凌故意提高音量对公孙薇说了一通风水方位、星相鉴定,引得公孙薇啧啧称赞,问齐凌能不能与她卜一卜个人的姻缘? 齐凌说:“请公孙姑娘伸出手来。” 公孙薇依言伸出手,齐凌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惊讶道:“哎呀,公孙小姐今日的红鸾星就在行宫上方呢,具体方位就在……就在……” 齐佳:…… 什么时候钦天监与看手相挂钩起来了?这戏码太假了,明眼也看得出来这两年轻人就是想借机接近罢了。 齐凌目露为难之色,公孙薇抓住时机道:“在这里说不明白,请齐公子带我到具体的位置罢?” 齐凌询问似的看了齐佳一眼,齐佳还没答话,公孙镜先行说道:“那敢情是好,劳烦齐公子就带我们家薇儿出去走走吧。” 齐佳:? 齐佳心想,你老人家不会是真的是想促成我儿子与你女儿吧?但看公孙薇长得如此标致,与自己儿子站在一起,倒也真是郎才女貌,只是…… 只是此前公孙薇与熠王那订了又取消的婚事那茬,名声确实不大好听,而且自己还有别的考虑,当下便皱眉不说话。 公孙薇已经将半推半就的齐凌往外推了:“走吧走吧,我可想看看自己的真命天子是谁呢!” 齐凌赔笑道:“呃,好。”一边看向齐佳,齐佳无奈,只好挥挥手让两位年轻人出去。 裘让给自己女儿准备好的大好姻缘被截胡了,心下不忿,公孙镜打个哈哈,右手拢着齐佳的肩头,左手与裘让碰杯:“年轻人嘛,婚姻自由,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别掺和年轻人的事。” 裘让与齐佳:? 你坐过来的意思不也是想掺一脚么? 齐佳的肩头突然多了一只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齐佳回头,商将军正端着一酒盏,看着两位年轻人的背影,感慨道:“好一对金童玉女,我们都这把老骨头了,确实别掺和年轻人的事。” 公孙镜、裘让与齐佳:?? ******* 商墨云没有出席宴会,在房中裹着棉被,喝着药。 苏炙夜将原本要与太医们迁到后殿的章知尧截了糊,他现在是商将军的副官,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武职,章知尧无奈,只好跟着他走。 章知尧给商墨云把了脉,从随身的药箱里抓了一副药,交待商墨云的婢女去煎服,就告辞退下了。 临走之前,还想了一想,说:“病人今夜最好静养,裹好被子,出一身汗,明天就好了。” 苏炙夜将他送出门外,回头就将商墨云扶上了床,给她掖好了被子。 药送来了以后,他想了想,将她扶起来,一勺一勺喂她喝完了药,再放她躺下。 商墨云没想到他那么快便能变了个人,这么一点举动,已让她感到心中无比温暖,高兴起来,脸更是红红的。 苏炙夜静静看了她片刻,放缓声音说:“好生休息。” 商墨云点了点头,看着他起身,离开房间。 苏炙夜走到外间,抬头看夜空。 时辰还不算太晚,然此间空旷,天际早已布满星星,每一颗都在向他眨眼,像灵动的眼睛。 他突然重重地一拳捶在廊下的柱子,心中某个地方一阵生涩的疼。 他大步离开偏殿,往皇家园林的方向走去。 皇家园林是行宫内开垦的一大片园林,坐落在延绵的山丘脚下,一条长河穿梭而过,其中奇花异草,参天古树,占地足有上百亩。 外面蜿蜒而过的围墙自然是拦不住苏炙夜的,他身子一纵,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围墙,突然急速飞奔了起来,来到山丘下的一块林地,抽出腰间长剑,发狠似的砍掉无数枝叶,树叶飒飒而落。 ******* 公孙薇与齐凌离开宴席,二人往外走出一段距离,公孙薇便与齐凌告辞。 齐凌一把拉住她:“公孙小姐去哪儿?” 公孙薇:“随便走走,就回去休息了——我这不是帮你解围了么?” 齐凌笑道:“说的哪里话,纵使没有裘大人那茬,我今儿也是要带公孙小姐出来的。” 公孙薇:? 齐凌忍着笑,解释道:“殿下要见你,让我带你过去找他。适才人多,我爹也看着我,没法直接将你带出来。刚好裘大人来找我爹说话,我就趁机让公孙小姐过来解个围。这不一举两得,我爹与你爹都放人了。” 公孙薇:“……”onclick="hui" 第七十一章 红鸾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挑了挑眉:“齐公子好心机,真是近朱者赤呢!” 被这麒麟鬼才耍了一把,她心中愤愤不平,借机暗讽了他与祁慕寒。 齐凌无奈笑笑,转身带路:“这个真不能怪我。殿下的命令,我敢不从么?” 公孙薇:“殿下说了为什么要见我么?” 齐凌:“殿下只说要见你,具体的他没有说。” 公孙薇又想起那剧本,有点炮灰属性发作,不确定要不要去见他好。 两人走了一小会,齐凌突然道:“对了,刚才在席间,关于红鸾星我确实没骗你。星鉴上有说,每个人都有其对应的红鸾星,红鸾星动的位置,就代表其真命天子所在。而你今夜的红鸾星,的确是在行宫上方。” 公孙薇怔了怔,耸耸肩道:“我并不信这些。” 齐凌边走边道:“现在时辰还早,在带你去见殿下前,我可以先带你去那红鸾星的方位看看。” 他自己也很好奇,明明公孙薇与祁慕寒已是两情相悦,为何行宫上会突然有如此的红鸾星动? 然而他见公孙薇十分不感兴趣,只好说:“你真的不想亲眼看一看?那便算了,我直接带你去见你殿下。” 公孙薇突然道:“不,我去看看吧。” 齐凌笑道:“好。不过……万一你命中那星,并不是殿下,你怎么办?” “那就只好听天由命吧。”公孙薇随口胡扯。 齐凌笑了笑,带她往行宫深处走去,约摸走了一盏茶功夫,到了山坡下,极高的一道门前,左右纵横两道白墙,隐隐可听见里面传来淙淙流水,鸟语声声。 齐凌掏出铜钥,打开门:“这里是行宫内的园林,地方很大,你跟着我,别走丢了。” 公孙薇奇道:“你也是第一次到这里吧?怎么会有钥匙,还这么熟悉这里?” 齐凌推开门,叹了口长气:“因为这里,是我生父负责起画草图的啊。” 公孙薇蓦然想起了皇宫中的钟楼,“宫中的钟楼和这园林,都是你生父的设计?” 齐凌点头,神色黯然:“那钟楼看似简单,但父亲为了方位、木质结构等,已经耗了许多心思;后来陛下决定要修行宫,钦天监昼夜不休,终于选好了方位,还得设计草图,我父亲殚精竭虑……”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公孙薇叹了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目测已近戊时,齐凌边在前面带路,边抬头看着天上星相,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星盘。 公孙薇走在他身后,看他边走边喃喃自语:“奇怪……” 公孙薇:“怎么了?” 彼时两人正走到一处山坡,红花绿树,曲径通幽,齐凌道:“原本就在这个方位附近。这会怎么就不见了。” 他抬头望天空,公孙薇也抬头看去,只见漫天星辰,纷繁点缀在夜空,并没有什么异常。 齐凌挠挠脑袋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试验一下。” 公孙薇见他神神叨叨的,笑道:“别是找不到这颗星,你就干脆请殿下过来吧?” 齐凌尴尬道:“本来殿下也是要见你的,那干脆请他来这里,如果他来了,这颗星也应该会再度出现。” 公孙薇压根不信他这套,只摆摆手道:“行吧行吧。” …… 齐凌走后,公孙薇甚是无聊,四处张望,只见此间花卉争奇斗艳,大树造型奇特,风光甚好。 她瞅着一颗大树,兴致来了,运起苏炙夜教的那点轻功心法,提气于胸,手脚并用,猛然窜上了好几米,轻轻落在一根枝丫上。 她没料到这轻功心法如此好用,又是往上爬了好几米,一下子到了树巅,只见山风猎猎,一片绿意尽收眼底。不远处宫殿延绵,夜空下,是汴京城巍峨的轮廓。 她轻轻几个点跃,在树巅之间来回穿梭,颇有点武侠里大侠的感觉。 此时骤然有一丝不和谐的金属声传入耳朵,公孙薇凝神听了片刻,悄然落在一棵树的树巅,隔着层叠的树叶间隙,往下看去。 星光下,有一个人在舞剑,剑招一招接着一招,剑影璀璨生花,伴随着飒飒落叶,如此赏心悦目,却又有一股说不出悲怆感,仿佛这个人是分裂的。 她看得入了神,身子随枝杈上下浮动。 苏炙夜突然收剑而立,抬头怒喝:“谁!” 公孙薇被这喝声震了下,正要愉快地打声招呼,陡见下面的苏炙夜手腕迅疾一翻,一把长剑闪电般冲她刺去。 她惊得来不及喊叫,胸中一口气没提住,压断了身下的枝杈,直直往下坠去,眼见就要摔个天昏地暗。 突然感觉身子被稳稳接住,落入一个怀抱中。 苏炙夜垂眼看着怀中的公孙薇,身形还在缓缓下落中,晚风稍起,两人眼眸相望,发丝交缠在一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苏炙夜怔怔看着怀中的公孙薇,只听清脆的“叮咚”一声,那把长剑落到了地上。 公孙薇恢复了神智,跳离苏炙夜的怀抱,双脚落入地面层叠的落叶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险了,刚才要么被一把剑贯胸而过,要么从大树上摔下,幸好苏炙夜最后发现了是自己。 她勉强冲苏炙夜笑了一下:“不知道你在这里练剑,打扰了。” 她转身离去,手腕骤然被重重一握,惊讶地转过身来—— 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竟隐约有泪光,公孙薇大感讶异,内心那丝不合时宜的猜测又冒尖了。 不会的吧…… 就在此时,一束钻石般的光芒骤然从天而降,像集合了数十种不同的色彩,光芒倏忽变幻,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只见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淡蓝色星星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天空,再度一闪,洒落点点星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这……就是红鸾星? 公孙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炙夜脸上明灭的星光,倒退了一步。 这一步之间,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桩旧事,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炙夜……你的童年是在哪里度过的?”公孙薇声音有点发抖。 苏炙夜眼中露出迷茫:“我没有童年。” 此时,那道璀璨的星光终于暗下,苏炙夜的脸庞也黯淡了下来。 公孙薇正要开口再问,苏炙夜突然背转过身,往空中一跃,瞬间消失在林间深处。 公孙薇茫然驻足在原地,这不对,哪里都不对…… 此时身子突然一暖,一个宽大的披风罩住了她的身子。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祁慕寒带着笑意,将她的身子揽到了自己怀里。 公孙薇有些不受控制地回过头,望着苏炙夜消失的方向。 祁慕寒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了?” 公孙薇强把注意力拉回来,问道:“齐凌呢?他不是说与你一起过来么?” 祁慕寒笑道:“在前面等着了。” 他牵起她的手:“今晚吃得一定不好吧?那官宴上没什么好吃的,好的厨子都带到后殿去了。” 公孙薇又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今晚光顾着给齐凌解围,确实就没怎么吃,肚子饿得一阵咕咕乱叫。 星光缱绻,祁慕寒牵着公孙薇的手,朝林间小路走去:“正好我也没怎么吃,我们去吃点别的。” 二人走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见齐凌站在一个分岔路口,手中提着大包小包,脚边还有一口大锅。 公孙薇笑着对祁慕寒道:“大费周章,又叫齐凌带我出来,不会就为了野餐吧?” 祁慕寒慢吞吞说:“本来呢,是只想私下见见你,给你一件礼物的。只是方才齐凌来找我,说你在园子里等我,我心想那不如顺便在此野餐了。” 二人走到齐凌跟前,祁慕寒弯下腰去,捧起了那口大锅,那架势和他俊美的形象反差太大,公孙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无论什么时候,公孙薇瞧见他,总是无法与剧本里那个他等同起来。在她心目中,他都是最初的那个韩珏。 齐凌朝公孙薇挤了挤眼——你看,我就说吧,殿下过来了,这红鸾星也就出现了。 公孙薇也朝他挤挤眼,那红鸾星照耀下的其实是苏炙夜,但这一脑门官司已被她彻底按下,如今她的目光只牢牢地锁定祁慕寒。 三人大包小包的,转过一株株绿树,沿着蜿蜒的小径,登上了一处小山丘。 景色豁然开阔,这里海拔不高也不低,既能远眺汴京城,仰头又是一片繁星点缀的夜空。 公孙薇往草地上一躺,仰头看着漫天星空:“真好,就是不吃不喝,我也能在这里躺一个晚上。” 祁慕寒把锅架好,往下面堆干柴,打火石试了几下,愣是没着。 公孙薇坐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打火石,咔呲咔呲几下,迸出了火星,点着了一根干稻草,放到锅下,火慢慢升了起来。 祁慕寒有几分讶异,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赞许。 公孙薇一边麻利地帮齐凌拆开食物,一边对祁慕寒笑道:“怎么连个火石也打不着?” 祁慕寒脸上闪过一丝尬色:“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公孙薇的手微微一顿。onclick="hui" 第七十二章 飞羽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忙碌的两人,手足无措,无奈又尴尬。 公孙薇见他盯着那口大锅看,一副沮丧样子,好笑起来,悄悄捅了捅齐凌,齐凌一看祁慕寒这模样,“噗”的笑了出来。 公孙薇挤眉弄眼:“咳,内什么,殿下您不用焦急,小的们一定给你备好吃的,你乖乖坐着就行。” 齐凌装模作样地配合:“大胆,怎么能叫殿下乖乖坐着呢?殿下想站就站,想坐就坐……” 公孙薇补充:“想躺就躺。” 祁慕寒:“……” 齐凌转过头去,憋住笑。公孙薇从包中抓出一大把草菇,眼中迸放出的光芒:“哇,这下可有新鲜的汤喝了。” 她将草菇放入刚烧开的水里,勺子搅了几下,想起那天在青玉坊里热热闹闹的火锅,嘀咕道:“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祁慕寒才恢复自信,微笑道:“这个我倒是帮上忙了。” 话音未落,吭哧吭哧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公孙薇与齐凌回头一看,只见粟篱左右手各大一埕酒,慢慢地朝这里走来。 公孙薇朝祁慕寒竖大拇指:“牛。” 粟篱坐下来,铺开一张毯子,拿出酒杯,拍开酒封,逐一倒上酒。公孙薇眼尖,一数那酒杯,共有六个。 仿佛验证了她的猜测,倏忽一阵夜风吹来,把她脸上吹得一凉,身旁多了一个人。 依然是冷冰冰的脸,出场就写着“我才是绝对主角”的苏炙夜,把剑往地上一放,冰冷地说:“我以为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原来只是来吃喝?” 祁慕寒将酒往他身旁一推:“什么时候喝酒我不叫你的?” 苏炙夜坦然地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我与商将军在商量事情,正忙着,还以为你叫人唤我来此,有什么重要的事……这里风景不错!” 公孙薇:……得嘞,这解释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瞄了他一眼,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方才红鸾之事不曾发生过一样,便也收起了心,心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他应该还是喜欢商墨云的。 水开了,放下去的肉也开始飘出香味,虽然是一个简易火锅,却有一股原始的鲜美。 公孙薇见众人各自摆开了碗筷,却还没有动锅中的食物,对祁慕寒道:“玉姐姐还没到么?” 祁慕寒刮她的鼻子:“被你发现了。我刚才和你说过,是有礼物要给你的……” “殿下为了你的礼物,可耗费了不少心思呢。”夜风中传来悠悠的话语,一个婀娜的身形落到了山坡上,正是玉妩颜,她右手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玉盘,上面用绸缎盖着。 公孙薇惊讶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都能准确找得到方位呢?” 祁慕寒转头对齐凌道:“给她看看吧。” 齐凌闻言,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公孙薇凑过去一看,地图所绘,正是行宫的地形结构图。 齐凌道:“殿下负责此次追月宴,当然要知道这里的地形地貌,我很早以前就将父亲绘制的草图给殿下了。” 他指了指地图上皇家园林的位置,在其中画了一小个圈:“我们就在这里,是园林的中心——也是最佳的观星点。” 公孙薇看着面前诸人,道:“这里占地足有数百亩,就算有地图,也不易找。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苏炙夜看了公孙薇一眼,祁慕寒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我们的确已来这里数次,因为追月宴上容不得出错,园林这里地形复杂,又靠近山脉,如果有人策划生事,这里是最好的藏身地点。” 公孙薇:“难道你觉得…..明天追月宴上会有意外发生?” 祁慕寒:“宁王有什么计划,我还未探听出来,所以此行,炙夜与妩颜都一并要跟着…..明日宴会上,我会让妩颜坐在你身边,以防万一。” 公孙薇皱眉:“这么重要的宴会,宁王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祁慕寒没有答话,齐凌道:“最直接的一点,就是陛下会质疑殿下的能力,其次…..要看他准备怎么个生事了。如今只好兵来将挡,见招拆招。” 公孙薇沉吟不语,祁慕寒摸了摸她的脑袋瓜:“这些不是你来思考的,放心吧——对了,你怎么不好奇我给你送的是什么礼物呢?” 玉妩颜将玉盘递到公孙薇眼前:“揭开看看。” 公孙薇手触上那柔软的锦缎,正要揭开,忽想到苏豫那日说的话,瞟了一下玉妩颜,只见她垂眸看着这玉盘,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 可这次公孙薇看得仔细了,玉妩颜的眸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第六感告诉她,这绸缎下面的东西,必然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事物,她的手覆在那冰凉的绸缎上,竟有点紧张。 祁慕寒站到她身边,声音像吟唱古老的咒语:“打开看看。” 公孙薇不由自主地揭开绸缎,像揭开命运的帷幕,不可避免、无可推诿。 玉盘上安静地躺着一件红底白羽的套裙,星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织密的针脚走的是金丝线,华贵又精美。 玉妩颜轻声道:“殿下让我按你的身材修改了一下,快展开看看吧。” 公孙薇看了看祁慕寒,捧起衣裙,在晚风中一抖开,星星点点的光芒散开在了夜空里,每一根羽毛都逼真得像在空气中飞舞,一丝极其特别的香味从上散发出来。 公孙薇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绝伦的衣裙,一声惊叹! 祁慕寒十分满意于她的反应,解释道:“这身衣裙,我令人制好以后,彻底盥洗过,在盐水中锁色三遍,晾干以后置于二十三种干花之中,干花一日一换,方有如此的香味。” 公孙薇爱不释手:“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祁慕寒暂不回答她的问题,对玉妩颜道:“你先带薇儿去换上,本王现在就想看一看,到底合身不合身?” 公孙薇本想推托两句,见祁慕寒如此期待的目光,只好笑着说:“好吧。” 玉妩颜拉着她到大树后,借着月光,为她更换衣裳。 祁慕寒走回野餐的队伍里,盘腿坐下,对面的苏炙夜已连续喝了几杯,冷冷地说:“明日就是追月宴了,你不想想怎么应对,倒有闲心做这些!” 祁慕寒笑了一下,也不答话。 齐凌聚精会神地烹调锅里的食物,粟篱往锅里洒了一小撮盐和香菜,苏炙夜看见,眼疾手快地按下他的手,皱眉:“别放香菜。” 粟篱瞪他一眼:“没有香菜,哪有灵魂?” 苏炙夜怒道:“香菜这么难吃的东西,放下去老子就不吃了!” 粟篱呸了一下:“不吃就不吃,我还怕你吃呢!” 祁慕寒哈哈大笑:“早知道就带个鸳鸯锅来——都做好了么?我真的饿了。”一边瞅着锅里咕咚冒泡翻转的食物。 齐凌摇头:“不够不够,还得来点辣椒,我找找——”说着,一边站起来,准备去翻调味包,刚站起来,突然怔在了原地,惊叹了一下。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天仙般的女子从树后走出来,红底白羽的衣裙,每走一步,羽毛都像从身上飞舞飘散,金线熠熠生光,仿佛星辰之光缀满其身,配上那张精致而又妩媚的脸蛋,美得夺人心魄。 公孙薇身上的花香一层又一层,祁慕寒微笑着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蛋:“我说过,绿色不适合你,红色才是。” 公孙薇腼腆地一笑,祁慕寒拉着她的手,眸光深深,仿佛怎么看都不够。 齐凌都忘了自己要拿辣椒的事,看见祁慕寒与公孙薇站在一起,如此养眼,发自肺腑地就想现场作诗一首。 苏炙夜冷冷地道:“我吃饱了,我回去了。” 粟篱大喜道:“太好了,你快走!”说着,又抓起一大把香菜,欲往锅里撒去。 苏炙夜勃然大怒,一把扯住他手中的香菜,阻止他行此不尊重食物的事情。 两人基本上要扭打在一块,祁慕寒拉着公孙薇走过来了,往苏炙夜身边一坐,说:“你想清楚,酒只能在这里喝,一杯都不会让你带走。” 玉妩颜此时才开腔,对粟篱笑道:“给炙夜点面子,香菜就别放了,他老人家今晚可真是什么都没吃呢。” 苏炙夜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下,满脸怒色,只好对自己的饥饿感投降。 ……….. 有酒、有菜、有肉,坐地为席,以星为赏,众人开始分吃锅里的食物,晚风阵阵,天空星辰眨啊眨,酒香扑鼻,花香醉人。 祁慕寒往公孙薇碗里夹了一块肉,说:“明日宴会上,你就穿这套衣裙,知道么?” 公孙薇边吃边问:“为什么?” 祁慕寒微笑着说:“因为明天宴会上,我就会向父皇求旨,娶你为妻。” 公孙薇手一抖,差点没握住筷子。 对面的粟篱嚷道:“苏炙夜,你怎么搞的,肉都夹不住,水都溅到我的眼睛里啦——” 公孙薇没注意几个人看向她的复杂眼神,心跳像擂鼓。 祁慕寒侧头笑了笑:“本想明天给你惊喜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提早告诉你比较好,毕竟这也是个订亲的大日子,这身衣裙你需得穿着出席。” 公孙薇心中重逾千斤,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可是——可是商将军想让你娶商墨云,还有西凉的乌罗公主,你父皇也想你与她联姻的。” 祁慕寒忍俊不禁:“你觉得我想不到么?” 公孙薇还想分辩:“可是——” “别可是了。”祁慕寒像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玉簪子,簪子上雕着一只金雀,他斜斜地插入她的发髻,凝神看她。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明日称病,让你的爹娘先出发,我会派人后面来接你,你在百官之后,再入场。”祁慕寒看着她说。 公孙薇已经不会说话了,她此刻在想什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 祁慕寒的双眼仿佛有魔力,一眼看进她的心中:“记得,明日必须穿上这身衣裙,戴上这枚簪子。” 公孙薇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眸,衣裙上的白羽被风一吹,在空中乱舞,像挣也挣不脱的浪漫。onclick="hui" 第七十三章 珩月风起(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一贯睡得很好的公孙薇,夜晚竟然失眠了,翻来覆去的,脑袋有点乱。 自己的确是喜欢祁慕寒的,可是那隐隐不妙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心头,到底是因为剧本,还是别的…… 翌日傍晚,赵慕芝穿戴整齐,敲开公孙薇的房门,让她准备准备,该去追月宴了。 房门一开,就见公孙薇缩在被窝里,病恹恹的样子,说头痛得很,今日就不去了。 赵慕芝探了探她额头,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嘱咐她好生休息,便与公孙镜赴宴去了。 公孙薇从床上跳下,她已按照祁慕寒说的,装了个病,现在只要换好服饰,等待熠王府的人来接她去宴会了。 她一边梳着头,一边又有点紧张,毕竟皇帝陛下那张金口一开,他与祁慕寒的婚事就再不能反悔,想起剧本的描述,自己好像是被迫嫁给祁慕寒的,那这会如果是自愿的,应该没问题吧…… 穿回来这么久了,剧情线多少也应该发生改变了吧。 她挽好了头发,将那袭红底白羽的衣裙翻出来,穿好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嗯,虽是好看的,但总有一种赴鸿门宴的感觉,皇帝、西凉使团、商将军等都各有自己的心思,祁慕寒竟然要在这种场合向皇帝求旨,到底是怎么想的? ………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祁慕寒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穿过大小宫殿,与商将军的亲卫队汇合,低声问商将军:“今天来的人里面,都仔细盘查过了吗?” 商将军回道:“查过了,都没有异常,身上也没有武器。” 祁慕寒:“留意宴会上表演的人,还有太监宫女等等。” 商将军想了想,道:“殿下,我料想此次宁王应该不会生事端。缮王、禁军等一并在场,纵有刺客,也绝不可能成事的。” 祁慕寒边走边答:“谨慎行事。” 此时苏炙夜持剑匆匆从后面赶来,走到祁慕寒身边:“有事和你说。” 两人走到一边,祁慕寒低声道:“怎么了?” 苏炙夜:“发现疑似苏豫的踪迹,就在后殿。我怀疑他会乔装成祁晟的随从,混入宴席。你想好,搜还是不搜?” 祁慕寒低头沉思两秒,果断道:“不搜。” 苏炙夜提醒:“如果皇帝有一点点的闪失,你的责任不会小。” 祁慕寒目光耐人寻味:“无妨,有我与二哥坐在父皇身边。你按照计划布置,除了暗卫以外,还有弓箭手藏身的位置,万一有异动,当场射杀。” 苏炙夜:“不留活口?” 祁慕寒简短清晰道:“不需要。” 苏炙夜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道声“好”,转身离去。 ……… 圆月高挂中天,戊时将到,月下行宫灯火璀璨,檐廊下挂满了红灯笼,众宫娥扮作九天作仙女的模样,也提着一盏盏灯笼,穿梭而行。 珩月殿,是行宫建成以后,祁成皇专为宴席命名的殿,可见他对这次宴席的重视。 在场的礼部官员,先行点算登记好百官献予皇室的礼物;另有一队宫女并太监,逐一点算殿内方桌,铺设红毯,上好杯盏等事物;众人有条不紊,行整依规。 穿戴好的公孙薇正与玉妩颜呆在一个马车车厢里,马车停在距离珩月殿十余丈的一个转角。 玉妩颜撩起帘子朝外看,公孙薇等了片刻,忍不住问:“殿下为何要我在百官之后入场?” 玉妩颜放下帘子,道:“殿下没有说原因。” 公孙薇疑惑道:“他这么做,就能让陛下下旨赐婚?” 玉妩颜微微一笑,公孙薇突又想起苏豫,犹豫着问:“玉姐姐,假如你再见到苏豫,会怎么做?” 她有一种预感,这次宴会上,苏豫会出现——不管是作为祁晟的心腹,还是作为他自己,都一定会出现。 玉妩颜好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轻声说:“殿下需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她的眼底好像又泛起了一丝哀伤,遮也遮不住,公孙薇静静地看她。 玉妩颜忽然道:“昨晚上,我见到红鸾星了。” 公孙薇呆了一下,玉妩颜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那是属于谁的红鸾星……能有如此星相的人,姻缘必定是注定的。” 公孙薇一凛,她与苏炙夜?这绝不可能,苏炙夜是喜欢商墨云的;而且剧本所记,她公孙薇所嫁的也是祁慕寒。 她想起苏炙夜说的那句,“我没有童年”。她虽不知是什么意思,可莫名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这样的人,应该要有一个真正爱他、懂他的人,她想到了商墨云,她对他的用情极深,他们应该在一起,也必须在一起。 ……… 戊时已到,宴会正式开始。 按照祁国繁冗的礼俗,还有礼部这种在朝堂上没什么实权,在节日上却举足轻重的部门,礼部尚书肯定是要抓住机会大出风头的。 于是这个露天宫殿,装饰得富丽堂皇,要多奢侈有多奢侈,多排场就有多排场。 唱名声传来,百官先行入场。 在门口站了老大半天的朝廷百官并家属,早就等得脚酸软了,终于入席坐定,耐心被磨了个大半,饥肠辘辘,只想快些上膳食,偏生礼部又是宣盥洗的程序,又是上香茶漱口,一应表面功夫做足,方才有人宣西凉使团入席。 西凉使团与百官不一样,是直接从驿馆出来的,人人休息充沛,精神抖擞,尤其是乌罗公主,换了一身崭新的绿衣裙,配上腰间那条长鞭,那是别具一格的美。 众人都坐定后,开始窃窃私语,从歌舞开始讨论,到久未归京的缮王,再到最近会阒人潜入京城的事,熠王在雁江上遭遇刺杀的事则仿佛早已成了远古事件。 祁成皇却没忘了这事。 天子之辇在珩月殿前停稳,祁成皇迈步而出,华盖旒冕,身周重重禁军侍卫,身边只跟着祁晟、祁玉骞与祁慕寒三个儿子,连豫妃、端妃并小儿子,都只能隔在十步开外,与一众嫔妃并肩行着。 令人意外的是,太后并不在其中。 殿门前,祁成皇驻足看了看这豪华的装饰,仿佛看到国库经费在燃烧,语焉不详地说:“如此气派,看来是费了不少功夫了。” 祁晟点头附和:“三弟这宴会办得那是极好,彰显了我祁国之威。” 祁慕寒笑了笑,并不想解释。 礼部主事的人里面,有不少宁王党,对于他要求宴席简约为上、点到即可的命令,视而不见,他说了几遍无果,也就罢了。 祁玉骞道:“我倒觉得,过于奢侈了点,看来这礼部也未必服三弟管教。” 祁晟的脸沉了下来,祁慕寒余光瞄了一眼祁玉骞,祁玉骞嘴角一丝笑意。 两兄弟在心中暗自击了一下掌。 祁成皇继续迈步往前走去,道:“上次我与大理寺公孙镜说过,追月宴前必须要擒住刺杀老三的幕后凶手,这仍是没有着落。” 祁晟低眉道:“这是儿臣的职责,请父皇责罚。” 祁玉骞道:“都是自家兄弟,三弟不会见怪的。” 祁成皇笑了一声。 这个刺杀事件,各方都心知肚明,本就知道哪怕拿到凶手,也不过是个背锅的赝品。祁玉骞这么说,反而让祁慕寒占了一个识大体、重手足情的道德高地,祁成皇喜闻乐见。 祁慕寒瞄了祁玉骞一眼,祁玉骞眼角隐露笑意。两人心中再暗自击掌。 祁晟不语,父皇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心知肚明,但他有太后这个强大的靠山。 祁成皇虽是帝王,也架不住朝中一半以上都是太后的外戚势力,而且如今皇帝也越来越老了,只要他擅加谋略,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地会落在他头上。 祁玉骞与祁慕寒并没有他这种先天buff。 祁成皇没有继续出第三道问题,带着三个优秀的儿子,迈进了珩月殿。 皇帝往殿中稍高的座位坐定以后,看百官和使团轮番上来献礼与致贺辞,表面上笑得十分温和,目光却十分空洞。 权力叫人激进,却也往往让人心生疲惫,这天下他想要得到的,全都得到了,除了一些无法弥平的遗憾。 为了填平这种无措的遗憾,他除掉了某些势力,杀掉了一部分人,却始终没有过得更好,看着如今场上不少年轻的面庞,他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门口的太监突然高吭:“太后到!” 祁成皇蓦然抬头,那对空洞的眼睛顿时被一种鹰一般的目光所代替,然而仅是一刹那,他就站起身来,恭敬而从容地迎上去,将太后迎入座。 祁慕寒留意到自己的父皇经过时,迅速扫了一下一旁垂着头的傅太医。 太后笑得灿烂无比:“皇儿,哀家身体无碍了,你派来的太医,真真的医术了得。” 太后到行宫的头一天,就患上了痢疾,祁成皇不料她能好得如此之快,言语中更是一番关切,都是太后听了几百遍的好话。 太后也不弱,也对皇帝说了一番慈祥的祝语。两人商业互捧得十分专业,堪称教科书典范。 祁慕寒默默端起桌面的酒杯,余光瞥见傅太医与养子章知尧交换了一下目光;他又瞟了一眼祁晟,祁晟手指轻敲着桌面。 祁慕寒低眉抿了一口酒,再望向祁玉骞,一贯沉稳内敛的祁玉骞,却像个孩童一样,频频地东张西望。onclick="hui" 第七十四章 珩月风起(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宴会正式开始,众人纵使各有各的心思,也都暂且放下,专心地欣赏起了歌舞。 礼部准备的歌舞走了两巡,作为开幕。 西凉人在歌舞之后,献上了另外七十埕美酒,祁国人一向爱酒,祁成皇当即便命先开两埕,先给皇室满上。 美酒上齐,祁成皇端起了杯中之酒,见色泽艳红,清香扑鼻,俨然正是葡萄酒,摇晃了两下,若有所思。 拉马丹正要向祁成皇敬酒,此时场中突然刮起一阵凉风,从殿外飘进了不少棉絮,有不少沾到官员脸上,还有一片沾到了祁成皇的垂旒上。 祁慕寒坐在祁成皇右侧,眼疾手快地隔空一拂,那片棉絮便飘飘荡荡地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入祁成皇手中的杯盏里。 酒红如血,絮白如玉。 祁成皇低头看着微潋的酒水,半天没动静,台阶下的拉马丹已经致完了提前一晚上背好的贺词,自己都被感动得不行,抬头一看,眼前的祁成皇还是像老僧入定一般没有反应,不禁愕然。 祁慕寒低低喊了一声:“父皇。” 祁成皇好像大梦方醒,执着酒盏对拉马丹微笑道:“此酒色泽佳美,朕是看得入了神。不知道此酒可有名称?” 拉马丹躬身答道:“此酒是专为陛下而酿,求陛下赐名。” 祁成皇目光再度落向杯盏,若有所思道:“此酒,便叫’红玉’罢。”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鸦雀无声,窃窃交谈的百官都惊得望向皇帝,然后统一地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十多年了,这个名字竟然在这里重新提起。 祁慕寒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祁成皇。红玉,正是她母亲的名讳。当年江东一代美人,宋王的亲妹妹,宋红玉。 祁成皇好像感知到了什么,目光扫向祁慕寒,看了他几秒,正想说什么,旁边的太后突然说话了。 “天下美酒万千,此酒虽好,却也不可贪杯。还得先上膳才是。”说罢,她状似不经意地一摆袖,正好拂中台面的杯盏,红色的酒浆倾倒,从桌面流了下来。 身旁伺候着的太监唬得马上扶正酒杯,掏出袖巾擦拭干桌面,瞅着那杯中还剩大半,低眉道:“奴才这就给您满上。” 太后扶了扶头上的簪子,笑道:“不必,哀家更中意’相逢恨晚’,把这红玉,分发给下面的众位爱卿吧。” 此言话中有话,甚至有一丝侮辱的意味,拉马丹等西凉人听不懂,皇室却是听得懂,祁慕寒左拳暗中用力一握。 此时祁晟啜了一口酒,爽朗笑道:“好酒,真乃酒中绝色,来人,再给本王续上,本王要细细品品。”言语暗含一丝轻佻。 祁慕寒额头青筋暴起。 祁成皇忽地伸手按了按他手臂。 他的袖摆极宽,位置又与祁慕寒靠得近,众人看不见他的动作,祁慕寒余看过去,也仅见他上半身坐如罄钟,纹风不动。 祁成皇缓缓道:“此酒,朕甚是喜欢,将所有的红玉酒封存。此酒为国酒,独朕一人可品尝,朕说要赐给谁,谁方可品尝。” 他一声令下,顿时有十余名太监将所有的红玉酒尽数封存,抬入了后殿,连祁晟手中仅余那一点也被某个大太监收了去,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太后的脸色也难堪之极,那年宋红玉在殿上的一幕又涌上心间,气得她一阵肝疼。 祁玉骞像个最懂事的乖宝宝,在此剑拔弩张的时刻,恰到好处地圆场:“国舅,您还有什么好酒?各拆一埕给本王开开眼?” ………… 公孙薇在玉妩颜的带领下,从侧门进入,经过檐廊,以另外一条道路走入百官宴席,往公孙镜背后的位置走去。 这条道路不必经过正门,是方便百官宴席中途离席的道路。 公孙薇即将要走到宴席上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对玉妩颜道:“玉姐姐,你不必坐我身旁了。” 玉妩颜是接了祁慕寒的命令,今夜全程陪在她身边的,闻言一愣道:“为何?” 公孙薇想了想,道:“我想,你一定有自己想解决的事情。” 如果今晚祁晟会有什么动作,苏豫很可能会出现,玉妩颜必定是希望与他有一个决断。况且…… 公孙薇冲玉妩颜一笑,道:“总之,我能够照顾好自己。” 玉妩颜呆了片刻,公孙薇没有说出口的话,她也能猜得出来。祁慕寒要当众向祁成皇求旨,也就等于是要当众向公孙薇求婚。 心爱的人向另外一个人求婚,这已没有几个女人忍受得了,况且还要全程在场观看?所以公孙薇说可以不用陪伴。 只是……公孙薇是何时知道了她的心事?还是说,是自己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 玉妩颜心中有些百感交集,走上来,轻轻拥抱了一下公孙薇,低声说:“谢谢你。” 公孙薇淡淡一笑,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片刻后,两人分开,玉妩颜看着她独自朝前方走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不一样的情感。 这也许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她有更深一层的认知,也隐隐明白了为什么祁慕寒选择她。 …… 公孙薇朝面前的喧闹处走去,脚步虽然有些沉重,却很是坚定。 这条路是她选择的,纵有什么后果,现在也统统抛在脑后了,她像一个迈进礼堂的新娘,每一步都是喜悦加上忐忑,白羽雀跃飞舞,红裙灼灼发亮。 此刻宴席伊始,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而就在她刚刚迈出檐廊,不知不觉走到公孙镜背后的时候,正在饮酒的赵慕芝余光瞥见她,“哐当”一声,酒杯掉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公孙镜停住箸,回头一看,当场和赵慕芝一样,傻在当地。 红底白羽,头上云雀朱钗,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 公孙镜回过神来,走过去低叱一声:“你怎么穿成这样,是谁让你穿这身衣裙的?” 公孙薇正要解释,突见席间一阵混乱,公孙镜身旁几个年纪稍大的官员,抖作一团,像见鬼一样,屁股悄悄往旁边挪。 赵嫔赵婉莹正在饮酒,余光捕捉到了宴席中一名红衣女子,凝神一看,惊得差点握不住酒杯,像那天在宫中见到公孙薇一般,喃喃自语:“这神韵……真是绝了。” 公孙镜恨不得将公孙薇塞进哪个地缝里,那边的皇帝早已留意到这边的异动,沉声道:“公孙爱卿,何事?” 公孙镜脑袋嗡地一响,跪地磕头:“臣……求陛下宽恕。” 公孙薇站在廊下阴影中,懵了片刻,思考了两秒,果敢地提着衣裙,步入大殿正中,站在月光下,向祁成皇款款地行了个礼。 衣裙红如血,飞羽瑕似玉,发髻上的碧玉朱雀泛着温润的光泽。 百官瑟瑟发抖,方才红玉酒已经闹了一圈,这会儿竟然来了个神似当年宋贵妃的人,这宴会到底还能不能开下去了? 公孙薇看百官的反应,已多少猜到了祁慕寒的打算,却不禁在心中埋怨他两句,这也太铤而走险了。 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祁成皇的旒冕在晃动,祁慕寒凝望着公孙薇,一颗心有几分悬着,却毫不掩饰眼中流露的情感。 太后冷漠而缓慢地说了一句:“好计谋。”这三字说得很轻,是与她身旁的祁晟说的。 皇帝终于开口了,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公孙镜,缓缓道:“起来吧。” 公孙镜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看了公孙薇一眼,只能退入席间。 太后突然说道:“公孙家的女儿,是谁让你如此穿着?” 公孙薇茫然道:“这就是一身普通衣裙,红色只是应景,臣女不知有何不妥?” 太后目光凛凛,感觉下一刻就要撕了她,祁成皇却带着笑意开口了:“很好,你有此勇气,很好。来人,赐她一杯红玉酒。” 祁慕寒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宫人给公孙薇满上了一杯酒,公孙薇谢了恩,站在原地喝了两口,礼数十足地鞠躬,退回公孙镜身后的席位。 …… 晚膳继续,西凉诸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乌罗认出了这名绝顶美丽的红衣女子,正是那夜与她比酒的女子,心中一阵嫉恨。 商墨云的重伤风还没有完全痊愈,悄悄捅了捅商将军旁边坐着的苏炙夜,低声问道:“公孙姐姐这身衣着有什么问题……?” 苏炙夜薄唇紧抿,恍若未闻,她留意到他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发白。 商将军一介武夫,从来便难以细思男女之间那点情感,此时见祁成皇心情十分不错,便大步走到殿中,对祁成皇行了一礼。 祁成皇素来对这名横扫江东的老将军敬重有加,便道:“爱卿何事?但说无妨。” 商洛习声若洪钟:“陛下,趁此佳节,臣有一提议。”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物事,是一小幅的黄色布绢。 祁成皇瞳孔蓦然缩了缩,祁慕寒也倏然一惊,这布绢他认得出,是龙袍袖子的一角。 商洛习躬身道:“陛下当年曾应允臣一事,如今小女商墨云已年届十六,臣特来求陛下赐婚。” 祁成皇当年与商将军征战江东之时,曾有几次遭遇险境,商将军拼死护驾,当时祁成皇曾割下龙袍一角,对他说,古人有割袍段义,今朕用龙袍一角,与将军缔结同等盟约,若江东可平,我他日定为将军赐一门无上姻亲,报答将军。 无上姻亲,必然是皇室一员,除去众位王爷,祁成皇膝下就只有祁玉骞与祁慕寒年龄适合——祁玉骞没有正室,祁慕寒尚未娶妻。 他目光滑向祁玉骞,只见祁玉骞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方才想起来,自从红玉酒之后,这位老二就没再说过话。 余光再度滑向祁慕寒,只见他薄唇抿着酒,泰然自若,颇有他当年的几分风范,马上便了然于胸。 他极其缓慢威严地道:“那么朕便将商小姐赐婚于三皇——”onclick="hui" 第七十五章 珩月风起(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成皇用极其缓慢且威严的声音说:“那么朕便将商小姐赐婚于三皇——” “陛下!”一把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祁成皇的话语,众人循声看去,是乌罗公主。 乌罗一双过膝黑马靴,走到场中,眼眸清亮地望着祁成皇,“陛下,我乌罗听闻大祁国的君臣一言九鼎,不知对否?” 祁成皇眼睛微微眯起,拉马丹低叱“别胡闹”,说着便上前要拉她。乌罗却不管他,往前走两步,仍旧看着祁成皇。 祁成皇微笑:“西凉的小公主,脾性还是如此直率,你且说出你的意思罢。” 在场百官窃窃私语,这无法无天的公主,可别真的是一门心思想嫁祁慕寒罢? 乌罗却毫不在意,抬起手,一指祁慕寒:“祁国的三皇子,当年曾允诺过娶我,为何不践行诺言?” 百官在宫中久了,难得见如此直率的小姑娘,甚觉有趣,纷纷低笑。 祁成皇望向祁慕寒,祁慕寒一脸无奈的神色,摩挲着手中酒杯,祁成皇淡笑了一下,问道:“慕寒,是否真有其事?” 祁慕寒略略躬身,朝祁成皇答道:“禀父皇,我不记得了。” 场上当即有人笑了出来,仗着人多,谁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在笑,很快又有人笑得大声了些,场上于是充满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乌罗怒目看着祁慕寒,正要说话,祁成皇看着祁慕寒,沉声道:“不记得,还是没有?” 一旁的祁晟闻言愕然,这与他设想得不一样,在那日他与太后的商议中,祁成皇是倾向于让乌罗与祁慕寒联姻的。 此刻祁成皇竟如此向祁慕寒问话,这意思已十分清楚——他并无意让祁慕寒娶乌罗。 他望向左近的太后,太后瞥了瞥桌上的酒杯。 祁晟领悟过来了,从刚刚珩月殿那阵风起,一切就不一样了。搞不好那阵飘进殿的棉絮,都是祁慕寒提前安排好的;再到后来公孙薇的出现,无一不再提醒祁成皇一个人——宋贵妃。 太后在宫斗中活了几十年,哪能看不出其中的意思?当下扶了扶簪子,对祁成皇道:“哀家还记得,小公主上次来我祁国之时,年纪尚小,天真烂漫,哀家十分喜欢。” 太后发话,祁成皇不能不答,便回道:“当然,朕也十分喜欢乌罗小公主。” 太后慈祥地笑了,目光从祁慕寒扫到乌罗,“当年啊,慕寒与乌罗也十分要好,哀家曾对陛下说过,如果乌罗是我大祁的孙媳妇,那该多好!陛下当时,也是十分赞同哀家的话。” 她接着望向祁成皇:“陛下应当还记得当年的事吧?” 祁成皇自然也知道太后的意思,若回答“记得”,那就得同意祁慕寒与乌罗的联姻;若回答“不记得”,则无异于当面打太后的脸。 身为帝皇,说出的每一个字,那都要考虑到后面一连串连锁反应。 在一旁站了大半天的商洛习,终于明白了上面的明争暗斗,坦然地站前来,对祁成皇道:“陛下,老夫不知当年之事,但陛下确实曾经应允过老夫,有此为证。” 他摊开手掌,那龙袍一角显得十分醒目,几乎要把太后的眼睛剜痛了,天子之物,远比一万句口头之诺来得有分量,她搜肠刮肚,要怎么把这个武官老头给按回座位去。 商墨云紧紧握住苏炙夜的手,指甲都嵌进苏炙夜的手里,低声说:“我爹如此紧迫,是想让陛下将我赐婚予熠王殿下罢?” 苏炙夜却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祁慕寒早就料到了今日殿上会发生的一切,也早就与他分析过。 “放心吧。”苏炙夜淡淡地说道,“你不会嫁给祁慕寒的。” 公孙薇看着面前这一幕,终于明白当天祁慕寒说的——年少时曾应允过娶乌罗是好事,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是三方制衡,皇帝、商将军、乌罗与太后。 如果没有乌罗与太后,皇帝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商将军;同样,如果没有商将军,皇帝同样顶不住来自太后的压力。 她再度看向祁慕寒,见他摆出一脸忐忑的表情,看着祁成皇,不禁心中吐槽这演技真是不错,一边又有些惊心于他的城府。 祁成皇此刻面对商将军与乌罗,不但没有感到丝毫压力,反而内心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欣慰,余光掠过身旁的祁慕寒,见他一脸忐忑望着自己,一股护着他的慈父之感,油然而生。 他宽袖一拂,平和地对场上诸人说:“朕虽是天子,能下旨赐婚;但朕却也喜欢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目光扫过太后、乌罗与商将军,一字一句道:“因此,朕让皇儿自己选择,他心悦哪位姑娘,今日朕就将她赐婚予皇儿。” 四座哗然。 祁成皇如此意气用事,那还是十余年前将江东来的宋氏立为贵妃的时候,他力排众议,睥睨百官。 在大多时候,他是个擅于将自己利爪收藏起来的猛虎。如今他为了祁慕寒,再度亮出了帝皇之威的利爪,竟不惜同时得罪商将军、西凉、与太后。 此刻祁成皇那对略显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当年的光彩,祁慕寒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祁成皇深深一躬:“儿臣谢父皇成全。” 祁成皇一拂袖,笑道:“去吧。” 祁慕寒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往公孙薇的方向走去。 祁成皇看着他,像看到了二十年前,那殿上的惊鸿之舞,那名无畏的帝皇,一步步走向那个女子,每迈一步,情感便多一寸为她所征服,攻城掠地,直入心腑。 他心脏一痛,强忍泪水。 久未说话的祁玉骞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祁慕寒走下台阶,经过乌罗身旁的时候,乌罗突然一把捉住他的手臂:“三殿下!” 祁慕寒脚步一顿,漠然看她:“何事?” 乌罗什么也没说,片刻,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滚出,瞬间就打湿了衣襟。 祁慕寒愕然,场上顿时一片震惊,西凉国的小公主,竟然当着祁国百官,当庭落泪!这别说是传回西凉,只要是传到祁国民间,得闹成多大的笑话,说祁国皇子有多欺负人。 祁慕寒实在没有料到她还有这一招,一时僵住。 祁成皇也委实没有料到这一出,纵使对方是个小姑娘,落泪都已经极为让他们难堪,何况这小姑娘还是西凉的小公主! 拉马丹走前来,轻轻掰了掰乌罗的肩膀,劝道:“回去罢。” 他这不劝还好,一劝,乌罗顿时更泪如泉涌,抱着祁慕寒的胳膊,就像当初抱住驿馆前的柱子一样,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公孙薇:…… 她见祁慕寒向自己走来时,心中被喜悦塞得满满的,没想到乌罗来了这一下,眼泪有时确实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武器,哪怕再有智慧的男人,也难以应对。 商将军在旁边站了半晌,听见皇帝说让祁慕寒选择自己心爱的人,心中长叹,一片了然,索性也就死了这个心。 然而就在他要离场的时候,乌罗却见哭了起来,他想了想,走到乌罗面前,以长辈的语气劝道:“公主殿下,情缘不可强求,老夫想开了,你也想开些罢。” 祁慕寒不料商将军在求旨失败以后,还能如此为自己解围,心下甚为感激。 公孙镜低声对赵慕芝与公孙薇说:“商老将军,的确是个豁达的汉子。” 公孙薇点头,见商将军明明是与自己父亲相仿的年纪,两鬓却已花白,再想到剧本里他的结局,油然而生一股感慨。 乌罗哭得越发委屈,太后发话了,这次却是直指祁慕寒:“堂堂祁国皇子,不记得儿时之诺,辜负人心,一意妄为!” 公孙薇心中一惊,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是要直接与祁慕寒翻脸的节奏啊。 祁玉骞此时走出席位,朝太后躬身:“皇祖母,三弟那时候年纪尚小,并不一定说过娶乌罗公主的话。” 祁晟见祁玉骞出来了,也不甘示弱,当下便端出大皇子的架势:“二弟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一定?堂堂西凉公主,难道能自个编谎言不成!?” 这话戳中了在场西凉使团的心,西凉人率直,看公主落泪,对祁国皇室早有不满,此刻更是满脸怒容。 拉马丹走上前,恭谨地对祁成皇道:“陛下明鉴,我们乌罗,是绝无可能编造谎言的。”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加上乌罗的落泪,太后与祁晟的推波助澜,他是再难以让祁慕寒继续走下去了,一时沉吟在当地,左右为难。 祁慕寒此刻距离公孙薇只有百步,两人眸光相交,这咫尺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天堑,他内心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公孙薇凝望他,想到那日十里河堤,人来人往,他站在马车边,两人也是这般遥遥相望。 她忽然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去。 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如果祁慕寒再往自己这里多走一步,那西凉与祁国的关系,便要彻底崩裂了。onclick="hui" 第七十六章 珩月比试(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朝祁慕寒做了个鬼脸,别过头去,眼眶一阵阵发热。 在与祁慕寒对视的瞬间,她也看到了祁慕寒发红的眼眶,她不能再看下去,害怕自己会掉泪,也害怕祁慕寒再往这里走一步。 她仍然记得,粟篱那天对她说的:“你能不能对我家殿下好一点?” 她的确不够好,一直都是他在向她靠近,她却一直心存一丝防备。 这时候,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两位年轻人相爱却只能却步的情愫,有人心中暗自唏嘘。 祁成皇额前的垂旒微晃,始终没再说话。“皇儿,你要想清楚”——他心里这么对他说。 月色皎洁,如霜胜雪,祁慕寒像一根钉在原地的木头,疲惫而木讷。 他看着公孙薇的背影,极其困难地迈出了一步。 祁成皇顿时握紧了拳头,祁玉骞全身肌肉骤然紧张,苏炙夜“啪”地捏碎了酒杯。 连一晚上都在逼迫自己冷静的公孙镜,此刻都在以眼神示意祁慕寒:如此不顾大局,东宫之位你还要不要了? 祁晟与太后见祁慕寒大有弃西凉人于不顾的姿态,这种发展倒也蛮符合他们的利益,索性愉快地作壁上观。 就在这时候,乌罗突然收住啜泣,往祁慕寒身前一挡,“殿下,我知道你怎么想,可你也不能不顾曾经对我的承诺。乌罗不求你非得要娶我,只想求你公平对待。” 祁慕寒麻木地看她:“如何公平对待?” “我们西凉人有个习俗,婚姻难决,便打一架。”乌罗一指公孙薇:“我与她比试比试,如果我输了,当年之诺便作罢!” 公孙薇抬眸看向乌罗,看来这公主还是对当天比酒一事耿耿于怀。 这个提议已经算是西凉人退了一步,祁国再没有拒绝的理由,祁成皇开腔道:“公主想如何比试?” 乌罗低头思索片刻,拱手道:“你们来决定。” 祁晟低声道:“父皇,乌罗公主既然已如此曲就了,我们便按西凉的规矩,比武罢。” 祁玉骞低声阻止道:“不妥,乌罗公主擅武,公孙小姐却不能……” 祁成皇目光落向公孙薇,看了她片刻,对祁晟道:“晟儿,难得你如此不偏袒自己的侄女,那便比武罢!” 祁玉骞大惊,正要再谏,祁成皇已轻轻摆了摆手,朗声道:“公孙薇。” 公孙薇一身红裙,款款走到祁慕寒的身旁,躬身对祁成皇道:“陛下。” 祁成皇:“朕便让你与乌罗比武,你可愿意?” 祁慕寒一凛,对祁成皇道:“公孙小姐不会武功,请父皇另选他法。” 祁成皇冷冷地道:“朕问的是公孙薇,不是你。” 公孙薇:“陛下,我愿意。” 身旁的祁慕寒暗中一握她的手,用气音道:“别傻。” 公孙薇学他当日的口型:“相——信——我。” 祁慕寒只得放下手,祁成皇又道:“这比武也有分不同的比法,为公平起见,便分三局。前两局,你们一人出一道规则,第三局的规则,便由朕来订。三局两胜便算赢。如何?” 乌罗补充道:“但这规则,需得是我们双方都同意的。” 祁成皇道:“自然。” 祁成皇给足了西凉人面子,不仅让不会武的公孙薇与乌罗比武,还能比足三局,公孙薇唯一占点便宜的,也就是能够定其中一局的规则,但依然逃不掉比武这个范畴。 西凉人面上不豫之色稍退,换上了喜色,乌罗从小便随几名哥哥习武,是泥淖里滚大的,而对面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看起来就不经打。 祁慕寒预料不到事情能发展到这步,为今之计,只能见招拆招了。 他不能过多与公孙薇交谈,免得西凉那边再度生变,只得转过身子,往高台上走去,回到自己位置。 乌罗自信满满地走到公孙薇面前:“第一局规则,你来定,还是我来定?” 公孙薇思索片刻,向祁成皇道:“陛下,臣女还有一事请求。” 祁成皇:“说。” 公孙薇道:“臣女不会武,若是侥幸赢得比试,可否向陛下求一道婚旨?” 祁成皇沉思片刻,道:“可以。” 他本就答应过祁慕寒,娶自己心仪的女子,如果不是这乌罗一阻,祁慕寒早就与公孙薇定亲了。现下他见公孙薇求此旨意,虽然胜负难说,也很自然地应允下来了。 公孙薇:“谢陛下。” 祁慕寒却眉头深锁,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一旁的祁玉骞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公孙小姐对你可真是用心了。” 祁慕寒没有说话,像在思索什么。 此时场上的乌罗对公孙薇冷道:“你以为自己能赢?” 公孙薇不与她争执,道:“第一局规则,请公主来定。” 乌罗卸下腰间的长鞭,握在手中,一抖,金色的鞭子像毒蛇一般蜷缩伸展,她运了运手腕,唰唰几鞭,抽得地上尘土飞扬。 公孙薇脸上微微变色,她小时候被公孙镜揍过,对鞭子一贯有点害怕。 “第一局规则,你能躲过我五鞭,便算你赢!”乌罗冷冷地说,“范围是在这场中。” 众人哗然,这场中三边百官围坐,前方稍高的台阶是皇家,中间的空地方方圆不过六七十余尺,这鞭子目测长达二十尺有余,除非武功一流,否则绝无可能躲过。 苏炙夜与商墨云就坐在右侧的座位,离两人不远,商墨云担心地对苏炙夜道:“这道规则极不公平,这地方这样小,鞭子又那么长,公孙姐姐怎么躲得过?” 苏炙夜淡定喝酒:“规则需要双方都同意,公孙薇也不是傻子。” 他话还没说完,公孙薇利落地道:“好!便按公主的规矩。” 苏炙夜愕然,商墨云惊得几乎坐不住。 皇家座位上,祁慕寒唰地一下就要站起来,被一旁的祁玉骞按住,朝他摇了摇头,道:“规则是双方同意,既然公孙姑娘已同意,你我做不了什么。” 祁晟突然大笑起来,捧起一杯酒,往台阶下走来,朗声道:“薇儿!” 他又像姑父对待侄女那般,笑得和煦,走到公孙薇面前:“薇儿,本王敬你这杯酒,不管胜负如何,你这份勇气,没给咱们祁国丢脸。” 公孙薇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小口,低声对祁晟道:“谢姑父。待我赢了这一局,再喝剩下的。”她将酒交给一旁的侍从。 祁晟拍了拍她肩膀:“好。也要注意,别伤着了自己。”说完,转身回了座位。 乌罗不耐烦地一抖手中长鞭:“可以开始了吗!” 公孙薇道:“请——”话音未落,瞳孔骤然一缩,那道鞭子竟已卷直面前,根本没有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 眼看那道鞭子就要冲到面门,在她脸上抽出一道血痕,她腰部迅速地往后一折,那鞭子堪堪从她面门掠过。 然而还没有等她直起腰,这鞭又像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转了个弯,直往她腰部抽去,又快又狠。 公孙薇用手在地上一撑,作为支点,双腿往下一坐,做了个极其优美的一字马。 长鞭没抽中她的腰部,卷了个空,乌罗没料到她两下反应如此灵敏,瞳孔微缩。 公孙薇此刻心中涌起了一篇感谢辞:感谢母亲小时候非要我练习舞蹈,感谢苏炙夜在那晚非得逼我学那轻功心法。 她眼角瞟向那边的苏炙夜,朝他报以感谢的一笑。 苏炙夜心脏跳漏了一下,柳树梢上的场景又涌上心间。 乌罗收回鞭子,冷冷地对公孙薇道:“这只是第一鞭。” 公孙薇拍拍手上尘土,站起来道:“好。” 乌罗盯着她,此刻却不轻易出鞭了,绕着场中走了几步,突然一个兔起鹘落,身子直欺她而去,手中长鞭呼啦一声,往四面八方横扫。 这种范围,公孙薇再也没有可能躲过。 她也没打算躲。 她双手护住头部,身子微微曲着,“唰”一声,被重重鞭了一下,抽得她噬心疼痛,一个站立不住,膝盖着地。 乌罗下手何其重,出鞭更是针对她的头部,如果不是她双臂护着,想必脸上已被打出鞭痕。 她的双臂剧痛得抬不起来,那鞭上还有倒刺,她双臂瞬间渗出血来,染红了袖子上的白羽图案。 祁慕寒眼睛被灼痛了,暗压胸中的戾气。 乌罗娇笑道:“如何?这才是第二鞭。” 公孙薇忍着疼痛,站起来对乌罗道:“公主,第一局结束了,是你赢了。” 乌罗正沉浸在鞭打公孙薇的喜悦中,闻言冷道:“我说的是五鞭!” 公孙薇:“规则是能躲得过你五鞭,便算你输。如今我连第二鞭都躲不过了,自然算是我输。” 乌罗轻蔑道:“祁国人,区区五鞭都接不住,就轻轻松松认输,我是真不懂祁慕寒看上你什么!” 此言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祁成皇当下便冷了脸。 公孙薇沉默片刻,道:“公主说得是,既还有三鞭,请罢!” 祁慕寒当即暴怒,如果不是祁玉骞紧紧拉着,此刻便要冲入场中。 乌罗一甩鞭子,“看好了,第三鞭!”onclick="hui" 第七十七章 珩月比试(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乌罗在甩出第三鞭前,活动了一下手腕,手中那鞭子唰唰鞭了几下地上,一是震慑,二是寻思接下来要抽公孙薇哪里。 公孙薇站在她面前,几滴鲜血从手臂流下,顺着手指滴下来,渗入地上。 公孙镜与赵慕芝见女儿这个样子,心如刀绞。尤其是公孙镜,这是他自己从小就护着的女儿,为了一个皇子,竟涉到这个境地,他心中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 当年他重重鞭打过公孙薇,就是不希望她涉及任何皇家的事情。当日祁慕寒第一次来公孙府求亲时,他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允,尔后他放宁澄与公孙薇离家,如果不是他暗中的默许,公孙薇早就被捉回来了。 兜了一圈,她还是喜欢上了祁慕寒。 乌罗蓦地一扬长鞭,长鞭往上直斥十余丈,像一条昂然吐信的毒蛇,随着她一声清叱,那长鞭从上而下,闪电般地往公孙薇的头部抽去。 公孙薇足部轻轻在原地一点,身子轻盈往旁边一躲,就在那条鞭子抽空之际,乌罗手腕倏忽翻了几翻,鞭子转了个方向,改抽为卷,一下子将公孙薇的身子卷住! 乌罗早就看出来了,公孙薇并非完全不会武,但只会一点微末的功法,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 公孙薇胸前背后一阵剧痛,身子像被一条巨蛇缠咬,乌罗清喝一声,手腕一运劲,缠着公孙薇的鞭子更紧了几分,鞭子上的倒刺深深扎入她的皮肤。 公孙薇一咬牙,往反方向旋转,欲甩脱这条鞭子。 乌罗娇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我松开就是了!” 她清喝一声,一抽鞭子,扎入皮肤的倒刺,随着鞭子的抽离,骤然划开了公孙薇身上的血肉,在场众人甚至能听见血肉被划开时的“嗤啦”声。 那鞭子被收回时,金黄色的末梢成了鲜红色,公孙薇身上的白色飞羽全部染成了红色。 祁慕寒戾气暴起,一拍桌子,高高扬起手,这个手势,就是要指挥埋伏在四周的暗卫放箭。 祁玉骞一把按着他,低喝道:“你疯了吗?” 祁成皇目光倏然向祁慕寒扫过来,方才对祁慕寒的忍让此刻已一扫而空,冷然对祁玉骞道:“给我看着他,若再胡闹,朕削了他藩位!” 他揉了揉眼眶,方才醒了几分,自从那红玉酒出现,他似乎太过被儿女私情搅缠了,他是一位帝皇,帝皇本不该如此感性! 太后与祁晟相视一笑。 公孙薇在方才一阵剧痛之后,伤口流血多了,反而痛得麻木了,涌起一股疯狂劲,抬头看向天空,那轮明月如此温柔,像极了她与祁慕寒在钟楼的那个夜晚。 命运似乎极力阻隔她与祁慕寒在一起呢!她想着,嘴角泛起一抹逆反的微笑。 乌罗想不到她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有几分意外,也不禁有几分佩服。 她不让自己有心软的余地,收起长鞭,再迅速地一展,清叱道:“第四鞭!” 话音未落,那条毒蛇般的长鞭又在空中甩出一道扭曲的轨迹,呼啸冲公孙薇而来。 众人不料她第四鞭来得这样快,竟不给负了伤的公孙薇任何喘息机会,当下纷纷扼腕,甚至已有人谴责起西凉人的暴戾。 公孙薇凝神屏气,试图看清楚她这一鞭卷的方向,却不料乌罗这一鞭并不是卷,而是直截了当的抽,往她本已经受伤的手臂、前胸,狠狠地抽去。 公孙薇双臂已伤,没有什么可护住身体的,只能靠脚步轻轻一跃,用苏炙夜那晚教她的功法,往空中跃去。 苏炙夜瞳孔一缩,骤然大喊:“别跳起来!” 然而迟了,这一鞭狠狠抽中公孙薇的双腿,破空声极其惊人,空气里血腥气又加重了。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两秒间,这一鞭乌罗貌似要冲她身子而来,实则是逼迫她跳跃闪躲,目标是她的双腿。 公孙薇已经麻木的痛感神经,仿佛活了过来,这一鞭抽得痛入骨髓,将她年少时在冷宫被鞭打的记忆也翻了出来。 她从空中重重跌落在地上,长发披散,除了已负伤的部位,双腿也开始慢慢往外渗血。 乌罗呼啦一声,抽回鞭,低头看她片刻,转身对祁成皇道:“陛下,公孙小姐既已认输,这第五鞭,乌罗便算了。” 祁慕寒勉强吐出一口气。 祁成皇还没回答,太后却突然说道:“你这是可怜她?” 乌罗思考了一下,带着几分蔑然的态度道:“算是吧。” 太后看了祁成皇一眼,不再说话了。 祁成皇正要开口之时,公孙薇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身的血迹,声音颤抖着道:“公主,我虽输了,却还是要谨守你规则的,还差一鞭,请吧!” 她站的地方离苏炙夜很近,苏炙夜素常习武,早已看得出她呼吸紊乱,那几道鞭伤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寻常人受乌罗一鞭,已经躺平无疑。 她全靠意志力在撑。 苏炙夜轻轻在内心问:……你到底为什么? 其实公孙薇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腿上的鞭伤。 她眼前的景象,正在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在旋转,这状况不是流血造成的,而是迷药! 比试开始之前,祁晟给的那杯酒里,下了不易察觉的一种迷药。 公孙薇品酒无数,这杯大麦酒里面有一丝违和的味道,她轻抿的时候,便品出来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喝了一口。 这迷药的作用也极其隐晦,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酒醉的状态——大约到乌罗的第三鞭时,这迷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看东西都在轻微旋转着;幸得自己平常酒量过人,这点眩晕,倒也还在忍受范围内。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姑父为了让乌罗胜利,竟是这样对自己下手。 她余光瞟向祁晟,见他与太后谈笑晏晏,多年来某种亲情之弦在她心中“啪”的一下,彻底断了。 乌罗见她站得摇晃,却还勉力要接她第五鞭,心下那点佩服又起来了,道:“好,本公主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是有勇气的!” 她唰的一抖长鞭,说:“我想你也躲不开这第五鞭,我轻点就是。” 公孙薇面白如纸,笑道:“你大可不必可怜我,我还挺经打的。” 乌罗看了她片刻,也突然笑道:“好。” 她朝公孙薇施了一礼,这是西凉勇士比武之前,堂堂正正的施礼。 公孙薇愣了愣,也仿照着她的姿势,向她行了一礼。 乌罗收起鞭子,清喝一声,长鞭再度破空而去,没有回旋、没有卷曲,而是简单而直挺挺的一鞭。 公孙薇也站在原地,不闪也不躲,坦然面对这一鞭——她突然觉得,乌罗也是个不错的女子,敢爱敢恨。 这一鞭若可以换回她的友谊,倒也划算得很。 苏炙夜却不这么想,鞭法如同剑法,最狠厉的一招往往并不华丽,而是快而简洁,直指中心。 “啪”地一下,长鞭抽到了公孙薇的身子,然后软软地垂下地来——简单而直接的一鞭。 场上诸人见这一鞭平平无奇,都暗自为公孙薇松了口气,苏炙夜的手却紧紧握着拳头。 祁慕寒的戾气又缠上了眉宇,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孙薇,他知道这最普通的一鞭,是最狠厉的一鞭。 这一鞭用上了内力。 前面四鞭,饶是力道再强,那也犹如钝尖的弓弩,磨平的锋刃,这最后一鞭平平无奇,却是淬过火的锋刃,磨尖了的箭。 公孙薇站在原地,并没有十分严重的痛感,正疑惑间,五脏六腑突然躁动起来,混乱地挤压在一块,喉头窜起一股血腥味,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就是内伤,远非之前的皮肉伤可比。此刻的公孙薇,从外到内,剧痛一起发作,眼前漆黑一片,就要倒下去。 四座鸦雀无声,都在盯着她。 公孙薇发着抖,抹去了嘴角一抹鲜血,却没有看向乌罗,而是远远地望向祁慕寒。 她知道,祁慕寒一定在疯狂自责。 祁慕寒不仅在自责,他快要疯了,太阳穴与心脏一起突突跳动,平常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没有一丝残存,眼眸中的墨色又开始在洇散。 公孙薇轻轻向他摇了摇头,再次学着他做口型:相信我。 祁慕寒一把按住自己的右臂,强迫自己呼吸稳定下来,片刻,小幅度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公孙薇转向乌罗,用力压制声音的颤抖:“公主殿下,第一局是你赢了。现下开始二局吧。” 乌罗没有料到她还能站得住,甚至克制自己,连一声痛吟都没有,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连她自己看着都触目惊心。 她低声说:“好,第二局的规则是什么,你说吧。” 公孙薇眼前一时黑暗,一时清明,景物还在旋转着,勉力集中精神——她的所有计划,都放在第二局,情况还不允许她倒下。 她知道祁慕寒正在看自己,便迅速地瞥了他一眼,手在额头上轻轻抚了一下,状似要眩晕的样子,然后迅速再一瞥台阶下的侍从—— 那侍从还捧着方才她喝过一口的酒。 祁慕寒瞬间领悟了过来,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公孙薇接着对乌罗公主道:“第二局,我若能夺得下你手中的长鞭,便算我赢。” 众人皆惊。onclick="hui" 第七十八章 珩月比试(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勉强活动了一下四肢。手臂和腿受伤了,幸好只是皮外伤,忍着点就是了;前胸和后背虽然被那第三鞭卷起了不少血肉,也可凭意志强撑。 唯一难受的,就是五脏六腑传来的闷痛,乌罗那一鞭到底用了内力,不是她这种武学素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当乌罗听她说第二局的规则,竟然是要夺下她的鞭子,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公孙小姐”,乌罗“善意”地提醒道:“你连我的鞭子都躲不过,还想夺下?” 公孙薇朝乌罗吐了一下舌头:“没错。公主殿下可是怕了?那你可得握紧一点哦!” 乌罗瞪大眼睛,眼前的公孙薇突然变了个画风,莫不是她真的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她连续五鞭,都没有把公孙薇抽得倒下,难道真的是自己看漏眼了? 想到这里,她像受到了刺激,瞪着公孙薇:“笑话!本公主就算不握着这鞭子,你一样抢不走!”她将鞭子收起,像麻绳一样蜷起,依旧绑在腰间皮带上。 公孙薇心道:很好,你中计了。 那鞭子若是握在乌罗的手中,她没有把握能抢过来;而束在腰间,她反而有了几分胜算。 她狡黠地朝乌罗一笑:“那,我们开始吧。” “等等”,台阶上的祁慕寒突然说话了,转向祁成皇道:“父皇,方才第一局开始前,大哥给公孙姑娘敬了酒。这局,让儿臣也给公主殿下敬一杯吧。” 两位皇子一人各敬一杯,听起来很公平,祁成皇应允。 祁慕寒端着酒杯走下台阶,走到乌罗面前,道:“公主,这杯敬你。” 乌罗正口干舌燥,便要伸手接过他的酒。 就在此时,公孙薇走过来了,手中也捧着半杯酒——祁晟给她献的那半杯酒。 公孙薇走到乌罗与祁慕寒面前,带着三分嗔怨,对祁慕寒道:“殿下,你怎么就不给我敬酒?” 祁慕寒深情款款道:“方才有宁王殿下给你敬了,怎么这会又要我敬呢?” 两人眸光相交,在场的众人仿佛被喂了一口狗粮。 乌罗登时有种电灯泡的感觉,一瞪公孙薇,一把从祁慕寒手中夺过了酒,对公孙薇嚷道:“连殿下给我的酒,你也要抢——” 说着,仰头就要喝那杯酒,余光一瞥公孙薇,却见她笑得极是灿烂,一只手甚至轻轻摇了摇祁慕寒的袖摆,含笑看他;祁慕寒也朝她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接过她手中的酒。 乌罗顿时福至心灵,放下即将要喝下的那杯酒,从祁慕寒手中将公孙薇塞的那半杯酒夺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祁慕寒愕然:“你为何不喝那杯?” 乌罗一擦嘴角,冷冷地说:“你借着向我敬酒,却和公孙小姐眉来眼去,谁知道你的酒里有没有问题?你们祁国人,鬼心眼多得很!” 还是公孙薇喝过的酒,绝对放心;说不好里面还有什么增强功力的药,所以公孙薇才能短暂之间增强功力,接她五鞭而不倒! 祁晟暗中握了握拳头,快要气疯了。 虽知乌罗不可能输,但他为了多上一重保险,趁人不注意时,打开了扳指上的机关,将带着迷药的粉末洒进了酒杯里,再端给公孙薇。 这种迷药喝下去的症状与酒极为相像,外人看来也不过是酒劲发作罢了。 祁慕寒见目的已达到,转身朝台阶走去,与公孙薇错身而过时,再度看了她一眼,忍着内心的某种冲动,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方才与公孙薇短暂的接触中,他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听见她紊乱不均的呼吸,甚至与她四目相对时,她的眼睛是不能聚焦的。 她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股意志力在坚持。 公孙薇走前来,微微向乌罗一笑:“公主……”突然有些站立不稳,就要往地上倒去。 乌罗条件反射般,一把扶着她,顿时闻到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饶是她一贯以来,十分看公孙薇不爽,但方才第一局,已经令她多少对公孙薇有了改观。 公孙薇此刻的眩晕,倒也不是装的,外伤内伤,再加上迷药,她眼前的景象已经支离破碎。 她抱着乌罗,两人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她的头靠在乌罗的肩膀上,有点意识不清地说:“我觉得……我们本可以是朋友的。” 乌罗一愣,皱眉道:“你是想我心软认输?” 公孙薇轻轻道:“公主,对不起了……” 乌罗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天旋地转,身子酥麻不已。 “是酒……那杯酒……”乌罗气急败坏,才领悟过来,公孙薇是在拖延时间,等这药发作! 她就要大嚷起来,公孙薇捂着了她的嘴。 “那杯酒,我也喝了。那酒里面的迷药,是祁晟下的。”她看着乌罗的眼睛,“公主,这个追月宴并不平安,你我比试完,你要尽快与使团离开现场。免得祸及你们,明白么?” 乌罗瞪大了双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出公孙薇的脸庞。 片刻,她一把拉下公孙薇的手,气愤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你刚才也喝了那杯酒,那你为什么没事?” 公孙薇淡淡一笑:“也许是平常酒喝多了吧。” 两名女子突然一下子拥抱在一起,低声交谈,场上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窃窃私语。 苏炙夜离得近,又是习武之人,耳朵极是聪敏,将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听了进去。 乌罗突然一把推开公孙薇,气道:“你别以为诓我喝下这点药,我就能输!” 她拍了拍腰间的长鞭,“你想抢我的长鞭,还得靠本事!”说着,运起内力,强制去化体内的酒。 公孙薇朝她微微一笑,脱去足部的鞋,挽起长裙,竟在原地翩翩起舞。 月光如水,她的红裙更红,茭白的足部比月光更是耀眼,顿时吸引住了在场无数人的目光。 祁成皇蓦然睁大眼睛。 惊鸿舞,她怎么会跳这支舞? 连祁慕寒都震惊了,宋妃当年这支舞,据闻是她独创的,根本没有教给任何人,为什么十九年后,公孙薇竟然跳得出来!? 祁玉骞惊叹了一声:“这便是当年的惊鸿之舞么?当真是天外飞仙,太美了!” 女眷席位上的赵嫔赵婉莹,此刻眼中微有泪光,目光扫过公孙薇,落到了姊姊赵慕芝身上,不出所料,赵慕芝已是泪水涟涟。 苏炙夜酒杯再度“啪”地一下被他捏爆,沉闷地吼了句:“这个疯女人!” 商墨云并没有听过惊鸿舞一事,推了推他道:“说什么呢?” “她再跳下去,必定伤及肺腑,留下余患!”苏炙夜沉闷地说。 乌罗从没有见过有人在如此负伤的情况下,还能跳出这般惊艳的舞,怔在当地,一时之间什么都忘了。 公孙薇那身红裙又飘动了,翩然向她飘来,轻盈得不像话,伸开双臂,像要再度拥抱她。 乌罗眩晕的感觉还没有退,但还是反应极为迅速,一掌就要向公孙薇击去! 还没等这掌击出,她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边笑边挣扎! 原来公孙薇不知道何时已经转到了她的身后,伸出双手不停挠她的咯吱窝,她痒得厉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一边挣扎,一双手却还紧紧捂着腰间的长鞭。 公孙薇却不去取那长鞭,而是伸到了她腰间的衣裙带,一拉,乌罗的衣裙便落了下来,露出一双洁白笔直的腿。 乌罗大惊,尖叫起来:“啊——”一边迅速要拉起那坠下的裙子。 公孙薇趁机再一拉她腰间的皮带,皮带随她一拉、一松,腰间那条蜷缩着的长鞭登时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拿着长鞭,笑着举了起来。乌罗此时才系好衣裙,整个人傻在原地。 一切不过短短数秒之间,在场的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余人都愣了! 祁慕寒露出欣喜的一笑,真不愧是他的薇儿,这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的。 祁玉骞叹道:“这西凉公主,衣裙和腰带,也系得太松了吧!” 祁慕寒哈哈大笑,附耳对他解释了一番,祁玉骞恍然大悟:“我都不知道是要称赞你观察得细致,还是公孙姑娘确实机智过人了!” 百官席上,商墨云看得懵,便问苏炙夜:“这到底怎么就夺过鞭子来了呢?” 苏炙夜低声解释:“首先,公孙薇手中那杯酒,肯定是有问题的,祁慕寒与她配合,诓乌罗喝下了那杯酒。” 商墨云恍然:“我就说,公孙姐姐怎么突然和殿下调起情来了。然后呢?” 苏炙夜:“然后公孙薇借着晕倒,凑到了乌罗的身边,一边拖延时间,双手一边绕到乌罗身后,将乌罗衣带打了活结,将腰带解松。” 商墨云不解道:“难道乌罗竟没有发觉?” 苏炙夜微微笑了一下:“一个是因为那迷药,第二是因为公孙薇对她说了一些话,让她忽略了。” “那怎么那时候就不把鞭子抢过来呢?”商墨云问。 “因为那时候乌罗的手还一直按在腰间的长鞭上。”一旁的商将军代替苏炙夜答了。 商墨云:“哦,既是如此。那后面公孙姊姊为什么还要跳一支舞?” “重伤之下,还要跳舞,有比这更疯的事情么?”苏炙夜道,“如果是你,见到一个人受了伤,还能跳成这样,你是不是也忘了其它的事?” “唔……这倒是。” “所以,乌罗一时忘记了用内力化那酒劲;待公孙薇来到她面前,她也以为是要抢正面抢她的鞭子,可公孙薇却绕到身后解开她的腰带……这之后的,你不就都懂了么?”苏炙夜道。 商墨云惊叹:“这可真是一环扣一环。如果哪个环节出错了,这不就……” “那她就会另想一个办法。”苏炙夜说道。 他认识的公孙薇,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有让人意外的举动。 这是不是就是当日,齐凌与祁慕寒交谈中,齐凌让他一定要把公孙薇留在身边的原因呢?onclick="hui" 第七十九章 珩月比试(4)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桑姐早早就来到了吴岩与她约好的地方。 这一天是追月节,皇室与百官已提前一日离开汴京,前往行宫。然而少了皇室的汴京城没有见沉寂,反而更是热闹了。 平时被京城公子哥们承包的大小酒楼,放开了坐席,稍微富足的百姓在这儿都能包上一桌好酒席。十里河堤就更是热闹了,百姓们拖家带口,来这里看花灯、逛街市和赏月。 桑姐眼中并没有这些过眼云烟的繁华,她揣着对一个人最强烈的期待,来到了这个僻静的地方。 吴岩当日对她说过,这里有汴京最美的景色,而且他有重要的话,想要在今日对她说。 现在吴岩人还没有到,但此处怎么看,也不算是美——一处高台,人迹罕至,只有三两小舟随水飘动,上面没有一个人。 桑姐在这里枯坐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天色近傍晚,吴岩才出现。 他脸上写满了疲惫,拉着她的手,坐在高台上的凉亭里,什么也没说,更不解释迟到的理由,揽着她肩膀看向天际——夕阳一点点落下,星辰升起。 桑姐一心只想知道吴岩有什么重要的话对她说,没什么欣赏风月的心思,坐不住地问:“这儿的景色美在哪里?” 然而吴岩只是看着天空的星辰,呆坐着像一尊雕像。 桑姐没遇过这种冷场面,心想这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枚入定的高僧? “有一个人……”吴岩终于开始说话了,“有一个人,他从小无父无母,独有一个师父,抚养他长大。多年以后,他才知道抚养他长大的师父,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父亲骗了他许多年,说他的母亲早已经病逝……在他长大以后,才无意中得知,他的母亲还在人世。” 桑姐握了握他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后来,他十分想念自己的母亲,暗中回去寻找她,却发现她早已另嫁他人。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母亲与继父联手,想要杀了他!” 桑姐听得心如刀割,问:“虎毒不食子,为什么要杀了他?” 吴岩怆然笑了一下:“因为那是个恶毒的女人。她抛弃了自己爱的人,转投给更能带给她安稳的人。这个孩子在那个家里,是个累赘!” 桑姐一下噎住,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杀了自己的孩子,这世上真有这么狠心的女人? “幸好他还有自己的亲生父亲。”桑姐说。 “他的父亲确实对他很好,害怕他知道真相会受到伤害。”吴岩缓缓地说,“但是再后来,他的父亲也突然不告而别。这世上,他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桑姐用力握着他双手,掌心炙热:“可如今你不是没有亲人的,你还有我!” 过了很久,吴岩的目光从天际转到桑姐身上,眼神恍惚:“可是我已经失去你了……” 桑姐一愣:“我不正好端端地在你眼前么?” 吴岩深深凝望她,桑姐如同沉溺在温暖的海水里,身周包裹她的都是深情,如此让人心醉。 吴岩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看,我并不富有,但是这里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们的……” 他遥遥一指天边,那里盛开了漫天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绽放,噼里啪啦响彻整个夜空。 吴岩:“我说过,这里是整个汴京最美的地方。” 桑姐幸福地笑了,吴岩幽幽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嫁给我好吗?” 桑姐与他十指相扣:“为什么要说’再’?我一直都愿意。” 吴岩将她拥入怀中,过了片刻,扳着她的肩膀笑道:“我忽然觉得,咱们还是需要好好庆祝一下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个酒。” 这话说得蹊跷,桑姐却不疑有他,微笑道:“好,快去快回。” 吴岩点点头,转身往亭外走去,走出几十步以后,突又回头,注视了她片刻:“如果我去得太久了,你也别等了,可能是酒太难买。你就往前面走百余丈,那里就有马车,你先回营地等我。” “好。” 她甜甜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却掠过一丝酸楚,不知是因为他的身世,还是别的。 ******* 珩月殿中。 公孙薇赢下了第二局,虽然用了些心机,乌罗却无话可说。 鞭子,是她自己选择扣在腰间的;酒,是她自己选择喝下的。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原也算是自己大意。 她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刚才说,祁晟在你酒里下药?” 公孙薇忍着全身的疼痛:“不错。” “祁晟这么做,是想让你输掉,让祁慕寒娶我。”乌罗思考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公孙薇:“祁国不会让娶了异国公主的人,登上太子之位。” 乌罗明白过来了:“这么说来,祁晟与祁慕寒,在争这个太子的位置?”她再度瞥向公孙薇,公孙薇越来越摇摇欲坠。 乌罗慢慢地说:“我明白了。可是我仍然会争取三殿下,我们西凉人,不会轻易放弃看上的人。” 公孙薇微笑:“我也不会放弃的。” 高台上。 祁慕寒对祁成皇道:“父皇,这两局已耗了一个时辰,礼部规定下的焰火环节,不可错过了时辰。” 祁成皇点头:“那便让公主与公孙薇先行歇息。先上歌舞与焰火。” 祁晟道:“父皇,这焰火可以迟些再看,儿臣特别想知道这次比武的结果,想必百官也等不及的。” 祁成皇冷冷看他:“你一个大男人,看两个女人在场上这般争斗,本已属丢人,也好意思说这番话!” 祁晟只好闭嘴。 祁成皇于是宣布让两人先行退回席间歇息,公孙薇与乌罗应诺了一声,各自退回了席位。 祁慕寒远远朝百官席位上的齐凌使了个眼色,齐凌会意,站起身来,往回廊处退去。 公孙薇摇晃着走向自己的位置,赵慕芝一把抱住她,心疼得连话也不会说了,扶着她缓缓坐下。 公孙薇流了不少血,身上鞭痕累累,但更为紧迫的,却是她的内伤。 公孙镜摸了摸她的脉搏,“受了内伤。等着,爹这就去请太医。” 公孙薇一把拉着他,轻声说:“不可。”她朝台阶上太后的位置努了努嘴。 两三名太医,都站在太后身后的位置,太后痢疾康复不久,太医们都在随身侍疾。 “宁王给我的那杯酒里下了药,此刻请的太医,不能判断是不是宁王或太后的人。”公孙薇低声说,“而且接下来的第三局,我绝不能输。” 赵慕芝与公孙镜都吃了一惊,两人面面相觑:“宁王竟在天子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公孙薇轻缓地点头,祁晟此人的不择手段,她已经充分领略了。 赵慕芝:“那杯酒你怎么不现场交给陛下,向他说明这件事?” 公孙镜:“宁王敢下药,自然有把握这事查不出来,这中间牵涉的太多了。那酒本来就是西凉献上的,他到时大可推到西凉使团的身上!” 赵慕芝不做声了。 此时一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诸位,让公孙小姐往这边来。” 公孙薇回头看去,正是章知尧。他正站在回廊下的阴影处,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齐凌的安排。 片刻后,在回廊后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章知尧仔细给公孙薇施了针,又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道:“先服下这药丸,是止内伤,调气息的。” 公孙薇依言服下了药。 便在此时,外间天际突传来噼啪声,一朵接一朵的焰火在空中绽放,映得整个夜空绚丽无比。 章知尧低声对公孙薇道:“齐公子要我转告你一事:等第三局比试过后,无论结果如何,你与公孙大人、夫人要尽快离场。” 章知尧说这话是齐公子的交代,可公孙薇也知道,这是祁慕寒的授意。 祁晟到底会将事情做到什么地步?祁慕寒自己又会不会有危险? 外面烟花璀璨,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待章知尧收拾好药箱,离开以后,她依旧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盘腿坐下。 焰火下,许多仙女打扮的宫娥翩翩起舞,百官举杯交箸,席间氛围非常热络。 她抬头看向高台,皇家诸人也在频频敬酒,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哪怕是祁晟,此刻也像没事人一样,温和亲切地与祁玉骞等人交谈。 祁慕寒看向她,隔空向她举了举杯,她也笑着回敬。 眼前的视线被挡了一挡,一个两鬓花白的人弯下腰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公孙侄女。” 是商将军。公孙薇赶忙要站起来向他行礼。 商洛习按住她:“别多礼。”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老夫行军打仗时常备的金疮药,对伤口愈合极好,你收着。” 公孙薇感激地接过,商将军不仅没有因为祁慕寒要娶她一事而恼怒,现今还亲自送来了药,倒叫她内心有些愧疚。 商洛习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拍拍她肩膀道:“老夫已想开了。再说,你能站出来与西凉公主比武,这份勇气实在了得,祁国没有丢这个人,陛下心中也是十分欣赏你的。” 公孙薇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热。 商将军:“你受伤了,第三局的比试,浅试即可。输了也不要紧,老夫自会为你说话,让你与三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公孙薇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泪。 此时忽听前方太监宣:“第三局比试,开始。请乌罗公主与公孙姑娘入场。”onclick="hui" 第八十章 珩月比试(5)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与乌罗站到场中时,两人脸上都带着与以往两局不一样的神色——这已经无关乎祁慕寒本人了,这是西凉人与祁国人的骄傲,就像那天宫宴上对酒一样。 第三局由祁成皇来定规则,在方才焰火表演时,这位帝王着实费了一番脑子,既要有关于比武,又不能偏袒于哪一方,不管输赢,总得要顾忌双方面子。 他命人搬来一张圆桌,置于台阶下,圆桌上放一酒盏,里面盛满了酒。 场上也放了四张八仙椅,其中两张并排靠在圆桌前,另外两张远远置在广场另外一端。 众人正不解何意,有两队侍卫扛着两条长木入了场,稳稳地往八仙椅上一放——是宽度半尺见方、长度却足有十丈的香楠木,目测应该是建筑行宫时,剩下来的材料。 公孙薇看了这种布置,对比试内容已猜了个七七八八——踏上这条香楠木,从木头上跑过去圆桌那边,取那杯酒饮下,便算赢。 这杯酒看上去简单易取,但难就难在这种木头——这种香楠木是经过打磨的,滑不溜秋,要稳稳站在上面已属不易,何况还要再行十丈的距离? 此时祁成皇开口解释了一番规则,与她设想得相差无几。只是再加上几条:一、必须从悬空的木头上过去;二、整个过程,包括喝酒时,任何一条腿都不能沾地;三、不得推倒自己或对方身下的木头,也不得互相攻击对方。 这与第二局一样,虽不是直接比武,却仍是与武力有关,明显还是乌罗占优。 祁成皇解释完,问:“你们二人,可都同意朕的规则?” 公孙薇摸了摸鼻子,又想到十里河堤那个夜晚,那时候的柳树梢可比这楠木要难立足得多了。她想起炙夜对她说“如果你能学会,定会感谢我的”。 她朝苏炙夜的方向看去,苏炙夜心照不宣地对她笑了笑。 祁慕寒的嘴角不期然抽了抽。 祁玉骞忽然凑过来:“三弟,商将军身旁的那位年轻人是谁?我瞅着甚是眼生。” 祁慕寒答道:“商将军的副官,苏炙夜。” 祁玉骞蹙眉思考片刻:“我在江东,便一直有听过苏阳暖玉,这莫不是江东苏家的弟子罢?” 祁慕寒啜了一口酒,懒洋洋地道:“英雄莫问出处,如今江东也是祁国的。” 祁玉骞微笑道:“说得也是。” 他摸了摸祁慕寒的脑袋:“三弟,这苏炙夜长得有几分像你。刚才公孙小姐似乎看了他一下?” 祁慕寒小孩子气地说:“二哥眼拙了,明明我长得比他好看。” 祁玉骞哈哈大笑,与他碰了一下杯子。 一旁的祁晟十分不爽,他倒不在意那两位与他关系好不好,只不愿见到他们二人关系太好。 乌罗与公孙薇对祁成皇的规则都没有异议,一声锣响,比试正式开始。 公孙薇脱去鞋子,摇摇晃晃地踏上了那楠木,试着平衡身子。 乌罗就轻松多了,一来没有负伤,那带有迷药的酒也化了个七七八八;二来,这种把戏,她在西凉就时常玩,用的还是更为细小的绳子,走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一眨眼,她已经往前走出了两三丈。 百官席位上顿时有人扼腕:“看来这次咱们祁国得输。”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薇忽然在木头上一跃,往前越了两丈,身姿轻盈,落点极稳。 众人一愣,当下就有人鼓起掌来。 乌罗眼角余光微一扫,旁边木头上的公孙薇已快赶上她了。 她突然原地起跳,往旁边公孙薇的木头上一蹦,重重地落到了公孙薇的木头上,整根木头剧烈一晃、一滚,险些把公孙薇给颠下去。 乌罗笑道:“规则没有说不能站到对方的木头上吧?”她说着,望向祁成皇,“陛下,我不算违规吧?” 祁成皇颔首:“不算,公主可以继续。” 乌罗回头看公孙薇:“刚才第二局你用计诈我,这一局我也不客气了!” 她重重跺了跺脚,公孙薇更是站立不稳,摇晃得像风中的落叶。 乌罗笑着转过身,又往前窜了两丈。 高台上,观战的祁玉骞摇头晃脑地叹道:“要输啦……” “我看未必。”祁慕寒淡定地品了一口酒,只要不像第一局那样直接的动武,他倒不大担心他的薇儿。 公孙薇忽然脚尖一点,学乌罗一样,跃回了原本乌罗的长木上,运起苏炙夜教她的轻功秘诀,瞬间往前窜了好几丈,再度与乌罗并肩。 乌罗吃惊,这人明明手脚功夫极差,内力更是没有,怎么这轻功倒是看起来一流的? 苏炙夜笑了,他当夜花了至少三个时辰,在那摇摇晃晃的树梢,一点点教她如何吐纳,如何调息,全是他苏家的轻功心法。 商墨云突然说道:“公孙姐姐怎么看起来,好像会轻功似的?” 祁慕寒骤然停了杯,公孙薇的这种吐息,这种轻盈的步法,怎么看都有点眼熟…… 公孙薇内心十分庆幸,幸好刚才服下了章知尧带来的治内伤的药,否则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一口气息是肯定提不起来的。 想到这里,她再度提气,猛地往前一窜,竟领先了乌罗!西凉人一向是拳脚之力了得,论到真正的轻功心法,却远不及中原人。 公孙薇几个点跃间,就走到了长木的末端,离那圆桌不足两丈! 百官围坐,西凉使团位于她左侧,商将军与苏炙夜在她的右侧。 苏炙夜淡定喝酒,如无意外,这场比试,公孙薇已是稳赢。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正仰头喝酒之际,忽瞥见正对面——也就是公孙薇左侧的方向,有东西闪了一下,他目光一凛,不等喝下那口酒,手指迅速一捏、一弹,一枚小石子迅速朝那亮光飞去。 公孙薇正准备跳到圆桌上,突然听见后背有微弱的破空声,回头一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碰撞,擦出了微弱的火星。 原来就在方才这短短半秒,苏炙夜发觉对面西凉席位上,有一道暗器射向公孙薇,极其快速、阴狠。 幸而这种暗器有棱角,在月色的反光下,并没有逃得过苏炙夜的眼睛;他也迅速地朝那个方向弹出一枚小石子,将射向公孙薇的暗器打落! 此刻见公孙薇已胜利在望,他更是暗中戒备,留意对面西凉席位上的诸人。 拉马丹正与一众贴身侍紧张地观战,表面看不出端倪,然而他的手却是垂在身侧,微微有所动作。 苏炙夜眉头一蹙! 公孙薇已跳到圆桌上,弯腰拾起酒杯,仰头就喝。 乌罗离她还有一丈有余的距离,眼睁睁看她仰头喝下那杯酒。 苏炙夜端坐着,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拉马丹,只见拉马丹的手指再微微一动,一枚极其细小的物件,再次冲公孙薇而去。 这一次,看来是要直接击落公孙薇手中的酒杯。 拉马丹是这么打算的:只要他能拖延多一秒,离公孙薇仅有一丈的乌罗,定能截下那杯酒。 就在拉马丹手指弹动的同时,苏炙夜手指也动了,同样是一枚小石子,再度朝拉马丹射出的暗器击去! 偏偏就在此时,商墨云凑了过来,胳膊缠上苏炙夜的手,喜滋滋道:“公孙姐姐要赢了!” 苏炙夜刚刚射出手指的那枚小石子,登时轨道一歪,没有往拉马丹的暗器击去,反而是击向了她握酒杯的右手! 苏炙夜立时大怒,蓦然转头,怒目圆睁,把商墨云吓得往后一跌。 公孙薇正仰头喝酒之际,握酒的右手剧烈的一痛,像一块玻璃从百里外呼啸而来,狠狠插进自己血肉,比乌罗抽上她手臂时还要痛上百倍。 然而卒在战中,断无后退的道理。 她忍着右手的剧痛,急速地右手换左手,哪知道酒杯刚刚到左手时,“咣”的一声,拉马丹的暗器刚刚到达,尖锐地嵌进了她的右手心! 乌罗已到她身后,伸手一抓,十指如钩,直摸向她手中的酒杯。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公孙薇将头一仰,从圆桌上直愣愣地往后一倒,酒水尽数灌入喉咙,她人也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巨响,公孙薇整个人后脑勺撞地,与此同时,那酒杯也已经喝了个空,滴溜溜地在地上转了半个圈。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秒钟之间,快得人的眼睛无法跟得过来。 在场众人一片寂静,只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心间: 这圆桌足有四五岁的孩童这么高!公孙薇那不要命的向后一倒——纵使为了要躲乌罗的争夺,完全可以用一只手撑地,犯不着如此后脑着地啊! 祁慕寒却看真切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与苏炙夜一起向她跑去。 当时公孙薇的右手同时受了两枚暗器,左手拿着那杯酒,乌罗又向她攻来,千钧一发,她只能在半空后坠时,喝下那杯酒。 右手动不了,左手又因为捧着那酒杯,落地时空不出一只手来撑地,偏偏还要仰头喝那杯酒,所有的办法都算尽了…… 后脑犹如一下重锤,她平躺在地,口中鼻中,涌出大量鲜血。onclick="hui" 第八十一章 珩月之变(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这下后脑着地,摔得七荤八素,刚刚抑制住的内伤再被牵动,鼻子口中都涌出不少鲜血,视线再度模糊。 苏炙夜离她最近,第一个冲向她,祁慕寒后他一步,两人冲到公孙薇面前时,脸上都变了神色。 祁成皇宽袖一摆,示意身旁的傅太医过去给公孙薇诊治。 变故太快,此时公孙镜、赵慕芝、商将军和商墨云等人才围过来,苏炙夜托住公孙薇后背,掌心源源不绝传去内力,摧她吐出腹腔中的淤血。 乌罗看着躺在地上的公孙薇,表情有点复杂。 场上百官,有点善心的,担心起公孙薇的伤势;枭桀一点的,更关心这场比赛的结果。 在苏炙夜和傅太医的紧急处理之下,公孙薇总算恢复了些许神智,透过人群缝隙,挣扎着向祁成皇道:“陛下……” 胜利来之不易,她不能放弃了这机会,祁成皇还欠她一道婚旨。 祁慕寒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别说了,养伤要紧。” 祁成皇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了一个虚弱却倔强的女子,深深被触动。 皇儿,你能遇此佳人,如此有幸…… 他的声音威严中带着安慰:“这一局,也是你胜了,朕答应你的婚旨,自然能做到,你安心养伤。” “陛下,我看未必是公孙姑娘胜了。”太后突然说话,“她喝酒的时候,身子也摔到了地上。这腿,是着地了的。” 是酒先喝完才落地,还是落地的同时饮下最后一口酒——公孙薇确实自己都分不清楚,也无力分辨了。 乌罗忽然向祁成皇道:“陛下,她在落地前,已喝下最后一口酒。” 祁晟友善地提醒:“公主殿下,酣战之中你未必看得仔细的。” 乌罗怒道:“我从来不撒谎,我离她最近,我看得很清楚!” 祁成皇点头:“公主有这份心胸,朕也钦佩。来人——”他宣了一旁的王公公过来,给乌罗和公孙薇各奖赏绸缎、黄金、玉石若干,公孙薇获得的多些。 祁晟与太后只好闭嘴。 宣读完奖赏后,祁成皇再转向公孙薇,“你想要的婚旨,朕准了。” 祁慕寒不等祁成皇说完,已经将公孙薇轻轻抱住——虽然这一晚的发展不尽如自己想象,可他到底还是娶到她了! 公孙薇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将他推开些许,看了他片刻,眼光艰难地扯开来,看向祁成皇…… “陛下,”她艰难地说着,“这道婚旨,臣女是为好友求的。” 祁慕寒身子一僵。 公孙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是为臣女的好友——商墨云与苏炙夜。” 场中众人都愣了,包括太后与祁晟。 这下转折得有些猛,许多人都搞不明白。 祁慕寒在情绪的崩塌中,心直往下坠,直要堕入深渊之时,忽然抓住了一丝清明,顿时悟了公孙薇的意思! 他一把握住公孙薇的手,公孙薇抬头看他,见他眼眶已是通红,“你何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在这个场上,其他能够完全明白公孙薇这个决定的,或许只有千帆历尽的祁成皇。 从大的方面来说,祁国与西凉的盟友关系,不能割裂。无论是乌罗提出比武,还是最后一局,她主动为公孙薇争辩,都已算是她的妥协。 公孙薇当然可以借着胜利,求自己与祁慕寒的婚事,但如果她不为自己求,便更是成全了乌罗的面子。 乌罗也明白她的心思,自己输了两局,对方却不趁着这样的好机会为自己与祁慕寒谋婚旨,这份胸襟也是在回报她,也顺便保全了这位西凉公主的面子。 她想起公孙薇在场上对她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我们本可以是朋友——她眼眶一红,也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 公孙薇艰难地朝她挤出一个微笑——我们真的是朋友了! 从小的部分来说,是公孙薇为祁慕寒的私心。 祁慕寒入主东宫、甚至更远的称帝,与西凉维持良好的关系,都对他只好好处、没有坏处。 经公孙薇的这一退让,她与乌罗彻底化“情敌”为“朋友”,祁慕寒他日再娶公孙薇,西凉不仅没有任何龃龉,反而只会更加奉上真诚的祝福。 祁慕寒想到了这一点。 他整个魂魄都已深深被撼动,那处长满黑暗荆棘、幽暗不见阳光的心底,仿佛被一缕阳光击破,灼得他心底烧成一片。 公孙薇靠在他肩膀上,与他轻咬耳朵:“我们以后,还有许多的机会。但是现在这个大好的机会,对你只有一次。” 哪怕内心已被搅成万丈波澜,这位腹黑的皇子,只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好。” 公孙薇轻吐出了一口气,幸好,他还能理解。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是她还未说出的。那剧本里清楚记着,祁慕寒要入主东宫的话,西凉的支持是必不可缺的一环。 高台上,祁玉骞品了一口酒,如此奇异的女子,他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祁成皇静了很久,宣道:“商墨云与苏炙夜,上前听旨。” 苏炙夜与商墨云上前跪下,祁成皇践行对公孙薇的天子之诺,当场宣布了他二人的婚旨。 公孙薇再度吐出一口气,四肢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她完成了商墨云的嘱托,也为苏炙夜谋到了幸福。 而且,她还有个小心思,剧本里所记,商墨云是在祁慕寒入东宫以后,嫁给了祁慕寒。 但如今皇帝亲自下旨她与苏炙夜,想必剧本这一部分是不会再实现了。 此时,领完旨的苏炙夜与商墨云谢完恩,转过身时,苏炙夜看了她一眼—— 那是极其悲伤的一眼,她仿佛听见了来自苏炙夜灵魂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公孙薇的头嗡地响了一下,红鸾星那天的夜晚,那种违和的感觉又来了。 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然而还没有等她想完,全身的痛楚,还有五脏六腑的痛楚一起向她袭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地晕了过去。 祁慕寒将她打横一抱,就要往后殿走去,突然发现她右臂不太对劲,右手心甚至紧紧握住拳头。 将她手袖卷起来一看,只见手心里嵌着一枚暗器,是个极小的黑色物质,瞅着有几分眼熟;再往上,一枚极细的小石子,深深嵌入了她的肉里。 祁慕寒瞳孔一缩,旁边的傅太医紧张道:“臣该死……不知公孙姑娘手上竟还有这两处伤。” 来不及再追究什么,祁慕寒正要将公孙薇抱起……便在此时,场上骤然生变!! 百官席上,突然传来几声尖厉的惨叫,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循声看去,竟见到几名官员捂着脖子,血汩汩从指缝间流出,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瞬间没了动静。 被抹脖子的,赫然是几名宁王党! 祁慕寒心念电转,抱起公孙薇,冲到苏炙夜的面前,急促地道:“将薇儿送走!” 他将怀中的公孙薇交给苏炙夜,苏炙夜接过公孙薇,低声道:“你自己小心。” 还没等他说完,场中有几处突然起了火,殿门一阵噼里啪啦声,木雕的大门竟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阻挡了退路;接着四处都传来嘶吼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场几十名禁军,并商将军的亲卫军,都马上抽出了随身武器,当先围在皇室四周。 现场极为混乱,不少文官抱头逃窜,一大票武官因为不得带武器赴宴,掀翻了桌子,拆了桌腿做武器,却因为黑暗和混乱,根本寻不见真正的凶手。 苏炙夜目光如电,急速搜寻场上众人,想找出真正的乱贼,却突然瞥见商墨云向自己奔来:“炙夜……” 苏炙夜简短对她说:“你将附近的女眷、年老的官员,引到那里去……”他指了指公孙镜身后的方向。 那道回廊是他与祁慕寒商讨的通道,其中埋伏了一部分暗卫,属于比较安全的退路。 这位娇弱大小姐,虽然被吓得丢了魂,但是强大的恋爱脑使她克服了恐惧,咬牙一点头,回头就去拉附近几个席位上的女眷。 祁慕寒冲上台阶,只见祁成皇寒着脸,望向场中,坐得巍然不动。几十名禁军并侍卫围着,此处暂时仍是固若金汤。 祁晟拍桌对祁慕寒吼道:“这场宴会是你负责的,你安排的侍卫埋伏在哪里?还不叫他们放箭除去乱贼?!” 祁玉骞急道:“不可放箭。现场官员和家眷太多!放箭一定会误杀!” 祁成皇一脚揣翻桌子,抽出腰间长剑,勃然大怒:“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动手!马上给朕找出乱贼,朕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主使的!” 仿佛没有听到祁成皇等人的话语,祁慕寒集中眼力,挨个往席间扫去。 宫女、侍从、官员及家属………凶手都不在这里面。 正门的火烧得更大了,席间再度传出惨叫,接着有几枚东西朝台阶上飞来,咚咚几声落到了皇帝与太后面前。 定睛一看,竟是几个人头,脖子还在冒血,眼睛还没闭上,正直直地瞅着皇帝与太后。 太后当场尖叫一声,昏了过去。onclick="hui" 第八十二章 珩月之变(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太后一晕,皇家这边顿时乱起来了,几个年幼的王爷双腿战战,几欲先跑。 祁慕寒仔细看了地下的几个人头,不出所料,这几人不是宁王党,就是太后的党羽。 他迅速扫了祁晟一眼,祁晟正站在祁成皇身边,抽剑护着他。 情况容不得拖延,他马上指挥禁军分出一个小队,护着这些皇亲国戚先往回廊里退,正要谏祁成皇先退,这位皇帝却阴沉地盯着前方,在搜寻行凶之人是谁。 祁玉骞拢紧了盔甲,上前来:“父皇,您先撤退……” 祁成皇打断他:“区区乱贼,自不量力。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场上,苏炙夜抱着公孙薇,无法抽剑出手,只能往回廊里先退。此时又听闻一大片惨叫声,回廊处抱头鼠窜跑出来了一群文官,正是方才商墨云带着退去的那群。 公孙镜在混乱中,对着苏炙夜喊:“别过来这里。那里面都是火,不知埋伏了多少人。” 苏炙夜血压骤然上升,这乱贼到底有多少人?能把布置做到这种地步,又到底有多少内应? 必须赶紧找出混在场上的乱党,否则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此时一个小太监全身是血,逃命似的奔到苏炙夜身边,大叫:“苏大人,救命!我看见行凶那人了,他就混在那边的人群里!” 苏炙夜杀气凛然而生,将公孙薇轻轻地放在廊下的柱子,顺着太监指的方向看去,寒声道:“带我过去,指给我看。” 太监双腿抖得像筛子,抖抖索索地不敢上前,苏炙夜没空给他做心理辅导,喝道:“你躲在我身后,带我找到乱贼时,你自然可以先跑开。” 他不等这太监回应,蓦地抽出腰间长剑,背转过身,往人群中走去。 小太监呆了一下子,只好鼓足勇气,躲在苏炙夜背后,怯懦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苏炙夜往场中走了几步,头上的月光撒在正中,他握着长剑的手陡然一翻,直直地往背后刺去,目标就是身后的那名小太监! 这太监愕然,下意识地往后一跳,手中握着的匕首扬起了一道弧线。 还不等他下一步动作,苏炙夜长剑后挫,再度紧逼,刺向他的心脉。 这名小太监完全显露出了本来真面目,边闪躲边恶狠狠地说:“苏炙夜,你是怎么发现的!” 话还没说完,陡见那把长剑以一种玄之又玄的速度,捅向了他的喉咙,“噗”的一声,前后贯穿。 原来他方才看到的、刺向心脉的那一剑,只不过是个残影,在他眼睛还没有判断过来的时候,苏炙夜已使出了第二招! 世上怎会有这样快的人,这样快的剑?这名太监捂着喉咙,眼球凸起,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在地上挣扎了片刻,不动了。 “就在你喊我’苏大人’的时候!”苏炙夜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我授官不过两三天,从未出现在朝堂,你这名深宫中的太监,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名太监已永远听不见。 苏炙夜蓦然运气丹田,朝高台上的祁慕寒纵声呐喊:“乱贼就是乔装成太监的这群人!” 醇厚的内功发出的声音嘹亮,祁慕寒与祁玉骞马上接收到了。 当下祁玉骞便分出几十个禁军侍卫朝场中的太监奔去。 苏炙夜正要转身往公孙薇的方向跑去,突然前后左右,再度出现四名持刀的太监,这四个人的身手与方才的小太监明显又不一样,刀法快、狠、准。 苏炙夜身形像鬼魅一转,绕到一个太监身后,瞬间放倒一个。 另外一人不料他的剑法能如此之快,与同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持刀上前。 苏炙夜用剑往上一撩,正要就势翻腕转剑,给他致命一击,蓦然想到了什么,剑出到一半,就要硬生生地收回,往公孙薇的方向跃去。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点点,其中一个人只是佯攻,刀口却迅速一转,长刀脱手,迅速往昏迷不醒的公孙薇飞去! 苏炙夜目呲欲裂,大喝一声,迅速结果了与他缠斗的一人,然而飞刀已经离公孙薇不足两寸。 他的头脑奇怪地再度响起那阵破冰声,仿佛里面有个稚嫩的女声在说话。 “薇儿——”他用尽全力冲过去,“不要死!” “哐”的一下,那把刀打落在地,离公孙薇只有半寸。商老将军手中握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长枪,气喘吁吁:“幸好来得及。” 仿佛离体的魂魄回了身,苏炙夜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地结果掉飞出这刀的人以后,他才往商将军走去。 ……… 祁慕寒数了一圈身边的侍卫和禁军,调出两拨后,已不足五十人,然而场上的动/乱并没有平息,火光四处,越烧越烈。 到底是哪里来的火?珩月殿当时已被他掘地三尺进行搜索,连一众入场的官员,都要先进行搜身,刑部更是重点检查过所有的宫娥和太监。 他蹙眉半晌,瞳孔中突然射出危险的光芒,对下面四处搜捕太监的禁军的首领吼道:“不是太监!!” “西凉使团!”祁慕寒隔空大喊,“是西凉使团!” 祁玉骞与祁成皇大吃一惊。 祁慕寒喊的声音大,在场的乌罗听见了,苏炙夜也听见了。 乌罗气得满脸扭曲,就要冲上高台分辨。 祁慕寒手一挥,疾声呼道:“保护好乌罗公主。” 侍卫与禁军混乱之中,虽觉得祁慕寒这命令下得十分矛盾,也依言照做。 祁慕寒的手高高举起,顿时墙檐上方冒出了无数暗卫,无数弓箭直指场内,尖锐的箭头对准了场上的西凉诸人。 西凉人人高马大,穿着鲜艳的服装,一看就与中原人不一样,暗卫十分好认。 拉马丹满脸血污,扬起脸对祁慕寒:“三皇子,你这是做什么?” 祁成皇看向祁慕寒,低喝道:“不可妄为!” 祁玉骞一把拉着祁慕寒:“没有调查清楚,不可射杀。这可是西凉的使团!” 祁慕寒根本不理,手迅速往下一压,密雨一般的箭全数向场上的西凉人射去。 祁慕寒训练出来的这批王府暗卫,箭头快而准,狂风暴雨地一阵箭雨之后,场上倒下了几十名西凉人,唯有拉马丹一人,还在左支右绌。 乌罗被几名禁军钳制着,动也动不得,看着拉马丹身上的血越来越多,急得双目通红,失声大吼。 祁玉骞低声对祁慕寒说:“留活口。” 祁慕寒:“不需要。” 最后一支箭终于贯穿拉马丹的胸口,他高举着刀,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胸口的箭,慢慢地瘫倒在地上。 场上的混乱终于平息。 乌罗凄厉地狂呼,声音都嘶哑了,所有人都看向了横七竖八的那一地西凉人尸体。 祁慕寒命暗卫将场中所有角落、包括那条回廊暗道,也搜查了一遍,结果了几个乔装成太监、侍从的虾兵蟹将。 半晌,首先是祁晟冷冷哼了一声:“没想到是西凉人!真是狼子野心,看来西凉已经与会阒勾结了,要谋我大祁的疆土!” 祁成皇思索良久,缓缓对祁慕寒道:“皇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祁慕寒答道:“是火。方才比武时,儿臣发现公孙姑娘中了一枚暗器。这暗器,是一枚削尖了的火石。” “儿臣自忖此前彻底检查过,确认了并没有任何火种带入殿内,这火石暗器从何而来?儿臣方才再度仔细观察了一下方位,公孙姑娘中暗器的那个方位,只可能是拉马丹等西凉人的席位。”祁慕寒道。 祁玉骞想了想:“西凉使团是场中唯一没有被搜身的。” 祁慕寒道:“不错,断然没有搜客人身的道理。” 祁成皇看了乌罗公主片刻,缓缓地道:“你们西凉人,为何要这么做?” 乌罗咬牙看着祁成皇,目中迸发出恨意。 祁慕寒对祁成皇道:“这事,其实也不是西凉人做的。他们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众人闻言,一片愕然,祁成皇看他:“此是何意?” 祁慕寒远远对回廊处的苏炙夜比划了一下。 苏炙夜会意,走到其中一具西凉人尸体旁,手伸到尸体的脸上摸了一下,一撕,一张人皮/面具应声而落,躺在地上的,是一张枯瘦的脸。 祁成皇握紧了拳头。 苏炙夜再次依法炮制,将几十名“西凉人”脸上的人皮面具一一揭开,全部都是脸色蜡黄、枯瘦的脸庞。拉马丹的人皮面具下,则是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 乌罗的悲愤一时蒸发殆尽,愕然地看着场上的尸体,“是何时……我怎么不知道?” 她蓦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祁慕寒,失声道:“那我舅舅他们呢?他们的人此刻又在哪里?” 祁慕寒抬手示意她冷静:“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如果没料错,应该在园林的那片林子里。你今日出发来珩月殿时,很可能你身旁的这批人,已经被掉包了。” 乌罗回忆道:“难怪他们今日都不怎么与我说话的样子……” 祁成皇捋了捋颌下短须,对祁慕寒道:“皇儿还算是机警,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留活口?难道你已知道这些人是谁?又是谁指使的?” 祁慕寒答道:“略有猜测……” 此时他突然话音一顿,这高台上人数不对了,多出了一个人…… 他不动声色,挨个看过去;而此时,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地面蔓延过来。onclick="hui" 第八十三章 珩月之变(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这道黑影从地面铺蔓而来,悄无声息掠过禁军护卫,很快接近了中央的座位。 祁慕寒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唰的一下拔出身旁禁军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祁成皇! 众人大惊失色,祁成皇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长剑擦过他的肩膀,往背后刺去。 一个太医打扮的人,被这剑势所逼,往后退了两步。 众人这才发现,这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锋刃极利,如果不是祁慕寒方才那一下阻挡,恐怕祁成皇已中他的暗算。 祁玉骞大吼:“还等什么?拿下!” 数十个禁军刀剑齐上,祁成皇终于起身,一甩袖袍,站到祁慕寒与祁玉骞身边,祁晟看着刺客,惊道:“李太医?” 祁慕寒:“这也不是李太医。” 只见这名“李太医”身形如鬼魅一般,几十把向他刺来的刀剑本已将一切退路封得密密实实,可偏偏就是刺不中他。 祁玉骞对一旁的亲卫伸手道:“弓箭。”顿时有一名亲卫将一把白玉弓递到了他身上。 祁玉骞张弓搭箭,箭尖直指这名刺客。 祁慕寒搭住了他的肩膀,“等等”,祁玉骞依言放下了弓箭,正要问为什么,却见祁慕寒一脸奇怪的表情,好像在看着这名刺客,又像在看着别的什么地方。 此时,诡异的一幕又发生了,这围攻刺客的禁军,忽然彼此刺向对方,鲜血四溅,瞬间就倒下了十几个。 这十几名都是常年贴身保护皇帝的卫兵,身手一流,此刻竟同室操戈,一个接一个倒下,祁成皇眉头紧锁。 敌人到底做了多详细的布置,想做到哪一步? 祁慕寒此刻无暇细想这一层,他已猜出眼前的这人是谁。 漆黑的夜空里,突然叱过一道清脆的声音:“苏豫!” 一名黑衣蒙面的女子从殿檐那边跃来,扬手间,寒芒顿起,几十枚细密的银针往高台上打来。 这阵雨的位置,却没有打中“李太医”的位置,全数落在他身旁。 奇怪的是,这李太医却忽然像方才祁慕寒刺他一样,身子再后退了几步。 蒙面女子跃到高台上,先是手一扬,一大把的粉尘直往皇帝、祁慕寒等人的位置扬去,众人始料未及,被迫吸入。 祁晟先是大怒:“这是何人……?”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的情景不一样了,“李太医”站的地方,从刚才的地点往旁边偏了两个身位,刚刚他们看见的,就像是这人的幻影。 看来这女子撒向各人的,是解药而非毒药。 祁慕寒对祁成皇道:“这刺客从潜入这里开始,就已在空气中撒出某种无色无味的迷药,嗅入会令人对位置的判断产生偏差。” “那你怎么没事?”祁晟问。他可没忘了,祁慕寒方才刺向刺客那一剑,极其准确。 为什么我会没事?当然是因为我也身中剧毒,从小喝了多少药,身体都快炼成抗药性了——祁慕寒冷静地想到,却并不对祁晟解释。 黑衣蒙面的玉妩颜,此刻对着苏豫,再也没有情分可言,一招一式,全是杀招。 这一幕接一幕的发生,看似漫长,实则从乱贼出现到现在,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场中的乱贼已经全部剿杀,唯独装扮成太医的刺客和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缠斗在一块,看起来不分上下。 场上,苏炙夜探手试了公孙薇的鼻息,确定她没事以后,再一拔长剑,飞身上了高台,与玉妩颜配合,将苏豫逼得左支右拙。 祁成皇忽道:“这女侠蒙面黑衣,看来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这名少年郎,又是何人?” 祁玉骞抢道:“此人是商将军麾下的副官,苏炙夜。”言语中饱含惜才与喜爱。 苏炙夜此时长剑陡转,漫天剑雨,往苏豫笼罩而去,剑招华丽,杀招已现。 苏豫胸口、四肢,顿时划出无数道血口,漫出大量血雾;玉妩颜终究不忍心,出手慢了半招;苏炙夜却一剑如电,往他胸口刺去。 苏豫此人,他们已让他活得太久了。 此时与苏炙夜靠得最近的一名太医,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一扬,“啾”的一下,匕首直取苏炙夜面门。 苏炙夜被迫退后半步,这太医飞身而上,一把背起苏豫,身子一纵,掠往后方的殿檐。 此人显然也是同伙,而且身手也绝对不弱。 玉妩颜反应极快,翻身上檐,追赶而去;苏炙夜一收剑,也要随后追去,祁慕寒拉住他:“别追。” 苏炙夜不解地看着祁慕寒,这是诛杀苏豫最好的机会,且暗卫都还在殿四周,只要他一声令下,苏豫插翅难飞。 所以祁慕寒到底在顾虑什么?师伯苏赫么?苏炙夜根本不解,冷眼看他。 祁慕寒所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苏豫是祁晟的心腹,但从他几次与其打交道来看,这人似乎还有更深的秘密。 再者,论武功,苏豫更是与苏炙夜师出同门,不可能看不破苏炙夜的武功路数,怎么短短一息,就中了苏炙夜这么多剑? 看起来,他倒像是不想活了的样子。 此时祁晟怒吼:“太监、西凉人、太医……这伙乱贼,到底混了多少进来?三弟,你到底是怎么检查的!?” 祁玉骞走到祁晟跟前,“皇兄,这怪不了三弟。西凉人是客人,我们无权搜身,至于太医…..” 他扫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太后,“太医是跟着太后,随身侍疾的,怎么搜?” 祁晟板起脸:“托辞!” 祁成皇突然冷笑起来,对祁慕寒道:“这群反贼能做到这个地步,没个内应,朕是万万不信的。” 他目光炯炯,盯着祁慕寒,眼神中是打量,实际上却是在考虑某种可能性—— 首先,场上最先被抹脖子的,就是那几个死忠的宁王党。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得力党羽下手,这排除了祁晟的嫌疑,矛头却直指祁慕寒与祁玉骞。 其次,祁慕寒竟然不留活口,让暗卫射杀那一群伪装成“西凉人”的刺客——如此不留余地,正是灭口的做法。 最后,是那名伪装成太医,意图刺杀自己的刺客。所有人都中了那让人视线产生偏差的毒,为何独独祁慕寒没有事,而且能及时保护了他?这看上去,也像是祁慕寒想借机洗清自己的嫌疑罢了。 飘进来的棉絮、红裙飞羽…… 祁成皇冷冷道:“你如此煞费心思,不想娶乌罗公主,是因为知道朕不会让娶了异国公主的人登上太子之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祁慕寒低着头,并没有解释。 祁玉骞双腿一跪,朝祁成皇急道:“父皇明鉴,三弟绝没有这种心思!您是知道的!” 祁成皇不作声,负起手,冷冷看着祁慕寒。 让人意外的是,祁晟此刻突然“噗通”一声,也跪在祁成皇面前:“父皇,我也深信三弟绝不会这么做,这表面种种,看起来都冲着三弟,他怎么会干这么愚蠢的事?” 祁慕寒闻言,内心冷笑一声,宁王真不愧是宁王!送去的看似是珠玉,亮出的却是匕首。 ************ 伤口既痛且麻,全身好像被割裂,苏豫痛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身旁一条溪流潺潺而过,一轮明月高挂在天。 从位置来看,应该是在行宫几里外的地方。 一个太医打扮的人,正往他身上的伤口撒药,一边替他包扎:“醒了?” 苏豫看他片刻,撕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嘶声说道:“是宁王殿下安排你救的我?这又何必?我已完成任务,死在苏炙夜剑下也没什么。” 这人也撕下了自己的面具,冷笑看他:“第一,你并没有完成宁王交代你刺杀皇帝的任务。你那匕首是个幌子,真正的凶器是那根针,你却故意射偏了。” 苏豫身子一僵,手悄悄往怀里伸去。 这人又冷笑道:“不必紧张,我与你是一样的身份,否则你早就死了。” 苏豫骤然抬头,顿时失声。 “你……你是主公派来的?”他因为激动,语气颤抖。 这人方才叹了口气,继续为他上药:“不错,我与你一样,是主公派遣混入宁王麾下的人。所以救你的命令,不是宁王下的,而是主公直接下的。” 这人竟然只是一名卧底,苏豫也与他一样,两人都是假意效力于祁晟罢了。 苏豫:“你这样一救我,宁王岂不是要怀疑你我?主公竟如此冒险?” “主公从来不会放弃每一个人。” 这人给他上完药,接着道:“宁王那边,你也不必担心。我自会交代,便说情况紧迫,我来不及思索,先行出手将你救走。” 苏豫此刻收起感性的心绪,沉吟道:“祁晟心思颇深,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你我那么蒙混过关的。” 这人嗤笑一下:“祁晟虽是多疑,但还需要用人,我们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反倒是你,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此去寻死,可还对得起主公的知遇之恩?” 这话直戳苏豫的死穴,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onclick="hui" 第八十四章 荨刺入髓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场中一片狼藉,推倒的桌子,倾倒的酒壶和饭菜,百官狼狈不堪,在短短数息之内见了伪装成西凉人的乱贼、意图刺杀皇上又被救走的刺客,惊的惊、懵的懵,此刻竟无一人出来说话。 天子之怒,第一个先针对的是祁慕寒,也没有人敢轻易站出来发声。 主理追月宴的是熠王,下令不留活口的是熠王,轻轻松松救下皇帝的也是熠王,无辜被杀死的却是宁王党。 这其中厉害关系,谁还敢谏? 祁成皇没有理会祁晟与祁玉骞,只盯着祁慕寒:“你还有什么可说?” 祁慕寒走到祁成皇面前,拉起自己的手袖,向祁成皇展示自己的右手,“父皇,这些事情绝不是儿臣做的。” 祁慕寒右手的手背上,赫然插着一根针,针体漆黑,以针为中心的一大片皮肤寸寸开裂,成了焦炭般的颜色,一缕黑色的线顺着血管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触目惊心。 这种伤势似曾相识…… 在最混乱的当口都没有慌张的祁成皇,看见这伤,几乎没站住,原地晃了一下,仓皇道:“你是何时中的这根针!” 他向场中厉声疾喊:“傅太医呢?傅太医何在!” 前方回廊处,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臣、臣在。” 傅太医在变故发生前,还在为公孙薇诊治,后来场上情况一度不妙,他找地方龟缩了起来。 傅太医狼狈地跑上高台,看了看祁慕寒的伤口,更是狼狈了,低头不敢看祁成皇,“回、回陛下,殿下中的毒,看表症,正、正是荨刺生南星的毒……” “马上给熠王治疗!”祁成皇怒吼:“如果我皇儿有什么事,朕斩了你们!” 场上百官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过来,祁成皇并没有真的怀疑熠王殿下,真正到了熠王生死的时刻,祁成皇还是极为紧张! 官员开始窃窃私语,有讨论皇帝态度的,有猜测幕后凶手的,有的人则不明白荨刺生南星是个什么东西,低声求科普。 有人便低声回:“五年前熠王殿下病发,据说不是病,就是这种毒。” “这到底是个什么毒?” “这是天下剧毒,当年陛下征战江东,其中一战铩羽而归,就是因为这种毒…..不过这毒已然绝迹很久。” “啧,那这毒是怎么来的?谁敢给殿下下毒?” “不清楚。” 祁慕寒额头沁出黄豆般的汗珠,也不知道暗自坚持了多久,道:“父皇不必担心,我体内本就有这种毒素,这根针浸过的毒液不多,我尚可坚持。” 苏炙夜忽然向皇帝行礼道:“陛下,可否让我看看殿下的伤?” 他甚至还不等祁成皇回话,便向祁慕寒走去,敛目看了看他的伤势,迅速点了他手臂上几道穴位,极为小心地用食指与中指捏出那根针。 祁成皇马上命人端上一铺着洁白绸缎的玉碟,苏炙夜便将针置于绸缎上,针尖细黑,上面还混着祁慕寒的血。 苏炙夜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祁慕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还可坚持。” 其实他的头痛得厉害,里面像有几十个捏着锤子的小人,四处游走敲打,体内本就有这种毒素,再中了一针,将他的旧伤勾起。 他也很清楚,他保持意识清醒的时间,不多了。荨刺之毒,会延迟发作,越到后面,痛苦会随着时间加速度叠加。 他余光扫了一眼场中,斜倚着柱子,昏迷不醒的公孙薇——只要她还在,还无恙,他就一定能坚持。 他转向祁成皇:“父皇,方才那名刺客,是同时用匕首与针同时行刺的。” 他走到方才刺客的位置演示了一番——当时那刺客持匕首刺向祁成皇时,祁慕寒右手持剑逼退那刺客,那刺客后退时因为要闪避祁慕寒的剑,那一针射出之际,偏了准头,射中了祁慕寒握剑的手。 祁玉骞对祁成皇道:“父皇,三弟绝不是幕后主使者。你也知道……这毒发作的时候,他有多痛苦。” 祁成皇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如何能不知道?五年前祁慕寒那个样子,全身肌肤开裂,痛得在床上打滚,却硬是忍着不吭一声,这么半大的一个孩子,还是宋贵妃当年留下的,他如何不心疼? 他方才借机对祁慕寒发怒,其实也是在挑出这件事的疑点,他相信祁慕寒一定会有一番让祁晟闭嘴的解释,他果然没有失望。 于是他缓缓地对祁慕寒道:“那么你为何下令当场射杀这些人?” 祁慕寒对祁成皇道:“这一点儿臣已有猜测,也想验证一番。请父皇派人查验这些人的口腔。” 祁成皇向场内道:“齐佳、公孙镜,你们二人上去查看一下。” 场上没有仵作,齐佳和公孙镜应诺了声,随机点了几名侍卫,端上白布,就地取材,寻了几双干净的筷子,各自查看起场上的尸首。 祁成皇重新坐下,面对满是鲜血,满地禁军尸体,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百官内心不禁暗暗佩服起他的魄力——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这名帝王能击败宋国、为什么到现在太后极力扶持祁晟,却还没有架空他的原因。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齐佳将一块白布呈上,解释道:“这些尸首舌头下,都藏着这样黑色的药丸。” 祁慕寒躬身对祁成皇道:“这说明这些人都是死士,如果被生擒,第一时间一定会吞下药丸,马上毒发。儿臣之所以令人快速射杀,是阻止这些人吞下毒药,留存证据。” 祁玉骞道:“这便是了,我就说三弟绝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说不留活口的。这些人既然是死士,那便是逮捕了也无用,他们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会被擒下的。” 祁晟却沉吟道:“但三弟你是怎么知道的?便就算是擒下了这些人,他们吞下了毒药又如何?要这证据何用?” 祁慕寒笑了一下,看向祁玉骞,祁玉骞微笑道:“皇兄恐怕是极少听过‘毒’这一类的事物,话说天下之毒物五花八门,有些毒能立时致命,有些毒延迟发作,而更有些毒,一吞下去,能极好地与血液混合,仵作也验不出是什么毒。” 祁慕寒道:“不错。幕后主使最初的计划,应该是让这些人事败以后,马上吞下药丸,然后假意用兵器自尽的。” 他也很清楚这幕后主使就是祁晟,祁晟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些毒丸正是苏豫准备的,他还有用得着苏豫的地方,并不想他曝露,方才刺杀皇帝一事,不过就是个幌子,他算准苏豫能够全身而退。 但他也没想到苏豫竟然自暴自弃,幸好他另外一名手下将他救走。 祁成皇忽然问祁玉骞:“朕记得江东苏阳暖玉,苏家的兄弟里,是不是有一位很擅长毒?” 祁玉骞长期驻扎江东,回道:“正是,苏赫与苏冕两兄弟里,苏赫擅长毒与药。” 祁成皇沉吟:“那么这事,难不成背后又是江东势力?” 此时,一名侍卫匆匆赶上高台,是派去寻找西凉人的侍卫回来了。 这名侍卫跪在地上,向祁慕寒禀报:“已找到西凉使团一众人,果如殿下所言,他们都被绑在园林的偏僻处;现场还有几名太医,也一并被绑着。属下已经全数解救了他们,按照殿下的吩咐,先将他们安置在偏殿了。” 这事已然清楚,这群乱贼正是用人皮/面具乔装成了这些人的模样,然后将正主绑了起来,倒也未取他们性命,看起来这场行刺针对的是只是皇室。 祁慕寒点了点头,身子摇摇欲坠,头越来越痛,如果再没有玉妩颜的行针,恐怕要撑不住了。 祁玉骞对祁成皇低声道:“父皇,三弟中了毒,先暂时将这事搁一搁,且回汴京了再说。” 他回身搀扶祁慕寒,祁慕寒朝他勉力笑了笑,嘴角沁下一缕血,他迅速地用袖子一擦,没能瞒过祁成皇的眼睛。 祁成皇急声道:“起驾,回宫,傅太医随朕一起到皇儿的殿中。” 傅太医应了声,陪在龙辇后。 祁慕寒重心倚在祁玉骞身上,对祁玉骞及祁成皇道:“这场上的几十具尸体,运回京城后,一定要着人看好。” 祁玉骞都快担心死这弟弟了,对他说:“放心吧,二哥一定派人看好,到时候,定能彻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 祁慕寒点点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 这场追月宴,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结束,朝廷官员死了八名个,禁军折损了十余个,乱贼尽数全诛杀,仅有两名莫名其妙地逃脱了。 万幸的是,皇室诸人都安然无恙,伤得最重的,反而是祁慕寒。 这一劫,当真是他命中的劫,他计划的一切,全部都产生了变数—— 他没有如愿求成与公孙薇的婚旨,公孙薇反而一身是伤;他想到了祁晟会生事,可没想到竟会做到这个地步,那一针更是妥妥的天下至毒,如果当时射中的是祁成皇,那么祁成皇必定扛不过十天。 他从小就中了这种荨刺生南星的毒,长期以来的治疗使他的身体有了些许抵抗力,如今再加上这一根毒针,是要不了他的命,只是让他痛! 彻骨的痛!onclick="hui" 第八十五章 朝堂风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那夜到现在已过去了七天,祁成皇本准备开三天的追月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好心情一扫而空,第二天清晨就草草班师回朝了。 一回到汴京,便将昏迷中的祁慕寒从王府迁到宫中。 照料祁慕寒的太医,被叱骂都是轻的,几乎每个都挨过祁成皇一脚,太医院忙得焦头烂额,天天聚在一起商讨方案,谁也没料到这皇帝的心头肉,当年毒发过一回,今日又倒霉催的,再次中了这个毒! 每个太医都使尽了毕生所学,那是豁出了老命都要保着这皇子的命,才勉强地将这根针浸入体内的那点毒素,逐一清理出来,勉勉强强地保住了祁慕寒的命。 只是这命能保,活罪实在难逃,祁慕寒在最痛的时候,让仆从给他嘴里塞上一大团布条——他不愿呻吟,呻吟只会让他感觉更痛! 他咬得满嘴是血,伤口那片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结痂了脱落,脱落后再度腐烂,再结痂,反复数次才好转些许。 最痛的时候,他整只眼睛洇散成墨黑色,然而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他总是记得,那天夜里,有一个他捧在掌心、视若珍宝的女孩,是怎么被他伤害的。 心底是一片黑不见底的渊潭,她是他唯一的光。 ………… 公孙薇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十天,意识清醒,内伤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这皮外伤不算少,每次换药时都疼得嗷嗷大叫。 腿上的伤口也不少,不方便下地行走,吃喝都在床上,整个人胖了小半个圈,从纤细变成了丰润。 商将军给的那一小瓶金疮药效果极佳,不仅让伤口迅速愈合、结痂,看起来还有些修复疤痕的作用。 商将军还来看过她两次,中间又带来了些珍贵的药材,都是皇帝御赐的好东西。 公孙府全体上下对老将军真是感激得无以复加,公孙薇听说自己昏迷的时刻,还是老将军打落了那把要命的飞刀,更是感激得不行;但想到老将军本是想商墨云嫁给祁慕寒的,自己没有提前与他打招呼,回头就让皇帝给商墨云和苏炙夜赐婚,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商老将军拍了拍她肩膀,宽慰道:“云儿私下和你提过很多次,她对苏炙夜钟情之事,老夫都知道。” 这应该是接受了苏炙夜的意思了吧?公孙薇心想。 商墨云倒是几乎日日来探望公孙薇。每次来都给她带一些最新的消息。 譬如商将军昨日去拜托齐凌算日子,哪个日子最适合成亲;譬如西凉使团准备再过几天就返回,听说乌罗公主这一次没再依依不舍;譬如…… 譬如了一大圈,她话题还是回到了苏炙夜身上。公孙薇每次听她这么秀恩爱,能听得瞌睡过去。 齐凌来探望过她一次,留了些珍稀药物,寒暄几句,便走了。 而这所有人都仿佛达成了一个默契——绝口不提祁慕寒。 公孙薇每次问父亲与母亲,两老都是那句:追月宴上出了个小问题,再加上与西凉两国的事务,祁慕寒忙得很,如今都直接住进了宫里,方便每日与陛下商讨要事。 玉妩颜与苏炙夜也都没有来,他们两个都是祁慕寒的心腹,所以果真是如此么? 望着公孙薇疑惑的眼光,两老打定主意能瞒多久是多久,等实在瞒不住了,再慢慢跟她解释。 公孙镜曾入宫看望过祁慕寒一次,正要进门时,门口的太监让他等一下,说熠王现在不方便见。 他于是等候在外间,隔着屏风,偷偷伸半个脑袋偷觑里间,只见那里面的太医从他手臂下刮下一层鲜红的肉,那血水浸满了整个盆。须臾,又有另外一名太医,将一根长长的针,从天灵插入他的脑袋,他痛得全身都在痉挛。 公孙镜看得都替他痛,也知道此刻祁慕寒肯定不愿意他见到这样的自己,只好偷偷溜了。 这种情况,是绝不能告诉公孙薇的,再要说,也得等她伤完全好了再说,到那时候,估计祁慕寒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绝对好不了!”这一天,赵慕芝与公孙镜私下交谈,“那荨刺之毒,我也略略听过一些。他发作过一次,这一次再发,我看能不能起床都是个未知数!”赵慕芝说。 公孙镜:“乐观一些。宫里有最好的太医,只要控制得好,一样没问题!” 赵慕芝瞪他:“这是什么废话?类似‘因为吃饱了,所以就不饿了’”?” 公孙镜:“怪了。你不是一向最喜欢熠王么?怎么今日说这种晦气话?” 赵慕芝揉了揉眉心,有几分丧气地说:“我这不是之前不知道熠王有这种恶疾么?世上奇毒不多,这荨刺根本没有解药……你要让薇儿跟他在一起,守活寡么?” 公孙镜叹了一口气,僵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两人顿时对视一眼,迅速打开房门,只见是胖了半个圈的公孙薇,傻愣在当地。 她左右手还缠着一圈圈的绷带,右手两处中暗器的地方,被包裹得厚厚的,右手掌就像一个大粽子。 她把刚才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她应该很焦虑、甚至很悲伤,可奇怪的是,内心有一种很迟缓的钝感,那钝感就好像是,她仍然能够听见祁慕寒笑着对她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那么风轻云淡、万事都运筹帷幄的一个人,身体内怎么就一直有这种剧毒呢? 她转过身,往外走,腿部因受的鞭伤的关系,也缠着一层绷带,她走得很慢,腿绷得直直的,像个木乃伊。 赵慕芝没想到女儿是这反应,别是傻了吧?赶紧追上去,关切地问:“娘扶你回去。” 公孙薇直直地看她:“娘,我想入宫看殿下。” 赵慕芝一愣,这个时候说“好”,见了祁慕寒那个样子,只怕她受不了;说“不好”,又不近人情,显得她赵慕芝薄情寡义。 公孙镜从后赶来了,劝道:“殿下正在养伤,自顾都不暇,你现在去看他,不就增加他的思想负担么?” “爹说的对,”公孙薇点点头,“所以我只要偷偷的看他一眼就好,我可以装成宫女……那皇宫里不是很多宫女么?” 赵慕芝打量了一眼她那处处包扎着绷带的身子,“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包扎成什么样子了?宫女那身材和仪态,是一步也不能出错的,你现在这样子,不行。” 公孙薇:“我有个办法。” ******* 祁慕寒在后宫中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朝堂上几乎吵翻了天。 首先,这追月宴出了这么大的事,第一个要追责的就是祁慕寒。但有官员奏,熠王救驾有功,又在现场判断迅速,将歹人尽数击杀、又解救出了真正的西凉使团,功过相抵了。 宁王党却不这么看,负责主理,就意味着是直接责任人,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处理,怎么正本清源、以振朝纲,越是皇子就越不能偏袒。 其次,西凉使团拉马丹等人,在这次事件中受惊不轻,对祁国皇室颇有微词,幸好乌罗在旁斡旋几句,倒也没有起过多的冲突。只是西凉与会阒迟早一战,拉马丹借机向皇帝要承诺——若真的起了战争,请陛下一定援助。 祁成皇与一众大臣私下商讨此事,大臣关于借兵与否分化两派,又是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也是最让祁成皇在意的,就是追月宴上的歹徒。 从雁江上行刺,到追月宴上行刺,歹徒真是越来越大胆,手法也越来越高明,这背后势力不彻底清除,始终是祁成皇心头一大患。 然而就为谁来彻查这件事,大臣们也是争吵不休,有些说让大理寺与刑部联合查;有些说这两部门,连当日刺杀熠王一案都还结不了,业务能力太差;有些让宁王主理查案,马上又有人出来反驳,说宁王离开萘城已久,应该回到驻地了。 意见不合,又是新一轮的争吵。 祁成皇被吵得心烦意乱,一甩袖摆,起身走人。第二天来朝,谈起此事,又是争吵,祁成皇又是甩袖子走人;一连几天下来,吵得乏也乏了,疲也疲了,这些大臣才终于先绕开了这三件事,不谈了。 祁成皇回到后宫之时,和平常一样,先去看望祁慕寒,他看起来似乎好了一点点,却又好像没有完全好,面色苍白如纸,瘦得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像极宋贵妃当日病重的样子。 心痛、腻乏与疲惫一起涌来,祁成皇连续数日失眠,胃口极差,召来傅太医开了几昧药,也不见效果。 后宫里,他也不想去见那几位虚与委蛇的嫔妃,这一天下朝的早,忽然想到了宫宴那天夜晚,衣着朴素、素颜朝天的那位赵嫔。 他摆驾来到赵嫔殿中时,赵嫔看起来正准备外出,两人轿辇在门口相遇,赵嫔慌忙来问祁成皇安,将他迎入殿内。 两人坐好,上了茶,赵嫔才说起自己原是想去御书房谒见陛下的,没想到陛下就来了。 祁成皇见这八百年都不主动、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嫔妃,不禁笑了起来:“朕如今来了,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听说陛下最近两天禁止任何人去看望熠王殿下了。”赵嫔说。 祁成皇:“朕看皇儿病得实在严重,不想有人打扰。” 赵嫔说:“是这样的,陛下也知道臣妾内家外甥女,正是公孙薇,她也十分担心殿下的伤势……不如,陛下让她去看望看望?实在不行,就偷偷瞧一眼?” 祁成皇听见公孙薇这个名字,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放下茶盏道:“她能如此牵挂着皇儿,这真是一位好姑娘……对了,她的伤怎么样了?” 赵嫔:“已经大好了。陛下可同意让她见一见殿下?” 祁成皇沉吟:“不行。” 赵嫔:“……”onclick="hui" 第八十六章 减个肥?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赵嫔派人传口信给赵慕芝:没办法了,陛下完全不同意外人去探望祁慕寒。 赵慕芝将消息告诉公孙薇,正要宽慰她几句。公孙薇锲而不舍,又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母亲带她去进宫去见赵嫔。 赵慕芝知道她意不在此,却也拗不过她,带她去了。 见到赵婉莹的时候,公孙薇缠着她,非得换了一身宫女的服装,然后让赵婉莹带她往祁慕寒的宫殿去——说如果真的实在进不去,她就在外面看看,逮着两个太监打探打探消息也好。 赵婉莹对赵慕芝苦笑:“果然我们赵家出来的,都是这样执拗的。罢了,带你去走一圈,反正你也进不去。” 她带着宫女打扮的公孙薇,另又领了两个宫女,捧着几个食盒,借着到御花园吃个下午茶消磨时间的幌子,兜了一大圈,来到祁慕寒的宫殿前。 这宫殿,是祁慕寒出宫以前的住所,也是皇帝将他从冷宫里挪出来以后,赐他居住的宫殿。 这殿是八角琉璃殿造型,高大巍峨,绕一圈都得走上小半个时辰,如今却围着层层护卫,太监进进出出,太医轮换着岗位,两位进去一位出来。 公孙薇远远瞧见这阵仗都有点咋舌。 两人无言地看着。赵嫔捅了捅她,悄悄问道:“对了,你那晚穿的那身衣服,跳那支舞,是不是都是殿下让你这么做的?” 公孙薇道:“那衣服是,跳舞却不是,他又不知道我会跳舞。” “噢对,他应该不知道你母亲在你小时候,曾教过你这支舞的。” “姨娘想学?我教你。反正娘当年跳这支舞时,我家婢女也都跟着学呢,我也只学了个皮毛。” 赵婉莹唬得赶紧说:“不不,不必了。还有,以后没事你也别再大庭广众跳舞了。” 她好像不知道那舞就是当年宋妃在清和殿上跳的惊鸿舞……也罢,她知道得太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公孙薇摸摸鼻子,“难道我跳得太难看了?” 赵婉莹顺水推舟:“简直像只火鸡。” 公孙薇:…… 行吧,那晚不过就是为了转移乌罗的注意力才跳的,老脸又丢尽了。 两人带着几名宫女,就站在殿外不远聊了会天,忽见前面也来了几个人,是端妃娘娘和她的侍婢。 端妃将手中提着的一篮子东西交给门前的侍卫,嘱咐了几句,侍卫转身进去了。 赵婉莹低声对公孙薇道:“看见了吧?端妃是殿下的养母,也不让进去探望。这会你都相信了吧?除了太医和侍婢,陛下是一只苍蝇也不让飞进去的。” 那玉姐姐怎么办?公孙薇想到,她总得要为祁慕寒行针啊。谁实话她不信任这些太医,祁慕寒处处仰仗玉妩颜的针法,然而看这层层护卫,玉妩颜能够潜进去吗?唉,真的好想进去看看…… 就在公孙薇思考的当口,端妃送完了东西,抬眸就往这里看来。 赵婉莹没想到他们几人站得这么远,还能被发现,手肘赶紧往后一捅公孙薇:别发呆了,快拿出宫女的演技! 公孙薇立马宫女灵魂上身,提着个灯笼,低头恭敬神态温良。 不等端妃走过来,赵婉莹主动迎上去,“姐姐好。” 端妃打量她一眼:“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 “正准备去御花园,听说殿下就在附近养伤,便想顺便去探望一番。” “听说陛下昨夜才到妹妹的寝殿,怎么没告诉妹妹,殿下如今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啊,瞧我这记性,陛下确实提过一下,我都给忘了。”赵嫔打了个哈哈,“既然如此,妹妹先告辞了。” 行了个礼,她带着几名宫女,转身匆匆离去。 “等等,”端妃跟过来,盯着其中一名宫女,微笑道:“这名宫女看上去有几分面熟呢。” 公孙薇知道也瞒不住了,反正没做错什么大事,干脆愉快地抬头打招呼:“娘娘。” 端妃扶了扶云髻,微笑看她片刻,“这宫女长得标致,本宫好生喜欢,不如陪本宫走一走?” 赵嫔大惊:“姐姐……” 端妃凑到她耳边:“我知道她是谁,你用不着紧张。” 赵嫔惊疑不定,公孙薇心想端妃肯定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跟自己说,而且跟她走的话,多少还能知道点祁慕寒的现状。 端妃牵起公孙薇的手,对赵婉莹道:“晚间我就派人将她送回你殿中。” ****** 贵妃殿中。 端妃命人上了一桌精美的点心,一壶香茶,悠闲地磕起了瓜子,端详着对面的公孙薇。 右手裹得像个大粽子,公孙薇艰难地用左手捧起茶杯,啜了一小口茶。 “你那晚怎会跳那支舞?”端妃开口了。 看来我真的跳得太难看了,公孙薇心想,脑海里投影出一只大火鸡跳舞的场面;不行,我丢脸事小,我娘是最要面子的,若被人知道是她老人家教的,非扒了我皮不可。 “哈哈,没什么,那就是小时候我爹带回来的一册画本,我跟着里面的动作学的。” 这倒也不奇怪,端妃心想,宋妃虽未传给任何人这支舞,但当时宫中有画师,说不定什么时候被画师描画了去,这就传开了。 “那日你昏迷之后,珩月殿上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并不清楚…..”端妃放下茶杯,对她道:“那之后,场上出现了多名刺客,皇儿为了救陛下,遭了刺客暗算,再中了那种毒。” 公孙薇:“荨刺生南星?娘娘知道?”说完又觉得这问题问得真是傻,端妃是祁慕寒养母,他的事情,她怎会不清楚? “原来你也听过这种毒,”端妃揉了揉眉心,“他上两次毒发的时候,我都在他的身边,这一次却看望不了,叫我好生焦虑。” “两次?”公孙薇吃了一惊。 “第一次是他幼时,一次是五年前。”端妃解释道,“两次都是从鬼门关过来的。” “娘娘知道他是怎么中的毒么?” “我也不能确定……”端妃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似在思索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表情里甚至还夹杂一丝恐惧。 顿了顿,她向里间招手,“把桢儿叫来。” 过了片刻,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从帘后伸出半个脑袋,怯生的眼睛眨了下,脑袋就要缩回去,旁边的婢女使劲拉了两把,才将他拉出来,带到两人面前。 这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端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桢儿,叫姐姐。” 这小男孩怯怯地叫了公孙薇一声,公孙薇心想这应该就是祁成皇的小儿子了,好家伙,一代帝王这生的全是儿子,阳盛阴衰呐! 公孙薇逗他说了几句话,端妃在旁吃茶喝点心看着,过了好一会才让人将小皇子送回后殿,继续学习功课去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见见小皇子而已,没想到小皇子刚走,端妃突然变了个画风,语气卑微起来:“薇儿……我看桢儿还蛮喜欢你的,以后你多照拂着他,好不好?” 公孙薇懵——照拂?一个位及人上,尊贵的小殿下还轮得着她公孙薇来照拂?再说,她们刚才讨论到祁慕寒的病来着,这就哪儿跟哪儿了? 端妃葱白的玉指捏起一颗葡萄,送到嘴里,强自镇定道:“以后……你嫁给慕寒以后,能不能替我保着桢儿?” 公孙薇算是听明白了,这位娘娘在害怕祁慕寒。 她觉得眼前这位娘娘,一定是被民间的宫斗剧情吓傻了脑袋,她是祁慕寒的养母,那方才的小殿下自然就是祁慕寒的弟弟,也算是同出一母,祁慕寒有什么害他的理由? 害怕他与自己争夺东宫之位么?这小孩才多大啊,轮到威胁还不及祁晟的万分之一。 她象征性地宽慰了端妃两句,端妃只摇了摇头,又挑起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那手势虽然优雅,公孙薇却发现她翘起的小指,在微微颤抖。 ****** 从端妃殿中离开,已经是夜晚了,夜空繁星一片。 端妃派出的宫女送公孙薇走了一段路,公孙薇说想去御花园走走,将那名小宫女哄回去了。 她信步而走,来到那日与祁慕寒一起登过的钟楼,艰难地抬起绷带缠绕的腿,拾阶而上,登上顶楼。 不像上次只能短暂地停留,这次她有了许多时间,抬头望着千古不灭的星辰,时间从手中流过,夜色渐渐张狂,命运像一张不可捉摸的大网,追逐着她。 穿回来已这么久,到底改变了多少剧情?祁慕寒的毒,到底又能不能治愈? 她觉得自己实在渺小,然而每次看着这片浩大的星空,却令她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最关键的线,然而只有一刹那,这线又断了。 手握剧本的她,本该是这个世界的先知,所以是哪里……缺少了一块?是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她忽略了? 夜空中,倏然传来几句人声,正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接近这里。 公孙薇骤然紧张,无处可躲,看了看背后那口悬空的青铜大钟,忍痛提起胸中一口气,往那钟顶轻轻跃去—— “咣”地一下,像承受不住她的体重,那口钟发出一声响,唬得她心跳加速,奶奶的,这伤养好以后,一定要减肥了!onclick="hui" 第八十七章 临时演员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刚躲好,两道黑影落到顶楼上,是两个黑衣蒙面的人。 其中一个疑惑地盯着中央的这口钟:“这口钟刚才是不是响了?”这人吐字飞快。 “钟响有什么奇怪的,不能响的钟,能叫钟么?”另一人一字一字,说话慢条斯理。 吐字飞快的那个,伸手一摸这口钟:“我上去看看。别是有人躲着。” “嗐,瞅你这瞎操心的……”话还没说完,语速快的那个已经往上窜去了。 公孙薇眼睛一闭,完了完了,这两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便在此时,横梁上一阵风突然至上而下,将这扒拉青铜大钟到一半的人,“吹”了下去。 这人“嗖”的一下拔出长剑,此时有一道悠悠的声音:“是我。” 公孙薇猛然听出了这人的声音——苏炙夜。 他竟然一直就在她头上的横梁躲着?她竟然也一无所觉?该死的苏炙夜武功到底有多高? “炙夜大人,你怎么在上面?”语速快的那个,飞快地问。 “我在上面睡觉,”苏炙夜淡淡道,“张快、李慢,你们两个有意见?” 公孙薇“噗嗤”一下轻笑出来,苏炙夜赶紧咳了一下,掩盖过她的声音:“东西找得怎么样?” 这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张快语速飞快:“找不到。” 李慢慢吞吞:“我好像刚才听到有别的声音。” 苏炙夜怒道:“你们两个听得到的东西,我难道听不到?” “不……不敢”李慢继续慢慢地说:“商将军把那纸条藏得很好,属下跟了他好几天……” “我怀疑他会不会销毁了那东西。”张快飞快地说,“毕竟只是几个人名,他记在脑子里,比留着要安全得多。” 苏炙夜道:“不可能。殿下说过这纸条留着还有用。” 公孙薇心里一动,殿下?祁慕寒? 张快与李慢又互相对视一番,对苏炙夜道:“殿下还没死吧?” 公孙薇又想笑出来。 苏炙夜:“死了还能让我给你们两个传话?”他顿了顿,怒道:“赶紧给我继续去找!找不到别来见老子,滚!” 李慢十分慢地给他行了个礼,张快飞快地行完礼,将行到一半的李慢拉走,两人从钟楼顶层飞身而落,融入黑暗之中。 两人走远,苏炙夜这才转过身来,抬头看着那口钟:“下来吧。” 他果然早就知道自己在这了——公孙薇只好提起一口气,缓缓从钟上“飘”下来。 苏炙夜打量她片刻:“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公孙薇:“……” 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刚才那两人是谁?”公孙薇直入主题,“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苏炙夜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道:“这么多问题的吗?我只回答一个。” 这厮又变回那个样子了,公孙薇恨恨地想,之前她在青玉坊养伤时,他就是这副吊死鬼的样子。 她灵机一动,慢悠悠地说:“殿下叫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包含了上面三个问题,苏炙夜回答了的话,还顺便表明此刻祁慕寒至少是清醒的。 苏炙夜微微挑了挑眉,“刚才那两人是祁慕寒的暗卫,内容你也听见了,他叫我来这里与他们接头。” 公孙薇眨了眨眼睛:“我想去见殿下一面,你能想办法么?” “那殿四周守卫森严,你应该很清楚。” “那殿下的命令是怎么传给你的?”公孙薇锲而不舍,“传纸条么?” 苏炙夜嗤笑:“我自然有办法潜进去。” “那带我进去啊!” “你?”苏炙夜上下打量她,哂笑了一下。他和玉妩颜都是身手高强的人,瞒过一群侍卫的眼睛,从殿顶挪开几片瓦,再落进殿中,那根本不是难事——但是再带一个体态丰盈的人…… 好家伙,这是在嘲笑我胖了吗?公孙薇举起自己肉粽似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炙夜一下子想起那夜,他为她打落那枚暗器时射偏了,那石子深深嵌入了她掌心,心头一紧,皱了皱眉。 公孙薇趁热打铁:“我为你和商妹妹求的婚旨,你不该感恩图报么?快想办法带我去见殿下……啊!” 苏炙夜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她不提这茬还好,提起他就火大,什么时候自己的婚姻大事轮到这臭妞儿来为自己做主? 公孙薇瞧着他川剧式的变脸,真是无语透了,用劲扭了几下,才把手腕从他手中挣脱。 公孙薇揉着自己本就受伤的手腕,苏炙夜朝她逼近一步,她赶紧后退一步,苏炙夜又朝她逼近两步,公孙薇退后一步,“咣”地一下撞在背后那口大钟。 钟声悠扬,在夜空中荡开,苏炙夜突然一下凑到她眼前,一双黑眸盯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紧锁。 公孙薇被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到这人的喜怒无常,一阵发毛。 幸好苏炙夜只是看了她片刻,就直起了身子,转过身去:“在这儿等着。我去想办法,带你去见祁慕寒。” 他纵身往外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 秋夜凉快,公孙薇一向心宽,等待的时间里,居然在顶楼就睡着了。 脸蛋被人轻轻拍了拍,她睁开眼,揉了揉,苏炙夜回来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喜道:“找到办法了吗?现在就去?” 苏炙夜从身后拖出一个大包,边翻找里面的东西,边说:“别急,换上这些,再去。” 他翻出两张人皮面具,随手递给公孙薇一张,自己往脸上糊另外一张,十分熟练的啪嗒啪嗒几下,瞬间换了个“脸”。 公孙薇一瞧,嘿,这不是傅太医么? 她举起手上这张,一下子没瞅出是谁,照葫芦画瓢,也往自己脸上糊。 没折腾几下,面具“啪”的一下掉下来。 苏炙夜正翻着包里的衣服准备换上,见她根本没戴面具的经验,一把捧过她的脸,粗暴地揉她脸颊四周,给她啪啪两下——黏稳了! 公孙薇被他不知轻重的下手,拍得脸蛋生疼,只好忍着,又好奇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张脸是谁?” “章知尧。”苏炙夜答。 公孙薇恍悟,太医两个进去,一个出来,算起来章知尧与齐凌相熟,太医的换班时间,肯定是章知尧透露给齐凌的。齐凌知道,那就等于苏炙夜也知道。 而章知尧也是傅太医的养子,父子俩一起出动也没什么好引起怀疑的。 只有一个疑问,公孙薇好奇地问:“你怎么马上就能拿出两个面具呢?这么逼真的东西,难道不是得一段时间才能做好?” “这自然是早就提前做好的!”苏炙夜脱掉外衣,忽然想到公孙薇还在看着,又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要看我换衣服么?” 公孙薇赶紧转过身,拿起地上的另一套太医服,一溜烟躲到那口大钟后面,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了衣服,从钟后走出来。 苏炙夜一看,嘿,还真别说,还蛮贴合的。 章知尧偏瘦,身材矮小,公孙薇如今胖了些,无论身材还是脸上那张面具,都俨然与章知尧无二了。 苏炙夜走上去,垂眼看她,沉声道:“儿子。” 公孙薇一愣,好家伙,这才刚换上,就敢占我便宜了!当下愤愤道:“我没有你这种爹。” 苏炙夜哈哈大笑,心想这正主现在会不会在家里打喷嚏? 公孙薇随便开了两句玩笑,就催着他快走,她迫不及待想去见祁慕寒了。 于是两人收拾好东西,苏炙夜在前面带头,往祁慕寒的宫殿走去。 走到一半,公孙薇不放心地说:“傅太医和章知尧那边,有没有安排好?我们两个冒牌的,别真的遇上他们了。” 苏炙夜:“和齐凌说过了,既然问得出太医院的轮换时间,他们二人此刻应该找地方躲好了。” 公孙薇想到门口那一大圈侍卫,心有点惴惴的,但一想到马上要见到祁慕寒了,又是一阵心神激荡。 “诶我说,殿下知道我要来吗?”公孙薇道,“我还蛮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苏炙夜道:“他都病成那样子了,白天几乎都是睡的,晚上玉妩颜趁太医睡了,潜进来给他施针,他才能清醒片刻,并不知道你要来。” 原来都是苏炙夜一个人去安排的,人皮面具也是,去找齐凌拜托章知尧也是…… “谢谢你。炙夜。”她轻声说。 苏炙夜走在前头,拳头蜷了蜷,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走着,寒蝉声声鸣,秋风送来一阵又一阵的清凉。 “到了。”苏炙夜低声说,“一会尽量别说话,你的声音不像。” 公孙薇点了点头,背紧了身上的“道具”药箱。 “傅太医”咳了两声,半驼着背,一脸沧桑地往殿前的重重侍卫走去。 看衣着,这些侍卫都是皇帝的直系侍卫,没有一个是祁慕寒自己的侍卫,公孙薇不知道祁成皇这么安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门口,守更的侍卫首领对“傅太医”行礼道:“傅太医。” “傅太医”点点头,带着“章知尧”在门口静候片刻,一名换班的太医背着药箱出来,朝“傅太医”点点头,算作招呼。 “傅太医”也朝他点了点头,背起药箱往里走。 “等一下,傅兄。”这名太医喊住他。 “舌苔黄而滞,眼沉且色黯,脉弦滑抖,血稠而不稀。药方里的鸡血藤是不是要换一味?”太医突然问。 公孙薇饰演的“章知尧”:? 苏炙夜饰演的“傅太医”:………onclick="hui" 第八十八章 此毒非彼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两位“临时演员”杵着在当地,公孙薇紧张地看着苏炙夜。 苏炙夜:“脉弦而滑抖,舌苔黄而滞,血稠,目黯,都是气血淤滞,体虚湿重而已,鸡血藤不用换,目今最要紧之事是先稳住殿下体内毒性,其它一应后调。” 公孙薇:…… 太医如醍醐灌顶:“傅兄好见地,佩服。”抱拳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公孙薇悄悄凑过去:“你竟然有这本事?” “我师父与苏赫是两兄弟,自然多少也知道些药性医理。而且……”他瞟了公孙薇一眼,“看玉妩颜为祁慕寒治病久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吧?” 两人细声说着话,顺利摸入了殿中。 这寝殿内还分外间和里间,中间有一道屏风隔开,公孙薇还没有走过去,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血腥气。 公孙薇心头一紧,加快脚步,转过了屏风。 白纱帐缦的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人,眼睛安静地闭着,像一个没有呼吸的精致人偶。 公孙薇几曾见过他这样?心头一痛,走过去握着他的手。 苏炙夜屏退了周围的宫女,走过去对她说:“他应该要过一会才能醒。他醒着的时候太痛苦了,太医用了重药,使他睡着。” 公孙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他的两颊都凹下去了,“殿下到底是怎么中的这毒的?” 苏炙夜静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如果是祁慕寒的话,应该是不会告诉她的吧? “现在问这个也没有意义,先想办法将病情控制住。”苏炙夜转过身,“我去请玉妩颜过来,你先在这里陪着他吧。” 他纵身跃上殿顶的横梁,挪开几片松动的瓦片,双手一撑,跃出了殿顶。 公孙薇捧起祁慕寒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头看着他的脸庞。 高高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与那头浓墨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瘦了不少,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脸庞上,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病态美。 偌大的殿中静谧无人,公孙薇看了他很久,凑前去,偷偷印上那双苍白无血色的唇。 冰凉的感觉通过唇瓣传过来,他的唇竟与手一般冰凉。 也许是药力消散了,也许是因为唇部传来的陌生炙热感,祁慕寒沉闷地哼了一下,右手无力地挣了挣,垂落在床沿。 公孙薇要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不小心将袖子拉高了些,目光一扫到他手臂,整个人瞬间被点了穴一样,定着不动。 片刻后,她屏住呼吸,慢慢拉高他的袖子——一整只的血手,纵使缠了厚厚一层绷带,那血液仍是满浸了出来,再往上拉,数条黑紫色的线从手臂蔓延上肩膀,像丑陋的爬虫。 这整只右手臂,根本不像人的手臂,公孙薇愣愣地捧着他的手,眼睛被灼伤得一阵阵发烫。 这只手臂突然动了一下,祁慕寒慢慢睁开了双眼,公孙薇眼见那几条手臂上的黑线顿时像活了过来,在皮肤里跳跃;紧接着,右手臂还完好的皮肤开始肉眼可见的蜷缩、皲裂、接着像死皮一样浮起。 公孙薇手足无措,用力去按,满手是血,祁慕寒的眼睛又开始像墨水满洇散,喉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左手在不停找着什么,却没找到,就将整只左手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蚀骨的剧痛又开始了,祁慕寒的手臂被撕裂着,胸膛和头脑里再度像被几十个小人重锤,他死咬着自己的左手,咬得满手是血。 公孙薇抱着他,垂下泪,颤声道:“那么痛,为什么不喊出来?” 祁慕寒眼睛无法聚焦,今夜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痛,但还远远不是他记忆里最痛的时候,他的眼睛还能分辨,脑子还算是清醒。 他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个趴在他身上的人,还有那阵熟悉的香味。 “薇儿?”他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公孙薇扑上去,满眼泪花:“是我,慕寒……” 祁慕寒在剧痛中,艰难地对她扯出一个笑,咬着牙关说:“走,不要在这里。” 他太痛了,刚才那副苦苦挣扎的样子一定被她看了去吧?他不愿意她看见这样的自己。 头顶传来瓦片挪动的声音,一个身影落到了地面,是玉妩颜。 她捧着一个玉盒,来不及与公孙薇打声招呼,就半跪到了祁慕寒的床前,凝神看了他的手臂,这怎么又严重了。 “怎会如此?!”又一个声音在公孙薇身后响起,是苏炙夜回来了。 苏炙夜走到床边,眉头紧锁:“这几天明明已经好多了,怎么忽然变这样?” 玉妩颜拆开绷带,紧张地做伤口处理,“这看上去,竟然是回到了毒发的第一天!” 公孙薇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难道是我来了吗?我触到他的伤口了?” “跟你没有关系。”玉妩颜快速说道,“这看起来,就像前些天的治疗,完全白费了。” 祁慕寒左手握拳,使劲锤打着额头,玉妩颜打开玉盒,挑出一根长针,从天灵上往下刺去。 公孙薇紧紧绞着双手,缠着绷带的右手都被绞出血来,她浑然不觉。 那几天不过是换绷带,都能把她疼得嗷嗷直叫,祁慕寒这个模样,却忍着不吭一声。 玉妩颜这一针下去,祁慕寒才感觉头痛稍轻,眼睛也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苏炙夜抱着剑,对玉妩颜说:“我有一个想法。” 玉妩颜边施针边道:“说说看。” 苏炙夜迅速扫了公孙薇一眼,尝试整理措辞:“或许我们该换另外一种治疗方式了。” 这意思就是,不管是一贯的药物,还是玉妩颜的施针,收效都越来越微——很快,无论是药、还是针,都会完全对祁慕寒失效。公孙薇又不傻,还是能听得出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到了那种地步还没有彻底的解毒方案,祁慕寒就彻底gg了。 “殿下那晚中的那根针呢?”公孙薇问,“有没有拿去化验?” 玉妩颜一愣:“化验是什么?” 公孙薇滞了滞,是了,古代没有化验这个词。 祁慕寒在玉妩颜的施针下,十分痛苦减到了七分,嘶哑着声音开口:“刚才薇儿的话提醒我了,我这次中的毒或许不是荨刺生南星。” 玉妩颜又一愣,苏炙夜皱眉沉思:“只是症状很像荨刺生南星,实际却不是?” “如果真的是荨刺,我恐怕撑不过三天。”祁慕寒嘶哑道。 闻言,玉妩颜与苏炙夜对视一眼:“这倒是十分有可能。这就能解释得了为什么之前的治疗方案没有用了,因为这不是荨刺之毒,而是另外一种。” 玉妩颜已仔细再检查了祁慕寒的手臂,从药箱中取出工具,替他重新冲洗了伤口,撒上药粉,重新包扎好。 “我刚才仔细看过了,确实与荨刺之毒有细微的差别,虽然也是毒性极猛,但到底还是逊荨刺一筹。”玉妩颜道。 “祁晟倒真有能耐,去哪里找出如此与荨刺如此相似的毒?”苏炙夜冷哼一声。 在旁默默看着祁慕寒的公孙薇忽然说:“你们说,这毒针是不是苏豫下的?” “毫无疑问。”那晚与苏豫交过手的苏炙夜说。 “那他应该很清楚,这是什么毒。”公孙薇说。 玉妩颜手轻轻一顿,那一夜,苏豫被救走,她紧随其后,半步也没有落后,却突然在行宫外,遇到好几名身手高强的黑衣人,她被这几人所阻,陷入苦战,幸好这几人也没有为难她,缠斗片刻便撤了,此时她也完全失去了苏豫的踪迹。 祁慕寒嘶哑着声音说:“扶我起来。” 他此刻确定了自己中的不是荨刺之毒,心里轻松了几分,意志强大了起来,勉强压制住了剧痛感。 公孙薇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腰后,他伸出左手,握了握她的手。 “有一件事,我有所猜测。”祁慕寒艰难地咬字,“那一晚苏豫看起来,好像一心要求死。他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我没有让炙夜追上去。” 玉妩颜说出了在行宫外遇见的那群黑衣人,苏炙夜皱眉道:“你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商将军的名单还没有到手,我怕这时候和殿下说,只会增加殿下的压力。”玉妩颜答。 苏炙夜看着虚弱的祁慕寒,道:“烦恼还算少么?祁晟背后的目的肯定还不止这么简单。皇帝将殿下放在这个地方疗伤,还派禁军重重护卫,谁知道这是保护还是监禁?” “也许都有。”公孙薇替祁慕寒擦去额头沁出的汗珠。 祁慕寒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刺客这件事,如今还没有查出……” “这件事,我看最好是由缮王殿下来审。”公孙薇看着他说,“你如今病了,不方便去;让宁王审,无异于贼喊捉贼。” 祁慕寒对苏炙夜道:“你派个人去赵嫔的宫殿传个话,就说我留薇儿一小会…..” 苏炙夜沉默看他,片刻才道:“好。”他往殿顶一纵,离开了这里。 苏炙夜刚离开,祁慕寒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沁出一缕鲜血。 公孙薇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手发着抖,没擦好,把鲜血擦蕴开了些。 祁慕寒强忍着体内翻涌的剧痛,对玉妩颜说:“帮本王…..去取那药。” 玉妩颜胸口一紧,失声道:“殿下——” 祁慕寒警告般地瞟了她一眼。 公孙薇正低头给祁慕寒拢着被子,闻言,问玉妩颜道:“什么药?” 祁慕寒盯着玉妩颜,眼神里警告的意味更浓。 玉妩颜沉默片刻,“是……”onclick="hui" 第八十九章 各藏秘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大殿里剩公孙薇与祁慕寒。 公孙薇替祁慕寒拢好被子,狐疑地看他:“宫里什么药没有,你让玉姐姐去取的是什么药?” 祁慕寒无力地说:“独门秘方……止痛的。” 公孙薇见他痛得厉害,也就不问了,静静坐在床沿看他。 祁慕寒又闭了闭眼,方才睁开,勉强对公孙薇笑道:“还戴着这个面具?” 公孙薇才想起来,自己还顶着这“章知尧”的脸,便撕下来:“我都给忘了……” 她从踏进殿中,心里就一直很慌乱,表面上却装着镇定。 “不必担心,”祁慕寒看着她,声音沙哑地说,“薇儿,不要担心。” 公孙薇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十几天前,他们还在行宫的小山坡上吃火锅,现在祁慕寒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命运真是不可捉摸。 “你胖了些,”祁慕寒努力举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胖些好,好看…..” “可是你却瘦了。”公孙薇故作轻松,“上镜才要这么瘦,现实里看着可吓人了。” 祁慕寒眼睛闭了闭,也不问她“上镜”是个什么东西,深呼吸几口,对她微笑道:“别勉强自己,你笑得…像在哭。” 公孙薇愣了愣,再也忍不住,圈住祁慕寒的脖项,沉闷地哭出了声。 祁慕寒用左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啊…..我没事了。” 公孙薇松开祁慕寒,抽着鼻子说:“你还是非要争这个太子之位吗?就算不为我,也为你自己——” 她话没有说完,看见祁慕寒眼里蕴含的倔强,她就知道白问了、白劝了。只想他远离这个是非场,哪怕与自己远遁江湖,又有什么不好? 祁慕寒无力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换了个话题:“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跳那支舞?” 又来了,今天问的第三个人了,公孙薇感慨道:“我知道跳得很烂,不过连你都这么问我,我只好说我学不到我娘的半点皮毛。” “你娘?”祁慕寒嗅到了一丝不对的味道。 公孙薇继续感慨:“我娘当初可会跳舞了,小时候我们都跟着她学,我的婢女也跟着学,可能她们跳得都比我要好。” 祁慕寒看着她,脑海里的信息碎片在迅速拼凑着。 公孙薇继续说:“对了,我今天见到端妃娘娘了……” 祁慕寒低头,掩盖住眼中那一丝血腥的嗜杀之气,微笑道:“见到桢儿了?” “嗯?哦,那名小皇子,见到了。”公孙薇轻轻一点他高挺的鼻尖,“你可真幸福呢,还有一名可爱的弟弟。” 祁慕寒淡淡一笑,“我有你一个就已很幸福了。” 公孙薇眨眨眼:“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权势他一点也不想放下,东宫位他执意相争,但是从她对他的了解,又觉得他实在是不像个贪恋权力的人。 “你好像有什么在瞒着我。”公孙薇深深望着他的眼眸,好像想通过他的眼眸,直接看进他的内心。 这双眼睛灵动无比,有那么一刹那,祁慕寒真的很想再一次将所有都和盘托出。 他忍住了,这还没有到最好的时机。 ********* 夜色深深,在汴京城的另外一个地方,却全然是另外一种气氛。 祁晟和他的心腹在开着行动总结会议。 总体来说,这次的行动有成功的地方,却也有意外的地方,这意外的地方还大大出乎祁晟的意料。 他拍着苏豫的肩膀:“好样的。本王只让你吓一吓父皇,也没想你真的成事,没想到你不仅得手了,射中的还是我那亲爱的三弟!” 苏豫心中对“吓一吓”这三个字冷笑不已,实际上祁晟当时对下的苏豫密令就是杀了祁成皇!要是侥幸得手了,那祁成皇命不久矣,立太子就会马上被提上日程;万一没得手,行刺一事也能刺激一下祁成皇,让他对祁慕寒产生猜忌。 没想到祁慕寒替他受了这一针——那也不赖,虽然看起来取得了祁成皇的信任,他自己却也毒上加毒,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这下一来,他剩下的最大对手便只有祁玉骞了。 祁晟转向另外一人,看了他半天:“你能出手救吴岩,也是当机立断。不过,下次若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再擅自行动,那本王可就要酌情处理了。” 这人正是那晚救苏豫的人,闻言跪下认罪,起来后看了苏豫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真有这么容易过关? 祁晟摸着颌下的短须,沉着道:“追月宴到现在也有十余天了,我那三弟是肯定起不来床,祁玉骞也该回江东了……” 一名心腹凑上前拍马屁:“只要殿下找个托辞,暂不回柰城,这审查的案子就落您头上了,到时候便可以将熠王的势力连根拔起。” 祁晟笑道:“祁玉骞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怕他为了袒护祁慕寒,也找托辞暂时不回江东。本王需得给他点压力了。” ******** 公孙薇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祁慕寒说话,都是些“你小时候是怎么中毒的”,“是不是宫里有人嫉妒你母妃的荣宠”…… 祁慕寒头愈来愈重,却微笑着看她,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早了,快回去吧,赵嫔还在等着你。” 确实是不早了,公孙薇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问了祁慕寒最后一个问题:“商将军的那份名单,你就不能与他开诚布公地谈谈,让他主动交出来吗?” 祁慕寒一怔:“你也知道这件事?” 公孙薇最早知道这件事,当然是从剧本里,只是当时看得匆忙,完全没留意这名单里是哪些人。今晚在钟楼时,再度听见苏炙夜与两位暗卫的交谈,才知道祁慕寒仍十分在意这名单的事情。 “之前商将军一直想将女儿嫁给我,筹码大概就是这张名单。如今我已表明了态度,他大概是不会再将名单交出来了。”祁慕寒说。 公孙薇沉默了,她也知道这名单的重要性,这里面都是一些江东旧朝的势力,与祁慕寒的身世牵连颇深,剧本所记,它最终曝光时,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连累到了无数人。 所以这名单,需得牢牢把握在祁慕寒自己手中。 公孙薇犹豫着开口:“目前名单在商将军手里,还是安全的;在元宵前,你想办法拿过来。” 祁慕寒看着她,目光耐人寻味,“这么说,元宵节时,商将军那边会有变故?” 公孙薇突然一个激灵,有些魂不守舍地说:“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 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又来了,就像在钟楼上的时候,一想到那剧本,她总觉得冥冥中抓到了一条最关键的线,可是又转瞬即逝。 “我倒觉得,”祁慕寒又笑了,笑得十分艰难:“是你有许多事情在瞒着我。” 公孙薇无言,只好拍拍他的手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祁慕寒居然也没有留她,只轻轻再握了握她的手。 …… 目送她离去时,他慢慢阖上了眼睛,有两种声音在他心中交战,内心无比疲惫。 一条人影落入殿中,正是玉妩颜。公孙薇刚走,她便来了。 “殿下。”她端着一个锦盒,走前来,坐到他的床沿,“你真的要再服这种药?” 祁慕寒无力地抬手:“拿来。” 玉妩颜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三颗黑色药丸,她取出其中一颗,交给祁慕寒和水服下。 刚刚服下药,苏炙夜便回来了,一见玉妩颜手中的药,眉头一皱,“不要命了?” 奇迹般的,祁慕寒手臂上的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呼吸平稳起来,脸上甚至还恢复了些许血色。 可玉妩颜与苏炙夜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玉妩颜都不敢看他,苏炙夜甚至想给他一个大耳括子——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个病号的情况下。 “别这样。”服下药以后,祁慕寒的痛苦减轻了许多,“师父交给我这个药,就是为了这种情况。” 这种药是苏冕当初交给祁慕寒的,荨刺生南星本无药可解,这种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毒,用来压制祁慕寒体内的荨刺毒。 以毒攻毒,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虎狼之方,伤害的是一个人的元气根本,因此交代他不到万不得已时,万万不能服用,即便服用也绝不能超过一颗。 苏炙夜皱眉:“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你非要现在就用这种药?” 祁慕寒:“三件事。第一件,追月宴这个案子我必须争取过来,不能交给祁晟;第二件,商将军的名单,元宵节前必须到手;第三,去查清楚赵慕芝当年的秘密。” 第一件事,玉妩颜与苏炙夜都能理解,第二件和第三件却大有文章。 苏炙夜道:“元宵节是个什么说法?” “薇儿说的。” 苏炙夜与玉妩颜对视一眼,“她肯对你说出全部实话了?” “目前还没有。”祁慕寒遗憾道。 苏炙夜:“查赵慕芝又是为什么?这不是公孙薇的娘么?” 祁慕寒:“赵氏三代富贾,但当初发家是在江东,我想知道赵慕芝当初在江东发生过什么事,结交过什么人,后来又是怎么认识公孙镜的。” “你不如直接去问公孙薇。”苏炙夜说。 祁慕寒:“刚才我与她聊过,看情况,她也是一无所知。” “这真是有趣。”苏炙夜讽刺地笑了一下,“但凡沾染了祁国这片土地的,是不是背后都喜欢藏着点什么秘密?” 祁慕寒看他:“你自己难道没有秘密?” 被祁慕寒这么一说,苏炙夜仿佛想到了什么,心虚地别开了目光。onclick="hui" 第九十章 星轨之变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赵嫔寝宫。 在苏炙夜派来通知的人刚走,公孙薇还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赵氏姊妹屏退了所有宫人,在后殿的凉亭里闲坐。 “三皇子看起来是真的对薇儿一往情深。”赵嫔对赵慕芝说。 赵慕芝撇着茶叶,没说话,半天才“唉”了一下,放下茶杯,托腮看月。 赵婉莹就轻松多了,呷了一口茶:“我知道你愁什么,不就是荨刺生南星么?要我看,两人相爱才是最重要的,比起一辈子没有感情的厮守,哪怕真心爱个几年,也值。” 赵慕芝苦笑:“一辈子没有感情的厮守,你说的是你自己?” 赵婉莹摇起团扇,悠悠道:“我与你不一样,陛下心中虽然没有我,但我是爱陛下的。你爱过公孙镜吗?” 赵慕芝想也不想:“当然。” 赵婉莹呵呵笑了起来,团扇朝赵慕芝扇了扇,“那个人,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你放下了?” “几十年了,他杳无音讯,不放下还能怎样?”赵慕芝摇摇头,深敛的眉目映出茶杯中倒映的月光。 赵婉莹眼波流转:“你可以去拜托三皇子……” “开什么玩笑!”赵慕芝重重一放手中的茶杯,“当年的事情如果被人知晓了,公孙府会面临什么,我都不敢想象。” 赵婉莹按了按她的手,“淡定,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看你倒是胆子也不小,当年为什么要教薇儿跳惊鸿舞?” 赵慕芝语声一凝,又是久久说不出话。 赵婉莹边摇扇边叹息:“姊姊啊,愧疚也不是这么个用的。你把薇儿培养得再像她,也弥补不了当年的事。” 赵慕芝抬头望月,免得眼泪落下。 ********** 公孙薇顶着个“章知尧”的面具,光明正大从祁慕寒的寝殿正门离开,一直走到御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看准四周没有人了,才将面具撕下,仍旧换上从赵嫔处出来时的宫女衣裳。 她一边收拾好东西,一边轻拍脸上的皮肤——这面具太紧了,戴得久了,扯得五官都有些生硬。 “公孙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身后忽然一把清亮温和的声音。 公孙薇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转过身来一看,竟然是缮王祁玉骞,正站在树下,披着一身温润的月光,对她抱拳行了一礼。 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也会有人?刚才自己撕面具,换衣裳,不会都被看到了吧? 祁玉骞:“我正在附近散步,远远看到这里似乎有个人影,便过来看看,正好见公孙姑娘从这儿走出来。” 公孙薇这才放下心来:“我陪娘进宫来看赵嫔赵姨娘,刚吃完饭,出来御花园散步消食。” 祁玉骞打量了一下她的宫女装扮。 “哦——这个,”公孙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解释道:“姨娘说,御花园通常是宫里的人才能来的,我心想那我换身宫女的衣裳不就得了?殿下,应该不会怪罪吧?” “不会。”祁玉骞温和地道。 “谢殿下。那臣女先告退了。”公孙薇对他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哎——等等,”祁玉骞走快两步,伸出一手拦在她跟前。 公孙薇:? 祁玉骞放下手,想了想,问道:“你的伤没事了吧?” 公孙薇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那绷直的腿,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自己刚才一直在想着祁慕寒的事,都给忘了。 “好多了。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谢谢殿下问候。”公孙薇答。 祁玉骞:“那这里呢?”他轻轻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公孙薇一愣。 祁玉骞笑着看她,“想起来了吗?” 那天在江东营地外的官道边,苏豫用一把匕首抵着她眉心,幸好祁玉骞一把弓箭为她解了围,使她免遭于难。 她曾想找个机会,当面对祁玉骞道个谢,但之后的追月宴、祁慕寒中毒等事陆续而来,她把这事给忘了。 她赶忙对祁玉骞盈盈一拜,“谢谢殿下的相救,臣女该死,竟一时给忘了。” 祁玉骞扶住她,“不用这样,该歉疚的是本王,那日你形容比较……比较特别,所以本王一时没有认出你来。” 他想了半天,才将“邋遢”这个词,委婉置换为“特别”,可真老费了他脑子了。 公孙薇“噗嗤”一下笑出来,这人怪文质彬彬的,真是典型的古人作派。 “当日在江东营地,我当时也被吓懵了,所以没有及时与殿下相认。”公孙薇想了想,说:“后来殿下是怎么认出我的?” 祁玉骞微笑:“就是在出发到行宫的那一天清晨,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他还记得与祁慕寒骑马并策的时候,那偶尔的回眸,惊艳他的一幕,虽然第一次遇见时,她面目邋遢,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他不可谓印象不深。 公孙薇点点头,“殿下好眼力。” 她抬头看了看月色,对祁玉骞道:“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了。” 祁玉骞急道:“那日要害你的人,我派人去查了,但还没有结果。” 公孙薇又一愣,要害我的人?应该是指苏豫吧,说起来,苏豫也出现在追月宴上,还射出了毒针,害得祁慕寒再次毒发,一想起这个人,她就恨得牙痒痒。 祁玉骞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为什么要害你?” 告诉他也无妨吧,他是站在祁慕寒这边的,如果能够他能够帮助祁慕寒,彻查出追月宴生事的背后主脑是祁晟,那岂不是更好? 于是公孙薇道:“苏豫。他是……”她左右看了看,用气音说,“是宁王的人。” 祁玉骞脸色顿时一沉,“宁王?他不是你的——” 公孙薇点头,“也许就因为是这样,他特别不想我与三殿下一起罢?” 祁玉骞想起珩月殿上,祁晟处处阻拦祁慕寒与公孙薇的婚事,皱眉不语。 公孙薇趁机道:“二殿下,三殿下如今中毒颇深,这事…珩月殿上这事,能不能由你帮三殿下去审理?假如交给宁王,这恐怕…恐怕有失公允。” 祁玉骞道:“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不能久离江东,今日我已禀父皇,准我在汴京城多住一阵子,待查清此事再走。父皇仍在考虑,所以我暂时还不能保证此事一定能成。” 公孙薇只好道:“好吧,请殿下一定尽力帮助三殿下。” 祁玉骞深深看她:“三弟得你如此女子,真是他的幸运。对了——”他蓦然想到一件事,“你今日进宫,其实是想看望三弟的吧?我带你进去便是。” 公孙薇还没有接话,他又猛的一拍自己脑袋,“差点忘了,这都过亥时了,三弟想必也睡着了。” 公孙薇笑着说:“不必了。劳烦二殿下下次去看望时,替薇儿转告一声便是。” 祁玉骞只好道声“好”,公孙薇再对他施了一礼,离去了。 月光如水,洒在林中,祁玉骞披着一身月光,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转身离去。 ……… 此时的祁慕寒寝殿前,又匆匆来了一个人,如果公孙薇能够见到,肯定会大吃一惊。 这又是一张“章知尧”的脸,幸好两人错开了时间,否则被侍卫见到,两人都要被提拎去见皇帝了。 祁慕寒服下那药以后,肉眼可见地变好起来,正与苏炙夜与玉妩颜商量事情。 “章知尧”走进来,看这场景,大吃一惊:“你回光返照?” 三个人:…… 祁慕寒笑道:“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再早来一刻,就与薇儿碰上了,本王要不了那么多太医。” “章知尧”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的正是齐凌的脸,走上来便道:“我掐着时间,知道她走了。” 祁慕寒叹道:“本王提前交代你们做的面具,你们就是这样用的——也罢,章知尧本人呢?提前与他打好招呼没有?” “我正是见完他,才来的。”齐凌道,“有事情等不及了,要先告诉你。” “什么事?”祁慕寒警觉道。 “两件事,”齐凌快速地说,“第一件,章知尧偷偷告诉我,傅太医可能被太后收买了,也或者被威胁了。” 傅太医本是祁成皇的心腹太医,这一点作为傅太医养子的章知尧很清楚,祁慕寒自然也很清楚。 “珩月殿上,我就看出问题了。”祁慕寒点头,“下一件。” 齐凌:“第二件事,星轨又发生变化了。” 祁慕寒骤然脸色大变,“什么?” 苏炙夜和玉妩颜一直在旁边,齐凌说第一件事的时候,他们与祁慕寒一样,并没有太大反应;而第二件事……他们更没有反应! 此时见平时泰山压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祁慕寒,竟然如此惊慌失措,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苏炙夜知道祁慕寒与齐凌两个人神秘兮兮地研究星相,由来已久,他自己对此却是毫无兴趣,这等鸟玩意儿,论实用连一把破剑都不如。 祁慕寒挥挥手,对玉妩颜与苏炙夜说:“你们两先去歇息。我单独与齐凌聊聊。” 苏炙夜与玉妩颜退去以后,齐凌拉过来一把凳子,又从一旁的案桌上取来纸笔,在画上泼墨一般,画了许多个点,接着点画着说:“从这里,到这里……” 他边说边指画着方位,祁慕寒越听越是心惊。 半晌,他揉着眉心,疲惫道:“又是这样……怎会这样?”onclick="hui" 第九十一章 基友归来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成皇早朝之前来殿中探望了祁慕寒,意外地见祁慕寒竟好了许多,当即屏退了左右,与祁慕寒在殿中私下说了许多的话,以致早朝迟到了片刻。 早朝上,关于连日来那三个争吵不休的问题,祁成皇终于给出了方案。 追月宴上发生的暴徒凶杀一事,祁慕寒作为追月宴的主理人虽然要负责任,但看在他护驾有功,而且自身也受了如此重伤的情况下,罚俸半年。 关于彻查行凶的暴徒及其背后的势力,祁成皇交给了祁玉骞,并让大理寺与刑部合力协助。 听了祁成皇的决定,祁晟默不作声,宁王党等也只好缄默不言。 最后是西凉与会阒争战之事,祁成皇早已与一众武官私下计议定了,在朝堂上的百官面前,并不说具体,只说使团一行,明日便会启程回西凉。 这说了便等于没有说,百官私下猜测祁成皇会不会出兵援助西凉,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 百官早朝之际,祁慕寒在苏炙夜的安排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这也是祁成皇默许的,原先护卫寝殿的禁卫军早已撤空了。 祁慕寒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苏炙夜与玉妩颜叫来,粟篱泡好了一壶茶,在旁边侍立着。 苏炙夜一看,这经过了一夜,祁慕寒除了脸色苍白些许,竟然恢复得与常人一般无二,又注意看了看他的手臂,见黑线已经尽数隐去,眉间刚涌上点喜色,又被担忧代替。 玉妩颜也一样,走上去替他把了把脉,不无担忧地说:“殿下,你太过急于求成。这药太耗元气,有损根本——” 还没说完,便被祁慕寒打断了,“没有时间了。父皇暗中许我回府,二哥现在为我顶着此案,就是在为我争取时间。” 苏炙夜皱眉:“总之这药,短期内你不能再用。这杀敌一万,自毁八千的虎狼之方,跟自杀没什么分别。” 祁慕寒:“玉妩颜你去查苏豫的动向,还有……”他沉吟了一下,“派人到公孙府赵慕芝的那座蘅芜别苑,暗中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 玉妩颜与苏炙夜对望了一眼,敢情这殿下是没有听进去他们的建议了。 玉妩颜只好答应了下来,转身要走时,又深深看了祁慕寒一眼。 苏炙夜眉峰微蹙:“赵慕芝?难道你现在不应该先查清楚追月宴上行刺的事情?” 祁慕寒沉思片刻,问道:“追月宴上死的那几个官员是宁王的人。他们的底细,你都查过了吗?” “早就查过了,”苏炙夜道,“是几个表面上对宁王效忠,实际上阳奉阴违、浑水摸鱼的草包。” 祁慕寒:“祁晟早就想除去这几个人了,放到追月宴上去暗杀,可以顺便让人认为是我在铲除异己——另外那十几个死士的身份呢?” 苏炙夜想起与那冒充太监的人交手,公孙薇差点死在其中一人的手下,握了握拳,冷道:“查过了,都不是汴京人。” 祁慕寒沉默片刻,道:“既然这件事是祁晟做的,他便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如今这案子有二哥在处理,便干脆先放一边。” “行,那便只剩商将军手中的名单一事了,此事我亲自去查一查。”苏炙夜转身便走。 祁慕寒:“等等。” 苏炙夜回身看他,祁慕寒道:“这名单的存在,当初是齐凌告诉我的。此事极为机密,连他都不知道名单上有谁。商将军却得到了整份名单,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得到的?” 一份江东密党的名单,牵涉到了十余年前的宋国旧朝势力,这样的名单要么被销毁、要么被重金收买,商将军手握这样一个机密,也无怪乎他当时一意要与祁慕寒结成稳定同盟——一个掌握了秘密的人,纵使再把机密交出去,也很有可能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身涉不一般的险境,与拥有半个江东血统的祁慕寒结盟是最稳妥的。 苏炙夜马上听出了祁慕寒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名单是有人交给商将军的。也就是说,除了我们与商将军以外,还有第三人知道这名单的事?”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公孙薇,“公孙薇也知道,那晚钟楼之上,张快李慢来找我的时候,她正好在那里。” 祁慕寒便笑了:“炙夜,薇儿很早就知道了,并不需要你特意告知她。” 苏炙夜竟然一点也不意外,道:“哦?她能记得起那几个人的名字么?” “自然是不能。”祁慕寒笑道,“如果她记得,怎会不告诉我?” 苏炙夜抱着剑,低头笑了,祁慕寒抿了一口茶,也在笑着,两个人像心有灵犀,将公孙薇看得透透的。 ********** 公孙薇打了个喷嚏,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昨夜回来得晚了,出宫时已经将近亥时,幸好赵嫔暗中打点好了一切,她们没遇到什么排查,顺利从偏门出了宫。 正睡得酣甜时,门外一把声音大喊:“小姐!!”接着咚咚的敲门声。 公孙薇被吵得头痛,“谁啊,这是——”,正要怼回去,猛然想起这是谁,光脚跳到地上,飞奔出去开门。 一开门,只见福伯拿着个扫帚要去打这敲门的人:“吵什么吵?没见小姐正在睡觉?” 公孙薇给这敲门的人一个熊抱,又是掐他的脸,又是拍肩膀:“小澄儿,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忘记你这号人物了!” 宁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本说好是追月前回来,但是大水过后,福伯家要重新修葺,我就留下搭了把手。” 福伯在旁边吧咂了两下嘴,小胡子一撇一撇的,对公孙薇说:“小姐,都怪我叫这小子回去江东老家。” 公孙薇笑:“这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人,福伯你尽量使唤他。” 宁澄看向她包裹得跟粽子一样的手,还有缠着绷带的腿,惊诧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又是和熠王有关?” “说来话长。”公孙薇叹了口气,“你走的时候,我和祁慕寒的故事演到哪一集了?噢对,醉花楼那儿。” 她让宁澄去池塘边等着,自己麻溜地洗漱完毕,捧着一个大包子,边啃边对宁澄说起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宁澄听得是目瞪口呆。 “所以说,”宁澄疑惑道,“你是真的喜欢上了熠王,熠王也喜欢你?” 公孙薇点点头,又有点迷茫地说:“但其实我觉得,他好像还有许多的秘密,而且总是对我有所保留。” 宁澄好一会才消化过来,“听起来他倒是对你十分用心了,还会有什么秘密不对你说?” 公孙薇托腮:“这就是一种直觉而已,说不上来。” “你不也有秘密没有说?”宁澄眨了眨眼,又问道:“譬如小姐,你掉到那个池塘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故事一开始的迷思,宁澄并没有忘记这位小姐小时候在府中,是如何横行霸道,后来又是怎么变了一个人。 公孙薇眨巴两下眼睛,上个世界的景象又在脑海中浮现,然而她只是拍了拍宁澄的肩膀,说:“这都问了几次了,我就是死过一次了,所以特别懂得珍惜时间。” “那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两个总结么?”宁澄低着头说,“恋爱脑,必定死;不孝双亲,会含恨。” 公孙薇一怔,走了这么久,虽然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恋爱脑,可是转瞬好像又忘记了,对祁慕寒的感情,在靠近和不靠近之间,她终于不自觉地选了前者。 至于对双亲,她也说不上有多尽孝,反而总是害他们在为自己担心。 尤其是赵慕芝,最近都瘦了一些,想起自己的母亲那藏起的龙泉瓷,还有那同样藏得密不透风的秘密,她心中一阵感叹。 母亲所说的江东故人,到底是谁? ********** 祁慕寒从椅子上站起,对苏炙夜与粟篱道:“说起来,本王还没有亲自拜访过公孙府,粟篱,你去打点一下,我午间便去拜访拜访。” 粟篱:“要提前递帖子么?” 祁慕寒笑道:“我的风格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粟篱道了声“是”,低着头离开了堂中。 堂里只剩苏炙夜与祁慕寒两人,苏炙夜继续回到了名单的问题上:“关于商将军是如何得到名单的,你又有什么猜测?” 祁慕寒负起手,目光炯炯地看他:“我猜他得到这名单的时间,应该就是他第一次暗示要我娶商墨云的那段时间。” 苏炙夜顿时想起珩月殿上的事,冷笑道:“如今要娶她的,倒是我了。” 公孙薇给他求了好一道婚旨,天子亲下的旨意,再无推翻的道理了。 祁慕寒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对商墨云有承诺在先,薇儿不过是替你求了一道光明正大的旨意。” 苏炙夜冷哼一声,也无话可说。 祁慕寒目光又错开他,望向门外,“还有一件事,与你也有关,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做。” “何事?” 祁慕寒:“早上父皇来殿中探望我的时候,和我提过,想提拔你做禁军副统领。” 这件事出乎苏炙夜的意料,当即便问道:“皇帝知道你与我的关系?” “这倒不可能,应该是见了你在追月宴上的身手,”祁慕寒说,“禁军直接负责他的安危,也许是这次追月宴,让他看到了危机。” 苏炙夜嘲讽道:“他居然想让个一心想要他死的人,做他的禁军副统领?”onclick="hui" 第九十二章 能动手尽量不动口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嘲讽道:“他居然想让个一心想要他死的人,做他的禁军副统领?” “说话小心一点,”祁慕寒挑了挑眉,“而且他只是与我商议,并没有决定下来。” 苏炙夜冷哼一声,本想直接拒绝,忽想到了什么,要说出口的话又一下子噎了回去。 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祁慕寒一双墨瞳闪着锐利的光,“你想我答应下来?” 苏炙夜不说话。 祁慕寒往他走近半步,语带警告道:“你想利用这个身份去暗杀皇帝?” 苏炙夜眼角抽了抽,欲盖弥彰地道:“我要杀他,早就可以潜入皇宫去杀,不一定要利用这个身份。” “苏炙夜,”祁慕寒缓缓地说,“我知道他是当年发动战争的人,但是如果他现在死了,江东的稳定就毁了,你明白这个道理么?” 祁成皇在当年的战争过后,致力于让江东平稳下来,虽然没有做到最好,但是如果他一死,这些平稳的局面就会被祁晟、太后等人打破,东宫之争白日化,祁国人对江东人的歧视,定将加深一层,无论最终是谁赢了这个皇位,江东人都不会变得更好过。 苏炙夜却冷笑:“这只是因为你对他产生了可笑的父子之情!” 祁慕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苏炙夜:“宋红玉是怎么死的,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了!你小时候在冷宫过的那狗一般的日子,你也别告诉我你忘了!” 祁慕寒右拳猛的一握,喉头滚动了一下:“你再跟我提一句我母妃的名讳,再提一次冷宫的事情——” “你就会杀了我?”苏炙夜嘲讽道,“可笑,你连剑都提不起!” 祁慕寒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右手骤然出手如电,一把抽出他腰间佩剑,寒剑脱鞘而出,锋刃一闪,向苏炙夜削来。 苏炙夜是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身子一偏,躲过剑身,回手一掌就向他脖项劈去! 祁慕寒一收剑招,剑身陡转,漫天剑雨就向苏炙夜笼罩而去,赫然就是苏炙夜在追月宴上,直接使苏豫重伤的一招。 苏炙夜身形在剑雨中躲了两下,衣服被划出几道口子,冷笑两声,干脆也不躲,就势收招,在原地站着。 眼见十几招快而狠的招数就要往他身上斩去,祁慕寒在半途收了剑,一道血迹自手袖中流下,顺着剑柄滴入地上。 他果然是内伤还未痊愈——苏炙夜带着嘲讽的笑,抱臂看他。 祁慕寒也不示弱,淡淡地勾起嘴角,那笑容好像在说:你师兄还是你师兄,若不是我身上有伤,你能是我对手? 苏炙夜被他的表情弄得心头火起,突然一掌向他劈了过去。 祁慕寒把手中的剑丢到一旁,也不废话,一拳往对方脸上挥去。 苏炙夜躲了躲,一记右勾拳击中祁慕寒的腹部,祁慕寒毕竟大病初愈,受了这重重的一拳,嘴角便沁出一缕鲜血。 然而他很快抹去鲜血,腿一扫苏炙夜的下盘,苏炙夜身形往上稍跃,陡见祁慕寒拿起桌上的茶杯,一下往他身上掼去! 滚烫的茶水泼中他的身子,茶叶溅了他一身,湿哒哒的滴下来,苏炙夜怒吼:“祁慕寒!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他整个身子往前一扑,要将祁慕寒扑倒在地,狠揍一顿。 此时从祁慕寒的袖子中飘落了一个什么东西,不偏不倚地落到他脚下,他余光一瞥,只见是一小幅简笔画,那画上……是一只王八,王八的脑袋顶着一张熟悉的脸——他自己的脸。 他猛然想起,这画是多年前,自己与祁慕寒还是半大少年的时候,有一次他睡着了,祁慕寒就照着他的样子画了这么一幅画,把他的脸安上了一个王八的身子,然后把画偷偷贴在他背后,他一无所觉,顶着这幅画走了大半天,被无数人指指点点,暗中嘲笑。 现在再看到这幅画,他怒火中烧,新仇旧恨就要一起算,已经晚了一步,祁慕寒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骑到他身上,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苏炙夜腹部吃痛,完全没想到祁慕寒竟然下手这么重,看着他的眉眼,心间没来由涌起一股恨意,腰部用力一翻转,将祁慕寒压在身下,也给了他重重一拳! 这拳直接打在祁慕寒的眉骨,顿时就淤紫了一块,祁慕寒哼都没哼一声,膝盖一顶苏炙夜的小腹,将他顶到一边,自己又骑到他身上,七八拳连着,一并往他脸上招呼。 两人你来我往,拳头连番招呼,凳脚和茶杯也没放过,直到祁慕寒右手上那道黑线隐隐若现,苏炙夜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才停下了手。 祁慕寒抬头,只见堂上横梁、门边、伸出了不少脑袋——都是他的暗卫。 暗卫听见动静,自然会出动,但见到的竟然是殿下在与苏炙夜动手,这真是八百年未见的事情。然而没有祁慕寒的命令,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因此只是围观看热闹。 张快和李慢两个暗卫也在里面,祁慕寒听见张快嘀咕了一句:“谁赢了?” 苏炙夜顿觉威严扫地,祁慕寒低喝了一声:“滚!” 暗卫“呼啦”一声,作鸟兽散。 苏炙夜衣裳破破烂烂,脸半边肿着,祁慕寒看了他几秒,“哈哈”大笑起来。 苏炙夜勃然大怒,扯起一条凳腿,就要继续再战,便在此时,脑袋里又响起那阵破冰声,像记忆裂开了一条缝隙,一把遥远而陌生的声音飘出缝隙,回旋在脑海里。 他丢了凳腿,冷笑看祁慕寒:“我看你恢复得还不错!” 祁慕寒整理了一下衣裳,慢悠悠地说:“你师兄毕竟还是你师兄。”他斜睨了他一眼,“你刚才一直想揍我的脸,是不是还在妒忌我比你帅?” 苏炙夜仔细回想了一下,“呸”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祁慕寒叫住他,“你是不是忘记了今晚要做什么?” 苏炙夜回头,看他被自己揍得青紫的眉骨,发红的嘴角,嗤笑道:“怎么?你这个样子,还想去拜访公孙府?” 祁慕寒扯掉半截耷拉的袖袍,笑道:“去,为何不去?而且你也得和我一起去。” 苏炙夜又“呸”了一下,抬腿就要走,祁慕寒悠悠道:“本王正想看看薇儿会有多心疼我。” “老子就想当着她的面,再揍你一顿。”苏炙夜怒道。 *********** 三个时辰后,公孙府门前。 马车“嘶”的一下停定,车厢里却一时没动静,祁慕寒拿着一枚鸡蛋揉了揉眉骨,递给苏炙夜,苏炙夜接过来,冷道:“我陪你来公孙府了,你答应我的事最好也要做到。” 祁慕寒摆摆手:“那王八的画么?已经交给粟篱烧掉了。” 苏炙夜看着他因为忍笑而微微抽搐的嘴角,怒道:“祁慕寒,你他娘的把这幅画随身带着这么多年,是几个意思?” 祁慕寒本来还想再笑他几句,想起还有正事要做,不理他,整理一下形容,撩起帘子,跳下马车,抬腿往公孙府走去。 苏炙夜也只好跟着他。 偏偏刚好公孙薇就从府中出来,闷得慌,正要出去溜个弯儿。 一走到门口,见到马车前并排站立的两人,再一瞅两人的脸...... 公孙薇:“……” 公孙薇:“……….” 这信息量有点大,昨晚走的时候,祁慕寒还病得虚弱,看来服下他说的那种药以后,好了许多。只是这脸…… 她爆发一阵大笑,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跳到祁慕寒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是不是打了一架,你的病就好了?” 祁慕寒虚弱地朝她靠了靠:“一言难尽。” 公孙薇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谁打赢了?” 祁慕寒捧起她的脸蛋,额头轻轻与她额头一碰,对她暧昧地笑道:“本王什么时候输过。” 苏炙夜:…… 忍不了了,现在就走。 然而祁慕寒一把拽住他,就往公孙府里走,口中说道:“薇儿,我今日出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正式拜访过府上,这就来看看了。公孙大人在府中么?” 公孙薇心道,好家伙,拜帖都不递,就直接上门寻我爹?果然是皇子的排场。 “我爹在衙门公干,还没回府。”公孙薇狐疑道,“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我爹的?” 祁慕寒含情看她:“本来是想找你的,也顺便看看岳父大人。” 公孙薇还没说话,苏炙夜在旁边嗤笑了一下,祁慕寒什么目的,他最清楚。 身后突然响起赵慕芝的声音,“这不是三殿下么?薇儿你怎么搞的,怎么不把人请进来?” 祁慕寒从公孙薇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夫人客气了,本王正在询问薇儿,方不方便拜访府上呢。” “方便方便,什么时候都方便,殿下快请。”赵慕芝殷勤地上前招呼,顺便回头交代府上一众下人赶快准备好酒席、茶点。 公孙薇扶额,且不说祁慕寒来这一出是想做什么,就说赵慕芝,明明那日在书房里与公孙镜交谈时,对于祁慕寒的病她是心灰意冷的,如今是一看祁慕寒又生龙活虎了,估计那颗想让他做女婿的心又死灰复燃了。 祁慕寒招呼侍卫将马车上备好的礼物搬下车来,交给公孙府的门房,便与苏炙夜走入府中。 经过长长的回廊,见假山池塘,处处繁花,加上廊檐那一排金灿灿的装饰,当真是毫不掩饰的土豪风格。 带路的公孙薇解释:“这都是我娘带过来的嫁妆造的,我爹不喜欢这样的张扬。殿下,你可千万别误会呀。” 祁慕寒摸摸她的头:“不用担心,我没有说公孙大人不廉洁的意思。” 公孙薇撇着嘴角笑了,赵慕芝已经往前面去,亲自安排厨房与下人安排酒席。 她见左右没有下人了,苏炙夜又走在前面,便凑到祁慕寒耳边:“为什么跟炙夜打架?”onclick="hui" 第九十三章 听说当年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凑到祁慕寒耳边,低声问:“为什么跟炙夜打架?” 祁慕寒也凑到她耳边,手遮了遮,用气音道:“他欠揍。” 公孙薇“噗嗤”笑出声。 苏炙夜冷冷地在前面道:“我听得见。” 公孙薇抿嘴笑道:“你们俩要不再打一架?” 三人边走边聊,再转过一道回廊,进入了正堂,酒席还未开始,祁慕寒先与苏炙夜坐好了,祁慕寒端起茶杯,用余光打量着堂内的各种装饰。 此时赵慕芝走入了堂中,先与祁慕寒寒暄问候了几句,彼此都不算第一次见面,但坐下来交谈还是第一次,还是免不了一些俗套的问候。 对赵慕芝的问题,祁慕寒都一一礼貌地回答了,而且回答得很是巧妙。 譬如问题一:听说殿下在追月宴上负伤了,正在宫中养伤,今日一见,殿下竟安然无恙,果然殿下是有福星护佑的。 祁慕寒知道她真正的用意,温和地道:“是荨刺毒,但也没有大碍,病了这么些年,多少有些抵抗能力了。” 又譬如问题二:追月宴上的那些刺客,能否查得出真凶,对殿下会不会有影响? 祁慕寒也知道她的担心,微笑道:“对本王或许有些影响,但对公孙大人绝无影响,放心吧。” 赵慕芝赶紧解释道:“我也是担心殿下——”她的确是担心,几乎都要溢出言表了。 祁慕寒放下茶杯,换了个话题,“薇儿那天殿上跳的那支舞,真的是叫本王印象深刻。” 公孙薇一愣,那不是跳得很难看么?怎么又提起来了? 赵慕芝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催促下人去看看饭菜都好了没有。 祁慕寒却不绕过这个话题:“听薇儿说,这舞是夫人教的,可不知道这舞叫什么名字?” 赵慕芝:“……” 她似乎明白过来,祁慕寒来拜访的目的了;想了想,便笑道:“是当年夫君从宫中带出的一本画册,我见上面的舞蹈优美,便跟着学了一下,薇儿还小,在旁边比划着,就学了点皮毛。” 公孙薇磕瓜子的动作停了一秒——这种说辞原是她用来敷衍端妃的,母亲怎么也和她一样,没说真话? 祁慕寒没再问下去,笑道:“原来是这样,本王就说,如此赏心悦目的舞蹈,真的是人间罕见。” 赵慕芝勉强笑了笑。 片刻后,祁慕寒朝苏炙夜暗中使了个眼色。 苏炙夜对公孙薇道:“府上有没有金疮药?”他指了指额头上的一道小伤口,“出来的时候,忘记给额头上药了。” 公孙薇:……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有。跟我来吧。”公孙薇起身,带着苏炙夜,往后院走去。 正堂里,祁慕寒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缓缓地说:“夫人,我知道一个人,也会跳这支舞。” 赵慕芝眼皮一跳。 祁慕寒:“薇儿不知道那支舞的来历,但我是知道的。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拜访府上,就是想来会一会夫人的。” 赵慕芝内心暗叹一声,挥手退了门前那些候着的下人,诺大的正堂里,剩下她与祁慕寒两人。 ******* 公孙薇带着苏炙夜,刚出了正堂,象征性绕了半个弯,便回头往正堂走去。 苏炙夜拦了她一下。 公孙薇有点生气了:“让开。你和祁慕寒当我傻子是不是?他趁我爹不在的时候突然拜访,到底想和我娘聊什么?快让开,我要去偷听。” “没当你傻子,”苏炙夜答道,“纯粹就是不想你听到。” 公孙薇气笑了:“这里是公孙府,那个是我娘。我怎么就不能听了?” 苏炙夜抱着双臂,也不说话,就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关于我娘的秘密是不是?”公孙薇说:“其实我也知道,我娘有什么在瞒着我。可是我娘连我都不说,又怎么会和殿下说?” 正堂里。 赵慕芝对祁慕寒道:“殿下,你今天来府上拜访,其实是为了找我的吧?” 祁慕寒直接地承认道:“正是。其实很早就有一些疑问,想来请教夫人,只是一直没有等到适合的时机。如今我也面临着一些棘手的问题,如果今日不来,恐怕之后也难以抽身。” 赵慕芝一下坐直了身子:“什么棘手的问题?该不会是祁晟……不,宁王,会对你做些什么吧?” 祁慕寒笑笑:“夫人,这些我自会处理。” 赵慕芝也觉得自己一下子关心过度了,有些失态,神情便微微有些窘迫。 祁慕寒喝了口茶,压低声音:“我想知道夫人是怎么认识我母妃的?” 此时距离正堂不远处,公孙薇正与苏炙夜对峙着。 公孙薇猛的向右跨了一步,想绕过苏炙夜,苏炙夜手一伸,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抓回来。 公孙薇怒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过来?” “叫吧,”苏炙夜懒洋洋地说,“能动手,尽量就别动口。” 公孙薇一时很无语,把人叫过来,在这里大打起来,那就等于打断祁慕寒与赵慕芝的交谈,那她就更不用知道母亲的秘密了。 “你还有一个办法,”苏炙夜建议道,“等祁慕寒把你娘的秘密套出来了,你可以直接去问祁慕寒。” 这倒是个方法,公孙薇刚刚也想到了,只是—— “如果祁慕寒真的有心要我知道这个秘密的话,他怎么不提早与我商量?”公孙薇怒气冲冲道,“他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来,还故意让你来阻我,不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么?” 苏炙夜哈哈大笑:“猜中了。” 公孙薇:!! ……… 赵慕芝往后一靠,长长地叹息道:“不错,我的确认识你娘。” “我年少时,是在江东长大的,那时候宋氏旧朝还在,父亲在江东、祁国,甚至西域都有生意,但为了我们生活的稳定,他将我与妹妹放在江东抚育。”赵慕芝的眼中流露出追忆。 “因为时常不在我们身边,他给我们请了最好的先生,无论是书画、琴艺,还是舞蹈……每一样我们都得到了最好的教导,所以我与妹妹从小便有几分傲气。那一年朝廷——嗯,是宋氏旧朝,来了旨意,要挑选民间最佳的舞者入朝,为宋皇贺寿,我与妹妹都入选了。” 祁慕寒呷了一口茶,聚精会神地听着。 “入宫以后,我与妹妹都是最拔尖的,但领舞的位置只有一个,我们争得互不相让,差点大打出手,”赵慕芝讲到这里突然笑了,“没想到,本来是两个人的相争,倒变成了三个人。” “那天在御花园中,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小姑娘,比我和婉莹都小了个一两岁,见我们在争执,就说要为我们俩做个裁判——这么小的一个姑娘,”赵慕芝比划着,“你说我们能服吗?” 祁慕寒笑了一下:“这大概就是我母妃了。” 赵慕芝点点头,“不错。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也不知道她是谁,当时便不理她。可她就往我们中间一站,说我跳得比你们两个都要好。” 说到这里,赵慕芝忍俊不禁,又开始比划,“你想她个头还没有长开,人的声音也奶凶奶凶的,赵婉莹当时就说那我与你比一比,结果嘛,这一比,毫无异议的,是她跳得更胜一筹。” 祁慕寒微笑:“夫人也被她比下了?” “唉,我能做到的动作,她都能做到;而她能做到折腰、卷袖等等这些花样,我虽也能做到,但在体态方面到底还是差了些许。”赵慕芝道,“我和妹妹当时都年轻气盛,输给一个小姑娘,哪里搁得下这面子?说既然你跳得好,那我们俩就都不跳,索性就离开皇宫了。” 赵慕芝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都是些年少气盛的做法。大概是由于父亲的缘故,我们退出这舞蹈以后,宋皇也没有过多为难我们,反而去责怪了红玉两句,说她好出风头——这就算是我们与你母妃的第一次相识了。” 祁慕寒点点头,朝她拱手一礼,“谢夫人告知,这之后呢?不知我母妃的惊鸿舞,与夫人又有什么渊源?” 赵慕芝半蜷着手,托着脑袋说:“唉,后来说起来也是巧。第二年也是宋皇寿辰,父亲从祁国归来,带了好些东西朝拜。那一年,祁国和宋国的关系已经开始紧张,但是父亲这种生意人,是极力反对战争的,他两边斡旋,就想让战事消弭,不过他一届商人又有什么能耐呢?” “于是他将赵嫔送入祁国宫中?”祁慕寒问。 “不是,还没有到那时候,”赵慕芝苦笑,“他倒是将年长些的我,送入了宋国的宫中。” 祁慕寒喝到一半的茶停了下来,赵慕芝接着说:“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我这种性格的人,对皇家这种处处限制自由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向往。但架不住父亲的强烈要求,我作为一个候选的秀女,被硬是送进了宫。就在这段时间里,我又再次遇见了宋皇的妹妹,也就是红玉。” “我自知以后可能再也无缘出宫,与红玉郡主的关系好一些,对我自己也有帮助,于是一来二去,我们便混熟了,常在一起聊聊天,排个舞。红玉十分爱跳舞,便有一次,我看她跳了一段新编的舞,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赵慕芝停了停,继续道:“我提出这舞还有缺点的时候,她十分谦虚向我请教,而我当时灵机一动,让她帮我个忙。作为交换,我一定尽全力配合她编出一段传世之舞。” “什么忙?”祁慕寒眸中闪过一道敏锐的光。onclick="hui" 第九十四章 隐藏的秘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什么忙?” 赵慕芝道:“我方才说过,我并不喜皇家的生活,甚至可以用嫌恶来形容,我知道红玉是宋皇最钟爱的小妹妹,又是如此天真无邪……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能深信不疑的那种。咳,抱歉,殿下。” 赵慕芝自觉自己失了言,愧疚地看了祁慕寒一眼。 祁慕寒微笑道:“夫人快言快语,晚辈不介意,夫人接着说吧。” “于是我便提出了,只要她想办法让宋皇解除了我这个秀女的身份,我一定与她日日论舞、姐妹相称;原来我也没报太大希望,没想到郡主真的为我去这么做了,据说她在宋皇面前哭闹了一天……呃,宋皇也不缺我这一个秀女,便终于同意了。” 祁慕寒敛目望着手中的茶,一时没有说话。 “我出宫以后,红玉时常来看我,有时候也带着一些宫廷中的好友、乐师等,并且真的与我姊妹相称。在我的府中,她再跳了一次那惊鸿舞,让我再为她指出其中缺陷。于是我们俩用了大半年的时光,终于完成了这支舞。再后来的事情,殿下你也都清楚了,这便是所有始末了。” 祁慕寒点点头,不无感慨地说:“没想到能从夫人口中,再度听到当年母妃的事情,感谢夫人。” 赵慕芝叹了一声,对祁慕寒道:“那日追月宴上,你对薇儿的心,我也已知晓。我已这把年纪了,如果能看到红玉的儿子与我女儿在一起,我想红玉会高兴的。” 她说到后面,已有点哽咽。 祁慕寒却不提公孙薇的事情,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瓷杯,“夫人既在江东居住过,不知道可认识苏赫与苏冕?” 赵慕芝瞬间有一丝慌乱,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神色,“苏阳暖玉大名鼎鼎,自然是听过的。” 这一瞬间的慌乱没有逃过祁慕寒的眼睛,他若无其事道:“可曾见过?” 赵慕芝遗憾地说:“不曾见过。这两位是世外高人,名字响彻江湖,我倒是一直想见。” 祁慕寒笑了笑,“说不定会有这个机会。” 又是一瞬间,赵慕芝嘴角的肌肤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依旧优雅地笑着。 祁慕寒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朝赵慕芝作了个长揖,“谢夫人坦诚相待。” 赵慕芝慌忙扶他:“使不得,殿下。” 祁慕寒直起身子,对赵慕芝道:“这些事情,薇儿都知道吗?” 赵慕芝沉默片刻,道:“我还未告知于她。” “也好,”祁慕寒点点头,“晚辈也暂不想让她知道,毕竟都是一些过去了的事情,夫人若可以,当私下用个方法告诉薇儿,这惊鸿舞是不能再跳了。” “我会的,”赵慕芝点了点头,“唉,只是那丫头怪机灵的,也不知道能瞒她多久,多一天是一天吧……” ******** 公孙府东苑的池塘边,苏炙夜简直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死盯着面前的公孙薇。 公孙薇挽起了裤脚,站在池塘的浅水边,笑眯眯地握着他的剑……叉鱼! 叉起一只鱼,往苏炙夜脚边的水桶一扔,哗啦一声溅出几滴水! 苏炙夜气得吼道:“公孙薇!我警告你,这是剑,不是鱼叉!” “诶,是么?”公孙薇用他的剑哗哗打了几下水,“这鱼叉用得还挺顺手。” 苏炙夜愕然:“难道你还想继续用下去?” “啊,不然咧?”公孙薇笑眯眯地说,“不然你想抢回来?我告诉你,只要我现在吼一嗓子,公孙府的下人们就会全部出来,到时候你家殿下和我娘的谈话也就被中断了,也就是说,今天你们就白来了!你看看这代价和这把鱼叉比起来,哪个比较大?” 苏炙夜气极反笑:“好,行,你慢慢玩,老子我先走了。” “拜拜!”公孙薇回头继续叉她的鱼。 苏炙夜今天经历了祁慕寒的一场架,再被公孙薇气,胸中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冲着池塘边一棵大树吼:“谁?滚出来!” 树后慢慢伸出一个脑袋,眨了两下眼,慢吞吞地走出来。 公孙薇一看:“宁澄?你怎么在这儿?” 宁澄看了看苏炙夜,心里在迅速和公孙薇之前叙述的这一大段剧情对上号。 苏炙夜不认识这货,此刻正对公孙府包括祁慕寒都恼火得很,什么都懒得说,只想找个地方去冷静冷静。 没想到祁慕寒也朝这儿走来了。 “怎么这么热闹?”祁慕寒笑道,“大中午的,火气看起来都挺大啊。这位是——” 他看见公孙薇身边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好像有几分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叫宁澄,”宁澄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殿下你好。” 祁慕寒看了他一会,极其缓慢地与他握了一下手。 苏炙夜回过身来,冷冰冰地道:“剑还我。” “啊,鱼叉啊?给你~”公孙薇远远地把剑往他那一扔,那剑上还串着一只草鱼,带着苏炙夜的剑蹦了一下。 苏炙夜气得脸都绿了。 祁慕寒哈哈大笑,走上去揽着公孙薇的纤腰,一把将她从池塘边抱出来,蹙了蹙眉,“嗯,好像确实胖了些。” 宁澄与苏炙夜顿时被现场喂了一口狗粮,好没意思的走了。 祁慕寒拍了拍公孙薇身上的泥浆,掏出一张手帕,把她脚底的泥擦干净了,陪她坐在池塘边的草地上。 “公孙府的景色还不错,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祁慕寒两手撑在草地上。 公孙薇眨了两下眼睛:“我好像应该生你的气。” 祁慕寒笑了笑:“然而你却不生气?” “只要你将我娘的秘密告诉我——”公孙薇凑到他面前,“怎么样怎么样?我娘都说了些什么?哎,我都左右试探了她大半年,她愣是一句没说。” “那你肯定也猜到了一点。”祁慕寒刮了刮她的鼻子,又凑到她脖子边闻了闻,“真香,你涂的是什么?” 公孙薇没理他的插科打诨,说:“我猜到,娘亲有一位很要好的江东故人,可能……还与医术是有关联的。我就只猜到这么多。” 祁慕寒心中动了动,表面却不动声色:“你娘似乎不想提起这位故人,我也不方便去问。” “哦,这样。”公孙薇不无遗憾地说。 ******* 午间的宴席吃得是宾主尽欢,只是祁慕寒刚刚病好,酒是不能多饮的,一顿饭流程完毕,也就告辞回府了。 公孙薇送他到门口,祁慕寒回身轻轻抱了她一下,匆匆上马车,往熠王府去了。 “赵慕芝怎么说?”车厢里一股鱼腥味,苏炙夜皱着眉头边擦拭他的剑,边问祁慕寒。 祁慕寒将刚才与赵慕芝的对话从头说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话,“她撒谎了。” 苏炙夜奇道:“她既然知道你对公孙薇的心,怎么还会对你有这种戒备?” “不是戒备。”祁慕寒手指敲了敲膝盖,“她似乎打心里就并不想谈及某些事情。” 苏炙夜思考了一下,“公孙薇呢?她知道多少?” 祁慕寒笑了笑,“什么都不知道,但歪打正着被她说中了一部分。” 正在行驶中的车厢顶忽然传来一声响动,祁慕寒抬起头,厢顶挪开了一条缝,一张纸条塞了进来。 祁慕寒快速地扫了一眼,对苏炙夜道:“是玉妩颜传来的消息,先去青玉坊等着。对了,去把齐凌也叫来。” 公孙府里。 公孙薇帮着福伯做了会事,见赵慕芝困乏地伸了个懒腰,往后院去了,便赶紧把宁澄拉到个偏僻角落。 “怎么样?”公孙薇焦急地问,“你去偷听的时候,都听到了什么?” 原来她与苏炙夜在一开始争执之时,就悄悄用眼色示意路过的宁澄,让他回去偷听祁慕寒与赵慕芝的谈话。 宁澄“啊?”了一下,迷茫地道:“偷听?你给我使眼色,难道不是叫我跟着你吗?”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池塘那边,躲在那棵树后面。公孙薇一拍他脑袋瓜失望道,“什么时候我们俩默契那么差了?!” 祁慕寒与赵慕芝聊了那么大半天,要是说一点什么内容也问不出来,她是绝不会信的,但她也领略过祁慕寒的本事,知道他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也问不出什么。 她唉声叹气地走了。 ******* 齐凌脚步匆匆地走进青玉坊阁楼的时候,祁慕寒、苏炙夜、粟篱都在,唯独玉妩颜还未到。 齐凌盘腿坐下:“殿下,如此着急寻我来,是什么事?” “关于江东旧朝的事。”祁慕寒把一个时辰前到公孙府见赵慕芝的事情说了。 齐凌沉吟:“公孙夫人这番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毛病。” 祁慕寒:“她说十分嫌恶宫廷的生活,却又非常希望将薇儿嫁给我。这一点非常矛盾。” 齐凌:“宋妃曾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两人又以姊妹相称,她想将公孙姑娘嫁给你,完全可以理解。” 祁慕寒笑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齐凌一愣,“这倒是。” “所以,她定是有所隐瞒。”onclick="hui" 第九十五章 谁的演技更好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所以,她定是有所隐瞒,”祁慕寒说,“还有一点,她说没有见过苏赫与苏冕,这一点我不信。” 苏炙夜:“苏冕是我们师父,苏赫是师伯,当时他们与宋皇都有交情,皇宫自然也没少去,赵慕芝既然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说没见过我也是不信。” “师父并没有对我们提过赵慕芝,”祁慕寒说,“所以我猜测,薇儿口中所提、赵慕芝的故人,指的应该就是苏赫。” 齐凌与苏炙夜齐齐点头。 祁慕寒:“但她隐瞒这一点的原因,就很值得玩味了。” 便在此时,玉妩颜掀帘而入,脸色凝重地走到祁慕寒身边,把一个锦盒交到他手中。 祁慕寒打开,是一只玉瓷瓶,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龙泉瓷窑?”祁慕寒眯了一下眼睛,“在赵慕芝的别苑里发现的?” 玉妩颜:“准确说,是在她别苑的密橱里发现的,里面有几十个这样的瓷器。” 龙泉窑是江东的特产,赵慕芝有也不奇怪,但这些瓷器比一般的龙泉窑还要更精美,祁慕寒托起下巴,若有所思。 “炙夜,师父是不是曾经提过,苏赫师伯除了医、毒外,也擅烧长制作瓷器?”祁慕寒道。 苏炙夜:“不错,但师父也提过,苏赫师伯对这个只是沉迷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什么兴趣了。” 祁慕寒把玩着手中瓷器,“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却偏偏要遮掩起来,看起来其中涉及了一些难堪。” “难堪?”苏炙夜说。 “比如说,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感?”玉妩颜看着祁慕寒,意有所指。 祁慕寒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一些最好是埋藏起来的情感。” 玉妩颜很好地控制住了眼中一缕哀伤,对祁慕寒说:“那么,对赵慕芝与苏赫过去的这段情,殿下打算怎么办?要告诉公孙姑娘么?” “自然是不说!”祁慕寒扫了一下在场众人,“半点也不能透露给她。” 半个时辰后,苏炙夜与玉妩颜在祁慕寒的安排下,各领任务去了,剩下齐凌与祁慕寒两人,粟篱上了茶,也退去了。 齐凌笑:“你今天叫我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让我听赵家的旧事八卦吧?” 祁慕寒:“当然不是。只不过赵慕芝这事,我总隐隐觉得这与星轨的事有一些关联,所以请你来,想看看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只是一个观察星相的官员,要问我世情与星轨有什么关联,这是不是太为难我了?殿下。”齐凌笑着说。 祁慕寒呷了口茶:“如果我说,赵慕芝当年与苏赫曾有过一个孩子,你怎么看?” 齐凌大惊。 ****** 公孙薇趁着午憩时分,化了个极其寡淡的妆容,溜出了公孙府,眼下她的伤已大好,行动自由无碍。 她一出门,就往熠王府跑去,却被门房告知殿下外出了。她想了想,又雇了辆马车,往青玉坊跑去。 一到青玉坊,正想进去,突然改变主意,并不往阁楼去,而是找了个三楼的包厢,点上了一大埕酒,几样素雅小菜,将门关起来,望着滔滔江水,开始酝酿情绪。 阁楼里,暗卫推门而入,对祁慕寒附耳几句,祁慕寒惊讶道:“你说公孙小姐正在包厢里独自饮酒?” 一旁的齐凌道:“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了。” 祁慕寒遣退暗卫,转着手中杯子,道:“看起来公孙夫人并没有控制住情绪,还是让薇儿知道了。只是不知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齐凌说道:“纸包不住火的,该知道的迟早也会知道。就比如殿下你,要什么时候才告诉她,你的秘密。” 祁慕寒的手上动作一顿,沉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道。” 在他的心中,有些情愫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茁壮、强大,从一开始的火苗,逐渐成了散成了无处不在的萤火,将他整颗心缠绕,包裹,他甚至看不清楚自己本来的模样。 也或者,他唾弃自己本来的模样——这样的自己,他不希望公孙薇知道。 齐凌默默与他碰了碰杯,“不过殿下眼下最需要担心的,是太子之位;商将军的名单,殿下您必须早日到手。” 祁慕寒:“这个我明白。” ………… 公孙薇两杯酒下肚,想到自己背负着巨大的炮灰压力,就像沙漠里寻不到水源的人,不由得悲从中来,又喝了两口酒——很好,情绪上来了。 门被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往她对面一坐。 公孙薇抬眸一看,正是祁慕寒,便木然地看了他片刻,低头连灌了三杯。 祁慕寒笑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这会到青玉坊来,你是想见我,还是想来喝酒的?” 公孙薇沉闷地说:“我又不知道你在这里!” 祁慕寒勾唇笑道:“薇儿,其实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公孙薇闷闷的说。 “你我的婚事。”祁慕寒拿下她手中的酒杯,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在追月宴上,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炙夜与商墨云;前几日父皇来看望我的时候,我再次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公孙薇心中一抖,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婚事,她心中就开始犯怂,也许是追月宴那晚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祁慕寒:“父皇说,他会好好考虑,为我们选一个好日子。” 公孙薇:“嗯。” 祁慕寒:“……” 什么反应?难道婚事都没法缓解她对赵慕芝这事的郁结么? 公孙薇仰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祁慕寒看得头疼,把她手中的酒杯一把按下,低声道:“别喝了。” “为什么?”公孙薇冷笑,“你明明早就怀疑了我娘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祁慕寒的手指动了一下,公孙薇一把将杯子抽出,再斟了一杯。 “那惊鸿舞……那龙泉窑……”公孙薇喃喃说着,“你们都在当我傻瓜,都想瞒着我!” 祁慕寒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看着她。 公孙薇忽然放下了酒杯,”什么江东故人,竟然是你的师伯苏赫!你们到底还想瞒我多久?” 祁慕寒桌子下的右手,暗中一握拳——她到底还是全都知道了。 他正想安慰她两句,心中猛然一动,不动声色地拿过桌上一个空酒杯,自己给自己斟了起来。 公孙薇托着腮,望着窗外滚滚雁江,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祁慕寒到底是坐不住了,走到她身边,把她揽入怀中,冰凉的手掌拂过她的脸庞,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 “不过一支惊鸿舞,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你顾虑得是不是太多了?”祁慕寒看着她的眼睛,光线投在她的眼眸里,折射出狸猫一般蛊惑的色彩。 公孙薇掬了一把泪,“可我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殿下,不要再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无话可说。”祁慕寒忽然往下凑去,两瓣薄唇离公孙薇的红唇相距不过半寸,炙热的呼吸透过唇瓣传来。 “闭上眼睛。”祁慕寒低低的呢喃像咒语一般,公孙薇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心跳突然加快,脸上一片潮红……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慢慢睁开眼睛,只见祁慕寒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她才猛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姿势,正是嘟起了双唇,期待接吻的一个姿势。 顿时又羞又窘!气得她满脸通红,一把推开祁慕寒,手脚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放。 祁慕寒哈哈大笑,走回自己的位置,啜了一小口酒,才说:“本王的演技是不是比你好多了,嗯?” 公孙薇顿时沉下了脸。 祁慕寒笑着说:“本来一开始,本王是信了你的,但是后来想想,不对啊,公孙府大小姐一贯是个机灵鬼,如果真的有疑问,怎么不在府上问,要跑来青玉坊喝酒?正好是本王也在的时机?” 公孙薇不说话。 祁慕寒:“我猜你也知道我肯定会有疑惑,所以你又故意给我落了一滴眼泪,还使了个美人计,是不是?” 公孙薇依旧不说话。 祁慕寒托腮看她:“不对,本王严重怀疑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刺探,而是想要本王吻你。” 公孙薇忍无可忍,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祁慕寒!” 祁慕寒吃吃地笑了,摆摆手,“罢了罢了,告诉你吧,我和你娘聊的,的确是那支舞蹈,那舞也的确是惊鸿舞,你娘当初在江东时,认识我母妃,关系还不错,只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你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我先别告诉你。” 公孙薇嗤了一下,“如果有那么简单,你怎会不告诉我?我娘又有什么好瞒的?好哇,我将我娘有故人的事情告诉你了,你却还瞒着我?” 祁慕寒双手一摊:“故人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随便说下来。我能确定的只有惊鸿舞,还有当年你娘与我母妃的关系。” 公孙薇:“我信你个大头鬼!你到底说不说?” 祁慕寒看着她倔强的目光,真的有冲动想对她说出一切,可一想到这双美丽的眼睛,可能又要充满担忧,他就生生忍住了。 与其让她知道残酷的真相,不如承受她的质问与恼怒。 他厚着脸皮对她笑:“就这些,我说完了。” …… 在公孙薇怒气冲冲走出这个包厢的时候,祁慕寒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痛起来,他勉强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发着抖喝下。 他隐瞒她的事情太多太多,苏赫与赵慕芝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扶着额头,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景象,只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onclick="hui" 第九十六章 缮王归江东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是没有想到祁慕寒能与她犟到这个地步,他不想说的话,不管她怎么来软的、来硬的,他硬是没透露一句,气得她胸口一阵发疼。 回家路上,她狠狠地踢了一路小石子——她更气的,其实是自己。 她的穿越到现在也都是个秘密,不曾告诉任何人,在隐瞒不说的这件事上,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祁慕寒? 一路闷闷不乐地回到公孙府,只见门前灯火辉煌,几辆豪华马车停着,旁边站着一位苗条的姑娘,腰间蜷着金黄色的鞭子,一双黑马靴踢着旁边的车轮,百无聊赖的样子。 公孙薇怔了怔,乌罗来了? 乌罗远远地瞧见她,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过来,先给了她一个拥抱,操着西凉口音的中原话,“来看看你,就走。” 公孙薇眨了眨眼睛,“不进去坐坐?” 两人心有灵犀,没有说一些客套的话,随意得如同认识已久。 乌罗摆了摆手,回头招呼一下,几名西凉人就卸下几大埕酒,往府里搬。 “这是‘相逢恨晚’,还有‘红玉酒’,我让舅舅偷偷留下了一部分,都给你。“乌罗拍了拍公孙薇的肩膀,“本来明天早上走的,但是会阒那边,又出问题了,舅舅让我们连夜出发,我就来看一看你。” 公孙薇捏捏乌罗的脸蛋,“谢谢公主。下一次回来,我请公主喝酒。” 乌罗也不客气,凑到公孙薇耳边说:“喝你与祁慕寒的喜酒啊。” 公孙薇怔了怔,乌罗大咧咧地拍她肩膀,“我想清楚了,祁慕寒让给你了!” 公孙薇“噗”地笑出声,“公主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他嫁过去。” 乌罗捂着肚子笑:“我们好像并不在乎他的意见?” 公孙薇托着下巴,瓮着声音道:“唔,并不在乎。” “不在乎。”乌罗也学着她的语气。 ******* 祁慕寒揉着额头,回到熠王府时,也有人在等着他。 “三弟。”祁玉骞已在府中等了他许久,神色有一丝焦虑,“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早朝前,他与祁成皇前后脚去看望了祁慕寒,那时候的祁慕寒病情已好转许多,只是他没想到,早朝刚散,祁慕寒就搬回了自己府中,还不知道到哪儿去逛,到现在这个点才回。 “你的毒还没解,就这样出宫?”祁玉骞又问。 祁慕寒往椅子上一坐,答道:“二哥不用担心。那根针上其实并不是真的荨刺毒,症状很像,但和荨刺毒还是有点区别的。” 祁玉骞惊讶地看了他片刻,道:“我就说,这荨刺毒绝迹很久了,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如此看来,这群歹人背后是一定有高手,才能寻得到和荨刺相似的毒药。” “差不多。”祁慕寒头还是很痛,暗自忍耐着,“二哥来找我什么事?关于案子的事情么?” 祁玉骞与他对面而坐,语气焦灼:“今天散朝不久,父皇接到密报,江东有党羽作乱,要我马上赶回去。” 这不早也不晚的,就在祁成皇刚刚让祁玉骞彻查这案子之后,祁慕寒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冷笑一声:“猜到了。” “这次党羽作乱,说不好也是祁晟的手笔,他不会让我在汴京留着的。”祁玉骞道,“他也知道,这事我去查的话,对他的威胁可就大了。” “很明显。”祁慕寒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说道。 祁晟绝不会乐意看到祁玉骞与祁慕寒两人坐大,祁玉骞远驻江东,他暂时还动不了;但对付一个还不成气候的祁慕寒,他还是办得到的。 “可惜的是,柰城这个封地离汴京太近了,”祁玉骞叹道,“祁晟一来一回,也不用一个昼夜。三弟,你在京城里,就要自己注意了。” 柰城是祁晟的封地,地理位置与汴京城相毗邻,也是当年太后及其外戚党羽一力主张分给祁晟的,由此祁晟拥有了柰城大军,对京城颇有威慑之姿。 祁玉骞这一走,祁慕寒又得独自面对祁晟,但他已经习惯了。 “三弟,”祁玉骞说,“有一事可稍稍让你放心,在知道要回江东以后,我在父皇面前与祁晟极力相争,要将这案子交到你手上,父皇最后同意了我的。” “哦?”祁慕寒抬起头,“二哥居然压下了祁晟?” 祁玉骞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御书房里一幕,当时祁晟气焰甚高,说如果祁玉骞回去,那案子要么移交给大理寺与刑部审理,绝不能交给祁慕寒。 祁玉骞当时就分辨,祁慕寒已经遭遇两次大事:第一次在雁江上险遭刺杀,第二次追月宴上,又中了毒针。这种大事,让大理寺与刑部怎么往上彻查? “往上彻查?”祁慕寒笑道,“二哥这是在父皇面前,明指祁晟有份参与此事了。” 祁玉骞笑,“不错,是故意的,祁晟也听得出来。当时他急得要向父皇陈明,但父皇已决定将案子交给你了。” 祁成皇早就对祁晟及其背后的太后势力极度不满,纵使祁玉骞回了江东,他也不会让祁晟去主理这个案子。 “看来父皇这一次,是铁了心要与太后翻脸了。”祁慕寒说。 “还不至于,”祁玉骞道,“虽然这案子的主审,是交给你了,但他还是让祁晟与大理寺、刑部,共同辅助你审理。” 祁成皇还是想维持他与太后之间这摇摇欲坠的关系,同时也给祁慕寒一个信号——如果这事情真的查到了祁晟的头上,那么来自太后的怒火,祁慕寒得自己扛着了。 祁慕寒苦笑道:“罢了,也算是父皇对我的考验。” 祁玉骞安慰道:“总比祁晟自己揽过来审理的要好,你很清楚他的手段,届时栽赃嫁祸、祸水东引,你更是说不清。” 祁慕寒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还有一件事,这次珩月殿上的变故,你想过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吗?”祁玉骞问祁慕寒。 那场变故表面上针对的是他祁慕寒,实际上整场闹剧最中心的点,在于刺向祁成皇的那根毒针。 “东宫之位。”祁慕寒道,“父皇如果中了那根针,就算不死,也不能再主理朝政,立太子的事情就会马上被提出来。” 祁玉骞点点头,“明白就好。” 祁慕寒捧起台面的茶,喝了一小口,脑子里在飞速思索。 珩月殿那场变故里,乔装的太监也好、假的西凉人也罢,都比不过苏豫手上那一根毒针。 从他当时的角度,看得非常清楚,这一针的轨迹稍偏了,纵使他不去挡,也绝射不中祁成皇! 然而他还是故意去替祁成皇受那一针,目的就是为了打消祁成皇对他的猜疑。 事后他稍加思索,发现了端倪——这么近的距离,按照苏豫的身手绝不可能射偏。这也就是说,苏豫没打算执行祁晟的密令,至于为什么不执行,为什么假意效忠于祁晟,他还没有得出真正的答案;但基于这一点,才是他当时放苏豫一马的理由。 银针上是冒牌的荨刺生南星,这一点祁晟与苏豫又清不清楚? 再者,这种罕见的冒牌毒药,他们又是怎么寻来的? 这其中,疑点重重。 夜色已深,在送祁玉骞离开时,祁慕寒问道:“我让二哥帮忙打听的人,有消息了吗?” “苏赫么?”祁玉骞沉吟道,“说到这事,我也很奇怪,我驻扎江东已久,按理说各乡各县的人口都已登记在册,却偏偏找不到这个人。就算是派人四处搜寻,也只是得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始终寻不得真人。” 看来还是这样,祁慕寒心想,这么多年了,别说玉妩颜与苏炙夜,就算他自己的师父苏冕,也一样找不到苏赫。 送走了祁玉骞,祁慕寒撑着头痛回到后殿,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过了片刻才恢复些许清明,慢慢地坐下来。 荨刺毒已深入骨髓,一切的治疗都不及根本,只不过像是续命一样。他还有多少时间?还来得及在毒发之前找到苏赫么? ******* 夜空漆黑一团,几只夜枭在半空啼鸣,苏炙夜翻身上了一处屋顶,像一只夜行的蝙蝠,于幽暗处盯着自己的猎物。 很久,直到夜空也划过两道黑影,往屋檐上一站,其中一人飞快地说:“大人,还是找不到。” 说话这人正是祁慕寒的暗卫,张快。 苏炙夜握着剑,缓缓地站起,仍旧盯着一个方向,“将军府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另外一人慢悠悠地说,“大人,不是小的们胡说,我怀疑商将军是真的没有这名单,否则他怎么不私下去接触这几个人?” 说话的正是李慢。 苏炙夜负手身后,“商将军手里有名单这一点,是祁慕寒折了几名暗卫才得到的消息,不可能出错。” “有没有可能,这名单不在将军府,而藏在另外一个地方?”张快说,“毕竟大人也说过,这名单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说不定放在身边不安全,商将军就放在另外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了。” 苏炙夜眯了眯眼睛,更安全的地方,他倒是想到了一个。 他的目光遥遥落在一个地方,那里高墙朱瓦,殿群连绵,正是皇宫。onclick="hui" 第九十七章 提堂审故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几天之后,汴京城里的百姓突然人人自危,只要家里有个江东亲戚的、认识江东人的,都被提拎进衙门里一顿审查。 因为熠王祁慕寒已经将这珩月殿上冒充太监、西凉使团的死士身份,查了个一清二楚——都是来自江东的。 身份一查明,结合最近江东有乱党生事,天子震怒,要求将参与生事的江东人全部揪出来,尤其是持匕首和毒针想刺杀皇帝、最后却射中祁慕寒的凶手,及其背后的同党、策划者,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这下牵连得不算少,江东营地里一众男女老少全部都押往了大理寺衙门,等候审查。 次日,衙门大开,祁慕寒高坐在堂上,左下方是辅助审查的祁晟,右下方是公孙镜与刑部齐佳。 祁晟今日一早不知怎么突发了善心,说要让祁慕寒大开衙门、公开审理,这样过程透明,既可以安定民心,也不至于冤枉了部分无辜的江东百姓。 祁慕寒知他没安好心,但这个要求合理,他也不能拒绝。 于是衙门前人头涌涌,来看热闹的百姓围成了一个水桶阵,挤得衙门外水泄不通。 公孙薇原本早就想找公孙镜走个后门,让她装个侍卫混进场来,却没想到公孙镜严辞拒绝了,说没什么可看的,禁止她来。 然而候审的人里面有她认识的桑姐、小虾,还有一些熟悉的、居住在营地里的江东人,而且祁慕寒还是主审,她怎能不来? 一到这衙门前,只见围了个水泄不通,挤进去几寸,又被无情地弹出来了。 没办法,只好执行b计划,当下拐进一个无人的胡同,啪嗒啪嗒忙活了一阵子,大模大样地走出来了。 祁慕寒坐在高堂上,看了看衙门外乌泱泱的人群,坐姿如松的公孙镜,严肃的齐佳,还有右侧那个看不出情绪的祁晟,一拍惊堂木,“开堂!” 衙役们朝他行了礼,正准备到后堂将候审的嫌疑人带到堂下,此时门口看热闹的群众却让开了一条路,一个背着药箱、身着太医服的人,满头大汗,走进堂来。 祁慕寒愕然,见此人一边用袖子擦拭着汗水,嚷嚷着“好热”,一边往他的方向走来。 祁慕寒:“……” “章太医!”祁慕寒赶紧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接过他的药箱,将他带到自己的座位旁,“有劳了。” 章太医“嘿嘿”笑了两下,装模作样地搭上祁慕寒的脉搏,闭上眼睛,摇头晃脑。 祁慕寒对齐佳和公孙镜等解释:“本王的病还有些反复,为免中途影响办案,今早特意寻人前去请章大夫,请他在一旁候疾。” 说着,一边用手遮着嘴巴,用极低的气音问:“你来干吗?” 这正是贴着“章知尧”面具的公孙薇,前些天在宫中,苏炙夜带她乔装成章知尧潜进殿中看望祁慕寒,这面具和衣服,她都还收着,没还给苏炙夜。 祁慕寒如今一看这出现得不合时宜的“章太医”,立马就想起来了这茬! 此时公孙镜躬身道:“殿下辛苦,大病还未痊愈,便连续几日操劳,请章太医来,也是应该的。” “章知尧”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唔唔”两下表示赞同,又去翻找自己的药箱。 不消片刻,翻出一支绿色的小瓶子,对着阳光照了一下,神秘非常。 祁晟好奇道:“这药看起来色泽十分特别,莫不是针对三弟前些日子所中银针之毒的良方?” 他心中还是很纳闷,明明祁慕寒那日中的银针,其上就涂有剧毒的荨刺汁液,而且祁慕寒体内也有这种毒,毒上加毒,按理说就应该勾起他毒发身亡;哪怕他运气再好,那也是半死不活,怎么这不到半月,他就能下得了床?如今看来,他身边定有医术高手,说不定就是这章知尧。 公孙薇往手指上倒了几滴绿色的油,不怀好意地看着祁慕寒。 祁慕寒顿时有不好的预感,这“章知尧”的脸虽然面无表情,但那双他熟悉的眼睛里,闪着“公报私仇”四个大字。 祁慕寒眨巴两下眼睛,传递出“求饶”的信号,公孙薇却面无表情地把手指伸过去,往他人中一抹! 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往鼻腔里一冲,祁慕寒控制不住,接连“阿嚏”、“阿嚏”喷了好几下。 银丹草,也就是俗称的薄荷油,他最怕这种味道,不知道公孙薇是怎么知道的。 他掏出手帕,就要抹掉鼻子上的薄荷油,公孙薇一把拉下他的手,朝他眨了两下眼睛——你敢抹掉试试看? 台上两人暧昧的互动,在观众看来,那却是大夫在给病人诊治,公孙镜拱手道:“章大夫真是医术精湛,俗话说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殿下这么一通,估计就不痛了。” 我看你真是狗屁不通!祁慕寒沉闷地想,回头一看“章知尧”又倒出了几滴油,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公孙薇心里乐坏了,叫你前几日捉弄我,我也让你受着! 祁慕寒一见她这样子,心道不妙,还是赶紧言归正传,于是一拍惊堂木,“人带上来!” 几十名江东百姓在衙役的拘押下,往堂前一跪。 男女老幼,粗布衣衫,瘦弱的身材,都是祁慕寒与公孙薇熟悉的面孔。尤其为首的一个长发凌乱,脸色苍白的女子,与其它人都不一样,穿着白色的囚服,双手还戴着镣铐。 公孙薇愣了,双手慢慢缩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不敢动。 祁慕寒心中微叹了口气,这种场面不应该让公孙薇看见的,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装扮成章知尧混进来了。 他一拍堂木,“桑莺莺,你与江东乱党勾结,可知道下场是什么?”他语带警告,也有暗示。 几天时间内,他已查明珩月殿上的死士,全都是来自江东,稽查名册发现,这些人是在追月节前不久来到汴京的,而且居住的地方,就是江东营地! 这批人正是当日吴岩带到营地里的难民,当日吴岩还交代桑姐带他们到十里河堤置办些衣裳,准备过节。 可桑姐对这些全都一无所知,她既不知道这些个难民就是行刺的死士,更加不知道她爱着的那位吴岩,就是苏豫! “我……我没有做这些,我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哪里有本事勾结什么乱党?”桑姐头发凌乱,抬起头来看向堂阶。 这一看,她彻底愣住了,眼前这人紫袍华冠,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这张俊美的脸庞,她是认得的。 “韩……”她呆呆地张了口,大叫一声,往前爬了几步,“韩珏。” 祁慕寒给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这衙役走过去,一脚踹她,“好好回答殿下的问题!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 桑姐被踹得歪倒在一边,公孙薇紧紧握着拳头,喉咙发干。 她想不通江东营地的百姓怎么会牵扯进这事情里面,但她相信祁慕寒会秉公处理,绝不会诬陷这些百姓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祁慕寒,心中却猛的一抖,祁慕寒脸上没有半点悲悯,神情阴冷得像一块冰。 “抬上来。”祁慕寒清冷的目光望向一旁候着的几名仵作。 马上有人将十余具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抬到堂上,仵作揭开盖着尸体的白布,露出一张张惨白的死人脸庞,堂中的江东百姓一阵尖叫,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公孙薇见到虾儿缩在堂中一角,瘦小的身子不停发抖。 祁慕寒冷声道:“桑莺莺,你看清楚,这十几个人你是否认识!” 桑姐情绪已到崩溃的边缘,追月节当晚,吴岩与她求婚以后便失踪了,原本以为过些日子他就会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官兵。 这些官兵还将江东营地的所有帐篷都毁了,甚至掘地三尺,居然挖出了不少兵刃器械,在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时,所有江东百姓都被押下了大牢,她更是被加了重重的枷锁,戴上了镣铐。 她庆幸吴岩没有回来,否则他也会被一起下大牢的。 想到这里,桑姐抬起来,“殿下,这些人我认识,他们都是江东的老乡,水灾以后逃来汴京的。” 祁慕寒直了直身子,“这些人是怎么到营地里的?有没有举止异常?还有没有其它人和他们接触?你想清楚再回答。” 桑姐顿时陷入迷茫,好像在思考什么。 祁晟摇了摇扇子,温声道:“是啊,桑姑娘,你仔细回忆一下,别放过任何不对劲的人。” 桑姐身子抖了一下,慢慢地说:“没有。他们都是普通人。我也只是和他们打过招呼,其实也不熟。” 祁慕寒沉默片刻,再一拍堂木:“带上来!” 衙役带着几个人上来了,从衣着来看,这几人非富即贵。 “这些都是十里河堤的商铺老板,”祁慕寒对辅案的公孙镜与齐佳介绍,接着转向这几人,“你们都上去看一看,可认得堂下跪着的这名女子?” 这几人上前仔细辨认了一番,一个个地说:“认识,这女子曾带过十几人来我店置办衣裳。” “也来我店中买过好些吃的。” 还有一位指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这几人我认得,他们之前还在我店中工作过,也是这名女子带来的。” 桑姐抬头看向祁慕寒,脸色惨白,干燥起皮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祁慕寒挥了挥手,“先带下去。” 衙役将这十几人带下去了,地上的尸体也被一一抬走了。 祁慕寒居高临下,看着桑姐:“你不是说与这些人并不熟吗?”onclick="hui" 第九十八章 这不公平!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祁晟褶扇轻摇,内心一阵暗笑。 他这个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神鬼难察,就算祁慕寒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揪到他头上,他也有办法完美应对。 他一收纸扇,猛的一指桑姐,“刁妇!本王刚才还对你好言好语,你竟然信口雌黄,你当衙门是什么地方?来人,上刑!” 祁晟是第一辅案官,更是大殿下,大理寺衙役没有不听的道理,当下就走前去,将桑姐摁倒。 公孙薇站在祁慕寒背后,手心里全是汗,暗中扯了一下祁慕寒的衣角。 祁慕寒的头偏了偏,却不发一言。 衙役将桑姐死死摁住,两排拶具往桑姐十指中间一放,桑姐纤长的十根手指从拶具另外一侧伸出来,酷刑来临前的一秒,她恐惧得全身都在发抖,抬头苦声哀求祁慕寒。 祁晟喝道:“动手!” 左右衙役猛的一拉拶具,桑姐厉声尖叫,拶具发出可怖的声音,绞得十根手指变形般的抽动。 公孙薇看得眼眶发热,发狠地盯着祁晟,突然又听一声啼泣,角落里的虾儿蜷着身体,苍白的脸上流下泪,咚咚咚地直朝堂上的祁慕寒磕头。 公孙薇的脸别到一边,免得落下泪来。祁慕寒仍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这些都是与他一样拥有江东血统的百姓,他用着韩珏的身份时,便与这些人打过交道,每一个人的脸庞他都熟知,然而此时他若不冷静,祁晟便会更变本加厉,在他面前折磨这些无辜百姓。 唱戏时那甜美的嗓音被彻底毁了,桑姐持续发出凄凉的尖叫,痛哭和哀嚎声冲击着在场之人的鼓膜,听得人肝胆俱裂。 有不少人认出这就是戏坊里的老板娘,还有人暗暗开始指责祁慕寒的不人道,祁晟便算了,祁慕寒自己也有半个江东血统,竟然对自己的同胞下这样的狠手。 祁晟心里非常满意,这种效果正是他想要的——在江东百姓面前,摧毁祁慕寒的形象。 “够了。”祁慕寒冷冷地说,衙役马上停下来,松开拶具,桑姐的十指垂下来,血肉模糊,扭曲变形。 “桑莺莺,”祁慕寒道,“本王再问你一次,这些人是怎么到营地里的?” 桑姐乱发覆盖脸庞,混合着汗和眼泪,艰难地抬起头来,一看到祁慕寒那张熟悉的脸,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不久之前,这个人还带着一名大夫前来营地,医治好了小虾的病吧?他身边还带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名小姑娘,公孙薇。可现在,他却变得如此冷漠,不近人情。 更让她想不通的,这人居然是当朝的三皇子,熠王祁慕寒。她凄凉地笑了一下,这些祁国人…… 看着这不说话的疯女人,祁晟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祁慕寒先他开口了:“犯人意识不清,章大夫,你去看一看。” 他的头偏了偏,手从案桌下方伸向公孙薇,暗暗一握她的手。 公孙薇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公孙薇顶着章知尧的脸,背起那个药箱,走到桑姐面前,蹲下身来,捧起她的手看了一下,又拨开她的乱发,回头给祁慕寒使了个眼色。 祁慕寒给左右示意,马上就有人前来,用两块屏风临时给“章知尧”和桑姐围遮了起来诊治。 公孙镜又恰到好处地拱手道:“犯人意识模糊,确实应该诊治一下。” 祁晟摇了摇扇子,“公孙大人言之有理。” 自家亲戚,祁晟还是要给个面子的。 公孙薇抬起桑姐的头,拼命用目光给她示意——这种距离不能说话,只能靠眼神交流。 桑姐眼神有点涣散,公孙薇凑到她面前,使劲眨眼睛——桑姐,是我! 桑姐总算反应过来了一点点,虚弱地看向她,公孙薇快速亮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七个字:相信我们,说实话。 桑姐眼睛猛的睁大了一下,终于认出眼前这人是谁了,她向公孙薇投去询问的眼神,公孙薇便马上点头,指着字条上的那三个字:说实话。 屏风撤去,公孙薇依旧背起药箱,回到祁慕寒的身后。 桑姐努力支起身子,颤声对祁慕寒道:“是有一个人,将这些人带来营地的。” 祁慕寒:“这人姓甚名谁,现今何在?” “他叫吴岩,”桑姐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好不容易下定主意,“与我有婚约,平日是在十里河堤边做些小本生意,卖些面具、瓷器。” 祁慕寒握了握拳头,公孙薇心下登时一片雪亮——之前苏豫伪装成陆虎接近桑姐、不时出现在江东营地的原因,终于揭晓了。 原来祁晟利用这群无辜百姓,下了这么大的一步棋。 祁晟摇着扇子道:“吴岩?” 他望向公孙镜与齐佳,缓道:“本王记得,此前雁江刺杀熠王一案,背后的主使,好像也是这名吴岩?” 这个名字,公孙镜记得,齐佳也记得,但自从醉花楼到现在,这人像鬼魅,连个真容也无人知晓,更别说缉拿归案。 公孙镜道:“确实叫吴岩,但此人难寻,至今尚未查出他藏身之处。” 桑姐彻底震在原地,吴岩是通缉要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祁晟:“你怎么证明自己真的认识吴岩?而不是你为了脱罪,信口扯了一个要犯名字?” 桑姐声泪俱下,颤声说:“大人……殿下,请你们相信我。我也相信我的夫君吴岩,绝不是那个吴岩。他……他也许也是被这十几个凶手蒙蔽了,他是清白的。” 她到现在还傻傻地相信着苏豫,公孙薇一阵心酸。 祁慕寒道:“你说一说是怎么结识他的,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桑姐你可千万别犯傻,要说实话啊——公孙薇心中默默念着。 桑姐内心挣扎了一番,将怎么认识吴岩,平时如何与吴岩相处,吴岩在追月节当晚约她到十里河堤边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只略去了当时吴岩对她说的那一席话。 祁慕寒陷入了沉默,祁晟也一时没说话,齐佳摸了摸颌下须,说:“这么听起来,倒确实是有这个可能,吴岩此人利用了这名女子,策划了一次掩人耳目的行动。” 祁晟冷笑道:“吴岩此人连名字都没有登记在册,雁江一案,本王与大理寺搜捕多日,都寻不到这个人,你说认识他?那得拿出实打实的证明。” 桑姐愣住了,她能有什么证明?现在想起来,他们俩交往的事似乎也没告诉任何人。 祁晟见桑姐愣住,当即冷笑不语。 祁慕寒一拍堂木,“此案多有疑点,既然嫌犯说出了另外一人,本王自会彻查,今日审案到此为止。” 衙役收起门口立牌,马上有人将桑姐架起,连同堂下这几十名江东百姓,依旧一一押回大牢。 公孙薇趁着人多不注意,凑到祁慕寒的耳朵边:“既然她把吴岩招出来了,还有必要关着他们吗?” 祁慕寒坐着不动,直等到公孙镜、齐佳、祁晟等人,一一退去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堂拉去。 一入后堂,他将门一关,两手撑住门,将她围在中间,抬起她的下巴,“你挺有勇气啊?用我制的面具,竟敢这样的胡作非为?” 公孙薇眨了两下眼,“我不也帮上你的忙了吗?” 祁慕寒气笑了,“你不来,就是帮我的忙了。” 他在堂上的时候,一边要顾虑她的感受,一边要分心观察祁晟,一边还要提审桑姐,极为焦心,她一点都不知道。 他冰凉的手指细细地抚摸她的脸颊,“你还敢用那种药油,当众报复本王?” 公孙薇的头偏了偏,避开他的手指,“谁让你上次不告诉我实话?” 她正要推开他,头皮忽然一阵痛,低头一看,祁慕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她的发尾,低头嗅了嗅,道:“好香。” 公孙薇挣了一下,祁慕寒就是不放,便装出生气的样子:“这不公平!” 祁慕寒笑了,手指绕着她的头发,“什么不公平?” 公孙薇:“你要娶我,就得告诉我所有真话!” “哦?”祁慕寒饶有兴味地笑了,“那你告诉我所有的真话了吗?” 公孙薇嘴角一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秘密的? 祁慕寒又笑了,“既然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何来不公平?不如——” 他的嘴唇忽然凑近公孙薇的唇边,拇指抚着那两瓣红唇,低笑着:“不如你先来告诉我,你的秘密?” 公孙薇眼睛微微闭上,睫毛飞快地扇了两扇,心头就涌起一个主意,正要说出来,背后的门忽然被推开,她一下子没站稳,被撞到了祁慕寒的怀里。 门后伸了个戴着官帽的脑袋进来,一见眼前景象,顿时傻眼。 - 这里是大理寺衙门,公孙镜在退堂以后,想起还有案文要办,又折返回来,推开后堂的案文室的门,冷不丁看见这样诡异的一幕—— 祁慕寒怀中抱着章知尧,章知尧竟然还揽着祁慕寒的腰…… 这场景太辣眼,公孙镜一手遮住眼睛,内心狂呼:“我的眼睛!”onclick="hui" 第九十九章 靖安郡主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是尴尬地溜回家的,反正顶着的是章知尧的脸,丢脸的也不是自己。倒是隐约记得走的时候,祁慕寒一点窘迫都没有,反而大大方方地跟公孙镜打招呼,好像还留下他讨论了一会案情。 快回到公孙府时,公孙薇找了个偏僻巷子,提前卸下了面具,更换了衣服,一回府就一头扎进书房,从角落里拖了个箱子出来,从最底下翻出了一个小本本,坐下来仔细看。 这个小本就是她根据穿越前看到的剧本,所记下来的。她发现穿回来以后,自己越来越记不住剧本的一些细节,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在祁慕寒第一次病发后,她就开始着手记录剧本的内容。 此刻她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没发现有什么记载着“江东营地百姓被下大牢”的记录,不过也有可能是剧本之所谓剧本,是不可能如书本一样,事事记录详尽的。 公孙薇合上本子,放回原位,坐在椅子上思索着:无论如何,珩月殿上的案子如果要继续深挖、江东百姓要洗脱嫌疑,关键人物都在这个苏豫身上,只有将他抓捕了,一切才有可能尘埃落定。 可难就难在,苏豫很明显就是祁晟的人,祁晟是绝不可能将把柄交到别人手上的。 正在思索间,忽然门房报,商将军与商墨云携着礼物来探访了。 公孙薇一喜,赶紧赶到前堂,与母亲赵慕芝忙着招呼老将军父女,她心里自有打算,那就是如果由商将军出马,再配合祁慕寒,她就不信将整个汴京城翻遍了,都找不出这个苏豫出来。 到时候就算治不了祁晟的罪,也能拔掉他一只利爪。 - 熠王府。 夜色降下帷幕,祁慕寒用完了晚膳,与玉妩颜和苏炙夜开了个小会,将今日堂上审案一事说了一遍,两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尤其是玉妩颜,眉头紧锁着。 祁慕寒暂不去理玉妩颜,转向问苏炙夜另外一个问题:“珩月殿一案先放放。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商将军手上的名单,有消息了吗?” 苏炙夜道:“首先我们就得端正一个想法,这名单是曾经落到商将军的手上了,但很有可能他早就转移了藏匿的地点。” 祁慕寒思考了一下,说:“这份名单绝不会是一张纸条那么简单,上面有五个当年宋皇钦定的人,十五年了,想必已经在朝中隐藏很深。” “但这五人是你入主东宫最稳妥的帮手。”玉妩颜回过神来,“只要找出来,殿下你就能与祁晟抗衡了。” 五个人——五个当年宋皇在与祁国一战以前,就陆续派往祁国朝中卧底的人。仿佛宋皇知道自己与祁成皇一战,并无胜算,早就已经做了这种铺排,而他会将自己的妹妹宋红玉嫁去祁国,一是为了和亲,二来也是为了万一与祁国一战不可避免,此举也是保全了自己的妹妹。 苏炙夜想起另外一件传闻,道:“据说宋皇有一个儿子,但已死在当年的战火中了。” 当年祁成皇攻破江东都城,传了旨意下去,翻天也要找出宋皇的儿子,斩草除根。整个宋国京城浓烟滚滚,皇宫烧了七天七夜,连一只飞鸟也没有能够逃出来。 玉妩颜叹息道:“所以这五个人,如果还念一点宋皇的旧情,绝不会不认殿下你为效忠对象的。” 玉妩颜的意思,祁慕寒非常清楚,毕竟当年宋国小皇子已经死了,唯一拥有江东皇室血统的,也就只剩下祁慕寒一个。 “距离江东与祁国一战,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了,”苏炙夜说,“十五年的时间,足够这些人在朝中壮大了。” 祁慕寒:“不必那么乐观,纵使这些人都还在,已经十五年了,也不能保证他们还保留着对宋国的忠心。” 苏炙夜嗤笑了一声,“你也不想想,商将军为什么将这名单收得那么好?可见它就不是一张纸,上面很可能有当时宋皇亲盖的皇印。一旦亮出来,这五个人不管有没有叛变,都只有掉脑袋、诛九族的份。所以这几个人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祁慕寒:“十五年了,他们也可能选择了辞官回家,怎么就没有选择了呢?” 苏炙夜一愣,确实是。 祁慕寒又笑道:“可你也不想想,如果这五人都辞官回家了,商将军手上这份名单不就成了废纸么?那他当初为何还要坚持与我联姻?并且到现在,他为何还没有将这几个人的名字公之于众?” 苏炙夜转念一想,这也是,瞬间又反应过来:“祁慕寒你大爷的,你耍我?” 祁慕寒笑:“就是想看看你跟了本王这么久,有没有学着点本王的聪明?” 苏炙夜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忽又缓缓放下手,“不对,假设这五人都还在朝中为官,也还念着旧朝的话,即使没有这份名单,他们也理应主动效力于你,要这名单何用?除非——” 祁慕寒拍了一下手:“说到重点了,孺子可教也!” 苏炙夜翻了个白眼,“除非他们认为,你值不值得他们效力,这一点还有待观望。” 祁慕寒又拍了一下手掌,“很好。但还漏了一点。” 他转向玉妩颜,“妩颜,你来猜一猜。” 玉妩颜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祁慕寒道:“除了在观望本王,他们还有一个心理,那就是寄希望于旧日宋皇的儿子,还在人世。” 这一下,苏炙夜与玉妩颜面面相觑,半天没说话。 - 公孙府。 公孙镜从大理寺归来,正好赶上了府内招呼商将军的宴席。 经过追月宴一事,大理寺与将军府关系已经进了一大步,由公孙薇牵线促成了苏炙夜与商墨云,更是让商墨云对公孙薇感激得无以言表。 “商妹妹,太客气了,哈哈哈……”公孙薇拍着商墨云的肩膀,“你来一次、谢我一次,我怎么好意思?赶紧的与苏炙夜成亲,我好喝你们的喜酒,赶紧赶紧!” 商墨云脸上飞过两朵红云,偷偷看了一眼商将军。 商将军原是不赞同她与苏炙夜的婚事的,可自从追月宴以后,商将军对苏炙夜的态度也变了,皇帝对苏炙夜的身手大为叹服,有意提拔他做禁军副统领。 “禁军副统领!”公孙镜惊叹道,“陛下一向看重禁军,这一下将苏公子提为副统领,这对商将军是锦上添花啊!” 商将军掌中军,而准女婿苏炙夜一掌禁军,这可不就是皇帝给的无上荣耀? 商洛习捋了捋短须,笑得甚为开怀,“老夫今天来,还有一件更大的喜事要与公孙兄分享的!” “哦?还有喜事?”公孙镜放下酒杯,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 “你说什么?”苏炙夜重重放下酒杯,眉目冷峻,直直地看着祁慕寒。 “我说,父皇今早到将军府下的旨,将商墨云继以平南王为义女,封为靖安郡主。”祁慕寒轻叩着桌子。 平南王爷是祁成皇的嫡亲弟弟,当年祁成皇登基称帝,也少不了这位弟弟的支持。但平日里这位王爷为人低调到几乎没有存在感。 玉妩颜惊叹道:“皇帝这是在极力安抚商将军啊!” 苏炙夜沉默了半天,说:“又是要提拔我做禁军统领,又是封商墨云为郡主,皇帝可真是重视商将军!” 祁慕寒笑着对苏炙夜道:“要娶郡主了,感觉怎么样?” 苏炙夜的某根神经被突然戳中,说不出什么话,手中酒杯里的酒水被内力冲击得乱晃,眼神变得时阴时明。 半晌,他放下杯子,对祁慕寒道:“我累了,先去休息。” 祁慕寒点了点头,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一边喝,目光一边落在苏炙夜的背影上。 半晌,他对玉妩颜道:“我要去个地方,你随我走一趟。” - 送走了商将军父女,公孙镜回到座位上,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席上剩的酒有点多,一贯爱酒的公孙薇当然不会浪费,一边自斟一边对公孙镜说:“真没想到陛下是那么重视商将军,虽然没有同意商妹妹与祁慕寒的婚事,回过头却给商妹妹封了个郡主,还有意提拔苏炙夜做禁军统领。” 公孙镜捋了捋须,感叹道:“陛下此前尚有几分顾忌商将军,追月宴以后,恐怕是看见江东势力又有死灰复燃的势头,便深知商将军还是有用的!” 公孙薇听见父亲这么说,又回忆了一下剧本,里面对商墨云封为郡主的经过一笔带过。 她并不在意这些,问题在于剧本里面所记,祁慕寒入主东宫以后,一脚踹开了自己,回头娶了商墨云,这才是让她惊心的。 然而她穿回来以后,已经铺排了这么久,在她的安排下,商墨云与苏炙夜甚至都要成婚了,想来这段剧情应该不会发生了。 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一股极其不好的感觉,在钟楼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隐约像抓到了一根线,又好像没抓到。 正在低头沉思中,忽然想到有一件近在眼前的事,她必须要去做了。 她想得很是投入,浑然没听见公孙镜已经唤了她好几声。onclick="hui" 第100章 夜探天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大理寺天牢。 祁慕寒走下大牢的阶梯,前面带路的是一位上任不久的狱吏,就是上一次公孙镜对祁晟产生怀疑以后,新换上去的包衣副统领。 此刻这名狱吏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偷眼打量这名翩翩的皇子——这没逃过祁慕寒的眼睛,他斜睨狱吏一眼:“本王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见过见过,”狱吏殷勤地说,“就是在青玉坊那一晚。” 祁慕寒想起来了,雁江行刺事件的当晚,负责带人搜查青玉坊的,就是这名包衣副统领,如今已经被调职来了看守天牢,也不知算是升职还是降职。 祁慕寒笑了一下,“你那晚倒是挺尽心的!” 狱吏抹了一把汗,幸好那晚他机灵,当场就放了两人,不然这得罪的可就大了。 他又偷眼打量了一下祁慕寒,走到一间狭小的牢房前,掏出钥匙,打开牢房门,弯着腰对祁慕寒说:“殿下,犯人就单独关押在这里,您放心审问。小的在外面候着。” 说着,弯腰倒退着走,退到大牢转角处,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这些大人物做事历来神秘,他这种小人物只想混个粮饷,其余的并不八卦。 牢房里传来腥臭的气味,祁慕寒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弯腰走进去,淡淡地开口:“桑莺莺。” 地面的稻草动了一下,一个干瘪苍白的女子睁开眼睛,身上的囚服破烂肮脏,头发上沾满了稻草,乱成一堆,混沌的眼珠子看了他片刻,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她脚上的皮肤被勒出血痕,伤口化脓;手上也还戴着镣铐,变形的十指让她看起来像个怪物。 祁慕寒蹲下身来,将手中一碗清水递到她嘴边,桑姐立刻像渴极的动物,整个头都埋进碗里,一阵狂饮之后,还使劲舔着碗里最后一滴水。 祁慕寒一直捧着碗,待她喝完以后,才开口道:“抱歉,在公堂上的时候,本王无法与你相认。” 桑姐四肢匍匐着,闻言抬起头看他一眼,痴傻地笑了一下。 祁慕寒心里咯噔一下,问:“你还认得我吗?” 桑姐痴怔了片刻,眼珠子迷茫道:“韩珏?” 幸好她还认得人,祁慕寒沉默片刻,道:“是我。这里现在没有别人,也没有什么殿下,你可否将吴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尤其是十里河堤那一晚,吴岩将你约过去,还说了些什么?” 一听见“吴岩”这个名字,桑姐的眼神中总算恢复了一丝清明。 - 宁王府。 祁晟正将手中的一封信放到烛火上,看着它燃烧殆尽,才缓缓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旁边一名心腹道:“这是属下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千真万确。” 说话的这人,就是当日将苏豫从追月宴上救走的人。 祁晟靠在椅子上,沉默良久,追月宴上行刺这件事,他判断即使祁成皇无虞,祁慕寒也活罪难逃,却没想到这荨刺毒居然对他没有效果;祁玉骞赶回江东以后,祁成皇竟然还令祁慕寒接手追月宴一案! 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如他所预想,此刻他的心腹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秘密——??商洛习手上握着旧朝卧底的名单。 商洛习的中军一向是他的心头大患,追月宴上,祁成皇同意了公孙薇的请求,将商墨云配予了苏炙夜,最近还将商墨云封为了靖安郡主。 公孙薇、苏炙夜、商洛习……这些人竟统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尤其是公孙薇,他想不到这名乖侄女,竟做出如此惊人之举——这样一来,公孙府与祁慕寒联姻是迟早的事情,而苏炙夜也会迎娶如日中天的商将军之女! 而苏炙夜何许人也?此人正是妥妥的祁慕寒的心腹! 祁晟猛的一握拳头,重重往台上一砸,沉声道:“这五个人能不能查出来是谁?” 心腹:“商将军将这个秘密藏得极深,这五个人,应当只有商将军一个人知道。” “难怪他在追月宴上,一力想让自己女儿嫁给祁慕寒!”祁晟想了想,忽然笑道,“他不敢将这名单公布出来,想来这五个人在朝中位高权重!” 心腹:“但是这名单必须尽快到手,若三殿下先取得名单,那么……” 祁晟抬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叉手托起下巴,思索了一阵,道:“这件事先放一放,本王自会有计议。今夜祁慕寒那边,有什么动作没有?” 心腹:“听说亲自到大牢提审犯人去了。属下担心那名女犯人会供出点什么。” 祁晟冷笑道:“怕什么?你以为查得到本王头上来?” 他计划得很好,成功取得桑姐信任的吴岩,安排了十几名死士,混入江东营地……一旦事发,祁慕寒顶多查到此为止,他无力替这群百姓翻案,也就能顺便打击他在江东百姓心目中的声望。 但纵使是这样还不够,他还需要进一步行动,将祁慕寒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挥挥手遣退了这名心腹,又沉思了很久,拍了拍掌,顿时又有一个黑衣人从屋檐下落下,走进书房里,朝他行了个礼。 这个正是那名额头上有伤疤的男子,走进来向他一躬身:“殿下!” 祁晟示意他过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番,这男子边听边点头。 祁晟交代完毕,加上一句:“让太后务必要小心。” - 大牢里。 听完桑姐说的一席话,祁慕寒缓缓地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天牢那方狭窄的窗户,月光渗了些进来,追月节过了,月亮开始残缺。 桑姐向他磕了几个响头,哀婉地道:“求殿下还我一个清白,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十几个人就是凶手,我相信我的夫君也是不知道的,如果殿下找到他,能不能告诉他我现在的情况,让他为我做个证明?” 他不会回来的,祁慕寒心想。 他弯下腰,缓缓地对她说:“你相信吴岩不会做这种事,对吗?” “对。”桑姐毫不犹豫。 “你相信他爱着你,对吗?” 桑姐犹豫了一下,果断道:“对!” “那么,”祁慕寒柔声对她说,“如果他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一定会自责,甚至会替你揽下所有的罪名。毕竟你与他,都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事先并不认识这十几人。” 桑姐整个人被问得晃了晃,目中露出迷茫,道:“好像……是的。” 祁慕寒点了点头,慢慢直起身子,迈步往门口走去。 桑姐突然又一个回头,匍匐着抱住了他的大腿,抬起头哀求祁慕寒:“殿下!我……我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是我知道清白对一个人很重要,请你帮帮我与我夫君,为我们洗刷冤情!” 祁慕寒静立了很久,半天才稍稍偏了偏头,对她说了一番话。 桑姐大喜,咚咚咚朝祁慕寒磕了几个响头。 牢门合上,祁慕寒面无表情地往里走,走向牢狱的更深处,那里面关押着更多的犯人,每一个人都蓬头垢面,萎靡不振。 祁慕寒走到一处,停下脚步,他面前有三个牢房,里面都是江东营地的百姓,男女老弱,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加上牢狱的艰苦,有些已经脱水,有些在呕吐,加上排泄物,味道极其呛鼻。 这些百姓一见到祁慕寒,全都爬到了牢房边,他们都认得他,此起彼伏地哀嚎着:求殿下救救我们,放我们出去。 祁慕寒藏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着拳头,他还看见小虾蜷缩在角落,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光,泪痕还挂在脸上。 他把刚才的狱吏揪过来,严厉地责问了一番,狱吏有口难言,只能说属下这就去改善改善监狱伙食,顺便也让人打扫一下牢房,会彻底改善一下环境的。 真实情况他哪敢说? 这是刑部与大理寺共同执掌的天牢,他刚上任时,还想大刀阔斧地进行一番改革,但是自己早前就被祁晟捉了个小辫子,原因是他与参与了坊间的一个地下赌坊,得了些不干净的银子,祁晟以此他要挟他,条件也简单,就是让他就好好在岗位上呆着,混口饭吃就行了,不必费心尽力。 加上自己来此上任是公孙镜调的,齐佳一贯不待见他,他也在两位上司中间难做人,索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苟着过日子。 祁慕寒当着江东百姓的面,责训了这狱吏一番,才离开了天牢。 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祁慕寒登上马车,玉妩颜已在车厢里等着,看他一言不发地坐下来,闭上眼睛靠着车厢壁。 马车在行,过了很久,祁慕寒才睁开眼睛,对玉妩颜道:“去查一查,这新上任狱吏的底细,要详细的。” 玉妩颜:“是。” - 皇宫的太后寝殿内,又是另外一番气氛。 太后自追月宴上连番被惊吓,尤其是那几个恐怖的人头,吓得她十几天吃不好睡不着,此刻一个宫女替她揉着额头。 正闭目享受着,这宫女突然就停下来了,太后大为不满,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这宫女软软地瘫在了地上,面前跪着一名黑衣人。 “太后!”这黑衣人抱拳一礼,“唐突了,是大殿下令我来取一样东西。” 太后捧过桌上的热茶,吹了口气,道:“说吧,晟儿想要什么?” 黑衣人低声说了几句。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还真的谨慎。行吧,哀家就把这东西给他,让他悠着点用。” 黑衣人低头称是。太后便转入身后内室,便刻后走出来,将一小方锦盒交到黑衣人手中,道:“里面的东西放置太久了,不知可还有效果。” 黑衣人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两支半透明的琉璃小瓶,里面有些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onclick="hui" 第101章 生日快乐!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秋日深了,清早的大理寺衙门前,积满了一层落叶。 自从上次审判以来,大理寺和刑部也各发散人手,前去寻找这位“吴岩”,可查了个遍,别说找不到“吴岩”的踪迹,连桑莺莺与吴岩的相识都无人能佐证。怎么看,这“吴岩”都像是桑莺莺为了脱罪而胡诌出来的对象。 祁慕寒今日再次提审桑莺莺,齐佳等人预备会有一场艰难的审讯,可提审不久,桑莺莺竟把一切都招下来了,有理有据,而且亲自画押,只求祁慕寒轻判。 提审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连公孙镜和齐佳都不敢相信。拿着一纸画押书,几个人都吐出了一口气——此案,总算是结了。 祁慕寒没有当堂宣告对桑莺莺的判罚,而是将她与江东百姓重新押下了大牢,将这一纸供状派人呈交祁成皇。 一场血腥的乱贼作案事件,在祁慕寒手中结案了,他坐在公堂椅子上,众人都退去后,他还是坐着不动。 祁晟本来往外走的,又回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三弟辛苦了,这案子查得漂亮。” 祁慕寒笑了笑,道:“大哥,这次的事你也出了不少力。” “应该的。”祁晟眼角带笑,负手离开了公堂。 祁慕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一丝戾气缠上眉宇间。 “祁晟!”祁慕寒心中恨不得将这个名字绞碎了千万段,然而他只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 公孙镜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中,带着祁慕寒交代他的话——这案件结果一个字也别对公孙薇说。 公孙薇缠着问了几句,公孙镜只说:“目前还在审理中,殿下自有决断。” 公孙薇只好作罢,心想祁慕寒与桑姐也是相识的,定会还她和江东百姓一个清白。 而此刻的公孙镜正在疑虑:他办案多年,完全看得出桑莺莺这种女子,不大可能做得出这种幕后策划叛乱的事;那十几个死士的身手,他在追月宴上是看过的,怎么会是桑莺莺这种眼神干净的女子能够操纵得了的? 然而这十几个死士,确实又是江东人,这件事足以让祁成皇对江东势力再起戒心,祁慕寒如果表现出对江东人的一丝怜悯,必将让祁成皇对他极度不满。 正思忖着,忽然门房来报,熠王到了。 公孙镜没想到前脚刚回府,祁慕寒后脚就到了自己府上,赶紧出去迎接,公孙薇却比他快一步,跑出去找祁慕寒了。 公孙镜到前堂的时候,公孙薇正缠着祁慕寒,打听如今桑姐和营地的百姓怎么样了?找到证据了吗?吴岩找到了吗? 祁慕寒把她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说:“我来找公孙大人聊两句,能等等我么?” “又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的?”公孙薇一下警觉起来,上次隐瞒我,这一次又想再故技重施? 祁慕寒微笑道:“我是来找你爹聊你我的婚事,你愿意旁听着,也行。” 公孙薇:“……” 这么急的吗?公孙薇有点窘迫,一说起婚事就心虚,干脆就要跑开——祁慕寒又一把拉住她,“别跑太远,等会还要带你走。” 公孙薇一挣,“我没说过要跟你走。” 祁慕寒淡淡一笑,也暂时不去理她,找公孙镜谈话去了。 公孙镜与祁慕寒到了书房里,两人秘密地聊了好久,只等到月上树梢头,祁慕寒才从书房里出来,到池塘边找到了无聊发呆的公孙薇。 公孙薇正往池塘里丢小石子,把池塘的水炸出一个又一个涟漪,祁慕寒悄悄走近她,公孙薇正要拾起一块石头,忽然就瞥见了地上一个朝她靠近的黑影。 于是继续不动声色地坐着,等祁慕寒离她还有一个手臂位置的时候,公孙薇突然掬起一大捧水,往他身上一泼! 祁慕寒正准备吓吓公孙薇的,结果被这水一下子泼中了脸庞,湿哒哒地水珠沿着头发往下滴,从衣襟里钻进去,秋夜湿凉,被冷得打了一个喷嚏。 公孙薇才想起他大病初愈,赶紧掏出手帕要替他擦拭,祁慕寒却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水珠,不发一言地坐到她身旁。 “这就是你当初掉落的池塘么?”祁慕寒静坐了一会,蹦出这么一句话。 公孙薇心想,他是怎么知道我掉进这个池塘的?但转念一想,他与自己父亲接触了这么几次,肯定是把话都聊开了,于是回道:“是啊。” 她猜想祁慕寒下面会问出什么问题,但等了半晌,祁慕寒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公孙薇一愣,“去哪?” 祁慕寒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她伸出一只手,说:“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公孙薇抬起头,见粼粼水光映入他深邃的眼眸中,里面却埋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他今日发生了什么吗? “好吧。”公孙薇握住祁慕寒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冷战,祁慕寒回头看了她一下,慢慢松开了手,独自在前方走着。 公孙薇脚步顿了顿,再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仿佛想温暖那双冰冷的手。 祁慕寒却一声不吭,公孙薇从后面看见他几缕披散的长发飘着,原本宽直的肩膀,好像瘦削了一些,那身王袍披在身上便飘逸了起来。 到门口时,公孙镜与赵慕芝竟都在大门口站着。 赵慕芝给她套了件披风,裹好了,低声对她说:“好好陪殿下。” 公孙镜:“若是太晚了,不方便回来,着人捎个口信就行。” 公孙薇:?? 绝了,这就是新时代开明的父母么? 及至她上了马车,行了好一段距离,祁慕寒还是罕见地沉默着,她想到这三殿下可能真的遇到什么烦恼了。 公孙薇坐到他身旁,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殿下。” 祁慕寒没说话。 公孙薇想了想,唤道:“韩珏…!” 祁慕寒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公孙薇眨了眨眼:“亲爱的!” 祁慕寒愕然抬起了头,目光延迟一般投到她脸上。 “噗。”祁慕寒笑了出来,“又是跟哪儿学的称呼?” 公孙薇见他终于笑了,也笑了起来,“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殿下、韩珏?” 祁慕寒终于恢复了原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冲她一笑:“最喜欢你喊我’相公’。” 公孙薇脸一热。 - 马车停下时,祁慕寒先跳下马车,伸手揽着她的腰,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拿出一块绸巾,蒙住了她的眼睛。 公孙薇嘟囔道:“有什么神秘的,需要这样么?” 祁慕寒牵起她往前走,公孙薇直感到脚下软绵绵,有些奇怪的声音….. 祁慕寒停住,回身扯下她蒙眼的绸巾。 公孙薇眨了眨眼睛,震在了原地。 一大片红色花朵形成的海洋,头顶上,翻飞着无数亮晶晶的碎片,脚下是一片草地,她就站在其中。 祁慕寒轻轻拍了拍手,只见两个黑衣人左右一纵,拉开了一条横幅,上面四个大字:生日快乐。 公孙薇:“……” 太土了吧!! 她笑着去锤祁慕寒,一锤,发现不对。 有人在她耳朵边轻喊:“睡觉也在喊着本王的名字,你是太想我了么?” 公孙薇骤然睁开眼睛,她正躺在祁慕寒的怀里,他低头看着她笑。 原来刚才是个梦。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公孙薇尴尬地揉了揉眼睛。 “走到半路便睡着了。”祁慕寒说。 马车已经停下好一阵子了,想来是早就到达目的地了,只是祁慕寒并不想叫醒她,由得她睡到自然醒。 公孙薇掀起了帘子,往外一看,这不正是青玉坊的后院么? 正要问祁慕寒,祁慕寒却一把牵起了她的手,往里走去。 公孙薇心里奇怪,今日确实是她的生辰,可桑姐和一众百姓还在大牢里关着,她没这个心思过生辰,也不想张扬,祁慕寒理应是不知道的。 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祁慕寒边走边说:“薇儿,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些天太忙,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你看看这个你可喜欢?” 他让开身子,只见院中架起了一口大锅,苏炙夜、玉妩颜、粟篱、齐凌,四个人坐在锅边,看见她来了,齐齐站起来,对她道了声:生日快乐!” 公孙薇呆愣了一下子,一时说不出来话,心中滚烫,眼眶发热。 祁慕寒笑了一下,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锦盒,抬起她的手,放到她掌心:“生日快乐。” 这是多么现代的生日啊,连用语和仪式都这么现代,公孙薇不是没有疑惑;但是很快,这点疑惑就被幸福淹没了。 “薇儿,这是我的礼物。”玉妩颜也将一个锦盒交到公孙薇手上。 “我的!”粟篱蹦过去,一个盒子搭在玉妩颜的盒子上。 苏炙夜沉默地走过来,将一个最大的盒子放在粟篱的盒子上,三个大盒子,沉手得很,公孙薇差点没捧住。 祁慕寒替她捧着,齐凌走过来,将一个盒子交到公孙薇手上,微笑道:“我的应该是最特别的。” “说什么呢?”玉妩颜瞪了他一眼,“女人才最了解女人,薇儿定是最喜欢我的礼物。” 祁慕寒笑道:“齐凌,别忘了章知尧的。” “哦对,”齐凌又拿出一个盒子,“这是章知尧给你的。” 公孙薇讶然:“章大夫怎么会给我…….?” 齐凌对她笑道:“你们一天天的,用他的脸伪装,可苦了他了。前些天你装成他的样子混进衙门的时候,殿下事后只好私下派人去寻我,让我给他解释解释,圆个谎。聊着,就聊到了殿下要给你过生辰。” “章知尧今夜是来不了,傅太医要与他研究荨刺毒,所以让齐凌帮忙转交礼物,聊表心意。”祁慕寒说。 公孙薇傻站了片刻,转过头去,揉了揉眼睛:“风有点大,有沙子进我眼睛了……” 友情这个词她一直都懂,可是穿回来以后,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onclick="hui" 第102章 变故前夕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在公孙薇生日的三天前,齐凌与章知尧坐在炕上,温酒喝着。 “什么!?”章知尧跳起来,“你、你们又顶着我的脸,出去乱晃?” 齐凌举手投降,“这不是殿下的主意,是公孙姑娘自己混不进去衙门,才不得已用了你的脸。” 章知尧静了一下,喝了一小口酒,“她倒是关心这些个江东百姓。” “你不懂。”齐凌摇摇头道,“公孙姑娘离家出走那阵子,和营地里的百姓都混熟了,这件案子这么大,她肯定关心。” 章知尧闷哼了一声,“殿下怎么说?他能还这群百姓清白么?” 齐凌苦笑道:“你也知道这背后的主使者是谁,哪是那么容易的?” 章知尧仿佛想起什么,沉闷地说:“齐凌,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三殿下,当真值得我们效忠么?” 两人好像并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齐凌压低声音说:“章兄,我知你在想什么,但宋朝那小皇子多年前就死了,殿下为人怎么样,多年来你也观察得差不多了吧?” 章知尧道:“我只看到他无力制约祁晟。再说,江东自有二殿下祁玉骞,他在江东的政绩可以用出众来形容,如今民心所向,他才是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罢?” 齐凌摇头沉吟道:“但目前看来,二殿下并无心争夺这太子之位。” 章知尧又喝了一口酒,不作声了。 两人对酌片刻,齐凌忽然说:“前几日,三殿下对我说过一件事。” “何事?” “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千万保密,对外别透露一丝半点。”齐凌说。 章知尧警觉起来,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掩好门窗,低声道:“说吧。” 齐凌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番话。 章知尧大惊:“这……这么说来,公孙夫人竟有个私生子?这…这不正是说明,公孙薇有个哥哥?” 齐凌看他一眼,无语道:“你这重点抓错了吧?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难道猜不出这私生子是谁?” 章知尧想了想,黝黑的脸显得更是阴沉,“这难道有什么能证明?” 齐凌:“殿下已经去会了那名女囚犯了,这一点已经毋容置疑。” 章知尧皱着眉头,想得入神,手中的酒杯握得歪了,酒流出来也毫无所觉。 齐凌扶正他的酒杯,说:“所以,殿下才是那个最难做的人,你现在应该了解他的为人了。” 章知尧仍是没有反应,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殿下与公孙姑娘两人…….我真不知道公姑娘知道真相以后,他们俩会怎么样。” - 齐凌喝了一口酒,看着面前翻滚冒泡的火锅,对公孙薇微笑道:“公孙姑娘,不先拆开看看这些礼物么?” 公孙薇正与苏炙夜互相敬着酒,闻言激动道:“是的是的,我刚才就想拆了,只怕你们没有这个当面拆礼物的习惯。” “习惯?”玉妩颜先笑了,温柔道,“你与我们难道不是一个朝代的人?” 公孙薇顿时被扎了一下心,祁慕寒把地上堆得高高的礼物往她一推,笑道,“快拆开看。” “先看我的!”粟篱嚷道。 公孙薇道声“好”,细心地拆开粟篱交给她的那个褐红色小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把金色的钥匙,一条红绳贯穿钥匙上方的位置,做成了项链的样子。 “这钥匙是……?”公孙薇不解道。 粟篱满脸得意,“我们熠王府内院的钥匙!怎么样,喜欢吧?我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我家殿下直夸我呢!” 公孙薇愕然对祁慕寒道:“给我王府钥匙干嘛呢?”话没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红着脸低下了头。 “到我了!”玉妩颜把自己的礼物塞到她手上,眼睛放出光芒,“快看快看。” 公孙薇拆开盒子上绑着的白色蝴蝶结,里面是一支茶色的琉璃瓶,顶上塞着一个木塞。 她拿起这个瓶子,微微晃了晃,隐约猜得到是什么了,用力地一拔这木塞,一股芬芳扑面而来,她呆了大半天。 层层叠叠的花香,初闻有如茉莉,再闻又成了夜来香,一道、二道、三道,调香之专业,丝毫不输上个世界她所闻到的名牌香水。 “怎么能调得这样好?”公孙薇惊叹道。 玉妩颜微笑道:“大概是平日里,熬惯了草药,这制香与制药,多少有点相通,就试了一下,薇儿喜欢就好。” 她暗中看了一眼齐凌,齐凌笑着不说话。 “该到我的礼物了。”齐凌说,“可别太惊讶哦。” 公孙薇领略过他鬼斧神工的手艺,深呼吸了一口,做好要被震惊的心理准备,打开了齐凌的礼盒。 里面好像挺轻的,是个雕刻精细的工艺品,公孙薇捧出来仔细看着,一个圆盘上站着一位摆出跳舞动作的女子,长发红裙,赤着足,神态惟妙惟肖,还眼熟得很。 “这是我?”公孙薇叹为观止地道,“这手工太好了吧!!” 齐凌笑道:“下面还有个机关。” 公孙薇闻言,抬起圆盘下方一看,果然有个类似发条的东西。 不会吧?这家伙连这东西都造得出来? 公孙薇眼睛都直了,瞅着这跳舞的小人缓慢地旋转、伸展、舞动着,那种时空穿梭的感觉又来了,她抬头看向齐凌。 齐凌像猜到了她想问什么,却故意忽略掉,指指地上两个礼物:“还有两个,拆开看吧。” 身边还安静放着两个盒子,一个绣着墨色浓云、一个绣着红色飞羽。不用说,墨色那个就是苏炙夜的,另外一个是祁慕寒的。 “你可以先拆祁慕寒的。”苏炙夜说。 公孙薇依言去摸那红色的盒子,祁慕寒淡淡地说:“薇儿,先拆炙夜的。” 公孙薇动作一停,看向他们俩,祁慕寒直接将苏炙夜的盒子塞到了她手里,不容分说道:“打开看看,我也想知道他会送你什么。” 苏炙夜冷哼一声。 公孙薇掂了一下这盒子,不算大,但有几分沉,拆开以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的套子漆黑,上面雕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取下套子以后,公孙薇眼睛被晃了一下,这匕首的锋刃泛着凌厉的光泽,她握着匕首挥了两下,有一种惊心的破空声。 “悠着点,这可是我从西凉弄回来的匕首。”苏炙夜脸上有几分自得。 祁慕寒皱着眉头,对苏炙夜道:“你怎么送她这玩意?” 苏炙夜斜倪他一眼,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护着她?她也该学着自己护着自己。” 他看了看公孙薇,只见她食指轻轻一拭匕首尖,嗤地冒出了一滴鲜血。 祁慕寒眉头一皱,只见公孙薇把手指放嘴里吸吮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股兴奋的光芒。 苏炙夜坐直了身子,暧昧地对她道:“我猜到你会喜欢。” 公孙薇正要对苏炙夜说句谢谢,却刚好撞上祁慕寒的目光。 那目光里写满了“你怎么能这么喜欢他的礼物?”,公孙薇不禁笑了一下,将匕首插回刀鞘。 她捧起祁慕寒的礼物,屁股往他挪了两步,凑到他耳边说:“殿下,吃醋太多对身体不好。” 祁慕寒一下笑了出来,在她脸蛋上轻啄了一下,“本王给你的,才是最好的。” 公孙薇抿嘴笑了一下,正要打开时,忽然发现这盒子与苏炙夜的盒子十分不一样,轻得不像话。 ……似乎,还有些镂空。 “临时才准备好的,”祁慕寒笑道,“小心点打开。” 公孙薇有点兴奋了,拆了一整晚的礼物,终于要到祁慕寒的了! 拉开绸带,锦盒的盖子很自然地打开,还没有等她来得及看里面是什么,霎那之间,无数荧光点从里面飘出,在她身周萦绕飘荡。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飘荡在夜空里,没有飞走,以她为中心不远不近地飞舞着,像一个个飞散的小精灵,温柔而细软地对她低语,有一只还飞到她的耳畔,绕着飞了好一阵,才飞向它的小伙伴。 公孙薇瞪大眼睛,兴奋地抓向其中一只,一伸手,还真的捞着了一只,像捞中了星辰一般,她对祁慕寒说:“为什么它们不会飞走?” “一会就飞走了。”玉妩颜笑着道,“我那道香水的瓶身中,加入了吸引这些萤火虫的味道。殿下建议的。” 原来祁慕寒与玉妩颜配合好了,一个送她能吸引萤火虫的香水瓶,一个给了她这场盛大的萤火宴会。 她转过头来,正要答谢祁慕寒,却见他单膝向她跪下了,手里捧着一枚熠熠发亮的戒指,与月光交相辉映。 “这才是我给你的礼物,”祁慕寒抬眸看他,目光渴望又热切。 这也太突然了吧!公孙薇有点懵,虽然答应过嫁给他,但是每当祁慕寒提起婚事的时候,心里又总是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祁慕寒竟然也好像早知道她的心事一般,如今在这场纷飞的萤火之中、好友的见证之下,他的目光热切,容不得她拒绝。 甚至还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已经捧起她的手,将这枚熠熠发亮的戒指,套入了她无名指中。 公孙薇心中“嗡”的响了一下,仿佛钟楼上那口大钟震荡回响,某些碎片信息被拼凑着,竟产生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猜测。 然而下一秒,她已经被祁慕寒紧紧拥入怀中,他在她耳边说:“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爱着你的。” 公孙薇心里那扇开了一条缝的疑惑之门,又被关上了——今晚很幸福,嗯,还是别太多心了。onclick="hui" 第103章 一个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秋日的阳光并不灼人,与凉风搭配得正好,午间温度适中,让人昏昏欲睡——然而这正午的市集中,却人山人海挤满了百姓,你推我搡地连一丝空隙都没有,个个抻长了脖子望着正中央。 这正中央是个刑台,上面跪着一名头发乱如杂草的女人,一身的囚衣又黄又旧,脸上的污迹已经使她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混沌的眼神看着前方,扭曲的十指伸出刑具,像一个刚从深山里走出来的怪物。 她的前方,端坐着一名衣饰华贵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行刑时辰。 日头越升越高,围观百姓开始有些不安份起来。 “三殿下,时辰到了。”刑部尚书齐佳朝祁慕寒略躬了躬身。 刑台中的刽子手已经准备好,亮堂堂的大刀提在手中,祁慕寒右手两指夹着签令牌,冷声道:“斩!” 这签令牌正要脱手之际,人群忽然鼓动起来,有人带头大声嘶吼:“祁国三皇子草歼人命!” “黑白不分、枉为人!” “忘恩负义!数典忘祖!” 听口音,都是江东人。 祁慕寒捏住手中的牌,朝旁边的苏炙夜——此时已然是禁军副统领,递了个眼神。 顿时就有侍卫上前,将冲在最前头的百姓按下,有些过激的马上被侍卫现场捆了起来,丢到一旁,被更大一群侍卫看管着。 现场又响起一阵金属靴刮蹭的声音,上百名侍卫身着盔甲,手握长刀,气势汹汹地往场中围了一圈,目光横扫围看热闹的百姓。 闹事的百姓看这架势,暂时不敢动了。 便在此时,有一声尖叫响起:“放我进去!” 声音凄厉无比,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黑发女子拼命从人群中挤出来,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却被最外围的侍卫一下子放倒,把她当逆贼一般,一脚狠狠地踏在她背脊上。 公孙薇被踏得胸口剧烈疼痛,一口气憋着,说不出话来,双手徒劳地往前伸着,不知道是想抓着什么,侍卫见状,一脚又踏上她的手,靴子狠狠转了几下。 祁慕寒脸色冷如寒冰,漠然道:“把那扰乱刑场的女子给我带上来!” 公孙薇蓦然抬头,嘴唇蠕动出几个字:“你……为什么?” - 时间回到两天前。 青玉坊,公孙薇的生辰宴。 祁慕寒往公孙薇的碗里夹了一大块羊肉,“慢点吃,别呛着了啊。” 公孙薇“唔唔”了两下,吞下一口毛肚,就兴奋地举起酒盏,对身边的几位朋友大声敬道:“都喝都喝,别客气!” 地上摆着三大几埕酒,都是来自公孙府,她知道祁慕寒与苏炙夜也爱酒,早就将乌罗送她的酒分了一些,送到熠王府,祁慕寒今夜又运了两埕来青玉坊。 “今日是该敬敬我们的寿星。”玉妩颜笑意盈盈,与公孙薇碰了一下杯。 不知道是这酒太好喝,还是一下子接收到了太多的情感,一向酒量过人的公孙薇竟然有些微醺了,双颊泛着艳红的色泽,用筷子敲着碗:“嘿,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一向寡言的小粟篱先是“噗嗤”笑出来,齐凌愕然地看着完全脱戏的公孙薇,玉妩颜抿嘴轻笑,苏炙夜看了她一眼,又低头观察火锅,随时预防粟篱又丢香菜进去。 祁慕寒笑着看她,举起酒盏,对她道:“薇儿,来,本王敬你一杯。” 公孙薇好像真的是醉了,斜眼看了他一下,伸出手点了一下他鼻尖:“殿下,你能把祁慕寒赶走吗?” 祁慕寒愣了一下,笑道:“真的是醉了。” 话未说完,忽然脖子上一紧,两条藕白的手臂就勾住了他的脖子,阵阵幽香钻入鼻孔,公孙薇软软地朝他怀中靠去:“殿下,把祁慕寒赶走,我要韩珏回来……” 温香满怀,祁慕寒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暗自平复一下呼吸,犹自对公孙薇笑道:“再来一杯?” 他一贯对公孙薇宠爱得很,平日里也最不希望她饮酒伤身,此刻竟然劝她再喝一杯,真是奇了个怪。 好在公孙薇虽醉了些,脑子里还保留着一丝清明,听见这句不大像是祁慕寒能说出来的话,晃了一下脑袋。 这一晃,顿觉天地旋转得更快了,偏偏四肢百骸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酥软,想倒头就睡,她心中有些疑惑——我的酒量,不至于这么浅啊! 然而身子和意识就是控制不住地在“飘”,她看祁慕寒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与自己再度碰了一下杯,便眨了眨眼,将他手中的酒与自己的酒交换了。 祁慕寒笑道:“怎么不喝自己的,要喝本王的?” 公孙薇又眨了眨眼,学着那日乌罗的话:“我怎么这酒里你有没有动什么手脚?你们祁国人鬼心眼多得很。” 她只是一句戏言,就是想逗一逗祁慕寒,祁慕寒的嘴角却微不可查地沉了一下。 公孙薇晃了晃杯中酒,抬起手背,将那枚戒指对着祁慕寒道:“为什么送我这枚戒指?” 他会向自己下跪,会将戒指套到自己的无名指上……这种如此现代的求婚方式,别跟她说只是巧合! 祁慕寒笑了一下,看她是真的醉了,便说:“戴上这枚戒指,你就不能反悔了……必须嫁给我!” 他嘴上说着,眼睛却看了一眼齐凌,其中大有深意。 果然,公孙薇心里嘀咕,这家伙与齐凌肯定有些什么秘密…… 身子突然一紧,祁慕寒忽然将她抱住,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公孙薇本就微有醉意,夜风又冷,颇有些浸凉的感觉,祁慕寒的怀抱刚好,让她回了些暖。 她却不知道,抱着她的祁慕寒迅速向苏炙夜使了个眼色。 苏炙夜离他们很近,公孙薇的手就放在祁慕寒的背后,手里还端着那杯酒。 苏炙夜手一伸,两指之间顿有些许细碎的药粉,洒落到公孙薇的酒杯中。 公孙薇这时候才从祁慕寒的怀中伸出头来,懒洋洋地把那杯酒端到自己嘴边,祁慕寒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公孙薇看了祁慕寒片刻,嫣然一笑,这才与他碰了碰杯,仰头喝了下去。 …… 火锅、小酒、飞散着的萤火虫,皎洁的月光如一张薄纱,盖着公孙薇曼妙的身躯,她呼吸均匀,在草地上沉沉地睡着。 祁慕寒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玉妩颜走到他身旁,将一杯水送到他手中:“殿下,先把解药喝了吧。” 祁慕寒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内心一阵似有若无的疼,仿佛有一个幽暗的怪物住在他心间,隔一会就噬咬他的心。 半晌,还是齐凌先开的口:“公孙姑娘喝了这么多,应该足够她睡上一天了吧?” “一天不够,”祁慕寒摇头道,“若要她一点都不知道此事,至少需要三天。” “药量应该是足够的。”苏炙夜忽然开口,他直到现在才开始说话,那杯里的药是他下的。事实上公孙薇所喝那只杯盏的内壁,从一开始便已经涂上了一种不易察觉的迷药。 几个人全都知道,此时大家的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过了片刻,玉妩颜轻轻道,“殿下,真的只有这个选择吗?” 心中犹如千斤重,祁慕寒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入口尽是苦涩。 “如果殿下有选择,是不会这么做的。”齐凌叹息道,“这事不管怎么去行,都是个死胡同。你们记得都别对公孙姑娘透露半个字。若是她醒后问起,便说那些人都被放逐回江东去了。” 祁慕寒弯下腰,将公孙薇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青玉坊的顶楼。 - 红烛生暖,幛幔生香。 祁慕寒捧起沉睡中的公孙薇的手,轻轻一吻。 公孙薇睡得像个孩子,睫毛长而浓密,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极力想从梦魇的追踪里挣脱出来。 祁慕寒忽然整个人压近她的身子,把她的脸庞捧在双手间,声音痛楚而沙哑:“对不起。” 答应过不再欺瞒她,却还是这么做了…… 他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门此时被推开,玉妩颜走进屋内,歉疚地看了公孙薇一眼,对祁慕寒说:“殿下,车马备好了,走吧。” 祁慕寒深深再看公孙薇一眼,捧起她的手,在那枚戒指上印上一吻,将她的手放入被窝中,才站起身来,道:“点上吧。” 玉妩颜从袖子中取出一小束香,放在桌面,点起一根,对祁慕寒道:“公孙姑娘喝了迷药,已经足够沉睡几天了;这香,真的还需要点着吗?” 祁慕寒道:“薇儿的体质很好,以防万一,让她睡沉一些吧。这些天你交代青玉坊的姑娘们,多看着她点。” 玉妩颜只好点了点头,不忍心再看公孙薇,转身离去。 祁慕寒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桌面那香袅袅而散,吸入些许,头便有些昏涨起来。 他眯了一会眼睛,再睁开时,眼睛中已经不含任何情感,一拂袖子,掩门而去,也不再回头。 这安静的房间中,惟余沉睡中的公孙薇,而那桌上的烟雾缭绕,一点一点地钻入她的鼻孔,将她带往更深的梦境。onclick="hui" 第104章 苏炙夜的心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深秋的夜已带来了初冬的一丝气息,夜晚的风特别凉,拂在脸上还有刺骨的感觉,苏炙夜在青玉坊的屋顶上已坐了很久。 前夜公孙薇被迷晕以后,祁慕寒回到王府继续筹措下一步举动,一夜未眠,而他独自在院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皇帝的圣旨就来了。 他成为了禁军副统领——在他意料之外,却在祁慕寒的计算之中。他知道祁慕寒并不会只让他做一个副统领,很快整支禁军都要在他的掌握下。 祁慕寒最近执行入驻东宫的计划越来越快,甚至有迫不及待的意味,仿佛一个武学刚入门,连内功心法都还不会的人,就要开始在江湖杀人了。 数年前,他带着苏冕的殷殷嘱托,来到汴京暗中辅助祁慕寒,那时候的祁慕寒与他一般,都是半大的少年,双目沉静,脸上有不属于他年龄的冷厉,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使他的脚步踏乱一步。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夜更深了,苏炙夜长身站起,雁江边的风很大,拂得他的衣角飘起又落下,十里河堤边一眼看不到头的柳树在婆娑起舞,勾起他那一晚的回忆。 其实不仅祁慕寒变了,他也变了。 喝下最后一口酒,苏炙夜长臂一挥,酒壶在夜空中划出的一道长长的弧线,毫无选择地落入滚滚的雁江。 他身子向下一纵,落入青玉坊阁楼的回廊前,往前拐过一道弯,推开一道门,扑面而来一阵缭绕的香气,闻之令人头脑昏涨。 寒雪正坐在床沿,蒙着面纱,用绸巾蘸水替沉睡中的公孙薇拭脸,一边拭一边扇着扑面而来的香味。 见苏炙夜进来,寒雪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事,朝他施了一礼。 “出去吧。”苏炙夜淡淡说,“这香你受不住。” 寒雪正被这香熏得不辨东南西北,巴不得赶紧走,闻言便将水盆放下,捂着鼻子快步出去,连门都不记得关上。 苏炙夜抬腿往床边走去,坐在床沿,偏过头看着沉睡的公孙薇。 她睡得很沉,因着那夜的酒与迷药作用,脸上还残留着绯红,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着,光洁的额头沁了些汗,眉头微蹙,仿佛正遭遇什么梦魇。 苏炙夜视线移到旁边的水盆,将方才寒雪留下的绸巾依旧蘸了些水,要替她擦拭,正要碰到她的脸时,犹豫了一下,依旧是继续了。 不知是不是寒雪离开时忘记关上门,风从门外灌进来,吹淡了室内的沉睡香,公孙薇眼皮挣了一下,手忽然抬起来,握住了苏炙夜的手腕。 “慕寒——”公孙薇低吟一声,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脖子,身上的被子稍稍滑下,露出脖项间藕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苏炙夜心猛然一跳,赶紧别过头去,手腕依旧被那双手握着,力道虽然不大,可他并不想挣开。 过了片刻,暗自调匀了气息,他才敢将目光转过去,赫然见公孙薇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有眸光微弱地闪着,在极力聚焦。他一惊,袖摆朝空中一挥,内力卷起一阵风,将那门“砰”的一下关上。 烛火重新归于稳定,房内的香味又开始馥郁,公孙薇略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苏炙夜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可不能醒过来,按照他们的计划,她还得再睡个一天一夜。 虽然料到了公孙薇体质过人,寻常迷药未必能让她沉睡这么久,得加上沉睡香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这门不过才开了一小会,她竟然就能挣扎醒来,这一点还是很让苏炙夜意外,如果不是他来,恐怕她就醒来了吧?他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将她的手轻轻拿下,放入被窝中时,触手碰到一块冷硬的东西,捧起一看,是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祁慕寒亲手为她戴上的戒指,戒面是上等冰玉,雕着一根细密精美的羽毛,随时要飞出来的样子,就像那天珩月殿上,她跳的那支惊鸿舞,身上的白羽熠熠生辉,整个人像飞舞在夜空的精灵。 苏炙夜放下她的手,目光移到她的脸庞上,只见她脸上现出一股倔强的神色,红唇紧抿着,如此不甘心、如此想挣脱些什么,像在被烈火灼烧、力量却喷薄而出的绝艳凤凰。 内心有一团火在横冲直撞,苏炙夜缓缓低下头,向那双红唇靠近,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欺瞒自己——他想要她,很想很想。 烛火猛烈跳动了一下,公孙薇的手也跟着抽动了一下,冰凉的戒指触到苏炙夜的皮肤瞬间,他倏然醒了几分,艰难地将自己的头抬起,将她身上的被子重新拉好,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月光透过窗棱洒进来,苏炙夜经过燃烧着的沉睡香时,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出神地看了公孙薇片刻,竟然伸手掐灭了桌上燃烧着的香,将剩余的香放入袖中,推门远去。 - 祁慕寒这两天眼皮几乎都没有阖上,在王府与皇宫之间连轱辘转,珩月殿上刺杀一事,桑莺莺已经画押招认,将一切的罪名都包揽了下来,祁成皇阅读罪状,怒不可遏。 “荒唐!”书房里,当着数名大臣与两位皇子的面,祁成皇一掷那纸押状,“死了八名命官,折损朕十三位禁军,绑架使团,毁朕的追月宴,这竟是一名女子幕后所为?” “父皇,这其实并不奇怪,”祁晟开口了,“臣记得江东旧朝统治下,那里的女子并不同于我们祁国女子,是最有主意的。” 祁成皇一下子就想到了宋贵妃。 祁晟:“所以臣这事是由一名女子幕后策划,也不足为奇。” 祁成皇转向祁慕寒:“你怎么看?” 祁慕寒答道:“儿臣同意大哥的看法。” 祁成皇靠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烛台,却想起多年前的那场战争,耳边战马嘶吼,眼前战火纷飞,那一场战事宋国用了特制的毒液,祁国士兵折损大半,差点全盘败北。 他绝不允许江东势力再度重启,威胁他治下的祁国。 “明日处斩那名女犯人,将营地里其余的那群江东人,全部押下死牢,严加审问,不管审出来些什么,五日后,将这批人全部处斩!” 祁慕寒往地上一跪,道:“父皇,儿臣查得很清楚,此事是那女子一人所策划,其它人并不知情。” “父皇,儿臣也请你开恩!”祁晟这次居然也附和祁慕寒。 祁成皇冷着脸,甚至眼皮都不抬一下,对身旁的王公公道:“拟旨,此事无需再议。” 其他人还想再谏,祁成皇怒吼道:“退下!” 祁慕寒站起身来,躬了躬身,道:“父皇既已决定,儿臣只有一个请求,便只让这名女犯人在午门前处斩,其余的百姓不过都是些妇孺老幼,当众处斩恐怕影响人心,求父皇给他们一个全尸。” 祁成皇沉思片刻,道:“可以,便押赴刑场,刀决罢。” 祁慕寒只能谢恩,躬身退出,众人也一一告退。 众人既退,祁成皇马上提笔,给祁玉骞写去了一封信,封好口,交由太监王公公。 “三弟,明日处斩犯人一事,还是由你亲自去监场吧,为兄我便不去了。”祁晟负着手,与祁慕寒并肩,往宫门的方向行去。 祁慕寒没说话,四周黑暗,他的脸浸在黑暗之中,祁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为兄年纪也大了,见不得这种场面,有劳三弟了啊。”祁晟的内心其实已经乐出天际,只是不刺激一下祁慕寒就不甘心。 祁慕寒说话了,“苏豫的确是个不错的帮手。” 他仿佛是在与祁晟说话,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祁晟的嘴角一沉,原来祁慕寒已经知道吴岩的真实身份、要与他摊牌? 想到祁慕寒中了苏豫那一针,却没有毒发身亡,他心中忽然警钟大起——祁慕寒这“帮手”又是什么意思?帮谁? 然而祁慕寒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马车前,连最基本的道别都没有,钻进马车里,扬长而去。 祁晟脸色阴晴不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 阳光透过窗棱,洒在了床上,公孙薇的眼皮动了几下,茫然地睁开双眼。 头晕、口渴,四肢都酸软无力,床是陌生的,四周的环境却是眼熟得很,正是青玉坊的阁楼。 桌子上摆着一大杯清水,应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她费力地穿上衣裳,走到桌子边,咕咚咕咚喝掉,感觉精神头都回来了一大半,心中却有些疑惑不定。 正准备推门而出,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声音很熟悉,是寒雪与另外一位青玉坊的姑娘。 “你说这香怎地烧得这么快?这样恐怕公孙小姐睡得不够沉。” “怕什么?现在时辰还早,等会我们把这包药撒到清水里,喂她喝下不就好了?”寒雪漫不经心说。 “唉,公孙小姐也是可怜,都见不到桑姑娘最后一面,她们一直挺要好的。” 寒雪闻言,冷哼一声,恨恨地说:“这个祁国女人便是个扫把星,她家的破事一箩筐,上次宁王差点就杀掉了玉姊姊;这一次虽然不知道桑姑娘是怎么回事,但是从殿下与玉姊姊他们下药都要瞒着她的情况下,这事肯定也与她公孙府脱不了干系!” “嘘,你小点声啊……” 两人边说着,轻轻推开门,一下子惊呆在当地! 公孙薇不仅醒了,还穿戴好了衣裳,腰间别上了那把匕首,将挡在门口的寒雪往旁边一推,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onclick="hui" 第105章 斩故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跑到青玉坊门口,打到了一辆马车,顺便与车夫打听了一下——今日市集上果真将要处理一名女犯人。 她嘴唇抿成一条线,心绪急速下沉——原来那晚大家给她庆祝生日,只是一个幌子,那些礼物也是个安抚,难怪他们眼中都带着些内疚的神色。 而她最想不通的,是祁慕寒与自己的爹娘! 出门时爹娘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就是在配合祁慕寒,而祁慕寒…… 她压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了拳头。 他必然清楚桑姐是无辜的,是苏豫利用了桑姐,而苏豫就是祁晟的人——为什么还要推桑姐出去?! 头晕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公孙薇下了马车,跌跌撞撞地跑向市集,很远就看见围得密密麻麻、犹如铁桶的人群。 她拼命地往前挤去,从人群缝隙中看到行刑台上跪着形容槁枯的桑姐,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明艳,眼眶凹陷,几乎看不见眼球,像两个黑洞洞的东西。 祁慕寒坐在行刑台前,玉雕般的脸上透出冷酷,清晰而威严地宣判:“时辰已到,刽子手!”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说出如此无情的话,公孙薇四肢百骸一阵冰凉。 瞅着场中人群群情汹涌的时刻,她推开几个人,挤到了场边,却被一名侍卫按倒在地,一脚狠狠踏在她的背脊上,钻心的痛! 她全然顾不得这些,抬头看向祁慕寒,她不信他会这么做,那位韩珏是不可能残害同样来自江东的手足的。 祁慕寒发现了她,面无表情道:“把那扰乱刑场的女子给我带上来!” 这声音竟然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公孙薇蓦然抬头:“你……为什么?” 几名侍卫连拖带拽,生生将公孙薇往刑台的位置拖去,她衣服的几个地方磨破了,娇嫩的皮肤直接被地上的沙砾摩擦,磨出了血。 祁慕寒眼皮都不眨一下,看公孙薇像个破沙包一样被扔到台前,三个侍卫死死按压着她的肩膀。 公孙薇满脸污迹,抬起头来看着他,嘴唇蠕动几下,正要说话,刑部尚书齐佳却提醒祁慕寒,时辰到了。 就在祁慕寒准备丢下签令牌的时候,公孙薇突然厉声大喊:“你知道她是冤枉的啊!!” 齐佳眉头一皱,看向这个满脸污迹的女人,喝道:“拖下去,与乱党一同——” 话头被祁慕寒打断了,祁慕寒冷冷地道:“闹法场视为扰乱之罪,最好给本王闭嘴。” 押着公孙薇的三名侍卫,最近新入熠王府,巴不得在熠王本人面前有所表现,闻言左右开弓,巴掌卯足了劲往公孙薇脸上抡。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场中,公孙薇整个脸颊登时红肿,抽得头发披散下来,这名侍卫仿佛还不尽兴,狠狠一脚踹向她后背,她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一下。 如此暴戾对待女性的场景,场中的群众被吓得静了下来,祁慕寒扫了公孙薇一眼,将目光转向场上群众,“谁再敢闹事的,本王绝不轻饶,此女就是典范。” 场中突然传出一声沉闷的笑声,祁慕寒看去,只见是公孙薇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 “求殿下让我与犯人说上一句话。”她双膝跪地,端端正正向他叩了一个响头,“民女求殿下恩准。” 她知道自己再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了,现在她能够做的,就是问清楚桑姐还有无未了的心愿。 祁慕寒看着公孙薇竟向自己跪下,心中一阵噬咬之痛,表面上仍是淡淡地拒绝道:“拉下去。” 侍卫正要动手时,祁慕寒陡然看见公孙薇将手缓缓伸进袖子里,那里面有尖锐的光芒一闪而过——正是苏炙夜送她的匕首,此时此刻,那把匕首正隔着宽大的衣袖,尖端直指她自己的心脏。 祁慕寒一股血液顿时往头顶冲,冷冷地道:“给你两息的时间。” 他吝啬得连时间都只给这么一点。公孙薇心中冷笑,也对,他现在这个人设,不正是原本剧本里所描述的那个他么? 她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桑姐面前,半跪下来,眼泪像珍珠,一滴滴落到桑姐手背上。 桑莺莺不记得自己麻木了多久,自从祁慕寒那夜来看她,和她说了那番话,她便按照祁慕寒所教她的,全盘招认了幕后策划的指控,画押认罪。 再度被押下死牢以后,她心中却充满了盼望,因为祁慕寒是这么对她说的:认罪只是权宜之计,他会为她争取时间找到吴岩,再向陛下澄清此事并非她的所为,这样一来,她与吴岩都能脱罪。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谎言。 最终,她不仅没有等来祁慕寒兑现的诺言,反而等来了鞭刑与拶刑,要她招供出营地其余的百姓有无参与此事;三天后,她被直接宣告死刑。 短时间内急剧的希望再到绝望,信任的人背叛与欺骗,桑姐的信念与意志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这双黑洞洞的眼睛里了无生息,滴在手背上的眼泪蓦然使她有了点触感——是了,对面这个女子是公孙薇。 她脑海里忽闪过许多画面,最多的是在营地里,公孙薇身旁站着的那名俊美男子,两人执手相望时,那名男子看着公孙薇的那种目光,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目光,她曾经多么艳羡。 吴岩当初看着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目光,但当中却是有一丝令她不舒服的差别,她直到现在这一刻,才终于醒悟过来——吴岩看着她的时候,并不是看“她”这个人,只不过是通过她,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她冷凄凄地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费力地想对公孙薇说什么。 然而两息时间已到,祁慕寒将签令牌扔到地上,冷声道:“斩!” 再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公孙薇身子发抖,僵在当地。 刽子手取下桑姐背后的牌子,大刀高高举起,公孙薇痴怔了一般被两名侍卫往后拉,她还有话想对桑姐说,然而区区两三秒的时间,还能说些什么? 桑姐转过头来,嘴唇动了动,对她说了四个字。 大刀落下,桑姐嘴唇还保持着最后的动作,头颅移位,咚的一下,掉落在地…… 公孙薇愣愣地看了两秒,突然尖叫了一声,朝那具无头尸扑过去。 祁慕寒朝苏炙夜使了个眼色,苏炙夜走上前去,将公孙薇往后扯,刽子手抹拭刀上的鲜血,仵作收拾尸首,四周的侍卫也开始遣散围观人群。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公孙薇在逆流之中厉声尖叫,她的信念此时也被撕成了碎片,突如其来的痛苦使她意识濒临崩溃。 桑姐最后对她说的四个字是:熠王骗我。 - 宁王府。 祁晟听完心腹的禀报,饶有兴味地笑道:“哦?薇儿赶到了法场?三弟在她面前斩了那名女犯人?” 心腹道:“这熠王殿下倒也真做得出,竟就当着公孙小姐的面,斩了那名女犯人。” 祁晟笑道:“这你不懂,他不这么做,将来便没法子让陛下相信,苏豫的事情,公孙府是不知情的。” 这名心腹一惊,道:“这么说,熠王殿下已经知道吴岩就是苏豫了?” 祁晟:“不仅如此,他或许还查出了苏豫的身世。” 心腹惊疑不定:“苏豫的身世如此隐秘,又与公孙府有这么深的牵连,我们也是大费周章才得知,这么短的时间内熠王便查清楚了,这又是从何得知!” 祁晟冷笑道:“你难道没发现,最近我这小舅子公孙镜与熠王走得很近?” “熠王殿下钟情于公孙小姐,这似乎也很理所当然。”心腹道。 祁晟嗤笑了一下,公孙镜最近的路线越来越偏向祁慕寒,这他早就有所预料;让他真正耿耿于怀的不是这事,而是苏豫。 当初他将仅剩的荨刺毒液交于苏豫的时候,让他对祁成皇下手,照理来说,不管是那个位置、还是苏豫的身手,要射中祁成皇都不是件难事。 即便是祁慕寒挡了一下,按照荨刺的剧毒性质,祁慕寒即使不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痊愈。 再结合以前的种种迹象,祁晟对苏豫的疑心一下子到达了顶峰。 “苏豫的确是很好的帮手。” 祁晟又想起祁慕寒说的这句话,到底是谁的帮手?难道苏豫效忠的另有其人? 心腹看祁晟很久都不曾说话了,小心地道:“主公……” 祁晟摆了摆手,陷入沉思之中。 他还是要想个办法,再度试验一下苏豫的忠诚。 - 此时的公孙府,公孙镜接到祁慕寒写来的密信,阅读完毕后,将信放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赵慕芝坐在对面,精致的妆容也不能掩盖她神色的焦虑。 “怎么样?熠王怎么说?”赵慕芝焦虑道。 公孙镜道:“你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过,宁王来我们府上时,突然变了个样子,甚至称呼我为’小舅子’那一次吗?” 赵慕芝急道:“你倒是说重点啊!我……我过去这件事,是不是就完全瞒不住了?” 公孙镜却仍是自顾自地说:“现在想起来,宁王是那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算起来,你也是差不多那个时间知道的——你知道那个孩子回来了。” 赵慕芝呆了一下,想分辨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说出口。 公孙镜看着她,苦涩地说:“你当年的骨肉没有死,我是不是该恭喜你?”onclick="hui" 第106章 情变之初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镜道:“你当年的骨肉没有死,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赵慕芝呆了两秒,想起当日与公孙镜的争吵。 “我早就应该猜到,你翻出那瓷器,又搬到蘅芜苑,就是因为那名孩子吧?”公孙镜看着她。 赵慕芝低下头,说不出一个字。 公孙镜自嘲地笑了一下,“还以为这么多年来,若我好好对你、用尽一切对你好,便能使你忘记苏赫,是我天真了。” 赵慕芝颤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但不管怎样,这孩子总是无辜的,而且这也是在我遇到你之前发生的事情。” 公孙镜苦笑了一下,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 “如今我们只有寄希望于三殿下了,但愿这事就到此为止。”公孙镜仰天长叹。 - 公孙薇又做梦了。 依然是那条黑且深的隧道,无数鬼怪撵着她在跑,前方一点亮光,是她所有的期盼。 那光的尽头,站着她熟悉的人——那双眼睛永远平静,里面倒映着她的脸庞。 “薇儿,”祁慕寒向她张开手臂,拥她入怀,一遍遍地抚摸她的秀发。 她闭上眼睛,突然抱着他向后倒去,后面就是万丈深渊,耳边狂风呼呼作响。 不就是深渊么?谁拖谁进去也无妨了,她的心早就七零八落了。 “醒了?”有人在喊她。 公孙薇睁开双眼,见到的是玉妩颜。 这苏醒后的场景似曾相识,倒像是那一天,醉花楼中她为祁慕寒挡了一剑,之后在青玉坊中苏醒。但她第一眼见到的,却不是祁慕寒,这里也不是青玉坊。 玉妩颜将一杯水递到公孙薇的手中,又拿毛巾替她拭了一下脸,“你受了些伤,腿上和手臂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脸上我替你擦了些药,明日大概就能消肿了。” 所以这里应该就是熠王府了,公孙薇喝了一口水,开门见山道:““祁慕寒呢?我要见他。” 玉妩颜沉吟片刻,微笑道:“殿下不在王府内,你好生歇着,他晚些会来看你的。” 公孙薇忽然道:“你那么喜欢他,得到了什么?” 玉妩颜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公孙薇:“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跟随他,他能给你要的东西?” 玉妩颜静静地看她,仿佛不明白这一向聪慧的公孙小姐,怎么会问出这种直戳心肺的问题。 然而公孙薇早就想问了,也许是因为桑姐的死,让她心中某根弦断了。 玉妩颜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冷道:“我与炙夜跟随殿下,都有我们自己的理由。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是因为他许你们一个复国的梦想吧?”公孙薇继续说,“那片曾经很美好的故土——江东,他答应让江东回到那个时候吧?” 玉妩颜的脚步一滞,这确实是她与苏炙夜留在祁慕寒身边的最大理由。 “就凭他这样对待桑姐,为了早日结案而滥杀无辜,你觉得他能把江东百姓放在心里?醒醒,他只是利用你们,想要那个皇位而已!”公孙薇咬着嘴唇说道。 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出剧本里那个最原始的设定——总之她是完全将一贯以来,对祁慕寒最坏的猜测,都说出来了。 玉妩颜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笑得很是风凉,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你如果真的是这么想,便不应该对我说,更不应该在熠王府里说。”玉妩颜道,“你应该马上走下这张床,离开熠王府,回去公孙府,然后再求公孙大人给你求一门亲事,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从此你与殿下便再没有关系。” 公孙薇一滞,胸口犹如被什么东西顶着,硬是说不出话来。 玉妩颜看着她道:“你说得也没有错,我的确是喜欢殿下。我没有隐瞒,他也很清楚。如果可以,我也确实希望你走,好把原来的那个殿下,还给我们!” 这话说得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与过去一贯柔媚如水的玉妩颜大不一样。 “我们?”公孙薇咀嚼的却是这个词,“你们?指的是你与苏炙夜?” 原来的殿下,是什么样的?韩珏那样云淡风轻?祁慕寒那样城府深深?但哪一样,是与她公孙薇有关系呢? 门被推开了。 祁慕寒站在门口,背着光,对玉妩颜道:“你出去吧,我与她好好谈谈。” 玉妩颜根本也不等他说完,脚步已往门外迈去,好像多一秒都不想停留。 祁慕寒关上门,走到公孙薇的床边,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像过去一样,给她一个拥抱,甚至连一句道歉也没有。 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好些了么?” 公孙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他,仿佛要从那双眼睛里面挖出一分熟悉。 “如果好些了,能下床了,我现在便派人送你回公孙府。”祁慕寒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之前刑场的事情不过是场公孙薇自己做的梦。 公孙薇恨恨地道:“为什么要杀桑姐?你知道苏豫和祁晟才是幕后主谋。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没有得到马上的回答,却又有隐隐的预感,祁慕寒是不会给她一个完美回答的,只是没想到祁慕寒接下来说的话,比她想像的更加无赖、无情! “桑莺莺认识苏豫这件事,没有证据。父皇对江东人的猜忌越来越深,不早些结这个案子,会牵连到更多的人。”祁慕寒平静地道。 公孙薇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几乎是咆哮出来:“什么猜忌?结了这案子就不会有猜忌?祁慕寒,你不过就是害怕失去东宫的位置,找一个无辜女子替你背书而已!” 祁慕寒很快地回答:“随便你怎么看我。如果你愿意这么想,那就这么想。” 公孙薇眼睛里满满的嘲讽,道:“桑姐最后对我说的四个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抬起头,直视祁慕寒道:“熠王骗我!” 她模仿着桑姐的声音。用一种不甘、不解的嗓音控诉着,她想看到他的眼睛里至少能有一丝内疚。 然而那双眼睛平静得连波澜都没有,依然很平静地道:“桑姐被关押久了,神智不清那也是有的。” “你!”公孙薇盯着他,“那是桑姐啊,是我们认识的好友!你就不怕午夜梦回时,她会来找你讨个公道!?” 祁慕寒居然甩了甩袖袍,仿佛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再说,转身打开了门,道:“既然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也不会与你计较这种话,现下我还有事,这就让炙夜护送你回去,你先回府好生歇着。” 他的背影很果决,连头也没有回,脚步声渐渐远去。 公孙薇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自己右手的无名指,盯着那上面的戒指看了两秒,用力地去拔那戒指。 - 半盏茶的时间后,她坐到了一辆马车的车厢内,依旧用力拔那枚戒指。 苏炙夜坐在对面,看了她片刻,忍不住道:“别费那个功夫了。” 公孙薇:“并不关你事。” 继续拔。 苏炙夜抱着他的剑,嘲讽拉满:“我送你的匕首呢?直接剁下来不就行了?这戒指是祁慕寒拜托齐凌特地制的,既然给你套上了,就不会轻易让你取下来。” “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站在他这边!”公孙薇对熠王府这群人彻底失去耐心了,那晚生辰,她是怎样的感动,今天就有多失望。 苏炙夜瞥了她一眼,说:“至少我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他掐灭那支香,她大概是不会赶到法场,也就见不到那血腥的一幕。按照祁慕寒的原计划,是能瞒多久是多久。 公孙薇冷笑了一下,“我记得是你打晕我的吧?” 在法场中,她记得自己是晕过去了,那时候身旁刚好就是苏炙夜。 “也不叫打,”苏炙夜想了一下,“准确来说,是轻轻敲了你一下。” 公孙薇真的是气极反笑:“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啊?” 她终于笑了,苏炙夜心中便轻松了几分,也冲她一笑,掀起了车厢里的帘子,一束阳光便洒了进来。 经过一日的阴霾,这一天的阳光特别好,在深秋的节气里显得十分难得。 公孙薇被阳光晃得眯了一下眼,陡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对了,那日在青玉坊,她迷迷糊糊之中,好像看见苏炙夜了。 “那晚是你来看我的吧?台上那杯水也是你放的?”公孙薇问道。 “嗯。”苏炙夜依旧看着外面。 公孙薇道:“那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苏炙夜想回答说“是我帮你掐灭了香”,但是转念一想,道:“殿下有吩咐,必须要让你沉睡三天,我只能希望你自己能醒过来了……没想到你还真的提前醒了过来。” 这样听起来,炙夜至少并不想瞒着自己。公孙薇暗暗想道,那晚的生辰,确实很美好,她也希望那些友谊是真的,但是—— “外面的阳光很好,你要不要与我出城一趟?”苏炙夜望着窗外,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来,充盈了车厢里的每个角落,仿佛要扫净一切的烦恼。onclick="hui" 第107章 丢失的童年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城外的阳光很好。 自从上次追月宴之后,公孙薇已许久没有出城了,法场那一幕让她心口发疼,祁慕寒那个冷酷样子,让她疑心自己从前认识的他,是一直在伪装的他。 她不想待在汴京城中,至少现在不愿意。 苏炙夜让王府的车夫先行回府,自己倒当起了车夫的角色,亲自驾起了马,仿佛知道公孙薇此刻的心中一定是沉重的,他也不主动与她说话,出城以后就一路向着绿茵小径,缓慢而平稳地驶着。 秋季时分,落叶虽然堆积满了小径,但树上的叶子并没有完全凋零,黄的、红的,一层一层染遍了整个山头,汴京独特的气候,使得这里的秋季毫无颓气,像是步子缓慢,气质婉约的女子,不紧不慢地向冬季过渡。 公孙薇倚在窗边,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各种奇妙光影,苏炙夜偏头的时候,看到她精致绝伦的面庞,便想起那日到行宫的路上,他路过她的车厢时,偶尔窥到的一幕。 “炙夜,”公孙薇的手指抚摸着窗格子,说道,“祁慕寒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面对着祁慕寒时问不出口的话,她向苏炙夜问了。 “你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苏炙夜纵着缰绳,“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你的苦衷是什么?祁慕寒吩咐你不能对我说?”公孙薇疲惫地问道,“你们明明都知道苏豫与祁晟才是凶手,为什么让无辜的桑姐去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公孙薇的声音沙哑苦涩,一想到桑姐在她面前身首异处那种血腥场面,她喉咙一阵发干,头靠在窗棱上,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哭出来会好一点。”苏炙夜看着前方,漫无目的任马车走着。 “公孙薇,我很久以前就问过你,就在十里河堤那一夜,我问过你会不会后悔——”苏炙夜一边甩着缰绳一边道,“桑莺莺这件事,你就算问个清楚明白又如何?她卷入了朝堂的争斗,关于她是谁、她是否无辜,便根本不重要,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公孙薇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苏炙夜的背影。 这个道理,她是一直明白的。只是……只是她对祁慕寒有太高的期望了吧?她见识过他的聪颖与心机,便以为他无所不能。 “以祁慕寒现在的能力,不是每样事情都办得到的,他还需要更大的权力。”苏炙夜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我也曾问过你,你说过你不会后悔。” 苏炙夜的话推开了公孙薇心中一扇她本不愿意推开的门——那就是祁慕寒这条权力之路,必将累累白骨,她怎么想根本不是重点,而她要与他在一起,有些事情她就必须忍受,甚至说是冒险。 公孙薇无力地道:“我都明白了。你们家殿下要走这条路,类似这样的牺牲,便很可能还会有。” 苏炙夜:“本来便是如此。” - 熠王府。 祁慕寒满脸霜寒地坐在椅子上,赤着右臂,玉妩颜正替他行针。 “那香的时间,你与炙夜都算得十分好,为什么人会提前醒了?”祁慕寒冷冷地问。 玉妩颜手上的针没停,淡淡回道:“我不知道。” 脸上一阵痛,祁慕寒紧捏住她下巴,墨瞳紧盯着她眼眸,道:“你跟我说实话!” 玉妩颜还是那个柔媚如水的样子,眼神依然柔情,“青玉坊是我在管,我指使寒雪灭了那沉睡香,让公孙小姐提前醒来了——殿下,我这么说,您能满意了么!” 祁慕寒看了她几秒,冷哼了一声,甩开了她。 “不管是你还是炙夜,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见到第二次!”祁慕寒的语气从未如此冰冷,玉妩颜甚至从中听到了一股杀意。 “是。”玉妩颜依然是柔和而顺从地答道,仿佛这样罕见的祁慕寒,也不曾使她改变心生或退意。 “四天后要处决的那批江东百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公孙小姐听到半点风声了,明白了吗?”祁慕寒缓缓道。 玉妩颜答道:“祁晟必会将消息散遍整个京城。瞒不住的。” 祁慕寒道:“到时候你也去散布几个消息,说这些百姓回乡物农、或发配边疆、或驱逐回江东,真假相混,也就难以寻找真相了。” 玉妩颜道:“好。” 施针已完毕,她收起针盒,正要退去之时,还是对祁慕寒说道:“苏豫的事……我很抱歉,我与他一起这么多年,竟从不知晓他的身世。” 祁慕寒:“不关你的事,他自己恐怕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苏豫身上还有其它秘密,若可以,本王倒是希望见上他一见。” 玉妩颜沉吟道:“宁王现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要接触苏豫恐怕不容易。“ 祁慕寒:“现在见面的确不是好时机。但那天在宫中,我故意在祁晟面前说了一些话,按照我这位大哥多疑的性格,他不会再如常信任苏豫。” 当天祁慕寒的那句话,其实完美击中了祁晟一贯以来对苏豫的疑心——本来能够为他所用的一枚好棋子,如今变得落子艰难。 “那咱们就等着,祁晟与苏豫之间一旦关系有裂痕,我们便可以利用这一点,将苏豫争取过来了。”玉妩颜淡淡道。 祁慕寒却道:“也不必这么乐观,苏豫背后,或许还有别的势力。” 玉妩颜没有说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关于苏豫这个人,她已当他死了一般,区别只是能不能为她的殿下所用而已。 - 城外的一座小山林里,一条小溪穿林而过,公孙薇在水边草地坐着,苏炙夜将马匹的绳套解开,放它自由地在河边喝水。 “薇儿,“公孙薇正仰头喝一只水囊里的水,苏炙夜走过来了,开口就这么叫她,差点没把她一口水喷出来。 苏炙夜若无其事道:“祁慕寒与玉妩颜都这么叫你,我这样叫也没什么问题吧?老实说,每次连名带姓地叫你我都烦了,尤其是你的姓氏,跟个男人似的。” “你胡说什么呢?”公孙薇道,“我没心情与你瞎扯。” “薇儿——”苏炙夜又叫了她一声。 这个“儿”字,他故意拖得特别长,像想要逗她开心。 公孙薇没有什么力气与他争辩了,只想换个话题,便随口问道:“是了,那天珩月殿的御花园里,你说你没有童年,是什么意思?” 公孙薇刚问完,一片绯红的落叶从树上飘下,不偏不倚落到了她的云鬓上。 苏炙夜视线不经意间落到这片叶子上,脑袋里轰响了一下,又犹如蛋壳裂开了一条缝,这一次,从里面飘出来的声音一下子撞击在他脑壳,像有人在打开了他的天灵盖,往外面大声喊话。 他身子不受控地一阵痉挛,抱着头,蹲下腰痛苦地呕吐起来。 公孙薇吓了一跳,赶紧替他抚了抚背,看他吐得实在辛苦,皱眉道:“怎么会这样?你跟你们家殿下,身子怎么都……” “别再跟我提祁慕寒!”苏炙夜突然转过头,恶狠狠看着她。 公孙薇全身一震,懵在原地。 苏炙夜吐完,接过公孙薇手里的水,喝了两口,清凉的水使他头脑清晰了些,才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方才不应该这么凶你。” 公孙薇摇了摇头,头上那片叶子要落未落,她却浑然不觉。 苏炙夜实在看不过,伸手将那片叶子取下:“这么大片的叶子,落在头上跟个大鸡冠似的。” 公孙薇笑了笑,“早些回去吧,你也寻个大夫看看,别是吃坏东西了。” 苏炙夜静静地看着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童年么?” 公孙薇随口道:“是啊。” 苏炙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我忘记了一些事情,小时候的童年记忆,我全部不记得了。” 公孙薇怔了怔,“你小时候得过病么?” 苏炙夜点点头,说:“我是孤儿,是师父将我养大,我小时候体质很不好,发过一场严重的烧,醒来时,小时候的事便记不起了。” 公孙薇叹了口气,只能安慰他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殿下待你也很好……” 话没说完,她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又提起祁慕寒了!可恶……自己怎么老是绕不过去这个人,明明应该很是生他的气才对。 苏炙夜却没再说什么,天色有些晚下来了,他的眼睛沉浸在树影下,有些微弱的眸光,眉眼乍看上去,竟与祁慕寒一般无二。 “你真的很喜欢祁慕寒。”他站在树荫下,声音像落叶一样飘忽。 公孙薇默不作声,出神地看落叶坠在水面上,很久很久才道:“回去吧……” 话音未落,突然林中风沙大卷起来,一阵飞沙走石,刮得脸生疼,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离他们只有百步之遥,正在喝水的马匹,突然受了惊,箭一般地冲丛林里疾跑而去。 公孙薇与苏炙夜都吃了一惊,公孙薇焦急道:“别让马跑了!” 他们离城至少有二十里这么远了,要是没有了马车,这得走到天亮。 苏炙夜拔起身形,就要追踪而去,蓦地脑袋里又是一痛,整个人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公孙薇本已经追着马的方向跑出了好几十米,回头瞥见苏炙夜的样子,竟不知怎么办好,一会看向马消失的方向,一会看向苏炙夜,猛的一跺脚,跑到苏炙夜身边,焦急道:“你还好吗?” 苏炙夜忍着痛,道:“别担心,过会就好了。” 公孙薇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桑姐如今身首异处,她本来计划的就是回去之后,替她收拾好后事,再好好安顿一下小虾,还有营地里其它的人也都需要安抚,却没想到此刻被绊在了城外。 她只好长长叹了一声,扶着苏炙夜靠着树坐下,落日已经慢慢坠向山的那一边,层林染上了一重金色,看来夜幕很快就要降下。onclick="hui" 第108章 封锁的记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日光渐渐黯淡,公孙薇叹着气,在树丛中捡拾干柴。 马没了,苏炙夜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呕吐两三次以后,一代大侠此刻的脸色堪与白纸相比,看来也是没力气回城搬救兵了。 她弯腰拾树枝的时候,苏炙夜偷偷看了她几眼,公孙薇视线一转过来,他又赶紧望向一边。 公孙薇想骂人,可又觉得骂病号实在不厚道,把手中的干柴“哗啦”往地上一丢,说:“我来生火,你去找点吃的。” 苏炙夜点点头,往树林里钻去,公孙薇升起了火,取着暖,苏炙夜回来了,两手空空。 公孙薇:? 苏炙夜有几分内疚地看她:“马车里没备吃的。这树林里没有野果,半只兔子也没有。” 公孙薇从熠王府出来,就没进过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闻言“啧”了一声,“还真的是苏大侠,跟你家殿下一个样子,一点野外生存技能也没有的!” “别跟我提他好吧?”苏炙夜无力地坐到火旁边,脸色还是很苍白。 公孙薇摇了摇头,忽又笑道:“苏弟弟,你的剑借我一下。” “弟弟?”苏炙夜对她的称呼很不满意,“我比你大,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 真的是孩子气,公孙薇心里想到,也不与他啰嗦,直接伸手去摸他腰间的剑。 苏炙夜一惯是不喜别人碰他的剑,但看见公孙薇那双手伸来,真就乖乖地让她拿去了。 那剑一到手,公孙薇就撸起袖子裤管,提着剑往旁边的溪流跑去。 苏炙夜一愣,想起那天府内这把剑悲惨的遭遇,气得大喊:“你别又是用我的剑来叉鱼……” 公孙薇根本不与他废话,哗哗地朝溪流里叉了几剑,刺中了一条肥鱼,往草地上一扔。 苏炙夜恼道:“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剑?” “尊重能吃饱饭吗?”公孙薇远远地翻了他一个白眼,“矫情!” 苏炙夜愕然,从来除了祁慕寒敢这么对他说话,哪里有一个女子敢这么对他? 公孙薇叉鱼的技术相当好,弄上了三条大鲫鱼,提着往火堆旁一坐,又用苏炙夜的剑刮起了鱼鳞。 苏炙夜听见这刮鱼鳞声,沉痛地看着公孙薇手中的剑,这把随他奔波多年、弑敌无数的剑,如今竟被公孙薇用来刮鱼鳞,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公孙薇刮着,忽然听见对面没声音了,好奇地看去,见苏炙夜那一脸沉痛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来。 火烧得旺了,公孙薇用树枝串起鱼,在火上细细地烤,肥美的鱼一点点变金黄,鱼皮松脆起来,可惜没有油,不然香味是要更馥郁了。 鱼烤好了,公孙薇将其中一条递给苏炙夜:“喏,给你。” 苏炙夜倔强地转过了头,摆出“我拒绝”的表情。 “不吃啊?好,那我就全吃了!”公孙薇也不再管他,饿了一天,甭管什么都吃得下去,何况她就是那种不管天塌下来,还是要吃好睡足的人,祁慕寒的事情也好,其它更悲伤的事情也罢,吃饱了再说。 苏炙夜吐了好几次,胃里空空的,被香味一熏,实在受不了,可怜巴巴地偷看了她几眼。 公孙薇理都不想理他,全部鱼下肚子以后,打了个饱嗝,“你去睡马车还是我去?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回城。” 苏炙夜是真没想到她行云流水,如此酣畅地就吃饱了,看着她嘴角余留的那一小块残渣,噎了一下口水,却不想被她看见,很快地又转过头去,“你去睡马车吧。我在这里就行。” 公孙薇笑了一下,“真不吃?” “不吃。” “那好,我去睡了。”公孙薇真就不管他,钻进了那没有马的车厢里,把帘子放下,就歇着去了。 繁星偷偷爬满了夜空,树林里静谧一片。 苏炙夜蹑手蹑脚地走到溪流边,俯首一看,倒真是有许多野生的鲫鱼游来游去,他肚子“咕”的一声,更饿了,出手如电,猛的一抓——一条鱼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他就不信邪了,连续抓了几次,抓是抓到了,最后关头却愣是被鱼从他怀里调出来,溜走了。 只好缓缓解下腰间的剑,心里在做剧烈的斗争…… “我来吧。”背后传来公孙薇的声音,苏炙夜一僵,扭头看去,见她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偷看了他多久。 “你……没睡?”苏炙夜有点尴尬。 “被某人肚子里咕咕的声音给吵醒啦!”公孙薇取笑着,伸手取过他的剑,往水中利索地叉了几叉,弄出了一条鱼。 两人重新坐下,苏炙夜看公孙薇烤鱼的动作,忍不住道:“你这都是哪儿学来的技能?” 公孙薇:“小时候啊。小时候我爹娘是不怎么管我的,我爬树、游泳、到野外,都是宁澄陪着我的。” “还真看不出来,公孙大人与夫人疼你跟疼个宝贝似的。”苏炙夜盯着烤鱼,尽量说点话来分心,不然他担心自己要抢过那条鱼直接吃了。 然而公孙薇下一刻说的话却使他愣住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小时候,我爹很忙,经常不着家;我娘虽说什么都顺着我,但是不管我做什么,她都是一样的反应,就好像根本不走心那种。所以,我会经常闯祸,想惹她生气,她也从来不会生我的气……虽说这样也没有不好,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商将军也只有商妹妹一个女儿,他就不这样。我就在想啊,可能我不是我爹娘唯一的孩子吧。” 苏炙夜喉头滚动了一下,心中有些难言的滋味,说道:“怎么会呢?你爹娘很明显只有你一个孩子啊。” 公孙薇:“那肯定啊。后来我掉入池塘里,差点死了。被救回来以后,可总算是知道了爹娘有我多疼我了。” 上个世界的事情她没忘,刚醒转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活着、爹娘安好,便已是最大的幸福了。 苏炙夜锁了一下眉头,看着公孙薇,火焰的光在她脸上跳跃着,天真的气息从她脸上漫出,而她心中承受着的一些苦楚,又被她很好地掩盖起来。 - 此刻的熠王府。 祁慕寒揉着太阳穴,玉妩颜退去以后,他召出了暗卫。 此刻四个暗卫正半跪在地,听他的指示。 “两件事。第一件事,去查苏豫的下落。”祁慕寒缓缓道,“此事,不必让玉妩颜与苏炙夜知道。” 玉妩颜与苏炙夜一向是祁慕寒的心腹,他有绝密的指令,也一般找这两人去做,此刻竟特意交代瞒着这两人,暗卫心有疑惑,却没有资格发问,低头抱拳道:“是!” 祁慕寒静默了片刻,眉宇间又缠绕上了一丝戾气,他让苏炙夜护送公孙薇回家,本就是有意调开苏炙夜。 他有点后悔让玉妩颜与苏炙夜得知了苏豫的真正身世。这两人,一个是苏豫的前妻,另外一个与他一般,算是苏豫师出同门的师兄弟,而且还有一点…… 他目光落到身旁的匕首,公孙薇还在王府沉睡的时候,他将这把匕首从她袖子中取走,扣下了。 这匕首的花纹古朴,削铁如泥,是一把上好的武器,他知道苏炙夜一直将它视作宝贝,却竟然送给了公孙薇。 祁慕寒眼角抽了抽,闪过一丝嗜血之气,表面却依然和缓地发布下一个指令:“第二件事,新进王府的那三个侍卫,寻个理由,办了。” 这三个侍卫,就是那日在刑场上,对出重手掌掴公孙薇的侍卫。 暗卫毫无异议地道:“是!” 正要退去时,祁慕寒再问道:“这新入府的三名侍卫,是苏大人招进来的?” 暗卫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说:“是的。” 在暗卫的理解中,这三个没有眼力劲的侍卫,肯定是苏炙夜没有审查清楚,才会招进来的。 而在祁慕寒看来,这事却很可能有另外一种解释。 他再度看向那把匕首。 - 苏炙夜搓了搓手,十指放在火上烤着,今天太险了,他连续吃了几粒那种药,就是为了要弄清楚,自己脑海中那声响到底是什么? 他脑子里第一次飘过那阵陌生的声音时,是在珩月殿中,那时候公孙薇差点就要死了,那股声音清晰无比,差点要把他的脑子劈成两半。 这之后,脑海里一些陌生的画面出现得越来越多,那声音向得也愈加频繁,于是有第二次、第三次……他记不起来了,但每次靠近公孙薇,他都感觉脑海里会回旋那阵声响。 为了搞清楚自己这状况,他暗中调走了三个王府的侍卫,这三个侍卫是他自己的人,然后随便塞了三个新人进来。 调走的三个侍卫,便是专门替他去寻找一种治疗记忆的药,这事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过。 今天祁慕寒让他送公孙薇回府,他便想出了这个与公孙薇独处的机会——带她出城,并暗中放走了马,再度靠近她,试试看在药物与她共同的作用下,能不能解开自己脑海里那道记忆的封锁。 那道缝隙果然再度裂开,可或许是冲击太大,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他竟然承受不住,呕吐了起来,伤了真气,此刻连夜里的寒凉都有点难以抵御。 他远远看着那车厢,那是王府的马车,祁慕寒专用的,里面有锦被,有软枕,想必公孙薇会睡得很好,她不知道自己刻意吃下了药物,也不知道自己内息受了损伤。 火堆烧得很旺,身体稍稍暖和了些,苏炙夜双手枕在脑后,往地上一躺,看着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灵动无比地在向他眨着眼,就像她的眼睛。 看着看着,苏炙夜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渐渐沉入梦乡。 林中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金属声,苏炙夜猛然睁开眼睛,还没等坐起身,就猛然听见一声尖叫:“啊——” 尖叫声正是从马车传来的,那是公孙薇的声音!onclick="hui" 第109章 雨夜之劫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听见公孙薇这一声尖叫,猛然跃起,抓起地上的剑就往马车的方向冲去。 还没冲到跟前,这车厢的车顶被一下子冲破,一个黑影从里面跳出,怀中正抱着不断挣扎的公孙薇。 苏炙夜抽出长剑,二话不说,挺剑而上。 黑衣人怀中抱着公孙薇,却依然身形轻盈,落在了头顶的一根枝杈上,出手如电,飞快点住了公孙薇几个穴道,公孙薇顿时挣扎不得,黑衣人居高临下,看着飞奔而来的苏炙夜。 苏炙夜忍着体内那紊乱的气息,就要拔身而起,公孙薇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眼睁睁看他朝自己奔来,喉咙里发出一阵沉闷嘶哑的响声,眼神不断朝苏炙夜输出警告的信号! 从公孙薇的角度,能看到苏炙夜身后有另外一道黑影在无声无息地向他逼近,借着月光,她看见这人持着刀,那刀好似淬过了水银,在月光下泛着危险的光。 她一下子记起了在雁江上的一幕,几十名刺客围着苏炙夜与商墨云,光芒与形状与这刀何其相似。 她无法动弹,眼见那黑影慢慢逼近苏炙夜,急得满额头的汗,眼睛不断地眨动,“求求你看看你的背后!” 若是换了平时,苏炙夜定会留意到周围一切的动静,可他此刻内息已经全然紊乱,体内那股药劲还在,他连握剑的手都是抖的,否则也不会连几条鱼都捉不住。 黑衣人观察到了这一点,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受了伤?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再度将公孙薇拦腰抱起,轻薄地摸了一把她的脸蛋,仿佛根本不把苏炙夜放在眼中。 然而他想得太过美好,下一瞬苏炙夜竟然已经提剑而上,光速般向这黑衣人刺来,转瞬之间就是三招,劈、挑、刺,将这黑衣人退路全然封死。 如果不是怕伤及公孙薇,这黑衣人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对方显然想不到苏炙夜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有如此身手,冲苏炙夜斜后方那道黑影吼道:“还等什么?!” 苏炙夜骤然惊觉,人未回身,剑往后一挡,一阵刀剑相交的兵刃之声,将他往上提的身影压了下来。 树上的黑衣人见苏炙夜已被绊住,也不与他再度纠缠,抱着公孙薇,转身就跃进树林深处,没入黑暗之中。 苏炙夜目呲欲裂,连番变幻几次剑招,将眼前的人逼退几步,转身就去追公孙薇。 忽然一阵极细的破空声传来,像是暗器,他习惯性地一躲,脚下仍是不停,跃过两棵树,一阵奇异的香味骤然钻入鼻孔,脚一软,整个人从半空中坠下,重重地摔在泥地上。 方才那抱着公孙薇的黑衣人从树后闪出,一扬手中的瓶子,细碎的粉末从瓶口溢出,苏炙夜闻之一阵眩晕,方才明白过来,这味道正是刚才使他坠落的根源。 体内的真气在持续涣散,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这区区的香味也不会将他削弱到这个地步。苏炙夜咬牙挣扎着,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全身发着抖,试图站起来,却又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方才与他争斗的这名黑衣人再不废话,走到他面前,高高举刀,凛冽的光一闪,一刀削向了苏炙夜。 - 月光被重重的黑云遮蔽,电光闪过天边,树木随狂风起舞,卷来一缕潮湿的气息。 “轰隆”一声,汴京城内外,下起了入秋的第一场雷雨。 祁慕寒手中的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便合上了书,走到门边,准备关上门。 天边炸过一枚响雷,他整个人像被雷击中,身子僵了一秒钟。 片刻,他走回桌子旁,点亮了四周的烛台,将整个书房燎得雪亮,才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一滴汗珠从额头滴下。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没等他答应,一个苗条的身影推门而入,正是玉妩颜。 “殿下,”她急匆匆地拉起祁慕寒的袖子,“让我看看。” 当看到祁慕寒手臂上那条黑线没有再度浮现,她才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抬头,却见祁慕寒脸色苍白如纸,手紧紧抵着太阳穴,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很痛……吗?”玉妩颜担忧地问。 祁慕寒缓缓摇了摇头,这点痛楚他早已习惯了,他只要控制自己,别再像那个雨夜里,再度病发才好。 门又被敲响了,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走进门来,向祁慕寒半跪到地:“殿下,公孙府捎人来问,公孙小姐何时回府?雨势太大了,公孙大人说恐怕还要下好几天的雨,想让小姐早日回家。” 祁慕寒心上骤然一紧,“她还没到家?我不是派炙夜——炙夜呢!?” “回殿下,苏大人还未回府。” “也不在青玉坊。”玉妩颜急道,她也隐隐猜到点什么了。 祁慕寒脸上变色,倏然站起身来,喝道:“去找!把所有侍卫发散出去,城里哪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给我找出他与公孙小姐。” 侍卫领命而去,祁慕寒心中焦虑已极,脸上虽不显半点,眼眸中的墨色却开始一点点洇散。 玉妩颜眉头一蹙,手如闪电一般,连续封住他手臂上几个穴位,祁慕寒眼眸中那点墨色才开始慢慢退散。 玉妩颜才刚松下一口气,一条黑影忽从屋檐上翻下,悄无声息地往地上一跪,把她吓了一大跳。 能有这种身手,接近他们而不被发现的,只有暗卫了,玉妩颜定睛一看,只见这名暗卫抱拳沉默着,显然是不知道应不应在她面前向祁慕寒禀告消息。 祁慕寒无力地挥了挥袖,“你先出去吧。”他对玉妩颜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祁慕寒竟只对暗卫交代,却让自己回避? 她依然躬了躬身,退出书房。 一出书房,玉妩颜便迅速敛住呼吸,绕到后窗,耳朵紧紧贴着窗户——祁慕寒体内的毒素极为不稳定,在雷雨之时特别容易勾起旧伤,这种时候,她绝不能离开他。 书房里。 祁慕寒静静听着暗卫的禀报,这名暗卫正是他早先派出去找苏豫下落的人。 “殿下,”暗卫迅速地回道,“属下今日在宁王府外守了几个时辰,发现疑似苏豫的踪迹,与另外一人往城外而去,似是去执行什么任务。属下不敢靠得太近,赶到城外时,却不见了这两人的踪影。” 祁慕寒冷冷道:“这种没用的消息,你竟回来禀告我?” “是,”暗卫组织了一下措辞,“属下之所以赶回来禀报,是因在郊外发现了一匹马,这马是我们熠王府的马,从马鞍上能够看出,这便是苏大人今日护送公孙小姐所驾那辆的马车。” 祁慕寒心头一震,“为何只有马?人呢?他们人在哪里?” “属下也发觉事有蹊跷,当下汇合了另外几名兄弟,再以那马为中心,扇形去搜索,却……却一无所获。” 祁慕寒将一把将竹简书籍往前一推,哗啦一声全然甩在了暗卫身上。 暗卫不敢做声,朝他磕了两个响头,祁慕寒沉声道:“公孙小姐到此刻未回到府中,苏炙夜也不知下落,你现在马上带上所有人,将搜城的侍卫也全部调出城,方圆二十里给我细细地搜!” “这……王府里便没有一个侍卫留守了,如何能保障殿下的安全?”暗卫紧张地建议。 祁慕寒:“谁说我要留在王府了?备马,我与你们出城!” “殿下!”暗卫倏然抬头,这种雷雨天气,殿下身上还有这种病,怎么能够出去? 玉妩颜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身形一闪,从窗外跃进了书房里。 - 大雨覆盆而下,树林里积满一个又一个的水洼,天地一色,漆黑无比。 苏炙夜整个人趴陷在泥地里,长发湿而乱,铺满了脸颊,眼睛睁着,却毫无光彩,像个死人。 那黑衣人似乎没打算一刀结果他,而是劈向了他大腿动脉,使他像个废物一般,在雨中凌迟而死。 大量鲜血从他的身下汩汩地冒出来,那把剑还斜斜插在他身旁,电光闪烁间,他看见剑刃上反射出自己这张苍白而无用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起拳头,重重地一锤,几滴泥水溅在他脸上,拖着那只流血的腿,一点点挪到大树下,撕下一截袖子的布条,缠在自己的大腿上。 雨下得越发大了,包扎好的伤口很快又浸出了血水,他浑若不觉,头靠在树干上,抬头看向天际,黄豆般的雨滴坠在他脸颊上。 “薇儿……”他喃喃地说着,血越流越多,内息紊乱、没有医药在身,这点布条根本止不了血,濒临死亡,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嘴角惨笑,心中剧痛。 眼睁睁看着昏迷的公孙薇被人带走,却什么都做不了。 电光再度一闪,大地一片悚人的惨白,在雷声要到来之际,苏炙夜的脑里却先炸开了一道雷,那道声音变得清晰无比,一个稚嫩又天真的女声,在拍着手唤道:“小黑!” 雷声炸响在天际,震动整个大地。onclick="hui" 第110章 悬空的山洞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熠王府。 祁慕寒见玉妩颜招呼都没打,又闯了进来,心中不悦,不等她开口,便命暗卫照自己方才的命令执行,先他一步出城。 暗卫退去后,祁慕寒当玉妩颜透明似的,也不看她,径直走出书房。 “殿下。你不能去。”玉妩颜伸手一阻,低声道,“你体内毒素未清,这种天气你不能去。” 祁慕寒停住脚步,转头看她:“你说的是,所以现在马上替我再行一次针,我再去。” 玉妩颜抿嘴不语,脸上写着拒绝的表情。 祁慕寒看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往门外走去。 玉妩颜急了,身形一闪,挡在他面前道:“殿下,我可以替你去找他们,你在府上安生等着消息,好么?” 静默了两秒钟,祁慕寒略低下头,低喝一声:“滚开。” 玉妩颜一咬牙,就是不退,目光坚决地看着他。 祁慕寒右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玉妩颜轻轻往他身上靠了靠,柔声说道:“殿下,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许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雷雨夜,那时候发生的一幕,她永远忘记不了,这是她与祁慕寒之间唯一的秘密。 她一双玉手抚上了祁慕寒的脸,“殿下,我们……” 话没说完,祁慕寒一把推开了她,力度之大,让她整个人摔到地上,狠狠磕了一下。 祁慕寒再没有看她一眼,赶到厢房里,披上一身雨具,留了几个暗卫在侧,其余人全部打发出城。 一名暗卫将马牵了过来,天空再度响起一声闷雷,祁慕寒暗中咬牙,极力维持意志的清醒,翻身上马,喊了声“驾”,与五名暗卫从王府侧门疾策而出。 雨点扑面而来,打得脸生疼,祁慕寒压低蓑帽,看向天际一眼望不到头的黑云,痛苦、内疚、焦虑交杂在一起—— “薇儿!”祁慕寒心中默念她的名字,狠狠一抽马匹,马儿四蹄踏在水中,呼啸如风,在风雨中撕开一条道路。 不该那么对她的,可那时候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与其让她知道真相后自责、痛苦,不如让她恨他。 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卫兵刚刚才放走一大批纵马出城的熠王府侍卫,内心正不断地打鼓,没有皇帝或禁军的手谕,这么做实属不妥,但王府侍卫个个手持兵器,为首的还出示了王府的令牌,这些守城卫兵也不敢不从,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了。 这会又来了五个人,卫兵正要拦,祁慕寒纵马不停,低喝了一声:“让开!” 暗卫策马跟在背后,再亮出一面令牌,守城卫兵顿时懵了,熠王府这是全数出动了?这么晚,这是要去干什么? 一边不敢怠慢,开了城门,一边给禁军首领捎去了口信,出了事,起码还有上司顶着嘛。 祁慕寒出了城,按着身旁暗卫的指引,往早先发现王府马匹的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天际黑云滚滚,雨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所幸雷声终于停了,只剩无边无际的瓢泼大雨。 远处,升起了一道冷焰火,很快消失在夜空。 祁慕寒紧急地一勒缰绳,对暗卫道:“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是我们王府的信号,应该是发现苏大人与公孙姑娘了……” 话音未落,祁慕寒已经拉转马头,往那焰火的方向疾驰而去。 - 四周很暖,有雨声,还伴着食物的香气,公孙薇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陡峭的石头,一束火光在旁边跳跃着,一个人坐在火旁,烤着什么,外面有沙沙的雨声,偶尔还飘了些雨滴进来,看起来这里是个石洞。 公孙薇不动声色,手暗暗地摸索着四周,摸到了一块石头,紧拽在手心,假装继续睡着,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火堆旁边这个男人。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低着头,看不大清楚五官,然而皮肤略显黝黑,身材偏瘦。 他一声不吭地烤着一只山鸡,而他的同伴不知去向。 公孙薇心中在细细思量:这人到底是谁?要怎么做才能从这里脱身? 正转念间,这人站起了身,朝她走来。 公孙薇将眼睛一闭,赶紧装睡,这人走到她面前,蹲下,她心中顿时极度紧张,全身的肌肉都在戒备,要不要趁他不备,给他一拳,伺机逃走? 还没有等她理清思路,这人呼吸沉重起来,伸出手,去解她披风的绳结,公孙薇大惊,蓦地睁开眼睛,手中石头就往这人额头上击去。 这人出手更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双手往地上死死地一按,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脖项上,眼睛因贪婪而通红,“原来你在装睡。” “放开我!”公孙薇大吼一声,眼前这人相貌陌生,她从未见过,然而他身上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绿珠仙鹤草的味道。 这如果不是苏豫本人,就是他的同伙。 这人狞笑着,“连苏炙夜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你还做这种挣扎?” 他咽了一下口水,用力压着公孙薇的手,往下凑去,就要吻上公孙薇的唇。 公孙薇的头一偏,膝盖用力地一顶,将这人一下子顶到一旁,翻身抓起身旁那块石头,往他额头重重一砸! 动作一气呵成,这人正是意乱情迷间,虽然下意识躲了躲,还是被石头蹭中了眉骨,破了点皮。 公孙薇寻到机会,一把推开他,没命地往外跑去,幸好离洞口还不算远,马上就到了,她却一下急速刹住了步子,身子晃了晃,一颗小石子滚出洞口,叮咚落向山壁,坠向下方伸手不见十指的黑暗中。 外面交织着狂风骤雨,前面没有道路,这是一个悬在半空的山洞! 公孙薇往下张望,下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离地面不知多高,绝望涌上心间,她的腿一下就软了。 刚才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向她靠近,嘲讽加上狞笑,“你跑不掉的。” 连续的疲乏与打击,无处可逃的绝境,公孙薇脑海里浮现那一张俊美而冷酷的脸,眼睛一闭,往后倒去—— 累了,就当这是个梦吧。 身侧忽然刮过一阵风,腰被用力一托,伸出悬崖外的半个身子,又被托了回来,这股力道好像是从外而来,她睁开眼睛,窥见这人的脸庞。 虽然与之前打过的几番照面略有不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苏豫。 苏豫身后荡着一条垂下的绿藤萝,将公孙薇扯回山洞以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里走,往地上一甩,再转向他的同伴。 “主公交代我们的命令里,有让你私下对她这么做?”苏豫冷冷地质问对方。 这人也冷笑一下,伸手撕下脸上的面具,公孙薇的瞳孔一缩——这人,她虽不认识脸,但额头上的伤疤她是认得的,这人也是祁晟的心腹。 “注意一下你的语气,吴岩。”这伤疤男活动了一下脖子,重新在火堆旁坐下。 苏豫也不再与他争辩,取出一根绳子,将公孙薇的手和身子严实地捆了一遍。 公孙薇愤怒的目光能将眼前的苏豫灼成一堆灰。 雁江上的行刺、珩月殿上的刺杀……桑姐的死,全是这人所造成,如果目光能杀人,公孙薇已经将苏豫凌迟了八百遍。 仿佛看出她目光中的恨意,苏豫嗤笑一下,解开她的哑穴,“我看你是有话——” 话还没说完,公孙薇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苏豫脸色骤然一沉,抹去脸上的口水,冷哼一声,坐回火堆旁,刀疤男像看热闹似的“啧啧”了两声,问他道:“对了,你刚从外面巡视回来,熠王府有动静了么?” 苏豫阴着脸道:“城门有动静,王府侍卫和暗卫都出动了,从时间上计算,应该离这里不远了。” 伤疤男桀笑了一下,“那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苏炙夜的尸首了!” 公孙薇听到“尸首”两个字,瞳孔一缩,身子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声音打着颤:“炙夜……你杀了炙夜?!” 苏豫拿过伤疤男刚烤好的山鸡,满不在乎地说:“给他的大腿来了一刀,正好切中他的动脉而已。” “那个位置离京城很远,等熠王府的人赶到,他就成尸首了。”伤疤男桀笑,“哈哈哈…..让苏炙夜在这里一点点死掉,比一刀结果他还要妙得多了,吴岩,你这股子狠劲,老子喜欢!” “客气了。”吴岩淡淡地说。 伤疤男大笑道:“在主公面前,我定会好好替你美言几句。” 苏豫拱手道:“那便多谢了。四周还是要布置好,等王府的侍卫来此,就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伤疤男大笑道:“好!我再去检查一遍机关,等完成任务,这个妞我可要好好享用了。” 他摸了一把公孙薇的脸颊,提起刀往洞口走去,攀下那条藤蔓。 洞里剩下苏豫与公孙薇两人,苏豫捧着那只烤山鸡吃得正香,火光映在石壁上,映出他张牙舞爪的影子。 公孙薇眼睛通红,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桩桩件件压在她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onclick="hui" 第111章 他来找她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眼睛通红,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桩桩件件压在她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 “炙夜毕竟是你师叔的弟子,为什么要杀他!” 苏豫嗤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扯这些同门子弟情?珩月殿上我既然没死,他就得死。” “那桑姐呢?”公孙薇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她在公堂上还维护你,死前还在等你?” 苏豫停顿了片刻,淡淡地说,“关于她,我也很抱歉,只能下辈子补偿她了。” 公孙薇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苏豫笑了,越笑越大声。 “你笑什么?”苏豫扫了她一眼。 “笑你可怜又可悲。”公孙薇冷笑看他。 “我以前以为你或许真的有苦衷,在十里河堤那一夜对我的忠告也好,在官道上迟迟没有对我下手也好,我曾经真的以为你有苦衷……也认为你真的爱过玉姐姐。然而现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你,为什么那么恨你!” 苏豫嗤笑道:“你以为我在乎?” 公孙薇冷笑:“你当然在乎,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已经彻底沦为了祁晟的一条狗!” 苏豫面无表情,“随便你怎么说,我与玉妩颜已经成为了过去,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此刻的处境。” 处境?现在这个处境便是苏炙夜已死,这石洞四周设下了机关,自己就是一个诱饵,王府侍卫到达这里的一刻,就是他们收网诛杀的时刻。 公孙薇冷冷地开口:“宁王是我的姑父,他若知道你们这样对我……” “别天真了!”苏豫不耐烦地打断她,“在珩月殿上宁王已经断定你们一家倒向了祁慕寒那边,还期望他会念这份亲情?” 看来今天的事情,果然是祁晟在幕后策划,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到底设了什么机关,才能够让王府侍卫全身而退,公孙薇一边想着,一边暗暗地挣反绑在后背的绳索。 为了转移苏豫的注意力,她继续道:“珩月殿上,祁慕寒已经放了你与宁王一马,没有彻查到你们头上,你难道不该感谢他吗?” 苏豫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道:“什么放过?你以为凭借祁慕寒现在的实力,能够动得了宁王?他杀掉一个桑莺莺,便是在对宁王示弱,息事宁人罢了!” 不对,这不对,虽然不知道祁慕寒为什么不再查下去,为什么会让无辜的桑姐背锅,但绝对不会是息事宁人这个理由。 苏豫仿佛看穿了公孙薇的心思,冷冷地道:“祁慕寒或许对你有几分真心,但绝抵不过他要入主东宫的决心,必要时,他别说牺牲一个桑姐,便就算是牺牲整个江东营地的百姓,牺牲你,也不在话下。” 公孙薇瞬间从这话里捕捉到了一个极其违和的信息点,失声道:“牺牲营地的百姓是什么意思?” 苏豫扫了她一眼,道:“告诉你也无妨。营地里那批人,陛下已经下旨处斩,三日后便会行刑。你的三殿下保不住他们,当然他也没打算认真去保。”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道:“都是权衡利弊下的牺牲品罢了。” 公孙薇呼吸骤然沉重起来,刑场上,祁慕寒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浮现在眼前,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此时洞外的雨势渐收,天空却愈加黑暗,洞口的藤蔓一荡,方才那位刀疤男又回来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对苏豫道:“检查过了,机关装置一切正常。” 苏豫木然地点了点头,取过身旁的刀,用布擦拭着,这刀上还留着鲜血,一看就是苏炙夜的血。 公孙薇的眼睛被刺痛了,伤疤男又问道:“你确定王府侍卫一定能找到这里来?” 苏豫淡道:“这是自然的,等着吧!” 暗夜里突然传来踏浪般急促的马蹄声,马匹的嘶声,似有一大批人马往这里前来。 这应该就是熠王府派出的侍卫,为了找她与苏炙夜而来的,然而公孙薇不仅没有感到片刻的释然,一股恐惧感还从天而降,好像冥冥之中预见到了什么,她的呼吸越加急促。 “别来,你千万别来。”她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 祁慕寒与一众暗卫汇合后,往冷焰火的方向纵马疾驰,走入了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森林,雨势收了些,却处处泥泞,辨不清方向。 所幸雨水冲淡了一切的气息,一阵隐约的血腥味随着潮湿的空气飘过来,祁慕寒与一众暗卫嗅到了,将马头一拨,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千万不要有事!”祁慕寒心中狂呼,一晚上紧张地驰骋,马缰都将他的手掌勒出了血。 苏炙夜的身手他是清楚的,如今他与公孙薇一同失踪,这不用说,定是祁晟在背后所策划。 只是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了引诱他来吗?难道他有把握能杀了自己?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看样子就在附近了,祁慕寒令侍卫点起了火把,将附近燎了个透亮,众人纷纷下马,在茂密的树木之间细细地搜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名暗卫忽然大喊:“殿下!” 祁慕寒大步奔过去,还未到跟前,脸色登时大变——苏炙夜歪歪斜斜地倒在大树下,地下的泥土一片暗红色,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连雨水也未能冲刷干净这一地的血浆! 祁慕寒冲到苏炙夜面前,弯腰抬起他的头,借着火光看见苏炙夜的眼睛睁着,眼神涣散,瞳孔在逐渐放大。 这种时候,必须让他保持意志的清醒。 “炙夜!”祁慕寒大吼一声,晃了他一下,“醒过来!” 苏炙夜的眼睑短暂地睁开一下,又不动了,祁慕寒迅速检查他身上的伤势,发现了他腿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这一刀斜斜劈进他的大腿动脉,伤口入了不知道多少寸,翻出一片血肉。 “金疮药!”祁慕寒回手一伸,一名侍卫将药递到他手中,他快速地洒在那条刀伤上。出门虽急,他还是交代了侍卫带上了该有的应急药物。 接着撕下一条布料,细细地缠在苏炙夜大腿伤口的位置,稳稳地一绑,以免更多鲜血从伤口处涌出。 做完这些,他重重一按苏炙夜的人中,喝道:“炙夜!别睡!” 然而苏炙夜那张脸还是了无生气,眼睛虽然睁着,却已逐渐流失生命的光彩。 祁慕寒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字,清晰地对他说:“你把薇儿弄丢了,你得醒着,把她找回来!” 仿佛这句话有什么魔力,苏炙夜的手指竟动了动,瞳孔微弱地闪过一丝光亮,里面依稀映出祁慕寒的脸庞。 祁慕寒略放下了一颗心,再不多话,回身交代身后两名侍卫,让他们带着苏炙夜,策马回府,让玉妩颜马上进行救治。 交代完毕一切以后,祁慕寒再度翻身上马,往林深处驰去。 苏炙夜如今这种状况,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靠自己去寻找公孙薇的行踪了。 他从苏炙夜倒下的地方,策马一路前去,发现了公孙薇平日所戴的一枚耳环,他心跳骤然加剧。 再容不得多想,他一路搜索前去,发现了零落的脚印,遥遥指向远处的山崖。 - 公孙薇刚听见马嘶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刀疤男一把从地上揪起来,半拖半拽地走到了洞口。 到了洞口,公孙薇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抬起头来,见远处火把连绵而来,密密麻麻,竟像有千军万马,将整个林间燎得一片雪亮。 刀疤男心惊道:“你不是说熠王府只来了侍卫么?”他问苏豫。 这架势,说是祁慕寒亲自率了禁军前来,也毫不夸张。 “别慌。”苏豫往下面看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四周设了一层接一层的陷阱,格杀百人不在话下,可要是一支军队,这机关就彻底作废了。 公孙薇忽然道:“我爹已经知道我失踪的事情了。” 苏豫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这话,对刀疤男说:“祁慕寒来不及调动人马的。纵使现在有人回去报信,一来一回也要耗费许多时间,我们只需要在天亮前把这事情了结,将王府的侍卫全部斩杀在此,祁慕寒就元气大伤——” 他突然噎住了接下来的话头,只见一队人马已经停在了崖前,一字排开,中间一马当先,正是祁慕寒。 他居然亲自前来……来找她了! 公孙薇说不清是什么感情在心中涌动,蓦地拼尽全身力气大喊:“殿下,走!!这里有——” 后面”有机关”三个字被生生打断,刀疤男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从地上架起,一把尖刀横到她的脖项处。 “熠王殿下竟然亲自驾到,真是唐突了,恕在下不能亲自迎接。”他扯开嗓门,冲祁慕寒挑衅。 借着火把的光亮,祁慕寒看清楚了悬崖上山洞口的情景,公孙薇被紧紧架着,刀口横在她雪白的脖项上,挟持她的人额头上隐约有一处刀疤。 “邵平,你行此谋逆之事,是自己的主意,还是祁晟交代你的?”祁慕寒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形。 公孙薇被绑着,无法挣脱,嘴上也被捂得严实,在内心各种矛盾的冲击下,她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张脸就近在眼前,如此鲜活,仿佛天地都淡去了,他还是当初那个韩珏。onclick="hui" 第112章 虚虚实实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邵平,你行此谋逆之事,是自己的主意,还是祁晟交代你的?”祁慕寒冷眸看向悬空的石洞。 这刀疤男没料到祁慕寒叫得出自己的名讳,他一向在祁晟麾下做见不得光的工作,就和祁慕寒的暗卫差不多,没想到祁慕寒连他的名讳都知道。 “这个很重要么?”邵平冷笑,手上一紧,刀嵌入公孙薇的脖项中,一道细而红的刀口瞬间出现,在雪白的肌肤,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公孙薇轻微挣了一下,她仍旧被死死捂着嘴,无法说话,但眼睛却持续对祁慕寒传递出某种警示。 祁慕寒比她想象中更加沉静,刚才他一眼瞥见了这悬空的山洞壁上,还映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对方是两个人。 两个人就想对抗他整个王府的侍卫?祁慕寒冷笑一声:“祁晟想要什么?说吧。” “要你的命!”邵平阴恻恻地道。 他原本是想将前来营救的王府侍卫都截杀于此地,却没想到祁慕寒居然亲自前来,如此一来就更好了,将祁慕寒一并除掉,祁晟就更高枕无忧了。 许多年前,祁晟曾忧心忡忡地对他说:“本王虽有太后撑腰,也掌柰城之军,但本王深知父皇真正钟爱的儿子,却是祁慕寒。连祁玉骞,也都及不上祁慕寒一星半点的。” 邵平从小就入了宁王府,是祁晟亲自带回来的,那时候他不过是个落魄家庭里的少年,长在萘城。父亲常酗酒,每次喝完酒,父亲便把他当畜生一般,鞭打加斥骂,将他的脸划得斑驳一片,久而久之他脸上的刀疤就多了起来,每个人见到他这副鬼样子,都退避三舍。终于有一次,他不堪忍受,将醉酒的父亲杀死,然后投案自首。 在大牢里等候判决的邵平,等来的却是祁晟,祁晟将他接入府中,请来无数大夫医治好了他的脸庞,唯独留下了额头那一道刀疤。 “我是个废物,殿下救我做什么?”祁晟内心自卑,甚至都不敢看这华贵的王府。 “能够有勇气反抗命运的,并不是废物。”祁晟道,“其实你与本王有很多相似之处……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他惊讶,这样的自己,竟也能够得到祁国大殿下的青睐?渐渐的,他发现了,原来当朝皇帝并不待见祁晟,有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那股嫌恶,是遮也遮不住的。 美酒、美人、财富,自卑的邵平从祁晟那儿得到了自己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对祁晟就更是感激,对祁晟的遭遇也更感同身受。 而今天,就是他为祁晟报效的最好时机,是天赐的良机! 他将刀横在公孙薇脖子上,狂笑道:“熠王殿下来得真是好!看来此女对你真的很重要。” 祁慕寒淡淡地说:“公孙薇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世人皆知她与我两情相悦,我若不亲自来,世人岂不指责我祁慕寒薄情寡义?” 邵平没想到祁慕寒如此对答,冷笑一声:“原来殿下只是在乎自己的面子么?”他轻薄地摸了一把公孙薇的脸蛋,在那脸蛋上轻啄了一口,挑衅似的看着祁慕寒。 祁慕寒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若喜欢公孙小姐,待本王娶过府以后,可以私下让她陪一陪你。” 冰冷的话语随着潮湿的空气,一下子浸入了公孙薇的肺腑,虽然知道这也许是他的缓兵之计,但这种话……这种话还是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邵平意外道:“殿下这是要向我示好?” 祁慕寒淡淡道,“只要你与吴岩改为投靠本王,本王答应你们,待本王登上太子之位,绝然不会亏待你们。” 邵平挑了挑眉,这殿下莫非疯了不成? 他是半点也不会信祁慕寒这种说辞,压低声音对身后的苏豫说:“马上动手!” 苏豫也压低声音道:“还没到时间,再等一等,大殿下调动的萘城侍卫到这儿还要一个时辰……” “废话!”邵平怒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林中的不一定是禁军?既然如此,那就用第一道机关试他一试!” 祁慕寒冷眼看着山洞上交头接耳的两人,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那双勒着马缰的手已紧得不能再紧。 一刻钟前,在还未赶到此地之时,他先令暗卫前来探查情况,在暗卫回禀他的时候,他陷入了深思——对方只有两人,却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一是算准了只要有公孙薇在手上,他祁慕寒必定投鼠忌器;二是这里面有埋伏或机关。 然而他很快就否定了此地有埋伏。 因祁晟在京城中没有足够的兵马,他的势力在柰城,因此他更有可能的是从柰城调兵,暗中从小路奔袭而来。 柰城离京城虽近,但一来一回,最快的骏马也要四五个时辰,苏炙夜带公孙薇出城却是临时起意,祁晟纵使再老谋深算,也算不准他们出城的时间。 因此,这地方只有机关,而且是很久以前就设好的机关,只等待柰城之军到来,前后夹击,那么前来营救的王府侍卫,很大可能会被一网打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逼邵平与苏豫尽快动手,在柰城之军到来前,救下公孙薇。 邵平见苏豫仍是不动,冷冷一挑眉,干脆将公孙薇推到苏豫身旁,“看着这女人,我去发动机关!” 说着,在石洞内壁上横敲几下,再竖着敲了几下,一道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上面惊现三个拉手。 邵平正要拉动第一道拉手时,苏豫掰住他的手,道:“且慢。我总觉得祁慕寒是有意让我们先动手,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等柰城之军到这里来……” 公孙薇挣了一下,语带讽刺:“你们还是现在就拉这机关吧!再等片刻,真正的皇城禁军就要来到了!” 邵平正恼火这吴岩与自己对着干,他邵平才是祁晟真正的心腹,吴岩?吴岩算个鸟! 但公孙薇的激将之法还是有了点效果,他板着脸问:“什么真正的禁军?” 公孙薇这一次没有大喊出来,平静地说道:“你们不是说林中不一定是真正的禁军吗?按照我对祁慕寒的了解,这林中的,也必定不是禁军,他虚张声势罢了!” “那真正的禁军又是什么意思?”邵平按着腰间的刀,冷冷看她。 这女人说的话不可信,但听听她能耍个什么幺蛾子也无妨。 “因为苏炙夜并没有死!”公孙薇看着邵平道,“此刻应该已经返回了汴京城中,你们也应该听说他升为禁军副统领了吧?那么调动禁军不在话下。禁军从城里赶到这里,总比柰城之军到这里要快吧?而且——” 她转向苏豫道:“而且苏炙夜不是你的师弟么?苏豫!” 闻言,邵平蓦地看向苏豫,手暗暗摸向刀柄。 他确实很早就从祁晟口中得知了吴岩的真实身份——正是苏赫之子苏豫。但吴岩本人从来不说,公孙薇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他早已经叛变? “给我闭嘴!”苏豫忽然重重一掌掌掴在公孙薇脸上,公孙薇脑袋偏向一边,嘴角被打得流出一丝鲜血。 苏豫沉声对邵平说:“我是苏豫不错,但这个身份我早已丢弃了,想必大殿下也早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若是要亲自审问我,我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但你如果以为我会因为同门之情,就放过苏炙夜,那你就中了这丫头的离间之计!” 邵平缓缓放下握在刀把上的手,冷冷地道:“你说的也没错,不管怎样,我们如果此刻内讧,便是中了这丫头的计谋!” 公孙薇笑了一下,抹去嘴角鲜血,转头面对邵平:“你们当日策划的雁江刺杀行动,为什么会失败?你以为真的是商将军赶得及时?” 当日雁江上刺杀祁慕寒的行动,是由苏豫、也就是当时的吴岩所提出的,祁晟采纳了他的建议,也派出了不少刺客相助,但行动却最终失败了。唯一的成就不过就是让祁慕寒负伤,在家里躺了一段时间。 邵平听公孙薇竟然提及了这件事,而且听起来还另有隐情,他脸色变了几变,低喝道:“你说什么!?” 公孙薇正要说话,苏豫忽然一把掐住公孙薇的脖子,把她整个身子往石壁上一撞,双手用力一掐,公孙薇只觉得舌头发麻,无法呼吸,整个脸憋成了酱红色。 “等等。”邵平阴着脸,拉下苏豫的手,“让她说完,你急什么?” 苏豫冷笑道:“我刚才就告诉过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定会想办法挑拨我们!” “让她说完!”邵平这一次用上了警告的语气。 苏豫只能慢慢地放开手,盯着公孙薇。 - 山洞外的祁慕寒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模糊看到石壁上火把照出的人影,似乎正在交谈着。 他心中虽然焦虑,脸上却不显分毫,趁着对方还没有留意到这里,他唤来一名侍卫,低声吩咐道:“让暗卫尽量在后方再多点些火把,另外分出一队暗卫检查四周的机关,如果找到机关,能解则解;若解不开,马上回来向我禀报。” 侍卫道声“是”,从马上悄然翻下,徒步没入了森林中;而森林中,又有一名侍卫迅速从树上爬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了方才离开的这位侍卫的马匹。 一切动作都如行云流水,祁慕寒正要再对另外一名侍卫发布指令,山洞里忽然传出一阵尖叫。 这叫声正是来自公孙薇,他心中一紧。onclick="hui" 第113章 地陷、箭雨、毒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刚脱离苏豫的死掐,下一秒,邵平就把刀横在她脖子上,阴恻恻地说:“我劝你最好说真话,也别想着玩什么鬼把戏!” 为了证明自己的威严,他用刀一割公孙薇的腿,尖锐的刀口划破了她的长裙,一缕鲜血从腿上流下,公孙薇痛得尖声喊了出来。 “你看清楚,这个地方祁慕寒救不了你。”邵平阴森森地说,“无论你玩什么鬼花样,老子总能分辨得出来,现在给我说!雁江行刺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又知道些什么?” 邵平这一招着实狠,既震慑了公孙薇,也同时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同伴苏豫。 果然苏豫半点做不得声,抱着双臂盯着公孙薇。 祁慕寒听得一声尖叫,整颗心都揪起来,但眼下的时机绝不可浪费,他马上给另外一名侍卫下指令:“你带一队人,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通往这石洞,快!” 侍卫马上领命而去,又有一人从树林中出来,填补了这个空缺。 祁慕寒借着火光,再次观察四周的地形。 这是三面合围的悬崖峭壁,悬崖几乎是多年花岗岩风化而成,间中几乎没有缝隙,宛若一体,若要攀岩,可以说是无落脚之地,尤其刚下完雨,徒手攀登正是难比登天。 中间这座峭壁半腰有个石洞,离地面约摸三四十丈高低,就算是苏炙夜在此,也难凭轻功一口气登上这石洞。石洞旁垂下几条绿藤蔓,正好就在洞口边,从高度上来说,倒是可以借助这藤蔓攀上去,但是洞中两人随时监视着,一旦发现攀爬,便会一刀砍断这藤蔓! 更令祁慕寒投鼠忌器的,是对方手上还控制着公孙薇,他几乎没有任何可发挥的余地,只能暂且稳住对方。 令暗卫们在林中尽可能地点亮起火把,就是为了营造自己还带着禁军的错觉,他寄希望于对方最好是相信。 而公孙薇很好地领悟到了这一点。 公孙薇忍着腿上的疼痛,低声对邵平说:“我不会说瞎话,因为我有求于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有求于我?”邵平笑了,“你这么不看好你的殿下?他都来救你了,你仿佛对他没有信心?!” 公孙薇摇了摇头,用一种“凄楚”的声音说:“如果我与他的太子之位,他只能选一个,那必定不会是我。如果救我,会威胁到他的性命,他……” 公孙薇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求人不如求己,我求你放过我,是最实际的。” 她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邵平顿时兴奋了,“为什么是我,而不是苏豫,或者是我们俩呢?” 公孙薇缓缓道:“因为,你才是祁晟真正的心腹,至于苏豫……我想祁晟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 这一下,同时说中了两人的心事,苏豫脸色更加地阴沉,而邵平则看着公孙薇道:“你且说说雁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在场?” 公孙薇点了点头,将苏炙夜当天伪装成祁慕寒的事情,加油添醋说了一番。 接着她一指苏豫,对邵平道:“当天雁江行刺,只有他逃脱了,而且他与苏炙夜是正面对峙,你认为他会认不出来对方是谁?这一点,他又告诉了你们殿下没有?” 当天雁江行刺一事,苏炙夜代替祁慕寒登上了画舫,行刺失败以后,苏豫的确从未对祁晟提过这一件事。 邵平狐疑地望向了苏豫,苏豫低着头,不发一言。邵平思考了几秒,此时并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这次任务,他还需要苏豫的帮助。 但公孙薇的话,却开始使他刮目相看,这丫头不仅长得好看,心思又极为灵巧,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在讨好自己,于是他哂笑道:“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我放过你?” 公孙薇快速地一瞥洞口下方,不知道祁慕寒准备得怎么样了?她为他争取的时间,不知道还够不够? 她忍着恶心,表面顺从邵平道:“是。我希望你们杀了祁慕寒以后,可以放我走。我保证今天的事,我绝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邵平笑了,摸了一把她的脸庞:“你很好,我答应你。一旦我们完成任务,你把我服侍得开心了,我自然放你!但眼下,我还得确认一件事。” 他将公孙薇拖到洞口,将一火把放在洞口,高声对祁慕寒道:“三殿下,你的女人已经将什么都告诉我了!” 他说着,一边回头对苏豫道:“待我转移祁慕寒注意力的时候,你就拉动第一个把手!” 苏豫此刻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点头道:“都听您的吩咐。” 邵平转头对祁慕寒笑道:“既然这女人对你也没有十分重要,不然就让本大爷先尝尝,如何?” 他将公孙薇搂在怀中,公孙薇大腿上的血还在往下流淌,从小腿上直蔓延到脚后跟,祁慕寒心中痛极,然而表面上他仍是面无表情。 邵平伸出舌头,在公孙薇的脸颊上舔了一下,再度挑衅般地看向祁慕寒。 祁慕寒不为所动,只淡淡地说:“你这个样子,看来之前是没有过女人?” 邵平顿时脸一沉,他从小自卑,还毁了容,没有一个女人待见他,跟了祁晟之后,他疯狂地敛了许多女人,但他知道这些女人惧怕他,不过都是因为祁晟,而不是他。 祁慕寒击中了他敏感而又脆弱的自尊,他额上青筋暴突,回头低喝一声:“动手!” 苏豫拉动了第一个把手。 “轰隆隆”一阵声响,像山体震动,从地面铺蔓而来,在三面峭壁上回旋不停,祁慕寒和一众侍卫的马匹躁动不安,失控一般就要往林中窜去。 祁慕寒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匹,沉声对周围侍卫喝道:“稳着点,看清楚——” 话音未落,他突然整个身体失重,与马匹一起,直勾勾地往下坠去。 大地竟然陷落,开了一个惊人的大坑,范围之大,直径足有百丈,这个范围内所有的树木竟然像是没有根一般,斜斜往坑内倒去。 祁慕寒与身后百丈范围内的所有侍卫、暗卫,全然落到了坑中,不知道这坑有多深,但看激起的那一大片土尘,绝不会很浅。 随着大坑的陷落,林中的树木一倒,火把也顿时熄灭,重新陷入一片漆黑,整个过程,只不过短短的两三息。 公孙薇大惊,再也无法伪装,凄厉地冲下面尖叫:“慕寒!” 不顾一切地想往前冲去,哪怕前方就是峭壁悬崖,她都已顾不得了。 邵平搂住她,在她耳边冷笑着说:“不装了么?祁慕寒他死定了。这坑下面都是倒插的尖刃,掉下去必死。” 公孙薇疯了一般喊着祁慕寒的名字——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还活着…… 忽听一声马嘶声,一匹骏马从坑中一跃而出,往前跃了几步,稳稳当当地停在峭壁面前。 尘埃落尽,天地重归清明,月光从黑云中探出一个头,照在骑着马匹的人儿身上。 祁慕寒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土,仰头望向峭壁:“这便是你的第一道机关么?不过如此!” 更多的侍卫从坑中轻跃而出。 公孙薇大喜,趴在地上,伸出半个脑袋,手隔着半空,遥遥地伸向祁慕寒——她腿上流了许多血,没有办法站立。 邵平眉头一皱,这四周的机关都是祁晟秘密告诉他的,犀利非常,怎会如此容易就让祁慕寒逃脱了。 借着月光,他看见坑中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具马匹的尸体,倒插在坑内的尖刃将马匹一一刺穿,许多侍卫也被穿肠破肚,挂在尖刃上。 看样子,还是折损了祁慕寒三分之一的侍卫,最重要的,这大坑一现,他立马就肯定了,祁慕寒并没有带来禁军。 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邵平转为狂喜,想也不想,亲手拉动第二道机关! 祁慕寒凝神戒备着,同时暗暗聆听后方有无暗卫传来的信号——他派出暗卫已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应该有消息了。 山体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声,不同于刚才的那阵闷响,这下听起来更像是一阵阵的蜂鸣,或者说像极细的金属声,从山体内传来。 祁慕寒听出这声音了,从齐凌那一堆小玩意中,他曾听过类似的声音。 他迅疾回头下令:“盾牌!” 话音未落,一阵箭雨从三面合围的峭壁山体中射出,如狂风骤雨,密密麻麻,看上去连空隙都没有。 侍卫饶是反应再快,也有不少中了箭,再度倒下了一批侍卫。 祁慕寒拔出腰间长剑,格挡住袭来的箭雨。 这箭雨仿佛无穷无尽,他余光望向离自己最近的山壁,只见山壁上密密麻麻多出了不少孔眼,那箭就是从里面射出来的。 到底是谁在此地做了这样精密的机关?是祁晟么? 然而不等祁慕寒再做出什么反应,邵平居然又拉开了第三道机关! 箭雨未落,另外一种诡异的声音又响起。 从正在不停发射箭雨的孔洞中,散发出了一阵若有若无地臭鸡蛋味。 趴在半空中的公孙薇突然惊觉,这是那天齐凌在暗巷子里被追踪的时候,所放的那阵迷烟。 她大声冲着下方喊:“用湿布捂住——” 话还没说完,她背脊一痛,邵平狠狠一脚踏在她的脊柱上,“闭嘴!臭女人!”onclick="hui" 第114章 一箭穿心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被邵平重重踏了一脚,喷出一口血,胸中的疼痛让她一时喘不过气,艰难地探头去看,祁慕寒已经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这毒烟十倍于当日她在暗巷子里所闻到的,只要吸入些许,就是头晕目眩——她在半山腰已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何况下面? 这毒烟配合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箭雨,侍卫很快又倒下了一批。 左近有六个侍卫拼死来到祁慕寒面前,用盾牌四面护住了他的身躯,然而没过两秒钟,这些侍卫就摄入了不少毒烟,在马上摇摇欲坠,不消片刻便意识全无,盾牌落到地面,空中的飞箭“噗噗噗”地射来,将这几名侍卫饶是身着盔甲,也被全数贯穿,连人带马射成了筛子,空气中激起一片血雾。 祁慕寒四顾,眼中流过一丝哀伤——这些侍卫都是与他熟知的面孔,如今横七竖八倒成了一地的尸体。 他纵马飞快地往后一跃,再度落入那个坑中,箭雨从头顶飞过,这个陷落的巨坑恰好是完美的躲避点。 邵平脸色骤变,为什么这烟、这陷坑都对祁慕寒无效? 公孙薇借助月光,终于看清楚了,祁慕寒这匹马四蹄装上了极厚的铁蹄铁,厚度和重量可观,坑内倒插的尖刃竟一时刺不进去,而这匹马如有灵性,在坑里的尖刃上灵活地飞跃着,既躲避开了头顶那阵箭雨,底下的尖刃也一时奈何它不得。 箭雨越来越缓慢,终于停止了;只听一声清鸣,祁慕寒纵马从坑内一跃而出,仍旧立在峭壁前,那匹黑马骄傲地一甩脖子,从鼻腔中喷出一口粗气。 祁慕寒拍了拍它的头,抬头望向石壁。 他身周都是侍卫的尸体,这些侍卫因为中了毒烟而意识模糊,全数死在了箭雨下,祁慕寒身上的锦袍也染上了他们的血。 毒烟却还未完全散去,祁慕寒只剩一人一马,抬头望向石壁,淡道:“还有别的花招吗?” 邵平不淡定了,自己可以说是顺利完成了诛杀王府侍卫的任务,然而对方只剩一人一马,那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还是无所畏惧,让他有点胆寒了。 邵平暗骂了自己一声:对方就剩一个人,怕个毛线? 他低声对苏豫道:“这烟为什么对祁慕寒没有作用?” 他既然如此对苏豫问话,就表明他还是没有与苏豫翻脸。 苏豫思索片刻,道:“珩月殿上,他中了荨刺毒,不也没事?” 邵平一时无语,公孙薇却骤然记起来,祁慕寒并不是完全没有事,而是他吃了一种特殊的药丸,好得特别快。 她看着祁慕寒,劫后重生,她希望他现在马上走,调头就走,眼下这两人绝不会放过他的。 邵平突然冷笑一声,像提包袱一样,将公孙薇从地上提拎起来,俯视祁慕寒道:“三殿下牺牲了这么多人,还是不走,莫不是还想带走这女子?” 祁慕寒望着他:“既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只带走一个似乎不够。” “难道殿下还想带走我们俩?”邵平大笑不已,“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顿止,他发现祁慕寒有所动作了。 祁慕寒的手向森林里划了一下——远处林中的火把一把接一把地亮起,缓慢向这里移动而来,四更时分,这些火把在黑暗中的跃动,份外妖异。 邵平头皮一紧,倏然看向公孙薇,莫非这丫头说得是真的?苏炙夜没死,居然还调来了禁军?刚才祁慕寒所做的全是引他发动机关? 他转头对苏豫低吼:“弓箭!” 必须要在禁军赶到这里之前,杀了祁慕寒。 他把刀紧紧架在公孙薇的脖子上,回头催促苏豫,苏豫从山洞深处拿出一张弓,搭好弓箭,向洞口走来。 公孙薇被控制着,无法动弹,只听见邵平对苏豫道:“那支毒液呢?” “在我这,放心。”苏豫弯下腰,掏出一支红色的琉璃瓶——正是那日邵平夜谒太后,太后所给的那两支琉璃管中的一支。 苏豫拿出三支箭,将管中的药全数涂在一支箭头上,这液体看起来有些粘稠,红褐色,但量很少,只足够涂抹一支箭头。 苏豫准备就绪,张弓搭箭,对准祁慕寒,邵平则高声对祁慕寒道:“三殿下,我这里有三支箭,你若都能接住,我便放走你与公孙小姐。如何?你说这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祁慕寒扬了扬眉,目光落向了邵平怀中的公孙薇,公孙薇的嘴被紧捂着,然而看到那双目光,内心却颤了一下——这像是一种告别的目光。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刹,祁慕寒就恢复了过来,语气平静无波:“接你十箭都不在话下,来吧。” 苏豫不等他说完,那箭已直直朝他射去,一箭射往他心脏! 公孙薇挣了一下,眼睁睁看那箭直往祁慕寒飞去,她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四周寂静无声,半息的时间,她重又睁开眼睛,只见祁慕寒一手抵在额头上,紧紧握着那箭头,一缕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下,沿着面颊滴落在衣襟内。 “好箭法!”祁慕寒由衷赞扬了一句,“不过与我二哥相比,还是逊了半分。” 他小时候常与祁玉骞比试箭法,祁玉骞用得一手好弓,皇家外出围猎时,若祁慕寒能射中脱跳的狡兔,那么祁玉骞定能射中天空的猎鹰。 苏豫这一箭诡异之极,甫一开始是瞄准他的心脏,最后松弦时却临时改了轨迹,直冲他的额头! 祁慕寒将箭丢到一边,扬声对苏豫道:“第二箭!” 邵平对苏豫低吼道:“蠢货!我们只剩两支箭了,你急什么?” 他伸出刀,抓住洞口的两条绿藤蔓,用刀一断,狞笑对祁慕寒道:“殿下就算躲过了三箭,也得想办法上这里。” 这石洞还有另外一个隐蔽的入口,他们当然有办法离开,而割断藤蔓,只不过是想扰乱祁慕寒心思。 祁慕寒面无表情道:“随便。” 邵平心头一紧,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望向远远的火把,他心中越加焦虑,不能再拖了。 他再度将刀横在公孙薇脖子上,手上再加劲,公孙薇颈上的伤口更深了一分。 “三殿下,接下来这一箭你就安静地接着,不许有任何动作,否则此女……” 邵平刀口往下,划过她的手臂,嗤啦一声,裂帛飘落在地,公孙薇手臂上顿时多出一道刀伤,血流从臂上滴下,她忍着不吭一声。 祁慕寒不等他说完,朗声道:“第二箭我不会躲!” 邵平冷笑,重新把刀架在公孙薇脖子上,对苏豫道:“动手。” 苏豫搭满了弓,一松弦,这箭如电向祁慕寒射去。 祁慕寒果真如方才说的一样,一人一马就立在当地,不闪不躲,也没有任何动作。 公孙薇大惊,顾不得脖项上那把刀,头一偏死死一咬邵平的手,邵平冷不防她来这一下,手被咬出了血,气得他一掌劈向公孙薇的后颈。 公孙薇被劈得一阵头晕眼花,硬忍着晕厥,却听见一声马匹的惨叫…… 她转头看去,只见苏豫那箭射中了马匹的头部,这匹雄壮威猛的马儿瞬间倒在地上,四蹄无助地划动了一下。 祁慕寒弯腰蹲在这陪伴他多年的伙伴旁,一下下抚着它的鬃毛,马的眼中流出一滴泪,悲鸣了一声,头软软地瘫在地上,再也不动。 邵平回头怒斥:“你居然射马?你有病吗!?” 苏豫若无其事地搭起第三支箭,答道:“如果不射死这马,祁慕寒很可能会负伤逃走,如今它的马死了,而我这第三箭,定能要了他的命!” 他右手一拉弓,手臂上的筋虬顿起,弓弦被他拉到最满,染着毒液的箭头泛着诡异的褐色光泽。 公孙薇这才知道,苏豫第一箭是试探、第二箭是断祁慕寒后路,第三箭是毒箭,才妥妥地要他的命! 够了!公孙薇悲哀地想——我确实是想活下去,但如果祁慕寒今日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这一生又还有什么乐趣? 脑海里如电影一般闪过很多画面,还是想到她第一次初见他时,他那样云淡风轻,她问他:“你会娶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吗?” 他说:“也许会。” 也许他从不了解她,她也从不了解自己,她朝祁慕寒笑了一下。 祁慕寒看见了她的笑,猛然想到什么,怒声大喝道:“公孙薇,你敢…!?” 很奇怪,他竟然读懂了我的心,公孙薇伸出脖子,主动朝那刀刃轻轻一划…… 如果自己死了,祁慕寒就再无软肋。 邵平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冷眼旁观的苏豫却比公孙薇反应更快,一脚扫向邵平的下盘,邵平整个人站立不稳,往侧面一倒,刀哐啷一声掉地上,才反应过来这公孙薇是想自寻短见! 他气得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吼道:“想死可以!先看着祁慕寒在你面前死!” 他掀起公孙薇的头发,将她整个头往后一拔,逼迫她看着祁慕寒。 苏豫则再不废话,第三支箭对准祁慕寒,冷冷地道:“三殿下,再会了!” 离弦之箭,带着剧毒,如命运最后的宣判。 祁慕寒已经无路可逃,他抬头望着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公孙薇,不躲也不闪,星眸点点,仿佛看着他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份眷恋。 “噗”的一声,箭射中了他的胸口,箭头深深没入他的心脏。onclick="hui" 第115章 情深则生隙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眼前的世界变成了黑白色,山风吹来,她额前的乱发随风飘扬,她耳朵听不见半点的声音,身周变成了一片沙沙声,就像噪点。 这世界太吵了,她像抽去灵魂的人偶,木然看着倒在地上的祁慕寒,眼中无悲也无喜。 邵平仰天大笑:“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蓦然静止在最高点,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只见一把刀从后贯穿了自己,胸前露出一小截嘀嗒着血液的锋刃。 苏豫站在他身后,声音鬼魅一般:“是不是想不到?” “你……”邵平抖抖地想转过身来,苏豫握着刀柄的手在他胸中转动了一下,他嘴巴里涌出更多的鲜血。 苏豫森然道:“祁慕寒死了,你也死了,如果剩我一人回去,这份功劳就是我一人所得。” 他学着邵平方才对祁慕寒说的那句话:“你说这是不是很划算?” 邵平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叛徒…殿下是绝不会相信你的……” 苏豫笑道:“反正你也死到临头了,告诉你也无妨。” 他瞥了一眼地上像死人一般的公孙薇,凑到邵平的耳朵旁,用细蚊一样的音量对他说:“你眼前的这个女子,是我苏豫的妹妹。我真正效力的,根本不是祁晟,祁晟算什么?废物一个!” 邵平再说不出话了,胸腔中的刀精准地刺中了他的心脏,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完成祁晟梦想——除掉祁慕寒的同时,下一秒就与祁慕寒一样的死法,死在这荒郊野地,死在他一贯瞧不起的苏豫手上。 他不甘地望向京城的方向,苏豫抽出刀,一脚踢向他后背,他便直直从石洞中坠下,像一个沙包重重砸在地上,正好落在祁慕寒身旁。 听见自己体内传来无数根骨头折断的声音,他咯出大量鲜血,涣散的眼神中,竟然见到最后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祁慕寒竟缓缓从地上爬起,一把拔出了胸口的箭,持着箭向他走来,盯了他数秒,将那箭反手插入他的胸口。 比方才刀刃穿身还要痛上百倍的感觉袭来,很快,他的皮肤像树皮一样皲裂,无数条黑线蔓延上的脸部,里面像爬满了虫子,他早该死去的身躯,被这剧毒一浸,像僵尸一样活了几秒,痛得在地上不成形地挣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像怪物一样尖叫:“杀了我,杀了我!” 祁慕寒面无表情地看他:“荨刺之毒的滋味如何?” 邵平脸上的皮肤裂开,他伸出手,最后摸了一下自己额头上那块伤疤,嘴角露出一丝笑——就此气绝。 四野归于寂静,祁慕寒抬头看向石洞,此时他身边多出了几个黑衣人——他的暗卫。 “入口找到了。”一名暗卫迅速禀报道,“石洞之内那人,需要除掉吗?” 祁慕寒没有说话,抬头看向苏豫,苏豫也看着他。 两人没有一句交流,但其中的目光却耐人寻味。 苏豫抬起手,用刚才杀了邵平的那把刀,猛地一下削向自己的左臂,小臂应声而落,血花四溅,沾满了半个石洞口。 苏豫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回身往石洞深处一步步走去。 祁慕寒对身旁的暗卫道:“不需要。将公孙小姐带出来即可。” 暗卫领命而去,祁慕寒望向公孙薇,公孙薇的眼睛定定的,里面却没有焦点——祁慕寒从地上爬起,拔掉那支箭,再一箭插入邵平的心脏,她全都瞧不见。 不仅如此,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 - 暗卫将公孙薇抱起,从石洞内的隐蔽入口走出来,这里已经站满了几十名暗卫,一辆马车停在峭壁前,远处破晓,传来第一缕曙光。 暗卫将公孙薇抱入车厢内,祁慕寒已在车厢内,脱下了外袍,暗卫正在帮他处理胸口那箭伤。 苏豫这支箭,貌似去势极猛,准头也没有偏颇,但力道却拿捏得很好,只堪堪没入胸口半寸,而且偏离了心脏些许,只是这箭头上的毒…… 暗卫看着他的胸口,低声道:“殿下,这一次的,可是真正的荨刺毒?” “是。”祁慕寒答道,他身上还有残留着前些日子吞下的那药丸的效力,苏豫这一箭又偏离了心脏,是以没有马上要他的命,然而荨刺乃天下剧毒,他若不早做处理,一旦毒发,恐怕就回天乏力。 他从袖子中,摸出一个盒子——正是玉妩颜上次给他带的那个盒子,打开,里面只剩两颗药丸,他捻起一粒,看了半晌。 暗卫蓦然跪地,直磕头道:“殿下,不可如此,你上次已服了一粒。这药丸不是解毒之方,等同于提前耗掉自己的生命,不如先回去让玉姑娘——” 祁慕寒打断他,淡淡地道:“这事你若是对外透露半句,本王不会要你的命,但必定将你逐出暗卫之列——明白了没有?” 暗卫呆了半晌,这些暗卫大多是江东人,陪伴祁慕寒已久,都是一些宁可死、都不会背叛祁慕寒的汉子,开除出暗卫的队伍,比杀了他还难受。 纵使眼眶已经通红,这名汉子还是帮助祁慕寒缠好了伤口,眼睁睁看他服下那药丸,忍着心酸,退出了车厢。 - 马车迎着天边的曙光,沿着一条河边道路,不疾不徐地驶着,暗卫已经将周围所有道路都打探明白,为他们扫出了一条最安全的道路。 祁慕寒半裸着身子,身上缠着绷带,胸口还是浸出了一些血,那药丸果有奇效,不仅没有让身上的黑线出现,他还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 然而他十分清楚,这都是一种透支,像山谷里盛开的罂粟花,美丽中却透露出死亡的气息。 不让马车驶得太快,他担心公孙薇的伤口会因为摇晃而崩裂——公孙薇的颈部、大腿、手臂都有刀伤,眼下没有女侍婢,她的伤口,都是他亲自处理和包扎的。 在为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不得不脱下她的衣服,专心致志地为她包扎,只是公孙薇仍然没有反应,眼睛只会直勾勾地看着他。 祁慕寒叹息一声——他的薇儿,在邵平数刀之下,意志都仍然坚强,只有射向自己的最后那一箭,彻底击溃了她所有意识。 “薇儿——”他把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轻轻呼唤她,“我没死,我还在。” 然而公孙薇听不见,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黑白,没有画面,没有气息。 祁慕寒轻轻晃了晃她,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薇儿,看着我。” 公孙薇是在看着他,眼眸中却没有他的倒映。 祁慕寒叹息一声,手绕到她的后脑上,一用力,将她的头拉向自己,便吻向了她的唇。 他的唇冰凉却柔和,在她唇齿间探索着,轻轻挑动着,仿佛要唤醒她每一丝感官,吻得细致又绵长。 公孙薇小小地挣动了一下,祁慕寒大喜过望,更加用力抱住了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鼓动起来,叫嚣着要索取更多。 黑白的世界仿佛有了一点色彩,像幽静的深渊射下了第一缕阳光,公孙薇感到身上哪儿都在疼痛,唇齿间却有一种甘甜,像滴下的泉水,她贪婪地吸吮着,眼中不知不觉流下了泪。 祁慕寒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忘情地拥吻着她,连同泪水一起吞咽,她的全部,他全都接纳。 不知吻了多久,马车颠簸了一小下,公孙薇才睁开眼睛,眨了一下,看见眼前裸着上身的祁慕寒,还有自己这处处绷带,几乎衣不蔽体的身躯,惊叫了一声,一把推开正亲吻着自己祁慕寒。 阳光从车窗外照入,雨过天晴,这小小的车厢中仿佛融满了暖意,祁慕寒才被她挣开了些许,又像不倒翁弹回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再抱紧她,轻笑道:“果然还是要本王吻你,才愿意醒过来么?” 公孙薇摸了一下自己被吻得还有些发胀的双唇,看着眼前的祁慕寒,气得一拳锤向他胸口,“滚!” 这一下锤中了祁慕寒的那处箭伤,他痛得“哎哟”了一下,公孙薇才记起来他胸口中了箭伤,赶紧收住手,轻轻摸了摸他沁血的那块肌肤。 “你怎么会没事?”终于清醒过来,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又在她脑中回旋。 祁慕寒一手环抱着她,一手捧起她的手,轻吻着,道:“那一箭没有射中要害。” “那苏豫和邵平呢?”公孙薇警觉地看向外间。 “邵平死了,苏豫……本王断了他一条小臂,却不幸被他逃脱了。” 公孙薇皱了眉头,沉吟了半晌,狐疑地看向他:“我记得那第三箭,箭头上是有毒的。你真的没事?” 她翻过他的身子,看他的后背,又抬起他的右臂仔仔细细地查看,没有看见那种令人心惊的黑线。 “我体内有荨刺毒,寻常毒物要不了我的命的。”祁慕寒仍旧捧起了她的手,笑道,“你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不怕我再来——” 他噎下了接下来的话语,因公孙薇眼中起了一层薄雾,很快便有泪水打湿了眼眶。 “炙夜……炙夜死了。”公孙薇别过脸,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是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及时赶到,救回了苏炙夜。祁慕寒静静地看着她道:“炙夜不会有事。” “我亲耳听见的。”公孙薇想到自己被绑的那一刻,因为想离间邵平与苏豫两人,所以信口扯了苏炙夜还未死,但是她仍记得苏豫说过,那一刀切中了他的大腿动脉,按照祁慕寒来的时间,根本赶不及。 “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公孙薇没有看他,仍是望着窗外,方才那阵长吻过后,她的心开始一点点恢复了冷静。 祁慕寒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公孙薇,坐到一旁,再不发一言。 马车安静地驶着,帘子在轻轻晃动,而一丝罅隙在两人之间,如冰层裂开,在无声无息地蔓延。onclick="hui" 第116章 必死之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朝阳初升,从山那头送来了万丈光芒,下了整整一夜的雷雨,廊檐坠下一滴滴饱满的水珠,每一滴都映着新鲜的阳光,落入地上,与大地融为一体。 公孙薇身上披着祁慕寒的王袍,祁慕寒仅身着一件白色中衣,在到达熠王府以后,祁慕寒下了马车,公孙薇却仍旧是坐在车厢中。 祁慕寒回头看她片刻,道:“炙夜没有死,现在你可以过去看他。”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回头,走进了熠王府。 公孙薇没有作声,祁慕寒并不知道她在承受着巨大的内疚——如果昨天她不是答应苏炙夜出城的邀约,他大概也不会受伤,祁慕寒也不会因为赶来救她,而折损了大部分的王府侍卫。 她很是疲惫,一种念头悄悄在心中发芽。 马车离开熠王府后,带着公孙薇往前疾驶,转过了两个街角。 苏炙夜曾住在熠王府,现在为了避免落下个结党营私的口舌,他搬往了祁慕寒为他暗自买下的一座府邸。 这府邸不大,其实离祁慕寒的王府也就相隔两条街,想必也是方便祁慕寒有事情的时候,能够马上找到他。 马车停定以后,公孙薇紧了紧身上那件祁慕寒的王袍,下了马车,在仆从的带领下,走进了苏炙夜的府邸。 当她推开房门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炙夜正在床上打坐,除了脸上苍白一点,根本看不出是受过伤之人。 什么情况?苏豫不是说一刀砍中了他的大腿动脉么? - 此时的熠王府。 祁慕寒一走进王府后院,便有门房来禀报,说有一客人已在内堂候他多时了。 祁慕寒点了点头,仿佛已猜到来人是谁,先自到房中整理干净了仪容,换上了一件干净衣服,才来到内堂。 里面正候着一个人,裹着棉制的披风,檐帽很厚,盖住了大半张脸,从身形上来看,仍是十分苗条。 祁慕寒顿了顿足,恢复了一贯的笑容,迎向眼前之人。 眼前的人放下了披风上宽大的檐帽,露出一张未施粉黛,却仍是妩媚精致的脸庞,正是赵慕芝。 祁慕寒遣退了所有的下人,将门掩上。 “殿下,冒昧来访——”赵慕芝朝他一跪,声音沧桑苦涩,“谢谢你,救出了薇儿。” 祁慕寒扶起她:“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赵慕芝抬起头,眼中流出一行清泪,“绑架薇儿的,果然是豫儿?” 祁慕寒沉默片刻:“是。” 赵慕芝心痛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知道的,他知道薇儿是他的妹妹啊!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倒也不全是如此。其实我能全身而退,也算是因为苏豫。” 祁慕寒将一整夜的遭遇,拣重要的对赵慕芝说了。 赵慕芝沉痛地将眼睛阖上一阵,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对祁慕寒称谢。 祁慕寒手指把玩着手中杯盏,道:“夫人这次来拜访我,想必公孙大人不知情?” “他不知道。”赵慕芝低着头,几乎是抬不起脸来看他,“我这次来,是……是有事相求殿下。” 祁慕寒捧起身旁的热茶,喝了一口,道:“在夫人求我之前,请告诉我当年与苏赫的全部内情。” 他缓缓看向了赵慕芝,眼神中既有身为皇子的威严,还隐隐现出一丝天子才有的龙气。 赵慕芝知道这一次,自己非全盘交代不可了。 “其实在当年为秀女之时,我已认识苏赫了。”赵慕芝神情有几分萎靡。 祁慕寒淡淡道:“上一次夫人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赵慕芝连头都不敢抬,声音有点发抖,“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年我与他……” 她将认识苏赫的经过、以及两人在一次酒后,不小心怀上孩子一事,都说了出来。 “后来,我发觉自己有了身孕,那时候祁国与宋国已经开战,苏赫与苏冕都上了战场。宋国京城四处战火,根本寻不到大夫,而我……我的肚子已经显了。” 祁慕寒没有插话,听她继续说着。 “父亲将我秘密送往汴京,而公孙大人曾欠过父亲的人情,便答应将我留下,安排人给我接生。孩子生下,我为他取名苏豫。” “所以苏豫小时候是在贵府长大?”祁慕寒问。 “是……不过,那都是他四岁前的事情了。我未婚先有孕,尔后苏赫又音讯全无,幸得公孙大人不嫌弃,一直照顾着我,我毕竟是个女人,日久生情,我便答应嫁给公孙大人了。” 祁慕寒静静地看着她:“那苏豫呢?那毕竟也是你的骨血,怎么就会落到了这个地步?他多年以来心里都在痛恨着你们吧?” “这是个意外。”赵慕芝悲伤地说,“后来祁国胜了宋国以后,苏赫与苏冕两人自然成了咱们陛下的眼中钉,我这孩子又是苏赫的骨肉,若留在汴京,一旦被陛下知道了,非除去这个孩子不可。于是夫君寻到了中间人,要将苏豫秘密送往乡村里抚养,怎知——唉!” “怎知这中间出了差错,这中间人竟是个亡命之徒,苏豫跟着他学了不少暗杀的勾当,稍有不听话,这人便拳脚相加,于是苏豫年纪小小便落下了病根。”祁慕寒替她说了出来。 “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赵慕芝诧异问道。 “自从他第一次假扮成陆虎,混入夫人的蘅芜苑,我便派人四处搜寻他的信息了,只是到最近方才确认,他是夫人的儿子。”祁慕寒道。 赵慕芝低着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慕寒淡淡道:“看来夫人在很早以前,便知道苏豫回到了京城。你们还见过?” 赵慕芝低着头道:“是……不过他始终不愿意认我这个娘亲,我也…..也没有办法对他做更多的解释,只能尽力地答应他的一些要求。” “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苏豫真正藏身之处。所以雁江行刺、醉花楼与珩月殿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是苏豫所为。”祁慕寒笑了一声,“夫人却不吭一声,看来真是对当年抛弃他的事情内疚得很!” 赵慕芝越来越无地自容,干脆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当年确实是我们所托非人,害了豫儿……只是我们也实在不知这中间人是干这等勾当,后来等我们了解清楚了豫儿的情况,那乡下的庄园,却忽然起了大火……里面所有的人都葬身火海,我也以为豫儿已死。” 祁慕寒呷了一口茶,赵慕芝相求之事,他已猜到了。 “后来过了许多年,我听说苏赫膝下多了一名儿子,我猜测那火便是苏赫所放,是他将豫儿救出来了。我当然想过找回他,可我、我毕竟有了家室——” 说到这里,赵慕芝突然又向祁慕寒跪下,“我求殿下,放过豫儿!” “我若不放过他,他能活到现在么?”祁慕寒这一次没有扶起赵慕芝,他知道她相求的,不止这一件事。 赵慕芝果然紧咬了一下嘴唇,忍着耻辱,对祁慕寒道:“还有一件事,求殿下,殿下千万不能对薇儿说出这件事。她从小最依赖我这个母亲,如果被她知道我有这样的过去,我、我不能想象……” 祁慕寒静静看着她。 他还能说什么?如果要瞒住冰雪聪明的公孙薇,只有靠他祁慕寒厚颜无耻地阻挡她追寻真相。 祁慕寒扶起赵慕芝,说:“本王可以做到,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她。” 在公孙薇不知道的此时此刻,这个熠王府中,祁慕寒心中早已下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决定——以他自己的方式,护她一世周全。 - 送走赵慕芝以后,祁慕寒缓缓走到了府内安静的东院,找了棵庇荫的大树,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按着胸口,喉头里铁锈味越来越浓,他张嘴吐出了一口血。 胸中这一口闷血,他已忍了许久。 这一次终究是真的荨刺之毒,苏豫虽然没有直射他的心脏,但是也足够引起他的旧伤了,那颗药丸药力虽猛,能暂时压制荨刺之毒,但是也在变相削弱他的体质。 地上的那口血竟然黑如浓墨! 他看了半晌,背靠着大树,缓缓地抬头看天,想起许多年前,师父苏冕对他说的话—— “你的血如果变成黑色,那你就吃喝玩乐过日子罢!”苏冕道。 小小的祁慕寒不解:“什么?” “便是无药可救的意思!你会慢慢毒发,纵使你师伯苏赫在此,也救不了你。” 祁慕寒摸了摸脑袋:“可是我还有那三颗师父你给我的药丸。” “这是用来压制荨刺之毒的毒药,所谓以毒攻毒,但这却是以透支你生命为前提。如果你还有五年才真正毒发,这药丸就将你的寿命缩短为三年,所以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服用。” “知道啦,一次一粒。”祁慕寒笑道。 “且短时间内不能连服两粒。”苏冕阴沉地看着他。 阳光从树叶间隙透下,虽然是秋季,这棵四季常青的绿树在一夜秋雨后,居然抽出了不少的绿芽,生命力顽强地迸发着,亭亭如盖的绿叶遮蔽了他脚下的地面。 也遮住了他这个必死之人。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蹲下身来,撒了些泥土,盖住了这触目惊心的黑血。onclick="hui" 第117章 一场误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推开苏炙夜的房门时,意外地见他正在床上打坐,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看不出是受过伤之人。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也不欲打扰他,转身就走。 “你就这么走了?”苏炙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见她正准备离去的身影。 公孙薇愣了愣,回头道:“既然你没事,那便不打扰了。” “这么无情的吗?毕竟我也是因为救你才受的伤。”苏炙夜笑了笑,“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吧。” 甚至不由她拒绝,他已经招呼下人去备茶。 公孙薇只好走入房内,坐在床前的圆桌旁,说:“昨晚掳走我的,是苏豫与……” 苏炙夜打断她:“这些我都知道了,祁慕寒派人送我回府后不久,我就醒过来了,也听来人禀清了情况。” “那你的伤?听说你伤得很重?” “那多亏了商将军的金疮药,确实有用得很,血都止住了。” 这确实是,公孙薇心想,珩月殿与乌罗比武时她所受的鞭伤,也是靠着商将军给的金疮药才好得特别快。 “但你怎么披着祁慕寒的衣服?”苏炙夜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她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公孙薇听出这句话里面居然有一丝质问,也许是苏炙夜认为自己披着王袍并不适合,便随口答道:“有点皮外伤,衣服也破了,殿下才将衣服借我的。” 苏炙夜沉默了一会,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像那晚在钟楼时一般。 公孙薇看他又这么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赶紧直入主题:“昨夜我听苏豫说,营地的百姓们三日后会被处斩……不,现在已经过了一夜,那就是两天后会被处斩。这件事,你们知不知道?” 苏炙夜又沉默片刻,道:“你是与祁慕寒一起回来的,你当时没有问他?” “没有。”公孙薇低声说。 还能问他么?他是怎么对桑姐的,她甚至都不愿意回忆。 苏炙夜叹了口气,缓缓地说:“知道的。殿下早就知道了。” “他…..他怎会如此……”公孙薇握紧拳头,片刻后,无力地松开手,把脸埋进掌心——果然是如苏豫说的一样,这些百姓都是祁慕寒权衡利弊下的牺牲品罢了。 身上那件宽大的王袍,随着这一下动作,落到了地面。 苏炙夜见状,忍着腿上的痛楚,下了床,拿起床旁一件自己的披风,走到她面前,给她披上了。 公孙薇只是沮丧了片刻,就喃喃地道:“不过我觉得这事,还是有很多蹊跷的地方……或许祁慕寒有别的苦衷?” 虽然剧本里将他描述得无比腹黑、不择手段,公孙薇仍是下意识地拒绝相信这个版本的他,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一句话来说,她对自己的判断也产生怀疑了。 苏炙夜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望了她良久,缓缓说道:“有没有苦衷,很重要吗?或许吧,吕后当初也是这样想的。” 公孙薇身子微震,这个故事她曾听过:吕雉当初被项羽虏去,在接下来三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都坚信刘邦会来救她,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在刘邦和项羽签订议和协议以后,吕雉终于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刘邦身边,却发现他早已有了不止一个新欢。 吕后终觉所谓的苦衷,是在自欺欺人,最后变得阴狠毒辣,判若两人。 公孙薇轻轻叹了口气,道:“姑且不说他了,你也认为江东营地这些百姓该死?” 苏炙夜摇摇头道:“不,刚好相反,我认为该救。” 这话出乎公孙薇的意料之外,苏炙夜居然没站在祁慕寒这边? 苏炙夜看出公孙薇的表情,微笑道:“我也是江东人,怎么能让无辜的父老乡亲去死呢?” 公孙薇激动道:“谢谢你……” 祁慕寒身边还是有正常人的,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苏炙夜,起身便走。 苏炙夜一愣,“你去哪?”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公孙薇匆匆说道:“去找祁慕寒啊。这一次说什么都要他出手去救这些百姓!” “等等,我也去。”苏炙夜赶紧站起来,“多一个人商量,会更有把握。” 他好像一时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大腿一受力,伤口再次崩裂,痛得他往前一跌。 公孙薇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扶住,却没想到这家伙的体重着实感人,她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被苏炙夜严严实实地压在地上,差点被砸晕过去,身上虚披着的披风也掉落在一旁。 “你先起来。”公孙薇眼前金星乱冒,推了他一下。 “我的腿——”苏炙夜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大腿,表情很是痛苦。 公孙薇赶紧道:“你没事吧?” 苏炙夜目光从自己大腿往上移,落在公孙薇的脸上,这张精致妩媚的脸蛋近在咫尺,他忘情地想到那晚柳树梢上,他搂着她纤腰的那一幕。 而且此刻她的披风又落下来了,身上那阵香味更加馥郁,雪白的肌肤也若隐若现,他目光一下子迷离,情不自禁地道:“薇儿——”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炙夜,你怎么样了?” 商墨云早先从父亲那边听到了苏炙夜负伤的消息,还等不到天大亮,就匆匆赶来苏炙夜的府邸,偏生府内的人都说他在休息,暂不让任何人拜访。 她还不信邪了,大嚷道:“我是他的未婚妻,我还不能进去了?”说罢,硬闯进去了。 府内的下人叫苦不迭,只因脾气古怪的苏大人交代了他们一件事:今天任何人来拜访都不见,除了公孙小姐。 公孙小姐既来,他们都松了口气,眼下又杀来了一位商墨云,下人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这未来的郡马,好像……出轨了? 还没等公孙薇闹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商墨云一把推开了门,昏暗的室内顿时涌入一大束阳光,将公孙薇和她身上的苏炙夜晃得眼睛眯了一下。 映入商墨云眼帘的是这样的场景—— 苏炙夜仅仅身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压在公孙薇的身上,公孙薇的披风落到了一旁,偏偏苏炙夜摸着自己大腿的动作,从视角误差来看,像是在摸公孙薇的大腿。 此外两人都微微眯着眼睛,看样子像是正在做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 “………” “你们在做什么!”商墨云大吼一声,整个府院好像都抖了一抖,府内的下人们吓得有多远溜多远,这些大人物们的香艳之事,适合事后八卦,不适合现场冒头。 苏炙夜内心怒骂了一声,手硬撑着地上,公孙薇赶紧从他身下爬起来,捡起披风往自己身上一裹,道:“商妹妹。” 商墨云咬着一口银牙看着她,讽刺道:“很好啊,原来不让任何人进来,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不让任何人进来?”公孙薇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也没比商妹妹早多少,不就进来了?” 话刚说完,她才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狐疑地回头望向苏炙夜,偏偏苏炙夜心虚地别开了脑袋。 商墨云怒气攻心:“你还敢这样说,你是在跟我示威吗?”她上下打量着衣服都不齐整的公孙薇,越看越是气恼。 得,越描越黑了,公孙薇默默裹紧了披风,此时的唯一解就是三百六十计,溜为上策。 “我走了,你们慢慢聊。”公孙薇脚底抹油,风一般地跑远了。 商墨云将门一甩,也不去追她,回头怒目望向苏炙夜。 - 公孙薇出了苏炙夜的府邸,第一时间是赶回自己家中——这身衣服太难看了些,她得趁着天还没有大亮,溜回府中换一身干净衣服,再去找祁慕寒,商量怎么将营地这群百姓救出来。 她心中已有一个计策。 而在此时此刻的熠王府,一夜未眠的祁慕寒,又迎来了第二位拜访的人——齐凌。 齐凌早已经从祁慕寒派出送信的暗卫处,得知了昨夜的情况,不等祁慕寒找他商量,自己就匆匆赶来了熠王府。 一见到祁慕寒,他自己也大吃了一惊,这也不像是个负伤之人,甚至脸上还隐隐有红润的气色。 他不知道祁慕寒已经服下了第二粒药丸,透支的全是他自己的元气,表面看起来没事,实则体内一天比一天糟糕,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齐凌也不多做寒暄,坐下后狐疑地道:“你送来的消息里面,好像不是这样啊。” 祁慕寒笑道:“那应该是怎样?” “王府侍卫全数折损,余不幸中了荨刺之毒——这不是你的原话么?”齐凌道。 “也没有不对。”祁慕寒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让你紧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齐凌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我确实是特别紧张,这不就来了。话说回来——” 他东张西望一下,道:“公孙小姐呢?你这位未过门的宝贝妻子,难道此刻不应该陪着你?” “找炙夜去了。”祁慕寒拨着杯中茶叶,轻轻地道。 齐凌:“……” 齐凌看了他半晌,才道:“你总该让她知道,你的伤其实比苏炙夜还要重得多吧?”onclick="hui" 第118章 预言者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拨着茶叶,“你看出来了?” “废话。你还打算瞒我?玉妩颜与苏炙夜都知道那种药丸的事情,你以为就我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祁慕寒扫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认识一位医学奇才?”齐凌摇头道,“其实上次珩月殿之后,章知尧便怀疑你所中不是真正的荨刺毒,但你体内本就积有大量的毒素,想好起来也没那么容易。我去见你的那一晚,你竟然已大好,我就有怀疑,和章知尧一说,他马上猜出来了——你身上定有什么以毒攻毒的药物。你莫要再骗我了。” “哦。你就那么信任章知尧的医术?”祁慕寒话语里甚至还带着一丝酸味。 “对,就和信任你一样。”齐凌笑道,“话说回来,你也该正式见一见章知尧了吧?” 幸好转移了齐凌的注意力,祁慕寒心想,如果这药丸的话题继续下去,齐凌提出非要看一看这种药丸,肯定会知道这东西药性之猛,万一再被章知尧知道自己已病入膏肓,说不定都要产生异心。 他现在还需要用人,还得仰仗齐凌,绝不能让章知尧知道这件事,此事顶多只能让玉妩颜一人知道。 心中计议停当,祁慕寒淡淡地说:“见他可以。让他为本王诊断就免了。” 齐凌笑道:“放心。他说以毒攻毒之方虽也耗身体根本,但是他那日远远见过你,说殿下还正值青年,只一粒药丸应是无碍,只是伤重了,还是需要好好休养。” 真是幸好他不知道我服下了两粒,祁慕寒又心想,虽然这荨刺毒已蔓延至五脏六腑,但是在这颗药丸的保护之下,他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只是时间还能有多少? “章大夫说得都对极了。确实本王伤在内息,是比苏炙夜要重,但只是身体较为虚弱,慢慢调养就行。”祁慕寒悠悠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说的荨刺毒又是怎么回事?珩月殿上那个是假的,今天祁晟怎么就弄出了一个真的出来?”齐凌不解道。 祁慕寒道:“这一点我有所猜测,珩月殿上那个,祁晟未必知道是假的,但他知道我没有中毒,于是这第二次,就拿出了他能有把握的、真正的荨刺毒。” “然而这荨刺毒绝迹已久,他是从哪里得到?”齐凌问。 祁慕寒回忆了一下那第三支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那箭上涂的,应该是我当年病发时的血液。你也知道荨刺之毒发作时,我的血液说白了就是毒液。” 齐凌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么说起来,五年前你病发时,有人偷偷将你的血液藏了起来?能够这么做的不就是……” “傅太医。”祁慕寒说出了他的猜测。 齐凌皱了一下眉头:“可这……这傅太医是陛下的御用的太医,而且也是章知尧的养父,总不至于吧?” “所以你上次对我说过傅太医可能被收买了、或者被威胁了,还记得吗?”祁慕寒问。 “自然记得。但这是章知尧自己的猜测,其实也没有证据。”齐凌说。 祁慕寒笑了一下,他还记得珩月殿上,本该是痢疾的太后突然出现,当时祁成皇的神情有一丝意外,这些都没有瞒过祁慕寒的眼睛。 “我怀疑,胁迫傅太医的,应该就是太后,但她用的是什么法子,我就不知道了。从时间上来看,也许早在五年前,傅太医就不得不听从太后的话了。”祁慕寒分析道。 齐凌眉头又是一皱,“若是傅太医真的是为太后所用了,那陛下岂不危险?” 祁慕寒摇摇头:“不至于,父皇还未到如此一无所觉的地步,珩月殿上,他应该就有所提防了。” “但愿如此。”齐凌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祁慕寒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我在救薇儿之时,遇到了三道机关。” 他把三道机关之凌厉,从头描述了一遍,问道:“你对这机关有什么看法?” 齐凌半晌没做声。 祁慕寒又加了一句话:“这三道机关,一道地陷、一道箭雨、一道毒烟。将我王府侍卫屠戮了三分之二。如果我有一点点的大意,我也将死在这机关下面。这一局,可以说是祁晟赢了。” 齐凌沉默了很久,才说:“祁兄,这机关确实与我有点关系。” 祁慕寒笑了笑,像缓和气氛一样,将茶杯往他的方向一推:“能展开说说吗?” 齐凌轻叹了口气,捧起茶杯道:“前些日子我才与章知尧商量过,这事情是要告诉你的。” 仿佛早就料到了一些内幕,祁慕寒脸上一点好奇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很淡然地望着他,随和得像听着一名老友在说话。 “还记得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宋皇早在当年与祁国全面爆发战争前,已未雨绸缪,送了五个人入祁国为官,为保这五人安全,他们之间互不认识彼此。除非谁先拿到了那份名单——这事情距离现在已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记得,这名单是你告诉我的。后来它落到了商将军的手里面,却是那个人预言的。” “不错。”齐凌扫了他一眼道,“祁兄还记得那个人?” 两人口中的“那个人”,赫然正是一开始预言公孙薇将会是助祁慕寒入主东宫的“那个人”。 “毕竟一场好友,我又没有得失忆症,那样深刻的经历,怎么忘得掉?”祁慕寒感叹了一下。 “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确定了名单上面的两个人。”齐凌压低声音说。 祁慕寒早就知道了此次与齐凌会面,所谈之事重大,很早就屏退了左右,暗卫在王府里外都暗中巡逻着,绝不能隔墙有耳。 祁慕寒道:“哦?是哪两人。” “一人想必殿下也猜到了,就是我故去的生父。另外一人,便是章知尧章兄的生父。” 齐凌原原本本将自己生父当年入祁国朝堂为官,如何从钦天监一名小官做到监正,急切地想要实现宋皇死前复国的梦想,殚精竭虑,终至英年早逝,死前遗憾自己未能完成旧主的遗愿,让齐凌在自己病榻前发誓接替自己的梦想——寻得江东那名小皇子,若是小皇子确定已死,那么就当辅助半个江东血统的祁慕寒登上皇位;借他之手,起码能够给江东百姓一个永久的安居乐业。 “难怪。”祁慕寒笑着说,“难怪我说,怎么小时候在宫中一见你就特别投缘,敢情你盯上本王许久了。” 齐凌叹了口气道:“你莫要打趣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说到江东的小皇子,我这些年来也有私下打听,是不可能还在人世了。” “章兄的身世际遇与你差不多,所以你们二人比较惺惺相惜,后来走得近了,章知尧也就告诉了你他自己生父的事情?”祁慕寒微笑道。 “差不多。”齐凌老老实实说,“不过章兄总是不大看好你。说二殿下才是更有希望当上太子的。” 齐凌将那天他与章知尧的对话说了一遍。 “原来你们二人也会私下腹诽我一番啊。”祁慕寒笑了笑,“钦天监、太医院……这确实都是举足轻重的职位。” 他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对齐凌道:“所以城外的机关,是出自令堂当年的手笔?” 那巨大的地陷、箭雨、毒烟,这是何等精妙的机关,虽然这三道机关要了他王府大半侍卫的命,祁慕寒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机关之精妙。 齐凌沉默片刻,道:“其实不止这三道机关,皇城内那高大的钟楼、珩月殿里的机关,这都是我亡父为了战争准备的,他总说着,总有一天江东的势力与祁国的势力定会有一战。” “皇宫里的那钟楼,往下望能窥见整个汴京城全貌;那城外的三道机关之险要,就在三道悬崖中,同时也是进军汴京城的要隘之一。如果有人要进攻汴京城,单凭这机关,就可以格杀对方大半人马——那么问题来了,如此隐秘的机关,祁晟又是怎么知道的?”祁慕寒看向齐凌。 齐凌举起双手道:“这你可怨不得我啊。你还记得星轨之变吗?几年前,我们遇到过‘那个人’,这一次,没准又有一个和他一样的预言者出现。就是这人将机关私下告诉祁晟了。” 如果有第三者在场,肯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预言者”指的又是什么呢?但是接下来,祁慕寒会说出更让人意外的话。 祁慕寒笑着说:“你说的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薇儿怎么就没有预言过这个东西呢?” 齐凌双手一摊,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这点你不是早从公孙姑娘身上看出来了吗?” 祁慕寒笑着点了一下头,“也对。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要加快计划了。薇儿她——总之,能尽量不把她搅进来,便是最好的。” 齐凌:“这恐怕还是难,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清脆的喊声:“拉着我干什么?让我进去。” 粟篱低声道:“公孙小姐你等等嘛,殿下正在与人会面,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祁慕寒转向齐凌,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onclick="hui" 第119章 几分演戏几分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穿越”这回事了,也许是从那个人带来的大量异世界信息的时候,也许是那个人预言的许多事情都发生了的时候,也或许是从他与齐凌开始研究星相开始。 星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每当星相开始发生重大改变,就是他身边出现异像之时。 第一次,是那个人的出现;第二次却是很蹊跷,没有什么重大事件,但他推论来去,那时候对应的只有一件事——公孙府的大小姐落水事件;第三次,则是珩月殿之后,然而对应的是哪件事、哪个人,他至今还不能确定。 祁国历史上,从未发生这等诡异之事,祁慕寒能够与之商讨“穿越”理论的,只有齐凌一个人。 祁慕寒想到这里,公孙小姐的声音那是越喊越大,他微微一笑,对齐凌说:“她还是来了。” 齐凌听着外间公孙薇对粟篱软硬兼施,就是要冲进来的架势,也笑道:“公孙小姐与祁兄你,在某方面倒是十分相似。” 祁慕寒知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指他们俩又想接近彼此,可又害怕受到伤害的矛盾心理。然而祁慕寒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怕自己受伤害,他害怕的是公孙薇受伤害。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了,是醉花楼?抑或是珩月殿?抑或是还要更早…….他假戏真做,自己却也落入了情网。 然而当看到自己吐出的那口血,竟已是黑色,他的心已经彻底落入了深渊——自己这样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能给得了她什么?梦醒之时,自己不再在她身旁,她会怎么样?会恨他的欺骗吗?又还有谁能够真正护着她? 也许,趁他活着的时候,他能够暗中妥善安排好一切,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请公孙小姐进来吧!”他向外喊道。 有了他的许可,粟篱才终于放公孙薇进来了。 公孙薇一瘸一拐地走进室内,脖子上和手上都缠着绷带,腿被邵平那一刀伤得也不浅。 齐凌一见她,便惊讶道:“公孙姑娘也受伤了?” 公孙薇原本要讶异齐凌在此处的,但一想,齐凌也是祁慕寒的心腹,再加上那三道机关,尤其是那毒烟与暗巷子里她遭遇的几乎一样,祁慕寒不找他来问个清楚明白,那才有鬼了。 公孙薇摆摆手说:“我没事。” 祁慕寒看她一眼,平静地道:“去看过炙夜了?我没有骗你吧?” 想到这茬,公孙薇的脸一红,说来也是,祁慕寒千辛万苦救出了自己,折了一大半王府的侍卫,自己怎么就不近人情地说出“你骗我还骗得不够多”这种话呢? 她轻轻咬了下嘴唇,对祁慕寒道:“谢谢殿下。” 祁慕寒不自觉地握了一下拳头——谢谢?竟已如此生分了么? 他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语气有些疏冷,公孙薇心脏好像被针刺得缩了一缩,然而很快又复原了,对啊,她怎么也忘不了桑姐是怎么死的。 “是来求殿下救营地里的百姓。”公孙薇低下头道。 祁慕寒静静看着她:“很抱歉,我也想救,但皇命不可违。” 齐凌看了一眼祁慕寒。 公孙薇仿佛料到他会拒绝一样,小心翼翼地说:“我已经想出了一个法子,绝不会危及你的……你的地位。” 她用的是“地位”,可是祁慕寒听得出来,她原本是想说“你的东宫之位”。齐凌也听出来了,又看了祁慕寒一眼。 祁慕寒淡淡道:“你也知道东宫之位对我很重要,既然你有不危及我地位的方法,那薇儿——你可以不来问我,你自己去行便是。” 屈辱,公孙薇竟然第一次感到屈辱,她不可置信地质问自己的心:公孙薇你是在求他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要这般小心翼翼对他说话了?那个曾经对她千依百顺的祁慕寒去哪里了? 这时候,祁慕寒又仿佛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了一些,轻叹了口气,道:“你且说说吧,若我能做到的话,我便去救他们。” 齐凌赶紧道:“公孙小姐机敏过人,她说是好法子,那一定是好法子。” 公孙薇感激地看了一下齐凌,说:“我从我爹那儿打听到,看守天牢的卒狱,便是那一天在青玉坊中,我们……” 她这句“我们”终于是说不下去,雁江行刺的那一晚,来青玉坊审问她与祁慕寒的,正就是如今大理寺的狱卒裘迟。 回忆起那一晚,是祁慕寒最后一次用韩珏的身份与她相处,那时候他们彼此之间虽有隐瞒,但那点朦胧却真诚的暧昧,至今还能再重拾么? “说下去。”祁慕寒将她的感性思维打断了。 公孙薇压下心酸,说道:“如果让裘迟将这些百姓放出来,再替换一批死囚进去。” 她说着,看了看齐凌:“齐公子,令堂是刑部尚书——” 齐凌懂她意思,接道:“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裘迟是公孙大人换上去的,当时公孙大人的意思应该是为免祁晟染指刑部,所以裘迟既然不是我爹的人,这私换死囚的事情便不好操作了。” 公孙薇赶紧道:“可是裘迟是裘让的侄子。他总该会听自己叔叔的话吧?” 这一节确实是记在了剧本上。公孙薇在回府翻剧本的时候,终于是记起来了,里面确有记载,江东百姓被下了天牢,负责看守的就是裘迟。 这一节她原本是记不清了,当时听苏豫一说,她隐约记得好像看过这一节,回去一翻找自己当初凭记忆写下的剧本,果真是几行字的记录,可惜当时看得太匆忙,基本是一扫而过,只记得上面写“百姓尽数身亡、客死异乡。” 公孙薇想到这里,说道:“裘迟不会听我们的,可是我有法子让他的叔叔——裘让听我们的话。殿下,你就不想知道这个法子么?” 祁慕寒脸色和缓了许多,微笑问她:“是什么法子?” 公孙薇心里又是一酸,这家伙的转变也未免太现实了。 她振作精神道:“殿下还记得盐商陆苟么?我知道他与裘让私相授受了不少油水,陆苟府上有一本私账,记录的就是与裘让之间钱银往来的证据,如果殿下能将这账本偷来,不怕裘让不听你的话。” 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若有这账本在手,不仅能牢牢把握住当朝掌管国库的裘让的软肋,让他为自己所用,也能掌握京城第一大盐商陆苟的命门,换句话说,国库与盐运都将一下子归他祁慕寒所有了。 公孙薇只想到要挟裘让,祁慕寒却一下子想到了三步,要知道,裘让可是祁晟花了许多力气都无法招揽过来的人。 齐凌也明显想到了这一点,对祁慕寒道:“祁兄,公孙姑娘的法子虽有点冒险,却完全值得一试。” 只要拿到那本私账,这裘让与陆苟都会成为祁慕寒的棋子,而按照现在祁慕寒这批暗卫的身手,要潜入府中盗取一本书,不难。 祁慕寒带着欣赏的目光对公孙薇道:“薇儿,你是怎么知道陆苟府中藏有这本私账?” 当然是剧本里面说的啊!但公孙薇根本不打算说实话,随便找了个托辞:“我从我爹那儿偷听到的。” 祁慕寒笑了一下,对她说:“薇儿,过来这边。” 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公孙薇狐疑地走过去,祁慕寒便伸出手拉住了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抚摸了一下上面的戒指。 公孙薇条件反射般躲了躲,祁慕寒却一把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呢喃:“薇儿,你还不愿意将你的秘密告诉我吗?” 如果是在平时,公孙薇一定会因为他的这番撩拨,变得面红耳赤,可现在她却不期然地有一种疲惫感,只想挣脱他的怀抱。 然而她又怕太直接地拒绝祁慕寒,会让他放弃营救这批百姓的想法,只好不舒服地挣了一下,“殿下,齐公子还在。” 祁慕寒笑了笑,放开她,“回去等着消息吧。放心,本王答应你,会去办好这件事的。” “真的?”公孙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当然。”祁慕寒也不顾齐凌的眼光,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公孙薇像看着精神分裂患者一样,看着他。 祁慕寒笑了一下:“本王只是早先听见你要去见炙夜,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所以有些生气。薇儿,别怪本王好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祁慕寒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分是吃醋,有几分是在演戏——好吧,姑且就当是吃醋了,他想。 公孙薇挣脱他的怀抱,向他施了一礼,“谢谢殿下。那我就回府等着消息,等殿下将他们救出来……哦对了,还有小虾,他有哮喘,殿下将他接出来以后,记得让玉姐姐为他诊治一下。” “行,去吧。”祁慕寒微笑着,依然恋恋不舍地抚了抚她的手,那上面有一枚他亲手戴上的戒指。 - 公孙薇走了。 祁慕寒笑着的脸缓缓沉了下来,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重重地咳了几下,捧起茶盏飞快地喝了一口,将喉头那口闷血硬生生地压制下去。 幸亏齐凌也没有注意到,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对他说:“你明明是想救营地那群百姓的,即使公孙小姐不来求你,你也会想法子去救。为什么一开始要故意拒绝她?”onclick="hui" 第120章 布署行动计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喝了一口茶,将喉头那口闷血压下,淡笑着说:“不是故意这么说,实在是我没有把握将这群人救出来。” “你莫要骗我了。”齐凌盯着他,“祁兄,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骗公孙姑娘,除了故意让她对你生出嫌隙,我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祁慕寒不说话。 齐凌:“桑姑娘那事,我姑且认为你是因为苏豫的关系,怕公孙姑娘知道了会内疚和自责,所以让我们在她生日宴上演这么一出。可如今这一出,又为的是什么?” 祁慕寒笑道:“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 齐凌怔了怔,累了?这是在变相说,他已经没有那么爱公孙薇了? 祁慕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齐凌道:“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将玉妩颜与苏炙夜唤来,商量一下行动计划;营地那批百姓明夜就要处刑,我们今晚就要动手了。” 齐凌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心想去唤这两人,需要你亲自去?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祁慕寒走出门口,脚步越走越快,直走到东院那棵大树下,张口“哇”的一下,一口黑血从喉头喷出。 吐出这口血以后,胸口不再有滞闷的感觉,拉开自己右手的衣袖,那几条诡异的黑线竟也不再浮现,他知道今日凌晨那枚药丸开始全面发挥作用了,彻底压制了他体内的荨刺之毒。 以毒攻毒,一样都是个死,目前这种状况,只不过是削弱了他毒发时的痛苦,却也使他的生命开始加速进入倒数,讽刺的是,他却需要这种状态的自己。只因自己荨刺毒发时,什么也做不了。 - 公孙薇回到家中时,公孙镜外出公办了,赵慕芝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公孙薇也懒得说什么话,一头扎进了自己房中。 能成功吗?她将陆苟府中所藏私账的具体位置告诉了祁慕寒,这个真的能奏效吗? 如果剧本所言的是真实的,这藏书的位置理应不会有错;但如果剧本是真实,那一句“江东百姓,尽数客死异乡”,岂不是绝不可能被改变?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矛盾:既希望这剧本所预言是真实的,又不希望它是真实的。 她倒在床上,被子蒙过头,像一只鸵鸟埋在沙中。 敲门声响了一下,是宁澄在门外唤她。 公孙薇打开门,宁澄说:“小姐,夫人让我出门买点布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公孙薇没有心情,将门一甩,倒在床上继续睡。 宁澄吃了个闭门羹,他也知道这位大小姐连续几天晚上都没有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回来时身上有伤,夫人交代不许传扬,刚好老爷也在衙门忙着,这事被保密得很好。 然而他宁澄是谁啊?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家仆,他观察到公孙小姐今天一大早衣衫不整地回来,换了件衣服,又出去;再回来时,就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他第一印象是:莫非小姐被那三皇子欺辱了?毕竟是熠王殿下的女人,除了殿下本人,谁敢动啊? 他沉痛地敲着门,一声声地劝道:“小姐,贞……贞操没有就没有了,虽然那三殿下我也不喜欢,但是你与他早就有了婚约,也、也不算什么的……” 公孙薇正像死鱼一样躺着,闻言一怔,知他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低喝了一声:“滚!” 宁澄呆了一下,她的小姐何曾这样对他粗暴过? 她不会自寻短见吧?不会从此抑郁消沉吧?宁澄越想越后怕,忍不住一下下拍着门,大喊:“小姐,有话好好说,不要想不开啊啊啊!” “烦死了!”公孙薇大吼一声,差点没把整个公孙府掀了。 宁澄无法,只能放弃了,去给夫人说说看,看能不能劝劝小姐。一转过身,傻了眼。 一大票下人像定了格的纸片人:拿扫帚的、端着夜尿壶的、扛着锄头的、甚至拿着一根鸡毛扫的福伯……这些人一见宁澄转过身来,才开始活了过来。 宁澄默然片刻,经过一拿着浇花壶的下人身旁时,扶正了一下他的浇壶,那壶里的水不知道流了多久,都快把花浇烂了。 宁澄一走远,两位仆人开始交头接耳:“喂。刚才听见没有?三皇子把咱们小姐,内个了……” “哎哟,这三皇子那么英俊潇洒,你看咱们小姐一晚没回,看起来……啧啧啧,厉害呢!”说话的是个婢女。 福伯后知后觉地一个扫帚打过来,念念叨叨道:“要死了要死了,不能说不能说。” 吃瓜群众嘻嘻哈哈一阵,顿作了鸟兽散。 - 此刻的熠王府。 炕上的祁慕寒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玉妩颜敏感地看向了他,伸手把住他的脉搏,闭目蹙眉。 祁慕寒笑道:“说了没事,苏豫那支毒箭射偏了。” 他早已交代齐凌和暗卫不准说出来,免得玉妩颜与苏炙夜担心,齐凌见他反正看起来也没事,便干脆地答应了他。 玉妩颜又仔细听了一阵,拉高他的袖子,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苏炙夜却一直盯着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祁慕寒也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战,有些欲语还休的暗涌。 幸好玉妩颜不是第一次见他俩这样了,赶紧打圆场道:“说正事,殿下,你说今晚要动手去救营地的百姓,可有什么好计策了?这事咱们一定要谨慎行事,陛下亲下旨意,这些人本是非死不可的……” 玉妩颜叨叨说了一大堆,苏炙夜冷冷道:“我的匕首呢?” 指的是他送给公孙薇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祁慕寒冷哼了一声,道:“你既送了人,居然来问我?” 苏炙夜怒道:“少给我装蒜,它根本不在薇……公孙薇身上。” 玉妩颜皱了一下眉头,她根本不懂这两人怎么此刻吵了起来,齐凌却读懂了,对苏炙夜道:“这个不是现在的重点,现在先将人救出来再说。” 祁慕寒也不再理他,眼下没有更多时间浪费在这里,他拍了两下掌,召出了一位暗卫头领,俨然就是张快。 祁慕寒问他道:“王府还剩多少侍卫?” 一贯语速很快的张快,居然支吾了起来,道:“这……呃……” “多少?”祁慕寒冷冷道。 “三十五个。”张快不敢看他。 苏炙夜大吃一惊,他住在熠王府时,侍卫他也有份训练,那时候熠王府足足有三百个侍卫。 一夜之间,三道机关,竟然折损了二百六十五人。 祁慕寒掩盖住眼中的一丝悲伤,道:“尸体和现场都处理干净了么?” “都处理干净了。现场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张快抱拳回道。 祁慕寒点点头,旁人如祁晟等,只知这机关用过之后便废弃了,他却知道这机关留着还有用。 他不能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白白死掉。 苏炙夜却对祁慕寒怒吼道:“这些人都是陪着你出生入死的,你不命人安葬,竟然令人处理干净?” 祁慕寒却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道:“那三十五个侍卫,估摸身上也有伤,那便让他们留在府中养伤。你去调五十个暗卫,换成侍卫的衣服,今夜等我号令。” 张快领命而去。 齐凌皱了一下眉头,对祁慕寒道:“祁兄,你此次折了许多人,还敢调出暗卫?你就不怕那祁晟再……” 祁慕寒打断他的话,道:“所以这次行动,只许成功。” 齐凌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也不能再劝,沉吟片刻便道:“祁兄,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祁慕寒道:“这倒是有。” 祁慕寒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齐凌沉吟片刻,道:“行,这两件事都包在我身上。” 苏炙夜与玉妩颜对视一眼,饶是他们俩武功过人,也没完全听清祁慕寒对齐凌说的是什么,可见祁慕寒根本就不想让他们听见。 祁慕寒又玉妩颜道:“今夜子时,你潜入盐商陆苟的府中,去偷一样东西。” 他将那账簿的位置细细描述了一遍,末了,询问似的看她。 玉妩颜点头道:“位置是清楚了,但这消息来源可正确?今晚我们一秒钟都不能够浪费。” 她问出这句话,连祁慕寒都不得不思考了一下,说:“正确。” 他相信公孙薇的记忆,她说是那个位置,那就是那个位置,除非陆苟自己改变了。 苏炙夜冷冷地道:“我能做什么?” 祁慕寒看了他片刻,哂笑道:“在家等消息。” 苏炙夜冷哼一声,拂袖就要离去,祁慕寒却喊住了他。 “你手下不是有个张爷么?让他私下去准备一条船,船要够大,停在雁江的这个位置……”祁慕寒展开手中一幅画卷,示意苏炙夜过来。 苏炙夜的脸色才缓和几分,凑到那副画卷旁,见祁慕寒用毛笔画了个圈:“这里……这个位置,明白了么?” 苏炙夜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个位置有点眼熟,于是收起了画卷,道:“行。我这就去。” 各人都领命去了,室内剩下祁慕寒一个人。 他揉了揉太阳穴,捧起茶盏,又思考了起来,一个时辰过去,他放下茶盏,重重叹了一声,又将粟篱唤了进来。 粟篱凝神听他说了几句,脸色变了又变,颓然道:“这……为什么?我……我做不到。” 祁慕寒苦笑:“这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别怕,去吧。”onclick="hui" 第121章 第九只藏犬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幕降临,汴京城依然是黑云压城,雨要落未落,空气闷热,人人烦躁不安。 祁成皇在密室里第四次接见了他的暗卫。 与祁慕寒、祁晟一样,天子也拥有自己暗地里的爪牙,专处理一些不方便显露人前的事件。 这些年他表面上不理会三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对朝堂之上党派之争、屡次提出立太子之事也装聋作哑。但他心中不可谓不明白,他年纪已愈来愈大,外戚势力一天天坐大,连太后都敢收买他身边的太医,这些人以为他是没有牙齿的猛虎,却想不到他只是将利爪藏了起来。 此刻他端坐在椅子上,道:“你是说三皇子府上已经不剩几个侍卫了,还是在策划行动?” 暗卫低头称是。 祁成皇眼中流露出沉思,道:“他还不放弃这些江东百姓么?” 暗卫:“这批百姓是陛下令斩的,三殿下这么做,是忤逆——” 祁成皇抬手截住他的话头:“他知道这群百姓是无辜的,朕自然也清楚得很。” 祁成皇到此刻方才说出这番话,全因为当日在书房内,他是有意降下这道旨意的。 他虽然对江东势力极为忌惮,但却非常清楚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与那叫桑莺莺的江东女子,根本没有这种能耐做得到珩月殿上之事,而幕后凶手到底是谁,他早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只是现在还不到彻底与太后极其党羽翻脸的时候,为了彻底松懈他们的戒心,他还需要他们做出更大的动作,别说这批诱饵只是区区一批百姓,哪怕这诱饵是祁慕寒,他也得这么做。 暗卫离开以后,祁成皇推开密室门,抬头看向天空,黑云沉沉地压下,皇宫里静得连蝉鸣都没有。 这样的天气,让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一个人,他唤过王公公,“朕想去一去宋贵妃的冷宫,不必唤上其它宫人,你与我前往。” 慈眉善目的王公公喏了一声,点上了灯笼,在前引路。 - 宁王府一处厢房内,烛火通明。 在昨晚的雨夜之后,苏豫拖着一身的伤回到宁王府,祁晟发现他的时候,他已是个半死的人,不仅左手手臂断了,全身大大小小无数伤口;而邵平却没有陪他一起回来。 早些时候,他的心腹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树林里死了将近三百的侍卫,满地是血,邵平也死了,死状极其诡异。祁晟正自思索时,下人却来报,后院发现了昏迷中的苏豫。 他吩咐人将苏豫救治回来,苏豫一醒过来,就给他带来了惊怒交集的情报。 首先,邵平在绑了公孙薇之后,竟对她意图不轨;他极力阻止之下,邵平对他记恨在心。尔后,祁慕寒亲率王府侍卫来临,他极力劝邵平要等待柰城伏军前来,邵平却根本不听。 祁晟脸色一沉,在心中怒骂了邵平几句废物。 “幸好属下在早前,当机立断将那沾有荨刺毒的血液,趁熠王不备,射中了他的心脏。” 祁晟顿时大喜,正要称赞他几句,苏豫却遗憾地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熠王看起来却不仅没事,还派暗卫杀上了山洞。邵平临阵倒戈,想将自己杀了,要向祁慕寒投诚。 “属下这条胳膊,也是他斩下的。”苏豫低声说,“他说我是苏赫之子,殿下您早就不信任我了。” 祁晟听到这里,更是在心中怒骂了邵平几句,赶紧安抚道:“本王确实知道你是苏赫之子,也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所以一直没有去打听你的身世,邵平此人善妒,你不必放在心中。” 失去了一个心腹,当然要稳住现在这个。何况照目前这情况来看,苏豫伤成这个样子,本来可以逃走,却仍是要回来投奔他,可见此人还是能够用的。 何况祁慕寒心眼本就多,谁知道那天在宫中他说的话是不是想挑拨? 目前之计,一是稳住苏豫,第二…..他必须要弄懂为什么荨刺毒对祁慕寒无效。 “殿下,那祁慕寒两次中了荨刺之毒,都跟没事人一样,这点属下实在不明。”苏豫挑明了祁晟的心事。 祁晟正在思考着,顺口答道:“这也无法,本王只能认为他身边定有什么医术高手。” 苏豫望着自己断了的左手,对祁晟道:“熠王府中可有什么动静?我已经按殿下所说的,将营地百姓明日要处斩的消息,透露给了公孙小姐,就不知道熠王会不会依我们心意行事了。” 原来将百姓处斩之事告知公孙薇,也是祁晟自己的计划。 闻言,他拍了拍苏豫的肩膀道:“好好养伤,剩下的本王自会处理。” “是。”苏豫虚弱地咳了几下,祁晟扶着他,在床上躺下了。 离开苏豫的厢房后,祁晟回到了书房里,提笔修了一封匿名密信,交给一名心腹,殷殷嘱咐:“将这封信暗中送到刑部尚书齐佳的手上。” 心腹喏了一声,低头退去。 祁晟这时候才露出笑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今夜就等那自作聪明的祁慕寒自行上钩。 - 夜越来越深,街上传来一声更鼓,子时已到。 玉妩颜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如狡兔一般,两三步攀上一道高墙,从墙上往里看,陆府早已灭了灯火,侧耳倾听,隐隐有沉睡的鼾声。 回忆了一下祁慕寒给的陆府地图,她轻轻一跃,翻过墙头,落入了后院,膝盖弯曲,身子紧贴墙壁,悄无声息地前行。 根据公孙薇给出的位置,那私账被收到陆苟后厨的柴房中,就放在一个废弃的炉膛里。 玉妩颜刚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暗感好笑,放什么地方不好,要放在这种废弃柴房? 然而刚摸到目的地,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选择这地方了。 眼前一座茅草盖就的矮房,里面阴森森地冒出几点荧光色,宛如鬼火一般的东西,不时还有沉闷的嘶吼声,玉妩颜脸色一变——是藏狗。 这种狗凶猛非常,嗜血好斗,如果只是区区几条狗,倒是好说,耗点时间放倒就是了,然而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必须要在子时三刻前拿到账簿,意味着她不能惊醒陆府中的任何人;然后再在丑时前赶到户部尚书裘让的府中,用一种特殊的麻药,将他劫到十里河堤的暗巷中。 第二件事,本应是苏炙夜去做的,而苏炙夜现在有伤,这两件事都只能靠她来完成。 她轻盈地翻身跃上屋顶,轻手轻脚地挪开部分稻草,借助洒下的月光,数清楚了下面共有八条藏狗。 其中四条围绕在炉灶的三个角落,另外四条随机躺在地上;四条醒着,四条状似在打瞌睡。 这柴房十分大,在这里豢养藏狗,谁也不会怀疑。 玉妩颜从腰中摸出十六根银针,五指夹上八根,瞅准了方位,“嗤”的一声,直取其中四条醒着的狗。 这四条狗十分机敏,听见细微的破空声,喉咙里已经开始发出机警的闷吼,然而下一秒,银针已刺中这四条犬,宛如人被点穴一般,这四条狗“嗷”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另外沉睡的四条狗,先是耳朵竖了一下,还没等醒来,玉妩颜第二批针已到,这四条狗一中针,立刻就继续沉睡下去。 干脆利落地完成一整套动作,玉妩颜随即落入柴房内,伸手就往那炉膛内摸去。 手还没伸到底部,她蓦地往回一收,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炉灶上,不知何时站上了一只巨大的藏犬,正虎视眈眈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第九只藏犬! 原来这炉膛与后面的墙壁之间,尚有半个人宽度的过道,秋夜湿寒,这狗就窝在里面,靠两面挡风的位置来取暖。从玉妩颜方才的位置看来,这位置是盲点,她忽略了。 玉妩颜紧张地与这条最为巨大的藏犬对视,她的手缓缓摸到腰间,要再度摸出银针,手却一顿——针竟已全部用完。 接下来,要么就是这只藏犬嚎起来,将整个陆府的人惊醒;要么就是她与这藏犬搏斗一番,但这样一来,也会延误她取账簿的时间。 玉妩颜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 陆苟今夜其实难眠,他的哮喘顽疾,每到秋季和春季,便越加难受,他刚喝下一碗绿珠仙鹤草熬下的药,肚子里满满的都是水,反而睡不好。 他干脆爬起来,点起了灯,翻看他的账簿。 儿子陆虎的房间离他不远,就在对面,他早早看到他熄了灯,睡下了。 陆虎自从上次与公孙镜家的小姐和好以后,似乎再也没有闹出什么祸事,他新娶回的小妾,对他鞭策得当,不仅每天让他早起锻炼,还让他把心思多放在帮助家族生意上——这一点,陆苟十分满意,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家,是越来越蒸蒸日上了。 除了一点,那就是与朝廷户部尚书裘让的贿赂关系,让他如坐针毡。当年他不得不抛弃在江东的一切,来到汴京营商,当时就结识了还是户部小吏的裘让。 经过这么些年,裘让在他不少银两的帮助下,官越做越大,哥们两个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然而他知道这种“好”,不是什么良性循环,没人愿意自己的把柄握在他人手中,尤其是裘让这种投机份子。 因此他留下这本私账,就是为的有一天,能够震慑住裘让。 他这么想着,忽然窗外似乎有一道黑影掠过,他隐隐听见柴房那边传来低低的犬吠。onclick="hui" 第122章 计设户部尚书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陆苟惊得撑起烛台,推开房门,一路狂奔至后院柴房。 是何方的贼子,放弃他府中豪华的摆设不要,竟然直取后院那毫不起眼的柴房——如果不是为了里面那账簿,那才有鬼了。 他跑得很快,一边跑,一边喘,心中一急,竟剧烈咳嗽起来,听见那柴房里的狗叫声,好像更大了起来。 这一下咳嗽加狗叫声,惊醒了他的儿子陆虎。 陆虎外衣都来不及披,仅着一身中衣就跑出来了,喊道:“爹,怎么了?” 如果公孙薇在此,见到陆虎,定会大吃一惊:大哥,你谁啊。 陆虎至少比那大半年前,瘦了不止三个圈,整个人有棱有角,俨然已有几分俊秀模样。 此时陆苟一把扯住陆虎,一边喘气一边翻着白眼儿:“快,扶着我去柴房。” 陆虎不解,还是一边扶着他去到柴房。 两人一到柴房前,一道黑色的倩影顿从屋顶冲天而出,大开的门中,九只藏犬晕了一地,舌头耷拉,死活不明。 这黑色的倩影手中好像拿着什么,轻盈地一翻,跃上后院的墙上,回头看了一眼陆苟与陆虎。 陆虎就要大声疾呼,陆苟一把捂着他的嘴,大有深意地看了这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一转身,没入了黑暗中。 陆虎拉下陆苟的手,问道:“爹,为什么不让人去追?” 陆苟不发一言,走入柴房,伸手往炉膛里面摸,果然空空如也。 他本应该恐惧的,却不知为何,竟然轻松了起来。 - 祁慕寒与苏炙夜在十里河堤的岸边,隔着十余里的距离,看见一艘空船缓缓驶近岸边——这船,就是今夜要将那批江东百姓带离汴京城的船。 苏炙夜腿上的伤还没有好,为了方便行动,他坐在一辆木制的轮椅上。 祁慕寒道:“你既然有伤,来这里又有什么用?” 苏炙夜冷冷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这次行动并没有什么把握,对不对?” “即便把握不大,还是得去做的。”祁慕寒语气很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虽然知道祁慕寒有所隐瞒,但苏炙夜忽然就不想再呛他了,他往前推了推轮椅,背对着他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对吧?师兄。” 祁慕寒身子微震了一下,苏炙夜的话捅破了他们之间一层薄薄的纸。他们的裂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上次打的一架,还是更久以前? “你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了?”祁慕寒静静地看着他背影。 苏炙夜没有说话,夜风吹起他几缕长发,他的背影和祁慕寒一样萧索和孤单,江风冷如寒剑,在两人之间来回,不知道是谁刺向谁的心窝。 此时黑影一闪,一名暗卫出现在祁慕寒身后,“殿下,玉姑娘已经将人带到暗巷了。” 还差一个时辰才到丑时,玉妩颜将时间拿捏得十分好。 “跟我来吧。”祁慕寒走到苏炙夜身后,推起他的轮椅,“咱们都去看一看,当日在醉花楼中,那个差点害死薇儿的人,如今还能怎么嚣张。” 苏炙夜本要拒绝,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师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睚眦必报么?”祁慕寒跟他开了个玩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炙夜嘴角泛起笑容,心中却有几分酸涩——先把眼下做好吧,其它有些事情,也许他可以晚一点点再去考虑。 - 裘让正睡得香,迷迷糊糊做了一阵腾云驾雾的梦,醒过来时,自己竟身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了一大团布条,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他的脸被拍了拍,一把幽深阴凉的女声响在他的耳畔:“醒了?” 裘让喉咙发出一阵惊惧的闷哼,内心却不怎么害怕。 身为掌管国库的户部尚书多年,他在各方各派的势力之间,游刃有余,操作得当,谁也不得罪,连天子都找不到他的把柄。 他唯一得罪的,当然就是各乡各县日益增长的赋税中,苦苦熬着的百姓,这些底层的人恨他入骨,一年到头,要他命的人没有一百,那也能有八十。他的做官宗旨从来都是“对上不对下”,他深信没有什么比政权更牢靠的东西,老百姓算什么?韭菜罢了。 面前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人,他不屑一顾,当日在醉花楼中,刺客挟制他,他都没怕过,何况现在?没什么是不可以用金钱摆平的,何况是这些贫穷的流民? 烛台被点亮了,裘让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内,应该没有窗,空气有点闷热,门后好像被推开了,因为背后吹来一阵凉风。 女子好像和什么人交谈了两句,推开门离去了。 一个人走到他面前,端起烛台,照亮了自己的脸。 连鬼都不怕的裘让一看这张脸,吓得差点尿了——眼前这人竟是大殿下祁晟。 离祁晟的几步之遥,好像还坐着一个人,只是离得有点远,脸没在黑暗中,瞧不清楚。 祁晟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裘让也偷眼打量着他,心中惊疑不定,不理解自己与大皇子到底有什么过失,竟会将自己绑来这里?是自己上次没有投靠他吗? 想到这里,他“唔唔”了两声,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祁晟刚一拿下他嘴里的布条,他马上跪到地上,声音发抖:“殿、殿下,下官并非不知好歹,上次、上次属实是在醉花楼中被那歹人吓着了,下…下官一贯贪生怕死,但殿下如果要用我,我一定万死不辞。” 他哐哐哐地磕着头。 “我们怎么相信你?”这次说话的,是黑暗中那位坐着的人,祁晟仍是一声不吭。 这人声音很是陌生,裘让听都没听过,他估摸着这是祁晟的手下,从这冰冷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来这人应该还是个江湖人士。 裘让还在想着,祁晟朝他扔出了一张纸,那纸飘落到地面,不偏不倚地在他面前摊开。 他一看,这上面写了一行字,祁晟将烛台放到这纸旁边,照亮了给他看—— 裘让匆匆扫了一眼,脸色大变,疾呼道:“这……这怎么能够?” “有问题?”旁边那人又说话了,但祁晟仍是默不作声,脸色如霜地盯着他看。 这上面写着:今朝中乱象繁生,太子之位悬而未落,余在此谨以头上脑袋起誓,当不遗余力辅佐大殿下入主东宫。三皇子祁慕寒乃江东余孽之子,不足与大殿下抗衡,下官愿助殿下,不日定将三皇子及其势力一一铲除,以示忠诚。 这纸左面留白,明显是为了让他签名兼按血指印的。 裘让看着这投名状,懵了。 这大殿下没毛病吧?即使要自己效忠,哪用得着留下这投名状?这万一宣扬出去,敌方参他个结党营私,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了? 然而还没等他计议停当,祁晟的这位心腹像鬼魅一般移到他身后,一把抓起他反绑着的手,使劲将他手指按到印模上,印在了纸上。 白纸黑字,还有他自己的血指印,裘让抵也抵不掉,恨得牙都咬碎了。 便就在这时,“祁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却不是“祁晟”的声音,裘让一愣。 “祁晟”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姿容绝世的脸,可不就是三皇子祁慕寒? 裘让被震在原地,前因后果这么一想,顿时明白了,手脚一阵发冷。 原来这一纸投名状,就是将他与祁晟“绑”在一起的罪状,如果“揭发”出来,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他祁慕寒。 “如何?”祁慕寒笑了,解开了他反绑着的双手,“若没有疑问,现下就帮本王去做一件事。” 他也知道裘让此人并不蠢,多余的废话就不跟他冗叙了。 裘让赔笑道:“三殿下说的哪里的话,这指印……这指印并不是下官愿意按的。三殿下明鉴啊。” “哦?是么?”祁慕寒不紧不慢地,从袖子中拿出一本册子,拣了其中半页,不紧不慢地读了起来。 祁慕寒所读的内容都是他与陆苟的钱银往来,从打通某关节用的酬劳费用,到官盐提成,条条款款,记得一清二楚,细致到某年某月某日。 裘让全身血液都凉了,他知道陆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却没想到这货连这些都记下了。 完了,他与陆苟两个,从此都要败在祁慕寒手里了。 裘让知道扑腾不起水花了,人家有江湖兄弟守卫在侧,这账簿明抢也抢不过来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哭丧着脸说:“求殿下放我一条生路,我上有老下有小……” 他还没沮丧完毕,又有一个鬼魅似的黑衣人,将方才那张“投名状”递到他眼前,毛笔往他手里一塞,冷声道:“签吧。” 裘让无法,计议来去,如今既能保住自己官位,又能保住自己脑袋的,唯有是效力眼前这三皇子了。大不了以后尽力将这阴狠的三皇子推上皇位,皇帝嘛,谁来当都一样,没准三皇子登基以后,自己还能捞个更大的官做。 于是哭丧着脸,将这字签了。 “你是不是有个侄子,叫裘迟?”祁慕寒收起账册,直奔主题。onclick="hui" 第123章 将计就计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裘让哆哆嗦嗦,勉强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给他写一封信,我读,你写。”祁慕寒道,旁边有人递过来了纸和笔。 裘让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以为眼前的是祁晟,结果发现祁晟不是祁晟,而是祁慕寒;及至搞清楚了祁慕寒的目的,又发现祁慕寒扯上了他的侄儿。 合着今晚就是要拉他整个家族下水呗?裘让发着抖道:“非…..非写不可吗?” “不写也可以。”坐着的那个“江湖人士”又发话了,“卸下你一只手,送去给裘迟,也是可以的。” “嗳,别别,我写,马上写。”裘让忙不迭地拿起纸和笔。 祁慕寒说了几句话,裘让照着写了,写完,心里反而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要干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叫裘迟找个理由离开岗位半个时辰,然后对接下来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事儿要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上面直接问责的就是齐佳和公孙镜,他的侄儿裘迟当然也会受点责罚,但大不了就是丢个官帽。 祁慕寒看了一遍信,揣在怀里,对裘让道:“今日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府等着消息。” 裘让忙不迭地应了,心知这个“消息”,肯定又是一些别的任务,事到如今只好先答应着,回府再从长计议了。 - 昨夜一场大雨,接连着今天又是一整个阴天,天牢本就低陷,潮气从那地底蒸愠而出,驻守天牢的裘迟在火炉旁暖了暖手,骂了一声“晦气”。 虽说大牢平日无事,可以摸个鱼什么的,但工作环境可比以前衙门那包衣统领职位差多了,他心里少不得埋怨自己的叔叔两句,从旁边正烧开的温水里摸出了一壶烧酒,打开喝了几口,边喝边想自己今晚遇到的蹊跷事件。 话说那约莫是今晚的八更时分,他在大牢前的门房里,正准备晚膳,忽然自己顶头上司的儿子——刑部尚书齐佳之子,齐凌就找上门来了。 齐凌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样子,坐下来欲言又止。裘迟忽然想到朝中传闻,齐凌是齐佳的养子,齐佳对他十分严格,也瞧不起他钦天监的职位,无奈这个养子就是喜欢我行我素,也就随他去了。此刻来找自己,莫非是有什么需要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裘迟现在这份狱卒的官位,是公孙镜调的,齐佳一贯不待见他,现在有机会对上司的儿子套个近乎,何乐而不为? 于是殷勤地与齐凌聊了起来,聊了个半天,裘迟从这位公子欲言又止的话语中,听出了两个字:缺钱。 齐凌大吐苦水,说自己喜欢发明些小玩意儿,最近还迷上了星相,这些都是些烧钱玩意儿,偏偏父亲还不支持。 说到这里,他一把拉过裘迟,用一个人的音量,低声道:“我听说裘兄,以前甚有些地下赌坊的人脉,可否让我参与一二?” 裘迟先是一怔,接着是一震,自己正是参与地下赌坊因为这件事,被祁晟抓了小辫子威胁了自己,这齐凌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还没有问出口,齐凌就半拉半拽的,将他拽入了门口的马车,回头对另外一个小吏道:“看好了大牢,我与裘兄去去就回。” 这一走,足足去了好几个时辰,齐凌拉着他出去这一把,就是奔着钱去的,两人在地下赌坊赌了好几把,赢了些银子;裘迟又把自己认识的一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还有自己先前参与私赌之事,讨好似的,一并介绍及转交给齐凌。 齐凌对他大加赞赏,裘迟不仅有些飘飘然,又有些忐忑不安,自己把这刑部尚书之子拉下水了,应该不会有事的吧?然而一个人铤而走险,不如拉个大人物共沉沦,这么一想,他又坦然了一些。 裘迟回来的时候,已近子时,又到了巡查大牢的时刻。 他仔仔细细地去数人头,数了三遍,点了三遍,才放下心来——自己中途离开,没出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他又喝下了一口酒,便在此时,一名衙吏走前来,一言不发的,往他面前放下一封没封口的信,默不作声地退去了。 裘迟莫名其妙,正想唤住他,转念一想,莫不是齐公子又派人送了什么口信来? 当下拆出一看,才扫了开头一行,惊得他屁股差点没坐稳凳子。 这是一封胆子大得不像话的信,写信的竟然是自己的叔叔,内容居然是让他找个借口,离开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异样事件,一概不要管,等明日江东囚犯行刑,那就大功告成了。 “大功告成?”裘迟咂摸着这几个字,这莫不是在说,要调换这批死囚的意思?裘迟又看了一遍,确定是自家亲叔叔裘让的笔迹,便颤抖着手,将信放在灯火上烧了。 裘迟左右为难,上头有两个上司:齐佳与公孙镜,背后有个抓住他小辫子的祁晟,今晚还多出了一个与他同坐一条船的齐凌,现在裘让又写来这样一封信,裘让到底为什么要救这批江东百姓?难道又涉及了某个大人物? 他忽然又想起了,大半个月前,那私自来探访天牢,还曾与这些江东囚犯亲密接触的三殿下……莫非自己叔叔已经与三殿下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裘迟抑郁了,他只是个看管天牢的狱吏罢了,何德何能卷入这些大人物的斗争啊? 他好的没继承,却继承了裘让那种左右逢源、不得罪人的性格,当下就做了个决定——照信上所说,找借口溜开了半个时辰。 更绝的是,这货在一个时辰以后,派人悄悄送信给祁晟,只说一半真话:听说有人要救这群江东囚犯,我官小,不敢自作主意,大殿下您看着办。 如此一来,一不得罪自己叔叔以及叔叔背后的人;二来不得罪大殿下。裘迟十分满意于自己的智商。 - 宁王府,三更过一刻。 祁晟收到裘迟送来的密信,笑了一下,道:“他不派人来送信,我倒还忘了这么一号人物,真不愧是裘让的侄儿。两叔侄都比老鼠还要精。” “这么看来,那三殿下真的出手私放死囚了?”心腹道。 “大殿下这招其实真是妙,这批百姓,三殿下无论是杀、还是救,都是绝路。”还不等祁晟回答,另外一名心腹赶紧拍马匹。 “若是救,那便是公然逆反陛下旨意。咱们只要逮他一个现成,再参他一个欺君之罪,嘿嘿……” 祁晟听着手下的一唱一和,笑道:“而他若不救,他也知道本王必然会散布消息,说他为求自保,置江东百姓于不顾,他的民望定然尽失。要知道,珩月殿上这一案子,主审的是他。” “大殿下英明!”心腹异口同声。 “信已经交给齐佳没有?”祁晟问其中一位心腹。 心腹:“交到手了。想必现在齐佳也在赶往雁江的路上。” 祁晟仰天大笑:“准备一下,出发吧,演完这最后一场戏,送祁慕寒一程。” - 四更的十里河堤。 一艘大船靠岸停着,祁慕寒胯下一匹骏马,背后跟着数十个侍卫,面前是几十个百姓,互相搀扶着,往船上走去。 江边风很大,吹到脸上,潮气中带着一分肃杀。 祁慕寒回头看了一眼苏炙夜,对推着他轮椅的玉妩颜道:“你们走吧。” 仿佛预料到了什么,玉妩颜低声道:“殿下,你自己要小心。” 祁慕寒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轮椅上的苏炙夜,只见这家伙满脸霜寒,像盯着仇人一样盯着自己,便笑道:“怎么了?让你走是为你好。” “这叫为我好?”他两手软绵绵的垂下,正是方才突然被玉妩颜封了两针,手臂动弹不得。不消说,这又是祁慕寒暗中吩咐的。 祁慕寒又道:“你受了伤……” “我能够调得动禁军。” 祁慕寒摇摇头,笑道:“还不到时候,没必要。” 苏炙夜咬牙道:“祁慕寒,你……” “走吧。”祁慕寒催促了一声,“趁祁晟来到这里以前,你们赶紧走。” 玉妩颜看了一眼祁慕寒,低下头,推着苏炙夜转身,苏炙夜喝道:“等等。” 玉妩颜停住脚步。 苏炙夜转过头来,看了祁慕寒很久很久,才低声道:“师兄,你可千万别死。” 祁慕寒拨转马头,道:“我会尽力的。” 苏炙夜沉默片刻,才回头对玉妩颜道:“走吧。” 玉妩颜推着他,上了一辆马车,很快便驶离了十里河堤。 苏炙夜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夜风将车厢内的帘子吹得不停卷动,一如他现在的心情,他希望祁慕寒今夜的行动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将这批江东百姓安然无恙地送回江东。 另外一方面,他竟然隐隐有一丝隐晦的小念头——希望祁晟出现。 他十分明白祁晟出现的后果是什么,到时候私放死囚、违逆圣旨之罪坐实,祁慕寒再无翻身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一丝隐隐的渴望,却又马上被另外一股理智压倒。 他没有忘记,在昨夜那样的一个雨夜里,祁慕寒是如何冒着性命危险出城,不止为了救公孙薇,也为了救自己。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师父苏冕将自己唤道面前,对他说:“今日你就要去汴京城,去辅助你的师兄。” “不想去。”苏炙夜懒懒地道,“那种争权夺利之地,我才懒得去。” 苏冕厉声道:“永远都别忘了,祁慕寒是你的大师兄。你当无条件敬他、服他。” “凭什么?” 苏冕冷冷道:“总有一天,你会懂。” - 潮水翻涌,黑云压顶,祁慕寒看着无边无际的雁江,背后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似有百余匹骏马向这里奔来。 终于来了。 祁慕寒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猜到了祁晟今夜一定会出动,自己救或不救这批百姓,都正中他的下怀。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将计就计。onclick="hui" 第124章 替身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空被火把燎亮,祁慕寒调转马头,背后来了百余名骑兵,当先的一人他熟悉得很,正是大殿下祁晟。 江东的百姓排队正走上船,听得异动,一看这阵仗,吓得脸上剧变。 祁慕寒做了个手势,让暗卫继续保这些百姓上船,自己缓缓策马上前。 “大哥。”祁慕寒抱拳行了个礼。 祁晟挑了挑眉,“三弟,这大半夜的,你这是想做什么?” 这些江东百姓虽未穿着囚服,但看每个人身上都有伤,面色饥黄,正是祁慕寒暗中换出来的那批百姓。 “不知道大哥这半夜的,又是做什么?”他目光越过祁晟,落在他背后的卫兵,这批卫兵每个都高大且强壮,马匹也是个等个的剽悍,显然并非一般的士兵,而是精锐中的精锐。 祁晟的军队在柰城,汴京城他并没有多少人手,这批人不消说,正是昨夜本应该来与邵平前后夹击的柰城骑兵。 “大哥竟私带军马入城么?”祁慕寒淡笑着看他。 祁晟也笑说:“只因听得三弟似乎要行谋逆父皇之事,哥哥不得不防。” “是指这些百姓?”祁慕寒策马往前行了两步,“他们既然是无辜的,那我所作的,便不算谋逆。父皇只不过暂时被蒙蔽,我相信日后他能理解。” 祁晟笑了一笑,嘴角猛地一沉,手微微往上一举,背后的骑兵齐刷刷地一张弓箭,只待祁晟一声令下,便将万箭齐发。 祁慕寒淡淡道:“大哥这是要连我一起杀了?” 祁晟闷哼一声:“你若现在将那批流寇交回来,我或许还能在父皇面前,替你说上两句。” 祁慕寒看了他半秒钟,缓缓举起了手,他身后那数十暗卫,也唰的一下,整齐地张开了弓箭。 两边人马瞬间对峙,剑拔弩张,那批江东百姓在数名暗卫掩护下,已加快速度,全数上了船,谁也不愿意在此多停留片刻。 江上忽然一片燎亮,又有一艘船急速往这里靠来,还没到近前,那船上伸出了长梯,往这里一架,百余名官兵纷纷持兵器跳上船,将这群江东人团团围住了。 祁慕寒脸色一变。 只听那船上有一人朗声道:“三殿下!” 刑部尚书齐佳竟亲自带人马来了,这一点委实出乎祁慕寒的意料,他回头望向祁晟,“大哥这一着,我倒是没想到。” 祁晟犹未放下那举着的手,只笑道:“三弟,你若现在能回头,也不算太晚。” 祁慕寒缓缓放下手,语气有几分无奈:“看来今晚是不能将人救走了。” 江上的齐佳心中七上八下,今日凌晨他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匿名信,里面每一个字都叫他心惊无比。 这封信写道,今夜将会有一位大人物,策划将江东这批死囚犯运出汴京城,若不想打草惊蛇,便在某时某刻,率部众来到现场,便可捉个现行。 他惊疑不定,原本想告知公孙镜,但心头总有种感觉,这样不可行,当下便决定先按照信中所说,在这个时刻,率刑部官兵出现。 他想不到这“大人物”,竟然是祁慕寒,但却确定了一件事,给他写这封信的,十有八九,便是现在正与祁慕寒对峙着的祁晟。 祁慕寒看起来要放弃了,手缓缓放下,而他身后的一位暗卫却不甘心了,低声道:“殿下,若我们此刻放弃,这批人…..那是死路一条了。” 这批暗卫都是血性汉子,听得这话,手上弓箭拉得更紧了些,箭尖直指祁晟。 祁慕寒喝道:“都给我放下——” 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嗖”的飞出一支冷箭,速度之快,直冲祁晟而去! 祁晟脸色剧变,身子迅速一偏,然而还是太晚,那箭一下射中了他举着的右手臂,祁晟没有穿盔甲,血从袖袍中迸射而出,他的手一下子垂下。 祁晟背后的骑兵见竟然有冷箭朝祁晟而来,又见祁晟的手臂一下子垂下,这正是要放箭的暗号,当下也就不管那么多了,为首的士兵一声令下,上百骑兵齐齐射出一阵箭雨。 情况急剧直下,完全出乎祁慕寒的意料,他倏然转头,正要找出是谁放出的那支冷箭,就听见有两名暗卫纵马前来,大吼道:“殿下,小心——” 祁慕寒还未及回头,便见上百支箭冲自己的队伍而来,匆忙打落了几支箭,举目看向江上,对暗卫道:“保护好百姓!” 祁晟咬牙拔掉手臂上的箭,喝道:“三殿下私自劫狱,还意图谋杀本王,给我拿下!” 背后的骑兵放完弓箭,纷纷抽出长刀,呐喊着往祁慕寒冲去。 祁慕寒这边的暗卫一看,那还得了?也迎了上去,霎时间刀光剑影,斗成一团。 祁慕寒阴沉着脸,回头看向江上的情况,却见齐佳已将这群江东百姓一一押上了岸,就地捆着,对两人高声呐喊:“大殿下、三殿下,且就停一停,听下官一言!”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朝他射来,一箭从他官帽上透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祁慕寒高声道:“都给我住手!” 然而暗卫已经杀红了眼,停下手的仅有十余个,其它的还是继续再杀。 祁慕寒已经觉得不对头了。 暗卫不会不听他的号令,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 他还在思索中,祁晟的人马已倒下几十个,遍地是血,祁晟也是满身的血污,高声道:“齐佳!还不快动手?祁慕寒这是想杀了本王……” 齐佳满身冷汗,从他的位置,看到本是人数占上风的祁晟,越来越吃力,祁慕寒的暗卫身手本就高强,压得他步步后退。 容不得他多想了,齐佳一声令下,大批刑部官兵涌上,挡在祁晟面前。 “嗖嗖嗖”几十下,像竹萧吹出的暗器,这批官兵额头出现一个小血点,纷纷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脸上布满黑线,血肉像树皮,一寸寸开裂,在地上痛苦挣扎了几下,就此断气。 祁晟大惊道:“荨刺生南星!” 其余的人震惊在原地,这种天下至毒谁不知道?但凡沾上一点,那不仅是必死,死前还要极度痛苦,不知发出一声喊,所有士兵乱作一团,纷纷寻找遮蔽物。 祁慕寒看着场上这失控的局面,突然领悟了过来,内心冷笑不止,原来是这样啊。 他从马上跃下,正准备向祁晟走去,顿听那破空声又响起,祁晟方又有数十名侍卫倒下,死状可怖,血流了一地,而自己这边的暗卫,有不少都满脸愕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破空声又响起,竟是不知道从何处射来的。 刑部官兵平日里也就是抓捕一些小贼子,哪曾见过这样战争一样的场面,情急之下,也找不到遮蔽物,竟然往江东百姓背后躲去。 可怜这些百姓被充当了肉盾,身上、额头上中了不少沾了荨刺毒的暗器,倒地一阵抽搐,身上像树皮一样皲裂,痛苦地死去。 祁慕寒站在一棵树下,这些百姓死前,目光都望着自己的方向,眼中泛出哀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混乱渐渐止息。 天边露出鱼肚白,然而重重的黑云还是没有散去,血腥气与江风混合在一起,闻之令人作呕。 祁慕寒极目四顾,满地尸体,他慢慢走在其中,往满脸血污的祁晟、狼狈不已的齐佳走去。 “把我带去天牢吧。”他平静地对齐佳说。 这一场闹剧,他早已预见了大半,这几十暗卫之中,混进了祁晟的人,方才放冷箭的,就是其中一个。 - 城外的三十里。 车璘马嘶,一大队商队人马纷纷驻扎在原地,歇起了脚,一位面黄肌瘦,身上布料却极为上乘的老者,走到一名公子面前,说:“公子就送到这里吧。殿下与齐公子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等永生不忘。” 齐佳躬身道:“诸位回到江东以后,且先隐姓埋名,待殿下肃清朝野,定有再相见之日。” 这批百姓,才是真正的江东百姓,早已在齐佳安排之下,分批赶出了城外,如今重新齐聚,正从陆路赶往江东。 …… 天光大亮,齐凌看着他们扶老携幼的背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祁慕寒拜托他做的两件事,他已做到了—— 将裘迟从狱中骗开,将江东百姓释放出来,到隐晦的一个地点,换了衣服、易了容,再将另外一批人替换进大牢。 只是这批替换进大牢的人,并非什么死刑犯,只因为调动真正的死刑犯,很有可能会惊动齐佳,所以祁慕寒临时改变了主意。 江东百姓已走远。 粟篱蹲在地上,吐了大半天,齐凌叹着气,抚着他的背。 粟篱抬起头来,满面泪痕:“为什么?为什么殿下只能这么做?” 齐凌摇头,叹着气,一时也说不出来话。 昨日祁慕寒将粟篱唤到房中,对他说了一番话,让他一定要去行,然后就出门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魂不守舍走到王府后院,走到侍卫的房中,对着那从机关下幸存、却负着重伤的三十五名侍卫,说出了祁慕寒的计划。 祁慕寒的计划,正是让这些负伤的侍卫,伪装成营地百姓,在齐凌调走裘迟以后,混入天牢之中,再将真正的江东百姓装成商队,连夜出城。 如此一来,便可以有双重保险,万一祁晟真的到雁江上截人,截住的,也是作为替身的、侍卫假扮的百姓。 他发着抖说完以后,补充道:“殿下说,诸位家中都有老小,若是不愿意这么做,他也能体谅,一切全凭各位的自由选择。” 这些侍卫都是追随祁慕寒多年的人,大多也是江东人,眼睁睁看着手足一再被祁晟陷害,对其已是恨之入骨。 其中一位汉子便站起来:“若能扳倒祁晟,我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 “不错,我等本就是军人,若能救得了这些无辜的江东百姓,一死又何妨?” 粟篱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他从小在王府长大,这些侍卫基本都已熟识,此刻挨个看过去,一张张鲜活的脸,就烙在自己的脑海中…… - 粟篱想到这里,蹲下身子,捂着脸哭了起来,齐凌摸了摸他的头,看向远方的天际,道:“别太难过,天亮了,回去吧。”onclick="hui" 第125章 她的决定,他那么痛(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日子一晃已过去了四天,祁成皇每日早朝都大发雷霆,只因源源不绝地有人为祁慕寒求情。 “陛下,三殿下私放这些死囚,看似忤逆圣意,其实他乃是宅心仁厚……”说话的是一个宁王党。 “臣恳请陛下,对三皇子从轻发落。”说话的乃是一个太后党。 太后党与宁王党本就同穿一条裤子,此刻同为祁慕寒说话,实在是有点滑稽的意味。 然而公孙镜和齐佳等这些老臣却是知道,祁晟这一招实在是高,既显得完全没有落井下石的意味,又一边是暗戳戳地提醒祁成皇——该想好怎么发落这三皇子了。 到今天为止,三皇子祁慕寒被关在大理寺天牢已经第四天了。 祁成皇怒对看管大理寺的公孙镜道:“我这逆子还是不认罪?” 公孙镜赶紧低下头说:“陛下息怒,三殿下这几天身子属实不太好……” “朕问你,他知罪没有?”祁成皇怒道。 “陛下息怒,三殿下平日里宅心仁厚……” 祁成皇不耐烦地暴喝:“朕是在问你,他知不知罪!” 公孙镜讷讷地道:“这…...” 齐佳看不下去了,奏道:“陛下,三殿下说这些百姓是无辜的,何况都已经当场被射杀了,他何罪之有?”他干脆将祁慕寒的原话重复出来。 祁晟听得心里一阵暗戳戳的爽——祁慕寒在祁成皇心目中的印象,这会算是彻底黑化了。 他悲痛地上前,向祁成皇一跪,道:“父皇,三弟这是一时糊涂,但囚犯既已当场伏诛,儿臣请求父皇开恩……” 祁晟这一开腔,顿时就有一个太后党前来附和,道:“陛下,这些死囚似乎是死在荨刺毒液下的,臣认为,这些毒液与三殿下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又来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倒插一刀——公孙镜心里明白,这太后党表面是在维护祁慕寒,实际上是在提醒祁成皇:祁慕寒被抓现行以后,想用荨刺毒液来灭口。 荨刺之毒是祁成皇的心头大忌,当年对江东的其中一战,他差点铩羽而归,其中就因为这凶险的毒液。 旒冕在额前微晃,众人都看不清楚祁成皇的表情,只听他缓缓地道:“既然晟儿都求情了,那朕就暂且不追究他荨刺之毒的罪过。至于他不悔罪,那就关到他悔罪为止!” 祁晟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假意为祁慕寒求情,没想到祁成皇竟然顺着杆子下,轻描淡写就化去了这荨刺之毒的事情。 这证明祁成皇也许还没有放弃祁慕寒,祁晟恨得咬了咬牙。 此时一名老臣站出来了,口齿颇有点不清晰地奏道:“禀陛下,如今已近岁末,也是个好日子,臣认为,该是时候立太子了。” 说话的是上了年纪的丞相左溢。 祁晟心中大喜,祁玉骞如今身在江东,祁慕寒是个带罪的阶下囚,皇子中威望最高的,只有他一人了。 此前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怎么在最合适的时机、选哪个最合适的人,来提出立太子一事,可没想到这个左丞相竟阴差阳错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当下就有人站出来,赞成这个提议,于是接二连三地有人站出来,祁成皇缓缓地道:“朕其实也早有此意,朕正想立——” 他缓缓地望向祁晟,祁晟心头一阵狂喜。 “朕正想立春之时,带钦天监诸位爱卿,一起登高观星,然后算一算天命所归,是朕的哪一位皇儿。”祁成皇慢悠悠地说,“钦天监的齐爱卿,你说呢?” 祁晟心下一沉。 齐凌站出来了,奏道:“陛下说的是,微臣原意也是这样想的。” 祁成皇呵呵笑了。 齐佳有点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方才那一刻,他好像看见祁成皇与齐凌交换了一下眼神?许是自己看错了…… - 散朝以后,齐凌来到大理寺天牢。 他本就是刑部尚书的儿子,与大理寺卿公孙镜的关系也很不错,没有受到什么盘查,就直接来到了关押祁慕寒的牢房内。 关押祁慕寒的牢房十分宽敞,而且是独间,看守的狱卒不敢怠慢,打扫得干干净净,每日伙食、饮水,都一丝不苟地准备好的。 裘迟亲自送齐凌到牢房前,还再三对他鞠躬:“谢公子在令尊面前替卑职美言,否则…嘿嘿,卑职这官帽就不保了。” 当日裘迟私自离开岗位半个时辰,导致大牢内死囚被放了出来,齐佳当时震怒,幸好齐凌一径求情,说裘迟是裘让的亲侄儿,又是公孙镜举荐的,这死囚既都已伏诛了,那就别再追究了,齐佳这才作罢。 齐凌摆了摆手,先让裘迟下去,自己弯腰进了牢房里,见到了祁慕寒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祁慕寒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宽大的王袍,显得更是宽大,清水与食物就放在牢房里的石桌上,看起来仍是非常新鲜,他却是一口未动。 此刻他正背对着牢房门坐着,齐凌是走到他的侧面,才看清楚他瘦成这个样子了。 祁慕寒没有回答齐凌的问题,问道:“父皇怎么说?” “如你所猜测的,陛下没有真的迁怒于你,但是估计不会让你轻易出来。”齐凌说。 祁慕寒点点头,道:“知道了。” 他轻轻咳了几下,鼻音也有点重,竟有点染了风寒的感觉,齐凌不禁叹道:“你这是怎么搞的?” 祁慕寒咳完,继续问:“那些侍卫呢?” “放心吧,都安葬好了。”齐凌重重叹了口气,“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所以你更应该对得起他们才是,怎么就把自己的身体折磨成这样了?” “薇儿……她来过了。”祁慕寒说,声音有点发抖。 齐凌绕到他面前,才见他一直低着头,右手心紧紧拽着什么,骨节都已泛了白,齐凌掰开他一根手指,只见是一枚戒指,上面雕着一根羽毛,他一眼就认出了,是祁慕寒当初亲手为公孙薇戴上的戒指。 齐凌什么都明白了,叹道:“她还是不愿意对你完全坦诚?” 祁慕寒摇了摇头,“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也对……我的确不值得她信任。” 他右手握拳,紧紧抵着自己的额头,左手一下下锤着自己的胸口,低声对齐凌说:“齐凌,我这里,很痛。” - 三天前,祁慕寒独自一人靠在牢房的墙上——昨夜一事之后,他主动入了大理寺的天牢,祁成皇在大清早就得到了此事的消息,两个字送给大理寺:关着。 他早已知道祁晟当晚定会出现,为保万一,他送上了自己的侍卫,眼睁睁看他们死在自己眼前,他心中悲痛万分,却不敢流露一二,幸好那批百姓已得救。 更欣慰的是,他完成了公孙薇的嘱托。 牢房门忽然一开,他扭过头,一个戴着斗篷的女子进来了,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他。 “薇儿。”祁慕寒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公孙薇两个夜晚没有睡好,第一晚,她被邵平与苏豫掳了去;第二晚,她在忐忑之中,等到天亮,等来的却是祁慕寒私放死囚时,被捉了个现行,如今身在大牢,江东百姓则全数中了荨刺毒,死在了当场…… 她当时就懵了,这些她熟知的营地百姓们竟然全都死了,小虾也死了……?祁慕寒也被下了大牢? 她不知道求了公孙镜多久,公孙镜才勉为其难地开了个后门,让她去看望祁慕寒。 “见到三殿下,别太难过了。”公孙镜殷殷嘱托道,“现在陛下的态度未明,你与三殿下还是要先保持一下距离。” 公孙薇见到祁慕寒时,整个人也崩溃了,竟就杵在牢房门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短短的两三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看着桑姐在自己面前被斩首;看着苏炙夜被狠狠地砍了一刀;看着祁慕寒为了救他,牺牲了一大批王府侍卫……. 她尤其忘不了的,是那一支飞向祁慕寒的毒箭,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也要了她的命——在昨夜一夜的无眠中,她想到了自己竟然已有那么爱他,那么爱。 可是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这条路,必须这样行吗?只能这样行吗? 公孙薇被祁慕寒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也渐渐环住祁慕寒的腰,低低地道:“慕寒……” “嗯?”祁慕寒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秀发间,“没事的,放心。” 公孙薇在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眼眶已经有些发热,“你一定要争这个东宫的位置吗?” 祁慕寒一怔,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但仍是看着她说:“你知道我没得选。” 公孙薇捧起他的手,凝视他的眼眸,“他们都死了,桑姐,小虾,还有你的那些侍卫……”她的手很热,而祁慕寒的手却是冰凉的。 祁慕寒顿了半秒,压制内心的痛苦,说:“我知道。” 公孙薇的喉头发疼,摇晃着他的手臂说:“慕寒,不要再死人了…..我….我知道…..” 她想说,我知道你如果继续走这条路,那么剧本预言的,就一定会发生,你虽然会入主东宫,但我们不会有好结果,我的父亲还会因你而在狱中含恨而死。 可是她终究说不出口,穿越这种事情,说出来他能信吗?剧本这样的预言,她说了又能改变什么?穿过来到现在,她好像并没有真正改变得了什么。onclick="hui" 第126章 她的决定,他那么痛(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终究是说不出口,喉头一阵阵发酸。 祁慕寒却一把回握着她的手,眸光牢牢地锁定她:“薇儿,告诉我你的秘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难道还不能相信我?”她的手心那么炙热,就像冬日里的火焰,他迷恋这种温度。 他看着她,如果可以,他一定要握住她的手,不管再难,此生都不想再放弃,可是这有个先决条件——他也要她完全对他敞开心扉,他才能够有这份信心。 公孙薇却轻轻推开了他,祁慕寒内心再次被失望淹没——她还是一样,不管多么爱他,还是对他存着一份戒心。 “你对我,又坦白过多少?”公孙薇松开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手缓缓缩回了袖子里。 祁慕寒窒了一下,无数桎梏缠上心头,他几乎透不过气,才不过一息,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压低声音说:“营地里的百姓,其实都没事。” “呵……是么?”公孙薇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完全不相信。 祁慕寒身子的微晃了一下,他们之间信任的罅隙,竟有这么大了吗?虽说当知道自己荨刺之毒已入髓,他是想过推开她,可是眼下看见她已然离自己这么远了,他忽然感到接受不了。 他喃喃低语道:“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虽然心中是比死了还要难受,他还是无法做出什么解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若信他,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爱她,可是如今那么多的桎梏与压力,他要怎样去解释?怎样的解释能够看起来不像个掩饰? 公孙薇低头沉默了片刻:“慕寒……你愿意娶我吗?” 祁慕寒愣了愣,一把抓住她的手:“当然愿意,现在父皇还在气头上,但过一段时间,我寻个机会认了罪,就能出去了……薇儿,你看,现在已经到岁末,很快就是新年了,那是个好日子,我们……” 他很少滔滔不绝地说这么多,公孙薇却打断他:“娶我,你就得放弃东宫的位置。” 祁慕寒身子一僵,公孙薇缓缓地道:“慕寒,你如果执意要这太子之位,我能够帮你,公孙府也或许能够帮你。但条件是,你我从此之后再无可能一起,你娶你的太子妃……至于我……” 她顿了顿,苦涩道:“我是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妃子。” 月光从窗外渗进来,死一般的沉寂,祁慕寒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答应过他们,你能明白么?” 这句话虽然说得没有上下文,公孙薇却理所当然地明白了,玉妩颜说过的,祁慕寒答应过她与苏炙夜,给江东百姓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当然也支持他的想法,在他与祁晟之间,她其实也希望他能称帝;但是她太累了,从醉花楼到珩月殿,再到那飞向他心脏的毒箭,她还要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惊心动魄? 再说,入主东宫之后呢?称帝以后呢?苏炙夜说得对,他这样的人,这样的地位,你能保证他身旁只有你一个吗? 还有穿越回来以后,答应过自己的,不许再恋爱脑呢? 公孙薇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明白。我很爱你,但我无法改变我自己。所以……” 她的手伸进袖子中,慢慢掏出一枚戒指,在祁慕寒愕然的目光中,放入他手中,背转过身,一字字道:“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如愿入主东宫,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愿意帮忙。但请殿下从此放我一马……” 她人已走到牢房门口,最后丢下一句:“你我从此情断。” 祁慕寒全身血液一下子像凝结了,又像一下子都冲上了头顶,他突然冲上去,双手从背后用力地搂住她,像一只受伤的兽,几乎是哀求着说:“我不能……太子之位和你,我都不能够放弃。” 公孙薇凄然笑了一下,头脑反而清醒了几分,用力一根根掰开他缠在她腰间的手指,一甩牢房的门,大踏步离去。 祁慕寒手心紧紧拽着那枚戒指,无力地倚着牢房门,她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撞击:我很爱你,但我无法改变我自己……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戒指。 - 外面夜风清凉,她好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了。 步履忽然轻快起来,她迎着夜风往前跑,真好,这件事从此了了。她与祁慕寒再无瓜葛,以后再多的刀光剑影,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彻底了结了。 她胸中藏着一口闷气,想大喊,想欢呼,这么高兴的时刻,是不是要庆祝一下?她跑着,笑着,脸上一片冰凉,用手一摸,都是眼泪。 不知不觉又跑到了十里河堤边,将近岁末了,这里又开始热闹起来,采办的、赶集的人群,都比平常多了不少,就像那次的追月节前夕。 公孙薇又找到了那个最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试图让心情平静。 然而有人比她来得更早了些,声音就在她旁边响起:“这么巧?” 是苏炙夜,这家伙看起来好得很快,轮椅已经丢弃不用了,短短的两三天,他已经可以走路,只是看着还有些一瘸一拐。 他正坐在这里喝酒,身旁堆了好几瓶酒,他随手挑了一瓶,向公孙薇扔去。 公孙薇接着,也不发一言,打开壶盖喝了几口。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和祁慕寒有关?”苏炙夜也不看她,眼睛盯着江面。 “没什么。”公孙薇不想提,用力灌了自己几口,提着酒站起来,“谢谢你的酒,我走了。” 苏炙夜仍是看着江面,道:“你还记得小黑吗?” “……” 公孙薇大为震惊,转过身来,惊疑不定地道:“你说什么?” 苏炙夜笑了一下,拍了拍身旁,对她道:“我们是朋友吗?如果是朋友,陪我坐一坐。” 公孙薇沉默片刻,走回去,坐下来。 “你怎么知道小黑的?”公孙薇看着他。 “祁慕寒告诉我的。”苏炙夜淡淡一笑,“这名字很可笑对吗?他小时候又黑又瘦的。” 小时候冷宫的一幕又在眼前出现,她心中忽然一痛。 苏炙夜:“祁慕寒说过,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 是了,公孙薇想到,祁慕寒曾说过,他不喜欢提及小时候的事情,让她以后也不要对他提起,大概是因为冷宫里的回忆太过凄凉。 可是公孙薇却将那段回忆视若珍宝,一直到今晚两人分手了,她还未及向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真是可笑啊!她过去曾经一遍遍地想着,想着以后与祁慕寒成了亲,一定还要他抱着她,那时候她一定要再对他说小时候冷宫里的事情,她还要再与他回一次那个冷宫。 “和我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吧。”苏炙夜看着公孙薇,眼睛里泛着一股笑意。 公孙薇转过头去,拼命掩饰要掉下来的眼泪。 “你怎么了?”苏炙夜看她肩膀微微耸动,有点不对劲的样子,他本就听力过人,蓦然反应过来了,将她的肩膀一掰,顿时看见了她满面的泪痕。 苏炙夜彻底愣住了,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公孙薇控制不住,将脸埋进手掌里,无助地抽泣起来。 苏炙夜敏感地注意到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不见了。 “你去看过祁慕寒了?”苏炙夜问。 公孙薇点了点头,强压住内心的酸楚,把头转向一边,什么也不愿再说。 苏炙夜静静看她片刻,道:“你那么喜欢他?就这么放弃了?那他呢?他怎么舍得你?” 好不容易平静了些许的公孙薇真是服气了,这家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她无力再说什么,拿起身旁的酒又灌了几口,却没发现苏炙夜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 - 大理寺牢房。 狱卒裘迟送来了今天的第三顿膳食,却见前面两份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他不禁大吐苦水:“殿下……我的爷诶,你总不能滴水不进吧。你你你,你要是身子真出什么问题了,我怎么担得起啊?” 这已经是祁慕寒被关的第三天了,这样身娇玉贵的皇子,万一真在大牢里出什么事,他十个人头也不够顶的。 “无妨。”祁慕寒道,“将纸与笔拿过来。” 裘迟无奈,只好连忙去准备好了,将笔墨纸砚一并送进了牢房里,交给祁慕寒,就要退去。 祁慕寒却道:“门口候着,我将信写好以后,你帮我跑一趟。” 裘迟只好答应了,祁慕寒将纸摊平,提笔给齐凌写了一封信,信里面的内容如果祁晟能见到,那定是火冒三丈。 祁慕寒将信写好以后,又仔细读了一遍,确信没有任何遗漏,便交到裘迟手上,道:“这封信你亲自送到齐凌齐公子手上,记得是亲手,若你假手第三人,那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裘迟一愣,齐凌齐公子? 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天他就觉得很是蹊跷,先是齐公子约他出去走了一趟私坊,回来后的深夜,他又接到了亲叔叔裘让的来信,原本这两件事他是怎么都没搞清楚联系,此刻祁慕寒让他送信给齐凌,他马上明白过来了。 合着这齐凌和自己的亲叔叔一样,都是三殿下的人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那自己那晚还通知了祁晟…… “你通知祁晟的事,本王就放过你这一回。你好自为之。”祁慕寒淡淡地道。 裘迟“噗通”一下跪地,对祁慕寒道:“小的知错,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onclick="hui" 第127章 原来是真正的兄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从不怀疑齐凌的智谋,信中所写全是点到为止,齐凌却已然全部明白,这才有了朝堂上的一幕,祁成皇用钦天监观星为借口,将立太子一事延后。 完成他信中所交代的以后,齐凌第二天来狱中探望祁慕寒,见到他已这般憔悴,才得知公孙薇决定与他分道扬镳,不由得一阵唏嘘。 时间一晃,又过了大半月,时近岁末,狂风呼啸,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压在树上,给汴京城换了一副颜色。 祁慕寒在几天前,终于认了罪,派人给自己父皇递去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认罪信,祁成皇也很“自然”地厉叱一番,罚他在府中禁足一个月,罚俸一年,褫夺熠王这个封号。 这个惩罚已算严厉,宁王党与太后党都没有什么话可说,祁晟虽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但要再重的惩罚也不可能,这批江东百姓,任谁都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都是无罪的;至于荨刺毒,他本来想栽赃于祁慕寒,但从祁成皇四两拨千斤的举措来看,他似乎不愿意追究其中的来源,祁晟也无法了。 朝会完毕,祁成皇退去了,宁王党与太后党经过祁晟身旁时,都有意无意的,腰躬得更深了,笑容更谄媚了,那朴素的嘘寒问暖变得恭维意味十足,祁晟当然从中嗅得到味道,笑意也就更深了。 祁慕寒被禁足一个月,意味着他的权力得到了限制;褫夺了他的封号,意味着祁晟可以利用这来做文章。 不久之后,太后党和宁王党就会往民间散布假消息:祁慕寒在被捉现行以后,竟残暴地用荨刺之毒,一一射杀江东百姓,妄图将大皇子与朝廷命官也一并灭口,幸得大皇子得天庇佑,九死一生,逃离了现场。这则消息加上之前监斩桑姐,两则事件被祁晟的党羽加油添醋,将足够捏出祁慕寒满手血腥、不择手段、假意仁慈的伪君子人设。 祁晟对此十分满意,当日在监斩现场,闹事的那一群百姓就是他安排的;新入熠王府的那三名侍卫被祁慕寒开了以后,他塞进去了自己的人,也就是当日对自己放冷箭的人——当然这些人已经被祁慕寒发觉,在之后必定会被除掉,但是祁晟目的已达到,这些原本就是死士,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 祁慕寒从狱中出来又过了十来天,这一天大雪稍停,他披着一件大氅,围着狐裘披肩,坐在王府后院的凉亭里写信。 外面关于他的传闻沸沸扬扬,他在民间的威望已经跌落到谷底,然而他像没事人似的,从出狱到现在,整个人活得清心寡欲,整日里不是画画,就是写信,禁足期间,自然也没有人能够来往熠王府,他更是成日一个人,有时候实在写不下去了、画不下去了,就温着酒喝,看皑皑白雪从天空落下,化作冰水渗入花草。 他若只是如此,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怕的是,他一天比一天更瘦,在狱中本就瘦了大一圈,这十来天,更是变得形销骨立,有时候还不停地咳嗽,显然是体质一天差似一天。 粟篱看不下去了,但再劝也没用,这殿下仿佛当听不见一样,尤其是画画与写信的时候。 这一天,霁雪稍晴,他又坐在凉亭里,磨着砚,一边咳嗽着。 黑影一闪,一个人落到凉亭中,一身鹤裘大氅,盯了祁慕寒的背影片刻,眉毛一锁,走上前去,握起他的手腕,那笔就落到了地上。 祁慕寒咳嗽着,一边弯腰拣起地上的笔,有气无力地说:“炙夜,你能不能礼貌一点?” 苏炙夜腿上的伤已经全然愈合,养伤之间吃了不少补品,身子看起来比祁慕寒壮了那不止一星半点,他眉头一皱,看向那一桌的画……全是公孙薇的画像。 笑的、生气的、跳着舞的、还有睡着了的……苏炙夜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冷冷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不见吗?我被禁足了。”祁慕寒答道,“还有,没事不要到这里来,虽然你武功高强,也不能保证附近没有宁王的眼线。” 苏炙夜冷哼了一声,根本没把这话放心上,出手如电,一下子点了祁慕寒肩膀两处穴道,祁慕寒顿时动弹不得,苏炙夜从他手中抽出了那封正在写的信。 “薇儿,这是我给你写的第十八封信,不知道此前的信,你都看了没有?今天……” 笔迹在这儿顿住了,苏炙夜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祁慕寒,手指点着信纸,对祁慕寒道:“师兄,你还有点出息吗?人家都决定和你分开了,你还写这些做什么?” 他说到“分开”这两个字的时候,嘴角竟有点控制不住地上扬,祁慕寒冷冷地看着他,却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苏炙夜看他这样有点好笑,正要打趣他两句,才想起来自己点了他的穴,便轻点了两下,解了他穴道。 祁慕寒咳了几声,才寒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呵呵……”苏炙夜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忽然大好,在他对面坐下道:“你说说看,没有礼貌的是谁?” 祁慕寒脸色一沉,理都不理他,继续写信。 “啧啧,师兄啊,现在的你可打不过我。”苏炙夜满脸得意,身子一下子俯到他面前,说:“你说,如果让公孙薇知道我们是两师兄弟,她会怎么想?” “没有怎么想,我不会让她知道。”祁慕寒答。 “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都想起来了!”苏炙夜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祁慕寒的动作骤然凝固,笔尖滴下一滴浓重的黑墨,在信纸上盛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呵——”苏炙夜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祁慕寒说:“你的姓氏是我的,你的位置,也是我的。你与师父,可真是骗我骗得好苦啊。” 祁慕寒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才止住咳嗽,淡淡地道:“所以呢?” “所以?!”苏炙夜看着他这样淡定的模样,突然就不淡定了,声音沉如闷雷:“你以为我要不回来?” 祁慕寒笑了一下,紧了一下身上的狐裘,道:“你有什么证据么?” 苏炙夜想不到他这样回答,双手用力一握拳,盯着他这双山明水静的眼睛,说:“公孙薇就是证据,她迟早会知道小时候冷宫那个孩子,是我!不是你!” 祁慕寒又笑了:“知道了,然后呢?她想摆脱的,就是祁国太子妃的身份,你要回这个身份又能如何?如我现在一般?” 苏炙夜一时语塞,如果他拿回自己的身份,公孙薇会成为他的吗?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已经这么多年了,他苏炙夜早已经过惯闲云野鹤的生活,在风云诡谲的朝堂斗争中,能不能活过三个回合还另说。 “我可以用现在的身份。”苏炙夜咬牙道,“我可以不要这个位置,只要让她知道我就是小黑,我就可以——” “别傻了。”祁慕寒打断他,“你用什么护她周全?你手上的剑?” 苏炙夜再度语塞,他晚了一步,他甚至还与商墨云有婚约,只恨自己当初不够坚持,他恨得肠子都悔青了。 祁慕寒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炙夜,当年的事,实在是有苦衷。你从悬崖坠落,伤得很重,若师父不出手对你施救,你马上就会死。这个时候,只有我去替你。” 苏炙夜冷笑一声:“宋国的皇子,祁慕寒…..不,我应该叫你一声哥哥。难怪苏冕一力要让你称帝,原来你做了皇帝,江东才是真真正正的复国。” 祁慕寒正是当年的宋皇遗腹子,当年因为意外,苏冕将落下悬崖的苏炙夜与祁慕寒调换了,两人当时都不足七岁。 苏炙夜真正的生母才是宋红玉宋贵妃,而宋贵妃的哥哥正是宋皇,两人是一胞所出的龙凤胎,苏炙夜的模样酷像宋贵妃,而祁慕寒的模样酷像宋皇,所以两人的眉眼竟有七八分相似,更何况在幼时? 祁慕寒平静地道:“炙夜,你当时坠落悬崖,不止重伤,还失去了记忆,师父一是为了救你,二是将计就计。” “可笑!”苏炙夜站起来,一拍桌子,怒吼道:“我明明是祁国人,我父亲就是祁成皇!你竟——” “我警告过你,不要对祁成皇动手,只因那是你的生父。”祁慕寒缓缓说道,“等我大权在握,为你扫平了所有阻碍,这天下我定会让于你。” 祁慕寒眼中澄明一片,苏炙夜看着他,心中一窒,喃喃道:“原来你执意要争这太子之位,竟真的是——” 祁慕寒点头道:“是的,是为了你们,否则薇儿也不会想离开我。我本就不稀罕这位置。” 苏炙夜低声说:“然后你完成了这一切,就要带走她?” 祁慕寒:“不错。” 苏炙夜忽然大笑起来,道:“师兄,你说如果我将这真相告诉祁成皇,会怎么样?”onclick="hui" 第128章 战争将起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道:“师兄,你说如果我将这真相告诉祁成皇,会怎么样?” 祁慕寒脸色变了变,“这是诛九族的罪行,会有多少人受牵连,你该知道。” “可那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去认他,有什么错?” “你可以去认他,但不是这个时候。”祁慕寒盯着他道,“且不说会牵涉多少人,在朝中掀起多大风波,就说商将军名单上的那些人,你觉得会有多少曝露的危险?你真打算这么去做?” 苏炙夜默然片刻,站起身,对祁慕寒道:“我可以暂时不这么做,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祁慕寒握拳:“你这是威胁我?” 苏炙夜冷笑:“这是你欠我的!” 祁慕寒没有说话。 苏炙夜:“第一个条件,你想办法取消我与商墨云的婚约;第二个条件,你永远不许再碰公孙薇。” 祁慕寒霍然抬头看他,满眼的不可思议。 苏炙夜冷笑着,一字一字道:“我再说一遍,这是你欠我的。” 祁慕寒胸口一痛,好像有人用锤子重重敲击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本就中毒已深,两枚药丸更要去了他大半生命;在牢中,公孙薇那一句“从此情断”,更是让他每一日都无法安生寝食,他像一根风中的蜡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苏炙夜站着,居高临下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可怜的蝼蚁,冷冷地道:“从今以后,我会光明正大去争取她,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反正你也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你所中荨刺之毒到底有多深,你自己很清楚!” 他纵身往空中一跃,身影消失在檐顶。 祁慕寒慢慢地蹲下身,苏炙夜离开时,带起了一阵风,将那一桌子的画吹落在地。 他一边咳嗽着,弯腰去捡拾这些画……这些会笑、会生气、朝他做鬼脸的画,这个画中人,他那么熟悉,那么留恋…… “你永远不许再碰公孙薇。” “这是你欠我的!” 他胸口猛然一痛,喉头一甜,张嘴吐出一口血。 墨黑色的、了无生气的血,落在这些笑靥中,他手脚慌乱,想擦拭着,却把画都擦花了….. 他手足无措,像一个孩子似的,胡乱地将画捧起,紧紧抱在怀中,眼眶控制不住的温热,泪水从紧阖的眼中流出。 - 公孙薇托着腮,心不在焉地与宁澄在湖边凉亭下棋。 她听得祁慕寒已经出狱好些日子了,民间关于他的传言那是沸沸扬扬,一会说珩月殿的行动是他自导自演,假意放出这一批百姓,其实也为的是竖立一个“仁慈”皇子的形象;一会说他的身世也是假的,其实是宋妃私通某个江东大侠生的…… 总之传闻越来越是疯魔,然而祁慕寒却没有半点动静。 她与祁慕寒分开以后,本以为他至少会有一点动作,没想到他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出狱回府以后,更是没有半点音讯。 也好,没有他的消息也好,免得自己心中再生乱。 昨晚上也没有睡好,早上胡乱吃了点什么,肚子有些疼,公孙薇捂着肚子,随意下了两步,被宁澄一下将了军。 宁澄将棋盘一推,有点纳闷地说:“都下了三个时辰了,小姐你还能不能认真点?” 像在跟一个新手在下棋,简直有点人侮辱智商的感觉,他正想起身走人,却见公孙薇根本没在听他说些什么,正皱着眉头,捂着肚子。 说起来,一个多月前自己小姐衣衫不整地回了府之后,就没怎么见她出去过,如今祁慕寒在禁足之中,这小姐却是半句都不曾提他,就更是坐实了祁慕寒欺辱了她的传闻。 现在看这小姐居然肚子痛了起来,宁澄顿时有不妙的感觉,该不会是……. 公孙薇慢悠悠地站起来,说:“我有点不舒服,不必和我娘说,我回去歇歇。” 捂着肚子走远了。 有问题,问题大了,宁澄不妙地想。 公孙薇才回房没有片刻,仆人就来报,说商将军今夜要与商小姐前来府上做客,老爷说小姐也来要一同招呼。 公孙薇点点头说知道了。 - 晚间的宴席,公孙薇吃得是索然无味,商将军与公孙镜觥筹交错,谈的都是一些朝中局势,说得最多的就是祁慕寒。 公孙镜和商洛习都显然还不知道公孙薇已经与祁慕寒分了手,言谈中充满了对三殿下的惋惜,祁晟这一招委实是毒,利用无辜百姓的死,打击了祁慕寒在民间的声望,祁慕寒要重新崛起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更何况他在朝中并没有什么靠山,也不像祁晟与祁玉骞一般,手中还握有军权。 公孙薇委实是不想听见任何与祁慕寒有关的事情,奈何“祁慕寒”这三个字,一整晚都萦绕在她耳边,她不听也不行,整个人是心烦意乱,手上的筷子胡乱地翻着碗中的食物,一口也噎不下去。 商老将军关切地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从公孙府下人中传出来的流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到了她的肚子上,颇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公孙镜这一下也发觉了,疑惑地看了看公孙薇,再看向商将军,两人对视片刻。 商将军:…… 公孙镜:? 一直闷头吃饭不做声的商墨云,忽然开腔了,却是对公孙薇说的:“虽然姐姐是要嫁给三殿下的,但毕竟还没有过门,姐姐还是要注意一下比较好。” 她边说着,手中的筷子都快把碗中的一块豆腐给戳烂了,公孙薇才发现她也没怎么吃,一个晚上似乎都在时不时瞪着自己。 公孙薇明白过来了,瞬间失笑,这商墨云没准还在恼火那天她与苏炙夜的事,看这目光,搞不好还以为自己是个行为轻浮的女子——那可是个天大的误会! 商老将军笑呵呵地对公孙镜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两情相悦,也是朝中皆知之事了。” 这会到公孙薇莫名其妙了,这商墨云一个就算了,商老将军一把年纪了,怎么也打趣起自己来?正要分辨两句,那边商墨云却放下了碗筷,走过来,一把拉起自己,对二老说:“爹、公孙伯伯,我看姐姐身体也不大舒服,不如我陪她出去后院溜溜,消消食,一会儿再回来。” 说完,也不等公孙镜与商洛习同意,拉着公孙薇就走了。 公孙镜正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商洛习拍了拍公孙镜的肩膀:“让年轻人去吧,我正好有事与你商量。”他的神情忽然肃穆了起来。 公孙镜直了直了身子,便听商洛习道:“陛下今早接到了密报,会阒将要对西凉开战了,这一次规模不小,我估摸着,陛下年后将不得不出兵,帮助西凉平定战事了。” 公孙镜放下筷箸,也郑重道:“若真是如此,这领兵之人,可是十分关键?” “自然。”商将军点点头,“祁国自十五年前与江东一战以后,再没有什么战事,这一次战争,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商将军口中“很好的机会”,显然指的就是祁慕寒。 祁慕寒需要一个重立威名的机会,如果能立战功,那么太子之位他还会有希望,商将军此刻已经很自然地把祁慕寒与公孙府联系在一起,在他的心目中,祁慕寒早就算是公孙镜的女婿了。 公孙镜却沉吟道:“然而手上真正握有兵权的仅有大殿下、二殿下,以及商兄。” 商将军摆摆手道:“老夫已老了,陛下想必不会让我出征,倒是大殿下与二殿下……” 公孙镜沉思道:“大殿下,陛下想必有几分猜忌,二殿下驻守江东,此地敏感,陛下不会轻易动其军。我倒是觉得,商将军可尽力去争取。” 在他眼中,商将军已然是他的同盟了。如果商将军出征,对将军府、公孙府、熠王府,都是最有利的。 商将军捋了捋短须,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假意推托道:“老夫年事已高…..” “说的哪里话?”公孙镜笑吟吟地举起杯子,与他碰了碰杯,“十余年前,某便错过了目睹商将军英姿的机会,现如今当然希望见到老将军重披战袍。若陛下在朝殿上问起众臣,余当一力举荐老将军,力平会阒。” 商洛习笑着与他碰了碰杯。 - 公孙薇被商墨云拽着,直走到后院池塘,到了上次的凉亭中,一把将她按下,自己坐在她的对面,瞪着她看。 公孙薇无奈道:“商妹妹,有话便直说吧。” 商墨云今夜身着一件浅色大氅,眉目如画,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望向公孙薇时,却有一种哀怨感。 “我快要与炙夜成亲了。”商墨云道,“定的日子,就在元宵节那一日。” 公孙薇:“提早了吗?恭喜恭喜。” 商墨云冷哼了一声,真心的吗?恐怕不见得。她记得那天她撞破那一幕,苏炙夜那个表情她怎么也忘不了,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么炙热,根本就与看她时那种平静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什么时候与祁慕寒成亲?”商墨云冷冷地问。 公孙薇脑袋别到一边,半晌才道:“我们分开了。” “什么!?”商墨云又惊又怒。onclick="hui" 第129章 表白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商墨云最后是带着满面怒容回席的,商将军不解她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作是女孩子家的日常拌嘴,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向公孙镜告辞回府了。 商墨云离去以后,公孙薇独自一人在东院池塘边傻站了很久,直到宁澄拍了一下她肩膀,问她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公孙薇就看着这池塘,喃喃道:“宁澄,你说我要是再从这里掉下去一次,会不会就醒不过来了?” 宁澄愣了一下,道:“记错了吧,这是东院,你是在西院那边掉下去的。” 公孙薇呆滞了几秒,说:“是么……” 方才有一阵子,她突然很想再穿回去那个世界,如果剧本那能够修改,她与祁慕寒的结局能不能不这样? 商墨云最后说了一句:“你与祁慕寒本是两情相悦,你说的任何理由,都只不过是你逃避的借口——你这个人,真的很自私。” 此外,她还说了很多关于苏炙夜的话,但是关于这些内容,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是一遍遍问自己:我真的是自私吗? 商墨云对苏炙夜一腔的深情,确实比自己勇敢太多了,她自愧不如。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从回府到现在,他好像没有一点儿消息,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宁澄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宁澄道声“好”,便慢吞吞地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瞟瞟她的身影,眼里有几分内疚。 - 月光从云层缝隙中照下,苏炙夜照例捧着一壶酒,就在一处塔楼顶上喝着,从这里能眺望到汴京城西边到十里河堤的一大片。 不仅能看见熠王府,还能看见自己的府邸,最重要的,是能够看见那一座雅致的府邸——公孙府,他常常在这里喝酒,望着这个方向,好像能够看得见一个灵动的身影。 时辰将近子时,他一身黑武袍,照例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目光忽然一凛,远处一道黑影如鬼魅翻跃而来,倏忽消失在暗夜中,从方向上来看,那里正是公孙府。 苏炙夜想也不想,拾起身旁的剑,就往公孙府跃去。 夜色微凉,公孙薇半点回房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仰躺在池塘边的草地上,忽见一只大鸟般的黑影横过夜空,她吓了一大跳,跟着那轨迹望去,那黑影好像消失在了西院某个角落,公孙薇想了想,那个位置好像就是宁澄的厢房。 她有点担心,脚步匆匆,横过后院,往宁澄的厢房走去。 宁澄的厢房点着一盏烛火,模糊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好像在低头看着什么,公孙薇离厢房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那烛火突然熄灭了。 公孙薇上前轻敲了一下房门,里面传来慵懒的声音:“谁啊?都几点了,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 公孙薇缩回手,心想刚才也许是自己看错了,紧了紧披风,转身便走。 这一转身,差点没把她吓一跳,只见背后站着一个人,目光越过她,望着里面的厢房。 “炙夜?”公孙薇讶异了,轻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大半夜的……” 苏炙夜比了个“嘘”的手势,悄悄走上去,在公孙薇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贴着宁澄的房门听了片刻,眉头微皱。 公孙薇莫名其妙,过了一小会,他回过身来,握住自己的手腕,带她回到了悄无一人的东院。 公孙薇甩开他的手:“炙夜,到底怎么回事?” 她倒不是不满意他半夜探究宁澄的厢房,她不满的是,苏炙夜竟然能从西院毫无障碍地直取东院,这人对她们公孙府是得有多熟悉? 苏炙夜知她意思,哂笑道:“皇宫比你家还复杂得多,有什么可奇怪的?” 公孙薇不吭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苏炙夜方觉自己有点唐突,“抱歉了,刚才似乎看到有人潜入贵府,便跟着过来看看。” 公孙薇心不在焉地说:“我也看到了,不过可能是眼花,可能那是一只鸟。” 苏炙夜沉默了一下,方才他连续探听了黑影消失附近的几个厢房,都没发现什么不对,里面的呼吸深沉,都是入睡了的仆人。 此刻来都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问:“喝吗?” 公孙薇心中抑闷,就差一壶酒,此时见苏炙夜递来,不客气地接过来,闷了一大口。 苏炙夜:“……” 一时之间,两人无言。 “他还好吗?”过了好一阵,公孙薇歪过头,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苏炙夜的脸淹没在黑暗中,公孙薇瞧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说道:“你不是一直收到他写的信吗?” “信?什么信?”公孙薇不解。 苏炙夜看她一眼,“没什么,也许是我搞错了。” “哦。”公孙薇闷闷地说,又有些不甘心,问道,“听说会阒要与西凉开战了。” 苏炙夜嗤笑一声:“想打听祁慕寒的近况就直说。你这弯来绕去的,我都替你累。” 公孙薇又闷下一口酒,索性敞开心扉道:“我没有不爱他,但是他放不下这些权势,我没有办法接受。” 苏炙夜板着脸:“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公孙薇:“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 苏炙夜猛然站起来,身形一闪,站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按着她的肩头,一双墨瞳紧盯她的眼睛。 公孙薇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这是干什么?” “你还记得小黑吗?”苏炙夜按着她肩膀的手,纹丝不动,“你喜欢祁慕寒,难道不是因为小时候与他在冷宫的回忆?” 公孙薇怔了怔,好像确实是如此,当知道他就是小时候冷宫的那个孩子,心中一下子对他生出了更多的亲近之感。但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这么问?”公孙薇问道。 “我……”苏炙夜想说出来,他才是冷宫的那个孩子,却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还有的是时间,现在说出来,未必能够夺回她的心。 “因为祁慕寒告诉我的,他说这些回忆对你很重要。”苏炙夜生硬的扯了一个谎,却歪打正着地说中了公孙薇的心事。 公孙薇笑了一下:“是么?他如果也是这么想,那为什么一心要那太子之位?我既然劝不了他……还能够继续与他一起下去么?” 苏炙夜眉梢涌上些许喜色:“既然分开了,那就不要再想了。” 公孙薇默然片刻,手中的酒也喝完了,便说:“不早了,我回去歇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对了,你别随意再来这里,今天早些时候,商妹妹来过——”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觉得手上一暖,惊讶回头,只见苏炙夜竟然握住了自己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公孙薇大惊,往后退了几步,“你疯了?” “是,我疯了。”苏炙夜一步步向她走来,“我不相信你一无所觉,你问问你自己的心?” 忽然像过电影一般,公孙薇脑海中闪过商墨云说的那些话,十里河堤柳树梢上,珩月殿红鸾星的那一幕…… 原来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告诉自己,这都是错觉。 她抬起头,冷冷地道:“你怕是误会了!” 苏炙夜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也不再多做纠缠,只淡淡说道:“公孙薇,你我还有很多时间,你早晚会知道。” 他不等公孙薇说完,身子一纵,消失在暗夜之中,仿佛她的回答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公孙薇在原地站了片刻,茫然地甩了甩头——简直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祁慕寒已过了禁足期,这一日,他从王府出来,匆匆上了一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里,他神色十分凝重,手指轻敲着膝盖——这正是他一贯思考时的动作,刚刚过了禁足期,祁成皇就命他马上入皇宫议事,可见事态十分紧迫。 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事先就从王公公处打听到了召他的真正原因。 原来几日之前,数名心腹大臣与大殿下一同在皇帝的书房秘密议事,商讨关于出兵援助西凉、击退会阒的事情。 祁晟首先自告奋勇,愿领右军,也就是柰城之兵出击会阒,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柰城地大,一贯富饶,柰城在他治下那是兵精粮足,地理位置上离西凉更近,由他带兵那是最适合不过,愿为父皇负担此忧,云云。 祁晟的目的显而易见:入主东宫,他缺一个战功。 祁成皇知道他说得也在理,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其它臣子的意见。 在场的重臣中,大多是太后党,闻言纷纷举荐祁晟,祁晟表面谦逊,内心却早就想让祁成皇马上答应下来。 除却太后党,在场剩余的几位臣子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臣,平时稳重为上、基本上不怎么发表建议,属于左右不得罪的中间派,何惧之? “陛下,臣举荐商将军。”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正是那个眼皮耷拉、腿脚都不利索,不管什么时候看过去都像是在瞌睡的老丞相左溢。onclick="hui" 第130章 御字为思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左溢为相已经有十余个年头,与其说是靠个人才干升上来的,不如说是祁成皇为代表的皇党和与太后为代表的外戚势力党,这两股势力妥协的一个结果。这个位置敏感,就像是天平的中心,谁的人放上去都会打破一种惯有的平衡,在夹缝之中,左溢这种人便应运而生了。 如今左溢发声举荐商老将军,祁晟十分不满,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占着茅坑不下蛋的老鸟,如今来这么一句,莫不成是老了,非要刷一把存在感? 他给自己人使了个眼色,就要把他挤兑下去,冷不丁又有一人站出来附和左丞相的话,此人正是户部裘让,这一下是大出祁晟意外,裘让什么时候跟商洛习搅在一块了?自己竟丝毫不知情? 还在思考间,令他最是意外的一个人站出来了。 公孙镜走上前,对祁成皇发表了一通言论,里面列举了商将军带兵之好处,听得祁成皇连连点头。 祁晟气得嘴巴都歪了,公孙镜接二连三与他作对,两人关系早就跌到了冰点,今天可算是彻底撕开这层遮羞布了。 太后党听完公孙镜的话,不乐意了,双方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唇枪舌战,祁成皇不胜其烦,说白了,这屋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关注这场战事的胜负问题,想的都是如何利用战功来达成自己目的。 他怒喝道:“你们都以为赢定了,是不是?” 两方吵架顿时止息,祁成皇这话貌似是针对两方,但祁晟没有带兵出征的经验,商将军却有,很显然祁成皇这话是冲着祁晟说的。 祁晟方稍稍收敛,祁晟无法,只能退一步,提出自己与商将军共同领兵。 祁成皇却疲惫地摆摆手,说:“朕是真累了,过几日再议。”说罢,拂袖而去。 会议没有结果,众人不欢而散。 祁晟回到府中自然是大发雷霆,心腹上前出谋划策,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法子,使他更是心焦。 “祁玉骞那边,有什么情况?”他问一名心腹。 “老样子,二殿下仍是在江东恪守本份,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心腹回。 祁晟沉默片刻:“我这老二,倒像真的对帝位没有什么心思,他还真的甘心?” 心腹上前,小心翼翼地分析:“二殿下本人是没有这心思,可他与谁要好,殿下您应该清楚。” 这一句彻底击溃了祁晟心中的那道防线,他一把推落手旁的杯盏,脸色阴郁地道:“好得很啊!祁玉骞和商洛习都与祁慕寒走得近。这两人一人手握江东军,一人手握中军,若他们推举祁慕寒为太子,本王是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心腹不敢说话了,站到一旁作沉思状。 祁晟扫了在场众臣一圈,目光定在了苏豫身上。 苏豫左手已缺少了半条胳膊,这两个月以来,都沉默寡言得很,祁晟看着他,忽然心生一计,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 时间回到了今日,祁慕寒坐着马车,在脑中不停地过着王公公给他的讯息——上一次关于谁带兵出征的事没有下文,这一次连他也一并召来,证明陛下还是重视他意见的。 除此之外,祁慕寒还总结出另外一个信息点:祁成皇应该是早就有意让自己参与商议此事的,但为免目的太过明显,他还是先行召开了密会,先由得众臣争吵一番。 想到这里,祁慕寒不由得笑了一下,如果他推断得是正确的,那这个丞相左溢可就有意思了,上一次朝堂上,是他提出立太子之事;这一次密会中,又是他提出由商将军出征的事。这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人呢? 马车在皇宫侧门停下,祁慕寒下了马车,有内侍太监迎上来,引他往御书房走去。 途径御花园时,祁慕寒忽然顿住脚步,看了看日头,对引路太监道:“李公公,陛下约的是午时三刻,此时方午时一刻,在下想走一走这御花园,劳烦公公在此等候片刻,可否?” 李公公年过半百,见这殿下温文有礼,心下喜欢,道:“殿下且去吧,老奴在此相候便是。” 祁慕寒朝他略躬了躬身,信步往御花园行去。 他本没有来逛的心思,但走到这里时,不知不觉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一晚,公孙薇与乌罗拼了酒,于是他便带着她来这里醒酒,与她一起登上了那座钟楼。 祁慕寒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银装素裹的御花园,雪停了,庭院内白雪皑皑,他想过携着公孙薇的手走过春夏秋冬,可还没有到初冬,她就放开了他的手。 祁慕寒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心中回荡的都是她的笑声,在这条路,他与她曾一起比过谁跑得更快,他以身为饵,要她追着自己,就像看着心爱的鱼儿一路追寻游弋而来。 忆及这前尘种种,他心中苦涩无比。 一路前行,不觉来到了钟楼,这座木制的塔楼也裹上了一层雪,然而楼梯却没有任何积雪,也不知是谁日日来打扫。 祁慕寒登上楼顶,望向整个汴京城,高矮错落的房屋,白雪积满的屋顶,树木也披着一层银雪,天空是灰色的,稍有风起,雪屑便卷满了上空,呼呼来去的风声,吹得他披肩上的细毛一卷一卷的,视线落向很远的一座府邸。 她在做什么呢?天这么冷,不知道她穿得暖不暖和…… 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下楼,余光不经意间扫到正中央的青铜大钟,脚步蓦然顿住了。 这大钟的钟身早就被不停来袭的飞雪覆盖了大半,钟身上除了一些雕刻的纹路,其余都覆盖着碎冰似的霜雪。 这些厚厚的霜雪上,写满了字,而且是重复的两个字——慕寒。 祁慕寒愣住了。 没有姓氏,只有“慕寒”两个字,密密麻麻地写在钟身的下半部分。 祁慕寒伸出手,细细临摹着上面的一笔一划,指尖有点发抖,这里楼层很高,风大,雪也很大,塔顶的雪不易化,字还保存得很好。 祁慕寒摸着这些字,心中某些不敢想、不愿想的思忆凝实起来,一些缺失的力量,在奇迹般地逐渐回流着,仿佛灵魂再度回到了肉身,此刻雪光反射着阳光,映在他的眼眸中,竟有着棱镜般奇异的光彩。 他缓缓转过身,下了塔楼,大步返回御花园。 - 公孙薇第五次来到赵婉莹赵妃的宫中探望了,赵嫔已经升为了赵妃,就在珩月殿一事过后不久。 “冷死了。”公孙薇搓搓手掌,在火上烘烤着,“才不过出去遛了个弯儿,手掌都要给我冻掉了!” 赵婉莹磕着瓜子,翻了个白眼儿:“谁让你没事老跑我这儿来,你府上什么暖炕没有,大冬天的,啧啧……” 吐槽还没完毕,她又突想起一事,“对了,今儿三殿下要进宫来面圣来着。” 公孙薇烤着火,没有回话,半晌才说道:“是么,他过了禁足期了?” “过了过了。所以今儿陛下才遣人召他入宫来着。” “哦。”公孙薇伸了个懒腰,“午时都过了,我得回去了,正好能赶上睡个午觉。” “你不如等三殿下结束了议事再一起走,你们俩也很久没见了吧——哎,等等,你怎么就走了呢?”赵婉莹喊道。 公孙薇飞也似地跑远了,从背影看来,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 御书房里,炭火盆烧得正旺,偌大的御书房暖如春日。 祁成皇缓缓道:“所以,皇儿你也认为让商将军领兵的好?” 这房间里没有别人,人数比上一次少得多,仅有丞相左溢、大殿下祁晟、三殿下祁慕寒,商将军,并几名武将。 很显然皇帝是不想再听到上次乱哄哄的吵架声了,因此只唤了几个关键人物,公孙镜也未到场。 祁慕寒点头:“商老将军是最适合的。因老将军十五年前平定江东,在军中威望颇高,若能出兵会阒,会阒想必也畏惧三分,西凉人也能见我祁国诚意。” 祁晟似笑非笑:“若由皇子亲自领兵,岂不更见诚意?譬如说,三弟你。” 祁晟的风凉话,祁慕寒当然听得懂,当下便说:“西凉都未曾派皇子亲征,我国却让一名皇子亲自领兵,反倒有喧宾夺主的意味了。” 祁成皇点点头:“皇儿说的是。毕竟只是一场援军之战,不必要大张旗鼓,稳妥取胜便是,那么暂且就由商将军领兵吧。商爱卿且筹备一番,待新春过后便启程。” 商洛习感激地看了看祁慕寒,就要上前谢恩,此时祁晟忽然走上前来,先朝商将军拱手道:“在下先祝贺商将军旗开得胜。” 接着急匆匆地对祁成皇道:“父皇,皇儿离开柰城已久,如今柰城有要事,儿臣且要回柰城处理。” 祁成皇摸了摸下巴,道:“新春已近,若不算是甚要紧事务,便过了新春再回罢。” “这……”祁晟显得有些为难,“这是与公孙大人有关的事务,若儿臣不回去处理,恐怕要冤枉好人。” 祁慕寒身子一震,他隐隐有感觉,祁晟恐怕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了。onclick="hui" 第131章 危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成皇目光灼灼,问道:“什么意思?” 祁晟突往地上一跪:“求父皇免儿臣之罪,儿臣方敢直言。” “起来,直说便是。”祁成皇有些不耐烦了。 祁晟低声奏道:“是有关吴岩此人的行踪。父皇也应该听过,当日三弟在雁江上遭遇行刺,背后就是这吴岩所策划。另外珩月殿一事,被处死的女犯人,也曾招供过吴岩。” 祁慕寒半边身子都凉了,他猜出祁晟是想干什么了,然而此刻他没有办法阻止他说下去,因为祁成皇已经开腔了。 “哦?皇儿找到吴岩此人了?”祁成皇问。 “是。此人之所以难抓捕,是因为他的身世与藏身之所。”祁晟抬起头,一字一句道,“皆因此人正是公孙大人的内室,即赵氏慕芝的私生子,江东苏赫之子,苏豫。”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商将军与几位武将脸上都变了颜色;祁慕寒反而冷静了下来,观察着祁成皇的神色。 祁成皇:“你是如何得知的?此事与赶回柰城有什么关系么?”他语气听起来仍是毫无波澜,但众人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祁晟答道:“儿臣自上次雁江之事后,就一直派人四处搜索这苏豫的行踪,屡次要找到之际,又莫名失去踪迹,当时儿臣便怀疑,汴京城中有人在保他。” “后来珩月殿一事以后,儿臣终于发现他真正的藏身之所——赵氏慕芝的别苑,唤作蘅芜苑的地方。儿臣的手下亲见他曾在那里与赵氏会面,言语中唤赵氏为‘娘亲’。”祁晟禀道。 祁晟这话很巧妙,言语中没有提到公孙镜,却又通过赵慕芝,暗示公孙镜是知道此事的。 祁成皇脸色愈加阴沉了。 “陛下。”商将军奏道,“公孙大人不可能与此等江东流寇来往,中间定有误会。” 祁晟赶忙道:“正是。儿臣也与公孙大人有亲属关系,断不敢武断之,因此再派人查探,这苏豫目今的行踪正是在柰城附近,儿臣这才想返回柰城,将其抓捕,再细细审问…….” 祁成皇一拍桌子,喝道:“你既有这等消息,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朕!” “禀父皇,因公孙大人乃朝廷重臣,儿臣不敢轻易下论断。但此事实在……实在……”祁晟一脸为难,任谁看上去,都只能认为他是不忍心将公孙镜曝出。 “实在是证据确凿?”祁成皇冷冷看他。 祁晟叹息:“正是。父皇若派人到蘅芜苑去搜一番,当能搜出罪证。” 祁慕寒负起手,祁晟这一招着实阴毒,分明就是记恨公孙镜不再站在他一边,对其已经造成了威胁,如今是要下狠手,彻底除去公孙镜了。 祁成皇当年在江东一战中,对苏赫与苏冕两人极为忌惮,如今听得苏豫竟然是苏赫与赵慕芝之子,如何不动怒? “去查!”祁成皇怒不可遏,对房中一名武将下旨,“去搜查蘅芜苑,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另外派一队人,给我看着公孙府,严禁人出入!” 房中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祁晟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商将军也不敢轻易禀奏,这一出他始料未及,轻易禀奏恐怕只会有反效果。 祁慕寒心头在迅速思考对策,然而思索了十几个办法,都被他一一否决掉,如今身处皇宫,他一筹莫展。 祁成皇扫视了一圈,在祁慕寒身上停留了几秒,对王公公道:“去宣公孙镜入宫。” 祁慕寒闻言,身子微震,然而他却不得不冷静下来,因为祁成皇的目光又扫向他了,里面蕴含着探究的讯息,是在思索此事他到底知不知情。 祁慕寒只能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低头不发一语,此时他若发声,不管是不是为公孙镜说话,都显得不妥;还不如静默不语,任由祁成皇去猜度。 - 公孙镜是满头大汗入的皇宫。 一见祁成皇,他双膝牢牢往地上一跪,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 今日午间,他正在府中看书,公孙薇从宫中回来,他正准备找她说说话,问问她最近为何总是魂不守舍,骤然就听门房来报,自己府外被围了一层严严实实的侍卫,再接着是王公公宣他入宫。 公孙镜心下顿觉不妙,却不敢对赵慕芝和公孙薇言明,在她们疑惑的目光中,他登上了入宫的马车,在车里,听王公公隐晦地说明了皇宫书房里发生的事件——他顿时全都明白过来了。 苏豫是赵慕芝的私生子一事,这事他瞒了许多年,为的不全是赵慕芝的名声,还因为此事与江东旧朝的人牵涉颇深,当年苏赫与苏冕虽未入朝为官,但与宋皇的关系匪浅,此事一曝出来,赵慕芝首当其冲,他公孙府也脱不了关系。 侍卫的办事效率很快,在蘅芜苑中搜出了一堆罪证——数张人皮/面具、来自江东的瓷器、密信……无一不是证明,公孙夫人与苏豫有来往,也就是说,与江东势力有来往。 至于这些物件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祁晟布置进去的,已不重要了,事实就是如此,公孙府这一劫是躲不了了,不诛九族都是轻的。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公孙镜心下拨凉拨凉,只得奏道:“陛下……” 祁成皇怒喝道:“朕以为你一心为公,没想到你竟藏有这样的祸心!来人,褫夺公孙镜大理寺卿一职位,将公孙府一干人等,下入大牢,待苏豫被捕,一并审理!” 马上就有人前来,摘除了公孙镜的官帽,就要将他拖下去。 商将军大惊,正惶然不知该如何应对,祁慕寒忽朝祁成皇一跪,“父皇!不可。” “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说‘不可’?”祁成皇一甩袖袍,真龙之威逼视着祁慕寒。 祁慕寒在重压之下,迎向祁成皇的视线,果断地道:“只因公孙府是皇室姻亲,还需谨慎处置。” “姻亲?”祁成皇睥睨着他,“你与公孙府那女儿,已是想都不用再想,天下女子多得很,你另择……” “父皇!”祁慕寒打断他,“公孙薇腹中已怀了儿臣的骨血。” “…….” 房内顿时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无数道震惊的目光,齐聚在祁慕寒身上。 祁慕寒轻轻地叩了一个头,“父皇,儿臣与公孙薇两情相悦,她已怀了儿臣的骨肉,她便是儿臣的王妃。” 公孙镜瞳孔巨震,商将军后知后觉,赶紧配合道:“陛下,如果公孙薇已经怀了皇家血脉,那么如此大张旗鼓地处置皇室姻亲,传出去恐怕沦为天下笑谈。” 自古皇室血脉都至为矜贵,祁慕寒是为祁成皇的爱子,迄今又尚未娶妻,如果公孙薇腹中已有孩子,那是当之无愧地要嫁入熠王府,祁成皇缓缓地坐下,盯了祁慕寒片刻,端起杯盏,正要喝一口下下火,蓦地将杯子往祁慕寒身上一砸。 “你竟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祁成皇气道。 祁晟越听越是不妙,赶紧向祁成皇道:“父皇息怒,不如先宣薇儿入宫,遣太医诊断诊断,若是真的喜脉,再做决定。” 祁晟这一下又打中了七寸,抓到了关键点,如果公孙薇并没有身孕,任他祁慕寒舌灿莲花,也救不回公孙镜一家了。 祁成皇这才冷静下来,宣道:“将公孙薇带入宫来,宣傅太医前去诊断。” 祁慕寒又磕头道:“父皇,为免失误,儿臣求宣其它太医一同诊断。” 祁成皇还未作答,祁晟惊疑不定地扫了祁慕寒一下,共同会诊?祁慕寒哪来的那么大把握?难道公孙薇真的有孕了? 公孙镜这会也糊涂了,想起那天晚上商将军那暧昧不明的话语,女儿这段时间的魂不守舍,难道说她真的怀上了? 商将军则是面上略有喜色,最近公孙府下人传出的那阵风声,他早就有所耳闻,现在祁慕寒这么一说,坐实了公孙薇是有孕了。 - 可怜公孙薇还没有闹明白是什么一回事,就被直接宣入了宫中,这一次,她却是被直接接到了豫妃的寝宫内。 豫妃是祁玉骞的生母,公孙薇毕竟是一介女眷,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便将她暂时安置在豫妃的殿中,召来了一众太医给公孙薇诊断。 公孙薇半躺在床榻上,隔着厚厚的帐幔,她看到室内竟然齐聚了祁成皇、豫妃、自己的父亲、祁晟、还有……祁慕寒。 祁慕寒正在与公孙镜对话,好像在说着什么……自己有身孕!? 她脸色大变,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说自己有身孕? 再看自己父亲那一额头的汗,祁慕寒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祁成皇则是坐着,满脸的怒色,她更是惊疑不定了。 便在此时,傅太医率一众太医入内,先给祁成皇行了礼,其中傅太医便先行领头走入内室,隔着帐幔对公孙薇道:“姑娘放宽心,臣这就给你诊治。” 公孙薇感到越来越是不妙,忽想起一个多月前,宁澄在自己屋外大喊着的那些话,再联系到最近商将军和商墨云那看着自己的眼神…… 不会吧!? 她几乎要大喊出来了——这都是没有的事! 然而下一刻,她却出奇地冷静下来,只因看到了公孙镜那垂在身侧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情况下的反应,公孙薇忽然就猜到…..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onclick="hui" 第132章 喜脉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一想到这一层,心狂跳起来,傅太医此时已掀起了她面前的帐幔,在帐幔落下前的一秒,她看向了祁慕寒…… 祁慕寒对着她飞快地做了一个口型:相信我。 帐幔落下,傅太医坐在了公孙薇面前,伸出手搭上她的脉搏。 公孙薇心跳如擂鼓,眼睛不敢看傅太医,只觉得内心一阵发虚,连腿都是软的。 傅太医闭眼按了好一会儿,眉头皱了又松,片刻后睁开眼对公孙薇道:“敢问姑娘,月事可准时?” 公孙薇咽了口唾沫,结合上一次月事的日期,还有这几天肚子十分不适的状况来看,她估摸着这个月的月事应该就在这一两天了,她需要据实回答吗? 如果据实回答,那便坐实了自己没有身孕…… 她看着自己父亲那抖成筛子的手,神差鬼使地道:“有好一段时间不曾来过了。” 傅太医看了她几秒,仿佛在低头沉思什么,片刻后起身,对祁成皇道:“陛下,公孙姑娘的脉象内向跳动流利,如盘走珠,是为喜脉。” 祁成皇一听,竟不知是喜是怒,脸上表情十分古怪。 “然而……”傅太医又接着说道,“然而喜脉一象,也与滑脉极其相似,为保诊断准确,请陛下再让其余几位同僚前去把一把。” 祁慕寒暗中对章知尧使了个眼色。 章知尧上前道:“臣不才,前去替公孙姑娘把一把。” 祁成皇端坐当地,淡淡道:“去吧。” 章知尧撩起帐幔,刚好碰上公孙薇递来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章知尧微微地一颌首,将手指搭在她脉搏上,仔细地感受了一会。 公孙薇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还没有理个清楚明白,便从章知尧那小幅度摇晃的脑袋上读出了他的表情:你根本没有孕。 公孙薇低下了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章知尧忽然极其快速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支药瓶,凑到公孙薇的耳边,用气音说:“快闻一闻。” 公孙薇顺从地闻了一下,顿时感觉有一股浓烈之极的味道冲撞向五脏六腑,激得她心脏跳动加快了一倍不止,脸上泛起潮红。 章知尧很快就收起这药瓶,塞回衣袖,出来对祁成皇道:“禀陛下,是喜脉。从脉象来看,应该是两个月了。” 接下来的第三位、第四位……第六位太医,诊断结果都是一样,齐齐恭贺了祁成皇。 祁成皇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祁晟脸色铁青,祁慕寒一脸的喜色,频频望着帐幔,如果不是有许多人在场,估计都要冲过去了。 公孙镜却是脚步一个发虚,几乎站立不住,满头的汗,往地下一跪,语无伦次道:“臣、臣……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小女。” 祁成皇淡淡道:“令千金怀上了慕寒的骨血,也算是她的福分,起来吧。” 有那么一秒钟,祁成皇想到公孙薇在珩月殿上轻舞曼妙的神韵和身姿,他心中忽对自己的儿子祁慕寒生出一丝酸意,这一点竟连他自己此前都未发觉。 “朕再问你一次,苏豫在雁江与珩月殿行凶一事,你到底事先知不知情?”祁成皇盯着公孙镜。 公孙镜咚咚磕头:“陛下明鉴,臣与拙荆,都绝不知情。拙荆当年年少无知,是曾经与苏赫珠胎暗结,但从小苏豫便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他去了何处,我等也不知情……求陛下明鉴。” 公孙薇听得大惊,这样说起来,苏豫岂不就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祁成皇冷冷地看着他,“你不知情,令夫人却不一定不知情。” 公孙镜正要开口求情,公孙薇一把掀起帐幔,往祁成皇的方向跪行了几步,叩了个头,抬头看向祁成皇:“陛下,我从小便是娘亲带大的,我可以项上人头作保,苏豫的所作所为,我娘亲绝对是事先不知情的。” 不会有错,自己的娘亲那段时间种种离奇的作为,那是因为知道苏豫回来了,可她不可能会知道苏豫那种种策划,顶多是事后猜测出来的。 公孙薇又向祁成皇叩了两个响头,祁成皇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总能看到一丝当年宋妃的影子,再加上自己新进才将赵慕芝的妹妹赵婉莹封为妃,总不能一下子便令人斩了她的姐姐,这如何处置,祁成皇便沉吟了起来。 祁慕寒走前来,跪下,“父皇,薇儿还有身孕,不能久跪。父皇若要责罚,儿臣愿代为受之。” 祁成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头疼的感觉,许是这些天入冬了,自己晚间喝酒没有节制,头疾又犯了,他摆了摆头,疲倦地道:“起来吧。” 祁慕寒扶着公孙薇站了起来,祁成皇沉默了半天,道:“既然公孙姑娘已怀了你的孩子,那么你们二人理当尽快成亲——朕便赐你们在大年夜前完婚罢。” 祁慕寒大喜过望:“谢父皇。” 公孙薇却是整个人震在了当场,刚才那一幕,信息量太大,她虽然很快地转过了弯,替自己母亲求了情,然而她还正在嚼清和消化苏豫竟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这一事实时,祁成皇的婚旨跟着便下来了。 敢情祁慕寒是利用自己“有孕”,来换取公孙府的平安啊! 公孙薇看向他,他正一脸的喜色,伸出手来拉了拉自己的手袖,轻声道:“快谢父皇恩典啊!” 公孙薇咬牙切齿,这算什么啊!?她早已下定决心与祁慕寒分手了,却来了现在这么一出骑驴难下,自己这不是被迫要嫁给他了吗? 她跪下,一头磕了下去,用比祁慕寒还要大的音量,重重地喊:“臣女,叩谢陛下!” 暗地里连牙都咬碎了!可恶的祁慕寒,就算要救她们一家,就不能想个别的法子么?不能么!? 抬起头,余光瞥见祁慕寒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竟有一丝自鸣得意之色,不禁又恼又羞,太绝了,太腹黑了,绝对是故意的! 公孙薇在气恼之中,忽又想起好几个问题,看向祁慕寒,这家伙却笑了笑,朝祁成皇躬了躬身,然后拉着自己站起来了。 她这才想起祁成皇刚刚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自己正顾着思考,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如此失礼可万万不行啊。 想了想,便随意蒙道:“陛下说得对极了。” 祁成皇一愣,不止祁成皇,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接着所有人控制不住地都爆发出了一阵笑声,公孙镜的脸上则是一脸的尴尬,干笑着。 公孙薇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祁慕寒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孙薇一怔,脸顿时红得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尴尬得想找地缝儿钻进去。 室内外更是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午后的阳光和暖,祁慕寒拉着公孙薇的手从寝宫里走出来,刚才公孙府的危机终于化险为夷,公孙薇更是无意间闹了个笑话,反倒哄得祁成皇眉开眼笑。 原来,祁成皇的话乃是对着祁慕寒说的:“从珩月殿回来这才多久,你就让人家姑娘怀上了?你还真的是可以啊。” 祁成皇原意是想讽刺他一番,说他急不可耐的意思;可是从男人的角度,也可以理解为祁慕寒厉害得很,短短时间就让人怀上了,也算是祁成皇对自己儿子不显山露水地夸奖。 ……没想到祁慕寒不说话,公孙薇却马上就接上一句:陛下说得对极了。 这就笑大发了,祁成皇当下就看着祁慕寒,掩面而笑,公孙镜则是尴尬得不行。 公孙薇想到这一则,气得一甩祁慕寒的手,气冲冲地自己跑了。 这里正是御花园,祁慕寒心知她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自己,就先带了她往这里来,想好好与她说话,这会公孙薇一撒手就跑了,他不由得笑了笑,加快脚步,追在她后面。 上一次,是他让她追着自己跑,这一次,他来追她了。 公孙薇没跑两步,就被祁慕寒追上了,从后面紧紧搂着她的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笑着说:“王妃还想往哪里去?” 公孙薇的脸滚烫滚烫的,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一转手,就往他脸上抹了一脸的雪。 祁慕寒不知她藏了这么一手,措手不及,被雪冰了一下,冷得他一个激灵,公孙薇便乘机跑掉了。 祁慕寒笑起来,仍是在后面追赶着她,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了河边的小树丛中,眼见没地方跑了,公孙薇团起一团雪,往后面重重一砸,恼道:“能不能别再追着我了?” 祁慕寒笑而不语,一步步向她走来,公孙薇气得连续砸了好几个雪球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十分生气。 “你在生我的气。”祁慕寒低低笑着,一把握起她的手,“让我想想你在气什么?” 公孙薇脸一板,一甩他的手,这下力度过大,连祁慕寒也带着站不稳,便干脆就势将公孙薇往地上一压。 雪地厚而软绵,两人一倒下去,登时将雪地砸出了一个坑,公孙薇陷下去些许,祁慕寒就压在她的身上,眼眸折射出琉璃般的光芒,静静凝视着她。 公孙薇没来由地心跳加快,赶紧转过了脸,右手却一把被祁慕寒抓起,快速地套上了一枚戒指。 她转头,祁慕寒已经吻上了她的手,呢喃着说:“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逃了。” 公孙薇想挣扎,祁慕寒却牢牢按住了她的肩膀:“那钟上写的字,我都看见了,薇儿……”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身子沉下去,轻轻印上她的唇:“我爱你。”onclick="hui" 第136章 终需面对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冷不防他吻上来,一下子措手不及,就要推开他,但下一秒,那三个字轻飘飘地送进了她的耳朵,沉入她的心中,像打开了一道阀门,一道温暖而酥痒的感觉流遍四肢百骸,在勾着她迎向他,迎向他…… 可偏偏祁慕寒接下来就没有任何动作了,那个吻浅尝辄止,仿佛蜻蜓点水,公孙薇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那张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近在眼前,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么想我吻你么?”祁慕寒琉璃色的眼眸折射着魅惑的光芒,目光定格在那双红唇上,呼吸隐隐有些粗重。 仿佛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推开那扇门,他手指留恋般地摩挲着那双饱满的红唇,却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公孙薇一把捂着他的嘴巴,把他的脸推开几寸,板着脸说:“你起来……我还有话问你。” 祁慕寒笑了一下,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屑,将她从地上拉起,展开大氅将她裹在自己怀中。 “问吧。”他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苏豫的身世了?”公孙薇看着前面结冰了的河流,心中没来由地浮现桑姐那张凄然的脸。 祁慕寒沉默片刻,答道:“是。” 原来真是如此,他当日不能继续查下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查下去,势必连累公孙府。 知道了这一点,并没有使自己更好过,公孙薇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难言的苦涩在心中搅扰着。 苏豫竟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这一点剧本里为什么没有写? 这剧本到底顶了什么用?该发生的她改变不了,隐藏的暗线一点也没有记录…… 她抬头看了祁慕寒一眼,祁慕寒也正在看着她,慢慢地说:“当日做这个决定的是我,和你没有关系。” 公孙薇转过了视线:“可是你总该事先告诉我。” 祁慕寒:“告诉了你,你会愿意让我这么做吗?” 公孙薇低下头,一时无言,府上的双亲与桑姐之间,自己到底会怎么抉择? 这种感觉好无力,公孙薇憔悴地站在原地,难怪世人非要争夺权势……可是只有这条路么? “对了,喜脉这件事…...到底是……”公孙薇不愿意就刚才的话题想下去,换了个话题问。 祁慕寒笑了一声,手揽上她的肩头,低声道:“那天马车上的缠绵……你忘了?” 公孙薇蓦然想起那天祁慕寒将她救回来,在马车上的事情。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祁慕寒正在吻着她,她全身衣衫不整,可也知道身上那些绷带是祁慕寒为她缠的,在那种时候,哪有什么功夫做那种事?她恼得拿手肘一撞祁慕寒,“别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祁慕寒笑着对她耳语,“喜脉与滑脉很相似,女子月事前,容易滑脉,我想到这一点,便暗示了章知尧替你加重这种脉象。” “可你是怎……怎么知道那个….咳,我的月事?”公孙薇脸又有点热。 祁慕寒实在爱惨了她这副尴尬的模样,手沿着她的背脊往下,将她的纤腰重重一揽,低笑道:“这不是很好推算么?那天在马车上,我替你包扎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 公孙薇又气又恼,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干脆用力地一推他,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祁慕寒轻笑了一下,这一次也不再去追她,他知道,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逃了。 - 确定了公孙薇已安全回府以后,祁慕寒也回到了王府,刚走到后院,脚步一下子便定住了。 苏炙夜就站在檐廊下,盯着祁慕寒,身上有一股肃杀的气息。 两人对视片刻,祁慕寒徐徐地将大氅脱下,交给粟篱,扬了扬手让粟篱先下去。 粟篱离开前偷觑了苏炙夜一眼,虽然苏炙夜与祁慕寒两人时常不对付,动不动就拌嘴,但眼下这个样子的他实属少见——愤怒、失望,好像还有一丝颓丧。 祁慕寒朝苏炙夜走去,到离他三米处,苏炙夜手缓缓摸上了剑柄。 祁慕寒微张开双手,凝视他道:“炙夜,你应该很清楚,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 苏炙夜:“你答应过我什么?”他嗓音低沉,喉头鼓动。 “我没有答应你。”祁慕寒已站到他的面前,“公孙薇不是一个货物,她的幸福不应该是你我之间的筹码。” “你偷的,是我的人生!”苏炙夜蓦地一拔腰间长剑,一把刺向祁慕寒的胸口。 祁慕寒不躲也不闪,那剑在他胸前半寸停住,剑光反射在他脸上,他的心平静如水,静静地看着苏炙夜。 祁慕寒的平静彻底激怒了苏炙夜,他看着这张与自己酷似的脸,低吼道:“就算我要不回来,我也要杀了你!” 祁慕寒向前走了一小步,那剑刺进去一分,在胸前开了一朵红色的血花,祁慕寒仍是平静地道:“我说过,我会还给你。但是薇儿不可能,她爱的是我。” 苏炙夜咬牙,将剑一收,冷声道:“我这就去对她坦白!” “没有用。”祁慕寒缓缓说道,“公孙府能够得以保全,是因为我佯称她腹中有我骨肉,你去又能怎么样?让她多一分为难?” “可她并不想嫁给你!”苏炙夜怒不可遏。 祁慕寒重重地叹息一声,转过身道:“一年……” 苏炙夜的脚步骤然顿住。 “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若她心意还是没有变,还是想离开,我不会留她。你也大可以去争取她。”祁慕寒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现在,她只有与我成亲,才能够救得了公孙家。” 苏炙夜身子没有动,像一座雕像凝固在原地。 祁慕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炙夜,你我本是一国之人,你的母亲宋贵妃,是我的姑姑;我的父亲宋皇,是你的舅舅,你我本是兄弟,我在这世上已无别的血亲,你就不能相信我?” 苏炙夜身子震了一下,祁慕寒接着说:“薇儿的事情,你我暂且放在一边。商姑娘对你一往情深,我当初也曾告诫过你,不爱的人,不要去招惹;现陛下亲自赐下的婚旨,你若实在不愿,我未必不能想办法替你解除,可你想过没有,商姑娘如今贵为郡主,商将军又会对你信任颇深,你所做的,可又对得起他们?你一意孤行,又将他们颜面置于何处?” 这番话彻底说到了苏炙夜的心底,他想起珩月殿时,他曾承诺过商墨云,会尽力喜欢上她;想起那一日,她冲到自己府上,正好撞见他与公孙薇那尴尬的一幕,他以为她会哭、会闹,结果她说:“我不会哭,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你会知道我的好。” 苏炙夜终究不是个冷血的人,商墨云若是打他骂他,他或许还好过些,可她这样,反倒让他生出了一分愧疚。 “我去与她好好谈一谈。”苏炙夜道,“你说的一年……” 他嗤笑一声,好像在嘲讽,又好像是同意了,祁慕寒也不懂他这一声冷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苏炙夜没有再转身,连多余的目光也不曾给,纵身跃上了檐顶。 祁慕寒在原地驻足了两秒,仿佛能听见两人之间那脆弱的关系进一步被撕裂,他走到凉亭内,让粟篱上了酒,边喝边在暗自盘算。 - 时间又过去了十天。 狂风裹挟暴雪而来,日子也接近大年夜了,刚刚跨过一次危机的公孙府,对这个年过得是份外珍惜。 这是公孙薇在出嫁前,在公孙府过的最后一个年,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她就要嫁给祁慕寒了。 这些天来,来往公孙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公孙薇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待,来访的几乎每一个人,在寒暄之后,都有意无意地瞥一瞥她的肚子,那目光就像恨不得去猜她腹中是男是女。 万一祁慕寒一个不小心,继承了帝位,这孩子那是妥妥的龙种啊。 偏生赵慕芝笑盈盈地迎来送往,一点也没将公孙薇的烦恼放在心上,自从上次的事件后,也从未对她说起过苏豫的事情。看那表情,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公孙薇不知道她与宋红玉那些过往,赵慕芝也不知道祁慕寒并不是宋红玉的儿子,苏炙夜才是。她对能够将自己女儿嫁给故人之子而雀跃不已,这是她多年的心愿。 这一天,熠王府中终于送来了最为隆重的聘礼,而公孙府中,彩礼、嫁衣、首饰……一并已准备好,还有三天,她就要出嫁了。 公孙薇心烦意乱,这段时间以来,累积的负面情绪已到顶端,她是一个穿越过现代世界的人,也是看过剧本的人,她没有想到自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这样被动地嫁给祁慕寒。 晚间,她实在睡不着,敲响了赵慕芝的房门,正好赵慕芝也没有睡,她开门见山地问:“娘,你告诉我,苏豫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慕芝对她避而不谈的事,到了她出嫁前夕,终于还是得面对了。 夜里寒风凛冽,赵慕芝到屋里取了一件大氅,陪公孙薇行至屋外,道:“娘也是要与你好好聊一聊的,走吧。”onclick="hui" 第137章 不同寻常的婚礼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里寒风凛冽,赵慕芝到屋里取了一件大氅,陪公孙薇行至屋外,道:“娘也是要与你好好聊一聊的,走吧。” 公孙薇走在赵慕芝的身后,看着她保养得当,仍旧苗条的身影,不难想象她年轻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对自己这位娘亲,了解得属实太少了,如今想来,幼时那些觉得不妥的地方,原来并非无迹可寻。 她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决心先从这里开始入手。 “娘,我当日跳的那支舞,就是宋妃的‘惊鸿舞’?”她问。 赵慕芝已来到凉亭中,在石凳上坐下,幽幽地答道:“是的。” 到了今日,她也没有好隐瞒的了,将曾经告知祁慕寒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次给她听。 公孙薇沉默了很久,作为一个穿越到现代世界的人,一个人有自己的历史,她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母亲还是有隐瞒她的地方。 她坐到赵慕芝身边,托着腮问:“娘,那就算是你喜欢过苏赫,与宋妃有什么关系么?为什么你从小要将我打扮得那么像她?” 赵慕芝一时没有答话,公孙薇眨了眨眼睛,笑道:“难道说,宋妃也喜欢苏赫,所以……你俩是情敌?” 赵慕芝被逗笑了,“那么久的事情,我记不得了,大概你说得也有道理吧。至于为什么把你打扮得那么像她,因为宋妃能歌善舞,也是娘亲的好姊妹,若她还在,你也是要叫她一声‘干娘’的,让你像她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公孙薇笑了一下,又一个问题涌上心头,眨了眨眼睛问道:“苏赫长得好看吗?和爹爹比,谁更好看?” 赵慕芝忍俊不禁,看见自己女儿竟丝毫没有介意自己这些过往,她心头也轻松了许多,抬头看着天空道:“唔,让我好好想想啊……” - 一晃三天就过去了,公孙府终于到了这个大日子——公孙薇要出嫁了。 府里上下一新,不止公孙夫妇,连佣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这个名副其实的“小霸王”,真的要出嫁了,嫁的还是三皇子——她逃了一圈,终究还是嫁给他了。 公孙薇已经更换好了喜服,喜娘在一遍遍地给她梳着头发,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可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种感觉又来了,冥冥之中像抓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好像是从三天前,这种感觉开始加剧,她和赵慕芝聊天的时候,总觉得哪儿不对,可当她要细细思索的时候,更多的烦恼又将她淹没。 她回到房中,将那本复述下来的剧本翻了一遍又一遍,这本对于她来说,就跟预言一样的剧本,的确说着她“被迫嫁给三皇子”。 她的确不想嫁,可如果换一种心情呢?那这剧情不就不成立了?可苦恼的就是这一点,她换不了心情,此刻她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 喜娘终于替她挽好了头发,扶着她站起来,她全身戴满了金银首饰,站起来就叮叮咚咚地响着,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公孙镜与赵慕芝就在门口,俩老看着她,公孙薇眼眶一热,走过去左右手揽着双亲的肩头,不自禁就哽咽了起来。 赵慕芝眼眶也红了,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脊,公孙镜噙着热泪,轻轻摸了摸她缀满珠翠的脑袋。 片刻后,公孙薇忍着眼泪,抬起头说:“瞧我,哭什么呢,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高兴才对。” 赵慕芝拭了一下眼角的泪,道:“就是,别把妆都哭花了啊。” 她说着,还不忘提醒一下公孙镜,公孙镜今天也换了一身新袍,倒是年轻了几分,有点当年俊秀的模样了。 外间锣鼓喧嚣,仪仗和花轿已到,隆隆重重地停在了府前,几位迎娘在福伯的指引下,来到后院,一脸喜庆的笑意。 公孙薇深呼吸了一下,拽着身上的长裙,一步步往门口走去,她走得很慢,却没有停顿,腰杆挺得很直,从这一刻起,她忽然觉得自己成长了,公孙府的重担,从此就在她的肩上,她必须走稳了。 “小姐——”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公孙薇转头看去,是宁澄。 这位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小伙伴,此刻也红着眼眶,“小姐……”他哽咽了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公孙薇方才哭过一阵,此刻不想再哭了,走前去,轻轻地抱了他一下,“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 宁澄抽着鼻子,使劲点头,公孙薇却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就别装哭了,你哭得真不像。” 她太过了解宁澄,从小他就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口头禅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从江东回来以后,她总觉得他变得多愁善感了一些。 宁澄低下了头,公孙薇没有发觉他眼中的一丝内疚,还有掩藏起来的惊慌。 过了很久,他才敢抬起头,看见公孙薇已经登上了门口的大红花轿,红帘放下之际,她探出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尔后喜娘迎了上去,将她的盖头放下,她的身子端坐回了轿子,下一秒,锣鼓声再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公孙府。 他突然怔住了,喉头像被什么阻隔了一样,他无声地抬头望天,像是从那里能够看到很远很远的以后。 - 花轿在微微摇晃,像走在海浪中,公孙薇始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仅是今天,自从穿越回来以后,她的感觉始终虚妄。 她将手缩入宽大的手袖中,抚摸着那薄薄的剧本,按照这剧本所描述的结局,她就不应该爱上祁慕寒;然而冥冥之中,她又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要爱上他的,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身不由己? 雁江上、醉花楼、珩月殿,再到悬空的山洞中……她一再地确认自己的内心,确定自己是真的爱着他,然而这种爱,却让她越来越心生退意——她为他曾经连生命都不顾了,这倒反而不像她,像是一种……她自己也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引着她走向那深渊,无怨无悔、如飞蛾扑火。 理智与感性如此地相对抗,她愈来愈疲惫,在最后一次给祁慕寒的机会中,得知他不会放弃争夺太子之位时,她终究将那枚戒指交还予他,下定决心与他分道扬镳;可是短短不到一个月间,在祁晟陷害公孙府的阴谋之下,祁慕寒不得已用了这个方法,自己也只能丝毫没有选择余地的嫁给他。 轿子停下来了,喜娘扶着她落轿,风是那么冷,她却听到了最热闹的人声,熠王府上来了不少人,幸好她此刻蒙着盖头,众人看不见她脸上有一种失魂落魄的表情,只见着这位新娘子低着头,苗条纤细的身形风姿万千,厚重的喜服拖曳在地,一步步行在王府长长的织毯上。 走到织毯的尽头,手上忽然一热,她的手被另外一只握起,祁慕寒那宽大的掌心紧紧包裹住她的手,一贯冰凉的掌心在今日居然有了几分热度,她感觉到他的手微微颤抖,甚至有些汗……她不禁惊讶,原来祁慕寒也会紧张的吗? 她感觉他的手握得好紧,近乎要捏疼了她,不由得莞尔一笑,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祁慕寒才稍稍松了些力道。 经过一道门、二道门……直到四进,走了几个该有的步骤,从时间上来算,现在要到拜天地的程序了。 惊奇的是,她竟然没有嗅到任何焚香的气味,有媒婆上来低声说了点什么,公孙薇没有听清楚,祁慕寒却清晰地道:“不焚香,那等祭祀泥塑之身的无用之物,我从来不用。” 公孙薇怔了怔,他已拉着自己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十余阶台阶,登上了一座临时所用的高台,拉着自己向一个方向跪下。 公孙薇虽蒙着盖头,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但从风吹来的方向,她隐隐可判断,那是江东的方向。 她心中又有几分诧异,风声呼啸,在耳边擦过,高台上似乎就剩他们两个,祁慕寒蓦然握住她的手,捧起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低眉吻了一下……公孙薇心里又是一窒! 这是什么奇怪的婚礼习俗,完全不像这个时代,倒有几分像上一个世界的婚礼,她一个恍惚,低头的时候,风便吹起了她盖头的下半部分,祁慕寒忽然弯腰低头,在她的樱唇上重重地印上一个吻。 人群顿时哗然,连公孙薇都吃了一惊,虽知道祁慕寒身上有不同寻常的秘密,想法也与一般人不大一样,然而在大婚上,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这般,她还是彻底地吃惊了。 “很意外吗?”祁慕寒捧起她的手,又轻轻地一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薇儿……” 他一下子抱紧她,在场又是一阵哗然,公孙薇被他这一下猛然地一勒,身上的珠翠叮咚作响,被他重重拥入怀中,隔着一个盖头,对她笑道:“这样的婚礼,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公孙薇彻底震惊了,他在说什么? 他……到底是什么人?onclick="hui" 第138章 都是纸片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婚礼继续进行着,祁慕寒已回到宴席间,招待一众来客,公孙薇还在懵懂间,被送入了新房。 侍女在将她送入以后,就先行退去。掩了门,这诺大的新房里空无一人,她一把扯下盖头的红绸巾,拿手使劲扇了扇。 头上满满的珠翠,厚重的绸布,她已经闷了快一天,祁慕寒在婚礼上说的话,她费尽心思都想不出原因,此刻是头脑发胀,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想起从清晨出门到现在,滴水未进,实在是饿了。 左右张望,这房间真的好大,四面的墙上都嵌了烛台,照出一室的温暖。床上铺着红床单、红色的被褥,一个巨大的落地柜子,隔着几步还放置着一个落地的圆形大铜镜,一架被收起的屏风旁,置有一张大圆桌,上面红烛在静静燃着,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落在这空落的房间,显得那么遥远。 房间“咚咚”叩响了两下,公孙薇愣了愣,喊道:“进来。” 门被打开了,一阵食物的芬芳飘了进来,三名婢女将一盘烤鸡、熏鸭、蒸鱼,白米饭,并一盘切好的瓜果、酒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殿下说王妃一日未进食,定会饿了,令我们另外备好了食物。”一名婢女说。 公孙薇早就饿得难受,闻言点点头,心想,他倒是想得细致。 “殿下还说,王妃有孕,吃的时候宜细嚼慢咽,可别吃得太快。”公孙薇正捧起一快鸡腿要啃,另外一名婢女又抿嘴笑着对她说道。 公孙薇一听就知道祁慕寒这是在故意打趣她,悻悻地放下鸡腿,说:“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婢女一退,公孙薇哼了一声,又大口啃起了那鸡腿,什么婚礼习俗,有填饱肚子重要吗?幸好祁慕寒也不是那等陈腐古旧之人。 吃了一小会,门又被咚咚敲了两下。 公孙薇寻思应该是婢女又送什么来了,喊道:“进来吧。” 门吱一声被打开了,门口却没人,寒风吹进来,桌面的烛光抖了抖,公孙薇看始终不见有人现身,便走过去,想自行关了那道门。 刚起身,她就蓦然怔住了——这风中夹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她重新坐下,闷头继续吃着,过了片刻,她实在忍不住了,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衣发在风中飘扬,左手臂空空荡荡的,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抬步往室内走来,不声不响地坐在了公孙薇对面。 公孙薇继续闷头吃着,来人等了片刻,见她始终没有说话,便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今天是你大婚……我来看看你。” 公孙薇还是头也不抬,只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也没有什么送你的。”对面的人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公孙薇扫了一眼,是一个瓷器娃娃,精致可爱,小脸粉嫩粉嫩的,笑容憨憨的。 “我先走了。”对面的人放下礼物,起身离开。 “等等。”公孙薇放下竹箸,“是祁慕寒同意你来的吧?” 这人道:“是。今天是你大婚,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有什么恶意。” “那真是谢谢你了。”公孙薇说,“苏豫!” 苏豫身子僵了僵,公孙薇倒了一杯酒,往对面推去,“我一直不明白很多事情,直到半个月前,我终于想明白了。” 苏豫半边胳膊松垮着,只剩右手,端起那杯酒,苦涩地笑了笑:“说说看。” 公孙薇:“比如你为什么要警告我离开祁慕寒,我曾经以为是祁晟的意思,后来一想,他哪有那么好心?” 苏豫敛下眉目,低头看着手中杯盏,他直到现在才以真正的面目出现在公孙薇面前,原来此前他多少都掩盖了自己的五官,虽然很像,却毕竟不是他真实的长相。 公孙薇凝视着他:“那天如果不是你,苏炙夜和祁慕寒应该都已经死了吧?” 她指的是在城外那一天。苏豫没有说话。 “你最后一箭,是故意射偏的。”公孙薇又说。 苏豫仍是沉默着,然而这个沉默,已经等同了一切。 “我还在想,在江东营地旁的官道上,你本可以杀了我,却迟迟没有动手——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命大,其实你那也只是吓唬我罢了。你想我离开祁慕寒。” 公孙薇又冷冷地笑了:“呵,可没想到兜了一圈,我还是嫁给他了,这是不是也是你意料之中的事?” 苏豫沉默了一会,说道:“祁慕寒对你,的确是真心的。” 公孙薇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你们这是在安排我的人生!” “为什么都瞒着我?我娘是这样,你是这样,祁慕寒是这样!”公孙薇盯着他,“因为你,桑姐要去死么?因为你,营地那批百姓,就值得去死么?” 苏豫:“就算没有我,祁晟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公孙薇冷冷道:“你为祁晟做事,是为虎作伥,你以为他最终会放过你?” 苏豫很快答道:“这无需你来操心了。” 公孙薇想了想,道:“不对,如果你真的完全效忠于祁晟,那日便绝不会放过苏炙夜与祁慕寒……邵平是你杀的对不对?你对祁晟阳奉阴违,是为什么?” 苏豫“咣”地一下,把酒盏往桌上一放,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你不愿意谈么?让我想一想,到底是什么筹码值得你放弃与玉姐姐的姻缘,去为祁晟做事。” 苏豫冷声道:“跟你没有关系的事情,你少去管。” “是么?”公孙薇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既然和我没有关系,你今天为什么来看我?你凭的,又是什么身份?” 她把“身份”两字咬得很重,盯着他的背影,然而苏豫只是静立了片刻,就将门轻轻一带,消失在门口。 公孙薇也不知道到底在期盼些什么,此刻心中空空落落,伸出手指,抚摸着那个可爱的瓷娃娃,回忆起十里河堤那个夜晚,再想起他左手那空落落的袖管,眼眶越来越热,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仰头喝了一杯酒……一杯又一杯! 祁慕寒提前散了婚宴的酒席,回房的时候,公孙薇已是趴伏在桌面,菜肴一应收拾走了,她手中还捏着一只空空的酒杯。 祁慕寒走过来,倒了一下桌面的酒壶,却倒不出一滴,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他还穿着新郎的喜服,桌上的酒,原是他备着,要与她喝下的合卺酒,她却一个人全喝光了,原先千杯不醉的她,竟然也醉了。 祁慕寒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唤道:“薇儿……” 公孙薇低低地“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第一个动作便是去摸桌面的酒壶,当她确认再也倒不出一滴时,叹了一口气,又顾自趴了下去,便当祁慕寒是透明的一般。 祁慕寒笑了一下,将她的脸蛋从圈着的手臂中捧起:“你不是这样容易醉的人,你在逃避什么?” 公孙薇睫毛微微抖了一下,心中像擂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明明是爱着他,内心却始终萦绕着一丝她自己都搞不懂的恐惧。 祁慕寒将她打横一抱,往床的方向走去,公孙薇一个激灵,马上睁开双眼,一双惶然的眼睛映着烛光,原本绯红的脸蛋,此刻更是红了。 祁慕寒将她往床边一放,笑着说:“是你自己更衣,还是本王来替你更衣?” 公孙薇赶紧摆手道:“不不,呃…那个,我们来聊聊——” 她话还未说完,祁慕寒忽然重重吻在了她的唇上,他呼吸中有浅淡的酒气,这一吻初始粗重,慢慢地,放缓了下来,在她唇间温柔地缠绵着。 第一次接吻时,他正是病发之际,她心头只有恐惧;第二次接吻时,她正是神智不清之际……而这一次,她只有三分醉,他亦然。 烛火在两人的脸上跳跃,唇间的温暖在两人之间传递着,公孙薇想抵挡,身子却泛起一阵独特的酥软,被他顺理成章地压到了枕榻上。 脑袋里好像有潮水一阵又一阵地涌来,公孙薇感觉自己像漂浮在海浪上,这个吻加重了她梦幻般的感觉,在这似梦非梦之间,她想到了今日婚礼祁慕寒那奇怪的举动,忽然抓住了一缕转瞬即逝的灵感,全身一个激灵,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终于想起来了,一直以来那如鲠在喉的感觉是什么。 这是个剧本里的世界,这根本不是她熟知的真实世界——公孙薇惊惶地想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难怪这里面的人物看起来都熟悉无比,可是那中间那极其细小的违和感,根本不同于她所知的那个世界,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离奇的事件,才会有那么多隐藏的暗线!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祁慕寒会有种种离奇的举动——因为祁慕寒也是被设定好了的纸片人! 祁慕寒见她忽然惊惶失措,问道:“怎么了?” 公孙薇紧紧抓住襟口,往后挪了几步,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荒唐极了,自己居然身在剧本里,身遭全部都是纸片人? 祁慕寒挪到她身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公孙薇一个劲地摇头,祁慕寒抬起她的下巴,对她道:“相信我,告诉我一切。” 告诉他?他能懂吗?纸片人能够有什么反抗意识?他是剧本里面终究要背叛自己的人,能够信任吗?onclick="hui" 第139章 入宫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看见公孙薇只会不断地摇头,叹了口气,坐到她面前:“你我今日已是夫妻,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他抬起臂膀,将她环到自己怀里,而她却像一只全身都在警戒的小动物,蜷成一团,控制不住地发冷。 “别这样,别害怕。”祁慕寒的手掌抚在她脸上,眼里有一种期待的光芒。 他早已知道她的一切,他等的就是这一天——她对他完全敞开心扉。 他在她耳边呢喃,诱哄着她:“薇儿,你若不早日怀上我的骨肉……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公孙薇全身一震,是啊,如果不尽快怀上孩子,这个谎言可就算戳破了,公孙府也逃不过这一劫——虽然自己父母搞不好都是纸片人,但那终归也是自己的父母,对她的爱也都是真的,自己真能忍心抛下他们不管么? 想到这里,她只能缓缓松开那握着衣襟的手,祁慕寒的手一扬,便将帐幔拂了下来,遮住半室烛火,在她绯红的脸上柔柔地吻着,一点一点挪往她的红唇,挑拨着,诱哄着她放开自己。 公孙薇将眼睛阖上,祁慕寒一边吻着她,用气音在她耳边呢喃:“薇儿,告诉我你的所有。” 公孙薇只觉得身子一阵酥麻,却咬紧了牙关不说话,将那一丝恐惧稍稍收起,尽力去迎合他,她的眉睫急速颤抖着,眼睛却丝毫不敢睁开,仿佛要豁出去了一般,大有英勇就义的样子。 身上突然一下子变轻,她惊讶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祁慕寒直起了身子,将棉被往自己身上一裹,笑着道:“睡吧。刚才逗你呢。” “……” 她有点茫然,看着祁慕寒站起身来,走到那面大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床新的被褥,往她身边一放,轻笑道:“睡里边点,让点儿位置给我?” 她赶紧往里挪了挪,看见祁慕寒将被褥铺好了,往枕头上一枕,侧身看着她笑道:“床够大的,好好睡吧。” 公孙薇眨了眨眼睛,心中安定了几分,却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失落。 祁慕寒看了她几秒,打了个呵欠道:“明日还要入宫拜见父皇和母妃,早些睡。”说着,翻了个身,吹灭了床头的烛火。 室内黯淡了下来,月光洒入床畔,公孙薇有点回不过神,看着他背影,轻声道:“那个…..嗯,如果我们没有……你怎么交代?” 祁慕寒也没有回身,但话语里带着笑意道:“没什么,过一段时间,找个理由,就说王妃滑胎了,找府里两个下人稍加惩戒,就是了。” 公孙薇“噗嗤”一下笑出来:“这能骗得过人么?” 祁慕寒转过身子来,眯着眼睛笑道:“那来真的?” “别!就照你刚才说的方案去做吧。”公孙薇将脑袋往被褥里一缩,转过身去,“睡了睡了。” 黑暗里,她听见祁慕寒几不可闻地低笑了一下,就再没出声了,渐渐的,自己的眼皮也愈来愈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月光如水般温柔地覆盖着王府,也同样覆盖了另外一个地方——苏炙夜的府邸。 苏炙夜缺席了祁慕寒与公孙薇的大婚,然而那八抬大轿,迭奏的音律那么隆重,通过大街小巷,愣是传入了他的耳中,无论他往哪个方向去,听见的人群也无不是在讨论着“三皇子与公孙家小姐的婚事”。 这可算是个奇迹,当日公孙家小姐逃婚,兜了个大圈还是嫁给了三皇子,早就成为了街头巷尾的奇谈。 苏炙夜最后只能躲入自己的府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一道倩影落入她的院子中,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怎么今天不去殿下的婚礼?”玉妩颜提起一坛酒,往桌面上一放,她很清楚苏炙夜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你不也没有去?”苏炙夜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便拍开她的那坛,“谢了。” “我不去,是因我的身份不方便出现在那种场合。”玉妩颜道,“你却不同,你如今也是禁军副统领,自然是能去的。” 苏炙夜嗤笑了声,“说什么不方便出现,你怕是不想看到祁慕寒娶了他人罢?” 玉妩颜幽幽道:“我早有了心理准备,而且我对殿下,没有这种奢望。” 玉妩颜话中有话,苏炙夜素来也是聪明人,闻言冷笑道:“你觉得我对公孙薇,是一种奢望?” “她本来就与殿下两情相悦,你何必庸人自扰?”玉妩颜是个江湖侠士,说话素来直接,毫不留情就给他点明了。 苏炙夜不想与她争辩,冷道:“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着,酒放下,你可以走了。” 玉妩颜笑了笑,道:“其实我来,也是殿下的意思。何况你与商小姐在元宵后便要成亲了,这是陛下亲下的御旨,你总不能抗旨吧?不如早日面对这个现实吧!” 苏炙夜却嗤笑一声,道:“还没有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那个人预言的事情,你多少也听过。” 这话一出,玉妩颜也沉默了,祁慕寒当年的好友所预言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她虽未亲眼见过那个人,但听祁慕寒的描述,她感觉这人的预言之准,准得可怕。譬如他曾说过,祁慕寒一定会娶公孙薇,今日便成真了。 玉妩颜道:“纵使是如此……商姑娘既是商将军的女儿,如今也是平南王义女,贵为靖安郡主,为了殿下的大计,你也不可轻易得罪。” “我会去与她好好谈谈。”苏炙夜不耐烦再与玉妩颜说下去,“好了,我明日还要入宫点禁军名册,你回去吧。” 玉妩颜也知他心中有事,随口找个借口打发自己,也不与他计较,便告辞了。 - 虽然很是疲惫,但一大清早的,公孙薇却是一个激灵——醒了。这里不再是她熟悉的公孙府,是全然陌生的熠王府,想到这里便怎么也睡不着。 身边空空落落的,祁慕寒已不在身旁,她没来由的有点小失落,抬头看看窗外,天才蒙蒙亮。 展开的屏风外,有些细细的吟读声,她看见祁慕寒露出了一半的身影,仅身着一件中衣,虚披着一件披风,手里捧着书,倚着窗户,微光在他身周镶了一圈金色。 公孙薇轻手轻脚地摸下床,穿好鞋子,想悄咪咪地从屏风这边溜出去,祁慕寒眼尖,发现了她,合起书道:“王妃这么早便醒了?可有睡好?” 公孙薇讪讪地笑了一下,心里颇有点不好意思,祁慕寒走过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道:“怎么了?昨夜没有洞房,让你失望了?” 公孙薇见他没皮没臊的,反倒是不那么纠结了,揉了揉眼睛道:“没有……我先去洗漱。” 祁慕寒一把拉起她的手,转到屏风后,公孙薇顿时眼睛亮了,一桌子满满的糕点,还有清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祁慕寒拍了拍手,当下便有婢女进来,服侍公孙薇洗漱。 洗漱完毕,祁慕寒便陪着公孙薇一同早膳,他显然已经洗漱过了,头发却是披散着,还未梳理。 公孙薇边吃边打量他,心中有些纳闷——这家伙哪里来的精力?昨夜睡得本就晚,却比她起得还要早,偏偏还精神得很,看起来还比成亲前更俊美了几分,莫非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祁慕寒吃了会,发觉她看着自己,便往她碗里夹了一小块糕,“多吃点,一会要入宫了。” 说着,又“啧”了一下,抬手抚了抚她的眼底,浅笑道:“一看就是没有睡好。” 公孙薇饶是满腹心思,看他这般温柔细心地待着自己,暖意不期然涌上心头,夹起了一块水晶饺子,也往他碗里一放。 祁慕寒笑得很是开怀:“薇儿,以后不要再说离开我的话了,可以么?” 公孙薇默不作声,心中两股力量在斗争着,一会想像过去一样,奋不顾身地爱他,一会又克制住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头脑发热。 “他是个纸片人……纸片人…..”她心中念叨着。 - 原本想吃完早膳,更换衣服便能出门了,祁慕寒却偏偏要公孙薇替他挽发更衣,公孙薇只好坐在他身后,替他绾好发,束上发冠;再替他披上一身玄色王袍,绕到身前,替他抚平衣襟上的皱褶。 全程祁慕寒都在笑着看她,好像特别享受她替他打点的这一切,公孙薇银牙一咬——算了,他最多也就这些个要求了,满足他吧! 己时一刻。 公孙薇与祁慕寒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在引路太监的指引下,华衣美服,往皇宫偏殿行去。 祁成皇最近身子微有些抱恙,幸好早朝也无甚大事,新年将近,明日便开始休沐,百官也不乐意在这时候没事找事做。 朝散得早,他便与端妃来到偏殿,接受祁慕寒与公孙薇的晋拜高堂之礼,当中隆重无比,二人是落落大方,尽显皇家礼仪。 礼一毕,礼部及器乐撤下,端妃上下打量着公孙薇,抿嘴笑着对祁成皇道:“陛下看他们,可真是般配。” 公孙薇一身淡粉色衣裙,曳地的长裙,云鬓高挽,发间一支简单却高雅的珊瑚簪,纤腰束着云带,婀娜多姿,与俊逸无双的祁慕寒站在一起,端的是金童玉女,叫祁成皇不禁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与宋贵妃。onclick="hui" 第140章 你才是他!?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在拜完皇家高堂之礼以后,祁慕寒本是想带公孙薇走一走御花园的,因新春佳节快到了,御花园妆点一新,园林中的草木和假山都多了不少类似灯笼这样的装饰,他想公孙薇定会喜欢的。 可当他搂着公孙薇肩膀要离开之际,祁成皇喊住他,说是有事要与他商议商议,让他到御书房来一趟,便先自起身离开了偏殿。 祁慕寒想了想,对公孙薇道:“薇儿,你先到赵妃的寝宫里坐坐吧,我与父皇议完事就来找你。” 公孙薇点点头,抬步就要去,祁慕寒又拉住她,在她耳边笑说:“别乱跑,我回来的时候,要马上见到你。”也不等公孙薇答应,就在她樱唇上啄了一口,笑着离去了。 公孙薇才反应过来,意识到端妃还在偏殿里,祁慕寒当着他母妃的面这么做,多尴尬呀。 一回头,果见端妃笑意盈盈地走来,石榴宫裙款款生姿,每走一步便有暗香浮动,果然是宋贵妃之后最得宠的女人。 公孙薇正要行个礼,端妃仪态万方地扶起她,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微笑道:“最近吃得睡得可好?上次听太医诊断,你已有两个月身孕,房事方面,你与皇儿需得注意了。” 公孙薇一下子大窘,却又不能露馅,便含糊答道:“谢娘娘。” 端妃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步履款款地离去了。 公孙薇吁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端妃对自己总是比较热情,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如此,她本是祁慕寒的养母,与祁慕寒的话好像更少些,她甚至记不清他们交谈有没有超过五句?这次祁慕寒还让她去赵妃的宫殿等着,难道不该是到端妃处坐坐吗? 离开偏殿以后,她便往赵妃寝殿走去,两名王府婢女陪着,想起好久没有来御花园了,便绕了个路,领着她们一路穿行了过去。 御花园果然妆点一新,这两名婢女第一次来皇宫,何曾见这等隆重的景象,当下便雀跃了起来,公孙薇看这两人开心,左右自己也无事,就任她们随意走走。 这走着,便到了那日的小桥旁,在桥上驻足停留片刻,见今日和暖,桥下流水隐有解冻,浮冰往下游流淌而去,她心中一动,对身后那两名小婢女说:“你们俩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这两个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喜欢玩闹的心性,又知道公孙薇比她们更熟知皇宫后苑,便应了。 公孙薇过了桥,循着小径,一路往下游走去,如此东拐西拐,越走越深,进了皇宫深苑,来到了一座深锁的宫殿前。 这里就是当日宋贵妃居住过的冷宫,小时候她便来过许多次,而上一次,她更是在这里重遇上了祁慕寒。 这一次她已是王妃的身份,忽然就想回来再走一走,具体原因也说不清。大约是冥冥之中,宋贵妃的指引吧? 绕了一个圈,找到了那棵梧桐树,从半人高的树洞中钻了进去,踏入了院中。 天色有些暗了下来,天边铅云重重,这里树木凋零了大半,只有几株翠松仍旧挺拔,整个庭院冷清清的,偶有几声乌鸦啼鸣,更显得冷寂悚然。 如果是胆子小一点的人,恐怕都要吓个半死,但公孙薇对这里太过熟悉,小时候每一次来宫里,都要跑到这里玩耍,当时这里也一样冷清,仅有一位老宫女,并年幼的祁慕寒。 循着记忆的方向,她推开了正堂大门,令她惊讶的是,里面居然打扫得很干净,不像没有人来过,难道是祁慕寒暗中的授意? 她往里间行去,心中涌起许多回忆,都是她与祁慕寒小时候那些玩闹。 幼时的祁慕寒又瘦又黑,可是眼睛特别明亮,她还记得他不喜欢笑,可是一笑就像阳光拨开了乌云,连她也会跟着笑起来,他的牙齿特别整齐,笑起来像皓白的珍珠。 嗯,是这里了,公孙薇走到了内堂,弯腰下去够着一个空空的龛底。 这龛本是个佛龛,可打从公孙薇第一次来到这里玩耍,就记得这儿早已没有了佛像,只有个空空的龛位,有半人那么高,最里面有个凹陷下去的槽,想来是为了接住些飘落的香灰。 小时候她与祁慕寒曾爬到里面打弹珠,有一次,弹珠不小心落到了凹槽里,他们的手指尚是短小,也是够不着,便作罢了。 这一次可不同了,如此想着,手指往凹槽里一勾,便摸出了两颗积满了灰的琉璃弹珠。 她捧在掌心,笑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记忆对她来说是那么重要,大概这是一切情缘的开始罢? 也或许,在这个很有可能是纸片人的世界中,能够找到和过去世界相通的一点,对她来说,至少不那么孤单。 从空龛里爬下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能够看到以前的宋妃就站在这里,看着一个泥塑的哑巴菩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可惜这些人造的泥塑终是虚妄,宋贵妃这一生短暂,这些泥塑之物又成全了她什么?他想起祁慕寒说的那句话:都是祭祀泥塑之身的无用之物——她觉得他说得特别对。 从内堂出来,往外张望,天色又暗了一点,铅云越积越厚,估摸着祁慕寒的事情聊得也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她掂了掂手中的弹珠,就要从那株嵌入墙中的梧桐树中钻出去。 此时忽见一道黑影掠过半空,身形奇快无比,看起来就是冲冷宫这里来的,她一惊,想起祁慕寒说过这个地方是祁成皇禁止来的,被人发现,那麻烦可大了。 她匆匆忙忙从梧桐树里钻出去,身后倏然一冷,一个鬼魅似的人影居然就停在了院中,她甚至能感到这人的目光盯着这棵树。 她想也不想,加快步子,从梧桐树干的另外一头通过去,却冷不防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往外跌去…… 原来这梧桐树洞里本是干的,她进来时鞋子却带上了积雪,积雪融在了洞里,她这么急吼吼地钻出去,就绊了一跤,半个身子甩在树干外,脚扭了一下,手中紧拽着的两颗琉璃珠差点要摔裂,被她一把握紧,手腕的皮都蹭破了。 她赶紧爬起来,却冷不防那黑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什么人!”那人低喝道,接着是抽剑出鞘的声音。 公孙薇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苏炙夜。 “是我是我。”她挣扎着站起,“哎哟”了一下,脚看起来崴得不轻。 “你怎会在这里……?”苏炙夜缓缓将剑放回腰间,“祁慕寒呢?你不该与他一道吗?” 苏炙夜身为禁军副统领,今日入宫来点名册,也听得祁慕寒今日与公孙薇要来觐拜皇帝,他故意绕开那个时间,待事情办完,想自己来冷宫走一走,却没想到碰见公孙薇了。 此刻看着她高挽的云鬓,一身王妃的服饰,他心中一阵发酸。 “殿下与陛下议事去了。我来他小时候住的宫殿看一看。”公孙薇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脚。 苏炙夜皱了皱眉,蹲下身去,一把拉开她脚裸上的白袜,果不其然,肿起来了。 “你这……怎么笨手笨脚的!”苏炙夜不由分说,将她抱起,寻了个宫墙旁的石头,让她坐着,就要去检查她的伤口。 公孙薇赶紧一收脚,将自己脚裸盖着,说:“没事。我能走,回府以后我找祁慕寒看看就是了。” 她口口声声提着祁慕寒,就是在告诉苏炙夜,她如今已嫁了祁慕寒,让他保持距离。 苏炙夜不是傻子,听也听得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好,好。你找他吧。” 他转身就走,公孙薇长吁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 她可不想那晚公孙府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如今她知道了苏炙夜的心意,最好离他远远的。 苏炙夜果然头也没有回,公孙薇直等他背影消失了,才站起来,扶着墙,往御花园的方向走,虽走得慢,幸好还能走。 蜗牛似的行了一阵,拐过了一道宫墙,前面好像站着一个人,她举目一看,腿又是一软,心中苦叫:“大哥你怎么还在啊?” 原来苏炙夜还在这里,就等着她。 “我想了一下,你好像不该来这里,我是禁军统领。你这么做,我似乎要逮你去见陛下的。”他似笑非笑。 公孙薇彻底无语,实在不愿与他多做纠缠,便掉了个头,想从另外一边走,转身时,手中那两枚琉璃珠没有握紧,叮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苏炙夜瞳孔一缩,脑海浮现出一副画面——那笑意盈盈的女孩拍着手对他说:“小黑!你的手真黑,你又输给我啦!” 公孙薇满头是汗,艰难地弯下腰,去捡拾这两颗珠子,一只大手却将这两颗珠子拾起了,放在自己掌心里,说:“这些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 公孙薇脸一沉,伸手道:“还给我。” 苏炙夜苦笑了一下,眼中竟似有泪:“还给你?你又用什么来还我?” 公孙薇一怔。 苏炙夜收起这两枚珠子,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眸:“我输给你两颗珠子,你却欠了我一颗心!” 公孙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底好像钻出一条剧毒的蛇,将她完好的心噬咬了一口,毒液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她手脚都僵住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公孙薇神差鬼使地问道。 “我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叫我小黑。”苏炙夜凝视着她的双眸。 公孙薇一阵天旋地转,颤声道:“是你……你是他?你才是他!?”onclick="hui" 第141章 未知的前路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从御书房里出来时,遍寻公孙薇不得,先是遣人到赵妃宫中,说并没有来,自己找了一圈,却在御花园里找到两个面面相觑的婢女,嗫嚅着说公孙薇在桥上站了一会,然后就走开了,叫她们在这儿等着。 祁慕寒面如寒霜,让侍卫把这两名婢女看着,自己往冷宫的方向去。 不会有错,这条河的下游就是冷宫的方向,公孙薇十有八九是往那里去了。 想到那日她在冷宫中那般雀跃,他心中没来由的有一种醋意,那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却是她至为重要的回忆,想到这里,他面色一沉,加快了步伐。 天色愈加暗沉,黑云越压越低,整个世界成了银灰色,大白天的,起了一层浓雾,气氛诡异。 苏炙夜紧握着公孙薇的手腕,公孙薇在刹那震惊过后,恢复了冷静……这是剧本的世界,那当然什么离奇的暗线都会有。 她低声道:“你与祁慕寒……你们是怎么回事?” 苏炙夜凝视她片刻,不管不顾地将她的纤腰一揽,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祁慕寒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姓氏,都是我的……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你以后会懂的。但是薇儿……” “一年,等我一年。你是我的,你明白吗?”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公孙薇勒碎了。 公孙薇被他勒得一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祁慕寒那张脸,她低喝道:“你在发什么疯?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但我已嫁给了祁慕寒,这种事,你以后不要再提。” 她将他用力一推,转头便走,心惊慌地跳动着,自己也不辨东南西北,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苏炙夜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忽然一阵冲动,冲上去,牢牢从后面箍住她,声音嘶哑:“既然我全都想起来了,你还想到哪里去?” 公孙薇这会是彻底惊了,他与祁慕寒怎么会调换了身份,这事可以迟点再说,这儿却是皇宫深苑,他这样对她纠缠、拉扯,若被人撞见了,要怎么解释得清楚? 想到这里,她深呼吸一口,尽量使自己声音平静:“炙夜,你冷静些,先放开我,祁慕寒与你的事情……” “别跟我提他!”苏炙夜低吼。 公孙薇全身一震,是了,那天城外,他好像也是这么激动来着……公孙薇忽然想起来那天的事情,一道清明划过脑海。 “那天,你是早有计划将带我到城外?”公孙薇脸色沉了下来,“那匹马,也是你故意放走的?” 苏炙夜没有说话,公孙薇一回身,抽了他一耳光,浓重的雾里,清脆的声响回荡着。 “你竟然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公孙薇气得脸都通红了。 如果不是他有意放走那匹马,苏豫与邵平就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绑了她,祁慕寒的那批侍卫不会牺牲,他也用不着中那支毒箭,而苏豫……这本来是她的哥哥,为了暗中保护她,用了多少手段,最后还断了自己一条胳膊。 “那也是因为你。”苏炙夜痛苦道,“薇儿,不要对我这样残忍。” 公孙薇正要说话,却冷不丁他一双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面颊,低下身去,竟然要吻向她的唇。 她大惊,向后退了两步,再度被他牢牢箍住双手。 公孙薇挣得头发都乱了,又不能喊叫,唯恐无法解释,苏炙夜此刻像失去了理智的人,让她心中越来越恐惧。 “薇儿,是薇儿吗?”浓雾里,忽然有清脆的声音喊着。 公孙薇心中一喜,是端妃。 端妃的脚步声往这里走来,在浓重的雾中显出轮廓。 “还不走?”公孙薇沉声对苏炙夜说。 苏炙夜只能放开手,下一刹那,又将其中一枚珠子塞回她的掌心,退回到雾中,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端妃这时候已走到她身边,雾越来越重,对面三步已不见人,端妃身后跟着两名挑灯的宫女,照亮了前方的路。 “我方才路经这里,好像听到了说话声。”端妃疑惑地打量公孙薇,“薇儿怎么会来到这里?” 公孙薇摸着自己的脚裸,快速编了个谎言:“原来是想逛一逛御花园,没想到这雾一下子大了起来,我走得快了些,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摔了一跤,崴伤脚了。” 端妃略弯下腰,果见她的脚裸肿了起来,不由得大惊失色,手紧张地抚着她的肚子:“你有身孕……” 公孙薇猛然一惊——对了,自己现在的角色,是个有孕的人! 她赶紧说:“娘娘别担心,我摔下来的时候,用手护住了……我腹中的孩子,应该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臊得慌。 端妃仔细查看她的腿,又探了探她的脉搏,才略微放下心来,上前用力搀扶起她,将她半个身体都靠着自己,搀扶着她往前走。 公孙薇赶紧道:“没什么大碍,我自己能走。” 端妃柔声道:“用不着客气,本宫左右也无事,正好也陪着你走一走。” 公孙薇只好一步一拐的,随着她往前走,两名宫女乖巧地换成了在前方挑灯引路,与她们保持了几步的距离。 此处僻静,公孙薇直觉,端妃定是有什么想和自己说的,上次端妃私下对自己说的话,她仍记忆犹新。 端妃果然开口道:“薇儿,还记得本宫上次对你说的话吗?” 上一次端妃说的是“多照拂桢儿”,公孙薇自然还记得,然而她是真的不明白,端妃有什么好顾忌祁慕寒的?祁和桢不过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对祁慕寒半点也构不成威胁。 她宽慰了端妃两句,端妃却沉默着不说话,脸色越来越凝重,挽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公孙薇疑心她是不是有什么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殿下是怎么中的荨刺毒么?”端妃主动打破了沉默。 “嗯?” “是在江东。”端妃想了想,缓缓道,“是在江东中的荨刺毒。” 公孙薇不得不竖起耳朵:“江东?殿下曾到过江东?” 她突然好奇起来——这个“殿下”,其实到底是苏炙夜,还是祁慕寒?他们是什么时候调换了身份? 端妃:“去过的,就在他约莫七岁那一年,陛下曾带他回过一次江东,就是在那里,他不幸落下了悬崖,再被救回来时,身上已中了这荨刺毒,几乎记忆全失,性情…...也大变。” 看来落下悬崖的是苏炙夜,救回来的是祁慕寒——公孙薇心中这么判断。 “娘娘多虑了。重伤过后,性格或有些许变化,这也十分平常。”公孙薇随口应对。 “你不懂。”端妃忽然使劲摇头,声音有点发抖,“他……他曾经不是那样的。” 她的指甲掐进了公孙薇的手臂里,公孙薇吃疼,皱了一下眉头,这两天她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得要时间好好梳理。 正想答话,前方举宫灯的两位宫女忽弯腰行礼道:“殿下!” 祁慕寒的身形在前方雾里显现,正向这里走来。 便在此时,端妃突然凑到公孙薇的耳边,用极其快速的语调说道:“你大可试探他,他的那个好友韩珏,去哪里了?” 公孙薇身子一震,韩珏?这不是祁慕寒曾用过的名字么?端妃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疑惑地看着端妃,却没有时间再细问,祁慕寒已走过来,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微笑对端妃道:“母妃怎会与薇儿在一起?” 端妃勉强笑道:“刚刚遇上的,薇儿正好崴伤了脚,我陪她走一走罢了。” 祁慕寒“嗯?”了一下,俯下身子,看见公孙薇脚上的伤,二话没说,将她抱起,往前走了几步,将她放在台阶处坐好了,说:“在这儿等我一会,我与母妃说两句话就走。” 公孙薇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背影又没入了浓雾中,那两名挑灯的宫女又转了个方向,好像是祁慕寒引着端妃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她本想跟上去偷听,奈何脚痛得实在厉害,心下又是纳闷又是心惊,到底祁慕寒与苏炙夜这两人,是怎么调换了身份?而且从这两人平时的关系上看,虽是常拌嘴,可是感情绝不会浅。 这些或许都能够问出来,但端妃口中的“韩珏”又是什么意思?端妃要她去试探,也就是说……不能明着去问他? 这如果都是剧本世界,那这些剧情也未免太多暗线了吧? 这边厢,祁慕寒与端妃说了几句话,末了,低声对端妃说:“母妃不会以为我忘记了当年的事吧?” 端妃微微喘气,不敢看他。 祁慕寒钳起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掐,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让我看见你耍小动作,你小心你的桢儿!” 他说罢,用力甩开她的手,端妃在原地绊了一下,低眉顺目道:“是…..我知道了。” 祁慕寒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他走到公孙薇面前,又恢复了那副温和从容的样子,弯下腰将她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走吧”,他说。 公孙薇正在沉思,看见他一副从容的眉目,她也沉默着,任由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行向前方未知的路。onclick="hui" 第142章 当你对我坦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看着祁慕寒那张温和从容的面孔,心中渐渐冷静下来。 首先,这很可能是个书中的世界。这个世界虽与她出生的世界一模一样,但根本不是她原来待的那个祁国——只有存在于剧本里的剧情,才会这样狗血! 其次,既然这是个书中的世界,那身遭毫无疑问都是纸片人,纸片人的设定基本是固定的,这些又都不是真人,何必跟他们走真心? 综上两点,只要搞清楚这些纸片人物之间的恩怨情仇,然后按照书中剧情走向,走完全套剧情,那搞不好就能穿回原本的世界了。 想到这里,她放松了不少,居然笑出了声。 祁慕寒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她,淡笑道:“王妃怎么突然那么高兴?是母妃与你说什么了么?” 公孙薇在心中重温了一遍计划,干笑着说:“没什么,刚才扭伤了脚,见到殿下如此关心我,很是高兴呢!” 祁慕寒:“…….” 祁慕寒暗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将她往地上一放,“在这里等一会,马车马上就到。” 公孙薇顺从地“嗯嗯”两下,祁慕寒更是想笑了,俯身贴着她耳朵道:“王妃今天好像很热情呢,让我来猜猜看,你在高兴些什么?” 公孙薇依偎在他怀里,抬起一张俏脸,娇笑着说:“殿下猜猜看?”她眸光深深地看他。 祁慕寒低笑了一声:“我猜你在盘算着,说不好是以为自己掌握了全盘剧情呢?” 公孙薇嘴角迅速一沉,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作为纸片人,这个人会不会过于聪明了? 还不等公孙薇说话,他就猛的一揽她的纤腰,跟她咬耳朵:“你猜猜看,我猜得准不准?” 公孙薇心中惊疑不定,却想不到此刻苏炙夜正站在离她身后不到百步的距离,祁慕寒早就发现了他。 彼时浓雾已散去了大半,苏炙夜办完公事,正准备离开宫殿,却在宫门口遇见了公孙薇与祁慕寒。 公孙薇笑语晏晏,那样风情万种地依偎在祁慕寒的怀抱。 本应是主角的苏炙夜心中一酸,正要转身离开,祁慕寒忽然抱紧了她,还贴在她的耳朵边,两人耳鬓厮磨,看得他心头火起。 公孙薇暗压下心中的紧张,淡笑道:“殿下说的‘剧情’,是什么意思?” 祁慕寒笑了一下,偏偏就不答她的问题了,车夫将马车驾过来了,祁慕寒便将她抱起,上了马车,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苏炙夜,放下了帘子。 苏炙夜转过身,慢慢地离去。 公孙薇一把抓住祁慕寒的臂膀,说:“殿下,你曾说过我们是夫妻了,便应当坦诚相对的。” “是啊。”温暖的车厢中只有两人,祁慕寒将她拥在怀中,“王妃准备好与我坦诚相对了?” 公孙薇点点头,说:“我仔细想过了,既然我已嫁给你,便应当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 “哦?在下洗耳恭听。”祁慕寒笑了。 公孙薇叹了口气,道:“是这样的……” 她将自己看过剧本一事,挑着说了一部分,改编了一部分,略去了自己穿越的部分,把看过剧本解释为“在梦中见到的预言”。而且这预言,是梦中一个人告诉他的。 “在我的梦中,那个人说我会嫁给殿下。”公孙薇这么说,“我一开始以为只是个荒诞的梦,但后来梦中的事情,大都发生了。” 公孙薇说完,一边思考:这么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只要能让他相信就行。 祁慕寒看了她好半晌,说:“原来是这样。在那个梦里,那个人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殿下会成功登上帝位。”公孙薇信口扯谎,“那个人还说,他非常了解殿下你的能力,他……” 祁慕寒“呵呵”笑了,打断她:“王妃这个梦倒是有趣,梦中这人可有名字?说不好现实中真有此高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托梦给王妃了。” 公孙薇沉思片刻,道:“说起来这人的名字,也是奇怪,他的名字也叫‘韩珏’。” 祁慕寒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公孙薇心中一阵得意,把你试探出来了吧,你果然认识一个叫做“韩珏”的人。 祁慕寒沉默了老大半天,公孙薇以为祁慕寒在心虚,或者在想该怎么撒谎,却怎么也没猜中祁慕寒此刻心中真正的感受。 他心中一阵悲哀。 马车停下后,祁慕寒将她抱下马车,抱回屋里,唤来两个婢女,为她包扎好脚肿起的部分,便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一直到出门,他也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公孙薇有点莫名其妙。 岁暮天寒,府中下人准备好了晚膳,公孙薇本想等着他回来一起吃,却有下人来回报:殿下说不回来吃饭了。 公孙薇只好一个人吃了,却吃得有些不是滋味,这才成亲的第二天,怎么就如此捉摸不定了? 但又很快将这念头拂去——不过都是虚构的世界罢了,不要用真心。 吃完晚膳,天空里又开始降下鹅毛大雪,公孙薇倚着门框,看着后院里的一片银装素裹,有些百无聊赖,唤来粟篱问道:“你家殿下到哪儿去了?” 粟篱没大没小地回答:“殿下出门前,不曾告诉你?” 公孙薇被呛了一下,想起以前在十里河堤那一晚,粟篱曾问过她:你能不能对我家殿下好一点。 她自觉没趣,扬了扬手道:“行了,知道了,没事。” 粟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公孙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裸,虽是消肿了,但走起来还是有些疼,想起祁慕寒对自己一番温柔,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又过了三个时辰,夜已经深了,雪是停了,然而气温却骤降,她回到房中,在床上坐着,看着这张大床,发着呆。 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心中有点乱,甚至有点生气,看着那盏跳跃的烛火,用手指挑动着,也不觉着疼。 夜越来越深,她瞌睡虫上来了,半梦半醒之间,院子里好像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她一个激灵,醒来了,披起外衣,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 院子里满是积雪,雪映着天空,像白昼一般,凉亭尖覆盖满了雪,有些凝成冰柱子挂了下来,祁慕寒一身鹤氅,就坐在亭子中间,自饮自酌,侧影很是落寞。寒风吹来,她甚至还能闻见他身上传来的酒味。 这家伙是出去喝酒了么? 她裹紧衣裳,走到凉亭中,坐在他的对面,笑道:“殿下今夜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祁慕寒抬头看了她片刻:“王妃还没有睡么?” “睡不着。”公孙薇将手伸过来,暖暖的手覆到他冰凉的手背上,“在等你回来。” 祁慕寒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说:“我已经回来了,你去休息吧。” 公孙薇:…… 有点不习惯这样的他,她微叹了口气,坦白说:“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祁慕寒生硬地甩出来一句,一边将手中的酒杯斟满。 公孙薇有点生气了,僵了片刻,大声道:“好。我也不要你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手上蓦然一凉,祁慕寒拉住了她,低声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孙薇转过身来,低头看着他。 到了今日,她才看清楚他居然瘦了这么多,她记得以前他的轮廓虽然深邃,却是饱满的;而今天,那身王袍搭在身上,都显得有些松垮了。 那修长的手,瘦得太过骨节分明,看起来已不像之前那么有力。 她心中又一阵难过,缓缓坐下来,过去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间。 “我爱着一个人。”祁慕寒开口了,“我很爱她,可是她从未对我揭开过她的真面目,你说我该怎么办?” 公孙薇喉头一紧,心中发酸。 是啊,就算他是个纸片人,可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纸片人,自己是想再度穿越回那个世界,可是这之后呢?那个世界的爹娘,还和这个世界一样吗?那个世界的祁慕寒,是祁慕寒本人吗? 她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哲学问题,搅得她一阵头疼。 “你究竟是谁?”公孙薇听见自己再次问出这句话,“从前你是韩珏的时候,我就问过你是谁,现在我再问你一次。” 雁江行刺当晚,她就问过他,当时他还是用着韩珏这个身份。 “我告诉过你,是你自己没有信。”祁慕寒说了,无奈地笑了一下。 公孙薇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他曾说过,他斟茶的手势是在宋国的宫中学的…… “这么说来,你果然是旧朝的那名皇子?”公孙薇低声说,“苏炙夜,才是真正的祁国皇子?” “是。”祁慕寒果断地答道,“就算今日苏炙夜不告诉你,我也会对你坦白的。薇儿,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对我坦诚,当你今日对我说你会坦诚一切,我真的很高兴,可是——” “可是我却骗了你。”公孙薇低下头,“是的,我确实骗了你。”onclick="hui" 第143章 给她一个惊喜!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你也不必如此。”祁慕寒举起杯子,微叹了口气,“你对我不信任,我也能够理解。但我宁愿你直接告诉我,也总比现在这样好……” 公孙薇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他眼中有无奈、有伤感,她便摸过他手中那杯酒,自己饮了一口。 “你为什么会用‘韩珏’这个名字?”公孙薇问道。 “这是我过去一位故交的名字,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了。”祁慕寒揉着额头道,“如你所说,他确实是预言到了一切。” 公孙薇手猛然一抖,如果祁慕寒这次没有撒谎,那这个人预言到了一切,这岂不就是说…… 祁慕寒取了另外一个杯盏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声音沙哑地说:“其实是我母妃让你来试探我的吧?你不必再这样,说好的坦诚,你对我又有几分坦诚?” 他眼里又泛起悲哀,回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公孙薇被他看得心中一阵发虚,垂下眼眸道:“你不也没有对我完全坦诚?只要你先坦诚,我一定会……” “交换么?”祁慕寒大笑着摇头,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们俩就在这里比谁先说出自己的秘密?然后将这时光一点点浪费在这些无谓的猜测中?!” 他忽然将手中的杯盏一掷,将她整个人拉过来,大氅一展,把她整个人纳入怀中,手狠狠地握住她的下巴,沉声道:“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公孙薇生气地瞪着他:“你这是双标!双标你懂不——” 她话还没有说完,下一个瞬间,祁慕寒已经俯下身,深深吻上了她的双唇,甚至咬了她一下,舌尖将她的牙齿撬开,疯狂地吻着她,一开始他的唇是冰冷的,可是很快变得炙热,像是在索取,也像是叹息。 雪花又无声地飘落,天地间好像仅余了他们二人,公孙薇挣扎了一小下,手却不知不觉地抬起,环住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就当这是一个梦吧,就算他是纸片人,自己也爱上他了……何必再逃避、再挣扎? 祁慕寒蓦地将她打横一抱,回到室内,将她放在床上,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继续着这个疯狂的吻,手一边拉开她颈上的系带,她雪白的脖颈就近在眼前,他一点点地往下吻,在她的颈上缠绵着,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公孙薇全身都软了,承受不住这种感觉,低低地喊了一句:“慕寒……” 祁慕寒抬起头,抚摸着她的脸庞,爱怜无限地说:“至少你该相信,我是爱着你的。” 公孙薇四肢百骸都像是火烧一般,胳膊环着他,有点神智不清地说:“爱我…..就不要离开我。” “怎么会呢?”祁慕寒笑了一下,抚摸着她的秀发,“你在说什么?” “预言是这么说的。”公孙薇轻轻地说。 祁慕寒的手顿了一下,视线转向别的方向。 过了片刻,他坐起身来,重新披起那件大氅,坐在床沿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孙薇也沉默了,又涌起一阵疲惫感,干脆卷起棉被,转了个身,缩回了床角。 在这阵疯狂的吻以后,两个人好像又都冷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公孙薇只觉眼皮沉重了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公孙薇醒来时,身旁又是空空的,那床棉被叠得很好,放在床尾,她一个恍惚间,忽觉手臂下有什么咯得慌,起身一看,是那颗琉璃弹珠。 原来从宫中出来,她便将弹珠放回了怀里,估计是睡觉时不小心滚出来了。 早膳时,她见到了祁慕寒,但两人很有默契地谁也不提昨夜这件事,像有意回避了。 祁慕寒在府中待到晌午,又出去了,公孙薇也不问他去哪里,明天便是大年夜了,还需回门一趟,现如今她作为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只能替他忙着打点府中的一切事物。 新年和婚嫁贺礼都送来了,堆得满满当当,她逐一清点,累得腰酸胳膊疼,最后剩余了几幅新布匹,问遍了门房和下人,都不知道是哪位送来的,但精致细腻,触手柔滑,是上乘的布料。 布料虽是上佳的,但她公孙府一向富足,从不缺这些,想起好些日子没去走走青玉坊,也很久没有见玉妩颜了。这些布料给青玉坊的姑娘们倒是极好的,便令人包起,预备大年夜过后,亲自给她们送过去。 忙了一整天,祁慕寒依然是没有回来晚膳,想起来今日已是年廿九,还有哪一家老百姓会在外面流连着?再说明天便要回门一趟,要忙的还挺多,他怎么就不回来与她分担一些呢? 想到这里,公孙薇便有点生气,晚间也不再等他,时辰一到,便吹灭蜡烛,直接上床睡觉。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她辗转反侧,枕畔仍是空空的,她心中又是一阵气恼,昨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叹了口气,将怀里那枚琉璃珠掏出来,把玩着。 这颗圆滚滚的珠子反射着月光,一颗在她这里,另外一颗在苏炙夜手里,她知道苏炙夜为什么会把这颗珠子给她,因这本就是他们年幼时,每一次在冷宫相见都会玩的一个小游戏。 “真没想到,炙夜才是当年那个孩子……”公孙薇叹了口气,摩挲着这枚圆润的珠子,许是回忆得多了,有些疲惫,睡意不经意间涌上来了,握着这弹珠睡着了。 不知睡到几更时分,身旁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公孙薇知道祁慕寒回来了,也不想理他,闭着眼睛装睡。 馥郁的酒香气传来,公孙薇微蹙了一下眉头,又是这样,又是出去喝酒了! 他们二人仍是一人一床棉被,各自裹着,谁也不打扰谁,公孙薇只觉得他这两天举止反常,对比婚前根本就是判若两人,还说她不向他揭开真面目,倒不知道是谁对谁伪装了! 他不说话,她也就继续睡着,动也不想动,隔着薄薄的眼睑,她却莫名感觉到他正在凝视着自己,视线就没有从自己脸上移开过,她疑心他是不是喝醉了? 半晌,她感觉到他摸向自己的手,她掌心里还躺着那颗琉璃珠,她感觉到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这颗珠子,仿佛被炙烫了一下,缩了回去,用气音低低地问:“睡了吗?” 公孙薇不想理他,翻了个身,继续自己的睡梦。 一夜无话。 第二天公孙薇很早就起来了,盥洗了一番。他们成亲的日子是在年廿七,过了三天,也就是说,今日就是回门的日子;非常凑巧的,今日也是年三十,可以与自己爹娘一起过了。 公孙薇心想这当日成亲选定的日子,是不是祁慕寒的主意呢?但到晌午都快过了,他还在床上沉沉睡着,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不仅吐槽起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她已经忙完了一切,见祁慕寒还是在睡着,她等得不耐烦,直接过去掀他的被子。 “唔……”祁慕寒的颈被她的手一冰,缩了一下,睁开眼睛,“王妃醒了……打扮得这么好,是要去哪里?” 公孙薇今日一扫之前的打扮风格,整个人的妆造都变得婉约大方,为了让自己的纸片人爹娘放心,她必须营造出稳重的感觉。此刻见祁慕寒一脸的慵懒,实在是婉约不起来了,直接上双手使劲揉他的脸庞:“还敢问去哪里?我们成亲都三天啦,该回门……咦,你的脸怎么那么热?” 公孙薇在府里忙活了大半天,手被寒风吹得冻冻的,此时一摸祁慕寒的脸,顿觉他的脸热得发烫,再一触那额头,也是烫得可怕。 “发烧了?”公孙薇连忙问,难怪刚才就觉得他说话带着点鼻音,敢情这家伙是昨夜受了风寒,今天烧起来了。 祁慕寒捉住她冰凉的手,放在额头上,含糊不清地说:“别动,一会就好了。” 病号嘛,总不能撒手不管,公孙薇想回身给他倒杯水,手却被祁慕寒牢牢按着,嘴里嘟囔着:“不准走。” 公孙薇只好不动,坐在床沿,低头看着他;只见他平常苍白的脸色,此刻被病态般的血色所取代,一双薄唇深红如血。 这家伙生病的样子,还真的好看,公孙薇情不自禁地抚着他的长发,给他一缕一缕的梳着。 他不知道此刻祁慕寒的真实感受——他体内像破开了一个大洞,元气在迅速流失着,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十分用力。 他知道自己的体质已是越来越差,那两粒药丸虽暂时压制了荨刺毒,可是也在大幅度地削弱着他的体质,他感染风寒发烧,便是其中一个体现了。 过了好一会,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公孙薇有些担忧的目光,便笑道:“王妃是在心疼么?” 公孙薇嘴角沉了沉,把手抽回来道:“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酒,大半夜才回来!算了算了,今日不用你去了。” 她站起身,胡乱地用被子将他一裹,去取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没好气地说:“你好好休息吧!回门的事,我自己去就好。” 她披了外套,打开门,祁慕寒听见她脚步匆匆离去,听得王府前院的马匹嘶鸣,她在院子里招呼几名侍从,没过一会,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 他这才穿衣下地,将粟篱唤过来,问:“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那还等什么?过来扶本王一把。”祁慕寒将手臂伸过去。 “殿下,你都病成这样了,就不去了吧?”粟篱不忍心。 “这点小病……无碍!本王要给她一个惊喜。”祁慕寒声音虚弱,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雀跃。onclick="hui" 第144章 大年夜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赶到公孙府时,已是傍晚,一进门口,公孙镜与赵慕芝便迎了上来,正要说上两句,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问是怎么一回事。 “在宫里不小心摔的。”公孙薇答道,见俩老陡然变了脸色,才想起自己这会正是扮演有身孕的角色,赶紧安慰道,“没事……大夫看过了,孩子没事。” 公孙镜皱着眉头,打量起她的肚子,公孙薇知道自己爹在想什么,不自然地遮了一下。 上次在祁慕寒的安排之下,章知尧冒险行了个瞒天过海的计策,给她诊出了个喜脉,至今算起来,她应该是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多少要有点孕妇的样子了,可是她的小腹至今仍平坦无比……这当然会惹人怀疑,她考虑要不要在里面塞点棉条之类的,还是要找个机会,佯装滑胎来得保险?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点奇怪,章知尧竟敢冒欺君之罪,也要配合祁慕寒,祁慕寒是何时收买的章知尧了? 她还不知道章知尧之所以会这样做,全是因为章知尧的生父便是名单的其中一人,他本就是要效忠于有江东血统的祁慕寒的。 这时候,赵慕芝亲热地揽着她的肩膀,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对她说着最近府中的情况。 “对了,今晚的宴席,你爹也邀请商将军一家来了。”赵慕芝说。 公孙薇听了便有点惊讶,今日既是大年夜,又是自己回门,邀请商将军过来,岂不是有点奇怪? 公孙镜解释道:“爹想着老将军新春过后便要出征,不如邀他来一起过,一来热闹些,二来也算是践行了。” 公孙薇点点头,问道:“商妹妹与苏炙夜的婚礼就定在元宵,商将军应该要等他们完婚以后,再离开汴京吧?” 得到公孙镜肯定的答复以后,公孙薇稍微松了口气。从某个角度来说,苏炙夜与商墨云的感情倒是符合剧本的发展。因剧本曾说,祁慕寒最后是娶了商墨云。 只是这个“祁慕寒”,到底指的是苏炙夜,还是祁慕寒本人? 再想到祁慕寒竟然是旧朝的皇子,苏炙夜才是名副其实的祁国三殿下,她心中又一阵惊惶——这种偷天换日之事,要捅出来就是诛九族。 再说……祁慕寒与苏炙夜调换之前,本名又叫做什么?她总觉得祁慕寒知道得很多,但他总是对她有所保留,想起来就可恶。 正这么想着,忽又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自己爹娘:“你们怎么不问三殿下为何没有与我一起来?” 赵慕芝:“对了,三殿下为何没有与你一起来?” 公孙薇:…… 祁慕寒何时变得这么没有存在感了?公孙薇觉得哪儿有点不对,随口答道:“生病了。” - 夜色拉开帷幕,灯火璀璨,美酒佳酿开封,第一道热菜开始上场。 众人还未落座,公孙薇唤来一位仆人,问了问现在后厨都备有什么菜? 仆人回答以后,公孙薇让他每样盛一点放到食盒里,送到王府中,她想着祁慕寒还在生病中,王府里的下人又大多放了假,吃的绝对不如这里丰富。 她还在挂念着生病中的祁慕寒,赵慕芝笑了笑,拦住仆人,对公孙薇道:“不必多走一趟。薇儿吃完,早些回去便是了。” 公孙薇不知道祁慕寒早有计划,而且早先就与赵慕芝、公孙镜“串通”好了,便答应了。 此时,门房来报:商将军一家到了。 只听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公孙镜正与商将军两人互搭着肩膀,有说有笑地进来,商墨云紧随其后,她今日打扮得美艳无方,还紧紧挽着一个人的手臂……苏炙夜! 这下有点突然,她没想到苏炙夜怎会和商墨云一起来了,但转念一想,苏炙夜在这里无亲无故,又快娶商墨云了,商老将军便是当他自家人一般,把这位准女婿一并邀请来,也很正常的。 苏炙夜骤然见到公孙薇,目光登时有点不自然。 商墨云却是拉着苏炙夜的手,走到公孙薇面前,故意伸出手摸摸公孙薇的肚子:“姐姐真是好身段,都看不出来快三个月了。” 公孙薇知道她是有意说给苏炙夜听,也不以为意,反打趣起他们:“是吗?妹妹早日怀上苏公子的孩儿,身段也一定是好的。” 商墨云脸颊顿时红了一下,苏炙夜却是把头转向一边,目光微有怒意。 商墨云左看右看,好奇地问:“三殿下呢?” 公孙薇正要回答,赵慕芝那边已经招呼赶紧落座了。 众人都落座以后,席间觥筹交错,菜一道一道上着,公孙薇对面坐着自己爹娘、商将军,旁边是商墨云与苏炙夜。 商墨云像半个人形挂件,紧挨着苏炙夜,全程要苏炙夜给自己夹菜,碍着商将军在场,苏炙夜不得不照办,但那双眼睛余光却不停瞟向公孙薇,公孙薇只装作没有看到。 一轮宴席很快就过了,众人都吃得十分饱足,大年夜的,酒必不可少,撤下饭席以后,公孙镜令下人去上新酒。 公孙薇知今日大年夜,她势必要在这里待到子时,也不知道祁慕寒在府中可好?但一想到他这两天每晚出去喝酒,心下不悦得很,眉头紧锁。 酒上了,色泽艳红,入口醇香,正是乌罗公主离开前,私下赠予公孙府的红玉酒。 公孙薇摇晃着这杯中酒,想起珩月殿上的一幕幕,那时候的祁慕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她,她嘴角又涌起一丝笑意。 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被赵慕芝都看在了眼里,她走前来,轻轻拍了拍公孙薇的肩膀,微笑道:“吃饱了吧?陪娘走一走,消消食?” 公孙薇点头,捧着酒杯,随赵慕芝往西院走去。 “身体还好吧?”赵慕芝问。 公孙薇不知道她是指自己的腿,还是自己的“身孕”,回答了个万能答案:“没什么大事。” “成婚以后,感觉怎么样?”赵慕芝微笑。 公孙薇微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 这边厢,商将军与公孙镜已是喝得满脸通红,商将军是行军之人,酒量稍好,硬是压下了公孙镜一头,公孙镜犹不服输,继续令人上酒。 这边苏炙夜被商墨云“黏”着,心却不在原地,见公孙薇离了席,心下好没意思,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他实在坐不住,便对商将军与公孙镜告个假,说想回府了。 商墨云不高兴了,拉住他,说今天是大年夜,哪里有在长辈之前就提前离席的道理? 其实她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见他了,每次去府上寻他,都说他不在,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今日难得见他一面,便不肯放他走。 公孙镜见商小姐不高兴,只当是年轻人想花前月下,去谈个恋爱,便让他们自去离席,到西院去走一走。 于是苏炙夜就被商墨云扯去了西院。 - 西院里,赵慕芝在月光下走着,今日难得天气稍微暖和,大雪稍融,公孙府非常大,共有东西两院,西院和一墙之隔的东院又不一样,东院小桥流水,这里静谧祥和。 “娘,你们是不是知道今日三殿下不会来?”公孙薇问出了刚进门时心中的疑惑。 “殿下平常就很忙,今日大年夜,他不来也是正常的。”赵慕芝生硬地撒了个谎,公孙薇却摇了摇头,她看到了赵慕芝眼中那一丝不自然。 别人家都是知子莫若母,现在她可以说是知母莫若女,譬如说苏豫一事,赵慕芝一直想瞒着,却终究瞒不过她,当知道自己母亲竟有个私生子,她也没有震惊多久……只是,她知道这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我成亲那一晚,苏豫来看过我了。”她对赵慕芝说。 赵慕芝:“嗯。他毕竟也是你半个哥哥……”说到这里,她话语顿住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竟一时说不下去。 “苏赫是个什么样的人?”公孙薇察觉到了她的心事,换了个方式去问。她想知道母亲当年是怎么喜欢上苏赫的,两个人又为什么要分开? 赵慕芝望向远方,像回忆了很久,说起当年在旧朝宫中,认识苏赫的经过。 公孙薇边听边观察赵慕芝的神色,赵慕芝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漏洞,可是她仍然觉得有一丝违和。 - 苏炙夜与商墨云刚到西院,苏炙夜就远远瞥见了池塘边那一抹倩丽的身影——公孙薇正与赵慕芝站在一起,侧脸被波光粼粼的池塘反射着,看上去那么精致妩媚,他不觉间便看得呆了。 商墨云没想到公孙薇也在这里,条件反射般看了一眼苏炙夜,心下顿时一酸,撒开他的手,自己往另外一条路去。 苏炙夜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便追上去,与商墨云并肩而行。 “是不是有些冷?”他看商墨云默默抱着双臂,似乎是着凉了的样子,便解开大氅,披到她身上。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商墨云忽然顿住脚步,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苏炙夜。 商墨云是第一次如此挑明白地问苏炙夜,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以对。 “她已经嫁人了。”商墨云声音带上了一分哭腔,“炙夜,她已经有祁慕寒的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你就不能珍惜身边的人……珍惜我吗?” 她并没有孩子,祁慕寒的身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苏炙夜想直接这么说出来,但忍住了。 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不能对她明言,但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现在最重要的,是对她阐明自己的真实想法。 也许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对她说清楚——她是个好女孩,但他不能娶她;无论如何,也不能。 他打定主意,正要摊牌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onclick="hui" 第145章 真心还是手段?(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正陷在赵慕芝对江东往事的那番描述中,半天都没有说话,赵慕芝抬头看了看月色,说:“子时到了,我们先回席吧。” 公孙薇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到东院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回头一看,整个人都震住了。 一道光冲天而起,“砰”地一下,夜空盛开一朵巨大的银花;下一秒,更多的光芒冲天而去,火树银花开遍夜空,璀璨而隆重;公孙薇还未来得及惊叹,顿听得远处皇宫里,那座塔楼上,古老的钟声响起了。 子正已到,万家响起鞭炮声,公孙薇甚至能听到许多人声,都聚集在公孙府周围,皆因这冲天而起的烟花就是盛开在自己府中的东院,她近水楼台,占了一个绝佳的观景位置。 此时十余道光芒冲天而起,高矮错落,先后绽放,在空中盛开了一朵花瓣交叠的蔷薇花,如幻似梦。 公孙薇一个恍惚,竟觉得此景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 她神差鬼使地迈开脚步,忍着脚裸的疼痛,往东院奔去。 风声在耳朵边呼啸,她越跑越快,从苏炙夜与商墨云身旁跑过去时,甚至都看不见他们两个。 她一心都在前方,她知道在那个地方,在东院里,有一个人正在等着她。 西院与东院仅一墙之隔,公孙薇迈过那道门廊,就见祁慕寒站在那边的草地上,一身白色的长衫,衣角在风中飘扬,背后纷扬的烟火落下,他的轮廓明灭,笑吟吟地站着看她。 公孙薇叫了一声,像只小鸟一样飞扑过去,祁慕寒张开双臂,牢牢将她抱住:“我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公孙薇眼眶一阵一阵发热,抬眸看他,藕臂环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朱唇凑了上去,用一个吻回应了他的话。 她想他,这一个夜晚,都在想着他,担心他的烧退了没有?担心他一个人吃得好不好? 原来他早就来了,他就在这里,为她准备了一场如此盛大的焰火。 在他们背后百余步的距离,苏炙夜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热烈拥吻的身影。 体内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了,心脏如灌了铅,既沉且痛。 商墨云缓缓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晃了晃,他如同慢动作一般,低下头看她,眼神空洞。 商墨云握住他的手用力了一些,她懂他,懂爱而不得的那种痛苦。 苏炙夜看着她,缓缓低下头,商墨云瞳孔中他的脸在不断放大,最后她闭上了眼睛,沉醉在苏炙夜的亲吻中。 漫天焰火下,两对年轻人各自拥吻着,命运在其中穿丝绕线,谁也不知道谁会是那只最终的提线木偶。 公孙薇在这个甜蜜的吻里,醉了许久,直到她想起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于何处—— 在那本她几乎要忘却剧情的剧本里,记载着祁慕寒曾经为她准备过一场盛大的焰火,就在她嫁给他以后,在那场焰火下,她主动吻了他——就如现在这样。 她身子抖了一下,暂停了这个吻,像想要喘口气儿似的,望着祁慕寒。 迄今为止,剧本所记会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 不一定完美契合每个时间段,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爱上他、她嫁给他……就如同这场焰火,她依稀记得不是在大年夜,但也发生了。 祁慕寒见她这么望着自己,朝她淡淡一笑:“喜欢吗?” 公孙薇回过神来,点头道:“我很喜欢。” “你刚刚在想什么?”祁慕寒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事,“我们在接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公孙薇眨眨眼:“我在想你的烧退了没有?”她说着,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嘟囔道,“还烧着呢。” 祁慕寒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掌心,捧起轻轻地一吻,叹息道:“薇儿,你到现在还在对我隐瞒。” 公孙薇愣了愣,这家伙是会读心术还是什么,怎么能每次都猜得那样准。 “你的那位好友,都预言到了什么?有预言到我会嫁给你吗?”公孙薇想了想,问道。 祁慕寒笑了笑,揽过她的肩膀,一边与她往前走,一边说:“他预言到我会娶你,但却预言不到我是真的爱上了你——这里面的分别,你能懂吗?” 事实是一回事,但事实背后的动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公孙薇当然懂得其中的分别,问道:“你这位朋友,来自哪里?现今又在哪里?我能见见他吗?” 祁慕寒沉默片刻,说道:“这位朋友的来处与你一样,现今他已回到自己的故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见的。” 祁慕寒这几句话如同提前揭示剧情的旁白,落在公孙薇的心中,如同石子落在湖面,像涟漪一般发散开——这其中有暗示、有不确定,她不知为何,忽然不想去问清楚这个答案了,冥冥之中她有一种直觉——这答案恐怕不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那剧本对她的结局,早就判了个一清二楚,如果自己执着去问,会不会中了命运的陷阱? 她打定主意以后,换了个话题:“我这‘身孕’,该是瞒不住了吧?你……咳,你有什么打算?” 她的脸忽然就有些烧,祁慕寒听懂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大笑,将她拥入怀中:“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等过一段时间……我将这太子之位拿下了,你再为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可好?” 公孙薇愣了愣,有几分尴尬,又一时噎住了话语,不知为何,“太子之位”这四个字还是那么刺耳。她有一种感觉,他入主东宫之后,定会发生一些她不愿意见到的事。 “你不是真正的祁国皇子。”公孙薇低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入主东宫,你是为了要江东复国么?” “原因很复杂,你就不用管这个了,只管相信我就行。”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这是新的一年了。”祁慕寒笑着说,“难道不该开心一点吗?” 公孙薇正想说什么,忽听背后传来爽朗的笑声:“年轻人真是精神,这烟花是殿下特意准备好的吧?真是让老夫大饱了眼福。” 祁慕寒回身一看,正是商将军,便对公孙薇说:“薇儿,我与商将军说两句话。” 公孙薇点了点头,知道两人有话想私下说,正好自己也有事想再与母亲聊一聊,便走开了。 看公孙薇走远,商将军便走过去,正了正颜色,对祁慕寒道:“感谢殿下如此纾尊降贵,在此藏身几个时辰——殿下大概能猜到老夫的来意吧?” 祁慕寒淡笑道:“本王今日称病,是悄悄过来的,没有几个人知道;你我今日会面,并不会引人注意。” 商将军微笑道:“殿下好计策。” “祁晟眼线太多,晚辈也是谨慎起见。”祁慕寒礼貌地回道。 - 这边厢,公孙薇边往西院走,心中边起了疑问。 今晚的事,总有好几个地方不符合常理——大年夜这样的日子,商将军为什么会来?祁慕寒虽说是给自己惊喜,但有必要一直东院藏着么?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从前院退到后院中已经有两三个时辰,这里是一个下人也没见着,这不符合公孙府一贯的常态。 她回到西院,果见赵慕芝还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坐着,桌面一壶清茶,一边品着茶一边赏月。 公孙薇慢慢地走过去,见桌面已经摆着空杯盏,便坐下道:“娘亲,你老实告诉我,三殿下在谋划着什么?你与爹爹是不是早就知道三殿下会来?你们封锁了整个后院,除了商将军与苏炙夜他们,其他人都不能进来,是不是?”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呀。”赵慕芝笑道,“三殿下有心了,听说早就让齐凌齐大人准备好了这些焰火,今日他是特意送过来的。” 公孙薇:“如果这惊喜指的是焰火,他有什么必要藏身在东院?他和我一起来,然后遣人去东院点燃烟火,我不也一样有惊喜?” “哎呀,那他发烧了嘛。”赵慕芝道,“这样不一定能与你同时出门的。” 公孙薇警觉道:“娘,我没和你提过殿下发烧。” 赵慕芝一怔,确实是,公孙薇一入门,说的是祁慕寒生病了,并没有说祁慕寒生的病是发烧。 赵慕芝怔住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秒,就很快笑道:“一时口误。” 公孙薇不信了,心有点往下沉——这样解释起来,只有一种可能性,祁慕寒又有事在瞒着自己。 是什么事情呢?从刚刚商将军直接到东院去找他来看,那便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商将军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会面,还要保证绝对的不走漏消息。 只有真的生病,他才能够有充足的理由对外宣称,“不能陪伴公孙薇回门”,而这一切都要做得自然而然,甚至连自己都要瞒过! 搞不好他连生病都是故意的。 公孙薇有点怒了,她早前还在担心着他的身子,但如果他连自己的发烧都是事先的安排,都是为了要瞒过自己,那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安排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一点都不懂了。 他说他爱她,那他用的到底是真心?还是手段?onclick="hui" 第146章 真心还是手段?(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子时已过,丑时都快要到了,祁慕寒还没有回来,公孙薇已有些昏昏欲睡,正想与赵慕芝告辞回王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到亭子里,往前两步,半跪到地:“王妃,殿下捎我来传话,让你先行回王府歇着,他还有事,稍后会自行回府。” 是祁慕寒的暗卫。 公孙薇正托着腮,困得头一点一点的,闻言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下去吧。” 暗卫离去以后,赵慕芝怜惜地摸了摸她的秀发,“这女人啊,有时候也别太聪明,知道得太多又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我做不到。”公孙薇摇摇头,“若不能坦诚以对,这与自欺欺人有什么分别?” 赵慕芝:“你还太年轻……爱情不是坦诚就能够维持下去的,不要过于要强,这样对你,或者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公孙夫人说得对,薇儿你确实应该听一听。”那阵熟悉而爽朗的笑声又传来了,却是商将军回来了。 公孙薇有点小意外,她以为祁慕寒说有事,是要与商将军继续商讨要事,现在商将军回来了,那祁慕寒又去哪儿了? “殿下离开了。”商将军猜到她的疑问,“也没有对老夫说去哪儿。” 公孙薇不说话了,低下头来,眼里是遮不住的疲惫与落寞。 商将军看了赵慕芝一眼,赵慕芝会意地点了点头,商将军便拍了拍公孙薇的肩头,慈爱地道:“闺女,跟老夫走一走,说会话?” 公孙薇抬起头来,她知道商将军想对她什么,本想拒绝,但老将军这“闺女”两字,实在像极了父亲对女儿的语气,再看见商将军两鬓的霜白,想到在珩月殿上若不是老将军,自己早成亡魂了,便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一段,商将军叹了口气道:“闺女,希望你别介意老夫这么叫你。” “不介意的。”公孙薇赶紧说。 商将军慈爱道:“老夫有些肺腑之言,早先已想对你说,但总是寻不着适合的机会。今日能与你聊一聊,也算是老夫出征前送你的一份礼物,否则那战场上瞬息万变,老夫还不一定……” 公孙薇赶紧打断他的话:“您老人家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真是的,一把年纪还乱插什么旗子呢? 商将军笑了笑,眼角皱起几道岁月纹:“三殿下对你的心,你或许今日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会懂的。云儿就不如你这样幸运。” 公孙薇愣了一下,难道苏炙夜的心事,商将军都懂? “老夫虽是粗人,也活了这样一大把年纪了,看人还算有几分功力。炙夜那孩子……心中并不爱云儿,只是对她愧疚罢了。” 公孙薇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祈祷商将军千万别看出苏炙夜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她承受不起,也不想承受。 商将军继续道:“炙夜是个好孩子,但总是太多的心事,不过老夫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知道云儿的好,就像你会知道殿下对你的好。” 公孙薇:“我知道殿下对我很好,我只是……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懂他。” 商将军默然片刻,道:“他背负得太多了。我也明白你的感受,但你既决心与他一起,有些风雨,你得和他一起面对了。” 公孙薇怔了片刻,什么样的风雨?他们承受的风雨还不够? 她说:“将军此言差矣。我并非不能和他共同面对风雨,但前提是他要对我坦诚,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换一种方式说:他若对你坦诚,而你不能接受,你当如何?” 公孙薇思考了几秒,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若不能接受,他又如何对你坦诚?”商将军叹息道,“你们二人,都太倔强了。” 公孙薇心想,也许是吧。 “但我改变不了我自己……”公孙薇幽幽道,“他也是如此。” “还是太年轻了。”商将军说,“老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给闺女最后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公孙薇沉默着点了点头,商将军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时间也不早了,便向她告辞而去。 公孙薇向他盈盈一拜,看他离去的背影,忽又叫住他:“将军!” 商将军转身看她。 公孙薇想了想,道:“将军最近不要再饮酒了……嗯,这酒总是伤身体的,我平常也总劝我爹少喝些的。” 商将军笑了,公孙薇看见他眼角那几道岁月纹又深了一些,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身大踏步而去,夜空里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公孙薇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后院,才慢慢踱去凉亭那边,只因她方才想到了剧本所言——商老将军在会一次饮酒后中风,虽然她当时一目十行,实在不记得是发生在什么时候,但提醒一下,想必能躲过去。 她回到凉亭里,再与赵慕芝说了会话,准备回王府。 这时候,宴席已尽散去,苏炙夜和商将军父女也是先后脚离开的,公孙镜喝得酩酊大醉,还没有到子时已被扶回了房间。 最后只有赵慕芝陪她到门口,目送她上了马车,心中万般不舍,只能含着热泪看她离去。 - 回到王府时夜已经很深了,公孙薇走到自己的房门前,见有烛光摇曳,她满怀期待地推开门……室内空空如也,那盏烛火估计是婢女进来点着的。 她略失望,洗漱过之后,便上床就寝了;窗外隐隐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时分,身旁还是空空的。 公孙薇叹了口气,本就困得不行,眼皮重重地搭下,很快就睡着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朦胧的光线探入室内,公孙薇一个激灵,醒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祁慕寒果然回来了,但却睡得不太规矩,那床棉被被他丢到身后,他的手脚都抱着自己——当然是裹着被子的自己,像抱着一个大粽子似的,呼吸沉沉,睡得正香。 公孙薇侧过头看他,见他脸颊的潮红已经稍退,但呼吸仍是热的,身子还散发着浅淡的酒味,显然他回来时已经洗了澡,但仍未能完全掩盖得住身上的酒气。 这几天究竟是去哪里了?为什么每晚都出去喝酒,连大年夜也不放过?连生病了也要去?又为什么不主动告诉自己? 想起来她有点生气,又想起商将军的话,心中便叹了口气,干脆将那些疑问都通通抛到脑后。 也许是昨晚睡得太晚,她复又睡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祁慕寒又不见了。 她匆匆下床,找来粟篱就问:“殿下去哪里了?” 粟篱:“不知道啊。今天是年初一,我出去采办了些东西,回来就不见殿下了。” 公孙薇忽然醒悟过来,今日年初一,按理说皇帝要到殿上接受百官礼贺,但祁成皇在节前头疾又犯了,提前一天放了休沐不说,还让百官免了初一朝拜之礼,只让几名皇子入宫私下觐拜便罢。 她昨日已知道二皇子祁玉骞今日将会赶到汴京,这样想来,祁慕寒会不会去接他了呢? 然而公孙薇却是猜错了,祁玉骞还未到汴京,祁慕寒也暂时没有入宫觐拜,他正在青玉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玉妩颜在一旁为他奏筝,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他,几巡酒过后,祁慕寒目光扫过来,她便马上停住了弹奏,问道:“殿下,今天是年初一,你理应与王妃入宫去觐见太后与陛下,怎么来这里喝酒呢?” 祁慕寒笑了笑:“不急,再等两个人。” “是哪两个人?” “祁晟。”祁慕寒微笑,“既然是要入宫,那就等我这位好哥哥先入宫,本王还有份大礼要当着陛下的面,送给他。” “与王妃有关吗?”玉妩颜冰雪聪明,马上就猜到了。 “当然。虽然本王没有提早告诉她,”祁慕寒笑着说,“但她一定会来。” 玉妩颜摇了摇头:“殿下,你这样不好,既然与公孙姑娘成了亲,你有什么计划便应与她商量,你这样子……有点像在忽悠她。” 祁慕寒:“你不明白。她心里也装着许多事情,她不信任我,一直在猜度我。” 这话说得像是在赌气,玉妩颜看了他片刻,“噗嗤”一下笑出来,祁慕寒脸色沉了下来,她才说:“殿下,我才知道你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祁慕寒冷冷地看她:“你好像话又多了点。” 玉妩颜抿嘴笑着,正要再打趣他,暗卫推门而入,禀道:“殿下,王妃来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公孙薇用完早膳,在王府里散步。 怎么办?想弄清楚祁慕寒这几天究竟在做什么? 她踱了好一会步,忽然想起节前那几匹不知是谁送来的布,她本打算要送到青玉坊的,不如趁有空,现在送过去吧。 于是马上令人备好了马车,将那几匹布料装入马车中,带上婢女霁月,往青玉坊驶去。 大年初一,逛花市的、串门儿的,络绎不绝,街道上非常热闹,马车行得缓慢,公孙薇心中忽然一动,对霁月道:“霁月,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青玉坊有一条僻静的路,直通阁楼的吧?”onclick="hui" 第147章 真心还是手段?(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青玉坊有一个隐蔽的入口,直通暗巷子里的一条僻静小道,从这条小道进入后步行一段路,敲击一道墙体,地面会现出一道隐藏的楼梯,从这楼梯往下,再往前行,就能够到达青玉坊的那条暗梯,从这暗梯可以直通往阁楼顶。 这条路,祁慕寒只带公孙薇走过一次,安全且隐蔽,暗卫一般都用不着守在这里,只需要暗中守着正门和房顶。 马车停在暗巷子外的一个路口,公孙薇对霁月说了一下这条路,又对她嘱咐了几句,霁月便应声去了。 约半盏茶的功夫,霁月回来了,依旧进入车厢,对公孙薇说了见闻:“殿下在里面,正在听一位姑娘弹筝。” “还有别人在吗?” “没有了。” “殿下没有发现你吧?” “没有。我是隔着门偷听的。”霁月回道。 公孙薇想了想,交代马车绕到青玉坊正门,将那几匹布绢抱在手上,让霁月等着,自己抱着布匹,堂而皇之从正门进入。 暗卫见公孙薇来了,推门而入对祁慕寒禀道:“殿下,王妃来了。” 祁慕寒作了个手势,玉妩颜便收了筝,往后楼梯走去,又有两名薄纱轻遮、美艳无方的女子推门而入,一人抱着琵琶,另一人柔若无骨地贴到了祁慕寒身上。 片刻后,公孙薇到了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玉姐姐。” 室内传来一阵凌乱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低语,公孙薇将门一推,撞见祁慕寒的手正从那名女子身上拿下,两名女子薄衫遮体,慌乱地站起,祁慕寒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来?” 公孙薇看了他一眼,也故作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边说边走进室内,将布匹放下。 祁慕寒低声对那两名女子道:“你们先退下。” 两名女子一人抱着琵琶,另一人整理了一下头发,颇为不舍地退去,公孙薇对祁慕寒道:“原来殿下这几天都躲这儿喝花酒啊!我还以为你到哪儿去了呢!” 祁慕寒面露赧色,公孙薇察言观色,这两名女子刚经过她身边,她伸手拦了一下:“两位姐姐别走呀。” 她竟然将两名女子塞回祁慕寒的身边,笑道:“怎么一见我来,就要走了呢?继续啊。” 祁慕寒脸色沉了沉,这两名女子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公孙薇倒是大大方方地当着他的面,端起他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看他。 祁慕寒盯着她看了片刻,果断挥手,让这两女子退去,掩好门以后,公孙薇哂笑一声:“祁慕寒,你累不累?!” 祁慕寒:…… 祁慕寒:“你……看出来了?” “你故意差人送几匹布到王府。”公孙薇说,“你知道我不缺这些,肯定会送到姑娘最多的地方,你又连续几天晚上故意不回家,就是想让我猜你去了哪里。你故意引我来这里,好撞破你这一幕。” 祁慕寒没说话,嘴角微勾。 公孙薇:“让我想一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是了,我现在的身份是‘有孕’,你想我撞破这一幕,一定会吃醋,然后引动胎气,就自然‘滑胎’了,这样子传出去,还能给你树立个‘风流’的形象,能引起祁晟麻痹大意。” “但其实你完全可以直白地告诉我,我配合你演这场戏就好了,何必‘设计’我呢?”公孙薇说。 祁慕寒的笑容凝固了,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头给自己斟起了酒。 公孙薇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看他:“为什么?你在想什么?“ 祁慕寒没有说话,仰头一饮而尽。 公孙薇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手上却一紧,是祁慕寒拉住了她,低声道:“别走。” 公孙薇低下头来看着他,他苦涩地一笑:“我开不了这个口。” 他本来是想告诉她,用“争风吃醋”这个方式来“滑胎”,可总觉得开不了口,想到她对自己的戒心,还有对自己未能完全的信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你是真的想刺激一下我,你想我吃醋。”公孙薇没想到祁慕寒居然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啼笑皆非,“你觉得我还不够喜欢你,对你还有所保留。” 祁慕寒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抚着她柔嫩的脸蛋:“是。我一想到那个人预言的一切,我就……薇儿,在那个人的预言里,你爱的是祁慕寒,但我总觉得,那个祁慕寒指的是炙夜。” 公孙薇心中一颤,答道:“既然你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这个太子之位?你将这一切都还给苏炙夜,然后,我与你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 “我会还给他,但不是现在。”祁慕寒说,“如果日后,炙夜非要留你呢?你和他之间,毕竟有过那样一个童年。”他想起她握在手里的那颗珠子,心中一股浓浓的醋意。 公孙薇不解:“我都与你成了亲,为什么你觉得我还会与苏炙夜一起?” 她并不知道他与苏炙夜有一年之约,也不知道他的毒已入骨髓。 祁慕寒的手一边抚在她的脸上,像抚着一件绝世的珍宝,喃喃道:“我不知道。” 公孙薇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患得患失,像在害怕着什么,知道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便转个话题:“别想这些了,你本来是想我生气而‘滑胎’……但现在还是另外换一个计策吧,你我在珩月殿上有过那样的一幕,人人都知道你我情深,现在这方法太糟糕了,祁晟是不会相信的。” “那薇儿有什么方法?”祁慕寒问道。 公孙薇:“我想过了,你今日是要入宫面见皇上和太后的,听说祁晟也会入宫,而陛下一直都挺忌惮祁晟……不如我就在祁晟面前‘滑胎’,这样能使陛下将这一笔算在祁晟头上,你说怎么样?” “说详细点?”祁慕寒来了兴趣。 “首先,祁晟当日就是想通过苏豫的事情,陷害我爹和整个公孙府,但他想不到我有‘身孕’了,这样一来,他的计划落了空,势必怀恨在心。我只需要在他面前揭穿他这一点,再适当地刺激他……” “然后父皇与我又‘恰到好处’地出现,正好撞见这一切。”祁慕寒补充。 “不错,为了增加这种戏剧的张力,我们还需要两个人。”公孙薇兴奋地说。 “一个人是章知尧。”祁慕寒非常有默契地回答,“他可以提前准备好你‘滑胎‘的道具。还有一个人呢?” “你二哥祁玉骞呀。他不是要从江东回来过这个年么?”公孙薇道,“而且他一向站在你这边,让他也看见这一幕,你说他会不会趁机坑祁晟一把?” 祁慕寒笑着抚她的脸,“薇儿,你看起来也挺腹黑。” “还不是跟你学的?”公孙薇懒洋洋地推了他一把,“去准备准备,我们出发去皇宫?” 祁晟多次对她们公孙府下手,公孙薇是早就有意要以牙还牙,此刻她心里不仅没有一点负担,反而有点即将要复仇的兴奋。 “不急,还要做一件事。”祁慕寒喝了一小口酒,笑道。 “什么事?” “得让齐凌去找章知尧,我不方便亲自露面。”祁慕寒说。 公孙薇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忽又想起一事,“我也有一件事情。” 祁慕寒:“什么事?” 公孙薇嫣然一笑,弱柳般依到他怀里,媚眼眨了眨,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 祁慕寒愣了愣,会意过来,低笑了一声,便揽过她的纤腰,薄唇印在她的唇上,浅淡的酒香就渡入了公孙薇的口中,将她燎得一片火热,默契地配合起他,两人一起沉醉在唇齿的缠绵中。 阳光缱绻,暗香旖旎,祁慕寒本来只想浅吻辄止,奈何公孙薇唇齿中传来那低低的浅吟,让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骤然绷紧,想要她,那么想。 在这根理智的神经就要崩断以前,祁慕寒强迫自己放开公孙薇的身子,艰难地从这份旖旎的罗网中挣脱而出,深呼吸了几口,才平静下来,腹部却烧得厉害,委实有几分难受。 他转眼一看,却见公孙薇在边整理自己的鬓发,边看着他笑,那笑却是有几分揶揄,几分不怀好意。 他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公孙薇抿嘴轻笑,又站起身来,颇有点乐不可支:“这个答案,麻烦你自己去想了。” 祁慕寒:“……” 这是报复我吧?祁慕寒只好苦笑。 …… 一个多时辰以后,祁慕寒的暗卫回来禀报:齐凌那边已经通知到位了,且祁玉骞也刚到了汴京。 公孙薇对祁慕寒道:“那我们兵分两路?你先与祁玉骞碰面,然后一起入皇宫里觐见陛下。” 祁慕寒点头道:“祁晟已经觐见完父皇了,此刻应该正在与太后谈话。” “那我便去见太后,正好我是女眷,去见太后那是十分自然的。然后我便与祁晟同时离开,引他与我单独走走,在我们途径后花园的那条桥时,我会引他露出马脚……” “我与二哥便在那时候,也刚好将父皇‘引到’御花园。”祁慕寒笑道。 公孙薇:“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朝对方笑了一下,转身从不同的方向离去。 公孙薇依旧从正门离开,祁慕寒则从后门暗道里离开。 在他们走后,玉妩颜俏丽的身影从屋顶跃下,看着公孙薇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两人,手段虽是一层接一层的,然而薇儿……殿下还是早就看穿你了啊。”onclick="hui" 第148章 他到底有多可怕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晌午过后,公孙薇乘马车行了一段路,在接近皇宫侧门外,换上了一顶轿子,这轿子是祁慕寒给她安排的,进了轿厢以后,她左右摸索,祁慕寒交代章知尧的东西,应该就放在这里了。 她左右摸了一会,愣是没找着什么,忽见轿帘下伸进来了一只手,手里握着一小瓶暗红色液体、一根细细的红丝绳,她赶紧接过来。 将东西递过来的就是刚才引她登上轿子的小太监,这人想必也是祁慕寒的眼线之一。 她与祁慕寒的计策,就是将“滑胎”这事栽到祁晟身上,公孙薇研究了一下这小瓶子,这瓶身极薄,瓶盖子上有个穿线的小孔,打开盖子一闻,有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她顿时领悟过来,拉起衣裙,露出大腿,用细绳将小瓶系稳在大腿内侧,打了个结;再用细绳余下的部分穿过那小孔,绷直而上,绳头打了个结,藏在中衣内。 她试了一下,那根绳结隔着中衣还是很容易摸得着的,到时候只需要用力一拉,身子稍微侧一侧,那红色的血浆便能流出来了。 齐凌与章知尧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样一个东西,公孙薇又是佩服,又有点心惊,佩服的是齐凌与章知尧;心惊的,却是祁慕寒。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够让齐凌、章知尧、玉妩颜,甚至连苏炙夜这样的人都心甘情愿辅助他? 离太后的寝宫还有一段距离,公孙薇一路上都在思忖——譬如方才青玉坊那一幕,她知道祁慕寒绝不仅是为了让自己吃醋;又譬如更早以前的很多事情:那不一般的婚礼、那片诡异的星空…… 作为纸片人来说,祁慕寒很可怕,却也很有魅力。 虽然他对自己是真心的,然而这份真心会不会是建立在自己对他“有用”的基础上? 当他坦白说韩珏预言到了一切的时候,她当时立马就有一种推论——韩珏和她一样,是穿进来的。 韩珏后来不知所踪,祁慕寒就找上了自己,因为剧本里,自己“是被榨干利用价值的那个”。她不怀疑祁慕寒对自己的爱,但他一日不肯放弃争夺太子的位置,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任自己毫无保留地爱上他。 轿子到了太后寝宫,公孙薇落了轿,问及宫女,便说众位娘娘刚刚给太后请安完毕,目前是大殿下正在里间与太后谈话。 祁慕寒这时间真是推算得极为准确,公孙薇心中暗暗想着,在宫女的安排下,在外间候着,一边打好等会见到祁晟要说的腹稿,一边酝酿情绪。 大约半个时辰后,祁晟出来了,公孙薇一见祁晟,马上走过去,下拜道:“大殿下。” “薇儿?”祁晟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公孙薇,赶紧扶住她,“不必多礼了,你还有身孕。” 祁晟表面上谦和的样子,还真的看不出来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公孙薇以前视他为姑父敬之重之,但之后桩桩件件的事情,证明这人不过是个假面狐狸罢了。 祁晟:“怎么不见三弟与你一起来?” 公孙薇恭谨地答道:“殿下说有事,不与我一同入宫。” 祁晟思忖片刻,恍然道:“对了,今日是二弟从江东归来,他想必去接他了……哎,薇儿你怎么了?” 公孙薇脸色苍白,略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祁晟赶紧关切地问道。 “没事,”公孙薇勉强笑道,“我先进去给太后请安。” 说完,她匆匆进入里间,眼尖的祁晟却见她头虽低着,眼睛却很红,这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背影,片刻后,转身离开了寝宫。 这边厢,公孙薇进了里间,犹自在不停揉搓着自己的眼角——不会有错,刚才自己这个欲言又止、满腹心事的模样,成功引起了祁晟的注意,他一定会在外间等着自己,然后从各种方面打听关于祁慕寒的一切。 太后是没想到在众妃嫔、祁晟以后,公孙薇竟会单独来向她请安,但想到她所嫁的祁慕寒,再想起当年那名江东女子,她心中一阵恨意难消。 原本以为公孙府与祁晟有那样的亲属关系,公孙镜会站队于祁晟,没想到他竟将自己女儿推给了祁慕寒,在婚前居然还珠胎暗结,之后顺理成章成婚! 想到那名江东女子也是先怀上了孩子,才被祁成皇封了贵妃,她又是一阵气恼。 “没想到你竟会来看哀家。”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倒比我那三皇孙,要孝敬得多了!” 公孙薇听得懂太后话里的讽刺,想了想,道:“听说今日二殿下从江东回来,三殿下去接他了,两人一同入宫觐见陛下,想必就不过来了,是三殿下令我过来看看太后的。” 太后脸色都变了,这话在外人听来本也不算僭越,自古皇帝万岁,太后只是千岁,但如今公孙薇言语里却直接挑明太后在此的地位不如皇帝;太后本就对祁慕寒有所不满,此刻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 她将台上的杯盏一推,碎了一地,公孙薇“慌得”一跪到地:“太后息怒。” 很好,只要你气起来,我公孙薇吓得动了胎气,之后再与祁晟碰面,这“滑胎”就滑得更有底气了! 她如何不知,祁晟三番四次兴风作浪,背后能少得了这太后的影子? 此时一名大宫女悄悄凑过去,对太后耳语了几句,太后才收起怒火,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安也请了,哀家心领了,哀家也乏了,你退下吧。” 公孙薇诺了声,头低着,退去了。 太后待她退去后,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当自己怀的是龙种呢!?” 大宫女殷勤地说:“太后不必与她一般见识,待大殿下称帝,她便会知道自己嫁的不过是个废物王爷罢了。” 太后冷笑了一声,扶着大宫女的手退回了内室。 - 公孙薇从太后寝宫出来,左右一张望,已经没有了祁晟的身影,她不由得一怔,刚才自己演技这么好,将已婚女子那万般无奈,就差把“产前抑郁症”刻在脑袋上了,她就不信祁晟一点想利用的心理都没有,就这样走了?不可能啊…… 然而祁晟确实是走了,没给她“陷害”的机会。 公孙薇只得自己往御花园去,边走边想,要不自己就寻个地方,不小心摔一跤,就这样把胎“滑”掉,这样数算起来,也勉强可赖到太后的头上,但是毕竟只是几句言语冲突罢了,这杀伤力不大啊…… 这“胎”是肯定要滑掉的,算起来已经三个月了,她哪怕是现在与祁慕寒“办事”,也完全来不及。奇怪的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关于滑胎的事情想得多了,有时候竟真的恍惚觉得自己与祁慕寒有一个孩儿…… 如果能与他离开这里,安心地与他生儿育女,那应该是很美好的生活吧?这么想着,她不仅凄然一笑,眼角竟有些泪。 “薇儿。”假山那边传来一声呼唤,公孙薇循声看去,心中一喜,果然是祁晟,那这下子有戏了。 祁晟其实躲在这里已经有好一会,见公孙薇失魂落魄、笑容又有几分凄凉,这才现身,慢慢地走过来。 公孙薇观察了一下祁晟方才藏身的假山,这里正是她与祁慕寒约好的位置,方便藏身,也方便偷听,祁慕寒早已暗中命人提前将御花园里的太监和宫女能清场的尽量清场,就是为了营造一个无人的气氛,好叫祁晟能够毫无顾忌地与公孙薇交谈。 公孙薇整了整容貌,朝祁晟走去,勉强地露了个笑容:“大殿下……” “这里没有人,还是叫我姑父吧。”祁晟说,“薇儿,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呢?” 公孙薇拿出上个世界学到的那点“演技”,挤出两滴泪:“没什么,许是要做母亲了,心中有些忐忑。”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象里面真的有一个孩子,不由得感慨万千,眼眶又红了。 祁晟看了她片刻,温和地劝道:“不要太过劳心伤神,老三是真心对你好的,有什么忐忑也不妨让他一同分担。” 祁晟一提“分担”这个词,公孙薇瞬间想起祁慕寒与自己之间那道看不清楚的隔膜,两人互有秘密,有些悲从中来,她赶紧抓住这感觉,演技爆棚,泫然欲泣:“殿下也有自己的事情,我总不能……总不能事事求于他啊。” 又要投入做戏,又要观察祁晟的反应——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忙不过来了。 幸好成功引起了祁晟的好奇,他思忖片刻道:“薇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若不介意,请与姑父说一说,或许姑父能帮得了你?” 公孙薇几乎要潸然泪下了,点头道:“好。” 于是两人往前面的石桥走去,公孙薇暗中取下一枚耳环,扔到了路边的草丛。 假山的范围很大,围绕假山也有不止一条石桥,公孙薇将耳环丢在此处,就是一个标记,到时候祁慕寒与祁玉骞将会领着祁成皇“不经意”地来到这里,听见他们的谈话。 祁晟与公孙薇走到桥上,两人静默片刻,公孙薇抽出丝巾抹了抹眼角的泪,祁晟负手而立,忽然问道:“薇儿,你在玩什么把戏?” 公孙薇瞳孔骤然一缩,心跳几乎要停止。 祁晟抬眼看向桥下淙淙的流水,眼睛炯炯有神:“你与祁慕寒两人情深,这朝廷上下无人不知!你今日单独来见太后,他却不来,你们是故意的罢?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有那么一刻,公孙薇不想演了;但下一个瞬间,她却冷静下来:祁晟不可能知道她与祁慕寒的谋划,他只是作势要吓唬吓唬她罢了。 她马上想到了一番话来应对。 然而等这番话涌向嘴边,她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因为她即将要说出来的话,竟然也在祁慕寒的谋划范围内……也就是说,他预判到了今天的一切。 他到底有多可怕?onclick="hui" 第149章 高端演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拿出了毕生的演技,将眼泪压制在眼眶内,要落又未落,楚楚动人,显示出即将为人母的那种坚强、又有一丝哀怨在里头,迎向祁晟的目光。 “我与殿下成婚能有多久?他便连续两三晚到凌晨才回府……还是大过节的,每晚回来都是一身的酒气……”她沙哑着声音说。 只有按照实际情况说,才能够使人相信一二,公孙薇深知这一点,她疑心祁慕寒在出去喝酒的那两晚,也早就想到了今天会有这样一番对话。 “也许老三只是新婚燕尔,太高兴了,所以才与一众好友出去喝酒。”祁晟安慰道。 他其实老早就派眼线盯梢祁慕寒了,那熠王府周围不知有多少他的眼线,在他成婚以后,这些眼线都对他回禀:祁慕寒每晚都到青玉坊喝酒,很晚才回来。 那青玉坊是什么地方,他能是不懂?那里面的老板娘,正是“苏阳暖玉”里的玉妩颜,也是祁慕寒的心腹,此女美貌无比,又能如此死心塌地为他所用,说他俩没有一腿,他都不相信。这里至少证明公孙薇没有撒谎。 公孙薇幽幽道:“姑父,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祁慕寒是去见谁,又何必如此安慰我?” 祁晟一时无话:“毕竟你与老三已经成亲,又怀了他的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没必要如此较真。” 公孙薇泫然欲泣:“姑父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嫁给祁慕寒,本以为他对我是专一的……” 祁晟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一阵,仿佛在思索这种话是不是该说给他听,毕竟他与公孙府早已跟闹掰了没有区别。 “这事,以后你不要再提,我就当没有听过,既怀了他的孩子,那你好生养胎。”祁晟转身离去。 不行啊,公孙薇心想:这节奏太慢了,不来点狠的,祁晟只会不痛不痒地应付她,算起来祁慕寒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她咬咬牙,豁出去了:“姑父,你用不着这样!我们公孙府本来是对你效忠的,但你……总之我嫁祁慕寒,也只不过是为了自保!” 祁晟没想到公孙薇突然把话挑明到这个地步,脚步一停,转过身来,盯着她说:“你说什么?” 公孙薇恨恨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城外的那一天,邵平和苏豫绑架我,是你暗中的授意!你要铲除祁慕寒,便连我这个侄女的性命都不顾。还有,你有意将苏豫纳为你的手下,为的就是牵制我们公孙府吧?” 祁晟贵为大皇子,任何人与他打交道,表面上那都是温言慢语的,公孙薇这会硬揭他的老底,他如何能忍? 但祁晟之所以是祁晟,还是有那么两分忍耐度的:“薇儿,你有孕,情绪也不太稳定,你的胡言乱语我就不计较了,你将姑父我说得是步步为营、处处使绊——不如你想一想,要怎么留住你夫君的心,免得你公孙府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他一拂袖子,就要转身离开;公孙薇余光瞥见假山那边有光线闪了一下,知道是祁慕寒他们到了,赶忙一拉祁晟的袖袍,惊慌失措地说:“你说我们公孙府什么都捞不着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留不住祁慕寒的心了?!” 祁晟回头看她,只见她满脸惊慌、眼神狂乱,心底禁不住冷笑,这女人毕竟还是女人,纵有几分聪明,在遇到感情问题的时候,都跟个傻子、疯子没什么区别。 “你以为祁慕寒真心对你?我那三弟从小城府有多深,我能不知道?你迷上我那三弟,有没有想过这都是他离间我与公孙府的计策?包括你有孕,这都是在他计划之内。”祁晟冷冷地说。 祁晟不知道身后不足百步的假山上,此时就站着三个人,祁成皇在中间、身侧分别是祁慕寒与祁玉骞,三人隐身在大石后,窥视着这一幕。 此时听到祁晟的话,祁成皇的目光扫了一下祁慕寒,祁慕寒面如霜寒地盯着祁晟,于是他又转过头去,看公孙薇要怎么回这番话。 公孙薇退后半步,仿佛拒绝相信这个事实:“你又能好得到哪里去?你就没有计划?是啊,我有孕,自然是破坏了姑父你的计划,所以你才这么恼羞成怒,反过来咬我夫君一口,是不是?” 祁晟面色难看之极,如果可以杀人,他立马就想掐死这个疯女人,他喝道:“胡言乱语!难怪祁慕寒日日出去喝酒,也不待见你这个女人。” 他这一次是真的甩手要走了,人已经走出去几步,公孙薇突然抓住他的袖子,歇斯底里地说:“你别走,我说中了你的心事对不对?你在珩月殿上给我的酒下迷药,就是为了想让我输掉,想让祁慕寒娶乌罗的吧?” 祁晟勃然大怒,回过身来怒喝:“你发什么疯?” 公孙薇:“我没发疯!因为祁慕寒娶了乌罗,就不能够当这个太子,所以你才这么做!哪怕你知道我喜欢祁慕寒,你也要在我的酒里下迷药,姑父你好狠的心……” “啪”的一声,祁晟狠狠抽了公孙薇一耳光,公孙薇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祁慕寒在假山后看到,立马就要冲出去,祁成皇却掰住了他的肩膀,祁玉骞也对他摇头:再等等看。 公孙薇被抽得牙齿松动,嘴角流血,她抬起脸,恨恨地说:“你当然希望见到我与祁慕寒的关系不好,但你想错了,无论祁慕寒爱不爱我,我都有了他的孩子,我是这孩子的母亲!” 公孙薇这句话说出来,杀伤力比刚才揭穿祁晟的真面目更甚一百倍,落在不同的人耳中,理解却可以各有不同。 落在祁成皇的耳中,这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即使留不住夫君的心,也总有个孩子聊以慰藉。 落在祁玉骞的耳中,这是一个爱到痴狂的女子。 落在祁晟的耳中,便是在暗示他:她是祁慕寒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祁慕寒入主东宫,她凭着这个孩子,将来就会贵为皇后。 祁晟真的怒了,这女人一路蹬鼻子上脸,居然还敢暗示自己,将来有可能压过他一头? 他如何能忍这口气,当下左右一看,这御花园今天也安静得很,也没什么人经过,顿时再不犹豫,抡起右手,重重地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这下是真的重手,公孙薇被抽得站立不住,直接往地上倒去,她这一下倒是没有演戏,祁晟手上还戴着一枚扳指,那戒指打到她的颧骨,她觉得脸都要给打碎了,倒在地上,头发乱作一团。 祁慕寒忍不了了,是真的忍不了了,第一个冲出来,奔到石桥边,在祁晟还在愕然之际,抡起拳头给了他一拳! 祁成皇与祁玉骞这才从假山后走出来,祁晟骤见这两人,心中一窒——难道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祁慕寒忽然厉声大喊:“太医!快叫太医!” 祁成皇与祁玉骞赶紧走过去,只见祁慕寒怀里的公孙薇眼眸紧闭,脸颊高高地肿起,一丝血顺着从腿部流下来,淌过脚裸,浸染了白色的袜子。 祁成皇对身后的王公公传:“快,带入豫妃的寝殿,召太医过去。” “禀陛下,豫妃今日身子稍有不适,章太医正在与她诊治……”王公公尖声细气地说。 “让章太医先把豫妃的事放一放,现在把王妃送过去,让他马上给诊治。”祁成皇下令。 “是。” 马上有宫人过来,将昏迷的公孙薇七手八脚地运到了豫妃殿。 祁晟整个人如木雕似的,定在原地,祁成皇经过他身边时,低叱了一声:“逆子!” - 豫妃殿里乱作一团,章知尧遣宫女烧来了开水以后,便将其余人都遣走,只留祁慕寒与自己在内室,连祁成皇与祁玉骞都得在外室等着。 内室安静了下来,公孙薇睁开眼睛,朝祁慕寒一笑,脸颊还肿着,有点像发胀的馒头,细声道:“我演得怎么样?” 祁慕寒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颊:“辛苦了。” 章知尧这边是快速收起那个“作案工具”——小瓷瓶,放到自己的药箱里,又低声嘱咐道:“滑胎过后,气虚体弱,说话记得要小声、多卧床,另外就是少喝点补品,王妃的脸色素常红润,但刚滑胎的女子脸色是苍白的。” 公孙薇抿嘴笑道:“知道了。” 章知尧在教她怎么做戏做全套,然而这些个小事,她在上个世界都演过了。 祁慕寒抓紧时间搂着她:“疼不疼?” “亲一下就不疼了。” “好。”祁慕寒亲了她一小口,“你怎么看起来还挺高兴?” “你是没看见,我刚才气那祁晟的时候,他的那副表情。”公孙薇抿嘴笑着,“他背对着你们,你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公孙薇一边笑着,一边低声描述,祁慕寒用手指给她梳理着头发,时不时在她脸颊上亲一口。 章知尧服气了:“殿下,王妃,臣还在这里。” “辛苦章兄了。”祁慕寒说着,眼睛却是看着怀中的公孙薇,当他透明似的。 章知尧被喂了一嘴狗粮,好没意思地说:“处理得差不多了,臣先下去了。”onclick="hui" 第150章 戏假情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豫妃寝宫里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豫妃本人体弱多病,正在休憩,并没有陪伴在侧;公孙薇则被暂时安置在侧殿,这侧殿不大,祁成皇、祁玉骞等人却都等候在这里。 过了片刻,章知尧从内室走出来,对祁成皇道:“陛下,臣已尽力。王妃这胎儿,是保不住了。” 殿中死一般寂静,祁成皇沉默了半晌,挥挥手道:“下去吧。” 章知尧提着药箱退下了,祁成皇才转入室内,见祁慕寒正抱着公孙薇,眼眶通红;公孙薇头发湿糯,搭在颈上,用力攀着祁慕寒的手臂,口中喃喃:“殿下,我的孩子……” 此情此景,真让人看得心酸,祁玉骞站在祁成皇身后,轻道:“怎会这样的?” 祁成皇走上前,按了按祁慕寒的肩膀,缓缓地道:“让你的王妃先歇会吧。” 祁玉骞:“大哥现在还在殿外候着……” 公孙薇一听“大哥”这两个字,顿时像失控了一般哭喊:“求陛下为我们讨回公道……孩子,我的孩子!” 祁成皇见昔日珩月殿上那名轻舞曼妙的少女,现在居然如此狼狈,腹中滑掉的,还是他爱子的骨肉,说不好还是他的头一名皇孙,心下也着实有几分难过,安慰道:“放心,朕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祁慕寒用力抱了一下公孙薇:“先歇会。”将她扶着躺下,为她盖好被褥之际,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 公孙薇轻轻点头。 祁慕寒随祁成皇与祁玉骞走到外间,三人坐定,祁成皇看了祁玉骞一眼,祁玉骞又看了看祁慕寒。 祁慕寒:“父皇,这是我头一个孩子。” 祁成皇点了点头,脸色阴郁:“祁晟这个逆子!来人……” “父皇。”祁慕寒打断了他的话,“父皇,这一次,儿臣不打算追究大哥的过失。” 公孙薇在屏风后听得大吃一惊!方才祁成皇等人退去以后,她便偷偷下床,光着脚丫出了内室,藏在一具屏风后偷听。 祁慕寒搞什么?花了老大功夫演这场戏,不就是为了报复祁晟么?怎么就不追究了? 门外忽然一声通传:“太后到。” 唬得公孙薇立马光着脚又跳回床上,把头发弄乱,气若游丝地躺着。 太后在宫女陪伴下,直直入了内室,站着瞧了公孙薇几眼,眉毛微挑:“这怎么一从哀家那儿出来,人就滑胎了?” 此刻祁慕寒并没有陪伴入内,公孙薇只好即兴发挥,虚弱道:“是儿臣没有用,不……不关大殿下的事。” 我就偏偏要提大殿下,我看你还如何护短,公孙薇心道。 太后脸稍侧了一下,轻蔑地瞄了她一眼,简直把她看得是心头火起。 这双眼睛在明白地告诉她:别说你只是滑个胎,就算是你死了,也别想动我皇孙祁晟一条毫毛。 太后随意看了她几眼,出了内室,站在祁成皇的面前道:“慕寒的妻子乃是从哀家这儿出来不久,便滑了胎的。皇帝若要处置,先处置哀家这个太后吧!” 她重重一跺手中那根拐杖,看起来是要与祁成皇杠上了。 没想到祁成皇倒是笑了:“母后来晚了......” 太后霍然瞪大眼睛:怎么?是要与我正面冲撞? 祁成皇接着道:“慕寒已经表示不追究晟儿的过犯了。” 太后一怔,那瞪圆了的眼睛,颇有点难为情地恢复了原样,要发的火气也登时没处发了,像鼓足了气要爆炸的气球,登时蔫了。 公孙薇在屏风后偷听,这才搞懂了祁慕寒为什么不追究了——这追究也没用啊,太后迟早要保祁晟的,还不如自己先说不追究,倒还占了个上风,反倒显得这太后护短护得出格了! 祁成皇似笑非笑:“母后还有事吗?” 太后一时语塞,也心知自己一时没稳住,理全让别人给占了,心下冷哼一声,倨傲地看了一眼祁慕寒,难得地说了一句:“让薇儿好生歇着吧!哀家稍后会遣人送些药材到你王府中。” 祁慕寒:“谢皇祖母。” 太后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去。 祁成皇此时又道:“晟儿离开柰城已久,城防要务,疏忽不得,现下新春已过,还是让他早些回去柰城吧!” 太后脚步微顿,却是没有停下来,就当这不是对自己说的一般,昂着高贵的头颅去了。 祁成皇看她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朝王公公扫了一眼:“还等什么?将朕的旨意传下去,着他这两天内,马上离开汴京!” 祁成皇下的旨意,无异于是赶了祁晟出京城,虽然未曾惩罚与他,这端出来的姿态,也够他难堪的了。 - 祁晟被祁慕寒揍了那一拳,嘴角青紫,肿起了一块,简直是盛怒状态下回府的,一回府就将几个心腹召了入自己书房。 公孙薇滑胎,祁成皇与祁玉骞出现得那样巧,如果说不是祁慕寒背后算计的,他绝对不信。 想到祁慕寒与公孙薇一人在明,一人在暗,竟不惜牺牲掉自己一个孩子,都要进一步离间自己与祁成皇那本就不怎么样的关系,还提前将自己弄回了柰城,他几乎想暴跳起来杀人。 他摸着自己嘴角,目光扫过心腹,定在苏豫身上,这人是赵慕芝与苏赫的私生子,与公孙府有脱不了的关系。 他缓道:“这事你怎么看?” “殿下,陛下的旨意既已下来,这柰城是一定要回了。”苏豫说,“然而还有两天时间,我们还是能做一些布署。” “什么布署?” “在这布置一些眼线,监视熠王府与公孙府。”苏豫说。 这建议等同于废话,祁晟的目光讳莫如深,另外一个早就瞧苏豫不习惯的心腹站出来了:“殿下遭三皇子如此算计,绝不能就此算了,定要以牙还牙!” “怎么以牙还牙?”苏豫反驳,“别提只有两天,要同时对付熠王府与公孙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更何况这事才刚发生,如果这两家出了什么事,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咱们殿下。” 心腹还想争辩两句,祁晟却赞成苏豫的话,“确实,如果这时候本王对这两家对手,便会被有心人做了文章;但如果我动手的对象是第三人呢?” “殿下指的是……” 祁晟没再说什么,挥手让众人退去,单独叫住苏豫,让他与自己一同来到后院。 “祁慕寒如今越来越得父皇的宠爱,”祁晟踱着步对苏豫说,“如果再由得他这样下去,对本王绝对是不小的障碍。” 苏豫低头,左手袖管空空荡荡的,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祁晟怕是又要让自己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本王这一次不方便直接出手对付祁慕寒,但可以挫掉他一臂!那就是商洛习。” 苏豫一惊,这位老将军他是知道的,当年江东一战虽然战功显赫,但这位老将军暮年不胜唏嘘,暗地里为江东百姓做了不少事,以求抚平当年战争带来的创伤。 祁晟继续说:“这商洛习手握重兵,且与祁慕寒走得近,早就应该铲除了,本王知你擅毒,这样——你去寻一味能够下到酒中的毒药,无色无味那种,这老匹夫最爱的是喝酒,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毒死!” 苏豫躬身道:“殿下,并没有这样的毒,但凡毒性越猛,总能让人察觉一二的。” “那就寻一种毒,只要能使这个人废掉——不管是中风,还是别的,总之让他成为一个废物!” “那出征会阒的事情……” “那只能落在本王或者祁玉骞身上!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之后自然会有太后为本王筹备。”祁晟不耐烦。 苏豫只能低头答应。 - 公孙薇回府以后,被祁慕寒抱到了床上,两人关起房门,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最后还是公孙薇先说话的:“没想到啊,你演技也真不赖……那一拳揍的真好,还有还有,后面你那眼眶红的呀,我都看不出来是装的!” 祁慕寒:“也不算完全是装的,看见你流的血,我是真的觉得我们有一个孩儿……如果那真是我们的孩子,我真不敢想象我能做出什么。” 公孙薇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如果真是殿下的孩子,没准殿下演得就更像了。” 她只是随口而出一句俏皮话,完全没有意识到听者的感受。 祁慕寒瞬间就觉得心脏被尖刀剜了一下,御花园那一幕虽然只是演戏,但看到自己的妻子被掌掴了两下,殷红的鲜血从她下身流出,他发觉自己完全接受不了——哪怕是演的,也足以使他的心绞痛。 公孙薇看见他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阴沉下来像要杀人,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 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他是那么城府深深,有时候虽然笑得和煦,却完全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所以才会冲口而出这样一句玩笑话。 然而她这下确知他是在生气了,非常生气。 他握着她的下巴,像要掐碎了一样,盯着她:“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半步都不会让你出王府!” 公孙薇咽了口口水,想解释几句,又被那像要吃人的眼神弄怕了,这样的眼神她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他还是假扮韩珏的时候,他与她在十里河堤分手那一晚;第二次就是今天…… 那眼眸里隐隐有墨色在洇散。onclick="hui" 第151章 穿越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寒风呼啸,卷起大片雪花,春节一晃已过了大半个月,元宵近在眼前,天气越来越冷了。 城外一栋破旧废弃的房屋内,一人推门而入,对在此等候的一个黑裘大氅的人长跪到底:“主公!” “苏豫,起来吧。”黑裘大氅的人将他扶起,“这些礼数都用不着了,你我本是兄弟相称,不需要这样。” 苏豫起身,脸色冻得有些青紫,黑裘者说:“是什么事找我找得这样急?我不是说过,我不方便露面么?” “祁晟给我派了一个任务——废了商洛习。”苏豫说,“他已经对我产生怀疑。如果这一次我找不到有效的毒药,想必他不能再容我。” “能敷衍过去么?”黑裘者沉吟。 “不能。”苏豫答,“祁晟定会事先找人来试这毒的效果。” 黑裘者一时沉吟不语。 苏豫:“主公,何时能让我回去?祁晟现一天比一天更怀疑我,再这样下去,恐怕坏了主公你的大计……” 黑裘者思考了片刻,道:“你认为这次任务过后,祁晟对你的信任会如何?” “他从不真正信任任何人,任何人对他来说只有‘有用’与‘无用’的区别。” “再忍一忍吧。现在还不是你离开的好时候……你且说一说,你需要的毒药是什么样的? 苏豫只好说:“祁晟原本要的毒药是彻底毒杀商将军的,但属下认为不需要这么做,他便说要废了商将军,比如能使他中风这一类的毒。” “能有这样的毒?”黑裘者皱眉。 “是有一种毒,按比例配好的话,不至于致死,只是会使人偏瘫,之后不良于行,若是下到酒中,没准这个症状会更轻些……” “你的心变软了许多。”黑裘者不觉笑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苏豫低下头,眼神中有一丝晦暗。 “见过公孙薇了?”黑裘者说,“那可是你的妹妹。你们相认了吗?” “属下这种人,哪还配有什么家人。”苏豫苦笑,“能得主公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这辈子怕就难以相报了。” 黑裘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救你,也是出于偶然。那种荨刺之毒本就无解,你遇上我,只能说你命不该绝。好好活着,还有许多的好日子可过。暂且忍耐一番吧。” 苏豫轻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是那毒的配方,劳烦主公寻人配好。” 黑裘者接过来看了一眼:“好。三日以后,我会派人放到城东的城隍庙像下方,你自过去取。” “是。” - 熠王府。 祁慕寒出门前,温了最后一遍红枣粥,亲自端到公孙薇的床前,将她扶起来:“薇儿,该起来吃晚膳了。” 这是公孙薇“滑胎”第十天,公孙镜夫妇早先有前来看望,一阵落泪以后,少不了背后将祁晟骂了一番,又交代了不少饮食和养身子的道理——比如这时候一般人以为要大吃大喝补充元气,但赵慕芝坚持认为这时候清淡为上,切忌操之过急。为了掩人耳目,祁慕寒只好将公孙薇的饮食改换为三餐清淡。 公孙薇嘴巴里淡得都要起泡了,每天眼看着仆人吃得比自己还好,不止一次可怜巴巴地求祁慕寒,祁慕寒却笑说:“大家都知道你‘滑胎’了,这样大鱼大肉的,泄露出去会引人怀疑。既然章大夫更是说滑胎者是脾胃不佳,饮食宜清淡、静养为主,你就再忍几天就好了。” 末了,抚着她的秀发,加上一个字:“乖。” 公孙薇看他一身整齐的服饰,腰束玉带,知道他要出门了,便拉着他哀求:“你要出去了,那你也让我出去逛一逛嘛,天天闷在这房子里,我都快闷坏了!” “不行,”祁慕寒笑说,“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祁晟的眼线,你一个刚没了孩子的人,现在走出去活蹦乱跳的,谁会相信?” 公孙薇“嘤”的一下,拉住他的腰带:“我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这十几天以来,祁慕寒是日日夜夜陪在她身旁,没出过府一步,两人的感情那是磨成了如胶似漆,谁都舍不得离开一步。 祁慕寒回身抱住她,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也不想出去,但今日有事,得去一趟青玉坊见见苏炙夜与玉妩颜,现在王府周围眼线多,只有到青玉坊议事会稳妥些。” 公孙薇不说话了。 祁慕寒凑到她耳边说:“薇儿,咱们这十几天日夜都在一起,你觉得还不够么?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可要……” “嗯?要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慕寒一下揽住了纤腰,在后背那个最美的弧度上抚了一下,笑道:“要你。” 公孙薇窘了一下,不自然地往后坐了坐,这十几天虽是日夜相对,但他们谁也没做这事儿,祁慕寒没有付诸行动,公孙薇自己也不想做这件事,也许心里总有一道坎,她迈不过去。 祁慕寒静静地凝视着她——她不愿,他便绝不相迫。 又陪她坐了一会,祁慕寒道:“知道你一个人在府中会无聊,给你带了一个人过来。” 他扶着公孙薇起身,带她来到后院,一个人已经在候着,公孙薇凝眸一看,这不是她的好基友宁澄吗? “我与粟篱交代过了,以后宁公子可随时来王府陪你。”祁慕寒抱了她一下,转身离开了。 …… 公孙薇看着祁慕寒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对宁澄说:“宁澄,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变成恋爱脑了?” 故事的一开始,她拉着宁澄离家出走,就为了逃避那悲催的炮灰命运,为此她还总结过“恋爱脑、必定死”。 宁澄想了想道:“三殿下如此优秀的一个人,你俩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爱上他,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嘛,很难逆着自己本心去做事。” 公孙薇拉着他在凉亭中坐下,又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上他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我爱上他的结局也挺惨的,你会信吗?” 宁澄笑道:“什么命运不命运?听起来就挺荒谬,‘人定胜天’你听过吗?” 公孙薇无语了老半天,才托腮说:“你不是问过我,我当时掉进东院池塘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西院。”宁澄纠正。 “随便吧。这不是重点。”公孙薇摆摆手,“如果我告诉你,我掉下去以后穿越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然后在那个世界看到了我将会发生的所有事——你信吗?” 宁澄怔住了,呆若木鸡地看她,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你妹的……”公孙薇一甩他的手,“我就说你不会信!” 宁澄眼睛抡圆了、不可思议地看她,公孙薇才觉得自己这句骂街颇有点奇葩,叹口气道:“就知道你不会信……唉。” “那、那个世界与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宁澄嘴唇抖抖的。 公孙薇:“当然有了,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电脑……wifi……”她掰着指头一件件数着。 这些现代词汇说出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如果不是那剧本所写的一再发生,她都要疑心那世界只不过是个梦。 宁澄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 祁慕寒到青玉坊的时候,玉妩颜和苏炙夜已在等着他了。 外间风大,祁慕寒一入室内便咳个不停,胸口滞闷得像有一枚核桃堵着。自从服下第二枚药丸以后,很久都不曾这样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玉妩颜见状,迅速搭上他的脉搏,听了一小会,皱眉不语。 苏炙夜本是在自饮自酌,看祁慕寒咳得厉害,玉妩颜又不说话,便也走上前来,把了把他的脉搏。 祁慕寒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低声说:“怎么样了?” “奇怪,这倒不像是荨刺毒发的征兆……倒像是……”玉妩颜忽然想起来什么,“你该不会是服下了第二枚药丸了吧?” 苏炙夜闻言,猛地抬头看向祁慕寒。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药丸短期内连服两颗意味着什么。 “没有。”祁慕寒撒了个谎,“不信你们可与本王回府看一看。” 玉妩颜才略微放下心来,取出药箱准备给祁慕寒行针。 祁慕寒拉下半边衣衫,一边问正事:“祁晟回柰城已有十多天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玉妩颜答道。 祁慕寒陷入沉思,半晌后,想起苏炙夜一直都没有做声,便问道:“炙夜,元宵近了,婚事准备得如何?” 苏炙夜充耳不闻,仍旧闷头灌着酒。 大年夜那一晚,他亲眼见到公孙薇主动吻了祁慕寒,心中前所未有的苦涩,偏偏商墨云还以一种十分理解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便吻住了她。 清醒以后,又怎还能对她说出“不想娶她”这类的话?比不得祁慕寒自小饱经磨练,他对这些感情之事实在难以自解,心中万分郁结。 祁慕寒看他这样,也不多问了,玉妩颜忽然想起一事,问了祁慕寒一个问题。这问题如果公孙薇听见,绝对会跌破眼镜。 玉妩颜问道:“殿下,你与公孙小姐成婚也这么多天了,她对你坦诚穿越的事情没有?”onclick="hui" 第152章 灭门惨案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天色越来越晚,公孙薇吩咐下人在后院的凉亭点上了一盆炭火,烤着取暖。 宁澄已经回公孙府了,祁慕寒还没有回来,火盆里的炭烧得正红正旺,雪特别大,地面铺就一层白毯,雪光映着天空,一片温柔的银色,公孙薇袖着手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心中复杂难言。 这十几天以来,她装着无忧无虑,陪着祁慕寒一起,全因为她鸵鸟般的掩饰心态。 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掩饰那剧本里预见的一切悲哀。 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没有选择地嫁给了他——然而这段婚姻不会长,剧本早已判定了她的结局。 这太子之位毫无疑问将会是祁慕寒的,她的好日子到头之日,就是他入主东宫之时…… 后院的大门被推开,卷进来一大簇雪花,祁慕寒披着厚厚的裘衣,穿院而过,经过凉亭时,脚步一收,举目朝她看来。 “爱妃还没有睡?”祁慕寒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公孙薇将一杯温好的烧酒递过去,伸手拍拍落在他肩头的雪,祁慕寒接过喝了,笑道:“有心事?” “是啊,想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公孙薇随便编了个小谎,大抵也不算撒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许会越来越短,每一寸时光都弥足珍贵。 祁慕寒凝视她片刻:“今天我见到炙夜了,再过几天,他就要与商墨云完婚,到时候你想不想去?” 公孙薇心中微微一动,剧本里说过祁慕寒入主东宫之后,娶的会是商墨云,如今苏炙夜与商墨云都要成婚了,这算不算打破了剧本的预言?如果真能打破这样的预言,那她与祁慕寒的婚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正想回答,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凉亭里,向祁慕寒半跪到地。 公孙薇认得这是祁慕寒的暗卫,那天在钟楼里她曾见过,祁慕寒转身对她说:“先回房歇着,我去去就回。” 他迅速与暗卫离去,眼中的焦虑感一闪即逝——这名暗卫正是张快,张快作为暗卫其中一名首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亲自出面向他禀报,他亲自现身只说明一个情况——有大事发生了。 公孙薇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偏殿的方向,那里是祁慕寒专门议事的地方,有一间密室。 她想了想,慢慢地跟过去,刚才祁慕寒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虑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 密室里,祁慕寒喉头发干,重重地一拳击在墙上,几乎要将墙砸出一个大洞,暗卫沉声说:“情况就是这样。” 祁慕寒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过了好一阵才说:“我知道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到椅子上,额头隐有青筋跳动,对暗卫吩咐了一番,暗卫领命,从密室另外一个出口离开。 又坐了片刻,直到呼吸平稳得差不多了,他才推门出来,这里是个书房,密室就藏在书架的后方。 他边走边思考,一出书房几乎撞倒一个人。 “薇儿。”祁慕寒说,“你怎么站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 祁慕寒:“没什么,去睡吧。” “殿下!”公孙薇一拉他的手,绕到他的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慕寒的脸别到一边,公孙薇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这双手本就冰冷,此刻更是冷得彻骨。 “你我已是夫妻,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不是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吗。” 祁慕寒慢慢回过头,低头看着她:“商将军死了。全府上下都死了。” “……” “………” 公孙薇晃了一下,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无比刺眼,天地像在打转,脑袋浮现商将军那张两鬓花白、笑得和蔼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房间里的,直到祁慕寒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机械性地接过,喝了一口,被那滚烫的茶水灼了一下喉咙,才回过魂,呆呆地看着祁慕寒,泪水从眼眶中滚烫而出。 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才不过半个月前,商将军还像慈父一样对她推心置腹说了一番话,今天怎么就…… 祁慕寒站起身来,将她环抱在怀里,“冷静一点。还有,商姑娘不在府里,算是逃过一劫了。” 公孙薇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一阵,才说:“是谁干的?有眉目吗?” 祁慕寒重新坐下来:“不知道,我现在准备去一趟将军府,那里是第一现场,若等到天明,大理寺和刑部到达,之后安置遗体旨意再下来,便不太好查了。” “你觉得这背后牵涉很深?” “不好说。将军府守卫森严,除非是一等一的高手,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一夜之间屠尽满门。” “商妹妹现在在哪里?她知道消息了吗?” “商墨云在平南王府,因为过几天便要出嫁,按照礼部的习俗,她是作为郡主而嫁的,所以这些天都在平南王府里待着;她应该还不知道消息。” 公孙薇轻轻点了点头,总算是个不幸中的万幸。 祁慕寒:“先去歇息吧,别想太多……” 他边说边站起准备出门,却见公孙薇也已走到屏风旁,裹上了一件大氅:“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他板着脸。整个将军府一夜被灭,那场景只能是残酷血腥,他不想她看见这样的场景。 然而公孙薇根本无视他的话,人已经往门外走去,他知道眼下也无暇再争执这个,只好与她一道,安排好了马车,从王府侧门匆匆而出,只带着几名暗卫。 马车在雪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车辙,两人都静默无言。 公孙薇悲痛之中想起一件事:这剧本写的是商将军“中风”,却记不清有无提及生死,她看得一目十行,如今想来,商将军的戏份确实在“中风”之后,就戛然而止。 她本以为商将军在自己提醒下,或许能避过这一劫,却没想到还是死于非命。 难道竟是因为他们身在剧本之中,所以这一切都无法改变?那只无形中的手操控着命运,他们只能像麻瓜一样任其玩弄? 她双手紧握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生出一阵极大的愤慨——为什么?凭什么? 从熠王府到将军府有很长一段距离,雪又大,马车行得并不快,公孙薇沉浸在悲思中很久很久,才发现对面的祁慕寒也是一句话没有说,一双墨瞳正看着自己。 那双墨瞳里充满了很多欲言又止的话,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希冀着什么,她曾经看不懂这种眼神,现在却隐约知道了。 她向他伸出手,他握着她的手,公孙薇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马车嘶的一声停下。 将军府到了。 “等我一下。”祁慕寒先下了马车,与几名暗卫匆匆入内。 暗夜里传来一阵血腥味,公孙薇调整了一下呼吸,撩开帘子,跳到地上。 将军府的大门敞开着,只一眼,她就彻底僵住了…… 这与地狱有什么分别…… 门口还吊着春节时的红灯笼,元宵未过,灯笼还在,灯笼下趴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身下的雪地洇散出一片鲜红,厚重的棉衣也被浸透了;另外一具尸体,一只手徒劳地向前伸着,好像想抓着什么,然而只是软绵绵地搭在了门槛上,红灯笼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出她死不瞑目的一张血脸。 离他们不足十步后面……横七竖八的一地尸体。 一阵寒风吹来,卷着府里的雪屑往外飘出,竟有不少是红色的,有些就沾在公孙薇的毛领上。 公孙薇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这样的人间惨剧? 她往前走了两步,腿一软,跪倒在雪地上,一阵恍惚,好像听见命运在大声嘲笑她。 下一刻,她又看见商将军的音容笑貌在眼前,她胸口疼得发慌,无声地抬头望向天空。 这是剧本世界么?这一切只能照着剧情走么?到底是谁写了这剧本?又凭什么安排好他们的命运? 也许是宿命感与心中的悲愤感交织,也许是眼前的惨剧太过冲击心灵,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剧本?为什么看到了却改变不了?如果她不穿进来,将会是怎样…… 这个疑问像闸门,瞬间就敲开了她之前不敢仔细去想的一些谜题。 最先肯定的一件事:她的名字就存在这个剧本里,她穿越进来,就是在推动剧情按照既定轨迹前进。 好比一个处于临界点的齿轮,她像一滴蜡油般滴下,这个世界开始轰然运转。 好比缺了一块关键图案的拼图,她完美契合进去,使这块拼图活了起来。 她既然是角色之一,便无法阻止事件的发生,而是作为一个推动事件发生的角色,如同其它纸片人一般…… 那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那只看不见的手,到底是不是连她的穿越都规划好了? 等等,如果是这样,她穿越到2020年,连同穿越回来,难道都是被安排好的戏码? ——她处在一本更大的书中? 身上忽然一暖,祁慕寒扶起了她:“还能走吗?如果太难受了,回去马车里等着,好吗?” 公孙薇缓慢地回过头来看他,动作好像延迟了半拍,片刻之后,她果决地摇头:“我与你一同进去,不管里面是什么样……我与你一同面对。”onclick="hui" 第153章 黎明前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编剧赵四满头大汗赶到咖啡厅的时候,已经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 咖啡厅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抬腕看了看时间,准备离开之际,赵四一屁股坐到了对面,抬手擦汗兼赔笑:“抱歉抱歉,塞车,来晚了。” 对面的男人重新坐下,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已经说了?你这剧本既不是穿越也不是重生,就算拍成剧也是扑街,不用再浪费时间。” 他强调似的补充:“现在是2020年,流行的是穿越和重生。” “我知道,我知道。”赵四赔笑,“我这本《弃妃之春宵苦短》实际上是根据真实的祁国历史改编而成的,我也知道缺乏穿越和重生这些流行因素……” “知道就好,你这剧,连三流的演员都拒绝接演……” “所以我改了一下剧本。”赵四赶紧截断他的话头,飞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子。 对面的男人看了看剧本的封面:《麻瓜炮灰必须死》 “我这次写到,公孙薇穿越到了现代,看到《弃妃之春宵苦短》这本书,然后再次穿回自己世界……” “这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亮点。”男人再度抬腕看了看时间。 “哎,等一下。”赵四继续解释,“为了增加她逆袭的难度,我给里面添了两个穿越的人。你看,就这里,和这里……” 赵四翻开剧本,一边给对方解释内容,一边积极地做营销。 二十分钟以后,男人沉吟说:“行吧,我给我们老板看一看,但不保证一定能行。” 这男人是在影视传媒公司工作,但并不是最终拍板的人,赵四只好将剧本往他手边一推:“那就拜托兄弟了。” - 公孙薇随着祁慕寒走进将军府,一路上所见,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有侍卫、有仆从,甚至还有未成年的儿童。 商将军是功盖天下、德高望重的朝廷武将,承天子之恩,这府中占地不小,共有四进,住了不知多少人,如今整个府苑安静得像地狱,狂风哭号,干燥的气息钻进鼻孔,带来的都是血腥味。 祁慕寒抓着公孙薇的手很紧,回头看她时,她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失魂落魄,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眼神很是坚毅,像是从里面换了一个人。 一直走到第四进的一间书房,外面守了两名暗卫,祁慕寒对公孙薇说:“商将军……就在里面。” 公孙薇深呼吸,踏入门槛。 商将军头颅微昂,嘴角溢血,眼睛定定地望着屋顶,手上的血管暴突,面前的桌上,还平铺着一幅未完成的字画。 公孙薇走上前去,见这字画只写了两个半字:执子…… 她猜商将军想写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而这“之”字只写了个开头,应是要送给苏炙夜与商墨云大婚的礼物。 她心中一阵凄然,上一次离别前,老将军上一次对她的最后一句话乃是:珍惜眼前人。她没想到这成了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公孙薇望向祁慕寒,只见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商将军嘴角的那缕鲜血,目光又落向字画旁的一个杯盏。 这杯盏里,还剩半杯酒。 公孙薇心中一颤,说:“慕寒,这杯酒很关键。” 祁慕寒点点头,回头对背后的暗卫吩咐了几句。 公孙薇拦了一下:“等等。”她凑近这杯酒,脸上带着几分蹊跷的神色。 祁慕寒解释:“这杯酒很有可能有毒,我先取些许,交给玉妩颜查一查。” 公孙薇置若未闻,眼睛紧紧盯着这杯盏,片刻后,说:“奇怪……” “怎么?”祁慕寒正在看桌面一侧的卷轴,闻言问到。 “这是红玉酒。”公孙薇说,“照理说,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西凉运来的红玉酒大部分都在珩月殿上进贡给了皇帝,成了皇帝的御用酒,也不曾见赐给了哪个大臣;而公孙府中另有几埕红玉酒,却是乌罗临别时,私下赠与公孙薇的。 祁慕寒马上意会过来她的意思:“那商将军这杯,是来自皇宫的,还是来自公孙府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了。 公孙薇不介意祁慕寒直接说出公孙府,因她与祁慕寒都十分肯定,公孙镜哪怕以酒相赠,都绝无在酒中下毒的可能,这事情或许有别的解释,但现在先要肯定这酒的来源。 公孙薇望向背后的暗卫:“能帮我捧到外面吗?” 暗卫手上戴着皮革手套,将酒小心地捧到室外,公孙薇就着雪地倒映的光,用目力分辨这酒。 半晌,她说:“我记得我府上的红玉酒,色泽透明,似乎没有这一杯醇厚。” 也就是说,这不像出自公孙府上,但祁慕寒也委实没有听过祁成皇有赠酒予商将军。 “有可能是毒药的缘故。”祁慕寒说。 但凡酒里掺入一点别的物质,都将影响酒质的颜色、口感,祁慕寒深知公孙薇对酒一向有心得,所以便做了这个推测。 公孙薇:“难说。同一批酒也有可能有差异,但靠这个看不出来什么。何况,若这酒真的被下了药,商将军怎会完全品不出来……” 她还没说完,就想起另外一种可能,与祁慕寒对视一眼,“除非是用毒的高手。” 公孙薇的手有点发抖,难道竟又会是苏豫? 两人还在沉思间,面前落下一道黑影,一身黑武袍的苏炙夜提剑走来,眉头深锁。 祁慕寒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第一时间通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炙夜,他需要他的协助。 “我看了一遍,下手的手法,还有武器,都是一致的。凶手用的是一种西域短刀,割喉,有些尸体上有重复的刀痕,显然是凶手担心对方没有死透,再加上一刀。”苏炙夜对祁慕寒说。 “凶手很可能不止一个人,所以需要重复补刀。”祁慕寒说。 苏炙夜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雪地上脚印凌乱,雪又很大,已将一些脚印淹没,从里面要推断出凶手有几人,短时间内已是不可能。显然凶手是有意选择这样的大雪天气,下的狠手。 “差不多了。”祁慕寒看了看天色,约摸是四更有余,对暗卫交代了一番,公孙薇便见戴着皮革手套的暗卫,将那杯酒装了一部分到特制的琉璃管中。 几个人趁着曙光亮起前,离开了将军府。 - “你是和我爹打过了招呼,有意让他迟到些许来到现场的吧?为什么?”马车的车厢里,公孙薇问祁慕寒。 祁慕寒知道瞒不过她,坦白道:“因为齐佳。如果大理寺出动,刑部也定会第一时间来到现场。” 公孙薇默然,祁慕寒定是不能完全信任齐佳,所以才让大理寺迟一步出动,以免惊动齐佳。 所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祁慕寒已经潜移默化地让自己父亲完全听命于他了? 这个问题曾经对于她很重要,然而现在已经不算那么重要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跳,对祁慕寒说:“慕寒,我有话对你说。” 祁慕寒看了她片刻,“不早了,你也一夜没有歇息,明天再说吧。” 公孙薇点了点头,她知道明天不止祁慕寒会有诸事缠身,连她自己都有许多事情要去面对。 她沉默地坐着,破晓时分,最是寒凉,晨风卷起帘子,送了些寒意进来,她想事情想得出神,冷不防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吗?”祁慕寒脱下大氅,围在她身上,带着体温的大氅将她整个人捂得一热,她才发现自己冻了一晚上,肢体都有些僵硬了。 祁慕寒坐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目光却看向了窗外,临近破晓,外间暗得不见五指,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们相拥而坐,为彼此驱散黎明前最后一缕黑暗。 - 公孙薇在车厢里磕了一小下,一个激灵醒来,祁慕寒已不见踪影。 暗卫在车厢外报:“王妃,殿下是中途下的马车,他让我等交代你,他还有事,便先不陪你回王府了。” 公孙薇卷起帘子,天边已现鱼肚白,她一夜未眠,不觉在马车里眯了一下眼,醒来时已到府门口了。 她摸了摸身上那温暖的大氅,心中感慨:从前只认为男人醉心权力,现在才知道,这种权势并不是那么容易担在肩上的,如这种寒夜孤冷,祁慕寒还要在外奔波;如商将军,本以为他能看见唯一的爱女成婚,然后出征会阒,凯旋而归…… 慢着……会阒? 公孙薇脑海里瞬间划过一道亮光,对暗卫交代:“去公孙府。” “王妃,现在才五更,而且公孙大人现在应该到了现场,不在府中的。” “我不是去找我爹的。”公孙薇原本半个身子已下了马车,又重新坐回去,“去公孙府,现在去。” 暗卫只好对车夫交代了两句,重新匿入街道之中。他们身负祁慕寒的命令,暗中保护好王妃。 公孙薇重新坐回马车,心跳个不停,她好像摸到了什么线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与此同时,她又因为要见到某个人,而心跳加速。onclick="hui" 第154章 梦魇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脚步匆匆进了公孙府,果如暗卫所言,公孙镜一大早已经离开了府中,不用想也知道去了案发现场。 她直直走到赵慕芝的房中,将还在沉睡中的母亲叫醒,开口便焦灼地问:“娘,我要见苏豫。” 赵慕芝睡眼惺忪,听见“苏豫”两个字,整个人都马上清醒过来了,带着疑问看她。 “娘,你知道怎么样能找到苏豫,对不对?”公孙薇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抓住一丝重点,嗓子急得都要冒烟了。 赵慕芝轻轻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以后,蘅芜苑中。 公孙薇焦灼地站在朝阳中,等到都有些失望了,一个人影才落到院中,左手袖管空空荡荡的。 公孙薇跑上去,面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一时竟不知道怎样开口,很久才说道:“找你来,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商将军不是我杀的。”苏豫默然地看着她,将军府阖门被杀的惨案显然很难不被苏豫这样的人探知。 “我知道。” “你相信我?”苏豫有点惊讶。 公孙薇却暂不回答这个问题,“我想问你的是,商将军的那杯酒,你知不知情?” 苏豫眼里又有一丝失落,“祁晟让我去下毒,那毒确实是我去配的,然而毒性在之前已经试验过,不可能致命;服下去至多大病一场。商将军满门都……我却是想不到的。你去过现场了?” 公孙薇思索了一阵,点头道:“去过了。” 她将商将军遗体的状况,还有苏炙夜根据尸体状况做的推测,也说了一遍。 苏豫神情又缓和了几分,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是被信任的,说道:“我这里还是需要确认一些事情,我能够告诉你的,就是这药我本下在那埕酒中,浓度稀释得是够的,不可能会致命……” “有没有可能是祁晟另外派人补的刀?” “不大可能。如果是他的话,一来何必多此一举先给商将军下毒;二来,他针对的也只是商将军一人,杀完他全府上下,属实没有必要;第三,商将军横死,他虽表面上获益最大,但也会引起他人怀疑。” 苏豫分析的三点,正与公孙薇所想的一致,她想既然不是祁晟的话,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又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她目光落在苏豫的左手那空空荡荡的袖子上,叹了口气:“你这手……当时何必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 “我不这样做,祁晟肯定会生疑。”苏豫苦笑了一下。 公孙薇:“值得吗?你跟随在祁晟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她和祁慕寒早就看得出来,苏豫并不是真的为祁晟做事。 “这你就不用管了。”苏豫目光转向别处,“好好地与祁慕寒过日子,那些复杂的事情,不要去插手……” 公孙薇直截了当地打断他:“商将军的事,我觉得是你背后那个人做的。” 苏豫的眼神有了一刹那的变化,虽然很快恢复了过来,却依然没有瞒过公孙薇。 公孙薇:“你背后的那个人,假借了你的手,实际也就是祁晟的手,杀了商将军。” 苏豫的眼神忽然变得相当危险。 “那个人是谁?”公孙薇直视苏豫的双眼。 也许是苏豫这种目光终究没有将她唬住,她依然这样无惧且执着地看着他,苏豫终于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苦笑说:“不会是他的,不会是我背后那个人。” 他的意思其实也很清楚——如果他背后的那个人也和祁晟一般,是不择手段之人,那他苏豫绝不会效力于他。 公孙薇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心中微叹一口气——看来这个可能性不大了,答案还是原先那个。只是对于苏豫不愿意将他背后之人说出来,她仍是介怀。 苏豫看见她的目光终于释然了下来,才知道方才她是在试探他。 只不过他也并不介意,反而有点放心,很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终于成长了。” 公孙薇愣了愣,咂摸了两秒,才品出这话里面竟有一丝欣慰的意味。 她瞬间想到很多:十里河堤旁,他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是想见她这个妹妹;江东营地里,是他通过小虾,引自己来见面;那天的城外,他是有意放过苏炙夜;她大婚那天,一定是他私下去寻了祁慕寒,想见她一面…… 也许记不起更多的细节了,但她从未比现在的感受更深:她有一个哥哥。 眼眶忽然热起来,她赶紧低下头:“以后会好的。你不用再做这些事情,也用不着效力任何人,我们……” 她这句“我们是一家人”,终究有些别扭得说不出口,苏豫却笑得很是开怀。 - 祁慕寒再一次从将军府的惨案现场走出来时,已经疲惫得眼皮发沉,四肢乏力。 他在回府的马车上,陷入了长长的睡眠…… 无边无际的大火,燎燃了榆阳城的夜空,他被接连不断的“噼啪”声吵醒,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迷糊地看着浓烟中抖动的世界,问背着自己的人:“太傅,这里是哪里?” 背着他的男人肩膀宽阔,身手矫健地在火光间飞跃,风中混杂着人声和马嘶声,时不时地钻进他的耳朵,幼小的他懵懂地问了一句:“我的母后呢……” “死了,他们都死了。”男人不含感情地答了一句。 死是什么?在小小的祁慕寒心中,甚至还不知道“死”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他只记得父皇曾经告诉过他,他与他的母后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他,到那时候,他不许哭,如果他哭了,那他们就永远不再回来,他们再没有相见之日。 男人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将他放下来,沉着地对他说:“你听着,你的父皇和母后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以后要将宋国皇子这个身份藏在心里,我也不是什么太傅。从今以后,我是你的师父苏冕,都听明白了?” 小慕寒马上瞪大了眼睛:“父皇和母后说过,如果我不哭,他们就还会回来的……” “啪”的一声,一根软藤抽在他的腿上,苏冕暴喝:“不许胡说,他们都死了!” “父皇说他只是离开了,他会回来的……你骗人!”小慕寒倔强地仰起头。 又一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腿上,他不说话了,憋得满脸通红,稚气的脸上,眼睛睁得圆圆的,就这样死瞪着眼前的男人。 于是更多的鞭抽在他的腿上、身上,这些鞭痕开始发红、渗血,他小小的脸也憋得通红,可就是一脸倔强。 一直到天边闪过一条银白色的闪电,一声巨大的闷雷在头上炸开,被抽得血肉模糊的小慕寒终于忍不住大哭:“母后,我要去找我的母后……” - 马车“嘶”的一声停定,祁慕寒被颠了一下,疲惫地睁开双眼,一名王府侍卫在马车外禀道:“殿下,回到了。” 祁慕寒掀开帘子,刚一下到马车,一道倩丽的影子已经跑前来,往他身上裹了一件温暖的大氅。 祁慕寒低头看去,正是他的爱妻。脑海中的闪电、闷雷,还有梦魇中的痛楚随潮水般退去,他笑着抱起了她:“怎么还没有睡?这一整晚熬的——” “你不也是?”公孙薇环抱着他的颈,“你又回去将军府了吧?” “嗯。”祁慕寒说,“与你爹他们一道去的,有新的发现。” “我也有。”公孙薇的眼眸里倒映着祁慕寒的脸庞,“走,我们进去说。” 一刻钟以后,两人在温暖的房中坐定,祁慕寒喝了口热茶:“先说说你的。” 公孙薇点头:“我去见过苏豫了,是祁晟叫他下的毒没错,但那毒不足以致命。” “但是商将军确实是被毒死的。”祁慕寒说,“或有人在苏豫之后,再度下毒,等老将军毒发以后,下手屠杀了府中其余的人。不过我同意你说的,这事确实不大像祁晟做的。他没有理由去杀府里的其它人。” 公孙薇点点头:“所以我怀疑凶手有两个人——不对,应该是两方势力。” 祁慕寒微笑:“说说看。” “第一个,也是最有可能的,就是会阒人。”公孙薇说,“他们不是第一次派人来汴京行刺。上次,你还记得吗,就是西凉使团死了人的那一次,也是会阒人做的。” 祁慕寒听到这里,笑而不答,“第二个可能呢?” “第二个可能……”公孙薇思考着说,“没有根据,只是一种猜测,就是你的二哥,祁玉骞。”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祁慕寒定会说她多疑或者是别的,没想到祁慕寒悠然地喝了口茶,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想啊,商将军死了,咱们朝中谁得益最大?就是你大哥和你二哥,你大哥基本被排除了,那你二哥有没有可能?虽然我知道他平时和你很是要好,但如果他知道了祁晟派苏豫去下毒,那他再暗中加大这毒的剂量,这不就顺理成章把这锅推到你大哥身上了吗?这样的话,他既斩掉了你的一个臂膀,又完美地隐居在幕后。” “嗯,你甚至怀疑,苏豫背后的人,就是我二哥祁玉骞。”祁慕寒微笑。onclick="hui" 第155章 平南王府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嗯,你甚至怀疑,苏豫背后的人,就是我二哥祁玉骞。”祁慕寒微笑。 公孙薇愣了愣,这家伙怎么老是能准确切中她心中的想法呢? “很好的分析。”祁慕寒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想的这些,也正是真正的凶手希望你会这么想的?” 公孙薇完全怔住了,这个可能倒不是没有。 正沉思间,一名侍卫匆匆来找公孙薇禀报:平南王府派人来了…… 侍卫还没说完,公孙薇“噌”的一下站起来,祁慕寒按住她的肩膀:“别激动。” 他问侍卫:“可是与商小姐有关?” 侍卫点头道:“是平南王派人来,说商小姐不好了,平南王想着商小姐平常与王妃要好,希望王妃能跑一趟。” 公孙薇目光焦灼地望向了祁慕寒——商墨云应该是知道了将军府一夜之间阖府被灭的事情了,依照她平常娇弱且执着的性格来看,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 再者,过几天便是元宵,又是她与苏炙夜的大婚;父亲又刚被皇帝下旨要领兵出征,这样无上的荣耀,短短一夜之间,尽数化为血色惨案,她如何承受得住? 祁慕寒十分理解地说:“去看看吧,这种时候,能够安慰她的人或许也不多了。” 于是刚回府不久的公孙薇顶着两个熊猫眼,又上了马车,祁慕寒这一次没有陪她,他太累了,公孙薇走了以后,他便咳了一小阵,幸好从将军府回来的路上,他遣人去请玉妩颜,这会估摸着也快到了,他需要她的施针。 平南王府。 这是公孙薇第一次来,身为祁成皇的弟弟,平南王爷一贯低调,平常基本不出现在朝野,人生一大乐事就是亲自下地种菜浇水,偌大的平南王府有一半地都用来种菜,整得跟个农家乐似的。 平南王不仅爱好很“素”,连家庭生活也很“素”,只有一名正室,一名妾室,膝下三名女儿,一名嫡出,两名庶出,一个儿子也没有,倒和他的哥哥祁成皇刚好相反——一个光有儿子命,一个光有女儿命,后来祁成皇仿佛想加深他的女儿命,又将商墨云赐他为义女,封为靖安郡主。 公孙薇是在一名壮实的、农夫打扮的家丁引路之下,到达商墨云的厢房的,正要走进去之际,里面一名婢女走出来,慌忙对着农夫行了个礼,口称“王爷”。公孙薇这才知道这一身农夫打扮的就是平南王,赶紧补了个礼。 平南王一把扶住他,连连摆手,对她解释了一番商墨云的状态,末了,说:“没想到老将军这就……唉!云儿这孩子平常就很是内向,与老夫的几个女儿谈不到一块去,老夫听说云儿平常与你往来甚多,这才斗胆相请。希望你多多开解云儿。” 公孙薇赶紧点头,她没想到平南王如此平易近人,连谦称都是“老夫”,冷不丁又让她想到商将军,眼眶顿时一红。 她稍平复情绪以后,才迈进房间。 一进来,才知道平南王为什么要请她来了。 满地破碎的碗碟、粥水流了一地,商墨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头发湿糯,眼神像失了神一样,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傻笑…… 公孙薇惊了。 她知道有时候人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接受不了现实,情绪会突然走了另外一个极端,一旦不及时扭转过来,便会成了失心疯。 她这个样子,侍女都不敢前来收拾这一地的狼藉,只能任由她发泄,却又担心她不吃东西同样会熬坏身子,无奈之下,只有请公孙薇来了。 公孙薇提起裙子,绕过这一地的狼藉,坐到床边,轻轻唤她:“妹妹,是我。” 商墨云没有反应,嘴巴仍然是一张一合的,像在自言自语。 公孙薇想了想:“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但是……你能为逝者想一想吗?” 还是没有反应。 公孙薇有点无奈了,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像平时一样,对她提一提苏炙夜,却又不太敢,只因祁国有风俗,双亲逝后,需得守孝一年,她与苏炙夜本来过几天便要成亲,然而如今这婚事只能推后至少一年了。 公孙薇便是担心此时再提苏炙夜,只能使她伤上加伤。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她只能试一试。 她坐过去,捧起她的脸颊,像哄小孩似的:“墨云,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这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与父亲到将军府拜访时,第一次与商墨云见面时,对她说的话。她想有些失心疯的人,智力会瞬间变回小孩子,也许她这么做会有效果。 商墨云果然有了点反应,目光颤颤地转过来,迷茫地看着她,眼神像不能聚焦似的,嘴里却停止了自言自语。 公孙薇心中一喜,抬起手给她拭了拭眼泪,捧起床头那碗新粥,吹了吹,小心地递到她嘴边:“我喂你,好不好?” 商墨云迷茫着,没有拒绝。公孙薇尝试递了一口到她嘴边,她乖乖地张开嘴吃了,目光还是紧紧地锁定她。 喂了几口,公孙薇打了个呵欠——一个晚上没有睡,实在太困了,脑袋甚至还有点发沉,见商墨云乖乖地张口吃了,她便放下碗,走到门口,将方才那名婢女唤来,嘱咐了一番,正好平南王也走过来了,听公孙薇说商墨云愿意吃东西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公孙薇正准备离开,房中蓦然传来尖锐的碗碟碎裂声,接着是婢女的哭喊:“小姐,是奴婢不对……” 公孙薇与平南王对视一眼,公孙薇赶紧跑进去,只见商墨云满头乱发,那碗又碎了一地。 公孙薇走过去,刚一坐到床沿,她便像发现了宝藏一般,紧紧抱着她,口中发出像小孩子一样的声音:“姐……姐。” 小时候的商墨云,就是喜欢这样抱着比她略大的公孙薇。 公孙薇只好拍着她的背脊,商墨云才渐渐冷静下来,头一点点的,像是在打瞌睡。 公孙薇轻轻地放下她,走到平南王面前,低声说:“请大夫来看过吗?” “请了。”平南王说,“说是悲伤过度,一时郁结不能解,需要时间恢复,也得避免刺激。” 公孙薇沉吟着,平南王有点难为情地开口:“老夫也知道实在为难王妃你……不过,云儿现今这个样子,恐怕需要人陪伴,不知王妃能否、能否先照顾云儿几天?” 平南王的意思,公孙薇明白,就是希望她能够陪伴在商墨云身边,直等到她恢复。但她公孙薇如今已是贵为王妃,显然不能住在平南王府,那么只有一个方法可选了。 “我把商妹妹接回王府去小住吧。”公孙薇说出了平南王的意思,“待她好转了,再回来。” 平南王喜上眉梢,连忙答应,出去唤下人备好马车。 - 商墨云被接到了熠王府,公孙薇将她安排在东院一处大的厢房里,喂她喝下粥以后,转身便去找祁慕寒。 她从回府到现在,都没有见着祁慕寒,便唤了下人来问,说是在偏殿里,有一位姑娘过来了,正在替王爷行针。 公孙薇点点头,转身往偏殿走去,心下觉得奇怪,祁慕寒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传玉妩颜来行针了,难道他的毒……公孙薇不敢细想下去,那荨刺毒毒发之猛,她到现在想起还是心怵。 快到偏殿时,她忽然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将那扇窗悄悄开了一条缝。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看一看,玉妩颜与祁慕寒两人私下相处时是什么样子的? 她莫名紧张起来,心中觉得不应该,又觉得心虚,又有为人妻那种忍不住想知道更多的心理…… 虽是大白天,那室内还是点满了蜡烛,照得更亮,祁慕寒半裸着身子,斜斜倚着矮榻,玉妩颜那巧手如玉蝴蝶一般,在他的右臂、肩上,插上一根根的针,末了,还为他按着背上和肩上的几处穴位。 半室温柔的烛光内,玉妩颜的目光远比烛光更是温柔,那掩藏不了的柔情缱绻,落在祁慕寒紧致的肌肤上,当真是一副旖旎的画卷。 公孙薇心中一酸,默默关上了窗,一边责怪着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商将军刚刚去世,商墨云神智不清,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正在原地发呆,一名侍卫匆匆走过来,看起来是要找祁慕寒禀报的,冷不防公孙薇也在这里,便顿了顿脚步,正要跟她行个礼,公孙薇赶紧拉住他,低声说:“殿下正在里面治疗着,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吧。” 侍卫寻思,和王妃说应该也是一样的,便禀道:“是二殿下来了,正在前殿等候。” 公孙薇想了想,低声道:“我先去招呼他吧。待殿下行完针了,再来不迟。” 她整理了一下发饰,顶着两个大熊猫眼往前殿去。 虽然朝廷还处于休沐期,但商将军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惨案传来,不少官员免不了要加班加点,譬如大理寺,还有同样从江东赶回来的祁玉骞。 公孙薇边走边想,有一点十分奇怪:她往平南王府来去的这一路上,也看见不少百姓,他们似乎都十分平静,难道说将军府的灭门惨案,被朝廷压制住消息,对外保密了?onclick="hui" 第156章 密信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立在前堂,虽是与祁慕寒一贯兄弟情深,他来这府中也没有僭越半步,温润如玉地立在一旁,单手负于身后,在耐心地等祁慕寒。 待见到来的居然是公孙薇,愣了一下。 公孙薇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殿下请坐。”着人上了一壶香茶,招呼他入座。 祁玉骞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谢弟妹。” 公孙薇看着他这文质彬彬的古人模样,心想这气质与祁慕寒真是十分不一样。自从知道祁慕寒不是祁国的皇子以后,她观察祁慕寒与苏炙夜,果然见这两人在相貌上更像是兄弟,毕竟一个长得像父亲,一个长得像母亲,只是苏炙夜的性格已被培养得十分闲云野鹤,倒显得祁慕寒城府更深。 祁玉骞见公孙薇打量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正要开口说话,这边祁慕寒便跟着出来了。 “二哥。”祁慕寒微笑着迎来。 祁玉骞连忙将目光从公孙薇脸上移开:“三弟,有事找你来着。” “二哥请说。”祁慕寒走到公孙薇的身边,将她纤腰一揽,放她在自己腿上坐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祁玉骞那个汗啊,祁慕寒抱着娇妻坐在自己腿上,这样明晃晃地秀恩爱,叫他怎么说事? “三弟,这是有关商将军的事……这,我们私下谈比较好?” “无妨。薇儿如今是我妻子,二哥直说便是。” 公孙薇原本就坐得十分不适——在外人面前,将自己抱在腿上坐着,这像个什么话? 她尴尬地扭了扭,没想到祁慕寒手臂像蛇一样,一挣扎便将她的腰箍得更紧,她只好尴尬地望着地面,不敢动了。 祁玉骞咳了一声,只好说:“商将军的事,父皇都知道了。今日已派人将商将军遗体安置在寿闵殿。” 祁慕寒点点头:“寿闵殿原是安放皇亲国戚的遗体,父皇应该是想为商将军进行国葬。” 祁玉骞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父皇今早已下密旨,九门六部中,严禁外传这件事情,商将军一事也秘不发丧,一切要等到会阒之战平定以后,才为老将军举行国葬。” “什么?”公孙薇惊讶了,“这怎么能够?” 祁成皇的意思是要无声无息地将商将军下葬,真正的葬礼却只能战争之后再举行?到时候英冢已冷、枯骨成灰,这是何等的残酷? “没有办法。”祁玉骞苦笑,“父皇说,商将军在出征会阒前,遭此灭门惨祸,传扬出去,是在灭我们大祁的威风。所以不管幕后真凶是否查得出,此事都绝不能对外透露半句。” “二哥对幕后真凶有什么猜测?”祁慕寒问。 “首先,不会是祁晟做的。他还不至于要杀害老将军一家。”祁玉骞说着又苦笑,“说起来,这嫌疑人倒有可能是你我了。毕竟祁晟新被逐出汴京,老将军一死,你我都有可能从中得益。” 祁慕寒笑道:“二哥与我想得倒是一致的——这件事,有人希望我们彼此猜忌。” 公孙薇听得都要羞愧死了,她早先还在小人之心地猜忌着祁玉骞,这会人家坦白大方地说出来了,显得她公孙薇多疑得很。 祁慕寒环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好像在安抚她似的,又听他接着说:“二哥说这凶手有可能是谁?” 祁玉骞:“会阒人。” “有证据了吗?” “其实一接到商将军灭门一事的消息,父皇便马上颁了密令下来:八门严禁开放,彻查汴京中所有可疑人氏,确实调查到了一批西域人士,在春节前混入了京城。” 公孙薇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她原本最怀疑的对象,就是会阒人,这证明她的推论还是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但是要杀害老将军满门,单凭几个会阒人也成不了事。”祁慕寒又说。 “西凉使团到访那一次,不也死了两个西凉人么?就是会阒人做的。” 祁玉骞提到的那一次,其实是祁慕寒私下动的手脚,然而他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说出实情,“会阒人擅毒,这样想来,他们确实嫌疑是最大的,毕竟得知老将军会元宵后便会出兵,于是会阒便先下手为强,是震慑,也是警告。” 祁玉骞道:“会阒与西凉接壤,国土虽不大,却是人人骁勇好战,又擅使毒,这阴险手段不断啊!” “这一战,想必不会很轻松。”祁慕寒说。 “正是如此。”祁玉骞叹道。 两人又谈论了好一阵子,祁玉骞便告辞离去,祁慕寒要留他吃午膳,他推辞说不用了,末了,又看了一眼公孙薇,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半晌,才终于讷讷地说道:“弟妹身子好些了吗?” 公孙薇想他问的一定是自己“滑胎”这件事,便回道:“好多了,正在调理身子,谢殿下问候。” 祁玉骞颔了颔首,眼睛不敢看她,对祁慕寒抱了抱拳,急急地走了,像是有那么点心虚的味道,把公孙薇弄得满头雾水。 “他是不是知道了,我在你面前说过他的坏话……”公孙薇指着祁玉骞的背影,疑惑地问祁慕寒。 祁慕寒笑道:“不是。” “那是?” 祁慕寒不回答了,只将她重新揽回怀中,低下头,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抚摸着,盯着她的脸蛋看。 公孙薇:? 祁慕寒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点心照不宣的小心思他怎么能不知道?公孙薇长得这样貌美而又不自知,祁玉骞刚才与他说话的时候,硬强迫自己不能看着他怀中的美人儿,那表情都被他看了去。 “没什么。对了,你将商姑娘接回我们家了?” 公孙薇将商墨云的在平南王府那样失心疯的情况说了一遍,祁慕寒沉默了,这样一夜之间满门皆灭的惨况,他过去也经历过,这种非常人能承受的痛苦,他至今不能忘。 “你在想什么呢?”公孙薇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心想他可能是回忆起了过去。这样一个故国的皇子,到底是如何一步步熬到了今天,说起来自己还从未与他交流过。 “慕寒......”她酝酿了一下台词,决心要与他来一个深入的谈话。 “累了吧?”祁慕寒却插话了,抚了抚她眼底的青黑,“先去休息,你看你都累成这个样子了。” 不用他说,公孙薇自己都觉得脚步虚浮,脑壳发沉,便接受了他的建议。在去休息前,又去东院厢房看了看商墨云,见她正沉沉地睡着,便放心地去补了个回笼觉。 - 这一觉直睡到天色昏暗,她才饿醒了,第一时间便想起商墨云,随便挽了个发,往商墨云的厢房走去。 商墨云躺着,却是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公孙薇将她扶起来,往背后垫了个枕头,接过刚让婢女到厨房里盛的一小碗粥,一勺勺地喂她。 刚喂完的时候,祁慕寒过来了,站在她身旁看了看,问道:“需要我请大夫过来看看么?” 公孙薇还没回答,商墨云“呜”地叫了一小下,目光延迟般投到祁慕寒的脸上,公孙薇只好放下碗筷,走过去推他:“平南王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恢复的——你怎么不去睡会?” “在书房眯了一小会,不困了。”祁慕寒说,“商将军的事情……” “别在这儿说。”公孙薇赶紧打断他。 祁慕寒看了看商墨云,幸好她没有听见,便拉着公孙薇到门外:“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 “青玉坊。是关于商将军的事情,我将齐凌也叫来了。” “我也去。”公孙薇赶紧说。 “不好吧?”祁慕寒说。 公孙薇正想说“有什么不好的”,忽反应过来,“祁慕寒!你又来了是不是?你想我一起去议事,又怕勉强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祁慕寒眨眨眼睛。 公孙薇:“你如果真不想我去,压根就不会告诉我你要去哪。” 她边回房去取大氅,边责怪祁慕寒有话不直接说,一看就是做官做久了,这套机锋用到了家里,还用到了她身上。 她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责备他,祁慕寒袖手在旁边微笑,仿佛特别享受她的责备,这个家终于有点百姓家中烟火气的感觉。 公孙薇披好大氅,找婢女吩咐照顾好商墨云,便与祁慕寒出门了。 - 天色越来越暗,今夜没有下雪,寒风刮过熠王府,吹得窗户一抖一抖的。 商墨云坐起来,盯着一开一阖的窗户,起了身,将窗户关了。 她眼神冷静,甚至没有一丝白天里的迷茫,回到床边坐下,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信。 这信纸折成了一小块,她一点一点展开,上面有些干了的泪痕,她低下头再一次读着,双手抖个不停。 片刻以后,她紧咬着嘴唇,像要咬出血来,将那封信伸到跳跃的烛火上。 信纸被火焰慢慢吞噬,商墨云的手已渐渐不再发抖,她面容沉静,烛火映在她的眸中,像两团灼人的烈焰。onclick="hui" 第157章 密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与祁慕寒从暗巷子那条密道上到了青玉坊阁楼,正要推开门时,门冷不防就从里面被拉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出,差点撞了个满怀。 公孙薇后退半步,才看清楚出来的人居然是章知尧。 此时的章知尧正一脸怒色,一见公孙薇,怒色登时化为讶异。 “你怎么会来?” “我也想问你,怎么会来呢?”祁慕寒好像没有提前与她说过章知尧会来。 祁慕寒从公孙薇背后走出:“章大夫,怎么我们才来,你就要走了?” 章知尧听得这话,眉头又皱了起来,就听里面玉妩颜的声音在笑说:“章大夫医术一般,脾气倒是不小嘛。” 章知尧一听这话,登时又一脸怒色,想吵又忍下了。 祁慕寒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只有玉妩颜一个人,苏炙夜和齐凌还未到,看样子章知尧是和玉妩颜吵起来了。 祁慕寒搂着章知尧的肩膀,边往里走边说:“章兄,有话好好说。这一次大家齐聚,不能少了你。” 章知尧被祁慕寒这么一劝,总不好逆了他的意,却又拉不下面子,祁慕寒将他重新拉回室内以后,给公孙薇使了个眼色。 公孙薇会意,但还是得搞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当下便低声问玉妩颜:“玉姐姐,你们在讨论什么?” 玉妩颜:“是关于商将军的死,那杯酒我们验过了,我早前也与章兄暗中探了一次寿闵殿,再仔细查验了商将军的遗体。商将军是中风而死的……” 章知尧不等她说完,插话道:“胡说,老将军乃是中了奇毒而亡!” 玉妩颜温和地笑了笑,从江东行医、分辨毒物开始说起,再到替祁慕寒医治荨刺毒已有数载,有什么毒她没见过——有理有据,把章知尧一张脸说得一阵青一阵白。 这是在说自己临床经验不足呗!章知尧恼道:“上一次你中了祁晟的毒箭,要不是我救你……” 玉妩颜插话:“正想跟你说,你上次开的那种绿珠仙鹤草,其实可以用陆生黄芪代替。” “你懂个——”章知尧硬生生将“屁”字压回喉咙,“绿珠仙鹤草见效才最快!” 玉妩颜截他话头:“嗯,对,把公孙姑娘家三分之一的银票都搭进去了,见效当然快!” 章知尧勃然大怒:“你这个女人,医术一塌糊涂,还不知感恩。” “都到此为止吧。”祁慕寒说,“老将军知道你们二人为他的缘故争吵,想必不会很高兴。” 二人才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公孙薇正想将会见苏豫的事情说出来,门被推开了,苏炙夜闪身进了室内,接着是粟篱,粟篱原是给祁慕寒驾马车的,顺便巡逻了周围一番,才上来阁楼。 众人在室内坐定,唯差齐凌一人,粟篱上了酒,却没人有心思喝。 当年商将军奉旨征伐江东,一将功成万骨枯,江东虽平定,燎原的战火、颓败的土地、流离失所的百姓,这无一不是老将军心头的痛。晚年时期,他致力于为江东百姓做些实事,付出半生心血来弥补这个过犯,最终却满门横死,实在是凄凉。 祁慕寒正要说话间,门被推开了,齐凌满头雪屑地走进来,众人知道他必定是为了躲开齐佳的监视,又费了不少精力。 所有人都齐聚了,然而气氛从未比现在更沉重,外头的雪花无声落着,几个年轻人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齐凌是最先说话的,问起了商墨云的现状,公孙薇叹息着说了一遍,苏炙夜不觉间低下了头,摸上了粟篱端上的那杯酒。 “是会阒人做的吧?”齐凌说出自己的猜测。 祁慕寒将早先与祁玉骞的谈话说了一遍,“是会阒人所为,但幕后不排除有其它人的指使,单凭几个会阒人,若没有计划,绝没有可能一夜之间杀了将军满门。” “所以我说这定是一种奇毒,有人先将这毒……”章知尧插言道。 祁慕寒轻咳了一声打断他,唯恐他继续说下去,玉妩颜又要与他吵起来了;公孙薇一直没说话,忙里偷闲地瞄了一眼玉妩颜,见祁慕寒说话时,她便温柔地看着他,根本没把章知尧放眼里的。 祁慕寒又说:“老将军是怎么死的这件事,我们总要查清楚,但现在让各位来这里,我是有几件重要的事,要对大家说。” 他望了一眼苏炙夜,公孙薇心中一颤,有些不好的预感。 祁慕寒一拂宽袖,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缓缓道:“一年之内,必取太子之位,我不能再等了。” 公孙薇放下心来。 祁慕寒:“诸位,我的真正身份,其实并非祁国三皇子。” 公孙薇:!! 疯了吧?这是诛九族都嫌轻的密事,说出来是想提前领盒饭么?她疯狂给祁慕寒使眼色,祁慕寒却当看不见,悠然说道:“本人真正的身份,各位想必也猜出来了。” 咚的一下,却是章知尧手中的酒杯落到地上,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苏炙夜有点发怔。 另外三人的反应就更是有意思了:粟篱低眉倒酒,像没事人一样;玉妩颜面容恬静,仿佛祁慕寒是谁,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齐凌却是眼睛一亮。 “难道祁兄你竟是宋国旧朝的皇子,而真正的祁国皇子,是苏兄?”齐凌望向苏炙夜,这两人的眉眼本就十分相像,齐凌异常聪明,祁慕寒一说,他便猜出来了。 苏炙夜默不作声。 章知尧一脸震惊,简直缓不过来。他本是江东人,生父就是宋皇名单上的其中一人——誓死效忠宋皇的旧朝人,只是和齐凌的生父一样,未曾来得及完成夙愿,便油尽灯枯、撒手人寰。章知尧秉承父愿,一心想找到宋皇的遗腹子,却没想到此人就近在眼前——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交换的? 祁慕寒像解答他的疑问一样,说道:“我到底是怎么与炙夜换了身份,这事说来话长,详情可以容后再说,一言蔽之,我与炙夜都有一个共同的师父——苏冕。” 这回到公孙薇愣了,这两人除了是一表兄弟,还是师兄弟?今天祁慕寒叫大家来开这个会,是自我剖白大会么? “所以之后无论是我、还是苏炙夜登上这个位置,都请大家鼎力辅佐。”祁慕寒说。 章知尧发话了:“这怎么能够?我生父的愿望,就是辅佐宋国的小皇子,既然你还在世间,我断不能效忠于别人。” 苏炙夜冷冷地道:“你以为我就很稀罕这个位置?” 祁慕寒唯恐章知尧和苏炙夜吵起来,便说道:“无论是我,还是炙夜,我们都是江东人,从夺东宫之位,到九五之尊,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好走,若我不幸......总之,炙夜也是我仅存的家人,蒙各位提点了。” 他深深地掬了一躬。 公孙薇有点感动了,这话说的既不得罪苏炙夜,也安抚了章知尧,还顺便显示了一把自己的“仁厚”,这就是准太子的自我修养吧? 祁慕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仿佛能听见她心声似的,淡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今晚约大家来这里相见,除了坦诚我的身份以外,还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商将军——商将军其实对自己身死之事,早有预感。大年夜当晚,他曾约我在公孙府私下相见。” 公孙薇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发烧的那一晚,原来竟是商将军私下相邀?所以到底是有什么天大的机密的事情,值得祁慕寒这样稳重对待,甚至连自己都瞒过。 祁慕寒将答案说出来了:“商将军已将名单上的五个人,告知于我。” 众人都吃惊了,这样隐秘的事情,苏炙夜找了多长时间想挖出来的名单,商将军就这样告知于他了? 齐凌:“这五人中的其中两人,是我生父与章兄生父,不知另外三个人是?” 祁慕寒道:“有两人我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仍效忠于旧朝,故先查证了再说;还有一人,你们却是谁也猜不到的。” 他微笑环顾了在场众人一眼,仿佛要考验众人智慧似的。 章知尧最先发言,连续猜了几个朝廷官员,到第十个官员时,他终于放弃了。玉妩颜便打趣道:“章大夫医术过人,这看人能力却不怎么样呀?” 祁慕寒赶紧截住章知尧要发火的话头:“章兄对这些人的猜测,倒不是全无益处,毕竟从表面来看,这些人倒是对本王颇为敬重,或许今后能够拉拢。” 齐凌忽然说道:“此人未必是朝廷中人?” 祁慕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公孙薇脑袋里瞬间想起一个名字,却又不敢十分肯定,想了又想,越想越是心惊,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有一个猜测。” “薇儿你说。” “陆......陆苟?” 祁慕寒还没说话,苏炙夜扑哧笑出声:“胡说什么?这病号和他的那个不务正业的儿子,哪里会像是忍辱负重的旧朝人氏?” “正是他。”祁慕寒静静地说,眼中一片奇异的光芒。 众人彻底懵圈。 玉妩颜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那天我去取账簿之时,明明是唤醒了那几条恶犬,陆老爷子也赶来了,我却没有发现任何追兵。但这样说来,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也知道我是你的心腹?” 祁慕寒:“薇儿,你是怎么猜到的?” 公孙薇还陷在对几件事情的震惊当中,闻言说道:“我是刚刚想到过去发生的几件事......”onclick="hui" 第158章 穿越与炮灰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哪些事?” 公孙薇:“早先玉姐姐中了宁王府的毒箭,我去陆府要绿珠仙鹤草,当时就觉得未免太过顺利了,我与陆公子结过怨,他居然会答应与我打赌?” “那时候他应该知道了玉妩颜与我有所关联。”祁慕寒道。 “还有一件事,苏豫患有哮喘,却有用之不尽的绿珠仙鹤草,这草药本来就很难得,你们认为是谁给他的?” “这样说起来,他的情报网一点都不比宁王府差,竟也探知到苏豫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齐凌对公孙薇说。 祁慕寒:“看来他知道的,一点也不少。” “他想通过这些事情,告诉你他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局势不明朗,他一直不敢说?”齐凌道。 苏炙夜突然插话:“我是想不到,就算他是旧朝的人,只是一个盐商,价值有多大?” “价值可大了。”齐凌与祁慕寒异口同声。 公孙薇看这二人整齐的步伐,噗嗤笑了出来,苏炙夜倍感没面子,皱眉对公孙薇:“你笑什么?你倒说说看,价值在哪?” 公孙薇呆了呆,论经济,她算半个白痴,但又不甘示弱,想了想,理直气壮道:“他有钱!” 苏炙夜捂着肚子笑起来:“钱是吧?在座哪个没有钱?祁慕寒暗中经营青玉坊,齐兄通过裘让那侄子,摊分了地下赌坊的生意,就连你那位富可敌国的娘亲赵慕芝,娘家钱也不少吧?” 公孙薇哑口无言,瞪大个眼睛不服气地看他,苏炙夜哈哈大笑,满脸都是“你和我谁也没比谁聪明”。 祁慕寒:“齐凌,你给炙夜说说看。” “我不感兴趣。”苏炙夜懒得听。 齐凌于是对公孙薇说:“你刚才说得也没错,钱的确是他的一大优势,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中一个资源便是他与户部尚书裘让搭上了线!” “这裘让可是祁晟用尽了办法都没法争取过来的人。”祁慕寒补充。 齐凌点头:“我可以理解为陆老爷子接到当年宋皇的密令时,并没有选择入朝为官,而是另辟蹊径,从盐商这个身份入手,与裘让互相输送利益,将两人共同绑在一条船上。” “这样我通过陆苟,便等于控制了户部,而户部掌管的是国库——那么陆苟的价值,你应该懂了吧?”祁慕寒微笑对公孙薇道。 公孙薇还没有答话,那边刚说完“不感兴趣”的苏炙夜却是搭腔了:“那么你那晚绑了裘让,让他按了那纸密信的手印,岂不是多此一举?” “也不会。”祁慕寒说,“在商,我有陆苟那本账簿为把柄;在政,有我逼迫他签的那密信做把柄。这样等于是双重保险,裘让翻不出我们手掌心了。” “这就好比是绳结的两头,陆苟与你一人栓着一头,这绳结的中心就是户部?”公孙薇问。 “正是如此。” 公孙薇佩服了,一时也不知道是陆苟选的这条路更高明些,还是那故去的宋皇——祁慕寒的生父更高明些,毕竟能选了五个才能各不相同、还得对宋国极为效忠之人,这眼光就得十分毒辣。 而且十五年前与祁国的战争爆发前,宋皇就已将这些人暗中输送到祁国,这说明宋皇其实是对败局早已有所判定,所以才能够未雨绸缪吧? 这五个人里,已知的三个人已经这么厉害,剩下祁慕寒说不能肯定的那两人,不知道会厉害到哪里去了。 她忽然对另外两人是谁感到非常好奇。 祁慕寒望向她:“今晚还剩最后一件事,却是与你有关的,薇儿。” 公孙薇还沉浸在对另外两人身份的猜测中,随意应了句:“嗯,什么?” “韩珏是穿越过来的。” “嗯,是么——” “什么!?”她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 穿越?她没听错这个词吧? 她看了一圈在场众人,除了章知尧是懵圈的表情,其余几个人都淡定得很。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这韩珏是穿过来的人,但祁慕寒一个古代人,怎么会有“穿越”这种概念?他不是口口声声说韩珏只是一个“预言者”么? “不用吃惊。”祁慕寒对她比了个淡定的手势,微笑道:“很久以前就想对你坦白了,但总不是时候,其实你所知道的火锅、那暗巷子里的小屋等发明,这都是当年我们在韩珏身上得知的。” 公孙薇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你……我……,不是,你怎么会有穿越这个概念,你、你是怎么相信这些的?” 她甚至想说:你一个纸片人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么先进的概念? 祁慕寒与齐凌对视一眼,笑了:“这些说来话长,但我们就是知道了。” 公孙薇看他这么淡定,回忆过去的种种,心下登时一片了然——他与齐凌不仅知道了穿越这个概念,恐怕连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他们都知道了。 祁慕寒像看穿了她心思似的:“你穿越过来以后,难道没有发现这剧本以外的意外?” “剧本”这个词又如同一声闷雷在心中炸响,公孙薇整个人“噌”的一下站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剧本里面的纸片人,竟然知道自己是处于这剧本里面?这事实是不是有点惊人? “你觉得呢?”祁慕寒微笑看她。 这只有一个可能了,公孙薇想了想,因为韩珏也看到了这剧本,然后穿进来了,祁慕寒正是从他那里得知了自己是纸片人、这是个剧本世界的概念。 “我们不是纸片人。”祁慕寒再度否认了她的猜测。 齐凌也附和道:“公孙姑娘……不,王妃,你应该发现了一个事实,这里就是祁国,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虽然不知道你曾穿越到了哪里,但是我们都是真人,你爹娘是真的,我们也都是真的。” 公孙薇一下怔在了原地,苏炙夜却打了个呵欠,对祁慕寒说:“这些都是你那些星相里面说的?” “很大一部分是。”祁慕寒承认,“我与齐凌研究过,这是真实的世界。” 章知尧听得满头雾水,却又不忍心插话,好奇心驱使下,他连面子问题都放下了,拉着玉妩颜问起来,玉妩颜就小声地在一旁与他解释。 公孙薇怔了老大半天,说:“那我可以认为,我是通过剧本,穿越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不错,你可以把那剧本视作一个媒介,你通过它,穿越回了真实的祁国。” 公孙薇叹了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慢慢坐回地上,问了很久以前萦绕在心头的一个问题:“那我穿越到那个世界,又是谁安排的?是谁让我穿越过去,又穿回来?” 老实说,公孙薇自己都烦了这个问题,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这种无法掌控的自己命运的感觉,确实糟透了。 “你自己想不到答案吗?”祁慕寒说了一晚上,终于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我看过那剧本,那里面都是你们的名字,每一个我熟知的人,包括我自己。对我来说,这就是像一场预言。”公孙薇回忆着穿越的那一刻,“我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会不会存在于更大的一本剧本支配下?也就是那剧本,写定了我的穿越。” “有这个可能。但由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不是剧本的世界,但这剧本却‘影响’到了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 “你也可以理解为它与我们的世界重叠了。”齐凌说道,“你说它是预言也好,我们命运的主宰也罢,它确实影响了我们每个人的命运。” 公孙薇揉着额头:“等等,你们让我捋一捋。” 祁慕寒一笑,也不打扰她,粟篱上了酒,几个人便抽空喝着,那边玉妩颜仍是充当着“翻译官”,滔滔不绝地对章知尧说着。 过了好一阵子,公孙薇向祁慕寒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所以,韩珏也是看过剧本的人?” 祁慕寒笑了笑:“不错,韩珏是在你之前穿越过来的、一个不折不扣的未来人。但是他没有将剧本里的内容完全告知于我,他保留了很多部分。” 这一次,公孙薇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喃喃地问:“所以,他对你说过,我会嫁给你?” “不错。” “于是你就这么照着剧本做了?”公孙薇郁闷道,“你刚刚还说过这剧本会影响我们的世界,你还照着这么做?你就没有一点反抗意识吗?!” 祁慕寒居然笑了:“怎么反抗?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我不想反抗。” 公孙薇真是被气笑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有多悲催? 齐凌看公孙薇生气了,怕小两口闹不愉快,赶紧打圆场:“其实也不必太介怀,因为从之前韩珏的描述来看,这剧本顶多也就是记载了事情的结果,但是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比如祁兄其实并非真正的祁国皇子,苏兄才是——这样的暗线,它是完全不知晓的。” “也就是说,祁兄很可能能够改变你的命运。”齐凌说。 公孙薇不说话了,这个推测未尝不能说不对,事在人为嘛,毕竟知道这不是纸片人世界,是个真实的世界以后,公孙薇的心里变得好受了许多。 “他也很可能改变不了,你仍然会往既定的结局发展。”苏炙夜泼了她一盆冷水,“虽然他不是真正的祁国皇子,但他还是叫做祁慕寒——除非他现在就放弃祁国皇子的身份,与你马上归隐,那你的炮灰结局立马就能得到改变。” 苏炙夜说着,对她咧嘴一笑:“问题是,他敢吗?”onclick="hui" 第159章 萤火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对苏炙夜这番明显有挑拨意味的话,不能说完全没有反应,搁在过去她的确是这么想——希望祁慕寒放弃一切,与她归隐山林;但如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知道不是想走就能走了。 商将军最后说的那两句话:“与他一同面对风雨”、“珍惜眼前人“,说这话时老将军那颇具含义的慈爱笑容,她忽然就懂了,心里一阵难过。 祁慕寒平静地回答苏炙夜:“我的确不能撂下这担子,不能够现在就走,否则怎么对得起商将军的嘱托?怎么对得起那五个人?又怎能对得起我故去的父皇的期待?” 寒月孤冷,夜沉星稀,祁慕寒的话语比天际星辰更遥远,穿梭了两代人的期望,那些孤冢孤坟里盛满了叹息,新生的婴孩中啼哭着新的希望,这番话落在公孙薇心中,她从未比现在更加肯定——没有人比祁慕寒这样身份的人,更适合这个帝位。 哪怕他最终将天下交还给苏炙夜,那也一定是天下平定之日;但至少现在,她无法再说出让祁慕寒与她一道归隐的话。 苏炙夜喝酒的动作静止了,其余几个人也若有所思,各自静默无言,窗外不知何时飞入了一只萤火虫,跌跌撞撞在众人头顶盘旋,在这样的大冬天里,这虫子的出现实属罕见。 祁慕寒长身而起,酒杯齐眉:“长夜孤灯,在座各位都是我祁慕寒倾力信任之人,还盼各位与我一同共进退。”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也许是内心受到了某种撞击,公孙薇满脸豁出去的表情,头一个站起来:“殿下,我决定了,我追随你到底!” 她没有用妻子的口吻,而更像是一种革命伙伴的语气,胸中自有豪情万丈,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章知尧第二个站起来,接着是齐凌与玉妩颜,粟篱想起代替江东百姓死去的那几十个王府侍卫,在一旁捂着脸哭,苏炙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握着酒杯的手有些发抖。 站起的众人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气氛有点凝重,齐凌想缓和一些,笑说:“既然诸位都是志同道合之人,我们不妨起一个代号怎么样?” “组织称号么?这个我会!”公孙薇兴奋地说,“火锅七人组,怎么样怎么样?” 粟篱插话了:“那还不如叫‘香菜’?” 半天没说话的苏炙夜低头笑了:“你们只想到吃的么?”他站起来,最后一个喝下了那杯酒,说:“我觉得可以叫做‘苏氏组织’。” “你想得美!”几个人异口同声。 祁慕寒笑道:“我想见天下海晏河清、时岁和丰;烛火如萤,襄举助之,可燎万里。这个组织的名字,何不叫做‘萤火’?” 公孙薇顿有泪流满面之感,听听,这是何等的修养,把自己这“火锅七人组”,是被碾压得渣都不剩的......真后悔没有多读书。 玉妩颜举杯附和:“侠之大者,为民诉命、担天下之忧,解万国之争。萤火这个名字,很好。”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一贯闷骚的章知尧忽然喊了一句:“萤火不灭、生生不息!终得见日照长空、月洒江河!好!”说罢,连灌了自己三杯。 玉妩颜拍了拍他的肩膀:“章大夫,悠着点,我这儿可没备着绿珠仙鹤草。” 大家笑起来,祁慕寒又不失适宜地再度斟酒一杯,洒在地上,祭奠商将军,众人也纷纷效仿。 又坐下聊了很久,直等到夜很深了,才各自告辞回府。 - 回府的路上,祁慕寒疲惫地靠着车厢壁,对面的公孙薇却一脸兴奋,今晚她终于卸下了很久以来的包袱,不再瞻前顾后了。什么穿越、什么炮灰,她似乎都不怕了。 “不过你为什么不早对我坦白这些事情?”公孙薇问,“这些事情你明明早就可以告诉我的。” 这话刚说出口,她又后悔了,自己不也没有早一步说出来?何况她一开始戒心这样重,患得患失的,祁慕寒要怎样对她说? 祁慕寒疲惫地笑了笑,抬起手摸摸她的头。 他的手还是那么冷,公孙薇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掌心暖着,又想到了一个好奇的问题:“那你原来是叫做什么名字?” 想起了很遥远的过去,祁慕寒说:“其实不瞒你说,我原来的名字,也叫做慕寒;只有姓与现在不一样而已。” 公孙薇讶异了,却马上想到了答案:“炙夜比你小,那么一定是宋贵妃还在怀着他的时候,就也给他起名‘慕寒’了?” “真聪明。”祁慕寒又想抬手摸她的脑袋,被她一双手暖着,舍不得抽出来,“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姑姑,但是小时候,我的父皇和我说过她。我还有些模糊的记忆。” 这两兄妹之间一定有着深厚的手足情,才会给自己的孩子都起名叫做“慕寒”,然而逝者已矣,她能感觉得到,宋皇与宋贵妃两人一定有着一个深刻的默契,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会背负着整个家国的命运,也许起一样的名字,就是为了让他们兄弟相认、家国和平,谨记血浓于水罢? 公孙薇想着,忽觉得祁慕寒的手怎么都捂不暖似的,用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又有点低烧。 还没说话呢,祁慕寒就先一步安慰她了:“着了点风寒,昨晚又整夜没睡,有点累了,不碍事。” 真的是这样吗?公孙薇想细问,祁慕寒却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阖上了眼睛。 公孙薇只好不问了,祁慕寒虽然闭着眼睛,内心却清楚,自己这体质真的是一日不比一日了,然而他比公孙薇更不敢细想,也不想她问,因对着她撒谎,这滋味也十分不好受。 回到府中已是大半夜了,公孙薇到房中看了一下商墨云,还是老样子,但到底还是比在平南王府中乖了一些,总算懂得吃饭和睡觉了,她在想明日要不要通知苏炙夜过来看一看? 忙碌了一夜,躺下的时候,她才觉得疲惫感涌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时,天色大亮,祁慕寒又已不在身畔,她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是十分沉,都记不清楚上一次睡得这么香是什么时候了。 照例到房中看了看商墨云,扶她起床吃了早膳,她才将粟篱唤来,问祁慕寒今日到哪里去了。 经过昨夜之后,粟篱的态度也明显不一样了,说祁慕寒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就被急召入宫了,好像是说西凉和会阒那边出了点事。 公孙薇想再问,门口一阵马嘶声,却是祁慕寒回来了。 公孙薇迎上去,正想问他有没有睡好,祁慕寒将她拉到凉亭里坐好,从身后的仆从手上接过来一个食盒,打开盒盖:“还没吃早饭吧?从宫里给你带回了些糕点。” 公孙薇两眼放光地拿起糕点,一边问他怎么一大早被召入了宫? “收到边境的急报,西凉与会阒开战了,第一仗就输得就有点惨。”祁慕寒说,“西凉王发信来,求父皇尽快出兵援助。” “怎么会这样?西凉那边难道没有能打仗的人才么?就指望着我们过去救?” 会阒在西凉以北,国境面积略比西凉小,却天生好战,身为中原大国,祁成皇定不希望见到会阒吞并西凉,留一个西凉作为缓冲,对大祁的边境具有莫大的稳定作用。 祁慕寒:“原本是有的,但西凉连年被会阒骚扰北境,一贯对会阒有震慑的大皇子穆赫,在一次对会阒的战争中,不小心中了会阒人的暗算,勉强救回来以后,已经成了半个痴呆......话说回来,这些你不是都在穿越前那剧本里看到过了吗?” 公孙薇有点脸红:“其实我看的时候,没有怎么看那些朝廷啊、战争的部分,我光顾着看自己的戏份去了。” 祁慕寒忍俊不禁:“看来你是被那剧本吓得不轻。” 公孙薇有点惭愧,从怀中掏出了那薄薄的本子,推到祁慕寒面前:“你看,我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祁慕寒接过来翻了翻,笑得有点停不下来:“你这记的都是一些什么事?” 里面记着的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事,譬如什么祁慕寒给她放了那场烟花,自己在嫁给他以后,为他怎么洗手作羹汤,除此之外,就是那可悲的炮灰结局——被入主东宫的祁慕寒抛弃了,回头娶了商墨云,然后自己被歹人推落江中......字还有点潦草可笑。 公孙薇被笑得又不服气了:“那你不是还有韩珏吗?难道他没有告诉你更多的信息?” “其实韩珏说得并不多、也不够详细,只是告诉了我会娶你,并且会入主东宫;更多的时候,聊的都是那些现代的小玩意——那些你也见过的小玩意。” “后来韩珏的下落,你就再没有找到?” “没有了。他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某一天他自己就突然离开了。”祁慕寒说。 公孙薇虽觉得有点奇怪,但知道自己穿回来的这个是真实的世界以后,她对韩珏的事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记得虽然不多,但我记得那剧本里有写,你会出征会阒,这个貌似还是你入主东宫最关键的一步。” “那你定是记错了。”祁慕寒说,“父皇已经下旨让二哥出征会阒了。”onclick="hui" 第160章 出征前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怔了怔:“怎么会呢?那剧本里写的明明是你出征会阒,我记得我也有和你一同前往的。” 祁慕寒沉思道:“也许那剧本所记,并不能事事都发生。” 公孙薇正想说她经过长久以来的观察,这剧本所记的大事,没有一件不曾发生,便在这时,一道黑影落到凉亭里,是祁慕寒的暗卫出现了,给他行了个礼后,附耳说了几句。 祁慕寒点点头,暗卫退去,公孙薇又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是你二哥故意的?你父皇本来是想让你出征的,但是你二哥截了糊,他不想你立这个战功。” 那剧本里所记,祁玉骞不仅对帝位不感兴趣,而且性情温良,全程都是个护弟狂魔的人设,但公孙薇穿回来这么久,知道这世界还有个叫做“暗线”的东西,表象不一定等于真相。 “刚才暗卫来报的,确实与我二哥有关。”祁慕寒道。 公孙薇一脸“果然如此”,祁慕寒接道:“我二哥刚在骑马时摔折了腿,他没法去打这场仗了。” “......” 公孙薇又怔了,皇帝的圣旨才下多久,他就摔折了腿?这节奏也太快了吧。 祁慕寒:“去更衣吧,一会父皇应该要召我入宫了,你与我一同前去。” 祁慕寒预料得果然没错,半个时辰以后,王公公就来了密旨,宣祁慕寒入宫议事。 公孙薇也跟着一同前往,但到宫殿以后,却没有跟着入御书房,在外面候着。她猜祁慕寒是想等议完事以后,带自己一同去探望祁玉骞。 等待的时间里,她百无聊赖,试着再回忆剧本所描述的这场战争,她记得这几乎是整个剧本里篇幅最长的一节,事关祁慕寒入主东宫的命运。 他率领的将会是故去的商将军的中军部队。如今想来,商将军的死,倒像是无意中给了他这个机会,这仗以后,无论是军权还是声望,他都足以和祁晟的柰城军、祁玉骞的江东军相抗衡。 问题是这一切也太顺利了,顺利到有点蹊跷。 只是这蹊跷在哪,她一时也想不到,又一次后悔自己看剧本时的大段跳过。 她在离御书房很远的地方站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祁成皇现在与祁慕寒商讨的,就是出征的事情。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十几位军戎盔甲、胄顶缨饰的武将从书房里走出,独不见祁慕寒;公孙薇又耐心地等了半盏茶功夫,才见祁慕寒袖着手走出来,左右张望。 公孙薇远远朝他挥了挥手,祁慕寒慢慢地走过来,微笑问:“等得无聊了吧?早知道要说这么久,便叫你晚些再入宫。” 公孙薇摆了摆手,低声说:“陛下怎么说?” 祁慕寒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你应该都猜到了,陛下确实令我领中军了。” 公孙薇一喜,却又有点忧心道:“有点太顺利了,你不觉得么?” “嗯。”祁慕寒说,“我们这一路走来,都遇到不少麻烦事,这一次确实太过顺利。” 公孙薇想了想,道:“刚才从书房里出来的那十几个,都是商将军的旧部下么?” 祁慕寒:“不错。两个主将,其余的都是副将。商将军出事前,已经开始部署行军计划,这些将领都是从边疆赶来的。” 中军大部囤在西北边境地区,由于久未有战乱,商将军得以大部分时间在京述职,边境自有他的一众心腹部下驻守着。这一次会阒之战前恰逢春节时分,边境十余位将领领了部分精锐回京述职之余,也与商将军一同商讨出征之事——这些,都是大年夜那一晚,商将军对祁慕寒交代的。 两人边走边聊,不久便到了祁玉骞的寝殿。 宫人通报以后不久,祁玉骞在两个宫人的撑扶下出来了,一只脚缠满了绷带,面容憔悴道:“三弟,辛苦你了。” 他说的是辛苦祁慕寒代替他领兵了,可在公孙薇听来,倒觉得他有几分乐意促成此事一样。 果不其然,祁慕寒说道:“二哥,你是有意的吧?” 祁玉骞挥退宫人后,温声对祁慕寒说:“三弟,会阒一战,你比我更适合去。” 祁慕寒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祁玉骞看祁慕寒不说话,安慰道:“这腿太医看过了,骨折得不甚严重,休养一段时间便好。” 祁慕寒仍是没有接话。公孙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他沉默下去气氛太奇怪,便打了个岔:“说起来,我祁国将领也不少,为什么非得让皇子领军呢?” 祁玉骞笑了笑:“因为西凉第一仗就输了,西凉皇帝震怒,让二皇子提格亲自挂帅出征。你也知道珩月殿上,陛下曾允诺过出兵。这次西凉派出了皇子,若商将军这样威名在外的将军前往,倒也是可以的,但商将军如今已......只有也让一名皇子亲征,比较说得过去。” “不对吧?”公孙薇摇摇头,“大祁人才济济,并不需要皇子亲征,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祁玉骞被问住了,面露难色,仿佛在犹豫应不应对一个女子家的说得太详细;祁慕寒却是笑了:“薇儿,你说对了。这是一场援军之仗,虽然并不一定容易打,但我军一旦与西凉联军,那胜面是极大的;谁领这个兵,凯旋之日,拥有这份战功,无疑就离东宫更近一步。” 祁慕寒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公孙薇原也是随口一问,现在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祁成皇要将立太子提上日程了。祁晟新近被逐回了柰城,原本就忌讳他的祁成皇,正好有这个理由不让他参与会阒之战;剩下的就是祁玉骞与祁慕寒,从祁成皇一开始的决定来看,他是属意于祁玉骞的。 祁玉骞有能力、有才华,驻扎江东多年,连声望都很高,这一次出征,祁成皇不会动用他的江东军,而是让他领地域上最靠近西凉的中军。这样他凯旋之日,就是中军与江东军的头一号人物,谁能敌他?别说祁慕寒,就连祁晟也被他压过一头了。 他就是祁成皇心目中最完美的太子人选——然而这一切,居然都这样被他轻而易举放弃了、就这样让给祁慕寒了? 公孙薇心里那道愧疚之门再次被打开——自己又一次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为了让自己的弟弟离东宫之位更近,自己不惜摔断一条腿,品品,这是多么无私的兄弟情呀!可惜,祁慕寒并不是他真的弟弟;不知道如果祁玉骞知晓这以后,会怎么想。 “二哥,你本不必如此让我。”祁慕寒叹道,“父皇也不是傻子,他心中清楚得很。” 祁玉骞温笑道:“无妨。反正我目前已没法出征,在你与祁晟之间,父皇肯定是选择你的。只是这仗虽赢面很大,但你仍需小心,会阒人天性阴险狡诈......” 他说着,取出一张地图来,细细地与祁慕寒分析着,从地域位置、到排兵布阵,说了一遍。 公孙薇心想,也许在那御书房里,这些已经初步商讨过;然而祁玉骞却仍是对祁慕寒再提了一番,足见这个哥哥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护弟狂魔啊! 回府的路上,公孙薇仍是摇头晃脑,一路感慨不已。 祁慕寒看她这个憨憨的样子,不禁笑道:“被你说中了,领兵的出征的人,果然是我。所以你在叹什么气?” “在想你二哥啊,他对你也太好了。”公孙薇感叹,自古皇子为了帝位手足相残还是常态吧,怎么放在祁玉骞身上就不成立了?这个人设太完美了,温和、谦让、重情、有才华有能力......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祁慕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想了,我二哥已经有两门妾氏,你也是嫁了人的,你没机会了。” 公孙薇“噗嗤”笑道:“我只是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哥哥......”她忽然想起了苏豫,是啊,自己也有一位哥哥...... 祁慕寒:“对了,你知道父皇让我什么时候动身么?” “什么时候?” “明天就动身。” 公孙薇一愣:“那么快?” 祁慕寒道:“前方战事瞬息万变,既然那两国已经开战,是一刻也耽搁不得了,剩下的这大半天时间,还是我与父皇求了好久才得到的——说起来,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舍不得为夫呢?” “说什么呀,我和你一起去啊!”公孙薇手肘捅了他一下,“剧本里就是这么说的,我记得在会阒,是我陪着你的。” 祁慕寒笑着说:“你之前还责怪我照着剧本做事,你现在倒自己这样做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 “会阒太远了,行军打仗艰难,环境也很恶劣,你不能去。” 公孙薇一怔,随即沉下脸:“不。” 祁慕寒抚着她的秀发:“听话。” 公孙薇斩钉截铁:“不!” 马车已到王府,嘶的停定,公孙薇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拔腿就往府里跑。 “别跑那么快!小心摔了。”祁慕寒喊她,急匆匆地跟着她后面,“你这是在干什么?” 公孙薇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喊:“收拾衣物啊,还剩半天时间了。” 她跑进房中,打开那个大柜子,一件件地把她和祁慕寒的衣服取出来。 “薇儿。”祁慕寒跟着她走进房间,“听话,你不能去。” 公孙薇念念有词:“西凉和会阒在西北,那边现在很冷,嗯,要带这些厚的......” “薇儿,”祁慕寒无奈了,“还剩半天时间了,你就要把时间花在这里么?不如来陪我说说话?再不行,咱们下盘棋?” 公孙薇将手中的衣服往地上一掷:“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可以跟在你后面,偷偷地去。” 她端出久违的“小霸王”姿态,瞪着他。onclick="hui" 第161章 来不及说再见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走到她面前,张开手臂抱着她:“你非去不可?” “是!” 祁慕寒笑了一下:“好,那就去吧。” 公孙薇大喜,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祁慕寒笑道:“这些收拾衣物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还剩半天时间,我们来做些什么好呢?”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 公孙薇摸了摸脑袋,突然意识到祁慕寒说的是什么,俏脸一红。 祁慕寒说:“你来还是我来?” 公孙薇红着脸,有点手忙脚乱:“呃,我......” 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只好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心跳得好快,又是忐忑又是有一分期待...... 等了老大半天,忽然听见祁慕寒的笑声,她睁开眼睛一看,祁慕寒整个人笑得眼角飙泪:“你在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想吃点汤圆,你来做,还是我来做好?” “......啊?” “今天是元宵节啊!”祁慕寒刮她的鼻子,“我想出征之前,吃点你亲手做的汤圆,好不好?或者我做给你吃,也成。” 公孙薇臊得想找地缝儿钻,从他的臂弯里钻出去,不敢回头:“我去做,我会做。” 说着就往厨房里去了。 祁慕寒站在原地,捂着肚子笑了好一阵,才慢慢地走出去,走到后厨门口,隔窗见公孙薇已经麻利地搓起了面粉团子,脸蛋通红通红的,不知道是刚才臊的、还是忙的。 他走过去,冷不丁地从背后抱住她,热气喷在她的耳廓上:“王妃真的厉害,连这都能做?你还会些什么本王不知道的东西呢?” 他的声音醇厚好听,半披的长发与她的发丝缠在一块,环着她肚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将她的身体拉向他。 公孙薇正在忙活中,被他这么一骚扰,节奏登时又乱了,这次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心下甚恼:好哇,俗话说女人才有美人计,这长得好看的男人,也画皮成精了是吧? 她不动声色地搓起一大团面粉,倏然间一个转身,往祁慕寒脸上糊了去。 祁慕寒虽然撩着她,自己也是一阵意乱情迷的,冷不防脸上突然糊上了一大团面粉,整个人呛咳起来,满头粉尘飞扬,眼睛都睁不开,却笑着摸索她:“好啊,你竟然有这种身手,真是小看你了!” 公孙薇拿起一根擀面杖,早就躲一边去,时不时地戳祁慕寒一下:“嗐,祁瞎子,你摸哪边呢?” 祁慕寒装着看不见,左右摸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抱住她,用沾满面粉的手点点她的鼻子:“辛苦了,我陪你一起做吧。” 两人嘻嘻哈哈,一起搓起了面粉团子,祁慕寒厨子天赋太过缺乏,搓出来的不是扁的就是凹凸不平的,最后被公孙薇笑着推出了厨房。 晚间大雪纷飞,两人在大大的凉亭里点起了几个火盆,在圆桌中间放上了一口大锅,做了个简易火锅,将粟篱叫了来,三个人就着小酒,一边涮一边吃。 公孙薇:“酒少喝点,明天一大早的就出发了,喝多了起不来。” “放心喝。”祁慕寒给她夹了一块羊肉,自己手中却还捧着那碗汤圆,舍不得吃似的,吃得很慢。 粟篱:“殿下,明天也带我一起去吧。” “那不行,都走了,谁看着这里。”祁慕寒说。 公孙薇摸摸粟篱的头:“好好待着,每天按时吃饭啊。等我与殿下回来,你估计就长个子了。” 粟篱不满公孙薇调侃他个子矮,不服气地瞪着。祁慕寒哈哈大笑。 吃了会,公孙薇又道:“我去看看商妹妹,今晚不知道她吃饱没有。” 祁慕寒拉住她:“刚才我让人去看过了,都睡下了,别去了。” 公孙薇想了想,重新坐下:“明天还是一早就让炙夜过来吧,一来看看她,二来也再请个大夫,若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通知平南王接她回府了。” “就这么做吧。”祁慕寒吃着那碗汤圆,慢吞吞地说。 公孙薇打了个呵欠,困意深深,对祁慕寒说:“你还要吃多久?火锅都凉了,先吃火锅吧。” 祁慕寒恍若未闻,粟篱忽然叫道:“啊对了,忘了我的香菜。”慌忙往厨房跑去,跑得太快,不小心还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 祁慕寒与公孙薇都笑了起来,公孙薇边笑得飙泪,边打着呵欠...... - 刺目的太阳光照在眼睑上,公孙薇的眼皮抖了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个激灵间,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身旁空空如也,那床棉被叠得很好,就放在床脚,公孙薇整个人如坠冰窟,手抖抖的摸向那棉被,很凉。 她发怔了片刻,回忆了一下昨晚,昨晚几乎滴酒不沾,怎么那么困?睡得那么沉?等等,好像祁慕寒就没有怎么吃那火锅吧......她明白过来了,顿时心头火起! 祁慕寒怎么敢的?又给她下药!? 她气得拿起床头的烛台,发狠地扔到墙角,余光瞥见桌面一张纸,纸上寥寥几行字—— “薇儿,我走了。本来想给你留封长信的,后来一想,你此刻应该十分生气,太长怕你看不进去。(此处我笑了,真的对不起) 一点点的安魂汤,让你睡久了一些;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应该离汴京很远了。没有让你一起来,原因我是对你说过的。 很抱歉,我又自作主张了。 府里的事务,我都交代好粟篱了;商姑娘你可让她再多住一阵子,陪陪你也好。若实在无聊,回公孙府小住也行,都随你乐意。 不必太过担心我,但有闲暇,我都会给你写信。说起来,我之前给你写过好多信,似乎都不曾得到你半点回音,但愿这次你不怪为夫,记得也给我回信。 去厨房里看看,有个小惊喜,希望你喜欢。” 公孙薇又怔又气,握着这简信就想揉作一团,终究还是舍不得,咬牙切齿地走到门口,大声唤粟篱。 粟篱揉着眼睛过来,公孙薇来不及跟他兴师问罪,边挽着头发,边对他说:“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门!” 粟篱揉眼:“王妃去哪?” “去西凉。”公孙薇咬牙切齿,“我难道没腿么?我用得着他同意?” 粟篱继续揉眼:“王妃别费心了。殿下让我跟王妃说,他会交代一路上经过的各城镇、各隘口,若王妃经过,便不放王妃过去。” 不等公孙薇回答,他就再次堵住了漏洞:“殿下还说,他连夜画了多张王妃的肖像,交给各隘口,还会交代发散下去。不管王妃是易容乔装,还是贴了面具,也逃不过盘查的。” “......” 公孙薇气到七窍生烟,脑海里却偏偏浮现祁慕寒身披盔甲,座下鞍马,在大军的簇拥之下,一步步离开汴京城的画面。 她眼眶红了又红,想说什么却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厨房走去。 厨房很干净,阳光照在灶台上,一口蒸锅安静地置在一旁,还冒着一丝白烟。公孙薇走过去,揭开锅盖。 晶莹的汤圆躺在一个大圆碗中,隔着沸水,还在冒着热气。 鼻子有点发酸,她舀起一勺汤圆,见这汤圆还是有些大小不一,但已经勉强算是个圆形了,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大半夜的起来,花了好多心思搓的。 她端起来,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慢地吃着,就像昨晚上祁慕寒慢慢地吃她做的汤圆一样。 吃着吃着,视线就模糊了。 - 祁慕寒银戎骏马,随大军行出了百余里路,队中都是精锐骑兵,将会一路奔赴到祁国边境,与边境大部队汇合以后,再度整合,挂帅编排,才前往西凉。 时间很关键,他在路上的时间不能耽搁,展开一幅地图看了看,就召过身旁两位将军。 “张将军、陈将军,西凉与会阒那边,率军之人,可有什么最新消息没有?” 张将军与陈将军是商将军的旧部,张将军满脸络腮,皮肤黝黑,嗓门很大地回道:“西凉提格王子已率军前往,另外还有个什么...什么丹的国舅,也一起去了。” “拉马丹。”陈将军替他补充,陈将军年过四十,虽一身戎装,气质倒有几分儒雅。 祁慕寒点点头,看了看日头,已近午时,便让大部队寻了处树荫停下,稍作歇息。 树荫下,祁慕寒下了马,有两道黑影贴了上来,俨然便是他那两位身手高强的暗卫首领。 这一趟出征,暗卫之中,他只带了这两名暗卫,其余暗卫都留在了王府,暗中守着公孙薇。 - 王府里。 公孙薇捧着一碗粥,将商墨云扶起来,一勺勺喂着她吃。 喂完商墨云以后,公孙薇用丝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看着她仍是呆滞的眼神,叹了口气道:“昨天这个元宵,大概是我过得最难的一个元宵了。” 商墨云呆呆地看着她,公孙薇想起商将军满门横死,祁慕寒披戎出征,真不敢相信短短三天之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心中一阵难忍的悲呛,一把抱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墨云,你要快快好起来,商将军在天之灵,不希望见到你这样的。” “慕寒今天走了......他甚至都不等我醒来。”公孙薇悲从中来,“我连一句...一句再见都还来不及和他说上...我真的害怕,我害怕我再见不到他。” 眼泪一滴接一滴落在商墨云的肩头,商墨云眼睛仍是茫然地睁着,被窝里的一双手却蜷了起来,紧紧握着拳头。onclick="hui" 第162章 神秘的纸条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一晃四个月过去了。 春风送暖意,绿枝吐新芽,汴京城换上了一副新貌,仿佛那场冬雪不曾席卷过这座城市,春意融融才是人心的归属。 前方频频传来捷报,祁慕寒与拉马丹的军队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将西凉国境线往会阒境内推了几里。消息传来,龙心大悦。 公孙薇这些天接连收到不少宫中运来的赏赐,一人荣而全府俱荣,祁慕寒得胜的消息从北边传到南边,去年跌到谷底的声望,连同这些战功一起,逐步回升着。 这一天,公孙薇照旧来到商墨云房中,看她吃完早膳以后,着人替她更衣,挽着她来到后院走走、晒晒太阳。 这几个月以来,在她悉心照料下,商墨云已经逐步接受了自己父亲离去的现实,只是每天都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人也越来越消瘦,苏炙夜偶尔来看一看她,陪她说会话,她似乎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的雀跃。 孙薇唯恐她回去平南王府以后,会胡思乱想,便有心留她再多住一会儿。商墨云自己也更乐意与公孙薇待在一起,她和公孙薇的话还稍多一些。 “殿下有消息了吗?”后院里,商墨云看着天空,淡淡地问公孙薇。 公孙薇一边掰着橘子皮,摇头道:“大半个月没有来信了,大概入了会阒,距离这里就更远了,这书信也会慢一些的。” 正说着,一道黑影落到院中,是祁慕寒留下的暗卫。 暗卫对公孙薇略施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公孙薇顿时眼睛一亮,便要将手中的橘子递给商墨云,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分成两半,一半递给商墨云,一半递给那暗卫,顺便接过他手中的信。 暗卫:“......谢王妃。”便退去了。 这几个月以来,祁慕寒的信都是通过暗卫递到她手中,她猜是祁慕寒为了慎重起见,不想任何人截了他给她的信件。 “殿下来信了?怎么说?”商墨云吃着橘子。 公孙薇读完了信,折起放入袖中:“说是到达了巴尔库城,是会阒最南面的一座城市,现囤兵在那里。” “别的呢?” “没什么,都是一些家常话。”公孙薇也学着她抬头看天,回忆着这信,心中有些疑惑。正想着,忽然有人来报,说二殿下祁玉骞来了。 公孙薇上次见祁玉骞那还是祁慕寒出征的前一天,这之后就没听过他有什么消息了。 赶到大堂以后,祁玉骞翩翩站立在堂中,见她出来,文质彬彬地施了个礼。 公孙薇唤人去看茶,便招呼他坐下,“二殿下脚伤都大好了?” “都好了,谢弟妹。”祁玉骞谦恭地坐下,捧起新上的茶说:“今日准备回江东,特来辞行的。” 公孙薇点了点头,忽想起刚才祁慕寒来信的事情,便问道:“我夫君那边的消息,不知道二殿下可有收到?” 她其实差不多每隔半月,都能收到祁慕寒的家书,从前线战况,到嘱咐她穿衣保暖,祁慕寒都写得很细;今天这一封,却出奇的短,让她相当的疑惑——当然,也不排除战事已经深入到会阒,祁慕寒分身乏力,所以写短了些。 为了谨慎起见,她决定问一问祁玉骞。 祁玉骞听公孙薇这么问,疑惑道:“弟妹没有接到三弟的来信?” “有,但是他几乎不谈及前方战事。”公孙薇撒了个谎,“最近的来信更是语焉不详的,所以我只能来问问殿下,求殿下据实相告。” 祁玉骞在考虑应不应该对她据实相告,毕竟在他的字典里,女人是不该过问这些事的。公孙薇看他在思量,又言辞诚恳地道:“妾实在没有人去问了,打仗这些事情,殿下纵使据实相告,我一介女子也是一知半解的,但求个安心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吐槽祁玉骞——真是一颗腐朽的古人脑子。 祁玉骞对这番话果然受用多了:“巴尔库城,三弟现在在那里。这其实是一处雅丹地貌。附近有一座不算长,但却是地形复杂的孤石山,会阒人之前战败了几场,现在已退兵到孤石山以后。” “雅丹地貌?”公孙薇喃喃道。 “又称魔鬼城。”祁玉骞说,“我也没有到过会阒,只是大概听过,这种地形十分复杂,白天看上去视野尚清晰,远远来看,就像一个个小土包;但若是不熟悉地形地貌的人行于其中,尤其风沙大时,很容易便会迷失方向,古往今来,有大意的商队人,都葬身在这样的地方。不过弟妹放心,我想三弟应该会谨慎以对。” - 巴尔库城。 祁慕寒站在一处城墙上极目远眺,他喉咙干哑,举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此处处于大西北腹地,沙漠边缘,城市多以夯土筑成,气候极度干旱,常有风沙袭来,风沙大时对面都辨不清人。 这几个月以来,他与拉马丹的军队汇合,从正面战场直推战线;而提格王子则在之后,从西面国境绕上,直取会阒国都阿勒泰。他算了一下进度,提格现在应该在往会阒西边的城市焉耆城靠近。 西、北两线作战,是他到达西凉以后,与诸位将士商讨出来的对策,截止到目前为止,战况都尚算顺利,会阒正面溃败,往后退了一座城池,让出了这座巴尔库城。 本来到这里为止,会阒就应该派人来和谈了,但对方却没有这个意思,那么只能打到他们投降为止。如果说要全面占领会阒,这实际上是无法操作的,会阒的氏族根深蒂固,西凉不可能控制得了这么大的国土;且祁成皇也不希望见到此战以后,西凉国在西域变得一家独大,毕竟君王最乐意见到的是牵制与平衡。 祁慕寒对会阒的了解还是止于西凉人和商将军的旧部,从迄今为止的几场仗中,他看不出会阒有什么能人将才,甚至他们的打法都可以说是毫无章法,祁慕寒觉得颇为不对劲,故大军到达巴尔库以后,他便命按兵不动,与张、陈二位将军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三个人在城中一座土方砌成的房屋中,围着一张地图商量着。 祁慕寒口干舌燥,忍着不去喝那水壶里的水,这里水源珍贵,将士们每天饮用的水,还要计划出一部分要给战马。 “这里的地貌特殊。从这里开始,”祁慕寒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脉,“到这个地方,这地图上所绘并不详细,如果要越过山脉追击会阒人,我军并没有胜算。为今之计,先派人摸清这一带的情况再说。” 他再次点在了那片山脉。 陈将军握着下巴,沉思半晌说:“若贸然前进,确实有危险,就按殿下说的,摸清情况再前进吧。” 张将军嗤之以鼻:“兵贵神速。我们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哪里有给敌人喘口气的道理?” “不必着急。”祁慕寒道,“会阒人此前溃败,未必就没有阴谋,我们如今已入了会阒境内,这里,他比我们熟悉。等拉马丹国舅回来了,再一同商讨对策。” 拉马丹并未与祁慕寒同来巴尔库城,而是在城南几里之外驻扎囤兵,以防会阒人绕城南下突袭西凉。 张将军是个直脾气,听祁慕寒提起拉马丹,便以为他宁愿信任外族人,冷哼道:“殿下这是第一次带兵打仗罢?过于谨慎有时候虽然是好事,却也会错失战机!” 陈将军看他语出不敬,皱眉劝道:“陈将军。” 张将军臭着一张脸,拂袖离去。 - 送走祁玉骞以后,公孙薇陷入了担忧之中。 本来觉得行军打仗之事,是轮不到她担心的,但看见祁慕寒那封短信,她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只是眼下他远在千百里外,自己再担心也顶不了什么用,只能望天祈祷了。 她觉得奇怪的还有一件事:祁慕寒如今在会阒,祁玉骞今日便要返回江东,三位皇子里面,一贯作妖的祁晟倒是安静如鸡? 难道说上次自己设计的“滑胎”事件,震慑了他一把,让他从此修身养性了?不可能,那她还不如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惶惶然到夜晚,侍婢霁月忽然来向她报信:外面有个人说要来见王妃,求王妃到府门口一趟。 公孙薇顿感蹊跷,什么人来求见她,还要她出府? 问及霁月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霁月想了半天,却描述不出来,说是个大众脸,没有什么特征,公孙薇就更奇怪了。 想了想,心中有个答案,却不敢肯定,走出后院,召出了两个暗卫,让远远跟着她,便出府去了。 这府门口人来人往的,没有一个人在等。 公孙薇皱着眉头站了片刻,心中正打鼓,便从左到右走了一圈,还是没有人出现,心想可别是什么恶作剧吧? 正欲转身回府,余光一扫右边那只石狮子,发觉有哪儿不对。这石狮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来帮商墨云送信时,曾对着絮絮叨叨了半天,看得最为仔细了。 她发现这不对在哪儿了——这石狮子的两只眼睛雕刻得活灵活现,眼珠子是实心的,眼白部分凹进去一部分,如今她发现右眼的眼珠子好像多出了点什么,她瞅瞅左右没人,手摸去狮子的右眼,果然抠出了一小个蜡丸。 她左右看看,没有人注意,便搓碎了那个蜡丸,里面有一张字条,写着:丑时,十里河堤暗巷,一个人来。 字迹陌生。onclick="hui" 第163章 冒险报信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西北的初春,天黑得特别快,一到傍晚天色已大暗,风沙四起,刮过一座座小山包,传来像魔鬼一样的哭嚎。 祁慕寒下了城楼,在避风处的一处土夯砌成的屋中生火取暖,他披着一身动物毛皮制成的粗大衣,由于水源珍贵,好几天没有洗脸,下巴上长了些胡须茬子,瞧起来倒像是个本地大汉了。 接过身旁暗卫递来的烧酒,他问道:“王妃来信了没有?” “殿下的那封信才送出去半个月,王妃没准还没有收到。”暗卫说,“殿下再耐心等等吧。” 祁慕寒盯着那堆火,神态有几分落寞,摸了摸腰间的皮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做工粗糙的小香囊,掂在手中,看着看着就笑了。 这香囊还是在醉花楼事件后不久,他缠着非要她绣的。他这个王妃,其它方面都挺机灵,就是女红这类女孩子家擅长的玩意儿她一塌糊涂,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十天以后才给了他这样一个粗糙的香囊。 这事儿估计她自己都忘了,他却视若珍宝地收藏着。 木制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脸焦灼的陈将军大踏步走进来,祁慕寒收起手中的香囊,站起来。 “殿下,”陈将军语速极快地说,“事情不好了,张将军私自带了一队骑兵出了城。” 祁慕寒脸上映着跳动的火光,语气森寒:“走多久了?从哪个方向出去的?” - 与此同时,汴京城里,夕阳满天。 熠王府里,公孙薇拽着这纸条想了半天,丑时,还得她一个人去。 她对写这纸条的人有一个猜测,但万一猜错的话.......又或者是别人逼迫他写下的话......这就大大地不妙了! 她唤粟篱准备好马车,直奔公孙府去。 回到公孙府,仆人报说公孙镜还未回府,夫人正在西院,公孙薇让不必去传话,自己往西院里去了。 刚到西院,远远地看到赵慕芝坐在凉亭中,背对着自己,头低着,像在看什么,肩膀微微耸动。 公孙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着呼吸,贴到了她背后,稍稍探出个脑袋,看她在看什么。 这是一封信,信纸发黄,应该有了些年头了,从她的角度,能勉强看见“君心”“无果”“红玉”等等几个词。笔迹遒劲有力,洒脱非常。 公孙薇想看多些,头更探出了几分,赵慕芝察觉身后有人,猛的将信一收,回身大喝:“谁!?” 公孙薇还从没见过赵慕芝这副模样,震了一下;赵慕芝见是自己女儿,五官霎时柔和了下来,端庄道:“薇儿怎么回来了?”不动声色地收好那封信。 公孙薇也不废话,取出石狮子处的那张纸条,问道:“娘,你看看这笔迹是不是苏豫的?” 赵慕芝接过看了看:“应该是——他约你去这个地方?做什么?” “没什么。”公孙薇随口应道,“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吧,那天我和他说过他做的瓷器很好看。” 公孙薇随口扯了个很粗糙的谎,赵慕芝也没细究,公孙薇看她心不在焉,说府中还有事,便跟她告辞了。 赵慕芝点点头,公孙薇走出了几步,忽又转身看她:“娘,那封信是苏赫写给你的吧?他与宋贵妃之间,又有什么故事么?” “胡说!”赵慕芝跟刚还魂似的唬了一跳,过了一会,用略带恳求的口吻说:“过去了的事情,娘不想再提了,这事你就当没见过,可以吗?” “......好。”此刻公孙薇也没什么心情管长辈的这些旧事,回身走了。 月上中天,公孙薇披了一身黑斗篷,从房间里翻出苏炙夜送的那把匕首,贴身藏在中衣里,上了马车以后,指示车夫前往十里河堤。 两名暗卫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一人将车顶掀开了一条缝,一人直接沿着车靷进了来,鬼魅似的问公孙薇:“王妃是想到哪里去?” 公孙薇被这二人吓了一跳,但又不能带着人前往,只好说:“有事,带着你们不太方便,你们先回府吧。” 暗卫很干脆地拒绝:“殿下离开时交代过,必须保护王妃的安全,眼下时辰已晚,王妃一个人外出不安全。” 公孙薇沉思片刻,说:“也罢,但你们不能跟得太紧。” 到了十里河堤以后,公孙薇让马车和暗卫都停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自己紧了紧衣,往暗巷入口处走去。 这里她也来过好几次了,这里面有祁慕寒的第二个据点,她猜想暗卫对这的熟悉度不会比她低。 在这里站了一阵,看了看月色,估摸着丑时也到了,巷子入口处还是她孤零零一人站着。 江风带来了湿意,在寂静的夜晚,人的耳朵变得特别敏感,公孙薇从江风中听到了一阵金属碰撞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往马车的方向跑去,那两个暗卫果然不见了踪影。 - 祁慕寒一身盔甲穿戴齐整,从土房走出,陈将军跟在身后:“殿下,还是让老夫去找吧。” 祁慕寒:“本王已经安排妥当了,将军就在城里守着。” 陈将军的性格并不如张将军这般鲁莽,虽知道祁慕寒这一趟出去,情况实在变化莫测,但军令如山,他也不得不从,只是终究放心不下,再次劝道:“殿下,那孤石山地势未明,殿下要不绕路......” “拉马丹正在往这里的路上。”祁慕寒答,“本王已经派人通知他,让他不必入这巴尔库城,直接绕道孤石山后,从侧面取敌军后方。” 陈将军沉思道:“这......” 如此一来的话,这不就等同于大规模交锋了么?大部队如今还在休养,地势情况未探明、敌军情况未明、有无援军也不明,会不会太早了点? “既然张将军已率部众前去了,”祁慕寒跨上战马,“那便战吧。” 他喝了一声“驾”,率了三百精锐铁骑,从北面出了巴尔库城。 - 公孙薇朝那兵器碰撞声的地方跑去,果见两名暗卫与一个人缠斗在一块,这人黑巾蒙面,只用右手出招。 她瞬间反应过来,大喊:“住手。” 这里是僻静的暗巷子深处,她的声音一下子传过去好远。三个人果然住了手,暗卫扭头朝她看了一眼:“属下在附近发现这个可疑的人......” “认识的。”公孙薇赶忙解释,“行了,你们俩在附近巡逻一下,不要让人接近,我与这位先生有话说。” 等暗卫走远了,她才回头对这蒙面人说:“怎么回事?” 蒙面人拉下黑巾,果然是易了容的苏豫,但是公孙薇就是认得他,那阵味道太熟悉了。 “暗卫的身手不错。”苏豫说,“果然能保证你的安全。” 公孙薇无语了,合着刚才是试探这两人的身手来着? “弄得这么神秘,是不是与祁晟有关?”公孙薇看他。 “聪明。”苏豫说,“我这一趟出来,真的是千难万难,祁晟身在柰城,我寻了个借口说外出弄点药,他才准我离开;且暗中还派了人跟着我,我走的是山路,才勉强甩掉。” 公孙薇了然,苏豫排除万难来找他,那定是有极为重要的情报要亲自告诉她,又不能直接到王府里面,那周围不知道伏了多少祁晟的眼线,她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多绕了几个弯,又让暗卫仔细观察,才保证没有人追踪到这暗巷子。 “听着,”苏豫一字一句地说,“两件事:第一件,祁晟买通了拉马丹手下的一名重要部将,我暂不清楚他具体要做什么,但祁慕寒会有危险。” 公孙薇眼睛猛然睁大,按捺着想脱口而出的话,听他说完。 “第二件事,祁晟加派了人手,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不要贸然行动,更别派人出去送信,一旦被他截了,祁慕寒只会更加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的?”公孙薇这么问并不是质疑苏豫的可靠性,而是她想知道,他对她透露的这些消息,是不是祁晟有意放出的假消息,目的是挑拨祁慕寒与拉马丹的盟友关系;或者更可怕的,他想试验苏豫的忠诚度。 苏豫知道公孙薇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不必担心。这消息自然不会是祁晟亲口对我透露的,我跟踪了他一个心腹很久,从侧面花了很多功夫,才弄清楚他布置了这样一枚棋子在拉马丹身边。” “你准备怎么做?”祁晟看公孙薇沉吟不语,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更多的事情我没法帮你,你得自己设法将这消息告诉祁慕寒。” 短短的几息时间里,公孙薇想到了萤火里的几个人选:玉妩颜,守着青玉坊,帮祁慕寒收集汴京的情报,不能走开;苏炙夜,禁军副统领,不能走;齐凌,齐佳看得太紧;粟篱,太小了;章知尧倒是能寻个理由离开,但商将军新死,还需要他与玉妩颜花更多时间去查背后的原因。 “我去西凉。”公孙薇思忖完毕,果断道:“只能我去。”onclick="hui" 第164章 孤石山之战(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果断道:“只能我去。” 西凉路远,祁慕寒更是远在西凉以北,如今还入了会阒境内,她一个女人怎么懂路?要怎么过去?苏豫皱眉道:“祁慕寒就没有其它信得过的人了么?” 公孙薇摇头道:“只有我去是最适合的。只是有个难题......” 她将祁慕寒走时,沿途交代各关隘不许放她过去的事说了一遍,苏豫禁不住咧嘴一笑:“你这夫君,倒是对你的脾性了解得很透啊!” 公孙薇翻了个白眼:“能正经点吧?你不是擅长做面具么?能给我弄几个不同的人皮/面具么?” “这倒不难。”苏豫说,“问题是,西凉离这何止千里,你怎么走这路?” 他还有更直白的话没说出来:这路上的时间根本拖延不得,若是磨磨蹭蹭地一路走过去、问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公孙薇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苏豫又抛出另外另外一个问题:“祁慕寒走时没有带上你,祁晟也知道;如果你消失太长时间,祁晟难免会发觉,这后果不好预测。” 这一层公孙薇也想到了。 她想了很久,眼睛一亮:“我有个办法!” - 祁慕寒运气不太佳,出城后不久,就遇上了罕见的沙尘暴。 雅丹地貌的风沙与沙漠的风沙又有不同,这里的砂砾更粗,从西凉出行前,他们给马匹的马蹄钉上了更厚的马蹄铁,但现下的风沙太大,风向难以分辨,祁慕寒命人下了马,转到土包后方暂躲。 铺天盖地的沙尘暴遮蔽了天地,祁慕寒从土方后伸了手出来,仔细探测了一会风向,向左右作了个手势,于是大部队重新上马,飞驰而去。 他率领的是重骑兵。重骑兵与轻骑兵不一样,轻骑兵风顺致呼而从之,一句话说,就是轻骑兵特别倚重风向,若逆风冲击敌人,尤其对方是步兵时,情况就会十分不妙;重骑兵就不一样了,重骑兵所带是重甲,战马也是重甲装备,抵御逆风之余,哪怕对方是步兵,也能顺利干翻对方。 但祁慕寒思路却不一样,他不仅要冲击对方战线,还要从顺风方向冲击。 这沙尘暴的顺风方向,恰好就在这孤石山偏东的位置,如此一来就更理想了:他绕东,随后支援而来的拉马丹后部绕西,东西夹攻,当可给这群会阒人一记痛击。 骑兵穿越沙尘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孤石山靠东的位置,祁慕寒纵马上到最高处,隔着沙尘往远处看,果然见前方兵戎厮杀声不断。 从他的位置,可以见到张将军的率领部队已被会阒步兵重重围困,他一人勇猛无比,在阵内左冲右突,但仍是渐渐力拙,颓势渐显。 祁慕寒身旁的一位将领已经准备纵马而下,祁慕寒用手一阻:“等等。” 直到张将军身旁又倒下了三名亲卫,他才猛然作了个手势,一马当先往下冲去,身后骑兵绵延跟随,金戈铁马更踏起无数沙尘。 - 夜更深了,公孙薇回到府中,对暗卫交代了几句,各人领命去巡视府周围,防止祁晟的眼线过于嚣张地贴近她府中。 回到房中,她紧张地收拾行囊,一边又为明天的事情而担忧:一切能够顺利吗?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蒙蒙亮,她走到院子中,只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苏炙夜寒峻的脸沉在未晞的朝露里,开口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公孙薇:“跟我来。” 院子里一处僻静的角落。 公孙薇:“你来的路上应该没有被人发觉吧?” “废话。”苏炙夜没好气地说,“我是什么人,我想去做的事情,能这么容易被发现?话说回来,你有事怎么不大大方方地找我来,像做贼似的!” “不想被别人发觉你来。”公孙薇说,“这次以后,你能少来就少来吧。” 苏炙夜的脸更臭了,盯着她看。 公孙薇解释:“因为我要走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苏炙夜一下截住她的话头:“你说什么?你去哪?” 公孙薇将苏豫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说:“炙夜,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炙夜难得地低下头,思考了很久,缓缓地说:“不行。我不同意。” 公孙薇急了,又不敢大声,唯恐吵醒还在睡觉的下人:“这事关殿下的安危,谁去都不行,只能我去。” “我不想帮你。”苏炙夜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炙夜!”公孙薇这会是真急了,情急之下,就拉住他的手臂,“殿下他......他是......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是见死不救。”苏炙夜转过身来,“祁慕寒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处理这些事情。” 他语带威胁地说:“你以为那西北地域是开玩笑的么?别说穷山恶水的,就说那强盗有多少?你一个女人,搞不好就死在了路上。” 公孙薇:“所以才找你啊。办法我都想好了,该安排的我也安排好了,只要你同意,就肯定没有问题。你不是说你想去做的事情,不可能被发现么?” 这半拍马匹的话,倒是有点奏效了,苏炙夜脸色缓和了许多:“那你且说说看,你希望我怎么做?” 公孙薇将她想好的法子说了一遍,苏炙夜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他说:“也算是个好办法。” 公孙薇大喜。 苏炙夜笑了笑,看着她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苏炙夜向她逼前一步,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看着这张美艳无方的脸说:“条件,就是要你记住:你欠我苏炙夜一个人情。” 公孙薇蹙了蹙眉头,不舒服地要往后退一步,苏炙夜却将她的下巴捏得更紧:“一个人情,交换这么大的忙,你难道不愿意?” 公孙薇打落他的手:“谁知道你将来要我还的是什么人情?如果、万一——” “没有什么如果、万一。”苏炙夜说,“自然不会要你难做,我要你还的,都会是合情合理的。” 公孙薇想了想,叹口气:“成交。” 苏炙夜笑了,凝视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在他身后几百步的一个地方,二楼的窗户开了一小半,里面探出了半个脑袋——商墨云的脑袋,她眸色晦暗,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 祁慕寒的重甲骑兵顺风呼啸而下,像潮水翻滚吞噬了大半会阒步兵,会阒人措手不及,阵型被冲了个大乱。 祁慕寒单骑冲到张将军身旁,抽刀砍了三个围攻张将军的步兵,张将军满脸血污,大声喊道:“殿下!” 风沙很大,金戈交伐声又不断,祁慕寒也不知道有无听见,对他做了个手势“杀”,又一马冲入了敌军阵中。 张将军本想致歉来着,他一个军旅粗人,早在一意孤行翻过孤石山时,就遭遇了大部会阒人的狙杀。会阒人对地形熟悉,加之雅丹地貌里不定时的风沙,他很快就陷入了苦战,这时候才醒悟过来:自己没有听祁慕寒的劝阻。 后来见祁慕寒居然亲自率队来救,二话不说就先替他解了围,更是无地自容,正想道个歉,对方又英猛地冲进了敌队,当下只能对自己残存的部下振臂一呼,随祁慕寒冲入敌军阵中。 会阒人本来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波援军,之前被他们围着打的那伙人也突然士气大涨,不由生了几分惧意,为首的会阒人发了个古怪的尖啸,大部会阒步兵往后撤了几十米,战况陡然翻转。 双方厮杀了一阵,会阒人根本抵挡不住两方的夹击,趁着风沙大,丢枪弃甲,边打边退。 几名将领看此战胜算已稳,各率了部队追击而去,祁慕寒纵声高喊:“别追!” 众军士整齐地一勒马头,收了部队,以祁慕寒为中心聚拢而来。 张将军下了马,大踏步走到祁慕寒的马前,抱拳向祁慕寒一跪到地:“殿下,老夫鲁莽,请殿下军法处置!” 祁慕寒下了马,扶起张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营再说。” 余下的时间,他指挥众人将受伤的士兵扶上战马,回身看见张将军眼中噙了泪花,给刚才死去的那三名亲卫的尸体阖上眼睛。 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张将军不顾军令,私自带兵出城,他必须让他付出一部分代价,他才能够有所悔悟。其次,这三名亲卫时常自恃功劳,私下动辄怂恿张将军违抗他的命令,他早有所耳闻。 “殿下,”一名将领纵马而来,“都清点完了,从哪个方向撤退?” 祁慕寒重新上马,在风沙中感受了一下风向。 有两条路:若往回走,方才的顺风之路则变成了逆风;若想走顺风之路,则得往西绕。而西边,正是他出城前安排拉马丹援军来的方向。 “往西!”祁慕寒作了判断。 队伍重新编排完毕,旌旗飞扬,齐往西边而去。 孤石山西边的地势比东边稍高,攀登而走,原是十分吃力,好在现在风是从东往西刮,他们大部分又都是骑兵,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驰出了几里路。 风沙越来越大,天地越来越暗,祁慕寒伏身在马鞍上,骏马四蹄踏在粗粝的砂石上,厚重的头盔阻挡了大半风沙。 沙尘中夹杂的砂砾越来越多,祁慕寒渐感目视越来越吃力,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勒缰绳,马匹前蹄扬起,他高举右手,作了个“停”的手势。 大军先后勒缰,一片马嘶声。 “怎么了?”张将军策马而来。 “风向不对了!”祁慕寒摘下头盔,沙尘喧嚣,扑面而来。 顺风的方向,变成了逆风,他的脸色全变了。 “后退!马上后退!” 这一命令刚下,后军还未改成前军,前方山头战鼓震天,呐喊厮杀声四起。onclick="hui" 第165章 孤石山之战(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那边战况未明,这边公孙薇已经在朝阳升起时,离开了汴京城。 此刻她正在一个马车的车厢里,裹着柔软的被褥,靠着车厢壁补睡眠。这是一支西域的商队,由五个在汴京城做布匹丝绸生意的商人组成。 混入这支商队,是苏炙夜让手下的张爷去安排的,商人做生意讲求个“利”,张爷塞了些好处,加上这些人平日与他都有生意往来,这才接受带公孙薇一同上路。 公孙薇离开汴京城本不难,难是难在要躲过祁晟的眼线。她与苏炙夜说了这个方法以后,苏炙夜火速替她做好了三件事:一,先是给她安排进了这个商队;二,为她去取苏豫连夜准备好的几个人皮/面具;三,摆平守城卫兵,避免对公孙薇身份做太过深入的盘查。 当时听见这个方法,苏炙夜半开玩笑说:“还真的是只有我能帮你。” 玩笑归玩笑,他办事还是很稳妥的,趁没人留意,将乔装好的公孙薇迅速从王府侧门塞上了马车。 光是送走她还不够,如果她长时间不出现,祁晟还是一样会发觉端倪。苏炙夜还得去做另外几件事,这几件事同时也得仰仗商墨云。 很快,苏炙夜就会派人去送口信给平南王:商墨云想回一趟瞿塘峡老家,他会护送她回去。 于是祁晟的眼线将会见到从熠王府出来的商墨云,由苏炙夜陪伴回了瞿塘峡。 待到一出城,商墨云会换上另外一身衣服,经另一道城门回汴京城,趁祁晟眼线不留意之际,溜回到熠王府。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商墨云将会戴上苏豫特制的、长得和公孙薇一样的人皮/面具,每隔半个月就出府溜达一次,迷惑祁晟。 这方法妙就妙在,商墨云与公孙薇的年龄相仿,身形相似,戴上人皮/面具以后,几可以假乱真,哪怕是人身在对面,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当时商墨云试面具时,苏炙夜正站在一旁,当她转过脸,他的目光竟有一瞬间的迷离。 为了稳妥起见,公孙薇还让商墨云每次以她的形象出府时,苏炙夜都得在暗中守护着,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当时公孙薇对商墨云解释这个法子时,商墨云只想了短短一瞬,就点头答应了,把公孙薇感动得亲了她一大口,感激的话说得语无伦次。 苏炙夜又说:“我帮了你这样大的忙,都不见你这样对我表示表示。”——这话当然不是当着商墨云的面说的,而是他跟着车队出城时,正式分别时私下对她说的,公孙薇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苏炙夜时常不顾她的意愿做事,可想起来,他到底还是帮了她两次大的忙,一次是祁慕寒在宫中养伤时,他带她潜入寝宫;一次便是现在。 最重要的,他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朋友——那个冷宫里的孩子。想到这里,公孙薇朝他一鞠躬,模仿江湖人,豪气地一拱手:“小黑,谢谢你的帮忙。之后商妹妹就拜托你了啊。” 她唯恐苏炙夜又突然“发疯”,不是拉她手就是托下巴这类不雅观举动,表达完感谢以后,便兔子一般地回跳到马车上,飞快地缩进了车厢,只剩下一只小手撩开半边帘子,作了个“拜拜”的手势。 苏炙夜嘴角微微扬起,抱着剑站在原地,看商队绝尘而去。 直等人影再不见时,他冷声道:“出来吧。” 树林里飘下五个黑衣蒙面的人,鬼魅般朝苏炙夜贴近,脚步踏在落叶上竟没有丝毫声响。 接近苏炙夜身边时,倏然朝他一跪。 苏炙夜:“都认清方才与我说话那女子的样貌了吗?还有声音,都记清了?” “记清了。” “除了之前我交代你们的任务,现在再给你们一个任务:一路上保护这女子的安全。” “是。” 苏炙夜又沉默良久,说:“到达会阒以后,按照计划做,不用手软。” - 箭如飞蝗,尸体遍地。 铁骑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祁慕寒格挡掉一支飞来的箭,拔刀砍了冲上来的两名会阒人,心中梳理清楚了一切—— 这是一个局,不折不扣的局。 会阒人凭借着对地形和气候的熟悉,准确地预测到了风向的转变。 在包围张将军的部队时,他们早就可以将人一网打尽,却故意拖延到祁慕寒的援军来救,之后佯装败北;在祁慕寒理所应当地按照顺风方向撤退的时候,他们早已将大部队埋伏在西面高山,风向一变,便尽数探头,飞箭如雨,居高临下对他们进行围剿。 而早前败退的那股会阒步兵,又返身对他们进行前后夹击,祁国军队难顾两边,很快陷入险境。 张将军厮杀半天,早就体力透支,且战且退到一个小土包后,大口喘着气,一个会阒步兵想偷偷从土包后绕路,被他发现,一矛捅了个肚穿肠流。 更多的会阒士兵却接连压上,风沙既大,祁国士兵倒下的更多,四面都传来了会阒人那兴奋的怪叫,己方士兵的脸上却弥漫着死的气息。 他越来越悔恨自己当初不听祁慕寒的言语,轻敌深入,以致中了这样一个连环计,自己一介匹夫,死了就死了,但如果祁慕寒出了什么事,祁国对会阒这一仗,便全完了。 他集中目力寻找祁慕寒,却看不清楚他在什么位置,身在下风处,还是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里,敌方我方有时候都得面对面才能认出。 他喘过了一口气,支起战矛,从土包后探出头来,想再继续搜索祁慕寒的所在,却不知身后已经有数个会阒士兵猫着腰,手中提刀,像野兽包围猎物,一步步向他逼近。 十步、八步、五步...... 张将军陡觉背后袭来一阵杀气,身经百战的他下意识往右一躲,一把短刀从他身侧划过,削铁如泥的刀锋甚至划掉了他甲胄上的两片甲片。 然而还未等他回头,更多的短刀向他刺来,他就地一滚,双目陡然睁大,那土包上方竟然有个人! 他听见怪叫声四起,原来这些会阒人早就认准了他这个领头的将军,派出了士兵暗中包抄,更有士兵通过风沙的遮蔽,悄悄爬上了他藏身的土包顶,瞅准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敌人或持短刀跳跃下来,或前后左右无死角地向他刺来,他避无可避,心知难免一死,一声暴喝,拼着受头顶跳下的那一击,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战矛撂倒了逼上来的三个人。 但是更多的敌人却已狞笑着向他刺来,他连刚捅死敌人的战矛都来不及拔出,眼睁睁看着短刀向自己刺来。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怪叫。 他仰头,一支箭贯穿了那人的喉咙,冲力将他钉在土壁上,挣扎之中身体慢慢下滑,头顶拉出一条血线。 “张将军!” 祁慕寒从后策马而至,用刀结果了另外几个人,翻身下马,急声道:“将军乘我的马,我助你突围回城。” “不成!”张将军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圆,哪有主将自己留下,部将突围的道理? “老夫陪你一起突围!” “将军先走。”祁慕寒说,“我这里尚可拖延一阵。拉马丹的军队稍后会赶来,” 祁慕寒的意思,张将军知道。祁慕寒是后面赶来的救自己的援军,体力尚有;而自己这支队伍早已经厮杀半天,筋疲力竭,留下也只有死的份,因此祁慕寒以自己尚有的余力助自己突出重围,回到巴尔库城。 只是他违逆军令在先,祁慕寒赶来救他不说,如今还甘愿殿后,助他突围回城,若这把自己真的逃命去了,这老脸以后还往哪里搁? “殿下,让老夫助你回城!”张将军风沙中大喊,“我愿戴罪立功!” 祁慕寒见风沙丝毫不止息,反越刮越大,实在没有时间与他争来辩去,想直接下军令,此时陡见张将军背后半步的沙尘里,有什么东西在挪动...... 未及思索,这东西忽然一跃而起,赫然正是刚才诈死的一名会阒人! 这人手握短刀,利用风沙遮蔽自己身影,在地上一点点移挪至张将军背后,跃起突然一击! 祁慕寒将张将军往左一拨,长刀闪电般往上,向这突袭者的腹部刺去,“噗”一声,刀刃直穿这会阒人腹部,像烤肉串似的,将这人的身体串在了刀锋上。 张将军猛的回头一看,只见这人一张嗜血的凶脸,死不甘心地盯着祁慕寒。 还没等他开口,这人目中突地迸发出凶光,垂下的左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抬起,短刀插进祁慕寒的右肩,那里正是胄甲位置的接缝处,血喷涌而出,顿时染了半边肩胛。 祁慕寒晃了晃,手中的刀往回一抽,这人跟烂泥一般,仰面摔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拔出肩上的短刀,反手一刀,插入地上这会阒人的咽喉,直看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彻底断气。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两息之间,等张将军赶紧去扶,祁慕寒已半跪在地,拄着长刀,看着地上这咽了气的会阒人。 眼目圆瞪,血管暴起,皮肤青紫,嘴角流血——这死时的样貌,与商将军一模一样。 祁慕寒咬牙拔出尸体上的短刀。 “刀上有毒!” 他刚说完这一句,牙齿就开始打颤,厮杀声忽远忽近,眼前的景物在抖动,视野一片模糊。onclick="hui" 第166章 他与他人生的交汇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肩上的伤口作了应急处理,血勉强止住,然而那刀上的毒却毫无疑问渗进了身体,祁慕寒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张将军将他扶到土包旁,提起地上的战矛,冲出去清了一波附近的敌军,将战马拉了过来,一迭声催促他上马。 祁慕寒咬了咬牙,以刀支起身体,勉力站起来,分辨了一下战局:敌方占据上风位置,步兵见锋插针,弓箭手顺风攻击,己方可活动的范围被逐渐压缩,又再倒下了一批士兵,在这种情况下,突围已是不可能。 如果刚才张将军听他一言,先行上马,尚有可能突围回城,向陈将军报讯,则未必不能挽回战局。至于拉马丹的军队...... 他出城前就已派亲卫前去报讯,让拉马丹不必入巴尔库城,直接绕道前来孤石山。他算了一下时间,早在一刻钟以前,拉马丹的军队就该到了,但居然全不见踪影,这其中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便在此时,山顶忽然传来会阒人的尖啸,祁慕寒心中一凛——这是要集中发射弓箭的信号。他与会阒人战了这么久,终于听得出他们在风沙遍地的特殊地貌中,就是通过这类发声方法来相互沟通的。 看来会阒人已经发现他们的藏身地点了。 来不及和张将军解释,他忍着疼痛,将一个会阒人的尸体拖动到土包后方,又示意张将军将马匹牵过来。 张将军将马牵到土包后,见祁慕寒已滑倒在地上,肩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崩裂,半边盔甲全是血。 “殿下!”张将军焦虑万分。 祁慕寒自己知道身体内是个什么情况:那毒的毒性之猛,他已从商将军的死中判断出来,当中刀的那一刻,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很快他又发现了……情况或许比死还要更痛苦。 他体内被那两颗药丸压制了许久的荨刺毒,又蠢蠢欲动的抬头了,心脏犹如重锤,右臂剧痛,视野模糊,血液像在沸腾,脑壳如斧凿入髓。 他被荨刺毒折磨多年,寻常毒物已经要不了他的命,却会引发他体内的荨刺毒发,这些藏在他血液深处的魔鬼,平时都在沉睡,一旦嗅到同类气息,就兴奋着叫嚣着醒来。 看着虚弱的祁慕寒,张将军心急如焚。 飞箭如雨下,在遮天蔽日的风沙之中,这些箭像长了眼睛似的,就集中在他们附近的这一片。 “把我的盔......甲脱下来。”祁慕寒吸着气,“给那个会阒人穿上……把马放……出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连脱盔甲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将军依言照办,让马匹拖着那会阒人的尸体,在沙尘中奔跑,那马本是祁慕寒所用的战马,生性极烈,仿佛知道主人现在深陷险境,在风沙中左冲右突,吸引了大部分的箭矢。 祁慕寒眼睛不能对焦,眸中有墨色在洇散,箭从头顶、两侧飞过,这藏身的小土包,只能勉强容纳他与张将军两人,一旦敌人发现这马上的不是本人,这座小土包就失效了。 张将军打落了三支从身侧飞来的箭矢,抽空看了一眼祁慕寒,只见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心下焦虑到极点。 “嗖嗖“数声,又有十余支箭往这里飞来,看来敌人已经发现端倪,开始向这里包围而来,此时己方士兵已经尽数被冲散,救援也来不及,张将军脱下自己盔甲,噙着热泪给祁慕寒披上:“殿下,再支撑一会。” 他想冲出去,能杀几个是几个。 战马嘶鸣,厮杀声不停,祁慕寒体内两种毒素在撕扯,头脑中仿佛有两头恶魔在这寸土之地争战,把他的思忆一下子挤出去好远好远...... …… “这招又用错了!” “唰”的一下,一条软藤抽在他的腿上,苏冕冷冰冰地说:“这一招如果用不对,你这三天都别想吃饭,给我饿着。” 祁慕寒已经是半大的孩子,剑眉入鬓、星眸如仙,举手投足之间,竟极具他父皇的神采,如今江东已经被祁国人占据了全境,四处搜捕前朝的余孽,苏冕担心他被祁国人发现,将他藏在一处山谷中。 山谷周围种满了荨刺生南星,这种植物既是草药,也是剧毒。 如果有人不小心误入这山谷,只消被荨刺划破一点皮肤,当下可能没事,然而不出一刻钟,这人的皮肤就会从伤口开始皲裂、接着心脏犹如重锤,头脑有如被撕裂,再不加以处理,甚至会产生幻觉,最后七窍流血,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死去。 这片荨刺地里尽是累累白骨,全是经年累月下来,有心或无意走入谷中的人。 这处天然的屏障,保障了祁慕寒的安全,也成了他无聊时的“觅宝地”,因这些骷髅身上,往往有些死人生前佩戴的饰物、武器等等。 这一天祁慕寒在习武中用错了招式,又是被苏冕一鞭抽下来,他是被毒打惯了,硬熬了几鞭以后,苏冕勒令他饿肚子三天,便闭关去了。 苏冕每过一段时间,必会闭关,祁慕寒不知道他闭关时具体是在干嘛,只知他成天板着脸,唯独出关那一刻,会见到他有那一刹的微笑,仿佛刚从神游太虚回来。 这一次苏冕又要闭关了,祁慕寒直等到那道石门完全落下,便一跃而起,往那片荨刺地里去寻宝。 他不知道这一次,遇到的将会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 汴京城,阴云密布。 苏炙夜站在城外的密林中,抱着他的剑,抬头看阳光一点点被乌云遮蔽,不知道多久会落下雨来。 太久了,久到他忘记了上一次如此难过是在什么时候。 原来人最难过的,不是真的失去什么的时候,而是知道自己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时候。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这纸上画着一只大王八,这王八的脑袋就是他苏炙夜的脑袋。那天他与祁慕寒打了一架,祁慕寒诓他说这画已经撕掉了,其实还在他的书房里,像珍品一样藏着,就夹在他常看的兵书里。 小时候的他就是不待见祁慕寒,可等真的寻不着他,他就哪儿都不舒服;待见到他了,又少不得与他拌几句嘴。 他静静地看着这幅画,直等到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一个戴着青木面具的人从树林那面走出来,每一步都飘逸无比,走到他的面前,两人互相凝视了一番。 “阁下既肯来相见,何必还如此覆面?”苏炙夜将那副画放入怀内,冷冷地说。 “样貌很重要么?”青木面具者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这面具后,就一定是我本人?” “很好。”苏炙夜冷道,“说吧,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青木面具者负手看了他半天,歪了歪脑袋:“谈个合作?” 苏炙夜饶有兴致地笑了,突然拔剑出鞘,一剑破空,直指他的咽喉,剑尖上挑,将这面具轻飘飘地划掉。 面具底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微笑着看他。 苏炙夜的剑缓缓地垂下。 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个长得很美的女人。 苏炙夜眯了眯眼,他的瞳孔很黑,像灵魂深处透出某种与生俱来的黑暗,毒蛇一般打量眼前的女人。 - 战场上的祁慕寒仍是陷于意识半昏迷的状态,思忆将他带回了那一天,那个命运的转折点…… 小小的祁慕寒在荨刺地里寻了半天,没有找到什么“宝物”。 大概这附近都搜索得差不多了吧?祁慕寒失望而归,余光忽瞥见荨刺丛中有道红光在闪。 他走过去,戴着皮手套的手小心地拨开荨刺丛——是一块红色的玉佩,里面的水头如云蒸雾绕,显然是一块罕见的宝玉。 这玉连着一段红色的绳,延伸进旁边的荨刺丛中,祁慕寒拨开荨刺丛,就见到一个无法动弹的孩子,还有他那张稚气的小脸。 这孩子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些,皮肤颜色略深,一双瞳孔很黑,像灵魂深处透出的黑暗,毒蛇一般打量着他。 他吓得差点一屁股坐进荨刺丛中,倒不是被这双眼睛吓的,而是被他的五官——那五官几乎与自己如出一辙,就像自己在照镜子一般,如果不是对方的肤色略深,他会疑心自己死了,灵魂出窍看到自己的肉身。 “你......你是什么人?”祁慕寒嘴唇哆嗦。 这孩子无法动弹,眼神发狠地盯着他,祁慕寒再度打量他,才发现他的腿角度不太对,他与苏冕大致学过点医术,看出他是骨折了。 他抬头看向上方,这里是山谷,上面是悬崖,中间弥漫着一层经年不散的雾,这孩子别是从上面摔下来了吧? 这都没死?!命真大! 还没等他发问,这孩子忽然痛苦地呻吟起来,祁慕寒一看,他全身都被荨刺生南星的刺刺了个透,血渗出的倒不多,但是这绿色的汁液一旦渗进血液里,他就必死无疑了。 他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将他从荨刺丛中挪出,对他说:“......你别动!这植物有毒!我背你去找师父。” 他费尽千辛万苦,将这孩子背回了栖身的草屋,回头就跑去那石洞口,抡起拳头锤石门:“师父!师父!” 石门发出沉重的声响,苏冕出现在门口,这次没有任何笑意,暴怒地看着他。 祁慕寒顾不得那么多,拉着他的手就往草屋里走。 这草屋的床榻上,躺着那个孩子。 苏冕冷声:“丢出去!” 转身就走。 祁慕寒跪下,抱着苏冕的腿,求他救他。 苏冕终是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完全震住了。 他盯着这孩子的脸庞和他身上的红色玉佩,目光久久不能移动。onclick="hui" 第167章 初闻噩耗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回忆到与苏炙夜相遇那一天的事情。 大雨、雷电、荨刺毒......山谷中,苏冕同意救苏炙夜之后还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一直到那一天,苏冕下了这步险棋:让小慕寒去替代落下悬崖的这名小皇子。 不存在不同意,苏冕的话他从来不敢忤逆,也没有能力忤逆。两位皇子就这样交换了命运。 被交换到祁国宫中以后,高墙深苑,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庞,每张笑靥下都可能暗藏一份危险,他每一步都怕走错,每一句话都得三思,甚至睡觉时都是应激状态。 慢慢地,他彻底变成了他——祁国皇子祁慕寒。 他学会深谙人心,于不动声色之中藏起自己的毒爪;他学会无情,在风云诡谲的局势下剪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他的双手开始沾上血腥,铜镜中本来的面目变得模糊。 一直到那一天。 那是在赵嫔的寝宫门口,他与十余名小太监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叱骂和哭闹的声音,他阻止宫人前去通报,探了半个头偷看。 是一名父亲折了柳条,使劲鞭打一名趴着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比他要小,但那柳条的威力可不小,一鞭下去,女孩娇嫩的屁股上就多了一道红痕。 他想起了小时候,苏冕也是用这样软藤抽打他的。 这不知是哪个官员的孩儿在宫中闯了祸,他心中笑了一下,转身就走,耳边传来女孩儿稚嫩的啼哭:“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小黑......小黑说过不能说。” 小黑?祁慕寒的脚步顿了一下,想到了落下山谷的那个肤色略深的孩子。 苏冕说,那是宋贵妃的儿子,这孩子自宋贵妃死后,就住在冷宫里,没有见过什么宫人,他去替换他,也许能瞒天过海。 祁慕寒的心中警钟大起:她不能说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如果她认得他不是冷宫里那个孩子,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慢慢探出头去,又听了好一阵,得知这大叔是想打听出这小女孩是怎么溜进冷宫的,因那冷宫四周锁得死死的。但这小女孩就是死活不肯说,因为她答应过那名叫小黑的孩子,不能说。 抽得累了,那个持柳条的大叔气喘道:“你以后不许再去那个冷宫,听见没有!你在那里没有见过任何人,记住没有?!” 小女孩的头一点一点的,大大的眼睛里晶莹的泪水,喃喃说:“小黑......小黑......” 这深宫之中,还能有这样的友情啊?祁慕寒忽然有点羡慕小黑。 他暗中打量起这小女孩:红红的脸蛋,脸上挂了泪痕,像清晨沾了露珠的香甜红苹果;那双眼睛半阖着,睫毛也沾着些泪,眼角微微上挑,两条羊角辫,头一点一点的...... 她居然睡着了! 屁股被抽得一道一道的红痕,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祁慕寒捂着肚子笑,那一天,他得知了她的名字:公孙薇。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秘密,那个香香甜甜的女孩,像一缕甘泉,通过这满是荆棘、死亡的幽谷,一路流淌到他心中。 - “薇儿......” 祁慕寒勉力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老爷的粗粝面孔,张将军正握着他的手在脸上使劲磨蹭,喜极而泣:“他醒了!” 祁慕寒:? 接着是更多的脸庞,在他头顶围了一个圈:张、陈两位将军、几个部将、拉马丹...... 半个时辰以后。 祁慕寒缠着绷带,身披大氅,脸色苍白地坐在火盆旁,听张将军慷慨激昂地说起战场中的事。 原来他毒发陷入半昏迷状态、敌军又围过来,这千钧一发之际,拉马丹的大军终于赶到了。 拉马丹的大军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到孤石山,而是先入了巴尔库城,守城的陈将军迅速将情况陈明,拉马丹大惊之下,火速点兵,从巴尔库城出,前往孤石山支援祁慕寒。 最终张将军护着祁慕寒,在拉马丹的支援之下,一路杀回了巴尔库城,迅速召来随行太医为祁慕寒救治。 见到重伤的祁慕寒,随行的太医说,这荨刺之毒倒是克制了会阒人的毒,但殿下体内的荨刺毒也不可避免的被勾起来了。他用行针之法,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素,但荨刺毒难以根治,能不能醒来,剩下的要靠殿下自己的意志了。 祁慕寒昏迷了两天两夜,终于醒过来。 这一仗打得损兵折将,不仅没有打压住会阒人,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由于祁慕寒当时中了毒刀,会阒人都在风传祁国皇子已死。 他们取了祁慕寒那件染血的战袍,一路追踪祁国残部,来到巴尔库城外,将巴尔库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将那战袍挑起,高高挂在枪上,连番挑衅。 祁慕寒听完汇报:“不必放出我已苏醒的消息,就让他们认为我已死。” “为何?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放手攻城了。”陈将军焦虑了。 张将军经过孤石山一战以后,气质变淡定了,拍了拍他肩膀:“听殿下的,别问为什么。” 祁慕寒早在率军出城营救张将军部众的时候,便做了完全的计划,只是现下并不想详细说出,却望向了拉马丹,目中带询问。 拉马丹自他苏醒以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现下终于开腔了:“殿下,我怀疑有奸细。” 毫无疑问,拉马丹并没有及时得到祁慕寒要求直接前往孤石山的指令,这中间定有什么蹊跷,导致了战机延误。 祁慕寒正准备回答拉马丹时,就接到将士来报:会阒人又在城外挑衅了,还用投石机投上了一个头颅。 拉马丹是西凉人,性子一贯率直,第一个就暴跳如雷,回头就向祁慕寒要求出战。 祁慕寒止住了他,让士兵将那头颅呈上来。 少顷,有人将盖着白布的银盘托上来,祁慕寒披衣站起,走到面前揭开,眼睛微微眯起。 那头颅血都流尽了,苍白得像假人,祁慕寒将他的头颅抬起——下方切口齐整,没有一丝筋络参差。 这刀法快、准、狠,祁慕寒轻轻阖上这具头颅圆瞪的眼睛,郑重地用白布重新覆盖了,回身对众人道:“这是我派出去送信的亲卫。” 他扬了扬手,交代部下将头颅带下去厚葬,然后重新坐下,一言不发。 这名亲卫是他从王府中带出来的,除了他那两名暗卫以外,身手最高强的就是他。他对这名亲卫委以重托,让他星夜兼程,往南边去,将战报告知拉马丹,这样东西夹击,会阒人绝无胜算。 然而这名亲卫却在南下之中惨遭杀戮。南下?会阒人都被他们赶到孤石山以北了,南边又哪儿来的会阒人? 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祁慕寒沉默片刻后,发下指令,命令固守几大城门,若有人敢再私自出城,军法处置。 众将得令,各自退去以后,室内变得安静,他喘了几口气,食指抵在太阳穴上。 许久没有发作的荨刺毒又被勾起来了,他后悔没有将那最后一颗药丸带来,每一次毒发,只会一次比一次厉害。 这一次能醒过来,全是因为他梦见了那个女孩——如今是他的妻子了。 走的那一天,他吻了她熟睡中的脸庞,看了她好久,对她说了好些话。如果他回不来,她指不定能把整个王府都拆了吧? 祁慕寒想着就笑了,取出袖中的香囊,拇指轻轻摩挲着,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你在做什么?可有想着我? - 星夜兼程,十二天以后,商队终于进入了西凉境内。 一进客栈,到厢房中放下行李,这五名商人便偷偷聚在一起,议论起商队里那貌美的小姑娘来。 这小姑娘自然就是公孙薇,由苏炙夜手下的张爷塞进来的,说是自己的亲戚,去西凉国都寻自己做生意的姐姐,让各位捎带一程。 几个商队大老爷们跑惯西域,看公孙薇长得肤白貌美的,一看就是没怎么行过远路,一路上便有意照拂,行得慢一些。 哪知道这小姑娘居然不按常理出牌,非要他们马不停蹄地往西凉赶。车夫累了,她主动换班替他们;途径一个小城市,想进去歇脚,她却坚持到下一个大城市再歇。 本来几个大老爷们也不一定要听一个小姑娘家的,但奈何这小姑娘特别不一样:不仅嘴巴甜,做的东西还好吃。 偶尔经过的几座城市,她都能借客栈的厨房,弄出不一样的、新鲜好吃的玩意儿,尤其是那个...... “火锅!”商队大老爷们聊到这里,领队的吴老板说了一句。 “对对,火锅。”其余众人感慨了一句。 这一路上这样赶路,真是苦不堪言,但这小姑娘弄出来这些好吃的东西,好像会上瘾,引得他们昼夜赶路,就为了到西凉,再吃一顿她亲手调出来的火锅。 这一下终于到达西凉,寻了个大客栈歇脚,自然是要好好犒赏一下自己的肚子的。 公孙薇这一路上,逼得这群商人赶路,就像胡萝卜挂在驴子前面,引着它拼命往前跑,心中也颇过意不去,答应他们入了西凉境内,就好好歇一晚,次日再赶路。 这不,到了以后,她就自觉地挽起菜篮子,往市场上去买火锅材料去了。 这是西凉靠南面的一座城市,与祁国接壤,民风上与祁国还有些相似,市场上充满了祁国交易而来的瓜果,摊主也多是汉人。 她驻足在一处蔬菜摊子前面,挑挑拣拣,听女摊主和旁边的聊起来了。 “祁国跟会阒那一仗,输得有点惨哦?” “可太惨了!”女摊主一拍大腿,“那个皇子,你听过没有?” “怎么没听过?死得那个惨啊!听说盔甲都被扒下来了。”旁边的摊主连连叹息。 公孙薇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蔬菜瓜果摔了一地。onclick="hui" 第168章 一路向北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择了菜叶片儿,将羊肉片成薄片,调好了酱料,端到客栈后院临时搭建的饭桌上。 片刻后,水沸腾了,商人们驾轻就熟地把肉倒进汤料中,你来我往的,大快朵颐。 “小孙啊,辛苦啦。”吴老板看公孙薇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少,给她夹了一块羊肉,“来,你多吃点。” 公孙薇筷子忽然一顿,愣愣地看着那片羊肉。 在吴老板正要开口问她的时候,她一口吞下了羊肉,又夹了一大口菜,腮帮子鼓得满满的。 “小孙呐。”吴老板见她这吃得可爱的样子,又发问了,“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公孙薇在商队里化名成了孙薇,人设是个北上寻姐姐的小姑娘。 和这小姑娘相处了十余天,领队吴老板是真心喜爱这位小姑娘:人不仅长得好看,性子机灵,还能做不少好吃的,属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 “我那妹夫的兄弟啊,虽然是个西凉人,但是英武帅气,会说中原话;职业嘛,也和你特配,是在西凉军中做后厨的——考虑一下呗。”吴老板不止一次撺掇她了,她总是一笑而过。 今天吴老板又提出了这“相亲”建议,公孙薇想了想,应道:“也行。我反正也要去西凉都城的,不妨去认识认识他。” 吴老板大喜,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你要是去的话,顺便帮我把这信给他。就到城西屯兵处,找吴钰青。” “和你同姓?”公孙薇忍不住问,一个汉人,一个西凉人,怎么会姓一起去了? 吴老板一脸得意:“这小子特别崇拜咱们中原文化,我给他取的汉名,他小子一天天的,就盼娶个中原姑娘,想嫁……呃不,想到咱们中原来定居。” 公孙薇笑了笑,扬扬这信:“看来叔叔们都不准备到姑臧么?” 姑臧,就是西凉的国都,位于北方,他们现处在南方。 几名老板面露尴尬,有的说要留在这儿做几笔生意,有的说这么赶路实在太累了,公孙薇心中一笑,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祁国与会阒在巴尔库孤石山那一战,败了;而姑臧靠北,这些商人们担心战局南移,会影响他们做生意,想在这儿观望观望局势再走。 公孙薇不一样,她现在就要马上北上,她不仅要到姑臧,还要从姑臧往北,直接入会阒国境,到巴尔库城。 她此刻不能去想有关祁慕寒生死的消息,往坏的方面想只会使她颓丧,而且剧本并不曾说过他会死在会阒之战中。 “那叔叔们能帮薇儿准备一匹好马么?” 她算过了,如果丢弃马车直接骑马,快的话,三天就能到达姑臧,至于到姑臧以后要怎么入会阒,她暂时还没想到,但眼下她是一刻也不想拖了。 吴老板惊讶:“小孙姑娘会骑马?” 公孙薇点了点头,其实她对骑马也有点没底,小时候倒是学骑过,但都是小马驹。 但愿区别不大吧,她暗暗想着,又道:“劳烦几位叔叔今天就帮我准备一下,可以么?” 几名商人窃窃私语,吴老板只当她心急想见自己的姐姐,又想到自家妹夫的兄弟那颗巴巴等着娶老婆的心,当下就愉快地答应了。 晌午,公孙薇背上简单的行囊,牵过了一匹彪悍的骏马——这马油光水滑,鼻中喘着粗气,前蹄不安份地刨着地面。 公孙薇翻上骏马,抱拳对几位商队大叔说:“各位叔叔,后会有期!” 相处十几天,各位已经俨然是朋友了,颇有些依依不舍,但想到终能再见,便互道了珍重。 公孙薇喝了一声“驾”,马蹄扬尘而去。 吴老板捻了一把须,圆润的脸上泛着油光:“这小孙姑娘啊,倒也真是个奇女子,但愿我那兄弟吴钰青能有这福气啊。” 公孙薇骑了两里路,就实在撑不住了,下了马来,大腿跟打颤似的,又酸又麻,光站着都腿软。 将马牵到水边,喝了口水,看了看天边延绵的青山,心想这只是漫漫长路的一开始,如果这都不能坚持,何日能到达姑臧?更别提还有那更远的会阒。 一咬牙,上了马,一甩鞭子,忍着大腿根部的疼痛,飞一般地驰去。 - 风沙地带天黑得快,转眼又是傍晚,巴尔库城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会阒军队围着巴尔库城猛攻了一天,没占什么便宜,却也没有任何退兵迹象,反而在原地扎起了营寨,挑衅般告诉城里的祁国与西凉联军:老子有的是耐心。 祁慕寒围着狐裘大氅,站在城楼一隅,袖手看着城外的会阒人营寨,身旁竖着两道黑影,正是他的两名那心腹暗卫。 “会阒只是这样一个西域小国,是谁给他们这样的胆子,竟同时对两国宣战?”暗卫张快说。 祁慕寒没有说话,袖着手看了许久。 军中有奸细,而且隐藏得很深,如果不揪出来,那这一战就危险了。 但眼下最紧急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围城的这些会阒军队。这里离西凉国都姑臧倒是不远,但会阒人将巴尔库城围得严实,别说派出军队突围,就算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的。 两位暗卫心中想的都是这事,祁慕寒却淡淡一笑,安慰他们道:“他们围城,正合我的意。” 他早在出城襄助张将军时,便已想好了一切对策,但目前军中有奸细,他不能对几位将军以及拉马丹明言,故此只下了守城指令。 暗卫放下心来。 “王妃来信了吗?”祁慕寒问。 “还……没有。”张快回答得有些慢,李曼则不作声。 “京城有什么消息没有?”祁慕寒心头有些不安。 两名暗卫都说没有。 事实上公孙薇在离开前,授意苏炙夜对王府的暗卫交代过:她走的消息,绝不可泄露一丝一毫。 苏炙夜曾住在熠王府,暗卫对他的熟悉不下于祁慕寒,自然听得进他的话;且这事又关乎祁晟,他们若贸然离开汴京城,也怕引起祁晟怀疑,故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孙薇离开汴京,继续“保护”商墨云乔装的“王妃”。 至于公孙府那边,苏炙夜也去料理了,公孙薇爹娘都是老江湖,随意点拨他们就都懂了,当下再埋怨,也只能替公孙薇守着这秘密。 故此,祁慕寒这边竟没有得到一点儿公孙薇离开汴京城的消息。 祁慕寒叹了口气,心中说:薇儿,你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 公孙薇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祁慕寒那边是漆黑傍晚,她这边倒是大雨滂沱了。 商队大叔们给她准备的这骏马倒是匹神驹,粗粗算下来,她今天骑了有近二十里路,虽是比不得行军打仗之人,但也算是她的极限了。 行到山中,天气变得捉摸不定,初春的西北,天气尚是严寒,这一瓢泼雨下来,她浑身湿透,牙齿打战。在山中绕了半天,寻了个破庙,幸好里面有些干柴火,用火石点了起来,就地烤火。 风凄凄,雨寒凉,外面很快就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今晚是走不了了,公孙薇将湿衣服脱下,放在火堆旁烤着,人站在庙门,抬头看天。 这雨真大,天空的云团一团接一团,像从南面飘过来的,缓慢地往北移去,云中还有些电光,远处还有轰隆的雷声。 她忽然又想起了祁慕寒,很久以前,在那样的一个雷雨天气里,他寻到她家门口,还在那里荨刺毒发了,没把她吓个半死。 她撇着嘴笑了笑——不知道祁慕寒见到她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等等……这家伙应该不会真的死了吧?不会的不会的,他可是妥妥的男主啊…… 她不敢往坏了想,收拾了一下地面,躺下睡了。 第二天,天气阴阴的,那大团雷雨云还是盘旋在上空,移动得极为缓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降下雷雨来,公孙薇赶紧上了马,她必须比这云团跑得还要快。 三天一晃而过。 第三天晌午,她终于赶到了姑臧,投了个客栈,把行囊旁边一丢,人往床上一趴,累得像个死人。 躺了半天,转了个身,那大腿内侧到根部,酸痛得无法正常走路,她如今走路都得把两条腿稍叉开,就像螃蟹。 但是正事还是要做的,她在姑臧可没有什么宣称的“姐姐”,在这里,她只有一个老相熟的,那就是乌罗。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这位西凉国的公主呢? 公孙薇扬了扬手中吴老板给她的那封信,眯眼一笑:“就靠你了啊,吴钰青吴大哥,希望你给力。” 半个时辰以后,城西驻军处。 来了一个粗布麻衣、风尘仆仆的姑娘,操着半生不熟的西凉话,说要找吴钰青。 驻岗的士兵狐疑地打量她,大约是觉得此村姑丑得实在不像是个坏人,便派人进去唤吴钰青。 吴钰青正在厨房里忙碌,一听报信的人说外头有个姑娘来找你了,喜得他一丢满是油渍的围裙,兴冲冲往外跑去。 早就听自己那名经商的中原兄弟说过,这次从中原回来,要给自己介绍个媳妇——莫非就是现在门口这个? 兴冲冲地跑到军营外,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姑娘扬着手中的信,冲他“嫣然一笑”。onclick="hui" 第169章 混入军营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吴钰青一看这灰头土脸的陌生女子,登时有点儿蔫——这长得还不如他隔壁村的翠花呢。 西域人常年被风沙吹袭,脸颊红红的,吴钰青也不例外,鼻子里还挂着两串晶莹的鼻涕,猛的吸了吸,伸出一只胖手,夺过了公孙薇手中的信,往她手里塞了几钱碎银,摆摆手打发她走。 公孙薇一看,嘿哟,这小胖胖还挺有个性的嘛,自己不就往脸上抹了点灰,想低调一下,倒被他嫌弃了?当下也不着急离去,笑眯眯地看他拆掉信,读了起来。 吴钰青读完信,那张胖脸皱得像个苦瓜,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用尚算标准的中原话说:“我兄弟说你很好。可是你......” 他扭捏了半天,似乎找不到什么词语来替代“你长得好丑”这五个字,公孙薇摆了摆手,瓮声瓮气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她心里计较得很清楚,要见乌罗,直接去是不可能的,她一个中原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么贸然前去,想见到西凉的公主,那可是难比登天。 公孙薇“色眯眯”地打量吴钰青:“吴老板说得真没错,小兄弟你真是英武帅气呢!” 吴钰青惊慌地一捂自己的胖胸,满脸都写着“拒绝”,公孙薇一看,时机成熟了,嗔道:“我大老远地来投奔你……算了!听说你们军中正缺厨师,我能做几个中原菜,可以让我去试试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缺厨师?”小胖胖惊了。军中这些天有些反常,要求他们做中原菜,奈何厨房里的大厨全是西凉人,整出来的中原菜跟东施效颦似的难以下肚。这么隐秘的消息,这村妞儿是怎么知道的? 公孙薇当然是蒙的,西凉人本就不擅长厨艺,她的小技能还能在这儿发挥发挥。 她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如果成了,咱们就两清。我还把我村里头那村花介绍给你,如何?” “村花,是很美丽的意思?”吴钰青绿豆大小的眼睛亮了。 “是的是的。”公孙薇拖着他往里走,“这工作如果成了,我肯定给你介绍个水灵灵的姑娘......” 她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管吴钰青拒绝呢还是拒绝,经过站岗士兵身旁时,顺便抛了个媚眼,那士兵打了个寒战,这辣眼睛的村姑儿,还是交给吴小胖去应付吧...... - 乌罗在帐篷里焦急地踱着步。 孤石山之战前,祁慕寒暗中派人南下,直接交给她一封密信。 来送信的人身手高强,竟能够绕过她宫中几百守卫。当他神鬼无查地出现在她帐幔旁时,把她吓了一大跳,接过他手中的信,读了一遍以后,她冷汗直冒。 此信,简直犹如一块烫手的炭火,她半天以后,才恢复心跳,将信放在火上,烧了。 如今巴尔库城被围,祁慕寒早先送来的信中有提到这一点,乌罗知道应该怎么做,但她仍是心急如焚。 如今的战况:她的二哥提格正在绕西,大军正在神不知鬼不觉地直逼会阒人的焉耆城。这是他们出军之前,祁慕寒与几位将领商讨出来的对策,提格从西往东推,祁慕寒正面战场从南往北推,两面牵制会阒的兵力。 如果祁慕寒持续被围在巴尔库城,那情况可就有点不妙了,巴尔库城不大,粮草和供给都有限,孤石山之战中还折损了一部分兵力,一旦城破,会阒人势必南下直逼西凉国都姑臧。 乌罗踱了会步,还是渐渐冷静下来,决心按照祁慕寒信中交代的话,再等等。 她唤了一个侍婢过来:“李大哥今日还是没有胃口?” - 公孙薇在厨房里,一边做着菜,贼眼一边四处窥:这厨房里一共才六个人,两个主厨,一个是小胖吴钰青,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不怎么说话,剩下的四个都是帮厨,帮忙看着个火、端菜上菜的。 当然,忙起来的时候,大厨也是要端菜上菜的。 公孙薇心中有了计较,一把刀迅速将肉剁成碎泥,放锅里大火一炒,又倒入两个菜,唰唰几下,一盘菜出炉了,香味四溢,惹得吴钰青等人凑过去,好奇地问这菜叫什么名字。 “火龙吐珠。”公孙薇说,看众人摸不着头脑,又笑道:“就是西红柿炒鸡蛋!” 趁着众人好奇围观之际,公孙薇将刚才炒菜的油壶握在手中,悄悄退后几步,往门口一泼。 帮厨忙不迭地要过来取这盘“火龙吐珠”去送,公孙薇拦了一下,说这菜要放凉些才好吃,帮厨只好另取了四碟凉菜送去。 一走到门口,悲剧很自然地发生了——菜碎了一地,帮厨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破口大骂。 菜碎了四碟,大厨们少不得又要重做,当下忙也忙不过来,公孙薇很是同情地一边陪他们骂骂咧咧,一边捧起那碟西红柿炒鸡蛋,说:“这菜还是我去送吧。” 经过这么利索地露了一手,胖小吴对公孙薇生了不少好感,人长得虽然不咋地,这一手厨艺好啊,娶回家好像也不亏...... 公孙薇捧着一碟菜,如愿以偿地送入了军营中一个帐篷。 能想吃中原菜的,多少与中原人有点关系,她想看看这个人是谁,能不能帮她直接见到乌罗。 帐篷里静悄悄的,公孙薇放下菜,看前面竖着一架屏风,心想这人应该就在里面,便大着喉咙喊道:“上菜喽!” “放着。你可以出去了。”屏风后传来慢条斯理的声音,很好听。 公孙薇咂摸了一下,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正想着,里面的人走出来了,很高,一身结实的腱子肌肉,衣服也遮不住的那种。 公孙薇一愣,随即大喜:“是你?李大哥?” 这不就是祁慕寒的暗卫首领之一,李曼么? 李曼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公孙薇一抹脸,将脸上的灰抹去了点,李曼一看,大惊,单手触地向她一拜:“王妃!” 公孙薇赶紧扶起他:“小点声。” “王妃怎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公孙薇来不及解释这一点,忙问起祁慕寒在前线的战况。 听见张曼说自己也是在孤石山一战前出的城,现在战况如何,他也无从知晓,想必只有乌罗公主最清楚了。 “能带我去皇宫见见乌罗么?” 暗卫张曼笑说:“用不着。她现在就在这营地之中。” 邀公孙薇坐下,一起吃了个午饭,公孙薇说起自己是怎么从祁晟的监视下脱身的,张曼啧啧称赞,公孙薇又隐去了苏豫告知的事情不说,现在局势未明,奸细事关重大,这事她想当面与祁慕寒商量。 半个时辰以后,士兵来乌罗帐篷外通传:张曼张大哥来了。 乌罗挥了挥手让士兵退下,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温柔地往外喊:“进来吧。” 李曼掀开帐幕而入,乌罗背着手跳过去:“今天的饭菜还能吃得下吗?” “很好吃。”李曼往旁边让了让,身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对着乌罗眨了眨眼。 乌罗吓了一跳,还没发问,一只小手已经摸上了她腰间的长鞭,笑吟吟地说:“公主这鞭子可绑好了?” “是你?!”乌罗吃了一惊,眼睛瞪大了些,接着转为一脸喜色,“你怎么来了?” 公孙薇拉着她的手坐好:“这说起来就长了,你怎么没在皇宫之中,会来这营地里?前线战况怎么样?祁慕寒有消息了吗......” “停停......”乌罗笑着说,“太多问题了,我一件件来说吧。” 她走到帐篷前,探出脑袋左右看看,回来坐下,低声说:“接下来我说的事,不能被其它人听见......”她看了看李曼。 李曼拍了拍结实的胸脯:“公主殿下放心吧,有我在这,没人敢偷听的。” 他自觉地走出去巡逻了。 公孙薇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乌罗瞧着李曼的眼神,撇嘴笑了笑,乌罗惊觉过来,有点不好意思。 公孙薇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再度问起了前方战事,乌罗提到祁慕寒写来的密信,当说到里面的重要内容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到这毕竟是祁慕寒的妻子,是信得过的人,就把那密信的内容说了。 公孙薇吸了口气,半晌没说话,乌罗怕她太过担心,说道:“如今我囤兵这里,就是为了北上支援他,你放心,只要我去了,定能解巴尔库城的危险。” “如果按照他信中所说的时间,那你还得再等三天才能发兵。但是从他发信到现在,巴尔库城已经被围了将近十五天了,这......这城中粮草和食水怎么保障?” “我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乌罗摇摇头,“他好像想在等待什么。我只好按照他说的做。” 公孙薇沉吟道:“三天后,我随你们一起去。” “那可不行。”乌罗摇头道,“你说过,你是瞒着那大殿下祁晟出来的,我把你带在军队里,肯定会被他发现。” “我是你们军中一个厨娘了。”公孙薇笑着,把吴老板介绍吴钰青的事说了。 乌罗捂着肚子笑,过了一会,她想了想,说:“还是不行......西凉行军有传统,主将只能带一个厨子,安营扎寨的时候,士兵都是自己煮食的。” 只有一个厨子,那明显只能带吴钰青,她这个新手一上来就挤走了大厨师,一样会惹人怀疑。 公孙薇眼珠子乱溜,定格在帐篷上挂着的一套西凉纱裙上,眼睛一亮:“听说西凉人赢了胜仗,会请舞姬歌舞庆贺?”onclick="hui" 第170章 宴席重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自从那天出去送菜以后,公孙薇两天两夜没再出现,小胖厨子吴钰青不由得有些担心起这“准媳妇儿”。 转念一想,没准是嫌这军营环境太过艰苦、嫌自己太穷,跑路了,不想嫁了。也好,这么丑这么土的媳妇儿,哪怕是中原人,他也不要的;他这么英武帅气,那是要娶村花级别的! 这天忙活完毕,正自念叨何时再来一个漂亮的媳妇儿,他的同僚兴致勃勃地找他来了:听说军营里新招了几个舞姬,正在营前排演,乌罗公主在一旁指导,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吴钰青将围裙一丢:走! 有美女,不看白不看。 营地里搭起了一座简易舞台,几名西域舞姬轻覆薄纱,身材曼妙,在风中起舞,吴钰青看得眼睛都直了,心想我媳妇儿要是有这漂亮就好了。 好像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中间一名领舞的女子面纱被微风一掀,袅袅娜娜地飘荡在地,她赶紧弯腰去拾,乌黑长发倾泻到地,那双藕足雪白夺目,脚裸上一只金镯子叮铃作响......把他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人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啊? 这女子发觉了他的目光,冲他嫣然一笑,他顿时一拍脑袋:这不是自己那“准媳妇儿”吗?真是的,原来洗干净是以后,是这么貌美如花啊? 他便要冲上去与她相认,旁边马上就有侍卫拦下,气势汹汹地示意他:眼看手勿动。 公孙薇重新覆上面纱,乌罗走到公孙薇身旁,对她比了两个动作,公孙薇马上照做。 要在两天之内学会这西域舞蹈,确实是有难度,但她有舞蹈基础,学起来还算是驾轻就熟,只是那腰,扭得都快要断了...... 三天之间一晃而过。 乌罗率大军星夜悄无声息地北上,一夜之内骑行百里,于黎明前看到了巴尔库城的轮廓。 祁慕寒这一计,看起来确实是很不寻常、甚至令人费解——放任大军围攻自己城十余天,一般情况下,这要么就是城中断粮缺水、要么就是城中军心涣散。 可蹊跷就在这里,会阒人这十余天竟就是无论如何挑衅、硬攻,都没法将这座城攻下。 投石机,城中回报以火箭;攻城梯,城中回报以之前投石机投来的石头。不仅如此,这巴尔库城中,根本没有传出来任何粮草殆尽的消息,不管是兵力还是士气,一直都是不涨不退,就像是一团棉花,打在上面,反馈都有限得很。 而且这十余天以来,会阒人派出的探子,无一不在回报:姑臧方面没有任何动静。 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仗才能有你来我往的看头,现在会阒人的士气完全被磨平了,不管己方再跳,对方就是束之高阁,无奈之下,会阒将领宣布了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攻城,就在今晚。 这确实是十余天以来,最大规格的一次攻城,这一次的攻城,会阒人料定对方不管是粮草、还是弓箭,都到了捉肘见襟的地步。 他倒是猜对了,守城将士射了一波弓箭,面对排山倒海从攻城梯上来的将士,祁国与西凉联军,再无力守候。 但就在此时,城门一开,张、陈二位将军,并拉马丹从城中杀出。 两方战在一团,嘶吼声不断,火光照彻夜空,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踏着尸体,成为新的一批尸体。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乌罗在远方山头纵刀一举,望天尖啸,上万西凉大军纵马齐驱,直奔会阒人杀去。 会阒人正是全军压逼巴尔库城,完全没有料到后方竟然来了这样一支大军,整支军队完全乱了,首尾两难顾,恰似孤石山之战,只不过这次敌我双方的处境,完全掉了个儿。 - “殿下!”乌罗银铠盔甲,腰间是那条染血的长鞭,英姿飒爽地朝祁慕寒半跪到地,行了个军礼。 祁慕寒微笑抬手:“公主殿下,不必多礼了。” 此战,大获全胜。共缴获武器千余套,俘虏三千会阒人。 当晚,祁慕寒在巴尔库城内召开庆功宴。 众军士紧绷的神经在今晚终于完全放松下来,祁慕寒端坐在宴席正中,左右两侧乌罗、拉马丹、张、陈二位将军并十余副将领,各自都感叹连连。 祁慕寒裹着大氅,这一仗他只在城楼指挥,并未随军杀出城,原因是这荨刺毒才压制下去不久,他不能冒险出战。 宴会开始前,他暗中召来了两位暗卫:李曼与张快。 他与李曼分别十数日,惊讶地见他竟有点胖了,问起他在姑臧的遭遇,李曼含笑说了一遍,竟有点乐不思蜀的样子。 张快则是给了他一个大拥抱。 祁慕寒正了正色,低声对他们吩咐了一番,张快与李曼脸色顿时凝重,领命而去,悄悄退在夜色中。 两名暗卫刚走,祁慕寒举着酒杯,负手往席间而去,淡然地坐下。 陈将军先是上来敬酒,也对众人发表一篇言辞:“多亏殿下妙计。在出外援助张将军前,便先定下了三条计策。第一,通知了拉马丹来援;第二,将大部队都留在了巴尔库城,粮草和饮水精细计划,故可以支撑这十五天;第三,在孤石山战之前,便已派人南下通知乌罗公主,公主来援的时间,更是配合得绝妙!” 他转身对祁慕寒敬了一杯:“殿下妙计,老夫佩服。” 祁慕寒点了点头,与他隔空敬了一杯,心中却有别的计较——这一次他让会阒人围城,意在此,却也不完全在此,只是现下仍是不便明说。 席间,酒喝了三巡,饭菜也很是丰富,有新上的各种烤乳猪、烧鸡卤肉,配上酒真是一绝,众将士大快朵颐。 乌罗端着酒杯站起来,对祁慕寒道:“殿下,咱们打了胜仗,有酒有肉,何不叫歌舞上来助助兴?” “不必了。”祁慕寒抵着额头,“歌舞太吵,我听着头疼。” 他见过最好的舞蹈,哪里还看得上别的? 拉马丹有点不高兴了:“殿下,咱们西域的歌舞乃是一绝,给胜利的勇士们献上歌舞,是我们西凉的传统......” 祁慕寒摆摆手打断他:“上吧。” 虽然不感兴趣,但是也不能逆这群属下的意愿。 乌罗一拍掌,十二个身材火辣、薄纱覆面、露着蛮腰的舞姬款款上前来,赤着雪白的足,黄金的脚镯子叮铃作响。 众将士里不少是祁国人,没见过这样火辣的西域舞女,个个眼睛都直了。 祁慕寒扫了一眼,垂下眼,自饮自酌,没有半点兴趣。旁边来了个上菜的西凉胖子,殷勤地给他端上一盘新鲜的烤羊肉,香气四溢,他看了他片刻,点头道:“谢谢。” 这胖子上了烤羊肉以后,也不退去,就缩到席间一角,盯着这群舞姬看着。 祁慕寒只当他没有见过美女,笑了笑,也不去管他。 乌罗在席间坐着,对祁慕寒举起酒杯,笑道:“殿下竟完全不看这歌舞,只管埋头苦吃么?” 祁慕寒笑了笑,礼貌地对她举起酒杯,乌罗仰头喝下,又笑道:“这里面都是我西凉国万中挑一的美人,若殿下看上了,不妨挑一个去。” 祁慕寒笑了笑,居然也不拒绝:“好!” 他指了其中一个楚腰卫鬓的女子:“你,过来陪本王喝两杯。” 这名女子白纱覆面,一双俏眼露在外面,闻言喜上眉梢,步出舞群,朝祁慕寒走去。 剩下的十一名女子,其中一个脚步忽然一乱,跳错了一个节拍。 祁慕寒此时又对走出舞群那个女子说:“不是你,是她。” 他一指那个跳错节拍的女子,另外那名已经走出舞群的女子只好悻悻退下。 旁边的小胖脸上肥肉颤了一下,脸色发白,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跳错节拍的女子款款出列,来到祁慕寒身旁以后,被他一拉,抱在怀中,低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祁慕寒笑了一下:“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他不等她回答,就把空酒杯往台面一放:“给本王斟酒!” 这女子瞪了他片刻,只好高高举起酒壶,往酒杯里斟了一杯,酒水高高落下,清冽香甜、点滴未溅。 祁慕寒称赞一声:“真是点滴不漏呐!” 美人瞪着他。 祁慕寒微笑着将她搂紧了几分,右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将军看了此情此景,悄悄拉过身旁的张将军:“老夫记得,殿下是成婚不久吧?就是那位京城有名的美人,公孙家的姑娘,对吧?” “嗐,这男人大丈夫的,三妻四妾有什么问题?”张将军嗓门大,一下子就吼了好远,在歌舞间隙显得特别清晰。 祁慕寒一手举酒杯,一手环着美人的腰,含笑问她:“美人,你觉得呢?” 这美人的眼中,像要喷出火来,偏偏一句话说不出来。 祁慕寒眼中再没有这些歌舞,将她纤腰一揽,站起来对众人说:“本王乏了,要去歇息,你们各自尽兴。” 大手往席间的歌舞一挥:“歌舞继续。” 他大笑着,抱着怀中的美人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将士们,有不少朝他的背影递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祁慕寒抱着美人进了室内,放下她,随即两手一撑墙壁,将她围在中间,眼睛紧紧盯着她。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他一把扯下她的面纱,炙热的唇便吻了上去。 “唔......”公孙薇挣了一下,祁慕寒一把揽起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抱起,疯狂地噬咬着她的嘴唇,像要把她整个人完全融进身体里。onclick="hui" 第171章 陋室之馨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头晕目眩,下一秒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床榻上,祁慕寒压在她身上,这样疯狂地吻着她,手反抄到她的后背,隔着轻纱上下抚摸着。 “停......”公孙薇喘不过气来了,双手推他,祁慕寒一钳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喘着气看她。 “我在做梦对不对?”祁慕寒双目通红,瞳孔微微颤抖,垂下的长发撩在她的脸侧,不停呢喃着她的名字:“薇儿,薇儿......” 公孙薇不禁动容,柔声道:“没有。慕寒,是我,我来找你了......” 祁慕寒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颗心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全身每个细胞都那么兴奋雀跃,想不到还能够怎么表达对她炽热的思念,再度深深吻上那双湿润的红唇,手沿着她举起的手臂往上滑,与她十指相扣。 一股暖流从胸腔流到四肢百骸,公孙薇阖上眼睛,完全沉沦在他的抚摸之中;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上忽然轻了。 祁慕寒抬起上身,将她的手捧起来,摊开她的掌心,惊讶地看着。 这掌心,遍布着大小的血痂,手指上还有些茧子,和他记忆中那双葱嫩玉白的手完全不同了,祁慕寒的心揪作一团,猛然想到了什么,移开自己的身子,手伸到她的裙子上。 公孙薇反应过来,将裙子一捂:“我没事……” 祁慕寒充耳不闻,将那层层纱裙拉起,露出一双雪白笔挺的腿,然而这双腿的上半部分......缠满了的绷带,有些还渗出了血。 “你......”祁慕寒眼睛被灼得生疼,嘶声道:“既不会骑马,学人骑什么?!” 公孙薇低头不敢作声,从西凉南部到国都姑臧,路程足足有六百多里,她一个不过在小时候学骑过小马驹的人,竟然三天之内飞驰到了目的地。 手被马缰勒出了血,大腿内侧也都被磨出了血,她往往是在晚上包扎好了以后,第二天又接着骑。三天时间就这么过来的。 “手拿开。”祁慕寒捧着一盒药膏,半跪在地上,命令她。 公孙薇坐在床边,捂着自己的大腿,满脸绯红:“我自己来,自己来。” 祁慕寒掰开她的手,醮着药膏的小勺涂在她大腿的伤口上,公孙薇怕疼,忍不住嘶了口凉气,祁慕寒笑道:“疼就叫出来。” 他边涂边给她吹吹气,公孙薇见他涂得认真,又想到这个姿势着实暧昧......心猿意马,脸上的潮红就没有退过。 祁慕寒的心跳也很快,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问道:“你从汴京出来到这里,是谁在帮你?……炙夜?” 玉妩颜和粟篱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命令,齐凌轻易接触不到,章知尧一个太医,没那么大的能耐;想来想去,只有苏炙夜了。 公孙薇怕他怪炙夜,便赶紧将苏豫那夜告知她的重要情报,对他说了。 “我想来想去,他买通拉马丹的部下,能安什么好心啊?”公孙薇愤恨地说,“搞不好你在孤石山战败,就是他捣的鬼。” 祁慕寒的手顿了一下,军中有奸细,他是知道的,如今一听公孙薇说祁晟买通了拉马丹的一个部下,这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确实是。”他继续给她上药,一边说,“那天我派去向拉马丹求援的亲卫,应该就是被这奸细泄露了消息,所以才遇了害。只是这奸细是谁不好查,现在听你一说,这范围倒是缩小了。” “得想个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公孙薇抬头,喃喃道。 “没这么容易。”祁慕寒给她一条腿上完了药,继续换另外一条腿,“一旦引起祁晟的警觉就更麻烦了,要找,就得精准而快速地找出这个人。” 这时,公孙薇腿上的薄纱轻飘飘地落下,刚好盖住了伤口,祁慕寒将轻纱往旁边一拨,笑道:“谁给你想的这主意,打扮成这个样子?大冬天的,你不冷吗?” 公孙薇也笑了起来,把这出兵的前三天,自己混入军营的经过说了一遍给他听,祁慕寒听得边笑边摇头。 “难怪我说,那小胖子怎么一整晚都在盯着你。”祁慕寒笑着摇头,“而且他看我的目光,像要杀了我。” 听祁慕寒说起吴钰青,公孙薇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揪出内奸的方法,凑到祁慕寒耳边说了一番。 “也行。”祁慕寒想了想,“横竖你的身份也不能够透露出去。” “等把揪出奸细来就行了。”公孙薇说,“把祁晟的这颗棋子拔掉,我就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了。” “不行!”祁慕寒斩钉截铁地说,“这边疆地区,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如果让别人知道你就是我的妻子,恐怕会对你下手。这里不是京城,得小心为上。” 祁慕寒说的意思,公孙薇也懂,军中既然有一个针对他的奸细,难不保还会有别的;公孙薇在这里,就是他祁慕寒的软肋,他让她的身份保密,是不想她涉险。 看他皱着眉头的严肃样子,公孙薇一笑,双手绕上他的脖子,换了个话题:“我们刚才说的这个方法……好像对小胖胖不大公平哦?” 吴钰青确实蛮无辜的,祁慕寒想了想,笑道:“等回了京城,我给他安排一个好看的女子。” “真的?” “当然。总不能让他一直惦记我的妻子!” 公孙薇正想回话,门忽“咚咚”敲响了,有人在门外咳了一下:“殿下,臣来给你换药。” 换药?公孙薇还没来得及问,祁慕寒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 公孙薇赶紧戴上面纱,钻到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祁慕寒看她动作挺快,笑了笑,对门外道:“进来吧。” 一名太医背着药箱进来,朝端坐在床边的祁慕寒行了个礼,恭敬地道:“殿下请。” 祁慕寒褪去外袍,脱下中衣,露出上身的绷带,在太医的帮助下,层层撤去,公孙薇眼睛顿时瞪大—— 背上有好几处伤口,肩膀上一个既深且长的伤口,延伸至前胸,看起来像刀伤;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臂,下半部分皮肤有些皲裂的状态——她见过这种伤,这不正是…… 太医对祁慕寒道:“殿下这些外伤,如今都在愈合,唯独这荨刺毒,臣是建议小心为上,万不可再复发。” 果然是荨刺毒!公孙薇在被窝里颤抖,怎么回事?他的荨刺毒不是很久都没有再发作了么? “无妨,大夫不是会施针么?”祁慕寒道。 太医低眉给他换药:“臣虽懂施针,但用针一事,既要医理,也需内力,臣是文医,比不得一些江湖豪门。” 这太医文绉绉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他不如玉妩颜这样的“大家”,公孙薇自然是能听懂的。 在祁慕寒的坚持之下,太医包扎完毕以后,还是给他的右臂施了一遍针,替他按摩几个重要穴位。 忙碌了两个时辰,太医方才撤去针,收拾药箱,依旧低眉离开了房间。 门刚阖上,祁慕寒正准备穿上中衣,公孙薇从被窝中跳出来,手覆在他的绷带上,轻轻摸着。 自己这些伤和他比起来,那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她低声问:“疼不疼?” “习惯了。”祁慕寒答道,“你累不累?去洗个澡?” 被他这么一提醒,公孙薇才想起来自己自从到西凉国都以后,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赶紧点点头。 祁慕寒笑了笑,起身唤侍从去烧热水,又对公孙薇说:“等着,我马上回来。” 公孙薇只好在房中等着,百无聊赖地环顾这房间:一间夯土的小屋,很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小桌,一张床榻,床榻旁有一个精致的烛台,烛火温柔地跳动。 很小,却很温馨,她觉得这里甚至比王府里那豪华的房间,还要更温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祁慕寒捧了一大叠衣物进来:“我刚才去找乌罗了,顺便也给你带来这些换洗的衣物。” 公孙薇一看,有中衣有外衣,外衣都是些西域妇女的服饰,式样繁复,她比比划划,乐了个半天。 “等等。”她放下衣服,“我今晚睡哪儿?” 祁慕寒笑了:“当然是与我一起……你现在的角色是我的‘新宠’。乌罗明日晚间就要率军离开巴尔库城,你显然不能与她一同回去了。” 公孙薇红着脸,幸好脸上覆着白纱,也看不清楚,拣了两件衣服,就溜出去沐浴了。 祁慕寒一笑,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半躺在床榻上就着烛火看起来。 半盏茶功夫以后,公孙薇回来了,跳着往床榻上去,脚上的镯子叮铃作响,嘴里碎碎念:“冷死我了。” “这里的夜晚是比较冷一些。”祁慕寒替她裹好棉被,“好好睡。” 他重新拿起床边的书,继续看。 公孙薇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脚裸上的镯子又响了一下,她坐起来,就去拆这镯子。 祁慕寒忽然放下书,抱着她:“别瞎折腾了。西凉的姑娘们就喜欢戴着这小玩意儿,你既然扮成了西凉的舞姬,那就也戴着吧。” 公孙薇抬眸看他,俏皮地眨眨眼:“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今晚是怎么认出我来的?”onclick="hui" 第172章 引蛇出洞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抬眸看祁慕寒,俏皮地眨眨眼:“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今晚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祁慕寒干脆把书放下,凑到她耳边说:“猜猜看?你便是贴了面具我也认得出你。” “为什么呀?” “因为这里。”祁慕寒目光落在她的那双藕足上,手指点了一下,右足的足背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痣。 原来是这样,公孙薇恍悟。但是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脚上有颗痣的?她想着,抬眸看去,见到祁慕寒凝视自己的目光,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乌罗说的那些话......让本王挑选一个美人,这是你教的吧?”祁慕寒拥着她,笑道。 公孙薇倔强地别过头去:“没有。” “你想看我会不会动摇。”祁慕寒转过她的脸,笑道:“你又在试探我?嗯?” “没有......唔...” 祁慕寒往她嘴上亲了一口,回身吹灭了蜡烛,抱着她躺下:“睡吧。” 她应该好些天没有睡个好觉了,今晚他就在这里,在她身边,可以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黑暗中,公孙薇只觉得困意深深,正想睡过去,一个激灵,又撑开眼皮,低声问:“对了,你的荨刺毒是怎么回事......还有,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与炙夜是怎么交换的?” 她感觉到黑暗中,祁慕寒睁开了双眼,看着自己说:“荨刺毒我会想办法的,别担心;至于炙夜,这事说来太长,以后再说吧。” 公孙薇有点失望。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心情,祁慕寒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今晚先好好休息,好么?” “好吧。”公孙薇打了个呵欠,再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一条腿碰到了他的腿。 祁慕寒往后退了退:“别动......” “?”公孙薇不解地抬头看他,发觉他身体似乎有些热,便抬手摸他的额头,“你怎么那么热?又发烧了?” 祁慕寒只好又躲了一下:“别动了,好好睡,算我求你了。”他声音甚至有一丝痛苦。 公孙薇忽然醒悟过来,脸埋在他的怀里,真的就不敢动了,慢慢地,眼睛就阖上了;而黑暗之中,祁慕寒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怀里的她。 这一夜无话,公孙薇一觉睡得踏实,直到第二天自然而然地醒来。 祁国与西凉打了这场胜仗,庆功宴开得晚,酒喝得多,第二天众军士都还在酣睡中,祁慕寒也没有什么事可忙,公孙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捧着书,坐在床边,在室内昏暗的烛光下看着。 “天还没有亮么?”公孙薇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今天得去做一件大事,急急地起床更衣。 “不着急。”祁慕寒合上书本,“今日午时拉马丹会召集部将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那我们去揪奸细这个计划......就定在午时吧!”公孙薇重新换上昨日的舞姬衣饰,一边给自己编发,“乌罗那边,都打好招呼了?” “都交代好了。”祁慕寒走过去,替她整理衣裳,“昨夜睡得好不好?” “好。你呢?” “有你在,当然好了。”祁慕寒笑了一下,室内昏暗,很好地遮住了他青黑的下眼睑。 - 午时。 吴钰青闷闷不乐地端着菜,送到了拉马丹的帐篷里,这里正在召开战事会议,乌罗、拉马丹与十余位部将都在场。 正是该吃午膳的时分,他这个唯一大厨,在“失恋”的状态下,还不得不加班加点,侍候这群老爷们。 一个大托盘,放下所有菜以后,他弯着腰,拿着空托盘往外走去,还没走到帐篷外,一只白皙的小手就把他拽出来了。 “是你?”吴钰青惊讶又惊喜,这可不就是他的“准媳妇儿”么? 公孙薇白纱蒙脸,眼眶微红,纱巾拭着眼泪,吴钰青忙用不标准的中原话问:“昨天我就想找你......是不是那个皇子欺负你了?” 公孙薇摇了摇头,把他拉到一旁,梨花带雨般地解释自己的遭遇,诉说自己的身份,把吴钰青唬得呆在当地。 帐篷里,众人吃着午膳,乌罗忽然笑说:“祁国的三殿下,昨夜召了我们的舞姬,一直睡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在座的都是男人,闻言笑了起来,话中有话地说:“我们西凉美人如此出众,当然是那些中原女子没法比的。” “啧啧,我去过祁国,能如此亲近三殿下的,除了他那位夫人,咱们这舞姬,可算是第一人呢。”乌罗边说,眼角余光边扫过这十余个部将,“我得去看看,别把这位祁国皇子累死在了床上。” 乌罗这番话把这十几个男人说得哈哈大笑,他们西凉也有皇子出战,从原则上来讲,与祁慕寒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但祁国是援军,又是这样一个中原大国,不仅气势上压他们一头,而且就排兵布阵上,祁慕寒的才能也远超他们。 男人们从来是嘴上恭维两句,但内心嫉妒的大有人在,如今乌罗这么说,还不得趁机会嘴两句笑两句? 乌罗说去看看祁慕寒,还真就走出去了;刚走到帐篷外,讶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吴钰青正在与饰演“西域舞姬”的公孙薇,两人拉拉扯扯。 听见乌罗惊讶的话,帐篷里的人都好奇走出来,公孙薇一看,吃瓜群众都到齐了,登时演技爆发,眼角飙泪,一推吴钰青,委屈媳妇样的跑走了,剩下吴钰青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给吴钰青多一倍的智商,他也难以消化公孙薇刚才说的话。 公孙薇哭泣地告诉他:她虽然是个中原人,但其实来自江东,自己的双亲曾居住在汴京的江东营地里,但是在一场冤案中,被三皇子祁慕寒的不公审判,害死了。自己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乔装成商队里的人,借机混入西凉军营,当上了舞姬,为的就是要接近祁慕寒,寻机会杀了他。 她边抹眼泪,说哪里知道这祁国皇子狡猾得很,在侍寝之前,就先令人搜身,没收了她的匕首,这之后,还......欺负了她!她对其恨之入骨,来求吴钰青给点毒药一类的东西,若实在没有,迷魂药之类的也行,只要把这个皇子放倒,她就能顺利杀了他了。 可怜吴钰青一介老实巴交的厨师,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当下就目瞪口呆,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失魂落魄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 房间里,公孙薇摘下面纱,祁慕寒赶紧给她披上一件大氅:“冷坏了吧?” “还好。”公孙薇摆摆手,“我看了一圈,那人应该就在现场。” “你确定他能找上你?”祁慕寒有点疑惑,又有点想笑,“你这计划听起来,我怎么很想笑呢?” “严肃点。”公孙薇说,“你想啊,我是装的,可是那小胖不是啊!人家可是一个老实人呢,本色出演,想来应该不会让人怀疑。” 祁慕寒想了想,“好吧。今晚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自己也小心一些,一旦这个人接触你,也不必和他多话,他说什么你都答应下来,明白么?” 公孙薇点了点头,心中有点打鼓,换作以前,这些铤而走险的危险事,她是半点都不会去碰的;现在竟变得善于观察对手、钻营人心,这是不是受祁慕寒的影响? 吴钰青在厨房里到处翻找,额上全是汗。 一个身材高大、脸型方正的西凉人背着手走进来,站在他身后看了片刻,开口就是标准的西凉话:“你在找什么?” 吴钰青吓了一大跳,认得这是拉马丹手下的一名部将,平时不苟言笑、严肃非常,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撒了几句谎。 这人听他语无伦次地说完,也不发一言,转身往外走去,吴钰青刚松了口气,门陡然关上,这人回身,猛地将他的头颅按在灶台上,一把尖刀“唰”的一下,划过他的胖脸,钉入旁边的砧板。 吴钰青吓得胖脸发白,这人声音低沉,像地狱判官一般,让他最好一五一十地招出来,刚才在翻找什么,在帐篷前为何与那舞姬拉扯?与那舞姬又是什么关系? - 夜晚,公孙薇披着一件黑色披风,暗中摸过去西凉驻军的厨房,在附近徘徊。 先前她和吴钰青故意说的这事,是想引出幕后的奸细——让奸细从吴钰青这里得知,自己想杀祁慕寒,肯定是和他同坐一条“船”的人;她相信既然对方是祁晟布置的棋子,那肯定只有一个目的:想让祁慕寒死。 孤石山之事不成以后,只要对方还想完成祁晟交托的任务,就不会放过她这个现成的“工具”。 她果然赌对了,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向她接近。 公孙薇不敢妄动,今夜特别黑,没有月亮,乌云一层压一层的,她是从远处帐篷里传来的烛光,看见那道黑影朦胧的影子,在地上向她蔓延而来。 黑影站到了她身后,公孙薇全身的毛孔都应激般张开,这人开腔说话了:“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这声音很熟悉,公孙薇一怔,倏然转过身来,吴钰青手中拿着一包东西,愣愣地看着她。 公孙薇瞬间大失所望——这条“蛇”没有上钩,他是去找吴钰青了没错,但是他狡猾地躲在后面,不直接与她接头,而是将毒药给了吴钰青。 这下子不仅骑虎难下,恐怕还会打草惊蛇,公孙薇一下子焦急万分。onclick="hui" 第173章 雷雨之夜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木然地接过吴钰青手中那包东西,说了声:“谢谢。” 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忽然火把燎亮,照彻了整个营地,脚步声匆匆,从四面八方而来。 吴钰青率先抱头蹲下去,用西凉话说着什么,公孙薇一句也听不懂,只听见他声音颤抖。 接着是一阵咆哮般的西凉语,公孙薇讶然地转头看去,只见拉马丹押着一名身材高大、脸型方正的人从土墙中转出来。 这就是奸细么?还没等公孙薇思考完,十几名西凉士兵团团将她与吴钰青一围,长矛尖齐齐对着他们。 公孙薇傻了眼,对了,她这会扮演的正是意欲行刺祁慕寒的“西凉舞姬”…… 拉马丹还不知道她是谁,气势汹汹地要走过来,便在此时,祁慕寒出现了。 祁慕寒对拉马丹说了几句,拉马丹点了点头,手一挥,押着奸细的西凉士兵退下,又有十几名祁国士兵前来接手,将这名脸型方正的奸细押了下去。 祁慕寒朝公孙薇走来,散开了围绕着他们的西凉士兵,回头对拉马丹说:“这厨子应该只是被迫的,便放了吧。至于这名舞姬……” 他走到她身边,轻薄地揽着她的肩膀:“国舅不必担心,本王就喜欢这样的烈女子。” 他对公孙薇使了个眼色,公孙薇会意过来,佯装捶他踢他,却被他打横一抱,朝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去,边压低声音对她说:“动手就好,别说话……面纱戴好。” 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祁国和西凉的军士看着,公孙薇赶紧拉好自己的面纱,继续假装一副怒海滔天的模样,使劲锤着祁慕寒,却被他紧紧抱着,只能无能狂怒。 一进房门,祁慕寒将她放下,松了松胳膊:“你这计策还挺管用的……” “怎么样?”公孙薇忙问,她以为吴钰青亲自来找她,这招肯定就不灵了,不知道祁慕寒是怎么揪出来的。 祁慕寒笑了笑:“下午你和那姓吴的厨子说完话以后,他就跟着去厨房逼问了,接着交给这厨子一包毒药。我本来想马上下令逮住他,却还不能肯定他还有没有其它同伙,于是就派人盯了他一天。” “他让吴钰青将毒药给我,自己则躲在暗处观察……”公孙薇想了片刻,说道:“所以你一直到那时候才肯定他没有同伙?还是你想得仔细。” 她感叹了一下,又歪头看了他一会,看着看着就笑了。 “怎么了?”祁慕寒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怎么说?” 公孙薇将他拉到窗边。这里是两层的小土夯楼,二楼只有两个房间,祁慕寒喜静,所以一个人占了整个二层,透过窗户能够清晰地看见远方的山峦和营地。 今夜的天空很是特别,西北地势偏高,本天黑得会晚一些,然而今天特别例外,不过才戊时时分,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将远方山峦下民居的灯火、营地里的篝火、帐篷里透出的烛火,称得如同散落在地面的星辰。 这些橙黄柔和的灯火打在祁慕寒的侧颜上,勾勒出了好一副绝世姿容,公孙薇就靠在窗边,托腮欣赏他的脸。 祁慕寒居住在这里有好一段时间,却无暇看一眼这样的美景,此刻一瞥之下,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柔和的感觉,目光眺望远方,一手揽上公孙薇的肩膀。 “要是有星星,会更好看吧。”公孙薇托腮看向窗外。 她感觉到祁慕寒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一下,很快就放开了她,匆匆道:“我得亲自去审一审这个奸细。” 其实不用祁慕寒说,公孙薇自己都觉得似乎太容易了——随便一个小计策,真就把鱼给钓上来了?她和祁慕寒经历了那么多事,实在不敢说幸运女神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然而事情都到了这地步,该抓的人都抓了,也没更多可以做的,于是她才想拉着祁慕寒放松放松心情。 公孙薇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都太累了吧,自己能帮的还是有限……为今之计,也就希望他真能从这奸细口中审出点什么了。 她又一次望向夜空,天似乎更黑了,远方山峦压下了层层的乌云,像从南面飘过来的,云层里似乎还有些电光,看起来就像她从西凉南部骑行到北部时,遇到的那大团雷雨云。 祁慕寒从地牢里出来时,已经是三个时辰以后,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踏上阶梯。 乌罗在外候着,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祁慕寒低声且快速地对她说了几句,乌罗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远处忽然传来隐约的雷声,天际黑云翻滚,祁慕寒身子晃了晃,扶了一下身旁的木桩,乌罗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祁慕寒调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公主马上动身,切记按照我说的做,半步也不可延迟。” 乌罗离去以后,祁慕寒抵着额头,一步一步、慢慢地向自己房中走去。 天色昏暗,黑云压顶,在大西北腹地这样的天气并不常见,公孙薇在房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几个时辰,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一时摸不准会是什么事,只觉心烦意乱。 门“哐”地一下被推开,祁慕寒重重靠在门上,艰难地对她扯出一个笑:“我回来了。” 公孙薇走过去:“怎么去这么久?审问得怎么样?” 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公孙薇晃了一下他的手,祁慕寒才跟刚回魂似的,将目光投在她脸上:“嗯.....?” “手怎么这样冷?”公孙薇心惊之下,身子稍偏了偏,床边的烛台灯火刚好映在了祁慕寒的眼眸里,她目光扫过,心中里凉了半截。 祁慕寒的眼眸里,黑色像墨水一样洇散,瞳仁瞧起来大了一倍,双目有点不能聚焦,朝她看过来时,像变了一个人,令她不寒而栗。 “薇儿......”祁慕寒手艰难地按在她肩膀上,“我给你准备了另外一个房间,今夜你自己睡。我...我还有事要去议,你在的话,不方便。” 说完这话,他将她推出门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公孙薇在原地呆立了片刻,骤然想起了什么,拼命敲打门,让他打开。 天边闪过一道强烈的银光,闷雷冲大地一声怒吼,压缀在巴尔库城上方的铅灰色云层“哗啦”一声,倾覆下瓢泼的雨水。 公孙薇血液瞬间凉透,终于知道自己坐立不安的来源在哪里了,她回身,使劲捶打身后的门:“开门!慕寒,开门!!” 雷雨、闪电,那一晚他就是这样毒发的。 这扇门严丝合缝,纹丝不动,里面隐隐传来咆哮声,夹杂在雷声里,像伤痕累累的困兽。 公孙薇手都敲肿了,急得满脸通红,一跺脚,飞身跑下楼去寻太医。 她顾不得自己身份曝露,对眼前的太医心急火燎地快速地说了一遍,太医无奈地摇头,说其实在殿下今天早先已经来找过他,针也已行了一遍,这荨刺毒一旦毒发,单靠针法也不行的。 “你好歹去看看他啊!再不行,找那几个将军去看啊!”公孙薇几乎是咆哮。 太医苦笑摊手,“主帅荨刺毒发,传出去对军心不稳——殿下曾这么说过。这是军令,我不得不从啊。” “你就这样由得他毒发?!”公孙薇一把揪住这老太医的衣襟。 这时候玉妩颜要是在就好了,有她在,一定能压住祁慕寒的荨刺毒!心知再求他也没有用,公孙薇恨得一甩这庸碌的太医,回头往雨中跑去。 一身湿漉漉地跑回楼上,隔着门,一遍遍地呼唤着祁慕寒的名字,里面给她的回应是杯盏碎裂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嘶哑的咆哮。 公孙薇心急如焚,使劲踢那门,却是徒劳;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灵机一动,又转身冲进大雨里。 片刻以后,她冒着大雨,拖来了一个长梯子。 为训练士兵,军营里这种梯子多得很,公孙薇将梯子往楼边一架,手脚并用地爬上二楼,从打开的窗户里爬了进去。 一条银光掠过天际,惊雷震动大地,公孙薇刚刚爬进室内,就见祁慕寒站在她面前,通红着眼睛,高高举起一个瓷罐。 “慕寒!”公孙薇一把夺下那瓷罐,扑进他怀里,“醒醒!” 祁慕寒手顿了一下,公孙薇趁机拉开他的右手手袖,只见上面数条青黑色的丝线环绕,正像虫子一般,缓慢地往他的肩膀“爬”去。 祁慕寒眼睛有一瞬间的清明,咬牙嘶声道:“你来做什么?” 这一瞬间,公孙薇看到这丝线竟奇迹地“停”了一下。 她心中一喜,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慕寒,是我。你忍一忍,这场雷雨很快就会过——” 电光再度一闪,照彻整个室内,头顶一个闷雷炸响,祁慕寒眼中的墨色像被震颤了一下,全然浑浊,猛地将公孙薇往地上一扑,像野兽一样撕扯她的衣服。onclick="hui" 第174章 意不在此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慕寒......”公孙薇眼中含泪,身子发抖,“醒醒,好不好?求求你,醒醒......” 看见公孙薇的泪光,祁慕寒身子晃了一下,双眼有些迷茫,动作静止了一下,眼睛里的墨色又稍稍隐退,咬牙对公孙薇说:“薇儿,不要在这里......走...走……” 他举起手,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门。 闪电、雷雨,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总是无法克制自己体内的荨刺毒,这些活在他血液中的魔鬼,在这样的天气里总会苏醒而来;皆因这种天气里,他曾遭遇上他人生中两次最重大的打击。 第一次,是苏冕告诉他,他的父皇母后再也不会回来,天边的闷雷伴随苏冕的毒打,深入他的骨髓; 第二次,是他为了救炙夜,不小心染上了荨刺毒,第一次荨刺毒发,把小小的他折磨得生不如死,那同样也是在一个雷雨天气里。 有一种痛,既是痛在身体里,更是痛在骨髓里,痛入灵魂中,他饶是再强大,也有最虚弱的时刻,荨刺毒便向恶魔一样,趁他最虚弱的时刻噬咬他的意志、迷惑他的神经。 若玉妩颜在身旁,就可用强大的内力,用针封入他的几大穴道,暂时可以将这些恶魔压下;或者如苏炙夜这般,用内力直接点住他的穴道,也可以缓解一二。 但是这两人如今都不在身旁。出兵前,他料西北地处干旱,根本没有什么几率会下雷雨,没想到居然遇上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雷电暴雨,他真是失策了。 他此刻体内所有的感知都像在被放大一百倍,痛苦、迷茫、仇恨、欲望、甚至是声音......像有人用扩音机围着他轮流播放个不停,一股戾气掩藏不住地,就想找事物拼命的发泄。 公孙薇抬起手,摸着他的脸颊,用颤抖而柔和的声音道:“我就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我们一起面对。” “走!”祁慕寒的咆哮混合着窗外的雷声,瞳孔再度泛黑,像野兽一样盯着她,在他放大百倍的感知里,眼前这个女人这样貌美,他想将她整个人据为己有...... 公孙薇只觉身上一凉,下一刻,就被重重压在地上,她眼角滑下一滴泪,忽然就放弃了挣扎,抬手抱着他的身子,凑到他耳边,轻轻的气息吹进他的耳朵:“慕寒......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知道,你此刻要的是谁......我要你记住。” 祁慕寒骤然握紧了拳头,艰难地将身体抬起,额头青筋暴突,身子发着抖,低下头凝视她,她那么美,像一朵娇嫩的鲜花,仿佛用力就能揉碎了。 他抱起她,将她放到床榻上,用力压制体内那躁动的魔鬼,像吻着玫瑰的花瓣,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在她身上释放。 “薇儿,”祁慕寒在她耳边呢喃,声音痛苦而又有一丝欢愉,“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若雪般的温柔包裹彼此,长发交缠难分你我,祁慕寒眼中的墨色停止住了洇散,仅剩的理智给本如山洪爆发般的欲望,开出了一道小小的缺口,像小溪一样温暖地流淌。 烛火摇曳,映出缠绵的身影;齿间的呢喃,印证着彼此的真心。 脚上的铃铛声响了一夜...... 祁慕寒与公孙薇成婚这么久,终于头一回做了真正的夫妻。 次日,雷雨消散,天际洒下暖洋洋的日光,屋檐滴下一滴滴的水珠,映着七彩的光芒。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士兵在门外焦急地禀报:“殿下,属下有情况禀报。” 祁慕寒睁开眼睛,往身旁的公孙薇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道:“薇儿。” “嗯?”公孙薇懵懂地睁开眼睛,阳光把她眼睛照得眯了一下,倏然清醒过来,羞赧地往被窝里钻了钻。 祁慕寒笑着把棉被往她光滑的肩上拉了一下,“盖好。” 他起了身,赤着上身去翻找自己的外衣,公孙薇见他后背上.....横七竖八的,似乎是指甲挠的印,一张老脸顿时跟火烤似的。 祁慕寒好像听见她的心声,外衣一披,转头对她笑了一下,走去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听士兵禀报,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门重新被锁上,祁慕寒回到室内,公孙薇已经穿好了中衣,赤脚跳到地上,浑没想到脚上一软,一个没站稳。 祁慕寒一把扶住她,在床边坐下:“再休息一会?” 他昨晚上那病态的样子不见了,脸上多了几分血气,像闭关多时,终于出关的得道者,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公孙薇往他怀里靠了靠:“还难受吗?” 祁慕寒笑了笑,手臂环着她:“都好了。” 昨夜的雷雨中,他始终记着,身下的是他深爱的妻子,他像爱护一朵花一样,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温柔地呵护着她;就这样,他把荨刺毒一点点地压制下去,终于渡过了一个雷雨之夜。 他捧起她的脸颊,在那双樱唇上啄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她:“说你爱我。” 公孙薇脑海里顿时浮现昨夜整整一夜的旖旎场面,那时候的祁慕寒在喘息中,也让她说这三个字,她却整个人都眩晕得找不着北——想到这里,她脸热得像个烤茄子,将他推开,拾起掉落一地的凌乱衣物,一件件地叠好,取了一件干净衣物穿上,转移话题道:“那人来找你有什么事?” 祁慕寒正了正色,道:“是前方军报,说提格王子已经占据了西边的焉耆城。” “焉耆城?这不就是靠近会阒的国都阿勒泰么?”公孙薇看过祁慕寒留在桌上的地图,“这是好消息啊......可你好像不这么想?” 祁慕寒的脸色确实有点凝重,穿好中衣以后,他回身将挂在角落木架子上的盔甲取下:“不见得是个好消息,我曾派暗卫前去,让他先自按兵不动,可他没听我的。” “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公孙薇走过去,给他系好盔甲,“你准备出城去?” 祁慕寒点点头,回过身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亲自去探一探孤石山那边,有些事情我得印证一下。” “是不是和昨夜你审的那奸细有关?”公孙薇道,“你昨夜整整去了三个时辰。” 祁慕寒又亲了她一小口,“算是吧。在这里好好待着,有什么消息我回来会告诉你。” “小心点啊。”公孙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一个时辰以后,公孙薇站在窗台边,看见祁慕寒带着几十人的骑兵,回到了营地,又见到他取下头盔,匆匆入了一个帐篷。 再过半个时辰,十几个人从帐篷里走出来,每个人脸上却都带着几分喜色。 祁慕寒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手中抱着一大卷纸,往楼上的方向走来。 公孙薇赶紧去开了门,祁慕寒入了室内,将那一大卷纸摊在桌上,写写画画。 公孙薇看不懂,问是怎么回事;祁慕寒边画边说:“现在西凉所有人都在庆祝,说这场仗要胜利了,提格王子不仅拿下了焉耆城,还打算近日内直接进攻阿勒泰。” “那你的意见是?” 祁慕寒点着图上的几个圈,对公孙薇道:“薇儿,你从到西凉以后,再到这里巴尔库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 公孙薇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说:“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地方我想不明白。” “说说看。” “就是巴尔库城被围的这十多天。”公孙薇说,“会阒人既然怎么都攻不下巴尔库城,他们或许就该调兵增援,也或者就该放弃……不过我也不懂军事,只是瞎猜的。” 祁慕寒笑了一下,公孙薇有点不好意思,嘀咕道:“我就说嘛!” “你说对了一半。”祁慕寒说,”会阒人不是攻不下巴尔库城,而是能不能攻下,对他们来说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正如在孤石山,他们并非不能将我军一网打尽……” “等等,”公孙薇惊讶道:“你是说巴尔库城他们是有意让出的;而孤石山一战,也是他们有意放你回城?不可能啊。你是祁国主帅,放过你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话说到这里,公孙薇忽然想到了在菜市场听到的那番关于祁慕寒遇难的交谈,蹙了一下眉头,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想。 祁慕寒:“你说的没有错,放过我对他们没有好处。他们放过我是因为:孤石山一战时,他们以为我已死。” “因为你的盔甲?”公孙薇想起那卖菜大婶说的话。 “不是。”祁慕寒摇摇头,“因为我中了会阒人的毒刀——而这刀的毒性,就和杀死商将军的毒一模一样。” “这……”公孙薇忽然触摸到了商将军之死的真相。 “没错,安排杀死商将军的,和设计用短刀刺我的,这背后的,是同一个人。” 公孙薇心惊道,“这个人以为你中了商将军一样的毒,会必死无疑?所以、所以在孤石山一战,才无所谓你被人救走?” “正是。”祁慕寒说,“这个人料定我必死,而我就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我已死——这样一来,在主帅已死的情况下,正常的做法,就是全力破城。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 公孙薇吸了口凉气:“我懂了!他们意不在此,在这里的全是假象……而他们的真正目的,是焉耆城?提格王子?”onclick="hui" 第175章 撒网之日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颔了颔首:“从孤石山到围攻巴尔库城,敌人都有一个共通的地方……” “兵力不足。”公孙薇脱口而出,“他们将真正的主力部队,集中到了西方!” 她盯着地图,祁慕寒用红圈标志的地方,彰显了敌方的兵力。 祁慕寒:“对方十分清楚,提格王子率了多少军队,兵力如何、粮草多少、何时能攻下焉耆城——他们对此非常清楚,而且很有胜算,才会将兵力调至西部,而我们南方的战线,全是会阒人的障眼法。” 公孙薇全都明白了,甚至还猜出了祁慕寒的话外之音,她压低声音:“关于提格王子如此详细的军情,是有人透露给会阒人的——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内鬼?” 祁慕寒凝重地看着她,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内鬼,也是杀害商将军的人。”公孙薇进一步做猜测,“这个人......难道是?” 祁慕寒轻轻颔了颔首,接着道:“关于提格的西面战场,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西凉人好大喜功,并不听劝,我能够做的,只有去补救提格王子冒进所带来的失误。” 公孙薇禁不住晃了一下,后退半步,祁慕寒口中轻飘飘的‘失误’两个字,那是意味着一支大军的覆灭,她那夜亲眼见过祁国、西凉与会阒军队在巴尔库城外的大规模厮杀,那死去士兵的血,染红了整个战场,风中带来的血腥气,浓重得使她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战争的意义就是为了止战,更多的杀伐她想不出意义在哪,她低声道:“这些人,非死不可吗?” 祁慕寒察觉出她的心情,缓缓道:“战场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不听从将士指挥的军士,我只有弃之不用。” 公孙薇:“你是‘弃之不救’吧?西凉人好大喜功,可是你不能够早一日揪出内鬼,再去营救他们吗?” 祁慕寒一握她的肩膀,垂下头来看她:“我不喜欢做无用功,对我没用的棋子,我唯有弃之不用。” 其实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理由,祁慕寒并没有说出来。 公孙薇瞳孔微微颤抖,心中没来由生了一股惧意,别开了目光:“对了,那两个暗卫:张大哥、李大哥,他们去哪里了?” 祁慕寒笑了笑:“我派他们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了,三天以后,你就知道了。” - 三天后的深夜。 公孙薇正在祁慕寒怀里沉睡,一道黑影从窗口“飘”入,形如鬼魅地在床边半跪到地:“殿下,人带回来了。” 公孙薇自从前几天与祁慕寒的对话以后,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听见有人在说话,一个激灵间,睁开眼睛。 祁慕寒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下,用棉被给她裹好,低声道:“我出去一会。好好睡。” 公孙薇见他起来,披起外衣,低声呵斥暗卫道:“回来了就回来了,从窗口进来做什么?” “这不是殿下交代的吗?”听起来像是李曼的声音。 “你看不到王妃在睡觉吗?”祁慕寒边走边说。 李曼咧嘴一笑:“殿下好艳福。” “?滚!!“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晨曦微露,祁慕寒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公孙薇只感到身上一紧,又被他抱入了怀中,她刚刚睡着,被祁慕寒吵醒,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下,正要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怎么了?”公孙薇借着微露的晨光,见他表情好像不大对,额头沁汗,脸色略有些苍白。 “没事,睡吧。”祁慕寒闭着眼睛说。 自从那日中了毒刀,再次勾起了他的荨刺毒,他就再度回到了从前那样——一劳神过度,就头痛欲裂,以前还能够有玉妩颜替他施针,这下只能够靠自己意志去忍耐了。 再找不到师伯苏赫,他恐怕自己都支撑不了多久了——当然,纵使找到,也不能确定他是否能有办法彻底医治,毕竟这荨刺毒已经深入骨髓,像魔鬼一样与他共生。 公孙薇睡不着了,她知道他也睡不着,自从她与他重逢以后,没有一晚他是能安心睡觉的,不是荨刺毒发,就是与心腹开秘密会议到半夜,今晚要好一些,但暗卫又回来了。 “慕寒......” “怎么了?” “打完这一仗,我们出去走一走吧。去看一看你的故乡江东,你说怎么样?”公孙薇轻轻问道。 祁慕寒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好。”他说。 冰凉的手指覆上她的面颊,接着唇部也传来一阵冰凉,片刻之后,晨曦之中,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满屋氤氲起香甜的气息...... 祁慕寒一直到晌午才醒,出了一身的汗,倒觉得头疼似乎减轻了几分,身旁的公孙薇在沉睡,睫毛轻轻地颤动,他搂着她光洁的肩膀,动也不动地,看了她好久。 一直到门被“咚咚”的敲响,公孙薇一下子惊醒,恍如回到三天前的场景。 祁慕寒披衣站到门口,士兵禀报了一番,退下了。 他满脸霜寒地回到室内,穿好衣裳。公孙薇隐约有不好的预感,问道:“是不是提格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 祁慕寒:“他果然去攻打阿勒泰了,现在已经与会阒军大规模交战。” 公孙薇心中一惊:“有可能取胜吗?” “不可能。”祁慕寒摇头,“我已经再三下军令,他全部置若罔闻。幸好我已做了打算。” 他将数日之前,安排暗卫深入会阒腹地,将当地一个极其有地位的贵族,暗中掳掠了来巴尔库城,并秘密地囚禁起来——这件事,告知了公孙薇。 公孙薇闻言喜道:“这样就可以逼会阒退兵,救下提格王子了。” 祁慕寒摇头:“虽然这人的地位非常重要,但凭他一人的地位,还到达不了让会阒退军这个砝码。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那你将这个人掳来的意义是......?”公孙薇不解。 祁慕寒附耳对他说了一番,公孙薇倒吸一口凉气:“好计策!这样就能够逼这个内鬼自动现形、我们也能够为商将军报仇了!” 祁慕寒点点头:“但是到时候会有几分危险,你怕不怕?” 公孙薇摇摇头:“不怕。这个计策很好......”她突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另外一计,凑到祁慕寒耳朵边说了几句。 “这样一来,战争说不定就能提早结束了。”公孙薇兴奋地说,“你觉得呢?” 祁慕寒沉思了片刻,目中流露出钦佩,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薇儿,你想出这计,是不是有什么交换条件?” 公孙薇低头不说话,祁慕寒十分理解地将她拥入怀中:“好,都答应你。” 公孙薇叹了口气,她知道,西凉的提格王子目前与阿勒泰的守军交战,看起来气势逼人,但祁慕寒既然说情况不妙,她便知道此战危矣。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布置、揪出这个内鬼?”公孙薇道,“还来得及救提格王子吗?” “不好说......”祁慕寒道,“但愿他不要急功近利,若及时退兵,没准还能来得及。” - 两天以后,提格王子攻打阿勒泰,中了敌军埋伏、身死的消息传来,姑臧乃至巴尔库城一片震惊。 让他们更震惊的还不止这件事,而是祁国主帅祁慕寒像变了一个人,自上次巴尔库城与会阒一战取胜以后,他逐渐膨胀得找不着北,不仅在巴尔库城就按兵不动,而且夜夜与一名美貌的西域舞女厮混,不到晌午不醒来。 提格王子身死,祁慕寒才“勉强”地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上,祁国将领与西凉诸将都在。 祁慕寒竟然说提格王子身死,西线战场已然溃败,建议我方目前就驻守巴尔库城,若会阒人转过头来攻,便请姑臧那边再用援军来抵挡;实在抵挡不了,那就和谈,让出巴尔库城,结束这场战事。 此言一出,西凉将士人人愤怒,拉马丹曾与乌罗公主出使祁国,与祁慕寒最是熟络,此刻也忍不了,一甩袖摆,怒斥几句,就要离开帐篷。 张将军拉住了他,好言劝了几句,他才将怒气压下。 祁慕寒懒懒地喝了一口酒,问西凉诸将:“你们如今都只关心战事,可有想一想,大皇子穆赫已经无力朝政;你们就剩一个提格王子——就没人关心他的尸首如今何在?” 这话说得在理,战死的勇士应该荣归故里,然而西线战场离他们十万八千里,用什么来取回提格王子的尸首?西凉众人面面相觑。 祁慕寒长身而起道:“几天以前,我的探子无意间抓获了一名会阒贵族,我准备用他来交换提格王子的尸首。” 他走到拉马丹面前,正色道:“国舅,关于提格王子的身死,我也很抱歉。当时的作战计划由我提出,如今出了这问题,我难辞其咎。” 他转身面对各将领:“明日帐中,我亲自给各位斟酒赔罪。” 经过这几天的布置,一切准备妥当,明日就是收网之时,祁慕寒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过帐中十余人,像一头狩猎的雄狮,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猎物。onclick="hui" 第176章 鸿门酒宴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安排第二日斟酒赔罪,实在是个奇怪的举措。 首先,军营里没有什么“斟酒赔罪”的说法,犯了错要么就军法处置,要么引咎请辞;其次,既要“斟酒赔罪”,选什么第二天?当天难道就不行? 众将士心中都有疑问,但祁慕寒这个三军统帅的身份还在,哪怕是现在他变得无比膨胀、日日与美人厮混,他们还是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 第二天夜晚,六个西凉将士包括拉马丹,在迈入帐篷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祁慕寒在帐中一具屏风前的主位坐定,命人上了酒,还真的按照座位,挨个地敬过去,言语中自责无比、也真诚无比,给众位将士一种“掩面而思、难辞其咎”的深刻悔悟感。 言谈中,他甚至丝毫没有提及提格王子不听己劝、贪功冒进的举措,只一意自责自己的过错,最后倒把这六个西凉将士听得有些脸红。 西凉将士心知肚明,那一日提格王子攻下焉耆城的时候,众将士都欢欣雀跃,直呼要趁势直破阿勒泰;独有祁慕寒一人提出守城、不得进攻阿勒泰,却没有一个人听得进去。 当时西凉上下都非常兴奋——不仅为这场战争胜利而欢呼,更为提格王子压过祁慕寒一头而兴奋。 祁慕寒早先在孤石山浴血奋战、尔后又用计与乌罗大军力克会阒大军,这一仗虽胜得漂亮,西凉人却有点脸上无光。同样是皇子,提格王子便因此存了比较的心思,这一点小心思却最终令他丢了命。 席中有四位祁国将领,六位西凉将领,祁慕寒让西凉将领的座位都安排得靠前,与他们连敬了三轮酒,该说的好话都说了一遍,拉马丹再坐不住了,第一个起来主动向祁慕寒敬酒。 “殿下,这一件事我方也有过错。”拉马丹说,“为今之计,也只好先交换回提格王子的尸首,再行整顿三军,最后与会阒决一死战。” “国舅说的对。” 拉马丹喝下一口酒,似是不愿再谈谁是谁非的问题,问道:“只是殿下掳来的这个会阒贵族,真的能够交换回提格的尸身么?”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人“够交换的分量”吗? 祁慕寒:“国舅放心,我有他们不得不交换的筹码。” “筹码?” 祁慕寒点头:“暂不便明言。但若是交换顺利,则这场战争弹指数日内,便可结束!”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不仅是祁国将领,那数位西凉将领面面相觑,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这人这段时间不是声色犬马、纵情歌舞么?为何突然间就口出这种结束战争的惊人之言? 祁慕寒不动声色地喝酒,余光扫过除拉马丹以外的五名西凉将领,缓缓道:“我有一条良策!” 他将这贵族在会阒国地位的重要性描述了一遍,接着说出自己的计策:让自己的暗卫扮作这个人,“被”交换回会阒国内,来个偷天换日,直接接近会阒王,下手杀之。 这个方法听来天方夜谭,在座十个人听完,呆了片刻,不由得笑了起来,又不敢笑得明显,生怕落了祁慕寒的面子。 祁慕寒居然主动笑了起来:“诸位,好笑么?” 各人不说话了。拉马丹忍住笑道:“恕我直言,既如此有用,那殿下的暗卫何不就在会阒境内俘虏这人时,就干脆假扮作他,接近会阒王呢?” 祁慕寒慵懒地一笑:“因为需要时间。” 众人不解,祁慕寒道:“我们来做个实验——你们中有一个人是假的。” 诸将这时候才变了颜色,各自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平常见惯了的人,短时间内,竟分不出谁有什么不对劲。 祁慕寒笑了笑,一指角落那个身材较为矮小的祁国将领。 这名“将领”慢慢地走过来,祁慕寒笑着比了个手势——于是在众人瞳孔地震之中,这人缓缓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妩媚妖艳的面庞,头套再一摘,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 祁慕寒一拉这名女子,将她抱在怀中,笑问众人道:“如何?” 虽然此前没有见过这名女子的真面目,但帐中数人还是能从身形上认得出来,这就是那晚被祁慕寒看上的西域舞姬。 拉马丹恍然大悟道:“殿下所谓的需要时间,原来是……” “不错,就是制作这些面具。”祁慕寒说,“国舅曾到过我祁国的珩月殿,当日一事,难道忘了么?” 当日珩月殿上,苏豫行了个偷天换日之策,将拉马丹一行人绑架,与一众江东死士调换了,整整一个宴席,竟无人识得。 “巧的是,我手下一名暗卫也很擅长制作这人皮/面具,只需要让他熟悉一个人的面部构造、给他提供材料、再假以数日的时间,他可造出一张几可以假乱真的面具,虽不能说与本尊一模一样,但短暂隐瞒过一个人,这完全没有问题。”祁慕寒淡笑道。 这一次,没有人笑了,所有人都很清楚,对于一个身手高强的刺客来说,“短暂隐瞒”就意味着可以一剑封喉。 不管是当日珩月殿,还是商将军府的惨案,已经印证了刺客这种最危险的存在。 拉马丹终于沉默了,半晌才说:“这确实值得冒险一试。” “难怪殿下说,交换顺利的话,这战争弹指数日能结束。”另外一名西凉将领说道。 “自然。”祁慕寒将酒杯往桌上一推,示意这“舞姬”替他斟酒。 “杀人安人,杀之可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若能减少伤亡,对三方而言都不是坏事。”祁慕寒缓缓道。 西凉几名将领都沉默了,祁慕寒暗中向坐得最远的张将军使了个眼色。 张将军举着酒杯站起,像想要活络气氛一样,大开嗓门笑说:“殿下这个计策确实值得一试,若成功,则成为千古佳谈,殿下在我国的声望就要更高了。” 张将军最后这句话带了声望两个字,对标的就是“东宫之位”,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谁都听得出来。 祁慕寒眉间涌上些喜色,心情大好,唤人再新上了一埕酒,仿佛此刻就在庆祝大战胜利,对怀中的“舞姬”说:“你,去给各位勇士斟酒。” 这名“舞姬”沉默地站起,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斟酒,斟到拉马丹面前的时候,有意多看了他几眼。 拉马丹:? 舞姬又挨个敬过去,但凡走到西凉将领面前时,便有意多看对方几眼,她本就长得貌美,化的妆容又是往妩媚性感的方向画,眼角掠过来之际,风情无限,众将士心中都涌起同一种感受:难怪这祁慕寒日日睡到晌午。 祁慕寒又笑着站起,隔空对众位将领敬了一杯,仰头喝下,将手中酒杯放到桌面上;这时候舞姬刚敬完一轮酒,回到祁慕寒的身边,乖巧地坐下;祁慕寒负手走到帐末,将三位祁国将领召过来,和他们相谈祁国如今的状况。 西凉人见祁慕寒在说的是祁国内部的事务,不好插嘴,便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趁这空隙之余,便有些人把视线偷觑向那名舞姬,毕竟这美人方才那一眼,令不少人春心荡漾起来了。 祁慕寒与这三位将领短暂说话的当口,发生了一件事:这舞姬的左手袖拂过地面上的酒埕,手一抖,将袖子里面的一包药粉,抖入了酒中——这个动作没有瞒过其中三名西凉将领,这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迅速转开目光。 祁慕寒和祁国将领说完几句,又转身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桌上的空酒盏,敲了敲桌子,舞姬便端起方才下了药的酒埕,缓慢地给祁慕寒满上,祁慕寒端起那杯酒,在手中晃了晃,凑到鼻尖闻了闻。 要喝下去了!方才看见这一幕的三个西凉将领,鼻尖冒汗,却没人出声阻止。 祁慕寒:“各位愣什么?一起喝啊!”示意舞姬再下去斟酒。 舞姬下去给各人斟酒,待走到那三个西凉将领面前,又用眼神意味深长地瞥了对方一眼,如此敬了一轮,慢慢踱回到祁慕寒身边。 祁慕寒正与靠得最近的一名西凉将领说话,便在此时,变故陡生。 这舞姬坐在靠后的位置,头一抬,目中凶光乍现,右手赫然出现一把匕首,从背后猛往祁慕寒刺去! 这一刹那的变故中,场中九个将领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还在低头喝酒,有人大惊失色,有人眼神畏缩,当没有看见。 拉马丹坐在左手,离得最近,喊道:“殿下小心!” 正要扑过去,猛然间脚下一软,往地上一倒,厉叱道:“酒里有毒!” 与此同时,舞姬的匕首已经刺中了祁慕寒,深深没入他的后背,他颤抖着正要转身,舞姬一把拔出他背上的匕首,鲜血“噗”的迸出。 祁慕寒转身,怒目看着背后的女人,伸手一挡,握住她持匕首的手腕,阻止她刺下第二刀,手却像没有力气一样,反而被这女人越压越下,匕首尖就往他额头上刺去,越来越近。onclick="hui" 第177章 收网之时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在这舞姬刺中祁慕寒短短的一息间,三名祁国将领也反应过来了,不约而同地扑过来,然而他们就与拉马丹一样,刚刚站起,就站立不稳地倒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发生了几件事:两名西凉将领站起,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去夺这名舞姬手上的匕首;另外三名西凉将领也后知后觉,也一起冲上去。 接下来的情况非常诡异:在前两名的西凉将领在快要夺下这匕首的时候,后面跟上的三名西凉将领竟陡然抽出腰间短刀,有些往祁慕寒刺去,有些则往前两名西凉将领刺去! 拉马丹大惊失色,趴在地上,对祁慕寒喊道:“有奸细!” 情况很明显了——六名西凉将领中,有三名就是内奸。 然而众人都中了迷魂药,渐渐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见前两名西凉将领被猝不及防地控制,祁慕寒也要被那三名内奸砍成肉泥。 便在此时,屏风后闪出两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兵器纷纷落地的声音,怒斥声、惊叫声...... 片刻之后,地上跪了三个人,被五花大绑起来,祁慕寒背上的血还在流着,人却冷目瞧着这三人,语出讽刺:“很好,好得很!” “殿下,赶快服下解药!”拉马丹咬牙切齿道,“西凉竟出了这等乱臣贼子!” 他又狠狠地瞥向这舞姬,众人中了迷魂药,就是从这女人开始的。 没想到,祁慕寒竟将这舞姬再度往怀里一拥,淡笑着往她手里塞了那把匕首:“美人,再演示演示给国舅看。” 这“美人”娇笑起来,接过匕首,“噗噗”几刀往祁慕寒身上刺了去,看得拉马丹额上直飙冷汗,大喊道:“殿下快躲......” 美人回头看向她,抿嘴一笑,手伸向自己的下颌,伸手又一撕,露出另外一张脸庞——赫然是一张汉人的脸庞,瞧上去还很熟悉。 拉马丹想起来了,这是他在祁国宴会上见过的女子,这女子还曾与乌罗公主斗过酒,后来他知道了这名女子是谁,并从祁国传来的消息中,知道她嫁给了祁国的三皇子。 “王妃!”包括张、陈两位将军在内的祁国将领,齐齐向她行了个礼,竟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中毒的样子。 “起来起来。”公孙薇用手扇着风,“第一次戴两张面具,热死我了!” 她边说,边瞅着还趴在地上的拉马丹,娇笑道:“国舅还好么?” 拉马丹刚想回答,蓦然间想到了什么,头一抬,脸色全都变了! “别装了。”祁慕寒懒洋洋地看他,“这酒里根本没有毒。国舅,你这是自作聪明过头了。” 这时候,侍卫又入了帐篷报告:已经将前去劫会阒贵族的几个人,全部逮下了。 拉马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原来,祁慕寒与公孙薇早在几天以前,便开始了这场收网捕捉内奸的计划—— 由公孙薇继续扮作西域舞姬,祁慕寒夜夜为她所迷惑,不顾正事;私下里,两人交代擅长制作面具的暗卫张快,制作出了数张人皮/面具。 第一张面具,公孙薇用了来装扮成一名矮小的祁国将领,随众人进入帐篷议事。这是为了要增强祁慕寒“用乔装的暗卫潜入会阒行刺”这条计策的说服力。 第二张面具,则是公孙薇“西域舞姬”的面具,就藏在第一张面具之下。她不能以真面具示人,因为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认得她的身份。 于是她继续利用“西域舞姬”的身份,给各西凉将士敬酒,又故意用眼神引起各西凉将领的注意。由于她之前与吴钰青曾配合,刺杀祁慕寒一事,闹得满城皆知,所以这个举动落在“内奸”的眼中,自然会引起他们“同类”的嗅觉,不觉就会多留意她。 待看见她“下药”以后,这些“同类”自然是不会阻止的,他们只会有同一个举动:佯装喝下这杯酒。 但他们都没想到,这酒根本就是无毒的,公孙薇撒下的,不过就是普通的面粉。 所以见到“舞姬”行刺祁慕寒时,在场众人就出现了两种状况: 非奸细者,要么冲上去阻止;要么像张、陈二位早就在事先得知了计划的将军,佯装中毒无力; 奸细者,见众人已“中毒”,要么就冲上去直接配合,杀死祁慕寒;要么如拉马丹这样的老狐狸,直“装”到最后一刻,由自己手下上前,自己佯装中毒无力,睁眼看祁慕寒“被杀死”。 而暗卫全程都在屏风后,观察场中每个人,待狐狸尾巴一露,现身而出,最快速地将人控制住。 与此同时,拉马丹暗中派出去解救这名贵族的手下,也被祁慕寒的侍卫控制住了——在祁慕寒说出这名贵族的重要性的时候,这名国舅曾借意上茅厕,暗中授意手下去解救这贵族。 全盘计划都在祁慕寒与公孙薇的掌握中,一环扣一环,揪出了这名幕后的“大老虎”——拉马丹。 - “没想到啊,国舅。”祁慕寒面对拉马丹,以及他手下那三名将领,浅笑道,“还真的是你。” 拉马丹双手被绑在背后,前面站着那两名曾救祁慕寒的西凉将领——这两名将领因着他们的举动,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此时一脚踢到拉马丹的胸口,用西凉话暴躁地骂了几句。 祁慕寒来西域有一段时间了,听得出是:混账、叛徒的意思。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拉马丹倒是恢复了一脸平静,盯着祁慕寒,里面没有恨,只涌动着垂死毒蛇般的不甘心。 他为西凉王鞍前马后几十年,付出大半生的热血,辅助他政变,扶助他登上皇位,看着他娶自己的亲妹妹,家族鼎盛一时。 然而自己的妹妹并没为西凉王诞下一子半女,而后宫艳丽的女人层出不穷,不久以后,大皇子穆赫诞生,西凉王大喜,将诞下穆赫王子的女人封为贵妃,日日专宠她。 拉马丹的妹妹郁郁寡欢,日渐苍老,没有多久,居然生出了白发,惹得西凉王更是嫌弃。 拉马丹这时候还是一名正直的中年人,只劝着自己妹妹:放宽心一些。 一直到数年以后,第二名王子诞生:提格王子。 西凉王更加无视自己的正宫王后,将生育了穆赫与提格的女人,还有她背后的家族大大嘉奖了一番,权势直逼拉马丹家族。 拉马丹家族地位岌岌可危,族中众人都责怪拉马丹的妹妹肚子不争气,各方压力下,拉马丹的妹妹心力交瘁,身患重病,最后一次召见拉马丹时,对他说出了自己不能怀孕的真相:西凉王害怕拉马丹家族势力太过壮大,并不想让自己留下一子半女。 这个真相,她本来想早一天告诉拉马丹的,可是自己在婚后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位勇猛威武的西凉王,不能自拔,她想他回心转意,给自己一个怀孕的机会,可终究一切成空。 那一天,是拉马丹人生中最为晦暗的一天——他的亲妹妹,就在他怀中死去;她说出了真相,也再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了西凉王。 拉马丹亲手埋葬了妹妹,发誓要西凉王血债血偿。 他更加温和地收起自己的爪牙,任劳任怨地跟随西凉王,不表现出一星半点儿的越矩;这时候宫中新出生的一名小公主——乌罗,天真烂漫,特别得西凉王的喜爱,拉马丹就用尽一切努力对她好;乌罗喜欢他,西凉王爱屋及乌,也念及了这故往的交情,将他封为“国舅”。 拉马丹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一个机会,他培育了自己的势力,挑起西凉与会阒两国的战争,让大皇子穆赫亲上了前线,他从后布置,使穆赫王子深陷敌军,中了剧毒,最后成了一个痴呆。 西凉王老了,见到不省人事、痴呆成性的大儿子,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拉马丹第一次尝到了报仇的喜悦——他不满足于简单的杀戮,他要见到对方信念的直接摧毁! 复仇的种子伴随权力的野心,越来越壮大,拉马丹将复仇的目光瞄准了提格王子;他如法炮制了第一次的做法,再加上了更为凌厉的一点:他勾结了会阒的氏族,一旦两国开战,他答应将前方的战线情报,全部告知对方,作为交换,对方必须要帮他杀了提格王子! 他知道这一次若成功了,凭他这些年来的默默经营,提格一死,西凉再无王子,大权势必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要满足复仇的快感,还是要舔舐顶峰的权力。 - 实行计划的前一晚,当公孙薇听祁慕寒说起拉马丹故事的时候,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权力真会腐蚀人到这个地步?” “权力是一种毒药。”祁慕寒抱着她,“当人陷于其中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想要更多。” 他仿佛知道她接下来会问什么,笑着对她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变成那样的。” 公孙薇抿嘴笑了一下,攀着他的脖子说:“我其实还在想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祁慕寒知道她说的是谁,却故意不说真话,蹙眉说:“谁?炙夜吗?” 公孙薇愣了一下,板着脸说:“好哇,你明知道我想说的是那名可怜的西凉王后,你却故意搬出炙夜!” 祁慕寒大笑道:“我不知道,我读不懂女人。” 公孙薇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onclick="hui" 第178章 计划成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这本是一把弹簧匕首,插进身体就自动缩进去,只要身上系着血袋,就能营造“出血”的假象。 “齐凌造出的东西,真是好用。”祁慕寒将刀递给公孙薇,走到拉马丹身边,蹲下看他:“国舅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拉马丹双手被绑在身后,坐在地上,脸色倒是十分平静。 祁慕寒微笑道:“你猜猜看。” 拉马丹低头沉思了一下,“是孤石山之战?那不是我......” 祁慕寒:“确实不是你,是我大哥祁晟手下的一个奸细,截住了我遣去向你报信的亲卫。” 祁慕寒像观察猎物一样,看着拉马丹:“你当时就知道你手下有这么一个人,你乐得躲在幕后,你以为我最多查到那人为止,绝不可能会怀疑到你。” 拉马丹不可思议地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想到我?我从未——” 他想说,他从未直接对他出手,下一刹那,他就突然明白过来了。 祁慕寒站起身来,衣袂轻摆,像个运筹帷幄的君王,居高临下俯视他:“不错,就是你派人截杀我亲卫的时候。” “你想装得更像一点,想误导我:你之所以没有及时来孤石山解我的围,是因为我派出的亲卫,被会阒人发觉了踪迹而遭到截杀。” 拉马丹牙齿咬得咯咯响,看着他。 “因为你心想,比起直接将祁晟的这枚‘奸细’交出去,好好利用他更便于你隐藏在幕后。”祁慕寒不疾不徐地说,“所以你让你的部下装成会阒人,在我亲卫回城的路上,用会阒人割喉的方式,斩杀了他;又暗中将他的头颅,交给围城的会阒人——你想将这一切都推到会阒人的身上,就如你派人潜入我国,杀了我朝的商将军满门!” 祁慕寒越说,语气越是森寒,公孙薇在提早一天与祁慕寒私下的交谈之中,已经推论出商将军之死的真相,此刻心境倒还算是平静,她只是担心祁慕寒劳神过度,又扯动了荨刺毒。 好在祁慕寒只是语气严峻,人看上去倒是很冷静,拉马丹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头怪物一样,他真不明白这人的头脑是怎么构成的,怎么能聪明到这个地步。 祁慕寒径直走回公孙薇身旁,坐下道:“你没有想到我这名亲卫是除了暗卫以外,身手最高强的,寻常会阒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你也想不到,我除了派出他,还派出了另外一名暗卫,两人同时出城,一人往你的方向去,另一人往姑臧去找乌罗。而往姑臧去的暗卫,却没有遇到什么会阒人。” “用中原话来说,你这一步,叫做画蛇添足。”祁慕寒冷冷道,“我在孤石山中的毒刀,你也早就知情了吧?这毒与商将军所中的毒一模一样,你料定我必死,所以那时候你才率军现身。” 公孙薇看着祁慕寒,祁慕寒的手从桌子下伸过来,悄悄握住她的手,在暗示她不必担心。 “可你并不知道我体内有另外一种更强大的毒,寻常毒物根本要不了我的命,我侥幸逃过一命,你就有点害怕了,接下来会阒人围城,你就收敛起了自己的爪牙,将目标专注放在了提格王子身上。” 祁慕寒说到这里,已经把拉马丹整个计划都说明白了,拉马丹无话可说,眼里只涌动着晦暗的不甘心。 这时候,公孙薇开口了:“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商将军是来援助你们西凉的,他与你本人也没有私仇,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满门?” “薇儿,你不要问他。”祁慕寒阻止公孙薇,“他与会阒有勾结,这场仗,他连自己的同族同胞的性命都能牺牲,还有什么是这种人做不出来的?” 其实祁慕寒阻止公孙薇问这问题,还有一个原因,只是这原因现在不能对她明言,他不想她太过担心。 拉马丹仰头大笑:“说到牺牲同族同胞,谁能比得过你们中原人?你们同族相争,手足相残,比我们能好多少?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但你也用不着太高兴,你迟早会死在.......” 话说到这里,他口中突然流出黑血,眼睛暴突,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蜷作一团。 公孙薇与祁慕寒都目中一凛,祁慕寒迅速拔过身旁侍卫的剑,走过去将他身子一翻,果然后背上插着一枚黑色的铁蒺藜。 暗卫李曼在早就在拉马丹倒地的一刻,就追出帐篷外了,此刻返回,对祁慕寒道:“人跑了。” 祁慕寒盯着地上拉马丹死不瞑目的尸体,缓缓道:“把暗器拔下来,看看是什么毒。” - 是夜,繁星缀满巴尔库城上方,祁慕寒独自一个人站在城楼。 公孙薇走上城楼,与他并肩而立,安慰道:“慕寒,别想太多。” 她心知内鬼虽然都揪出来了,这十几个内鬼里除了拉马丹已死,其余的押捕回了姑臧;但事情远没完——第二天用会阒贵族与提格王子尸首交换的事情还得进行。这场仗怎么个走向,就看这件事能不能顺利。 然而最令人心惊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拉马丹最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以及那枚剧毒的暗器——到底是谁,能在两大暗卫都在场的情况下,发射出这样的暗器而不被察觉?拉马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祁慕寒看着远方的山峦,没有说话;公孙薇从背后环抱着他,头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像要给他送去一点温暖。 “薇儿,”祁慕寒将她从背后拉过来,抱在怀中,“对不起,让你担心受怕了。” “没关系。说好了,我与你一起面对。”公孙薇抬头看他,“何况还有萤火呢?那晚上我们共同起的誓,你都忘了?” 祁慕寒静静看着远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与他长得极为相似的人。 “不知道炙夜那边怎么样了?”公孙薇轻轻地说,“我出来的时候,交代他一定要看着商妹妹,希望祁晟还没有发觉。” 祁慕寒却说道:“今晚你的身份已经显露出来了,我看也就没必要隐瞒了,我要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 “什么?”公孙薇有几分惊讶,“你不是说这暗地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让我别曝露身份么?” “所以我要提早结束这场战争。”祁慕寒披风一展,将她往怀里裹紧,笑道:“你不是要与我回江东看看吗?” 他的下巴靠在公孙薇头上,双手交叉放在她的肚腹上,轻轻摇晃着。 公孙薇:“好啊。让我看一看你的故国......” 话没说完,她就后悔了,“故国”这个词,这不属于是揭他的旧伤疤吗? 祁慕寒却不在意:“我已经没有故国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家......就是你。” 公孙薇反握着那双放在自己肚腹上的手,笑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与炙夜交换的?” “你非提炙夜不可么?”祁慕寒不高兴了,将她身子扳过来,“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公孙薇啧啧道:“多大了,还吃醋呢?” 祁慕寒笑了一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冷不冷?回屋暖一暖?” 他不等公孙薇说完,将她抱起,朝卧室走去;夜晚很短,每一分钟都很珍贵...... - 第二天,会阒贵族人质交换提格王子尸首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在孤石山北面,完成了这次交换。 五天以后,会阒与西凉、祁国联军的全面战争爆发。 会阒王突然派出大部队,南下越过孤石山,足足三万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巴尔库城,祁国与西凉军后退一公里,原地扎营。 会阒人得以重新夺回巴尔库城,不是偶然,正是祁慕寒的诱敌计策。 再过了三天,祁慕寒突然率大部骑兵从孤石山脉往南围剿巴尔库城——正如当日会阒军围剿巴尔库城一般。 但祁慕寒显然不是当日的会阒军,他占据了孤石山以北的几个战略要地,切断了会阒国都阿勒泰到巴尔库的所有道路。 然而早有准备的会阒王根本不怵,他们赶跑了提格王子的军队以后,士气高涨,会阒王再派了一波援军南下支援。 便在这时,阿勒泰的西部焉耆城出现了一股西凉大军,据说正是祁慕寒早先就派出的西凉大军——乌罗公主率领的大军。 原来乌罗当日与祁慕寒内外夹击,突破了会阒围剿之势以后,祁慕寒便让乌罗佯装返回姑臧,实际上绕道往西,从一条更为隐秘的道路,花了将近半月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焉耆城外,一举攻城。 这支大军势不可挡,在阿勒泰先后派出两支军队南下时,猝不及防焉耆城居然来了如此大的军队,于是整个焉耆城再度被占领。 会阒兵力西、南两线分身乏术,但是阿勒泰还是囤有足够的兵力,于是西出焉耆城,抵挡乌罗继续推进。 当所有人都以为会阒虽然略为乏力,但战事还是要再进行多几个月的时候,一则震惊的消息传来——会阒王子被掳掠到了西凉军营。 消息传来,公孙薇忍不住与祁慕寒一击掌:他们当日的计划,终于全数成功了!onclick="hui" 第179章 庆功之夜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当暗卫俘虏到那名会阒贵族的时候,祁慕寒只想用他来逼内鬼现身,而公孙薇却想到了用他来“交换”提格王子,以及后面的一系列计划。 既然要“交换”,就得提高这个贵族作为被交换的“筹码”,确保他有“被交换”的价值。 公孙薇想到了一个法子:令暗卫威逼利诱这名贵族,让他写下一封信,这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拉马丹已经与我联系上,他将这里的兵力多少、分布等等都告知了我。”并随信附上了部分巴尔库城的兵力布置、粮草等等——当然,这是假的。 由于拉马丹与会阒人暗中勾结一事,是为会阒最高层的机密,只有会阒王并几名将领知道,因此当这封贵族“传来”密信的时候,会阒几名将领并没有怀疑。 既然这名贵族身怀如此重要的军事情报,用一具提格皇子的尸身去交换自然很值得,于是由暗卫李曼乔装的“贵族”,就这样被交换入了会阒,并顺利摸入了国都阿勒泰。 而进入阿勒泰以后,想接近王族还不是那么容易的,否则李曼与张快早在潜入会阒腹地的时候,就可以接近王族而下手暗杀了。 李曼故此在阿勒泰“潜伏”了下来,静待祁慕寒为他创造的时机。 会阒军队南下两拨,继而乌罗公主在最关键的时机攻占了焉耆城,终于使整个阿勒泰的守卫陷入了最薄弱的时刻。 李曼深知这是最好的时机,于是顶着这贵族的“脸”,混入皇宫,劫出了会阒王最小的一名儿子。 两线作战,会阒首尾两难顾,早已情知拉马丹已死,己方是中了诱敌之计,再加上此时小王子被掳,情况如雪上加霜,会阒王再无心恋战,连连派出使者求和。 会阒派出使者到达西凉国都姑臧,双方商量签订协议:会阒愿意割让巴尔库城予西凉,作为交换,西凉也得将小王子原璧奉还,另外被俘虏的三千会阒士兵也得释放。 这个协议双方争执不休,西凉王在两次与会阒的战争中失去了两名儿子,自是不愿意交还会阒小王子。在祁慕寒一力的斡旋下,他终于勉强同意交还小王子,而那三千俘虏,他却是不同意释放。 会阒人与西凉人争战已久,结怨也深,对于不释放的俘虏,只有一个下场:全部处死。 公孙薇当日就是为这一项,相求于祁慕寒。祁慕寒知道她不愿意见到过多的流血,于是答应她减少无谓的杀戮。 于是这些天来,事情就卡在了这里——西凉王坚决不释放这三千俘虏,祁慕寒日日为这事在会阒使者与西凉使者之间斡旋。 这天夜晚,祁慕寒与公孙薇在巴尔库城中收拾衣物,巴尔库城割给西凉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今日姑臧方面已经派出了西凉军队接手,只待和谈协议一完成,祁慕寒就能够班师回朝了。 公孙薇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边收拾衣物边道:“西凉王已经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地方,最后一场仗也没有损失多少士兵,我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杀掉那些会阒士兵。” “他先后失去了两名儿子。”祁慕寒答道,“能够放过会阒那小王子已是不错,还让他归还那三千俘虏,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了。” 公孙薇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西凉王膝下已经没有儿子了,下一任西凉国君,会不会是乌罗?” 如果乌罗公主登上王位,那就是西凉国中妥妥的第一位女王了,公孙薇想到这里,眉宇间有些喜色,女子为君,在这个遍地男人当权的世界里,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祁慕寒却没说话。 公孙薇揉了揉鼻子,道:“你怎么不说话……阿嚏!” 祁慕寒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给她围上一件大氅:“前几日就让你多穿一些,非要穿这么少……也怪我,应该让你早一天恢复汉人的穿着的。” 彼时已经是八月,天气和暖了不少,然而巴尔库城地处大西北,晚间仍是寒凉,而公孙薇现在仍在作着“西域舞姬”的打扮,只因祁慕寒说稳重起见,还是要等到庆功宴之后、第二天班师回朝,才真正让她恢复“王妃”的身份。 “咱们就不去姑臧城么?”公孙薇擤着鼻子道,“我还想去姑臧再见一见乌罗呢。” “乌罗已经出发了,明天就会到巴尔库城出席庆功宴。”祁慕寒说,“但我们的大军是不方便入姑臧城的,庆功宴后的第二日,就班师回朝。” 祁慕寒说的大军不方便入姑臧城,公孙薇想一想就明白了:作为援军,祁国既已完成任务,就当从驻扎地撤军,而领军大规模入姑臧城,确实有不妥。 “但和谈怎么办?”公孙薇扳着手指头问祁慕寒,“明晚庆功宴之后就要班师回朝了,剩下西凉与会阒这份和谈……” “我前几日已经写信给西凉王了,他们会如期完成协议。”祁慕寒作了个手势,“放心吧。” 虽然不知道祁慕寒想到了什么法子,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便听他的吧。公孙薇于是收了心,继续收拾自己的衣物。 祁慕寒忽然放下手中的活,站到窗边,袖起双手,站着不动。 公孙薇擤了擤鼻子,站到他身边:“怎么了?” 祁慕寒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外面。 公孙薇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见了一幅绝美的画卷:营地里的篝火、远处山峦下民居透出的灯光,配合今夜漫天的繁星,整个人犹如置身梦幻之中。 “今夜有星星了啊。”公孙薇喃喃地说。 那一日,她为了让祁慕寒放松心情,带他来窗边看风景时,并没有星辰,然风景已是绝美;此刻有了星辰,更如点睛的一笔。 “要走了,所以想多看几眼。”祁慕寒一手揽上了她的肩膀。 公孙薇心中忽然也有一丝舍不得,在这间简陋的小土屋里,他们度过了许多个美好的夜晚,这里已经俨然是她的半个家。 她将头轻轻靠在祁慕寒的肩膀上,眺望着窗外灯火和星空交织成的画面,心中充满了一种安宁。 安宁,而且祥和。 “慕寒,”公孙薇说,“咱们能不能和西凉将领求个情,让他们把这间小屋封存起来,钥匙就交给我们两个。以后……万一还想回来看一看呢?” 祁慕寒笑道:“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求情么?还不是本王开个口的事情?” - 第二天的巴尔库城来了大批西凉将领,祁国将领也聚集一堂,庆功宴就准备开在这一天的夜晚。 祁慕寒出门之前,给公孙薇裹了厚厚的一层大氅,又将她塞到被窝里,叮嘱她:今夜的庆功宴就别去了,这么重的伤风就好好躺着,反正都是一众男人在那喝酒,也没什么好去的。 公孙薇只好往温暖的被窝里钻了钻,浓重的鼻音说:“那你少喝点,早些回来。” 她以为祁慕寒定会回答她“好”,哪知道他只是替她捂了捂被子,没说什么话,起身出外,片刻后捧回了一大杯热水,放在床头,又叮咛了她几句,才掩上门出去了。 公孙薇在棉被里眨了眨眼,觉得刚才的祁慕寒好像有些心事,但自己担心那么多也是枉然,头太沉,打起了瞌睡,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一觉睡到天黑,瞌睡虫早就退去了,公孙薇在昏暗的室内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祁慕寒还没有回来,她撑起身子,捧起身边的杯子想喝水,但这水已经全然凉了。 她想了想,披起外衣,捧起杯子,想到楼下去斟些热水。 巴尔库城其实很大,是西域特色的城镇,中心都是一座座土夯砌成的小楼;围绕中心的小楼有大片的帐篷,都是精锐部队居住的地方。 热闹的人声远处帐篷的方向传来,远远可见篝火燃着,不少西凉姑娘在载歌载舞,还有许多西域士兵捧着酒壶,借着酒意在与她们共舞。 这中心倒是安静得很,公孙薇眺望了远处片刻,倒是有几分想过去看看祁慕寒与乌罗,但想起那里大都是一群男人喝酒的宴会,又兴味索然,回过头往后厨的地方,照旧去斟她的热水。 后厨里空无一人,公孙薇熟练地找到了摆放热水的地方,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热水,就要离去,忽然听门口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声,听声音是两个男人,正往厨房里走来,公孙薇心想这应该是哪个士兵中途溜席,跑到厨房开小灶来了。 她身上的还是舞姬穿着,并不想多生事端,于是捧着水杯,找了个角落蹲下,预备等着两人走后,再回去。 这两个人进来了,公孙薇闻见好大一阵酒味,禁不住掩着鼻子,伸出小半个脑袋,打探这两人。 这一看,她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只见这两男的居然搂搂抱抱,亲在一起。 公孙薇:?? 公孙薇赶紧将脑袋缩回去,从口音上听,这两人一个是祁国人、一个是西凉人,那二人传来阵阵浪声燕语,她内心禁不住狂吐槽,可内心又觉得是不是得尊重一下人家的取向...... 正在胡思乱想大半天,那二人好像完事了,西凉口音的埋怨说什么:明日你就要班师回朝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呢。 祁国的粗着嗓子安慰他一番,又说:咱们这个熠王殿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几天之内就让西凉王同意了签订协议,我本来以为还谈上个把月的呢。 西凉人尖声细气的说:这我倒是知道一点,我以前的老相好就在皇宫里,今天我从他那得知了一点内幕。 祁国人听见“老相好”,顿时好一阵不高兴,两人又浪声燕语了一番,把公孙薇听得直皱眉。 但最后当听见西凉人说出“内幕”的时候,公孙薇陡然瞪大了眼睛,血液仿佛一下子凝结了。onclick="hui" 第180章 隐瞒危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回到卧室的时候,公孙薇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钻入被窝。 公孙薇是侧身背对着他躺着的,其实没有睡着,知道他回来,她睁开了眼睛,却一动都没有动,盯着面前的墙壁。黑暗里,祁慕寒的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腰,人向她靠近了一点,却不敢吵醒她,动作轻轻的。 鼻子里传来浅淡的酒香,她知道他酒喝得不多,回来的时分也不算太晚,心中微有所感,忍不住转过了身去,却碰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星光璀璨,透过窗棱洒入了室内,祁慕寒的一双眼眸像窗外的那片星空,眸光点点,在暗夜中凝视着她,两人对视片刻,公孙薇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板起脸孔。 仿佛知道她此前一直没有睡着,祁慕寒微笑道:“你在想什么?” 公孙薇看着他:“你猜猜看。” “我不喜欢猜。”祁慕寒被窝里的手像蛇一样,在她腰上滑着,“我要你自己说。” “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会阒和西凉两国签订协议的?”公孙薇觉得腰上有点痒,一把按住他的手。 那双手静了一下,又不安分起来,祁慕寒身子靠前了一些,说:“给了西凉王一个建议,和那名会阒小王子有关。” 公孙薇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剧跳动,她在厨房里偷听到那个西凉人说的话是:祁国那三皇子,给咱们陛下建议,在那会阒小王子的餐饮中加慢性毒药。你也知道的嘛,咱们陛下要么就放小王子,要么就放那三千士兵,这祁国三皇子坚持要放三千士兵,那已经准备释放回会阒国的小王子,可不就得死嘛。 “你把那名小王子......怎么了?”公孙薇声音有点发抖,她想知道真相,又怕祁慕寒对她撒谎。 “放心吧。”祁慕寒那双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往上滑,触到了她后背的肌肤,“我建议暗中加点毒药,于是西凉王答应了放人。但是你大可放心,会阒人擅毒,西凉王这点毒,要不了这名小王子的命,等他回到会阒,这毒肯定能解。” 他说着,那双手已经在她肌肤上大幅度地游动,整个人也压了上来,公孙薇还来不及消化他的话,就被一阵温暖包裹,脑子里那一刹那的清明,被肢体上的愉悦所替代,思绪很快就陷入了空白...... - 晌午时分,祁国军队已经整装待发,准备班师回朝。公孙薇与祁慕寒也早就收拾好了行囊,在土楼下看着士兵将一箱箱的行李放进一辆马车里。 “你就坐马车里。”祁慕寒交代她,“车厢里都收拾好了。” 公孙薇的感冒已经大好,可头还是闷闷的,闻言也就不客气地钻入车厢里,里面锦被软褥,就像王府里的马车。 她在车厢里坐好,片刻以后,感觉到车辘在响,马车缓缓行动,她忍不住卷起帘子,最后望向那小土楼。 八月的阳光正好,不偏不倚地洒在二楼的窗户上,她看着那窗户,似乎又看见两道并肩而立的影子,一人袖着手、一人托着腮,望向很远的山峦、无垠的星空......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仿佛有什么从身体内流失,在她恋恋不舍的之中,挥手向过去的那两道影子道别。 直到那二层的小土楼也再看不见,她重新坐回了车厢,头靠着,心里弥漫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身旁的马蹄声哒哒响着,一只手撩起了车窗的帘子,祁慕寒骑着马,弯下腰来看她:“怎么不好好睡呢?” 公孙薇闷闷地答道:“还早,哪儿睡得着?对了,你不是说让我恢复王妃的身份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袍,这战争都打完了,自己还穿着一身西域的服装,弄得自己像个偷情的小妾。这军中除了张、陈二位将军知道自己的身份,哪个士兵瞅过来的时候,不像是看戏似的看着她?人祁国皇子祁慕寒早就成了亲,还带着一位“西域舞姬”回中原?是要上演一番王府宅斗么? 祁慕寒笑道:“等入了西凉原本的国境,就让你恢复原来的穿着,好不好?” 巴尔库地区原来是属会阒的,可是现在已经割让给了西凉,严格来说,就算是西凉的地方,公孙薇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纠结这点小区别,但是懒得问了,将帘子一把拉上,隔绝了他的目光。 有隐瞒,祁慕寒绝对又有什么在隐瞒她——公孙薇心想。 祁国军队大都是骑兵,在雅丹地貌下慢行,蜿蜒过一座座小土包,远远看就像密密麻麻的行军蚁,公孙薇撩开帘子,只见大部队弯弯曲曲的,前后看不到尾巴。 两个时辰以后,队伍还是在这片地貌上缓慢前行着,公孙薇半天没见着祁慕寒的身影,叫过旁边的一个侍卫,问:“殿下呢?” 侍卫说殿下只吩咐我们好好跟着你的马车,他本人去哪里了,我们并不知道。 公孙薇只好放下帘子,她感冒未愈,车子摇晃起来,有点昏昏欲睡的,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境。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照入车厢,公孙薇一个激灵,醒了;撩开帘子,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慑住了。 一个宽阔的湖现在眼前,湖水碧绿见底,远处落日,漫天的彩霞落入湖中,像翡翠上嵌满了各种宝石。 公孙薇下了马车,站在湖边,惊叹着看了好久的美景。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站到她身边,“这个湖,又叫做翡翠湖。”黑衣人声音沉着好听,正是祁慕寒的暗卫李曼。 公孙薇瞧了他一眼:“殿下呢?” 她若是没发现自昨晚上开始祁慕寒就有点不对劲,她就白认识他这么久了。 “和几位将军商议要事去了,今夜我们在这个湖边扎营休息,明日再赶路。”李曼抱着双臂说。 公孙薇视线沿湖看了一圈:这湖边扎起了一个接一个的帐篷,一路延绵到翡翠湖那边的山;绕过了山,兴许还有,但就不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了。 “原本翻过那边那座山,就进入原西凉的国境了。”李曼遥遥一指翡翠湖山脉那一眼看不到边的尽头,“但我们不会沿着那条官道进入西凉的。” “为什么?”公孙薇不解。一般行军而言,官道都是最好走的道路,有驿站,还方便驻军休憩,尤其现在大战已毕,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要另辟蹊径。 “殿下应该是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西凉。”李曼有几分遗憾的说,“而且并不想经过姑臧城,所以才令大军这样行。” 祁慕寒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西凉,难道是想早日班师回到汴京,实践诺言陪她去一趟江东么?公孙薇往好了想,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对李曼道:“李大哥好像不大高兴呢?” 那天从到达姑臧城军营时,公孙薇已察觉出乌罗与李曼之间那点小火花了,此时祁慕寒交代这样行军,他恐怕都见不着乌罗最后一面了,故此有几分遗憾。公孙薇心照不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曼挠了挠头,颇有点不好意思。 夕阳完全落下山那头,篝火点起,公孙薇与李曼坐在帐篷前翻烤着手中的羊肉,一边吃着,时间大约已是七更时分,西北地势特殊,天色尚算是亮的。 “张大哥与殿下在一起么?”公孙薇料祁慕寒应该也不会来与她一同晚膳,又好奇另外一位暗卫到哪里去了,便问道。 得到李曼肯定的答复以后,公孙薇早先那不对劲的感觉又起来了,照理说,两位暗卫都是一起行动的,就算是当时李曼作为那名贵族被交换到了会阒境内,执行任务之时,也是与张快二人同时行动的。此时二人分开,一人跟着公孙薇,一人陪在祁慕寒身边,这是为何? “殿下到底在忙些什么?”公孙薇沉不住气,“李大哥,你别瞒我了,从昨晚上开始,殿下就心事重重的。” 她看见李曼眼神躲闪了一下,支吾道:“殿下就是忙着......哎,王妃你去哪?” 公孙薇脚步急匆匆地往湖那边的山脉走去:“我去看看他。” 从晌午到现在,足足有八个时辰,祁慕寒半个影子都见不着,若是没问题,那才有鬼了。 “殿下会安全度过的......”李曼喊着,三步并两步追上她。 正要拉住公孙薇的一刹那,她倏然转过身来,盯着李曼的眼睛:“你说什么?” 李曼显然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嘴快了,悔得拍了一下自己额头。 公孙薇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李大哥,你别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三秒钟的沉默,李曼心想:都告诉她吧!但是祁慕寒那严厉的叮嘱又近在眼前,他一时吃不准要不要听自己主子的。 公孙薇焦急道:“他不想我担心,对不对?” “对。”李曼脱口而出,心想干脆说清楚了,免得她担心,“殿下就是这两天劳神了些,身体有点不适,他寻了太医施针,让你不必担心。” 公孙薇紧紧盯着李曼的眼睛:“你说的是荨刺毒?殿下如果只是荨刺毒发,他不会不让我在身边的!” 那一夜的雷雨中他荨刺毒发,都没有推开她;这之后又有什么比那一晚更难的? 方才李曼的话中,说的是“安全度过”,并非“安然度过”!不是她要咬文嚼字,而是人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词语,是不可能不切中中心的。 “你告诉我,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她急得眼眶也有些发红。onclick="hui" 第181章 惊天爆炸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在李曼的带领下,绕过翡翠湖那边的小山丘,往另外一片营地跑去。 李曼最终还是没有守住秘密,说出了祁慕寒禁止他告诉公孙薇的话:从拉马丹死的那夜开始,就有人盯上了祁慕寒。 发现端倪的是这两位暗卫首领,暗卫不同于一般的侍卫,更像是江湖上的顶尖杀手,专为来执行一些暗地里的任务、或者防止有人接近主子进行暗杀,所以他们对一些隐藏的、潜在的危险更为敏感。 “所以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公孙薇边跑,边不忘问身旁的李曼。 李曼的呼吸很平稳,道:“具体什么人不清楚,我和张快做了个大概的估计,对方应该是四到五个人,而且身手非常高强,是江湖上的人。” 四到五个人?这就想接近祁慕寒?对方难道不知道祁慕寒身边有多少侍卫,还有两名身手高强的暗卫吗?公孙薇在想。 等等,祁慕寒眼下只让一名暗卫跟着他,另外一名暗卫却守在她公孙薇的身边,这说明了什么?公孙薇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推出来了。 “是不是进入这翡翠湖以后,就失去了这五个人的踪影?” 失去敌人踪迹,意味着无从掌握敌人的讯息,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对方的目标是祁慕寒,所以他才离开她的身边,并留一名暗卫护着她,自己带上另外一名暗卫,在远离公孙薇的地方扎营,这样至少能不殃及公孙薇。 也因为如此,所以祁慕寒不让她恢复汉人的穿着,是唯恐对方也盯上了她? 李曼钦佩地看了公孙薇一眼,答道:“对,自从巴尔库城出来,还能察觉得到对方的跟踪;但进入这翡翠湖地带,这几人倒像原地消失了。” 到底会是什么人想对祁慕寒不利?祁晟吗?公孙薇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这个答案,祁慕寒的营地近在眼前,那帐篷里有柔和的烛火透出,她摸了一下藏在腰间的匕首,心里打定主意,今晚说什么也要和祁慕寒待在一起。 祁慕寒抵着额头,靠着矮榻,太医正在给他右臂上施着针,帐篷倏然被一掀开,他冷声道:“谁?本王说过谁也......” 他话没说完,公孙薇就出现在了眼前,气喘吁吁的,瞪着他看。 祁慕寒怔了怔,瞬间寒了脸,望向她背后的李曼。 太医及时地施完了针,在小两口即将要爆发时刻,“明哲保身”地退去了。 “跟李大哥没关系,我自己发现的。”公孙薇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对他发火,坐下来,看着他说:“你能不能别这样?一有什么事,就把我推开。” “能有什么事呢?”祁慕寒活动了一下胳膊,若无其事地拉起衣袍,开玩笑道:“只是离开了王妃一小会,就这么想我了么?” 公孙薇懒得理他的浑话,凑过去低声说:“会不会是祁晟派来的人,在一路跟着我们?你怎么知道他只盯你一个人?说不定他发现汴京城中那个不是我。” “也许是,也或许不是。”祁慕寒道,“他如果要对我不利,只能是得知我已经使两国签订协议,战争提早结束,他才会动手。但签订协议这件事,也就是发生在这两天,哪怕是他眼线飞鸽传书,也得个四、五天才能传回汴京,更别说从汴京到这儿。” “万一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奸细已经被你抓获了?”公孙薇在沉吟。 “这他也不能轻举妄动。”祁慕寒说,“何况他的这枚奸细早就被我控制起来了,这奸细还有大用,我不会被他发觉我已捕获他的棋子这件事。” 两人说的,正是那天与吴钰青配合做戏,在厨房门口逮起来的那名拉马丹部下。 公孙薇:“不管那些人是谁,总之今晚我和你一起。” 祁慕寒:“我不会有事的……” 公孙薇打断他:“既然不会有事,那我在有什么问题?” 祁慕寒想说“以防万一”,又觉得这样回答太苍白了,她定是不允,便笑道:“你又不能打,留在这儿有什么用?” 公孙薇想了想,提了个建议:让其中一名暗卫佯装是他,住在主帅帐篷里,引诱对方现身,来个瓮中捉鳖。 “对方是江湖高手,没那么好糊弄。”祁慕寒提醒。 公孙薇锲而不舍:“那就让军队团团围着你的帐篷,让两名暗卫今晚就跟你一起,住在你的帐篷里。” 祁慕寒忍不住大笑起来,眼角飙泪,“难道这些人就一定是刺客么?” 公孙薇怔了怔,脸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接二连三的奸细事件吓怕了,总觉得对方没准也是亡命之徒,索命来的。 “你这是关心则乱。”祁慕寒摸了摸她的头,“我的计划是这样:就让对方现身。我想看一看,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想做什么。” - 汴京城。 是夜,星光黯淡,苏炙夜坐在熠王府后院的凉亭中,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商墨云拢着袖子,走入亭中:“炙夜,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自从公孙薇离开熠王府以后,商墨云每隔一段时间,就贴上面具,佯装公孙薇外出走一圈,以此迷惑祁晟;而为免出什么岔子,苏炙夜会在她身后不远处,暗中跟着她。 时间一久,商墨云自己也有些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公孙薇不在,苏炙夜一心一意地保护着她。 “你早些歇息,我一会再回。”苏炙夜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喝他的酒。 商墨云沉默了片刻,“一年了,又快一年了……你还记得吗?” 商将军死后,祁慕寒披戎出征,四个月以后公孙薇前去寻他,尔后又过了几个月,算起来,已经接近一年的时间,汴京城处处飞花落叶,夏季已到尾声,很快又临近追月节了。 苏炙夜知道她想说什么,却答道:“还早,以后再说吧。” “好。”商墨云平静地回了一句,转身回房。 苏炙夜给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知道商墨云问的是他们的婚约,而他回答得一次比一次敷衍,甚至无所谓的态度。 他们的婚约是追月节上皇帝钦赐的,原本不可能作废,但自从商将军死后、祁慕寒出征,朝中局势可谓暗涌不断,其中最令人心惊的一个变化,是祁成皇头疾加重,病情每况愈下,人越来越是消瘦。 这种情况下,立太子已是迫在眉睫,各方势力争吵不休,还有谁记得他与商墨云这茬子婚事? 商墨云那位声名显赫的父亲已然不在世间,即便她还有一层贵为郡主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介悠闲王爷的义女,她的婚事又还能有多重要? 苏炙夜想到这里,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商墨云的背影,当内疚涌上心头时,他左手握上了一枚琉璃珠。 小小的、五彩的珠子,在他手心躺了很久,他一把握住——这才是他最确定的幸福。 - 祁慕寒靠着矮榻看书,公孙薇裹着毯子,怎么也睡不着,托着腮说:“你说那天杀死拉马丹那个人,跟一路盯着你的,是不是一路人?” “不知道。”祁慕寒翻了一页书,“既来之,则安之,看看就知道了。”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放下道:“前些日子,我有写信给炙夜,和他说了说这里的情况。” “汴京还好吗?” 祁慕寒点了点头,没说话,继续看书。星夜寒凉,风将帐篷吹起,猎猎作响,帐篷外的火盆飘了些许火星进来。 公孙薇百无聊赖,出神地看着那点点火星,火星散在空气中,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飘进帐篷中还有些奇怪的味道。 额头上沁出一滴汗水,公孙薇一下坐直了身子,瞳孔里忽然映出两团火光——“嘭”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她人已经扑到祁慕寒身上,将他一把扑倒在矮榻旁。 热浪滔天,整个帐篷冲天而起,无数碎石尘土从上砸下,祁慕寒陡然一惊,来不及说什么,一用力,反将公孙薇压到身子下面,手圈护着她的脑袋。 营地里响起大片惊叫声,火团从天而降,方才那一下爆炸,将整个帐篷都掀了起来,幸好公孙薇反应得及时,将祁慕寒扑倒了在地,避开了热浪的冲击。 祁慕寒紧紧搂着身下的公孙薇,闻见她头发上传来的焦味,焦急地喝道:“薇儿!” 公孙薇睁开眼睛,两颊灰黑,额头流着血,目光掠过祁慕寒,看见火光从天而降,到处都在喊救火。 “殿下!”片刻后,两名暗卫飞奔到祁慕寒身边,用剑格挡掉被爆炸掀到半空又落下各种石块、木料,一人扶起祁慕寒,一人扶起祁慕寒身下的公孙薇。 公孙薇只觉口干舌燥,刚才那一下爆炸,轰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她看向前面张快搀扶着的祁慕寒,整个后背上全是血。 她才想起来自己扑过去的一刹那间,祁慕寒又迅速地翻了个身,将她护在身下。 他用血肉之躯,为她挡住了落下的砂石木屑,自己整个背部都伤成了这样。 “......救殿下。”她颤颤地看向身旁的李曼,“救......殿下。” 她脑里嗡嗡直响,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onclick="hui" 第182章 毒蝎美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在三更时分,直接从熠王府的檐顶翻出,一路点跃翻过各屋顶,直奔十里河堤那条弯弯曲曲的暗巷,在一个僻静处落下。 “你来晚了哦,”暗巷子里响起一阵娇笑,一名黑衣女子交叉着修长的腿,靠着墙壁站着,“苏大侠。” 苏炙夜冷笑:“废话少说,我派去会阒的五个人里面,是不是有你的眼线?” “你说呢?”黑衣女子马尾高高扎着,眼里有嗜血的兴奋,“你反正是想要祁慕寒死,我不过给你添了一把火!” 苏炙夜抱着剑,冷眼看着她。这女人自从大半年前开始与他接触,从时间上来看,正是他暗中网罗了五个江东杀手之后不久。 这五个人是他通过地下情报网,精心挑选出来的。 “你想逼我与你合作?”苏炙夜身子一晃,闪到了女人跟前,冷酷而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娇笑着环住他的脖子,红唇凑近他:“和你一样,想让祁慕寒死的人。” - 祁慕寒面色苍白如纸,公孙薇抱着他坐下,从李曼手中接来了一碗水,喂他喝下。 这里是翡翠湖旁的一座小山丘,营地里处处火光,不少士兵用水桶接连从湖中取水,试图扑灭大火。 风声人声,兵荒马乱,公孙薇四顾着,只见山那边时不时射出一支支带火的箭,射入帐篷前那高高的火盆,“砰”的一声,就发出一波巨响。 三名侍卫满脸焦黑地爬上山坡,对祁慕寒半跪在地:“殿下,我们遭到伏击了,对方不知道藏身在哪里。” 祁慕寒嘴唇翕动着,失血让他视线模糊,公孙薇一指那帐篷的火盆,焦急地对暗卫道:“先把那些火盆灭了!” 不会有错,一开始在帐篷中闻到的那奇怪的味道,就是硫磺。这些帐前的火盆,本是士兵用来煮食的篝火,西北晚间干燥阴冷,士兵们习惯了吃热食,烤完食物以后,就原地将火盆代替火炬,放在帐篷前。 然而竟有人悄悄混入了营地,往这些火盆里加入了硫磺、硝石等,更有人埋伏在山头,等士兵们晚膳后钻入帐篷,就用火箭射入这些火盆,引起了一波波爆炸。 张快得到了公孙薇的提醒,纵身从山丘下一跃而下,就去指挥众人先行灭去那火盆。 山丘上,公孙薇轻轻放下了祁慕寒,让他侧身躺着,小心地撕去他后背的衣裳,倒吸了一口凉气。 血肉模糊,不少尖锐的土石、木屑插进皮肤里,伤口还在不停渗血,公孙薇手有点发抖,对身后三名侍卫说:“你们能寻太医前来吗?” 侍卫们应了一声,有人站了起来,先四顾搜索太医的身影。 李曼走到祁慕寒的身边,先帮助公孙薇处理伤口:一点点小心地把倒插在皮肤上的尖锐木屑拔下,公孙薇撕下自己的衣裙的一角,给他缠裹上、先行止血。 李曼:“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这血流得多了,也不——” 他话音戛然而止,眼睛突然瞪大,公孙薇扭头一看,惊叫了一声:“李大哥!” 李曼右肩上插上了一把短刀,血汩汩流出,幸好他身经百战,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稍偏,躲过了后颈的一处要害,而动手的人,正是其中一个侍卫。 公孙薇很快地反应过来,拾起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头,照脸就往那凶相毕露的侍卫脸上扔去。 侍卫一击未中,将刀拔出,头偏了偏,躲开公孙薇投掷来的石子,这一刹那空隙间,李曼就地一滚,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还未等他冲上去,另外两名侍卫突然欺身前来,与他缠斗在了一处。 公孙薇全身发抖,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之所以踪迹消失,就是混入了军营里,扮成了侍卫。 其中三个,也就是眼前这三个人,往帐篷里的火盆动手脚,剩下的人躲在高处放箭,在营地里制造混乱。混乱一起,这三人瞅准祁慕寒所在的地方,装成侍卫过来了。 她脸色也苍白起来,纵声大喊,想唤人来救,却发现喉头干哑,风声又大,在营地一片混乱的救火声中,她的声音愣是传不出去。 怀中的祁慕寒虚弱道:“你......先走......” 公孙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现在这个场面,叫谁来救驾都来不及了,李曼被三个人围着,自顾都不暇,万一再有人杀上来,能够保护祁慕寒的只有她。 眼眶不自觉地就热了起来,她痛恨自己眼泪那么浅,咬牙一擦眼泪,将脸上的灰尘都拭了个干净,拔出腰间苏炙夜送她的那把匕首,冲祁慕寒淡然一笑:“我不走!” 她站起身来,握着匕首站在祁慕寒的眼前,长发在风中飞舞,背脊挺得直直的。 不出她所料,受了伤的李曼果然不能抵挡这三个身手高强的人,他很快就落在下风,身后罩门大开,一个侍卫短刀就要向他刺来。 公孙薇咬牙,一下子冲上去,举起手中那把尖锐的匕首,朝那人迅猛地刺下。 对方显然不是一般人,躲过了她这一击,但苏炙夜这把匕首,可谓削铁如泥,碰到对方衣物些许,“嗤啦”一声,竟拉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人脸色一沉,飞起一脚,踢中公孙薇的小腹,将她踢翻在地,回身将手中的短刀朝她刺下。 “王妃!”李曼惊叫,“躲开!” 公孙薇瞳孔中,一把短刀在逐渐放大,朝自己刺来,这短短的一息间,她想到了很多事。 想起自己离开汴京以前,还来不及对自己父母辞行;想起自己人生中第一位朋友,小黑;想起祁慕寒说带她回江东,他还没有践行诺言...... 想起祁慕寒危在旦夕! 生死之际,她下意识地举起那把匕首——刀光四射,那把短刀砍在匕首上,竟齐刃而断! 这一瞬间,李曼那一声“王妃”的喊叫声才刚至,对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断了的剑刃,又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公孙薇居然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一刹那间就湮灭了的杀气,那人回头招呼了一声,其中一人加快了攻击李曼的动作,另外一人则收起兵刃,居然朝祁慕寒扑过去! 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祁慕寒! 公孙薇扭头看向后方的祁慕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纵身一跃,扑过去,死死地抱着祁慕寒。 身后短刀已到,寒气逼人。 “王妃!”李曼分身乏术,眼睁睁地看两个人手上的短刀往公孙薇身上刺去。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两人的刀停在半空,愣是硬生生地止住,其中一人发出短暂而沙哑的声音,对公孙薇喝道:“给我滚开。” 公孙薇死死地抱住怀里的祁慕寒,祁慕寒视野模糊,后背剧痛,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把将她推到一边。 公孙薇一被推开,那两人顿时再不犹豫,两把刀犹如死神的索魂之刃,齐齐冲他而来。 公孙薇完全倒在一边,再扑过去也来不及,眼睁睁地看两把利刃破空而至,祁慕寒偏过头来,向她挤出最后一丝微笑。 - 暗巷子里,女人的身形像蛇一样,手臂勾住苏炙夜的脖子,一双修长的腿蹭上了他的大腿,魅惑地看着他。 苏炙夜淡淡一笑,温柔地抬起手,摸向了她的后颈,手上陡然一用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五指弯曲如钩,只消一用内力,这女人娇嫩的颈部必会应声而断。 可女人依然娇笑如花:“很重要么?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帮你达成目的,也能给你你想要的……”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他所拥有的一切。”女人柔情似水,仿佛在看着世上至为尊贵之人,“而我可以帮你。” 苏炙夜冷笑:“他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女人微微变了脸色,“此话何意?” 苏炙夜松开手,看了她片刻,沉声道:“如果真的想合作,让你背后的人来见我!” “想见我的主人,你得证明你的价值……”女人话说到一半,陡然愣住了,苏炙夜手指上停着一只蝎子,正在他手指上上下下的爬着。 “啧啧,”苏炙夜感叹道,“我都多少年没见这种毒物了。你以为靠近我,在我身边放点这种小东西,能唬得住我么?” 他提起剑,剑鞘一顶女人的下巴,逼视她双眼:“不如你随我回府,我让你见识见识比这更毒的毒物——荨刺生南星,如何?” 女人勉强笑道:“这种毒都绝迹多久了,难道你还有……” “不仅有,我还中过这种毒!”苏炙夜放缓了语调,可落在女人耳中却像一条浑身带毒的蛇,在绕着她身体嘶嘶吐信。 “想不到吧?这世上中了荨刺生南星而不死的人,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个。” 女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眼前的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不可能,她的主人并没有对她说过这些。 “我再说一遍,如果想合作,让你的主人亲自来见我。”苏炙夜幽幽道,将手上那只蝎子放到女人的衣领中。 那蝎子如同从一个危险的地方,回到了熟悉的老巢,“倏”的一下,往女人领子里钻去,不见了踪影。 “我应该证明了我的价值。”苏炙夜冷冷地说,“现在该证明的,是你们对我的价值!”onclick="hui" 第183章 死生契阔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失血带走他的元气,混沌的头脑里像有无数声音,嘈杂、混乱。 他的意识像在大海里漂浮着,怀中有一个温热的身子,像紧抱着浮木一样抱着他不撒手。他不能聚焦的视野里,看见火光映照了天空,那么冷、也那么暖,就像那个傍晚...... 那一年,倏尔又是一春。 小慕寒在荨刺生南星的地里寻宝,这一次没有寻到任何宝物,却带回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 他求师父苏冕为他医治,苏冕初始看都不看,命令他道:“扔出去!” 及至看见了男孩身上那枚红色的玉佩,苏冕呆在原地,看了男孩很久很久。 “我救不了。”苏冕终于说话了,语速很慢,一个一个字地说,“荨刺毒无药可解。” 火烧云映透了大半个天空,暖暖的斜阳照进室内,小慕寒手脚冰凉地爬到木榻旁,看着这张与他长得如此相似的脸。 小男孩全身都被刺了个遍,伤口开始呈现皲裂的迹象,看起来很痛,可是他忍着没哼一声,一双倔强的眼睛盯着小慕寒,两个人这样对视,彼此像在照镜子。 苏冕静静地凝视着他们很久,走到床榻边,出手如电,迅速点了男孩身上几处大穴道,沉声道:“我只能缓解他的痛苦,但他仍是必死。除非是——” 他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小慕寒已是大喜,他饶是还小,从这与自己如此相似的面庞与这枚玉佩中,也依稀能猜出,这是父皇口中那名叫“红玉”的姑姑,所诞下的孩儿。 他必须救他。 他抱着苏冕的腿,稚嫩的童音喊着“求师父救他”。 苏冕离开了草屋,丢下一句话:他若能够熬过今晚,我就想办法救他,看他造化。 小慕寒端来了一盆水,替小男孩擦拭着——论起境遇来说,他没有比榻上这个小男孩更好,他很早就国破家亡,也很早就承受起了这份仇恨,可是面对着这个本应该是仇人之子的孩子,他心头竟没有一丝恨意。 很多年以后,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答案是,没有为什么,或许是体内那相似的血统,也或许是像照镜子一般,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是夜,下起了大暴雨,小慕寒正在给榻上的孩子喂粥水,手却有些抖,喂到嘴里的一勺子粥斜了一下,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他的眼泪也快要流下来。 实际上这孩子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那碗粥他喂了一晚,还是满满当当的一碗。 小男孩已经不会呻吟了,黑漆漆的瞳孔,没有一丝反光,诡异得像死去的孩童,可小慕寒还是搂着他,他怀中的他,那么冷,也那么暖。 冷的是他的躯壳,暖的是他与他同出的血脉。 好似这世上最后一盏烛火。 “你要活下来。”小慕寒喃喃地说着,“你不能死。父皇和姑姑一定不希望看到你死......”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一声闷雷击下,仿佛唤醒了小男孩最后一丝意识,他像回光返照一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小慕寒紧紧搂着他,给他送去生命的力量。 或许是荨刺毒太过痛苦,也或许是不甘心一个人走,小男孩剧烈挣扎起来,竟然在他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将他咬出了血。 小慕寒忍着疼,抚摸着他的头发,“你要活下来,挺过这一夜就好。” 他大概不知道,荨刺毒发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说白了就是毒液。 小男孩挣扎之中,身上又流出了血,顺着他被咬的伤口渗了进去,小慕寒浑然不觉,很快就觉得头晕晕沉沉的,窗外每一声闷雷响过,他的心脏就像被电击。 接下来是预言无法形容的痛苦,直到他被折磨得不知道怎么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早,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脸霜寒的苏冕。 他全身发软无力,右手上缠着绷带,手臂有几条细而丑陋的青紫线条,像爬虫一样蜿蜒。 他只随便看了一眼,眼神就四处搜索,找寻那个他带回来的小男孩。 苏冕冷冷地看他:“跟我来。” 小慕寒跟着苏冕到了他闭关的地方,看见了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的小男孩,他身上的荨刺已经清理干净,只是皮肤仍在皲裂,气若游丝。 苏冕践行了诺言,接下来连续三天的时间,替他运动逼出毒血。 第三天,脸色苍白的苏冕来到小慕寒面前,“他的伤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他还要活下去,只有一个人或许还有办法。” 小慕寒捂着自己的右臂,茫然地看他。 “苏赫,也就是你的师伯,如果还能有谁医治荨刺毒,便只有他了。”苏冕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是祁国小皇子失踪,祁成皇封锁了全境,现在到处都是祁军,我只能带你们其中一个走。” 言下之意,他只能带其中一个离开山谷而不被祁军发觉。 小慕寒跪下,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求师父,救他。” 苏冕冷冷地看着他:“你自己身上也中了荨刺毒,我及时点了你的穴道,做了处理,暂时将毒压制在右臂,然而你迟早也会毒发,这滋味不会好受,你可想好了?” 小慕寒再磕了一个头:“求师父,救他。” 他还是这句话。 苏冕沉默良久,说了几句话,而这几句话,改变了他与他的一生。 他要让小慕寒替代这孩子,回到祁成皇身边,有一群医术超群的太医在身边,兴许能够将他的荨刺毒压制在右手上;而小皇子一旦回归,祁国的封锁也会松懈下来,他将能够更顺利地寻到苏赫。 “只是这孩子医治好了以后,精神或许也受到了损伤,他很有可能记不起来童年的事情了。”苏冕瞧了一眼石床上的孩子,语气竟有几分遗憾。 他将手放在小慕寒的头上,拍了拍:“慕寒,你可都想好了?” “都听师父的。”小慕寒的语气很平静。 苏冕再没有说什么,离开了石洞,仿佛要留时间给他与他。 小慕寒走到男孩身旁,伸出小手摸了摸那张与自己相仿的脸蛋,最后拥抱了他一下,喃喃说:“你要活下去,不能死。” 怀中的男孩动了一下。 - 祁慕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怀中留不住任何人,这样温暖的躯壳,本不属于这样冰冷的他。 他不是第一次推开别人,只要她能活下去...... 营地里火光冲天,当那两把尖刃向他刺来,他只来得及向她露出一丝微笑,甚至听不见公孙薇最后绝望的嘶喊,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于是他才梦见了多年前的那个山谷。 “慕寒!”有声音颤抖着在叫唤,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而来,“醒过来。” 祁慕寒艰难地睁开眼睛,几乎分辨不出身在何处。 但全身暖暖的,像被烛火包裹着,原来自己还没有死么?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见他苏醒过来,有声音喜极而泣,祁慕寒用力支起眼皮,仿佛时光按了快进键,一切的思绪瞬间归位——是了,自己是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遇上了爆炸,薇儿扑过来护住了自己,这之后......记忆就变得断断续续的。 在意识混沌的边缘,他察觉出了危险,下意识推开了她,这之后呢? “乌罗来了。”公孙薇将他抱在怀中,“慕寒,你不会死的——你会平安地活到很久很久,与我一起回江东,与我一起白头到老......” 是啊,自己好像答应过她来着。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努力地回握着这双温暖的手,艰难地冲她一笑。 待他呼吸平稳了一些,公孙薇才对他说出刚才发生的一切—— 当那两个乔装成侍卫的杀手正要刺向祁慕寒的时候,翡翠湖那边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马蹄声,一声熟悉的尖啸传来。 这尖啸瞬间就引起了李曼的注意,他喜道:“是乌罗公主!” 他脚下陡然加快速度,趁那两个要加害祁慕寒的侍卫被转移注意力的当口,他冲了过去,挡在祁慕寒面前。 尔后他们很快战成了一团,虽然李曼因为伤势,仍是处于下风,但总算解了燃眉之急,祁慕寒暂时没有了危险。 公孙薇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走过去扶起地上祁慕寒,这时候,刚刚交代完灭火的张快也回来了,一看情况也二话不说,加入了战团。 山那边,乌罗的骑兵犹如从天而降,往山坡这边冲来,更有几百名祁国士兵从后跟随——火被扑灭了大半,一开始的混乱也控制了下来,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主帅的踪影了。 三名乔装成侍卫的杀手见势不妙,当机立断,虚晃一刀以后,往后退去。 张快跃起便要追,而李曼已是强弩之末,往地上瘫倒之际,张快一把扶住了他。 “先看看殿下的伤势!”李曼与公孙薇一样,此刻最着急的是祁慕寒流了大量的血,必须紧急处理。 - 帐篷里,五个人围坐着。 经过太医的处理,祁慕寒背上的血终于止住了,脸色苍白一些,但意识总算是恢复了,心疼地抚摸着公孙薇额角的纱布。 “我不需要你这样。”祁慕寒责备道,“你万一有什么事,我……” 公孙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往他怀里靠了靠。 这边在秀恩爱,暗卫张快只好把视线投到另外一边。 李曼和乌罗两人正在含情脉脉地彼此相望。 张快:? 单身狗原来只有我一人?onclick="hui" 第184章 该变天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大军本是要绕道姑臧城,直接顺着西凉西面南下祁国的,乌罗却求告了父亲西凉王,带了一队骑兵,越过翡翠湖山脉,前来给祁慕寒送行。 说是给祁慕寒送行,其实她也是想再见一个人一面。 “是我么?”李曼深情款款地看着乌罗。 乌罗抿嘴笑道:“李大哥你愿意这么想也可以,但还真的不是你。” 庆功宴那晚,她已经私下与他道过了别,两人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情愫暗生。 只是拉马丹的叛变、提格王子的去世,对西凉王的打击不可谓不轻,家国重担,她不得不一力挑起。李曼也一样,身为祁慕寒的暗卫首领,他还要面对数不清的明刀暗箭,护他周全。 因此他们虽相互生情,却也互相懂得对方,自是不必赘述。 乌罗公主走到祁慕寒面前,弯腰微笑:“皇子殿下,借你的王妃一用?” 不等祁慕寒说话,公孙薇已经站起身来,拉着乌罗的手说:“我们出去走一走。” 祁慕寒:“外面冷,你们在这儿聊也是一样的。” 乌罗:“我们想单独聊。” 祁慕寒:……那我走? 公孙薇亲热地挽起乌罗的手:“今夜你和我一起睡吧,我有好多话和你说。” 祁慕寒:“……这样不好吧。” 乌罗与公孙薇二人异口同声:“挺好的!” 祁慕寒砸了砸嘴,不说话了,眼角瞥了李曼一下:不管管你的女人吗? 李曼双手一摊,肩膀一耸,意思是我也管不了。 公孙薇搂着乌罗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出帐篷去了。 祁慕寒叹了口气:“薇儿好像都没有对我这么主动过。” 李曼肩膀刚包扎好,闷闷地喝了一口烧酒,心想殿下你就知足吧,好歹你也娶了心爱的人,我这还是迷迷茫茫无了期呢! 湖边,乌罗一边踢着石子,一边说:“今晚如果不是我赶过来,只怕你们危险了。” 她既然直入主题,公孙薇也就不弯弯绕绕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下的这个手。” 祁慕寒刚被救下的当口,她就让暗卫传令下去,搜捕这五个人,而乌罗也派出自己的骑兵大范围搜山,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不管是谁,你和祁慕寒今后都要多注意了。”乌罗明亮的眼睛映着湖水,“祁国人不比我们西凉人,他们都是一群……比拉马丹隐藏得更深的家伙。” 提起拉马丹,就会想起那名可怜的王后,公孙薇沉默了一阵,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乌罗低头踢着石子,答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我的父皇只有我了,西凉是我的国家,总之我不会逃避这个责任。” 她远比去年到祁国的时候,成长了许多,公孙薇深有感触。 “想起过去,真是可笑,那时候我还为一个男人与你比武、大打出手。”乌罗笑着说。 公孙薇笑道:“也是难忘的回忆。” “是啊。”乌罗说,“现在想起来,其实那时候只是不甘心吧?皇子什么的,其实真不符合我的性格……其实你也一样吧,你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你和我一样——” 乌罗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兴许是担心自己说多了,惹起公孙薇的不高兴,没想到公孙薇十分同意她的话:“你说的都对啊。” 那些深宫苑墙,后宫争宠,哪一样和她有关系呢?她爱的只是祁慕寒这个人,不是因为他是个皇子。 “那殿下怎么办?”乌罗看着她,“他是迟早要做太子,将来更是祁国皇帝的人,你怎么办?” 公孙薇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 回去的路上,公孙薇一个人慢慢走着,乌罗说西凉国中还有许多提格王子留下的事务要处理,连夜与骑兵部队赶了回去。 公孙薇问她不与李曼李大哥道个别吗?她笑说不用了,有缘总会再见;现在道别,徒增不舍。说罢就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公孙薇看了她消失的方向好久,如今的乌罗是寻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那自己呢?回去汴京以后,自己有什么是想做的?祁慕寒这家伙还想争个东宫之位,完成他父皇的遗愿,自己呢? 她边走边想,经过美丽的翡翠湖时,大风一刮,她豁然开朗! 当然是走遍这大好河山啊!到时候,祁慕寒说这江山稳定了,就会把肩上的担子交给炙夜,那不就能陪她纵情山水了吗? 越想越是兴奋,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 经过晚上的混乱,营地前的火盆都灭了,士兵加强了巡逻,一波波在各个帐篷前穿行,她来到主帅的帐篷前,正要进去时,忽然听见里面李曼的声音。 “这提格王子……唉,殿下,不是我说,你就非让他死不可吗?” 公孙薇瞬间凝固在当地,伸出一半的手,缓缓缩了回来。 祁慕寒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公孙薇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见“意思”、“东宫”等几个词。 她石化了很久,一直到身后有巡逻的士兵经过,狐疑地向她看过来。 她还是一身的西域打扮,虽然士兵都认得她是熠王的“新宠”,但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她只能掀起帐篷钻进去了。 李曼看她进来,很识趣地回自己帐篷去了。 祁慕寒披着大氅,在铺满软衾的地上坐着,脸色苍白地对她一笑:“回来了?听说乌罗还是要连夜赶回去。你们聊得还好吗?” 公孙薇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往地上的火盆里加了些炭,“嗯,挺好的,就是她对于提格的死,还是很伤心……西凉国内,她还要处理提格留下的事务,所以赶回去了。” 祁慕寒点了点头:“提格若是不贪功冒进,原也不必死。” 公孙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没说什么话。 “你觉得今晚的刺客,会是谁派来的?”过了片刻,公孙薇问。 “对方身手高强,且看起来十分有组织……薇儿你和他们打过照面,你觉得呢?” 公孙薇思索了一下,直线思维出一个名字,然而又被她否定掉了。 “说说看。”祁慕寒凝神看她。 公孙薇只好说:“我觉得那刺客,好像认得这把匕首……”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这把匕首是生日宴上,苏炙夜亲手送她的,刀柄部分镶着宝石,式样正是西域短剑的式样,两侧锋利,削铁如泥。 “你一直带在身边?”祁慕寒静静看着她。 “不会是炙夜的。”公孙薇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这把匕首的第一个人主人也不可能是他,他只是转赠予我罢了,等回去问问他这匕首的来历,就……” “薇儿,”祁慕寒打断她的话,“我没有说过是炙夜做的。” 公孙薇静了静,把脸别过去,是啊,她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把祁慕寒往坏了的想? 脑袋有些沉,她忽然就不愿意再想了。 - 大军原地休憩了一日,祁慕寒的伤势已经完全无碍时,才拔营继续南下。 这会儿祁慕寒因为背部有伤,就不便再骑马,与公孙薇挤在马车厢里。 “薇儿。”大军出发,又过了大半天,祁慕寒喊她道。 “嗯?”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在想回去以后怎么跟我爹娘解释呢。”公孙薇靠着车厢壁,在欣赏沿途的景色。 “就说你太过想我了。”祁慕寒笑着说,“这奸细什么的,就别对他们说了,免得担心。” “嗯。” 祁慕寒还想说什么,一侍卫骑快马赶过来,对里面禀道:“殿下,皇上密旨。” 祁慕寒作了个手势打住他,令马车停下,人钻出了车厢外,低声与侍卫交谈起来。 半盏茶功夫以后,他重新回到车厢,马车继续往前,他坐着沉思。 公孙薇看了他片刻,什么也没问,还是把视线投到外面的风景。 “薇儿。”祁慕寒说话了,“到祁国境内以后,你先回家,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会派一队士兵乔装一番,护送你回京城的。” 公孙薇一怔,又缓缓道:“好,我知道了。” “你怎么了?”祁慕寒发现了她昨晚到现在,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公孙薇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你要去哪里?” 祁慕寒低头思考了一秒钟:“这是父皇密旨,暂不便说。” 公孙薇也没再问什么。 - 京城里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并不太平。 在祁慕寒离京远征的这段时间里,齐凌并没有闲着,他几乎可以说是萤火里最忙的一个。 皇帝的病越来越重,朝廷里隐隐有变天的节奏,他一边不断与章知尧交换关于皇帝病情的信息,一边完成祁慕寒离京前交给他的任务:策反太后党。 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太后党是多年外戚党,经过太后多年的经营,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但如今随着上次祁晟被逐回柰城、祁慕寒出征,两厢对比之下,根基略有松动。 毕竟树倒了猢狲都要散,我司经营不善,员工那是要跳槽的。 太后党有一部分是看风使舵的,齐凌能策反的当然策反过来,哪怕是墙头草都让他们尽量往自己这边多倒一些。 经过将近一年的策划,终于将祁慕寒的嘱托完成得差不多了,前方传来了祁慕寒和谈成功、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齐凌正想松口气,宫中这时候传出了一个大消息:多年没举报寿宴的太后,今年将举办她七十岁的寿宴。 和剧本描述得相差不多,那么东宫之争,就在这场寿宴前后了。 齐凌数着日子,就像他平常在钦天监数着节气历法——是该变天的节奏了。onclick="hui" 第185章 萤火密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大军从西凉南下,往祁国而去,这一路上再没有遇上什么波折,大军缓慢前行,一个月以后,抵达了祁国国境的西北部。 祁慕寒在边关地区停留了三天,一是给自己手下的中军做好在边疆的兵力布置,二是与张、陈二位将军商议要事。 离开边境的前一晚,公孙薇站在城楼上,袖手看夜景,祁慕寒站到了她身边,给她披上一件披风。 “明日你先回京,我还要去一个地方。”祁慕寒搂着她的肩膀,“大概比你晚四天左右,我会回到汴京。” 公孙薇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夜色。 祁慕寒将她身子扳过来,逼视着她的双眼:“薇儿,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别让我猜?!” 他语气焦灼,已经忍了一路,公孙薇这一路上对他虽也和平时一样,没有排斥他的怀抱,也在关心他的伤势,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也许是她的笑容少了。 公孙薇逃避似的不看他的双眼,祁慕寒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声道:“你看着我。” “别这样。”公孙薇拉下他的手。 祁慕寒不放,突然吻上她的唇,双手用力地箍着她的身子,在夜风中他们的身影纠成一块。 “别这样。”公孙薇用力地挣着,他却吻得越来越急,呼吸炙热。 “别折磨我。”祁慕寒半步都不退让,“你是我的,是我的妻子,我......” 他不管公孙薇怎么挣扎,深深吻着她不放,公孙薇没了办法,只好由得他去。 祁慕寒吻了一阵,动作缓了下来,喘着气,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一种不容她拒绝的语气:“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是我的妻子,你想好是要这样满腹心事地与我过日子,还是像之前那样,有什么都对我说,你自己选!” 公孙薇心想,我都不想选,我想你与我一起走,但是她要怎么说? 你别要东宫之位了?我不喜欢这样腹黑的你? 她在上个世界呆过一两年,论心智,早就是成年人了,小女儿家的那些心思她早就没有了,既然当初选择了祁慕寒一起,有些事情她得去面对的。 “我有些不习惯,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吧。”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祁慕寒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不会太久的,我答应你。完成一切以后,我陪你走遍这河山,好不好?” 公孙薇沉默片刻,道:“好,先去江东。” “好。”祁慕寒笑了笑,吻了一下她头顶的秀发,俯下身看她,“多笑点,你最近都快长成苦瓜脸了。” 公孙薇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还有一件事,她也不知道是否祁慕寒给忘了:他到入祁国国境,都还未给她恢复王妃的身份。 - 接下来的时间,公孙薇在马车里晃了十多天,和一队乔装过的侍卫一路往汴京去,终于在九月上旬这个时间段,抵达了汴京。 在暗卫的安排下,她避过祁晟的眼线,迈进王府的一刹那,不由得万千感慨——这大概是离开汴京最久的一次了吧?就算是穿到上个世界的那一次,换算成这个世界的时间,那也不过就是落入池塘的短短一刹那。 顺利与商墨云见面以后,她惊讶地发现商墨云变了不少,没有了之前那种小女儿家患得患失的神态,整个气质变得雍容华贵,她拉着她的手,瞅了好大半天,感谢她的话说了不少。 商墨云也微笑着,说:对了,齐凌齐公子早间唤人来递了拜帖,你去看一看吧。 公孙薇与祁慕寒不在王府里的这段日子,府中事务大多是粟篱去处理的,然而商墨云作为“乔装”成公孙薇的角色,有时候也顺理成章地承担起了一部分处理的责任。 公孙薇去取拜帖的当口,商墨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她在熠王府已经很长时间了,中间平南王已经差人来催过数回,每次她都以公孙薇的名义推辞了,这一次公孙薇已然回来,她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住在熠王府了。 房中,公孙薇拆开了齐凌的拜帖,顿时愣了一下。 这根本不是什么“拜帖”,而是一封密函,邀她今晚就到青玉坊聚会。 公孙薇在思索:齐凌很明显得知了祁慕寒与她的动向,所以才会在时间上估算得很好,她一回府,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拜帖。而且他显然很清楚祁慕寒没有跟着回来,所以这封密函上所邀的,是她一个人。 所以是什么事情,在祁慕寒还未回来的情况下,也要来这一次聚会呢? 应该是相当紧急的事情。 她来不及细细思索,在今晚的聚会以前,她还要去处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将商墨云送回平南王府。商墨云已在熠王府住了许久,若再不回去,也恐怕平南王生疑。 她来到商墨云的房中,惊讶地发现商墨云收好了行囊,坐得规规矩矩地等她。 “姐姐。”她柔柔地开口,“这大半年的时间,是我最困难的时候,多亏了你和殿下收容我,我也该回王府了。” 公孙薇坐到她身边,握起她的双手,这双手比记忆里略粗了一些,她曾经是个声名赫赫的将军之女,一夜之间满门却尽遭屠戮,这对她来说,何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但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坚强。 公孙薇拍了拍她的手,想将商将军死的真相告诉她,却终是忍了一下——还不能说,她难得坚强起来,等过几年再说吧,毕竟幕后凶手已经伏诛,再过些时候说,应该会更好些。 商墨云:“姐姐好好保重。”说着,已经背起了行囊。 公孙薇唤粟篱准备好了马车,又陪着她走出大门,在经过后院那凉亭的时候,商墨云脚步顿了一下,出神地看了那凉亭几秒。 公孙薇微笑道:“以后可以时常回来的。” 商墨云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有那么一刹那间,公孙薇竟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脊发散。 我定是太累了……公孙薇定了定神。商墨云已经往门口走去,步履稳稳当当,腰脊挺得笔直。 送完商墨云以后,公孙薇马不停蹄,做第二件事:回一趟公孙府。 这回可没把公孙镜夫妇激动得晕厥过去——这女儿,大半年前竟敢不与他们商量,就往西凉去,只留个苏炙夜给他们捎句话,把老两口气得那是说不出话。 她不在京的这段时间,公孙镜想打探她的消息,也唯有通过苏炙夜,搞得苏炙夜倒成了公孙府的常客。 公孙薇心里觉得颇为对不起两老,道歉的话说了不少,奉上了一大堆西凉的小特产,还有祁慕寒托她带来的一些西域礼物。 等老两口的情绪稍稍稳定,公孙镜查看礼物之际,公孙薇悄悄拉过赵慕芝,问起了苏豫的近况。 赵慕芝略为担忧:“我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上一次见他,大约也是在你出发那些天。” 公孙薇小小地吃了一惊,难道说祁晟发觉了什么……事不宜迟,她得赶紧与齐凌他们见上面,问一问祁晟的最新消息。 她匆匆离开公孙府,连晚膳也没来得及吃,出门时刚好撞见回来的宁澄,在他惊讶万分的目光中,随意给了他一个拥抱,就登上马车,直奔青玉坊而去。 - 仍旧是从那条密道上青玉坊的阁楼,一推开门,三双眼睛朝她看来。 玉妩颜、苏炙夜、齐凌都在。 “我迟到了吗?”她问。 齐凌约她的时间是戊时,这会还是酉时三刻,她应该早到了才对啊。 “没有。”玉妩颜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齐凌是想着,你今日才刚回到汴京,也许需要时间多休息,让你晚一些来。没想到你也提前来了。” 公孙薇还没来得及回话,肚子里传出“咕——”的一声,尴尬得脸红了一红。 玉妩颜抿嘴一笑,拉着她到榻间坐下,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推到她面前,“先吃着吧,边吃边聊。” “谢谢玉姐姐,你真的好细心。”公孙薇赞道,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开吃了。 玉妩颜抿嘴笑道:“不是我,是炙夜带来的。” 齐凌补充解释:“苏兄说,你会等不及吃晚膳,就先来青玉坊的,于是他给你带来了这个。” 公孙薇正啃着一个大鸡腿,闻言看向了苏炙夜,他正低头喝着酒,到现在也没和公孙薇搭一句话。 “谢谢啊。”公孙薇是真的饿惨了,长途跋涉那么久,一顿安生的饭也没吃,此刻是觉得饭菜特别的香。 苏炙夜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竟让公孙薇微微讶然——这眼神,好像隐藏着那么一点内疚? 是内疚当时私自帮助她到西凉么? 还在思考间,忽又想起这里面除了祁慕寒与粟篱,好像还少了一个人,问道:“章太医呢?他没来?” “宫里出了点事。”一贯沉静的齐凌,此时语气有些焦灼,“皇上的头疾加重了。” 祁成皇一贯有头疾,这不仅公孙薇知道,朝野上下也都知道。 公孙薇坐直了身子:“所以章太医去给陛下医治了么?” “不是。”这下开口的是炙夜,“章知尧的义父,也就是傅太医,也突然患了重病,章知尧现在两边跑,根本忙不过来。” 还不等公孙薇回答,齐凌接着说道:“章兄让我来转告:时间上来不及了,让我们早做准备,待祁兄一回京,就要将太子之位夺下——不管用什么方式。”onclick="hui" 第186章 似父似子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齐凌说道:“章兄让我来转告:时间上来不及了,让我们早做准备,待祁兄一回京,就要将太子之位夺下——不管用什么方式。” 公孙薇停了一秒钟:“来不及?” 齐凌:“你也知道傅太医是多年来负责给陛下医治头疾的。如今傅太医病重,那么陛下也......” 祁成皇头疾加重、傅太医病重,确实祸不单行。 祁成皇与太后的外戚党势同水火,万一祁成皇有个三长两短,得益的是祁晟,影响的是祁慕寒;可偏偏目前傅太医还病重了。 齐凌:“章兄曾说,祁成皇这头疾多年来不好不坏,突然加重,不是什么好兆头,其中恐怕另有蹊跷,所以章兄让我们不能再等。” “除了这两个原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公孙薇问。如果只有这两件事,那么等祁慕寒回来再商议也不晚,提前告诉自己,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齐凌正准备回答,苏炙夜抢在他面前道:“是有一件事:太后决定要召开寿宴。” 公孙薇拿着筷子的手停滞了一秒——太后寿宴,这是记在剧本里的:太后在寿宴上给祁成皇施压,将祁晟立为太子。 所以眼下这三人找自己来开会,要的就是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剧情? 公孙薇将这部分剧情说出来时,齐凌沉吟道:“没有更具体的?” 公孙薇摇了摇头,自己当时看得是一目十行,哪能记得那样详细?何况还有个奇怪之处——剧本所记,太后的寿宴并不是今年,而是早在去年江东水灾之后便召开了。当时没有发生这件事,公孙薇还一度以为剧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我曾和祁兄研究过,”齐凌说,“剧本所记的大事几乎可以肯定,都会发生,只是时间上有出入。” “时间上有出入?”公孙薇喃喃道。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她嫁给祁慕寒的时间,与剧本所记并不一样,但始终还是发生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玉妩颜开腔了:“还有七天,就是太后寿宴。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 “七天?”公孙薇吃了一惊。 “所以,祁慕寒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苏炙夜问公孙薇。 公孙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连我也没有告诉。” 齐凌缓缓地说:“我们有些事情不能等祁兄回来再作安排。” “祁晟呢?他那边又有什么动作?”公孙薇想起苏豫的消息,心中有些挂虑。 “这两天回京。”苏炙夜显然探知到了情报,“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对方知道苏豫与自己的关系——公孙薇心想,如果这一次是太子之位最终决战的话,苏豫目前还在祁晟阵营的话,难道不是投鼠忌器么? 齐凌聪颖非常,看出了公孙薇的顾虑,道:“苏兄并非真正效力于祁晟,我想他有的是办法,能够从祁晟的监视中脱身。” 公孙薇才想缓一口气,苏炙夜忽又说:“你们难道就没有人好奇,苏豫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么?” 这个问题丢出来之际,公孙薇瞬间想起之前与苏豫的谈话。那时候她揣测苏豫背后的人,便是杀害商将军满门的凶手,可从会阒之战中,她才得知真凶竟是拉马丹。 于是她将巴尔库城中,揪内鬼一事说了一遍——一个是祁晟的棋子;另外一个,则是拉马丹。 当说到拉马丹中暗器而死,齐凌、玉妩颜与苏炙夜都面面相觑。 “殿下怎么看?” “他没说......不过我觉得不像是祁晟的人。”公孙薇说。 公孙薇又将回程中,营地爆炸、五名刺客的事说了一遍,这一次几个人却没有意外的神色,显然这件事不小,他们已经得知了。 “总之,目前我们要做的,是应对这次太后的寿宴。”苏炙夜将话题转了回来,“这件事直接关系到东宫的位置,这一次便一举将它夺下吧,我也不想再拖了。” 他的话语很果决,公孙薇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与祁慕寒本是交换了的身份,他对权力,真的完全没有想法吗? - 祁晟却是非常有想法,不止有想法,他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柰城的王府里,他正在与一众心腹敲定最后的计划,而这些人里面,并没有苏豫。 “苏先生呢?”有心腹小心翼翼地问。 祁晟:“我派他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了。” 大半个月前,他得到前线传来的消息:祁慕寒促成了会阒与西凉的和谈,会阒战败了,且还割让了南边的巴尔库地区。 如此大获全胜,不仅祁国朝廷上下振奋,整个民间也都刮起了一阵讨论的热潮,热潮的中心,当然是这位风光无限的三皇子。 祁晟恨得牙都咬碎了,如果当初不是被祁成皇逐回柰城,这份战功轮得到祁慕寒身上?他本是想退一步,哪怕是废了商将军,至多也就是让祁玉骞出征。 哪里想到祁玉骞竟然宁愿骨折,也要把这份战功让给祁慕寒! 狡兔三窟,幸好他还是安插了一枚奸细在拉马丹手下,让他在会阒之战中,暗中用手段杀了祁慕寒。 哪里知道这奸细是个窝囊废,三番四次都错过了机会。 虽然一切都不如人意,但是他的机会还是大得多——他有太后! 就在祁慕寒出征之际,他已经与太后商议好了一切的举措:借寿宴为名,向祁成皇施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一次,他会顺利扳倒祁慕寒;而在祁慕寒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祁玉骞。祁玉骞不是池中之物,有可能比祁慕寒还要难对付,为此,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他派苏豫前去江东监视祁玉骞,一是他不完全相信苏豫,留他在此恐怕泄露自己计划;二是监视祁玉骞之余,他需要苏豫寻得一个人的踪迹,那就是苏赫。 当苏豫得知自己这第二个任务时,自己都不禁怔了片刻。祁晟说:“本王知道你一直心系自己父亲的下落,我有一个手下,曾在榆阳城发现过苏赫的踪迹,你循着这条线去,或许能发现他。” 祁晟说的倒是真话,能够寻得到苏赫,再让他为自己效力,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哪怕自己不相信任何人,但将这些人控制在自己手中,也总比另投他人麾下要好。 更何况,祁玉骞长期盘踞江东,若他也打探出了苏赫的下落,早他一步将他纳于麾下,自己岂不更加吃亏? 当然,放苏豫回江东同样也有风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寻了两名武功高强的心腹,一路紧盯着苏豫,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向他禀报。 虽然对苏豫他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仍对自己十分有信心——这一次,他与太后做好了完全的策划,寿宴之后,太子之位将会毫无疑问地落到自己身上——除非是苏豫是傻子,否则不可能背叛自己。 “给太后的寿宴礼物,准备得怎么样?”祁晟缓缓扫过各心腹。 - 祁慕寒袖手站在夜色中,还有三天,他便要回到汴京,时间很紧迫,他在这里的任务,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他在西凉境内时,收到一道密旨。 这是一道万一泄露出来、整个朝廷都要变天的密旨,当时他看到这道密旨,问了句风马牛不及的话:“父皇的病怎么样?” 密旨里根本没有提及任何皇帝的病情,可祁慕寒就是知道了。 侍卫沉默了片刻,中规中矩地答:臣并不是太医,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严重了——祁慕寒心想。 关于祁成皇的病,他并非一无所觉。 甚至关于他的病情,他有更多的猜想,但是他终究没有对祁成皇提过一次。 这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父亲早已在他不足六岁时,死在了祁国与江东的战火之中;而他却阴差阳错,叫了这名罪魁祸首足足十二年的“父皇”。 这份可笑的父子情,在他看来就是戴着假面的一场虚假盛宴——他熟稔地扮演着祁成皇喜欢的小儿子,不含个人感情地揣摩他每一个心意。 效果也很卓越,他比自以为是的祁晟、远在江东的祁玉骞,都更得祁成皇的欢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有些许变化了? 大概是珩月殿。 他没有想到,祁成皇竟然会说出那句:朕让皇儿自己选择,他心悦哪位姑娘,今日朕就将她赐婚予他。 天子一言,举座皆惊。 祁慕寒当时不是没有震撼——他本以为的制衡、本以为最好的盘算,在祁成皇一句如此偏袒的话语下,全然是白用功;同时被撼动的,还有他那颗被家国仇恨包裹的心脏。 他不确定自己变了多少,但听见炙夜说想接近祁成皇、想杀了他之际,他果断地阻止了他——是为了大局考虑吧,他这么说服自己。 大部分时候,他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冷静乃至冷酷。 对会阒之战时,他完全能够救下提格王子,而他轻易地任他去赴死——只因他能准确地猜到,这是祁成皇想看到的。 西凉与会阒之战,祁国并不是充当援军的角色那么简单,他还需要对这两个西域强国做一个平衡重塑。 会阒战败,必然损兵折将、割地赔偿,那么得胜的西凉便会一家独大、压过会阒一头。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西凉损失一名最有可能登基的王子,两厢削弱之下,让乌罗这名女性登基,才最有利于祁国掌控之。 祁慕寒猜对了祁成皇的想法,也遥遥地向他证明了一点:他已经具备一名帝王的思维。 所以,在祁慕寒回京的路上,祁成皇终于来了这道密旨。 这也在祁慕寒的预料之中,看见这道密旨时,他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很快了。他要的一切,很快都会到手。onclick="hui" 第187章 归京盛景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啼笑皆非了好几天,说到这次的秘密聚会,在祁慕寒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们商议的重点其实在于:太后的寿宴。 而其中的重点——给太后的寿礼。 其余的事情,可以等四天以后祁慕寒回来,大伙再做最终的商议,但太后的礼物得事先准备。 夺太子之位是一回事,但这明面上的东西得做足啊!俗话说,先礼后兵,与太后对着干,也得事先把礼数做足了。 哪有人到别人生日宴上,两手空空,直接打架的道理? 在公孙薇捂嘴直笑的时候,苏炙夜皱眉道:“很好笑么?你说祁慕寒四天以后才会回来,那到时候离寿宴便只剩三天,他便是神仙也变不出什么好礼物!” 公孙薇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礼数的问题吗?宁王和缮王那边呢?他们会送什么礼物,你们打探清楚了吗?” 玉妩颜“噗嗤”笑道:“薇儿,这怎么可能打探得出来?” 公孙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谁的礼物能博这太后欢心一笑,到时候起争端时,太后也得考虑对方面子,自然就会顾忌三分的——所以是个傻子也能知道这寿礼的重要性,哪会轻易泄露自己的底牌? “豪华鸳鸯火锅怎么样?”公孙薇顿生一计,金银财宝宫里多得是,想必太后不稀罕;火锅这种新奇东西,想必太后喜欢得很。 “太后牙齿都掉光了。”三人异口同声。 “带机关的小玩意怎么样?”公孙薇掏出齐凌特制的“弹簧匕首”,看向齐凌:你不是最擅长做这类机关的小玩意吗? “不能让太后知道齐凌有这个才能。”苏炙夜皱眉提醒。 也对,万一太后对这些东西上瘾了,非得找出是谁做的,还不只能将齐凌交出去?他可是祁慕寒的秘密武器啊。 “祁慕寒亲笔写的庆贺寿辰字画一幅!”公孙薇眼睛一亮,“怎么样?有诚意吧?” “你也不想想她最膈应的是谁?”苏炙夜再次皱眉提醒。 “......” “有什么是她在不喜欢祁兄的状况下,依然不能拒绝的礼物?”齐凌提醒道。 众人新一轮的冥思苦想。 “没了,只能在太后面前,把祁慕寒绑起来,打一顿。”苏炙夜摊手道。 三个人:?? 三个人将苏炙夜打了一顿,继续讨论。 “有了!”公孙薇再次眼睛一亮。 她兴奋地将提议说了一遍,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玉妩颜说:“唔......倒是可以一试。” 苏炙夜转过头去,憋着笑。 - 四天以后,祁慕寒回京了。 这一次凯旋归京,端的是阵仗非凡,祁慕寒一点也没有想要低调的意思——堂而皇之地从正东门入城,迎接他的百姓铺满了整个长街,就差山呼“万岁”了。 公孙薇闲不住,突发奇想扮成了一名百姓,左手拉着玉妩颜、右手拉着苏炙夜,三个人乔装着混到百姓丛中。 “你知道我是禁军副统领的,对吧?”苏炙夜皱着眉头问公孙薇,他如今一身灰土布衣服,自从他到汴京以来,就从来没穿过这么不上乘的布料——配得起他的身份么? “得了,你比我还好些。”玉妩颜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卖菜大妈的穿着,哪里像是青玉坊的老板娘? 这些都是公孙薇的主意,两人愤愤不平地看向她,她穿的是一身妓院老鸨的服装,下巴上还画上了一颗媒婆痣,大摇大摆地混在人群中。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扮成这样?”早上出门时,玉妩颜和苏炙夜不解。 “一来给殿下‘暗中’接风,二来听听民间百姓是怎么评价他的啊。”公孙薇笑道,“难道我们就在府中等着他回来?那多无聊!” 玉妩颜和苏炙夜在愤愤不平中,还没来得及反驳,耳听一大片百姓在窃窃私语了:“听说咱们这位三殿下在会阒这场仗,可真是用兵如神呢。” “可不是嘛?听说咱们祁国军队并没有损失多少,老张家的儿子也回家了呢。” “我呸!”一位大婶说话了,“再会打仗又怎样?你听没听说他宠幸了一名西凉的舞姬,天天带在身边?什么皇子不皇子的,这天下男人啊,都一样黑!” 公孙薇:......虽然说的不是真相,但自己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大婶说得激动,唾沫星儿乱溅,祁慕寒正好策马走过她身旁,数十名妙龄少女登时激动起来,一顿推搡,把这大婶推得往外冲了几步,噗通一下,正好倒在祁慕寒的马旁。 大婶“哎哟”了一声,回头张嘴正要怒骂,祁慕寒下了马,走过去扶起了她,关切地问她有无摔伤。 大婶眼睛发直,发呆似的看着他,直到侍卫将她安然送回了队伍中,她眼睛还是直直的,“好俊的皇子,宠幸谁都是她的福气......” 公孙薇:......你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这边戏刚落,那边的群众中倏然伸出了一个白皙的小手,手上捏着一张白纸,“求...求殿下赐个墨宝。” 这人声音怯生生的,但站得很前,身旁十余个大汉团团为她开路,显然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祁慕寒接过白纸,微笑道:“可我没有笔,就为姑娘折个小玩意可好?” 说着,那张白纸在他手中神奇地折了几折,叠成了一支白色的小花,放入这姑娘的手中,差点没把这姑娘高兴得晕厥过去。 吃瓜群众顿时不安份了、沸腾了。 “殿下,我有笔也有纸,给我签一个墨宝呗!!” “啊~~殿下,我没有纸,签我身上也一样的! “殿下,我没有笔,你用马鞭抽我一下也是可以的!!” “殿下、殿下...” 公孙薇目瞪口呆:还能更骚包吗? 玉妩颜悄悄捅了一下苏炙夜:“羡慕吗?” “呸!”一身灰土布衣服的苏炙夜怒道,“白送给我都不要,这些花痴女人没脑子。” 他音量有些大,当下就惹起了周围几个妙龄少女和大妈的不满,齐齐瞪他:“咋地?心里不平衡啊?我们追皇子吃你家大米了?” 苏炙夜被打扮成这样,心里本来就不爽,这下就更来气,打女人是不能打的,登时金刚怒目,就要争辩几句,这边公孙薇和玉妩颜赶紧拉住他。 哪知对面一看公孙薇的装扮,登时就笑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给妓院老鸨看庭护院的啊?” “啧啧,这说不好是龟公呢。” “龟公来凑什么热闹?” 苏炙夜大怒,忍是忍不了了,条件反射就去摸自己腰间的剑——剑自然是没有带的,这个动作倒把对面那十几个女人惊到了,以为他想耍什么流氓,登时惊叫起来。 那边在尖叫,这边在惊叫,本来就群情激动的队伍,一下子就更乱了套了,几乎发生大规模踩踏。 祁慕寒率的大多是骑兵队,左右的步兵和侍卫一时被人群冲撞,竟无法维持队形,急得大声呼喊。 祁慕寒左右一看,立时发现了漩涡的中心,马鞭一扬,指着那边说:“将那三人带过来。” 片刻后,三个“罪魁祸首”被带了上来。 分别是一身破烂灰土布衣服的苏炙夜、头发乱如鸡窝的玉妩颜、瞩目媒婆痣的公孙薇。 祁慕寒打量他们片刻:“来人,送入大理寺。” 三人:...... “冤枉啊!”公孙薇第一个不争气地嚎出来。 不会吧?这都没认出是我们? 祁慕寒憋笑,回头对一名侍卫说了几句,策马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半盏茶功夫后,熠王府。 三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蔫蔫地坐着,祁慕寒站在他们面前。 片刻后,他轻咳了一声:“我一会还要进宫面圣,没多少时间。” 他没管玉妩颜与公孙薇,转身对苏炙夜道:“炙夜,你过来一下。” 苏炙夜随他去了后院,剩下公孙薇与玉妩颜两人对视了一眼——罪魁祸首应该是她公孙薇才对,怎么就叫苏炙夜去了呢? 她想出这乔装的小把戏,原本也不是非这样行不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怀念自己还未出阁时,和宁澄乔装出府,到处嬉戏、无忧无虑的日子;这一次祁慕寒回京,三天以后就是太后寿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累。 刚好玉妩颜与苏炙夜今日一早来府中寻她,说太后寿宴在即了,祁慕寒一回来,就要找他商量要事,公孙薇心里头正是烦闷,就提了这个提议。 没想到玉妩颜与苏炙夜虽是不太乐意,但还是勉强接受了她的提议,尤其是苏炙夜,看向她的目光中,总有一丝她不明白的意味,她当时还愣了一下。 苏炙夜与祁慕寒到了后院的一处厢房里,这里曾是苏炙夜居住过的厢房。 祁慕寒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他从前穿的衣物,丢给他:“换上吧。” 苏炙夜也不客气、也不避讳,在他面前换好了衣物,问道:“你怎么晚了这么些天才回到......” 话没说完,脸上突然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祁慕寒握着拳头,眼中隐含风暴,面容却平静得再不能平静,唇齿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混账!” 苏炙夜的头偏向一边,没有回过头来,也没有任何反击,嘴角红了一小块,定定地望着地面。onclick="hui" 第188章 双份人情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入朝时,百官皆在列,各一字排开,他未脱下盔甲,只卸了头盔,向祁成皇跪下:“父皇。” 会阒之战,凯旋而归,祁成皇语调欣慰:“吾儿平身。” 祁慕寒站起身来,抬眸看向祁成皇,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一种怆然的感觉——只是一年的时间,眼前这个人,竟然已这么老了? 两鬓花白,额上皱纹深如沟壑,原本清明的眼球,也有些了混沌。 珩月殿上,仿佛还是昨天,面对惊天刺杀,这名帝王镇定自若,举手投足皆有真龙之气。而如今,他弯曲的背脊,已经有几分像耄耋老者,只有那仍旧威严的语调,显示他曾是一名叱咤天下的帝王。 接下来是长长的赏赐名单,除了张、陈两位将军没有随军回城,其它大小将领,都受到了嘉奖,而祁慕寒被废多年的熠王称号,在此刻也得到了恢复。 祁慕寒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听祁成皇安排的礼部官员念完所有礼物清单,谢了恩,站到了祁晟的身旁。 此刻他就是满朝堂的焦点,祁晟凑到他身边耳语:“恭喜三弟,为兄真是替你高兴呢。” “多谢大哥。”祁慕寒老实不客气地微笑,“我还可以让大哥更高兴呢。” 祁晟笑眯眯:“哦?那三弟不妨再让我高兴高兴?” 祁慕寒突然出列,向祁成皇禀道:“父皇,我听闻我班师回来的时间正是巧,三天后便是皇祖母的寿宴——皇祖母已经多年不曾开寿宴了,这一下儿臣的庆功宴便就免了,能给皇祖母贺寿,当是儿臣最好的庆功。” 祁晟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有点难看。 祁慕寒这话表面听起来,是不追求自己的“战功”,而只想着“尽孝”;但熟知两人关系的大臣却是能听见这话外之音:太后开这寿宴,也不能掩盖自己的战功。 祁成皇呵呵道:“皇儿好孝心。你皇祖母今年开寿宴,自然也是对你战功最好的庆贺。” 言外之意:你皇祖母的寿宴也不能夺去了你立的战功光环呢。 两父子配合得很好,祁慕寒:“谢父皇。” 祁晟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他这会知道祁慕寒说的“让自己再高兴高兴”是什么意思了。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他站出列,低眉顺目地对祁成皇道:“皇祖母此乃七十大寿,儿臣已备上最好的礼物——当然,皇祖母不喜铺张浪费,儿臣在柰城想了好些时日才准备好。三弟刚班师回朝,辛苦劳累,望父皇体恤,就不勉强三弟备寿礼了。” 一句话:太后寿宴有我就行,你想当主角?这门都没有。 百官心里听得瑟瑟发抖,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话里的明枪暗箭。 “陛……陛下,”颤巍巍的丞相左溢又出列了,“二……二殿下不日便要归京,听说他也为太后准备了寿礼,这、这既然两位皇子都准备好了,那熠王殿下,也该有一番表示的。” 百官此时开始了窃窃私语,公孙镜一直在冷眼旁观,心中颇为觉得好笑:太后寿宴,这三名皇子送不送礼的,原也轮不到在朝堂上讨论,但这祁晟首先搬出来说了,无非就是占个“礼数”的上风,想压两位皇子一头罢了。 也就以太后为代表的外戚党比较高调,所以祁晟的气焰才如此嚣张,若没有了下面这些爪牙以及太后撑腰,祁晟那是舞都舞不起来。 当然,如果他想兵变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一步不能随便乱走。 奇怪的是,他似乎觉得今日说话的太后党好像有些少了,是错觉吗? 祁慕寒此时站出来:“丞相大人说得没错,儿臣虽回京三日,但皇祖母的寿礼,儿臣断然没有不去准备的道理。” 祁慕寒说着,余光瞥了一下左溢。 - 那边朝上还是暗潮汹涌,这边熠王府上却也不太平静。 玉妩颜跟粟篱要了点药,想给苏炙夜涂抹嘴角,遭到了苏炙夜的拒绝。 玉妩颜只好作罢,想起青玉坊还有事情,便从檐顶翻出,仍旧是避开祁晟眼线,离开了熠王府。 这边苏炙夜去取了他的剑,也打算走,这边公孙薇刚换好衣服,从后院出来了,与他打了一个照面。 “你的嘴,怎么回事?”公孙薇惊讶道。 方才苏炙夜被祁慕寒叫走的时候,她也顺带回府去换了衣裳,这身王妃的服饰有些繁复,她许久没穿,费了点时间,这会儿才刚出来,并不知道他二人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苏炙夜有点不敢看她,“祁慕寒入宫去了,我也得走了。” “哎等等。”公孙薇叫住了他。 苏炙夜顿住脚步,公孙薇绕上来,从袖子中取出一把匕首——正是苏炙夜送的那把。 苏炙夜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公孙薇:“炙夜,我正想问你,这把匕首是怎么来的?”她想起山丘上那惊险的一幕,“那天晚上……其中一个刺客好像对这匕首有反应。” “这是很久以前,从一个商贩手里买的。” “可你那晚上不是说过,这是从西凉弄来的匕首吗?” 苏炙夜缓了半秒钟,“因为我曾经用过这匕首。”他缓慢而低声地说:“而刺杀你们的人,其中有一个西凉人,所以他认得。” 公孙薇后退半步,声音有点发抖:“你的意思是……你认识这名西凉人?你……” 她心中在无声地大喊着:难道这刺客是你派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炙夜凝视着她,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在喊:都告诉她吧,把一切都告诉她!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不能够。 苏炙夜缓缓道,“我只说他们认得这匕首,至于这匕首之前的主人是谁,我并不知道。” 公孙薇沉默了一下,眉宇间舒开了几分。 苏炙夜有几分讶异,按理说这个解释也很牵强,公孙薇为什么看起来竟会相信了? 他咂摸了一下,对了,他此前说过是“从西凉弄来的匕首”,那么这个西凉人刺客既可以是“认识他”、也可以是“认得这匕首”。 从公孙薇的角度,为什么苏炙夜会知道对方有一名刺客是西凉人呢?不是因为他认识刺客,而是刺客认识这匕首,所以他自然而然能推论出刺客是一名西凉人。 这么品起来,这句谎言在逻辑上竟然还成立了。 公孙薇视线落在这匕首上:“看来这是一把在西凉很出名的匕首。” “不错。”苏炙夜顺竿而下。 公孙薇沉默了片刻,双手将匕首递给他:“炙夜。这是一份很好的礼物,但我不能要。” 苏炙夜的心揪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大概是我欠了你太多人情吧?我不想。 “不适合我。”公孙薇礼貌地笑笑,“这么好的武器,在你的手里才能有发挥的余地啊。” “可它帮过你,难道不是?”苏炙夜看着她的眼睛。 公孙薇脑海里瞬间浮现山丘中那惊险的一幕,如果自己不是下意识举起这匕首来格挡那一刀,说不定此刻她已经是个亡魂了。 “我苏炙夜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苏炙夜一字一顿地说,“你如果还有一分念在我和你这份童年的情谊上,就收回你这样没有礼貌的举动!” 公孙薇滞了一下,缓缓收回手,“你说的也是……” 苏炙夜才松了口气,说:“我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但你不需要那么紧张,我不会逼你做什么,我说过我要你还的,都会是合情合理的。” 公孙薇抬眸看了他片刻,大约是觉得他的嘴角红得有些突兀,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吧。但殿下揍你这一下,可不让我又多欠你一个人情了嘛?跟我来。” 她扭身往后院的一个厢房走去,苏炙夜不解,跟着她走。 公孙薇推开一道房门,里面看起来放满了各种药,她取出一小罐药膏,递给他:涂一涂吧。 “你说的欠我人情是什么意思?”苏炙夜不解,也就没接过这药膏。 “殿下一定是因为你暗中帮助我逃到西凉,所以才打你的吧?”公孙薇内疚地说。 “对。”苏炙夜勾唇笑了,“为了还我这个人情,麻烦你帮我涂一涂。” 他说着,已经把嘴角递了过来,眨着狡黠的眼睛,“这是双份人情,你还了这个,记得还差我一个。” - 散朝后,祁慕寒在后方慢慢走着,远远落后于百官队伍,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前方两个身影处。 公孙镜正与丞相左溢两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的。 他收回目光,内心在思忖,冷不防旁边有人与他擦肩而过,迅速塞给他一张纸条。 祁慕寒一看那人的背影,认得是好友齐凌。 他光速扫了一眼齐凌塞来的纸条,上面写着:老地方a。 老地方a,祁慕寒看着这特殊字符,笑了。 曾经他们与一个穿越者聊了许多现代的事情,那名穿越者叫做韩珏,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们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包括一些未来的知识。 老地方a,指的就是宫里的钟楼。onclick="hui" 第189章 双份晚膳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站在钟楼顶,眺望满城秋色,呼出一口凉气。 齐凌稍后才到,站到他身边:“我们好久没有来这里了。” “的确很久了,”祁慕寒说,“有事怎么不约在青玉坊里?宫里耳目众多,还是小心些好。” 齐凌在朝上一直是扮演与他没有什么交集的角色,正如许多目前倒向他这边的官员,祁慕寒都交代,未到最后一刻,不必表现出来真正的立场。 “祁兄一贯谨慎,这附近的宫人你也调开了,不会有什么问题。”齐凌说着,与他一同眺望满城秋色,感慨道:“这里更能看得远一些。” 祁慕寒:“你不是来约我看风景的吧?” 齐凌负手笑道:“祁兄这是等不及想回府了?” 祁慕寒微微一笑,他的确归心似箭,回城时见到她在街上扮成那样,来不及与她相认,匆匆回府一趟也不及叙旧,这会真的想马上回到她身边,虽然他们只是四天未见而已。 “公孙小姐早你一步回到汴京,你倒是去了哪里?”齐凌问。 祁慕寒脸色变得肃穆,将接到密旨的事低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齐凌低头沉思,“的确需要提防。” “所以这一次太后寿宴,我们的计划不容有失。”祁慕寒道,“寿礼的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齐凌将那日青玉坊的事说了一遍,祁慕寒笑道:“薇儿这鬼主意真是不断的。” “公孙小姐的确帮了你许多。”齐凌目光望向远方,颇有些感慨,“可是祁兄你该想好了,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那剧本的方向在走,如果继续下去的话……” 那剧本里曾明言:祁慕寒入主东宫以后,公孙薇的结局会十分凄凉,就连她的戏份,到这里也会戛然而止。 “我不会让她有事。”祁慕寒紧紧握住面前的白玉栏杆,眼神坚毅,“我一定不会让她发生那样的事。” 齐凌叹了口气:“可到目前为止,剧本所记之大事,没有一件不曾发生。” “不会太久了。”祁慕寒看着天边,喃喃地说,“完成这一切以后,我要带她走。” 齐凌摇了摇头,又想起一事:“你身上的荨刺毒,怎么样了?” 祁慕寒在会阒一战中,负伤勾起了荨刺毒,这一点齐凌也是知道的。 “章兄曾说过你荨刺毒已深,你想好怎么办了吗?”齐凌担忧地说,“若说还有哪个人或许还能医治你,那恐怕只有……” “苏赫。”祁慕寒接过他的话,心中却在无声地叹息,这个师伯下落如何、是死是活,到现在没有一点音讯。 “苏豫被祁晟派往了江东,祁兄派人跟着他,或许能有所发现。” 祁慕寒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妥。苏豫虽然有薇儿那一层关系在,但他身上仍有许多的不确定。” “祁兄,这是在顾虑到他真正的背后之人吧?” 祁慕寒一时没有说话,脸上流露出一股很奇怪的神色,片刻后才道:“齐凌,你没发觉这个人似乎并不打算隐藏?我有一个感觉,我们很快就能确定他是谁了。” 齐凌看了一眼祁慕寒,眼中是与平时不一样的锐利目光:“祁兄说‘确定',难道说你对这人是谁,早已有了猜想?” 祁慕寒这一次没有搭腔,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十分奇怪的神色。 齐凌却不由佩服了起他来,每次与祁慕寒商议事情,他所能想到的,祁慕寒已经想到,且总能领先布好了棋,他对此总有一种安心感,只是偶尔,他也会替祁慕寒觉得累。 “对了,章兄想见你一面。”齐凌说,“与傅太医有关,你也知道傅太医最近病重了。” “是该见见他了。”祁慕寒点头道,“有些事情,我也得和他亲自证实。” 齐凌:“都安排好了,从宫中出去,章兄就会亲自与你接洽。” 说着,齐凌又忽然凑过来,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最近左溢左大人与公孙大人走得有些近。” 祁慕寒点了点头,方才退朝时他已留心到这一点,但他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在京城,朝中官员的变化,齐凌会比他更清楚。 关于左溢的立场问题,祁慕寒已有了很久的疑问,他看起来既像偏向于他,又像是谁都不偏袒。 祁慕寒沉吟道:“再观察观察。对了——” 他扫了齐凌一眼:“令尊……” 齐佳的立场也是个大问题,祁慕寒顾及齐凌的感受,一直不曾问出口,但如今与祁晟最终一战在即,他得知道齐佳是怎么想的。 齐凌微微叹了口气,眉宇间有点些许忧色:“我爹看起来对大殿下倒是没有什么意思……” “那就是我二哥了。”祁慕寒笑着插话,“无妨,这也是正常的。” 他拍了拍齐凌的肩膀:“朝中众人表面上看,只能从我与祁晟之间择一人,却时常忘了我二哥本是父皇眼中最完美的太子人选。” 祁玉骞为人低调,不常参与祁国朝堂的斗争,有时候像半个透明人。 齐凌:“祁兄放心,我爹那边,我定会……” 见祁慕寒摇摇头,齐凌便吞下了“把他策反过来”几个字,轻声道:“殿下与二殿下关系一向好,我倒是忘了这一点。” 祁慕寒轻笑一声:“明天我二哥应该回到京城了。太后盛典,这让各人都是不得不出席啊。” “正是。”齐凌叹道,“幸好公孙小姐给出了这么一个送礼的好提议,否则按太后这脾性,宴席上还不知道得怎么刁难你。” 想起那天青玉坊的聚会,齐凌都有些忍俊不禁,看了祁慕寒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苏兄对公孙小姐,似乎……也挺不错的。” 这种婉转说辞,祁慕寒如何听不出来?然而他只是凝望着远方,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道:“齐凌,之前和你提的那件事,进度如何了?” “很棘手,目前还在研究中。” “得加急了,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很快就得收网了。” - 祁慕寒回到王府时,已是戊时。 他早先派人给公孙薇传口信,说等他回来一起晚膳,哪知道回到王府时,公孙薇已经吃了,见他回来,招呼下人将厨房里新做的菜端出来,自己又陪他坐下。 “怎么就不等我回来一起吃?”祁慕寒笑道,“是不是饿了?” “不是我饿了。”公孙薇也笑着说,“是炙夜,他说饿了,等不到你回来,我就交代厨房做两顿。他是客人,我可不得招呼他一起吃么?” 祁慕寒嘴角不可查地沉了一下,“从我出门,他就待到晚膳后才走?” “是啊。”公孙薇想起他那又红又肿的嘴角,“你也是,何必下那重手打他?总之决定去西凉找你的是我,他只是按我的要求去做,他一开始也不同意的。” 祁慕寒停下筷箸:“你觉得我打他,是因为他答应了你的要求?” 公孙薇:“今天去接你的事……也是我的主意,我在府里待得怪无聊的,就拉上炙夜与姐姐——” “你在想什么!”祁慕寒忽然将筷箸往桌上一放,声音有点响,一双墨瞳望着公孙薇,看不出喜怒。 公孙薇怔了一怔:“我没想什么,就是想做一回百姓,看一看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说不下去了,她忽然意识到祁慕寒指的都不是这些事,然而是什么事,她不能确定,正要开口问时,忽见祁慕寒的目光往下滑,定在了她的腰间。 那里,正别着苏炙夜送她的那把匕首。 祁慕寒的眼角抽了抽,公孙薇赶紧解下这匕首,“这原本是放在房中的,今日我打算将匕首还给炙夜——” 祁慕寒第二次打断了她:“那它为何还会在你身上?” 公孙薇将苏炙夜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说:“这匕首确实也救过我一命,慕寒……殿下,我总不能翻脸不认这个人情啊。” 可能她被祁慕寒那难辨喜怒的神色吓了一下,声音竟有些发颤,那原本习惯说着“慕寒”的称呼,也变成了“殿下”。 “殿下?”祁慕寒喃喃重复她的称呼,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话。 他重新举起筷子,随意扒了几口,放下碗筷,一擦嘴巴,甩手离席。 公孙薇全程坐成了木雕样,也不禁有几分火气——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从会阒回程那路上,自己心中有事,他不也告诉过自己不要隐瞒、直接告诉他么?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调节过来了一些,他反倒变了个样? 公孙薇看着这剩的一大桌子菜:松鼠鳜鱼、松茸菌炖鸽子汤、金翅烤鸡…… 这一桌子菜是她精心交待厨房做的,她还没告诉祁慕寒,哪怕是招呼炙夜,那菜也远远比不得这些丰富,她不过也才意思意思陪他吃了一小碗。 食物是不能浪费的,她气起来,让下人上了一大碗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你不吃,老娘可不想浪费了农民伯伯的心血呢! 祁慕寒在书房里坐了一个时辰,手中的书才翻了两页,他丢下书,拉开房门,将粟篱唤过来,沉声问:“王妃在做什么?” “王妃?在吃饭啊。”粟篱诧异地回。 他一个时辰前经过前堂,就见祁慕寒吃晚饭,公孙薇没动筷子;之后再经过前堂,祁慕寒不见了,公孙薇一个人在大快朵颐。 “一个时辰了还在吃?”祁慕寒脸色黑得跟包公似的,“她没有问我去哪里了?” 粟篱更诧异了:“都在一个府里,怎么会问——” 祁慕寒没等他把话说完,”嘭”一声甩上了书房门。 三个时辰后,公孙薇洗漱完毕,回到卧室,月光洒在空荡荡的床上,祁慕寒这个时辰竟然还未回房。 她牙齿咬得咯噔直响,拉开那大衣柜门,将他出征前常盖的那棉被丢到床上,自己翻身上床,依旧裹起自己的棉被,将两个枕头拉开,一翻身,面朝里睡下了。onclick="hui" 第190章 太后寿宴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整整两天没有与祁慕寒说话,祁慕寒脸色愈加阴沉,走到府中哪个角落,哪里就像是结了冰。 第三天是太后寿宴,祁慕寒与公孙薇一大早就醒来了,太后久未开寿宴,今日要与皇帝、各位皇亲贵胄们到城楼接受百姓谒拜,以期与民同乐之礼,然后午间再开始宴席,一直持续到夜晚。 祁慕寒在房中更换正式的王袍,一身厚重繁复的王袍左带搭右带,穿起来无比复杂,祁慕寒驾轻就熟地穿上了,唯独腰带没注意,后面皱起了一个褶子。 公孙薇早就更换好了服饰,见状忍不住,走到他后背,替他重新扣好;又沉着脸,绕到跟前将那条金黄色的朝带梳理整齐。 祁慕寒突然捉住她的双手,将她往墙上一推,声音暗哑:“还在生气?” 公孙薇:“没有,该出发了。粟篱还在等——” 祁慕寒用吻堵上了她的唇,公孙薇始料未及,眼睛瞪得老大,一把推开他:“做什么?” 祁慕寒一手扣着她的纤腰,把她“拖”着往房门外走,“你这个样子走出去,是想让别人看笑话么?” 公孙薇一想,确实是!今天是太后寿辰,太后本就与他们不对付,要是她在寿辰上绷着一张苦瓜脸,那不是找死的节奏么?她赶紧活动活动脸颊,使脸上表情柔和一些。 等上了马车,行了好一阵,却见对面的祁慕寒那表情根本没有变,还是一脸的不辨喜怒。 真是的,他变得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公孙薇心下有些疲乏,懒得问他,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是好长的一条队伍,皇帝与太后的驾辇在前方,后面跟着的是数位王爷及家眷,禁军则一路护卫,身为副统领的苏炙夜也在其中。 公孙薇一眼瞥见了骑着马、一身武袍的苏炙夜,从侧脸看过去,他长得与祁慕寒真是相似。与他并行的还有一辆马车,那马车帘子偶然被风吹开,公孙薇见到了商墨云。 商墨云如今身为平南王的义女,当然是能够出席这等盛宴的。公孙薇见她云鬓齐整,薄施粉黛,身上的衣饰却极为简朴——惊觉过来,她的守丧期应该也快到了。 到时候,她与苏炙夜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吧? 她又瞥了一眼苏炙夜,见他虽行在商墨云的马车旁,两人的视线却半天没有交集,忍不住想提醒一下他们。 正好苏炙夜的视线望了过来,公孙薇便赶紧努努嘴,示意他过去跟商墨云说说话。 对面的祁慕寒见公孙薇挤眉弄眼的,探过头来一看,正好与苏炙夜的视线相撞——祁慕寒“唰”的一下将帘子拉上,将公孙薇往旁边的座位一挤,显些没把她挤出座位。 公孙薇懵得正想发问,却见祁慕寒本来就阴沉的脸变得更是阴沉了,她也有点生气,干脆坐到对面祁慕寒原本的座位。 祁慕寒一看,好啊,居然都不跟我一起坐了,当下更是冷着脸,干脆将眼睛闭起来,装睡。 马车摇着摇着,就到了城楼,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下了马车,按照官阶礼品,逐一登上城楼。 公孙薇身为王妃,登高望远之际,见到的不是一个个具体的面庞,而是一群黑压压的颅顶,他们跪下来,山呼“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声势浩大、场面颇为壮阔,祁成皇打了个手势,场上又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祁成皇与太后各对百姓做了一番讲话,在场鸦雀无声的,只余四面城楼回响着他们的声音。 公孙薇根本没听进去他们二人说的是什么,看着那下面跪着的一地黑压压的百姓,有些目光狂热、有些一脸崇拜.......脑海中涌起的是乱七八糟的一些想法。 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男人会喜欢这个位置,如此万民瞩目,一呼而天下应,权势就好像鸩毒吧? 忽然又想起了西凉王,本与皇后是相亲相爱,却一步步走向相爱相杀,最终死在了自己哥哥怀中...... 又突然间想起了剧本,不自觉地望向身旁的祁慕寒,只见他侧脸仍是看不出一点表情,透过他的侧脸,她望向了前方的祁成皇,他的侧脸隐在疏密的旒冕中,也是看不出一点表情。 她机械性地扭过头去,麻木地过完了整个接受百姓礼贺的流程,尔后随同百官又登上马车,到达皇宫。 清和殿上已经做好了完整的布置,礼部一直忙到今日辰时,才将整个寿宴场地布置完毕。 太后这次的寿宴不比寻常,原本是要在珩月殿上召开的,却因为去年追月宴上,珩月殿发生了刺杀案,太后被那几个人头惊吓得不轻,嫌晦气,寿宴就选在了皇宫内的清和殿。 隆重和排场的,这本来就是太后一贯喜欢的作派,可这次偏偏太后又传懿旨下来,说要“简朴”为上。 既要有排场,又要占个“简朴”的好名声,在目前国库很不充盈的情况下,礼品官员愁得都撸秃了头,这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要你排场又简朴,要你低调又贵气。 礼部官员连续肝了几个月,想出无数个方案,又否定掉,最后定下了一个。 公孙薇到清和殿的时候,眼睛顿时变直。 成千盆牡丹排成一个诺大的“壽”字,横贯在整个清和殿广场上,这“壽”字中间按比划相隔,中间摆上了百官的宴席,每张酒桌中摆上了一株摆设用的珊瑚;广场四周的白玉华表柱上贴上了红色的对联,笔迹飞扬,是礼部召集京中所有名人雅士写了对联,营造出太后想要的低调贵气但逼格高的气氛。 没有俗气的金银,又处处透露着简朴的排场,想必太后是很满意了。 太后终于出场了,面对坐定的百官和皇亲贵胄,扫了一圈,沉声道:“礼部何在?” 礼部官员抖抖地出列了,心下琢磨着太后是要奖赏则个么? “太奢侈了!”太后端坐在皇帝身旁,腰背挺得比皇帝还要直,“若是哀家的主意,连这花都可以不要!” 礼部尚书是低着头,光能听见她的话,却看不见她的表情,百官倒是能够看见太后一脸的喜色,假意责怪礼部,不过就是皇家一向的走过场罢了。 “简朴中透出排场”,礼部做到了。太后扶了扶簪子,嗔道:“行了,回去吧,哀家看着头疼。” 太后满意,百官里部分有良心的,却是一阵肉疼,这牡丹花、这名人雅士的字画,不便宜啊! 宴席开始。 公孙薇远远看向自己的爹娘,如今她已经贵为王妃,坐的位置就在身为熠王的祁慕寒身边,顿时有些怀念起过往宴席时那“山高皇帝远”的座位。 赵慕芝与公孙镜也看到了她,远远对她举了个杯,公孙薇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靥,也回举了一下。 旁边的祁慕寒沉着脸,给她夹过来了一块肉,她一看,是自己最爱的鸡腿肉。 这肉精致,御厨烹饪的时候,就将肉剥下来,用宫中密料焖制而成的。 公孙薇有点感动,夹起面前的一块鱼肉,就想给祁慕寒夹过去,只见祁慕寒已经端起了酒杯,走到旁边那桌,祁玉骞的身边,低头与他说了几句话。 公孙薇一筷子夹了空,闷闷不乐地将鱼肉夹回自己碗中,那边祁玉骞眼角余光看见公孙薇的模样,笑着对祁慕寒说了几句,祁慕寒方才回过头来,端着酒回到了桌位,正要和公孙薇说句话,见她倏然抬起头,望着右侧方。 祁慕寒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太后正一动不动地瞅着她。 太后一身红色宽袖外袍,衣裳上暗纹辅以金丝线纹绣,一动起来,身上的流纹就像活过来一般,头上繁重的头饰,腰挺背直,气势逼人地斜睥着她。 公孙薇没来由的背脊上冒出一股冷气——什么意思?要我过去敬酒么? 太后目光居高临下,聚焦到了她的小腹上,公孙薇整个人僵住,突然想到了自己用计“滑胎”的那一幕。 不会吧?这事儿还记着呢? 她不知道现在太后心中在计算着什么——在太后眼中,她此刻华贵非常,一举一动颇具仪姿,她不知道公孙薇这是从小被赵慕芝教育出来的,看她竟然具备了几分母仪天下的气质,脸上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心下冷哼一声。 公孙薇有几分手足无措,想过去敬酒嘛,又怕礼数不合,太后那眸子在满是皱褶的眼眶中,突兀地放出两道阴鸷的光芒,愈加锁定公孙薇。 此时祁慕寒笑着捧起酒杯,站起身来,挡在公孙薇面前,中气十足地道:“祝皇祖母千秋鼎盛!” 他既没有举杯齐眉,亦没有鞠上一躬,竟然用的是武将之间的行礼,仰头一饮而尽——把公孙薇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行皇家礼?玩这么直接? 没想到太后也笑了,“好,我的好皇孙,如今立了那么大一个战功,连礼数也豪迈起来了。好!哀家欢喜得很呢。” 百官停下了筷箸,有些乐得在看戏,有些心中为祁慕寒捏了一把汗。 这时候,有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出列了。onclick="hui" 第191章 寿桃砚滴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平南王爷迈着大步,领着三名女儿并义女商墨云出列了,到太后面前施了一礼,率先献上寿礼。 这一举缓和了太后和祁慕寒之间那紧张的气氛,太后总算收回了心思,逐一查看了礼物,对最后一个美玉雕刻的发簪十分满意,问平南王是哪位女儿准备的? 商墨云出列,对太后致上了一番真挚的问候语,语调清雅、笑容和美。 太后心下喜欢,令人赐了不少珠宝赏给商墨云。 公孙薇从侧面看着商墨云,心下感慨,她才是剧本里真正的女主,无论哪个方面看来,她都是如此出类拔萃。 公孙薇余光扫了苏炙夜一眼,苏炙夜却根本没有看着商墨云,低头喝着自己的酒。 公孙薇心头低叹一声,那一天苏炙夜让自己涂抹嘴角,她当然是拒绝的。苏炙夜此前对自己表白过,她并非不懂,但在她一再拒绝之下,他言行已经收敛许多。 可祁慕寒似乎总怀疑她,想到这点,她内心也十分不痛快——我知道玉妩颜喜欢你,我还没吃醋到这个地步;我对苏炙夜明明是朋友,你倒好,动不动就乱吃醋。信任何在? 公孙薇那边在自个胡思乱想,这边太后收完礼物,心情好了许多,也没再盯着她。 由平南王带了这个头,百官也就纷纷上前,趁着歌舞间隙送礼。 自然,他们也都摸得清楚太后的脾性,送去的礼物表面上看起来都非金银那等俗物,全是将心思放在雕工、或者稀罕的古董上。这类事物,不是行家那是瞧不出来的,很显然太后是能看得出其中的门道的。 就比如,商墨云呈上的那支发簪,那相传是古时赵皇后的饰物,雕工细致,已经失传了许久,太后一眼能够认得出来,自然对她的用心刮目相看。 三轮歌舞过后,已近酉时。 场中歌舞已散去,祁晟走上前来:“皇祖母,各位大臣和叔叔们都献上了礼物,孙儿不孝,在此给您老人家献上一份薄礼,希望皇祖母喜欢。” 他一拍掌,场中顿时器乐奏响,香气氤氲,两队仙女打扮的宫娥挑灯入了场,接着是数位名伶翻着水袖从队伍中间移着碎步而来。 中间偶有烟雾升起,也不知祁晟用的是什么法子,将场面弄得如梦似幻,曲目是《吕洞宾三戏白牡丹》,演吕洞宾的角儿唱功了得,一下子把太后看得是惊喜连连。 公孙薇看得虽是过瘾,却也有几分心惊,拉过身旁的祁慕寒,悄声说:“这阵仗这么大,咱们能比过么?” “放心吧。”祁慕寒是十分放松的状态,“祁晟还远不止这点把戏,肯定还另有文章。” 公孙薇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好家伙,那你还那么淡定? 整场戏,太后从头笑到尾,甚至还不忘拉着身旁的皇帝赞叹一声,这戏曲唱得真是绝了! 祁成皇久未曾看过戏曲,也是边品尝美食边观看着,只是话少了许多,公孙薇望去的时候,见他脸上疲态稍显,两颊瘦削,不禁感叹。 戏曲到了尾声,应景的牡丹仙子逐一退去,吕洞宾邀着三名仙女翩翩然走到太后座前,像变戏法似的,捧出了三个大仙桃! 众人顿时惊叹声一片,窃窃私语。只因这三个仙桃乃是纯金所铸,形状饱满,任谁都能看出花费了不少功夫。 太后虽是寿宴前一再交代:不必太过奢侈。可这满场下来,金银宝石等就没有什么人奉上,祁晟这三个纯金大寿桃,第一次亮出了金,顿时彰显出了自己礼物的特别。 太后又扶了扶簪子,望向祁晟道:“晟儿,太奢侈了。” “不奢侈不奢侈。”祁晟笑着说,“这是我柰城送上的寿礼,并没有动用国库,皇祖母也知道我柰城一向产盐,今年更是销路大好,孙儿不过是用一点点微薄的收入,给皇祖母献上的寿礼。” 他边说,边给太后递上了一小把小竹锤,“孙儿还有个小心思在里面:三枚寿桃里,有一枚里‘别有洞天’,孙儿想皇祖母乃是寿星,定能一砸即中。” “这就是你说的另有文章啊?”公孙薇悄声凑到祁慕寒耳边,“这不就是砸金蛋么?能不能砸中还不一定呢。除非他提前与太后‘串通’好了。” 祁慕寒笑了笑。 太后对祁晟的这个环节显然很是意外,祁晟为表没有与太后提前“串通”,让百官及众人都上去围观一番,回来以后,都说这三个桃子是一样的。 太后拿起小竹锤,左右看了看,望准其中一个,“砰”的一下砸开。 公孙薇直了直脖子。 然后她的眼睛就变直了:这里面是一个玉石雕就的“寿星伴鹿”,这鹿憨态可掬,寿星拄着一根拐杖,笑得慈祥,还有几分是太后的样子。 祁晟“扑通”一声跪下:“寿星显灵了!皇祖母福星高照,皇祖母千秋鼎盛!” 公孙薇:...... 大兄弟,太夸张了,这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 她又悄悄凑近祁慕寒,低声说:“我知道了,这三个寿桃里,都是有东西的。” 祁慕寒淡笑了一下,“很显然。” 百官里也有智商在线的,当然明白得过来,三个寿桃里都有内容,无论太后砸哪一个,都会砸出其中的寿礼。 太后笑得无比慈祥,这部分官员却是肉痛无比,之前早先筹建珩月殿、之后江东水灾、又是追月宴、再然后出征会阒,国库那是空虚得不能再空虚了,战败的江东至今还是处于恢复期,到现在都未能呈上多少税收,看见祁晟这把洒钱的作为,小心肝儿颤了又颤,哪怕是一向抠门黑心的户部裘让,此时也是被震得小胡子一撇一撇的。 摆明了是在说,柰城一地,比你国库的银子还要充盈啊! 祁成皇心下极为不悦,虽说柰城税收也是按时按候缴纳,但柰城富贵,他有心想再多收缴税金充盈国库,奈何中间隔了一个太后,他的政策再三被太后的外戚党压了下来,极为无奈。 太后此时命人收下了三枚寿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在告诉在座的皇党:我大孙儿就是这么有出息,你们能怎么地? 祁玉骞摇了摇头,心下叹息。祁慕寒望过去,与他视线相交,两人都知道柰城不仅是地理位置与汴京城相毗邻、就连盐运税收,那也是几乎能垄断全国的,整个柰城之地富得流油,远非他江东之地可比。 酒席继续进行着,祁晟献礼之后,按礼该到祁玉骞了。 祁玉骞的礼物低调了许多,是“县圃饮和”的玉凤砚滴。 白玉雕琢,也是精致文雅的礼物,太后接过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 公孙薇不辨其中门道,旁边的祁成皇却捋须笑道:“好东西。皇儿既有这等好东西,怎么此前不见你赠予为父?” 祁成皇替这礼物增添了光彩,太后倒是没有什么话可说,这砚滴是给砚台添水的文具,“县圃”是昆仑山上一处仙境的名字。“饮和”出自《庄子》,意为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祁慕寒略给公孙薇解释以后,公孙薇抿嘴笑。祁玉骞这礼物既是寿礼,又暗喻太后年事已高了,当享受“退休”的生活了,朝堂一事,能放下则放下,像庄子一样自由自在不香么? 难为祁玉骞这样古人作派的,既能送出一个巧礼、也能对太后隐喻一番,真是为难他了。 太后不好说什么,更不能有意贬损祁玉骞,毕竟有祁晟这样的“毫礼”在先,如果太过贬损祁玉骞,岂不显得她势利眼? “哀家喜欢得很。”太后命人收下礼物,照旧给了祁玉骞点赏赐。 按照规矩,现下该轮到祁慕寒了。 公孙薇心头有些紧张,她当日奉上了这个计策,也不知道后来祁慕寒有没有改动,看了祁晟和祁玉骞这样的礼物,她对己方这寿礼是愈加没底了。 祁慕寒的手放在桌底,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太后面前:“皇祖母,孙儿出征归来,仓促间也未备得什么礼物,孙儿知道您喜欢听戏,小备戏曲一折,这就给皇祖母奉上。” “有心了。”太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两位哥哥都送上了礼,哀家收得也甚为惭愧,便是薄曲,哀家也是高兴的。” 言下之意,我对你也没报什么期望,祁晟珠玉在前,你给的,我也就走个过场罢了。 祁慕寒直起了身子,正要下去,那边祁晟发话了:“三弟好雅致,知道皇祖母最爱听戏,只是我方才这出‘吕洞宾三戏白牡丹’,已经邀遍了京城名伶,三弟不知邀的是哪里的戏班子?” 祁晟这话暗戳戳地说,好的货色都被我拣走了,你这邀的又是哪里的草台班子? 祁慕寒笑笑说:“英雄莫问出身,我这儿没有什么戏班子,只有一人唱戏,一人伴奏。” 百官哗然,竟然只有两个人? 两人就想唱出一台戏?onclick="hui" 第192章 重头大戏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晟是费了大半年的光景准备好这一出戏的,太后与他同坐一条船,自然是早就告诉了他今年要开寿宴。而这寿宴,却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宴席,他们祖孙联手,将给祁成皇最大的压力:由太后提出立东宫,朝中各太后党呼应,将祁晟推上东宫之位。 这一切计划得刚刚好,他们料定届时太后寿辰,祁慕寒还是陷在与会阒的作战之中,毕竟事关三个国家,哪能这么容易就结束? 然而事实再一次出乎他们意料,祁慕寒居然在孤石山之后,连连胜出,半年内不仅胜了会阒,还令西凉与会阒签订了和谈协议,传入民间,一度被誉为美谈。 这种情况下,太后只能是破罐子破摔,准备硬把大皇子祁晟捧上太子之位了。 太后捻起一颗葡萄,悠悠然对祁慕寒说:“哦?只有一个人的戏曲?这倒是有趣。皇儿,你说呢?” 她将葡萄放入口中,嘴一瘪一瘪地咀嚼着,没有牙的嘴边皮肤像失了水的橘子皮,表情夸张地看着祁成皇。 祁成皇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公孙薇眼尖,见他杯中的酒就没有断过,酒色泽红艳,与他们喝的都不一样,是那日他在珩月殿留下、特供自己喝的“红玉酒”。 “听惯了大戏,这偶尔的清词小调,想必也是别具一格的。”祁成皇道,“上戏吧。” 祁慕寒宽袖一挥,一道人影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白纱覆面,怀抱着玉筝,翩然落到殿中,玉手一拂,铮铮清鸣之声回荡在场中。 公孙薇是当日提议的人,当然知道出场的这位就是玉妩颜,她的目光没有看向玉妩颜,反倒是瞥向了祁成皇。 太奇怪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帝王看起来眼神疲惫且空洞,照理说,太后寿宴,他是怎么样也要装一装的呀…… 她蓦然想到了什么,对,这里是清和殿,当年宋妃在这里跳过一支舞,一眼惊鸿,他再忘不了她。 公孙薇正独自唏嘘中,忽闻一声清冽的唱腔凭地而起: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唱腔是正宗京派唱腔,天色昏暗,殿上起了风,这唱腔像一把风刃,凄凄切切,刮得百官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公孙薇转过头去,唱戏的青衣移着醉步,一颦一笑端的是倾国之姿,配合百转千回冷冽的唱腔,贵妃醉酒的憨态和怆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本来是寿宴,寿宴就要有寿宴的喜庆,但这出“贵妃醉酒”却端的就是一股子凄凉得不能再凄凉的味道,如果放到荒郊野外,倒有几分冷彻的阴森感。 但奇就奇在,这人的唱腔竟像是有魔力似的,把场中众人的三魂七魄掠去了一半,每个人都像入了定似的,跟着这歌曲黯然神伤,竟一时不能自已。 公孙薇摇晃着酒杯,想起六天前。 陆府。 “不行。”陆虎断然道,“我早已金盆洗手,不唱了。” 公孙薇笑道:“你开个价,如何?” 陆虎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 公孙薇:“一百两?” 陆虎一甩长发,傲娇道:“我一分钟的收入,还不止这个数。” 陆家的盐运生意那是蒸蒸日上,陆虎这话倒也没有夸张。 “我找春杏谈去。”公孙薇拍了拍手,一千两她是不可能出的。 “回乡下了。”陆虎捻着兰花指,“养胎,本公子的三娃。” 陆虎整个人瘦了不少,油腻的劲儿褪去,商人那精明的特性倒是没有变化。 “恭喜恭喜。”公孙薇凑上去,“陆公子你想想,这可是真的在太后面前唱戏,当年春杏盼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陆虎悠然地抿了一口茶,“也不是不能去,但是你这个提议忒不厚道啊。” 公孙薇的提议就是让他在宴席上唱一曲,既无戏台班子,连伴奏也只有一个。 “太后喜欢听戏,京城的班子,她肯定听了个遍。”公孙薇说,“只有陆公子你,这种大隐隐于市的高手,她肯定是没有听过的;而且只有你一人,才更能显得你技艺出众!” 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的小馆雅菜,更能使其眼前一亮,公孙薇想的这样,剑走偏锋,没准会更有效果。 而且太后本就与祁慕寒不对付,若是弄其它的贵重礼物,是再怎么样也比不过祁晟的。 公孙薇的半拍马屁有了点效果,陆虎拨着杯中的茶叶,有点不做声了。 公孙薇察言观色,“说不准大殿下这次会请来京城最棒的戏班子,陆公子若是怕,也是可以不去的。” 一声清脆的响声,陆虎将手中的茶盏猛然放到桌子上,“我怕?他奶奶的,我学唱的时候,这帮草台班子还没有出山呢!都是草包!老子一出场,定把他们碾得渣都不剩!” “对,碾碎他们!”公孙薇一看激将法生了点效果,赶紧附和道。 -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陆虎唱得投入,唱腔圆润又绵长,其时黄昏刚过,一轮薄月挂上树梢,秋风稍起,众人心头纷纷被摄去了魂魄一般,偏生筝音又婉转,与陆虎的唱词宛如花月相生,一声啼转便开出一朵花。 公孙薇不由得回眸看了一下祁慕寒。 祁慕寒也在看着她,两人都想到了很久以前桑姐的勾栏戏坊,想到了那时候他们在戏台下看戏,互相试探、却也暗生出了一份情愫。 祁慕寒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公孙薇脑海里又浮起桑姐的脸庞,想起她的枉死,那时祁慕寒为了护住苏豫、护住公孙府,选择了牺牲桑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祁晟正在看着场上的戏曲,一张脸不辨阴晴。 仿佛一枚石子掉在池塘中击起一丝涟漪,公孙薇想到他第一次从柰城回汴京,一次又一次地用计,残忍地迫害她身边的人,于是涟漪越扩越大......她的手冰凉地颤抖着,祁慕寒察觉到她的变化,反手一扣,将她整个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中。 他在告诉她,一切有我。 公孙薇平复了一下心绪,回头望向太后,太后停止了所有动作,闭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显然这曲陆虎唱得那是如臻化境。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祁成皇,祁成皇黯然神伤,竟眼角隐有泪光。 公孙薇倏然反应过来,她刚才就有疑问:“贵妃醉酒”这唱腔原不是这样的,虽然暗含几分怆然,但更多的是侧重于贵妃醉酒的憨态,而陆虎偏偏唱的是愁肠千转,倒不像“醉酒”这一折,倒像是“马嵬坡”了...... 原来这戏,并不是只为太后,更是唱给祁成皇听的。 君王落泪,赐贵妃三尺白绫;这样的唱法,岂不是勾起祁成皇过往的思忆? 公孙薇知道这一切是祁慕寒私下的改动,望向他:这也太残忍了吧? 一曲唱罢,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场中众人鸦雀无声,有些被震得回不过神来:唱得虽是无话可说,可是放在这寿宴上,也太凄然了些。 “好!”太后头一个喝起彩来,将陆虎唤至台前,与他交流了几句,惊讶地发现这千娇百媚的青衣竟是一名男子,不由得更是欣喜,赏赐了好些。 陆虎退去后,太后对祁慕寒道:“是唱得不错,有心了。” 难得太后欣喜,祁慕寒也当仁不让地收下了这份称赞。 太后此刻轻咳了一声,有些生硬地对祁成皇道:“三位皇孙都大有出息啊。” 祁成皇心神还未归位,心不在焉道:“正是。” “皇儿日理万机,也操劳了。”太后说,“今日正是哀家生辰,不如就将这太子之位立下来,也好为你分担分担。” 百官顿时捏一把汗,真正的重头戏到了! 祁成皇额前的旒冕微晃着,缓缓直起了腰,像一只应激的老猫,病重时仍不忘警戒,“不知太后是想立哪位皇儿做太子?” 来了,百官紧张起来,这是直接与太后呛声了。 太后端庄地扶了扶簪子,乃笑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当然是陛下说了算。” “哦?朕说的,母后便能同意么?” 太后微笑道:“陛下说笑了,哀家乃是一介女流,陛下要征得的是百官信服、要求的是天下归心。” 公孙薇听得心下一阵暗笑,太后表面上是这么说的,可谁不知她私下培养了多少太后党,这些人还能支持祁成皇的决定? 她尚不知祁慕寒在汴前,就已经交代齐凌布了一盘大棋。 祁成皇缓缓望向祁玉骞,沉声道:“二皇子德才兼备,朕想立他为太子。诸位,意下如何?” 百官面面相觑,太后使了个眼色,顿有一人站出来道:“自古立嫡先立长,陛下,大皇子祁晟在柰城多年,功绩是有目共睹的。” 有了这人开头,太后党开始接二连三地站出来,纷纷赞同立祁晟为太子。 祁晟站出列,谦恭地道:“本王一心为大祁,这太子之位,由父皇来定夺就是。” 至此为止,祁成皇提祁玉骞为太子,太后党提祁晟为太子,祁慕寒的名字竟是没有一个人在提。 公孙薇看了一眼祁慕寒,见他仍是淡然自若地喝着酒,满脸的不在乎。 祁成皇的目光扫了过来,定在他身上。onclick="hui" 第193章 东宫花落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成皇的目光扫了过来,定在祁慕寒身上。 还不等他说话,祁玉骞站了出来:“三弟平定会阒有功,用兵如神,不如——” 他话还未说完,太后截了他的话头:“玉骞说得不错,慕寒立这样的大功,不仅击败了会阒,还让他们割让出了巴尔库地区——” “还在母后寿辰前赶了回来,替母后祝寿。”祁成皇当仁不让,也打断了太后的话。 他知道太后是想说:祁慕寒这一战虽让会阒败了,却让西凉壮大了。这点对祁国也是某种威胁,并不见得祁慕寒就是立了那么大的功劳。 她却不知道祁成皇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更不知道祁成皇的真实意图:比如他是有意让西凉的提格王子去送死;也比如,当日那作为和谈交换的会阒小王子,服下的毒药是无药可解的…… 祁慕寒却准确猜中了祁成皇全部的意思——西凉与会阒必须永远有仇恨,矛头随时对准对方,他们才不可能一家独大,战火也才能延绵不到祁国境内,比起经费在边疆燃烧,祁成皇更愿意见到内陆繁盛丰饶。 祁成皇打断太后,是因她不懂这些,他也不能当众解释祁慕寒私下做的这些事。这些属于帝王的心机,应该永远丢弃在史书以外。 太后只是醉心宫廷权势,对战争大局一无所知,抿了一口茶,顺着祁成皇的话道:“确实。因此哀家才想建议陛下赐南越封地予慕寒。” 赐封地意味着祁慕寒“表面上”能与祁晟、祁玉骞平起平坐,但太子一事,他仍是不用想。 这已是太后最终的宽厚,也看在了他这份“寿礼”上,赏的面子。 在座有些官员坐不住了,齐凌在这一年内活动了不少官员,因此朝中除了太后党和皇党,还有一部分是站在祁慕寒这边的。 祁慕寒站出列来,对祁成皇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儿臣对封不封地,其实并不在意,领兵出征,也不过是替父皇分忧。如今战事已平,只求父皇准我与从前一般,便已心满意足。” 他言语诚挚,言下之意,就是我什么赏赐也不用,我本就是为国。 在场不少官员都有些动容,祁晟倒有几分喜色:现下不是推辞的好时候,你既然连封地都不要,省得我即位以后还得对付你。 他向在场的一名太后党使个眼色,太后党就要上去继续提祁晟的名字,祁玉骞竟然一步迈上,双膝朝祁成皇一跪:“儿臣望父皇,立三弟为太子。” 他毫不拐弯抹角,在场百官有些眉宇间都有震惊之色。 如今朝堂,太后党与皇党平分秋色,太后党拥立祁晟,剩下的皇党有些站祁慕寒,有些站祁玉骞,经过齐凌这一年来的活动,太后党里面有些人已经倒在了祁慕寒这里,只是祁慕寒特别有交代,不到关键的一刻,千万不要显露自己的立场。 现在祁玉骞这样一来,等于是将己方势力完全投靠在祁慕寒这里了,祁慕寒马上变得能够与祁晟一争高低了。 场中鸦雀无声,祁成皇沉默未语,公孙薇又瞥了一眼祁玉骞,这真的是她见过最大方的皇子了,对祁慕寒如此深的兄弟情,祁慕寒对他还不见得有这样好吧? - 太后的宴席进行到立太子之争的紧张状况,有一个人悄然离了席,却没有被人发现。 这人就是禁军副统领苏炙夜,他身手本就高强,借上茅厕之机溜出了宴席,像鬼魅一般潜入了后宫。 夜色更深了,几声夜枭啼鸣,他无声无息地到了御花园一处最偏僻的地方。 一名美艳的女子正在那里等着他,一身的黑衣。 “怎么还是你?”苏炙夜冷道,“我说过了,你主子如果有诚意,就现身来见,否则免谈!” “别这么急嘛。”女人笑眯眯地道,“主人说,你若能完成一个任务,他必定亲自现身,与你襄谈。” “笑话!”苏炙夜冷冷地说,“你主子是你的主子,可不是我的主子,要合作也是平等关系,想要我完成任务?简直笑话!” “这是主人给的一点心意。”女人依旧是笑着,呈上了一条玉带。 只是这条玉带并不完整,只有一小截,苏炙夜瞳孔却缩了缩。 这正是江东宋皇的衣带诏,诏上有五个人名,商将军将名单告知了祁慕寒,却始终未说这衣带诏藏在哪里。 苏炙夜他们曾简称是“一张纸”,实际上它就是宋皇的衣带诏。而这女人所截的只是这衣带诏的一部分,意味着剩下的部分,被她主人牢牢掌握在手里。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如何?”女人温柔地道,“你这下应该相信我主人的实力了吧。” 这衣带诏在对方手中,就意味着对方知道那五个效力于江东旧朝的人。 苏炙夜沉吟道:“你主子想对付祁慕寒,这已经是很好的要挟,何必用我?” 女人笑道:“比起对付祁慕寒,他更希望能与你结盟。你不也是如此么?要他的命其实不难,但你要的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 苏炙夜表情冷肃起来:“说吧,想我做什么?” 女人狐媚地贴了上去,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炙夜皱眉道:“这对你主人又有什么好处?” “这你别管,能做到的话,这次主人必定与你相见。但这难度不小,你可得好好计划计划。” 苏炙夜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女人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冲着那背影妖媚一笑,“我叫凌蝎,苏大侠你可记住了。” - 寿宴上,仍旧是进行到“立嫡”的一幕。 祁玉骞这惊天一跪,顿时给祁晟的太后党造成了巨大压力。 祁成皇神色微有触动,抬手间缓缓指向祁慕寒,眼看着就要成全了祁玉骞的心意…… 太后突然一声大喊:“哎哟,哀家的头!” 四周侍女忙不迭上了来,有些给抹油,有些给按额头,忙得一阵慌乱,有太后党便趁势说:“今日是太后寿宴,太后凤体康健要紧呐!” 太后突然哭嚎着说:“芸衡呐,你看看你留下的孩儿,多年为我大祁操碎了心,却得到了什么?你睁眼看看呐!” 芸衡正是故去多年的皇后,也是太后的外侄女,相传当年就是为了皇帝独宠宋贵妃,而与宋贵妃再三争宠,哪知宋贵妃离世以后,她却再未得过一次圣宠,最后郁郁寡欢离开了人世。 自此以后,祁成皇再没有立过皇后。此时听太后这么一哭嚎,新仇旧恨一起来。 祁成皇太过清楚宋贵妃的身子积弱是怎么来的了。 “母后哭够了吗?”祁成皇转向她,似笑非笑:“这种日子哭起来,是要朕彻查当年芸衡造的孽吗?” 祁晟听到这里,“扑通”跪下,哐哐磕头:“父皇明鉴,母后对父皇是一心一意,况且,当年儿臣亦不在宫中,一心只在柰城为父皇效劳,对父皇绝无二心!” 他这一跪,太后党顿时也接二连三地跪下,求祁成皇不要因故去之人迁怒于大殿下。 祁成皇没再说话,双目中隐隐含有风暴,他忍着这群人,属实忍太久了。 太后党看不清旒冕下皇帝的表情,只当祁成皇动摇了,顿时山呼海啸般,更劝祁成皇立祁晟为太子。 祁慕寒远远朝百官中的齐凌使了个眼色,齐凌忽然站出列道:“臣有事禀奏。” “直接说。”祁成皇不耐烦。 “臣夜观天象,这北极一星,即太子星,落在西方。陛下宜按之行事。” 西方可以指两个地方:柰城,在汴京以西;而祁慕寒的府邸,也坐落在汴京城西。 “若朕不按,便当如何?”祁成皇冷肃道。 “恐殃及帝星。江……江山不稳。” 百官哗然。 祁国自祁成皇往下,本就对星相一说特别推崇,听齐凌这么一说,不由得震动。 齐凌在百官眼中,属于哪边都不站队的人,只有少数人清楚他是祁慕寒的心腹,包括他策反过来的那部分太后党。 这话一说出来,太后党有些开始骚动了,这其中被齐凌策反、提前打好招呼的官员知道时机成熟了,出列问齐凌道:敢问西方是指京城外、还是京城内? 齐凌抬头看向祁成皇,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祁慕寒:“是京城内。” 百官凌乱了。 这时候那部分被齐凌策反的原太后党,开始纷纷表演: “陛下,天命不可违啊!” “正是。以江山社稷为虑,求陛下立三皇子为太子罢!” 这部分人一开始说话,连带着本来效忠太后党的官员也开始动摇了,有些竟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不说话,先看局势。 祁晟党的呼声顿时小了下去,太后见势不妙,正要开口说话,祁成皇已经站起。 “朕决定,立三皇子祁慕寒为太子。” 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太后腿一软,倒在椅子上。 “拟旨!”祁成皇转向下首的翰林,一字一句地说出旨意,由翰林大学士起草诏书,预备第二日朝堂上昭告天下,之后由礼部负责册立太子之典。 公孙薇看着现场发生的这一切,如梦方醒——原来皇帝有意要立的太子,并不是祁玉骞,而是祁慕寒。 他其实早就有意要立祁慕寒为太子了,只是他想法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祁晟此刻如从天堂堕到地狱。 就这样输了?onclick="hui" 第194章 决战之夜(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亥时,王府里。 祁晟没有想到今夜筹划十足的一场戏,就这样化为梦幻泡影了。 他想得很好:与一众太后党提前打好了招呼,待太后寿宴进行到尾声时,只要太后一提出立太子,在场的太后党便提他为人选,届时他们人多势众,对付人数较少的皇党,定不是问题。 可齐凌那一出,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连他自己的队伍里都出了异样的声音,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齐凌根本不是祁玉骞或者祁成皇的人,而就是他祁慕寒的心腹。 原来祁慕寒早就通过齐凌,慢慢撬动自己麾下的人。 想到这里,他慢慢握起了拳头。 他比祁慕寒大上了十来岁,在他还是半大孩子的时候,他的母亲便成为了皇后,更是贵为太后的外侄女,他仿佛是头顶皇冠而生的天选之子——他母亲是这样对他说的,他皇祖母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甚至,他父皇曾经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一切的改变,应该就是在那叫宋红玉的女人嫁给祁成皇之后,她拥有了他全部的宠爱。从那时候开始,母亲对他的教育全部变成了仇恨,她仇恨宋贵妃,于是祁晟也仇恨着祁慕寒。 说起来也是讽刺,仇恨早早带走了他的母后,也让他从此走上了唯一的一条敌对祁慕寒的道路。他们之间,无论是谁当上太子,都将会是不死不休。 祁晟扫过在场的心腹,脸色晦暗难明。 说到底,祁成皇只是口头上立了祁慕寒为太子,但他还是拥有祁国最富饶之一的土地、并坐拥柰城大军,况且他在朝中还有势力。无论哪个方面来说,他尚有一搏的余力。 如今他还剩下最后一条路。 他紧紧握着拳头,问在场心腹:“你们怎么看?” “这......”心腹们面面相觑,昔日里那些倨傲的神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虚的退意。 他们知道祁晟想走的是最后一招:兵变。 柰城离汴京太近了,大军一出,一天内便可到达京城,到时候挟天子、改圣命,然后让皇帝早薨,他就顺利成章接过了这皇位。 就算天下人有腹诽,他也早有了计划——他有太后做靠山,又是嫡长子;祁玉骞,他生母豫妃不过是个普通宫女出身,毫无地位;至于已被祁成皇立为太子的祁慕寒,届时便参他一个罪名,将其锒铛下狱。 他连理由都罗列好了:祁成皇病重,老眼昏花,竟看不出祁慕寒早就有狼子野心。 天下既握在他手中,历史就由他来书写。 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问道:“万一......失败怎么办?” “失败?”祁晟瞅了他几秒,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疯狂大笑起来,“就算是这样,本王在柰城已经营了这么些年头,拉他祁慕寒一个人下来,我难道办不到!?”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祁玉骞了,就算与祁慕寒同归于尽,他也觉得自己胜了。祁慕寒的名字就像菟丝花,一圈圈缠着他心脏,他恨不得啖之吞之。 假如从来就没有这个人...... “今夜就动手吧。”祁晟昂起头颅,淡淡地说。 - 祁慕寒与公孙薇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夜里很凉,祁慕寒解下了披风,披在公孙薇肩上。 “刚才你去了哪里?”公孙薇问祁慕寒。 太后宴席结束以后,他们回府的路上绕了一个大圈,停在了某个地方,祁慕寒让公孙薇在车上等着,自己出去了一趟,差不多一盏茶功夫以后才回来。 “去见了一个人。”祁慕寒答。 “是谁?能告诉我么?” 祁慕寒想了想,微笑道:“是陆苟。” 公孙薇眼睛一亮,陆虎同意今夜来献唱,她起初以为是自己说服的,莫不成又是陆苟背后使唤的他?毕竟陆苟就是那名单中的其中一人。 “你打算邀他入朝为官么?”公孙薇问道。 祁慕寒摇了摇头,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他去见陆苟,就是为了让他先潜伏在民间,继续做他的盐商。 “我总觉得,今晚似乎太过顺利了。”公孙薇感叹道,“你说祁晟能善罢甘休么?” 她还是老样子,对所谓的运气都ptsd了,曾经她与他在会阒时,捉住了一个祁晟布下的奸细,结果还有更大的奸细;哪怕到班师回朝的路上,都还能再遇上一场爆炸,命运总是在跟他们开着玩笑。 “也不必那么担心。”祁慕寒道,“困难有时候说不定也是转机。” 公孙薇笑道:“你倒是乐观。” 祁慕寒笑笑道:“跟薇儿你学的吧?” 他本是随口这么一说,公孙薇却瞬间沉默了。 乐观么?迄今为止,剧本所记的大事,除了中间有细微的出入,都一一发生了,她自己的戏份也是到祁慕寒入主东宫为止,这之后,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噩梦。她不是乐观,只是不敢想。 她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呼出一大口凉气,喃喃道:“天冷了,又一年了。” “嗯。”祁慕寒说,“今夜回去,你要好好睡个觉,知道么?” 公孙薇察觉出了这话的违和之处,下意识道:“你要去哪?” “有件事,得去办一办。”祁慕寒望着窗外的黑夜,“很快就会回来。” “什么事?”公孙薇有点警觉。 祁慕寒没有看她,脸还是朝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他此刻思绪有点放空,说不上有什么感觉。 或许被陆虎那一曲,引起了心中某些不敢想的哀思。 他知道今夜他送公孙薇回府以后,就得折返皇宫——今夜太后寿宴上的这一出,还远算不上是重头戏,夜幕悄悄拉起最黑的幕帘时,才是他与祁晟最终的一战。 也许天很快会亮,也或许......不会亮。 所以他前些天才会那样生气那样在意,生气她还带着苏炙夜的匕首,在意公孙薇心中是否只有他一个人。而今天,他却又有些不这么想了,万一自己回不来,她岂不是...... “你在想什么?”公孙薇捅了捅他,“到底是什么事?” “没什么。”祁慕寒语调突然变得有点冷,“其实是想去找齐凌商量点事情。” “这么晚还去商量?”公孙薇满心的不信。 其实她在寿宴散去时,又见到了玉妩颜,她依然还是白纱覆面,在马车旁等候祁慕寒,祁慕寒走过去时,她臂膀悄悄挽上了他的臂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场面着实有几分暧昧。 她装着看不见,她对自己说别去在乎。 如今祁慕寒说要去见齐凌,她一点都不会信,“其实你知道我不会信的吧?” 祁慕寒缓缓地转过头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吐出了一句话:“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如果非要多心,我也帮不了你。” 他的语速很慢,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好听,可公孙薇觉得牙关止不住想打颤,此时马车嘶的一下停定——到王府了。 公孙薇将肩上的披肩解下,放回他手中。 “好。”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掀起帘子跳到了地上。 祁慕寒的心从说出那句话开始,就仿佛停止了跳动,他忽然想抽自己一耳光,却又控制住了情绪,对驾马车的粟篱道:“走。” 马车又很快地离开了王府,他克制自己不去看她的背影。 他要马上赶回皇宫,因为他早就得知了祁晟的兵变会在今晚,他必须与祁成皇共进退。 若保不了祁成皇,他将是史上最短命的一个太子——刚刚宣布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夺去了封号。 而那柰城之军,会是多么声势浩大?他不能确保自己之前所做的所有布置,能够抵挡得住。 如果失败,他深知身为他妻子的她,将会首当其冲受到迫害。 他不能让她涉这个险,他已经交代王府中的暗卫:若他失败了,第一时间替她乔装,逃出京城;还有公孙府一家,他也做好了安排,若失败了,也会在第一时间送他们出汴京城。 他们会到达西凉,投奔乌罗公主,不等到安全的一天,就不会回到中原。 这正是在巴尔库城庆功宴的当晚,他与乌罗公主私下的约定。 一道黑影顺着车靷而来,掀起了帘子,钻入了车厢中,开口就道:“啧,真是深情。” 是苏炙夜。 祁慕寒的思绪被打断,抬眼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是早就来了。”苏炙夜说,“听见你和公孙薇那要死不活的道别,真替你尴尬!” 祁慕寒也不生气,勾唇笑道:“听说你那天待到晚膳后才走,怎么,被打了还指望着我妻子心疼你?” 苏炙夜手指关节捏得咯咯响,阴恻恻地道:“师兄,别忘了今晚你的安危还得靠我。” “除了是你师兄,难道我不是你哥哥?”祁慕寒看着他笑了,“若你嫂子见不到我回去……她会不会比较恨你这个禁军副统领的失职?” “哎呀,你们两个又来了。”玉妩颜也掀帘入了车厢,“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只顾着拌嘴么?” “跟你没什么关系。”苏炙夜冷道。 “别多事。”祁慕寒也冷道。 玉妩颜抿嘴一笑,“这个时候倒是团结了嘛。” 到达皇宫的时候,夜更深了,几个人悄悄从侧门入了宫,登上了那座钟楼。 从钟楼的方向能望去很远很远,在那里,一条火龙似的队伍徐徐地蜿蜒而来,目标正是汴京城的北门。 祁慕寒神色冷肃:“来了,按计划开始吧。”onclick="hui" 第195章 决战之夜(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成皇就寝前,喝下了一剂汤药,章知尧又用针行了一轮。 “陛下,臣先行退去了,李太医会前来接班。”章知尧说,“家父还在病中,臣先行赶回去照看。” 祁成皇最近头疾越发加重,一晚上得醒好几次,太医院派了人手,在祁成皇身边轮更,今夜轮到章知尧,他医术出众,祁成皇本有意留他多一阵子,但傅太医也病了,只好让他先离去,着李太医前来替班。 “章大夫也辛苦了。”祁成皇靠着床榻,眼睛十分无神,“早日让傅太医好起来,朕还需要他。” 章知尧退下后,李太医背着药箱入了内,进来便先与太监伺候着祁成皇睡下。 这一夜很长,祁成皇受头疾所困,还会醒很多次,他必须让皇帝在能够入睡的时候,多睡一会。 夜色如墨,几只夜枭掠过长空。 苏炙夜正在履行着他的禁军副统领职责,匆匆地走到皇宫中庭处,禁军统领赵鸿财刚与他接头,就厉声训斥:“怎么现在才来?耽搁了时间你担当得起吗?” 赵鸿财身为禁军统领多年,官位坐得四平八稳,每天的工作就是动动嘴皮子,指挥指挥禁军训练,其它一应调度等差事、闲事,他都交给副统领去干。 而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副统领苏炙夜,也不知道是谁塞进来的,刚一进禁军衙邸报到时,就显出非凡的气质,往他身边一站,更是高出他一个头,那张美玉般的帅气脸,就好似照妖镜一般,让他看出自己歪瓜裂枣般的寒碜脸。 后来听说这个苏炙夜貌似是三皇子祁慕寒的心腹,就不觉间连三皇子一并厌恶了——想当年,苏炙夜还没有来时,自己走路都带风,现在走在苏炙夜身边,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副统领。 所以当太后党找上他时,他不觉间就倒向了太后——太后党势大,祁晟还是嫡长子,论下一任帝位的归属,祁晟的可能性大大的。 今夜祁成皇突然封祁慕寒为太子的消息传来,他瞬间懵了——这不是意味着,身为祁慕寒心腹的苏炙夜,很可能将来要压自己一头了? 还没等他彷徨多久,一道来自太后的密旨就悄悄到了他的手中,他初看之下大惊,再三思量琢磨之下,品出了转机,越想越是高兴。 烧了这密旨以后,他转头就按这上面所交代的,将苏炙夜召了过来。 苏炙夜打了个呵欠:“今夜太后寿宴已经忙了大半天,属下这才刚刚睡下,赵统领召见,这不就第一时间赶来了?” 赵鸿财:“接到线报,出大事了!”他焦灼道:“柰城军逼到了城门下!” 苏炙夜故作惊讶:“什么?柰城军?我没听错吧?” 赵鸿财急匆匆道:“咱们手上有三千禁军,这样,我先领一千人去北门看情况,你带一千人到东门守着。皇宫这里,我留下一千人看守,以防万一。” 大军明明是冲着北门而来,平常擅长摸鱼的赵鸿才居然自动请缨到北门去?苏炙夜暗笑一声,表面上装作惶恐又感动:“柰城军从北门入城是最快的,统领让我去东门,这是照顾下官么?” 赵鸿财严肃地一拍他的肩膀:“北门和东门都对接柰城的方向,不管哪个门都很重要,但毕竟我才是统领,你放心,北门有我扛着。” 苏炙夜心下嗤笑,表面上应了,亲自点了一千人,赶往东门。 - 刘闸亲率柰城五千大军,在离汴京北门百步之遥,举臂握拳,停住了大军,仰望城楼,静静等着最后的信号。 守城的北门城门吏哪曾见过这等景象?一见城下大军压城,火把燎亮,照得宛如白日,吓得尿了一滩,慌忙派人向城内禁军求援。 从穿着来看,对面正是柰城军,目测都有数千人,而这北门守城士兵不过区区一百人,敌我数量相差太悬殊,城门吏只能硬着头皮向下方喊话,想拖一拖,等禁军统领来了,再作打算。 “刘......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城门吏战战兢兢,梗着脖子往下看,“大...大殿下目前还在城内,你擅自率军前来,是要反、反——” 他话就定在这里,脑袋从颈上滑了下来,骨碌碌地掉下城楼,眼球还保持着不可以思议的角度,往上瞪着。 一名士兵的刀锋沾着殷红的血,看他往下滚的头颅。 原来北门中早就混入了祁晟的人!他只来得及想到一半,就永久地断了气。 城门大开,万千铁蹄入了城。 赵鸿财领着一千禁军行到一半,探子飞马来报,说前方北门被破,刘闸率五千柰城军入了城。赵鸿财勒住马,挥着大刀,对身后的禁军大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就是报效吾皇之日!” 禁军面面相觑,有点反应不过来——柰城军是祁晟的人,祁晟目前还在汴京城内,率军的刘闸他们也听过,正是一贯守卫柰城地区、誓死效忠祁晟的将领。 如今他亲率柰城军前来,所以...这是要兵变么? 禁军久居皇城,安逸非常,赵鸿财也是个脓包,哪里带得出什么热血之士?一听到柰城五千大军,这些禁军先自腿软了,然而军令在前,又不得不听,硬着头皮往北门去的路上,连马的腿都是抖的。 赵鸿财当先纵马冲往北门,直直在街道上与一马当先的刘闸碰上,他大吼一声:“冲啊。” 飞速冲到刘闸面前时,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假意过了两招,刘闸有意放他过去,一挥大手,高呼:“冲过去!” 柰城骑军如洪水,唰的一下冲过这一千个还在懵逼状态中的禁军,宛如避过礁石,哗啦啦地涌向皇宫的方向,铁蹄在深夜中踏在所有被惊醒的百姓心上。 公孙薇在睡梦中,一下子惊醒。 披起外套,她匆匆走向后院,高呼粟篱的名字。 粟篱自然是没有回来的,她的呼唤倒是召来了暗卫。 “殿下在哪里?”在睡梦中,她隐隐听见了大地震动,梦见无数铁蹄踏入了汴京城,将祁慕寒斩杀在皇宫里。 “属下不知。”暗卫禀道。 “备马!”公孙薇头痛起来,“我要去——” 她突然哽住了话语,去哪里?去找祁慕寒么?谁知道他在哪里? “我要出去一趟。”她改口道。 去哪里都行,她实在受不了这样,明知道下车前,他是故意说那样过分的话的,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永远都是这样,一遇到事情,就推开她。 她口干舌燥:“备马。” 暗卫再禀:“殿下有令,不得让王妃出府。” 公孙薇晃了一下,后退半步,果然是这样。 “他给你们交代的,到底是什么命令……”公孙薇的语气有些发抖,知道这个问题很可能得不到答案,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至少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 - 外面当然是要变天的节奏。 铁蹄直往皇宫呼啸而去,赵鸿财等最后一名柰城士兵掠过他身畔之际,才后知后觉地大喊:“杀啊!” 举起大刀疯狂地左砍右劈,也不知道是劈中了谁,总之挂出了一身的血,追着柰城军的屁股喊打喊杀个不停,那一千禁军脓包也照葫芦画瓢,嘴里喊得起劲,刀全是往空气里劈。 这里劈了个寂寞,那里苏炙夜到达东门以后,也遇到了一队柰城兵。 苏炙夜没理城下这队兵马,略扫了一眼以后,对自己心腹交代了几句,回到军中,点出了两百人。 他做了副统领许久,早已在禁军中挑出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瞒着赵鸿财,私自训练出了一队精锐禁军。 如今他手下这一千禁军里,有八百都是精锐,而他点出的这两百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剩下的脓包,他全都留给了赵鸿财。 点出了两百人以后,他指挥这群人,悄悄往皇宫的方向潜回去。 皇宫里,祁成皇尚未接到消息,寝宫倒是风平浪静。 祁成皇第三次因头痛而醒,李太医捧上了一碗刚煎的药,服侍祁成皇喝下。 药刚喝完,太后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寝殿,匆忙间一头白发未挽,嘴唇开合间蹦出了一句话:“皇儿,不好了!外面有军队杀进来了!” 手上的药碗掉落在地,祁成皇惊怒道:“什么!?” 这火烧眉毛之际,他忽略了一个细节:太后是怎么比他还要早得知军队杀进皇宫的? 他只觉头痛欲裂,突然大叫一声,吐出一口血,眼前的景物在打转。 这寝殿分内室外室,内室很大,两具屏风一具在床前,一具在床后;太监和宫女此时都从屏风处转出来,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磕头捣蒜地叫他保重龙体。 李太医此时也抖成了筛糠,仿佛完全忘了自己是太医,跟着下人跪下,一张嘴都是一些陛下保重龙体、切勿动怒的废话。 “朕还没死!”祁成皇怒吼,目光渐渐从这群人头顶移向哭泣的太后,一点一点琢磨出了玄机,冷笑道:“是柰城军?”onclick="hui" 第196章 决战之夜(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成皇冷笑:“是柰城军?” 太后没回答,坐在床沿,连连用手绢拭泪。 祁成皇冷声对外面叱道:“禁军何在——” 他话音未落,外间突然想起惊天喊杀声,仿佛要把整座皇宫掀了。 赵鸿财此时神奇地出现了,挂了一身彩,脸上也是鲜血,捂着手臂跌跌撞撞冲进来:“陛……陛下,刘闸率大军攻破了城门,一路杀、杀进来了。” “废物!”祁成皇捞起身旁的药碗,一把砸向他,“你的禁军都去哪里了?” 赵鸿财哭丧着脸,“人、人手不足,是副、副统领苏炙夜擅自领了一千人,说、说什么要去东门守城,属、属下拦不住……” 祁成皇大怒,正要发火,突然胸口一痛,捂着咳个不停。 下面一群人又在高呼:“陛下保重龙体。” 这边太后和众人在兢兢业业演着戏,那边刘闸已经兵不血刃地入了皇宫,全身盔甲、腰间佩剑,直直入了皇帝寝宫。 祁成皇只听外头太监宫女一片惊呼,铁蹄声不断,片刻以后,刘闸入了内室,转过屏风,出现在了祁成皇的床前。 祁成皇头愈痛,强撑着力气,手抖抖地指着他:“逆……” 他话没说完,太后在一旁歇斯底里地接道:“逆贼啊!你怎么敢的!晟儿还在城里,谁让你私自带军……” 刘闸突然朝祁成皇一跪:“请陛下拟旨,立大殿下祁晟为太子!” 祁成皇气得骂不出话,陡然间天地都在旋转,眼睛翻着白,又激起了地上太监宫女的一片哀嚎。 太后假意拍打着床沿,哭得呼天抢地,一边拭泪一边偷看祁成皇的反应,眼见他说不出话了,便朝刘闸暗使了个眼色。 刘闸接收到信号,丹田猛沉一口气,大呼道:“陛下啊!!” 武人声音嘹亮,一下在夜空传出了好远,在原地跪着、被柰城军控制的所有宫人,都想着祁成皇是不是被兵变气得快不行了。 此时祁晟隆重登场了。 他早已在柰城军刚入皇宫时,便跟着潜入了宫,在外面站了半天,直听见刘闸的喊声时,才冲了进去。 祁晟还是寿宴上那身服饰,哭喊着冲去祁成皇的床边,一边抚着他胸口,一边哭道:“父皇,保重龙体。” 祁成皇被气得一口气哽在胸中,更是说不出话来。 祁晟站起来,一脚踢在刘闸的胸口:“谁他妈给你的狗胆子,竟敢私自率军入城?” 刘闸“敬业”地在原地滚了一下,又马上跪行向祁成皇:“属下大不敬,没有得到大殿下的许可,私自率军入宫,皆为天下社稷考虑,求陛下立大殿下为太子。只要陛下同意,之后可以任意处置刘闸!” 祁成皇还在翻着眼白,说不出一句话,这边祁晟已经“气急败坏”,一甩袖子,又是一脚过去踢翻了他:“谁说本王要当这个太子了啊!谁说的!” 一边说,余光一边探视着翻白眼的祁成皇,嘴角勾起了微笑。 命运向他照来了第一缕胜利的曙光。 他早已买通了李太医,在祁成皇日常服的药里加上了一剂猛烈的迷魂药,计算好这药效发作的时间,刘闸便会冲入皇宫,而自己也在这时候入内,在祁成皇面前演上一场戏。 此时祁成皇已是没有牙的老虎,由他们摆弄一通,立下太子遗诏以后,再顺理成章地让祁成皇“早薨”,这样一来,百官奔丧之际,太后当众宣读遗旨,祁晟这个“太子”马上就能摇身一变,顿成一国之君。 虽然有点仓促,百官未必信服,但别忘了,他还有这批入了城的柰城之军。到时候全城戒严,他能让那些不服自己的官员脑袋落地,再寻个名目,将祁玉骞与祁慕寒软禁起来,至于之后怎么操作,还不是他这个一国之君说了算? “父皇你说什么?”祁晟的耳朵凑到祁成皇嘴唇边,“啊,什么,立我为太子?” 十余名文官此时齐齐入内,边假装哭嚎,边拿出空白诏书,由祁晟口述,其中一人负责记录。 祁晟说一句,就假意凑到祁成皇的耳边,再说一句。 一整个遗诏就这样起好了,太后此时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怒道:“没有玉玺,你休想当……” 刘闸从怀里掏出一枚方状物:“属下刚从御书房经过,带来了。” 太后满脸喜色地闭嘴了。 书写遗诏的文官接过玉玺,端端正正地盖了一个印。 祁晟大喜,将怀中的祁成皇一丢,捧着这诏书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 越看越是欢喜,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太后也懒得演了,拄着拐杖站起来,凑到祁晟身边。 “晟儿啊,一切都办妥了,你父皇喝下这药,从此也是半个痴呆了,便由他去吧。哀家——” 她突然噎住了接下来的话语,因为祁晟带着一种奇怪的目光向她看过来。 “皇祖母,孙儿在想,如果您听见父皇不幸薨了的消息,悲伤过度,也一并与他老人家死在了一起……算不算是母子连心呢?” “你……你说什么?”太后大惊,勉强稳住自己心绪,“晟儿,不要开这种玩笑。” 祁晟一手摸着下巴,欣赏地看着她的惊惶:“皇祖母也把持了朝政这么些年,不如放心交给孙儿。您老人家与父皇同一天去世,不就更能传为皇室佳话么?” 登基以后,他就是唯一一条真龙,他不需要任何人分享他的权力。 太后站立不稳,撑着拐杖,一步步退后,到了祁成皇的床边,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了祁成皇的身边。 “母后如今可后悔了吗?”一把悠悠的话语自她背后响起。 那具早就翻着白眼的躯体,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不止是祁晟,在场所有人都吓得脸色煞白,那刚写完诏书的文官手一抖,毛笔掉落在地上,溅起几滴墨汁。 祁晟站在床前屏风旁,脸色煞白,悄悄往刘闸的方向靠了靠。 “怎么?”祁成皇笑了,“以为朕是鬼吗?” “父……父皇。”祁晟眼神有点躲闪,悄往后退。 祁成皇的神态已经与刚才那病重的样子判若两人,祁晟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终究还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但眼下遗诏已到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满屋子里都是他的人,还有刘闸这个将领,只有那脓包赵鸿财见势不对,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他还在犹豫间,猛然瞳孔一缩——眼前出现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祁慕寒从祁成皇床后的屏风处转了出来。 与他一样,他也穿着寿宴上的王袍,一举一动犹如早已预判到一切的神祗,淡笑道:“大哥,恭喜你自立为‘东宫’之主。” 祁晟脸上肌肉抽搐得有点难看——祁慕寒早就在此了? “晟儿。”祁成皇缓缓道:“你还打算一意孤行下去?” 祁成皇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起来,仿佛刺中了祁晟某根最脆弱的神经。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离那龙椅只有一步之遥......一步而已! 他朝刘闸使了个眼色,慢慢退后了几步,身形一转,消失在了屏风后。 一直半跪在地的刘闸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满脸嗜杀之气,一步步靠近祁成皇以及祁慕寒。 与此同时,祁晟也出现在了皇帝寝宫前。 他手中紧握着那诏书,只等内室里刘闸一结果祁成皇与祁慕寒,他就马上令文官当场宣读诏书,登基为皇! 他扫了一圈在场的五千柰城军马,心中略略安定下来。 他的底牌远不止这五千人,东门外还有一支二千人的兵马,想必很快就要攻破城门入内;除此之外,他还有最大的一张王牌:真正的柰城大军正从柰城到这里的路上,数量足有一万人。 一万人,除非是祁玉骞亲自调江东军前来,否则绝无可能抵挡,但就算是祁玉骞现在调动江东军,时间上也绝对赶不及了。 祁晟从来不会只计划一步,一旦走了这步棋,他要保证自己能够笑到最后。 便在此时,东面夜空里“嘭”的一下冒起冲天的火光,巨大的爆炸声冲击整个夜空,祁晟正是应激状态,整个人被惊出一身白毛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柰城军后方突然骚动起来。 一队约莫两百余人的兵马蓦然从后杀至,这两百余人个个神勇非常,瞬间就突破了柰城军后方的防线。 由于柰城军首领刘闸的不在场,整个柰城军乱了一刹,祁晟心急如焚,频频伸头往寝宫里张望。 寝宫内室里,短短两秒钟内发生了很多事: 刘闸的剑直往祁成皇的胸口刺去。 祁慕寒瞬间闪身离开祁成皇的床边,将太后顺手一把拉走。 与此同时,十数根银针向刘闸的手腕钉来。 刘闸身经百战,发现端倪,挥剑一挡,将银针全数打落,抬头看向银针飞来的方向。 屋顶处,落下了一道黑色的苗条身影,落地间再不废话,第二把银针又向刘闸飞来,逼得刘闸后退离开龙床。 等他站稳,才发现面前俨然是一名黑衣覆面的女子,头发高高扎起,五指间再夹上了银针,冷笑道:“猜猜看,你能躲几次?onclick="hui" 第197章 决战之夜(4)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寝宫外的祁晟焦灼无比,正要冲进去探查情况,一个人捂着臂膀突然冲了出来,差点把他撞倒。 祁晟一看,竟然是刘闸,要喝问间,刘闸已经指挥外间的柰城军马:“弓箭手!围住寝宫!有人冲出来,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刘闸边将祁晟往后拖,边指挥人去搬柴来放火。两人躲入弓箭手组成的铜墙铁壁后,虎视眈眈盯着寝宫门口。 祁晟满额的汗,手也在发抖,看着卫兵从后厨搬来了一捆捆柴,心里默念:快、再快点。 东门那声爆破、后方有不明来历的人在冲击队形,寝宫里情况未明……祁慕寒的出现更仿佛是一个不祥之兆。 他还在喘息中,祁慕寒扶着祁成皇,两人出现在寝宫门口。 祁晟冷汗涔涔而下,刘闸则是慌乱得左右张望——方才那名与他交手、身手高强的黑衣女子到哪里去了? “大胆逆贼!”祁成皇见竟然有士兵摆弄柴火,怒气大炽,“来人!” 那十几个抱柴火的士兵冷不防天子竟亲自走出来,惊得抱不稳柴火,一下跪倒在地。 祁晟额头汗水像黄豆一样掉落,脖子僵硬地转了半圈,见根本没有人赶过来,强笑道:“我的人已经包围了皇宫。父皇既然已立我为太子,那就不要再逼儿臣了——” 他话还没说完,“咚”的一声巨响,半空中丢下了一个全身被捆绑的人,正落在祁成皇的脚下。 正是方才那脚底抹油开溜的赵鸿财。 他此刻一脸土色、嘴唇哆嗦,像一个粽子似的被捆绑着。一个全身黑武袍的人物随之从屋檐跳下,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 看见这黑衣人,祁成皇有几分喜色,“苏……” 他一时记不起他的名字。 苏炙夜回身看了祁成皇两秒,半跪到地:“禁军副统领苏炙夜救驾来迟。” 东门的火光冲天,祁成皇在火光中凝视了地上的苏炙夜一阵,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你很好。”他缓缓道,“你与慕寒计划得都很好,朕很是欣慰。” 苏炙夜尚未回答什么,祁晟已经站得摇摇欲坠。 计划?什么意思? 他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自信从没有泄露半点消息,再说了,兵变是最后不得已走的最后一步,祁慕寒不过才回汴京不到一周,哪里来的周全计划? 他昂起头颅,盯着祁慕寒道:“你们都别得意,我东门还有二千——” 苏炙夜将手上提着的包裹一丢,“你说的是这个么?” 那包裹落到地面,布展开,里面是三个带血的人头。 祁晟惊得站立不稳,刘闸扶住他,定睛看去,正是他们兵分两路时,另外一路兵马的三位将领。 祁晟突然发疯似的大笑:“好,好!” 他一指祁慕寒:“算我这一局输了,但你也别想活……放箭!” 在场的弓箭手闻军令不得不从,每个人搭箭时,手上都是颤抖的。 祁慕寒沉声道:“柰城的士兵们,你们的箭矢应该用在边疆、保家卫国,而不是今日对准圣上,他日在史书上徒留一个的罪名。” “放箭!”祁晟根本不给这群年轻士兵思考的机会。 三十余名士兵们硬着头皮拉开弓,但蓦然间,一道电流般的麻感传遍四肢,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身黑衣的玉妩颜从寝宫檐顶落下,妩媚一笑:“最好就别动,这针上我加了毒药,一动你们会死得更快哦。” 士兵们顿时石化,不敢动了。 祁晟见状,一挥袍袖,指挥剩下的大军:“上!” 他怕什么?纵使折损了东门那二千人,他现下还有刘闸、还有这五千士兵,更别说一万大军还在赶来的路上,今日就一不做二不休,将整个汴京攻下来! “你确定么?”祁慕寒缓缓道,“现在放弃,兴许父皇还能留你一命。” “祁慕寒!”祁晟王冠歪斜到一边,眼睛充血,瞧起来没有了半分儒雅的影子,“今日就是死。我也要带走你!” 祁慕寒耸耸肩,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 苏炙夜与玉妩颜并肩站在了一起,像一堵牢不可破的墙,护在了祁成皇面前。 五千兵马排兵列阵,就要往前冲去。 空气突然安静。 暗夜中,不知是谁的心脏像擂鼓,在持续倒数。 四下…… 苏炙夜与玉妩颜护着祁成皇与祁慕寒后退了两步。 三下…… 五千大军海啸般往百步外的寝宫涌去,刀剑乱舞。 与此同时,苏炙夜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二下…… 左右两侧大量禁军从殿后一涌而出。正是从东门赶回的八百军马,与苏炙夜的两百精锐禁军汇合了。 最后一下。 两队大军交汇,喊杀声响彻了夜空,无数鲜血洒下,无数头颅落地。 这一场战,是手足相残,是同胞互戗,是不死不休,毫无回寰。 - 公孙薇整个人软得像海绵,无力地靠在祁慕寒平时疗伤的后堂枕榻边。 暗卫试图安慰她:“殿下说,他如果回不来,王妃你定然也会安然无恙的。他已经安排好,会护送你和公孙大人、夫人,一同出城。” 他以为他的王妃只是在害怕。公孙薇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很感谢你,也很感谢他。” 此刻她还能说什么?他为何永远是这样,一个人默默走在前方,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这样温柔却又决绝的背影。 他们难道永无并肩站在世间的机会么? 她缓缓站起来,摇晃着走向窗边,想起了很多事情,心中的疲惫感越来越重。 - 宫中箭矢乱飞、血流成河,玉妩颜与祁慕寒护着祁成皇再度入了寝殿内,将门牢牢加固。 寝殿内一片安静,寝殿外苏炙夜组织禁军,正与祁晟的兵马互相搏斗。 祁成皇走到仍是一脸茫然的太后身边,沉声看她说:“母后可满意了?” 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从年轻时便妄图掌控一切,而今天却被祁晟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她拄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地说:“是哀家辨人不明,皇儿尽管责罚哀家。” “你最好祈祷祁晟成不了事。”祁成皇说,“否则朕与母后今日都难逃一死!” 太后发着抖坐回床沿,祁慕寒瞥了她一眼,低声对祁成皇道:“父皇放宽心,儿臣都安排好了,应无大碍。” 话虽如此,祁成皇何尝不知宫门外那是五千大兵,而禁军此时的数量满打满算只有二千人。那脓包赵鸿财领的一千人在出北门假意抵挡刘闸的大军时,早已因军令不严,各自作了鸟兽散。 玉妩颜将祁成皇等人安置好了以后,一跃而上屋顶横梁,从松动的瓦块翻出寝殿屋顶,举目四顾,禁军与叛军正自战作一团。 苏炙夜挥舞长剑,在战局中左冲右突,以一挡百;有他在,禁军士气被鼓舞不少,但硬是无法将叛军完全压制下去。 一是因叛军数量足足多出三千,二是因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赌博,柰城军万一输了,每个人都只有人头落地的份,只能背水一战,以求绝地翻身。 玉妩颜纵身跳下,加入战团,两手银针,啾啾发射,专射向叛军的咽喉部分,一针便倒下一人,众人皆大骇,不禁又有后退之意。 刘闸见状,长剑一挺,又冲过去与玉妩颜战到了一起,他本是武将,一对一或许不是玉妩颜的对手,但在军中他倒是不怵,一边战,一边指挥柰城军变幻各种阵型,将玉妩颜围在阵中;这样一来,玉妩颜也有些独力难支了。 苏炙夜杀得浑身是血,再也支撑不住,一手驻剑,半跪在地,鲜血从武袍的衣角滴落,视线有些模糊,想起那年谷底的雷电暴雨,一咬牙,擎起长剑砍翻了旁边偷袭而来的一名士兵。 寝宫内,祁慕寒忽然向祁成皇一跪到地,磕了一个头,没说什么话,站起身转头离去。 祁成皇嘶声道:“皇儿,你要去哪里?” 祁慕寒第一次没有回答祁成皇的话,只有头略偏了偏。 萤火从不只是一个人,缺了哪一个都不行。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再拖延多一刻,只要多一刻。 东方已经开始发白,只要拖到卯时...... 他站到寝宫门口,透过重重大军,高声呐喊:“柰城的士兵们,你们若现下投降,我保你们不死。” 柰城军本就是没有退路的一搏,此刻听见竟能饶他们死罪,有不少就犹豫起来。 祁晟也是一脸血污,刚刚割下一名禁军的头颅,高高举起来,也呐喊道:“父皇病重,已命我为太子,诸位柰城同胞们,今日就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诛杀祁慕寒这等扰乱朝野的江东余孽!” 祁慕寒拔出腰间所配长剑,一步步,迈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一双朝靴,溅起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杀气萦绕在眉宇间,长发在夜风中飘舞,像九幽冥主、十殿阎王。 这等隐隐散发的真龙气势,使场中的厮杀顿时静了一秒,祁晟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恐惧。 此时,城外的北方,倏然升起一枚信号弹。 祁慕寒一挺长剑,直直指向祁晟:“你是在等那一万大军?” 祁晟脸色大变。onclick="hui" 第198章 平息叛乱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不必枉费心机了。这一万人,不会到来了。” 祁晟手中带血的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东边投来一丝光亮,祁慕寒吁出一口长气,将剑插回剑鞘,冷声道:“祁晟,你兵分三路,一路往北门、一路往东门,最后一万大军,是你柰城所有兵马,随后策应,我说对了没有?” 祁晟满脸血污,看不出表情,只剩一双充满血丝的红眼睛。 祁慕寒一步步走向他,视那些长矛大刀于无物,柰城军被他气势所摄,反而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祁晟像一只困兽在嘶吼:“动手,动手——” “没有用了。”祁慕寒摇头冷笑,“你等不来了,这一万人,早就被我预先备下的中军,全数拦截在了路上。” 一个月前,祁慕寒的大军尚在西凉班师回城的路上,等来了一道祁成皇的密旨。 密旨的内容只有他与祁成皇二人知道,里面的内容:让他回京城的路上,绕路柰城,接手所有柰城军队。至于祁晟本人,祁成皇会借太后寿宴之机,将祁晟调来柰城。 更多的内容,祁成皇没有在密旨里披露,甚至连这样做的原因都没有对他解释。 但祁慕寒却十分清楚祁成皇这样做的目的:是时候废掉祁晟了。 他出军之前,曾经交代齐凌策反太后党,另外在民间散布谣言:祁晟要反。 他不确定祁晟会不会真的造反,但他早已从公孙薇给的剧本里面,得知了在太后寿宴上,太后会与祁晟联手,给祁成皇施加压力,立祁晟为太子——既如此,那就按照剧本所说的,一举逼迫祁晟造反。 他与张、陈二位将军商量,定出了一个冒险的法子。 由其它的将领乔装成张、陈二位将军,假意领大军回到祁国北方边疆,事实在一到达祁国国境时,就将中军分成两部分,真正的张、陈两位将军带八千人赶赴柰城以西。 祁慕寒也跟着前往,这是一段绝密行军,他们走的全是山路、小路,在到达柰城地带以后,绕路而过,将八千人潜伏在柰城到汴京的山林之间。 接下来,祁慕寒用了足足三天时间,探尽了柰城到汴京一切的路段,绘制出了详尽的地图,将排兵布阵的想法全数绘入了地图中,交代他们按着这方法,在太后寿宴的前后三天,派遣军马藏身于这些地点,待柰城大军一出,则一截截地拦断,将这柰城大军截杀在路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祁慕寒会比公孙薇晚四天回到汴京的原因。 祁晟原本不明白,为什么祁慕寒会提前明白他的战略,连他兵分三路也提前预判到了。 然而此刻,看见祁慕寒这沉着的模样,他忽然醒悟过来了。 知道他兵分三路计策的,只有刘闸,而刘闸不可能背叛他,那么只有一个解释——祁慕寒根本不知道他会兵分三路,却未雨绸缪的交代张、陈二位将军:数着路过的柰城军人数,若是兵分几路,则放小股部队过去,只截杀最后一路。 “你现在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祁慕寒淡笑。 祁晟仰天大笑,祁慕寒明明可以将这“叛乱”,扼杀于青萍之末,却放他两股部队过去,就是要坐实他的“叛乱”之名,让天下人看他如何弑君叛乱,再出手击杀,使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这场赌注也够大的,若放过去的这七千人,顺利干翻区区三千禁军,祁慕寒和祁成皇都要送命。他将祁成皇与自身为饵,就是为了彻底钓起自己这条大鱼。 “好、你很好。”祁晟大笑,“你够狠、够绝!” 如今那一万大军已经全然覆灭,中军入汴京城便是顷刻之间的事情,自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在场这些士兵也全然明白过来了——谋反,已然失败了。 兵器纷纷落地,剩余的柰城军个个面如土色,匍匐在地。 祁成皇此时出了寝殿,已着好一身龙袍、额前旒冕微晃,看也不看祁晟一眼,对祁慕寒道:“柰城兵符可搜出来了?” 祁慕寒:“回父皇。早前苏炙夜从东门回来之际,曾到了宁王府一趟,并未搜出兵符。” “哦?那就是在宁王身上了?”祁成皇缓缓看向祁晟,示意身边一名士兵前去搜祁晟的身。 祁晟突然从怀中取出那道圣旨,暴喝道:“谁敢动我?这是立我为太子的诏书,盖有玉玺为证,父皇是想出尔反尔吗?” 祁慕寒摇了摇头,如此欠考虑的话语,祁晟已经和疯了没什么区别了。 “哦?那个么?”祁成皇道,“你是不是以为方才朕是真的中了那迷药,脑子迷糊了?” “你着李太医准备那药的时候,章太医便已经发现了,在给朕日常服的药中提前加入了解药。”祁成皇缓缓道,“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属实是太过天真!” 祁晟厉声道:“那你为何不当场拆穿我?还要给我这道圣旨?” “圣旨?”祁成皇叹了口气,对祁慕寒道:“慕寒,告诉你大哥吧。” 祁慕寒:“你的部下刘闸,取来的这枚玉玺是假的。父皇早就命人做了一枚假玉玺,放在书房,不信你可仔细瞧一瞧上面的红印。” 祁晟没有看,他知道全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他回身,一脚狠狠踢在刘闸身上,将那道“圣旨”往他身上一砸,“废物!” 刘闸满脸血污,两只手也受了伤,垂在地上,一声不吭,任由祁晟对他拳打脚踢。 祁成皇望向天边的晨光,轻声道:“天亮了,一切也该结束了。慕寒,你去将刘闸身上那枚真正兵符取下,从此柰城之军,也归你了。” 刚才说搜祁晟的身,其实只是在诓他;兵符当然只在能调得动柰城兵马的刘闸身上。 几个禁军前去,拾起那道“圣旨”,一边将祁晟控制住,押到一边。 祁慕寒走到犹自跪着的刘闸的面前,“刘将军,得罪了。” 伸手去搜他怀中的柰城兵符。 便在此时,变故陡生。 刘闸头一抬,凶光毕露,那受伤的右手陡然翻起一把匕首,直往祁慕寒刺来。 祁慕寒冷不防他还有这一着,一时躲闪不及—— 下一瞬,黑影一闪,苏炙夜将刘闸踢翻在地。 苏炙夜挡在祁慕寒身前,小腹上鲜血汩汩直流,他咬牙拔掉了这匕首,三名禁军飞快上前来,将刘闸按在地上。 “炙夜!!”祁慕寒一把扶着摇摇欲坠的苏炙夜,手按在他的伤口上,焦急地替他止血。 原来方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祁慕寒左近的苏炙夜飞快闪身而来,替他挡了这一刀, 刘闸想最后带走祁慕寒,却被苏炙夜救下来了,这名到最后都效忠祁晟的大汉,挣扎着大笑道:“没想到你也是忠心护主的人,这匕首上有毒,你就与我一起走吧!哈哈哈哈......” “杀了。”祁成皇冷冷道。 禁军得令,并无二话,一刀斩下了刘闸的脑袋。 祁慕寒扶着苏炙夜,低声道:“要不要紧?” 苏炙夜苍白着脸,用气音道:“这一刀,是不是还了你的人情?哥。” 祁慕寒沉着脸,没有说话,扶着苏炙夜回到了寝殿前,交给玉妩颜,玉妩颜略微查看一番,凑到祁慕寒耳边道:“无碍,没有刺中要害。” 祁成皇令人去宣太医,走到苏炙夜面前,看了他一阵,心中的异样感愈炽,半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好。以后你就是朕的禁军统领,好好熬过去,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炙夜失血状态中,望向祁成皇,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禁军已将刘闸身上的兵符交了出来,滴着血的兵符献到了祁慕寒手上。 祁慕寒用手袖擦拭好了这兵符,转身对祁成皇半跪到地,“儿臣不敢自恃功劳,既掌了中军,这兵符,理应交还父皇。” 虽是平定了这叛乱,但祁慕寒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已经贵为太子,若再掌柰城之军,谁也不知道祁成皇会不会起了猜忌的心。 他必须坐稳太子的位置,平稳地接过这政权。 果然,祁成皇没有拒绝,接下兵符后,目光又投向祁晟,缓缓道:“也该早朝了,将今夜之事昭告天下。另外,该宣的罪状,也一样都别落下。” 第二句话,是对祁慕寒说的。 祁慕寒想到苏炙夜被刺那一刀,走到祁晟面前,用最低的声音对他说:“大哥,你真傻,玉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做得了假呢?” 祁晟全身一震,望向他的目光,状若疯癫。 祁慕寒与祁成皇算无遗策,单单忽略了这个细节——刘闸会去偷玉玺。 这盖着玉玺的诏书,的确算是有效——如果祁晟不是轻易就相信了祁慕寒的话。 祁晟胸中一口闷气累积,无处发泄。 一切已经彻底如梦幻泡影。 - 一个时辰以后的朝堂。 祁慕寒将会阒之战中,那名祁晟布置的棋子,一并押到了殿上。 这名奸细经历了无数次酷刑,早已经将祁晟如何收买自己,想在会阒之战里将祁慕寒暗中害死的事情,全数招供了。 满堂官员尽皆哗然,太后党瑟瑟发抖。 另外祁慕寒还将当日祁晟布置雁江上的刺杀、珩月殿上的刺杀等事的罪证、人证,一并奉上,也将小虾召回了殿上,说明当日牺牲的并不是真正的江东百姓。 这些罪证,是苏豫离开汴京前,暗中交给祁慕寒的。 除了这些罪证,皇帝要彻底拔除太后的外戚势力,还差一件事——太后罪状的证据。 这一点,祁慕寒也一并准备好了。onclick="hui" 第199章 儿时戏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交给祁成皇关于太后的罪证,只有一个:就是傅太医在病重之中,交给章知尧的证据——一个当年祁慕寒病发时,装着他血液的琉璃瓶子。 这东西是当年傅太医为祁慕寒诊治荨刺毒时,太后威胁傅太医,从祁慕寒身上取来的。 这些毒发时的血液,其实就是毒液,当日祁晟派邵平入宫谒见太后时,取的也正就是这些“毒液”。 后来祁晟将这些“毒液”,一次用在了城外意图杀死祁慕寒,一次用在了所谓的“江东百姓”身上。 祁成皇并没有在朝上公开太后做的这一切,毕竟祁晟军变的丑闻已经足够震惊天下,他决意用这个证据来让太后缴械投降。 太后也很快妥协了下来,祁晟的事情对她冲击不小,加上这件事,她已经无力再维持太后党的颜面,朝中的外戚势力渐渐被一褫到底——这是后话。 祁晟军变的第二天,祁慕寒留在了宫中,处理接下来的各项事务,暂时不能回府,便派遣了人到府中与公孙薇说一声。 公孙薇彻夜未眠,从暗卫口中得知了祁晟军变一事,就在后院里的凉亭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满城都传着祁晟兵变失败的消息,其中祁慕寒与苏炙夜联手平定了叛乱,祁慕寒于万千军中临危不乱的气度、苏炙夜替祁慕寒挡了一刀的英武举止,迅速从宫中传出,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 公孙薇眼底青紫,一直等到晌午时分,才等来了祁慕寒。 祁慕寒一日一夜未合眼,军变之后更是留在宫中处理了一大堆事务,这时候才回府。 公孙薇在凉亭里坐得头一点一点的,差一步就是熟睡状态,一听见王府门口马嘶声,就飞奔出去,见祁慕寒下了马车,正要跑过去,忽然刹住了脚步。 玉妩颜随后而至,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往王府里走。 她才发现祁慕寒脸色苍白,额头沁汗,顿时想起在巴尔库城时,有一天夜晚他被暗卫叫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也是脸色苍白到极点。 祁慕寒的头几乎抬不起来,玉妩颜扶着他经过公孙薇的身边时,也无暇与她多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公孙薇想开口问什么,见祁慕寒这个状态,也只好缄默不言。 玉妩颜扶着他到疗伤的后堂,公孙薇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见那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她在门口发怔了很久,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最后垂着头离开了。 室内,祁慕寒褪去了外袍,嘶哑着声音道:“薇儿呢?” 他下马车的那一刻,实在太虚弱,并没有见到等候在门口的公孙薇。 玉妩颜边取针,边摇头道:“不知道。”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让祁慕寒放宽心接受她的施针,多余的念头只会影响他治疗的效果。 她捧起他的右手臂,只见那青紫色线又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有些心惊起来,她不知道此前祁慕寒连吃了两枚药丸,暗自压下了荨刺毒,如今看到他这个状态,知道祁慕寒的荨刺毒其实一点也没有减轻。 “苏豫前去江东寻苏赫了。”玉妩颜道,“希望他能找得到,你的毒就有希望治愈了。” 祁慕寒没有说话,在暗自计算自己的时间——他不能完全把希望放在外界。 这边玉妩颜在给祁慕寒治疗,那边公孙薇只能走开。 她茫然地束手站在正堂前,直到一名暗卫将一封信递到她手上。 她拆开看了,思考了一下,唤过人来备马。 半个时辰以后,她出现在苏炙夜的府邸。 庭院深深,阳光洒遍,唯独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你没事吧?”公孙薇看着失血过于严重的苏炙夜,“怎么不唤商妹妹过来?” 苏炙夜:“我不想让商墨云担心。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殿下还在等着我。”公孙薇咬了咬嘴唇,望着他那片伤口,“他施完针,若见不到我——” “公孙薇。”苏炙夜看着她说,“你考虑祁慕寒的感受已经够多了。再说,我都这样了,你来探望朋友有什么问题?” 他还是为救祁慕寒才受的伤——公孙薇心想,于是轻叹了口气,道:“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替我把那个匣子拿过来,好不好?”苏炙夜半靠在床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取桌上的一个红色的匣子。 公孙薇将匣子取过来,他示意公孙薇替他打开。 公孙薇打开以后,愣了一下,一枚琉璃珠子静静躺在匣子里。 那一年冷宫里的欢笑又栩栩如生地幻化在眼前,公孙薇低头看着这珠子,半晌没说话。 “公孙薇。” “嗯?” “你就没有一点想起我们的小时候吗?”苏炙夜伸出手,示意她把这枚弹珠拿出来,“你总在躲避我,是不是害怕些什么?” 害怕?我害怕什么? 也许是一夜没有睡,公孙薇有点发怔,信手捻起这弹珠,放到苏炙夜的手心里,手指不小心接触到他的皮肤,像触电一样,马上缩回了手。 苏炙夜将珠子放在掌心,视若珍宝地捧着,说出了一句打开公孙薇记忆阀门的话—— “当年在冷宫里,你常来找我玩耍。我们常在那个空的佛龛里玩弹珠,我赢得多,你总是输。有一次,终于是我输了。你还记得我们的赌注是什么吗?” 公孙薇别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苏炙夜笑着:“你说,如果你赢了的话,将来就要娶你,我答应了。” 公孙薇嚯的一下站起身来。 苏炙夜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别着急。我不是要你兑现诺言。放轻松点。” 公孙薇:“我该回去了。” 苏炙夜笑道:“这么狠心吗?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陪我吃一顿晚膳也不愿意吗?” 公孙薇缓缓转过头来,“炙夜,那只是儿时戏言,就像祁慕寒当年对乌罗那样的无心戏言。而且你也知道我爱的是谁。” “我知道。”苏炙夜一点也不难过,“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而已。如果邀请你的是章知尧、齐凌,你会这样拒绝吗?” 公孙薇发了会呆。 “你在怕我。”苏炙夜摊手一笑,“你害怕自己会对我产生朋友以外的情愫?” 公孙薇大声道:“绝对没有!” “那在我府上吃一顿饭,会怎么样呢?”苏炙夜道,“怕我吃了你?” “没有。”公孙薇低头。 - “有一件事我很奇怪。”王府里,玉妩颜继续一边替祁慕寒施针,一边道:“刘闸留下的那匕首,我仔细看过了,上面确实淬有剧毒,炙夜却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家伙比我还百毒不侵。”祁慕寒答道,“他当年中过荨刺毒,是苏赫治愈了他。” 玉妩颜的手停滞了一下,“为何我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祁慕寒:“都是过去了的事情,而且那时候炙夜还未恢复记忆,我也不想提。” 还有一个真相他没有说出来——苏赫替苏炙夜医好荨刺毒以后,苏冕便将炙夜接到了身边,开始教习他武功,而苏赫不久之后,完全失去了踪影,至今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件事情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帮助,徒增烦恼而已。 “还有一件事。”玉妩颜边施针边缓缓道,“炙夜对薇儿......” 祁慕寒沉默片刻,语气森寒道:“那是我妻子。” 玉妩颜看他这个样子,噎下了心中一个大大的疑问:你既然那么看重薇儿,为什么明明知道炙夜对她有意思,却装看不见? 玉妩颜怕他思绪太过,会影响疗效,便换了个话题道:“经过昨晚,这下陛下知道我是你的心腹了。” “无妨。”祁慕寒道,“他对江东势力的看法,也与从前不一样了。” “你发现了吗?”玉妩颜对祁慕寒道,“陛下的病,似有蹊跷。我与小尧交换过意见。” 祁慕寒啼笑皆非,“你什么时候与章大夫这么熟了,管他做小尧?” 玉妩颜笑了笑,从他出征以后,萤火在京城的互动开始说起,听得祁慕寒笑得连连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又是酉时,玉妩颜终于替祁慕寒施完了针。 祁慕寒痛楚稍减,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公孙薇,却听得暗卫禀报:晌午时,有人给太子妃递了一封信,将她唤走了。 “是谁?”祁慕寒脸色沉了沉,“为何她出去,没人给本王禀报一声?” 玉妩颜在旁边纠正道:“你现在是太子殿下,还自称‘本王’?” 祁慕寒没管她,继续追问。 当得知是苏炙夜将公孙薇唤走,同时也因为暗卫熟知苏炙夜,故没有冒昧去打扰正在疗伤中的自己,他脸色愈加难看。 “备马。”祁慕寒令道,“我去接她回来。” 暗卫正要接令而去,那边王公公突然来了,带着祁成皇的旨意,宣祁慕寒马上入宫一趟。 “听说是柰城那边出了点问题。”王公公说,“还是得劳烦太子殿下入宫,与陛下商量如何应对。” 祁慕寒无奈,只能交代暗卫亲去接公孙薇回来,自己匆匆与王公公入了宫。onclick="hui" 第200章 暗夜侵袭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心不在焉地扒着碗里的饭。 苏炙夜笑着碰了一下她手边的酒杯,“怎么光顾着吃饭?你不是一向喜欢喝酒吗?” “戒了。”公孙薇觉得直接推辞似乎不太礼貌,便随便找了个理由。 “连最喜欢的鸡腿也戒了?”苏炙夜说着,将一块大鸡腿夹到了她的碗里。 公孙薇无奈,想夹起这块鸡腿放回他的碗里,可又觉得这样似乎也有点暧昧,而旁边的苏炙夜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把碗凑过来,笑吟吟地说:“不要?那你夹回来给我。” “你……”公孙薇无语了,彻底撂筷子,“不吃了,我回去了。” 苏炙夜也不拦她,悠哉悠哉地说:“玉妩颜想必还在替祁慕寒治疗着,你回去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公孙薇脚步一顿,想到太后寿宴结束时,玉妩颜攀上祁慕寒臂膀的那一幕……又想到很久以前,看见祁慕寒褪去了外衣,玉妩颜一双玉手在他身上翻飞的样子…… 她坐下来,不知不觉摸向了那只酒杯…… “太子妃。”一名暗卫从檐廊落下,轻飘飘地向她一拜:“殿下有事入了宫,命我来接你回府。” 公孙薇还未答话,苏炙夜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他不在家,我就留他夫人片刻怎么了?” 暗卫认得苏炙夜,不敢多做辩驳,只说:“殿下命我马上把太子妃带走,他说已令后厨备好了饭菜,太子妃回去吃也是可以的。” “好。”苏炙夜放下手中酒杯,不怒反笑,“可以。那便回去吧。” 公孙薇长出了一口气,朝苏炙夜盈盈行了个礼,与暗卫离开了。 - 祁慕寒入宫已是戊时,匆匆地直奔御书房,一心只想马上结束完议事,赶回王府。 推开御书房门时,竟然发现两个意料之外的人:裘让与平南王。 平南王还是一身简朴的打扮,连朝服也未穿;裘让却是一脸苦瓜相,八字胡撇得更开了。 祁成皇面容憔悴,见祁慕寒入内,略感疲劳地对他说:“皇儿来了,有两件重要的事要与你说一说。” “父皇请说。” 祁成皇指了指平南王,道:“朕已将柰城兵符交予你皇叔,目前中军占据了柰城,你可与中军的两位将军商讨一番,早日将柰城城防要务与皇叔做个交接。” 祁慕寒心中一惊,表面却不露声色:“是。” “第二件事,”祁成皇咳了几声,长叹道:“国库实在空虚了,裘爱卿这里也毫无办法。朕给你一个新的任务:想法子在半年内充盈国库。” 祁慕寒定了定神,脑子里飞快捋出两条线:一、祁成皇是立了自己为太子,但并不想让自己手上兵权过重,所以将柰城兵权交给平南王;二、财政是目前的重中之重,毕竟珩月殿的修建、会阒一战,经费在大把燃烧,国库空虚一向是天子的心病。 而柰城之地富庶,之前由于祁晟与太后的关系,祁成皇没法子过多地从这儿想法子,如今外戚势力约等于垮台,祁成皇的意思,应该是要开始褫柰城了。 “柰城之地富庶,儿臣准备从这儿下手。”祁慕寒躬身道。 祁成皇摇头:“不宜直接加以重税,毕竟祁晟方才事败,若马上就加以重税,恐怕柰城人心不稳,不是长远之计。”” 平南王同意道:“皇兄说的是,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祁成皇望向祁慕寒:“皇儿可有什么好方法?” 祁慕寒陷入沉思:祁成皇想动柰城收入,却又不能够加税,还有比这更矛盾的吗?更何况祁晟在柰城经营多年,势力只会比在汴京中更加盘根错节,哪有那么容易? 祁成皇充盈国库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他将祁晟在柰城的根彻底撼动罢? 只是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刚刚得到柰城兵符的平南王?祁慕寒瞬间想到了答案:这是祁成皇再度考验他的能力。 如果他通过不了考验,那么…… 他躬身对祁成皇道:“容父皇给儿臣几天时间,让儿臣好好筹划一番。” 这边祁慕寒在宫中商量事情,那边公孙薇凑巧也入宫来了。 只是这个入宫实在是非自愿的。 她从苏炙夜的府邸离开,一只脚才刚踏入王府,那边端妃竟来了口信,传她与祁慕寒入宫。 由于端妃还不知道祁慕寒被祁成皇私下里传唤到了宫里议事,公孙薇不能拒绝他养母的意思,只好更换了服装,独自前往。 刚一见到公孙薇,端妃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放也不放,连坐下都还在握着,一对手镯咯得她手腕生疼。 “昨晚的兵变,真是吓死本宫了。”端妃声音还在发着抖,“听说皇儿当时就在现场,这宫里却被禁军围着,本宫出也不能出去,真是焦心得一夜没睡。” 她举起帕子拭泪,总算是放开了一只握着公孙薇的手。 公孙薇昨夜也是由于担心祁慕寒,一整夜没阖眼,现在整个人感觉都是在飘的,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安慰端妃,只能一边强支着眼皮,一边听端妃说话。 - 苏炙夜夹起一根菜,慢慢地咀嚼着,公孙薇走后,他还没有离开席间。 “出来吧。”苏炙夜慢慢地吃喝,一边像在自言自语:“别以为敛了气息我就不知道你在……凌蝎!” 屋顶跃下一苗条的身影,“哟,苏大侠,看来你是早就知道我来了。” 苏炙夜没看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右手一扬,一根筷子直奔这凌蝎的面门而去,歘的一声擦过她脸庞,钉入背后的圆木柱子。 凌蝎脸上擦出了一丝血,也不去拭,笑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会同意放太子妃走了,原来是知道我来了啊。” “来找我有什么事?”苏炙夜冷冷道。 “没什么事,就是挺想你的,来看看你。 苏炙夜冷哼一声:“废话少说。你主子这次又想怎么样?” 凌蝎笑了笑,坐到方才公孙薇坐过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主子说上次交给你的事情,恐怕你一个人做会有难度,决心帮帮你。” “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不需要我。”苏炙夜冷道。 “啧啧,别这么说,主子也是想看到你合作的诚意。这样吧,你不是有个师父叫苏冕么?主子说,只要你让苏冕来汴京,这事就算完成了,你看如何?” 苏炙夜眼中寒芒一闪,不动声色道:“我师父与你主子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让他来汴京?” “这你便不用管了。”凌蝎道,“主子还说:若你能答应下来,为表诚意,他会马上送你一件十分有诚意的大礼!” “我不感兴趣。” “真的?那便算了。”凌蝎打了个呵欠,“反正公孙小姐是死是活你也不关心了。” “什么意思?”苏炙夜悚然一惊,低喝道。 凌蝎伸出手,凝视着他:“想知道?那答应我的条件。” 苏炙夜继续喝着酒,凌蝎见他没反应,摇了摇头:“唉,天下男子,果然都是薄情寡义之——” 话音未落,颈上忽然一凉,眼前的苏炙夜不知何时已转到她身后,一把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锋刃如冰,刺入了她皮肤半寸。 “我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想要我做事,可以;前提是把事情说清楚,公孙薇怎么了?” 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雪白的脖项上出现一道血痕,凌蝎知道他是认真的了,想了想,道:“你昨夜替祁慕寒挡了那一刀,救下了他,你还敢说你是真的想与主子合作?” “那种情况下,我如果不救下祁慕寒,公孙薇能恨我一辈子。”苏炙夜冷冷地道,“要他死,我有自己的方式。” 凌蝎沉默了片刻:“没想到,你是真的喜欢公孙薇。” 苏炙夜松开长剑,冷道:“说吧,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项上一松,凌蝎顿时松了口气,活动活动脖项道:“昨夜祁晟叛乱,今日你们将大部分的暗卫都派出去皇宫周围的主要街道巡视,以防祁晟还有什么余党趁机作乱吧?” “那便如何?” “你们忘了一件事——皇宫以外的地方。如果公孙薇经过皇宫以外的偏僻地方呢?你可想一想,祁晟与祁慕寒势成水火,他难道没有想过假如兵变失败,用什么方式能最好地报复祁慕寒?” “公孙薇已经回到王府里了,她在王府中很安全——”苏炙夜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疾声道:“她又离开了王府?” 凌蝎手一摊:“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主子说的送你这份大礼就是这个。我们只探听到她入了宫,至于她会从哪条道路回府,这就实在不得而知了……” 她话还未说话,苏炙夜已经提起了桌上的剑,风一般冲了出去。 - 亥时最后一刻,一辆马车哒哒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车厢中,公孙薇独自坐着。 离开端妃寝殿时,她听说祁慕寒还在御书房议事,便没有打算等他,只想早早回府休憩。 窗外漆黑不见五指,月光躲入云层,一片黑暗蔓延至车厢中,透过窗口只能勉强辨别街道旁影影绰绰的树影。 公孙薇茫然注视窗外,想起在宫中时,端妃对她说的话,心底有一种迟缓的钝痛感。onclick="hui" 第201章 永难相忘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当时怎么也想不到,端妃竟然会做出这个举动。 一开始,她强打精神听端妃诉苦,基本上是没有听进去,待她看时间差不多,正要告退时,端妃忽然遣退下人,蓦地朝她一跪! 公孙薇吓得瞌睡虫都跑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扶起端妃时,端妃已是泪流满面。 想到这里,公孙薇无力地靠在车厢的窗楞上,脑海中回响着端妃的啜泣声。 “他……他不止一次用祯儿来威胁我……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 公孙薇当时大吃一惊,秘密?难道说端妃知道祁慕寒与苏炙夜调了包的秘密? 端妃啜泣道:“他自从堕下悬崖以后,像变了个人……总说我身为母亲的不是、疏忽,才导致了他堕崖。” 公孙薇放下了心。 “后来,我有了祯儿,他变本加厉地威胁我,让我对他言听计从,让我充当他的眼线,还要我……要我去接近陛下,打探到的任何消息都要告诉他。否则他就要对祯儿——” 公孙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强笑道:“母妃坐得直行得正,怎么会有人威胁得了母妃呢?再说和祯是陛下最小的皇子,也算是慕寒的弟弟,母妃别多心了吧?” 至于那些利用端妃去打探消息的说法,皇家不都是这样么?后宫娘娘们和皇子争权夺势,就算这样也不奇怪——公孙薇告诉自己。 “不是这样的!”端妃忽然抓住她的手,脸变得苍白,整个人也像失了态一样,“因为我撞破了他做的一件事。” 公孙薇忽然不想听下去,却神差鬼使地脱口而出:“什么事……” “他十四岁那一年,曾认识过一位好友,叫做韩珏。你知道他们有多要好吗?后来……” 她抖抖地看向公孙薇:“我亲眼见到,他杀了他的好友,他杀了韩珏。” 公孙薇一凛,韩珏?那个穿越者?祁慕寒不是说他自己走了吗? “或许是母妃看错了。”公孙薇强笑道,“韩珏是自己离开了京城。” “我绝不会看错。”端妃信誓旦旦地说,“那韩珏十分特别,懂得许多新奇的玩意儿,那时候陛下还亲自召见过他,他比慕寒大上好几岁。当时一见还是少年的慕寒,就甚是喜欢他。陛下见他俩投契,就将韩珏留在了宫中,陪伴慕寒一起读书……” “他说话的方式十分特别,与我们都不一样,为人也是有趣,我绝对不会记错。但……但那一年,我亲眼见慕寒用剑,杀死了他。这之后他发现了我亲眼目睹了这件事,就一直用祯儿威胁我……” “为什么?”公孙薇虽然心中在发抖,还是勉强梳理情绪,问出破绽:“那他为什么要杀韩珏?而且就算是杀了人,他也还是皇子,没有必要做出威胁母妃你的举动来。” “你不明白。”端妃摇头道,“那时候在陛下和百官心目中,他何等乖巧温和,而这韩珏因为与他走得近,万一传出去是他杀了自己的好友,陛下要如何看他,百官如何看他?更别说大殿下这个处处与他为难的人……” 端妃说了一通,公孙薇终于懂了,但总觉得这事情违和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只确定一件事:祁慕寒是对她撒谎了。 公孙薇只觉疲惫,心想端妃对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想告诉她,祁慕寒有多腹黑;但她又能怎么做呢? “只求薇儿想个办法,使慕寒能够对我放下心来,不要再怀疑我,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我如今没什么可求,只有和祯,我特别害怕……害怕慕寒会对他……” 是啊,一个能下手杀害自己好友的人,又怎么不会对兄弟下手呢?公孙薇明白端妃的意思。 但是若说祁慕寒杀了韩珏,这事怎么看都有点蹊跷,公孙薇不愿意轻易下结论。 辞别端妃时,她心中还是萦绕着千头万绪,总觉得端妃说的话哪里有破绽,却又一时想不清楚是哪里。 祁慕寒城府深,她从爱上他的那一天就知道。她最不能接受的,其实并不是这一点。 而是撒谎。 她恨他的不坦诚,正如他也曾恨她的不坦诚一样。 他们相爱,却也刀剑相加。 公孙薇握着窗楞,在秋夜里呼出一团白雾——行到哪里了? 月光从云层里透出惨白微弱的光,窗外还是那片模糊的树影。 公孙薇蓦地坐直:这不是回家的路! 马车一下子骤停!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差点没把她从车厢里颠出来。 一个带血的人影掀开布帘,背上插着一把剑,嘴角流血:“太子……妃,逃……” 这是祁慕寒的暗卫,她当时匆匆入宫,连王府后院都没有进去,大部分的暗卫又被抽调到了皇宫之中,她身边只有一位车夫、一名暗卫伴着。 暗卫说完话,整个人软瘫在车厢边,一个黑衣壮汉从他后背拔出了带血的剑,将目光凶神恶煞地投向她。 公孙薇坐在车厢里,心脏跳得像擂鼓,手发着抖,暗中摸向袖子里的那把匕首。 对方有几个人?祁慕寒知道自己陷在这个地方么? 那名黑衣壮汉显然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机会,长剑一挺,直直地朝她胸口刺来。 黑暗之中,火花四射。 公孙薇在千钧一发之际,拔出袖子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挡。 剑刃居然断裂开了,小半截剑身掉落在地。 大汉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断剑,下一秒,她就听见周围有人在喊:等什么?还不动手? 声音四面八方,她搞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血液冲上头顶,恐惧攫住心脏。 “薇儿!” 暗夜中传来一声呐喊,落在她耳中,是多么的熟悉。 “炙夜!”她欣喜地喊。 那大汉刚刚转过头来,身子遽然一震,一把长剑就贯穿了他的身子,歪斜地倒在了一边。 苏炙夜从帘子外向她伸出一只手,“抓住我。” 公孙薇将手伸向他,他正要一握之际,整个马车突然颠簸起来,那好不容易安份下来的马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中,竟发狂地直起前蹄乱舞,猛地往前窜去。 公孙薇被惯力一下甩到车厢尾,头重重磕了一下,苏炙夜急忙回身,一刀砍断车靷。 车靷一断,苏炙夜迅速钻入倾斜的车厢内,不管不顾地将公孙薇往肩上一扛,回身就唰地刺出几剑。 公孙薇被刚才那两下颠扑得撞了头,眼前乱冒金星,此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苏炙夜像扛沙包似的,扛在了肩头,不由得大喊:“放我下来。” 她倒不是害羞,这种时候哪还管得了什么礼仪?而是因为苏炙夜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且此时她看见至少有十个拿着大刀的壮汉,团团将他围着——这种情况下,他还扛着自己,怎么冲出去? 苏炙夜充耳不闻,长剑一挺,朝其中一个人冲去,那壮汉长得壮实,像小山一样,见他冲来也不躲,举起一刀,竟是朝公孙薇砍去。 苏炙夜手臂一翻,像沙包一样将公孙薇调换了一个姿势,飞起一脚,踢在这壮汉的脖项上,脊骨喀喀直响,脑袋竟被踢歪斜在一边,人倒在地上,断气了。 剩下九个人,见这彪悍的杀法,对视一眼,同声高喊:“一起上!”“杀!” 九把大刀齐往公孙薇与苏炙夜砍来。 公孙薇被苏炙夜一会甩上、一会甩下,像个沙包一样被不停变幻角度,头晕目眩地辨不清方向,可头朝下的一刹那,却见到苏炙夜小腹上那迸流而出的鲜血,映出满地月光的惨淡。 “放我下来。”公孙薇急得大喊,可又不敢用力挣扎,害怕更加拖累苏炙夜。 苏炙夜腿上中了一刀,咬牙站起,长剑横劈过去,削掉了两颗脑袋。 “还差六个……”他心中默默数着,背上又中了一刀,喷出一口鲜血。 “放我下来……”公孙薇声音发抖,眼里噙着泪,头正枕在他的右肩上,清清楚楚看见那劈向他背后的刀。 长剑倏然向后一刺,苏炙夜又结果了一个意欲砍向公孙薇的人。 公孙薇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夜晚,月光惨白得瘆人,月光下苏炙夜拼死护着她,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硬是一口气撑着。到后来,他每劈一剑,都发出像垂死狮子一样的怒吼。 满地的尸体,浓重的血腥气像铁锈味儿,公孙薇落下眼泪,蹲下来,望着靠在树边的苏炙夜。 “死了……他们都死了。”苏炙夜吐出一口血,“你没……没事了。” “你怎么那么傻。”公孙薇哭着说,“你死了,我又不会记得你。” 苏炙夜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死了,你才能记住我。” 公孙薇一擦眼泪鼻涕,“小黑。你不会死的。” 她转过身子,将苏炙夜往背上一背,咬紧牙关,抖抖索索地站起来。 “你……傻的?你想背着我……走回去?”苏炙夜虚弱地笑了。 “嗯。”公孙薇没有多余的力气回话,苏炙夜身上的血一滴滴淌到她身上,渗入她的衣服。 “很……很远。”苏炙夜的声音越来越小。 公孙薇咬牙没有说话,在空无一人的黑暗街道上,每一步都行得很慢,眼泪却不停地决堤,她心中在大声喊:慕寒,慕寒,拜托你,赶快出现……谁都好,救救他,救救炙夜…… “薇……薇儿……我真的……”苏炙夜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真的……有你……这样……就足够了。”onclick="hui" 第202章 除你以外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阳光刺透薄薄的眼睑,公孙薇眼皮抖动了一下,一下子坐起来,马上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薇儿,是我来晚了。”祁慕寒紧紧抱住她,“对不起!!” 公孙薇大眼睛茫然地扑闪了两下,猛然想起昨夜她背着炙夜走了一段路,背上的炙夜声音越来越小,绝望之际,前方出现了大队兵马,为首的正是祁慕寒。 ——祁慕寒刚回到府中,就听到暗卫禀报:说太子妃刚回到府中,就被宫里唤了去,暗卫本以为他们会一起回来,却没料到回来的只有他一人。 祁慕寒马上就预估到:出事了。 当下就点齐侍卫,分五路去寻找公孙薇的下落,他自己领了一队侍卫,走了最偏僻的一条道路,果然发现了公孙薇与苏炙夜。 当时苏炙夜浑身是血,生死未明,公孙薇一晚上受到了两次冲击,又竭尽全力背着他走,心力交瘁之下,一见祁慕寒,再也撑不住,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炙夜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她刚一回过神来,就焦急地问祁慕寒,声音还有些发抖。 祁慕寒抚摸着她的脸蛋,安慰道:“我把他接回王府来了,也找来了玉妩颜——” 他话还没说完,公孙薇已经一下子掀下被子,连外衣也没披,头也不回地跑向苏炙夜原先住的那间厢房,一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祁慕寒跟在她身后:“炙夜在后——” 仍旧不等他说完,公孙薇拔腿冲向了祁慕寒一贯疗伤的后堂,一推开门,满室血腥气,苏炙夜一动不动地躺在中间的床榻上,脸如白纸。 公孙薇停住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祁慕寒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公孙薇有点发抖地凑过去,感觉到了苏炙夜还有微弱的呼吸,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脚一软,瘫倒在床榻旁。 祁慕寒走过去,为她披上外衣,“玉妩颜和章知尧都来过了,别担心。只要你没事就好,其它的人——” 公孙薇一听他这么说,瞬间想起端妃关于韩珏的话,心底里就没来由一阵愤怒。 只要我没事就好? 她几乎脱口而出:“是不是除了我之外,其它人对你来说都是工具人?” 她当时听端妃说时,还有些地方没能捋清楚,心想没准韩珏自有其可诛之处;如今想来,如果韩珏真的是有问题,那祁慕寒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而要骗她说韩珏只是离开了京城呢? 无非就是一个答案:韩珏知道他太多事情了,他利用完他以后,就干脆杀了。 他现在说只要自己没事就好?那炙夜死了也没关系? 祁慕寒脸色不豫,拳头握了又松,终于还是和缓着声音道:“薇儿,你在说什么?若是太累了,就去好好休息一下。” 公孙薇觉得他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却还故作不知,想到他总是隐瞒和欺骗自己,头转过去,视线落在苏炙夜沉睡的脸上,什么都不想再说。 祁慕寒看她这个样子,一阵火大,表面上却温和地道:“我问你,炙夜是怎么知道你会遇刺的?他怎么又会出现得那么巧?” 公孙薇一下子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炙夜是有意这么做的?他自己差点命都丢了,就是为了要演这场戏给我看?!” 她的语气含有强烈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对炙夜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我对他有敌意?”祁慕寒一把钳住她的手腕,“你太天真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是要给谁看?炙夜吗?” 公孙薇气到七窍生烟,猛烈地挣脱他的手,“你疯了是不是?” 祁慕寒钳住的是她的右手腕,她一挣之下,那把匕首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祁慕寒眼角抽了抽,冷笑道:“好啊,你还带着这匕首,好得很!” “如果不是这把匕首,我已经死了!” “你要什么我不能送给你?”祁慕寒几乎是暴喝出来,“再说,如果你听我的话留在王府里,你能出这种危险?” “那是你母妃遣人来让我们入宫的,你又不在,我还不是只有自己去?”公孙薇气不打一处来,“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拒绝就拒绝,除了我以外,你谁的话都可以不用听、不用管!” 公孙薇真是被气笑了,“这样说起来,倒全都成了我的不是了?” 祁慕寒还想再说什么,有下人忽在门口禀报,说有客人来访,是来见太子殿下,已在前堂候着。 祁慕寒只得对公孙薇沉声道:“你先回去,回房里等我。” 公孙薇充耳不闻,脸也转到一边去。 祁慕寒气得转身就走出去,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等我回来,我继续跟你......跟你分辨分辨!” 他好不容易才将“吵”这个字替换成“分辨”,却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在下人惊诧的目光中,狠狠地一甩门,才觉得怒气发出来了几分。 公孙薇被他大力甩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也是一阵大怒,这搁哪儿跟哪儿?越想越是委屈,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 床榻上的苏炙夜挣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 公孙薇擦去眼角的泪,探过头去,正好碰上他刚投来的视线。 “水......”苏炙夜虚弱地说。 公孙薇慌忙将苏炙夜扶起来,端起床头的水杯,将杯子凑到他唇边。 苏炙夜喝了两口水,恢复了点力气,才抬头望向她,眨了眨眼睛说:“我刚才是想说:谁气你了?” 公孙薇愣了愣,想自己这脸色可能不太好,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谁气我。你醒了就好。” “哦,是吗?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苏炙夜凝视着她,“是见到我害羞,还是?” 公孙薇又是一怔,没好气拿走他的水杯,真是的,这两兄弟的脑回路,她永远搞不懂,也不想懂。 祁慕寒往前堂走了十几步,又停了下来,左右望望见没人,便低声交代下人:“等会差不多到点了,叫太子妃出来晚膳,别让她一直待在那。” 下人道了声是,祁慕寒走出两步,又回头补充:“别让她知道是我交代的。” 下人:“......是” 刚迈入前堂,就见一个瘦弱、略显佝偻的身影正在坐着等他,见到他就马上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陆苟。 祁慕寒将他扶起:“请先生跟我来书房一趟。” 书房里。 祁慕寒坐在正中,陆苟坐到一边,先开腔道:“先殿下对草民的信任,昨夜殿下派人送来的信件,草民已经仔细阅读了,也想了一宿,是想出了一个法子,但是——” 他探寻般地看了祁慕寒一眼,见祁慕寒根本没有半点反应,视线也没有看向他,仍自盯着前方,像在出什么神。 “殿下?” 祁慕寒没说话。 陆苟重重咳了一声:“殿下!” 祁慕寒才将视线投过来,略带歉意地说:“十分抱歉,先生请说,孤在听着。” 他刚才想到了一件事,略微走了会神。 陆苟:“关于陛下给殿下出的这个难题,草民想出了一个办法,乃是用盐引作线,为国库引资。” 祁慕寒坐直了身子,道:“先生请展开说说。” 陆苟从盐引法开始,一步步详细地解释,祁慕寒目不转瞬地听着,边听边点头,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一直在书房里你来我往地交换意见,不知不觉已过去三个时辰。 一直到府中下人来敲门,问是否晚膳,祁慕寒才惊觉已经到晚膳时间了。 于是留陆苟在王府里晚膳,陆苟一再推辞:“不妥,草民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介盐商,若在太子府上停留太长时间,传出去还是恐有落人口实。草民给的这个建议,殿下实施之时,只需说是殿下一人推敲出来的,草民当私下配合便是。半年之内,保管国库充盈。” 祁慕寒回头一想,也是。再三称谢后,便亲自送了他出大门。 一回到后院,祁慕寒便将李曼召了来,将刚才与陆苟商讨间隙,自己走神想到的一件事,对李曼说了。 “昨夜送薇儿入宫的那个车夫?”李曼道,“应当是死了吧?” 祁慕寒摇摇头:“昨夜死的那十个人里面,没有这车夫。你去好好查查,究竟会是什么人,出宫回府时竟选了那样的一条路走。” “是。” 李曼领命而去以后,祁慕寒才往后堂走去,越走脸色越阴,都这种时候了,她不会还在里面吧? 门一推,里面只有炙夜安静地躺着,他才松了口气,回头便往侧殿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公孙薇正在里面一个人安静地吃着晚餐。 祁慕寒心里一喜,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装模作样地坐下,正要去找碗筷——却愣了一下,这桌上根本没有置他的碗筷。 ——害得他想甩碗筷发火的道具都没有。 “什么意思?”祁慕寒心中有些酸,“你为什么这样?” “哦。你不是说,除了你以外,谁的话都可以不用听、不用管吗?”公孙薇刚好吃饱了,擦了擦嘴角,“你又没有说过要来吃晚膳,那下人说的话,我大可以不听。” “你——”祁慕寒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公孙薇站起来:“你慢慢吃。” 祁慕寒简直要被气饱了,他自信长这么大就没几个人能把他气成这样,看着她潇洒地头也不回的背影,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一拍桌子,冲过去,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在她拳打脚踢中,扛着她大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onclick="hui" 第203章 天道助我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一脚踢开卧室门,将肩上的公孙薇甩在床上。 公孙薇一阵呛咳,“你干什么?放我起来!” 祁慕寒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钳住她的手腕,盯了她两秒钟,不管她如何捶打挣扎,生硬地吻上她。 平时的祁慕寒温柔无比,若她不愿,他绝不逾越一步,此刻见他眼睛通红,举止疯狂,公孙薇声音发颤:“你冷静一点!” 祁慕寒充耳不闻,嘴里隐隐在咆哮着什么,公孙薇一句也听不清楚,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祁慕寒眉头一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你不愿意!?”他喘着气,表情有一丝受伤。 公孙薇的心不禁松动了一瞬,放缓了语调,“不要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祁慕寒又一次吻住了她,这一次是真的不管不顾,吻得既疯狂又炙热,身子重重地压着她,手继续撕扯她身上的衣裳。 公孙薇被折腾得头晕脑胀,左手指上的关节突然“啪”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压到了,疼得她大喊了出来。 祁慕寒倏然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是自己的膝盖不小心压在了她蜷起的手指上,那小指顿时红肿了起来,他一阵心疼,直起身子,捧起她的手,“对不起。” 公孙薇头发凌乱地坐起,将手抽回来,抬手整理自己的头发,那破碎的衣裳里不小心掉出了一颗小琉璃珠,“叮咚”一声弹落到了地上。 完了,她想。偷偷瞥向祁慕寒,果然见他一脸霜寒,一把甩开她的手。 “这...这是我暂时替炙夜保管的,等他醒来我会还他。”公孙薇有点心虚,又犹豫着该不该去拣。 那是炙夜的珠子,昨夜他救她差点丢了命,她背起他时,这珠子从他怀里掉了出来,她便先替他收着,想等他醒了再还给他,却一时忘了这茬。 祁慕寒徐徐将视线投向她,一言不发,那眼睛里恢复了平静,又有些她看不懂的内容。 此时,有侍卫颇为不解风情地在门外禀报:“殿下,苏大人醒了,说想见一见你。” 祁慕寒没有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公孙薇,一直看得她心里头有些发毛,低下头,拥着棉被,不敢说话。 “拿来。”祁慕寒手掌一摊,挤出两个字。 “在地上啊。”公孙薇想他指的应该就是珠子,便指了指地上,心想那么大颗珠子,你老人家看不见么? “我是说你的。”祁慕寒不依不饶地逼视她,“这珠子有两颗。炙夜身上一颗,还有一个在你那儿。” 公孙薇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另外那颗珠子,她都不记得放到哪儿去了。 她低下头,作沉思状,想来想去,确实是想不起来了,抬起头正要回答说真不记得了,突见祁慕寒的五官好像古怪地变动了一下,又恢复成了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真不记得放哪儿了。”她只好说。 ——刚才他是不是笑了一下?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因为此刻祁慕寒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挪开自己的枕头。 她依言挪开枕头,果然下面躺着另外一颗珠子。 原来在这里?她自己都不知道。等等,莫非是……是祁慕寒自己放的?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清楚? 然而他此刻只以一个教导主任般严厉的嘴脸,手向她伸了伸,脸上写满了“没收”两个字。 公孙薇乖乖地将这珠子放到了他掌心。 祁慕寒面无表情地收了,又弯腰拾起地上那颗,回头看了她一眼,像在等她说什么。 公孙薇:?拿走就拿走啊。看我做什么? 祁慕寒离开了卧室。 剩公孙薇一人时,她又有点困惑——刚才祁慕寒转头的一刹那,她好像看到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祁慕寒的确是在笑,一边笑一边往后堂走去。 他的薇儿不记得这珠子放在哪里了——这一点莫名地使他心情愉悦。 推开后殿的门时,他又换了一副表情,负手走到苏炙夜跟前。 苏炙夜已经起了身,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榻上。他本是习武之人,体质就比一般人强,又没有伤及要害,经过一晚上的治疗与调息,他已经能自己下地行走了。 “好些了?”祁慕寒走前来。 “如你所见,没什么大碍。”苏炙夜咧嘴一笑,一语双关地说:“我要回府了,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你不管在哪里我都很放心。”祁慕寒答得气定神闲的。 “哦?那我在府上再住个十天八天的,你也放心?” “当然。” “每天和太子妃见面,也无所谓?” “无所谓。但你见她的时候,必然会见到我。” 苏炙夜抱着双臂,“啧啧,你就是这样感谢救了她的人?” 祁慕寒走到桌旁,斟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他。 “你怎么会知道有人要对她不利?”祁慕寒直入主题。 苏炙夜没回答,慢慢喝着杯中酒——他果然受了伤也放不下酒。 “你到底在策划什么?”祁慕寒凝视他,“我们之前不是计划好了吗?你还在隐瞒我什么?” 苏炙夜闭起眼睛,慢慢享受杯中美酒,“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你。” 祁慕寒本是站着,听他这么一说,身子侧了一下,眼睛里换上了鹰一般的锐利。 “很棘手?”他声音压得很低。 “如果要引幕后那人现身,你最好就少过问我的事,如果他有一点点怀疑,我们的计划就算完了。”苏炙夜的声音同样压得十分低。 祁慕寒自嘲地笑了笑:“你倒是悠然自得。可我的薇儿都误以为我在针对你了。” 苏炙夜“哼”了一声:“你的?她又不是谁的附属品,再说,你和我的一年之约,已经到了吧?” “到是到了。”祁慕寒微笑道,“不过她并没有想要离开我。所以你要怎么样?” 苏炙夜摇头道:“你自己清楚,那剧本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你恐怕也改变不了。” 那剧本清楚写着:祁慕寒入主东宫以后,一脚踹开了公孙薇,娶了商墨云。 祁慕寒脸色变了变:“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苏炙夜打了个呵欠,提起床边的剑,“别的我管不了,但就算你能过得了这一关,也得指望苏赫师伯还活着,否则你仍会死于荨刺毒。” 他站起来,凑到他耳朵边:“那种七窍流血、人不像人的样子,你不想被她看到吧?” 祁慕寒脸色沉了下来,苏炙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必呢?哥。她爱你多一分,失去你的时候,应该就会更痛吧?比起这样,你不如干脆接受剧本接下来的发展,放她一条生路吧。” 苏炙夜满意地看着他这个反应,满意地准备离开。 祁慕寒:“等等。” 苏炙夜转过身来。 祁慕寒抓过他的手,往他掌心里塞了两颗珠子,同样凑到他耳边:“我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 这下换苏炙夜脸色阴沉了下来,“你想逆天而为?” 祁慕寒替他打开面前的门,自信而洒脱地说:“不是我要逆天而为,而是我相信天道助我。” 苏炙夜握着珠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哪来那么大的信心?” “因为她。”祁慕寒平静地道,“因为命运将她带给了我,也将我带给了她。” 苏炙夜静静地看了他很久。 “好。”他说,“我拭目以待。” - 太后寝殿里弥漫着一股不善的气氛。 “窝囊废!”太后将茶盏掼到地上一名跪着的小太监身上。 “足足十二个人,都奈何不了一个重伤的人?”太后一锤桌面,“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小太监哭丧着脸,哐哐磕头:“我将那王府车夫杀了,偷偷装扮成他,如果留下来被人发现,我也是死路一条的……求太后宽恕我!” 太后接过身旁大宫女递来的一杯新茶,准备喝一口降降火,却喝得急了些,一下被呛着,剧烈咳嗽起来。 “太后息怒。”大宫女贴心地替她捶捶背,“这本就是大殿下之前与您的计谋,但他如今已经被废,又曾意图对太后您不利,何必还……” “你懂什么!”太后又将手中的茶盏掼到地上,“如果不是祁慕寒这臭崽子,我晟儿能变成这样?我今儿就要他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也尝一尝这滋味!” 她突然锤起了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晟儿,我的晟儿……” 大宫女不敢再劝,唯唯诺诺地站到一边,眼角余光与地上跪着的太监、其它宫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心里头不约而同涌起一个念头:太后怕是疯了。 太后确实是疯了,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疯。而是想复仇想得发疯。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十余名大宫女,十几名太监,循着后殿一条小路,秘密到了赵妃赵婉莹的寝宫。 赵妃原是赵嫔,在一年前那次追月宴前的宫宴上,她得到了祁成皇的青睐,不仅将她封为妃,这一年以来,还多次召唤她侍寝。 但祁成皇的病情在大半年前突然加重,召唤她侍寝的次数是越来越少,最近三个月更是没有临幸过她一次,妃嫔们都在看热闹,以为她也就不过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她居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这惊天消息传来,后宫都要炸了,蛰伏多年又低调至极的一位嫔,居然一年之内蹿红,还怀上了最难得的龙种?而且还隐瞒了消息这么久,把“扮猪吃老虎”玩到了极致啊! 太后悄悄杀到了赵妃寝宫。 此前她专心对付前朝太子之事,没空理会后宫,现在她有空腾出手了。 赵婉莹与赵慕芝是姐妹,与公孙薇是姨甥女关系,太后早就计划好了。 她就要他祁慕寒哭不出来!onclick="hui" 第204章 危险信号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赵婉莹斜靠着榻,轻轻抚摸自己微凸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将为人母的喜悦。 一名宫女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说太后到前殿了,惊得她一下子站起来。 太后已经到前殿,竟然没有任何通传? 在她之前,宫中至少已有七年没有任何龙嗣诞生,她怀上了龙种,不仅惊喜万分,更是万分小心,她也知道自己家与祁慕寒的关系更深一些,所以对太后那是能避则避,尽量不在她面前显露这肚子刺激她。 如今太后居然亲自前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冷汗涔涔而下,马上将一名机灵的心腹小宫女唤过来,快速交代:“去,找人到太子府,不管是见到太子还是太子妃,都把太后来我这的消息,告诉他们。要快!” 祁成皇如今病情加重,又是忙于朝政,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未曾见他,而且今天早上更听说不知怎么回事,头疾一下子加重,太医都去了好几名,想要他出面更难了。 再加上宫里都是太后的眼线,这恐怕还没有到皇帝面前,就被人截下来了。所以她第一反应是让人出宫找祁慕寒或者公孙薇。 “等等!”赵婉莹刚一想到这里,又马上反应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喝住了小宫女。 ——也不能够去找祁慕寒或者公孙薇,祁慕寒刚被封为太子,有大把的事情要忙碌,身为太子妃的公孙薇肯定也忙不过来,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们了。 “去公孙府,找我姐姐赵慕芝。”赵婉莹轻声交代。 赵慕芝与她是两姊妹,入宫看望她再正常不过,只要有其他人在场,太后总要顾忌几分,不敢明着对她怎么样。 小宫女刚走,太后后脚就进来了。 “喲。”太后见她规规矩矩地行礼,也没躺着侧着,礼数方面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咳了一声,先作个样子,“平身吧,哀家特意来看看你,你有孕,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不知道太后驾到,礼数不周。”赵婉莹毕恭毕敬地道,“即便有孕,也不能怠了这礼数,是婉莹的不是。” 她既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就算怀有龙种,那也唯太后马首是瞻,不敢逾规的;其次也是隐隐暗示太后,来了自己寝殿却不通传一声,直接杀进来,礼数方面却连她都不如。 太后其它不会,却是经历了几十年风起云涌的后宫斗争,捧起宫人上的茶,悠悠地拨着茶叶,道:“这宫中久未有龙种,哀家担心你一个人在宫中,下人照顾不周,特意来接你一趟,随我回寝宫养几天的胎,哀家也好叫太医仔细为你诊脉,好好调养调养。” 赵婉莹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意思?没安好心吧?但太后的邀请却是有理有据,让她找不出一点拒绝的理由。 “怎么?不同意,是怀疑哀家不安好心?”太后停下了拨茶叶的手势,在后宫,她就是王,有谁敢忤逆? “婉莹不敢。”赵婉莹背后一身冷汗。 “既如此。那便走罢。”太后懒得再废话,在十余名大宫女的环伺下,悠悠地起身,身旁的十余位太监也站到了赵婉莹的身后,像一堵人墙。 “对了。”太后走了两步,盯着她道:“哀家也特别想念你那位外甥女——哦对,如今是太子妃的公孙薇,若怕寂寞的话,不妨叫人给她捎个消息,让她入宫来陪陪你。哀家的寝宫大得很,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热闹,也好叫哀家开心开心。” 赵婉莹往后倒退一步,声音发抖:“太后......” 她本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现在一听,明白个七七八八了——太后要以她腹中胎儿作为要挟,将公孙薇骗进宫来。 太后一挥手,那十几个太监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赵婉莹血液都凉透了,她知道太后的心狠手辣,嘴唇哆嗦道:“是...我马上唤她入宫。” 太后扶了一下簪子,笑道:“哀家一贯说赵妃聪明伶俐,果然没让哀家失望。那便写张便条,哀家自会谴人送给她——当然,这可是你自己的意思。” 赵婉莹发着抖,从地上爬起来,唤人上了笔墨,在太后的监视下,手抖抖地写了起来。 “重写!”她只写了一个字,太后拨弄着手中的蔻丹甲,悠悠地道。 赵婉莹知道此刻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动什么手脚了,她绝不会让她有任何通风报信的可能,所以只让她写信,连让她派遣宫女出去的机会都不会给。 她庆幸之前已经早一步派遣了自己的人去请赵慕芝。赵慕芝足够机灵,入了宫以后定能发现端倪。 想到这里,她略略安定下来,稳稳当当地给公孙薇写了一封简便的信。 太后接过来,反复读了几遍,将信函交给一名太监,前去太子府送信。又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太监离去后,太后满意地起身——等公孙薇到了赵妃寝宫,自然会有下人接下来演下一出戏。 太后招呼一声,十余位宫女并太监将赵婉莹团团围着,从侧门出了去,胁迫她登上了门口的轿子。 太后上轿子前,留下了两名大宫女,对她们耳语了一番,带着赵婉莹就离去了。 两名大宫女留在赵妃的寝宫里,将所有的宫女都召了来,恶狠狠地对她们交代了一遍。末了,厉声问道:“都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这些宫人表面上不敢违逆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先自应承着。 “如果有谁不照着我们的意思去做,小心你们的脑袋!”大宫女逐一扫过去,“我们会留在这里,我看哪个兔崽子敢阳奉阴违的。” 这下子打蛇到了七寸,这些宫人想忤逆都没有机会,只好低头道:“是。” 赵婉莹脸色苍白地将轿帘掀开一角,这路不是寻常的大路,竟然是一条方便下人夜间运输恭桶的路线,能够最大地避开宫中人耳目,直接到达太后寝宫的后殿。 赵婉莹只能暗暗祈祷:自己早先派出的心腹宫女,能够顺利地将姐姐赵慕芝唤来。 赵慕芝机灵,若发现有什么不对,应该能够救出自己与公孙薇。 - 公孙薇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了床。 苏炙夜昨夜便走了,祁慕寒回房以后没再发什么疯,也没怎么与她说话,她乐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祁慕寒早早起了床,轻手轻脚的似也不敢吵醒她,洗漱完毕后也是轻手轻脚地换衣服,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听得外面隐有马嘶声,才睁开眼睛,不再装睡了。 祁慕寒一不在府中,她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比起那张不冷不热的嘴脸,手中的肉包子甭提多香了。 正吃着,外面有人通报,说宫里来人了。 公孙薇见到了那名来送信的太监。拆开信一看,是赵婉莹写来的,说自己身孕在宫里,哪儿也不能去,闷得慌,让她来宫中陪自己说说话、解个闷。 公孙薇皱了皱眉头,略感奇怪。 她刚从会阒归来,就从赵慕芝那儿得知了自己姨娘怀了龙胎的消息,所以对这一点她倒不意外。奇怪的是赵婉莹以前想见她们的话,那都是直接派遣贴身宫女来传个口信。写信?那是第一次见。 但这笔迹清秀,又确定是赵婉莹的笔迹。 公孙薇前天夜晚从宫中出来才吃了那么大的亏,还有点后怕,见这送信的太监有点面生,便问道:“怎么不直接送个口信就好,还要写这么一封信?” “原是娘娘特别想见太子妃,怕你不来,特意写信,交给老奴去请。但后来又一想三殿下新晋太子,肯定诸事忙碌,便不敢叨烦了。老奴这是见赵妃娘娘在宫中实在无聊,正好出了宫,想着这信也横竖是给太子妃的,便还是送来了。” “哦,是这样。”公孙薇打量了一下这太监,心想没准是赵妃怀了孕,祁成皇给新拨过去的人手,想在主子面前拼个表现良好,也能说得过去。 也有好久不曾见赵姨娘了,公孙薇心想,便答应了,让太监等着,自己去换身衣服入宫。 走到后院时,突又想起祁慕寒的话,脚步顿了顿,将自己的贴身丫鬟霁月唤了过来。 “知道殿下今儿到哪里去了吗?” “入宫……啊不对,我听粟篱说过,他是到户部去了,好像是为了什么盐运的事儿。” 公孙薇想了想,让霁月马上去换身衣服,陪自己入宫见见赵姨娘。 半柱香以后,往宫中的马车里,公孙薇又问那太监道:“赵妃也派人去请我娘了吗?” 太监回道:“这……老奴便不知了。” 公孙薇点点头,不说话了。 到宫中以后,公孙薇下了马车,太监在前方引路,霁月扶着公孙薇在后行着。 “咳。”面前那太监假意咳嗽了一声,回过头来:“若是赵娘娘知道太子妃来看她了,那定是欢喜得很。” 公孙薇笑得灿烂:“公公说的是!” 是个鬼嘞!公孙薇心里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她出门前就觉得这事儿还是哪里有点不对,来的路上翻来覆去地想,想起上一次和赵慕芝探访赵婉莹的时候,赵婉莹言语大胆,当着下人面也没有怎么避讳,显然在场的都是她最信得过的心腹之人。 而她虽然记不清每个人的面孔,但她肯定里面绝没有任何一名太监。赵婉莹有她赵家一向的机灵,绝不可能派一位不是自己心腹的人来送信。 这中间定有古怪。 这是一次危险的信号,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后,但她却不得不赴约。赵婉莹有了身孕,在后宫中本就是如履薄冰,如果她不去,她不能保证对方会对赵婉莹做出什么。 她凑到霁月的耳朵边,用气音飞快地说:“一会我若是用力按你的手,你就寻个理由离开,马上去找殿下,把今天的事情和他说一遍。”onclick="hui" 第205章 如何选择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在马车上使劲揉着额头,今日到户部之前,他先入宫见了一趟祁成皇。 祁成皇头疾越来越重,早朝变成了能免则免,一应大事不是交给平南王,就是交给了祁慕寒;但关键的事情,他还是要亲自过问。 他今日一早差人将走到户部中途的祁慕寒截住了,唤入宫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国库情况如何了? “回父皇,已经想到了法子。这几日便准备实施。”祁慕寒答。 “说来听听。” 祁慕寒便将前一日陆苟的计划说了一遍;祁成皇点头道:“法子是个好法子,但……咳……”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旁边的王公公忙递过了茶水,祁成皇抿了一口,还是咳个不停,接过王公公递来的绸巾,捂嘴又咳了几下,才总算是止住了。 祁慕寒眼尖,见这绸巾上沾有几点血迹,当下只作不见,垂下眼眸道:“父皇请务必保重龙体。” 祁成皇摆了摆手,缓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但执行起来,到柰城之地,恐怕不易推行。” “这一点我也计划好了。请父皇放心。”祁慕寒答道。 祁成皇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道:“你今既已为太子,该考虑为皇家开枝散叶了。你也不小了,府上只有一门妻室……” 祁慕寒吃了一惊,心中顿有不好的预感。 “为父有一提议,先与你说一说。”祁成皇坐得有些累了,在王公公的搀扶下,往榻上斜靠着。 祁慕寒不等他说出完整的意思,先恭谨地回绝了:“儿臣与太子妃公孙氏琴瑟和鸣,她待儿子一片真心,儿臣不愿再娶,望父皇理解。” 祁成皇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我是在问你,你能否再纳妾室?” 祁慕寒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父皇的意思是?” 祁成皇:“自古哪个帝王家不是三妻四妾?别说你二哥都有两门妾室了,便说祁晟,都有足足六门妻妾,你只得一名妻子,这自然是要再纳的。自古如此,你对这还有什么异议?” 祁慕寒:“自古如此——便对么?” 祁成皇怒道:“混账。朕不是来与你讨论老祖宗规矩的!朕是为你相中了两名女子,朕乃算开明之君,今日是来问你对这两名女子看法如何。若不喜欢,朕便酌情再为你寻其它女子,但你若是完全拒绝纳妾……” 他仿佛在找其它合适的词,最后雷霆一句下来:“你想都不用想!” 祁慕寒抬头望向祁成皇,“不知道父皇相中的是哪两名女子?” 先拖着……他心想。 祁成皇语气和缓了些:“一名乃是左丞相之女,年方十六。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是出众。你可考虑。” 祁慕寒不置可否,“另一名呢?” 祁成皇陷入了沉默,很久才说:“平南王义女,商墨云。你也是见过的。” 祁慕寒大吃一惊,“这是父皇亲下旨意,亲自赐婚她予禁军统领苏炙夜的。” “朕知道。”祁成皇脸上难得见一分尬色,道:“当时将她赐给苏炙夜,是因那时公孙薇当众的求旨,朕不好拒绝。但商将军去世已久,她如今身份亦是不同……” “父皇,这不妥。”祁慕寒果断拒绝道。 他原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只是方才那一刻,剧本里关于他娶商墨云的描述浮上的心头,他一阵焦躁。 “世人皆知她与苏炙夜的婚事,乃是父皇你定下的。如今父皇要将她许给我,天下百姓如何看?平南王又会怎么想?” “这事,是平南王与朕提的。”祁成皇缓缓地说,“在前些日子,你刚从会阒归来之时,你皇叔便来找到朕,说商墨云在你府上居住的那段日子里,与公孙王妃相处得如同姐妹,且她对你已经生出了爱慕之心,回到平南王府以后,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你。” 祁慕寒眉头一皱,道:“太子妃待她如同姐妹,是因她待人一向宽厚;至于对我生出爱慕之心,这点绝无可能,她一直喜爱的都是禁军统领苏炙夜,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祁成皇不耐烦道:“那闺女在家中都暗中画了你多少画像,都被你皇叔看进了眼去。再说,少女之时喜欢的人,再大些了,未必还一如既往。你立了战功,如今又贵为太子,京城多少女子心悦于你,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儿臣并不——” “你也该理智一些了。”祁成皇摆手打断他,倦色涌上眉间,“商墨云是故去商将军的女儿,中军将士重情义,你娶他们故去将军的女儿,对你进一步稳定军心有利而无害;何况商墨云还是平南王义女,如今平南王也执掌柰城军,你娶他的义女,对你将来登基也十分重要。君王看的是天下,不是眼下,更不是儿女私情。这点道理,还用朕再说么?” 祁成皇的意思是:朕为了你,都能废了自己曾经下的婚旨,你娶她有多么重要,还用我费口舌? 祁成皇的意思,祁慕寒全都明白。 说的什么为他相中了两个女子,若不希望大可另外再相。这都是托词。实际的重点根本不在左丞相之女,而是在商墨云。如果他推托了一个,另外一个便不能再推托。 这种情况下,要打消祁成皇这种念头,只有一个方法了…… 父皇!”祁慕寒沉痛道,“难道你忘了母妃是怎么去世的?” 马车嘶的一下停定,将祁慕寒从沉思中晃了过来,他下了马车,到了户部大门前,又站了一会,揉了揉太阳穴。 太糟糕了,刚才他不得已之下,搬出了宋红玉宋贵妃。 在祁成皇呛咳之中,他历数着后宫佳丽那些争风吃醋,那些明刀暗箭对自己母妃的伤害,最后将母妃临死前的惨状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与苏炙夜是调换了的皇子,苏炙夜又失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他之后陆续从师父苏冕口中听到的。 苏冕此前每隔二到三年便会暗中到汴京城来探望他与苏炙夜,在苏炙夜不在场时,他便时常会对祁慕寒说起宋红玉的事情。但苏冕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呢?祁慕寒不敢去问,心想这恐怕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总而言之,当祁成皇听见宋红玉的这些往事,咳得止都止不住,王公公一再对祁慕寒使眼色:不要再说了。 祁慕寒最后止住了,轻轻地问出了一句话,祁成皇便不再作声了,只摆手让他马上出去。 这句话是:”父皇,若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择?” 你会选择冷落她,看着她郁郁而终…… 还是会选择独宠她,看着她在明刀暗箭中,走向不归路…… 这个问题对一名帝王来说实在太残忍,尤其对一名失去了心中挚爱的帝王。 他在退下前,见祁成皇的脸变成了灰白色,眼一闭,晕了过去;王公公慌乱地喊人去请太医,整个寝宫里乱成一团。 祁慕寒揉着头,迈进了户部大门。 - 公孙薇扶着霁月的手,跟着太监进了赵婉莹的寝宫。 寝宫里没什么变化,虽然赵婉莹被提升成了妃,但一贯朴素的她还是坚持住在了原先的宫殿,连下人都还是那批下人。 宫人们一见这太监引了公孙薇来,马上就丢了手上功夫,慌得上来行礼。 “太子妃,是来瞧咱们娘娘的?” “正是。”公孙薇点头道,“快去通传吧。” 心下狐疑更甚了,以往她与赵慕芝来时,宫人们都认得她们,直接就去通传了,哪还有多此一举地问是不是来瞧娘娘的。 “回太子妃,真不巧。咱们娘娘刚到太后那儿请安去了。”宫人规规矩矩地答。 “那我在这儿等她吧。”公孙薇自顾自地迈步往内殿里去。 这时候一名宫女匆匆地从内殿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大氅,一见公孙薇,慌忙低头行礼:“不知太子妃驾到,失礼了。” 公孙薇认得这名宫女正是一贯陪在赵婉莹身边的贴身宫女,正要将她拉到一边,悄悄问上她几句,却不料这宫女已经主动走上前来了。 “太子妃,我们娘娘到太后那儿去了。” “我知道。”公孙薇说,“我就在这儿等她回来。” “这……”这名宫女好像有点不知如何开口的意思。 公孙薇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你们娘娘也是我的姨娘,不必瞒我,老实告诉我就是。” 宫女左右看看,见没人留意,便道:“娘娘恐怕出事了。” 宫女将早上太后气势汹汹驾到,将赵妃的下人全部谴出去,单独留赵妃一个人在屋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说:“太后离去之时,便将赵妃也带了去。这走的匆忙,连大衣也忘了拿。我便想将这大衣带过去,顺便也看看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公孙薇用气音道:““陛下知道娘娘在太后那儿吗?” 宫女的头极其小的摆动了一下幅度,最后豁出去一般,用气音道:“陛下今天早上突发了头疾,请不动的。何况这周围都是太后眼线,只怕去不了就……” 公孙薇沉默片刻,全然明白过来了。 她看出来了这宫女说话的时候,尾音有些发颤,眼神有些闪躲,这不仅是在害怕的表现,这更是在撒谎的表现。 赵婉莹不止是被太后请到了宫里,且这些宫女定是被要挟了,才对她说出这些话——太后的目标,确实是她。 但她却不得不去,赵婉莹身孕只有四个月,按她与太后的关系,那是能避则避,除非真的避不了——那就证明,赵婉莹危险了,她更不得不去。 她用力一按身旁霁月的手,对这名宫女道:“我替你去吧。”onclick="hui" 第206章 不速之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带着霁月,出了赵妃寝宫,往太后的寝殿去。 大中午的天色忽然开始昏暗了下来,天际黑云一朵接一朵地叠加,看起来像要下雨了。 公孙薇的心脏砰砰狂跳,前面仍是那位引路的太监,而这条平日宫女来来往往的路上,她竟然见不着半个人影,大风一起,冷风像刀刮面。 她身旁的霁月也是焦急万分。 除了前面那太监以外,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名大宫女——这大宫女一看就是太后的人。 霁月早就知道公孙薇的意思,但无奈她脱不了身,就在刚刚,她试过了各种办法,譬如崴到脚、头晕,都没法子脱身。 走到一半,霁月假装崴到脚的时候,公孙薇贴心地让她先回去歇歇,这大宫女绕前来,用一副满脸堆笑的表情,对她施礼:“太子妃,这么巧,奴婢刚替太后办完事回来,这就遇上了。” 行了,你办的事就是躲在赵妃的寝殿里,监视这群宫女——公孙薇心想。她早就在赵妃的寝殿时,就发现殿侧露出衣饰的一角,正是属于这名宫女的。 这名大宫女继续满脸堆笑:“既然太子妃是要去太后寝宫的,那便一起吧——哎呀,这名妹妹怎么崴到了,让奴婢帮搀扶一把。”说着,就要帮忙搀扶起来。 霁月立马假装头晕,说走不动了,你们先走,我马上赶过来。 “那奴婢便在这里陪着妹妹吧。”大宫女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 公孙薇看着这大宫女的这副恶心嘴脸,情知太后今天是说什么都要叫她走这一趟了,干脆便把霁月扶起,对大宫女道:“不必劳烦,我自己的婢女,我自会照顾。” 她一边将霁月扶起来,一边用气音道:“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很明显,这前后都是太后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要霁月溜出去通风报信是不可能了。 她心中不是没有紧张,但想到赵婉莹还在太后手上,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心中焦灼,脚下便加快了几分。 便在此时,她眼角余光忽见冷宫那边似乎掠过了一道身影,速度极快,“倏”的一下就过去了。 是苏炙夜吗? 她不由得往好了想,如果是炙夜就好了,只要他将她的行踪告诉祁慕寒,他一定会赶来的。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里。 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一杯茶,抿了一口,眯着眼看赵婉莹:“怎么不喝茶?怕哀家下毒?” 赵婉莹从早上被请到太后寝宫,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知道自己是一个“饵”,要钓的是公孙薇,她一面祈祷公孙薇不要来,一面又害怕如果她不来,太后不知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此时看着这杯茶,她更是害怕了,万一茶里有些什么,这胎儿就算是没了,祁成皇又能拿太后怎么样呢? “不...不是。”赵婉莹赔笑着接过茶,假意抿了一口,心中在打鼓,想着赵慕芝那边不知道接到了消息没有? 正在思考间,有人来报:太子妃到了。 太后放下茶盏,斜靠椅子,拨弄着十指上鲜红锐利的指甲,一副喜怒难辨的神情。 公孙薇入了殿内,向上首的太后行了个礼,偷眼看了一圈殿内的环境——人不多,背后是三名大宫女,方才跟着她们进来的宫女也归了位置。 再转眼看去,右下首坐着的是赵婉莹,一脸的苍白,但看上去精神还好,不禁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有其它人在场,公孙薇就开门见山了地笑着说:“听说太后想见薇儿?何必这么麻烦,请人宣一声就是,薇儿肯定来的。” 她直截了当地省了一大堆宫斗的潜台词,太后也老实不客气地说:“哟,如今薇儿可是贵为了太子妃,哀家要请你,可也得寻着合适的机会才能请得动喽!” 她朝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神,这宫女便走过去,给赵婉莹续茶。 “既然薇儿来了,恳请太后让赵妃娘娘回去好生歇息吧。” “急什么?”太后慢悠悠地道,“喝完这杯茶再走。” “太后。”赵婉莹摸着自己肚子,艰难地起身,“臣妾来以前,已喝了许多,委实喝不下了......” 太后慢悠悠地抬头,慢悠悠地看向她:“是么?” “薇儿走了这一路,正口渴,若娘娘不嫌弃,这杯茶还是赐给薇儿喝吧?”公孙薇走到赵婉莹面前,二话不说将这杯茶一饮而尽,端目看向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依旧坐着不说话。 公孙薇躬身朝太后道:“赵妃娘娘有孕,想必陪着太后这么久也乏了,便让娘娘先回去歇着,薇儿就在这陪陪太后吧。” 太后拨弄着殷红的指甲,道:“也行。” 赵婉莹挺着个大肚子,干坐了两个时辰,腰又酸又痛,但又委实不放心公孙薇;公孙薇向她投来个眼神: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赵婉莹想了想,心想自己留在这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回到自己寝宫里,再想办法往外传递消息——或者赵慕芝已经找到这里的路上,那么姊妹俩再一起想个办法,将公孙薇平安地接出来。 “我会尽快回来的。”赵婉莹在公孙薇搀扶她起身的时候,贴着她耳边说道。 公孙薇轻轻扇了扇羽睫:知道了。 赵婉莹施礼退去,两名大宫女悄悄地把殿门掩上。 公孙薇坐在下首,太后望了她一眼,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小腹:“上次不小心滑了胎,如今可大好了?” 果然还记着这事儿,公孙薇心想。 上次他们设计的“滑胎”事件中,不仅成功“冤”了祁晟一把,更成功把他赶回了柰城,从此以后祁晟本人的命运就如同滑铁卢,一落再落,最后竟然走了兵变这条万劫不复的死路。 “好了。”公孙薇作出一脸娇羞状,“殿下最近忙了些,但对薇儿也是十分贴心,今日知道薇儿入了宫,还直说稍后便来宫中接薇儿。” 公孙薇搬出祁慕寒来,太后又岂会听不出,当下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正好。哀家也没有打算久留你。我那乖孙子既然会入宫接你,那在他没来的这段时间,你便好好陪哀家说一说话。” 公孙薇正想回答,猛然间,眼前的事物像在旋转,她陡然想起了刚才那杯茶,抬头望向太后:“你……” 她没法再说出下一个字,最后看见的是霁月惊呼而来,自己一头倒在了霁月怀中。 - 祁慕寒在户部里忙得焦头烂额,与一众户部老顽固唇枪舌剑。 祁慕寒那夜与陆苟探讨了几个时辰,陆苟提的方法是“盐引法”。 简单说来,就是由朝廷出面,征集全国各地商人的财物,而作为交换,朝廷会给这些商人匹配价值的“盐引”,而利用这些“盐引”,商人们可以参与官盐贩卖与运输,从中得利。 至于得到“盐引”以后,各人如何操作,如何分配市场,这就看各人的商业技能了。但盐运一块利润丰厚,商人们是十分乐意来分一杯羹的。 但户部这群老顽固长期把握着官盐运输,如何舍得放权于私?顿时吵做了一片。 祁慕寒早就是有备而来,对裘让使了眼色,裘让早就是有把柄在祁慕寒手中,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此法已经得到了京城三大盐商的同意,第一批盐引也已经印制完毕,发放了下去。” 先斩后奏这招一出,各人顿时没了声音,不讨论了,这还讨论个啥?官大一级,你们自个玩去吧。 有些年轻官员年轻气盛,把户册一丢,碍于祁慕寒的太子身份,裘让的户部尚书身份,不敢再说什么,但脸已憋成了茄子色。 祁慕寒看过去,心中倒颇有几分欣慰,虽然裘让这厮私下捞了不少油水,但在任人治理方面倒也不算十分差劲,用一些硬茬子,也好过都是见风使舵之徒,还是有两分眼力劲在的,否则祁成皇也难容他这么久。 只要这群年轻人愿意好好执行盐引法,哪怕推行到柰城之地遇到阻碍,他也有信心解决。正想到这里,一名侍卫突然匆匆闯入,附耳对祁慕寒说了两句。 祁慕寒脸色阴了下来,沉声道:“太子妃去了多久?” - 赵婉莹回到了寝殿,找心腹宫女一打听:早先派出去通知赵慕芝的那名居然还未回来。她不禁慌了神。 会不会被太后发现了,又截了去?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赵慕芝的惊慌比她更甚——不止是惊慌,更是惊惶,使她站也站不住,整个人滑倒在地上。 她早先见到了赵婉莹派来的婢女,听她说了赵婉莹的意思,便让她等着,自己回去匆匆更了衣,便要入宫。 但等她出来的一刻,才走到西院,整个人突然懵了——这府中的下人全都东倒西歪躺了一地,不像是死了,而像是昏迷了过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人一身黑色的衣袍,腰间一把长剑,五官冷峻,犹如凭空出现的谪仙,站在她面前,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赵慕芝惊得后退好几步,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苏……苏冕。”她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慕芝,好久不见。”苏冕一步步向她走来,“你很害怕见到我?”onclick="hui" 第207章 毒辣之计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是被凄厉的喊声唤醒的,醒来时,还有些许头晕,勉力睁开眼睛...... 这根本不是刚才的正殿,而是一间狭小的暗室,看样子是在偏殿的某个房间,这房间里不大通风,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太后坐在上首,后面站着三个大宫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地上。 她的婢女霁月正被两个太监按在地上,一个太监拿着大板,一下下往下重拍,这凄厉的喊声就是霁月发出的。 霁月像一个沙包一样,被一下一下抡起、又重重砸下的大板拍得背上血肉模糊,像嵌在地上一样,嘴角流出些血沫,奄奄一息。 公孙薇眼眶立马就红了,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她想站起来,无奈整个身子和棉花一样,才刚刚动了一下,又无力地瘫倒在凳子上。 她第一反应就是幸好赵妃没有喝下那杯茶,太后竟敢堂而皇之地下药,她真是低估了她! 见她醒了,太后示意那太监暂停,倨傲地道:“太子妃在我寝宫晕倒,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哀家可是说不清呢。这在场的人我都审了一遍,现在审的就是你这婢女了,怎么?哀家替你管教管教,也有问题了?” 公孙薇暗自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渐渐有了些力气,冷冷地道:““太后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晕倒。” 太后拨弄着蔻丹甲,似笑非笑道:“哀家不清楚,看起来太子妃是比我还清楚了?” 公孙薇冷道:“那杯茶。” 她心知与太后打这种哑谜根本没有意义,太后既然能下药,当然早就把证据处理干净了。现在拖着点时间,也是为了自己能恢复一点力气。 太后悠然地抿了一口茶,突然将茶杯一掼,那杯盏顿时在公孙薇脚下摔了个稀碎。 “公孙薇!你别以为你今日成了太子妃,就敢对哀家口出妄语!”太后终于懒得装了,“哀家和你喝的同出一壶茶,你竟敢妄称哀家下药?” 公孙薇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我说是太后下药了么?” 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霁月身边,将她拉起来,对太后道:“我早上在自己府中吃得多了些,也许是和那杯茶冲突,这才晕倒了,本来就是小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情知这事情是没有证据了,还不如直接说是自己造成的,这样一来太后就没有什么责罚的理由了。 太后不料她居然说是自己晕倒的,不继续追究,将其它人都摘了出去,脸上难堪,对身后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大宫女突然惊呼道:“我的荷包不见了。” 公孙薇架着霁月,顿住了脚步,前面两名太监冲过去守着房门,看起来仍旧是不让她们离开。 这大宫女假意搜了一轮,脚步慢慢往公孙薇和霁月那边靠去。 公孙薇看一眼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干脆从霁月怀中将荷包掏出来,对大宫女道:“是这个吗?这不是早上霁月崴到脚,你过去搀扶的时候,将荷包塞进去的吗?” 她实际并不知道这大宫女是什么时候将荷包塞进去的,但看这一出,无非就是一定要讹上霁月罢了。 大宫女将荷包接过来,低眉道:“怎么会是奴婢将荷包塞进去的呢?太子妃一定是看错了。” 公孙薇冷冷道:“你敢质疑我吗?” “奴婢...不敢。” 公孙薇冷哼一声,架着霁月转身便走,那两名太监犹自挡在门口,公孙薇喝道:“滚开。” “太子妃,好大的架子。”太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哀家本是一片好心,看你晕倒了,想替你惩治惩治这不成器的奴才,没想到你如此不懂感激......” 以下足足唠叨了三百字,公孙薇半句也听不进去,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刚刚那头晕的感觉又来了,且这暗室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气味,她一闻就极其心慌。 “罢了罢了。”太后摆手道,“你去吧,哀家看见你就头疼。” 公孙薇一分钟也不想多呆,架着霁月迈出门槛,连多余的礼数都不想给。 两人一走出门,大宫女就凑前来耳语:“太后,咱们才拖延了这么点时间。这......成了吗?” 太后扶了扶簪子,笑道:“别瞎说,什么拖延时间。这可是她自己的毛病,什么成不成的。” 公孙薇一出太后寝殿,两人走了一段路的距离,公孙薇就将霁月扶到一边坐着,低声道:“还好吗?” 霁月虚弱道:“没事,都是皮外伤,小姐辛苦了。” 公孙薇替她抹去嘴角的血沫,低声说:“能走得动吗?你先去赵姨娘的寝宫,叫她找人来接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缕鲜血从她的裙子底下流出,霁月失色道:“这......小姐!!” 她不用公孙薇交代,一咬牙站起来,“小姐你等着,我很快就来。” 这边厢,赵婉莹等不来赵慕芝,在殿中急得踱来踱去,最后挺着个肚子走到门口,大喊备轿子,准备再回去太后寝宫一趟,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下自己这姨甥女不管。 宫女还没来得及劝,门口忽然跌跌撞撞闯进来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霁月哭喊着扑向赵婉莹,将发生的事对赵婉莹说了一遍,赵婉莹整个人都惊住了。 - 半盏茶功夫后,公孙薇躺在赵妃的床上,紧紧捂着肚子,脸色比纸还要白,呻吟着:“好痛......” 赵婉莹紧紧握着她的手,颤声说:“薇儿不要怕,我这就去宣太医。” “找、找章大夫。”公孙薇声音发着抖。 “好!” 宫女去请大夫以后,寝殿里剩她与公孙薇两人,公孙薇的大眼睛里涌动泪花,“姨娘...我,我这是......” 如果没有猜错,自己这是有孕了,前几天就还在想,自己月事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但又没有孕吐等一系列表现,胃口还很好,她还以为就是单纯地胃口变大,或者没注意饮食,导致月事迟了些。 赵婉莹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了,心下凄然,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一遍遍安慰她:没事的。 章知尧很快就来了,仔细把脉诊断了一番,低声对赵婉莹道:“借步说话。” “章大夫...”公孙薇一把拉着他,噙着泪说:“告诉我。” 章知尧低头沉思了一下,道:“敢问太子妃是不是喝了什么?” 是那杯茶......? ——她本是代替赵妃喝那杯茶,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自己竟然真的有孕...... 公孙薇挣扎着,握着章知尧的衣襟,像落水之人抓紧最后一根稻草,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忍着泪水道:“还能救吗?” 章知尧垂下眼睛,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公孙薇瞬间被泪水模糊了双眼,颤声说:“求你......” 章知尧有点不忍地别过头去,细声说:“太子妃还年轻,以后会有的。” 公孙薇手无力地滑下来。 赵婉莹赶紧将被子给她掖好,低声说:“你先歇着,我陪章大夫出去开点药。” 她无暇观察公孙薇此刻的反应,将章知尧拉到了屋外,将早上发生的事对章知尧说了一遍,低声问道:“连薇儿都未发觉自己有孕,太后这是怎么知道的?” 章知尧想了一会,重重地叹了口气:“太后应该是不知道。但事情,其实比这还严重。” “比这更严重!?” “我想这茶只有一些迷魂药的成份,并不是滑胎药。在太子妃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恐怕才是重点。”章知尧边说边沉思道:“我刚才替太子妃把脉,脉象非常紊乱,若我没有猜错,太后下的应该是破坏根本的药。” “破坏根本?”赵婉莹不傻,一听就知道这很可能是指以后不能再怀上了。 “待我回去想想办法。”章知尧匆匆地说,“这就告辞了。药我稍后会让太医院送来。” 赵婉莹知道为公孙薇调养身体才是目前紧迫之事,不敢留他,称谢后就让他去了。 章知尧走后,赵婉莹拭了拭眼角,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房门—— “薇儿,你做什么?”赵婉莹见公孙薇已经下了床,赶紧上来扶她,“你还不能走,姨娘在这儿陪着你,先歇着啊,听话。” 她将公孙薇的身子扳过来,见她双目失了神,喃喃着道:“我要去找慕寒,孩子,我和他的孩子……他有孩子了……” 赵婉莹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紧紧抱着她:“是姨娘没用,没能护着你……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遭这趟罪!” 她数落了自己无数遍,想起自己在这皇宫中十几年来也是活得战战兢兢,如今一个胎儿都难保,还连累了公孙薇,潸然泪下道:“其实姨娘早就不愿意你嫁入这皇家,这又有什么好!” 公孙薇肩头全都打湿了,心中的痛难以言喻,偏偏此刻却落不下一滴泪,怆然一笑,安慰她道:“起码我娘是乐意见到的……” 她嫁给祁慕寒,是心悦他,同时也是赵慕芝的期望,赵慕芝心心念念,就希望她嫁给自己故友的儿子——虽然她并不知道苏炙夜与祁慕寒调换了身份。 赵婉莹忽然失控地大哭起来,“你这傻孩子!这只是因为你娘的愧疚!你娘这一辈子都在愧疚!”onclick="hui" 第208章 惊鸿序曲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疲惫地看向赵婉莹,“姨娘说什么?我娘怎么愧疚了?” 赵婉莹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庞,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打在被褥上,“薇儿,其实当年......” - 当年。 宫燕南飞,又是一春。 宋国小郡主宋红玉带上了十余名宫中的乐师,大张旗鼓地来到赵氏姊妹的府邸。 宋红玉为了与赵慕芝的一舞之约,使尽了全力,终于让宋皇放了身为“秀女”的赵慕芝出宫,从此之后,宋红玉便与赵慕芝、赵婉莹姐妹相称,少女天真,不谙世事,每日嘻嘻哈哈玩闹着,谈天论舞。 “红玉,前些日子我们还在宫中练舞时,在旁边看的那两人是谁呀?”赵慕芝在练惊鸿舞的间隙,拉着宋红玉在凉亭里聊天。 “谁?”宋红玉练舞出了一身香汗,小脸红扑扑的,一个劲地在喝茶。 赵慕芝的脸蛋突然有些红,“唔...就是在亭子里,那两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长得也很相像的。” 赵婉莹人小鬼大,心直口快地说道:“我姐的意思呢,就是那两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子,嗯,她看上其中一个了!” “说什么呢?”赵慕芝脸更红了,上去就挠赵婉莹的胳肢窝,把她挠得咯咯直笑。 宋红玉在旁边用自言自语的音量道:“哦,那两个啊,是两兄弟,叫苏赫和苏冕。是皇兄的好朋友,呵~~我管他们叫呆子和木头。” 赵慕芝停下了动作,感觉心跳得有些快,斜阳照在凉亭里,三名少女嘻嘻哈哈闹着,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不远处的檐廊下,一只筑巢的燕子被惊得飞了出来,在傍晚的天际划出一道剪影。 赵府外的街道上,两个腰间佩剑的少年人结伴而行,一人身穿白衣,一人黑衣。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偷偷摸摸的。”黑衣的少年臭着一张脸,“直接拜访不行吗?又不是不认识红玉郡主!” 白衣的苏赫淡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十五天以后,宋皇在宫中大开宴席,请来了整个江东最擅歌舞的人。 苏赫与苏冕两兄弟坐在离宋皇最近的地方,苏赫温润如玉,与宋皇谈笑风生;苏冕依旧是那张冷脸,百无聊赖地品着酒。 不知过了几巡酒,场中筝音清鸣、琵琶掠阵而来,漫天飞花如絮飘落。 三名少女卷着水袖,蹁跹而来——一名绿衣、一名紫衣,前首一名红衣女子。 这三名少女俱都美得惊心动魄,又各有特点,一名天真烂漫、一名妩媚动人、一名清纯如玉,在场百官都看得直了眼睛。 这一场舞,跳得宛若天外惊鸿,尤其是中间那名红衣女子,赤着一双藕白的足,那无懈可击的舞姿,折服了在场多少人的心。 “这出舞叫‘惊鸿序曲’,是朕的妹妹排的。”宋皇满脸自豪,对身边的苏赫说道:“苏兄看看,她长得与朕是不是很像?” 苏赫与苏冕俱都与宋皇私交甚笃,苏赫当然是早就在皇宫后苑见过了红玉郡主,闻言微微一笑,目光却绕过了她,落在了那名妩媚的紫衣女子身上。 这名紫衣女子完美地结合了柔美与妩媚,一头长发及至半腰,一颦一笑间能勾去所有人的魂魄。 这三人里面,赵婉莹跳得最是一心二用,目光偷偷落向宋皇身旁的两人,在猜测姐姐赵慕芝喜欢的,究竟是哪个? 她与赵慕芝一起长大,姐姐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她,她知道自从皇宫中见到那两人以后,赵慕芝时不时会暗自发呆,一看就知道害了相思。后来赵慕芝被宋皇选入了宫做秀女,她又想法子让宋红玉帮助自己出宫,说是不喜欢皇家生活,其实为的就是那两兄弟,其中的一个。 苏赫气质温润如玉,更像个书生,对所有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苏冕常年冷着一张脸,对谁都是不冷不热——宋红玉管他们一人叫做呆子,一人叫做木头。 一曲还未了,苏冕就离开了宴席;苏赫在与宋皇觥筹交错之中,余光扫向他离开的背影。 赵慕芝感觉自己一生的功力都在这一舞里面了——“惊鸿舞”是她与宋红玉、赵婉莹,一起排的舞,其中这“惊鸿序曲”是三个人一起跳的,是为了衬托后面宋红玉的独舞,牵出的一段风雅序曲。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衬托宋红玉的意思,她出场之前就把妆容化得精致妩媚——她要一举夺走她心上人的目光。 一曲舞毕,三人退到后台,宋红玉一身香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甚至来不及与赵氏姊妹打招呼,先一溜烟跑掉了。 赵婉莹悄咪咪地凑过去,与赵慕芝说:“姐,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个?我看苏赫整场舞都在盯着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赵慕芝就换下了一身服装,也匆匆地走了——不会错的,他看上的,一定是自己。 宋红玉才刚走到凉亭里,就被一双臂膀从后面紧紧搂住,一个冷若冰霜的脸凑到她耳边:“刚才跳舞时,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宋红玉一转身,嗔怪道:“我为什么要看你?我想看看慕芝姐姐喜欢的到底是谁?” “那当然是我兄弟了。”苏冕抱着她,“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 宋红玉娇笑着,一点他的鼻子,“你就是个木头,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好啊,我是木头?”苏冕笑了起来,那张冷如冰霜的脸换成了少年人那样好看的笑容,像秋日里的暖阳。 这样暖阳般的微笑却深深刺痛了百步之外,藏在树后的赵慕芝的心。 她躲在树影里,心仿佛被千百根针反复刺着——她第一次见他露出那么好看的笑容,而这样的笑容,在她的梦中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回,现实中,却发生在这样一幕里。 心里痛且酸,好像被一条毒蛇噬咬着,她狠狠地一咬嘴唇,回头就走,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是你?”赵慕芝看着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的苏赫,垂眸行了个礼,“我是来找红玉的,不小心见到——” “红玉与我弟弟两厢钟情已久,现在只差一纸婚约。”苏赫有点同情地看着她,“姑娘......何不放下这个心思?” 赵慕芝后退半步,苏赫同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突然觉得一阵屈辱,抬头妩媚地对他一笑:“公子说什么呀?我与红玉情同姊妹,她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我自然为她高兴。” 她笑得如同天山上盛开的一朵雪莲,美得惊心动魄,苏赫控制不住自己,手不知不觉地覆上她的脸庞...... 一年以后,宋国与祁国爆发了战争。 宋国远不如祁国兵力强大,节节败退,宋皇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苏氏兄弟。 圣旨下来时,五个年轻人正聚在赵氏姊妹的府邸里,喝着酒,战争之火眼看着就要蔓延到榆阳城下,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相聚是不是最后一次。 红玉郡主倒在苏冕的怀里,醉眼朦胧地望着他;赵慕芝在火堆旁闷不做声。 苏赫喝完手中最后一杯酒,就应圣旨所言,准备入宫去面圣;苏冕生性淡泊,不管是谁的天下,他兴趣都不大,对自家兄弟一心要报效宋皇的想法也说不上有多支持,但既然是红玉的哥哥,自然也是要帮的。 苏赫知道苏冕素来不喜朝政,便让他在赵氏府邸上等着,准备自己入宫;红玉喝醉了,苏冕让他也一并护送红玉回宫。 苏赫与宋红玉走后,便只剩赵氏姊妹与苏冕。 赵慕芝偷眼看了几次苏冕,终于忍不住道:“喂……” 相识以来,她总共与苏冕说过完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苏冕惯常冷着脸,只会对宋红玉一个人笑。 “怎么?” “你……你准备什么娶红玉?”赵慕芝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这个问题问得深得苏冕的心,少年人居然有了两分腼腆,认真地回答道:“这场战争一结束,我就娶她!” “那……得很久吧?” “我也想早一些,但红玉坚持要等战争结束后。”苏冕耸耸肩,“所以我会想办法,把祁皇那颗脑袋割下来献给宋皇,当作是我娶红玉的聘礼。” 赵慕芝听得背脊有点发凉,还没来得及答话,赵婉莹“噗通”倒在了她的怀里,一看就是醉了。 赵慕芝小心地把她放到一旁,悄悄靠苏冕近一些,“那……除了红玉,你还会再纳一门妾吗?” 她声音如蚊呐,耳根像要滴出血来,不敢看苏冕一眼。 她那么喜欢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一点,苏赫不知道,苏赫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自己,其实她透过他的五官,看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苏冕是习武之人,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他看向了她,半天没有说话,一直到赵慕芝忍不住,鼓起勇气看他。 他就这样盯着她,赵慕芝浑身不自在,就像自己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似的。 “绝——无——可——能。”苏冕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击碎了她唯一的希望,她的尊严被剥落,碎了一地。 她不记得他最后是怎样走的。只记得那夜流萤如火,她的心脏和魂魄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只有一个空无的躯壳,里面像爬满了不属于自己的虫蛊。 那一夜多么漫长,一直到夜半时分,苏赫忽然出现在她的房中,看着烂醉如泥的自己。 他温柔地扶起她,“慕芝,我与苏冕明日便要出征了。” “你们有把握能赢这场仗吗?”赵慕芝醉眼迷离地望着他。 “有。”苏赫道,“有我和苏冕在,宋国很快就能赢。” 那我就让祁国赢了这场仗吧。赵慕芝心想。 十七岁的她,做了一个让自己的余生都会悔恨的决定。onclick="hui" 第209章 教训劣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赵慕芝在苏赫怀中醒来。 苏赫是早就醒了,只是满怀歉意地不敢看她。昨夜也不知是怎么擦枪走的火,他深深懊悔。 然而军令如山,他还是得出征,于是跪下,对她说他一定会回来,让她等他。 她答应了。 苏赫和苏冕就这样出征了,赵慕芝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 她只要再使点小心机,让战场上的苏赫心不在焉,一心记挂着自己,那么宋国就不一定能赢这场仗,至于苏冕……也就不能娶到红玉郡主! 那一晚,苏冕剥夺了她一生的骄傲,她如此纡尊降贵,却连一个妾的地位都不配拥有? 战事在苏氏兄弟的参与以后,风向改变了,祁国甚至还吃了出兵以来的第一场败仗,然而宋皇却变得焦虑无比——后续的粮草已经不足了,战事若不能在三个月内结束,或者缓一缓,宋国还是危矣。 宋皇这些年来已经未雨绸缪地陆续派出五个人潜入祁国,能做的一切都做了,现在他将目光瞄准了自己的妹妹——红玉郡主。 红玉知道了哥哥想让她和亲的打算,一口拒绝了,不管宋皇怎么低声下气,她都坚决不允,否则大有一头撞死的气势。 而这时候的赵慕芝也发现当时自己操纵苏赫的这点小心思,竟然有了意料之外的事——她怀孕了。 更糟糕的是,腹中胎儿已经将近三个月,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宋红玉来看望她时,简直不能够相信。 “三个月?”宋红玉喃喃地道,“那不是苏赫他们出征前?” 赵慕芝低着头,想起那一夜的屈辱,神差鬼使地说道:“嗯……喝多了。就是那一晚……” 那晚?那晚不就是苏赫找皇兄议事,顺路送自己回宫里吗?然后……? 红玉震惊了,“什么意思?” 赵慕芝摸着自己肚子,不敢看她:“那天,我们酒喝多了一些,妹妹……对不住了。” 红玉脑海中响起一阵闷雷,几乎要晕厥了过去,“你们,你和苏冕?” 赵慕芝心中忽然有一丝愧疚,但很快,苏冕那张脸还有他决绝的话语就涌现在脑海中,她神差鬼使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你们怎么能?” 这也是她此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痛苦地离开了她的府邸。 七天以后,宋国传来了一个爆炸消息:红玉郡主作为和亲对象,要嫁给祁成皇了。 赵慕芝成功拆散了她与苏冕,但却没有预期中的喜悦。当静下心来的时候,红玉那双美丽却充满泪水的眼睛常常浮现在她心间,时不时折磨着她。 那个惊鸿一曲的美丽女子,就这样嫁到了祁国。 她的绝世美貌,她在清和殿上的一曲惊鸿,换来了祁国与宋国三年的和平。 这之后,谁也不知道苏赫与苏冕到了哪里去,赵氏姊妹也消失在了宋国。 三年之后,宋贵妃离世,留下了一名婴儿。不久以后,祁国与宋国再度爆发战争。 宋国完全落败。宋皇唯一的子嗣,听说也死在了战火中。 …… 公孙薇听完这些,呆呆地看着赵婉莹,连自己小腹的剧痛都忘了。 赵慕芝居然为了一时意气,欺骗了宋红玉,让宋红玉因为对苏冕的误会,转头嫁给了祁成皇?公孙薇终于知道了以前赵慕芝那些不对劲的原因,心头一阵凄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娘嫁给我爹时,已经生下了苏豫。所以我娘是为了报恩,才嫁给我爹?” “…嗯。” “我娘因为对红玉郡主的愧疚,才教我跳这惊鸿舞,才将我打扮得这样像她?” “……嗯。” “所以我是什么?”公孙薇落下了眼泪,“我算什么?我就是我娘愧疚的一个产物?” 赵婉莹说不出话,把公孙薇抱在自己怀里,姐姐赵慕芝的罪过她一直知道,那一夜她根本就没有完全醉倒,装醉只是想弄清楚姐姐对苏冕的心意。 她以为苏冕拒绝赵慕芝以后,赵慕芝会清醒过来;却没有想到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 公孙府里,赵慕芝在地上坐得像一座雕塑,全身上下都是凝固的,只有牙关在发抖,右手两根手指骨折了,却毫无痛感。 一刻钟前,苏冕突然出现的时候,她身周仿佛出现一个黑洞,所有的景色都被吸纳了进去,只有苏冕那张脸灼得她视线发颤。 苏冕冷眸看她,语气里充满了讥讽:“你很怕我?你曾经不是最想见到我吗?” 赵慕芝的脖子僵硬地转动着,太多往事涌上心头,偏偏想不出一件具体的事。 苏冕缓缓拔出腰间的剑,剑刃反射出一片光芒,赵慕芝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的,都是我的报应......赵慕芝眼角滑下一滴泪——红玉,我欠你的,现在就还给你了。 剑锋的冷意划过她的脖子,接着是苏冕冰冷的语调。 “杀你,脏了我的剑。”苏冕收剑入鞘,居高临下地、鄙夷地看着她,“你这条命不配。” 他弯下腰,如鬼魅般在她耳边呢喃了几句话。 赵慕芝犹如落入冰窟,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薇儿,她......” 她突然失控一般抱着苏冕的腿,苦苦哀求道:“苏冕,都是我的错,有什么你都可以惩罚我,拿走我的命也可以。” 苏冕像看着蝼蚁一般看着她,“你以为我会让红玉的儿子与你女儿在一起?她谁也不配!你不是想做妾么?让你的女儿做个妾,圆了你的心意如何?” 他将腿一抽,赵慕芝倒在地上,却用力拽住了他的一片衣角,苦苦哀求道:“我女儿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求你——” 苏冕一脚将她的手踩在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他懒得再给她多余的眼神,转身往檐廊顶一跃,身影消失不见。 - 户部衙门。 祁慕寒快速交代裘让如何分配盐引,尤其是柰城地区的盐商,如何多从他们手上以“盐引换财物”,又对几名文官交代过后,匆匆离开户部衙门。 他刚一出户部,三名暗卫就紧随而至,对他说出宫中如今的消息。 祁慕寒还不知公孙薇的具体情况,但听说她从太后寝宫出来以后,是被轿子抬回的赵妃寝宫,暗感不妙,索性弃了马车,直接跨上马,领了几名暗卫就往皇宫方向急策而去。 唰唰几鞭下去,已是奔出了几里路,正疾驰间,祁慕寒突然将马疆一勒,马匹前蹄扬起,在空中转圜了半圈,尘埃落尽处,前方的小路中间,持剑站着一个人。 祁慕寒端目看了对方片刻,低声对身边暗卫道:“回府中去找粟篱,让他入宫去接太子妃。” 暗卫领命而去,祁慕寒徐徐策马至这持剑人面前,翻身下马,淡笑道:“炙夜,为何挡着我的路?” 苏炙夜持着剑站在路中央,连身上气质都变了,眉目凌厉地望着他。 祁慕寒将手中马缰一丢,走到他面前,“我没空与你在这里打哑谜,你想做什么?” 苏炙夜忽然也将手中的剑往旁边一丢,拳头一握,欺身而上,拳头往他面门处砸来。 祁慕寒左手一架,侧身躲过这一拳,抡起右拳也往他面门击去。 苏炙夜也同样躲过去了,一来一往两个回合,祁慕寒瞅准个档口,凑过去低喝道:“你找我是想打架来的?” 苏炙夜一下绕到他身后,给他来了个“锁喉”,同样压低声音:“师兄,尽全力打。” 祁慕寒:? 他一腿向后弯曲,用肘部击中炙夜的小腹,破了他的锁喉以后,猛地一旋身,用小臂将他的脖项往路边的树干上一顶,低声道:“发生了什么?” “师父来了。”苏炙夜趁他不防备,一下给他来了个“膝顶”,击中他的小腹,祁慕寒捂着肚子,后退几步,一阵呛咳。 “够了!”后方树上陡然传来一声怒喝,祁慕寒顿时面如土色,片刻以后,与苏炙夜一起转身过去,两人满脸堆笑道:“师父。” 苏冕身形像树叶,轻盈地落到他们面前,声音却如雷一般,暴喝道:“你们打的是什么鬼东西?” 祁慕寒礼貌地一躬身:“师父,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一声,最近朝事忙碌,确实疏忽了督促炙夜习武……” 苏炙夜连忙道:“师父,没有的事,徒儿每日勤加练习,反倒是师兄,他沉迷女色,不听我劝。” “狗屁!”苏冕一声怒喝,震得大树上的树叶簌簌往下抖,惊起了几只飞鸟,两兄弟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你们以为我闭关几年,就什么都不知道?”苏冕冲祁慕寒暴喝,“你为了个女人,三番四次连自己性命都不顾!?” 一旁的苏炙夜嘚瑟道:“就是……” 话还没说完,苏冕转向他,喝道:“闭嘴!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他愕然道:“师父我没有。” 苏冕怒道:“你前几天为了救公孙府那女儿,自己命也差点丢了,你好意思说你师兄?” 苏炙夜哑口无言。 苏冕胸中一把怒火炽烈地燃烧着,冲两名劣徒咆哮:“你,娶了公孙家那孽种便算了,竟然还动了真心?!你,明知道你师兄娶了她,你还上赶着犯贱?天底下难不成就她一个女人?” 这“孽种”两个字也将祁慕寒激得心头火起,他冷冷地道:“师父,她是我妻子,不是什么孽种!”onclick="hui" 第210章 惊闻噩耗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冷冷地道:“师父,她是我妻子,不是什么孽种!” 苏炙夜暗中捅了他一下,祁慕寒完全没有反应,仍是冷冷地与苏冕对视。 苏冕至少有五年没有来汴京了,没有想到以往温良恭谨的弟子如今竟敢对他冷眸相待,心下不免有几分惊诧,对苏炙夜道:“你先走,我和你师哥好好聊聊。” 苏炙夜看了祁慕寒一眼,祁慕寒余光掠过他,迅速瞄了一下皇宫的方向,他马上明白了。 苏炙夜离开以后,苏冕迈步往前走去,祁慕寒跟着,师徒两并肩而行。 走了一段路,祁慕寒开门见山地道:“师父与公孙府是否曾有什么误会?” 他知道苏冕也是个直性子,并不想弯弯绕绕地打听,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过节,才会让苏冕竟以“孽种”两个字来定性公孙薇。 苏冕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走着,直到一条人迹罕至河边小路,才停住脚步,负手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祁慕寒也沉默了,很久才说:“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苏冕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他的右手手腕,闭眼凝神听了片刻,放下他的手腕,内心重重地叹了一声,抬起头望向天空。 “你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吗?”苏冕缓缓说道,“你的荨刺毒本压制在右手上,现在已经扩散至五脏六腑,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给你的那三颗药丸,你已吃下了两颗?” 祁慕寒没有作声,醉花楼中第一次用了内力,引发了体内的荨刺毒扩散;在珩月殿事件后,他服下了第一颗药丸压制荨刺毒;在城外救公孙薇又服了第二颗。以毒攻毒地压制一段时间以后,却又在会阒一战中,再度将荨刺毒勾了出来。 他的人生似乎就是被这循环的毒发、压制毒发,分割成好几大块,想起来真是讽刺。 苏冕重重地叹了一声:“你第一次动用内力,就该想到今天这下场。为师告诉过你,你身背国仇家恨,为的应该是复国,想的应该是天下。为何执着于儿女私情?” 祁慕寒眼前浮现公孙薇的笑靥,她的温柔、她的俏皮,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如果我的生命在这一刻结束,我能够想起的也只有她,而不是这江山。” 这句话已经解释了他的所有心声,苏冕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双淡泊的眼睛里含了一种真挚的坚定,比年少的自己更甚,刹那间,二十年前的往事纷沓而来。 他与红玉郡主也曾那么真心地相爱,却偏偏走到了这样一种结局!当知道她嫁给祁成皇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多少个日夜,每当她的笑靥浮上心头,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有的时候,爱很坚固,而有的时候,却脆弱得不堪一击。这些年来,他恨过很多人,他恨过将妹妹交出去和亲的宋皇,恨过娶了红玉的祁成皇,更加恨的,是赵慕芝! 他的徒儿可以爱上任何人,却为什么偏偏爱上了那个赵慕芝的女儿? 苏冕冷声道:“你的毒,我会想办法找到苏赫,但你必须按照祁成皇的话去做。” 祁慕寒一凛,难道苏冕潜入了皇宫,上午在寝殿那一番谈话,都被他听了去? “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绝无可能另娶他人!” 苏冕一甩衣袖,怒声叱道:“逆徒!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是复国!如今平南王执掌柰城军,你娶商墨云,才是对你继承帝位最有利的选择。公孙薇不过是一个九卿之女——” 祁慕寒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是她,便没有现在的我。” 他从醉花楼中,公孙薇为他挡了一剑开始说起,再到珩月殿,之后到她利用“滑胎”一事,将祁晟逐回柰城;在会阒一战中,冒险来到他身边,与他一同面对战事等等,一五一十都对苏冕说了。 苏冕眉目间略略有些松动,沉思片刻,说道:“即便是这样,你再娶一门妻妾,也没有任何问题。” 祁慕寒果断道:“别的都能够应允师父,唯有这个,恕徒儿不能答应。” 苏冕喝道:“你若还想为师救你这条命,你最好照着我说的去做!” 赵慕芝当年拆散了他与宋红玉,她的女儿却想高枕无忧地与自己的爱徒在一起?做梦! “我给你三天时间。”苏冕冷冷地道,“三天以后,你必须去与平南王提亲。如果你这次再敢忤逆我,你应该很清楚后果!” - 苏炙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公孙薇。 粟篱接到暗卫的通知,入宫将公孙薇接出来以后,见到的竟是这样一个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那双灵动的双眼没有光亮,眉宇间萦绕着一丝死气。 “怎么会这样?”苏炙夜刚刚赶来,掀起马车的帘子,问粟篱。 粟篱一脸苦瓜相,表示我也不知道,从赵妃寝宫里接出来时便就是这样了,赵妃也没对他解释原因。 苏炙夜将他逐出去赶马车,自己坐到公孙薇身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搭上了她的脉搏。 他是苏冕徒弟,又与玉妩颜是好友,医理多少都知道一些。 她的脉象紊乱非常,苏炙夜暗自心惊,扳过她的肩膀问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公孙薇眼珠子勉强动了一下,拉下他的手,她的心中此刻只有疲惫,只想安静,什么也不想说。 苏炙夜:“你要是不说,我自己去问赵妃。” “别逼我。”公孙薇声音如死水一般没有波澜,“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苏炙夜只好放弃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疼痛。 - 章知尧紧张地在太医院里翻找药箱,时不时停下手来,又去翻找医书。 齐凌神不知不觉地溜进来,一拍他肩膀,大喊:“章兄!” 医房里没有其它人,寂静无声的,章知尧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好基友齐凌,回身继续一边忙碌,一边嘟囔道:“找我什么事?没看我在忙?” 齐凌:“有两件事找你。”边说边捻起一根奇形怪状的药材,好奇地看着,“一个是玉姑娘让我来问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章知尧手头忙碌着,眉间有点喜色,装模作样地问:“是吗?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奇难杂症,怎么不亲自来找我?” “我本来约了今天与殿下在青玉坊见面的,去等了半天他还没来,只有我与玉姑娘,我们聊起天,她说起最近殿下的荨刺毒,似乎行针的效果大不如前了,想与你当面探讨探讨。” “哦,是这样。”章知尧咳了一声,拿起一味药材称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呢?” “还有一件是我的事。”齐凌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往城外跑一趟,有件事遇上瓶颈了,想你与我去研究研究。” “去城外?”章知尧惊讶道,“那可远着,我最近可有得忙。你也知道我养父目前还在重病中,陛下头疾也未见好转,而且太子妃刚才还......” 他蓦地收住了口,转过身去继续称药材。 “太子妃怎么了?”齐凌赶紧问道。 章知尧闭嘴不言,去继续忙活自己手上的功夫,又是翻医书,又是称药的。 齐凌一把按住他的手,“喂,我们貌似都是萤火的人,命运共同体听过么?怎么太子妃的事,你就不说了?” “这大姑娘家的事,和你说你又不知道。”章知尧无奈道:“我还得赶紧将药称好了,差人送到太子府上去,太子妃目前这身子是不能等的!” - 祁慕寒见完苏冕,心中顶着一股强大的压力,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压制下来,免得又牵动荨刺毒,一路上沉思对策,回到了太子府。 粟篱刚刚将公孙薇接回府中,见她这般状态,心头焦虑万分,好不容易将祁慕寒等回来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欲言又止地禀道:“太子妃回来了,殿下最好去看一看她。” 祁慕寒心中一凛,快步跑向卧房中,一推开房门,眼角抽了抽。 苏炙夜竟坐在床边,凝望着公孙薇,公孙薇垂着头,靠着床,脸色苍白如纸。 祁慕寒心底有些恼怒,还没有问出什么话,苏炙夜已经站起身来,与他擦肩而过时,轻声道:“你好好陪她。” 祁慕寒才敛了几分怒色,收回目光道:“知道了,你去吧。” 苏炙夜离开以后,祁慕寒坐到公孙薇身边,已经有大半天没有见她,却久得像大半个月似的,看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心疼道:“我来晚了,在宫中发生什么事了?都告诉为夫,有我在。” 他将她的脸捧在掌心,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道:“薇儿,看着我。” 公孙薇的脖子僵硬地抬了一下,认出面前祁慕寒的脸,眼中顿时弥漫了一层水雾,“慕寒,是我没有用。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祁慕寒突然感到脑袋里面“嗡”地响了一下,心脏像滑坡一样的感觉,连呼吸也不敢,有点语无伦次:“薇儿,你说什么?你有孩子?孩子......怎么了?”onclick="hui" 第211章 游医vs太医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突然感到脑袋里面“嗡”地响了一下,心脏像滑坡一样的感觉,连呼吸也不敢,有点语无伦次:“薇儿,你说什么?你有孩子?孩子......怎么了?” “孩子没了。”公孙薇摸过他的手,一把按在自己肚子上,哭喊着:“没了,他没了。” 祁慕寒的心脏一阵绞痛,右手臂上黑线若隐若现,他赶紧深呼吸几口,手覆在公孙薇的脸上,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薇儿,不要太伤心,我们还会有的。” 这个时候,最重要是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把她身子调养过来。至于宫里发生了什么,十有八九都与那太后脱不了关系,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公孙薇平常眼泪是很浅,可她哭了一阵以后,就再哭不出来了,也许是在赵妃寝宫里落了太多的泪,又或许是因为母亲赵慕芝的事带给了她冲击,她又想起那本被她抛诸脑后已很久的剧本。 那剧本原来是记着她怀上了祁慕寒的孩子,后来因为意外,滑胎了。 但这一节整个已早被她忘掉,只因祁慕寒入主东宫以后,她的境遇都很惨,导致她翻了几页就胆战心惊地合上了,当时心中只笃定一个信念:绝不嫁给祁慕寒。 可没想到每一件事她都无法反抗,连她自己的出生,都只是母亲愧疚的产物。她的人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黑暗与沮丧过——这就是炮灰的结局吗? 因为自己爱上了祁慕寒,所以才一步步滑向这样的深渊吗?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惨痛,她几乎要忘了这剧集的女主其实是商墨云,而自己只是个炮灰。 “慕寒,”公孙薇无力地抱着他的手臂,“我们走吧,带我走,离开这里。你说过的,和我一起回江东,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祁慕寒的手绕过她的秀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望着头顶的幔帐,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薇儿,再等一等,快了……” 快了。只要他顺利地接下这帝位,除掉一切妨碍他的人,顺利地将天下还给炙夜,再然后将这荨刺毒医治好……他突然卡壳了,荨刺毒? 唯一有可能医治他荨刺毒的人就是苏赫,而最有可能找到苏赫的,就是师父苏冕,而苏冕的条件却是要他娶商墨云。 他想到当时苏赫这么要求他的时候,他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师父应该知道,这对我没有用。“ 没有人能够威胁他,他就只有这一条命,如果他死了,苏冕复国的愿望也就落空了。他根本不相信苏冕的威胁。 没想到苏冕冷冷地说道:“你大可以一死了之,不过你死得早一天,你的那位妻子就难过一天,为师见不得你在地下孤独,也不想见她难过,不如让她也一起下去陪你。” 祁慕寒一下噎住了,公孙薇是他祁慕寒的软肋。 “薇儿,总之你相信我。”祁慕寒只能这么对她说:“相信我,好不好?” 公孙薇的心再度沉下去,她相信过他太多次,还要怎样相信? 再拖下去,那剧本记载的悲剧,迟早会一一发生。 公孙薇内心疲惫至极,祁慕寒见她不说话,用力抱紧了她,在她额头深深一吻,低声说:“我请章大夫和玉妩颜来看看你,好不好?薇儿……” 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滑动,心揪得厉害,想起她那时候佯装“滑胎”,这一次却是真正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章大夫来看过我了。”公孙薇疲惫不堪,“我想歇会,我累了。” “好。”祁慕寒放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我去交代厨房做点东西,一会我来喂你。” 公孙薇没有说话,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祁慕寒起身出到房外。 交代厨房做点粥水以后,又将粟篱唤来,让他去通知萤火几个人,晚上九更时分来太子府,记得避开所有人耳目。 粟篱去后,祁慕寒回到后院,走到院墙边一株大树下,抱着这颗树,头狠狠撞了上去。 他连续撞了好几下,直到额头出了血,犹不解恨,连番地用拳头死命地砸树干,直到树叶簌簌地落了一地,树皮也翻了出来,他还不停歇,左右拳抡着,一拳一拳地砸。 “殿下!”暗卫李曼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将手挡在了树干上,祁慕寒收不及,一拳击中他的手掌,疼得他从脚底窜起一股凉气。 “别打了。”李曼甩甩那只痛手,“太子妃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暗卫在府中无处不在,且他在会阒时又一贯与公孙薇有不同于其它暗卫的交情,也特别留意她,刚才祁慕寒与她在房内一番谈话,他都偷听了去。 “是我的疏忽!”祁慕寒恨不得以头抢地来发泄,“全都是我的错!” 李曼同情地看着他,心想你也没有办法一直滴水不漏地守护她,正要多劝慰几句,那边下人突然来禀报:二皇子祁玉骞来了。 祁玉骞自祁晟兵变平息以后,便准备告辞回江东的,但祁成皇的病却一天天地加重,京城里又需要人手处理祁晟留下的事务,于是多留了他一段时间,这几日他眼看江东的事务快要堆成山了,不得不与祁成皇辞行,祁成皇终于允了。 今日祁玉骞要回江东,是来向祁慕寒辞行的。 此刻祁慕寒来到正堂,祁玉骞像平时一样,站得优雅如松,袖着双手,只是眉宇之间隐约有些忧色,一见到他额头的伤,眉头拧得更紧了。 “二弟你的伤,怎么回事?” “小事。”祁慕寒也不多做寒暄,“二哥是要回江东了?” “正是。”祁玉骞盯着他额头上的伤,“怎么这么不小心?” “骑马摔伤的,和二哥上次一样罢了。”祁慕寒微敛了一下眉目,实在太记挂房中的公孙薇了,只想快些把这些话题结束,回到她的身边。 “这怎么能一样?你如今已经是太子,还是小心一些好。” 祁慕寒深呼吸一口,“说到这件事,还要多谢二哥那晚助了我一臂之力。” 祁晟兵变那一晚,除了部下将领刘闸挥大军直抵北门,其实还另外有一名将领率了二千兵马,偷袭东门。 而东门早就有祁玉骞率领的几百士兵,暗中潜伏在东门外的山林中,与苏炙夜留下的禁军里应外合,将抵达东门的那二千人部队击溃。 祁玉骞摆摆手:“那都是三弟神机妙算,不仅早就得知祁晟举兵的消息,还提前做好了这样周全的布置。” 祁慕寒点了点头,心下实在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他的心全都扑在卧房里的公孙薇身上。 而一贯会看眼色的祁玉骞,此刻没有一点体会过祁慕寒的意思,欲言又止地看了祁慕寒一眼,眉间又起了隐隐的忧色。 祁慕寒看了他一眼,有点不耐:“二哥有话请说。” 祁玉骞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说:“那个……怎么不见弟妹?” 他生怕祁慕寒误会,又连忙补充道:“是这样的,我早间听到宫里说,说弟妹入了宫,好像又被太后请了去。不知道一切可还好?” 祁玉骞这副不直接说话的古人做派,祁慕寒是早就了解,从这弯弯绕绕里,也领会他是想说:祁晟与太后关系匪浅,公孙薇去找太后,这中间定是会发生什么事。 祁慕寒放在桌上的左手,用力地握起拳头,声音暗含一股风暴:“薇儿她,有了我的孩子。” 祁玉骞的眼睛蓦地瞪大,“那……后来呢?” “后来?”祁慕寒居然笑起来,右手捏着的那杯盏,“啪”地一声爆裂,碎片割裂了他的手心,血从手指缝中滴出,“后来,没了。” 祁玉骞:“!!” 他心中十分震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想说什么宽慰宽慰祁慕寒,却发现他面前的这位三弟变得十分陌生,他坐在旁边,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祁慕寒眉宇间缠绕上一股戾气,眼前的景物都在泛黑,祁玉骞说了些什么,他完全听不进去。 - 这边的章知尧匆匆赶到了青玉坊。 他这一天忙得是焦头烂额,齐凌走后,他配好了公孙薇的药,前脚刚着人送去太子府,后脚就收到粟篱送来的消息:要他九更时分秘密到一趟太子府。 这一看就是与太子妃有关的,他心想。再一看现在时辰尚算早,想起齐凌说的,玉妩颜想见他一面,便先赶到了青玉坊。 玉妩颜正撸起手袖,往自己手上扎针,一根根的银针扎满了藕白的手臂,跟刺猬似的。 章知尧目瞪口呆:“你这是在干嘛?” “试针啊。”玉妩颜没空看他,答道:“我就想试试看自己的内力到底把握得对不对,好给殿下调节针法。” 章知尧纳闷道:“我在宫里也学过多年的针灸,就没听过你这种,什么、什么内力扎针的手法——不是我质疑你,你这种属于旁门左道,治标不治本。” 玉妩颜没停下手上功夫,只略微抬头瞄了他一眼:“所以殿下的荨刺毒,从来不指望宫中的太医。” 玉妩颜阐述的是客观事实,但章知尧总觉得这话跟针对他似的,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问道:“你这话,包括我?” 玉妩颜噗嗤笑道:“你是不是太医?” 章知尧答道:“我自然是——”反应过来,恼怒道:“你瞧不起我!” “是你瞧不上我的医术。”玉妩颜捻起一根针,往手臂里扎去。 “游医有游医的好。”章知尧尽量敛住脾性,试图解释:“但轮到应付疑难杂症,用药配药,还是得看太医。”onclick="hui" 第212章 恶魔之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章知尧道:“轮到应付疑难杂症,用药配药,还是得看太医。” “哦?那不知章大夫对荨刺毒有什么好的建议呢?”玉妩颜手中忙活没停下,额上一绺刘海刚好落下来,挡着一侧的眉毛,显得楚楚动人,章知尧一时挪不开目光。 玉妩颜见他半天没作声,抬起眼睛探究地看了他一眼,章知尧赶紧别过了目光,咳了一声,道:“你总是这么给殿下施针,收效当然会一次比一次微弱,还损害其根本。” 玉妩颜的手微顿了一下,这些年来,她持续不断地给祁慕寒施针,确实这最近一年来,祁慕寒的症状不仅没有任何减轻的迹象,反而每一次需要施针的时间都要变长,便放下针,请教道:“此话怎讲?” 章知尧寻了个蒲团坐下,“医者应该是强其根本,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他的荨刺毒由右手臂而发,最好便是引导他身体的潜能,使其从根本上强健,那时候你再施针,或许更有效。” “章大夫的意思是……要让他的身体逐渐自己适应去调适荨刺毒?”玉妩颜沉吟道。 “不错,你可想一想,他每次荨刺毒发的时候,你是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及时在他身边?他有没有靠自己熬过荨刺毒发的时刻?” 玉妩颜忽然想起,祁慕寒曾提过自己在会阒之时,曾发作过一次,那时候全靠公孙薇帮他挺了过来。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如此。”玉妩颜想了想,又皱了皱眉头道:“不妥。殿下每毒发一次,就更损害其身体本元,现在恐怕毒都渗入了五脏六腑了,你仍说要引导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抗,这简直是开玩笑了!” 章知尧一向对自己的医术最有自信,当下便要反驳回去,玉妩颜却摆了摆手,截断他的话头:“殿下身子根基已损,我不会照你的方法去做的。” 章知尧秉着还是要对患者负责任的态度,与她理论了几句,玉妩颜还是坚持己见,两人越辩越是激烈,直到房中幽幽地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这亥时都快要到了。你们是去太子府还是不去?”苏炙夜从窗口跳了进来,他早上将公孙薇送回太子府以后,一直百无聊赖。 玉妩颜马上收起药箱,道:“我先去一步。” “我就不去了。”苏炙夜懒懒地道,“你回来转告我就是。” 他虽不知道今日公孙薇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她那病恹恹的样子,估计今晚也不会来参加萤火的会议了。她不在,他仿佛也不大想去。 章知尧惊讶道:“太子妃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去看看她么?” 他没有齐凌那种敏锐,总以为苏炙夜平时对公孙薇的关心只是出于朋友之情,很自然而然地问道。 “太子妃出了什么事?你知道?”苏炙夜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今日这样子的公孙薇,他从未见过,但他安慰自己,她只是哪里不舒服,不想说话罢了。 玉妩颜也顿时停了脚步,与苏炙夜一同望向了章知尧。 - 祁慕寒并没有留祁玉骞晚膳,祁玉骞离去以后,他包扎好了手,从下人手中接过熬好的粥和药,亲自端入了卧房。 公孙薇还在睡熟中,平时红润的脸色,现在是一片苍白,呼吸绵长,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眉头也无法舒展,像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 祁慕寒想把她唤醒,却蓦地住了手——再让她睡一会吧,醒来以后她要面对的,又何尝不是一个噩梦? 他坐在床沿,隔着空气虚虚描绘着她脸部轮廓,就像很久以前,她与苏炙夜斗酒,醉了以后,他将她抱入自己的房间,这样静静凝视着她。 “薇儿……”他默默呼唤她的名字,“对不起,我总是慢了一步。” 像感应到他的心声一样,公孙薇眼皮抖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微弱的瞳光扫过来。 “慕寒……”她眼瞳里有泪光,“我的孩子,我梦见他……” 祁慕寒心脏一痛,握住她的手,在床边跪下,脑袋深深埋下,肩膀微微抖动,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公孙薇勉强收住情绪,才发现他包扎着的手,“你的手……” “没什么事。”祁慕寒快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头微笑道,“吃点东西好不好?章大夫差人送来了药,我喂你。” 他扶着她起身,一勺勺喂着她,喂完了粥水,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过了片刻,端过药碗,小心地喂她服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问道:“还疼吗?” 公孙薇摇了摇头,章知尧的药很有效,喝下去小腹暖洋洋的,疼痛一下子减缓不少。 祁慕寒眼里才有几分欣慰,摸着她的脑袋:“好好休息。今晚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府里,一会我与炙夜他们商量些事儿,就回来陪你,好么?” “我也去。”公孙薇恢复了些许元气,一心想做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困在哀思里出不来。 “傻瓜。”祁慕寒靠近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听话。” 公孙薇只好说:“嗯。” 祁慕寒又哄了她几句,依旧扶她躺下,收了碗筷,转身出了卧室。 公孙薇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祁慕寒一走出卧室,脸色马上就变了。 扶着廊柱,张嘴“哇”地吐出一小口血,这血浓黑如墨。 “殿下!”一双藕臂扶住了他,是玉妩颜。 玉妩颜在青玉坊时,一听章知尧说出公孙薇的事情,苏炙夜当场就呆住了,她则是飞快地往太子府奔来。 祁慕寒的荨刺毒非比寻常,每次情绪过于起伏,便很容易牵起毒发,所以他一直是那么淡泊的样子,一直到遇见公孙薇,因为她,他一次次牵起自己的情绪。他爱她,爱到这颗心可以为了她跳动,也可以为了她停止。 玉妩颜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毒发。 她架着他来到后殿,拉起他的袖子,果然见那几条紫黑色的线又在皮肤下蜿蜒,触目惊心。 她赶紧取出药箱,打开针盒,捻起一根针,就要往他手臂上的穴位扎去。 针触到他皮肤的一刹那,突然想起章知尧的话,再三犹豫之下,咬牙放下了针。 按着章知尧的方法,姑且试一试吧…… 她抬眸望向祁慕寒,他的手紧紧抵着额头,眼瞳里的墨色极速洇散,戾气窜上眉宇。 “还等什么?”祁慕寒用尽全力压制体内乱窜的暴戾之气,从牙缝中咬出几个字:“快施针!” “殿下。”玉妩颜果断道:“容我换一种法子,相信我。” 她不等祁慕寒答应,连续点了他身上几个穴道,说了声:“得罪了。” 轻轻褪去他全部上衣,绕到他后背,深呼吸了一口,一双玉手覆在他背上,将内力源源不绝地从后背输进去。 这种江湖上疗毒的糙法子,她早已看过无数回,对祁慕寒这种荨刺毒已经深入骨髓的症状,想来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但想到章知尧的话,她又觉得兴许可以试一试。 祁慕寒无法动弹,却觉得一股霸道的力量灌入体内,在体内乱窜,是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玉妩颜稍稍安下心来,照这样下去的话,等祁慕寒荨刺毒稍稍压制下去,她再行针,说不定效果就能加倍。 看来章知尧说的,也有些道理。她心中一喜,手上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那内力更多地灌输了进去。 祁慕寒身子蓦地一震,突然觉得右臂血液猛地沸腾起来,另有一股强横的力道从血液里苏醒,猛烈地排斥着这内力,头脑一阵阵地轰鸣,仿佛要裂开。 玉妩颜也突然觉得不对劲,双手一松,下一刻,祁慕寒蓦地转过了身,那双眼眸里黑得如同墨色深渊,狰狞地望着她。 荨刺毒素来有恶魔之毒的外号,玉妩颜暗呼一声不妙,这内力恐怕没有把握好,反而激起了荨刺毒的反弹,竟将穴道也冲开了。 玉妩颜一抬手,要再度封住他的穴道,他却反手一握,紧紧钳住她的手腕,那双黑得能吞噬一切光芒的眼瞳凑近她,离她的脸咫尺之距。 玉妩颜的心禁不住咚咚剧烈跳动起来,他赤着上身,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那张画皮般俊美的脸上,一双墨瞳紧紧地盯着她。 祁慕寒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回到了巴尔库城那一夜,体内有压制不住的一股暴戾之气,前所未有的强大。 玉妩颜突然失去了呼吸,他的唇竟然靠向了她。 “薇儿?”他唤道。 玉妩颜控制不住自己,低低地回道:“是……” 公孙薇翻来覆去睡不着,连续睡了好几个时辰,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越是躺,越多的悲伤就涌上心头,干脆爬起来,裹了大氅,出外透透气。 她记得祁慕寒说会叫苏炙夜他们过来开会,便往后殿走去。 走到后殿时,只见明月才挂上树梢,想来现在不过才八更左右的时分,也许会议还没有开始呢。 刚想去唤粟篱,突然听见后殿传来低低的浅吟声,她心头一跳。 她的脚步很轻,往那扇窗走去,心脏跳得犹如擂鼓般作响,她却疑心它停止了跳动。 透过那扇窗,她居然看见了那样的一幕。 眼前仿佛烧成了一片火海,巨大的心悸将眼前的景象割得支离破碎。onclick="hui" 第213章 三幕戏剧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玉妩颜感觉像在云端,刚才她只说了一个“是”,祁慕寒就吻了上来。 没想到不到两秒,他突然像醒悟了一样,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力道很大,嘴角都沁出了一丝血。 玉妩颜从云端跌落,深呼吸了几口,清醒过来,再度点住了他几个穴道,几枚银针迅速刺上他的右臂,他右臂的几条黑线才停止了蔓延,泛黑的瞳孔也有了些许清明。 她略微放下心来,总觉得刚才窗外好像响了一下,刚才......应该不会叫人看见了吧? 她望向祁慕寒,祁慕寒在她封住穴道以后,动弹不得,眼睛闭着,她知道他心中一定不好受,她希望他忘了这事,却又隐隐希望他能记着,一时十分矛盾,握着银针的手都有些发抖。 - 公孙薇没命地跑着,心里好像有一头怪兽在追逐着自己,刚才她看见了什么? 自己的丈夫竟然抱着另外一名女子亲吻? 也许他是荨刺毒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她根本不想知道具体原因。 知道自己跑不出这个太子府,暗卫都在四周看着,于是她只跑到了偏殿,找到院子里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在大树下坐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心里明明是很难受的,却偏偏落不下一滴眼泪,也许今天哭得已经够多,再挤不出一滴眼泪;也或许是人到了情绪顶端的时候,反而是没有眼泪的。 她低下头,摸起了树下的一颗小石子,在地上慢慢地画着。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眼前蹲下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黝黑的眸子像夜空的星辰,“你还好吗?” 公孙薇头也没有抬,也不回答他,默默地在地上画着。 苏炙夜也不再问,放下手中的剑,盘腿坐在她面前,也默默地看着她。 慢慢地,手里的石头描绘出了一副画,苏炙夜一瞥地下这画,眼睛就被灼痛了——那是一个扎着两个羊角髻,笑得天真的小女孩。 他忍着心痛,凝视着她:“你曾经说过你不会后悔。” 那是很久以前,西凉使团来京,苏炙夜带着公孙薇远远地去看祁慕寒与乌罗,他与她曾经有过一番交谈。 公孙薇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画,声音如水般冰凉:“我把她弄丢了。” 一句话已经说出了她所有的心声,苏炙夜的心揪得厉害,他认识她已经很久了,却因为失去童年的记忆,把她忘了那么久,最后眼睁睁看她爱上祁慕寒,看她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 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他把手伸进怀中,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把东西,轻轻地一拍她的肩膀,微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在公孙薇的注视下,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四、五颗珠子,在月光底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映得她瞳孔有了些光华。 “我们来打弹珠,好不好?”苏炙夜微笑道,“看看你会不会输给小黑。”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慕寒在玉妩颜施针之下,终于度过了这一坎,当他眼睛完全恢复清明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他匆匆地披上外衣,时间已经将近亥时了,他颇为不近人情地对累得倚在榻旁的玉妩颜说:“我不是说过,亥时准时聚会吗?怎么只有你一个?” 玉妩颜站起来,微有些喘气地回道:“我与炙夜、章大夫同时从青玉坊出来的,炙夜应该早就到了,章大夫慢一些,还要躲开耳目,但想必也快到了。” 祁慕寒看了她几秒,像是在琢磨刚才一时认错人的事,“以后,你不必再来给我施针了。” 玉妩颜心头一震,愕然抬头看他:“殿下——” 祁慕寒打断她,一甩袖袍,大步往门外走去,“走吧,开完这个会,我还有事。” 玉妩颜拉住他的袖袍,“殿下,你若不施针,只怕这荨刺毒——” 祁慕寒不耐烦地说:“孤自会想办法,这么多年来,也并非每一次病发,都需要你施针。”他顿了顿,道:“刚才的事,是我的错。” 玉妩颜还想再说什么,祁慕寒一把拉开了门,“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一出门,他就将李曼召来,问几个人都到哪里了? “章大夫和齐先生都在路上,为保险起见,属下让他们绕了点路。至于苏大人——”李曼犹豫了一下,“在偏殿的院子里。” “偏殿?”祁慕寒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脸色变了变,快步赶到了偏殿。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大树下,公孙薇趴在泥地上,几枚弹珠在地上滚动着,她手指一弹,就撞上另外一颗,将那个弹珠撞到了泥坑里。 她高兴地拍掌大笑:“你又输了一局了。” 苏炙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太久没有打了,到我了,让我想想啊。” 在他的身后百余步之外,祁慕寒站成了一尊雕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拳头。 他多久没有看到她笑了?她笑得那样开心,那对好看的眸子笑起来像天际的弯月,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美得光彩夺目。 而苏炙夜也笑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圆圆的弹珠在两人指间滚来滚去。 这一刻,祁慕寒才记起,眼前这个苏炙夜,才是真正的“祁慕寒”,他算什么?一个赝品罢了。 这个事实,烧得他心头一阵愤怒,看着公孙薇又专注地打出了一枚弹珠,沾了些泥巴的手掌愉快地拍着,露出一对好看的小虎牙,任谁的目光落在她精致又妩媚的脸上,都舍不得转开。 他大踏步走过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起她,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低声问:“为什么出来?” 公孙薇正玩得开心,冷不防他突然出现,脸色迅速沉了下去,想起刚才后殿见的那幕,挣了挣,“睡不着,出来走走。” “跟我走。”祁慕寒一把扣着她的手腕,往卧房走去。 公孙薇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了,回头流连地看着那一地的弹珠。 祁慕寒正拉着公孙薇往前走,突然感觉自己手腕也是一紧,苏炙夜也同样扣住了他的手腕。 祁慕寒回头,正迎上苏炙夜一双冰冷的视线,他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苏炙夜冷冷地道,“你自己又做了什么好事?” 祁慕寒放开公孙薇,凑近他跟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最好少掺和我的家事。” “你的家事?”苏炙夜冷笑道,“你连自己的人生都控制不了,师父给你的三天期限,你想好怎么处理了?” 他显然知道苏冕让他三天之内,必须按祁成皇所说的,去向商墨云提亲。 苏炙夜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他便冒火,如果苏炙夜早娶了商墨云,剧本说的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现在一切都向着不可控的地步发展,他越看苏炙夜,便越恼火。 苏炙夜也冷笑着看他,两个人之间的怒火,一触即发。 公孙薇揉了揉眉心,两个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显然她不能完全明白,但她一点也不想打听,当这两人透明似的,裹紧了大衣,一个人往前走去。 祁慕寒转身就要去追,苏炙夜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祁慕寒一甩他的手,喝道:“这是太子府,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 “笑话。”苏炙夜笑了,“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 偏殿那边,祁慕寒和苏炙夜闹得不可开交,这一边,玉妩颜低着头,收起了银针,提起药箱,默默地离开后殿。 祁慕寒是什么意思?从此再不需要她了吗? 她比祁慕寒略大几岁,当年,苏豫离开她之际,她的人生俱都成灰,留下的只有黑白。直到祁慕寒提着仇人的头颅,出现在她面前。 “你的丈夫或许还在世间,我会帮你找到他,你从此跟着本王吧。”那时候的祁慕寒还是个半大少年,眉宇间那股英气已是凛然,王者之气尽显。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多年以来,她就这样跟随在他身边,心也不知何时开始,一点一滴转向他。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收拾完东西以后,一拉开殿门,顿见一头是汗的章知尧。 “哎哟,真是热死我了。”章知尧扇着脸,“来个太子府,还要贴面具潜进来,真是不像话。” 玉妩颜低着头,不说话,从他旁边经过。 章知尧有点莫名其妙,拉住她药箱,道:“不是说来这开个会吗?殿下呢?你又要去哪?” 玉妩颜被他一拉,无奈地说:“我去找殿下,还有——” 她顿了一下,说:“殿下以后说不需要我再施针了。但是他的荨刺毒没有施针,是万万挺不过去的,以后只能拜托你了,章大夫。” 章知尧愣了一下,“怎么这么突然?虽然我是说过你总是用内力施针,这样的方法不对,但也不是一棍子打死你的疗法,你的疗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但是你还是要注意一下疗法,譬如结合药物......”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充分发挥他一遇上“医术”上的问题,便说个不停的医者本色。 玉妩颜没心情听下去,落寞地往前走。 章知尧继续说道:“不过我前几日翻医书,发现了一种药草,或许对荨刺毒有帮助,虽然不知道是否真实,但想必能试一试。” 玉妩颜的脚步顿时停住了。onclick="hui" 第214章 八角玄冰草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玉妩颜早已翻遍所有医书,都没有具体的解毒方法,这种毒原本就是直接作用在血液里,除了曾成功给苏炙夜解过毒的、医术最高明的苏赫,还有谁能够解呢? 但章知尧说的话,她也不妨听一听。 章知尧原地坐下,拿起一张纸,拿出墨笔舔了舔,在纸上画了起来。 玉妩颜凑过去看,片刻以后,章知尧画完了,只见这纸上画的是一株长得像珊瑚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你见过吗?”章知尧手指点点纸张,未干的墨水还有些反光,但这画惟妙惟肖,只是玉妩颜都未曾见过,闻言摇了摇头。 章知尧将纸张调换了一个角度,“这样呢?” 玉妩颜惊讶地发现,调换了一个角度,这东西还是长得一样的。 她观察到这东西总有八个尖角,突然福至心灵,“这个——八角玄冰草?” 章知尧点点头,“正是。” 玉妩颜失望道:“这是个骗人的东西罢了。” 章知尧还没回答,身后突然凑来了一个脑袋:“什么骗人的东西?咦,这珊瑚好精致,章兄预备给玉姑娘的礼物么?” 二人回头一看,是齐凌。 章知尧好没意思地道:“你能有点想像力么?这是一种草药!是草药,懂不?” 齐凌来了精神:“这么好看的草药?和我说说看。” 于是后殿这边,三个人坐定了,但偏殿的院子里,仍是一股子火药味。 苏炙夜和祁慕寒对视了半晌,最终祁慕寒移开视线,缓缓道:“炙夜,你不要总是这么幼稚。” 他指的是他拉着公孙薇打弹珠的事。 “我幼稚?”苏炙夜嗤之以鼻,“好。但那又关你什么事?” 祁慕寒嘴角猛地一沉,懒得和他再辩,转身就去追公孙薇,可苏炙夜偏偏拉住了他的袖子,嘲讽道:“我若是你,这时候最好就让她静一静,你连小的都保不住!”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接戳中祁慕寒的心房,他蓦地转身,一拳朝他挥过去。 苏炙夜没想到他又动手,头一偏,迅速躲开,同样给了他一拳,两人顿时拳脚相加。 苏炙夜还过去拳头的间隙,仍旧不忘大开嘲讽:“上午师父来时,你打得假心假意的,这会师父不在,你倒是真心想打了!?” 祁慕寒一股子邪火,幸好刚才施完了针,不至于这么快就勾起荨刺毒,低喝道:“我还没有问你,师父他老人家好好地在闭关,是不是你把他请出来的?” “这就好笑了。师父他想来就来,需要我请么?再说了,过去是谁经常拿师父来压我?现在倒不想见到他老人家了?” “闭嘴!” “师父让你娶商墨云,你把我火发我身上了?” 夜色深深,已经是亥时一刻,躲在暗处的李曼实在忍不住,干脆现身道:“殿下,您约好的亥时,现在已经过了!” 这边公孙薇裹着大衣,恹恹地走着,风把她头发吹得飞散,她的思绪和头发一样乱。 回卧室需要经过后殿,她刚一走上回廊,就见前面聚集了三个人,正在低头观看什么,她此刻没心思见谁,回头就想避开,齐凌却已经发现了她,喊了她一声:“太子妃!” 公孙薇只好停住了脚步,转身行了个礼,抬眼间,却望到了玉妩颜,后殿里的祁慕寒拥着她亲吻的一幕顿时浮上心间,她的心一疼,晃了一下。 玉妩颜乍一见她,也有些心虚,此刻见她站立不稳,连忙闪身前去,扶住了她,细声道:“薇儿,还好吗?” 她拉着她的手,探听了一下脉搏,才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有些心虚,不敢看她,拉着她走到章知尧身旁,让章知尧再给把把脉。 章知尧伸出手来,公孙薇只好也伸出手让他把脉,视线却落在那幅画上,惊起地“咦”了一声。 “太子妃见过这草药?”齐凌问。 公孙薇顿时想起以前在公孙府居住时,那一晚祁慕寒荨刺毒发,后来她在书房里待了一夜,曾发现一本医书,但作者的名字已经被涂抹掉了,里面就画着这样的一株类似珊瑚的东西,只是旁边什么说明都没有记载,连名字也没有。 现在想起来,能把这书名涂抹掉的还能有谁?自然是自己娘亲了,而这抹掉的名字,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苏赫。 想到这件往事,公孙薇就在心底长叹——自己娘亲,欠红玉郡主的债,实在太多了! 玉妩颜见她不做声,心里是越来越虚,挽着她手臂道:“薇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公孙薇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道:“我不知道。” 玉妩颜望着章知尧道:“你看,我就说这是个骗人的东西。八角玄冰草,本来就是传说中的草药,不存在的。” “你所谓的不存在,只是你没有亲眼见过。”章知尧道:“世间无奇不有,有些草药生在深山峡谷,有些是极为罕见的杂交草药,需要人工培植出来的。” “人工培植”这个概念,公孙薇倒是在现代社会听过,她顺着这话道:“我好像在苏赫那本描绘草药的书中,见过这东西。” “苏赫”这两个字一下子点燃了在场的几个人的情绪,玉妩颜一下子直起腰,惊喜地道:“苏赫的书中有这东西?” 章知尧说这草药或许对荨刺毒有帮助,苏赫所著的医书中也有这样一种草药,这两者重合之中说明一个问题:苏赫很可能就是用这种草药治愈了当年苏炙夜身上的荨刺毒。 四个人的脑袋挤在一处,盯着这幅画,好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章知尧激动道:“如果没有猜错,苏赫当年培植出了这种草药......” “你们在说我师伯什么?”众人头上又冷不防多出了一个脑袋,回头去看,正是嘴角发红的苏炙夜。 在他身边,是眉骨淤紫的祁慕寒。祁慕寒一脸霜寒,视线却是越过了众人,落向了对面的公孙薇。 公孙薇一见他,转身就走。 祁慕寒心头一痛,走快两步,上去就从后背紧紧抱着她,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在生我的气?” 公孙薇咬了一下嘴唇,用力掰开他缠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没想到那双手臂跟钢筋似的,死死嵌进她身体,叫她半点动弹不得。 “我送你回房。” “不用,我自己会走。” 祁慕寒还没有回话,苏炙夜在背后冷冷地嗤笑了一声,绕过众人,走到公孙薇与祁慕寒面前,“你这个会,开是不开?” 他口中说的是开会,视线却是落在那一双箍着公孙薇腰间的手臂上,公孙薇抬起头,正好与苏炙夜视线相接,祁慕寒则是将公孙薇肩膀一扳,把她的脑袋按入自己怀中,冷冷地回瞪苏炙夜。 空气里传来隐约的噼啪声,有些弦崩到了极致。 身后的众人:...... 最后还是章知尧发挥了作用。 “太子妃这时候不能动气,不能伤神,还是让她安静休养比较好。”章知尧发出了医者的建议。 此言一出,齐凌与玉妩颜连忙附和。 于是公孙薇终于得以离开现场,几个人也终于坐下来商议事情。 齐凌清咳了一声,对祁慕寒道:“殿下,我们方才讨论的这草药,极有可能是当初苏赫用来应付荨刺毒的药。” 他低头去拿章知尧那纸,一双修长的手却早一步伸了过来,抄起了这张纸。 苏炙夜将手中的纸变幻各种角度,看了一圈,眯了一下眼睛:“八角玄冰草?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是真的存在,那苏赫就是用它来治愈你的荨刺毒的。”玉妩颜坐在章知尧身边,离祁慕寒有点距离,刚才那件事后,她见到祁慕寒还是有点紧张。 而祁慕寒却像对这草药没有半点兴趣,转头对章知尧说:“早上那事,都查清楚了吗?” 他早上出发到皇宫前,被苏冕截了下来,但已提前一步令暗卫到宫中接公孙薇时,将自己的话同一时间带给章知尧。 章知尧按照他的话,调开那一日例行给太后诊脉的太医,换成自己入了太后寝宫。 他在太后寝宫走了一圈,大概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章知尧沉思了一下,道:“殿下,这事情你可得冷静处理。只因太子妃这件事,完全没有证据。” 祁慕寒:“你是说太后没有留下证据?” 章知尧点点头:“太后事先不知道太子妃怀了身孕,一开始是那碗药我估计只是迷药,太后真正的目的是——” 他突然顿住了话头,苏炙夜首先不耐烦了,“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章知尧看了他一眼,“让太子妃终身不能怀上孩子。” 死寂。 祁慕寒:“你说什么?” 章知尧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飘忽,“太后在太子妃昏迷之后,点燃了一种叫做藏夷麝香丸的东西,这是一种非常、非常罕见的东西。这东西用作熏香比用作口服,更能使人不孕,谁也不知道太子妃昏迷了多长时间,吸入了多少剂量的熏香......” 齐凌和玉妩颜倒吸一口凉气,玉妩颜偷眼觑祁慕寒,只见他整个人融入黑暗里,完全看不清楚表情。 “我到达太后寝殿的时候,借故四处走了一下,在后殿里,还余留有些微的香气。如果再晚一点,只怕香气都要消弭了,所以我才说,太子妃这件事,太后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onclick="hui" 第215章 蝎女再现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章知尧说完这番话,众人又统一地看向祁慕寒。苏炙夜低着头,像在沉思,也没有说出任何话。 漫长的沉寂后,祁慕寒终于说话了:“那薇儿以后,还能有吗?” “恕臣直言,已经……很难了。”章知尧身为大夫,不能说出百分百肯定的话,但这么说已经代表希望渺茫。 众人直觉祁慕寒会失望或者悲伤,却没想到他说道:“会影响她别的方面吗?” “太子妃底子是好的,所以除了心理因素以外,其它大概不会,但需安静调养。”章知尧答道。 祁慕寒:“这事你们务必保密,不能让她知道。” - 卧房里,公孙薇拥着棉被,靠着床,抬起头看窗外那轮高挂的明月。 如果没有记错,追月节又快要近了,想起去年的今日,自己陪着母亲入宫去探望佯装生病的赵姨娘,还凑巧地参加了宫宴,之后因为被两个西凉人追逐,重新回到小时候到过的冷宫。在冷宫里,还遇上了祁慕寒。 在误以为祁慕寒就是年少的小黑时,她是那么兴奋,他却表现得淡淡的——现在想起来,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小黑。 然后他带她登上了钟楼,看满天的星辰,她的眼里心里都是他,虽然那时候明知道剧本是这样一种结局,她还是义无反顾。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到深深地疲惫,双手抱着膝盖,头埋了下去,沉浸在月光中,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到她双臂都枕得麻木,空气也愈加寒冷时,祁慕寒推门进来了。 马上,她感到自己的身躯被完整地纳入一个怀抱,黑暗中仅余皎洁的月华,不偏不倚地洒在床中央,她看见他的墨发垂了半绺下来,和她的交织在一起。 这一次,她没有再推开他,内心有一种迟缓的钝痛感,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祁慕寒将下巴枕在她的头顶,轻轻摇晃着,声音像梦幻一般:“薇儿,我有话对你说。” 她没有作声。 祁慕寒的手从被窝中伸出手来,还带着热度,抚在她的脸蛋上,轻柔地说:“我今夜问过章大夫了,他说你只需要好好调养,以后一定还会有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柔声道:“至于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血腥的话——就在半个时辰前,与萤火的会议中,他交代了复仇计划,并且已经派了暗卫去执行,众人听了这计划莫不倒吸一口凉气,饶是连苏炙夜这样的人听了,也不禁背上微微犯凉。 他交给苏炙夜的任务只有一个:调开禁军。让暗卫能顺利潜入太后寝宫。 公孙薇轻微地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什么话。 祁慕寒低头看向她,食指微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她的眸子清冷无比,映着柔和的月光,显得潋色深深,然而整张脸上却没有一丝悦色,仿佛那个与苏炙夜在一起打弹珠的快乐女孩,只是他一时眼花罢了。 他柔声问道:“是不是在生为夫的气?” 公孙薇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只是木然地看着他。 祁慕寒心中一阵酸涩,语气甚至是卑微地在哀求:“笑一下,好不好。就像刚才那样。” 他的脸贴得太近,公孙薇稍挪开了脸,却被他的掌心一阻,嘴唇缓缓贴向了她的唇,蜻蜓点水般试探了一下。 公孙薇蓦地想到他赤着上身,热烈拥吻着玉妩颜的那个样子,身子一震,本能地抗拒了他这个吻。 祁慕寒愣了一瞬,他不知道公孙薇看见了那一幕,见她对自己如此冷淡,联想到她与苏炙夜打弹珠时的判若两人,顿时妒火中烧,用力箍紧了她的身子,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再不是试探,她的唇依旧是那么柔软,唇齿间萦绕着淡淡的芳香,只属于他一个人,他的心跳遽然加快,舌尖缓慢却霸道,要挑动起她内心的火焰。 他吻得细腻而认真,他爱她,爱她的所有,虽然她将来不能再怀孕的消息确实令他心中悲伤,但比起失去她,这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将她的身子轻缓地推倒在床上,预备着要吻她很久、很长…… 可是只吻了片刻,他就停止了所有动作,因为他的吻,得不到任何回应。 公孙薇依旧是那样,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祁慕寒心下一片哀痛,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微微喘着气,拇指在她的脸上爱怜摩挲,“薇儿,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想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好不好?” 公孙薇动了一下,眼睛里露出迷茫,又像有一种希冀,“我想回家。” 祁慕寒心头一震,萤火散会时,他单独和齐凌的谈话刹那涌现心头。 这是一次关于公孙府的绝密谈话。 齐凌:“最近公孙大人与左丞相走得很近,祁兄怎么看?” 祁慕寒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齐凌沉吟道:“如果没有猜错,这五人名单上的最后两人,莫非就是……” 祁慕寒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不错,就是这公孙镜与左溢。” 齐凌却没有丝毫喜色,一锤掌心道:“原来祁兄和我是一样的看法,这左溢恐怕已经忘却了江东旧朝了。但公孙大人……祁兄准备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吗?” 祁慕寒:“公孙镜与左溢只怕是互相都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左溢有问题,他又取得了公孙镜的信任,这中间还有许多问题没有理清楚,我不能够拿公孙府上下的性命冒险,所以暂时不能告诉他。” 这份江东旧朝的名单牵涉过大,其中齐凌生父和章知尧生父已死,陆苟又只是民间盐商,且还化了名,所以这名单对这三人影响都不大,然而公孙镜与左溢的名字,却是明明白白地记在那衣带诏中。 而最麻烦的是,这衣带诏目今下落都不明。 公孙府如同被架在火炉上烤,稍有一个不慎都能万劫不复,暗地里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在这种时候,祁慕寒不能让公孙薇贸然回去公孙府。只怕有什么变故,她身子根本承受不了。 祁慕寒只能对她说:“哪儿都先别想着去,乖乖待着,等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好吗?” 公孙薇直接闭上了眼睛。 - 苏炙夜拎了一坛酒,翻身上了自己府邸顶,对着明月喝着。 他今晚有些百感交集,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既有巨大的酸楚,又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她与他在一起打弹珠时,那么快乐,这仿佛让他回到了童年。 祁慕寒曾经答应过他,如果公孙薇有一天要离开他,他大可以去争取她,他不会阻止。 虽然很清楚公孙薇心中深爱着祁慕寒,但他一直抱着一份希望:也许他们会分开。 只是他从未设想过,她会怀上祁慕寒的孩子,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痛得难以言喻。 他甚至无法再想象祁慕寒稍微碰一下她的那种画面。 举起酒坛来,他又灌下了一大口,看着天空那轮弯弯的明月,偏偏又像极了公孙薇今晚与他在一起打弹珠时,笑起来那微勾的嘴角。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又是喝闷酒又是傻笑的?”一个窈窕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他身旁。 “你来了。”苏炙夜淡然看了旁边的凌蝎一眼。 “事情完成得不错。”凌蝎往他身边一坐,“你果然把你师父叫来了。” “废话少说,你们是不是知道了关于我师父的什么事情?” “哎哟,你才是他的弟子,怎么反而来试探起我来了呢?”凌蝎是个聪明人。 苏炙夜冷冷地道:“我师父一出来,似乎就针对祁慕寒,要他三天之内娶平南王的义女——这么说起来,你们早就知道祁慕寒是我师兄?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师父定会让他再纳一门妻妾?” “这自然是——”凌蝎对他莞尔一笑道,“自然是知道你师父极其厌恶公孙府一家喽!” 苏炙夜顿时停止了喝酒的动作,侧头问道:“什么意思?” 凌蝎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他们当年确实有这种恩怨。” 她将当年赵慕芝与苏赫珠胎暗结,又诓了红玉郡主这孩子是苏冕的,导致宋红玉一怒之下嫁给祁成皇,一双璧人就此生生拆散的事情,全数告诉给了苏炙夜。 苏炙夜半天做不得声,良久,举起酒坛又喝了一大口:“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知道的应该都只有当事人。赵慕芝和我师父没有可能主动告诉你们这件事,我师伯苏赫销声匿迹了很久,难道是苏豫告诉你们的?但苏豫又是怎么知道的?你背后的主人,与苏豫又是什么关系?” 凌蝎抚掌大笑道:“你倒真是个聪明人。诶——你嘴角怎么回事,和祁慕寒打起来了?” 苏炙夜想到今晚的事,冷哼一声:“我说你能不能别明知故问?” 凌蝎一笑,从他怀中将那坛酒接过来,也仰头喝了一口,“公孙小姐的境遇,确实蛮令人可惜的。这孩子,是说没就没了。” 苏炙夜打断她,再度把话题拉到中心,“你们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到,你主子什么时候能见我?”onclick="hui" 第216章 当年恶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清晨时分就坐着一辆马车入了宫。 马车一停,总共十二名侍卫就贴了上来,粟篱侍立在一旁,祁慕寒一跳下马车,手一挥,这十二个带刀侍卫就跟在他身后,簇拥着他往皇宫后苑走去。 皇宫内一向是不允许带武器的,可如今祁成皇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朝政大权逐步被祁慕寒揽了过来,他要做什么,基本上没有能阻碍的人,除了手上仍有兵权的平南王与祁玉骞。 然而这两人,一人醉心务农,一人远在江东,如今京城一应事项几乎就是他说了算。 祁慕寒一边走着,一边问粟篱道:“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没有?” “都安排妥当了。” 祁慕寒点头道:“不得放太子妃出府半步,所有的消息也必须严密封锁,确保她听不到。” “殿下请放心。”粟篱回答道,顿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殿下,你是真的要去娶那个...商墨云吗?” 他也是萤火其中一员,也知道公孙薇才刚刚失去了一名孩子,这时候祁慕寒又要再娶一名女子过来,这不是要她的命吗?然而令他大出意外的是:今日一早,祁慕寒已经派人了到平南王府,去向商墨云提亲了。 这样一来,这婚事岂不是木已成舟了吗? 祁慕寒却另有计较,此时冷笑一声:“当然不可能。现在不是去解决这件事么?” 粟篱顿时不敢说话了,祁慕寒虽然脸色沉静,但是身上萦绕着一股不祥的气息,他识趣地闭嘴了。 祁慕寒绕了半个圈,刻意避开太后的寝宫,他预备做完眼前这一件事以后,再亲自绕去太后寝殿,好好欣赏他花了一个晚上做的“布置”。 端妃寝宫,大门紧闭。 祁慕寒走到正门,对侍卫递了一个眼神。 侍卫上前去,一脚踹开了大门,沉重的大门在清晨响起清脆的“吱呀”声,惊起了门廊上的几只飞鸟,顿时有十余名早起的宫女来查看,一见居然有带刀的侍卫闯进来,便清叱了几声。 祁慕寒立为太子之后,端妃可算是后宫中除了太后以外的第一人,力压祁玉骞那位体弱多病的母亲豫妃,谁又敢对她如此不敬? 祁慕寒迈步踏入寝宫大门门槛,这十几名宫女一瞥之下,顿时慌了神,噼里啪啦地跪了一地,“太子殿下。” 祁慕寒神色淡漠地往寝宫深处走去,走过之处,太监和宫女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敢通传。 只因有人想张嘴通传之际,旁边的侍卫就“唰”的一声将刀抽离刀鞘,这等气势,令人人胆寒。 端妃刚漱洗完毕,正坐在落地的铜镜前,由一名大宫女给她梳着一头长发。 她不过年方三十八,保养得当,丝绸般柔滑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少女的余韵,如今祁慕寒成了太子,她作为养母更是一时风头无两,只是后宫迟迟不立皇后,太后虽然在祁晟被废以后,连带势力也减损了不少,但仍是后宫之主。 “娘娘放宽心,等太后百年以后,娘娘还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给她梳头的婢女积极地拍着马屁。 端妃风情万种地一笑:“瞎说什么呢?” 婢女悄悄地凑到她耳边,“听说太后那天以赵妃作要挟,将太子妃骗进了宫来,原意只是想震慑一下太子的,但她哪里想得到,其实太子妃竟有了身孕!” 房中静悄悄的,清晨一缕日光照进房内,落在端妃的侧脸,她从原本淡笑的表情,一点一点绽开,笑成了一朵花。 “太后多行不义……”端妃笑道,“竟做出了这等事情,皇儿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笑得开心,心中一片欢畅,婢女见她心情如此之好,也积极地继续恭维:“还是娘娘神机妙算,那一日召了太子妃进殿,一摸她脉搏,便知她怀了孩子......” 端妃笑着打断她:“本宫还在担心,太子妃若怀了孩子,该怎么办?没想到太后就这么沉不住气,那挺好的,替本宫除去了一个威胁。” 婢女已经替端妃梳好了妆发,看她在镜子中左右端详自己完美的容颜,颇为有成就感,“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为你取早膳来。” 她满面笑容地拉开房门,脸色顿时僵住—— 门口,站着面无表情的祁慕寒,身后一排带刀的侍卫。 她张着嘴,发不出一个字,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非人的戾气,她嘴唇哆嗦,连手指都在发抖。 端妃在铜镜前左右端详,哼了好一会的歌,片刻之后,觉得这房内仿佛过于安静,连刚才婢女出去时的关门声都听不着,便转过头去,看向了房门口。 然后她便看见刚才为她梳头的婢女,脑袋奇异地转了三百六十度,身子软软地瘫下。 她瘫倒在一名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男子脚下,然后被他像踢一堆破布一样,踢到了一旁,男子背着阳光,翩翩然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打了声招呼:“母妃。” 端妃整个人往地上一坐,樱桃小嘴张了大半天合不上,喉咙里发出些模糊的字节,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 侍卫走上前,像架一具玩偶一样,将她从地上架起,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祁慕寒便走过去,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斟了一杯。 “母妃,今儿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祁慕寒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 端妃不敢看他,余光落在那名死去的婢女身上,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怎么不说话。”祁慕寒脑袋偏了偏,举起茶杯,高高地将茶水从她头顶倾倒下去,“看来太后沉不住气,母妃倒是很沉得住气。” 滚烫的茶水顺着云髻流下来,茶叶沾了端妃一脸,她浑然不觉,抖得越是厉害,哆嗦着说:“皇儿...不关我的事,是、是...那个太后......” “不错,确实是太后干的。”祁慕寒倒干净了茶水,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但母妃却是事先知道得一清二楚。”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错就错在什么都没有做。”祁慕寒森然道,“你不仅早就知道我妻子有孕,还知道太后利用赵妃,将我妻子骗进了宫。你很乐意看到这一切。” 他微微眯起眼睛,伸出一双手,突然扣住了她的咽喉:“在我看来,你比那老不死的,更可恨!” 他与太后十几年来都势同水火,这是天然立场的不同;而端妃,却挂着一个“母子”的头衔,背地里坑害了他多少次! 祁慕寒手上逐渐加大力道,端妃身体像蠕虫一样蜷缩起来,用力掰着脖项间那双手,祁慕寒冷笑,“十四年前,你将我从山崖上推下去,是不是没想到我能活着回来?” 端妃的神色极为痛苦且恐惧,缺氧的脸渐渐泛起一股死色,求生的本能使她开始踢踹祁慕寒。 祁慕寒手上一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表情厌恶,“你以为你做的事情,能瞒天过海?” 端妃剧烈挣扎着,眼球渐渐翻白…… 祁慕寒骤然一松手,端妃整个人才重新落回椅子上,咳嗽着,眼里都是惊恐。 祁慕寒活动了一下脖项,对身边的侍卫道:“将祁和桢带过来。” “不要!”端妃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祁慕寒的大腿,声音嘶哑,苦苦哀求:“皇儿,不要,桢儿是无辜的,他、他毕竟也是你的弟弟啊。” “我的弟弟?”祁慕寒像听见什么好笑之事,放声狂笑,“当年你做的好事,是不是以为没人能知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如果把这本子交到父皇面前,好好与他分析分析,你猜会发生什么?” 端妃看见那本子上面写了几个字:“月事记录”,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魂飞魄散,冷汗如雨下,十余年前的事桩桩件件涌上心头。 那时候她年轻气盛,早就看那个独得盛宠的江东女人不顺眼了,终于,她熬到了她难产而死,以为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没想到宋红玉死了足足六年以后,皇帝还是没有半点看向她的意思,她只能继续忍着,直到有一天,祁成皇将红玉的孩子从冷宫里释放了出来,交到她身边,她便成为了他的养母。 眼看着这女人虽然死了,但是儿子还是继续分走了祁成皇的钟爱,她如何能忍这口气?她是要独得盛宠的女人,她还年轻,还有大把机会能怀上孩子,而她将来的孩子必须要成为当之无愧的储君。 在祁成皇平定江东的第七年,她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祁成皇决定将宋红玉的骨灰送回江东,也顺便视察江东地区,便将祁慕寒带在了身边,身为他的养母,端妃自然也能同行。 他们驻扎在榆阳城外一个临时的行宫里。那一天晚上,小皇子祁慕寒偷偷溜了出来,被她看见了。 四周没有一个人,她一直尾随着他,跟到了树丛里,看见他瘦小的身影在树丛里刨着土,拿出几枚小珠子,趴在地上玩着。 这树丛旁边几步之遥就是一个悬崖,她看了许久,也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当头顶那轮明月藏进云层,四周一片黑暗,她突然恶向胆边生,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小皇子,蒙住了他的眼睛、捂紧了他的嘴巴,冲到了悬崖边,迅速而果断地把他往下面一抛。onclick="hui" 第217章 复仇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端妃喘着粗气,趴在悬崖顶,崖底呼呼风声,云雾缭绕,小小的祁慕寒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没入深不见底的悬崖,连半个影子都再看不着。 端妃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又隐不住嘴角一丝癫狂的笑意,趁着夜色跑回行宫,站在中院内,扯乱了衣裳,拨乱了头发,发疯般地大喊:“皇儿——皇儿,你在哪里?” 叫声把所有随行宫人惊醒,看见端妃状若癫狂,纷纷失色,四散开来寻找祁慕寒的踪影,很快便有人在树林中发现小皇子常玩的几枚弹珠。 所有人都以为小皇子定是贪玩,半夜走出来,不小心堕了崖,眼见这崖深不见底,心想小皇子肯定是没救了。 祁成皇初始听闻这个消息,暴怒无比,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祁慕寒死去的消息,下令人彻底搜山,尤其是崖底。 端妃做了三天好梦,誓死都想不到,三天后,奄奄一息的“祁慕寒”竟然被抬回了宫殿。 他的小脸上挂满伤痕,全身都是流血的口子,尤其是右手臂,皮肤如树皮皲裂,只有眼睛仍是清明的,眼珠子时不时转一圈,把她整个人的魂魄都吓出了体外。 这么高的悬崖,这豆大点的小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祁慕寒”堕崖以后失去了记忆,性格与堕崖前判若两人,他的眼睛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小孩独有的狠劲,望向她的时候,仿佛能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心虚的作用下,她只能表面上加倍地对他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害怕这个“祁慕寒”呢?大约是那一天夜晚,她到御花园散步,远处的假山上,她见到几个人影围在一起,中央的一个人个子还没有长开,她从身形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是她的养子。 她赶紧躲进树后,将自己身影藏起来,只露出半个头,偷觑着假山那边。 祁慕寒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戾气,周围的几个人,她一个也认不得,但地上跪着那人,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祁慕寒的好友,韩珏。韩珏大祁慕寒好几岁,但不妨碍他们时常把酒言欢,从治国经纬到笔墨山河,更时常在私下研究一些她不知道的新奇玩意儿。 祁成皇疼爱祁慕寒,自然也将韩珏奉为座上宾。然而就在此刻,她却眼见祁慕寒仿佛换了一张面皮,慢慢凑到韩珏面前,盯了他几秒,嘴唇蠕动,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端妃就见到一把长剑贯穿了韩珏的腹部。 旁边几个人将韩珏的尸首沉入了假山后的湖中。 然后,让端妃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祁慕寒缓缓将目光投向她所在的位置,她惊得头皮都发麻了。 被发现了? 她将脑袋缩回了树后,大气也不敢透,余光往地下一瞥,血液瞬间都凉透了——月光将她的身影投在树叶堆积的林地上,清清楚楚。 树叶稀碎的声音传来,她的影子被一双锦绣朝靴踏上,祁慕寒与她并肩而立,却并不看向她,只抬头望向那月光,淡淡地说:“母妃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没有。”端妃低眉,哆哆嗦嗦地说着,面前的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她却仿佛看见一条向她嘶嘶吐信的毒蛇。 祁慕寒放声大笑,转身走了,这个孩子表面虽然总是在叫着她“母妃”,但她每次见到他,总有一种胆寒,仿佛堕崖以后,他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般。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得有自己的孩子,后宫中只有怀上龙种,才足够保命。 然而祁成皇在失去宋贵妃以后,对后宫女人似是难以提起半点兴趣,宠幸她的次数,少得可怜。 那一年追月节前的宫宴,她望着与祁成皇觥筹交错的那名年轻王爷,竟然动起了一门歪心思。 她通过婢女,偷偷将平南王引来了皇宫后苑,对他泪如雨下的倾诉了自己的遭遇,又在茶水中下了药。 年轻的王爷并不晓得后宫女人的心计,被眼泪这种独特的武器征服,做了一件惊天的错事;自始之后,又一再情难自已的,与她数次暗合。 不久以后,端妃发现自己有孕,喜出望外;将太医院里面一名心腹太医唤了来,暗改了月事记录,让祁成皇“喜当爹”。 所有人都知道平南王膝下都是女儿,却不知道他其实有一名儿子——祁和桢。 ...... 祁慕寒晃了晃手中的册子,“这些年来,傅太医能够成为父皇最信赖的‘太医’,这中间少不了你的小动作吧?不过——” 他凑到端妃面前,像看着一条垂死挣扎的猎物,“不过你想不到,傅太医早就被我监视起来了,他为防引火烧身,早就将原始的册子保留了一份,而给你看的,只不过是一本抄录的。如今他病重,甘愿将这册子交出来,以赎当年的罪过。” “你......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端妃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安静了下来。 “这后宫,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祁慕寒冷笑着说,“譬如你当年,是怎么与皇后合谋,想我母妃因难产而死。” “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什么......” “因为本太子留着你,还有用。”祁慕寒斜睥着她,“现在你就去找平南王,告诉他,免了让本太子去娶商墨云的想法。而且从此以后,他必须得听本太子一个人的话,如果他有任何异动,你应该很清楚祁和桢的下场。” …… 祁慕寒从端妃殿中出来时,朝阳刚从天际露出半边脸,时辰也不过才七更。 粟篱边走边佩服道:“原来殿下只是假意去与平南王提亲,还是做给你师父看的;暗里却是要平南王自己拒了这门亲事。” 祁慕寒走在前面,衣角随风舞动,微微颔了颔首。苏冕要他三日以内马上向平南王提亲,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他这个提亲不过装个样子,真正的杀手锏他已经用上了。 原本留着端妃他还有别的用处,但此刻他已经不得不提前与端妃摊牌。 祁成皇与苏冕一个为了江山稳固,一个为了复国,都要让他娶商墨云,他表面上难以推诿,那么就让平南王自己去婉拒这门婚事。 端妃处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现在该轮到太后了。 太后寝殿就近在眼前,他弯腰拍了一下裤腿,直起身来,看向这座巍峨的宫殿,眼里都是狠辣之意。 太后平常就起得很早,但这一天注定很“特别”。 也许是昨日的藏夷香太过浓烈,她在梦中梦见了一些妖魔鬼怪,睡得很不安生,天色蒙蒙亮,她便醒了,却唤不来一个婢女。 她睡眠很浅,因此常需要宫人在旁伺候,但明明这宫女就坐在屏风那侧,看样子还在打盹,但不管她怎么叫唤,这宫女愣是没移动个半分。 她气起来,自己下床穿了鞋子,一头白发散乱着,走过去,用力一拍那宫女:“哀家叫了你半天,你这是要死啊!” 宫女的头点了点,好像是听见了,依旧没动。太后用力一拍她的后脑,顿时,那脑袋像瓜一样掉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几个圈,一双凸起的眼珠子瞅着太后,脖子上的切口齐整,身子还坐在原地。 太后惊叫一声,吓得瘫坐在地,与那头颅对视了几秒,连滚带爬地冲到前殿,杀猪般大喊:“来人——来人——” 一张纸条飘飘荡荡地从殿门口落下来,太后一看,上面是几个不详的、血红色的字:恭迎太后早膳。 太后腿都麻了,扯着声带喊:来人——来人啊—— 声音已带上了一分哭腔,一推开前殿门,更是把魂魄都吓了出来。 雪白色的丧幡挂了满堂,随风轻轻摆动,像索命的阴阳二煞。 太后这次冷静了不少,嘴里碎碎念叨:这是梦,这是梦…… 一转过眼,只见她熟知的那几个大宫女、大太监,全部围着一张桌子坐着,上面碗碟齐整,中间更摆着几样事物,像在等候着她来享用早膳。 太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飞跑过去,抓住一名太监的肩膀,狠力地喊:“该死的奴才——”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这名太监的脑袋诡异地在她面前,分开了两半…… 太后直接吓得失了禁,一个个挨着走过去摇晃。 一桌子人不是耳朵掉下来,就是眼珠子掉下来,最后在她疯狂地大叫和掀桌子中,碎成了一堆堆肉块。 碗碟也碎了一地,太后一眼看过去,都是一些生的脏器:心脏、肠子、肝…… 她吐了一地。 “皇祖母,可喜欢孙儿给你准备的早膳?”祁慕寒带着侍卫,迈入了殿中。 这满屋子各种可怖的死尸,许是让太后惊吓过度,神智有点到达崩溃的边缘,此时一见有活人来了,不管对方是谁,连滚带爬地过去,一把抱住了祁慕寒的大腿,瑟瑟发抖。 祁慕寒憎恶地踢了她一脚,彼时也再不遮掩,对左右侍卫使了眼色,侍卫便走过去,将她架到了那堆烂肉中间,拿出一条绳子,将她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 太后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此时才恢复了些许神智,大喊:“祁慕寒,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竟敢——” 她喊不下去了,嘴巴被塞进了两大团人肉。 腥气涌进喉咙,太后整个人不住干呕,侍卫死死将肉塞着,她吐也吐不出来,一对阴鸷的眼珠子暴突,死死盯着祁慕寒,像是仇恨,又像是求饶。 失禁的味道和血腥味萦绕不散,祁慕寒憎恶地看她最后一眼,交代侍卫:“将太后关在这里,饿上她三天。将祁晟的腿卸下来几片肉,烹熟了送进来给她,看着她吃下。”onclick="hui" 第218章 无声的思念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太后的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祁慕寒吩咐侍卫,从今往后,就让太后住在那个阴森可怖的宫殿里,让她在恐惧里苟活。待他登基,再回过头来,慢慢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一想到公孙薇从此再不能有孩子,他的心就跟刀割一样疼。 但今日还有太多事情要去做,在后宫耗了三个时辰,将事情都处理完毕以后,他转身去了户部。 户部仍是在紧张地运作中,盐引法被推行到柰城地区时,遇到了莫大的阻力。祁晟显然留了后手。 柰城地区盐产富饶,往镇、县地区去,十户里有八户是盐农,户部年轻的官员反映:这盐引法一推到柰城,持盐引的商人换来的盐,全是糙盐,一时怨声载道,盐商亏损大半。 祁慕寒看了奏表以后,下了一条指示:让这批盐商改道汴京领盐。 官员不解,但祁慕寒自己却是很久以前,便未雨绸缪地陆续购入了大批盐,如今他一开库门,足够兑换给这批商人兑换半年有余的盐量。 他点上了四个年轻官员,带上户册,又驱马来到库门前,清点盐量。 一路忙到晌午,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功夫,一心记挂着府中的公孙薇,正准备回府陪她吃顿午膳,粟篱却匆匆找了过来。 “什么事?”祁慕寒在户部忙碌的当口,这小子不知道自个到哪里去了,这会儿才回来。 “回了府中一趟。”粟篱左右看看,将祁慕寒拉到了一个角落,“有人送来一个东西,幸好我在,截下来了,没被太子妃发现。” 祁慕寒将东西接过来,是一封信,另外一个是用绸巾包着的东西。他将那封信先放到一边,先去查看那绸巾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拆开,一直到露出最里面的事物。 他视线触及,瞳孔遽然一缩,呆立了半晌。 良久,他才拿起那桌上的信。信封上有几个字:“太子殿下亲启“。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按你师父说的去做,追月节是你最后的期限。 祁慕寒左手紧紧握起拳头,问粟篱:“是谁送来的?” 粟篱摇头道:“是暗卫在门口台阶发现的,因为殿下不在,便要直接交给太子妃,我心想太子妃现下精神不太好,就给截了下来。” 祁慕寒拍了拍他的肩头,没说什么,持着信思考了大半天,对粟篱道:“将齐凌找来,带他到十里河堤,我有话单独与他谈谈。” 粟篱去了,祁慕寒也出发到十里河堤一个人烟稀少的凉亭。 一直到夕阳西下,他才等来了齐凌。 齐凌赶来时是灰头土脸的,一见祁慕寒就吐槽:“祁兄,你不厚道啊,我这一大早就出到城外忙你的事情,午饭还没有吃,你就来了口信;我这忙到一半的,又走不开——” 祁慕寒不等他说完,直接将手中的午间收到的两个东西递了过去。 齐凌接过来一看,惊得半天回不了神。 “是谁送来的吗?”齐凌问。 祁慕寒拍了拍他灰蒙蒙的脑袋,“怎么和我问出一样的问题?” 齐凌又愣了半秒钟,笑道:“看来我与祁兄一样,一看到这东西,先自慌了神。” “这是衣带诏的一角。”祁慕寒道,“有人用它来威胁我。” 齐凌点了点头,重复看了几遍这封信,道:“宋国这五人名单是迟早会泄露的,这一点,祁兄你应该早已预想到了啊。” “是预想到了,但比我想象得早。”祁慕寒道,“而且这封信,你看出什么了吗?” 齐凌又读了一遍,陷入了相当长的沉思,良久,抬头道:“祁兄,写这信的人,就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祁慕寒:“也就是提前知道了剧本的人。” “穿越者。”齐凌与他心有灵犀。 “不错,他就要露出真面目了。” “但为什么他一定要祁兄按照剧本来做事?”齐凌沉吟道,“这一点,我不理解。太子妃知道剧情对她不利,尚且站到了你这一边。这个人从原则上来说,属于不相关的第三人,却为什么要你按照剧情来行?” 祁慕寒拍了拍齐凌的肩膀,沉声道:“你想一想韩珏这个人……” 齐凌眼睛瞪大了一下,恍悟道:“原来是这样!作为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时代的人,他们始终有着一种与我们不一样的优越感。” “不错,这也可以算作动机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曾经尝试过改变剧情,但最后发现:让剧情往既定的轨迹上发展,更符合他的利益。” 齐凌再度沉思起来,半晌才说:“祁兄对这个人是谁,已经有了判断吗?” 祁慕寒没有说话,江风呼啸而来,将他的一头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声音也有些飘忽:“是他……也不是他。” 这话如果换成其它人听见,定会一头雾水,可齐凌只是稍加思考,便明白过来了,脸上依然很沉静,只是看得出有几分惋惜的神色,而祁慕寒脸上,也同样有着这种神色。 齐凌问:“那么祁兄,你准备怎么做?” 祁慕寒闭上了眼睛,江风将他衣角吹得猎猎作响,“我不会受他威胁的,想让我另娶他人,绝无可能。” 齐凌陷入了沉思,说:“但祁兄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万一他将这名单公之于众,那公孙府上下都有掉脑袋的风险啊!” “这件事我已经有所安排。”祁慕寒将他的打算说了一遍。 他的计划就是假意让公孙镜下狱,让他按照剧本里所说的,在狱中“吐血而亡”,实际上再连夜安排他逃出京城。 如此一来,一切还是按照剧本所说的发生了,这早就得知剧本的幕后之人,也不会生疑。一旦公孙府安全了,这份威胁也就不再生效。 齐凌却摇了摇头,道:“就算是这样,祁兄你还得编排罪名,还得按大理寺断案程序去做,时间上恐怕是来不及的;何况要‘假意’定公孙镜的罪,这牵扯也还是太大,恐怕会不可避免地涉及太子妃,按她现在的身子……” “所以我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祁慕寒果断道,“她不能再劳心伤神,我会将她送出京城。然后对外放出消息,说我会娶商墨云,借此来麻痹这幕后之人,待为公孙镜罗织的罪名一成立,便安排他出京城隐遁——当然,公孙府也不得不封禁了。” 齐凌:“这样一来,天下百姓便会以为公孙府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吗?” 祁慕寒沉声道:“只是权宜之计。这衣带诏里面,有公孙镜的名字,我不能让公孙府陷入这种危机之中。而且别说是他,就连你与章知尧,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给你们另做安排;尤其是你,虽然你现在是齐佳的养子,但为了以防万一,也只有暂时先将你调离京城了。” 齐凌叹了口气,也心知他们计划中的布置还未完成,目前也只能暂时退一步,便问道:“祁兄想调我去哪里?” “江陵。”祁慕寒答道,“如今盐引法已经实行,个中多有阻塞,正好能顺势委你到江陵做个巡盐御史,你是我的心腹,此事自然而然,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江陵与汴京一江之隔,坐落在江东地区的西面,齐凌沉吟道:“祁兄应该不止是要我到江陵做巡盐御史这么简单吧?” 祁慕寒:“自然。你要做的事情是这么几件……”他压低声音,对齐凌耳语了几句。 齐凌神色渐渐凝重,思考了几秒之后,对祁慕寒道:“但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我走以后,在城外的事,由谁来接手?苏兄么?” 祁慕寒摇头道:“不妥,城外的事不能让他知道。这事你先放一放,待我将衣带诏之事处理完毕,你回京后再继续做这件事。” 齐凌疑惑道:“祁兄,恕我直言,苏兄他......” 祁慕寒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已经掌控不了炙夜了。” 齐凌还想问什么,祁慕寒却举起了手打断他,仿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先去一趟公孙府。衣带诏的事情,我得仔细与公孙镜交代一遍,再想法子让他平安度过,不能牵扯到薇儿。” 齐凌看他疲惫的样子,担忧道:“祁兄,你还是与太子妃商量商量吧,你暗中护着公孙府上下,总不是一件易事!” “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祁慕寒一想起她终身不能再孕,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打击是何等的大。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一切,事实上,他不想再让她有任何劳心伤神,风暴他一个人来扛,便足够。 - 苏冕自前一日与祁慕寒见过,逼他按照祁成皇所说的、去向平南王提亲以后,就再没有在两个徒弟面前现过身。 他藏身在一个祁慕寒与苏炙夜都想不到的地方——皇宫内的那座冷宫里。 这里是宋贵妃曾经住过的冷宫。 夜色深深,传来几声不详的夜枭叫声。 枯干的树木没有人打理,横七竖八的枝杈在夜色中自由伸展;满地的落叶,时不时被风翻起最上面的一层,打着滚涌向台阶下。残破的箩筐还丢弃在院子的一角,不远处,一把枯藤缠绕的椅子在“吱呀”作响。 如果有人出现在这里,定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因为这椅子上坐着一个可以说是鬼魅一样的人。 一身的黑衣,宛若与黑夜自成一体,身躯像融入了椅子中,呼吸也极其细微,唯独那双眼睛十分有神,像淬过火的琉璃,在黑夜中散发着夜鸮眼睛一样的光芒。 苏冕敛住了全身的气息,眼瞳一遍遍地扫过整个院子,想象着当年那个红衣女孩,对他俏皮地一笑:“你这个木头,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你为什么不嫁给我? 为什么? 他无声地问着整个院子。这院子的主人已经故去十八年了,他却想了她整整二十一年。onclick="hui" 第219章 斯人已逝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冕是个很自负的人,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而这么多年以来,他后悔的事只有一件:那时候对宋红玉的态度。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选择一再对红玉郡主解释:他没有做过。而不是在她再三质问之下,丢给她一句:我说没有就没有,你爱信不信。 他以为两人只是一时的争执,却没有想到,她转眼就嫁给了祁成皇。 只有在这样无人得觑的深夜里,他脸上才会显露出一分落寞,与平时的倨傲截然不同。 “红玉,你的儿子,我已经抚养长大了。他当年掉落悬崖,却恰好被我所救,这是不是也是你冥冥中的意思?”苏冕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没有回答,只有寒风缓缓将他的头发吹动,几片落叶随风飘入了殿内,苏冕叹了一声,长身而起,走入殿内。 殿内的布置还是一样,简单朴素,两张八仙桌、一个圆角柜,角落里还是那个空了的佛龛。 小时候的苏炙夜和公孙薇就常常钻到这佛龛里,两人一起打着弹珠。 许久没有人来,佛龛里积满了灰,苏冕走过去,沉默地站在这空落落的佛龛前,想象着过去红玉还在的日子里,是不是常常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 她曾对他说过,她从不信这些泥塑的偶像,然而深宫寂寥,她内心的那些哀思和苦痛,又该对谁诉说? 苏冕伸出手,轻轻拭去这空佛龛里的灰尘,动作轻柔无比。 拭着拭着,他的手忽然顿住了,仿佛触到一股极其微弱的电流,身子微微一震,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地,用手指敲了敲这佛龛的底部——是空的。 江湖人独有的直觉传来,他也说不清楚个中的缘由,一抽腰间的佩剑,剑光起落处,将面前的佛龛劈成了两半。 尘土扑面而来,苏冕挥挥袖子拂去眼前的灰尘,视线落到这佛龛下方——空空如也。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自己也许过度敏感了,收剑入鞘,转身离去。 走了好几步,又是停住了脚步,转身,蹲了下来。 这底部是木板铺就的,苏冕盯着看了片刻,手覆于其上,五指弯曲,一用力,将整块木板撬起。 里面躺着一封信笺,封皮已经发黄。 苏冕心头一跳,呼吸几乎停止住,这信笺是翻转着放置在地上,背面朝上;他触手过去,手指竟是有些发颤,然而他还是极其缓慢、珍重地将它拾起。 将信笺一翻转,他顿时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上面竟是两个字:木头。 笔迹娟秀,正是当年她的字迹。 苏冕被震得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走到窗户边,拆开这封信,就着月光,读了起来。 “木头, 我知道你肯定能找到这封信的。但是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是多年以后了,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还像木头一样吗?快给我笑一个,红玉最喜欢看见你笑了。” 苏冕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现在最想对说的一件事就是:红玉相信你。 当年生气是真的,恨过你也是真的,我承认自己是一赌气之下,嫁给了祁皇。 刚到祁国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念着你,反复地回忆以前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我问我自己的心,得出了一个答案:你不是那样的人,也做不出那样的事。 但是我不后悔。木头,我没有后悔嫁给祁皇。 我是生下寒儿以后,才明白了自己当时决定嫁给祁皇的真正原因:我是宋国人,也是宋国百姓的郡主,我不能坐视自己的百姓在战火中牺牲。因为我的到来,停息了两国的战火,我们的百姓不用再失去他们的孩子了。 原来我只是需要一个原因,或者借口,去放下与你之间的爱情,去做我认为应该要去做的事。 所以,真的很对不起。我误会了自己的心,也误会了你。 这件事从头到尾其实与慕芝都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在祁国过得很好,陛下很疼爱我,能给的一切,他都给了我,只有一件事他不曾应允我,就是让我回江东看一眼。 我猜我的有生之年,也许都回不去了。寒儿已经一岁了,我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陛下召了很多太医为我诊治,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好不起来了。 木头,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 后面的笔迹越来越潦草、难以辨认,笔划也是大团的模糊,苏冕看得出来,这是宋红玉执笔的无力,还有泪水的浸润。 他不需要再看下去,已经知道宋红玉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她想念他,思念深入骨髓,已经放弃了生还下去的意念。 他将发黄的信纸折起,放入自己怀里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记忆,尽已成过往,却也活成了永恒,活在他的心中,她与他再不会分开。 - 城外。 苏炙夜半躺在一棵大树的树冠顶,举着一坛酒喝着,边仰头看着那轮要圆未圆的明月。 前几日,凌蝎说起当年恩怨,他当时表现得云淡风轻,内心却已翻起惊涛骇浪。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微晃了晃,红如血的酒水氤氲出淡淡的酒香,月光点缀上了一层碎银。 酒红如血,皎月如玉。 这是他今日当值时,从宫中摸出来的一坛“红玉酒”。 苏炙夜低低唤了一声“娘亲”,深敛的眉目中,映出点点星光。 “哟,苏大侠。”凌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就站在树下喊他,“约好十更时分,你倒是来早了啊。” 苏炙夜喝下最后一口酒,把酒坛子一扔,飞身落下树,挑眉道:“难道不是你们来早了?” “我们?”凌蝎妩媚一笑,“这里只有你与我,哪里来的……” 苏炙夜不等她说完,云手一旋,四周树木哗哗直抖动,大片树叶掉落处,里面的人影顿时藏不住,现出了十来个黑衣人。 “既然早就来了,何不现身?”苏炙夜看向凌蝎身后,那里有一棵最茂盛的大树,树干几人合抱。 片刻的沉寂以后,树后响起了几下抚掌声,一位全身青袍的人从树后缓缓地步出,脸上戴着一张青木面具,只露出脸的下半截。 “苏阳暖玉,果真是名不虚传。”青木面具者难以辨认脸上神色,从嘴唇上来看,像是在笑。 苏炙夜却遽然变了脸色,“竟然是你?” - 同一时刻的公孙府里。 公孙镜刚刚送走秘密来访的祁慕寒,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愁思当中。 他回到东院,走到池塘边的凉亭中,在那里,赵慕芝正在一个人自斟自酌。 公孙镜走前来,替她斟了一杯酒,她的右手指包着厚厚的两道绷带,斟起酒来只能用左手,显然有些不方便。 当年的事,赵慕芝很久之前曾经对公孙镜说过,却隐去了她欺骗苏冕这一段不说。然而那一日苏冕出现,踏折了她两根指骨,点了一府人的穴道,公孙镜回府,被这一幕所震惊,赵慕芝不得不将当年的错事与公孙镜说了。 公孙镜还未消化完这件事,两天后祁慕寒又上了门来,带给他一个最震惊的消息。 公孙镜压低声音,对赵慕芝说出了这一切。 赵慕芝被惊得半晌做不得声,良久以后,才说道:“原来太子殿下……竟然是要这么打算?得告诉薇儿吧?否则她知道了,岂不是要错怪殿下?” 公孙镜低声道:“我也希望他们俩能好好沟通,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今晚似乎也心事重重,我也就只能点到为止了。” 赵慕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对公孙镜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能再有任何误会了。” 她想到自己当年活生生拆散了一对恩爱的情侣,让红玉在对苏冕的误会中,离开了祁成皇。 这副罪孽的枷锁,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难以卸下。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与心爱的人之间,再有任何误会。 而此时的太子府中,公孙薇却是眼睛都不想睁开,懒得看祁慕寒一眼。 祁慕寒在外忙碌了一日,更是见了公孙镜,与他细细商讨好几个时辰,在回太子府前,又召章知尧秘密见了一面。 章知尧已从齐凌处得知了衣带诏的事情,却也暗暗心惊,一见到祁慕寒就问了好些问题。 祁慕寒有些答了,有些选择回避,对他道:“总之为了安全起见,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寻个理由,将你调离太医院,再给你改名换姓,留在太子府里。” “是否需要我来照料太子妃?”章知尧问。 祁慕寒摇了摇头:“太子妃最近不会留在汴京,你将她所需要的药备好。” 章知尧小小的吃了一惊:“殿下准备让她去哪里?她如今身子这个样子,不能劳心伤神,起码还得再休养一个月。” “所以我不能让她待在京城里。”祁慕寒说,“京城里接下来会发生太多事情,过一段时间,待我处理完毕,自然会将她接回来。” 祁慕寒想到这里,抚着公孙薇的一头长发,柔声道:“薇儿,睡了么?我有事情与你商量一下。”onclick="hui" 第220章 夫妻一心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抚着公孙薇的一头长发,柔声道:“薇儿,睡了么?我有事情与你商量一下。” 公孙薇直接地翻了一个身,表示自己醒着,却完全不想搭理他。 祁慕寒怔了怔,回想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是这种态度了?玉妩颜给自己疗伤之前,她不还好好的吗? 难道她看到了那一幕?但为什么她不说?祁慕寒抱着一个侥幸心理,正要去扳她的身子,目光忽然定在了床脚,那里正安静地躺着一个包袱,他心头一震。 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她竟然就收拾好了包袱?! “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他感到内心有一股火气,他妻子居然给他冷暴力? 公孙薇还是一动不动。 祁慕寒沉不住气了,“到底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 公孙薇慢慢地坐起了身,梳理了一下头发,平静地道:“慕寒,我觉得我们需要各自冷静一下了。” 祁慕寒顿时感觉心脏像被剜了一下,又疑心自己听错,“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公孙薇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祁慕寒彻底怔住了,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他是想让她离开汴京城没有错,但她是什么意思?他希望她的“离开”,与她口中的“离开”绝不是同一个意思。 他握住她的肩膀,声音急促:“为什么?你想离开?离开去哪里?” “回公孙府。”她把他的手拉下来,平静地说:“我想搬回去。” 祁慕寒被她淡漠的语气刺痛了,一想到她前一晚对炙夜笑得那样高兴的样子,心中又涩又酸,“为什么?” 公孙薇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很清楚原因。” 祁慕寒一怔,思来想去,良久,低声说:“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让玉妩颜替我疗伤,薇儿——我没有借口,是我错了。” 公孙薇眉头微挑了挑,轻轻叹了口气:“慕寒,其实不止是这些。” 她看着他,想到了太多太多——在会阒时,暗中让提格王子身死、授意西凉王下毒给会阒那位小皇子,却欺骗她;从会阒归来的路上,明明接了密旨,却不对她坦言半句;回到汴京,明知道祁晟要起兵谋变,他第一反应却仍是推开她,自己带着苏炙夜、玉妩颜去应战。 更别提韩珏的事情......太多了!他亲错了人,只不过是区区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而已。 “昨晚我知道你是毒发,原本也不能怪你,但我真的好累,这一整夜,我反反复复地在想:我们在一起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底是我不够了解你,还是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样子——遇到事情,就习惯性地将我推开,是拿我当傻子看吗?不错,我是厌倦这一切,但我也不是一个遇到事情就要逃避的人,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就凡事一起面对,商将军去世那一晚、在会阒那一晚,我都这样对你说过,我也以为你是知道的。结果,你......” 她失望地摇头:“我知道,其实你还是有事情瞒着我的。我只想问你一句:我是你的什么?你的吉祥物?还是你的一个挂件?” 祁慕寒顿时噎住了,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竟有些无地自容,是啊,在巴尔库城时,他最难受的那一夜,她都能这样豁出去,陪伴着他,那份勇气他又怎么能忘记? 今日自己再度碰上难题,想的却是让她远遁,离开纷争的漩涡,说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内心真正的感受呢? 内心阵阵潮涌,他长长叹了一声,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中,鼻尖传来她脖项间那阵熟悉的芳香。 这样美好的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打着为了她好的名义,剥夺她的感知? 一想到自己竟还要欺瞒着她,让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她调离汴京,忽然觉得自己也太不应该! 见他不作声,公孙薇推开他,“我要睡了,明日一早,我就搬回公孙府!” 祁慕寒再次抱紧了她,低声道:“我今日才去看过你爹与你娘——薇儿,是我的不对,最近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何况你还刚刚失去一个孩儿,我不想你劳心伤神,我——是我的错!我们都不要再这个样子了,我承认,一切都是我考虑不周,既没有护着你,让你身体上受了这样大的伤害,也让你的心里难过了。” 他放缓语调:“你说得对,我们应该一起面对的。” 公孙薇的眉头松了松,却又很快锁起,一抬头,像下定决心一般,“好!那你先老实告诉我,太后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祁慕寒顿时窒了一息,原来她早就发觉了?! 公孙薇看着他,“我昨天确实很伤心,但是冷静下来以后,我想了很久:太后不可能预先知道我有了孩子。而且那杯茶,不是为了给我姨娘喝的,因为我姨娘只是她诱骗我进宫的一个筹码而已,她没有必要在那杯茶中下滑胎药,而且这样做,也太明显了。所以在我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恐怕这才是重点!” 祁慕寒的视线偏了偏。 “而且从昨晚到现在,我要见章大夫,他却一直在推托,说没有空,只单单令人给我送来了药。这其中难道没有你的授意?我要回府,想见一见爹娘,这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你却借故不允,这中间又有什么文章?” 她一口气就问出了两个重点,答案显然不会让人很愉快,祁慕寒一时陷入了为难,哪知道公孙薇似乎都不给他思索的机会,缓缓地说:“如果这两个问题,你都回答不了我,那么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伤心欲绝,甩开了他的手。 祁慕寒却蓦地整个人环抱上去,不容她再挣脱,沉声道:“我都告诉你,但你要冷静。” 公孙薇不说话,目光虽然柔和,却也很坚定地回望着他,里面明明白白地说着:我都有心理准备。 祁慕寒深吸一口气:“在你昏迷以后,太后用了一种叫做藏夷麝香丸的东西,这东西的效果,是让人终身不孕。” 他说完以后,停顿了一下,心里堵得慌——他作为她的夫君,听到这个噩耗时尚且是晴天霹雳一般的感觉;更别说身为一个女人,公孙薇要怎样去承受? 出乎他意料的,她却这样望着他,眼神里是一些他看懂了,又有些看不懂的内容。 过了很久,她吸了一口气,吐出两个字:“很好。” 很好,你终于不再欺瞒我了。 祁慕寒看她这样的反应,知道她确实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仍然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她道:“薇儿,难道是有人告诉你了?” 是谁?难道是炙夜?他皱了一下眉头。 公孙薇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道:“慕寒,身体是我自己的,我难道一点察觉都没有吗?你今日入宫了吧?是怎么处置太后的?” 祁慕寒收起了心里的思忖,捧起她的脸,小心地观察她的神色,将昨夜的安排,并今日太后寝宫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公孙薇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泛出狠辣之意,“很好。让她活着,这个仇,我总要亲手去报!” 祁慕寒上一次看她这般神色,还是她刚嫁给自己,两人在青玉坊中一起商量对付祁晟之时。他心有感触,不由得抱着她紧了些,“是我不好,没能好好地护着你。” 虽然是抱着她,但是看着她眼睛盯着前方,像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他又想起与她一起在会阒并肩而战、揪奸细的时刻,也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暖意,又有一股豪情,柔声道:“薇儿,你这个样子真的好看多了,真的挺迷人的。” 公孙薇怔了怔,收回视线,难得的笑了一下,道:“只要你以后遇到事情,别再第一时间想着欺瞒我,我倒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 祁慕寒见她一笑,心下暖洋洋的,又被挠得痒痒的,心头放下了一颗大石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过去都是我处理得不好,以后再不瞒你。” 公孙薇勾着他的脖子,叹了口气,“那你还不把剩下的事情,都速速给我道来?为什么不让我回公孙府?” 祁慕寒正了正色:“说来有点长。” 他将那日祁成皇令他娶商墨云,接着苏冕又出现,还有收到衣带诏的一角,前后的事情都对她说了一遍。 事情不短,祁慕寒说完已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末了,爱怜地抚着她的脸蛋,“听得都累了吧?” 没想到公孙薇没有半分倦意,大眼睛眨了眨,十分愕然地道:“等等。我爹,他和左丞相,竟然是名单的最后两人??” “对。” “我们组成萤火的那一晚,你就知道了我爹在名单里,居然不告诉我?”她又有点愤愤不平了。 口头上是在埋怨着祁慕寒,但对很久以来的一个问题也突然恍然大悟了——当年自己娘亲赵慕芝怀了苏豫,来到祁国以后投奔的为何会是公孙镜?她原本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来,这不正是因为公孙镜与宋国有莫大的关系? 祁慕寒笑道:“那是不想你爹牵扯进来。说到这件事,我也有话想问你。我师父一来,就非逼着我娶一门妾侍,言语中好像和公孙府也有什么过节——这事,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onclick="hui" 第221章 夫妻一心(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闻言,公孙薇叹了口气,将当年苏冕、苏赫、赵慕芝等的过往,以及赵慕芝怎么诓了红玉郡主,拆散了她与苏冕的事,都说了一遍。 祁慕寒沉思了好一会,闷笑道:“这倒也不能全怪你娘亲,还是二人的信任度不够。” 公孙薇听出了他的画外之意,笑道:“你也知道信任度很重要啊,那你信过我么?” 祁慕寒一听就知道她又在揶揄自己昨夜吃醋,那哪能一样啊?于是假装听不懂,故意“哼”了一声,沉着一张脸,像是要等她来哄。 公孙薇不理他,继续问道:“那背后给你送来衣带诏的人,会是谁呢?他肯定知道你师父与我娘亲有过过节了,但他为什么又要威胁你,让你按照你师父的话去做?” 祁慕寒刚想回答,却见公孙薇根本无视他的吃醋,又想到昨夜她对苏炙夜那笑得开心的样子,就无论如何心里都不踏实,皱起了眉头,干脆背转了身。 秋夜寒凉,两人窝在一张被褥里,他一背转身就把被褥分去了大半,公孙薇见他居然耍起了小性子,不由得感到好笑,一双手臂悄然环上他的身子,在他耳边轻轻地道:“小气包,你怎么就那么不信我呢?” 祁慕寒只觉得背上暖暖的,心里也痒痒的,却还是要端着矜持的态度,就是不理她。 公孙薇将他身子扳过来,在他耳边吹气,“再不招供,我可要上刑了啊。” 祁慕寒嘴角不期然地弯了半个弧度,又马上回复了原状,板着脸说:“大人断案不公,想要屈打成——” 他话音蓦地一停,公孙薇忽然吻上了他的嘴唇,将他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 嘴唇湿润且柔软,她紧贴着他的身子,身上的热度令他心跳骤然加剧,她的眼眸柔情似水,在他心中搅起惊涛骇浪。 他收紧了手臂,就要向她索取更多时,她忽然离开了他的嘴唇,一点他高挺的鼻梁,风情万种地一笑:“招不招?” 祁慕寒刚刚被她点燃体内的火种,有些欲罢不能,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又想到她现在的身子不能承受,最后只能无奈地缴械投降,“好,都招都招。” 他敛了一下那方面的心思,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个人是谁,其实我在很久以前便有所猜测,薇儿,你能猜到这人是谁了吗?” 公孙薇想了想,“从商将军和拉马丹的死来看,我们都知道背后一直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恐怕也就是这一次给你寄衣带诏的人。” “没错。”祁慕寒点点头,“包括在会阒回来时,那一次的爆炸,背后也少不了这个人。” 公孙薇沉吟片刻,却绕过了这个话题,撅了撅嘴唇道:“先不管这个,我问你:这个人用我爹来威胁你,让你按照你师父说的话去做……那就是要你娶商妹妹了!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祁慕寒眼神有些心虚地躲了一下,公孙薇马上领悟过来了,一掐他的脸,“好哇!你今夜说有话要与我商量,就是要娶她!?” “不是。”祁慕寒觉得今夜他与公孙薇的身份像是调了一个个儿了,怎么感觉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媳妇呢? 公孙薇的手一用力,祁慕寒的脸被掐得生疼,求饶道:“我是想暂时放出消息,说我会娶她,以此争取一点时间,再私下为你爹罗织一个假的罪名,假意下狱,再私下将你爹放出汴京城,如此一来,公孙府安全了,那人的威胁也就不再生效。” “然后你再顺势解除婚约……那我呢?我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 祁慕寒有点不敢看她,又怕她生气甩开自己,只得加重手中力道,抱着她,赔笑说:“是想将你调去江陵,表面上来看呢,就是我废了你爹爹,又与你生了龃龉——完美按照剧本的来,这幕后之人,自然就不会怀疑了。届时等我解决好了一切,再将你接回来。” “好啊你,祁慕寒!”公孙薇怒了,“果然被我之前猜中了,你一有事就把我推开。还想把我调到江陵,又想像之前那样,对我封锁消息,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是吧?” 祁慕寒赔笑道:“这不……我改变主意了吗。” 公孙薇心里还是有些火气,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我就是很生气,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你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对我坦白,我很生气,我非常生气!” 祁慕寒看她一张俏脸愠怒着,那双眼睛却灵动无比,像在思索着什么,显然是心口不一,他就凑上去啄了一口她的朱唇:“都是我的错,原谅我。” 公孙薇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慕寒,我想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假如真的像章大夫说的,我以后不能再有身孕了,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祁慕寒紧紧抱着她,摸着她的背脊,柔声道:“薇儿,别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对你的爱,你要相信。比起失去你,这些事又算得上什么,何况——” 他心中想说的是“何况我也中了荨刺毒,不知道能活多久”,却微微一笑道:“何况我还有好多事情想一起与你去做,还有这大好河山想陪你去走,有个宝宝我还真的顾不过来了。” 他以为公孙薇会开心地一笑,却没想到公孙薇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像看到了他心里。 “昨夜章大夫他们说的‘八角玄冰草’,这种草药也许能治愈你身上的荨刺毒。”公孙薇说。 祁慕寒摇摇头,“这种草药我也听过,只不过存在于传说中,谁也没亲眼见过。” 他不愿意把精力太多地放在这里,苏赫至今杳无音信,苏冕表面上说能为他寻到苏赫,可至今没有一点消息。有的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还不如抓紧时间做能够做的。 公孙薇钻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胸口打圈圈,“别灰心,一定有办法的。” “嗯。” “慕寒,这个幕后之人,我刚刚是想到了,可是又不太敢相信。”公孙薇言归正传。 “说说看。” “我一直认为是他,可你一直说不是他。”公孙薇坐了起来,抱着膝盖,“是祁玉骞?” 从商将军死后,到出征会阒前,公孙薇就一直怀疑是这个人,说不上具体的原因,但世上怎可能有这样无私的皇子? 祁慕寒:“的确不是他。” 公孙薇:“......” 祁慕寒:“可是也是他。” 公孙薇:? 别玩我了,能直说么? 祁慕寒看她的样子,笑道:“平时看你也挺机灵的,这会猜不透?” 公孙薇瞪他,正要反驳几句,却见他看着自己,那笑容蛮有深意,突然灵机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难道......竟然是穿越过来的?” 祁慕寒说过,他和齐凌研究过星相,当星相发生改变,这个世界很可能就会出现穿越过来的人。 “很难相信,对不对?”祁慕寒说,“我一开始也很难相信,但自从见过韩珏、见过你,我就知道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个人,确实表面上与我二哥很像。” “祁玉骞”一副古人作派,确实某种程度上与原本的祁玉骞很像,但祁慕寒自从上一次追月节时见他,便觉得他某些方面很是违和,他曾与祁玉骞极为亲密,这些细微差别之处,并没有瞒过祁慕寒的眼睛。 “那已经不是我二哥了。”祁慕寒很遗憾地说。 公孙薇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起来,你二哥就叫做被‘夺舍’了?或者说换了芯?” 祁慕寒点了点头,目中有一丝惋惜。公孙薇知道他还是怀念起那个曾经的“二哥”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公孙薇问。 祁慕寒:“最早是去年的追月节,那时候我自问已经安排得万无一失,但拉马丹还是被软禁和调换了——但在会阒时,你与我都知道其实拉马丹并不是祁晟的人,那么暗中安排拉马丹‘配合’祁晟计谋的,会是谁?会有谁能在当时我安排得如此密不透风的情况下,还能那么轻易地让祁晟的人混进来?” “所以,拉马丹死前说的那句话,指的其实就是祁玉骞!”公孙薇眼睛一亮,“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陛下要他出征,他却借摔伤之名,将这个军功让你,这一方面是继续祁玉骞原本的人设;另外一方面,他是想在会阒时才对你动手,那么那场爆炸,背后也是他?” “你真是举一反三。”祁慕寒亲了她一口,“不错,我在出征之前,便与炙夜合计了一个计谋:让炙夜假意对付我,通过招募地下杀手,将消息放出去,他果然派了人来接触。因此炙夜派出的人里面,混入了他的人。” 公孙薇皱着眉头:“原来那天的爆炸,其实是祁玉骞的人做的?” 她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事还另有蹊跷,祁慕寒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场爆炸太过诡异,怎么看都九死一生,如果只是混入祁玉骞的人,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当时那五个人,无论怎么看,全都是要祁慕寒死的。 祁慕寒深知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也正是他当初揍了苏炙夜一拳的原因——苏炙夜一念之差,竟然真的想要杀了他,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正是为了他面前这个女人。 公孙薇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其实苏炙夜爱她,也是爱到骨子里的。 他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个事实,当下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错,都是祁玉骞做的。” “等等。”公孙薇又想到一个问题,“他能装你二哥装得这样像,是不是证明他也是看过剧本的人?”onclick="hui" 第222章 夫妻一心(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又想到一个问题,“他能装你二哥装得这样像,是不是证明他也是看过剧本的人?” “那毫无疑问了。”祁慕寒说。 公孙薇心想,那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祁玉骞能这么本色地出演一个“护弟狂魔”,是因为他看了剧本,剧本里就是这么描述祁玉骞的。 从他表面上一切所作所为来看,的确非常完美,没有什么漏洞;但从商将军背后的死、拉马丹死前透露的话,无不在揭示着:祁晟背后另外有一个人。这个人现在发出衣带诏做威胁,又能如此了解赵慕芝、苏冕之间的恩怨,除了是一直身在江东、能探知到当年情报的祁玉骞,还能是谁? “他知道你迟早会发现是他!”公孙薇皱了皱眉头,“他也不介意会暴露,这是不是就证明——” “证明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祁慕寒说,“我与他之间,终会有一战。” 公孙薇垂下头,从头开始梳理这一切,半晌说道:“他很久以前,便开始对你动手了。祁晟对你做的一切,背后都少不了他的手笔。苏豫背后的人,也是他。” 祁慕寒道:“不错。” 公孙薇闭上眼睛,想了很久很久,吐出一句话:“慕寒,你得做一件事——将商墨云娶过来。” 祁慕寒一时回不过神,“你说什么?” 他扳着她的肩膀,满腔的怒火,下一刻就要爆发了,“你竟然要我另娶他人?!” 公孙薇感到好笑,忍不住逗他道:“怎么?我都同意你再娶一门妾侍了,你不高兴吗?” 祁慕寒几乎是咆哮:“你将我推给其他女人是什么意思?你在想什么?有你这样的人吗?!” 公孙薇哈哈大笑,摸着他的脸蛋,学他刚才的话:“平时看你也挺机灵,这会怎么猜不透呢?” 祁慕寒怔了怔,低头沉思了一会,弄清楚了她的心思,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公孙薇摸着他的脸,细声道:“慕寒,祁玉骞要你娶商墨云,这背后的心思很明显——他既是想让一切按照剧本来发展,又想要离间你我之间的感情。他这么做,也许是对我感兴趣。他是个现代人,一定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手段,这是我接近他、摸清楚他底细的好机会。” “不行。我不同意。” “他的目的既然是想拆散你我,那不如就按照他的计划来行事,先麻痹他。这一切,光靠炙夜一个人是不足够的......” “你靠近他太危险了,我绝不答应。”祁慕寒打断她,以一种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说道。 公孙薇叹了口气,说道:“去年的珩月殿上,苏豫当时行刺用的毒药与荨刺毒非常相像,而苏豫效忠的分明不是祁晟,你刚才一分析,我就懂了,苏豫背后的人,其实就是祁玉骞。” “那便如何?” 公孙薇:“你难道不会好奇,祁玉骞从哪里来的这么罕见的毒药?而且你也曾说过,藏夷麝香丸,也是非常难得的一种毒药,这又是谁提供给太后的?这像不像是珩月殿上,和他借刀杀人一样的手法?” 祁慕寒此前的确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闻言脸色变了变。 “所以这个仇,我一定要亲自去报。慕寒,你便将计就计,将我调到江陵,假意与我生隙,然后让商妹妹嫁过来,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公孙薇目中流露出果敢,“而且我现在是终身不孕,正是你表面上另娶他人的好理由。” 祁慕寒摇了摇头:“他知道我很爱你,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你的。” 公孙薇笑了笑:“慕寒,他是个看过剧本的现代人,但那剧本里,从未记过你对星相有研究;而且也从未提过你爱上了我。这样看来,祁玉骞对你的认识,恐怕还是局限在剧本里。他没准觉得,你依然是那个腹黑的皇子,对我不过是利用而已。” 公孙薇的话,祁慕寒很明白:如果自己一旦娶了商墨云,那么便坐实了自己在剧本里的角色,而公孙薇这个看过剧本的人,最终与自己翻脸也是很自然的,他们的结局是互相生厌——这一点对祁玉骞来说,确实是自然而然,很难去怀疑。 但是他如何舍得放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冒险? 公孙薇深知他的顾虑,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柔情依依地望着他的眼眸:“慕寒,他夺走了我们的孩子,不要让我坐在原地,什么都不能做,好吗?” 祁慕寒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感,抬手握住她的下巴,俯身下去,在她唇上汲取了足够的温暖,才不舍地放开她,“好。但你一定要注意,不管探听到了什么,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这个过程,我会让暗卫暗中守护你。这之后,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公孙薇沉吟片刻,道:“其实也不用太担心,苏豫在他的手下,且他一定不知道苏豫与我已经冰释前嫌,届时接近他以后,我可以从苏豫这边入手。” 祁慕寒略微点了点头,道:“还有两件事:第一件,商墨云一直喜欢的是炙夜,但平南王说她对我倾心,这一点我很怀疑。” 公孙薇点头道:“其实自从会阒回来以后,我也发现商妹妹有些奇怪的地方,没准她只是被炙夜伤了心,一时没想通。反正到时候你看着办,但是这场婚姻既然是假的,你可别来真的啊!” 祁慕寒难得见她有点顾虑了,很乐意加深她的这份醋意,便逗她道:“如果来真的,你会怎么样?” 公孙薇突然板起脸,往他身上一扑,手往某处禁地扣去,一用力,朱唇凑到他耳边,像个妖精般魅惑地道:“你试试看?” 祁慕寒没料到她胆子这么大,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身子不可控制地起了反应,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要试,也只跟你一个人试。” 公孙薇咯咯笑了起来,勾着他的脖子:“忍着。” 美人在怀,还是自己那么爱的人,祁慕寒如何能忍?有些地方不能行,自有能行得通的地方,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项间,咬了她一口,手滑进她的衣服里,像变魔术似的,扯开了一床的雪光,舌头在其中徜徉、攻城掠地,红烛将两人激烈纠缠的身影映在墙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雨才渐渐停歇下来,公孙薇满额头的汗水,撑起身子看祁慕寒:“爱妃还敢不敢背叛朕?” 祁慕寒乐不可支,忍着笑,靠近她光洁的肩膀:“陛下真是体力过人。” 公孙薇摸了一把他俊美的脸颊,“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朕一个人的。” 祁慕寒笑道:“当然是你一个人的,光伺候你一个人,本宫已经够累了。” 公孙薇满意地笑了,继续话题:“第二件事是什么?” 祁慕寒手一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抱在自己怀中,慢慢地道:“第二件事,我想问你,剧本里面有没有提过我师父、你娘亲、还有红玉郡主的这段过去?” “当然没有了。”公孙薇道,“这些都是很隐秘的事情,我也是那一天才从我姨娘口中得知的。” 祁慕寒点了点头,“既然这件事这么隐秘,祁玉骞是从哪里得知?我们设想一下,知道这事的只可能是五个人:苏赫、苏豫、你爹与你娘、还有我姑姑红玉郡主。红玉郡主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你爹和你娘不可能与祁玉骞有往来,那么剩下苏赫与苏豫。” “苏豫是苏赫的儿子,我认为苏赫不大可能将当年我娘诓了红玉郡主这样的隐秘事情,告诉自己的亲生儿子。”公孙薇说道。 祁慕寒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们可以排除苏豫,最后只剩下苏赫。也就是说:是苏赫将这件事告诉祁玉骞的。这样证明祁玉骞与苏赫至少曾有过联系。我们再换个角度想一想,苏豫本来是玉妩颜的丈夫,他为什么忽然放弃了自己的妻子,转头去效忠祁玉骞?” 公孙薇恍然大悟,“我就说,他不像是那种一定要效力于他人的人,之所以效忠祁玉骞,一定是有他的原因,这样看起来,这不就是因为自己的亲生父亲,苏赫吗?” 祁慕寒赞赏道:“不错。我猜测或许有三个可能:第一,苏赫同样效力于祁玉骞;第二,苏赫下落不明,但因为曾与祁玉骞有过一段交情,祁玉骞答应苏豫,若为他效力,就帮助他找回自己的父亲;第三,除了以上两点,苏豫还曾欠过祁玉骞的人情。” “目前看来,更像是第二和第三点结合起来。”公孙薇道,“因为苏赫很久都没有下落了,你师父也找不着他。” “和我想的一样。”祁慕寒道,“不管苏豫因为什么理由,毫无疑问,祁玉骞一定有骗了他的某部分。” 公孙薇沉吟道:“接近祁玉骞以后,我会设法与苏豫私下商讨这事——话说回来,你说派炙夜去接近过祁玉骞,最近炙夜就没带回过什么消息吗?” 闻言,祁慕寒嘴角沉了沉,道:“我已经无法把控炙夜了。我们必须脱离炙夜,我们的计划,也绝不能让炙夜知道。” 这话倒是出乎公孙薇的意料,她说道:“为什么?我觉得炙夜是可信的,他不可能背叛萤火。” 那一晚,诸人的豪情壮志还烙在她的心中,炙夜是祁慕寒的兄弟,是她童年时熟知的小黑,为什么祁慕寒不相信他? 祁慕寒却另有自己的想法,同时心中也隐约有一股醋意,公孙薇太不了解男人的占有欲了。她完全不知道男人自私起来,会是怎样的一种样子。onclick="hui" 第223章 换了芯的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窗外电闪雷鸣,祁玉骞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的夜已经很深了,外头还是车水马龙,这座无眠的南方城市里,不灭的霓虹,停在各大夜店前的豪车,组成了一副繁华盛景。他往往喜欢站在落地的玻璃后,隔着薄薄的镜片,居高临下地观摩整座城市,犹如一名指点江山的帝王。 今夜他照常在这宽敞的办公室内加班,桌面上放着一剧本《麻瓜炮灰必须死》,是他的助理交上来的。 短暂的休憩完毕,坐下来,他翻阅得很快,故事大概讲的是一名炮灰姑娘穿越到了现代,看到了自己的剧本《弃妃之春宵苦短》,又穿越了回去。编剧为了增加她逆袭的难度,还给里面增加了两名穿越过去的现代人。 他兴味索然,这类剧本太多,他已经审美疲劳,如果说其中还有什么亮点,那就是这个作为名义上的“炮灰”,实际上却是“女主”的角色,有那么点儿意思。 他像一名居高临下的神祗,翻着三名穿越纸片人的故事。 喝下最后一口咖啡,他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记载着男主登上了帝位,女主则是早n页以前就不知所踪了。 “原来是个be!”他眼镜反射了一下光线。 办公室里灯光被调到最适合的亮度,柔和但不昏暗,但下一刹那,突然白光大闪,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耳边响起巨大的噪点声。 清醒时,他震惊地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边都是紧张的呼唤声,两个古装女人在他身边,呼唤他“殿下”。 殿下? 电光一闪,天际一道闷雷。 祁玉骞从温暖的床上睁开眼睛,慢慢地起身,披衣。 他穿越过来这具躯体已经四年了,四年不算太长,却也不短,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甚至有时候还会怀疑,穿越前的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才是他的一场梦。 他披起衣服,走到了铜镜前,仔细观察这张脸:面庞如玉、五官立体,笑起来特别亲和近人,真对得起名字中的“玉骞”两个字。 这副微笑他也练了许久,直到他觉得从容自然。 来到这个世界,他天然地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异类是不能够与纸片人真正交心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尤其是一名惯常指点江山的ceo,他始终有着不一样的优越感。 他是商业帝国的王,在这个纸片人的世界,他也当仁不让地要当王! 祁慕寒算什么呢?一个纸片人世界的男主罢了。既然他来了,那就要夺回属于他的主角剧本。 他悄然隐居幕后,从一贯与祁慕寒不和的祁晟身上开始下手。 他将苏豫派到祁晟身边,诱导祁晟一次次对祁慕寒下手,从雁江上的刺杀,到珩月殿上的激变,背后都少不了他的筹划,但祁慕寒却能次次化险为夷——他开始怀疑,这剧本所述的一切,是不可避免会发生的。 但他是谁?一个活生生的真人!他不信他改变不了剧本。 京城里杀不了祁慕寒,他想出了一个迂回的计策:将出征会阒的机会让给祁慕寒,再找机会,派人潜入会阒,暗杀祁慕寒。 这时候,他的手下凌蝎给他带回了一个消息:祁慕寒的心腹苏炙夜,似乎也想对祁慕寒下手。 他顿时很感兴趣——苏炙夜,这个人他不管是从剧本里,还是从现实中,他都有所了解,这人毫无疑问是祁慕寒的得力心腹。 他不相信苏炙夜会背叛祁慕寒,但试一试他也无妨。于是他派出了人,混入了苏炙夜派出的暗杀队伍中,借机制造了翡翠湖中的爆炸。 祁慕寒虽然是没有死,然而从过程来看,苏炙夜是十分有意让他死的。 这之后,他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剧本要发生的一切,是很难被改变的,既然剧本就写到祁慕寒“登基”为止,那他不如就按照这个发展,继续演下去。 他需要花最小的成本,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他也深知祁慕寒并不蠢,必将很快发现自己的异心,于是他也加紧了时间编排自己在江东的势力,这个过程中,他也没有放弃对苏炙夜的拉拢。 他从凌蝎口中得知,苏炙夜对公孙薇那是真的一往情深,为了救她,差点丢了自己的命。 这一点让他灵机一动,如果他早一日将公孙薇争取过来自己身边,苏炙夜将更有可能留在自己身边。 因此他生出了这个歹毒之极的念头:让公孙薇失去生育能力! 古代人对香火看得极重,所以哪怕公孙薇与祁慕寒再情比金坚,没有子嗣也是万万不可的。而且现代人与古代人的感情冲突,是没有办法理解对方的。 古代人觉得,我只爱你就够了,哪怕我有很多小妾;但现代人不同,你只是我一个人的,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现代人与古代人的这种价值观上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 他想出了一条歹毒之极的计策:通过太后身边的眼线,悄悄地将一种叫做藏夷麝香丸的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中。他深信太后得到这个东西,必然会用在自己最痛恨的人身上。 他不信祁慕寒不会另纳一门妾。这只是离间他们的第一步。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他穿好了衣服,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后殿。 后殿是他常议事的地方,只有他最心腹的人才能来,此刻随着他举着烛火踏入殿中,黑暗中有了一丝光亮,一名窈窕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殿下。”凌蝎腰间缠着一个包袱,风情万种地走过来,向他施了个礼。 祁玉骞将烛台摆在桌子上,夜里有些冷,他搓了搓手,温和地道:“外面还冷,怎么不多穿点?” “谢殿下关心。”凌蝎低头,抱拳道,“殿下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就让殿下过目。” 祁玉骞解下披风,贴心地为她披上,“不必,你办事,本王很放心。” 他习惯了原主这副样貌下的温和,很乐意将这副温和的姿态延续下去,他知道有的时候,温和比严厉更能收服一个人的心。 凌蝎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仍然将腰间的包袱拆卸下来,交到祁玉骞的手中:“殿下还是亲眼看一看。” 祁玉骞接过了她手中的包袱,拆开上面的活结,将布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圆形状物体。 凌蝎将烛台凑近了,照亮了祁玉骞手中的物事——这赫然是一个人头,双目圆瞪,脸颊惨白,接口处的血迹已经干涸,显然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祁玉骞抬起这颗头来,左右端详,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眉毛皱也没有皱,看了半天才道:“确实是这个人。” 凌蝎:“殿下明智,早就知道了这个人有问题。” 祁玉骞微笑道:“看来我三弟是早就怀疑我了啊。这一年来,总想往我身边安插点眼线。” “所以,属下担心殿下直接斩杀此人,反而会引起太子殿下的警觉。” 祁玉骞又笑道:“无妨,他迟早会知道是我,在我向苏炙夜现身、以及发出衣带诏时,他便该知道是我了。” 凌蝎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回话。 祁玉骞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第一,还未证实苏炙夜是否真的有诚意与我合作,为何向他现身;第二,为什么要刻意发出衣带诏,威胁祁慕寒,让他娶商墨云。” 凌蝎低声道:“不错,这正是属下疑惑的地方。属下与苏炙夜接触了好几次,确认他是喜欢太子妃不错;但他是个太难以把握的人,我无法确认他是否真的有诚意与殿下您合作。” “至于威胁太子殿下,”凌蝎顿了一下,说道:“我也认为按照他的性格,不大可能按着殿下的威胁去做。” 祁玉骞笑道:“我倒认为他会娶商墨云。” “属下不明白。” 祁玉骞将手中的头颅放到一边,就像放茶杯一样自然。 他记得很清楚:那剧本里面明白地记载着公孙薇对祁慕寒的爱,在里面,她是个恋爱脑。 既然她爱他,那么就很可能会将自己穿越过、并且看过剧本的事,告诉祁慕寒。 但祁慕寒若人设还是没有崩,就仍旧会按照剧本所说的——利用公孙薇,榨取完剩余价值以后,一脚踹开她。 因此,他想到的一个最好的试验方法:用衣带诏试验祁慕寒。 只要祁慕寒照着剧本去做,那起码证明了他仍然没有摆脱纸片人的人设——他仍然是那个腹黑的皇子,对公孙薇只是利用,而并非真正的感情。 而自己作为这个纸片人世界里的唯一真人,而且是位于最高层的人——这最核心的一点,祁玉骞认为无需对任何人说。包括凌蝎和苏豫。 于是他拍了拍凌蝎的肩膀,“不必多问,以后你就知道了。” “是。” “苏豫回到我们榆阳城了吗?”祁玉骞问。 “今日回到的,本想直接来拜见殿下,但天色已晚,属下便让他明日再来。”凌蝎道,“属下此前有暗中跟踪他,确实是去探寻苏赫的下落去了。” 祁玉骞点了点头,心中掠过一丝暗笑,“好,让他好好守着榆阳。本王明日要去一趟江陵,你随我一同前往。” 公孙薇已经到了江陵城,是时候与她见一见了。onclick="hui" 第224章 倒数的生命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太子府。 祁慕寒在凉亭里自酌自饮,他的薇儿已经离开汴京,到江陵好几天了。他一个人在太子府中,看着这诺大的府院,第一次觉得没有公孙薇在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离别那天夜晚,两人依依不舍,在房中诸般温存,祁慕寒不舍地抱着她,一边对她殷殷嘱托。 “到了江陵以后,我会命暗卫暗中保护你。李曼也会在。”祁慕寒道。 “不行,别让暗卫跟着。你的状态是准备娶商妹妹,但又不想完全放弃我,要给祁玉骞造成一种‘一脚踏两船’的感觉。放暗卫去,就表现得你对我太过看重。派两三个侍卫就好,假借调我出去江陵散散心为理由,暗中将我‘软禁’起来。不让我得知来自汴京的消息。”公孙薇说。 祁慕寒想了想,道:“也行。暗卫去的话,反而会引起祁玉骞的警觉,不如就让他误会我对你不能生育产生了嫌隙,迫不及待想另娶他人了。” 公孙薇笑了笑,道:“说起来,你还是上奏陛下,褫夺我的‘太子妃’称号更好一些。反正你也在为我爹假意罗织罪名了,就借这个理由褫夺我的‘太子妃’封号,降为良娣,这样更能令他相信呀!” “不行。”祁慕寒斩钉截铁地说,“太子妃只能是你一个人拥有的封号。这个我也想到了办法——我已经派张、陈,二位将军,到民间去散布消息,届时人人都会知道,我在会阒时的那名‘舞姬’就是你,是你千里迢迢地寻夫,在我背后为我的战功做了极大的奉献。这样我就不能随意褫夺你的封号,祁玉骞也就不会怀疑了。” “你呀,真是迂腐。”公孙薇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咯咯笑着,“不过都是一些封号罢了,有必要这么看重么?” “当然。”祁慕寒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你永远是我的妻子,谁也不能夺去了你的称号。” “可如果你不褫夺我的封号,祁玉骞总会认为我会回到你的身边的,这样如何能令他相信我?” “傻瓜。”祁慕寒笑着一刮她的鼻子,“一名腹黑皇子的人设,是不可能随意褫夺糟糠之妻的封号的,我在意天下人的看法,这更能够说得通。” 公孙薇想了想,满意地笑了:“这倒是。反正你真正的太子妃,只能是我一个人。” “皇后也是你一个人,妻子也只有你一个人。”祁慕寒轻轻咬了一下她耳垂,“记住,我只给你两个月,这之后我便找理由,将你从江陵接回来。这段时间里,齐凌也会在江陵暗中调配,我会将暗卫调过去一部分供他差遣,你可暗中与他接洽。但要注意不能被祁玉骞发现了。” “那炙夜呢?”公孙薇问,“你不是说祁玉骞已经找上他了吗?他在中间又充当什么角色?” 这是一个有些敏感又难以下结论的问题,祁慕寒嘴角沉了下来。 公孙薇自言自语道:“我倒觉得炙夜是绝不可能背叛我们的。” “好了。”祁慕寒摆了摆手,不想再太过深入去谈这个问题,“我们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目前就你、我、齐凌知道即可——总之,到了江陵以后,你继续演你的,如果发现炙夜出现在祁玉骞的身边,你暗自观察便算了,无需对他多说。” 公孙薇不明白他为何最近提及炙夜总是不耐烦,闻言只好道:“好吧。” 此时窗外天色渐渐发白,她不舍地依偎在他怀中,手指在他胸口打圈圈,“以前都是你离开我,这次换我离开了。” “瞎说!”祁慕寒不高兴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什么离开不离开的,没有我的同意,你哪儿也逃不了,就算天涯海角,我都一定找得到你!” 公孙薇笑着,勾着他的脖子:“好!那以后,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一定要走遍这江山,然后……再寻个空子,来玩一玩捉迷藏?” 祁慕寒心中暗叹了一声,表面上却笑着道:“不早了,该出发了。” 半盏茶功夫以后,公孙薇终于带着两三侍卫,一个婢女,提着简陋的行囊,在未晞的朝露中离开了太子府。 祁慕寒并没有送行,甚至连给她的马车都不是最豪华的。 只因她现在的身份,是与祁慕寒“生了隙”,无奈之中被祁慕寒送走的。 今日已经是她离开的第五天了,这一日朝中也无甚大事,祁慕寒得以有时间细细梳理这些天来的事情。 盐运的事情顺利了许多,自从用自己的私盐与盐商兑换以后,柰城地区的盐农一看:这不得了,再不将手中的盐换出去,恐怕就要积压至亏损了。一时之间人人开始抢先与盐商交易,盐运之路终于大开,也就是说,祁晟最后在柰城的根基,也终于撼动了。 关于一直关押在大理寺的祁晟本人,已经接近神智失常的边缘,公孙镜屡次上书皇帝,认为祁晟毕竟是一国皇子,兵变虽然大逆不道,但毕竟没有成功,如今得到了这个下场,至多贬黜封号,赶出京城,留一块地养老便算了。 消息传到祁慕寒耳边,当然是极为不乐意,要求的是处斩祁晟阖府上下,斩草除根。然而祁晟毕竟是公孙镜的姐夫,公孙镜哪里愿意祁慕寒这么做?当朝便和祁慕寒争论了起来。 众人发现:公孙镜自从女儿嫁给祁慕寒为妃以后,胆子仿佛大了许多,在朝堂上腰杆也硬了。 祁慕寒火气大起来,言语中暗示公孙镜那是倚老卖老,两人一度唇枪舌剑,吓得百官那是瑟瑟发抖。 有部分好事者开始猜测为何太子会突然不给这位未来的国丈大人面子了:那是因为公孙薇失宠了!肚子中孩子没有以后,听说还得了不孕之症!传闻愈演愈烈,甚嚣尘上。 可没有人能猜到这是祁慕寒和公孙镜联手演的戏罢了,为的是之后祁慕寒废公孙镜官职、将他下狱做的铺垫。 而最近的大红人莫过于平南王爷,听说祁慕寒十分有意要纳他那位京城中出了名的貌美义女商墨云为良娣。更有八卦者,听闻此事以后纷纷猜测,祁慕寒将原本的太子妃调离京城,怕不就是要将这位新人迎入府专宠罢? 此时另外一批吃瓜群众又冒出来了,纷纷探讨说这商墨云据说还曾被赐婚给禁军统领苏炙夜,这会没嫁苏炙夜,倒要被许配给太子祁慕寒,这可是横刀夺爱了,据说为此太子和苏炙夜也两相生了龃龉。 总之京城的大瓜是接连不断,政要们不敢表露,但百姓们那像是瓜田里乐得上蹿下跳的猹。 祁慕寒想到这里,揉了揉眉心。 事,他已经完美地挑起来了,届时再在公孙镜身上做点“结党营私”的文章,借此将他下狱,再将公孙府阖府“连根拔起”,他的“腹黑”人设就更是坐定,到时候公孙薇也就更有理由与他“翻脸”。 只是真的委屈了她,祁慕寒想到这里,又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这节奏还是太慢了,他需要更多的权力,才能够真正护着她,给她一个无忧的明天。 这之后呢?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几条黑紫线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与他的血管虬杂在一起,像伺机而动的丑陋爬虫。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身后倏然响起一道幽灵般的声音。 祁慕寒倏然站起身来,四周檐顶顿时出现无数个暗卫的身影,祁慕寒迅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这些身影才又隐没了下去。 苏冕两鬓头发花白,双目却如淬过火的琉璃,负着双手看他的徒儿:“暗卫不错。” “师父来了多久?”祁慕寒恭谨地问,心中在计较苏冕这话是赞同还是讽刺。 “一刻钟。”苏冕傲然道,“能在一刻钟内发现我,还算是不错。” 祁慕寒有些汗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冕在讽刺,只能懂行的才知道苏冕的内力和武功有多惊人,也就只有他这种身手的人,才能瞒过暗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府内。 还没等祁慕寒回话,苏冕已经坐下,取过桌面的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自言自语道:“好酒。” 他已经多年不曾喝酒了,此时眉头现出几分释然,对祁慕寒道:“为师要离开汴京了。从今以后,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祁慕寒有几分愕然,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个六七分,当下也坐了下来,给苏冕斟了一杯酒:“不知师父今后有何打算?” “为师的事,不必你操心。你还是想一想自己罢。”苏冕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似在叹息一般,“你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了。” 似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祁慕寒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与怆然,“我明白。” 苏冕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向远方的天际,良久说道:“珍惜眼前人。” 这句话里包含的释然、劝诫,已经明明白白地显露了出来,祁慕寒如何不懂? 苏冕喝下最后一杯酒,站起身来:“为师会尝试再去寻找苏赫,但——” 他摇了摇头,慨然一声长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身形一跃,消失在了凉亭里。 祁慕寒重新坐了下来,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苏冕最后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苏赫纵然还在世间,时间上来说,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那就让我在倒数的生命里,好好为她争取一个和平的明天吧。”他这样想着。onclick="hui" 第225章 江陵别苑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江陵城。 公孙薇在侍卫的“监视”和“软禁”下,在郊外的别苑住了五天,整个人是越来越憔悴。 这一天,她又想悄悄从后门溜出别苑,侍卫果然又出现了,一番好说歹说,硬是又把她堵回了院内,她泪水涟涟,连午饭都吃不下,回房间哭去了。 别苑里的婢女们都抱团发起了愁来。 京城里关于最近太子与公孙府结怨、要再娶新人的传闻愈演愈烈,大家都在猜测公孙薇是不是遭了嫌弃?然而又转念一想:再落魄她还是个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也得先侍候好了,谁知道哪天太子殿下会不会思念起旧人的好,又把她接了回去? 因此竟没有人敢告诉她京城的任何消息,都想着要把这太子妃侍候好了,少惹事端。 霁月经过回廊的时候,见几名婢女捧着午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听婢女说了以后,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了午膳,道:“我去试试看吧。” 婢女乐得将这麻烦的差事交给了眼前这名大婢女。 霁月推开公孙薇的房门,几颗脑袋也随着探头探脑地看:只见公孙薇独坐在铜镜前,面容憔悴,默默垂泪。 霁月回头关门,将那几颗八卦的脑袋一并关在了门外,将门闩拴好。 门刚一关上,公孙薇立马就变了一个人。 她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用气音道:“快,拿过来!快饿死我啦!” 霁月抿嘴笑了笑,将食盒里的菜肴一碟碟拿了出来,摆在桌面,又将几样菜肴全数倒在同一个碟子里,桌面便多出了几个空碟。 公孙薇端起了白米饭,就着那碟满满的菜肴吃了起来,一边对霁月使了个眼色。 霁月清了清喉咙,凄楚大喊:“小姐,奴婢求你好歹吃一点吧!”边说,边将一空碟子往地上使劲一摔,“哐啷”碎了一地。 公孙薇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向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霁月再接再厉,又摔碎了一个碗筷,“啊!小姐,求求你不要这样子,再不高兴,也好歹吃一些啊。” “哐”,又摔碎了一个。 公孙薇笑眯眯地扒饭,看着她表演,一边发出呜咽不清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哭,其实是含了一嘴的菜和肉。 公孙薇吃得很快,配合着霁月摔碟子的频率,撑得饱饱的,最后一抹嘴角,将碟子里剩余的菜汁洒了一地。 这套把戏她已经驾轻就熟地配合霁月演了两天,就为了演给门外那些婢女看的。 最后霁月将地上的碎碟子和残渣收拾得差不多了,公孙薇往床上一躺,霁月才将门一拉开,几个身影顿时刹不住,往门内一倒。 霁月眼里还带着泪花,叱道:“看什么看?滚滚滚!” 提着食盒走远了。 公孙薇在棉被里笑得飙泪,来江陵城,她只带来了一个婢女,就是出阁以前就跟着她的婢女,霁月。 来到江陵城以后,这里的府尹自然得知太子妃就住在郊外那僻静的别苑里,赶紧讨好似的从自己府中抽调了五六个婢女,给派到了太子妃所住的别苑里。 然而江陵隶属江东,江东是谁的势力范围?公孙薇冰雪聪明,早就料到了这几个婢女里面必有祁玉骞的眼线。 前几日,霁月趁着出门的时机,暗中与齐凌派出的暗卫接洽,得知祁玉骞本人也刚到了江陵。霁月马上将这一消息告知了公孙薇。 最开始的三天,公孙薇待在别苑中,整日里演出一副长吁短叹、愁眉深锁的样子,以为祁玉骞定会登门拜访。 没想到这厮很沉得住气,居然没有半点动静。 公孙薇心想必须给来点猛的,于是接连两天上演了想出门走走、却被侍卫无情阻拦,自己赌气而“绝食”的戏码。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中午这场戏演过以后,却依然是没有什么动静,公孙薇有点沉不住气了。 她左思右想:从自己与祁慕寒之前的分析来看,祁玉骞想的就是要挑拨她与祁慕寒的关系,现在她人在江陵了,祁玉骞刚好也到了江陵,这样好的机会,他没理由放过才对。 她又心生一计,趁霁月进屋递水的时候,将计划对她说了,霁月连连点头。 是夜九更时分,正是公孙薇惯常就寝的时间,霁月敲了敲门,准备给她递来洗漱的茶水。 公孙薇应了一声以后,霁月推门而入,见公孙薇已经坐在铜镜前,仔仔细细地化着妆。 霁月捂嘴轻笑,公孙薇这妆化得奇怪:沾了一小点墨粉,在卧蚕上描出“黑眼圈”,又用妆粉遮盖了原本艳丽的嘴唇,看上去泛白无血色,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过来跟我把衣服换了。”公孙薇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对霁月说。 两人把衣服换过来,霁月躺到了公孙薇的床上,神色有些许担忧,“小姐,你一个人出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公孙薇摇了摇头,她深知自己只要一出了这房门,祁玉骞的眼线就会在暗中盯着,就算是得知她与霁月换了套衣裳想溜出府,也决计不会阻拦,反而很乐意见她溜出去。 而若她没有预料错,这也是祁玉骞乐意见到的。 她趁着夜色正浓时,步出了房间。 苑内静悄悄的,侍卫不会去注意婢女,她现在一身婢女的装扮正好瞒过他们的眼睛。 果然一路上与两三个婢女擦肩而过,也没有人来上前问一句。 推开后门走到外间时,她心脏还是有些突突直跳。 这里是江陵城外,一条雁江横亘而过,别苑就坐落在离江二里之处,沿江有些雅致的小酒馆与民间雅舍,专用来招呼东来西去的客商、南来北往的游人。 公孙薇走了二里路,往江边那热闹之处走去,心里对祁玉骞会不会现身实在没有底,但没办法,既然出来了,那就赌一赌吧。 她走入了一家江边小酒馆,要了一独立雅间,正好凭栏靠江,风景宜人。 “小二,上一坛你们最好的酒!”公孙薇掏出一锭银子,店小二立马欢天喜地的取酒去了。 酒一上好,公孙薇就自饮自酌了起来,小二虽觉一个姑娘家独自这里喝酒很奇怪,但江陵地处富饶,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没多嘴,放下门口的帘子就忙去了。 九更有余,正是月上中天,公孙薇表面淡然,内心却实在有点打鼓——现在自己是一个人了,祁玉骞到底会不会现身? 从她与他数次打照面的情况来看,他确实伪装得很好,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古人做派,所以如果他还是要延续这个儒雅形象的话,估计不是那么容易现身。 必须给他一个足够的理由,“逼迫”他现身。 她将视线从江边收回,投入门帘外的酒馆室内,这门帘席子织得不密实,可隐约见到外头有好几桌客人正在赌酒吆喝,其中不乏佩刀的虬髯大汉,从来谈话听来,像是江湖上走镖一类的人。 她在上个世界熟读不少武侠,知道这类人最喜喝酒、最要面子,当下便心生一计。 外头就是江,她将桌面那坛酒沿着窗的外弦,慢慢地倾倒下去,很快这坛酒就见底了。 她又将小二叫过来,装着醉眼迷离,掏出一锭足银,“再上两坛酒。” 小二答了声:“好嘞!”转身去了。 一刻钟以后,公孙薇又把小二叫来了,这一次脸色微紽,掏出了一锭足金:“把你们店的酒全上了!” 小二顿时目瞪口呆——这姑娘,半个时辰内干完了三坛酒? 但生意不做白不做,很快,公孙薇的桌面包括地上,都堆满了酒,看起来足足有十坛这么多,足以是这个小酒馆全部的藏酒了。 小二狐疑地退去以后,公孙薇满足地笑了,往外间扫了一眼:果然,那几桌虬髯大汉喝完了酒,再跟小二要,说是藏酒都没有了,不禁大怒,揪住小二衣襟,逼问了起来。 这类酒馆的小二都是怂包,手抖抖地指向公孙薇的包间,几个大汉果然齐齐瞅了过来,马上就有人趁着酒劲,撩开了她面前的帘子。 公孙薇醉眼惺忪,指着其中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叫:“你是谁,竟敢进来打扰本宫?” 这大汉一愣,见眼前这女人婢女打扮,口出狂言,但却姿容绝世,最重要还神志不清,不禁动了几分心思。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此喝酒?我陪你一道喝如何?”大汉说着就走过来,往她对面一坐。 公孙薇柳眉一竖,将酒往他脸上一泼,叱道:“大胆,谁让你坐下的。” 酒没泼准,大半泼到了大汉的身旁的地上,把对方躁动的心思全勾起来了,当下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一钳她的手腕,浪荡地笑道:“原来是个辣妞,我要定了!” 他拖着她往外走,公孙薇挣扎起来,又是锤又是打,头发披散下来,气喘吁吁地喊救命。 外头自然都是这大汉的自己人,跟看热闹似的,无人上来,小二也是怂包一个,早就躲远了。 眼看公孙薇就要被拉出酒馆,门外一道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诸位是想强抢民女吗?” 公孙薇挣扎中,端目一看…… 缮王祁玉骞终于现身了。onclick="hui" 第226章 各飚演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一现身,店里就跟点燃了七八十盏灯泡似的,蓬荜生辉,在座大多是鲁莽大汉,对比之下,更显得祁玉骞风度翩翩,气质温润如玉。 祁玉骞走到扯着公孙薇的大汉面前,气定神闲地说:“这里是江东榆阳城治下的江陵范围,诸位强抢民女,是要我去报官么?” 公孙薇挣扎中看向祁玉骞,祁玉骞对她微微一笑,公孙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却是不忘爆发演技——含着眼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这大汉见来了个硬茬子出头,看起来不好惹,只得放了公孙薇,祁玉骞便走过去,搀扶着她,关切问道:“没事吧?” 公孙薇活动了一下刚才被捏得生疼的手腕,感激道:“殿下……” 祁玉骞赶紧截住她接下来的话,“到里面谈去。” 公孙薇从他出现得那么及时来看,知道他是早就到了,就想着要怎么出现才好,自己给了他这么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他果然趁势就出现了,就跟那一日苏豫在城外意图杀她,而他刚好出现一样。于是心中暗骂了一句,表面上却装着弱柳扶风的样子,一走回包厢便想向祁玉骞行礼。 祁玉骞马上扶住她,反过来向她行礼:“不可,弟妹如今是太子妃。” 他还是一副严谨的古人作派,公孙薇内心暗自吐槽——别装了,你个现代人,再装就过了! 只听祁玉骞温和地道:“外间有我的侍卫,这事情我会处理的,让太子妃受惊了。” 公孙薇端目往帘子外一看,只见果然七八个侍卫随后入了来,将方才闹事的那个大汉押了下去,外面一群人也都散去了。 公孙薇眸若春水,感激都快溢出来了,正式地向他施了一皇家礼,端庄万方地道:“谢殿下,如果不是殿下凑巧在此,薇儿恐怕难逃歹人之手了。” 在真正的古人面前,你就别跟我装“古”了! 祁玉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凑巧,我是有意在这里等你的。” 这就坦白了?公孙薇小小地吃了一惊,有些思疑不定——这么坦白,她该如何回话是好? 她与祁玉骞打过数次交道,从现在知道他是个穿越者以后,再回想过去的种种,其实他一直都伪装得很深,话也说得弯弯绕绕的,如今他一上来就说有意在等自己,委实让她有点小吃惊。 “弟妹深夜出来,难道不也是期待本王现身?”祁玉骞与她对面而坐,给她斟了一杯酒,又反问了一句。 公孙薇彻底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除了祁慕寒与齐凌,还有婢女霁月知道他们的计划,还能有谁?而这三个人是绝无可能透露给祁玉骞的。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祁玉骞在试探她。 当下便作一脸迷惑状:“薇儿在别苑里待了好几天,想出来走走,侍卫都拦着;没奈何,只好出此下策,出来散散心,并不知道殿下也在此。” “原来是这样。”祁玉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遗憾道:“是本王多想了,以为弟妹早就知道本王在此。” 这句话说得委婉,又有点暧昧,公孙薇心中禁不住又怼了他两句:你这孙子,你就装吧! “弟妹的身子......”祁玉骞眉宇间有些担忧,忍不住劝道,“还是少喝一些吧。” 你刚才还给我斟了一杯酒呢!你个混账! 公孙薇目露哀伤,举起酒杯啜了一口:“是我没有用,连自己腹中的.....都保不住!”拭了拭眼泪,又道:“不知道殿下说是有意在这里等我,是什么意思?” 祁玉骞:“本王来江陵巡视,已经有好些天了,听闻弟妹也到了江陵,本想亲自登门拜访,又担心不妥;因三弟极为看重弟妹,本王不知这么做,三弟会不会介怀。心想着这江边离弟妹的住处也近,没准能在这里见着弟妹。” 他还记得那天拜访祁慕寒,正好公孙薇也在,他一把将公孙薇放在自己腿上,就这么与他谈事情——那一幕记忆犹新,就好像在昭示天下:这个女人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公孙薇:“殿下说我最近精神也不大好,京城事也多,便将我送来江陵散散心;可也许是担心薇儿四处走动会影响了静养……又不准薇儿出外走动。他不知道薇儿在那别苑里待得实在是纳闷啊!” 祁玉骞端目看她,心中在思忖这话里面,有几分是真的。因祁慕寒此前表现得极为看重她,尤其珩月殿上,他与她在百官面前上演了一出爱入骨髓的戏份,后来两人好不容易成了亲,他如今却将她独自一人送来江陵,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但最近京城风闻他要娶商墨云的消息又甚嚣尘上,如果祁慕寒是想“一脚踏两船”,暂时对公孙薇封锁这个消息,对她采取了“禁足”,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还是决心再试探试探她,确保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三弟什么时候会将弟妹接回去?”祁玉骞问道。 公孙薇敛眉喝了一口酒,心下在思忖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她回答“不知道”,太过敷衍;而如果回答一个具体的时间,又显得太过有准备。 他是看过剧本的人,自己此刻在他眼中应该是什么人设来着?对,是个恋爱脑。 于是她哀愁中又夹着一分思念,款款地道:“我想应该会很快,薇儿的生辰就在追月节后,殿下去年给我过了一个隆重的生日,今年应该也会给薇儿一个惊喜的。” 你是有惊没喜了,缮王祁玉骞这样想着,微笑道:“三弟对弟妹真是用情至深。” 很好,越是这样,当你知道祁慕寒要另娶他人时,你越是要崩溃了。 公孙薇也微微一笑,却又伤感地道:“只是薇儿在那别苑中实在是待得太过乏闷了;江陵风景好,也就只能这样瞒着侍卫出来走走。殿下,应该不会告诉太子殿下的吧?” “当然不会。”祁玉骞说道,“弟妹来到我江东,原也是要好好招待的。既然都是自家人,若弟妹不嫌弃,明晚这时候,本王带你走一走江陵的市集,如何?” 看来明晚是考验我演技的时候了。公孙薇想着,表现出一丝含蓄的高兴,对祁玉骞施了个礼,“谢殿下。我明日一定准时来到。” 祁玉骞微微一笑,与她碰了碰杯。 - 苏炙夜提着剑,一脚踢开了祁慕寒后殿的门。 后殿中,章知尧正给祁慕寒把脉,被这巨大的踹门声吓了跳,回头一看,就看见满面霜寒的苏炙夜。 “章大夫先下去吧。”祁慕寒对章知尧道。 自从衣带诏出现以后,为了保证这几个人的安全,祁慕寒将齐凌调到江陵,将章知尧从太医队伍从抽调了出来,化了个名,安排到了自己府中,代替玉妩颜给自己治疗。 祁成皇的头疾越来越严重,他现在代行了监国一职,权力一时鼎盛。 章知尧是个纯情直爽的大夫,一直都搞不懂祁慕寒与苏炙夜之间这种似友非友、似敌非敌的关系——好的时候,两人颇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冲突起来,打一架也有时而有之。 收拾了东西,他愉快地退下去了。祁慕寒身上的荨刺毒日益严重,他是个敬业且迎难而上的大夫,最近在积极地研究能够为祁慕寒治疗的药物,懒得管身外之事。 章知尧退去以后,苏炙夜走到祁慕寒面前,低头冷冷地道:“你什么意思?” 祁慕寒披散着长发,倚着矮榻,慵懒地道:“有话直接说。” 苏炙夜最烦祁慕寒这个样子,恨不得一剑剁了他,“你怀疑祁玉骞,要我去接近他。这会你又将公孙薇送到江陵,你不知道那是祁玉骞的地方!?” 苏炙夜明显不是傻子,一下子就猜到了祁慕寒是有意派公孙薇过去的。 祁慕寒看了他一眼,闷笑了一声,道:“你大概是想太多,我就是有意想薇儿出去散一散心,和祁玉骞有什么关系?” 他说得太过随意,几乎不加思索,苏炙夜皱了一下眉头,“难道你真的是有意要娶商墨云过来?” 朝中关于祁慕寒与公孙镜闹得很僵,有意要娶商墨云的消息,传得是形神俱到的。 祁慕寒心中暗暗地笑了,炙夜在他面前,还是太嫩了。 “这样不好吗?”祁慕寒端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含笑看他,“你便不用再娶商姑娘了。” 苏炙夜脸色僵了一下,他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有点矛盾——既有潜意识的高兴,又隐约觉得公孙薇肯定会极为伤心。 想了一下,自己还是应该问清楚祁慕寒这么做的理由,他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地去伤公孙薇的心。 祁慕寒猜出他的恼怒是假的,此刻心中定有一分喜悦和解脱,直了直身子,诓他道:“只因平南王派人来与本王说了好几次,商姑娘对本王是倾心已极,且平南王手中有柰城兵权,本王娶她再正常不过。你还有什么疑问?” 这个回答本来应该使苏炙夜十分生气,但他偏偏生气不起来,他很早以前便对公孙薇说过:身为皇子,祁慕寒是没有可能对一个人专情的——就算他想,也做不到。 但当亲眼见祁慕寒与公孙薇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几乎就要动摇自己这个想法的时候,祁慕寒居然要娶商墨云了——证明他之前想的还是对的。 这个答案居然让他有几分高兴。 “那公孙薇怎么办?”他表面上还是冰冷冷的。 祁慕寒长叹了一声,脸上一片为难,“所以我将她调到江陵,再娶商墨云过来。以后......以后再慢慢地对她解释吧。”onclick="hui" 第227章 别演了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翌日夜晚,公孙薇一脸“兴致勃勃”地来到约定的地点,这里是江陵城内一座繁华的桥梁,触目所及,都是吆喝的小贩,还有数不清的、装饰的红纸伞,点缀追月节前好一副盛景。 汴京繁华、江陵别致,公孙薇如果不是别有心思,此刻应该是尽情享受这样的夜晚的。 正当她环顾四处、表面上是欣赏景致,实际上是留意祁玉骞来的方向时,背后响起了一道和煦的声音:“弟妹。” 公孙薇转身一看,祁玉骞站在她身后,一身淡青色的衣裳,手中拎着一把拢着的红色油纸伞,另一手拿着一件锦绣披风,头发半束半披,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如果不是从祁慕寒处提前知道这人的真面目,她怀疑自己此刻自己会不会和那些豆蔻少女一般,情不自禁地泛起两颗星星眼。他和祁慕寒都长得极为出众,真要把两人放在一起对比,还真难说谁长得更俊美些。 “天气冷,多穿一些。”祁玉骞将手中披风递给公孙薇,眼眸被桥下横亘而过的河水一映,波光粼粼的。 定力差一点,都要被他勾掉魂魄了!可一想到此人心狠手辣地将药交给太后,公孙薇牙齿都要咬碎了,表面上却不好意思地一别耳边碎发,接过披风,“谢殿下。” 跟我玩这套美男计?那是祁慕寒几百年前就与我玩过的把戏了!她回忆起刚穿越回来不久,祁慕寒化名“韩珏”有意接近她的情景,嘴角下意识地微微勾了起来。 她这个微微一笑,加上别着碎发的动作,让祁玉骞不自禁地窒息了半秒。眼前这个女子,单从外貌来看,还真是一名尤物,也难怪祁慕寒就算要娶商墨云,也不舍得完全放弃她。 “今夜没有殿下。”祁玉骞温柔地道,“只有祁公子与公孙小姐。” 他带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作了个“请”的手势,领她下了桥,往人群聚集处走去。 还有几天便是追月节,江陵城里的热闹一点都不输汴京城。一溜排开的绿树上挂满了红灯笼,人群中有踩高跷的杂技人,有卖画的艺人;垂髫孩童手中把玩着纸风车,被大人抱在怀中,稚嫩的声音与路边熟食摊中的烟火交杂在一起,奶酥奶酥的;才子佳人挽手而行,偶然还见一对对美男暧昧窃语而过。 江东祁玉骞治下,不得不说还是一副盛景,只可惜这个祁玉骞,是“换了芯”的祁玉骞。公孙薇太了解那个世界“现代人”的心理。如果她不是古人出身,而仅仅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祁国,难免也会生出“舍我其谁”的概念。现代人优越感太重了,完全不知道古人才是他们的老祖宗! 祁玉骞温和地道:“薇儿你看,江陵比之汴京城,如何?” 公孙薇从赏景中回过神来,由衷地感叹:“不一样的景致,这里更有烟火气,我很喜欢。” 心中吐槽:这男人真是好心机,从“弟妹”自然而然地转成了“薇儿”的称呼,关键还没有一丝违和之处。若换了其它女子,搞不好一不小心就会中了他的温柔陷阱。 这样想着,抬头一看祁玉骞,只见祁玉骞正充满“深意”地凝望她,“听说薇儿喜欢听戏,对吗?” 公孙薇一愣,还没有回味过来,祁玉骞轻轻地一扯她的袖子,“跟我来。” 二人随着一大波往前行走的人群,走到了一个戏台子底下,祁玉骞护着她,拨开了一条路,让她挤到台前,公孙薇抬头一看,惊喜道:“皮影戏?” 这正是江东地界有名的皮影戏,用棉帛裁成影像,涂上色彩,并在手脚处装上木杆,由民间艺人操纵,在帷幕后表演。 公孙薇看了一阵,觉得曲目很是新颖,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是哪出戏码出处,便问祁玉骞。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祁玉骞答不上来,证明他穿过来的时间还是有限,或许不足为虑;如果他顺利地答上来了,证明他穿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代知识和古时知识他已掌握了不少,有可能是个十分危险的对手。 祁玉骞不知公孙薇的心思,答道:“这一出戏,其实讲的就是皮影戏的来源:汉武帝的爱妃李夫人故去以后,武帝染病无心朝政,大臣李少翁受民间孩童启发,用棉帛将的李夫人的身形裁出来,入夜给汉武帝表演,汉武帝龙心大悦。” 公孙薇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戏中戏!” 祁玉骞不由自主地感慨:“汉武帝并不知道多年以后,我们正在看他的戏。” 公孙薇扫了他一眼,心想,就跟你当时看《弃妃之春宵之苦短》那剧本时一样么? 她想到这里,又装出一副恋爱脑,感伤道:“不知他日我故去后,太子殿下是否会如武帝怀念李夫人一般,怀念我。” 祁玉骞顿了顿,声音有点飘忽,“生命如白驹过隙,谁也不知谁先亲手为另一人奉上挽歌——薇儿,今既已到了江陵,何不暂时放下这些愁绪?” 话语里循循善诱,充满了柔情的意味,公孙薇不禁咂摸了一下,自己是该装出一副思念祁慕寒、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是要装出小小地被他的话语触动的模样? 她还没有拿捏定主意,忽然又感觉到了祁玉骞的目光,抬头一看,又怔了怔。 那目光,竟然带着一丝询问的意思,显然是要她给出的答案,超出了这个范畴。 什么意思?公孙薇有点懵。今晚的祁玉骞虽然与过去一样,还是表现得那么温和、彬彬有礼,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好像他说的每句话都有些话中有话,又充满了暗示的意味。但这种暗示,若是一般女子听了,免不了会生出一种遐思,可她不一样。 眼前这个人,可是将藏夷麝香丸交给太后,害得自己终身不孕的人! 公孙薇摸不准眼前这个人现在的想法,只能表面上娇柔地道:“公子说得对,薇儿应当先放下这些不开心的事。” 祁玉骞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并肩站着,看完了这出皮影戏。 “薇儿累了吗?”祁玉骞关切道,“那边有个茶坊,我陪你过去歇歇脚,如何?” 公孙薇点了点头,两人往路旁一座雅致的茶坊走去,天空正好飘起了细雨,祁玉骞撑起了手中的红伞,大部分都遮在了公孙薇的头顶。 他怎么看都有点过于热情细心了,到底想做什么?公孙薇心想。 两人往茶坊里坐定,小二上了茶,公孙薇四顾看了看,这茶坊里人不少,又兼外间下了雨,陆续有人入了来。 祁玉骞给公孙薇倒了杯热茶,公孙薇接了,正想喝下,相邻一桌人聊了起来,其中几个字眼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追月节可不能待在江陵了。”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说道,“过两天我就上汴京去,那儿可要比这儿热闹多了!” “听说是皇室要娶亲?” 公孙薇一听此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祁玉骞带她来的理由了,这种市井之地,最多的就是皇室八卦;也就是说,祁玉骞将祁慕寒娶亲的消息,通过这一手,吹到了她耳中。 祁玉骞斟茶的动作顿了一顿,对公孙薇道:“薇儿,我们换个地方吧。” 公孙薇摇了摇头,表现出一副要听八卦的表情。 “正是。”那贵公子兴致勃勃地说话了,“听说咱们的太子殿下,要迎娶平南王的义女,靖安郡主商墨云。” 杯子从公孙薇手中滑下来,茶水溅了她一腿。 祁玉骞紧张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喊道:“弟妹!” 公孙薇充耳不闻,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两只眼睛像失了神地望着前方,半晌都回不了神。 祁玉骞掏出一锭银两放在桌子上,将公孙薇拉出了茶坊。 回到了两人相见时的桥梁,旁边有一座凉亭,祁玉骞拉着她坐好,掏出一张帕子,交到公孙薇的手里,柔声道:“弟妹,擦一擦。” 刚才两人走得急,淋了点雨,公孙薇的头发湿了些许,顺着耳边碎发滴滴答答的,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的。 “他...他居然要再娶亲?”公孙薇声音发着抖,脸色苍白地看着祁玉骞,“殿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祁玉骞抱歉地看着她。 公孙薇一脸震惊加哀伤,双目含泪。 内心却在不停吐槽:难怪今夜一直话中有话,就是要安排我听见祁慕寒娶亲这一幕——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上辈子好歹也是个演员,这种戏码我演得少吗! 但她还是很谨慎,祁玉骞身上还有一种令她很莫名紧张的东西,具体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姑且算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所以她也不敢演得太过头,还得一边演一边观察祁玉骞的反应。 祁玉骞凝视着她的眼瞳,居然抬起手,替她别过耳边一缕碎发,声音像梦幻一样:“薇儿,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公孙薇的心脏骤然跳慢了一拍。 别人或许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问题,然而她却听出了这里面至少包括两种含义:一、别演了,你早就知道祁慕寒要娶亲了;二、别演了,我早就知道你与祁慕寒的计划了。 到底是哪一种? 她楚楚可怜地凝视他的双眼,震惊还未过,心脏像滑坡一样,刚刚回缓了片刻,又马上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性。onclick="hui" 第228章 相互刺探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江陵城的风波暂且按下不表,汴京城中的祁慕寒这几天也过得一点都不省心。 他继续上演与公孙府加大裂隙的戏码,在朝堂上就祁晟的事情继续与公孙镜呛声。 公孙镜的名字在衣带诏中,祁玉骞不会轻易相信祁慕寒与公孙镜翻脸,所以除了朝堂上的争执,祁慕寒还需要私底下一点点“罗织”公孙镜结党营私的罪名,这些罪名要做得足够漂亮、无懈可击,祁玉骞才有可能相信。 为了将来能够让公孙镜顺理成章被他“下狱”,他要花费的功夫不少。不得不说,公孙薇让他娶商墨云这件事,某种程度上为他争取到了一部分的时间。 现在整个太子府都知道了太子要迎娶商墨云,这里面最不解的,要数粟篱与暗卫头领李曼了。 粟篱年纪还小,比较好被忽悠;李曼就不一样了,他是在会阒之战中,与公孙薇有过过硬交情的人,私下里已经追着祁慕寒问了好几天。 这一天,祁慕寒正在后殿里,章知尧刚好为他把完脉,脸上很凝重,正要发表一番对这荨刺毒的看法,转念一想,换了个话题,道:“殿下,你真的要娶商姑娘过来?” 他原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大不了,但在一路见证了祁慕寒与公孙薇之间的感情以后,他都忍不住要磕这对cp了,怎么也难以相信祁慕寒会再纳妾,难道真是因为太子妃不能再生育? 祁慕寒扫了他一眼,粉碎了他的cp梦,“自然是真的。” 章知尧:“那太子妃......?” 祁慕寒摆摆手,叹息道:“本宫兴许都活不了多久了吧?想留个子嗣在世间,爱卿难道不能理解?” 章知尧:“......” 章知尧是个传统的人,一下子答不上来,代入般地思考了一下,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却浮现了一张玉妩颜的脸庞,他琢磨了一下,认为如果自己娶的是玉妩颜,他是很知足的,断不会再娶一门妾。 然而这个念头又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要狠刮自己一个耳光,赶紧收拾了药箱,仓皇落跑了。 祁慕寒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对着诺大的殿中,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出来吧。” 黑影一闪,李曼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对祁慕寒行了个礼,老老实实地盘腿坐在他面前,老老实实地问:“殿下发现我了?” 祁慕寒手撑着桌子,歪着脑袋看他:“明知故问。你都缠了我好几天了,告诉了你,你又不信;想尽办法偷听我与别人的谈话,我说对了没有?” 李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是想知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祁慕寒干脆地道。 李曼想了想,道:“哦,是这样。那齐公子从江陵那边传来的消息,殿下想必也不想听了?” “胡闹!”祁慕寒叱道,“太子妃怎么样了?” 李曼嘻嘻一笑,将最近齐凌指挥暗卫探听到公孙薇与祁玉骞的消息,告诉了祁慕寒。祁慕寒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想起李曼也没有搭腔,便望向他。 李曼不知道在那里笑了多久,“殿下果然是很在意太子妃的。子嗣什么的,果然只是撒谎吧。” 祁慕寒:...... “猜测我的想法,是你该做的事?”祁慕寒瞪了他一眼。 李曼憨厚地道:“猜测不了殿下的想法,没法跟着殿下做事。” 祁慕寒被噎了一下,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曼跟了他太多年,居然学会了用他的逻辑打败了他。 他咳了一声,与李曼商讨正事:“祁玉骞现在在江陵,那榆阳城现在什么情况?” 李曼却继续一根筋地道:“所以殿下是真的在乎太子妃的。” 祁慕寒无奈,知道如果不回答他,这个问题是绕不过去了,只好模糊地吐了四个字:“权宜之计。” 李曼一锤手心,道:“我就知道,没有殿下的同意,太子妃是不可能——” “够了够了。”祁慕寒知道瞒不过李曼,但唯恐他越说越多,便果断切了正题,“榆阳城最近什么情况?” 李曼这时才将祁玉骞最近杀了他们一个眼线的消息说了。 “二殿下恐怕知道你在怀疑他了。”李曼总结道。 祁慕寒微微一笑:“无妨。” 对方既然是个看过剧本的人,就让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腹黑多疑的皇子吧。一个腹黑多疑的皇子是谁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李曼想了想,担忧道:“如果他知道殿下你已经怀疑他了,他难道不会也怀疑太子妃是你有意派去接近他的?” “不会。他的逻辑逃不过这几种可能。”祁慕寒道,“第一种,如果我腹黑且不爱薇儿,薇儿根本不会帮我去接近他;第二种,如果我真心爱薇儿,不会舍得让她去接近他。” 李曼仔细咂摸了一下,有点似懂非懂地问:“那如果你故意利用太子妃对你的爱,派她去接近他呢?” “那就正好是他挑拨我与薇儿的好机会。”祁慕寒说,“祁玉骞知道我不会那么傻的。” 善于揣摩上司心意的李曼仔细琢磨了一下,总结道:“所以祁玉骞那里,是很难怀疑太子妃其实是有意接近他的?” 祁慕寒颔了颔首。 这也是他当初同意让公孙薇去的理由之一。 - 自从那夜与缮王祁玉骞相约游市集,已经过去两天,公孙薇还是将自己锁在房门里面,足不出户。 她现在的状态是:刚刚得知了祁慕寒要另娶“新人”,而被“伤透心”的旧人。反正祁玉骞知道她已经知晓了祁慕寒要娶商墨云的消息了,那她表现得伤心欲绝、将自己反锁在房门里,谁也不会怀疑。 但其实私底下她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几乎两日两夜没有阖上眼。 回想起那一晚—— 祁玉骞一句:“其实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差点没把她震得晕了过去。 她当时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迅速分析出了两种可能性:要么祁玉骞早已猜出她知道了祁慕寒娶亲的消息;要么祁玉骞早已知道了他与祁慕寒的计划。 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极其可怕,如果她给错了反应,就将直接毁了她与祁慕寒的所有计划,她还很有可能会沦为一枚人质,成为对方威胁祁慕寒的软肋。 冷静下来,她心中在想。 从今夜祁玉骞带她到茶馆、将祁慕寒娶亲的事情透露给她这件事来看,更多的不像是在试探,倒像是有意要将这事透露给她,并观察她的反应。 假设他已经知道了祁慕寒与她的计划,那何必还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将她作为人质,岂不更便捷省事? 这两种可能性一被推翻,公孙薇犹如溺水之人,终于得以浮上水面呼吸一口气。 于是表面上仍装作楚楚可怜地凝视祁玉骞,试图从他眼神中找出更多信息点。 然而祁玉骞还是那副姿态,温和如玉,耐心地等着她的应答。 公孙薇的脑子本就不是这块料,快速运转之下,几乎都要当机了,脑中闪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其中一个画面是今夜刚刚看过的皮影戏。 当时祁玉骞感慨地道:“汉武帝不知道多年以后,我们正在看他的戏。”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顿时在她当机的脑海中闪出一片亮光! 对方是个现代人!与她一样看过《弃妃之春宵苦短》这剧本。 但如果,自己穿进《弃妃》这剧本的事情,被记在了另外一本书中,然后被更高层的人看到了呢? 就像汉武帝让李少翁演出李夫人的皮影戏——这一出轶事又被表演在了她与祁玉骞的面前一样。 戏中有戏、人外有人。 如果祁玉骞处在更高层,看到了她穿进剧本,那毫无疑问就会知道她一早就从剧本里得知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他才会问出: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这个猜测叫她感觉到荒唐,却又并非无迹可寻。 自己既然能从剧本穿回来,对方当然也可能从另外一本更大的剧本里穿进来。 她现下无法确认自己这个猜测是否完全准确,但她必须要对祁玉骞的问题做出反应了。 她手心全是汗——如果换成是祁慕寒的话,他会如何应答? 来不及更多思考了,她下意识地、试探般反问了一句:“我应该要知道吗?” 祁玉骞愣了一下。 公孙薇注视着他——现在她将皮球踢过去了,如果对方是处在比她更高一层的人,那这个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如果对方与她同一层,那么这个答案就不一定了。 但不管对方处在哪一层,他都不会轻易将这个信息透露出来。所以他犹豫了。 公孙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个反问句居然直接戳中了他的中心,使他愣了片刻。 这个反应,使公孙薇得出了两个很有可能的结论:对方是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并且很有可能知道自己已经看过了这剧本。 牢牢把握这两点以后,公孙薇有了点底气,刚刚“楚楚可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寻”的意味。 现在他们都知道对方的一些信息,算是在相互刺探情况,谁也没有真正落于下风。 祁玉骞一愣以后,很快地笑了一下:“薇儿真是幽默风趣。” 公孙薇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 你小子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onclick="hui" 第229章 爱与痛的边缘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选择了越过这个话题,彬彬有礼地邀请公孙薇:“四天以后便是追月节,不知到时是否能请弟妹赏个脸,与本王共赴晚膳?” 公孙薇表面上仍然是那副“得知祁慕寒娶亲后”的凄楚怆然,超负荷运作了一晚的大脑却在狂吐槽:祁慕寒追月节当晚要迎娶商墨云,你却故意在这个时间点邀请我,你这“趁虚而入”的算盘未免也打得太精准了!而且连称呼都改了,又用上了“弟妹”。 “抱歉,殿下。”公孙薇神情就像霜打的茄子,“薇儿实在没有心情赴宴。” 祁玉骞垂下眼睛看她,面前的女子在刚刚被他试探的时候,眼神里有过迷茫,但片刻过后,她的眼神就成了“探寻”——那是一种他无法形容的眼神,就像一个暗夜里的精灵,善于追寻与发掘隐藏在黑暗里的真相。 他有那么一刻,竟觉得自己回到了现代,在他们那个世界里,他也曾见过不少眼神这样伶俐的女子。 他柔声道:“薇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总关在那别苑里也不是办法,你看江陵这么大,还有许多地方你未曾走过。而且——” 他向她逼近了一步,用更温柔、更无法拒绝的语调说:“而且,我们是一家人。” 公孙薇当下厌恶得就要锁起眉头,却克制住了,作出一番“为难”状,半晌后才答道:“好。” 并不是被他的话语打动,而是既然要打听清楚他的底细,接近是必然的;方才一番拒绝也不过是不想答应得太快,免得对方生疑。 祁玉骞很高兴地点了点头。二人又闲聊了一会,祁玉骞命人将公孙薇送回了别苑。 这一晚就在这样相互刺探中结束了。 公孙薇度过了那惊心动魄的一晚以后,整整两天没缓过来,独自闭门深思。 她过去曾与祁玉骞打过几次交道,以前虽然也怀疑过他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单纯,可也绝对不曾想过他居然是个穿越过来的人。 这两次与他接触,她用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他,才发现他并非所有细节都是那么“古人”,真要说起来,他未必有祁慕寒那么深的城府,但他却给她一种感觉——一种自信自己能掌控一切的感觉。 这种自信她曾经以为是源于他现代人的优越感,可那晚以后,她歪打正着地戳中了他某个地方,使她怀疑起他其实是来自于更高层的人物。 如此一来,这就都说得通了,他掌握了更高级的信息,因此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这种自信。 为了证明自己的这个推论,她现在迫切地需要见到一个人——齐凌。 然而这别苑外说不准有多少祁玉骞的眼线,只换霁月的服装偷溜出去是万万不行的,如果让霁月像上次一样暗中与齐凌的暗卫搭上线,传话过去,再由齐凌想办法让二人碰面,时间上也恐怕来不及。后天便是追月节了,她必须要在追月节前与齐凌碰个面,才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走。 正在盘算中,忽然听见门被叩响了,霁月在外低声喊了句:“小姐,睡了么?” “没有,进来吧。” 霁月推开门,依旧回身将门闩拴好,走到公孙薇床边,用气音在她耳边说:“小姐,下午我到市集的时候,有人交给我这个。” 她将手中的一张帕子状的东西交到公孙薇手中。 公孙薇左右看看,对着灯影照了照,发现这帕子四周的线没有缝实,豁口有些稀稀拉拉的,便让霁月拿了剪刀过来,沿着豁口的线剪开了。 里面是一个熟悉的事物——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 公孙薇抖开这张面具,在铜镜前贴好了,回过头来与霁月相视一笑,铜镜里,两个人看上去竟一模一样。 这是一张霁月的人皮面具,做得十分逼真,显然不是临时制成的。 公孙薇想到了汴京的祁慕寒——他一定是通过齐凌那边得知了自己的近况,最近这些天才将面具送来,他果然预判到了她是需要这张面具的。 想到祁慕寒,她内心就涌起深深的思念,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追月节所谓的“娶商墨云”一事,又安排得如何了呢? 还有,商墨云知道自己即将要嫁给祁慕寒了,此刻的心情,又会是怎样? - 商墨云披着一件玄色披风,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一位仆从,独自来到了十里河堤。 风很大,将她披风的一角吹得猎猎作响,她手中提着一盏红灯笼,红色的光映在她脸的下半部分,照出了紧抿的嘴角,一头长发在风中乱舞,身影孤独而萧瑟。 很快,这一头长发就要为某个人而挽起,而那个人,又是否是她内心深处心心念念的那个他? “你找我?”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依然是那么熟悉、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商墨云转过身来,苏炙夜手中提着长剑,墨色长发在风中飞扬,也是一身玄色的衣裳,黑暗中他的眼眸如灼灼星辰。 商墨云往他走近了两步,抬头望向他,声音与夜风融在一起,“炙夜,你还记得这里吗?” 苏炙夜早先在府中接到她派人传来的口信,本不想去,可最终想了想,还是去了。毕竟她曾与他有过婚约,哪怕为了故去的商将军,他也应该去一趟。 苏炙夜扫了一眼四周,河岸旁长长的一排柳树一眼看不到尽头,树上挂满了不少红灯笼,游人如梭,月光在不远处的江上洒下一片碎金,江水温柔地涌向远方。 对面就是江陵了,公孙薇如今在那里,一切可还好?是否已经得知了祁慕寒要娶亲的消息? “炙夜。”商墨云唤了他一声,将他从思忆中拉了出来。 “是刺杀那一晚么?”苏炙夜答道。 商墨云淡淡一笑,“也是。但还有一件事。” 苏炙夜想了想,摇头道:“记不清了。” “是那棵树。”商墨云侧过身子,抬手一指身旁的一棵大柳树。 苏炙夜抬眼看去,这里的柳树很耐寒,绿色的枝条在风中曳曳摇摆,从下往上看去,树梢上仿佛生出了一轮圆月,静谧安然。 他蓦然记起那一夜月上柳树梢,他握着公孙薇的纤腰,教她如何呼吸吐纳,看她惊惶无措,死死抓着他双臂,他开怀大笑的一幕。 商墨云:“你曾经在那棵树上,教过我......”说着,余光扫过他的脸庞,心中骤然一痛,噎住了接下来的话语。 他脸上的这种微笑她并不陌生,但她很清楚并不是因为她。 过了好一阵,苏炙夜才反应过来,看向商墨云,“你刚才说什么?” 商墨云凄然地笑了笑,裹紧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走到他面前,忽然将头轻轻靠在了他怀中,“你真的很傻。” 苏炙夜怔了一下,低下头看她,想将她推开,却忽觉自己胸前一阵温热潮湿。 她......是哭了吗? 他不是一个对女孩子家的心事一无所觉的木头,商墨云对他的心意,他一直都懂。但是她要嫁给祁慕寒了,他便以为她早就放下了他。 或者说,他愿意这样去认为,这会让他好受一些。 他看着她微微抽泣的模样,忽然想起新年在公孙府,他亲眼目睹公孙薇主动亲上了祁慕寒,他心碎了一地,商墨云默默守在他身边,他神差鬼使地吻了她。 我也曾让她误会了吧?他这样想着,拳头握了又松,最终还是选择了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低头看着她道:“别哭了。” 商墨云突然抬起头来,眼眸里点点泪光,心痛、惋惜......苏炙夜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眼中,能盛满这么多的情绪,喉头顿时有一点堵住的感觉。 商墨云踮起脚尖,忽然吻住了他。 他本能地要推开她,一滴泪却从她脸颊上滑下,落到他与她的唇畔...... 很涩、很苦。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商墨云已经离开他的怀抱,很快地转过身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深呼吸一口,往来时的路走去。 她走了几步,脚步微微顿了一小下,像在做最后的挣扎,却终是没有回头,月色下她的背影萧瑟却坚定,一步步地走远了。 苏炙夜一直到回府,也没有弄清楚今夜商墨云见他的真实意图。 她好像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加起来却总共没有几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涩而苦的感觉还在,他一时有些茫然。 又回忆起她的眼神,那里面有些内容是他看得懂的,有些却是他看不懂的。他想着想着,心头突然一震。 她在与他道别。 这种道别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道别,仿佛还有别的深意。 他一时没有参透,眉头微微蹙了蹙,尽力拂去这种不愉快的感觉。 此时他的一名心腹侍卫匆匆走进来,半跪到地,将一封信高举过顶,低声道:“江东来信了。” 苏炙夜将信接过来,拆开读起来。江东来信,毫无疑问是祁玉骞的,他与他不是第一回通信了。 “......所以,你要的东西,我都能够给你,包括她。”信里有一句这样的话。 他读完以后,半晌没有说话,将信凑到烛火上面,看着纸张慢慢蜷缩、化成飞灰。 他的神色充满了凝重与怀疑,嘴角却有掩藏不住的笑意。onclick="hui" 第230章 我叫李小龙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一大清早,公孙薇戴好了霁月的面具,与她更换好了衣服,从别苑的侧门溜了出去。 霁月每日清晨必会出门采办一些事物,到日上三竿才会回来,公孙薇贴上她的面具,与她交换了身份,就必须要在早上十更之前赶回来,将房中假扮自己的霁月给换回去。 幸好这两天,她也是睡到近十更才起,这期间不会有其它婢女到房中查看。 她手中挽着个篮子,往市集的方向走去。 这是霁月的固定路线,她也必须这么走,否则不确定哪个犄角旮旯里,就会有祁玉骞的眼线发现不对劲。 市集一大清早就热闹得很,小贩吆喝成一堆,公孙薇提着个大篮子,在里面兜兜转转,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她走到一菜摊前:“青瓜怎么卖?” 菜农一愣:“姑娘,这是苦瓜。” 公孙薇赶紧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我要的就是苦瓜。” 接过苦瓜后,又来到旁边卖鸡的摊位,摊主提起一只鸡,热情地招呼:“姑娘,看这阉鸡,肉多嚼劲足,买回去肯定不会后悔!” “挺好。”公孙薇硬着头皮装内行,“来一只,我买了。” 摊主兴高采烈,将那鸡整只捆好了,就要与公孙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旁边一卖水果的黑皮肤小伙看不下去,大手一伸,将那咯咯直叫的鸡截了下来,在公孙薇面前整个翻了个个儿,对公孙薇道:“姑娘,这是只母鸡!” 公孙薇怔了怔,瞪了这卖鸡的摊主一眼。 摊主连忙赔笑,赶紧要从鸡笼里掏一只公鸡出来,公孙薇却气呼呼地走了。 她来到刚才“见义勇为”的黑皮小伙面前,一指他面前的橙子,感激道:“你的橙子,我都买了。” 小伙无语道:“……姑娘,这是柑橘。” 公孙薇:“……” “你挺老实的。”公孙薇大言不惭地拐了个弯,“本姑娘就是来考验考验罢了,这些柑橘,我都要了。” 小伙内心:行吧,你高兴就好。 公孙薇递给他几两碎银,回头就走,小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见她走远了好几步,才追上来。 “姑娘,银子给多了。”他将几钱碎银塞回她的手中。 公孙薇感激地点了点头,慢慢走远了。 走到城隍庙前的大柳树下,一放下菜篮子,她马上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枚蜡丸,她四周瞅瞅,无人,便快速地搓开了蜡丸,里面一张纸条:在庙里等我。 果然是这样!公孙薇心想。 她刚才就发现这卖水果的小伙有点儿不对,前面两个摊主好不容易见来了冤大头,必然是要逮着宰的;这小伙却在她眼前揭露真相,这当然是好事,可都是同一个市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无情揭露了卖鸡的摊主,那以后还想不想在同一个市集里混了? 除非他不是常驻这片市集的小贩。 霁月说她不知道如何与齐凌的暗卫接头,一般都是她在市场转悠时,有人主动找上她的。 公孙薇放下篮子,在庙里寻了个角落耐心地等。 半柱香以后,有人进了庙中,正是刚才那名卖水果的黑皮肤小伙。 此时他双手空空,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了神像。 公孙薇会意过来,绕过他,走到了神像后。 巨大的神像一遮挡,外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片刻以后,小伙也闪身而入,一见她便半跪到地,低声道:“太子妃!” 公孙薇吃了一惊,对方能分辨出她并非霁月,这很正常;但直接认出她是太子妃,这显然有点神奇了。 公孙薇:“你怎么知道……” “属下在太子府当职时,曾听过太子妃的声音。”小伙很快地回答。 齐凌的暗卫,其实也正是祁慕寒借给他调配的,当然熟知公孙薇的声音。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子妃跟我来。”暗卫小伙说着,左右敲敲打打,又挪动了神像后的一块砖,底下露出一条地道,小伙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回头对公孙薇招了招手:“太子妃跟着我。” 半刻钟以后,公孙薇从地道里伸出个脑袋左右四顾: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头顶有一片亮光。 是个干涸的水井底。 上面有人扔下个大水桶,公孙薇抱着,被拉了上去。 黑皮肤的暗卫小伙接着她,不好意思地说:“委屈太子妃了。” 公孙薇拍了拍他肩膀:“没事。”转头一看,是一处优美僻静的庄园,里面微笑着走出一人,正是齐凌。 将公孙薇迎入庄园后,齐凌解释了面具的事情,原来是前两日祁慕寒派人给他捎来的,想必是得到李曼的报告后,知道她或许用得上。 公孙薇来不及问祁慕寒在汴京的近况,就抓紧时间将那夜祁玉骞与她在市集上的事说了一遍。 齐凌全程都在用白皙的指尖敲着桌子,公孙薇说完以后,他双眼放着奇异的光芒,“更高层的人?” “有没有这种可能?” 齐凌想了想,道:“其实很久以前我与祁兄观星相时,就思考过这种可能性了,就如庄周梦蝶,谁也无法说明是庄子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子。我们的世界被写在了剧本里,而剧本又是否存在于一个更大的世界?这谁也说不准。” “那就是说,他完全有可能比我更高一层。” 齐凌颔首道:“结合那晚他的刺探来看,这确实很可能。” 公孙薇吸了一口凉气:“那也就是说,我与‘韩珏’这样的人,虽然都是穿越者,但在他眼中也不过都是纸片人。” 齐凌:“不错,都是存在于他曾经阅览过的剧本中。但是你们在他眼里,或许会比我们这样‘底层’的人,要特殊一些。这可能就是他对你感兴趣的原因。” 公孙薇想了一阵,说:“但是他并不会知道我们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他的高傲没准就是他的弱点。” 齐凌补充:“而且他也不会知道,我们已知晓他是穿越者,你可以好好运用这一点。” 公孙薇点了点头,换位思考自己如果是祁玉骞的话,会怎么采取行动。 日光探进窗户,时辰已经不早了。齐凌沉吟了一阵子,“有两件事,虽然还不能肯定,但还是先告诉太子妃。” 公孙薇抬起头来。 齐凌:“第一,去年我曾对祁兄说过,星相有变化,这是穿越者出现的迹象,当年你穿越回来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现象。” 公孙薇只想了短短的一瞬,便差点跳起来,“去年?祁玉骞以外的人?” 祁玉骞装古人的业务能力如此精湛,不可能只穿来一年,那只可能是别的人。 齐凌点了点头,公孙薇吃惊道:“祁玉骞是最高层的人,暂且不说;之前有韩珏、然后是我.....这么说,在我之后还有一个?” 齐凌笑道:“倒也不必按时间顺序来排,这只是他们穿进来的顺序。实际上在那一个世界里,他们看剧本的时间,也许相差不远。” 公孙薇绕得有点晕,想了半天才明白,“那当年的韩珏,是和祁玉骞同一层的人么?” “应该不是。”齐凌摇头道,“我并没有与他接触太多,但祁兄曾说过,他从未提过你后来的穿越。” 公孙薇略微放心了,“那祁玉骞应该是唯一一个最高层的人。” “也许是。”齐凌看时间不早了,抓紧道,“第二件事,祁玉骞在江东太多年了,如今他看起来并不在乎与祁兄翻脸,也许是做了什么万全的布置。这个秘密,应该就藏在榆阳城。” 他想起祁慕寒让他秘密在汴京城外布置的事情,知道这是为了针对祁玉骞;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还是要弄清楚祁玉骞私底下藏了什么绝招。 公孙薇沉吟道:“只有让他相信我与殿下已经彻底生了嫌隙,才好探听到。” 齐凌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站起身道:“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在剧本里面,你虽然最终是被祁兄抛弃的人,但祁玉骞也会有自己的判断,就看你能不能左右他的这种判断了。” 公孙薇点了点头,知道时间已不早了,必须要在十更前赶回去,便向齐凌告辞。 齐凌回头对黑皮肤暗卫小伙嘱咐了几句,暗卫小伙点头称“是”,仍旧与公孙薇从原路回去。 走过那条甬长的地道时,公孙薇看着前面带路的暗卫小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伙机灵且老实,她很是有好感,琢磨着回去让李曼给他升个职什么的。 暗卫小伙向她咧嘴一笑,挥着拳头比划了一下,“殿下叫我李小龙。” 公孙薇抽了抽嘴角:这名字......! 李小龙忽而转头问:“太子妃觉得这名字如何?” “你喜欢就好......” 二人从地道钻出,公孙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要从神像后走出去,李小龙一下拉住公孙薇的袖子,侧耳像在倾听什么,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先别出去。”onclick="hui" 第231章 敌暗我明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李小龙一下拉住公孙薇的袖子,低声道:“先别出去。” 公孙薇刚伸出的半个脚,马上缩了回来,警惕地看着李小龙,她也听见了外面有几个人说话和走动。 李小龙侧耳倾听了片刻,凑到公孙薇耳边,用气音说:“我先出去,你听得外面安静了,再走。” 公孙薇紧张地点点头。 李小龙手脚并用,沿着神像的后背,悄无声息地往上爬。公孙薇见他攀爬得飞快,一下子上了顶端,抱着横梁,像敏捷的猿猴一路行到了末端,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了。 随后她听见庙门口传来碰撞的声音,有人怒骂:“走路不带眼睛吗!” 吵吵闹闹几声过后,有人惊叱起来,随后是交手声,接着是快速奔跑的脚步声,渐渐地,庙里安静下来了。 公孙薇手心里全是汗,刚才她那几下脚步声她不陌生,炙夜教过她呼吸吐纳,她也略懂些轻功的道理,这脚步声里,显然混有练家子。 幸好李小龙把他们都引开了,她一把提起地上的菜篮子,飞快地从庙门出去——四周静悄悄的,她一溜烟窜回刚才的市集,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别苑的方向走去。 从她见齐凌到回到这里,才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时间上来说,应该能瞒过祁玉骞的眼线。 只是那神像后的道路,到底能不能隐瞒住?她有些担心。但回忆起李小龙那几下复杂的手法,才打开了地道,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她知道这一定是齐凌设计的机关,她对他的办事能力一向都很放心。 - 追月节倒数第二天,苏炙夜来到了祁慕寒的府邸。 今年的追月宴本应要到珩月殿召开,但祁成皇头疾越来越严重,显然不能前往,这追月宴也就取消了。但百姓还是能过一个热闹的追月节,因为祁慕寒追月节当天,要迎娶靖安郡主商墨云。 但现在这太子府,苏炙夜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本应是张灯结彩的太子府,只有两三个下人在忙着在门廊处挂红灯笼,也未曾见后厨的人忙活准备第二天婚宴的食物,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 “这看上去不太像大婚的样子。”凉亭里,苏炙夜坐在祁慕寒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到鼻端前嗅了一嗅。 祁慕寒淡定道:“我一向都喜欢简朴低调。” “你娶公孙薇的时候,也这么低调?”苏炙夜啜了一口酒,似笑非笑地看他。 祁慕寒与公孙薇大婚的当天,苏炙夜并没有来,但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现在这种低调的装饰,因此拿话刺祁慕寒。 祁慕寒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倒起了酒,“你想知道的话,那天为什么不来呢?” 心爱的女子要嫁给其它人了,我若是你的话,会想尽一切办法抢过来;再不济,我也堂堂正正出现在她的婚礼上。你既然做了个逃兵,还想对我呛声? 苏炙夜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当下脸色就变了变,冷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两人无言地对饮了一阵,苏炙夜问道:“齐凌最近到哪儿去了?” 他很清楚齐凌目前就在江陵,但他发现祁慕寒自从上次王府议事之后,就再没有找过他和玉妩颜议事,因此顺口问了问齐凌所在,实则想知道祁慕寒是怎么想的。 祁慕寒:“江陵,巡盐之事。你何必明知故问?” “那最近朝上公孙镜的事……” 祁慕寒打断他:“公孙府的事与薇儿是两回事,我不能任由外戚干政。” 闻言,苏炙夜思索了一下,祁慕寒这言下之意,是为切割公孙薇与公孙府,从他对她的感情和政局两厢平衡来看,他这样做也确实无可指摘。 他要兵权,所以娶商墨云;要肃清朝政,避免过去像太后党那样干政的情况出现,所以要针对公孙镜。 所以公孙薇真的是在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他调到了江陵? 他想到这里,慢慢地道:“将来你要怎样对她解释?” 祁慕寒:“你不添乱就行。” 他看上去有些无奈,苏炙夜不由自主笑了一下,有些感慨地说:“师兄,我又想起我们的从前了。” “原来你还记得?”祁慕寒看了他一眼。 苏炙夜突然放下酒杯,很凝重地说道:“如果不是你,我早死在那悬崖底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身中这荨刺毒。” 他神色很是认真,祁慕寒望过去,两人四目相投,彼此眼中都有些难言的内容。 “有点肉麻。”半晌,祁慕寒转过视线,给他的酒杯满上了。 苏炙夜交叉双手,凑了半个脑袋过去,“所以,你最近身上的荨刺毒怎么样了?” “你不是也很清楚么?” 苏炙夜捏紧了拳头,盯着他的双眼。 祁慕寒与他碰了碰杯,自信道:“放心吧,总会找到办法的。” 闻言,苏炙夜垂下了头,他记得那一天祁慕寒也曾充满自信地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默不做声,将手中的酒一口闷了。 祁慕寒:“比起我身上的荨刺毒,其实有一个人病得更重些。” 苏炙夜酒喝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子,又继续将剩余的酒全干了,“你说的是——” “父皇。”祁慕寒饶有深意地看着他。 苏炙夜继续给自己斟起了第二杯酒,没有说什么。 祁慕寒喝了一口酒,换了个话题:“最近祁玉骞有什么动作?” 苏炙夜答道:“老样子,给我的信里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哦?”祁慕寒顿了一下,“那他目前在做的,都是些游山玩水?” - 祁玉骞的确换上了“游山玩水”的配置,靛蓝色的直襟长袍,袖口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了月白色的宽腰带,一袭白色的披风,长发仅用了一条绸带随意束着,微风一起,发丝与绸带交织在一起,轻盈地飞舞。 一年间最热闹的追月节到了,他如约来到雁江边,静候公孙薇的到来。 天色向晚,天空飘起毛毛细雨,细润又啄人掌心;江边依次亮起了红灯笼,游人络绎不绝,江上来往着数艘华贵画舫,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挂在天空,十里河岸笼罩在朦胧烟雾中,宛如一幅绝美山河图。 祁玉骞撑起手中的油纸伞,惬意地享受着这黄昏一景,来往的游人有不少注意到这名长相出众的公子,回头率一时高涨。 公孙薇正朝这里走来,江风夹着细雨,她微有凉意,身后的霁月一手提着红灯笼,一手撑着纸伞,陪着她往江边走来。 “如果不是为了摸清楚他的底细,我真不想来。”公孙薇无奈地对霁月吐槽,“这大冷天的。” 今晚是追月节,她的心却全都在汴京,祁慕寒今夜要“娶”商墨云了,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反正只分开两个月...... 边想边走到了江边,远远看见了祁玉骞那翩翩贵公子模样的背影,愣了一下,上一次看到如此装扮出众的,还是化名为韩珏的祁慕寒。 祁玉骞这一身的装扮,竟有几分当年祁慕寒那民间装扮的样子,也不知是否刻意迎合她的审美。 公孙薇走上前去:“殿下。” 祁玉骞回过头来,将手中的纸伞遮过她的头顶,将霁月的伞给挤出去了,温和地微笑道:“薇儿。” 公孙薇:...... 又换称呼了么? 她脸色苍白,虚弱地一笑:“殿下,还是叫我‘弟妹’吧。” 祁玉骞打断了她,“今夜还是只有公子与小姐,薇儿也不用太拘泥于称呼礼俗了。” 他引着她,往江边走去,靠岸处停泊着一艘极为华贵的画舫,沿甲板处一字排开了十余位红衣婢女。 公孙薇没想到今夜他竟是来邀她游江,看这装饰华丽的豪华画舫,花费的银子显然不会少。 公孙薇伤感一笑:“二殿下不必如此,薇儿知道太子殿下今夜要娶商姑娘。薇儿......没事的。” 祁玉骞柔声道:“既然没事,就多出来走走,薇儿也该多看看这大好河山,何必总是拘泥于一方天地呢?” 公孙薇怔了一下,这话不就是暗示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这可真的是胆肥了,自己现在还是太子妃,他竟敢说这种大不韪的话? 但“恋爱脑”的人设还是要进行的,她抬头,伤感地对祁玉骞道:“薇儿只有太子殿下这一方天地。” 祁玉骞在前面引路,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笑,竟有些揶揄的意思。 又来了。公孙薇心头震了震,那一晚祁玉骞刺探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笑容。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滋味实在太让人不爽了!公孙薇暗中咬了咬牙——祁玉骞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然而表面上,她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脸色苍白、亦步亦趋地登上了画舫。 画舫上的风很大,登上甲板以后,祁玉骞便引着她入了二层的室内,里面已经摆好了酒席,烛火闪烁,照得满堂光亮,进去以后,人一下子感觉温暖了不少。onclick="hui" 第232章 匕现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桌上置着纯银的整套碗筷,饭菜都已上齐,公孙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桌面的菜肴,祁玉骞已经上前为她拉开了椅子,做了个邀她入座的手势。 公孙薇走过去坐下,手放在膝盖上,心中有些打鼓,举止显得很拘谨。 端目看去,前面是五品前菜: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 主菜还未上,祁玉骞已屏退了所有的侍女,偌大的舱内,只剩下他与公孙薇。 祁玉骞吟吟笑着,给她满上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公孙薇接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灯光昏暗,酒菜飘香,气氛隐隐有些旖旎。 祁玉骞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麻辣肚丝,“薇儿,多少吃点。” 他好像知道她一定会将这个“伤心欲绝”的人设进行到底,也不与她多分辨,脸上含笑的表情却已解释了一切。 公孙薇知道对方是知晓她看过剧本的人,对祁慕寒娶商墨云这一段,不会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表现得如此“伤心欲绝”,显然他不会全信。 但她决定不按常理出牌,依旧不动声色地装出一副哀婉的神色。 过了片刻,是公孙薇先开的口,“二殿下为何不到汴京参加太子殿下的婚宴?” 祁玉骞慢慢地啜了一口酒,微斜过眼看她:“你说呢?” 他学着她那晚那一招,给她来了句反问,但这副略轻佻的模样却激起了公孙薇心中的火气。 “薇儿不知道。” “你应该很清楚……”祁玉骞放下箸子,碰了碰她的酒杯,“我怎舍得你一个人在那别苑里,独自伤心?” 他越是装得那么柔情,公孙薇心头越是火大,强压着才没爆发,“殿下别说了。” 祁玉骞直了直身子,“今天是我三弟……太子殿下娶亲的日子,你再难过,也得面对这个现实,逃避有什么用?” 他将椅子稍倾了个角度,离她更近些,一握她的肩膀:“薇儿,你看着我。” 公孙薇大吃一惊,就要挣开,可祁玉骞已经放开了手,依然是用不温不火的声音对她说:“我想你应该很明白,他迟早会另娶他人。” 又来了,这是在暗示他知道自己是个看过剧本的人么?不可能。他不会那么容易曝露自己也是穿越者的身份。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公孙薇不解其意,只能继续假装凄楚地道:“我不明白。他曾对我说过,他只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再另娶他人。” “他是太子,怎能够对一个不能再生育的女人专一!”祁玉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公孙薇身子一晃,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她自然早就得知了这点,却不得不演出一无所知的戏码。 “三弟果然瞒着你……”祁玉骞看着她,脸上都是为她惋惜的神色。 公孙薇忽然恍然大悟,之前他那些话中有话、言犹未尽又揶揄的语气,其实是在试探她是否已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这一点。 祁玉骞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里是怜悯与惋惜,仿佛下一秒就要对她敞开双臂了。 公孙薇继续演技爆发,眼睛里忽而滚下大颗的泪珠,颤声道:“我只是没有了一个孩儿,为何会……” 她捂住了嘴巴,好像这是十分私密的事,不能再说下去似的。 “是我查出来的。”祁玉骞掏出一张绸绢,递到她手中,“太后是否曾诱你入宫?你也曾在太后宫中晕倒?” 公孙薇“迷茫地”点了点头。 “你昏迷过后,太后用了一种'的东西。”祁玉骞说。 “这是什么?”公孙薇含泪看他,“我醒来以后,孩子就没了……” 心里在暗暗直骂:你这阴毒的老狗逼,如果不是你给太后这药,我能遇上这事情!? 祁玉骞叹息道:“这东西不仅能让孕妇流产,过度吸入还能使人终身不孕。这是一种……非常歹毒的东西!” 公孙薇真想直接想用酒杯往那张假面一样的脸上一泼——翻脸走人。 然而她只能继续演,握着拳头恨声道:“竟有如此歹毒的东西……殿下是怎么查出来的?” 祁玉骞叹道:“过程自然是曲折的,但本王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以后,才萌发出必须要见一见薇儿的想法。” 公孙薇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 “薇儿可知道……这药,其实是有人暗中交给太后的!”祁玉骞望向她,目中充满了怜悯。 公孙薇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用尽全身力气才使自己不至于暴走。 她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谁?” 祁玉骞看了她很久,才扯开视线,落在窗弦外,声音像夜风一样不可捉摸:“是谁想要坐稳这江山?是谁今日另娶娇妻?是谁什么都不让你知道?” “……你……”公孙薇表面上“气急”道,“你这话有什么根据?” 心下却一片恍然,原来这厮还是这个路线,想继续离间他与祁慕寒! 如果不是她与祁慕寒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又彼此敞开了心扉,换成过去的她,说不准真能被眼前这“影帝”给彻底蒙了。 祁玉骞对她的反应早已有预料,淡淡一笑道:“薇儿,你曾在会阒之战中对他有着不一般的帮助,就算为堵天下悠悠众口,他也不能轻易废你……” 公孙薇喘着气,红着眼睛看他——她确信自己此刻都不是在演了,她就是想将眼前这个人大卸八块。 这个反应倒是完美演绎出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心理——因为不能接受真相,所以对揭露真相的人恨不得食之啖之。 祁玉骞理解地看着她,与她一条条分析道:“平南王掌柰城军,他的义女商墨云是故去中军将领商洛习的女儿,他娶商墨云是为自己将来继位计,这都是必然的。而你,只是一个九卿之女。” “至于你再不能孕育……”祁玉骞直了直身子,叹道:“这是为了将来给商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让路。” 公孙薇从“气急”变成了“目瞪口呆”。 这也算是她的本色出演。 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眼前这个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将自己做的一切理所当然“栽”到了祁慕寒的头上,将黑的说成白的。 她彻底出离愤怒了。 - 同一时刻的汴京城,太子府中的婚宴刚刚结束。 虽然酒席是稍显简朴了些,却没有人腹诽什么,毕竟商墨云入门是为良娣,上面还有一个太子妃。 此刻宾客尽欢而散,祁慕寒也不多做挽留,待最后一位客人走了以后,他一身红色喜服未脱,也没有去偏殿看一眼新娘子的意思,径直往后殿走去。 烛光摇曳,他在矮榻旁盘腿坐下,自己给自己斟起了酒。 也不知道薇儿怎么样了?在江陵一切可好?这么冷的天气,可有好好保重身体? 祁慕寒这样想着,恨不得插翅飞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门未关紧,吹入了些冷风,祁慕寒恍若未觉,仍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不知喝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倩影入了来。 头戴凤冠、披霞帔,她一入来便是满室馨香,细腰金莲,一步一生花。 祁慕寒却头都未抬:“为何不去歇息?” 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呼吸骤然一停! 是她的薇儿,浅笑倩兮,美目顾盼,微微上挑的眼尾充满了一种令人心醉的风情。 祁慕寒心脏狂跳,一时忘了身处何处,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然后她柔若无骨地,往他怀中一躺,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柔情万种地看着他。 祁慕寒俯下身子,在她脖项中轻轻一嗅,手慢慢抚上她的纤腰。 “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他带着微醺之意,笑着看她。 她淡淡一笑,勾着他的脖子,直起了身,整个身子与他紧贴,头倚在他的肩膀,双手像水蛇般环过他的腰,箍着他的后背。 ——突然她的皓腕一翻,一把锋利的匕首陡然出现,与她的眼睛一样,凶光毕露。 匕首迅疾如闪电,疾往祁慕寒的后背刺去,眼前就要刺中他,在刚刚触到衣裳的时候,却怎么也刺不进去,她手臂突然一软,那匕首“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祁慕寒捏着她手肘上的穴道,将她往旁边一甩,拾起那把匕首,笑着看她:“装我妻子装得挺像的,但还是差远了。” 商墨云整个人倒在地上,酸软的手臂一时直不起来,身子僵了一会,慢慢地转过头来,柔媚地道:“殿下误会了。妾身是想与殿下开个玩笑。” 祁慕寒照旧端起酒杯,摇晃着:“没想到商良娣有这雅兴。” 商墨云直起身子,柔声道:“殿下与公孙姐姐恩爱非常,妾身自知嫁进来也不能得殿下青睐,所以……” 她跪着走到祁慕寒面前,抬起那张与公孙薇一模一样的脸,看着他道:“所以妾身甘愿为姐姐的替身,只为殿下能看我一眼。” 祁慕寒笑了一下,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手伸到她的颌下,狠力地一掀,“嘶”的一声,将她脸上的整张人皮/面具给掀了下来。onclick="hui" 第233章 刺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粗暴地撕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尖锐的撕裂声回响在寂静的后殿,听起来令人胆寒。 商墨云猝不及防地曝露在烛光下,脸上竟都是恨意未消的神色,与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珠子形成鲜明对比,跟精神分裂似的。 祁慕寒看了看手中面具,挑眉道:“这是薇儿到会阒找我时,让炙夜交给你的面具吧?” 他知道公孙薇离开汴京,北上寻他的那段时间里,商墨云就住在府中,是她贴着面具代替公孙薇,迷惑了祁晟的眼线。 商墨云牙关打颤,想像刚才那样柔柔地说话,嘴唇却紧抿得说不出一个字。 祁慕寒甩了甩袖袍,道:“不用再装了,商姑娘,你不是这块料子。” 太子府重重守卫,暗卫无处不在,从商墨云进门那一刻开始,就进入了暗卫的监视范围,她的那些不对劲,也逃不过暗卫的眼睛,早就告知了祁慕寒。 “你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我会得知你图谋不轨?为什么你身上的迷魂香,对我没有用?”祁慕寒嗤然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 商墨云一只手撑在地上,五指发白,慢慢蜷起了拳头。 祁慕寒晃着手中酒杯:“从小到大,想要我命的人不知有多少,我若连这点分辨人的能力都没有,已经死几百回了。” 他扫了一眼商墨云:“从你对外放话,说对我倾心,我便已怀疑了;至于你身上的那种可笑的香料,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他身中荨刺毒多年,寻常药物早已对他不起作用。 商墨云声音嘶哑:“你既然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进门?” 祁慕寒侧头看她,目光耐人寻味。 - 画舫舱内,祁玉骞听着心腹侍卫的报告,视线落在外间甲板公孙薇的背影上。 当听见商墨云与祁慕寒已经完成了大婚,他嘴角浮现一抹阴桀的笑意。 一年前,苏豫在得知祁晟要对商将军下手时,赶来向他汇报,他表面上答应了苏豫的请求,给了他一种不至于使商将军身死的毒药,私下却暗生一计。 在苏豫将药下到了商将军惯常饮用的“红玉酒”之后,他命几个潜伏在京城中的西凉杀手乔装成会阒人的模样,在苏豫之后,潜入将军府,下了一种足以使人毙命的毒药,并屠尽商将军满门。 这样一来,无论祁慕寒怎么查,最多都只能查到会阒人为止。 如此,他便得到了两个好处:第一、由祁慕寒代替商将军出征会阒,他再在会阒配合拉马丹,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祁慕寒;第二、商将军的死,表面上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祁慕寒。商墨云为人单纯,只要他稍加挑拨,她定会以为商将军的死,幕后的凶手就是祁慕寒。就算祁慕寒在会阒没死,商墨云也会想办法给他爹报仇。 一石二鸟,祁玉骞越想越是高兴。 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暗中对祁慕寒下手了,每一次失败都让他怀疑祁慕寒到底是不是因为天生男主角的buff,就是不死? 祁慕寒越是不死,他越是兴奋。这么大的挑战,像极了他上个世界打电玩时的感觉,大boss越是血厚,他越觉得刺激,打得越是起劲。 商将军死后,他派人暗中给商墨云送了一封信,里面细细地给她说明了商将军的死因、背后的人是谁,并夸大其词地阴谋论了一番——这事祁玉骞之前没少做,又因为准备充足,里面言词严谨、逻辑严密,让商墨云不得不相信。 商墨云当然也会怀疑这是祁慕寒的政敌送来的信,但祁玉骞深信这问题不大,因商墨云长期深居闺阁,是个单纯的人,即便是政敌送来的,只要让她相信祁慕寒就是杀害商将军的真凶,她还是会不顾一切报仇。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得到祁慕寒身死的消息了;但若这一次还是失败,也无妨,他祁玉骞是什么人?早就筹划好了一切了。 他越想越是兴奋,看着甲板上那道倩丽的背影,陷入了一种自恋的情结中。 像极了以前他玩的一款游戏:斗倒恶龙,营救公主。 当恶龙被他大卸八块,那个娇柔美貌的公主,就倒在了他的怀中,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公孙薇不知身后有一道猥琐之极的目光正看着她,刚才祁玉骞那番颠倒黑白的话令她想呕吐,她借故自己一时接受不了真相,想到外面吹吹风,离开了内舱。 此时祁玉骞压低声音,对侍卫说:“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侍卫领命而去,祁玉骞活动活动面颊肌肉,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笑容,推开门,走到甲板上。 “这里风大,多穿些。”他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公孙薇的肩上,与她并肩而立。 公孙薇闻到这披风上那属于祁玉骞的味道,更是想吐,咬着后牙槽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低声道:“谢殿下,我不冷。” 祁玉骞柔声道:“薇儿,本王都知道你的苦痛,之所以冒昧接近你,是不想看你一直被蒙骗。” 那晚市集上,他拿话诈公孙薇,是想她主动对自己敞开心扉、坦诚她穿越的事情,进一步取得她的信任。 穿越过来以前,他也有过很多女人,深谙女人在那种脆弱状态下,最容易敞开心扉,因此第一次,他故意安排人在那市集茶馆内,说出祁慕寒要成亲的消息,观察她的反应;第二次,就是在今夜。 见公孙薇没作声,他继续深情款款道:“薇儿,你该醒来了。” 公孙薇想直接给他抽上个大耳刮子,右手差不多都要抬起来了,左手一把压住,勉强扯出半个笑容:“殿下说的是,说到底,我只是那个不愿醒来的人。” “不关薇儿的事。”祁玉骞柔声说,“我三弟手段高强,一般女子亦难抵挡。薇儿今日愿意醒来,已属聪慧。” 公孙薇反问道:“但就算太子殿下是在欺骗我,那毕竟也是殿下的三弟,殿下与他手足情深,为什么要帮薇儿?为什么要告诉薇儿这些?” 公孙薇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对方告诉自己这些,如果自己照单全收,顺势就倒向他这边的话,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一个“恋爱脑”女子被敲醒的第一瞬,一定是会恼羞成怒,先质疑对方的动机的。 果然,祁玉骞不仅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有所准备地说:“如果我说我第一眼见到薇儿,就知道你是难得的真性情女子,本王不忍心你活在虚假的梦中呢?这话你或许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还有,三弟对我并不是你表面上所知的那个样子,实际上他时时对我戒备,更是派眼线到我的麾下。” 公孙薇正想回答“你有什么证据时”,突然祁玉骞低呼了一声“薇儿小心”,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转了个身。 公孙薇猝不及防,只听祁玉骞低吟了一声,肩上多出了一支深没入骨的箭。 她还没反应过来,甲板上突然多了十几个黑衣人,明晃晃的大刀就往祁玉骞与她身上砍来。 祁玉骞一咬牙,拔出了肩上的箭,拉着她在甲板上东藏西躲。 公孙薇皱起眉头,觉得这一幕好生熟悉。 很久以前,她与祁慕寒在雁江边的青玉坊内,就亲眼见了一场类似的刺杀。 在被祁玉骞拉着东藏西躲中,她脑子飞快运转:雁江上的那场刺杀背后有苏豫,而苏豫其实并不是祁晟的人,而是祁玉骞的人,所以那场刺杀,背后绝对有祁玉骞的影子。 只是祁玉骞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当时自己就在青玉坊内,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刺杀。眼前这一幕如此相似,谁说不是祁玉骞自己自导自演的? 她心中哂笑,一点也不恐惧,表面上却装得十分害怕,颤声道:“殿下......” “啾”的一箭射来,刚好落在她的脚下,箭翎还在不停抖动,祁玉骞肩上都是血,将她护在身后,退到了甲板处。 十余个黑衣人缩小了包围,举着刀,一步步向他俩走来。 祁玉骞肩膀上都是血,转过头看公孙薇,“薇儿,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公孙薇恰到好处地给他投了个恐惧的目光。 十几个黑衣人齐齐举着大刀,就要将他俩砍成肉泥。 突然间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而来,“嗖嗖”的响声不绝,眼前的十几个黑衣人胸口绽开血花,逐一倒在地上。 随后几十个身披盔甲的侍卫冲上了甲板,冲剩下的黑衣人杀去。 血流了一地,喊杀声不断,祁玉骞将公孙薇护在怀中,高呼:“留活口!!” 公孙薇厌恶地要推开他,奈何这人戏瘾上身,紧紧地抱着她不放。 漫长的几十息后,厮杀渐渐止息下来,一名侍卫走上前,对祁玉骞半跪到地:“殿下受惊了。” 公孙薇趁着机会马上跳离他的怀抱,“惊恐”道:“殿下,你的伤。” 祁玉骞肩膀上有血直流,马上有侍卫上前替他包扎,他柔声对公孙薇道:“无碍,没伤及要害。” 一边将视线投在前面跪着的三个行刺的黑衣人身上——这三个人脖子上都架着刀,已经被制服了。 祁玉骞突然仰天大笑,越笑越是怆然,泪水都要流下来了,重复地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公孙薇:?? 这人莫不是演戏演疯了? 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个黑衣人,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她突然心中一抖——这不是祁慕寒的暗卫,李小龙吗?onclick="hui" 第234章 牺牲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痛苦地一抓脑袋,仰天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三弟你竟要这样置我于死地?” 公孙薇胸口不停起伏,眼睛一片血红色——她全懂了,今晚就是祁玉骞这厮自导自演、要彻彻底底嫁祸于祁慕寒的一个现场。 李小龙就是他抓来的所谓“证据”。应该是那日他引开庙里的眼线时,不幸被捉住了。 暗卫跟随祁慕寒多年,每一个人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是绝无可能背叛他的。 此时李小龙昂起头颅,盯着祁玉骞,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呸!” 祁玉骞一时“悲痛”得没有说话,旁边侍卫替他抽了李小龙一个嘴巴:“被抓了个现成还矢口否认!你难道不是祁慕寒的暗卫?” 李小龙嘴唇惨白,显示失血过多,黝黑的脸上却显露一股傲气,头颅一昂:“要杀要剐,就快吧!” 公孙薇握住拳头,后牙槽紧咬着,她想救下李小龙,然而却知道不能够与李小龙相认。 暗卫认得她,是因为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妃;而她却不能认他,因为祁慕寒的暗卫足有几百人,她在府中时不能认全,这是常理。 若她现在说认得他,那只有一个可能:她曾在江陵这地方与他碰面;也就是说,与齐凌有联系。 公孙薇深知此刻祁玉骞正在“试”她,试她是否认得眼前这人,试她到底有没有与齐凌接头。 他们的人从庙里追踪到李小龙的时候,定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捉住,而他一定受尽了折磨,却不曾透露过一个字。 “薇儿。”祁玉骞悲痛欲绝地对公孙薇说,“他是祁慕寒的暗卫吗?” 公孙薇看着眼前那张生动活泼的面孔,心揪成一块,指甲将手心的肉都要刺出血来,表面上平静又茫然地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祁玉骞望着公孙薇,公孙薇望着李小龙,那一刻,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欣慰。 她抑制住从内心涌上的那种想哭的冲动,几乎要疯掉了。 “既然他不认,”祁玉骞对押着李小龙的侍卫作了个手势,“你们看着办。” 刀出鞘,一条手臂掉在了甲板上,血溅了一地。 惨淡的月光仿佛被染上了血色。 公孙薇一把捂着嘴巴,对祁玉骞求情:“殿下,这人看起来不像是祁慕寒的暗卫,便…便算了吧。” 祁玉骞:“薇儿心软。但此人毫无疑问是三弟的人,你难道还要活在梦中吗?” 祁玉骞指着暗卫李小龙说:“你看,祁慕寒连你的命都不在乎了。他知道我离开了榆阳城,知道我守卫薄弱,特地来杀我……至于你……”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他最近都在筹划对付你们公孙府了,还能在乎你的命?” 公孙薇退后了半步,躲开了他的手,梦呓道:“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趁这当口,她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该怎么救李小龙,该怎么救…… 侍卫再次对李小龙厉声喝问:“你是不是祁慕寒的人!” 没有回应。 片刻的沉寂中,风大了些,李小龙冲前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你说是,那便是呗!” 侍卫举起刀。 与此同时,公孙薇就要奔过去,因为她想到了一条救他的计策! “噗通”一声,一颗脑袋滚到了她的脚下。 那脑袋上还带着笑容,仿佛欣慰地在告诉她:为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死,值! 公孙薇悲恸涌上心间,天地在她眼中,全然成了一片血色! 祁玉骞走过来,将她拉起:“薇儿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她本是想走到李小龙的面前,假意要再认清楚他,然后让他挟持自己,离开这里。 然而…… 风吹来,吹起了她鬓间几缕碎发,她深呼吸了一口这满是血腥味的空气,转过头来看他:“薇儿是想看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祁慕寒的暗卫。” “哦?”祁玉骞微笑道,“那薇儿看清楚了吗?” 他心中暗笑不已,他一点也不在乎今晚的刺杀能不能让公孙薇完全相信是祁慕寒做的;他也同样不在乎,她回去以后是否会当面与祁慕寒对质。 他赌看过剧本、又经历过祁慕寒娶亲以后的公孙薇,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信任祁慕寒,即使她当面与他对质,他端出再多的证据说没有做,经过今晚的事,她也绝不会再完全相信他的话。虚虚实实,就让公孙薇自己怀疑祁慕寒去吧! 他要做的,就是一点点蚕食她对祁慕寒的信任,建立起她对他的仇恨! 现在听见公孙薇直呼其名,而不再是“殿下”、“慕寒”时,这种感觉棒极了! …… 月夜沉寂,公孙薇回到别苑里不知道泡了多久的澡,还是冲淡不了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也同样无法淡化脑海里那血色的画面。 在那画舫上时,她心里恨不得将祁玉骞凌迟几百遍,表面上却不得不装成惊吓过度的样子。 祁玉骞为她擦去手上的血污时,温声安慰道:“薇儿,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公孙薇的痛恨和恶心都到达了顶峰,全凭自己上个世界积累的演技,本能地在演,才不至于使自己露馅。 最后祁玉骞将她一路护送到别苑门口时,公孙薇故意拉着他的手袖说:“殿下,派你的人守在别苑附近吧。”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自己今夜的演绎,让他信了自己已对祁慕寒产生了“嫌隙”,她越是叫他把人派来守在这附近,反倒是越让他放松了戒心。 她需要混出别苑,见到齐凌,把祁玉骞的事情都透露给他。 沐浴完毕,公孙薇穿好衣服回到房中,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色未亮,霁月悄悄入了公孙薇房中,照旧与她换了衣服,她贴好了人皮/面具,提着菜篮就出门了。 在菜市场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注意,溜进了那庙里,循着记忆里李小龙开启暗道的方法,打开了那地道。 通过那长长的甬道里走着的时候,她突然犯难——之前到那干涸的水井底时,李小龙是直接爬上去,再将水桶甩下来的。 这会自己直接找过来了,是得开口大喊吗? 正这么想着,发现前方已有一只大水桶放置在原地。 齐凌已经知道她会来?她赶紧坐到那水桶里,扯了扯绳子,被拉了上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庄园,齐凌正在里面等着她。 “太子妃辛苦了。”齐凌迎上来,两个人一打照面,彼此都是黑眼圈。 “安全吗?”公孙薇首先确认这个问题。 齐凌点点头:“放心吧。我平时不住这个地方,这也是甩开了他们的眼线,才到这里的。” 公孙薇吐出一口气,忍着泪水,将画舫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悲伤道:“小龙……没了。” 齐凌黯然将那一天的事情说了:原来祁玉骞的眼线在那庙附近巡逻,李小龙为避免公孙薇被擒,将这些眼线都引到一僻静之处,他一人将对方三人尽数击毙,自己却负了重伤,回来的路上又遇上了祁玉骞的暗探,终于没能逃脱。 公孙薇拭去眼角的泪:“那种情况下,我实在没法与他相认……只恨我没来得及快一步救下他。” 齐凌显然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好,揉着太阳穴说:“从昨晚刺杀这事来看,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用刺杀这一幕进一步验证你与我是否有瓜葛,从你的结果来看,他应该是初步相信你已经与祁兄生了嫌隙,这算是好事。”齐凌说,“坏事是他表现得这样激进,我不得不说,他已经做好了最完全的布置,才敢这个样子。” “像上次你说的,这些布置,都是在榆阳城?”公孙薇问。 齐凌点了点头,像想起了什么,问公孙薇道:“他身边还有无一些可疑的人?” 公孙薇仔细想了一遍,道:“昨夜画舫上,是有一名长相较为出众的婢女,似乎总跟在他身边。” 齐凌了然道:“应该是凌蝎。” “这是个什么人?” 齐凌沉吟了一会,道:“其实这个女子,便是早期常与苏兄接触的人,算是祁玉骞的一个得力心腹。现在已经不常出现在汴京城了。” “炙夜?”公孙薇忽然想起炙夜也曾经与祁玉骞接触过,“炙夜到底了解祁玉骞多少?” “这事……不大好说。”齐凌道,“祁兄说过这些事情最好都绕过苏兄。也许其中会有什么问题。” 公孙薇想了一下,还是没琢磨明白里面的内情,齐凌从袖子里翻出一封信,“对了,这是给你的。” 公孙薇接过来,信封没有字,拆开以后,笔迹却十分熟悉,是公孙镜的。 信里正是公孙镜告诉她,祁慕寒这段时间以来,如何“假意罗织”罪名,要将他“假意下狱”,让他在狱中“含恨而亡”,最后再私下营救,将公孙镜完全从朝局里摘出去。 公孙镜在信里面一再强调,不得误会祁慕寒,他为了保全你的老父亲,花了多少的心血,云云。 公孙薇读完以后,眼眶有点湿润,说:“辛苦殿下了。” 齐凌:“只是公孙府最近这些天,也不得不封禁了。公孙府下人众多,殿下不能告知他们内情,只能逮捕的先逮捕、放逐的放逐,待日后政局稳定,再为公孙府昭清原委了。” 公孙薇理解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祁玉骞一定也会利用这个消息,这两天他应该还会再见我的。” 齐凌:“好,太子妃务必小心为上。” 公孙薇沉思了片刻,道:“我决定跟祁玉骞到一趟榆阳城。” “这怎么可以?!”齐凌惊了。onclick="hui" 第235章 珍稀草药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这怎么可以?!”齐凌惊了一下,急急打断她:“那是个什么地方,太子妃难道不懂?此处江陵靠近汴京,太子殿下尚可护太子妃一二,一旦去到了这榆阳,那太子殿下恐怕鞭长莫及了!” 他急起来,连平常惯于在口的称呼“祁兄”都变了。 公孙薇知他担心,微笑道:“没事的。那里还有苏豫呢,祁玉骞不知道我和他已经冰释前嫌了,这正是我可以利用的好时机。” 她顿了顿,道:“而且你之前说过还有一个穿越者,如果祁玉骞在榆阳藏有什么秘密,一定与这穿越者是分不开的。” 齐凌低头思考:公孙薇一个人到榆阳城,太过凶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哪怕掉了根头发,回汴京时祁慕寒一定能将他大卸成八块。 每一封祁慕寒给他的密信里,说完正事以后,都会夹上一句:你必须得给我看好太子妃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以下省略了一大段恫吓威胁。 想到这里,齐凌笑道:“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也去榆阳一趟吧。” “这怎么能行?祁玉骞一直盯着你,你这一走他肯定会发现!”这会轮到公孙薇急了。 齐凌眨了眨眼睛,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总之我们兵分两路,到榆阳后,我会找你接头。” 他笑容里都是自信,将公孙薇本想劝说的心给按捺了下去,从她对齐凌的了解来看,他一般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好。”公孙薇爽快地点头道,“那我们就在榆阳城碰头,一鼓作气,抓紧时间把祁玉骞的秘密都挖出来。” “好!不过——”齐凌提醒道,“不过祁玉骞未必会同意带你到榆阳城,那毕竟是他大本营。” 公孙薇皱了皱眉头,想用“太子妃”的身份光明正大到榆阳城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祁玉骞同意了,暗中带她到榆阳城,她才能更好地挖出他在榆阳城中的秘密。 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祁玉骞又凭什么会同意呢? 公孙薇秉持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道:“到时候再看着办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看时辰差不多了,公孙薇才告别离去,依旧从地道回到了庙里,再混入市集回到了别苑。 这回来的路上,公孙薇总想到那个暗卫大男孩,心中少不了悲怆,在最后与齐凌告别时,嘱托了齐凌尽力寻回他的全尸,让他的魂魄至少能够荣归故里。 - 汴京城变了个天。 一向家大业大的公孙府一夜之间被查禁,两道大大的封条横在铜门上,牌匾也被摘落,路过的百姓无不指指点点。 有人说公孙镜结党营私,贪污敛财,才落得这个下场;也有人小声说当朝太子一朝得势、忘恩负义,将贤惠的太子妃放逐到江东、娶了新的良娣,回头一脚把老丈人踢进了牢里,可见皇子都是狼心狗肺。 但不管怎么议论,当提到公孙府被查封那日搬出来的一箱箱珠宝玉石时,都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有钱! 有钱的不是公孙镜,而是外家赵慕芝。 公孙镜下狱以后,赵慕芝因为娘家世代显赫商人的关系,倒得到了一纸赦免,回到了原先江东榆阳的旧宅,得以颐养天年。 比较凄惨的是一众下人,里面走的走、散的散。 此时巷口的转角处,站立着一道瘦弱的身影,他远远地看了公孙府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裹紧了斗篷,慢慢地离开了。 与萧条敝落的公孙府相反,太子府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章知尧自从追月节那晚,就埋在祁慕寒那偌大的书房里,搞起了“医学研究”,十几天来几乎足不出户,这一天风和日丽,他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宛如江湖高人参透武功秘籍的刹那,突然丢下手中的书,拉开房门——出山了! 他头发乱如鸡窝,眼里都是红血丝,兴奋地冲到祁慕寒惯常待着的后殿,一把推开门。 ——然后就被画面震惊了。 祁慕寒正在低头作画,一貌美女子跪坐在一旁,在耐心地给他磨砚,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出好一副瑟弄琴调的温情画面。 章知尧呆了,那一声“你是谁”还没问出口,祁慕寒就先搁了笔,温对身旁那女子道:“你先下去吧。” 那女子躬了躬身,经过章知尧身边时,章知尧才想起来这女子应该就是祁慕寒新娶的商良娣。 祁慕寒放下笔,也不问章知尧为何不敲门,却示意他过来。 章知尧满腹不痛快,正想指责祁慕寒怎么朝三暮四,目光一落在案上的画,又呆住了。 画上的人儿美目顾盼,正是公孙薇。 “章大夫来找本宫,有什么事?”祁慕寒捧起刚画完的画,虽是对他说着话,目光却落在那画上,眼中都是满满的思念爱怜。 章知尧顿时露出了磕cp时一样的微笑。 祁慕寒见他不说话,望了过来。 章知尧立马端正了神色,“殿下,您能不能让玉姑娘来一趟?我有好消息想对她说。” “青玉坊的事务很多。”祁慕寒微笑道,“过些天她会来向本宫汇报消息,到时候让你们见一见。” 章知尧喜上眉梢,差点手舞足蹈。 祁慕寒好奇道:“章大夫有好消息,也可以先与本宫分享的。” 章知尧喜道:“是这样的。我发现八角玄冰草是真的存在于世上的,并不是传说。其实在此之前的医书,亦有所记载,只不过名字不一样而已。” 祁慕寒无语、扶额。 似乎他才是病号吧?这种能医治荨刺毒的好消息,难道不应该第一个与他分享? 章知尧兴奋地看着他:“虽然用八角玄冰草来医治荨刺毒,史书没有足够的记载,但我想当年苏赫或许曾用过,我也很期待能在殿下身上用的效果。” 祁慕寒:...... 这言辞,合着我是小白鼠是吧? 无论如何,总也是个好消息,祁慕寒询问道:“那史书上可有记载,如何获得这种草药?” 章知尧兴奋道:“有。这药本名叫做玄冰草,或藏于高山深处、或长于溪谷幽僻处,十分稀有。摘下来以后,移植到解封了的季节冻土里,收集足够的露水,与一种叫做鬼束八角的土生植物一起培育,三年之后就成了八角玄冰草,摘下来以后色泽也不会变,可储存数十载。这东西是千年罕见的宝物药材,能解千毒,但这药材要保存得十分小心,因为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怕亮光、怕火......” 章知尧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祁慕寒挑了挑眉,“高山深处、溪谷幽僻处?三年?” 章知尧:“......” 章知尧被挫了一下,“这...或许那位江东的苏赫大侠,手上就有这种药材?” 祁慕寒揉了揉额头,觉得怎么这消息听了以后,人仿佛更是疲惫了? 章知尧见他脸色不大好,赶紧给他把了把脉,然后麻溜地出去,预备给他煎点药。 这边章知尧刚走不久,商墨云又推门进来了。 祁慕寒看了她一眼,“不必时时来——” 他话没说完,商墨云已经走到他身边,目光却是落在案桌的画上。 “画好了?”商墨云看也没看他,将桌上那画调了个角度,趴在画上看着,满脸思念,眼神真挚。 祁慕寒:?? 你该不会想将我画好的画要去吧? 他这样想着,商墨云刚好开口道:“我想跟殿下要这幅画。” “......” “不行。”祁慕寒断然拒绝。 商墨云叹了口气,合着在这儿研墨研了半天,看了半天,祁慕寒还是不肯将这画送给她。 她只好趴在桌子上,像小粉丝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这幅画。 那一日刺杀,她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无论成败与否,她自认都出不了这太子府了。 哪知祁慕寒没有杀她的意思,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五一十地对她说出了商将军死的背后真相。 她对祁慕寒的恨意已久,原本是怎样都不信的,直到祁慕寒从密室里捧出一摞摞证据,里面都是暗卫自商将军死后搜集到的祁玉骞与拉马丹来往的消息,最后告诉她:你被祁玉骞利用了。 商墨云想了很久很久,反驳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你与公孙薇不也是在利用我?!” 她只是为人单纯,却也不是蠢到家的女子。 祁慕寒:“你想过没有?你对外放话说对我倾心,我父皇与平南王又一力让我娶你,这等于昭告天下,你商墨云只能嫁给我祁慕寒。但你真正爱的人其实是炙夜,你表面上嫁我,等政局稳定的那一天,我自然也能想法子放你离开,若炙夜有朝一日能发现你的好,你还能够与他再结连理;你嫁的如果是别人,还能有后悔的那一天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薇儿不是自私的人,她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又知道这么做能够麻痹祁玉骞,才会提出让我将计就计。” 商墨云哑口无言,过了很久才说:“但是...公孙姐姐也放心让你娶我??她...她不介怀吗?”onclick="hui" 第236章 基友重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墨云哑口无言,过了很久才说:“但是...公孙姐姐也放心让你娶我??她...她不介怀吗?” “这就是薇儿与你最大的不同。”祁慕寒道,“她如果真心决定了一件事,一定会做下去;一定会相信到底。前提是,她会很看重双方的坦诚。就这一点而言,她比你坚强多了。” 商墨云犹如从头被浇了一桶冰水,想到自己这大半年来,天天想的是如何为父亲商将军报仇,可是真正到动手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面想得更多的,其实是求死。 父亲已死,苏炙夜看不出半点娶自己的意思,她在这个世上无枝可依,生无可恋。 “那是因为你也爱公孙姐姐,所以她才这么坚强。”商墨云捏住了拳头,为自己的脆弱做最后一丝辩驳。 祁慕寒笑了:“你错了。如果不是我选择了对她坦诚,她一定会离我而去;和我爱她与否没有关系。” 商墨云低下头,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些年来,算白活了。 很久以后,她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我要怎么做,才能够为我爹报仇?” - 祁玉骞在亭子里翘着二郎腿,喝酒看景,一副好不惬意的样子。 一名心腹侍卫走进凉亭,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祁玉骞放下酒杯道:“哦?祁慕寒与商墨云不仅相安无事,看起来还很是新婚恩爱?” 他并不完全指望商墨云能成功刺杀祁慕寒,毕竟一介女流,如果能在守卫森严的太子府里成功下手,那祁慕寒的暗卫未免也太酒囊饭袋了些。 但刺杀不成,祁慕寒也不能这么快就与她亲密无间啊。难道是做戏给自己看? 正在沉吟中,心腹道:“前几日,公孙府已经被封禁了。” 闻言,祁玉骞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原来是这样!这就是说,公孙薇对祁慕寒是再没有任何价值了,身为郡主的商墨云,义父拥有柰城兵权,且又是故去中军将领商洛习的女儿,这才是祁慕寒的目标新宠。 像祁慕寒这种城府的人,自然懂得如何消除商墨云对自己的恨,再花言巧语一番,要攻陷一名女子的芳心,问题根本不大。 一切果如剧本所言。 这也就是说,可怜的公孙薇已经彻底沦为了弃子,除了一个“太子妃”的头衔,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祁玉骞喝着酒,想到自从那夜画舫上血腥的刺杀事件以后,公孙薇都在别苑里闭门不出,听眼线报告说,这几日她人又瘦了不少。 祁玉骞想到这里,笑了,道:“派人送个口信给太子妃,说本王想见见她。” 公孙薇出现在亭子里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果然不止消瘦了半圈,浅淡的眉目里只有勘破了世情的神色。 她在祁玉骞的对面坐下。 祁玉骞抬眼觑她,她的五官因消瘦而更加立体,在过于苍白的脸上构造出一种哀婉的姿态,真是我见犹怜。 “殿下,”公孙薇没有过多做寒暄,急促地问,“上次托您打听我爹的消息,不知......” “公孙府已经被查禁,公孙大人也被下狱了。”祁玉骞长叹道,“本王远在江东,在朝中也无甚势力根基,曾尝试上书于父皇,但父皇病重,无法朝政;太子行监国之职,他显然不会再听我这位二哥的话。” 他担忧地看着她,目光怜惜无比,“很抱歉,薇儿。” 公孙薇捏着恶心,这几日她满脑子都是那晚死去的暗卫李小龙,又想着要如何到榆阳去,没有很好地吃喝,这才瘦了些,也正好能迷惑一下祁玉骞。 祁玉骞见她一时哽住说不出话,继续安慰道:“但我相信公孙大人光风霁月、两袖清风,待冤案查明,自能还他一个清白。” 漂亮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侍卫又匆匆走入亭子,“报!公孙大人在狱中突发了恶疾,太医无力回天,已经...已经吐血而亡。” 公孙薇:!! 好家伙!这是考验我巅峰演技的时刻?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模拟出晴天霹雳的模样,声音嘶哑道:“你......你说什么?” 她真是端出了毕生的演技,又怕自己演得不够好,狂在内心假设自己此刻就是奥斯卡影后,前面有十几台摄像机,站得那是摇摇欲坠,在风中几欲崩溃。 祁玉骞见机不可失,上前扶着她,内心就盼着她快些晕过去,好楷一把油。 公孙薇眩晕中忽然全身一震,吼道:“祁慕寒,我与你势不两立!!” 她这一喊,差点没把祁玉骞喊聋,见她没晕,只好悻悻将她重新扶回座位。 公孙薇坐下来,眼睛发直了片刻,喃喃道:“果然...果然是这样.......” 祁玉骞不知她早已知晓自己是个最上层的人,故意问道:“果然什么?” 来吧,将你的心扉完全对我敞开!将你穿越过的事情,完全对我袒露出来吧!祁玉骞嘴角泛起了一丝猥琐的笑容。 公孙薇僵坐了片刻,看上去才恢复了少许清明,对地上的侍卫道:“那我娘呢...我府中...那些下人呢?” “回太子妃,公孙夫人据说因赵老翁、还有赵妃的关系,得了特赦,已经回到了故乡榆阳了。” 闻言,公孙薇心中暗喜——去榆阳城,有戏了! 她看向祁玉骞,含泪恳求:“求殿下,帮薇儿一个忙。” 祁玉骞赶紧扶住要行礼的她,说道:“薇儿可是想见公孙夫人了?待本王遣人到榆阳,将公孙夫人接来江陵。” 公孙薇摇了摇头,眼里盛满了悲痛:“我娘好不容易在这次浩劫中得以保全,这种节骨眼上再来江陵,要传出去,恐怕会被京城内有心人士大作文章。而且我姨娘在宫中...殿下也知道,处境也很不易。我要见我娘,只能去榆阳。” 公孙镜“新死”,作为罪臣遗孀,赵慕芝不能随意再走动;再说赵婉莹在宫中为妃,又怀了龙种,万一有什么动作,牵连的可就广了。所以不得已,只能自己去榆阳了。 公孙薇的话有根有据,祁玉骞找不到理由回拒。 祁玉骞为难道:“薇儿是‘太子妃’,这擅自离开太子殿下派侍卫看守的别苑,已是困难;如今还要去榆阳,这......” “求殿下帮我!”公孙薇见他有所松动,趁热打铁,“我只想到榆阳,与我娘见一面。” 她神情悲怆中又带着恳求,极大地刺激了祁玉骞这颗扭曲的欲望之心。 祁玉骞沉思片刻,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本王此前没有能救得了公孙大人,这一次,本王自当尽全力。” 公孙薇千恩万谢,眉宇中还是掩不住那刚刚失去父亲的巨大悲伤,对祁玉骞道:“那就拜托殿下了。我……恕薇儿此刻不能久留,家父死得凄惨,容薇儿……私下静一静。” 祁玉骞理解地道:“我明白。但薇儿,人死不能复生,悲伤可以,也切莫太过,好好保重身子。有消息我自会再派人私下与你送口信。” 公孙薇福了福身,强撑着悲伤,离开了亭子。 祁玉骞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心腹上前道:“殿下,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宜到榆阳吧?而且榆阳城事关重大,不如借故婉拒?” 祁玉骞:“苏炙夜马上就要来榆阳与我密见,我答应过将公孙薇留给他,如果她出现在榆阳,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他凝视着公孙薇远去的背影,道:“这几天,派多些人手跟着她。齐凌那边,也继续留意着。” 心腹应声而去。 公孙薇不知背后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此时心中有点“计谋得逞”的小雀跃,为免祁玉骞看出她神色的不妥,才借故说想自己走一走。 这些天来正愁着要怎么跟祁玉骞提到榆阳去的事,就怕祁玉骞不答应,这会就听到自己娘亲到了榆阳的消息,正好顺竿子上了。 只要到榆阳一趟,搞清楚祁玉骞私下在榆阳城做了些什么准备,自己在这里的任务就差不多了,届时祁慕寒找个理由将自己调回去,就能与他团圆了。 只要中途别出什么岔子…… 一路往别苑走着,一路在想祁玉骞今日看起来像更相信自己了,是不是祁慕寒最近在汴京城做了什么? 难道是假装与商墨云“爱得深沉”么? 她不知道商墨云曾有意要杀祁慕寒。一想到其中一个是城府深深的皇子,另一个是一根筋只恋苏炙夜的纯情小姐,真是画风清奇的奇怪组合。 她不仅没有半分醋意,还忍不住要笑出来,又怕附近有祁玉骞的人盯着,便取出一条丝巾捂着嘴巴,低头直笑。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把声音—— “小姐。” 公孙薇溜出来与祁玉骞见面时,身穿的是霁月的衣服,被蓦地这么一叫,吓了跳,下意识第一反应是:谁眼睛这么毒?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转身的同时,已经张开了手臂,紧紧拥抱住身后的人。 “宁澄。”她激动得眼角飙泪。 这是她好久好久都未见的好基友了,公孙薇一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又猜到是因最近公孙府被“查封”了,他定是流离失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寻找他昔日的小姐。 宁澄一把胡子拉碴,眼中噙着热泪,“小姐,你受苦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与祁慕寒联手做的一场圈套,和外界一样,都认为她已经被祁慕寒抛弃。 “别哭。”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面前,公孙薇终究还是不想演得太过,替他擦了擦眼泪,“瞧你瘦成这样,几天没吃好了吧?走,我带你去吃点好的。”onclick="hui" 第237章 堕江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江边小酒馆里,公孙薇点了几个菜,又叫人上了壶酒,凭栏与宁橙对坐。 宁橙扒拉了两口饭,又放下手中碗筷,公孙薇顺势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肉,劝道:“吃点,别饿着了。” 宁澄盯着碗中的肉,很久都没有动,眼神有点呆滞:“小姐,咱们府中...都这样了,你难道不伤心吗?” 公孙薇愣了愣,一时也没法跟他解释清楚,只好胡乱安慰道:“明天会更好。” 宁澄:? “明天?”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祁慕寒将她一脚踢到江陵,转头娶了商墨云,公孙府被查禁,公孙镜在狱中含冤吐血而亡......这一系列的惨事下,公孙薇还能说“明天会更好”,这真的不是过于“乐观”能解释得通的吧? 公孙薇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异样,解释道:“我就是......接受现实的能力比较强。” 宁澄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公孙薇告诉他的一件事:她掉入池塘以后,在那个世界看到自己即将要发生的一切,结局还是蛮惨的,活脱脱的一个炮灰。 因为是这样,所以她都有了心理准备么? “唉,小姐...”宁澄叹了口气,“你就不该爱上太子殿下的。” 公孙薇“嘘”了一下,“小点声。我是偷溜出来的,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恋爱脑,必定死’么?”宁澄不甘心地提醒她。 公孙薇夹了块肉,一边吃一边喝酒,“是是,我就不该恋爱脑,如果不是嫁给他,我们府中也不会遇到这么大的祸事。” 只能先敷衍着吧,否则还能把她和祁慕寒的计划告诉他不成? 宁澄摇了摇头,一脸“你没得救了”,猝不及防的,碗中又多了一块大鸡腿。 她将自己最喜欢吃的鸡腿让他了,宁澄只好勉勉强强吃了点。 二人吃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桌面的饭菜吃完。 此时夜色才刚拉开帷幕,外面江清月近人,公孙薇结了账,拉着宁澄出来,往江边走走散散心去。 江边风大,宁澄缩了缩脖子,忽然身上一暖,原来是公孙薇将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了。 宁澄刚想道谢,公孙薇已经走到江边。 江水拍着堤岸,卷起一朵又一朵的浪花,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小舟泊着,舟上空无一人,小舟随着江水起伏。 月亮如玉盘一样镶嵌在夜空,月晕柔柔,洒在了江面上,散作满河星。 宁澄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公孙薇指着月亮道:“宁澄,我记得你小时候背诗最厉害了,给我来两首月亮的诗?” 宁澄:...... 老半天没等到回应,公孙薇转过头去,见宁澄一脸纠结、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公孙薇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小姐,谢谢你。”宁澄忽然说,“你对我...真的很好。” 公孙薇笑了:“说的什么话?我们一起长大的嘛,你就跟我弟弟一样。” 宁澄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你真的......待我很好。” “你小子今天怎么了?”公孙薇笑着一拍他的后脑勺,“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只是开了个玩笑,就要转过头的一刹那,却怔住了。 眼前的宁澄,眼神是她前所未见过的。 犹豫、纠结、自责...... “你说的对。”宁澄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你说得对,我的确...换了个人。” 一道电光划过脑海,公孙薇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 “你、你是什么时候——” “对不起!!!”宁澄没有给她完整的回答,甚至没有等她说完...... 公孙薇只觉得被一股巨力一推,身子突然失重,天地在眼前翻了个个儿,接着“噗通”一声巨响。 她最后的感知,是彻骨的冰冷,江水巨细无遗地吞噬了她。 - 书房中,祁慕寒突然打了个寒战。 李曼关切道:“穿少了吧?” 祁慕寒指了指身上那毛料上乘的狐裘大氅,再指指李曼身上那单薄的一件衣裳,“大概是你需要多穿些。” 李曼一鼓身上那腱子肉,豪气道:“硬汉,不需要。” 祁慕寒嘴角沉了沉。 李曼连忙解释:“我的意思,不是说那个……殿下不硬的意思。” 祁慕寒眉头危险地一蹙。 李曼慌忙补救:“殿下,我的意思不是……” “好了好了。”祁慕寒摆了摆手,“在城外一个人待久了吧?我看你舌头都捋不直了。算了,让张快接你的班,你回来府里休息个几天再说。” 李曼想了想,道:“那是齐公子留下的物事,走的时候他特意交代我要改动几个地方,这东西很关键,我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 祁慕寒:“还有一段时间,不着急。你回来府中,顺便帮我调配一下暗卫,另外——” 他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子,思考了片刻,道:“回来以后,帮我暗中盯着炙夜,看他最近在做什么,都见过什么人。” “苏大人?”李曼吃了一惊,“他不是一向与殿下两小无猜的吗?” 祁慕寒皱了皱眉头:“能不乱用词?” 李曼挠头道:“是,是。不过苏大人那身手可不一般,其他人都好盯梢,要我盯他,这……” 祁慕寒:“怎么?硬汉如此对自己没有信心?” 李曼为难道:“硬汉也难为无米之炊。” 祁慕寒:?? “那就熟读这堆书。”祁慕寒无语地将桌上的几本书推到他面前。 李曼慌道:“别,我去。我……尽量。” 眉宇间却是深深的郁闷之色。 祁慕寒叩了叩桌子:“待事情一结束,我给乌罗写封信,让你去见一见她。” 郁闷之色一扫而空,李曼整个人容光焕发,单膝跪地,激动道:“殿下放心!没什么难得倒硬汉!” “行了,去吧去吧。”祁慕寒揉了揉太阳穴。 李曼感激地抱拳,正想退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祁慕寒:“还有什么事?” 李曼:“是这样的,刚刚来的时候,就见殿下脸色比前段时间差远了,想对你说一句:保重身体。” 祁慕寒脸色和缓了些:“本宫自然明白。” 李曼尴尬道:“咳,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那个,太子妃不在,殿下保重……” 祁慕寒:!! 祁慕寒拿起桌上的砚台飞过去,怒吼:“滚!” 砚台砸到紧关的门上,李曼早已溜走。 祁慕寒无奈地坐回座位上,将现在身边这群人想了一遍:没大没小的暗卫首领李曼、神神叨叨的大夫章知尧、极不受控的禁卫统领苏炙夜。 祁慕寒叹口气,继续揉着额头,感觉最近这头疼的频率,是越来越频繁了。 希望能快些寻到苏赫吧。他这样想着,顺手拿起了桌案边上的画卷,慢慢地展开。 画中的美人正在对他微笑,他撑着额头,轻轻地自言自语:“薇儿……” 薇儿不在的第二十八天,想她快想疯了。 门忽然又被叩响,祁慕寒不耐烦地要再吼一句,外面传来的却不是李曼的声音。 “殿下,江东来消息了。”是另外一名专负责传递江东情况的暗卫。 祁慕寒疾声道:“进来。” 暗卫推门而入,迅速往地上一跪,低声道:“殿下,江东传来消息,与……太子妃有关。” 祁慕寒一下子站起身来:“什么情况?” 暗卫额头沁出细汗,尽量斟酌语言:“听说,太子妃堕江了……” 满室沉寂。 心跳骤停了两秒,祁慕寒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太子妃堕江了。”暗卫不敢抬头。 祁慕寒胸口一痛,一口血箭喷出,毒血黑如墨,他恍然不觉,直直地盯着地上跪着的暗卫。 “殿下保重!”暗卫紧张无比,就要出去唤章知尧。 祁慕寒拼尽全力才让自己冷静几分,“我不是让齐凌看着太子妃吗?!这消息是谁传来的。是齐凌?” 暗卫:“是江陵民间的眼线传来的,祁玉骞的人正在江边那一带搜索,但至今一无所获。” 祁慕寒的脑子瞬间停止了运转,眼前的画面突然变黑。 他只听见暗卫惊呼了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onclick="hui" 第238章 榆阳城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色深深,几只乌鸦在枝头啼鸣,苏豫穿过一条秘密的弄堂,回到了连接弄堂的一间密室。 这密室正藏在他的府中。现下他穿过密室,艰难地推动那道沉重的石门,一阵轰隆的响声后,他终于从密室转了出来,累得背靠墙壁,不停喘气。 他的府邸安静得如同墓地,墙体泛黑,檐廊常年浸润雨水,有些开损裂缝,墙下有几株黄弱不堪的芭蕉树,旁边一个古老的水井,井壁下长着些滑不溜秋的青苔。 他府中常年只有一个聋哑的老翁打扫,现下那老翁应该睡了。 他缓过了气,抬步正要走,冷不丁的,黑暗中响起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多久没练了?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苏豫大惊,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岂料那声音忽又换了个位置,“身后的密室还应再设计得隐秘些。” “呲”的一声,苏豫身侧燃起了一支蜡烛,把他的眼睛一晃,微微眯了眯,才认清了这人的容貌。 “师叔!”苏豫惊了,近十年未见的苏冕,居然直接找到了自己府上,而且还不知在这里等了他多久。 苏冕瞧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左手袖管,冷哼了一声:“真是废物。丢我苏家的脸!” 苏豫心头有火气,却没有辩驳什么。 片刻后,厅堂里点起微弱的烛火,苏豫亲自给苏冕奉上了茶。 苏冕单刀直入地进了主题:“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效力于祁玉骞,就是因为他答应你,会助你找到苏赫?” 苏豫有些惊讶,他只在多年前见过苏冕一面,后来听闻他闭关多年,不知为何却能把事情打听得这样清楚? 苏豫:“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侄儿曾中过荨刺毒,是二殿下救回我的命。” 眼前这个人既是他师叔,也是他的亲叔叔,他没有什么必要对他隐瞒。 “你就没有怀疑过他?”苏冕冷笑,“藏得最深的,不一定是阴险的蛇,也有可能是温顺的兔子。” 苏豫沉默片刻,“有。但我暗中查了多年,二殿下确实与我爹有交情,二殿下之所以能救得了我,也全是因为当年我爹赠予他的药。” 苏冕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什么样的药?” 苏豫摇头道:“这便不清楚了。” 当年他被仇家所害,身中荨刺毒,玉妩颜衣不解带,在他身边陪伴多日,最终苏豫不忍她见自己临终毒发的惨样,私自离开了。 他本想投湖自尽,却刚好在那一刻毒发,昏死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已是在祁玉骞府中,身上的黑线尽数消退,荨刺毒彻底治愈,祁玉骞将自己当年遇见苏赫,二人相谈十分投契、苏赫将草药相赠的事告诉了他。 苏豫感激不尽,求问如今苏赫的下落,祁玉骞却叹着气说:“你父亲一向是个世外高人,当年与本王告别,说要去云游四方,便再无消息。” 苏豫顿时黯然下来。 祁玉骞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寻,相信很快就会有他的消息。” 苏豫对祁玉骞表示了感谢,就要回头去找玉妩颜,却骤然听闻玉妩颜已经跟三殿下祁慕寒到了汴京。 他震惊、失望,只能继续借住在祁玉骞为他安排的地方。 祁玉骞仍然待他如兄弟,遇事总会找他来商量。时日一久,他也慢慢习惯了为他做事。 祁玉骞派他到汴京,假意混入祁晟的麾下时,他也数次远远地偷看过玉妩颜,却看见玉妩颜望着祁慕寒时的那种眼神,他知道她与他已经回不去了。 想过争取她,却觉得配不上那样好的她;又或许是因现在自己干的事非常危险,并不想连累她。 另一方面,血缘亲情却如割不断的纽带,在他心中日益强大。 他曾私下见过娘亲赵慕芝,又从多次与祁慕寒的交手中,逐渐对公孙薇产生了新的认知。 他与公孙薇都一样,对彼此的心结渐趋溶解,在她大婚那一日,在祁慕寒的默许之下,他终于在她面前坐下来,献上了第一份给自己“妹妹”的新婚之礼。 这样的喜悦,他没有与任何人分享,更是对祁玉骞保密。 这无关于信任,纯粹是他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以来的嗅觉,他是一名杀手,杀手是不能有家庭的。 苏冕听他说完,久久不曾发话,昏暗的室内,只有烛火在跳动。 半晌,苏冕道:“你效力于祁玉骞,却对赵慕芝与公孙薇有家人之情,公孙薇嫁的又是我徒儿祁慕寒。你在祁玉骞与祁慕寒之间,是怎么平衡的?” 苏冕见他坦诚,也就不避讳地直指中心。 苏豫有些无奈道:“我也曾以为二殿下无心于帝位,但后来仔细一想,我也曾天真了。” 苏冕一字一句道:“但如今祁慕寒彻底废了公孙府,娶了商墨云。你又是怎么想的?” 苏豫听出来了,原来这位师叔今晚来找他,就是要彻底弄清楚他的立场。 他曾经帮助过公孙薇,将祁晟要在会阒除去祁慕寒的事,千里报信给公孙薇,但那次差点使他完全曝露,他深知这趟水实在太深,自己铤而走险过,没被发现已属侥幸。 唯今要务,还是要寻回自己的父亲苏赫。 “侄儿目前的要务,还是要寻回我爹。”苏豫躬身道,“朝堂之事,并不想参与太多。” 苏冕又冷冷地笑了,苏豫皱了一下眉头,他与苏炙夜打交道的次数实际上还多于苏冕,现在一看,苏炙夜还真是苏冕亲自调教出来的,两人连气质都如此相像,骨子里高傲又冷冽。 “既然你对朝堂之事毫无兴趣,那公孙薇堕江而死的事,应该也——” “什么!?”苏冕还没有说完,苏豫噌的一下站起,“我妹妹……为什么?这哪里来的消息?” 苏冕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我从江陵过来,那地方就太子妃堕江自尽的事,已经传得是沸沸扬扬。” 苏豫犹如从落水的状态下抓住一根稻草,疾声问:“自尽?” 苏冕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不疾不徐地道:“听闻她得知慕寒另纳良娣,公孙府又惨遭封禁,一时之下难以接受,投雁江而死。” 苏豫锁紧了眉头,站在原地,老半天才挤出四个字:“这不可能。” “如今民间都是这么传的。”苏冕像个没事人一样,悠然喝下了一口茶。 - 雨后草色一新,阳光照在庭院的草地上,青草比平时更显葱嫩;琉璃屋顶被洗得特别干净,如今正接受阳光的第二轮洗礼。 温暖的厢房中,床上躺着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轻柔的白纱帐,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嗯……这么美好的地方,是天堂吗? “薇儿!”祁玉骞顶着两个黑眼圈,激动地捧起了床上的人儿垂在床沿的手。 公孙薇整个人打了个寒战,将手抽回来,惊恐又嫌弃地看着他。 这厮怎么也死了?死了就算了,还来找我?我不要和这种腌渍东西在一起! 祁玉骞大失所望,近乎颓废地道:“你不想见到我吗?我在这里足足守了你一天一夜,才等到你醒来。” 公孙薇瞪圆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抬头看了一下窗外,有些难以置信道:“我没死?” 祁玉骞笑道:“当然没有。你还好好地活着呢。” 我还活着?这…… 掉下江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就是:我完了。 因为剧本就是这么说的,她作为炮灰的最后结局,就是堕江而死。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病,只是与祁慕寒一步步行来,她不敢再去想太多,骗自己说这不一定会发生。 直到那一晚,宁澄忽然变了个人,将她用力往江里一推,她才蓦然记起那剧本所言…… 可如今竟然好端端地睡在这里,这算怎么回事? 骗过了命运了吗?炮灰命运彻底了结了吗? 公孙薇大喜过望,在内心列了一张感谢列表,从老天爷到爹妈还有祁慕寒都感谢了一遍。 末了,却觉得有些怪怪的,望向祁玉骞道:“为何我会没死,是谁救的我?” 可千万别说是你啊。 “是我。”祁玉骞微笑看她,“是我救的你,薇儿。” 公孙薇:…… 祁玉骞:“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简单来说,就是那天你离开以后,我不大放心你的精神状况,便派人跟着你。后来我的眼线见你堕江了,便马上前去施救,幸好也来得及。只是推你入江那小子,跑得有些快,让他溜了。你放心,本王自会将他捉拿回来。” 敢情还真的是你这厮救了我。公孙薇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好,半天才说:“我昏迷了一天?” 祁玉骞笑着摇了摇头,竖起三根手指。 “三天?”公孙薇大惊道,“我三天没有回别苑里,那岂不是……汴京那边岂不是以为我……” 祁玉骞笑着说:“你现在还担心这个?这不是正好吗?” 其它人或许听不懂祁玉骞这话,但公孙薇冰雪聪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却又不太肯定:“那我现在在哪里?” “榆阳城。”祁玉骞一下子凑到了她的脸蛋前。onclick="hui" 第239章 难题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那边公孙薇刚刚醒过来,这边祁慕寒眼睛也刚睁开。 玉妩颜与章知尧二人正伺候在床榻旁。玉妩颜将针放入针盒中,章知尧则低头在记录着什么,边凑过去与玉妩颜交谈。 祁慕寒听见章知尧低声说:“这一次毒发得如此突然...如果不是你刚好来到,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玉妩颜摇了摇头,也低声说道:“这一次还算幸运,这毒刚刚侵入心脉,幸亏发现得早。” “说起来,怎么那么巧,那天殿下刚晕倒,你就来了?”章知尧问道,“而且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府中好像死了人似的,我见粟篱那小子天天哭丧个脸,殿下又没死......” 他又开始了絮絮叨叨,玉妩颜一把捂着他的嘴,“少在这儿瞎说。” 她边说边抬眼去看床榻上的祁慕寒,那边章知尧正因为被一只玉手捂着,满脸通红,愣愣地瞧着玉妩颜的脸。 玉妩颜却望着床榻的方向,整个人傻眼了。 章知尧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祁慕寒居然慢慢支起了身子,拿起床头的外衣,披在了身上,慢慢地下了床。 他五官像冰雕似的沉稳,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除了脸色还是病态般的苍白,看不出哪里像个刚刚毒发的人。 宽大的袖摆拂过地上的玉妩颜的肩膀,祁慕寒头发未束,直直往房间外走去,一言未发。 房间里剩下玉妩颜与章知尧二人。 章知尧眼神有点发怔,“玉姑娘,你原本说殿下多久会醒?” 玉妩颜嘴唇也有点发颤:“十天。你说多久来着?” 章知尧:“半个月。” 玉妩颜:“那现在才...才三天?” 二人同时看向祁慕寒的背影,在想要不要上去给把个脉,但看他刚才这种浑身散发一股冷气,见他俩跟见透明人似的神情,摸不准如果此刻上去,他会不会一剑剁了他俩。 祁慕寒觉得五脏六腑像有烈焰在灼烧,又犹如一座活火山驻扎在了体内,随时都能喷涌而出,但他表面上很是沉稳,尽力控制呼吸的节奏,一步步朝外走去。 当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决定再不能失措。 剧本里公孙薇的命运他早已知道,但他根本不信! 他爱她,就是她最大的转机。 没有他的允许,她凭什么离开他?! 堕江而死? 他根本不信!! 祁慕寒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推开了后殿的门,里面黑压压的一群暗卫,李曼和张快也在里面。 三天前他在要完全失去意识那一刻,拼尽全力对暗卫说了两个字:“齐凌……” 他必须要得到齐凌亲自传来的消息,才能够判断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暗卫在他手下多年,马上领悟了他的意思。 现在他醒过来了,第一时间就要找暗卫来确认。 他一步步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冷声问:“齐凌怎么说?” 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李曼和张快身上,眼神冷冽,如果这两人到现在还没有给出满意的回复,哪怕是暗卫首领,少不得也要人头落地。 李曼和张快深知职责重大,单手触地行了个跪拜礼,道:“殿下!属下已与齐公子联系上。” 当日公孙薇堕江,随即有祁玉骞的人上去营救——这全程都被齐凌的一名暗卫窥见了,暗卫当即就要回禀齐凌,却发现祁玉骞的人举止十分奇怪,于是又留在原地查看。 祁玉骞的人在救出公孙薇以后,第一时间没有散去,反而聚集在江边,看起来仍旧在“营救”,一直持续到天明,甚至还通知了江陵的府尹,府尹慌得带了不少侍卫亲临现场施援,声势浩大,太子妃落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李曼:“暗卫回禀齐公子以后,齐公子判断祁玉骞其实是救下了太子妃。但不知为何,却仍要在原地施救。为了弄清楚这件事,便延迟了回禀殿下。” 公孙薇果真没有死,祁慕寒全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放松,脸上才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李曼又禀道:“齐公子说,太子妃此前有向他提过,她要去榆阳城。” 祁慕寒放下的心又一下悬了起来,厉声道:“难道太子妃被祁玉骞带到了榆阳?!” 李曼一下子没敢作声,张快替他道:“齐公子说,应该是如此了。” 模糊的猜测一下子变得连贯而清晰,祁慕寒盯着虚空,握紧拳头,重重一锤桌面:“狗娘养的!你也敢!?” - 公孙薇被祁玉骞凑过来的举动惊了一下,迅速往后退,皱起眉头道:“殿下,请自重。” 祁玉骞直了直身子,温声道:“薇儿,你想来榆阳城,我便带你来了。” 他的语气让公孙薇想吐。 他救起她,本来该将她送回别苑里,再派人通知祁慕寒——这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做法。 可他却任由她“堕江而死”的消息越传越大,让她民间都以为她已死。 祁玉骞笑着看她:“你太子妃的身份不便离开那别苑,所以本王救起了你以后,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如此一来,江陵城中都以为你堕江已死,你的行踪便没人知道了。” 公孙薇缩在被窝里的手紧紧蜷起了拳头,她知道自己现在面临什么样的危机。 按照祁慕寒如今与她上演的“闹掰”计划,一旦得知她堕江的消息,便该“正中下怀”,顺势宣布太子妃已死,好让新宠商墨云上位——在祁玉骞看来,祁慕寒应该这么做的。 所以祁慕寒如果不这么做呢?那毫无疑问,还是顾念着公孙薇。证明他们二人之间还有情分在,之前就是在联手作戏。 祁玉骞这个法子,的确聪明得很。既完成了与公孙薇的口头承诺,又顺便再试验一把祁慕寒。 祁玉骞见她不说话,又柔声道:“难道薇儿还在乎着这名存实亡的太子妃身份吗?” 公孙薇知道最安全的回答是:我不在乎。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迎着祁玉骞的目光道:“是的,我在乎。” “哦?”祁玉骞饶有兴味道,“为什么?” 公孙薇恨声道:“他害死了我爹,还使我公孙府蒙受这等不白的冤屈!我若还有这身份一天,便能膈应他,他便一天不能立商墨云为太子妃。” 与丈夫反目成仇的正房心态,倒的确是这样,祁玉骞心想着,表面又笑道:“确实,你若不在了,他定会立商墨云为太子妃。这对他收服柰城的军权是很重要的一步。” “殿下需要放话出去,说我公孙薇还活着。绝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公孙薇咬牙切齿道。 祁玉骞拍了拍公孙薇的肩膀,柔声道:“但是本王不想见你继续陷在这痛苦的泥沼中,你若要为公孙府和你爹报仇,本王为你去做。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榆阳。” 公孙薇的心一沉,有“太子妃”这重身份的保护,他祁玉骞还需要顾及到皇室伦理,不敢对她怎么样;一旦失去了这身份,她不能保证祁玉骞这老狗逼会对她做些什么。 - 祁慕寒遣退了其它暗卫,独留李曼和张快等几位暗卫首领,将议事地点换到了书房里,此刻正一脸霜寒地坐着。 张快:“殿下,太子妃明面上是死了。祁玉骞也是这么散播的,你如果不趁势也宣扬太子妃的死讯,祁玉骞就会怀疑你了。” 李曼生怕祁慕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补充道:“不错,站在祁玉骞的角度,如果你真的与太子妃翻脸了,那么不管她是死是活,你都理应马上宣布她的死讯,再立商良娣为太子妃。否则他一旦怀疑起来,那在榆阳城的太子妃就危险了。” 祁慕寒将桌上的砚台直接砸到他身上,“用你的脑子想想!如果我宣布了薇儿的死讯,那她才是真正的危险!” 不宣布死讯,祁玉骞会怀疑上祁慕寒对公孙薇仍有情,那么公孙薇会有危险;但一旦宣布死讯,公孙薇便等于没有了太子妃的身份做保护,按照祁玉骞对她垂涎已久的尿性,她也许再难回到自己身边。 绝不能宣布她的死讯。 何况就在她前往江陵的那一天,他还曾经对她说过,她永远是他的妻子,这个太子妃的封号,他祁慕寒绝不给予第二个女人。 但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在保留公孙薇封号的同时,又能使祁玉骞不怀疑上自己与公孙薇呢? 祁慕寒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计策。onclick="hui" 第240章 探王府(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落水后第五天,公孙薇还是暂住在祁玉骞的王府。 那夜江水彻骨冰凉,祁玉骞虽将她从江中打捞起来,她还是发起了低烧,祁玉骞留她在府中,给她找了大夫。 她此刻的身份有点两头不靠岸,祁玉骞似乎就是打定了主意,让她从此“社死”,哪怕在王府中,当着自己两位侧王妃的面,对她的称呼也是“公孙姑娘”。 朝堂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她的“死”,在官方那边还没有彻底定性,所以她现在的身份,大抵是个没有人知道的太子妃。 她不得不继续演戏,眼下这个祁玉骞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将来要帮她复仇的人,她表面上要对他感激涕零,笑靥相对。 而祁玉骞每日都不忘大摆筵席,好酒好菜招呼,隔三岔五还带回些新奇玩意给她,把两位侧王妃弄得都有些眼红。 她也对祁玉骞提过,想早日回到母亲赵慕芝的宅邸,祁玉骞却说她现下身体还在恢复,不如再多住住? 话是这么说,公孙薇知道他就是在观望京城那边祁慕寒会有什么举动,等于说她现在这段时间被变相“软禁”起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在江陵时一直暗中与齐凌有联系,她猜齐凌应该会查到自己还未死,等于说祁慕寒也应该会知道。 那么汴京的事,就安心交给祁慕寒好了;自己既孤身深入了狼穴,正好探一探祁玉骞的秘密。 祁玉骞这王府很大,七进七出,光是门就有不下十个,据闻不知道是旧时宋国哪位王公大臣的豪华宅邸,在与祁国一战以后,被重新整葺,却一直空居着。 直到祁玉骞封了缮王,坐镇江东,祁成皇才御赐了他此处宅邸作为王府。 这里面阁楼各异,好几处荷塘小院,公孙薇已经住了五天,还没有逛个明白。 这日风和日丽,公孙薇猜祁玉骞应该还在衙署里忙碌,便借乏闷为由,到花园里走走。 王府中有一大片的花园,如今秋季,正是应季花卉盛开,她穿过繁花小径,沿路的下人见到她,都停下脚步,向她作揖。 公孙薇回了回礼,故意将步子放慢。 她早就知道背后有人跟了她好一会了,如果没猜错,跟她的人应该是祁玉骞那位得宠的侧妃。 祁玉骞未立正妃,仅有两名侧妃,一名姓吴,一名姓孙。祁玉骞在场时,公孙薇与她们粗略见过两面。 这两名侧妃表面相处和睦,实际上面和心不和。 孙侧妃本来只是一名侍妾,年龄和位份都比吴侧妃小,因先诞下了一儿子,被立为了侧妃。 年纪小,又受宠,就少不免跋扈些。 而吴侧妃家里的官比孙侧妃大,看不习惯这小浪蹄子,只是端着名门闺秀的架子,轻易不与她正面冲突。 皇家都这个路数,女人习惯了雌竞,别说对彼此,就对公孙薇这个“座上宾”,二人也有些眼红,像极了雌雉鸡被生人闯入地盘时,通体羽毛竖起的应激状态。 但这二人又不知是不是得了祁玉骞的耳提面命,从没有私下找过公孙薇。公孙薇乐得清闲,每当祁玉骞一不在,便在府中溜达。 然而这两天溜达时,她总觉得要么身后的大树传来阴冷的视线,要么后方的花丛传来哗哗的抖动,回头就见一角衣裙赶紧缩回去的样子。 她心里暗笑,继续往花园里走。 正走着,地上忽滚来了一只红蹴鞠,碰到了她的腿。 一个约五、六岁,扎两个小髻的男童从花丛中跑出,圆墩墩的小脸上,肉肉一颤一颤的。 不用说,这就是祁玉骞的儿子了。 公孙薇还在想要不要无视,小王子已经拾起了地上的蹴鞠,抬头看向她,眼睛水汪汪的。 公孙薇心下一哂,原来是身后那小妾用这方式跟自己“示威”呗! 看,我有这么可爱的儿子,你就算进门也分不来殿下的宠爱——大抵这么个幼稚心态。 公孙薇正想绕过去,忽心生一计,弯下腰对小王子说:“知道我是谁不?” 小王子捧着蹴鞠,声音奶酥奶酥:“你是坏人。” “怎么坏了?”公孙薇笑眯眯。 “我娘说,长得好看的,都坏。”小王子嘟起小嘴,“都是要吃掉我爹的。” 公孙薇乐坏了,“那你娘好看吗?” 背后的树丛传来一阵微响,她知道那孙夫人正在拉长耳朵偷听。 小王子想了一下,老老实实说:“我娘,好看。最好看。” 公孙薇朝他呲牙咧嘴的:“你爹回来了,就在书房里,我现在就要去吃他。” 小王子用蹴鞠一砸她的腿,“骗人,我爹爹还没有回……” “嘿,他回来了,在书房和你玩躲猫猫呢。”公孙薇摆出个皱鼻子的表情,“反正你也进不去。” 小王子不服气:“你才进不去!” 公孙薇哂笑一声,抛下一句话:“我现在就去吃你爹咯。” 慢慢地走远了。 树后转出那名姓孙的侧妃,有些惊慌地看着她的方向。 为什么殿下回府,她会比她更早知道?那书房一贯有人看守,为什么她能轻易进去?难道殿下真的移情别恋了?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打趴了一个吴夫人,绝对不能让这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女人进门! 公孙薇绕了半个圈,躲到一棵大树后,反过来偷看这孙夫人,见她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公孙薇笑了。 原来她每天在王府中闲逛,便有了充足时间观察这王府的情况。 例如那池塘边,有一栋阁楼,公孙薇知道这是祁玉骞的书房。他回王府时,总会先去这书房里坐一坐,才会来邀她晚膳。 她早有心要进去探探,奈何外面始终杵着两名侍卫,脸上刻着“生人勿进”。 今日到花园里逛逛,就是看看有什么机会能进去,这孙夫人就送给了她一个大灵感!现在看孙夫人往厨房去,就知道计谋成功了一半。 她赶忙跑到另外一名侧妃吴夫人那儿,说今日实在无聊,来看看夫人。 这吴夫人本来也不待见公孙薇,但公孙薇言谈举止很是礼貌,日常被冷落的吴夫人感觉得到了尊重,对公孙薇生了几分好感。 闲聊了一会,公孙薇说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在花园里碰到了小王子,小王子看起来要到书房里找殿下,孙夫人也跟着去了。 吴夫人吐了口瓜子壳,冷笑说:“她进不去的。殿下还未回府,那书房很重要,门口有人看守,不能随便进去的。” 公孙薇庆幸道:“幸好有人看守,不然孙夫人就这么进去了,少不免生出一番误会,殿下回来要责怪起来,就麻烦了。” 吴夫人磕瓜子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顿,公孙薇留意到了,故意伸了个懒腰,借意有些困了,告辞离去。 从吴夫人的住处溜出来,她立马绕了个圈,往那池塘边的书房方向走去,在距离几百步的位置,找了个茂密的花丛蹲了下来。 好戏要上演了。 一名小厮从花园那条小径一路跑到走到书房外,焦灼地指了指身后,比比划划,两名看守彼此对视一眼,颇有点为难的样子,小厮急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大了几分:“我替你们看一小会就是!” 两名看守只好往花园的地方走去。 公孙薇喜上眉梢,又好奇这吴夫人是找了什么理由,让自己的小厮能顺利调开这两侍卫呢? 正好两人经过了身旁的花丛,公孙薇听到了二人的交谈。 “咱们这离开一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侍卫甲说。 “再有问题,也比不上公孙姑娘在花园里晕倒的问题大啊!这可是咱们殿下看重的女人。还是赶紧把她背回房间。”侍卫乙说。 公孙薇:......敢情这吴夫人,是拿自己过桥了。 “那也不用咱们两个同时离开啊。”侍卫甲皱眉道。 侍卫乙拍了一下他的头:“那花园多大?刚才那窝囊废说都说不清楚是哪个角落,一个人找到什么时候?” 侍卫甲嘟囔:“就不能多找点人手来……” 侍卫乙:“放聪明点!咱们救了公孙姑娘,功劳就是咱两个得!你愿意分给别人?你愿意一辈子做个看门的?” 公孙薇听得捂嘴直笑,什么叫做猪队友?这就是。 她正想着这吴夫人也真不是省油的灯,就见孙夫人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过来了。 用送点心争宠,真是最低级的手段了。公孙薇想着,孙夫人已经推门而入,那形同摆设的小厮当然是脚底抹油,溜了。 孙夫人刚进去没一会,管家就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赶来,一见书房门大开,顿时面如土色。onclick="hui" 第241章 探王府(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管家刚前脚进去,那边吴夫人也带着几名小厮过来了。 不一会,书房里传出叱闹声,公孙薇隐隐听到尖锐的嗓音:“狗奴才,你也敢动我?” 是孙夫人的声音。 “你擅闯殿下的书房,还有理了?赵管家在我王府十几年了,你嘴巴放干净些!” 是吴夫人的声音。 与此同时,门口围聚来看热闹的下人越来越多。 公孙薇见时机差不多了,从花丛中钻出,装着散步的样子,往书房走去。 门口乌泱泱围着一群人,公孙薇抻长了脑袋往里瞅,见书房里至少站了十几人,正在里面你吵我嚷。 管家急得百爪挠心,早先他听见禀报说有人擅闯书房,大惊之下赶紧带人过来,没想到居然是孙夫人,正想息事宁人劝她赶紧出去;没承想,那边吴夫人就带人来了。 吴夫人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就与孙夫人扛上了,就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可怜的管家又多了一个两厢劝架的任务,急得喉头冒烟。 公孙薇趁乱钻过人群的缝隙,一脚踏入书房,走到管家的身边,温言建议:“赵老伯先别急,赶紧先找找,别少了什么重要东西。” 赵管家猛的反应过来:对啊!下意识抬头瞄了一眼书架的右上方,略放下心来,才连忙作揖:“多谢姑娘,姑娘先回避......”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飞来一本书,劈脸朝公孙薇砸去。 公孙薇马上躲开,转眼看去,是孙夫人扔的。 孙夫人吵架的当口,余光瞥见公孙薇才反应过来——这狐狸精刚才对自己的儿子说祁玉骞在书房,绝对是故意的!自己才刚进来没一会,吴夫人就带人过来了,谁说不是这狐狸精与吴夫人联合在一起了? 但谁叫自己跟踪她在先?有苦说不出,越想越生气,顺势拿起一本书就往公孙薇的方向砸去。 公孙薇趁势躲到赵管家的身后,悄咪咪对她做了个鬼脸。 孙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怒吼着就要冲过来,赵管家的人慌忙上去阻挡,那边吴夫人也不放过这机会,现场顿时噼里啪啦地乱成了一堆。 机不可失! 公孙薇飞速往书架后一闪。 刚才进门,她已经将书房的结构看了个大概:一楼两排高大的书架,几乎触着天花板,书架后紧挨着一木梯,直通二楼,结构倒是简单的。 富贵险中求,顾不了这么多,趁着现场混乱,火速奔上木梯。 木梯旁就是高大的书架,正好遮住了来自下方的视线。 跑了十几阶,她停下脚步,望向左手边书架的一角,稀稀拉拉有几本书——这是不是刚才赵管家下意识瞄的角落? 她掂起脚尖,身子越过楼梯扶手,凭着直觉去够其中一本。 时间不多,她本想随意翻一翻,目光所及,心下骤然一紧—— 这是一本医书,内容她还十分熟悉,全是关于荨刺毒的......翻到其中一页,她指尖突然有些发抖。 这里面夹着一张纸,色泽看起来还很新,上面描画的图案她更是曾经见过。 八角玄冰草! 祁玉骞和荨刺毒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八角玄冰草的图样? 公孙薇还未来得及思考,听见下面的孙夫人哭闹:“我要见殿下!” 她迅速将书本塞回去,想也不想地跑上二楼。 - 祁玉骞坐在自己衙署的一间密室内,前面立着几名心腹幕僚,那名美艳如花的蝎女也站在其中,眸色深深地看着他。 祁玉骞听完心腹禀报,饶有兴味地道:“哦?朝堂上竟发生了这种事?” 公孙薇落水以后,他在朝中的眼线就持续给他传递祁慕寒最新的动态。 祁慕寒果然如他所想,不仅没有派任何人到江陵求证事件真相,还火速将立商墨云为太子妃一事提上了日程,监嘱礼部开始筹办立太子妃大典。 事情进行到一半,中军的张、陈二名将领,忽然联名上书禀奏,说太子妃是为太子的糟糠之妻,贤良方正,在会阒之战时还伴夫君亲征,如今只是下落未明,怎能就新立太子妃? 一句话总结就是:没看到太子妃的尸骨,一日就不能废太子妃。 祁慕寒犹如被打了一记耳光,朝上没敢当众发飙,据说私下找了两位将领,好言劝了许久,两位将军仍然执意如此。 祁玉骞听到这里,笑道:“张、陈二位将军,在会阒之战中,与他相交匪浅,平定祁晟的叛乱时,更是助他良多。在立商墨云为太子妃一事上,居然就与他吵起来了?你们相信么?” 心腹:“属下原本也是不信的。不过左丞相说,这也并非无迹可寻。” 中军与柰城军一直以来都极为不和,就如同当日商将军还在世时,与祁晟一贯不和。当日祁晟率柰城军兵变,正是被张、陈二位将军从后率军狙杀。如果祁慕寒将商墨云升为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后,意味着掌柰城军的平南王必权倾朝野,那么柰城军势必要压过他们中军一头。这如何能行?所以上书,极力反对立商墨云为太子妃。 祁玉骞:“商墨云是商将军的女儿,这两位将军竟不顾旧主之情?” 心腹:“若完全不顾,则也不会让祁慕寒纳她为良娣。但商墨云现在是平南王的义女,要是升为太子妃,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毕竟她的背后是柰城军。中军多年以来一直是朝野第一军师,朝廷大部分的军资也用在中军身上,这些武将不会甘心轻易被削权的。这其中涉及到的门道,就多了。” 祁玉骞沉吟了一会,道:“但祁慕寒就这么对中军妥协?这也不像他。” 心腹道:“左丞相也观察过了,祁慕寒刚立为太子,在中军军心未稳,不敢得罪太多。据说他为了让中军与柰城军和平相处,花费了不少心思,前些日子还宴请了平南王与张将军共赴宴席,席间却又因政论不和,争吵了起来。可以说,现在的中军与柰城军,仍是势同水火。” 祁玉骞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天没说话。 心腹再度积极进言:“陛下如今病重,祁慕寒还未稳定军心,汴京守卫薄弱,是时候——” 祁玉骞打断他:“急什么?我怀疑这都是祁慕寒演的戏罢了。” 心腹:“就算他能控制得了张、陈二位将军,却绝无可能控制得了平南王。平南王是只听命于陛下的一个人。” 祁玉骞思索了起来。 他其实穿过来的时间只有四年,对朝局的了解只能靠上个世界的剧本和短时间内的恶补,所幸他远在江东,算拥有一个地域优势。 最差的,也不过与祁慕寒平分江山;但这四年来,他的野心与日俱增,现代人的优越感和他手中掌握的事物,已经使他不满足于现状了。 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局势未明,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挥退所有人以后,他将凌蝎单独留了下来。 密室里一剩下两人,祁玉骞就换了副模样,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温言道:“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 凌蝎垂下眼眸,低声道:“殿下,为什么要将太子妃留在府中?” 祁玉骞笑道:“这只不过是为了稳住苏炙夜罢了。一旦这天下平定,再杀了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凌蝎叹了口气:“殿下准备了这么久,却还不打算出兵?” 祁玉骞拍了拍她的肩膀:“祁慕寒身中了这荨刺毒,本王想再看一看,兴许他什么时候毒发了,不费一兵一卒,我便能问鼎王座。” 凌蝎担忧道:“可是万一他寻到苏赫,又或者寻到了什么治毒的良方......” “不会。这点你放心好了。”祁玉骞打断她,“本王交代你做的事情,都完成得怎么样了?” “殿下跟我来。”凌蝎站起身来,走到密室后,连按了墙上几块砖,里面又现出一条密道。 二人往里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更为巨大的穹顶密室,里面墙体漆黑,更有几间大小不同的房间,几十个人里面穿梭来去,见到他无不停下脚步,躬身道:“殿下。” 凌蝎引着他来到其中一个房间,推开房门,走到一个大木箱前,将箱子打开:“殿下,请看。” 祁玉骞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狂喜!回身将凌蝎抱在怀里,夸奖道:“干得好!”附耳细细对她说了几句。 凌蝎接连点了点头,面色殷红道:“那做完这些事......” “本王就立你为妃。”祁玉骞摸着她的脸颊,“你从十岁起就跟着本王,也是时候该给你一个名分了。” 凌蝎面露喜色,祁玉骞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今夜把外面这些人,全都杀了。” 凌蝎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但还是应了下来:“是!” 祁玉骞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时候不早,我该回府了。派人传口信给苏豫,让他来王府找我。” 凌蝎领命而去。 祁玉骞又掀开那箱子看了一眼,越看越是高兴,一边大笑着离开那密室,一边在心中描绘公孙薇那绝美的容颜。 虽然祁慕寒目前暂无法废了她太子妃的封号,却也无从得知她身处何处、是生是死,只要再忍过一段时间,利用完苏炙夜,这个女人还不是一样属于自己? 她已经像笼中的金丝鸟,无论到哪里去,总归也飞不出自己的手心。onclick="hui" 第242章 密室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王府的书房内。 公孙薇趁乱奔上了二楼,下面的吵闹声一下变得安静不少,俨然像另外一个空间。 一排排的书架,其中的书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一行行看过去,有点小心惊,这阵势已经不输皇宫里的御书房了。 她走走停停,在每排书架上都随意抽出几本来看,却都是一些普通的书,没看出什么特别。 但直觉告诉她,这里不会这么简单。刚才一楼书架那几本,能够放在那个位置,显然是祁玉骞常看的书,说不定就是从二楼拿下去的。 放下手中的书,她走到最后一排书架,转过了弯,见是一长方形书桌,旁边一扇窗户。 她走到窗户边,往外望去,是书房的后门,外面种着一株大槐树,再远眺些,能看见大半个王府。 再远一些,还能看见王府外的街道,远处夕阳开始落下,已近黄昏。 她将视线收回到书桌上,这书桌倒是很干净,没有什么积灰,看样子祁玉骞经常在这里读书。 书桌后还有一靠墙的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书。 公孙薇走过去,扫了一眼,顿感蹊跷,这些书最是靠近祁玉骞的座位,理应是被他经常翻阅的书,可上面的书无一不积满灰尘,随意抽出一本,上面的扉页都发黄了。 如果说祁玉骞是个现代人,不喜欢读书,却也说不过去——那他如此看重这书房是为何? 她弯下腰,挨着一本本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窗外的日头渐渐暗了下来,楼下的争吵声也越来越小,她不能在这里久待,再不趁乱跑出去就晚了。 有些不甘心,也只能转身离去。 还没走出半步,袖摆好像被什么勾住了一样,她随意一扯,没扯动;回头一看,是袖摆上的纱被一本书勾住了。 她扯下那纱,抬步要走,蓦然停住了脚步。 重新弯下腰,有些疑惑地去抽那本书——果然没抽动。 这场景难道不是似曾相似?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将这本书往里一推,墙壁里果然传来一阵闷响。 公孙薇大喜过望!这不就是密室的经典构造么? 那机关声响了一下就停止了,她也不慌,一本本书挨着去抽,遇到抽不动的,就往里推,一轮下来,她发现了四本这样的书。 机关闷响不断,整面墙却还是毫无反应。 她按照排列组合的顺序重新来一遍,又一遍,额头都沁出了细汗。 天色愈来愈暗,她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抬眼往窗外远眺,只见王府外远远行来一辆华贵的马车,她认得这马车样式是祁国皇室常用的。 冷汗一下子渗出皮肤,她望着面前的墙——要不要继续试下去? 终究没有让自己犹豫半秒,一咬牙,手指连续按动,“喀啦”一声,墙面转动,露出一人大小的门。 她想也不想,闪身进去了。 这里面并不是一间密室,而是一道楼梯,蜿蜒向下,一片漆黑。公孙薇手上没有蜡烛,凭着仅有的微光,摸着墙壁一阶阶跑下去。 - 汴京城,皇宫。 祁慕寒穿过长长的回廊,步履匆匆,后面跟着两名公公。 祁慕寒头也没有回:“说说父皇的病情。” 王公公垂首道:“老奴......惶恐。前些日子看起来好了些,昨夜半夜却突然开始怄血,昏迷了两个时辰,幸得傅太医抱病前来,与众太医一起医治,才醒了过来。” 祁慕寒皱起眉头,没有再说什么,加快脚步,赶到了祁成皇寝殿。 祁成皇正靠在龙床前,一名太监一勺勺地给他喂药,另有一名太医,垂手伺候在床前。 祁慕寒走过去,跪地行礼:“父皇。” 祁成皇没有什么反应,祁慕寒抬眼,只见他白色的胡子上沾了些药液,和嘴唇一起微微噙动。 祁慕寒站起身来,接过太监手中的药:“我来吧。” 太监依言将药递给祁慕寒,躬身退到了一旁,祁慕寒舀起一勺药,递到祁成皇的嘴边:“父皇。” 祁成皇喝下了药,眼皮沉重地抬了抬,觑见了祁慕寒,眼中立马有了些泪花。 祁慕寒的手顿了一下,继续舀起一勺药,喂到祁成皇的唇边。 祁成皇双鬓花白,两颊凹了下去,浑浊的眼球望着祁慕寒的脸,机械地喝着那勺中的药。 祁慕寒也很有耐心,一勺勺地喂着。 将一碗药喂完,接过太监递过的绸巾,给祁成皇擦了擦嘴角。 也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原因,祁成皇的眼皮很快就耷拉下来,身旁伺候着的太监赶忙上来,伺候着他躺下了。 祁慕寒看了他一眼,长身而起,往门口走去。 绕过屏风时,见外室的案桌上置着一酒盏,他走过去,端起来看了看,里面酒红如血。 他转过头来,问身后的王公公:“父皇仍在饮酒?” 王公公躬身道:“老奴也多次谏过,但陛下...陛下执意如此,下人莫敢不从。殿下今日既在,不如就下一道命令,将这酒全数撤去了罢。” 下人不敢违逆圣意,你是太子,你来下这个命令,我们才比较好做呐! 祁慕寒当然听得出这老太监的意思,却什么都没说,放下酒,离开了寝殿。 暮色向晚,他没让任何人跟随,一个人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静一静,将思绪捋一捋。 转过一座假山,突然面前黑影一闪,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祁慕寒就感觉身子被推得往假山上重重一撞。 来人厉声道:“公孙薇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祁慕寒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发什么疯?这里是皇宫。” 苏炙夜朝祁慕寒跨近一步,手压在剑柄上,“你给我说清楚,她现在在哪里!” 他的手都有点发抖。 祁慕寒扫了一眼他握住剑柄的手,淡笑道:“我如果不说呢?你想杀我?” 他一声哂笑,朝前走去,当苏炙夜不存在似的。 苏炙夜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快要结冰,一把扳住他的肩膀,语气竟有些发抖:“我不相信她死了。” 祁慕寒停住脚步,侧过头,淡淡地道:“先告诉我,祁玉骞最近找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苏炙夜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半盏茶功夫后,二人并肩站到那空无一人的钟楼上。 “薇儿堕江不过是民间的误传。”祁慕寒说道:“实际上她人还在江陵的别苑里。” 这自然不是真的,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对苏炙夜和盘托出。 苏炙夜半信半疑,祁慕寒也不管他信还是不信,继续道:“现在告诉我,祁玉骞到底跟你开了什么价码?” 他不需要问苏炙夜怎么想,他只需要证实祁玉骞的某种动机。 苏炙夜沉默了半晌,才将祁玉骞上一封来信说了。 听见祁玉骞在信里面对他的承诺:事成以后,将公孙薇留给他——祁慕寒笑了。 他早就知道苏炙夜对他有所隐瞒,却没想到这小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一根筋。 “你也信?”祁慕寒笑着对苏炙夜道,“我与你是血脉至亲,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尚且不信我,却信一个穿越过来的陌生人?” 他看着苏炙夜,笑着摇了摇头:“炙夜,你一直很聪明,只是遇到在意的人与事时,你便无法淡定了。” 苏炙夜无言以对,祁慕寒道:“你这种性格,便就算是薇儿与你在一起,你能护她周全?” 晚风习习,将二人的衣角吹动,苏炙夜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祁慕寒这个问题,并不是完全是假设。 - 公孙薇差点打了个趔趄。 不是因为此处太黑,而是太亮了!她走了一段漆黑的楼梯,下到了底部,推开门,眼前火把燎亮,刚刚适应黑暗的眼睛,被晃了一下。 这是一处地底的密室,足有两间厢房这么大,里面用屏风隔开了好几个空间,四周点了八盏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有七、八根蜡烛,将整个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看来祁玉骞经常来的并不是书房,而是这书房下的密室。 这里面有好几个架子,又是陈列了不少奇怪的玩意儿,她并不眼生,也不感到奇怪。这都是她在上个世界见过的一些东西,齐凌也曾经造出过不少。 这是祁玉骞的实验室么?她忽然有点好奇,这厮在穿越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转过最尽头的一个屏风,她眼前忽然出现两条大铁链,一头垂在地上,另一头深入墙上。 公孙薇正想走过去,室内的忽然蜡烛跳动了一下,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丝冷风,最靠墙这边的烛台上的烛火遽然跳动两下,灭了。 公孙薇一下子毛骨悚然。 然而还是硬着头皮,取了另外一盏烛台上的蜡烛,重新给这熄灭的烛台点亮了。 烛火重新点亮的刹那,她才发现这烛台下缘沾着些的黑色物体,用手一摸,有些粗糙的感觉。 是火药么?公孙薇第一怀疑的是这个,祁玉骞是现代人,她老早就怀疑那家伙到底会不会来这么一个玩意儿... 但手中这东西的触感,应该不是火药。 正思考间,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往二楼来了! 来不及思考,她迅速取出绸巾,三下五除二,将那黑色物体刮了薄薄一层下来,飞快地包好。 脚步声更响了,公孙薇吸了一口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火速冲出了这间密室,风一般跑上台阶,闪现般回到了二楼书房。 正要回身关上这密室门,陡然听见清晰而熟悉的声音—— “薇儿,别躲了。我知道你就在里面。”onclick="hui" 第243章 当一回“绿茶”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这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公孙薇的心脏停跳了半秒。 她想也没有想,飞速按动那几本书——不管怎么样,先关上这密室门再说。 墙壁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闷响,密室门在身后关闭,两扇书架一合,表面上再看不到什么端倪。 与此同时,公孙薇把心一横,就要往祁玉骞来的方向迎去,经过那案桌时,余光一瞥,见这案桌下居然有一格抽屉。 祁国的案桌大多矮小,更不流行配上抽屉,所以这抽屉里兴许有些什么文章。 公孙薇看了一眼门口,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管不了那么多! 她一把拉开那抽屉,只一眼,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惊天之物! 但这东西一般人也看不懂,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闯了进来,也看不懂眼前这东西。 所以祁玉骞才会这样放在了抽屉里吧? “薇儿...”祁玉骞的声音又响起了。 一道亮光划过公孙薇的脑海。 祁玉骞怎么就知道里面的是自己?如果说楼下有人发现自己跑上了二楼,早就上来阻止了,根本用不着等祁玉骞回来。 脚步声更近了。 公孙薇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地左右张望,跑到那敞开的窗户前,往下一看—— 原来空无一人的后门,现在下面居然有四个侍卫在走动。 看样子,祁玉骞让人把这楼的四周都围起来了。 她爬到窗弦上,两手扶着窗楞,默默回想当日苏炙夜教给她的轻功心诀。 ——一口气提到丹田,双腿在往窗沿上用力一蹬,宛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跃到了对面的那棵大樟树上。 樟树枝繁叶茂,她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入其中,身子紧贴着粗大的树干,像猿猴一样迅敏地滑落下来,落到地上。 全程不过几息的时间,她的心跳快得找不着北。 从树干后偷偷伸出半个脑袋去瞧,那几个卫兵还在前方十几步的地方巡视着,没有发现树后的乾坤。 祁玉骞从回到王府,一听见有人禀报说书房里闹起来了,马上带侍卫赶往现场。 楼下还在争吵,管家和孙、吴二位夫人各执一词,他随意听了两句,直接往二楼而来。 边上楼梯边想:据管家说,公孙姑娘来劝了两句,后现场打了起来,他就没再留意公孙姑娘了,也许是离开了。 也或许是上了二楼——祁玉骞阴沉着脸。 一上二楼,他便故意唤了公孙薇两句,举步就往书桌的方向走去。 空无一人。 先是走到抽屉前,拉开看了一眼;又转过身,按开了密室门,下到密室里巡了一圈,须臾回到书房。 再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底下的侍卫依旧在巡视着,对面的大槐树上被风吹得枝叶抖动——一切看起来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唯独这窗户,好像敞得开了一些? 他想了想,转身下到一楼。 楼下没有一开始那么混乱,但孙夫人见自己夫君回来了,随口敷衍的那几句,根本不像要护着自己,越想越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上了。 祁玉骞理都不想理她,再度问了问管家,眼中的警觉愈盛,转头对侍卫道:“去将那两个守门的找来——” 他话音突然停顿,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公孙薇,身旁正跟着那两个守门的侍卫。 夕照中,她的身姿娉婷,祁玉骞一时挪不开目光;待走得近了,他的眉头又一皱,这两侍卫似乎挨她有些近,其中一个还犹豫着要不要搀扶她。 孙夫人看祁玉骞这样子,又嚎上了。 “闭嘴!”祁玉骞扭头叱了一声,迎向公孙薇。 公孙薇已走到门口,“殿下……” 整个人忽然晃了晃,差点要倒下去。 祁玉骞正要上去扶,公孙薇已经勉强站住了,施礼道:“殿下。” 祁玉骞看向这两名侍卫,沉声道:“什么情况?” 侍卫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公孙薇向祁玉骞走前一步,代替这两名侍卫,细声细语地道:“殿下,今日我经过花园时,有些头晕,正好遇上吴夫人的仆从,说去寻人来背我回房……” 吴夫人闻言吃了一惊,公孙薇为什么这么说?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交代仆从的事情? “我等了好一会,也没有人来找我,便勉强往回走。正好经过书房,见那边围了许多人,便过去看了看。正好见赵老伯在劝两位夫人。” 吴夫人知道公孙薇说的并不是真话,但自己心中有鬼,不敢提出反驳。 赵管家也点了点头,确认了公孙薇的话。祁玉骞却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公孙薇也就不说了,主动解释得太多,显得心中有鬼。 “你们两怎么回事?”祁玉骞问的却是这两个侍卫,没再问公孙薇。 侍卫甲惶恐道:“有人来求助属下二人,说公孙姑娘在花园里晕倒了。属下不敢怠慢,赶紧前去寻找,找了许久,后来在花园里找到公孙姑娘,那时她正倒在树下,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大好。这时候听殿下回来了,公孙姑娘说……” 公孙薇插话道:“我说唯恐殿下怪罪两位侍卫大哥,就与他们一同过来,与殿下解释解释。” 祁玉骞沉默了一瞬,走近公孙薇,似笑非笑道:“薇儿的意思是:来了这书房,看了一番热闹;走的时候经过那花园,又犯晕了?” 他回来时已经弄清楚了时间。从书房里开始闹起来,到他回来,约摸一刻钟。 一刻钟足够闯进书房一探究竟,但如果要再从书房的正门出来,瞒过门口那一大群人,就显得过于神奇了。 如果是从窗户呢?但短短一刻钟内,自己的侍卫也已经围了这书房一圈,她纵使能跳下来,又从哪里走?难道真的是来书房围观了一下,又走了? 公孙薇的大眼睛蒙着一层迷茫的水雾:“对呀。我只走过来瞧了一眼,却没想到……我在这里似乎不受人待见,便走了。” 她边说边瞄了孙夫人一眼,气得孙夫人火冒三丈。 公孙薇捂着肚子,又有些站不稳了。 “可是今天吃了什么?”祁玉骞赶紧扶住她,关切道。 “吃了什么?”公孙薇面露思考,“就是饿了,今日逛花园前,到厨房取了些点心吃。正好遇上……” 她又瞄了孙夫人一眼,她坐在地上,旁边还放着那食盒。 孙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祁玉骞已经看向自己,“你今天也到厨房里了?” 孙夫人一愣,才反应过来,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一把抓起食盒,朝公孙薇这掷来:“小婊子,你也敢,你是什么人?你就敢来整我?!” 她骂得语无伦次,公孙薇躲了一下飞来的食盒,吓得脸色煞白,望向祁玉骞。 祁玉骞沉声叱孙夫人:“不知所谓!” 走过去,将公孙薇拦腰抱起,柔声道:“薇儿,受苦了。” 公孙薇猝不及防他来这一下,想挣脱,转念一想,不如就趁势装一把“绿茶”,也算是示范给这孙夫人看看,什么才叫高级段位。 她觉得孙夫人本质并不坏,只是有些笨,笨再加上跋扈,可就不怎么好混了,给她上一课也好。 于是她便忍着,让祁玉骞抱着自己走了一小段,才低声道:“殿下,放我下来……这不合规矩。” 祁玉骞才放下了她,却忽然将她整个人撑到路旁的树干上,看着她:“薇儿,你住在我府中已有这么些天了,告诉我——” 公孙薇冷不防他刚放下自己,又来这一下,要推开他,祁玉骞却已经松开了手,继续道:“告诉我。你还在挂念我三弟么?” 公孙薇一想,应该是祁慕寒那边想到办法,保全了自己太子妃的封号,所以这厮又发疯了。 她裹了裹披风,道:“殿下不需要问我这个问题,你曾说过会为我公孙府报仇,不知道说的还作不作数?” 祁玉骞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放心。今夜准备让你见一个人。你先回房好好休息,晚膳时我来叫你。” 公孙薇顺势点了点头,祁玉骞也没再继续陪她走,回头唤了下人送她回房。 公孙薇这边一走,祁玉骞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唤过十余个侍卫,将那书房的后门到花园那一条路,仔细搜一遍,看清楚有没有脚印,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他自然是搜不出来的,公孙薇回去的路上,一径暗笑。 她从那槐树上下来以后,就没按常理去走那唯一一条通向花园的路。 她是弯腰走过了一小段矮小的灌木丛,攀爬上了另外一株大树。这株大树刚好就与花园只隔着一道高大的篱笆。 她就是在这大树上,发现了那两个还在寻找她踪迹的侍卫,顿时生了一计,轻飘飘地落入园内,找了个角落坐着,假装头晕不适。 每次用这一招,她总在心里面感谢苏炙夜。 回到房内,将那包着黑色物体的丝巾找了地方藏好,稍加休憩。 晚膳时祁玉骞派人来唤她,她跟着下人到了偏殿。 一见到来人,顿时怔了一下。onclick="hui" 第244章 团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好不容易过了一关,稍稍平息了紧张的心情,这会心又提到嗓子眼了。 苏豫坐在祁玉骞的身侧,此刻正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端详着她。 公孙薇第一反应就是:祁玉骞是不是知道自己与苏豫冰释前嫌了?自己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苏豫才不会露馅? 更为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见苏豫? 拿不准祁玉骞的想法,她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祁玉骞站起来,拦了她一下,温声道:“薇儿,给本王一个面子,先别走。” 公孙薇看了他一眼,装出生气的样子:“殿下难道不知道这人是谁?!” 祁玉骞自然比她知道得更多,从安排苏豫潜入祁晟麾下,到后面一系列的种种,都有他的手笔,如何有不知道的道理? 但他只是表面上淡淡一笑:“薇儿,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苏豫离开祁晟以后,也无处可去,本王怜恤他与你之间的血脉亲情,所以将他带来了江东。” 苏豫半低下头,用歉疚的语气对她说:“过去桑姐的事情,还有那城外山洞的事情,我...很抱歉!” 公孙薇马上“接收”到了他的话语中的“暗号”:不要让祁玉骞知道你我已经和好了。 她一甩袖子,怒道:“道歉的话,你最好自己留着和桑姐说!” 她望向祁玉骞:“殿下,薇儿还有些许不适,先告辞了。” 祁玉骞一把拉着她的袖子,柔声道:“薇儿......” “殿下。”苏豫走过来,左手袖子空荡荡的,用右手拉着祁玉骞,摇摇头道,“算了吧。殿下为我的心,我都明白。” 公孙薇“怒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祁玉骞这次没再阻拦,待公孙薇走远以后,才坐下来,拍了拍苏豫的肩膀,道:“将来还有的是时间,本王相信你与薇儿定能冰释前嫌。” 苏豫苦笑道:“属下哪还敢奢望什么家人?只是实在没想到,薇儿会出现在这里。” 祁玉骞举起酒杯:“薇儿与你同出一母,公孙夫人如今也在榆阳城中;本王有这个责任照顾好她们。” 苏豫如何听不懂祁玉骞的意思? 这意思很明白了:你的母亲还有你同母异父的妹妹都在本王势力范围内,好好跟着本王,定不会亏待你。 如果换作以前,他会感激祁玉骞做的一切;但那晚苏冕出现以后和他说了那些话,他不那么肯定了。 按照他的理解,祁慕寒与公孙薇是绝不可能翻脸的,公孙薇之所以会接近祁玉骞,这其中定有些文章;如果祁玉骞和祁慕寒正式开战,他要帮哪边? 对祁玉骞效忠的心一旦有些许动摇以后,他换了一种眼光去看,只觉得自己为祁玉骞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是为了报恩,但自己的心中,还是对血缘关系有着深刻的渴望。 想必祁玉骞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才用公孙薇为“饵”。 - 公孙薇又在祁玉骞的王府内住了三天,祁玉骞终于愿意放她回去与赵慕芝“团聚”了。 走的前一天,祁玉骞在府中单独宴请了她一个丰盛的晚膳,席间对她说了许多好话,让她好好在榆阳城待着,公孙府的事情,他自会与她讨回一个公道。 公孙薇也曾试探他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祁玉骞却笑而不答。 第二天清晨,在回去的马车上,祁玉骞送了她一段距离,便下了马车,改道衙署,再没有跟随她。 撩开帘子,清晨的阳光洒进马车,公孙薇第一次得以看到了真正的榆阳城。 飞檐黑瓦,旧城墙写满了往昔战时的故事;宽巷曲深,飘出袅袅炊烟,和清晨的雾气交杂在一起;街上三三两两的贩夫走卒,脸上写满了为生活奔波的劳碌与心酸。与汴京的繁华、江陵的婉约不一样,这里像一副边角发黄的旧日画卷,凋敝了时光,无端让人心生感慨。 这里就是祁慕寒的故乡,他曾是这里的皇子,却阴差阳错成了祁国的皇子...... 公孙薇放下帘子,手指微微敲打着膝盖,只待这里事情一了,就能见到祁慕寒了。 马车转过两个街角,停下了,王府下人将公孙薇从马车中扶下时,她抬眼看了看,心中颇有点意外。 眼前是一座稍显古旧却庄严的宅邸,看这里离王府的距离也不太远,也属繁华地段,奇怪的是这宅邸附近根本见不着什么人,有些冷清的样子。 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打发王府下人离去以后,她激动地上前敲响了府门。 笨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有人探出了脑袋,公孙薇一看,怔了怔,这不就是她之前公孙府的官家福伯吗? 福伯见到公孙薇也怔了一下,屋里已有人迎了出来,见到公孙薇就尖叫了一声,朝她奔来。 “薇儿!!” “娘!” 公孙薇跑上去,给了自己娘亲一个紧紧的大熊抱,娘俩差点没哭出声来。 虽然公孙府被“查处”,公孙镜“身死”,只是一个假象,但为了隐瞒府中下人,赵慕芝还是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该舍的都舍了,该散的家财也都散了。 只有福伯跟了自己十几年,实在没地方可去,江东又是他的老家,所以赵慕芝便暗暗地带了他来榆阳。 公孙薇扫了府里一圈,道:“娘,这也忒冷清了些。你在这儿住着,就没个婢女什么的吗?” “二殿下前几日有遣人来,问娘是否需要一些帮手,娘借故推托了。说这儿是赵家老宅,还是常年有三个下人在打理的,二殿下也就没再问了。”赵慕芝朝她眨了眨眼。 公孙薇朝赵慕芝竖起一个大拇指:“娘真可以的。” 娘俩心照不宣地笑了,祁玉骞和祁慕寒的争端虽然还没正式摆上桌面,但赵慕芝又何尝不知道? 两人进室内坐定以后,公孙薇想到那日在王府的发现,正想着要以什么方式传递出去;一下又想到还在江陵的齐凌,便有些发愁。 “娘,这府中,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下人?”公孙薇问。 赵慕芝咳了一声,慢吞吞道:“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公孙薇顺手接过一名婢女递过来的热茶,赵慕芝却用丝巾捂嘴笑了一下。 “小翠你过来。”赵慕芝朝刚才那递茶的婢女招了招手。 那婢女就低头走了过来。 公孙薇瞥了一眼,噗—— 一口热茶喷了出来。onclick="hui" 第245章 男扮女装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喷出一口热茶,捂着肚子狂笑。 那边赵慕芝已经往门外走去,回头道:“你们好好聊。”说罢,转到偏院去了。 “小翠”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情非得已,太子妃见笑了啊。” 公孙薇大笑:“齐公子,你可真豁得出去啊!” 眼前这位穿得娇俏可人的,正是齐凌,公孙薇是没想到他穿起女装来,竟一点也不输女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齐凌有些脸红:“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面具,我比你早一步来到榆阳的。” 原来他在公孙薇落水之后,就判断出祁玉骞有意要让她“社死”,再将她暗中带来榆阳,于是将情况报告给祁慕寒以后,就先祁玉骞一步,来到了榆阳。 接近公孙薇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装成她身边的人。 刚好赵慕芝被逐回了榆阳老宅,又刚好她府上就有那么几个下人,齐凌干脆剑走偏锋,直接男扮女装,代替了其中一个婢女,住进了赵府。 听完齐凌说完以后,公孙薇摸着下巴,啧啧称赞,不愧是祁慕寒麾下最有脑子的幕僚,说来榆阳就来榆阳了。 齐凌从小到大被称赞惯了,但听见公孙薇的称赞还是“俏脸一红”:“榆阳城是祁玉骞的大本营,暗卫我也不敢多带,只有四名,都潜伏在城里,待摸清楚状况以后,再行调动。” 公孙薇点了点头,又马上想起了刚才进府的时候,四周没有什么人,似乎与这繁华地段挺不符的? 齐凌:“这四周当然都被监视起来了。其实自从祁玉骞带你回到榆阳城以后,这城里都查得很严,但凡是汴京来的,都要被盘查一番,就是祁玉骞为免有人认出你。” 公孙薇一拍大腿:“我就说这厮怎么把我在王府里扣留了这么久,横竖就是怕人认出我呀!” 齐凌笑道:“你现在就算是往这榆阳集市里走一遭,只怕也没人能认出你是太子妃……对了,你当日是怎么堕江的?” 公孙薇回想起宁澄推她入江那一幕,心中难过,叹了口气,将那日的事情说了。 “会不会是祁玉骞有意这么安排的?”齐凌脑子转得飞快,“你才刚刚落水,祁玉骞的人马上就来救了。” 公孙薇叹息说:“齐凌,推我落水的这个人,就是你说的‘穿越者',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宁澄了。” 齐凌吃了一惊,头上的珠钗差点没掉,“他就是?” 公孙薇:“他是不是祁玉骞的人,我不知道。但我想他并不是真的想杀我。” 她回忆起他推她堕江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有纠结、内疚,并不是完全狠下心的那种。 “我发现星相的改变,是一年前,那也就是说,这人穿过来也已经一年了。”齐凌回忆着说。 公孙薇伤感道:“这一年来,我竟没有发现他身上的那些不对劲。还一直以为他是从前那个人……” 齐凌也有些感慨地道:“当祁兄还不是太子的时候,第一次发现祁玉骞身上那些不对劲,也不敢相信,也曾来与我商讨过……或许你们,都不愿意相信曾经熟知的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吧。” 公孙薇走到窗格前,无言地抬头望天空,过了好一会才转过身来,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叠好的锦帕,走到齐凌面前,摊开给他看。 这帕子里包着的,正是从祁玉骞那神秘地下室里面带出来的,公孙薇不允许自己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需要尽快将祁玉骞的秘密都弄清楚。 “齐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吗?”公孙薇问道。 齐凌接过来看了看,又凑到鼻尖嗅了嗅,自言自语道:“这味道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闻到过?让我想想。” 公孙薇没打扰他的思路,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半晌后,齐凌:“啊,对了——” 公孙薇眼睛一亮。 齐凌又沉吟道:“不是,不对,应该不是。” 公孙薇只好又捺下了性子,等着。 这时候侧门一开,赵慕芝捧着一碟点心过来了:“先别劳神了,娘早上在集市买了些糕点,你们先吃点。” 碟子上有几块软软糯糯的桂花糕,是公孙薇的最爱,她喜上心头,捻过来一块就吃,顺便也招呼齐凌一块吃。 正吃着,公孙薇忽然灵机一动,对赵慕芝说:“娘,你从小是榆阳城这儿长大的,是不是对这儿很熟悉?” 赵慕芝笑道:“那当然。” 她说着这儿的街头巷陌的旧闻,从到哪家新开的酒楼,到哪家娶了新妇,她都一一道来——当然这都是过去宋国的事儿了。 公孙薇看她沉浸于旧回忆多于回答她的问题,不得不打断道:“我是想知道,这儿有什么容易混出去的偏僻小径?门口有祁玉骞是眼线,我想混出去,去找苏豫。” 赵慕芝笑道:“这还不容易?” 两个时辰后,赵府的后院里。 苏豫站在树荫下,大半个脸埋在黑暗里:“听说你想见我?” 公孙薇:……这速度。 “苏豫每天这个时辰,都会暗中来这里找我。”赵慕芝拍了拍公孙薇的肩膀,“你们兄妹俩好好聊聊。” 说完,看了苏豫一眼,就离开了。 公孙薇搬起身旁的两把竹椅,坐到树荫下,把其中一把给苏豫。 “那个……坐。”公孙薇虽然私下已经与苏豫接触好几次了,但始终是没好意思把“哥”这个字叫出口。 苏豫没坐,却是带着严厉的口气问:“祁慕寒是怎么想的?” 乖乖,一上来不先问自己怎么堕江、怎么来的榆阳城,却先切中了“祁慕寒”这个重点。 公孙薇:“我……” 苏豫:“你难道不知榆阳城是二殿下的地盘?跑来做什么?” 公孙薇:“我是来……” 苏豫:“回去好好当你的太子妃!” 公孙薇:…… 全程说不上一句话,公孙薇有点无奈,心中却又有点暖,等苏豫说完了,才道:“其实有很多事情,你也不知道。” 她把椅子往苏豫的方向拉近了些,对他说了祁玉骞“穿越者”的身份。 这个概念很大,她不得不花了许多时间解释。 苏豫却皱着眉头,半晌才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殿下纵使有些野心,也是人之常情。” 祁玉骞毕竟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自己亲生父亲苏赫的挚交,穿越不穿越的,他其实不关心。 他只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在中间得以保存。如果祁慕寒与祁玉骞起冲突,他不会帮助祁玉骞,却也不想背叛他。onclick="hui" 第246章 机关高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被苏豫这模样刺得有点恼火,但转念一想,他跟随了祁玉骞这么多年,祁玉骞表面上待人温和,又答应过助他找到苏赫,他原也难以分辨,就又恼不下去。 于是她只好将祁玉骞暗中给太后送药,害得自己落个终身不能孕育的事情说了。 “祁玉骞可不是什么好人!”她强调了一句。 苏豫安静地听她说完,脸浸在愈加西斜的夕阳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孙薇见他还是不说话,将刚才那张帕子递到他的面前:“在祁玉骞书房的密室里找到的,我还有更惊人的发现。这些,你应该都不知道吧?” 苏豫敛了一下眉目,接过包好的帕子,一层层打开,动作有些迟缓,及至见到里面黑色的事物,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凑到鼻尖闻了一下。 他震惊了一下:“这是......” “是什么?”公孙薇赶紧问道,齐凌想半天想不到的东西,终于有答案了? “不对,这也不是。” 公孙薇:...... 这两个人的反应怎的如此相似?公孙薇也不打扰他,等他仔细再想想。 苏豫却包起了这东西,放到怀中道:“我先回去查查,你晚间来找我。” 公孙薇:? “外面都是祁玉骞的人,我去哪里找你?” “跟我来。”苏豫转过身,带她往后院深处走去。 赵家宅邸虽然有些年头了,占地却着实不小,紫藤照壁围了好大一圈,一株巨大的垂须榕树靠在一口古井旁。 公孙薇才来第一天,都没来得及走得及全院,苏豫看起来却对这儿很熟悉,她正想问,苏豫已走到了那口井边,往下指了指:“从这儿下去。井壁上有一道小门,进去以后走到尽头,我会在那边等你。晚上十更再来。” 说着,纵身一跃,落入了那井底。 公孙薇:...... 现在的人,都流行从井底挖地道么? 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问要怎么下去这井… 她在原地发呆站了好一会,日头愈加西沉,后院这一派枯藤老景沉浸在夕照中,她忽然想起赵婉莹对她说的,赵氏姊妹和苏氏兄弟过去的那些事儿。 苏豫的身世也真是凄凉,他的到来于赵慕芝和苏赫来说,完全是个意外吧? 他一直独来独往,如此孤寂,所以这些年在榆阳城,他才会挖了这样一条地道,于无人察觉时来这院子里,为的只是接近自己母亲一分吧? 她叹了口气,收起思绪,回到室内,将方才苏豫的事和齐凌说了。 齐凌道:“那搞不好苏兄今夜就能搞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了呢!” 好嘛,“兄”字都被你用上了,敌友转换得还真是快呢!公孙薇捂嘴笑。 齐凌不习惯这女子的发饰,扭了一下脖子,正要向下去整理整理,公孙薇突然拉住了他。 “还有个很不妙的消息要对你说。”公孙薇道。 ...... 十更时分。 夜沉寂,流萤划过夜空,古井垂下一条绳子,绳子抖了抖,很快又静止了。 苏豫在甬道一头安静等着,待那甬道门被轻轻敲响,他打开了门,公孙薇从里面跳了出来。 “好冷!”公孙薇哆嗦着。 苏豫正要关上门,木门被撑了一下,一个人紧随着公孙薇钻了出来。 苏豫一下子拔出腰间的短剑,这人马上举起双手,示意千万别动手。 “是齐凌。”公孙薇赶紧解释道,“他与我一起的,你可以相信他。” “齐凌?”苏豫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祁慕寒麾下那个有名的麒麟之子,原来是个女人?” 齐凌尴尬地笑了笑:“我……” 公孙薇:“他只是扮成女装,方便潜入娘亲府邸,与我接头。” 苏豫嫌弃地看了齐凌一眼,收回视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公孙薇左右瞅瞅,见这是一条狭窄的弄堂,两边攀满了枯藤,地下的枯叶积了不知多少层,黑暗中传来湿润的泥土味道。 三人走了一段路,苏豫停在一段的墙体前,手指摸上了墙壁,就要触动其中机关,忽然顿住手,转头对齐凌道:“听说齐公子是个机关高手,不如你来试一试,能否打开我这机关?” 齐凌在原地杵了一阵,有些难为情地道:“苏兄是在考验我么?” “要是打不开,你可以原路回去了。”苏豫不留情面地说。 齐凌:“苏兄真的不介意么?” 苏豫满不在乎:“笑话!” 齐凌看都不看那墙面一眼,扭头就往回走。 公孙薇:? 这都不试试就放弃了?公孙薇正要劝他,就见他停住了脚步,拔出头上的钗,划了划身旁墙砖之间的缝隙,又敲了敲其中几块砖。 公孙薇正摸不着头脑,齐凌转头对二人咧嘴一笑:“打开了。” 忽听墙体传来沉闷的声响,里面现出一道门,齐凌一脸嘚瑟地站在门口,对苏豫道:“方才苏兄站的那个位置是虚的。这儿才是真正的入口。” 苏豫臭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率先进了那道门,待公孙薇与齐凌进来,才重新关闭了机关。 里面正是连接苏豫府邸的密室。 密室里,苏豫点燃了一根蜡烛,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地问:“你刚才是怎么发现密室正确的入口的?又是怎么能那么快打开?” 齐凌笑了一下:“那一块墙体砖的缝隙较松,与别处不一样。至于怎么打开么……我遇到过类似的机关。” 苏豫住了一下脚:“类似……?” 公孙薇插口道:“什么类似?” 苏豫看了齐凌一眼,眼中有些深意,继续往前走,不再问他什么。 走到门口时,他打开密室门,作了个“请”的姿势。 齐凌点点头,摸了摸密室门的四周,沉思道:“密室还可以再设计得隐蔽些。” 和那日苏冕来拜访苏豫时,说得大差不差。 苏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言简意赅道:“好!” 齐凌也微笑道:“好。” 公孙薇:?? 这两人怎么突然就熟络起来了?而且讲的话,自己好像不怎么听得懂? 苏豫又在前面带路,公孙薇到处瞅瞅,见这老旧的宅子里非常安静,也没什么摆设,院子里传来打扫的声音。 公孙薇看过去,是一名老伯拿着扫帚在扫落叶,老伯见着他们,远远地躬了躬身。 公孙薇见他眉目和善,便与他打了声招呼。 “他听不见的。”苏豫在前面说,“他跟了我很久,是我多年前刚治愈荨刺毒时,就跟着我的人。” 齐凌听他提起荨刺毒,便状似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道苏兄后来是怎么治愈荨刺毒的?”onclick="hui" 第247章 残酷的推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豫将二人引入一处隐秘的室内,点上烛火。三人坐定以后,苏豫才开口说话,却不是对齐凌说的,而是对公孙薇问话。 “和我说说二殿下的密室里都有些什么?”苏豫问。 公孙薇还在好奇地张望他这破旧的宅邸,闻言才将密室里的状况对苏豫说了一遍,当描述到烛台下的黑色物体,以及那两条大铁链时,苏豫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等我一下。”他转身朝后门走去。 苏豫刚走,公孙薇马上压低声音,对齐凌说:“你等会要给苏豫看的东西,你说他到底会不会信?” “不知道。”齐凌用气音说,“但祁兄想得比我还要深,应该没有问题。” 公孙薇转了转眼珠子:“如果他还是不相信,那就——” “你们二人在说什么?”苏豫回来的速度堪比鬼魅,手中握着一个管状的东西。 公孙薇赶忙调整表情:“没什么,齐凌刚才在问我:他今天的妆化得怎么样。既然能骗过你,是不是也能骗过祁玉骞的眼线。” 齐凌:? 苏豫瞥了齐凌一眼,按下鄙视他的冲动,言归正传道:“这就是你们交给我的东西,我加了些药液进去,融化了,这会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了。” 他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齐凌,重新坐回了座位。 齐凌摊开掌心,见是一支琉璃管,里面有些黑色的液体。 他摇了摇这液体,闻了闻,刹那间脸色就白了:“难怪我当时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硬是想不到是这东西。” “什么东西?给我闻闻——”公孙薇好奇地凑过去。 苏豫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凝重:“混合了荨刺毒的血液,干涸了许久,所以一时间闻不出来。我加了某种液体,还原过来才知道的。” 公孙薇惊了一下,第一时间就想到中了荨刺毒的祁慕寒。 齐凌:“我就说这东西闻起来像血,却又有点不像。” 苏豫:“荨刺毒会使血液浓稠,所以干涸以后,结块现象就比较严重。现在的问题是——这是谁的血液?首先不会是我的。” 公孙薇:“中过荨刺毒的就三个人。苏炙夜和你一样,早已治愈,也不可能是他。” 齐凌道:“那就剩下太子殿下了。但这也不可能,那血液沾在烛台下,怎么看都无意的。结合那大铁链,应该是祁玉骞曾经在那里囚禁过某个中了荨刺毒的人。” 会是谁?三个人都锁起了眉头。 公孙薇道:“我倒是有个猜测,这个人或许与苏赫有关系。” 她将在书房隐秘位置内发现一本关于荨刺毒的事说了。 “而且这本书,也应该是苏赫写的。”公孙薇说,“过去我公孙府中也有他所著的医书,我认得他的笔迹。” “二殿下与家父相熟,他赠予医书,也毫不奇怪。”苏豫不在意地说。 公孙薇与齐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对苏豫的反应早有预料。 公孙薇道:“但那本书里面还夹着一张草药画像,样貌看起来挺奇特的。” “草药?”苏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样的草药?画给我看看。” 他是苏赫的儿子,苏赫擅长医与毒,苏豫得他不少真传,对草药这类事物,自然有天生的求知欲。 接过苏豫递来的纸,公孙薇画了起来,苏豫瞄了两眼,陡然瞪大了眼睛,夺过公孙薇手中的笔,三两下画完,反过来问公孙薇:“是不是这个东西?” 公孙薇赶紧点头道:“是,就是这个东西,这是个什么?” 她快速与齐凌对视一眼,就像对暗号似的。 苏豫没发现这两人的小九九,仍在盯着这张纸:“这叫八角玄冰草,是一种传说中的草药,没人见过。” 公孙薇继续“煽动”他的疑虑:“既然只是区区一个传说中的草药,为什么会将它夹在书页中?” 她很聪明地略去了主语,既不说是苏赫夹的,还是祁玉骞夹的。 她今夜的目的,就是要将苏豫彻底拉来己方阵营。她已经有血脉这个优势,现在就要彻底断了苏豫对祁玉骞那点效忠之心。 苏豫目中的疑虑果然越来越深。 公孙薇朝齐凌使了个眼色,齐凌接收到信号,郑重地说道:“太子妃、苏兄,事情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太子殿下已经查出了祁玉骞当年对苏兄做的局。” 公孙薇“不失时机”地跳起来,惊诧道:“为什么不早说?” 齐凌从怀里掏出几封信件,递到苏豫手中,说道:“殿下查清了当年的案子,其实你那仇家就是祁玉骞安排的人;而你之所以中荨刺毒,也是他背后指使的。这些,就是证据。” 苏豫没有说话,唯独接过信件时,指尖有些发抖。 公孙薇故意瞪着齐凌:“既然祁慕寒都查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凌道:“太子殿下花了很长时间,才搜集到证据。我也是在江陵的时候,才收到殿下差人送来的这些,那时候祁玉骞将你监视得很严密,我无法告诉你。今晚就趁苏兄在,一并将这事说了。” 苏豫看完了这些证据,坐在椅子上,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有一个最坏的猜测。 齐凌抓住时机,对苏豫道:“结合太子妃在祁玉骞书房里发现的草药,还有那间密室,其实整件事情已经比较好推论了——祁玉骞先毒后救,之后再用为你寻找苏赫这件事吊着你,其实都是为收服你,利用你为他做事。” 他边观察苏豫的神色,边徐徐道来:“祁玉骞知道苏赫当年与赵慕芝、宋红玉的牵扯——这样私密的事,我们不认为是苏赫主动透露给他的。这只有一种可能,他将苏赫囚禁在那密室里,利用他获取了很多信息。” 公孙薇震惊道:“这就是说,密室里这混合荨刺毒的血液,很可能就是苏赫的?祁玉骞给他下了荨刺毒?” 齐凌叹息道:“太子殿下和苏兄这些年来,花了如此多的功夫寻找苏老先生,却一无所获。我想,他应该已不在这世间了。”onclick="hui" 第248章 强弩之末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与齐凌来之前,两人其实已经先商量了一番——交给苏豫的这些证据,其实都是假的。 当年苏豫被暗中下了荨刺毒,又被仇家追杀,一是祁玉骞不会轻易留下证据,二是年月久远,根本无从查起。 早在公孙薇提出自愿到江陵时,祁慕寒便开始着手“伪造”这些证据——既然查不出,不如直接伪造,只要让苏豫相信祁玉骞从头到尾都是利用自己,便可以顺利策反他。 当祁慕寒对公孙薇说这些计划时,公孙薇又一次刷新对他腹黑的认知。 奇怪的是,当她听见他对自己的坦诚,这些腹黑却不会再令她不适。她对自己的改变,也有些啼笑皆非。 而此时听见齐凌的推论,公孙薇才发现他们又一次歪打正着了:祁玉骞既然囚禁了苏赫,那么过去的那些局,毫无疑问也是他设的。 换句话说,祁慕寒也没冤枉了祁玉骞。 苏豫整张脸都变了颜色,眼中迸出极度愤恨的火花,惟余的一只右手紧紧握起了拳头。 公孙薇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袖管,黯然道:“祁玉骞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你的身世和身手,可以利用来牵制祁慕寒。当年祁晟势大,扳倒祁慕寒只会让他一家独大;所以他藏起来猥琐发育……继续好兄弟人设,祁晟倒了以后,他才露出了真面目。” 苏豫只觉得胸中一团怒火无处可泄:“我本不在乎他的野心,也不打算背叛他。可是他竟然给我爹下了荨刺毒!” 齐凌:“这也是我唯一不明白的地方,他既然囚禁了苏老先生,便有千百种方法拷问他,却为何还要对他下荨刺毒?” “恐怕是为了逼他交出八角玄冰草。”苏豫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了,“这草药很是罕见,虽然我不曾亲眼见过,但也许我爹当年就拥有这种草药。” 他将医书古籍上对这种草药的记载复述了一遍,与当天章知尧对祁慕寒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他说完以后,公孙薇与齐凌对视一眼,公孙薇声音喜悦得有些发抖:“这就是说,只要找到这种草药,那慕寒便有救了。”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苏豫沉默着说道,“祁慕寒中荨刺毒已经太久,虽然身边有玉...妩颜,还有章知尧为他治疗,但要花三年培育这草药,也是太长了。更别提单单这玄冰草,已是绝世难找的宝物——” 公孙薇急急地打断他:“我的意思是,当年苏炙夜与你都解开了荨刺毒,这应该就是苏赫身上有八角玄冰草的缘故,只是...有可能,苏赫身上所拥有的八角玄冰草很有限。所以祁玉骞对苏赫下荨刺毒,其实不是逼迫他交出来,而是逼迫他再培育出这八角玄冰草!” 犹如冰层裂开了一道缝隙,公孙薇敏锐地捕捉到了射进来的这一缕阳光。 齐凌眼睛一亮,苏豫低下了头,两人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不错。” 公孙薇激动道:“我说得没有错吧?假设他已经多年以前已经开始囚禁苏赫,那么算起来......他会不会已经培育出了八角玄冰草?” - 祁慕寒负手站立在城墙上,夜里冷风如刀,他的大氅在风中翻涌,远远眺望着城外那片一望无际的山峦树海。 这树海层叠无尽,山峦重重,是汴京城天然的屏障。公孙薇曾经被祁晟的手下邵平掠去,就锁在那树海深处的一处悬崖峭壁内,险些命都丢了。 现在远远望过去,可见隐约的火光。 李曼站在祁慕寒身边,一脸凝重道:“殿下,早些回去吧。这夜里风大,你身子恐怕吃不消。” 祁慕寒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指着远方的密林,道:“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吧?” 李曼拍着胸脯道:“我办事,殿下放心。上次你让我与张快交接班,我已经加快速度了,剩下的部分不多,与张快说好了,十日之内就可全部完成。” 祁慕寒裹了裹大氅:“全部完成之日,我要亲自去看。另外,炙夜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李曼踌躇了一下:“和平时一样,只是有一点好像比较奇怪。” “什么奇怪?” “最近苏大人好像跑禁军衙署,跑得特别勤快。”李曼摸着后脑勺道,“经常一待就好几个时辰,似乎...不像他。” 苏炙夜一向不喜欢当官,对朝政事务各种懈怠,祁慕寒懂得李曼的意思,就是说这家伙最近加班勤快了嘛! 祁慕寒思索了一下,多少估摸出了苏炙夜的想法,微笑道:“知道了。不必去盯着他了,你帮我去做另外一件事。” 李曼深情马上松弛下来,最近盯梢身手高强的苏炙夜,好几次都差点被他发现。 有一次盯梢的时候,他不小心将屋顶的瓦片弄响了一点,百步以外,正在与人交谈的苏炙夜顿时回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暗器就跟着“倏”的飞了过来,差点没把他眼珠子给射穿。 李曼正大松一口气,祁慕寒道:“去一趟西凉。” 西凉?乌罗? 李曼大喜过望:“谢殿下——” “不是让你去姑臧,也和乌罗没关系。”祁慕寒淡淡道,“让你去的是西凉以西,帮我去运些东西。二十天内,赶回来。” 李曼:...... 西凉以西,谁都知道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又是秋末,别说天气严寒得很,就说要二十天内来回,简直就是要餐风露宿了。 这太子殿下,使唤人真是不带停歇的。 祁慕寒像听见他的心声,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事成以后,我会守诺言,让你去见乌罗的。” 李曼的苦瓜脸马上被喜色代替。 “具体的事务,我稍后交代你。”祁慕寒挥了挥手,咳了两声,脸色有些许苍白,“你先下去......” “是。”李曼单手触地,手舞足蹈地去了。 祁慕寒看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放开了咳嗽,越咳越是急促,撑着城墙,慢慢地弯下腰去。 李曼走了一段距离,忽然想到这去西域以后,自己手上的事务交给谁来做? 又蹦跶着回去找祁慕寒。 然后他就看到祁慕寒倒在了城墙边,大氅裹着,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李曼大惊失色,冲过去将祁慕寒扶起来。 祁慕寒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目紧阖,李曼触到他的手,把他冰得打了个寒颤。 “殿下!”李曼从没见过祁慕寒这样子,慌了手脚,但职业素养使然,惊慌中也没完全失措,一把将祁慕寒背起,飞速往府中奔去。onclick="hui" 第249章 枪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此时很喜悦,因为推论出了祁玉骞很可能握着解荨刺毒的绝世珍稀草药——八角玄冰草。 她喜悦溢于言表,齐凌却悄咪咪捅了她一下,看了一下苏豫。 公孙薇才反应过来,光顾着想自己夫君有救了,却忘了这很可能是苏赫用命换来的。 苏豫低着头,不发一语,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墙上,落寞无比。 他这一生到现在,就是为了重新寻回自己的父亲吧?如今苏赫已经凶多吉少,他要怎么面对这种打击? 公孙薇走到他面前,慢慢地蹲下,抬头看他:“你还有家人。” 苏豫没有说话,本来是疏朗的脸上,早已不知沾了多少风霜,本是二十出头的汉子,却显出了一种老态。 门“咚咚”响了两下,还不等室内的人回应,已经被推开了。 公孙薇与齐凌扭头看去,是刚才那位在院中打扫的聋哑老伯,捧着一壶热茶入了来。 他头发花白,背有些弓了,颤巍巍地将茶放到桌子上,对公孙薇和齐凌咿呀着比划了几个动作。 公孙薇看明白了,大概是说苏豫太粗心,没给你们上茶,我给你们端来了。 她赶紧边做手势,边对他打唇语:不打紧的。 老伯给他们斟好茶,转身对齐凌珍而重之地掬了一躬,齐凌赶紧扶住他;老伯转身又对公孙薇掬了一个躬,这下躬得更深,公孙薇抬手扶他,他却迟迟不愿直起身子来。 公孙薇有些手足无措,望向苏豫。苏豫才抬起头,迟缓地将目光投到老伯身上。 室内弥漫了一股伤感的气息,公孙薇终于扶起老伯的时候,才见他眼里噙满了泪,看看苏豫,又看看公孙薇,张嘴发出咿咿呀呀的音节。 公孙薇却玄之又玄地听懂了,眼眶一红,说:“我知道,你是说他是我的哥哥,我知道,都知道。” 老伯捧起公孙薇的手,重重地一握。 齐凌别开了脸,抹去眼角的泪花。 “薇儿。”苏豫第一次这么唤公孙薇,却没有看她,只低头看着手中的热茶,若有所思。 “嗯?”公孙薇对他如此称呼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八角玄冰草,我会想法子去取。”苏豫依旧低着头,“我不会让祁慕寒离开你。” - 太子府戒严的情况,从未如现在这一般。 内外都被暗卫监视了起来,府外侍卫守了一圈又一圈,连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自然也没有人能进得来。 寝殿里却刚好相反,只有五个人。 焦急的李曼,惊慌的粟篱,紧咬朱唇的玉妩颜,一脸凝重的章知尧,以及躺在床上,头发散乱、气息微弱的祁慕寒。 章知尧替祁慕寒把完脉,想了片刻,对玉妩颜道:“用针吧。” 玉妩颜打开了针盒,取出一根长针,深吸一口气,从祁慕寒天灵盖上,直插了进去。 祁慕寒毫无反应。 粟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不像是荨刺毒发,殿下毒发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玉妩颜又取出几根针,拉开祁慕寒的右臂,那右臂上已经不见了那几条黑紫的线,整条手臂和正常人无异。 玉妩颜心中却咯噔一下,手中的针掉落在地,一阵轻响。 她抖抖地望向章知尧,章知尧弯腰,替她去捡那几根针,回头对粟篱与李曼说:“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与玉姑娘就行。” 粟篱被李曼强硬拉走了,临走时还哭着往祁慕寒的方向看,祁慕寒还是那样躺着,连呼吸声都几乎不存在。 这两人一离去,玉妩颜软倒在地上,抬头看向章知尧时,眼睛里写满的竟然都是哀求。 章知尧缓慢地摇了摇头。 玉妩颜僵住,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整个人不住发抖,想开口说什么,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 苏豫一言既出,公孙薇大喜过望,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齐凌先发问了:“先替太子殿下谢谢苏兄,我也愿助一臂之力。只是榆阳城很大,在哪里能够找到祁玉骞藏起来的草药?” 他盯着苏豫的眼睛,目光里有些深意,又暗暗瞥了公孙薇一眼。 早在出发到江陵前,祁慕寒与他细细交代过到江陵后的任务,其中就包括寻找苏赫。 可等他到了江陵,祁慕寒与他交流的密信里,却没有一封提到过荨刺毒或者苏赫,这显然十分反常。 他与祁慕寒相识多年,又是极为聪慧之人,马上就推断出来,祁慕寒恐怕是强弩之末了。 换句话说,他知道纵使找到苏赫,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苏豫霎时就明白过来齐凌的意思——祁慕寒的时间很紧迫了,但公孙薇还不知道,也不要让她知道。 苏豫还没答话,齐凌又道:“更重要的,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至于祁玉骞是不是真的有这种药……” 公孙薇忽然插话道:“我觉得他手上一定会有的。你们想啊,荨刺毒是天下至毒,如果谁握有唯一的解药,这是不是等于拿捏住了别人的命脉?” 齐凌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没有但是。”公孙薇瞪了他一眼。 苏豫笑了:“是或者不是,我去走一趟就知道了。” 公孙薇喜上眉梢,又有些担忧道:“但是我已经闯过一次他书房的密室了,这次恐怕你不容易进去。” “想什么呢?”苏豫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书房密室虽然很隐秘,但想也知道,祁玉骞是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王府里的。” 公孙薇蓦然想起祁玉骞藏在那抽屉里的事物,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看了齐凌一眼。 齐凌想了想,对苏豫道:“苏兄既然要去查八角玄冰草,那便顺便再查一查祁玉骞做出了多少这样的东西。” 他将方才画着八角玄冰草的纸反过来,在纸上画了一个长形物体。 苏豫瞅了半天,没瞅明白,问:“这又是什么?” 齐凌:“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器,能在百步以外杀人于无形,不管你是绝世高手,还是武林至尊......” 公孙薇:“枪。”onclick="hui" 第250章 原主祁玉骞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齐凌早些时候,已经从公孙薇那里得知这东西,此时见苏豫不太明白,便提起笔,细细给他解说了一遍其中玄机。 饶是苏豫这种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得知这武器的厉害时,都吸了口凉气,惊疑不定道:“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我亲眼所见。”公孙薇拍了拍胸脯。 苏豫托着下巴,望着那纸上齐凌所画的武器拆分图:“这东西玄机之处既然是在火药,想必齐公子能够做得出来。” 齐凌微微一笑:“能是能,需要时间。” 三人又凑在一处,在纸上写写画画,直到半夜时分,方才停下来。 公孙薇打了个呵欠,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只要一切顺利,祁玉骞这层皮很快就能扒下来了,我们也就很快能回汴京了。” 她忽然想起汴京方面,还是一直没有宣布自己的“死讯”,不知道祁慕寒在不引起祁玉骞的怀疑,以及保住她太子妃称号之间,做了些什么功夫? 齐凌的脑袋也高强度运作了一晚,公孙薇这个话题像给了他休憩的机会,他便绘声绘色描绘了一通,说到张、陈二位将军配合着祁慕寒演了一通戏码,公孙薇笑个不停。 “看起来两位将军对我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嘛。”公孙薇怀念起在会阒的日子。 苏豫瞧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当时自己只负责报了信,自己这妹妹竟然做出了惊人之举,千里奔赴会阒去找祁慕寒,某方面来说,她还真的与他有些相似。 认定了的事情,就如此执拗地做下去。 “也不知道慕寒现在怎么样了?”公孙薇托腮看着桌上的纸张,想着如果祁慕寒看见这样一件大杀器,会有什么反应? - 祁慕寒陷在梦魇中,灵魂在被不断拉扯。 黄昏的天空,火烧云燃至天边,他傲然负手,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那尽头站着一道同样桀骜的少年身影,昂首看着天空,一群黄昏归来的燕雀盘旋着,叽叽喳喳落在远处宫墙旁茂盛的绿树上。 少年手上倏然亮出一张玉弓,搭箭弯弓,一箭破空而去,惊起一树飞鸟。 祁慕寒笑着走过去,昂起头看那名少年:“二哥,这树上这么多飞鸟,随意便能射中一只,太没有难度了,要射,便射那里的——” 他抬手一指,天空正飞掠过一队人字形的大雁。 祁玉骞搭上他的肩膀,笑声爽朗,指了指大树那边:“仔细看。” 祁慕寒顺着他手所指方向望去,瞬间怔了一下,那一箭所射,竟贯穿了三只燕雀,且箭所贯穿的,齐齐的都是翅膀的部分! 显然是在燕雀展翅飞起的一刹那间,这一箭才呼啸而至。 这是何等的预判!? 祁慕寒收起心下的震惊,侧头看过去,祁玉骞负手傲然而笑。 “三弟,再聪明的猎物,在嗅到危险的气息时候,都会显露出一刹那的慌乱,这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祁慕寒默然未语,眼中闪过一丝嗜血。 彼年,祁玉骞十七岁,他只有十三岁,比祁玉骞还要矮上半个头,却背负着深沉的身世秘密,在危机重重的祁国宫中,没有一个人是能够信得过的。 奇怪的是,遇到这位人中龙凤的祁玉骞,他竟生出一丝亲近之意——明明祁玉骞如此优秀,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他却越是要接近,仿佛磁铁的两极,排斥的另一面,就是吸引。 “你说将来的史书,会如何写你我?”祁玉骞笑道,“手足相残?我已经腻了这样的情节。” 他有野心,却不屑于暗箭,他喜欢大江大河,纵情于天地。 祁慕寒刚好与他相反,他进入这祁国宫中,有且只有一个目的:成为帝皇。 祁玉骞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三弟,要位极人上,你得学会比这燕雀藏得更深些。” 祁慕寒避也不避地说:“我只有一个对手,就是二哥。” 祁玉骞哈哈大笑,丝毫不介怀,笑完以后,却渐渐凝重起来:“我也希望能够成为你的对手。” 他又再度看向天空,桀骜又自负,眼底却又有一股隐藏不了的失落——就好像他虽然是这样说着,志愿却不在这片天地间。 良久,他才说道:“你身边有一个叫韩珏的人。这个人,你要小心。” 祁慕寒警觉地看了祁玉骞一眼,韩珏来历不明,却仿佛现世的一个先知,对世情无所不知,还预言了他将会入主东宫,对他建议良多,是他其中一个幕僚。 这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祁玉骞收起弓箭,披着一身夕照,意味深长道:“没有人能够预言你的人生,你看那大河风波平息,底下却暗涌无数。永远——永远也不要看表象。” 半大少年祁慕寒表面上很沉静:“二哥也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 祁玉骞没有否认,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或许有一天,你我不得不兵戎相见。” 他转身,背影融入夕阳,慢慢地走远。 - 祁慕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玉妩颜趴在床沿,头枕着手臂,睡得很沉。 他抬了抬手,想唤醒她,喉咙却发出干哑的咳嗽声,全身哪儿都疼,像受了几十刀酷刑。 玉妩颜头动了一下,刚睁开惺忪的睡眼,见祁慕寒醒来了,喜得睡意全无,连规矩都忘了,扑上去抱紧了他。 祁慕寒无力地掰开她的手臂:“我睡了多久?” 玉妩颜犹自不愿意放开他,“三天。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如果你再醒不过来,那我......” “你先起来。”祁慕寒虚弱地道。 玉妩颜身子撑起些许,却仍是与他贴得很近,一双明眸凝视着他:“我没说完。我想过了,如果你这次能醒过来,我一定要对你说......” “妩颜,不必这样。此间事情一了,你就能够与苏豫团聚了。”祁慕寒果断打断她,没给她留任何气口。 玉妩颜一双玉手蓦然贴上他的脸颊,快速又果断地说:“那已经是过去。殿下,我...” “我已经有薇儿了。”祁慕寒虚弱地咳了几声,想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焦躁道,“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玉妩颜淡淡一笑:“我不介意。哪怕是没有名分,我也不介意。” 祁慕寒不耐烦道:“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还不明白吗——” 这一次,换成了玉妩颜打断他,她的手依旧贴在他的脸颊上,眼中溢满了哀伤。 “殿下,我知道你一直在瞒着她,其实你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对么……”onclick="hui" 第251章 天赐良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的话语一下梗在了喉头。 玉妩颜看着他:“你之前服下了那两颗药丸,暂时瞒过了我与章大夫。其实你的荨刺毒已经深入了五脏六腑,你真的觉得我们都不明白吗?” 祁慕寒咳了几声,用力支起身子,却又力气不支地滑了下去。 玉妩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半分要扶他起来的意思。 “她爱你多一分,失去你的时候,便会越痛苦。”玉妩颜说出口的话,与苏炙夜当日说得一模一样。 祁慕寒骤觉心中一痛,挣扎着起来。 “……滚开!”他用尽全力,终于支起了身子,手发着抖,就去取床头的外衣。 “殿下!!”玉妩颜又将他整个人按回床上,目光狂热,“放她走,对她对你都好!你还有我。我可以陪你到最后……最后!” 她一向温柔自持,此刻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祁慕寒伤重未愈,两次被玉妩颜重重按着,胸中一口闷气越加难泄,忽然放弃了挣扎,闷笑了一声:“看来你很豁得出去。” “你一直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玉妩颜眼神狂热,仿佛下一秒就是末日,而她要紧紧抓住他。 祁慕寒怪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她衣服锁骨处的结带上,“那你还愣着做什么?”他说。 玉妩颜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退了退,祁慕寒轻蔑道:“怎么?你不是很豁得出去?” 玉妩颜被重重一震,颤声道:“你……” 她跟随祁慕寒已经许多年,祁慕寒虽然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却待她犹如家人,从未如现在这般……这样的眼神! 都是轻视、鄙夷,看她就像在看一名青楼女子;她在他面前连一丝尊严都不存在。 心犹如被撕裂,泪水盈满了眼眶,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门响了一下,章知尧捧着一碗药,出现在门口。 他驻了驻足,仿佛对这一幕并不是很意外。 然后他鼓足勇气上前,拉了拉玉妩颜的袖子:“玉姑娘,你先下去休息吧。殿下这里换我看着。” 玉妩颜哽咽着,再没有看祁慕寒一眼,离开了房间。 祁慕寒长长出了一口气,再度挣扎着起来。 章知尧上前扶起他,往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低声道:“殿下,玉姑娘她……” 祁慕寒咳了起来,“这也是为了她好,我给不了她什么。” 章知尧赶紧替他拍了拍背,将刚煎好的药递过去,助他服下,一边道:“其实不能怪她,因为殿下你这一次真的就差点……醒不过来了。” 祁慕寒停停续续地喝完了药,就想去取床头那件外衣,像没听见章知尧的话一样。 章知尧无奈道:“殿下,你不能再劳神了。” 祁慕寒试了几次,终究还是全身无力,只好暂时放弃,闭着眼睛小憩,脸上却是一片焦灼。 章知尧收拾起碗,就要出去,想了想,还是坐下来,道:“殿下,恕我直言,你不是每一次都如此幸运,下一次你若再毒发,就……” “必死无疑,对么?”祁慕寒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章大夫不必介怀,只管放开了手脚,再为我续几个月的命也好。” 章知尧却沉默道:“太子殿下可知道,为何最近毒发时,症状不再像过去那般?” 祁慕寒也发现了,过去荨刺毒发最猛烈时,他会直接失去理智,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在巴尔库城时;但最近他发现自己晕倒的频次多了,一晕过去就是不省人事,跟过去毒发的症状迥异。 章知尧:“因为殿下的身体再难扛这毒了,过去反应激烈,便是还有一搏之力,如今......恕我直言,几个月...或许都难了。” 沉寂了几秒,祁慕寒虚弱地笑了笑:“那章大夫便想个办法,短时间内让本宫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 榆阳城。 祁玉骞听着心腹的禀报,饶有兴味地道:“哦?祁慕寒又是待在府中三天未出?” 心腹提出猜测:“太子府守卫森严,查不出里面的情况。太子殿下有可能正在密谋什么。” “也有可能又毒发了。”祁玉骞笑道。 心腹:“那就趁此机会,攻入汴京城?” 祁玉骞摆了摆手,道:“急什么?” 他刚穿过来那会,对原主祁玉骞的了解还不够,只能是借助剧本的描述,以及通过身边的人了解。 那时候他对问鼎王座并没有多大把握,直到得知了祁慕寒身中荨刺毒。 这种天下奇毒他是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得知的,这个人叫做苏赫。 苏赫为人疏朗好客,常结交天下侠士,宋国陷落以后,他消失了许久,后来结识了原主祁玉骞,虽是旧日敌国之人,但原主祁玉骞与他性格相似,不以出身论英雄,两人一见如故,私交甚笃。 他穿过来以后,了解到这种毒,并知道了这种毒的解毒方法,顿时有了掌控全局的计谋。 八角玄冰草获得极为困难,只要他掌握了这种药,何愁控制不了中了荨刺毒的人? 但苏赫当时身上的草药很有限,据他所说,仅有三株。 第一株,是他十余年前试着培育的,刚好用在中了荨刺毒的幼年苏炙夜身上;第二株与第三株,是他这十余年来踏遍山川大河,千辛万苦培育得来的,他视若珍宝。 “祁玉骞”顿时大喜,想方设法与苏赫讨要这两株草药,无奈苏赫婉转拒了。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苏赫囚禁了起来,在他身上用了荨刺毒,逼他交出八角玄冰草。 苏赫何等人也?受尽了荨刺毒发的苦痛,却誓死不妥协。 祁玉骞再生一毒计,将眼光瞄准了苏赫唯一的儿子,苏豫。 他做了一个精密的局,利用他人之手,给苏豫下了荨刺毒。 他将这一消息告知苏赫以后,苏赫悲愤交加,明知祁玉骞定会利用苏豫,却也不得不交出八角玄冰草。 祁玉骞当时思考了很久,也暗中观察了苏豫这个人很久,知道他与苏赫一般,都是重情义、不轻易服软之人,又有心要试一试这八角玄冰草是否如传说中那么神奇,便将一株完整的草药,用在了苏豫身上。 苏豫如医书所言,完全好了起来,自然也就视祁玉骞为救命恩人,成了他麾下一员。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正被祁玉骞暗中囚禁着。 祁玉骞知道这绝世珍宝有多么难得以后,更舍不得放苏赫离开了,意欲再让苏赫培植出更多八角玄冰草。 当想到祁慕寒也身中这种毒,他简直觉得是天赐良机。 “他的荨刺毒是从右手而起,这么多年了,也该深入五脏六腑了。”祁玉骞眉开眼笑,“再等等吧。”onclick="hui" 第252章 江东雄师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那一晚与齐凌、苏豫商量好计划以后,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 只要找到祁玉骞暗藏起来的八角玄冰草,治愈祁慕寒身上的荨刺毒;再摸清楚祁玉骞到底造了多少枪这样的大杀器,将情报交给祁慕寒,一举扳倒祁玉骞——从此海晏河清,大团圆结局。 一切顺利的话,理应如此。 但公孙薇对运气这种东西已经ptsd了,再者离开汴京也有些日子,又十分牵挂祁慕寒的病情,逮着空,就一个劲问齐凌最近汴京有没有来信。 齐凌通常会一边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回答她:暂时还没有。 榆阳城被祁玉骞严密把控着,别说是祁慕寒的眼线不一定进得来,就算他率大军压境,短时间都不一定能攻克。 公孙薇听齐凌这么说,只好作罢。 但最近这些天实在有些无聊——八角玄冰草的事,交给了苏豫去办;赵氏宅邸外面又有祁玉骞的眼线,她只能每日待在府中。 齐凌倒是每天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与公孙薇没有过多交谈,这天经不起她的询问,才半夜带她来到了那口井,从那天苏豫指引的道路,又一路回到了苏豫府邸。 进到苏豫那密室,公孙薇环顾了一圈,吃惊道:“原来你最近在帮苏豫做这些!” 那日齐凌说过,苏豫的密室还能再做得隐蔽些,这果然不是一句空话,齐凌这些天就是在忙着画图,重新给他改造这密室。 现在密室已经焕然一新,两人从密室走出去,从外面看已经完全和墙壁契合成一体,横竖看不出异常。 “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齐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公孙薇啧啧称赞,只是这时候苏豫还未回来,院子里只有那老伯,见他们已经像见自己人了,对二人忽然出现在宅邸中,也没什么意外的。 公孙薇称赞完毕,将齐凌拉回到密室,正色道:“可是咱们当务之急,并不是帮苏豫整葺这密室吧?祁玉骞做出了那样的大杀器,咱们难道不应该也有所准备么?” 齐凌笑了笑,走到密室的一面墙壁上,按动几块砖头,墙体传来“喀啦”声,现出一小个空间,地面上铺陈着各种材料:木头、黑铁、火药…… 公孙薇喜得给齐凌比了个赞:效率! 齐凌当仁不让地“嘿嘿”笑了两下,说道:“这些材料是苏兄私下帮我找来的,这种东西如果在你娘亲的宅邸里面做,哪天祁玉骞直接闯进来,就完了。所以我才修葺苏兄这密室,好在这里面……造枪!” 公孙薇对齐凌的办事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拍他的肩膀,赞道:“萤火有你,真是幸运——等回到汴京,让慕寒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可不能委屈了我们这位麒麟之子了。” 齐凌忽然僵在当地,定定地瞧了她几秒,一屁股坐到了那堆材料旁,一言不发。 公孙薇:? - 前一天陪齐凌忙活得太晚,公孙薇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才刚睁开眼睛,赵慕芝推门而入。 “二殿下遣人来接你,马车已经到门口了。”赵慕芝急匆匆道。 公孙薇一个激灵,瞌睡全跑了,焦急道:“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赵慕芝蹙了蹙眉,“我也问过了来人,一问三不知的……要不,就称病别去了!” 公孙薇想了想,“娘,你先帮忙拖延一下时间。” 她蹦下床,往齐凌的房间跑去,随便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 齐凌正背对着房门,低头看着什么,没料到有人进来,才刚转转过身,便见披头散发的公孙薇闯了进来。 “幸好你没出去,祁玉骞派人来找我了!”公孙薇走到他面前,“也不知是不是鸿门宴,稳妥起见,今天你就暂时别去苏豫府中了——咦,这是……?” 她好奇地望着齐凌手中薄薄的两片东西,凑过去一看,这不正是两片人皮面具? 现在她已经算是半个面具无间道者了,熟稔地拿过来,左右翻翻,“这面具是仿照谁的面孔?” 齐凌望着她手上的面具,有些心不在焉:“是祁玉骞的两名贴身侍卫,我前几天拜托苏兄做的。”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公孙薇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不确定这面具能不能派上用场。”齐凌口头答着,心里面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他在榆阳城只有四名暗卫,每一步的调动都要极为慎重,若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殃及公孙薇及公孙夫人。 仿佛感觉到齐凌的压力和顾忌,公孙薇放下面具,凝重道:“齐公子还记得我刚回到这宅邸时,与你说过的话么?” 齐凌沉默了两秒,当时公孙薇对他说过四个字:速战速决。 祁慕寒给她的时间只有两个月,她也非常挂念祁慕寒的病情,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耗费在榆阳这地方。 齐凌明白她的意思,思索了片刻以后,说道:“祁玉骞找你所为何事,其实暗卫已经查到了。” 他说了一遍,问公孙薇道:“你还是决定要这么做?这很冒险,值得吗?” 公孙薇想也不想,果断道:“就这么做。” - 一刻钟后,公孙薇坐到了马车上,一路驰往了榆阳城外。 榆阳城不同于汴京城,分为内外两个城郭。 内城是主城,官家和百姓都居住在其内,地处广阔;外城是城防要务,士兵训练屯扎的场所,其中并不是望之平坦的地势,而是道路曲深复杂,门道众多,相当于城墙外再筑起了另外一道城墙。 当日祁国与宋国在榆阳城终极一战,这种构造曾经让祁成皇大为头疼。 公孙薇如今要去的城外,就是指外城。 马车挺定以后,公孙薇甫一下马车,只听周围铁蹄声不绝,黄沙扑面,呛得一阵咳嗽。 周围营寨重重,一眼看不到头,营寨前武器泛着光,一片肃杀之意;不远处传来大片士兵操练吆喝的雄壮之声,配合那铁蹄声,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公孙薇顿时有点走不动,如此铁军,如此装备,假设祁慕寒真打过来,有胜算吗? 前面帐篷一掀,祁玉骞笑意盈盈地从里面走出来,一身白羽铠甲,英姿勃发,宛如那一日江东营地外初见一般。onclick="hui" 第253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薇儿来了?”祁玉骞朝她迎去,亦如那日一般,笑得和煦无害。 真是可惜了原主祁玉骞了。公孙薇心下感叹着,不动声色地向他迎去。 祁玉骞穿着一身盔甲,身材魁梧不少,公孙薇只能堪堪到他肩膀,视线聚焦到他的盔甲上,见这盔甲甲片细密,真是好东西。 “殿下找我来,有什么事?”公孙薇边闲聊边暗中观望四周。 祁玉骞找她来这种敏感地方见面,当真是完全信任自己了? 祁玉骞撩起帐篷,示意她先进去。 公孙薇一踏进帐篷,就刹了一下脚步—— 这帐篷里,左右一字排开,站了至少五个满脸杀气的士兵,从穿着和形态来看,与王府里的侍卫迥异,应该都是祁玉骞的贴身侍卫。 这些人满脸凶相,见到她也不行礼,也不知道是不清楚她的身份,还是祁玉骞故意这么交代的。 她装着柔弱,“怯怯”地望了祁玉骞一眼。 祁玉骞不以为意地将她领进里面,示意她坐在旁边的座位:“薇儿,那日本王说过,推你落水的那凶徒,本王定不会放过。我部下近日搜到了这凶徒的踪迹,你指认一下。” 他拍了拍掌,两名侍卫转到帐外,片刻后押进来一个瘦弱不堪、衣衫褴褛的人,左右侍卫粗暴地一压他肩膀,将这人压得往地上一跪。 公孙薇心下一窒,难言的心酸袭上心头。 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好基友宁澄。 他与她一同长大,陪她经历过爹娘忽视她的那些童年岁月;陪她一同逃婚在外……桩桩件件的往事浮现在眼前,像透明的荧幕隔绝了他和她。 宁澄被侍卫捏着脸,往上一抬,公孙薇看见他的脸胡子拉碴,头发凌乱。 他已经不是原主,却长着和原主宁澄一样的脸。 祁玉骞坐在上首,缓缓开口:“将你那天招供的事,再说一遍。为什么害你家小姐?” 宁澄低下头,肚子发出一阵咕隆声,不知道多久没进食了,声音听起来很微弱:“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有那么一阵,公孙薇恍惚极了,宁澄说什么,她没怎么听进去,只见那嘴一张一合,熟悉的容貌上,蹦出的全是陌生的词汇。 当熟悉的灵魂已死,却有人顶着他的皮囊,如此鲜活,如此分裂…… 祁慕寒开始怀疑祁玉骞的时候,也是如她现在这般……痛苦吗? 然而她却不得不演戏——祁玉骞知道她是穿的,她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她走到宁澄面前,缓缓蹲下来:“所以,你说你是看到那剧本,说我就是个炮灰,你穿进来的任务,就是要杀掉我?” 宁澄低头,不敢看她:“只要你按照那剧本所说的,堕江而死,我说不定就能穿回去了。” “推出去斩首吧。”祁玉骞挥了挥手,“穿越不穿越的,都是浑话,本王不信。来人!” 公孙薇来之前已与齐凌交换了情报,明白此刻祁玉骞要在她面前杀一个“穿越者”,主要原因是想给自己施压——他要看自己是否会对他坦白穿越过的事情。 常理来说,她也应该要对祁玉骞坦诚自己“穿越”的事情,以取得他的进一步信任。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如果她对祁玉骞坦诚“穿越过”的事情,那么下一步,祁玉骞便要确知自己有无对祁慕寒坦诚过;又或者更甚:她给祁慕寒提供过多少现代的知识? 撒下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她没有信心自己说的哪一句谎言,就会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目前的最优选——她最好还是要在祁玉骞面前,将自己穿越过这件事,守口如瓶到底。 她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祁玉骞瞥了她一眼,见她竟然没有半分阻止他杀宁澄的意思,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宁澄全身发抖,对公孙薇一个劲地磕头:“小姐……我不是原本的这个人,可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醒过来就在这具身体里了,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拖下去!斩了。”祁玉骞挥了挥手,两名侍卫上来,一左一右,将宁澄倒拖在地上,不顾他的哀嚎和求情,将他拖出了帐篷。 公孙薇看着还在不停摇晃的帐篷布,寂然无语。 宁澄被一路拖出帐篷,又被押着出了营地。 这外城郭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连着城外一片茂盛的密林,宁澄被一路押到了这片密林中,四处寂静无人,毒辣的阳光浇在头顶。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突然就笑开了:“两位军爷就送到这里吧,顺便帮我谢谢殿下。” 他竟然好像熟知这两位侍卫一样,朝他们躬了躬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转身便要离开。 “唰”的一声,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刀,冰冷的锋刃让宁澄汗毛竖起,脚都软了。 “你还想走?”侍卫的语气充满无情的金属味,“今日就把命交代在这儿吧!” 宁澄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名侍卫狠踢他膝盖一脚,他站立不稳,重重往地上一跪,刺目的阳光将他晃得一阵眩晕。 “祁玉骞不是这么说的!”宁澄剧烈反抗,歇斯底里大喊,“他只要我陪他演这一场戏!他说我只要推公孙薇落江,再陪他演这一场戏,就放我走!他才是穿越过来的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祁玉骞!” 侍卫高高举起刀,大笑:“废话真他妈多!谁管你这孤魂野鬼?” 透骨的恐惧从心脏蔓延开来,过去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去年,他苏醒的那一刻——陌生的躯体,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物,像一场巨大而荒诞的闹剧。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这个地方叫做“江东”,发了疯一般想回家,拉着街上见到的每一个人,诉说自己那个遥远而陌生的故乡——所有人都当他疯子。 他不知道流浪了多久,一直到被带到一个人面前。 祁玉骞好酒好菜招呼他,挥退了所有人,单独与他说了许久的话,坦白了许多事情。宁澄乍遇到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差点没哭出来。 祁玉骞举着酒杯对他说:“我也想回去。既然你说有这剧本,那我们就试试按照剧本做——兴许就能回去了。” 他对他的指点感激涕零,视他为唯一的亲人。 后来他听从祁玉骞的安排:让他继续用“宁澄”的身份,回到公孙府,暗中为祁玉骞传递消息。 一直到最近,公孙府败落,他接到祁玉骞最后一条指令:推公孙薇落江。 这件残忍的事情,祁玉骞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做?他看着镜中自己的容貌,竟有一瞬间的迷茫。 与公孙薇相处久了,他也有些恍惚,自己好像就是那个原主宁澄,真的下得了手吗? 最终,回家的渴望还是战胜了一切,他顶着那张公孙薇最熟悉的面庞,将她推入了漆黑冰冷的江中。onclick="hui" 第254章 借意惊鸿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求生的意志传来,宁澄激烈反抗,吼得声嘶力竭:“祁玉骞也是穿越过来的人,为什么要杀我!!” 丛林里惊起几只飞鸟,侍卫理都不理他,一人将他按在地上,另一人举起大刀,快而狠地朝他脖项一砍—— 宁澄只觉脖项一痛,一颗脑袋滴溜溜地滚过来,眼睛瞪得滚圆。 他一把捂着自己的脖子,失魂地尖叫,下一秒,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将他往旁边一拖;与此同时,他看见一名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脖项处还在汩汩冒着血。 另外一名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脑门上突然多了一支箭,不可思议地盯着密林深处,直直地往后倒去。 整个过程不过是两息的时间。 一名黑衣人从树上跳下,与捂着宁澄嘴巴的人打了个暗语,那人才放开宁澄。 宁澄脸色煞白,捂着自己的脖项——他虽然被救下了,还是挨了一小刀。 一名黑衣人给他扔过去一块布料:“包扎上。” 另外一名黑衣人将地上两具尸体拖入了密林深处,再转出来时,已经换上了那尸体的盔甲,面孔也变成了死去的那名侍卫。 宁澄魂魄还未归体,又见另外一个黑衣人也如法炮制,很快二人便“偷天换日”地变成了方才那两名侍卫。 这两名“侍卫”扶起他,交给他一包东西,又指了指前面那条小路:“你走吧。” “从这里一路往外走,前面有两条分岔路,两条都别走。走中间那条密林,找林中刻着标记的树,按着标记一路走,就能到榆阳城外。用这些盘缠,找个地方先住下,过一段时间后,离开江东。”一名侍卫说。 宁澄苍白的手接过盘缠,又听另外一名“侍卫”道:“有人让我们来转告你:离开江东以后,你便彻底安全了。从此世上再没有‘宁澄’这个人,也不会再有人来害你,你好生过日子吧。” 宁澄沉默片刻,眼眶突然一红:“是不是她...公孙小姐安排你们来救我的?” 两名侍卫没回答他这问题,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趁天黑下来前,快点离开吧。” - 公孙薇若无其事地接过祁玉骞递来的一杯热茶。 其实早在她回到赵氏宅邸,刚与齐凌碰面的时候,两人就对宁澄推她落江这事交换了信息。 齐凌比公孙薇早到榆阳城,在榆阳城费了一番周折暗中调查,终于查出祁玉骞与宁澄其实是有联系的,也就是说,公孙薇落江这事,十有八九又是祁玉骞背后搞的鬼。 当时公孙薇与齐凌就祁玉骞的动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一是为了暗中带我到榆阳城,”公孙薇说,“再顺带试验试验祁慕寒。” 齐凌:“但为什么祁玉骞要让宁澄来动这个手?而且宁澄明知道你随后就会被祁玉骞救回来,又为什么要对你坦白他是穿越者的事呢?” 公孙薇沉吟道:“这个不知道...但祁玉骞说过之后一定会为我抓住那推我落江的人——所以,有没有可能……是祁玉骞完全不想别人知道他是穿越者的事情,如果他在我面前杀掉宁澄,就能够打消我对他身份可能有的猜测?” “毕竟常理来说,没有人会杀掉同来自那个世界的人。”公孙薇顿了顿,又说,“我猜他利用完宁澄以后,应该会对他下杀手。” 齐凌想了想:“有点牵强。但这也算是一种可能性。那我们就看祁玉骞会怎么对宁澄了。” - 祁玉骞侧头观察公孙薇。 书房里那把枪,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对他整个大计都会有影响。在她面前杀一个穿越者,既可以打消她对自己身份的猜疑,又可以震慑她。 只是公孙薇的反应有些出乎她意料,平常看起来温柔可人的她,从见到宁澄开始到现在,有些淡定过头了,他捏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有好几次这样的冲动:把这个女人抓起来,严刑拷打,把她这可爱的小脑袋里的东西,全部挤出来! 然而她还是占着“太子妃”的称号,而且他也需要她来吊着苏炙夜,他必须把她哄高兴了,把她稳定在自己的阵营,才是目前最优解。 “薇儿,”他探过身子来,柔声对她说,“这个人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你信么?” 公孙薇看了他一眼:“人都死了,信不信的,应该不重要了吧?” 祁玉骞:…… 居然有些哑口无言。 公孙薇又低下了头,她并不忌讳在他面前表现得心事重重一些,祁玉骞也没法硬要她吐出真实的想法,暗中衡量再三,将她送回了府中。 - 公孙薇回到府中,整个人才松了一大口气,马上去找齐凌。 齐凌正在后院的藤椅上坐着,捏着一根绣花针在做女红,看上去一脸憋屈,关键还是穿着女装,更像个委屈巴巴的媳妇儿了。 公孙薇躲在树荫下笑,齐凌抬头见着她回来了,苦着脸解释:“你娘说我擅长做些小玩意,手上功夫肯定好,就非要我缝这东西,说府中没其它人了,她也不会女红。” 公孙薇捂着肚子笑:“我娘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让你缝东西呢?” 齐凌“唉”了一声,放下手中东西,道:“是我去找她的,因为汴京那边,祁兄终于传来了消息,他已经找到方法把你调回汴京了。” “啊?这么快?”公孙薇意外道,“这还不到两个月啊。” 齐凌:“陛下的万寿节就在月末,祁兄让我先行散布你在榆阳城的消息,之后再借陛下的旨意,召你回汴京城。既是陛下之意,祁玉骞也就没有怀疑的理由了。” 那就还剩下二十天左右了。 公孙薇坐下来,托腮道:“那慕寒又是准备借用陛下的什么旨意,把我调回去呢?” “可不就是这个嘛!”齐凌站起来,一抖手中的衣物,“你还记得么?” 阳光下一阵耀目的红色光芒,每一根羽毛都逼真得像在空气中飞舞,一丝极其特别的香味从上散发出来。 这不正是当年追月节上,祁慕寒为她做的那一身白羽红裙么? 当日珩月殿上,她仿照红玉公主的惊鸿一舞,惊艳了无数人,也让祁成皇开口同意了她与祁慕寒的婚事。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只是追月节后她就把它放在了公孙府里,也没再去翻过,一直到出嫁,也都没记起这衣裙的存在。 她走上前去,细细抚摸着这衣裙,看来是母亲回榆阳的时候,顺便将这件衣裙也带回来了,毕竟也是红玉与她之间情缘的一番纪念吧。 只是这衣裙在当日她与乌罗比试时,已经有多处磨损,齐凌找赵慕芝说出祁慕寒的主意时,赵慕芝便将这衣裙取了出来,让齐凌缝制。 “慕寒是想借陛下的旨意,召我回去,让我在万寿节上再现一次红玉公主那舞蹈啊?”公孙薇笑道,“这倒是个聪明的法子。”onclick="hui" 第255章 万寿节前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摸了摸齐凌手中的衣裙,道:“我来缝吧。” 齐凌笑笑,将裙子交到她手上,公孙薇接过,翻了翻,惊讶道:“你都缝好了?” 她横竖都看不出一点破损的地方,针脚细密,就跟新的一样。 “齐公子可以呀!”公孙薇啧啧称赞,锤了一下他肩膀,“心灵手巧嘛!” 齐凌轻轻“嗯”了一声,双手负到身后,很好地藏起了红肿的指尖。 公孙薇放下衣裙道:“对了,宁澄那边,都办好了吗?” 齐凌:“放心吧,暗卫已经放他走了。但其实我不明白,太子妃为何要救他?那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若是他一个不小心,被祁玉骞发现行踪,别说暗卫,连你都会有危险。” 公孙薇明白齐凌的意思:宁澄本就是祁玉骞利用完以后,定要除去的隐患;更何况他还不是本人,她冒着曝露自身的危险去救,真的值得吗? 公孙薇把弄着手中的红裙:“他不忍杀我,我也不忍他死。”她漫不经心地说。 或许还有别的理由,也或许只是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她难以准确描述,便随口回答齐凌。 齐凌自然不懂她的心理活动,闻言只摇了摇头,心想这真是妇人之仁了,如果换成祁慕寒,宁澄必死。 “但这只是我的主意,”公孙薇撑着下巴,忽然笑了,“齐公子却未必要听我的呀!” 齐凌怔了怔,是啊,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我明明是只听命于祁慕寒的。 公孙薇仿佛猜到了他的思绪,狡黠一笑:“既然做了,就别后悔了。” 齐凌:“......” 头有点痛,仿佛被带偏了呢。 - 抱病缺席了一段时间早朝的祁成皇,这几日忽然上了早朝。 早朝上,有礼部官员提出万寿节贺宴一事,请求国库核准开销,批复下银两。 由于礼部申请的费用不菲,久未争吵起来的朝堂,又开始了唇枪舌剑,有人说陛下崇尚节俭,礼部大肆铺张不可取;有人说为陛下龙体安康计,这万寿节要办得越隆重越好。 祁成皇这次好像对争吵没什么反应,浑浊的眼球转向祁慕寒,就不动了。 祁慕寒站出来,朗声奏道:“陛下,今年万寿节西凉、会阒和龟兹等国都会遣人来贺,为彰显我朝之威,这万寿节不宜简单操办。” 朝堂一时鸦雀无声,有官员偷眼觑去,见祁慕寒身姿挺拔,听起来中气十足,便在心中思忖:前段时间听说太子殿下缺席了几天早朝,据说是毒发了,可今日看起来,人精神头足得很啊! 祁成皇松松地摆了摆手:“就按太子说的去做。” 祁慕寒躬了躬身,退回了百官队列中。 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大祁的朝堂上,已基本由祁慕寒一个人说了算,他尚未登基,已代行监国之职,许多奏疏看似是祁成皇批的,但实质是祁慕寒的意思,可谓权倾天下。 只是有些官员心中还是在想:握有兵权,却又缺席的那一位呢?如果他出现在这朝堂上,祁慕寒会不会顾虑几分? 祁慕寒看上去没理会这帮官员,但方才那一番争吵,他已经暗暗记住了提出节俭操办的是哪些人。 早朝一散,他暂未回府,而是在几个侍卫簇拥下,往皇宫御花园走去,一路走到那钟楼下,将侍卫散开守着,自己上了那钟楼。 钟楼上早已站着一人,宽肩窄腰,一身黑金武袍。 祁慕寒走上去,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与他并肩而立。 “你最近看起来长进了些。”祁慕寒负手道,“是好事。” 苏炙夜看了他几秒,道:“但你看起来却不大妙。” 祁慕寒哂笑道:“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怎么就看起来不妙了。” 苏炙夜弯下腰,手撑栏杆,望着天边的蓝天白云,“你的呼吸。” 闻言,祁慕寒沉默了一下,苏炙夜的医理虽远不及玉妩颜与章知尧,却是武功高强,听力过人,自己这点呼吸的紊乱,自然也瞒不过他。 那日章知尧听了他的嘱咐,便费尽心思为他调制药物。说是药物,其实无非是一些压制疼痛的猛药,另外加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方,硬是让他表面上看起来精神尚可。 只是这种药下去,对他只会有害无益,但总也比苏冕当时给予他的三颗药丸要略温和一些。那三颗药丸还剩下一颗,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服用。 如今他好端端站在苏炙夜身边,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体内是多难受——冷热交错,体内像漏风的风箱,用力吸下一口空气,却没多少到达肺部。 “找我有什么事?”祁慕寒撑了一早上,身子快到极限了,却不想在苏炙夜面前表露,快速回到了正题上。 苏炙夜:“祁玉骞来信,邀我到榆阳城一趟,信上没有说原因。” “哦?”祁慕寒有些意外,思考了一下,“那便去罢。只谨记要低调前行,切不可让他看出你与我之间的联系。” “我明白。”苏炙夜看了他一眼,“只是你身上这荨刺毒,他若问起......” “便说我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祁慕寒笑道,“你竟想不到这一点么?” 苏炙夜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你当我不知道?只是荨刺毒是天下至毒,没那么好解。我纵使说得天花乱坠,他就是不信,就是要坐等你死,那能怎么办?” 祁慕寒被他一通大白话的抢白,惹得有些忍俊不禁:“我自然有办法逼他露出马脚。你只管这么说,就行。” 苏炙夜皱眉道:“你这是想逼他出兵直接反?” 祁慕寒没答他这个问题,却郑重道:“薇儿在榆阳城。若我没有料错,他应该会让薇儿见你。” 苏炙夜沉默了几秒,看上去竟也不意外:“她果然在榆阳城。” 祁慕寒转身楼梯口走去,边走边道:“万寿节前,我会将她召回汴京。” 苏炙夜正想问他准备用什么理由召回她,又听祁慕寒道:“到榆阳城后小心行事,你如果害她出现一丁点儿危险,便不用再来见我。” 苏炙夜从小最烦人家威胁他,哂笑一声,正想反驳:你以为我很想见你? 但突然间,另外一种理解出现在脑海,他不由得怔了怔。 他尚未咂摸过来,祁慕寒又淡淡地补了一句:“速去速回。”onclick="hui" 第256章 密室小组会议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色落下帷幕,繁星璀璨,公孙薇举头看去,无数星灵低语,宛如那一夜她与祁慕寒在钟楼上的约会。 她心情很好,抱着一大包东西,从后院那口古井溜下去,轻车熟路地来到苏豫的密室。 密室里人齐了,齐凌与苏豫都在。 齐凌正与苏豫聊着事情,见到她来,含笑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公孙薇熟练地走到密室的一角,拿起桌上的热水泡起了茶。 密室经过齐凌的改良以后,灯火透亮,家具也多了,俨然成了他们三人临时的会议室。 热乎乎的茶一上,两个大男人自觉地坐到了长桌边,公孙薇打开带来的那大包,倒出一堆零嘴,笑眯眯道:“吃点吃点,别光顾着干活啊。” 她啃着一块花生饼,神态悠闲,反观齐凌与苏豫,一个操劳了一晚上的手工活,满额头的汗,像刚从坑里爬上来;另外一个显然刚从外面回来,也是一脸疲惫。 齐凌对公孙薇道:“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一个是苏兄的,一个是我的。” 公孙薇还没问好消息是什么,先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宛如上司发言:“我就说嘛,你们办事,我放心。” 苏豫笑了一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但也别太高兴,我们——” 齐凌抢道:“我先说我的。” 他小跑到那面墙边,按了按,现出那密室中的小密室,从里面捧出一长形木盒,放到长桌上,在公孙薇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盒子。 公孙薇:!! 手中的花生饼差点没掉下来,眼睛瞪得老大。 齐凌研制出枪这玩意儿,她不稀奇,稀奇的是…… 她激动地端起这大杀器,端详了一阵,望着这特殊的枪头,两眼放光:“这东西是消音的吧?” 齐凌面有得色:“识货!这东西嘛,其实材料足够的话,做出来也不难。待我回到京城,马上与祁兄商量。” 公孙薇想了想,循循善诱道:“你还可以试一试加一种瞄准镜的东西……在那个时代,我们叫它狙击枪。” 齐凌脚一滑,差点没站住;苏豫大笑,按了按她的肩膀:“得了吧?别太为难齐公子了,他这短短内时间熬出这东西,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 公孙薇:o 将手中的花生饼往齐凌身边推了推,犒劳似的:“吃点…” 齐凌抓了抓乱如鸡窝的头发:“不了,花生过敏,吃不了。” 公孙薇笑道:“那回到汴京,我们一起搓一顿火锅!如何?” 齐凌咽了口口水,榆阳城的伙食实在太苦了,他老早就怀念起那香味四溢、咕咚冒泡的火锅了。 苏豫好奇道:“火锅是个什么东西?” 公孙薇两眼放光:“你一吃就终身难忘的东西……回去汴京的时候,叫慕寒搞一顿鸳鸯锅,你也一起来。” 苏豫惊奇道:“那我可以期待一下……” 话没说完,他自觉话题好像偏得太远了,咳了一声,说起了自己查的消息:“我查过了,玄冰草这种东西很是神奇,见强光就会枯萎,所以我估计祁玉骞会把它藏在暗处,而他衙署内,其实有一处暗室……” “怎么了?”他还没说完,见公孙薇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不得不停下来问道。 公孙薇抽了抽鼻子:“没什么,有点太高兴了。嗯……谢谢你。” 当日苏豫说去为她取玄冰草,她以为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可能苏豫只是说一说而已,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带回了消息。 苏豫的目光带上了些深意:“只是玄冰草到底在不在里面,也无从知晓。唯有进去一探了。” 齐凌插话道:“要进去这密室,应该很难吧?” 苏豫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所以我花了几天时间,细细探了一遍他衙署,绘了这地图。” 他点了点地图的中央:“但这暗室只有一个入口,这衙署内又是重兵把守,若要进去,确实...有些难度。” 齐凌理解他的意思——他一个人,只怕是做不来。 公孙薇也明白了苏豫的意思,问齐凌道:“暗卫呢?” 齐凌看着这地图,沉吟了一下:“也不够。四个暗卫已经有两个抽调到了外城,剩下的……算了,即便是四个人都抽得出来,也是不够的。” 苏豫稍叹了口气:“可惜我这左手废了……这种地方,需要身手更加高强的人。” 三个人瞬间陷入沉默。 - 祁玉骞罕见地在自己衙署内发了一通火。 起因是他得知属下的报告,最近出了三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第一,民间开始疯传堕江的太子妃没有死,目前就在榆阳城;第二,京城内准备大肆筹办祁成皇的万寿节。 这两件事已经让他暴怒,他将公孙薇在榆阳的消息压得特别紧,而且公孙薇从王府中搬回赵氏宅邸就足不出户,到底会是什么人将她行踪曝露了? 至于万寿节,他知道祁成皇这段日子身体抱恙,算准他不可能大肆召开;如今风向突变,不仅大肆操办,而且还有各国来贺,这变相在说——他作为二殿下,必须要回汴京参加这个万寿节,否则就很有谋逆的心思了。 而最为暴怒的还是第三件事:祁慕寒不仅完全没有病发的迹象,而且在朝堂上轻飘飘一句话,就让祁成皇对他言听计从,明显进一步把控了朝局。 底下的谋士七嘴八舌说开了—— “这是要逼殿下回京城呀。” “如果回去,殿下第一时间就会被太子控制起来了。” “可不去也不是办法...” “这兵不血刃的,真是一招毒计。” 祁玉骞冷脸看着下方这群人。 又有人积极建言:干脆先声夺人...反了! 祁玉骞看了那建议起兵的人一眼,心中在博弈。 照他原本的计划,最好的就是熬到祁慕寒病发,便能不废功夫问鼎王座。但祁慕寒到了现在,竟还没有毒发的迹象? 他又想起那剧本最后所言:祁慕寒登基为皇。 难道只有造反一条路吗?作为现代人,他倒不甚在乎名声不名声的,反正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但如果现在就反,万一又不能改写剧本最后的结局...岂非功亏一篑? 何况他的秘密武器还在筹备和运输之中,就算要反,也还再需要点时间。 离万寿节还有二十天左右,祁玉骞思前想后,决定先把这事先放一放。 苏炙夜马上就要来榆阳,这个人很关键,且不论他是否真心要投靠己方阵营,都不妨先稳住他。 稳住他的方法之一,自然就是公孙薇了。 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想到如今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妃就在榆阳城的消息——到底是谁泄露的? 是自己身边有内鬼?还是那赵府中有祁慕寒的眼线? 又或者,公孙薇自己就是最大的眼线?onclick="hui" 第257章 并非常人(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三天后,汴京城太子府。 祁慕寒也有一处暗室,就藏在书房内,是齐凌当日为他精心督建的,藏得极严极隐蔽,连作为自己妻子的公孙薇,都不曾进来过。 现在这密室里泛着一阵彻骨的冰冷,一丝丝寒气弥漫了四周,连墙壁都仿佛结了霜花,走进去不消三步,即如进入极寒地狱。 严寒的源头就在这密室的中心——一块巨大的千年玄冰。 在这能冻死人的严寒下,祁慕寒却赤着上身盘坐在冰上,背后抵着一双手,同样是盘坐着的暗卫首领张快,正闭着眼睛,源源不绝地给祁慕寒输送进内力,助他抵挡严寒。 在这样一副武侠.jpg的画面里,不和谐地出现了一个灰色圆形物体,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走进去一看,便认出这就是裹了三四件大氅的章知尧。 半柱香时间过去,祁慕寒身子晃了晃,张快松开手,望向章知尧:“可以了。” 章知尧跳着脚过来给祁慕寒裹上了一件大氅,扶着他出了密室,迅速捧上一碗疏血活络的药材汤。 祁慕寒喝完汤以后,惨白的脸上才恢复一丝血色,对张快与章知尧道:“辛苦了。” 张快躬了躬身,退出书房;章知尧则是默不作声地替他把脉。 章知尧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祁慕寒的身子一日差似一日,单纯的药物已经无法让他看起来与普通人一般,偏偏祁慕寒却执意给他下了死命令:你必须给我做到! 章知尧无法,狂磕医书,挠破了头,最后硬着头皮与祁慕寒解释:有一种千年玄冰,能将人体机能运行降低,或许能够暂时压制剧毒——当然了,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说这些话,其实一大半是瞎扯——上司搞个不可能的任务出来,那我只能弄个不可能的方案塞回去啊! 哪里想到祁慕寒竟认真采纳了他的意见,派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样大的一块冰,大半夜的通过密道,悄无声息地运进了太子府。 自己撒出去的网,再难也得把它收了。章知尧硬着头皮陪祁慕寒进了这“冰室”,由张快给祁慕寒输送内力趋寒,他随时在一旁候诊,一有不妥马上上去施救。 今天是第二次实施这疗法,没想到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祁慕寒的脸色起码没那么难看了。 章知尧把完他的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幸好,至少没把殿下给医死! 祁慕寒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笑了笑,裹紧大氅道:“往好的想,天无绝人之路。”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其它方法,苏冕留下的药丸还有一枚,足以使他振作一段时间,但是他轻易不想用。 荨刺毒也是他的强敌之一,某种意义上这种强敌比祁晟和祁玉骞更加可怕,一旦底牌亮尽,就只有坐以待毙。 章知尧沉默道:“所有的路都是暂时的,殿下只有一条路,就是找到那八角玄冰草。” 祁慕寒笑了笑,正想回答,突然低头剧烈咳嗽起来,章知尧赶紧上去替他拍了拍背。 祁慕寒勉强止住咳嗽时,嘴角沁出了一丝黑血。 章知尧脸色变了变。 - 此刻的赵氏宅邸,公孙薇与齐凌正坐在后院里进行新一轮谈话。 齐凌一连几个晚上,都在密室里赶工,一边还要与苏豫商量如何进祁玉骞那暗室,公孙薇也在一旁陪熬着。 几天下来,三个人熬成了熊猫眼,却对进入那暗室毫无办法。 “要不然,就硬闯吧。”公孙薇望着那把枪,口干舌燥,“我们有这东西,杀进去不难。” “不成。”苏豫道,“不能保证玄冰草一定在那暗室里,一旦打草惊蛇,就更难找了。” “也对。”公孙薇顶着熊猫眼,“而且不能现在就让祁玉骞知道我们也做出了这东西。” 又一个方案被推翻,三个人无奈地瞅着桌子中央的地图,一筹莫展。 这就是昨晚上的进展,约等于零。 公孙薇想到这里,焦急地抓了抓脑袋,离回汴京还剩十几天了吧?枪什么的,可以回汴京以后再做,但玄冰草就只有靠现在了! 齐凌也是这样想的,二人望着彼此苦笑,公孙薇是看着齐凌,念头却转个不停: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去祁玉骞那暗室? 齐凌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珠子,正想说话,一名丫鬟惊慌地赶来。 “小姐,二殿下来了!”丫鬟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公孙薇与齐凌不约而同,“噌”地一下站起来:“什么!?” 那厮居然没有提前作任何通传,就直接这么杀过来?! 公孙薇紧张地看了齐凌一眼。齐凌现在还是女装打扮,但如果祁玉骞非要闯进来,就全完了! 她想也不想,一把握住齐凌的手腕,飞快往厢房跑去。 - 祁慕寒擦去嘴角的血,看着满脸焦虑的章知尧,调侃道:“往好的想,这吐出的,反正也是毒血。” 章知尧:......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自小从医,哪里会不知道身中荨刺之毒的痛苦?可接触祁慕寒到现在,愣是没见过他痛哼过一声,有时甚至会面带笑容调侃两句,这人是没有痛觉么?这还是人类么? 他摇了摇头,再度摸上了祁慕寒的脉搏。 脉象二跳一歇止,脉势较软弱,端直而长,一时难以分辨是代脉还是结脉,但是祁慕寒此刻体内一定如兵马争战,痛苦难熬,他竟一时不知道这冰的疗法,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我去找玉姑娘来给你施针。”章知尧匆匆起身,“殿下稍歇。” 正要离开,一双冰冷的手圈上了他的手腕,祁慕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道:“让她歇着吧。” 章知尧顿住了脚步,一向对男女之事愚钝的他,此刻竟懂了祁慕寒的意思:这种时候,让玉妩颜少接触自己,免得她再度生乱。 章知尧傻站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说:“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没事,祁慕寒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onclick="hui" 第258章 并非常人(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赵氏府中,祁玉骞慢悠悠地喝着茶,对面赵慕芝的心跳快得都要窒息了。 祁玉骞此来没有提前告知,直接跨门而入,甚至还带着十个侍卫。这十名侍卫在她猝不及防下,一入门就自行散去了四周,她只来得及给最小的那名丫鬟使眼色,小丫鬟一从侧门跑去后院,她就笑着上来招呼祁玉骞。 祁玉骞对她的一番客套寒暄毫无反应,端过桌上的热茶,似笑非笑:“一段时间没有见太子妃,本王心下甚是挂念,怎么,她不愿出来见本王?” 他边说边打量这宅邸,据他此前得知的情报:这宅邸除了那管家以外,只有三个丫鬟。 管家他调查过,是公孙府过去的管家,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但现在侍立在原地的丫鬟,只有一个,还有另外两个呢? 赵慕芝紧张到冒冷汗,但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赔笑道:“没有的事,薇儿最近睡眠不太好,这个时辰怕是还在睡着,我马上去叫她。” 祁玉骞放下茶杯,长身而起:“哪里用得着麻烦夫人?本王自去唤她就是。” 说着,竟然不等她答应,负手就往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圈厢房,再往后面,是紫藤照壁隔开的花园,公孙薇与齐凌日间就是在那儿相聚议事。 赵慕芝侧身拦了一下,神态端庄地道:“殿下今日是来查我赵家的?” 祁玉骞脚步顿了顿,这话里的诘问之意他自然听得懂,但榆阳城里他一个人说了算,他在乎这些么? “早就听闻夫人这宅邸很有些年头了,本王早就想参观一二,说不上查。”祁玉骞随口敷衍,脚步根本不停歇。 侍卫应该已经抵达后院了,他今日就算是把这府里全部翻过来,也要搞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赵慕芝让开了身子,无奈道:“殿下,我薇儿毕竟还是太子妃。” 祁玉骞又不得不顿了下脚步,赵慕芝端出“太子妃”这个名衔,他这么硬闯,确实与原主祁玉骞的人设十分不符。 然而只顿了一秒,他仍举步往里走,头也不回地道:“太子殿下另娶新欢,斥贬太子妃到江陵;公孙大人两袖清风,却遭太子殿下不辨是非的论断,在狱中含冤而死——如此,夫人还在乎令千金的‘太子妃’的称号?” 赵慕芝脸色变了变,祁玉骞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明面上也不买祁慕寒的帐了? 仿佛印证她所想,祁玉骞发出一声嗤笑:“如果不是本王,令千金现在应该是寒江下的尸骨一具了!” 他一拂袖,冷哼了一声,大步往后院走去。 赵慕芝冷汗涔涔而下,心下默念:女儿啊,我只能帮你这里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了啊。 祁玉骞再懒得伪装,眉宇间窜起一股杀气,直直走去了那后院。 - 玉妩颜推开书房门,走到祁慕寒的身边,轻轻放下药箱。 祁慕寒正闭目小憩,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玉妩颜已经拈起了一根针,默不作声地侍立在一旁。 祁慕寒笑了笑:“章大夫果然没听本王的,还是去叨扰你了么?” 他用的是“叨扰”两个字,再度拉远了他与她的距离,显得客气又生份,玉妩颜怎么能听不出来? 玉妩颜眼睛里有些难以捉摸的神色,惨淡一笑道:“殿下,我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并不是恬不知耻的那种人。” 她试图再解释解释,挽回点颜面,没想到此刻祁慕寒毫不留情地道:“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闻言,玉妩颜黯然神伤。但那日她终于做了一回自己,若再来一次,她仍是不后悔。总好过到他逝去的那一天,仍未来得及对他说上一句真心话吧? 只是没有想到,他躲自己躲得更远了,这之后的用冰疗伤,他用的也不是自己,而是暗卫张快。他拒她拒得如此干脆,连让自己为他做事的机会,都再不给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上那根针插入他右臂穴道内,温言道:“殿下,你那冰上的疗法,如果实在要寻人为你运功,也请找炙夜,他内力更为深厚。” “炙夜到榆阳了。”祁慕寒闭着眼睛道。 玉妩颜愣了愣:“是祁玉骞的主意么?是不是与在榆阳城的太子妃有关?” 她掌管青玉坊,而青玉坊本就是祁慕寒的情报网之一,公孙薇就身处榆阳城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青玉坊。 祁慕寒面容沉静地道:“不错,祁玉骞知道薇儿对炙夜来说,很重要。” 玉妩颜轻蹙了一下眉头,长年的杀手生涯,令她非常清楚这其中危险重重。 苏炙夜与公孙薇目前都在与祁玉骞过招无间道,如果谁露出了马脚,尤其还身处榆阳城这种敌方大本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尤其是这二人马上就要碰面,更是一丝错都容不得。 玉妩颜:“需要将炙夜到榆阳的消息,先行一步通知齐凌与太子妃么?让太子妃早做准备也好。” “不需要。”祁慕寒闭着眼睛,眼皮动了动,“薇儿从来都不相信炙夜会背叛我,她自然会懂得怎么做。祁玉骞在榆阳眼线太多,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闻言,玉妩颜心弦震颤了一下,祁慕寒是怎么做到于如此在乎公孙薇的情况下,还没有失去理性、还能做出如此清晰的判断? 公孙薇与齐凌接头,而祁慕寒遥控指挥齐凌,这条线的终端其实是祁慕寒。 他在汴京的每一个明里的举动,他调动暗卫的每一个暗中行动,都与千里之外的公孙薇的命运息息相关。 他既要做到让祁玉骞相信自己已与公孙薇生隙,又要暗中想法护着公孙薇,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齐凌与公孙薇看似是身处风暴中心,其实祁慕寒才是顶端那个支撑起一切的人,他还必须预判祁玉骞下一步的动作,与此同时还要关注朝局中可能有的暗涌。 而且他还身中了荨刺毒,每时每刻都在经受剧毒带来的煎熬......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onclick="hui" 第259章 执念与危机(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玉妩颜边为祁慕寒插上一根针,边沉吟道:“如今太子妃与齐凌就在江东榆阳,何不让他们前去暗访苏赫的踪迹?这样一来,殿下的荨刺毒也就能解了。” 祁慕寒仍旧闭着眼睛,语气毫无波澜:“你想到的,祁玉骞何尝想不到?” 纵使苏赫还在人世,也大多被祁玉骞控制起来了,且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也不必把心思放这儿了,希望渺茫。 玉妩颜却不气馁道:“殿下,眼下这一切的治疗都不过是权宜之计,若要彻底治愈,只有找到八角玄冰草。我认为苏赫手上有这种草药的可能性,很大。” 祁慕寒睁开眼睛,那双墨瞳像黑漆漆的深渊,毫无反光。 “你想说什么?”他道。 玉妩颜一咬嘴唇,豁出去道:“让太子妃去取八角玄冰草!” 祁慕寒冷声道:“你明知道这种草药很可能就握在祁玉骞手上,竟让我利用薇儿去冒这个险!?” 玉妩颜感到那道冰冷的目光悬在她头顶,不退反进:“我想太子妃是愿意这么做的,换作是我,我也愿意这么做!” 她一口气说完,做好了祁慕寒要像过去那样,将她逐出房门的准备,等了很久,却见祁慕寒什么都没有说,她手上用针的动作没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他。 祁慕寒望着前方,似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些自嘲的笑容,像在自言自语:“很久以前,当韩珏对我说出那个预言,说薇儿将我助我入主东宫,我的确曾有过利用她的心思。只因为过去宋国的灭亡,父皇与母后的惨死,在我心中形成了这样一种......执念。我要拥有这个天下,以将祁国全境换成我大宋国的名字,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后来与薇儿在一起以后,我慢慢地发现,我本可以不用过这种人生。” 玉妩颜静默片刻,道:“是她改变了你。” 祁慕寒笑了笑:“妩颜,没有人能轻易改变一个人。但你最爱的那一个人,就像你的一面镜子,她能照出最真实的你自己。薇儿就是我的一面镜子,自从她出现以后,我便逐渐发现,这个东宫之位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皇位亦不重要,甚至我自己的命,也不再重要。因为在她身上,我是活着的——这点道理,你能明白么?” 玉妩颜的心颤了一下,又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不傻,祁慕寒这话并非仅仅在说着他自己与公孙薇,也同样在说她。 真正的情感,并不在于有多爱一个人,而是在于和她在一起之际,自己是在一个最真实的状态,与她坦诚相对,两人相互爱惜、悦纳。否则只是一场流于表面的刹那焰火,盛大却虚幻。 祁慕寒就是要让自己明白,自己对他的情感不过就是这样一种执念,是虚妄的。 祁慕寒头靠着椅子,嘴角泛起一丝甜蜜的微笑:“所以我心中只有她,别的人都不能再入我的眼,哪怕到我死的一天,心中也只有她。你懂也好,不懂也罢,你再对我执着下去,受伤害的只有你自己。这世界很大,你根本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其实你也很清楚,你身边另有一个人,对你倾心已久。” - 祁玉骞沉着脸,负手往后院走去,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那十名侍卫有的守着前后门,有的散去了更后面的院子搜索,现在不管公孙薇捣什么鬼,或者包庇什么人,都绝不可能瞒过他。 经过一处抄手游廊,他驻足看了看,前方大概有三到四间厢房,阳光洒在厢房前的草地上,草丛里跃起些小虫,一派幽静。 祁玉骞却从这幽静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中间的厢房里,隐约传来些古怪的声音,绝不寻常。 他摸了摸腰间的长剑,寒着脸往那间厢房走去。 突然间,最左侧的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祁玉骞顿了顿脚步。 公孙薇伸着懒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长发披散,一脸刚睡醒的样子,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外面随便罩了一件披风,似乎一时没发现祁玉骞,打着呵欠就往那间传来古怪动静的厢房走去。 祁玉骞放下手,跟在她身后,离她还有几步的位置,突然开口:“薇儿。” 公孙薇被吓了一跳,猛的转过身来,见是祁玉骞,惊诧道:“你怎…...殿下怎么来了?” 祁玉骞:“好些日子没见了,来看看你。你娘说你最近睡眠不太好,本王也不好扰你,与你娘说了说,就到这后院里走一走,没想到你刚好起来了。”边说边暗自观察她,见她眼底下青紫,看起来确实没怎么睡好的样子。 公孙薇答道:“最近总梦见一些过去的事情,确实没怎么睡好......殿下先到前厅稍坐,我马上就来。”她眼角有意无意地瞟向那间古怪的厢房,神色隐有些焦灼不安。 祁玉骞笑了一声:“薇儿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 不等公孙薇回答,他提步就向那间厢房走去,“方才本王听得这间厢房里,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声响,薇儿稍退,待本王为你看一看。” 说着,还不等公孙薇回答,他已走到这厢房门口。 一脚踢开了这厢房门! 与此同时,手已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公孙薇大惊失色:“殿下不可——” 祁玉骞冷哼一声,大步迈入,这室内一阵香雾缭绕,屏风后露出帐幔的一角,后面传来细细的呻吟声。 公孙薇慌忙要上前要拉住祁玉骞的衣摆,没拉住,祁玉骞已经转到了屏风后,抽剑出鞘,一剑挥了过去。 房内此起彼伏两声惊叫,祁玉骞的剑尖指到床榻上,堪堪停住,看清楚了状况。 一名丫鬟捧着一碗药,另外一名丫鬟正躺在床上,香肩微露,在不断呻吟。 这两名丫鬟骤见一名陌生男子出现在房中,手持兵器,吓得尖叫了起来,尤其是床上那躺着的丫鬟,更是吓得眼睛圆瞪。 祁玉骞:“......” 公孙薇小跑到床榻旁,将那香肩稍露的丫鬟的衣服拉好,挡着她,皱眉对祁玉骞道:“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祁玉骞表情凝滞了一秒,徐徐将剑收起,淡道:“没什么,听见这房里有些奇怪的声响,便来看一看。” 公孙薇瞪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丫鬟小翠,她前些日子染了怪病,难受得很,连续吃了几日的药都还未好,我与娘亲这段日子都在心焦着呢!” 祁玉骞想了想,笑道:“哦?薇儿府上只有三名丫鬟,这其中一名就病得这样重?怎么也不与本王说说,也好给她请个大夫!” 他笑容蓦然收住,将公孙薇往旁边一拨,走到床前,低头看着“小翠”:“本王也略通医理,让我看看,这可怜的丫鬟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公孙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见祁玉骞整个人弯下腰来,几乎要贴到齐凌的脸上。onclick="hui" 第260章 执念与危机(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如果这个世界有心电图仪,公孙薇此刻打印出来的心电图,应该比高山壑谷更陡折。 祁玉骞整个人贴得离齐凌是咫尺之距,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眼前这个叫小翠的丫鬟,原本应该是长得娇俏可人的,但现在满脸绯红的印子,有些辨不清本来的面目,甚至那露出的肩膀上,也都布满了红点点,一眼望下去,有些触目惊心。 祁玉骞与他四目相对,目光从他的发型、额头、一路往下落,直勾勾地落在他露出的香肩上。 房内落针可闻。 公孙薇的灵魂都要从天灵盖上飘出了。 祁国官员,包括祁玉骞,谁不曾见过麒麟之子?钦天监的美男子齐凌,凭借一手好才情,又兼祁慕寒的头号幕僚,一路青云直上—— 他们虽是提前做了点手脚,但祁玉骞会认出他吗?公孙薇紧张到极点,捏出了一手冷汗。 齐凌含羞带怯地捂着棉被,细声细气说:“殿下,我...我患了怪病,不方便起身相见,殿下见谅。” 祁玉骞眼睛眯了眯:“你是汴京人氏?” 齐凌这一口汴京口音,是无可更改的,祁玉骞在试探他。 “小翠”低头咳了两声:“小时候就随父母来江东了。” 祁玉骞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突然向他伸出了手。 公孙薇伸手一挡,挡下了祁玉骞要对齐凌伸出的“魔爪”:“殿下想做什么?” 明明状况紧急万分,她却突然想笑,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一段对话: “公子且休如此,在下衣衫不整...” “本王就是喜欢你这样,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呢。” 祁玉骞没理公孙薇,指尖仍是触到了齐凌的脸上,柔声道:“小翠是么?” 齐凌含羞道:“是...殿下...咳咳,我...” 公孙薇转过头去,压制想爆发的笑意。 “嗯?”祁玉骞索性摸上了他的脸蛋,柔声道,“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他那双手从额头摸到了脖项,落在他的咽喉...... 公孙薇冷眼看去——该死的祁玉骞!竟在探索他的喉结。 幸好她早做了处理。 齐凌喘气不断,脸上又是惊慌,祁玉骞摸了一阵,缓缓收回了手。 “病得真不轻。”祁玉骞总算直起了身子。 公孙薇赶紧说道:“是的呢,这全身都起了传染性的孢子,殿下回去也要小心处理,不然呐,也会变成这样的。” 祁玉骞的手不自然地抹了抹长袍。 “好生休养。”祁玉骞看了“小翠”一眼,举步往屋外走去,公孙薇回头扫了齐凌一眼,赶紧跟上祁玉骞。 祁玉骞寂然不语,在前面走着。 公孙薇不满道:“殿下,你这一来,又是闯进我后院;又是闯我婢女的厢房,这是在做什么?” 祁玉骞深沉地道:“本王是关心则乱,是担心你府中混入了哪个大胆狂徒,若是贪图财宝还好;若是觊觎你,这叫本王如何自处?” 我呸,觊觎的难道不是你么?这种话说出来,良心不会痛?也对,你有个屁的良心。 祁玉骞边走边道:“本王说过会与你复仇,哪怕你名义上还是太子妃,本王还是会为你做尽天下最危险的事。” 公孙薇:...... 胃里翻江倒海,想吐。 还没等她回过神,祁玉骞又直直往更后面的院子走去,居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她心头再次巨震,祁玉骞这一次到来,似乎就笃定她府中有什么蹊跷,非要翻出点什么来。 她尚不知道自己在榆阳城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祁玉骞震怒之下,早就决意要将她这宅邸翻个底朝天。 她心下焦急,面上却不显:“殿下既要为我复仇,怎么就怀疑到我府上来了?” 祁玉骞没搭腔,走得很快,公孙薇无法,只能跟在他背后,她倒要看祁玉骞还能怎么样。 突然,她步子凝固了——这紫藤照壁后方的大范围里,来来去去十几个侍卫,一个个全副铠甲,腰间配着大刀,有些跳到墙上,有些正从另一道抄手游廊包抄而来。 这阵仗,祁玉骞到底是探听到什么了? 此时只见祁玉骞又站那紫藤架下,一名侍卫匆匆过来,附耳低语几句,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公孙薇手心里全是汗。 祁玉骞回头看了她一眼:“薇儿既然与三弟还有联系,何必瞒着本王呢?” 公孙薇的心脏咯噔一下——他都知道了?知道一切都是她与祁慕寒的计划了? 夕阳渐斜,祁玉骞半个脸埋在阴影里,喜怒难辨,公孙薇感觉下一刹那,他就要将腰间那剑抽出来砍自己了…… 她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他没有认出齐凌——她突然想到。 既然他没有认出齐凌,又怎么会说自己与祁慕寒有联系?要知道,她所有与祁慕寒的联系,都是要通过齐凌的。 这厮没准又是在诈她的,就跟那天在书房里一样。 “殿下如果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就请从此莫再踏入我赵府一步!”公孙薇老实不客气地道。 祁玉骞没说话,慢慢地踱出阴影,面庞显在仅余的残阳下:“外面都传你就身在我榆阳城,我三弟也不可能没听见风声。”他似笑非笑地说,“父皇万寿节将至,你说,他会不会召你会汴京呢?” 公孙薇恍悟,这厮定是在猜测这消息是自己有意放出去给祁慕寒的,当下松弛不少,笑道:“殿下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太子殿下会不会召我回去,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如果回去,岂不是也给殿下省了不少功夫?” 祁玉骞挑眉道:“什么意思?” “我能够为殿下传递消息。”公孙薇抬手理了理鬓边碎发,“祁慕寒害了我爹,又娶了商墨云;目前于他而言,我不过只空有这个‘太子妃’称号,他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我若回去,说不定能与殿下里应外合,一举攻破——” 祁玉骞打断她:“这种话,你也敢说?”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表情却变得饶有兴味。 公孙薇趁热打铁,昂然道:“薇儿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能够助殿下一臂之力,让这江山易主,也算是为我爹复仇了!” 祁玉骞又挑了挑眉,正想说什么,忽见两名侍卫走到了那口古井边,往下张望。onclick="hui" 第261章 铁石心肠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见那两名侍卫走到古井边,往下张望,祁玉骞也负手走过去,朝下张望,“怎么了?” 侍卫伸手摸了摸井壁,低声禀道:“这府里都检查过一遍了,惟余这口井...…”边说边瞄了远处的公孙薇一眼。 上司给的任务是翻查这整个赵府,可又特地交代:尽量避免与公孙小姐起正面冲突。所以这两人心下都有些忐忑,害怕公孙薇会来指责他们,也害怕祁玉骞说他们多此一举。 没想到祁玉骞望着这水井底,说道:“找绳子,下去看一看。” 公孙薇慢慢地踱过来:“怎么?殿下是怕我在这井底挖了地道?” 祁玉骞柔声道:“赵府之前空置已久,本王担心有歹人潜入府中,暗中动了手脚,为安全起见,还是检查清楚比较好。” 此时侍卫取了绳索来,往下一扔,将一头系牢在旁边的垂须榕树树干上,麻溜地往下滑去。 公孙薇抱着双臂,阴阳怪气道:“殿下还是亲自下去看一看吧,更放心一些呢!” 祁玉骞听出她话里的怒意,思索了一阵,道:“薇儿不必恼怒......” “殿下做得好、做得对!”公孙薇直接不给面子地打断他,“我倒真的是理解了,什么叫做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了!” 她在斥责祁玉骞完全不顾她太子妃的身份,从进府到现在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尊重。 她毕竟还有利用的价值,祁玉骞并不想完全撕破面子,便敷衍道:“本王也是迫于无奈,薇儿见谅。”边说边张望井底。 公孙薇:“既然殿下要我见谅,那么你便想好,要怎样才能让我见谅!”她一拂袖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后院。 祁玉骞愕然片刻,好像自认识公孙薇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暴怒吧? 此时绳索一抖,下井的侍卫又爬了上来,满脸泥污,尴尬道:“下面没什么,都是一些淤泥和青苔。” 祁玉骞沉思了一会,指着这刚爬上来的侍卫,对另一名侍卫道:“捆起来。” 下井的侍卫:? - 片刻后,满脸泥污、五花大绑的侍卫被扔到了前厅。 祁玉骞对淡定喝茶的公孙薇道:“薇儿,这士兵胆大妄为,我交给你发落了。” 公孙薇理都不理他,祁玉骞又赔笑道:“薇儿,今晚我在府中设宴,好好款待你,别再生气了,好么?” 公孙薇拨着杯中的茶叶,不吭一声;赵慕芝倒是看不下去了,她当然是知道内情的,也与公孙薇对好了台词,便捅了捅公孙薇道:“薇儿,殿下都这么说了,就别再生气了,毕竟他也是关心则乱嘛。” “夫人真是深明大义。”祁玉骞笑道,“薇儿,就卖本王一个面子吧。” 公孙薇:“道歉。” 祁玉骞愣了愣,道歉?当着自己侍卫和赵慕芝的面?? 他正要敷衍过去,公孙薇又指了指那被五花大绑的士兵,对祁玉骞道:“我是让你和这位侍卫大哥道歉。” 祁玉骞:...... 被捆着的侍卫慌了手脚:“不...这,公孙小姐不必如此,是我不该自作主张...求殿下和公孙小姐处罚。” 祁玉骞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上来给这侍卫松了绑,祁玉骞便整了整衣裳,对公孙薇道:“好,都听薇儿的。” 他走前去,拂了拂这侍卫的衣襟:“是本王错下了命令,抱歉。”又回头对公孙薇温和地道,“薇儿,今日这事,确实本王有错,别再生气了。” 公孙薇只是要趁机打祁玉骞的脸,让他从此不敢再轻易闯进她府中,却没想到他如此顺溜地就忍了下去,居然还给自己的侍卫道了歉?这倒是大出她的意外。 这老狐狸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公孙薇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祁玉骞又道:“今夜本王在王府设宴,薇儿赏个面子前来,好么?” 公孙薇听他一再邀请自己赴宴,心想今夜这宴席肯定有些什么内情,但眼下无暇细想,得赶快打发这厮离开,便含糊着应了,赵慕芝也趁机“调解”了几句,将祁玉骞送至了门外。 祁玉骞一走,她马上直奔齐凌的房中。 丫鬟从一名变成了两名,其中一个端着水盆,另外一个拍打着齐凌的后背,齐凌正对着这盆呕吐不已。 公孙薇走前去,焦灼道:“还好吗?” 齐凌勉强抬头:“他走了吗?” “走了。”公孙薇看着他这副不太妙的容貌,焦急起来,“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齐凌:“等等...” 他伸手想拉她,却只来得及够着一片衣角,她已经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 章知尧端着一碗药,叩开了祁慕寒的房门。 靠在床榻上的祁慕寒睁开眼睛,见章知尧轻轻地将药放在了他的床头,默默地要退去。 “有劳章大夫。”祁慕寒咳了两声,抬眼见章知尧眼眶发红,便安慰道,“本宫目前还好,章大夫不必过于忧心。” 章知尧本想退去,闻言杵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后叹道:“你想多了,不是为了你。” 祁慕寒:...... 不是为了我,那就是为了玉妩颜呗。 章知尧像个失落的孩子,站在原地低头道:“玉姑娘她走了……离开京城了。” “哦?”祁慕寒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也好,对她也是一种解脱。” 章知尧忍无可忍:“你不觉得你这人很残忍吗?你需要她的时候,她默默在你身边,为你掌管青玉坊,为你除尽政敌,为你行针治疗这么多年……你倒好!现在有我了,你就这样对她了?!” 他读的书虽多,却都是医书,口头表达便有些瑕疵,祁慕寒笑道:“是啊,我有你了,便放她走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章知尧目瞪口呆。 祁慕寒:“但你大可以与玉姑娘一起走,本宫没有阻止。” 章知尧眼眶一红:“她不要我与她一起走。” 祁慕寒:“哦。” 章知尧拭了拭眼角的泪,心酸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 祁慕寒:“为什么?” 章知尧眼眶又红了:“问得好...因为她对我说,殿下还需要我,说我不能走。她还......” 祁慕寒微笑道:“还什么?” 章知尧抽了抽鼻子:“她还让我转告你,说就算是执念,她也无怨无悔。” 祁慕寒没有说话。 章知尧抽完了鼻子,瞅了祁慕寒的脸老半天,“你说说你,你怎么就那么大魅力,你...你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 祁慕寒抿了抿唇,有点想笑,却体恤他的心情,未发一语。 章知尧仰天长叹:“如此这般痴情女子,一片真心却错付了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叹哉!惜哉!”onclick="hui" 第262章 心狠手辣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回到齐凌房中时,两条裤管挽得高高的,满腿都是泥巴,手中提着一大包药。 齐凌刚刚又呕吐了几场,皮肤上浮起的红点更多了,有些瘙痒,他硬忍着不去挠,见公孙薇回来,无力地眨了眨眼。 公孙薇赶紧将手中的药交给丫鬟去煎,俯身端起地上的一盆黑紫的药水,用毛巾沾湿了些,拧干,递到齐凌手中。 齐凌无力地接过,哑着声音打趣道:“没想到这花生过敏还救了你我一命。” 当时祁玉骞突然来访,二人措手不及,公孙薇急中生智,将齐凌拉入厢房,捧出一大包花生糖花生饼,齐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塞了一嘴。 齐凌从小就怕这东西,没吃几块,脸上开始大面积发红,喉咙像火烧,公孙薇让他躺到床榻上,又招呼丫鬟弄来些擦拭的药水,颜色越深越好。 接着她又弄来了妆奁,给齐凌画得更像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生了重病的女子。 公孙薇想到这里,抱歉道:“辛苦齐公子了。” 齐凌手抖抖地擦拭着脸上的红印,扯着嘴角苦笑:“这怕是要好几天,才能好起来了。” 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显然是连嗓子部位都过敏了。 公孙薇当时想得十分细致,除了妆造和脸上的过敏,又担心祁玉骞从他的喉结认出是男子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赵慕芝还在前面拖延祁玉骞,火速跑到厨房,抓来了一大把干辣椒,还搞来了一大瓶辣椒油。 齐凌一见这阵仗,脚都软了,缩在床榻一角,畏惧地看着公孙薇手中的辣椒。 公孙薇当时心下焦虑,顾不得这么多,将辣椒递到他嘴边,齐凌喉头滚动了一下,只能乖乖接过,死命地咽下去。 公孙薇又抓紧时间,用巨辣的辣椒油,死命在他脖子上涂了厚厚一层,齐凌本就花生过敏,被喂一嘴辣椒的同时还被迫涂辣椒油,且他的皮肤还是男人里面罕见的柔嫩细腻的那种,这么一折腾,可怜这名翩翩如玉的公子,竟成了个大猪头,脖子也肿成了猪脖子,凸起的喉结也都不大明显了,这才瞒过了祁玉骞。 公孙薇对自己的“心狠手辣”满怀歉意:“我刚才去找苏豫了,幸好他在家,马上给抓了两副药,再加上这些外擦的药物……应该能很快好起来的!” 齐凌看她满腿的泥巴,脸上也沾了不少,知道她刚从那口井爬回来,神情忽然有些发愣。 那井底掩盖着直通苏豫府邸的密道,为安全起见,他们白天将泥浆灌到井底,厚厚的一层遮盖住井底壁的入口,到晚上夜深人静时,才命下人将泥浆清理干净,从那井底过去苏豫家。 如今是大白天,她这样快速地来去苏豫府邸,身上还沾了这样多泥巴,不消说,定是自己亲力亲为清理的。那泥浆不知道多脏多臭,她为了给自己取药,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公孙薇没发觉齐凌的异样,盯着那帐幔顶,像在思考什么,老半天才发现齐凌没回话,便望向他。 齐凌也在望着她,手上的毛巾搭在被褥上,湿了一小片。 公孙薇:“?” 齐凌有些迟钝地错开目光,语声模糊道:“……不该这样的。” 公孙薇:“嗯?不该怎样?”转念一想,那肯定是指自己不该出这馊主意,让他过敏成这个样子,还“残忍”地强迫他吃辣椒,十八般酷刑皆上阵了属于是。 为了使气氛活跃些,她眨了眨眼,学那一天的语气:“是啊齐公子,这都是我一时急起来的主意,你原本不用听我的嘛!” 齐凌定定地瞧着这双灵动的眸子——她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也幸好不懂。 公孙薇只当他是身子太过不适,言归正传道:“对了,祁玉骞走前,特地邀我今夜去他王府赴晚宴,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文章。你那两名暗卫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嗯?齐公子?” 她见他眼神定定的,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齐公子?” 齐凌回过神来:“嗯,哦……我没接到暗卫的报告,我想应该是祁玉骞没查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给你设宴赔罪吧。” 公孙薇想了想,“那就好,我想这厮现在暂时也不敢动什么坏主意。” 但她心中其实思考的是:齐凌共有四名暗卫,其中两名暗卫在解救宁澄的当日,已经顺利混入了祁玉骞的麾下,这两人十分关键,轻易不能曝露,所以有关今夜的宴席,她也只是顺口问一问便算了。 但愿只是一个单纯的宴席吧,她想。 - 戊时。 公孙薇更换了一套衣裳,由祁玉骞派来的人接送下,来到了王府。 祁玉骞果如他之前说的,在偏殿开设了好大一席,桌上珍馐百味,美酒飘香,一见到公孙薇来了,笑容和煦地迎上去,温言好语扯了一大通,好像把早些闯入人家宅邸的事给忘了。 公孙薇没好气地入了座,嘲讽道:“殿下好兴致,不知道吃了你这一顿,改日是不是又要承受你莫名其妙的猜疑?” “哪里哪里?”祁玉骞接下了她的嘲讽,笑道,“早先是本王听了谗言,这不来给薇儿赔罪了?” 公孙薇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桌上的菜,还有放置的碗箸,顿时有点意外。 这总共三副碗筷,除了他与祁玉骞,还有谁要来? 还没等她思忖完毕,祁玉骞已经向她举起了酒杯,“薇儿,为表示本王的诚意,今夜还让你见见一位故人。” 公孙薇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忽然黑影一闪,一个黑金武袍的人出现在席间,缓缓在公孙薇身边坐下,一双墨瞳扫向她。 “...” “......!!” “炙夜!”公孙薇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怎么会来?!” 苏炙夜扫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果然在榆阳城。” ...什么意思?苏炙夜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榆阳城,他是以什么身份来的?祁慕寒为什么事先没有通知她? 公孙薇瞄了祁玉骞一眼,这厮正在仰头喝酒,似乎也不准备解释为什么苏炙夜会出现在这里。 她有点焦灼了,朝苏炙夜抛了个眼色,试图通过脑电波告诉他:我现正在扮演与祁慕寒翻脸的角色,你可不要拆穿我啊! 她记得来江东之前,祁慕寒说过他无法把控炙夜了,他们之间的计划,也不要让炙夜知道。 但她坚信炙夜是不会背叛他们的,到这一刻她仍然是这样想。 祁玉骞在场,不能明着沟通,但过于回避一些敏感问题,又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公孙薇小心翼翼道:“是祁慕寒派你来接我回汴京的?” 她想起祁玉骞早先说过,万寿节将至,祁慕寒可能会召她回汴京,便趁这机会问苏炙夜,一来能直接打消祁玉骞对她的疑虑,二来可以装着对祁玉骞与苏炙夜两人之间的互动一无所知,苏炙夜仍然是祁慕寒的心腹。onclick="hui" 第263章 花园中的登徒浪子?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的问题剑走偏锋,却又在很合理的范围内,祁玉骞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开始期待苏炙夜会怎么回答。 哪知道苏炙夜依旧答非所问:“怎么?你想回京城了?” “……”公孙薇滞了半秒,干脆将锅丢给祁玉骞,“二殿下今日对我说,陛下万寿节在即,祁慕寒会召我回去。” 她瞟了祁玉骞一眼,祁玉骞还是在不动声色地喝酒。 苏炙夜好像就轴起来了,不依不饶道:“我是问你,你是不是想回汴京?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 公孙薇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内心高呼:我当然想回去啊!我想我夫君都快想疯了,你小子一路见证我与他的感情,你能不知道?! 她发现她肯定是缺失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来源——祁慕寒如果知道苏炙夜来榆阳城,是该提前通知自己的,以防她与苏炙夜见面时,露出马脚。 那他为什么不通知?是担心被祁玉骞发觉?或者说苏炙夜来榆阳城,祁慕寒压根不知道? 要弄清楚状况,只有私下与苏炙夜沟通,但现在祁玉骞就在这里,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演:“祁慕寒害我公孙府蒙受不白之冤,我爹在狱中含恨而亡,若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不回去!” 苏炙夜神态看起来放松了几分,似笑非笑道:“看来你这个太子妃,倒真的是完全不在乎太子了?” 虽然知道苏炙夜是有意在祁玉骞面前这么说,但这话落在公孙薇心里,还是激起了她的不适。 祁玉骞这时热络起来了:“哎,等什么呢?饭菜都凉了,起筷吧。”边说边往公孙薇碗里夹了一块肉,又碰了碰苏炙夜的酒杯,像饭桌上那种左右逢源的老狗逼。 公孙薇闷吃了一阵子,终是有些不得劲,借口上茅厕,溜出了席间。 她一走,苏炙夜也站起了身,祁玉骞按了按他的肩膀:“苏兄能来,本王真的十分欣慰。” 苏炙夜拉下他的手,冷漠道:“我也不是为你而来。” “自然自然。”祁玉骞与他碰了碰杯,望着公孙薇离去的方向,“但本王说过,将她留给你,这自是不打诳语。” 苏炙夜摸了摸酒杯,嗤笑一声:“你用她为饵,无非是要我帮你要除去祁慕寒。但你还是想错了,我要她,根本用不着你的帮忙。” “这个也自然。”祁玉骞豁达一笑道,“苏兄身手高强,当日平祁晟叛乱,你的身手本王十分清楚。但是苏兄难道就没想过,我那三弟狡猾如斯,别说你不一定能接近他,便假设你真的能杀他,那之后呢?” 苏炙夜没接他这个茬,仰头喝酒。 祁玉骞给他剖析:“他是一国储君,你杀了他,便从此背负恶名,难道你要公孙小姐从此陪你浪迹天涯?这个恶人不如由本王来当,你要美人,本王要江山,各取所需。” 苏炙夜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坦白,你猜我信不信?” “你用不着信本王。”祁玉骞话锋一转,“你愿意来榆阳找我,难道不是来看一看本王对上他,有多少胜算?” 苏炙夜没说话,祁玉骞接着道:“本王也知道你至今未下定决心与我三弟对抗,但你是聪明人,便该明白他对你只有君臣的利用。既然都是互相利用,何不选择本王?” “我谁都用不着选。”苏炙夜冷道。 祁玉骞大笑:“苏兄,咱用不着再在这儿打哑谜,你如果早有方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孙小姐嫁给我三弟。你中过荨刺毒,知道这毒天下难解,你真正的想法,其实是想顺其自然地等我三弟毒发,你就能毫无负担地接近公孙小姐了。” “本王说得,是也不是?”祁玉骞大笑,和他碰了碰杯。 苏炙夜微微变了变脸色,他确实曾经有过这个想法,然而...... “让我来猜一猜,”祁玉骞又接着道,“你为什么现在又愿意来见本王了?这是因为你不想再等下去了。” 苏炙夜心下冷笑,表面却装出一分无奈的神色,顺着他的话道:“祁慕寒身边有一名医术高手,短期内确实死不了。” 祁玉骞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也是他的顾忌,祁慕寒中荨刺毒日久,却一次次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就出来,除了有玉妩颜这样的人陪在他身边,后来还多了个章知尧。 话说到这地步,两人至少在表面上都“敞亮”了,祁玉骞与他碰了碰杯。 苏炙夜喝了两口酒,也说要上个茅厕,祁玉骞友善地点点头。 - 公孙薇从茅厕出来,左右看看没有人注意,向后花园小跑而去。 王府的后花园很大,亏得她在此居住时摸索清楚了,此时趁着黑暗,躲到了一个角落,忙活了好一阵子,才走出来。 边往回走边又在想,苏炙夜到底是因为什么来的榆阳?祁慕寒到底知不知道这事? 道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些微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公孙薇正走着,突然被人拦腰一抱,就往一棵大树后拖。 “救......”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紧紧捂住嘴巴,那人身上传来浅淡的酒香,刺得她心脏一阵狂跳。 “是我。”捂着她嘴巴的手松开了,黑暗中一双眸子亮如星辰,苏炙夜将她撑在树干上,俯身看着她。 公孙薇见是自己人,才放下了心,将他推开些:“我正准备回去,你出来那就好了。对了,是不是祁——” 她还没说完,忽觉自己耳朵一阵潮热,苏炙夜凑到她耳边,用气音飞快地道:“别乱说话,有人在跟着我。” 肯定是祁玉骞的人在跟着,公孙薇抬头想说话,苏炙夜突然一手环过她的腰,将她身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轻笑道:“我真的很想你。” “啪”的一声,公孙薇抽了苏炙夜一个大耳光,把他的脸抽得歪向一边,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指印。onclick="hui" 第264章 合适的人选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抽了苏炙夜一个大耳光,把他的脸抽得一歪,脸上多了五个指印。 她知道苏炙夜喜欢自己,过去他也有过“不斯文”的举动,像这样大胆轻佻的却是第一次,虽知道他很可能是演给祁玉骞看的,但是...... 管它的呢!打了再说! 苏炙夜缓慢地转过头来,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打得好。”又凑到公孙薇的耳边,不怀好意地说:“祁玉骞知道我喜欢你,你就表现得这样欲拒还迎,比较符合他的期待。” 公孙薇真是被他气笑了,她是在警告他注意规矩,什么欲拒还迎?这小子根本是假公济私吧? 苏炙夜不开玩笑了,直起身子,声音稍大了些:“看你离席了这么久,有点不放心,过来找你的。” 公孙薇知道这是说给跟踪的那个人听,便“哼”了一声:“这里是王府,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前方的树丛传来轻微的响声,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苏炙夜突然牵起她的手,往花园外走去,公孙薇则顺势将一枚蜡丸塞到他手中,如此走了一小段距离,苏炙夜终于放开她,将那枚蜡丸迅速塞入怀中。 重新回到席间,祁玉骞还在候着,见二人一起回来,不仅没有问,反而笑得挺欢,继续热情地招呼吃喝。 酒席又进行了一阵,公孙薇吃喝了一阵,便借意不胜酒力,告辞离去。 公孙薇这边一走,祁玉骞马上令人撤去了饭菜,重新上了新酒,继续拉着苏炙夜喝。 - 公孙薇一回到家中,更换了衣服,到齐凌的房间一看,空的。 过敏成这样了,还这么着急?公孙薇心下嘀咕一阵,往那古井跑去,井底不出意料的都被清理干净了,她顺着绳子滑下去,走过甬道,到了苏豫的密室。 密室烛火燎亮,齐凌果然在这里,身上裹着一张毯子,手抖抖地在纸上画着什么,苏豫则在他身旁专注地看着。 “这是在干吗呢?”公孙薇蹦着凑过去看,闻到齐凌身上传来的药味。 齐凌还没回答,苏豫说话了,却是先责怪她:“你也真下得去手,这就是你说的‘一点点’?” 公孙薇早先来找苏豫讨药的时候,说的是只给齐凌喂了“一点点”花生饼,此刻听得苏豫这么说,赔笑道:“花生饼不多,那个...辣椒喂得多了些。” 苏豫声音大了些:“如果不是今晚齐公子主动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他成了这个样子。这个严重的话,是会死人的,你知道吧?” 公孙薇正想再解释解释当时情况的紧急,齐凌拉住苏豫道:“这不怪太子妃,事急从权,何况有苏兄在此,太子妃才敢放心这么做的。” 齐凌这么一说,公孙薇更有些无地自容了,愧疚道:“齐公子好些了么?” “好些了,你先看看这个。”齐凌将手中的纸张推到她面前,“既然万寿节前咱们要回到汴京,那就得抓紧动手了——这是祁玉骞衙署的地图,我方才与苏兄又再商量了一番,初步订了这个方案。” 公孙薇拿起纸张,细细看了一遍,这上面描画了衙署各点的兵力布署,各门和暗室的方位,一条红线歪歪扭扭地贯穿其中,应该是齐凌和苏豫画的路线。 “八角玄冰草很可能就在里面。”苏豫道,“这两天祁玉骞在忙别的事,极少出现在那衙署内,要动手,就趁这两天了。” 公孙薇警觉道:“他在忙什么?” 苏豫沉吟道:“我估计是你们说的‘枪’那事。这等机密,他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的。” 公孙薇抱着双臂,陷入沉思。 齐凌忽然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上阵,没办法助苏兄一臂之力。” 公孙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向苏豫,惊诧道:“什么?祁玉骞那暗室,你准备自己去闯?” 苏豫:“我一个人干不来,齐公子说借我两名暗卫。” 公孙薇紧张道:“那不成,虽然暗卫的身手也是很好的,但是要深入这种地方,也还是应付不过来的吧?” 她没说出口的是:他们只有四名暗卫,有两名已经潜入祁玉骞麾下,那就仅剩下两人,若都折损了,那他们在榆阳城就更混不开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放心苏豫过去,那地方危险重重,苏豫只剩下一只手臂,万一......那就完了! 苏豫看出她的顾虑,安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解祁慕寒身上的荨刺毒,只有趁这一次,放手一搏了。” 公孙薇心中很是矛盾:她当然想祁慕寒彻底治愈,做梦都想。但是她又不能坐视苏豫如此涉险。 “你别去。”公孙薇思考了片刻,对苏豫说,“总之我不放心。” 苏豫一个糙汉子,没耐心解释,哑着声音说:“都决定了,说了我去就我去,难道现在还有身手更高强、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齐凌怕他们两个吵起来,赶紧要斡旋两句,就听公孙薇笑着说:“还真有!” - 子时时分,赵氏宅邸的后院。 公孙薇挑着一盏灯,站在古井旁等人,灯光从下而上照着,把她的脸照得惨白惨白的。 一道黑影刚一落下,顿时就打了个趔趄,脚步滑了几下,勉强站住;抬头一看井边脸色瘆得慌的女人,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结果歪七八糟的,又打了好几个趔趄才稳住身形,怒喝道:“你他奶奶的,公孙薇!你幼稚不幼稚?” 原来公孙薇在那井边铺了厚厚一层烂泥,晚上黑漆漆的,苏炙夜也看不清楚,刚一落到地面,就被软滩一片的烂泥吸住了脚,好不容易站稳,骤然抬头又见井旁的公孙薇一身白衣,伸长舌头,冲他狂翻白眼,害他又差点滑倒,心头顿时暴躁,冲她怒吼。 公孙薇冷哼道:“凶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我可是你嫂子!代替我夫君教训你这不成规矩的孩子!你还有意见了?” 她想到早先他在祁玉骞王府里那没大没小的表现,当时还顾忌着祁玉骞在派人盯着,这会儿可就没这个后顾之忧了,可以大胆教训他。 苏炙夜大怒:“放...” 本想说“放屁”,但又觉得“屁”这个词不太雅,不符合他高大英武潇洒的形象,硬憋回去了。 “小毛孩,这屁憋着可不好。”公孙薇转身坐到那口井上,回头招呼他,“快跟上我。”onclick="hui" 第265章 行动前夕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抓着绳子往下爬,才爬到一半,顿觉身旁一阵冷风,苏炙夜比她更快地落到了井底。 公孙薇吭哧吭哧地落到井底,苏炙夜已经等了好大一会,一脸不屑地抱臂看她。 他年岁是比她小了一些,当年在冷宫的时候,他个头还没长开,人是又黑又瘦,公孙薇就拍他的头,叫他“小黑”。如今他长大了,最烦公孙薇对他还是像对当年那个黑黑瘦瘦的弟弟一样。 “所以呢,”公孙薇拍了拍衣裳上的脏污,笑道,“你这是逮着机会就给我表演呢?” 苏炙夜冷哼一声,把蜡丸伸到她面前,又开启嘲讽模式:“你给我这东西干吗?你这么确信我会来?” 这蜡丸正是方才在王府时,公孙薇借机离开酒席,到后花园里摸黑做的,里面塞着一张纸条,绘了她宅邸的位置,让他晚上过来相见。 公孙薇边推那甬道门,边说:“你当然得来,而且你来得正是时候,正有你发挥的舞台呢!” 苏炙夜皱了皱眉,他来榆阳城见祁玉骞,祁慕寒是知道的;但他只打算过来走一趟,待个两三天就走,没想到公孙薇似乎有事找上他了。 “慕寒还好吗?京城情况怎么样?”公孙薇使出吃奶的劲儿,那沉重的甬道门闷闷作响。 苏炙夜手越过她的肩膀,随意将门一推,打开了:“不太好,他病得有些重。” 公孙薇步子一滞,凝在原地,苏炙夜静待她问话,不料她没说什么,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新迈开了脚步。 来榆阳之前,苏炙夜已有一段时间不曾见她了,如今再见,他总觉得她似乎和过去不大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却又不太能说得清。 “到了。”公孙薇到了一面墙壁以前,随手按了几块砖头,那面墙缓缓往后退,现出了一道门。 这门有些矮,苏炙夜高大,便猫着腰入了去,走了一小段,被眼前的烛火晃了晃,愣了一下。 原本以为公孙薇要带他到什么地方,却没想到是一间密室,里面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左袖管空荡荡的,另一个人披着毛毯,脸色苍白。 苏炙夜愣了愣,目光在苏豫和齐凌之间不断游移,伸手指了一下苏豫,对公孙薇道:“这厮我认识。”说着,手指从苏豫指到了齐凌,问道:“这货又是谁?” 女装打扮的齐凌还没来得及答话,苏豫怒道:“苏炙夜,你讲话放尊重些!” 苏豫与苏炙夜上一次的交集,还要远溯到祁慕寒孤石山之战前,二人虽然因为公孙薇的关系有了些缓和,却远没和好到那个地步。 苏炙夜挑了挑眉:“你这么生气?看来这位是你夫人咯?” “啪”的一声,苏豫一拍桌子,怒目而起,齐凌赶紧按着他的肩膀,对苏炙夜道:“炙夜,是我。” 苏炙夜:... 公孙薇“噗嗤”笑出声,苏炙夜瞳孔巨震,走到齐凌面前,左瞅瞅右瞅瞅,爆发一阵大笑:“老子在汴京时,就说怎么都没收到你的消息,原来你躲到了这里?” 他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原来你好这口啊?哈哈哈...” 齐凌不悦地皱起眉头,苏豫冷哼了一声,对公孙薇说道:“你确定这夯货能帮我们取回八角玄冰草?” “夯货”、“八角玄冰草”这两个敏感字眼跳进苏炙夜的耳朵,他青筋一跳,眼神复杂地变幻了一下,又随即暴怒而起:“你骂谁夯货?手下败将!” 苏豫眼中燃起一团火,他与苏炙夜交手数次,苏炙夜虽略胜一筹,但自己的父亲苏赫却是他苏炙夜的师伯,论辈分,苏炙夜还得叫他一声师兄;如今没规矩就算了,竟口出妄言? 公孙薇与齐凌焦头烂额,左劝右劝。 最终大家还是都压下了火气,开始说正事。 公孙薇将前情简单对苏炙夜说了一遍,就轮到齐凌提着笔,在那纸上边画边讲解,这上面有衙署里各点的兵力分布、署内各室各间的构造,以及那暗室所在的真正位置,进入的方式。 齐凌讲解完,擦了擦额头的汗,公孙薇适时地递来一杯热水,齐凌接过喝了,脸色稍缓和,望向苏炙夜。 苏炙夜挠了一下眉尾:“难怪公孙薇要找我来...只是这么大费周章,你确定这八角玄冰草就在里面?” 齐凌看了苏豫一眼,苏豫却像没听见,他只能叹口气,将苏豫之前说过的话对苏炙夜说了一遍。 苏炙夜抱臂笑道:“原来这破草药还怕光?那祁玉骞找个匣子装起不就得了。” 别人听不出来,但公孙薇却最懂苏炙夜那阴阳怪气,一拍他后脑勺:“正经点!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在瞎说?这草药是我与齐凌花了好大功夫查出来的,这是救慕寒的唯一方法。” 苏炙夜本来能躲公孙薇这一拍,却毫不为意,被她拍完以后,才摸了摸脑袋,笑道:“你力气好像大了点嘛。” 眼见公孙薇就要暴起,他又赶紧摆手道:“好,我知道了。”他终于摆正了神色,看着那纸,陷入沉思。 齐凌与公孙薇知道他脑袋里正模拟这个行动的可行性,也就先不打扰他了,悄悄凑到公孙薇身边:“你今夜出席宴会,那祁玉骞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公孙薇知道他在问什么:祁玉骞让苏炙夜与公孙薇在宴席上碰面,这其中肯定夹了什么心思。 她不好直接说出花园里那情景,便婉转给齐凌描述了一下祁玉骞的心思,齐凌却只笑了一笑,神情若有所思。 公孙薇却在想另外一件事:祁玉骞心思弯弯绕绕的,现在又身处他的大本营,他们本该以蛰伏为主,奈何祁慕寒身上的荨刺毒已经等不起了,但让苏豫去闯祁玉骞的衙署,她不放心;幸运的是,现在苏炙夜来了,加上齐凌周密的计划,应该能搏一搏。 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室内一时沉寂了下来。 此时,苏炙夜突然喊了一声:“不对!”onclick="hui" 第266章 龙潭虎穴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突然喊了一声:“不对!” 公孙薇忙问:“怎么了?” 苏炙夜手指点了一下这地图,转向苏豫:“你给我说说,这衙署在榆阳城的什么位置?” 苏豫接过纸张,在上面描绘:“大概在这里。”他圈了一下。 苏炙夜眯了眯眼睛:“这有点棘手,我落脚的地方在这儿...” 他夺过苏豫手中的笔,在西边画了一个圈,一路延伸至这衙署的地点:“纵使这一切都顺利,我要赶回这驿馆,也是破晓时分了。你们以为祁玉骞不会有所察觉?你们就没想到这一点?” 他此来榆阳,住的是祁玉骞秘密为他安排的驿馆。 苏豫嘲讽道:“你自诩身手过人,从屋顶翻进去呗!” 苏炙夜大怒,他来榆阳城虽是只待那么个两三天,但想也知道,祁玉骞是不会放任他随意活动的,那驿馆周围街道不知道伏了多少眼线,纵使他能趁着夜色偷溜出来,但若天要亮了,任他身手再强,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公孙薇拍了拍苏炙夜的肩膀,笑道:“别急,这点我们早就想到了。” 齐凌也点了点头:“太子妃心思细密,在你提出这个问题以前,已经先想到了。”他将公孙薇的建议说了一遍。 苏炙夜看了公孙薇一眼,“嗯”了声。 到此,行动计划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是胜是败,压力都落在苏炙夜一人身上了。 齐凌突然问苏炙夜:“对了,今夜祁玉骞私下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取八角玄冰草的计划已经暂告一段落,现在他要知道别的。 苏炙夜看了苏豫一眼,对齐凌道:“你在他面前问我这事情?”他知道苏豫是公孙薇的哥哥,但这人曾是祁玉骞的心腹,有必要事事在他面前说? 苏豫哪里有不知他心思的道理?哼了一声:“我若是要卖你,你还能舞到祁玉骞面前?” 公孙薇生怕这二人再吵起来,赶紧道:“都自己人,都别吵了。” 苏炙夜奇迹般没发作,回齐凌道:“他没明说。但除了招揽的心思外,最关键的,应该是想要我手上京城的禁军布置和武器信息...尤其是武器。” 一提到“武器”,齐凌等三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起“枪”这个东西。 沉默之中,齐凌对苏炙夜道:“你怎么回答他的?” 苏炙夜哂笑道:“你是问我会不会给他一个假的禁军信息吧?我现在给他,他能信么?按照我的性格,自然是什么都不给,先吊着他再说。” 苏豫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劝你别小看祁玉骞。” 苏炙夜一转手中茶杯,在唇边啜了一口:“我见过比他更厉害的角色。” 苏豫没再搭腔,苏炙夜又问公孙薇:“什么时候动手?” - 次夜戊时,夜市喧闹,苏炙夜一身便服,摇着纸扇,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一个随从也没带。 祁玉骞的眼线只见他在夜市上的小摊时不时驻足,待了好一会才离开。 不多时,眼线返回王府,将情况回禀了祁玉骞。 祁玉骞:“他在夜市上干了什么?” 眼线:“苏大人身手高强,属下不敢跟得太紧,也没看得太清楚。大概...是买了一些姑娘家的玩意儿,然后就往公孙小姐的府邸上去了。” 苏炙夜出现在赵府的时候,差点没把赵慕芝吓一跳,这人她见过,知道是祁慕寒的心腹,此刻出现在自己府中,差点没把她吓出心脏病。 公孙薇略去重要部分,对赵慕芝简单说了一下,赵慕芝喜道:“这么说来,这位苏大人是去帮忙偷药的?那么殿下是有救了?”一边激动地握住苏炙夜的手,各种感激之辞都说了个遍。 苏炙夜:“未来岳母请放心,一定不负厚望。” 赵慕芝:“?” “娘,不用听他的废话,他就这个风格。”公孙薇将苏炙夜推着往后院走,“祁玉骞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样子,还是在跟踪我,知道我来你这儿了。” 片刻后,二人来到密室,齐凌已候着,拿出一套夜行衣,又有好些物件,叮嘱苏炙夜道:“此去需谨慎,你的时间不多,大概一个时辰。” 苏炙夜边换衣服边问:“我的剑呢?” 齐凌从桌子下提起他的佩剑,递过;又给他一一检查过身上装备,苏炙夜笑道:“不错啊齐凌,这一身上阵,十个祁玉骞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祁玉骞他不会武功,却比你有头脑!”一身夜行衣的苏豫忽然推门而入。 公孙薇猛的跳起来,她看苏豫这身打扮,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苏豫截住她的话头:“祁玉骞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今晚我与他一起去。” 苏炙夜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装备,嘲讽齐凌道:“你是对我不放心?” 齐凌但笑不语,苏豫对苏炙夜道:“你不用为难齐公子,昨夜你走了以后,我私下与齐公子商量了许久,那衙署层层守卫固若金汤,且你既来了榆阳城,不管祁玉骞现在对你有几分信任,他都会再加紧防备,我敢笃定,这衙署的守卫一定比之前更严密。” 公孙薇昨夜是和苏炙夜一道离开密室的,并不曾听见苏豫和齐凌这一番谈话,闻言呆在原地。 齐凌点头道:“祁玉骞既邀炙夜你来榆阳,真的搞不好会增强那衙署的布署,也是检验你的方式。” 苏炙夜目光落在苏豫左手空荡荡的袖管上,仿佛在思考带上他是一个帮手,还是一个累赘。 苏豫对他怀疑的目光毫不为意,走到公孙薇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那八角玄冰草定能取回来。” 公孙薇心乱如麻,这计划之前他们三人已商量许久,但祁玉骞可能会临时加派守卫这点,她却不曾设想到,如此一来,如果苏炙夜一个人去,危险确实会加大;但如果让苏豫去的话...... 苏豫仿佛猜到她所想,拍了拍她的头:“我虽只有一只手,天下却没几人拦得住我,龙潭虎穴也任由我闯;更何况是我自己决意要去的,你劝我也没用。” 公孙薇知他是想让自己放心,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嘴唇嚅动了几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onclick="hui" 第267章 潜入行动(1)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子时一刻,夜色漆黑如墨,百姓屋顶“咻”地闪过两道黑影,在瓦上轻一点跃,很快又落到远处,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这轻功倒也不落下乘。”苏炙夜偏了偏头,说了一句。 苏豫没说话,足下猛的一点,一下比苏炙夜窜前了三个身位。苏炙夜见状,也不示弱,足部轻轻一点,身子在夜空中陀螺般旋转,向前窜了十几丈,挑衅似的回头看苏豫。 苏豫跟上后,沉声道:“你跑错方向了。这里,跟着我。”说完,往靠西的方向跃去。 苏炙夜:“......” 苏炙夜有那么点小尴尬,两下跃过去,与他并肩道:“咱们离开之前,公孙薇给你的是什么?” 他们走之前,公孙薇从怀里拿出了什么递给苏豫。由于当时她背对着苏炙夜与齐凌,苏炙夜便没有看清。 “与你何干?”苏豫淡淡地说,“这是我和我妹妹之间的事。” 苏炙夜被呛一下,怒上心头,就要怼回去,苏豫突然用气音道:“到了,前面就是。” 苏炙夜压下怒火,扭头望去,只见前方百余步外一座威严的衙署,占地广阔,黑压压的一片,高檐深门,四周阒然无声。 苏炙夜眼睛眯了眯,心知若没有苏豫带路,恐怕不能这么快就到达。 苏豫猫着身子,像一只大鸟般,轻轻落到左上首一座稍高的屋顶;苏炙夜也随之跃了过去。 二人伏在屋顶,趁着朦胧的月色,往前眺望,只见这衙署足有一公顷之广,从高处望去,里面像豆腐块一般被整齐分割成四门八院;第三进与第四进之间,矗立着两座高高的塔楼,其上火把燎亮,十余名士兵持矛在上巡逻。 苏豫竖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一座塔楼;苏炙夜微一点头,也指了指另外一座塔楼。 一阵寒风袭来,风中顿起肃杀之意。 左边塔楼上,八名铠甲持矛的士兵绕着圈巡逻,在交汇时,一阵阴风飘过,其中一名士兵缩了缩脖子,对擦肩而过的一名士兵说:“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特别冷?” 士兵翻个白眼,答曰:“冷个屁!我看你是等不及换岗,好去找你那老相好——” 他话没说完,眼睛陡然睁大,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觉得自己视线好像不对劲......这是?地板?! 然后他永远地失去了意识,也不会知道他对面的伙伴在下一刹,也伏倒在了他的尸体上。 苏炙夜身形如闪现一般,或指劲透颅而碎骨,或掌风劈筋骨而断,或剑刃抹喉而过,行云流水之间,解决了八个人,还得及掏出绸巾,拭去剑尖上的一滴鲜血。 做完这一切,他望了望对面的塔楼,轻一点跃,身子如旋风而起,降落在对面的塔楼。 那边苏豫刚刚解决完最后一个士兵,正靠在墙上微微喘气。 “很困难么?”苏炙夜检查了一遍地上的尸体,不屑道,“这才六个人,你就累成这个样了?” 在齐凌的计划中,这两座塔楼是首先要被拿下的,两座塔楼总共有十五个守卫,他方才解决了八个,这一座理应有七个,既少了一人,苏豫不应该解决得这么累。 苏豫缓过了气,指了指楼梯口,苏炙夜往下望去,才发现那楼梯下几阶,仰躺着一名年少的士兵,看起来还未成年,苏炙夜听力过人,一下就听出这人还有微弱的呼吸,拔剑就往他走去。 苏豫拉了他一下,摇头道:“不必了,他一时三刻醒不来......” 苏炙夜怒道:“你杀得人还少?何况这都是祁玉骞的人——” “他们如你我一样,是江东百姓。”苏豫盯着他的眼睛,“各为其主也罢,但他只是个孩子,理应拥有再次选择的权利。” 苏炙夜眼角抽了抽,半秒后,才将剑缓缓插入剑鞘:“歇够了吧?要进去了。” 苏豫:“走吧。” 夜风如刀,风中飘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 此刻的汴京城。 祁慕寒一身白衣,腰佩长剑,面若霜寒,领着二十名侍卫踏入丞相府。 府中点着数十把火把,燎得整个丞相府亮如白昼,数十名侍卫在祁慕寒来之前,已经重兵械甲,重重将这里包围。 院中跪着男女老幼数十人,其中不乏低头轻轻啜泣的,稍哭得大声点,就有侍卫上来一掌招呼。 一名老翁跪在其中,白发凌乱,满脸皱纹,抬头厉声质问:“太子殿下,老夫犯的什么罪?当年你出征会阒、太后寿宴,若没有老夫一力担保,你有今天?!” 不知道是谁搬出了一张椅子,祁慕寒坐在椅子上,端详当朝丞相左溢片刻,突然拊掌笑道:“好!左丞相辩得好,这会不装结巴,也不发抖了?” 他扫了这院中一圈,目光落在他那年轻的几门妾侍上,讥讽道:“还老当益壮了吧?!” 左溢听出他讽刺之意,昂起头:“难不成娶妻纳妾,也犯了我祁国律法?你堂堂太子殿下,还不是逐妻纳妾?你在京城做的这些事,哪桩哪件敢放到日光下,让百姓看一看?” 他毫无惧怕地盯着祁慕寒,祁慕寒却也像毫不意外似的,悠然地袖起双手:“你好像并不害怕?” “呸!”左溢怒目而瞪,“老夫行得正坐得直,怕你什么?你尚未登基,便竟敢——” “读给他听。”祁慕寒打断他,活动了一下脖项,对身旁的粟篱道。 清秀的少年站出来,手中捧着厚厚一沓信笺,朗声诵读了起来:“兹请二殿下敬阅......” 这些信件,赫然都是祁玉骞与左溢来往的信件,最早的,竟可溯及雁江刺杀事件时。 噗通一声,左溢重重往后一坐,嘴巴微张,眼中顿失焦距,在粟篱的朗声诵读之中,整个人瘫成一堆发抖的肉团。 “殿...殿下...”左溢突然往前一扑,哐哐磕头,“假的,这都是有人栽...栽赃嫁、嫁祸,我、我绝对没有...” 祁慕寒弯下腰,俯身看他,笑道:“怎么?现在又改结巴了?”onclick="hui" 第268章 潜入行动(2)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左溢十余年前曾是江东旧朝的人,被宋皇记在那名单上,连同其余四人,在战争前被送到了祁国,潜伏在祁国为官。 他与另外四人不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入官场后不久,即混得如鱼得水,官做得一日比一日大,对旧朝的心也就一日比一日淡漠。 就在他快要忘记自己旧朝身份之时,祁玉骞出现了,居然对他端出了衣带诏的事,他是誓死都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还存留在世上,性命威胁之下,只得答应为祁玉骞效忠。当然祁玉骞也允以重诺,事成之后,必立他小女儿为皇后。 有祁玉骞的推波助澜,他很快混上了丞相的位置,为了更深地掩盖自己的立场,他装上了口吃老态的模样,为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把丞相这位置坐成了铁板一块,谁也踢不得。 没想到今日祁慕寒竟然直接带人来抄他的家,他惴惴之中打算硬拼一把,也不结巴了,口齿伶俐地硬呛,没想到祁慕寒这沓信件一拿出……他是真结巴了! 可这些信件他明明阅后即焚,而他暗中寄出的那些信件,也都明明到了祁玉骞手中,祁慕寒是怎么得到这些的? 祁慕寒眼神玩味:“你真当本宫是一无所知?”他扫了这些跪着的人一圈,“动手吧。” 马上有侍卫上来拖人,女人小孩顿时抱头哭作一团。 左溢磕头不断:“求太子殿下,放、放过我家人。” 祁慕寒俯身笑看他:“孤说过要杀他们吗?” 左溢怔在当地,一时不知祁慕寒又是什么意思,想了老半天,突作茅塞顿开状,往地上重重一嗑:“老臣愿为太子殿下效劳!” 祁慕寒袖起双手,抬头看铅灰色的天:“天冷了,也不知道江陵那边,左丞相的庄园如何了?” 左溢一听“江陵”、“庄园”两个词,脸色大变。 祁慕寒悠然地对粟篱使了个眼色,粟篱步到门外,须臾提回了一只布包,在左溢面前展开。 里面赫然是十只苍白可怖的手掌,一阵腥臭。 左溢眼皮一跳,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祁慕寒冷笑:“你倒是狡兔三窟,以为将真正的家属藏在江陵,孤就查不出来了?” 一阵闷雷在心中炸响,左溢此时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合着这祁慕寒,由始至终,心中都跟明镜似的,连自己早就藏在江陵的真正家属都查到了,却放着祁玉骞与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祁慕寒淡淡地说:“现在断的是手,下一次断的是什么,可就要看孤心情了。” 左溢还能说什么?像看鬼一样地看着祁慕寒,不仅不结巴,连话也说不出了。 祁慕寒淡然道:“很好。从此以后,本宫让你怎么给祁玉骞传信,你就怎么给他传信。” 他说着,再度俯身,冰冷的五指掐上他的咽喉,重重地一用力:“若敢耍一点花招,你应该很清楚是什么下场。” 左溢被掐得直翻白眼,不断挣扎,直觉要断气那一刻,祁慕寒骤然松了手。 他摸着脖子,大口喘气,恐惧地看着祁慕寒的双眼,才记起朝中流传的那些关于祁慕寒城府极深、冷血残酷的传闻…… - 苏炙夜与苏豫从塔楼轻轻跃下,躲到了第一进的回廊顶,一队巡逻士兵刚好经过。 苏豫做了个向下的手势,苏炙夜微一点头。 趁这一队士兵刚刚走过去的当口,苏豫悄无声息地落到队伍的最后,一拍最后那名士兵的肩膀。 半夜被拍肩膀可不是件吉祥事,那士兵唬得一个转身,立马暴喝一声:谁—— 这“谁”字只喊至一半,一阵诡异的药粉扑面而至,这士兵白眼一翻,直直地仰面倒下。 这一倒,立刻惊动前面队伍的士兵,立马齐刷刷地回头,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波的药粉毫无间隙地扑到,满天粉雾,这些士兵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苏炙夜轻飘飘地落下,抽出长剑,就要上去补刀,被苏豫一把扯住,对他摇了摇头。 苏炙夜气结,又知现下不宜争执,索性冷哼一声:“妇人之仁!若有差错,你最好不要让我救你!” 苏豫不理会他,将这些沉睡中的士兵拖到一边后,低声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实苏炙夜也发现有些不对,按他们预计,祁玉骞会加强这衙署的守卫,但从潜入到现在,实际这衙署的守卫与平时并无二致。 “不必理会这些了。”苏炙夜紧了紧脸上的黑布,“没准祁玉骞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 二人计议停当,重新跃上廊顶,提起内劲在瓦顶上弯腰潜行,二十余步间过了第一进,轻轻落到第二进院落,顺着一棵大树,跃到了第二进游廊的廊顶。 二进游廊的廊顶稍高,能够看见剩余院落的情况,苏豫指着远远的一间堂室,用气音道:“那就是暗室所在的方向。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眼前这些人,必须一次过解决了。” 苏炙夜双目如炬,在黑暗中扫了一遍下方的情景,那第二进与第三进连在一起,间中六道抄手游廊,来来去去都是重甲巡逻的士兵,至少有上百人,矛尖在月光下散着寒光。 要一次过解决这么多人,难度指数爆表,苏炙夜却咽了下口水,眼中精光迸发,挑战越大,他越兴奋。 苏豫沉声道:“看你的了。”他指了指百余步外一扇紧闭的窗户,位置就在那暗室对面的院落。 苏炙夜极目望去,脑中模拟片刻,对苏豫一伸手:“拿来吧。” 苏豫解下身后背着的十字弓,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凑到箭头上,黑夜中便燃起了一小团跳跃的火苗。 苏炙夜举起十字弓,单膝跪着,肌肉紧绷,全神贯注瞄准那扇紧阖的窗户,缓慢而细微地调准焦距。 苏豫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这扇窗户后不是别的,正是衙署里的杂物库,里面装有整整几桶灯油,正是他们的目标。 苏炙夜知道这一箭事关重大,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这一箭若射偏,纵然能全数杀掉这些士兵,也来不及进入那暗室了。 苏炙夜凝神屏息,在脑中再过一次那灯油的位置,手指轻轻勾动,一松、一放,“咻”的一声,那箭如出海蛟龙,破空而去。 一队士兵正巡逻到那附近,忽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突然有人大喊:“走水啦!救火!” 火光是从库房里开始的,噼里啪啦,瞬间燃成了通天大火。onclick="hui" 第269章 潜入行动(3)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炙夜一箭得手,将弓箭交还给苏豫,二人对了个眼色,往那暗室所在的院落跃去。 几下兔起鹘落,两人到达了那间暗室所在的堂室上方,往下探视。 此时大部分士兵都被大火引去了相邻的院落,但仍有十名重胄盔甲的士兵站得是纹风不动,像石狮子固在这门口。 苏炙夜“啧”了一声,对苏豫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是这些必须得杀了吧? 苏豫点了点头,还要补充些什么,苏炙夜唰的一抽长剑,狂风般呼啸而下,他拉都拉不及。 苏炙夜身子落到一半,在半空旋了个身,金钟倒挂般挂在游廊上的一根木榫上,观察了两秒,陡然发力,闪到最近的两名士兵身后,出手如风,一剑往二人脖项抹去。 他出手狠厉,自信一招便能取对方项上人头,但剑刃刚触及对方的时候,他猛然发现有些不对,霎时后退半步,在这十人齐齐回头的瞬间,再度跃起,双手暗器连发,往这些士兵的咽喉钉去。 他出手既快且准,但让他吃惊的事再度发生了,那暗器仿佛打在了铁片上,叮叮当当全落在了地上。 不等他思索过来,这十人中马上就有人高声呐喊,要将邻院的士兵叫过来,所幸此时风大,夹着那火势冲天的噼啪声,呐喊声一时淹没在杂音中,暂时没传出去。 但这十名士兵驻守此地,显然不比前面的普通士兵,当即调整策略,分一人前去搬救兵,另外九人一挺长矛,齐刷刷向苏炙夜攻来。 苏炙夜一提身形,足尖往这些长矛上借力往前一跃,一剑直取那前去呼救的士兵后背。 这一剑他用了十分的狠劲,力透甲胄,又是近距离,才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这些甲胄并非普通甲胄,甲片细密,严严实实地包裹到咽喉部位,真是一件好东西。 苏炙夜冷哼一声,用力再往里一推,结果了这名士兵。 防备再厉害又如何?他手中长剑也是件宝物,可以说是无坚不摧。 那另外九名士兵见状不对,转过身又向他刺来。苏炙夜嘴角嘲讽,一抽尸体上的长剑......没抽动! 跑得最快的一名士兵,长矛已至他身后,他往上一跃,在空中再度一使劲,换了一个角度抽剑。 依然是没抽动。这剑是卡在这细密的甲片中了,苏炙夜额头沁出冷汗,只耽搁了这么半息,已经有三名士兵围了过来。 他只能弃了这剑,空手接了几招,此时只听得弓弦颤动的声音,他心中一喜,知道是苏豫在发箭了,便往旁边让了让。 没想到左肩一下吃痛,他低头一看,一支箭没入左肩,鲜血染红了半个肩膀。 与此同时,一支长矛也朝他后背刺来,他避无可避,眼见就要被刺中,却见这名士兵身子一晃,倒在了一边。 苏豫喘着气,独臂握着一把匕首,正是当时他送给公孙薇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苏炙夜咬牙拔下肩膀上的箭,有苏豫在旁边稍加抵挡,他终于有时间抽出那卡住的剑,忍痛与他一起并肩厮杀。 这时候他才发现,苏豫早已经结果了其中四名士兵;事不宜迟,他赶紧配合苏豫,结果了剩下的几个。 火势愈大,往这边蔓延而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二人一身挂彩,冲入那堂室,苏豫突然一个踉跄,苏炙夜才发现他也受了伤,正要检查他伤在何处,苏豫手却摸到他肩上那处箭伤,拈起一点鲜血,仔细看了看:“幸好箭头没毒。” 苏炙夜点了点头:“我还以为那箭是你发的,没躲。” 苏豫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指了指室内:“那暗室就在里面,我们得加快!” 二人稍加调整内息,冲了进去,矗立在眼前的是一扇二人高的石门。 苏豫走到门前,逐一按动左右墙上的几块砖,门后传来轰隆隆的闷响。 他为祁玉骞效力已久,早就知道这暗室,只是从不曾进去;当时将这门前的乾坤告知齐凌,齐凌逐一拼凑细节,研究出这暗室机关的打开方法,并告知了他。 这扇门一开,二人激动地对视一眼,苏豫突然往地上一倒,苏炙夜脸色骤变,上前扶起他,沾了一手血。 “你......”苏炙夜才发现他腹部中了一刀,应该是刚才打斗时造成的,伤口不知多深,血浸透了衣服,只因都是黑衣,方才便看不真切。 “没事。”苏豫咬牙,“你进去找,抓紧时间。” 苏炙夜撕下布条,给他包扎了一下:“你在这等着,我去取。” - 暗室里漆黑一片,苏炙夜取了墙上的火把,掏出火石点燃了,就见着一间一间隔开的房间。 如此多的房间,那八角玄冰草会藏在哪里? 他顾不得想太多,一脚踹开其中一道门,冲进去搜索。 不多时,他又从这门里出来,踢开下一道门,再奔进去。 这些室内出乎他意料的,都堆放着些废旧的武器、杂物,根本不像是存放重要东西的地方。 他心下愈加焦灼,这一间间的搜,得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那东西究竟在不在这里? 就在他从第三道门从窜出的一刻,忽见另外一把火把亮着,苏豫扶着墙进了来。 苏炙夜:“你进来做什么?出去等着!” “你一个人找到何时?”苏豫咬牙,“这边来...那八角玄冰草怕光,应该是这几间。” 角落里有两间小房,离门口最远,想来是一点光线都不会有的。 二人再不多话,分头入了这两间房,在里面翻找一阵,忽听苏炙夜喊:“这里有一个匣子!” 话音未落,他抱着一个匣子,跑到了苏豫的房中,一见房中情景,整个人都怔住。 那地上,赫然有和他手中一样的数十个匣子,就摆在苏豫脚下。 苏炙夜:!! 苏豫苦笑:“等什么?一个个开吧,还能全部带走不成?” 苏炙夜怒极,往墙上砸了一拳:“艹你奶奶的!祁玉骞!”onclick="hui" 第270章 一人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说干就干,苏炙夜撸起袖子就去开第一个匣子,苏豫一把拉住:“且慢。” “玄冰草怕强光。”苏豫随手掐灭一火把,只留一把,捧起一个匣子,打开一条缝,眯眼看了看,失望地往旁边一丢,接着开下一个。 苏炙夜默不作声地效法,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不详的念头:这种传说中的草药,很可能就不存在;而且就算有,祁玉骞为什么不用它来威胁祁慕寒? 苏豫手中的匣子突然当啷一下掉在地,苏炙夜抬头,见他脸色苍白如纸,知他伤重,必须赶快离开给他救治,心下焦灼,便加快了速度,哐哐地连开几个匣子,跟砸彩蛋似的。 “小心点...”苏豫在旁边小声提醒。 “知道了!这鸟玩意儿怕光!”苏炙夜愈加烦躁,捧起下一个,打开一条缝,惯性就要扔掉,突然住了手,捧回来仔细地一看,狐疑地递到苏豫面前,“你看看。” 苏豫从匣子缝里窥了一眼,双眼突然放了光,从苏炙夜手中捧过来,再仔细地瞧了一眼—— 里面躺着一株草药,通体白色,八片尖角,形如冰花。 还没等高兴过来,苏炙夜突然低吼了一声“不好”,耳朵贴到地上,神色变得万分紧张。 苏豫还没来得及问,苏炙夜一把将他扶起,急声:“走!” “等等。”苏豫垂下手,去够地下的匣子。 苏炙夜口干舌燥,一把抄起那匣子,往怀里一塞,直接背起苏豫,一阵风般往门口冲刺而去。 他方才察觉大地有微弱震动,再伏地一听那脚步声,来得并不只是几十人,少说也有上百人,苏豫和他都负了伤,硬碰硬杀出去的可能性极小。幸好那脚步声目前听得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只要加快速度—— 他突然定住步伐,目眦欲裂,大骂一声:艹 眼前那扇原本敞开的石门,不知何时开始缓缓落下,离地面只剩不到两尺的距离。 苏炙夜没空想太多,放下苏豫,眼疾手快地将手中剑立起,一撑,那沉重的石门“喀呀”一下,下落停止了一秒。 说时迟那时快,他飞速倒地一滚,从石门底部滚了出去,回身对门后的苏豫一伸手:“快!” 苏豫捂着腹部,往门的方向挪坐了两步,从怀中掏出那把匕首,盯着看了一秒。 苏炙夜焦灼喝道:“你还等什么!” 石门一声闷响,又开始下落,苏炙夜的剑立马弯了半个弧度。 苏豫一把将匕首扔出门外,苏炙夜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一掌将那剑拍出了门外,石门没了阻碍,轰隆隆地落下,很快就只剩半条缝。 苏炙夜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大吼:“你疯了!” 苏豫趴下来,隔着仅有的缝隙,惨淡一笑:“你一个人还能走。我受了伤,你带着我,我们都走不成。” 苏炙夜大吼一声,十指伸到石门下,内力一运,竟然想将那门抬起来。 苏豫急声道:“不要管我,快走!” 苏炙夜额头青筋一条条凸起,那门却无情地继续落下,已经将他的手压至地上。 苏豫声音微弱了下来:“告诉我妹妹,那火锅我来不及吃了......” “轰隆”一声,石门合拢,严丝合缝,苏炙夜在最后一秒将双手抽了出来,十指鲜血淋漓,一握拳,重重地锤在石门上。 “师兄——!!”他发出一声沙哑愤怒的吼声。 大地震动,无数脚步声像潮水一般往这里围拢而来,无数弓箭翎羽响起,团团将这暗室所在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 暗夜阒然无声,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散出惨淡的光。 苏炙夜足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跃入黑暗中。 在祁玉骞率大队弓箭手到达这里的最后一刻,苏炙夜已不在现场,他只是肩膀受了伤,内息并没有受太大影响,轻功身手依旧在,很快离开了现场。 苏豫的判断其实是对的,他腹部中刀,无法聚气运轻功,苏炙夜若是背着他,两人都走不了。 然而二人一同去,归来只有一人,苏炙夜眼里布满过度运功后的血丝,苏豫最后那句话除了是要转告公孙薇,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压力,让自己马上离开现场。 无论是这匕首,还是这草药,他只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却竟能为了她的幸福,做到如斯地步。 时间过去超过一个时辰了,赵府近在眼前,苏炙夜突然住了脚步,落到一条暗巷子里。 他掏出怀中的匣子,上面木雕暗纹,触手有些生涩感。 月亮从云层中崭露出一角,月光洒在他手中的匣子上,苏炙夜一瞬不瞬地盯着它。 只要在这里,在这月光下,将这匣子打开......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息,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重新将这匣子放入怀中,头无力地靠在墙上,望着天上的月光,寒风在他指间来了,又走。 他重新拔起身形,在檐顶连续跳跃着,没入了黑暗。 - 公孙薇与齐凌在密室里等得心焦,公孙薇一会推门去看那天上的月光,一会又回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都快三更了,怎么还没有回?” 门突然一响,两人回头,已扯下蒙面巾的苏炙夜一身血腥气,疲惫地踏入密室。 公孙薇看了看他身后,急促道:“苏豫呢!” 苏炙夜脚步虚浮地走到桌子旁,端起茶壶,猛灌了两大口,走到公孙薇面前:“他——” 他突然说不下去,苏豫会受伤,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当时从托大了些,还没弄清那十名侍卫的情况就开始动手,苏豫想必也不会受这种伤。 现在苏豫生死难料,纵然他还在世上,要救他回来,也只怕难比登天…… 突然感觉有凉风稍起,还没回过神,脸上突然一痛,公孙薇挥手给了他一拳,从牙缝里挤出字:“说话啊……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一旁的齐凌赶紧按着苏炙夜的肩膀,对公孙薇道:“太子妃先别急,炙夜绝不会丢下苏兄不管,应该是有什么情况——哎,这是……” 他摊开手掌,上面竟是沾了一手鲜血,吃惊道:“你受伤了?”onclick="hui" 第271章 背叛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血浸透过那道简单包扎的绷带,早已漫到衣服上,只是那衣服是黑色的,一时便看不清,齐凌此时细看,才发现苏炙夜肩膀那块的颜色深得吓人。 苏炙夜一声不吭,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抓起公孙薇的手,将匕首放入她的手心。 “他让我转告你,那火锅,他吃不了了。”苏炙夜看着她,鲜血从伤口流出,顺着手臂,滴在地上。 公孙薇站立不稳地退了半步,想说话,牙关却在打颤,一个字也挤不出。 齐凌心知这样下去不行,出言提醒道:“苏兄既让你转告,那想必到你离开之际,苏兄还是……平安的吧?” 苏炙夜垂下眼眸,将当时找到八角玄冰草,出来时苏豫却陷在那石门后的情况说了一遍。 齐凌一听八角玄冰草已到手,喜上眉梢,公孙薇却突然道:“他没事的,会回来的。齐凌,我们手中有这秘密武器,还有那两名潜伏的暗卫,定能够将苏豫救出来!” 齐凌:“我……” 他想说什么,却终究不忍说,扭头对苏炙夜道:“我先出去苏兄府中替你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金疮药。” “我去。”公孙薇往门外走去,她必须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分心,否则会被某种情绪压垮。 她走到密室门,按动墙上几个机关,触到最后一个时,苏炙夜突然闪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她手腕:“等一等!” 公孙薇甩开他的手,憎恶道:“苏炙夜,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小时候与我相识,就可以一次次任性妄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让人厌烦!” 苏炙夜怔在原地,公孙薇看都不想看他,抬手就要去按动那最后一个机关,苏炙夜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先别出去,外面好像有人。” 公孙薇知苏豫府中一贯有个聋哑的老伯,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拨到一边,忽听外面嘈杂起来,还有火把噼啪作响的声音。 “守好每个出口!”外面有人在高喊,接着就响起大片整齐的脚步声,地面都在隐隐震动。 墙后三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外面来的,定是祁玉骞的侍卫。 “每个角落都给我仔细搜。”一把清冷的嗓音响起,“墙上的砖头也挨个给我敲一遍,查清楚有没有暗室。” 公孙薇一下握紧拳头:是祁玉骞! 他居然亲自带人前来搜府,那苏豫呢?苏豫现在人在哪里?是死是活?他们这密室,安全吗? 齐凌拍了拍公孙薇与齐凌的肩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二人做唇语:这儿暂时没问题。 三人无声地站在墙后,听见外面凌乱的翻箱倒柜声,不多时,开始有人敲击墙体,咚咚咚的闷响传来,天花板上的灰尘甚至落在了三人头顶。 齐凌有点庆幸,幸好他之前对这密室重新做了一番修整,否则要不了三两下,必被祁玉骞找到玄机。 然而现在也已是半夜,离他们原计划晚了整一个时辰,必须要让苏炙夜赶快回到驿馆。 于是他一拍二人肩膀,指了指密室的后门:按计划行动,先别管这里了,撤! 苏炙夜点了点头,转头要走,却见公孙薇耳朵贴在墙上,站得纹风不动,便要去扳她肩膀,又想到她刚才的话,手停在半空,缓放了下来。 忽听外间一片脚步声由远及近,苏豫这府邸不大,稍细听,便能听出又闯入了一队侍卫。 三人还没搞懂祁玉骞闹的什么幺蛾子,外间传来禀报声:“殿下,人带到了。” 在三人看不见的院外,火把燎亮,照得恍如白昼。 祁玉骞长发半束,虚披着一件大氅,弯腰看地上的人:“苏豫,本王一直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我?” 墙内的公孙薇听到苏豫的名字,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苏炙夜条件反射般地握上剑柄;齐凌则是心中一凛,暗感不妙。 “你的同谋是谁?”祁玉骞冷眼望地上的苏豫,“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本王手上有八角玄冰草?” 苏豫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祁玉骞朝身旁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便有人上来,狠狠地朝他腹部踢了一脚,苏豫本已失血过多,被这一踢,闷哼了一声,却依旧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祁玉骞直起了身子:“押上来。” 两名侍卫将那名聋哑老伯押上来,重重将他往地下一压,一声关节的碎裂声,苏豫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 祁玉骞温言道:“苏豫,你为何这么做?只要你老实告知,再将玄冰草交出来,本王可以既往不咎,放你离开。” 几秒钟的沉默后,苏豫微弱而艰难地开口:“你...杀了苏赫,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这么做。” 祁玉骞脸色变了变,瞬间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王府书房内的风波,能够瞒过这么多人,又能安然离开的,除了身手高强、又是自己心腹的苏豫,还能有谁? 想来那书房里的密室,也是他曾经囚禁苏赫的地方,所以说苏豫从里面发现了蛛丝马迹,开始筹划背叛他的行动?又一转念,想到他与公孙薇的关系,便笑了:“苏豫,你是不是误会本王了?你受了谁的挑拨?是太子妃吗?” 他见苏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便冷笑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抵在那名聋哑老伯的咽喉间,“毕竟知交一场,本王也不想为难你,你老实交代,再将八角玄冰草交回来,我便放你走。如若不然——” 他手上稍一用劲,那名老伯的咽喉出现一道血痕,聋哑人不能声张,发出的是一些模糊的咿呀声,苏豫却能够听出其中意思,眼眶顿时一红。 一墙之隔的密室内,公孙薇急红了眼,十指抠着墙砖的缝隙,扒拉着想要看清楚外面的情况,无奈这里间已被齐凌加固过,别说不可能抓出缝隙,就是肉眼凑前了看,也难以看得出内中玄机。 只听得苏豫艰难地开口:“放过他,我都老实说。”onclick="hui" 第272章 舍身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手上的剑松了松,仍是虚虚悬在这老者的脖项间,表示自己正在听。 苏豫重重喘了几口气:“我若是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能放过他?” “自然。” “我在你那书房里,发现了八角玄冰草的图样...以及你曾囚禁过我爹...苏赫的证据,这一点你用不着否认。”苏豫喘着气,狠盯着祁玉骞,“你一直..利用我...祁玉骞,你这阴险的小人...” 他受伤太重,气息已然不足,说得断断续续,像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 祁玉骞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便有士兵提了水来,“哗啦”一声浇在了苏豫的头顶。 寒冬时分,又兼受伤,被冰水一浇,苏豫整个人痛苦得蜷起了身子,祁玉骞不耐烦道:“现在说出你的同谋。那衙署层层守卫,靠你一人绝无可能进入;还有那八角玄冰草现在何处?说!” 苏豫痛得在地上痉挛,挣扎得厉害,更多的血又从伤口涌出,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断断续续说出了几个名字。 祁玉骞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这几个人,赫然就是自己的几名幕僚心腹,祁玉骞对他们说不上有多信任,却也没承想居然从苏豫口中听到他们的名字。 “胡说八道!”祁玉骞面容扭曲。 “我...我便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苏豫挣扎着,嘴角泛起一抹嘲笑,“你只想听见你自己愿意听见的...你这...懦夫..注定失败,我拿玄冰草去投靠祁...祁慕寒,才是唯一正确的选...选择。” 墙后的三人,听得心中一片沉痛,公孙薇更潸然泪下。 今夜祁玉骞的作派,就是不将苏豫逼得招出同谋誓不罢休,与其如此,苏豫不如拉他几个幕下权臣共沉沦,但他选择的人选,可谓十分有技巧,既不会选祁玉骞最信任的那几人,因为一听便知道太假;不如不偏不倚地选几个地位稍微重要,又不能全得祁玉骞信任的人,听起来更像是真的,还能顺便洗净公孙薇与苏炙夜的嫌疑。 至于祁玉骞会不会真的相信这几人背叛他,那便不重要了,苏豫笃定按此人多疑的性格,他说出这几个人的名字,效果便已经达到了。 这里面的门道,密室内唯齐凌与公孙薇最清楚,因他们常与苏豫开小组会议,对祁玉骞手下那些幕僚都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听见苏豫说出这几个人时,才会心中全然明了,又是佩服苏豫的冷静,又是对他的处境心急如焚。 此时那名聋哑老伯忽然咿呀叫唤了起来,墙后的公孙薇听得心中一紧,十指一用力,被粗粝的砖头划出了血。 祁玉骞尚未从震怒中回寰过来,蓦然感觉剑上一沉,那老者竟主动引颈划向自己的手中剑刃,鲜血飞溅,老者的身子倒在了一边,几滴鲜血溅上了他的衣袍。 祁玉骞皱了皱眉,掏出袖巾拭了拭剑身,转头望向苏豫。 苏豫定定地看着这名倒下的老者,眼神已不能用哀伤形容,这名老者从苏赫失踪以后,便一直跟随他,他也曾查过这老者的来历,却得不到具体信息。 有些人寂寂而来,寂寂而走,说不上他一生的意义,也探究不了他生前的故事,苏豫却从这老伯含笑而逝的表情上,看出了一分释然。 “你刚才说,想拿玄冰草去投靠我三弟?”祁玉骞一剑指向苏豫的咽喉,心中在猜测:苏豫的前妻正是玉妩颜,而玉妩颜又是祁慕寒的心腹,难不成是玉妩颜联手与苏豫闯入了衙署?按照玉妩颜的身手,这倒并非没有可能... 苏豫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弥留之际也不忘嘲讽:“反正...你培育出的草药,也有千百株.....你便..抱着它们..一起死!” 祁玉骞咬牙切齿,一把将苏豫从地上揪起:“混账!那草药仅有三株,其中一株是给了童年时的苏炙夜,一株本王当年用来救了你,现在这世上仅剩一株!” 室内的三人闻言,齐齐震在原地。 “我再问你一次,这草药,你交给了谁?!”祁玉骞疯狂地揪着苏豫的衣襟,朝他怒吼。 然而苏豫的双手已经软绵绵地搭了下来...... 寒风如刀,整个院落里,除了祁玉骞愤怒的嘶吼,再无其它的回响。 公孙薇重重地一锤那面墙,突然扭头冲回室内,到处翻找着什么... 齐凌跟在她身后,用耳语的音量对她说:“不必找了。那枪,我藏好了。” 公孙薇指了指墙外,又重重锤着自己的胸口,满眼是泪。 齐凌缓慢地摇头,低声说:“他的伤已重,否则也不会让炙夜一人回来,何况现在外面何止百人?一把枪只有几个弹药?你很清楚...救不了的。” 公孙薇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痛苦与无助,与自己的哥哥一墙之隔,救不了、不能救。 忽闻墙外传来一阵怪声,苏炙夜将耳朵贴在墙上,脸上忽然变色,猛的回身:“他们在放火!” 搜不出玄冰草,从苏豫口中也打听不了什么,祁玉骞怒气冲天,下令侍卫洒遍火油,一把火烧干净这宅子。 要不了片刻,浓烟滚滚升起,不少顺着各个缝隙,飘入了密室,瞬间就是一片烟雾,苏炙夜一手拉着齐凌,一手拉着公孙薇,三人打开了密室后门,顺着那条暗道,离开了苏豫的府宅。 公孙薇满脸是泪,回头看那熟悉的宅子,冲天的火光,将她的心无情地灼成飞灰。 - 三人奔到古井底,攀着绳索,回到了赵府后院。 齐凌火速将二人引往自己的厢房,翻箱倒柜就去找金疮药,好不容易在柜底翻出一小瓶,正要给苏炙夜上,被苏炙夜一挡:“不需要。” 齐凌见他眼神哀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窗前那道孤寂的背影上。 公孙薇双手紧扣窗棂,指上还残留着血迹,额头抵在窗格子上,全身都在颤抖,纵无发出一句声响,也听得见她心底在无声大哭。 齐凌心下一声长叹,将苏炙夜往后拉了拉,轻声道:“玄冰草在你身上吗?” 苏炙夜艰难地将视线从公孙薇身上收回,从怀中掏出木匣子,递给齐凌。 齐凌掂了掂匣子,放到桌子上,就想叫公孙薇过来——这千载难逢的珍稀草药、也是祁慕寒唯一的救命草药,应该能叫她稍稍高兴起来,他想。 没想到他刚一抬头,公孙薇已经走到了桌旁,眼眶发红,带着些许鼻音问:“这就是玄冰草?”onclick="hui" 第273章 幻觉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齐凌还没有答话,苏炙夜抢先道:“是!这个,能救祁慕寒。”他说得很快,甚至还带有一丝卑微和讨好。 公孙薇伸出手,一寸寸地摸着这匣子,齐凌看出她在拼命抑制指尖的颤抖,便劝道:“这是苏兄拼尽全力得来的,太子妃莫要辜负他的一番苦心,还需振作些。”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十分苍白,没打算劝得了谁,没想到公孙薇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 “打开看看。”苏炙夜建议道,“这草药长得很特别的。” 他走到窗前,将窗户合拢了一些,室内便暗了下来。公孙薇双手摸到匣子盖上,微一用力,匣子开了一条缝,她的手顿了顿,再继续打开。 房中响起匣子打开时轻微的、喀啦的一声。 齐凌骤然大吼:“别开!” 晚了半秒,公孙薇打开了那匣子,内盖里突然“咻”的一声,飞出三枚暗器,齐齐朝公孙薇的面门扎来。 说时迟那时快,苏炙夜火速闪到公孙薇的位置,一把推开她,一指快如闪电般打落两枚暗器,另外一枚是怎么也来不及击落,他的头马上一偏,那枚暗器从他脖项擦过,“倏”的一下,将身后的窗纸击破了一个孔洞,一丝月光从洞中透进来。 变故突然,齐凌惊出一身冷汗,苏炙夜俯身去查看那两枚暗器,公孙薇则是瞅着那刚发射完暗器的匣子,将里面的白色草药一把丢了出来,狂踩了两脚,紧接着抡起拳头,失控般地砸那匣子,发了狠地砸! - “哈哈哈...!”王府中,祁玉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身边一名心腹,“你们说,苏豫和他的同党花了那么大力气盗出来的,却是假的草药,此刻要作何感受?哈哈...” “没准早就被那匣子中的暗器,射死在当场了。”心腹殷勤地给祁玉骞添了茶,“殿下真是英明,算准苏豫会去衙署盗那草药。” “本王知道他早晚会有异心。”祁玉骞渐渐收起笑容,“也罢,当时招揽他,也不过是想放个眼线在祁晟麾下,如今这个结局,倒也算如他所愿。” 心腹想了想:“只是属下不明白,方才殿下为何要告诉苏豫实话?那玄冰草是仅剩一株这没错,但这其实不必告知于他...” 祁玉骞呷了口茶,悠然道:“你懂什么?这人嘛,你总要给他一点点虚幻的希望和成就感,他才能活下去。本王留他这条残命,还有点用。” “殿下明智!但属下愚钝,是怎么也猜不到苏豫的同谋会是谁?”心腹又积极地发言了,拍上司马屁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自己显得蠢一些。 祁玉骞的脸却冷了下来,沉思半天,将茶杯往旁边重重一放:“说说今晚苏炙夜的动向。” - 齐凌搓了一下那残破的草药,露出一角绿色,惨淡笑道:“果真是假的,染了色罢了。” 幸好他在公孙薇完全打开匣子的那一刹那,听见了机关声,这才能够让苏炙夜有半秒的反应时间。 “这种匣子若只是打开一条缝,便无事;若整个打开,便触动了机关。看来祁玉骞是早就设计好了的。”齐凌说。 苏炙夜“啪”的一下,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出生入死一整个晚上,还害得苏豫枉死,结果便是被祁玉骞摆了一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一地的凌乱,满室的心伤,公孙薇心中绞痛,却只能深深地吸一口气,看向苏炙夜:“走吧!已经三更了,继续按计划走吧。” 苏炙夜身子微微晃了晃,道:“好。” 公孙薇往角落走去,那边存放着一埕酒,苏炙夜拦了她一下:“我自己来。” 他走过去,拍开了那埕酒的封口。 齐凌忽想起了什么,对苏炙夜道:“等一下,你肩膀上的伤——” “哗啦”一声,苏炙夜已经将酒泼了自己一身,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遮盖住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公孙薇面前:“走吧。” - 祁玉骞摸了摸手中的扳指:“哦?他是直到三更才离开公孙府的?” “对,我们的人盯了一晚,不会有错。”心腹道,“走的时候,公孙小姐送他到门口,两人...嗯,怎么说呢?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儿难舍难分的样子,苏公子喝得有些醉,到门口还笑着对公孙小姐说了许多话,但隔得远了,便听得不甚清楚。” 祁玉骞沉吟起来,从衙署被闯入的时间来说,苏炙夜还真的有不在场证明,且那赵氏府邸,早先已经被他翻了一遍,地道一类的东西早已被排除。 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好,只要苏豫的同谋不是苏炙夜与公孙薇,那便证明这两人还是有价值的,只要好好运用。 “万寿节也近了,苏炙夜大概还会在榆阳城待个两三天,你们再好好观察观察,有任何发现,都必须与本王禀告。”祁玉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早了,你等先去歇息吧。” 心腹退下后,他回到自己房中,坐在铜镜前,退去了外袍,散下一头长发。 月光如水,端照在他俊美如玉的脸庞上,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这张脸可比自己原来那张好看得多了! 正看着,蓦然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一把扶着桌沿,缓了好一阵,勉强抬起头来,见那镜中竟出现了一道重影—— 那影子与自己轮廓相叠,被月光越扯越长,像是他身体内扯出了另外一个人,却是诡异地闭着双眼。 祁玉骞瞳孔一缩,闭上眼睛,猛地一晃脑袋,再睁开眼,才见这虚影消失了。 已经第几次了?这样的幻觉? 祁玉骞扶着额头,想起今夜苏豫那番话:他是懦夫,注定失败。 他突然发狠地一拳揍在那铜镜上,看自己的脸庞碎在里头,不由自主地想到原主祁玉骞。 他穿过来之前对剧本里最感兴趣的人物,就是祁玉骞;虽戏份不多,却是他最喜欢的角色,剧本里关于他一举一动的描述,他都记在心中。没想到他神差鬼使地穿过来,还真的夺舍了他的身体。 适应下来以后,他其实对自己这具身体非常满意:长得如此谦和如玉,又有着良好的体魄。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的身份,尽情地模仿着原主,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原主。 然而今夜苏豫的话,像当头棒喝。懦夫?注定失败?如果是原主,苏豫还会这么论断他么? 他站起身,摇着碎步向床榻走去,像喝醉酒一样,斜斜地倒在榻上。onclick="hui" 第274章 归京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第二日、第三日,祁玉骞足不出府,在府中与心腹幕僚议事。 万寿节还有七天便到,汴京已连下了三道手谕,要他回京城参加盛宴,他一概拒之,甚至向民间散布了消息,说追月节那日,江陵雁江上的刺杀,幕后主使就是祁慕寒。 这场舆论战一起,他先给祁慕寒扣个“弑兄”的帽子,便顺理成章不去汴京参加万寿节宴。但此举无疑也昭告天下,他是与祁慕寒彻底翻脸了。 与此同时,公孙薇作为太子妃也一同被正式下了旨意,要求万寿节前回到汴京。 这一天深夜,苏炙夜、齐凌与公孙薇三人重新通过井底的地道,回到苏豫的府中,将密室收拾了一番,该带走的也都带走了,公孙薇推门出到院落中,这院落早已被一把火烧尽,风一起,还带来残存的枯焦味。 公孙薇在风里站了一会,捧起一抔土,装进随身的荷包里,回头见苏炙夜走了过来。 “我与齐凌明日便先行回汴京,祁玉骞那边,我给了他口头承诺,应允他回去汴京以后,会给他传递消息。”苏炙夜看着公孙薇说,“汴京另外会来人,按太子妃的礼仪接你回京,剩余的事情,我与齐凌都安排好了,你不必忧心。” 公孙薇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的左肩。 苏炙夜活动了一下肩膀:“都好了。”他微吸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苏豫的事,我很抱歉。” 公孙薇摇了摇头,仰头看天,一片湛蓝如洗。 - 三天以后,公孙薇坐上了回汴京的大船,风浪摇摆中,一路回到了汴京。 这一走其实也不过两月,但登上汴京城的一刻,却觉繁华喧闹,恍如隔世。 马车到达太子府,公孙薇心跳加速,一想到祁慕寒的脸庞近在眼前,终于露出了几日以来的第一丝笑容,下人才刚伸出手要搀扶她,她已经等不及蹦了下马车。 哪知门口站着迎接她的,却仅有一个霁月。她愣了愣,忽然想到自己还是在与祁慕寒“翻脸”的状态,做戏做全套,哪怕回到汴京,还是要注意祁玉骞的眼线是不是在附近盯着。 “你可回来了。”霁月一手拎着她的行囊,凑到她耳边,高兴地道,“太子殿下可真是算无遗策,算准今天你会回来,果真回来了。” “那还不是他安排好的?”公孙薇一脚踏入府中,下人将府门一关,她终于完全卸下戴了两个月的面具,迫不及待问,“殿下在家吗?” 霁月抿嘴笑了,一边将她往后院拉:“瞧你急的。到礼部去商议明日万寿节的事儿去了,还没回来,让我带你先来看这个——” 太子府的西院有一块一直空置着,只简单种了些花草,这会朱漆围栏,白墙黛瓦,竟筑起了一个精致的屋舍,霁月走去,一推开门,一团团热气蒸腾而出。 祁慕寒竟在府中搭起了这样一个温泉?公孙薇一边大呼奢侈,一边兴致勃勃地开始解大氅,两个月了,榆阳城条件不比汴京,她真没好好泡过一次澡。 温水漫过柔肌,公孙薇靠着浴池边,满足地松开四肢,阖着眼睛,霁月替她捏着露出水面的香肩,一边说着最近汴京的情况,比如太子最近又铲除了一批政敌;比如最近太子还是在假意与商墨云恩爱,进了府中却没什么交集;比如万寿节就在明晚,西凉使团由乌罗公主率领,前几天就已经到了。 公孙薇闭着眼睛听,一边嘟囔道:“就是这些?怎么就没有一件事是关于他想我的呢?” 霁月没说话,手上停了停,过了一会才继续捏,力道大了些,公孙薇觉得一阵舒服:“嗯,很好,就是这个力度。” 身后传来一下隐约的笑意,公孙薇猛的睁开眼睛,在水中转了个身。 祁慕寒正在她身后蹲着,看着她笑。 “.......” “慕寒!!”公孙薇一声大叫,正要扑上去,突然想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连忙往下沉了沉,嘴边咕咚冒泡,“转过去转过去,我穿好衣服就上来。” 祁慕寒大笑,二话不说,俯身将她从水中拉起,一手扯起旁边藤椅上的浴衣,将她身子一裹,拦腰抱起,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我何时不想你了?” 刚泡过温泉的脸蛋通红通红的,公孙薇羞赧地往他怀抱钻了钻,看着他揶揄的笑,又不服气地举起手,去摸他的脸,却被冰得嘶了一口凉气。 “你的身子...怎么会这么冷?”公孙薇的手沿着他脸庞往下,落入他的衣襟下,果然,哪怕裹着重重衣服,他身上还是冷的。 祁慕寒笑着道:“你这摸来摸去的,是太久没见,太过想为夫了么?”刚好入了房间,他便将她放下,唤侍女为她取来新衣裳,替她着装整齐了,才拉过她上下细细地看。 几十个日夜的思念,到今日终于能够安然接她归来,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公孙薇也安静而满足地回抱着他,祁慕寒收紧手臂,二人身子紧贴彼此,一句话也没有说,语言往往苍白,而一个拥抱已经代替所有。 过了许久,祁慕寒才松开手,拉着她往偏殿走去,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他将所有下人遣退,拉着她入了席。 公孙薇饥肠辘辘,正要举筷,忽然想到榆阳城发生的那些事,神色一黯,顿住了筷子:“慕寒,我...” “齐凌都告诉我了。”祁慕寒打断她,往她碗里夹菜,“薇儿,你在榆阳城已经做到最好了,现在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再想。” 公孙薇:“祁玉骞他有...” “是说‘枪’么?放心,我都有分寸。”祁慕寒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吃,都凉了。” 公孙薇想起苏豫的事,心下黯然,祁慕寒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已经教训了齐凌一顿,这小子实在太过失策,竟然没告知我便擅自行动。好了——” 公孙薇突然捧起他的手,拉开他右臂的手袖,怔怔看了半天。 祁慕寒正想劝她,公孙薇咬着牙说:“祁玉骞这厮...真的玄冰草一定在他手上!便是把整个榆阳城翻过来,也一定要把这草药找出来。” 祁慕寒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别想这些了,先吃饭。” “什么时候出兵到江东?”公孙薇看着他,他身上那阵刺骨的寒凉,不必说,定是荨刺毒越来越重的反应,她不能等、也不想等了。 祁慕寒知道她犟起来,不给个答案是不会罢休的了,便笑道:“不必,我自会逼他出兵。”onclick="hui" 第275章 万寿节“大戏”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第二日傍晚,万寿节在清和殿中召开。 一众西域附属国皆有派使臣到京,礼部在万寿节前已经筹办妥当,安排得十分周到,宫中处处张灯结彩,为贺这祁成皇寿宴,营造出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而其实谁都知道,这次寿宴,二皇子祁玉骞不会出席,这剑拔弩张的战争阴影,其实已高悬头顶。 公孙薇与祁慕寒坐在马车中,在一众鞍马银戎的侍卫簇拥下,往皇宫方向驶去。 “还累么?”祁慕寒环抱着公孙薇,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二人久别重逢,一夜香甜旖旎的不可描述之后,今日醒来,公孙薇全身既酸且软,骨头跟散了架似的,有些中气不足地道:“我有时候还真的怀疑,你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经全好了。” 祁慕寒笑了一声,捏着她下巴:“我若真的全好了,你便好不了了。” 公孙薇听出他话中之意,绯红飞上双颊,轻轻一推他,祁慕寒笑得更是欢了,正要再调侃她两句,忽听侍卫在外间禀报:“殿下,已到了。” 祁慕寒正了正色,公孙薇也坐直了身子,替他抚平衣襟,低声道:“待会的宴席,乌罗那边都交代好了吗?她愿意配合吗?” 祁慕寒点头道:“当然了,这对她与对我都有好处,她自是没问题的。倒是委屈你了。” 公孙薇:“再大的风浪也见过了,不就是演一场戏么?放心吧!” 祁慕寒摸了摸她的脸蛋:“辛苦了。” 公孙薇体贴地朝他笑笑,握起他的手,指尖那熟悉的肌肤触感,冷入骨髓。她赶紧将视线投向马车外,不让祁慕寒看见她眼底那一抹悲怆。 窗外,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风中夹着侍卫手中武器的铁锈味儿,马蹄声伴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的,像更鼓的节点。 - 华灯初上,万寿节宴开始。 这一套流程,公孙薇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等流程走完,她一身素服,坐到了太子宴席这边的下首位置,旁边是祁慕寒,祁慕寒的左手边则坐了个商墨云。 这时候她才有时间仔细看上首的祁成皇,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吃惊,才两三个月未见,祁成皇的头发却全白了,神情木讷,目光呆滞,而一旁的端妃倒是神采飞扬,只是眼神一扫到祁慕寒,便马上移开目光,有些畏缩之意。 公孙薇收回目光,想到珩月殿上,这位曾经叱咤天下的帝皇,心下顿有几分心酸。 这边的百官方才落席坐定,抬眼一见久未露脸的太子妃,如此装扮如此容貌,不仅心下纳闷,再看祁慕寒连看都不看她,只与身旁的商良娣商墨云交谈得欢畅,都不禁窃窃私语。 公孙薇心下坦然,这个妆容是她刻意化的,商墨云与祁慕寒交谈甚欢而冷待她,也是她与祁慕寒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继续蒙蔽祁玉骞。 至于她身上的简雅素服,更是有意这么穿的。民间都盛传她会在万寿宴上,再现一次当年的惊鸿舞,但从如此着装来看,祁慕寒是不打算让她跳了,便更坐实他不允许她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了。 公孙薇知道暗地里投来无数的目光,故意惨淡一笑。 此时各国使团开始觐见,先是龟兹,接着是会阒,这两国使臣致完贺辞,献上寿礼;下一个觐见的,便是西凉。 乌罗公主一身红衣红裙,腰间依旧蜷着那条金色长鞭,英气十足地步上殿,身后跟着五位随从。 公孙薇一见她,就想起过往的那些岁月,忍不住瞟了祁慕寒一眼,没想到祁慕寒也在偷偷地看她。她的手悄悄从台下伸过去,就被祁慕寒一把捉住,紧紧握在手中,嘴角含笑,努了努嘴,示意她看乌罗身后那几个随从。 这几个人身材高大,露出手袖的那截皮肤虬筋毕露,一看便知是几名武官。 昨夜祁慕寒已告知她:西凉国内,如今局势复杂,当日会阒一战,提格王子身死,乌罗作为西凉王唯一嫡系女儿,本该继承王位,但西凉国内另有一股贵族势力极力阻止,想立西凉王的支系侄子为王。乌罗这次来京,这支势力便以护送为名,行监视之实。 看起来这身后几名武官,便是监视乌罗的人了,公孙薇观察毕,收回目光。 此时众人皆已落座,礼部宣读毕,寿宴正式开始,一道道食物由宫人传递上来,歌舞也开始上场。 三巡过后,下一场歌舞是西凉献上的,西凉的舞姬天下一绝,蛮腰微露,脚上铃铛嘀铃作响,她边看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恍惚回到当日的巴尔库城。 突觉对面的右下方似乎有视线传来,公孙薇偏了偏头,看见对面的乌罗朝她使了个眼色,瞥了瞥身后那几个西凉人。 公孙薇微一点头,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乌罗背后那几人,重温了一遍昨夜与祁慕寒商量的计划,趁歌舞间隙,举杯而起,来到乌罗面前。 乌罗赶忙起身行礼:“太子妃,许久未见了。” 公孙薇微微一笑,与她碰了碰杯,又凑到她耳边,与她耳语几句,乌罗笑起来。 公孙薇偷眼觑她背后那几个西凉武官,看起来像在专心喝酒,其实是在拉长耳朵偷听,便更是挽起乌罗的胳膊,热络地交谈起来。 此举引起了在场不少官员的注意,当下许多人想起公孙薇与乌罗曾在珩月殿上那一段比试,之后二人相交匪浅,可谓不打不相识。 说起来,这名太子妃虽说是父亲身死,公孙府败落,但因有中军力挺在前,又与西凉国公主相熟,祁慕寒若想扶正商墨云,还真的需费一番力气。 百官这么想着,果见祁慕寒面若霜寒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上前一把拉开公孙薇,动作堪称粗鲁。 乌罗见状,嘴角沉了沉,祁慕寒笑道:“公主见到我不高兴?” 这几个西凉人担心乌罗得罪了堂堂祁国太子,赶紧过来,轮流说了些好话,祁慕寒随手将酒杯放到他们桌上,负手与他们说了几句话,无非是些如今西凉的国政,关于与会阒一贯有的冲突,倒也没有说太多,毕竟会阒使团恰好就在旁边这桌。 奇怪的是,乌罗见自己的随从与祁慕寒交谈,却一句话都不参与,公孙薇也被晾在了一旁,脸上是好生没趣的表情,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 歌舞又过了一巡,祁慕寒才回到自己座位,看起来不胜酒力,一旁的商墨云替他整了整衣襟,两人有说有笑,更是显得公孙薇落魄无比。 片刻后,祁慕寒正了正形容,先暂停了歌舞,端起酒杯,走到中/央,向祁成皇朗声祝酒致贺辞。 祁国太子出列,百官与使团众人便纷纷效仿,一同站起向祁成皇致寿宴贺辞,一时场面浩大。 祁成皇却木讷地坐着,额前旒冕微晃,眼神迟滞地望着下方,像没有听见似的。 祁慕寒目光一扫他身旁的端妃,端妃脖子缩了缩,悄悄用手肘捅了捅祁成皇,祁成皇方才一翻眼皮,举手过胸,口齿不清地说:“平身,平身。” 祁慕寒躬了个身,迈步正要归坐,突然身子一晃,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onclick="hui" 第276章 一箭双雕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这一下倒得太过突然,手中的酒杯在到地的一瞬间,滴溜溜地转过去好远,橙红色的酒水洒了一地。 百官面面相觑,震惊了一瞬;公孙薇朝商墨云使了个眼色,商墨云提裙而起,往祁慕寒扑去,语带哭声地大喊:“殿下!!” 这一下才唤醒场中众人的神经,马上有十余个侍卫围上去,商墨云挥着手,哭喊着:“快请太医。” 有官员已经围了上去,见祁慕寒面如白纸,嘴角流出一丝黑血,心下大惊。 还未及梳理情况,几名太医背着药箱冲入殿中,围了过来,有人探祁慕寒的鼻息,有人把脉搏,七嘴八舌讨论几句过后,便有太医跪地向上首的祁成皇道:“陛下,太子是中毒迹象,臣请马上送入后殿,即刻进行救治。” 这“中毒”二字一出,犹如炸雷,百官顿时失色——万寿节宴上,堂堂祁国太子竟中毒? 刑部官员望向大理寺官员,大理寺望向身后的禁军,几名禁军明显慌了神,望向他们的统领,苏炙夜。 苏炙夜做了个手势,上百禁军从殿外整齐划一地跑入,将整个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都在等上面的祁成皇下令,却见祁成皇眼神飘忽,落在祁慕寒手边泼洒出的那一滩红色的酒,嘴唇微翕:“红玉...红玉...” 场上哗然,祁成皇如此状态,太子又中毒,在场谁都可能有嫌疑,又有哪个敢出来主事? 此时祁慕寒慢慢睁开了双眼,撑着一名太医的手,勉强地坐起来:“扶孤回座。” 众目睽睽下,太医将祁慕寒搀回座位,早有另外一名太医将地上的酒杯捧起,小心翼翼地捧到一边,取出银针开始验。 祁慕寒坐回座位,擦去嘴角的鲜血,一旁的商墨云给他揉拭胸口,他好似缓过了一口气,目光扫了在场众人一圈,最后落在苏炙夜身上。 验酒的太医此时突然惊呼:“是酒...太子殿下的酒里有毒!”他举起那长长的银针,尖端乌黑,望之令人心惊。 这话一出,无数目光登时落在西凉使团与会阒使团身上。 会阒擅毒;而酒,却是西凉人进贡的。 西凉人,尤其是乌罗背后那几人,脸上愕然,想起方才祁慕寒过来敬酒,好像曾将酒杯放在了他们的桌面,而他们身旁的...便是会阒人! 这几人登时望向会阒人,而会阒人也知这是什么意思,两国本就有积怨,电光火石的对视间,冲突就要一触即发。 祁慕寒沉声道:“苏炙夜!” 苏炙夜上前,单膝跪地:“臣在。” 祁慕寒目光阴冷:“你是怎么检查的?” 禁军负责整个宴席的安全,大小官员进场都要搜身,武器一律不能带;各国使团兵器,除了乌罗身上那条不离身的鞭子,同样不能入场。 但是毒,便不一定能搜得出了。 祁慕寒冷冷地看着他,在场百官知太子殿下身携荨刺毒,或因这毒性关系,一般的毒物一时间放不倒他,但是西域这些小国,还真不一定知道这个内幕。 一时间更多质问的目光投向西凉与会阒。 突然,会阒使团中有人指着其中一名西凉人,大喊:“是他!我刚才看见太子殿下将酒杯放在桌上,这人动了手脚,搜他的身!” 西凉人大怒,猛的将手上酒杯一掷,扑上去就要打。 寿宴上掷杯,那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还不等这西凉人扑上去,禁军早有动作,飞奔上前,将这人牢牢按在桌上。 祁慕寒沉声道:“搜。” 禁军迅疾开始搜身,果不其然,从他腰间搜出了一只厚实的荷包,用刀一刮,往下一倒,散出了一堆白色药粉。 这人大惊,望向乌罗:“公主,这是你——” 乌罗转身,重重掴了这人一巴掌:“我西凉与祁国乃是友好之交,多里库竟然让你干这种事?” 多里库,就是西凉王支系侄子,也是这支贵族势力想拥立为王的人。 乌罗朝那几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顿西凉语,几名西凉人怒目而视,乌罗又道:“殿下,这几人未经我同意就做此下三滥之事,有辱我国体。” 祁慕寒目不转睛:“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你不知晓此事?” “乌罗请太子殿下,派人搜查这几个多里库走狗的厢房。”乌罗躬身道。 祁慕寒点头,做了个手势,一队侍卫离开清和殿,往距离此处并不远的西凉驿馆而去。 几名西凉人既怒且惊,心中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却苦于无法自证,只能用西凉语叽咕个不停,听得祁慕寒身旁的公孙薇忍俊不禁,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驿馆离此处不远,不过半盏茶功夫后,侍卫赶回来了,交给祁慕寒一封书信。 祁慕寒展开看了,勃然大怒,喝道:“拿下!” 禁军将这几名西凉人控制住,祁慕寒扬起书信:“这是祁玉骞的笔迹!他竟命你们在万寿宴上对我动手!?” 西凉人彻底惊了,为首的武官面容都扭曲了,奈何中原话不熟,舌头打结几下,硬是说不出一句完好的话。 乌罗公主趁机再重重掴他一掌:“多里库竟勾结祁国二皇子,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待本公主回去,必废了他不可!” 公孙薇看着乌罗的背影,心里对她的演技,那是啪啪鼓掌。 今晚说白了,就是祁慕寒、公孙薇与乌罗联合演的一场戏,苏炙夜、商墨云、太医,以及那名事先安排好的会阒使者友情客串。 祁慕寒早有心扶持乌罗为西凉女王,正好借万寿节宴,让这股势力与祁玉骞“勾结”起来;也让乌罗回国以后,能够借此为罪名,打击掉这股势力,为她登基扫清障碍。 毕竟破坏西凉与祁国两国良好关系的这个罪名,可不会太轻,正好能够将这股势力一薅到底。 所以,酒是无毒的、驿馆内搜出的书信也是祁慕寒“栽”给祁玉骞的。 “这真的有用么?”昨夜,公孙薇听到这计划,笑着问祁慕寒,“你这戏码会不会随意了些?” 祁慕寒笑着刮了刮公孙薇的鼻子:“看着吧!祁玉骞在江陵那般拙劣的行刺戏码,都能扣我‘弑兄’的帽子,我这有何不可?百姓只能听见我们想让他们听的,其中真正的门道,谁能去管?谁能管得着?” 公孙薇笑道:“你这不仅对抗了祁玉骞的舆论战,昭示他妄图行刺太子、有勾结外族之实,而且你还顺便帮了乌罗一把。真是一箭双雕啊。” 公孙薇想到这里,又偷偷看了祁慕寒一眼,只见他眉眼疏朗,正想着回去要怎么调侃他的腹黑才好,忽然见对面禁军一阵惊呼。 那几名西凉武官见势不对,竟挣脱了禁军控制,从靴底抽出了暗藏的弹簧短刀,登时就往乌罗刺去。onclick="hui" 第277章 负伤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乌罗眼疾手快,一闪身之际,抽出腰间鞭子,便往几人抽来。 她的鞭子长,出鞭也狠,一鞭抽去,连一旁的禁军都不得不躲开,免得殃及池鱼。 但长鞭还未至,这几个西凉人诡异的就地一滚,分散开了几个方向,有的一脚踏上了旁边使团的桌子,凌空一跃,竟越过中央舞池,短刀直取对面的祁慕寒。 这下太过突然,大部分禁军都在乌罗这边,一下未顾及这边,眼见这人凌空一跃,就要到祁慕寒面前,商墨云扑过去,抱着祁慕寒歪倒在了一边,那人一刀刺空,此时禁军才赶过来,飞快将这人制服。 祁慕寒从地上坐起,正要呵斥禁军反应太慢,陡见一名西凉人如漏网之鱼,不知何时趁乱闪到了右侧的公孙薇身后。 起初祁慕寒为了与公孙薇表面上保持距离,便坐得开了一些,后被商墨云一扑,就更是扑得离她远了些,这时见那西凉人已经闪至公孙薇身后,他心脏几乎骤停,全身肌肉条件反射般绷紧,就要朝她扑去。 公孙薇茫然未觉,待觉得身后好像有人,猛一回头,那刀已经离她不足三寸,对方一双手像鹰爪一般,一拉、一抓,一把短刀就架上了她的咽喉。 原来这群西凉人见自己无法自证,便想出挟持太子妃,好谋取一条生路。 这人凶狠地望着祁慕寒,正要开口,蓦然间双眼暴突,一枚黑色蒺藜深深嵌入他额头正中,鲜血分岔流下,仰面往后一倒,就此断气。 苏炙夜从殿下横梁跃下,他反应极快,在这西凉人劫持公孙薇的一刻,就占据了对方视线盲区,瞅准机会,一击即中。 公孙薇看着眼前的苏炙夜,正要说话,忽觉脖颈一痛,原来这西凉人中暗器的一刹那,拼着最后那口气,硬是划了她一刀。 刀刃锋利,公孙薇脖颈中顿现一道血线,幸好划痕不深,未伤及深处血管,但剧痛非常,她还是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苏炙夜唰的一下闪过去,将公孙薇抱住,与此同时祁慕寒已赶到,站在公孙薇面前。 按照戏路发展,此时他不能直接表现出对公孙薇的紧张与在乎,只能压下滔天的心痛,淡淡地道:“送太子妃回府。” 马上有人上来,从苏炙夜手中接过了公孙薇,苏炙夜眼中都是担忧,也只能默默地看公孙薇捂着自己的脖颈,在下人搀扶中,离开了清和殿。 宴席才开始不久,接二连三发生变故,百官冷汗涔涔,惊慌还未过,突然太监王公公一声尖锐的叫唤: “陛下——!” 祁成皇嘴角流出些口涎,歪倒在了龙椅上,人事不省。 百官皆乱,太医一涌而上。 - 万寿节在这样一波接一波意外中草草结束,百官散在清和殿外,有些在神色焦虑地在交谈,有些只顾埋头前行,匆匆离去。 太子中毒、西凉使团被搜出与祁玉骞暗通款曲的罪证、驿馆被重重禁军包围、祁成皇在寿宴上人事不省,目前状况未知,桩桩件件都标志着是要变天的节奏,风雨前夕,人人不安。 祁慕寒与太医交代了几句,安排好了事项,暂丢下皇宫这边的事,车马回到了太子府。 心急火燎地推开房门,见公孙薇正坐在铜镜前,摸着脖颈上缠着的一圈纱布,他才松了口气,上去抱着她,声音暗哑:“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 “皮外伤而已,小事。”公孙薇笑着拍了拍他,又担忧道,“听说陛下突然晕厥,现在情况如何?” “应无大碍,太医说是受惊而昏厥。”祁慕寒没让自己神色发生任何变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马上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娘那边,我已安排好了,这两天就会派人潜进榆阳,暗中接她到柰城与你爹会合,待京城局势一稳,再接他们回来,你们便可团聚了。” 祁慕寒通过掌控端妃与平南王,已经彻底掌控了柰城一地。如今柰城和中军已稳,他翻手之间,即可调动百万大军。 公孙薇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眉间一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忽想起了什么,忧心忡忡道,“对了,今晚的事,虽是逼得祁玉骞不得不反,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他那江东军,还有武器......若是再拖一日,恐怕就更不好对付。” “孤不会给他这个拖的机会。”祁慕寒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好了,都别想了,不早了,你也受了伤,早些歇息?” “嗯——”公孙薇还想说话,祁慕寒已吻了上她的唇,她一下想起昨夜的凌乱和疲惫,赶紧躲了躲,“我去找商妹妹说说话,回来以后还没找她好好聊过呢。” 说着,转身推开门,像个兔子似的一溜烟跑远了。 祁慕寒笑出了声,待她走远,才慢慢起身,摇晃着走出房门。 门口落下一道黑影,快步上前搀扶住了他,正是暗卫首领李曼。 “什么时候回来的?”祁慕寒尽量平稳身姿,与他一起往书房走去,“之前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李曼重重一点头:“昨夜回来的,东西连夜交给齐公子了。张快现也在城外,一切都准备好了。” 祁慕寒“嗯”了一声,又听李曼一边嘟囔:“真是的,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如此不懂得照顾自己?”手指连续按动,打开了书房里的密室。 这边章知尧也匆匆赶到了书房内,药箱一放,与李曼一起将祁慕寒扶到了冰床上。 冰床上寒气缠绕,祁慕寒突然一把抓住李曼的手腕:“不要让薇儿知道我的病情。” 李曼盘腿在后,为他灌输内力御寒,嘴里嘟嘟囔囔:“都是枕边人,你能瞒到几时?” 祁慕寒闭目不言。 半盏茶功夫后,祁慕寒披上大氅,一脸苍白地出了密室,章知尧给他端上一碗黑苦的药,一边摸上他的脉搏,脸色凝重。 片刻后,他躬了躬身,对祁慕寒道:“这法子收效已经越来越微,臣建议,还是要尽快找到...找到玉姑娘,让她为你施针。” 祁慕寒喝完最后一口药,拭了拭嘴角,笑道:“如果玉妩颜回来为孤施针,却不见好转的话,我便要她项上人头,如何?” 章知尧瞠目结舌:“你...你...” 一旁的李曼开启嘲讽:“你这个呆太医,如果玉姑娘的施针对殿下还有用,她根本不会走。你想见她就直说!” 章知尧:“我...” 祁慕寒笑了笑:“说吧,你真正的建议是找到什么?” 章知尧低头:“八角玄冰草...你不能再等了。” 祁慕寒看了他一眼,长身而起,往屋外走去,李曼紧随而至:“江东的事我都知道了,届时拿下祁玉骞,不怕他不交出玄冰草。” 祁慕寒袖手往前走,几步以后,回过头来,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去见见乌罗吧,她就在驿馆。” 李曼大喜,单手触地向祁慕寒一拜:“谢殿下。” 祁慕寒微笑着抬头,月亮刚好躲入黑云,朦胧的光线投入他眼瞳,折射出淡淡的哀伤。onclick="hui" 第278章 驾崩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三天后的深夜,皇帝寝宫。 祁成皇自那日万寿节受惊后,一直卧床不起,太医轮流侍疾,一张张的药方划了又开,定夺出的治疗方针却并不能使祁成皇苏醒过来。 祁慕寒踹了太医几脚,骂了几句废物,日日在床前尽孝,伤恸至晕厥,见者无不劝他保重身子。 这夜丑时将到,殿门外还是跪了一地的妃嫔宫人,人人跪至双腿酸麻,却没有人敢做声,每个人心中都吊着一口气,仿佛预料到下一刻将要发生什么。 殿内,祁慕寒站在祁成皇的龙床边,低头看了他许久,对身旁一名太医道:“还有多少时间?” 这名太医慈眉善目,是先前祁慕寒安排入宫,代替傅太医的,闻言低声道:“按照殿下所说,已经换药一段时间了,今夜……恐怕顶多就剩两个时辰了。” 祁慕寒点了点头,走到龙床边的矮桌,捧起桌面那酒杯,里面酒红如血,映出他深敛的眉目,“就说陛下嗜酒如命,神恍思忧,落下沉疴宿疾,积重难返。” 太医深深一躬身:“这并非殿下交代的,陛下本就如此,实乃天意。” 祁慕寒轻轻一笑:“你很聪明。”他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现在让陛下醒转半个时辰,能做到么?” 太医思索片刻:“臣尽力。” 祁慕寒点点头:“孤片刻即回。”说完,走出室内,从偏殿侧门步行而出,一出殿门即有三个暗卫跟上,他摆摆手,“不必跟着,继续守着殿门,孤回来之前,不得放任何人入内。” 他往御花园走去,夜里漆黑,追月节的灯笼还留在树梢,映出淡红色的光影,那是祁慕寒命人留着的。 他每走一步,身边都像流过一幅画卷——有刚被换入宫时的、有与祁玉骞一同比试弓箭的、有与祁成皇一同谈天大笑的…… 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他眉目却如冰雕,走到那座熟悉的假山下,抬头:“走吧,你该去见一见他了。” 过了一会,黑暗里才传出声音:“我不想去。” “那便随你。”祁慕寒淡淡地转身。 “等等,”黑影落到祁慕寒身边,“他病成这样,是你安排的吗?” 祁慕寒袖起手,看着面前的苏炙夜:“恨我吗?” 苏炙夜沉默良久:“恨你又如何?我终是不能杀了你。” 祁慕寒淡笑一声:“你终于长大了些。”他转身往来路走,苏炙夜默默地跟着。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祁成皇的寝殿。 - 没有人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里面沉寂了许久,一直到天光破晓,卯时到来,寝殿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父皇!” 这一声啼哭仿佛打开了殿外那群人体内的阀门,跪了三天的妃嫔太监宫人们齐齐放声啼哭,哭声震天。 不多时,钟楼上响起沉重的钟鸣,寝殿外夹着王公公那绵长颤抖的嗓音:“陛下驾崩……” 满城的朝阳,金光遍地,一代帝皇驾鹤西归。 停椁殿中,公孙薇身着孝服,在一众嫔妃宫娥王亲贵胄中,跟着一起放声大哭,心下却对祁成皇的驾崩并不意外。 那天万寿节,她便看出祁成皇的病老之态,然而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祁慕寒的手笔,她突然便不想问了。 有很多问题,明知答案也许不会是让自己愉快的,何必再去问?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祁慕寒的背影上,他的身形又瘦削了不少,她从江东回来那一日便看出来了。还有他身上那刺骨的冰凉,到夜晚便要锁在书房里,消失一段时间——这些她同样不想问。 随着一波一波的嚎哭声,她把身子深深地埋下去,像鸵鸟一样,不去想那坏的一面。世界便是这样运转,没有人能保证所思皆如愿,唯有尽最大努力,去求最好的结果。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祁慕寒的哭丧声将她神思拉了回来。 一拨披麻戴孝的官员,跪着过去,对哭得快至晕厥的祁慕寒连连劝慰,无非是殿下孝感动天,但请千万保重身子;如今陛下驾崩,但使团仍在京城内,还有许多事项需处理......一句话,国不可一日无君。 祁慕寒雷霆之怒暴起:“父皇一生何等英武,他如今西去,做儿子的难道不该至少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如此大逆不道,还敢谏者,孤一律斩之!” 这几个官员连连磕头,公孙薇偷眼觑去,见祁慕寒全情出演孝子模式,其实句句针对的都是祁玉骞。 皇帝驾崩,除了被贬至千里之外已疯了的祁晟,哪个皇亲贵胄敢不来京披麻服孝?若不前来的,不仅大违孝义之道,失却民心,还有谋逆之嫌。 朝廷已经遣了三道旨意,宣祁玉骞赴京服丧,到今日,却还是未见人影;加上万寿节他本人未至,宴席上又闹出了这么个勾结使团的大事,一时间百官尽皆指责,民间舆论哗然。 - 祁玉骞坐在交椅上,目光扫过下首的幕僚们。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吵成一片,有说万寿节该去的,有说早就该动手反的,祁玉骞默默听了片刻,将手中茶杯飞出去,在这些人中间碎了一地。 这些幕僚都是长期跟随原主祁玉骞的,有些人虽发现他似乎和过去不大一样,但这样摔杯子失态的,还是第一次。 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人偷偷观察他,才发现他眼底一片青紫,像一段日子没睡好,眼神也有些飘忽,和前段时间泰然自若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 “左丞相有消息吗?”他问下面一个幕僚。 “有,说太子殿下正在收紧三军编制,中军和柰城军都有所动作,如果殿下要动手,那便要赶快了!” 祁玉骞又陷入沉默。 快,太快了。 他能猜到祁慕寒万寿节上必有动作,以此来对抗他的舆论战,但却没想到祁成皇那么快便病发驾崩,如果他上京服丧,必会被祁慕寒软禁;若他不上京,则又再坐实不忠不孝、谋逆之名。 “殿下,我们不能再等了啊。”又有一名幕僚上前建议,“若太子殿下一旦继位,那便更是失却先手了!” 祁玉骞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这一切他何尝不知?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是手握剧本,刚穿进来时,他对一切志在必得;可随着这剧情一点点推进,他发现脱离了剧情,根本难以驾驭。 他最大的胜算,就是那秘密的惊天大杀器:枪。 然而...... “殿下,京城来了密信。”一名侍卫匆匆走入,双手递上一封信。onclick="hui" 第279章 登基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将思绪抽回,接过信,拆开读了。 信是苏炙夜写来的,里面两张信纸,其中一张寥寥数言:祁慕寒对我有所怀疑了,欲借万寿节我护卫不力,要将我铲除...... 另外一张纸,他目之所及,内心一喜:这正是京城禁军布置图。但又马上皱了皱眉头,沉思起来,片刻后,他收起布置图,将信交给下首一位心腹。 心腹看完,与另外几位幕僚齐齐谏道:“殿下,不可再拖了,苏大人的意思,乃是现在他还能操纵禁军,若再晚些许,他都城禁军统领之职一被废,恐怕殿下要攻入京城,就更是困难了!” 祁玉骞捏起拳头,脑中纷乱地掠过一些信息。 时至今日,他虽看不出苏炙夜会对祁慕寒效忠,但同样不完全信任他。苏炙夜是太重要的一枚棋子,他要攻入京城,那庞大的禁军会是一个阻碍。 如果苏炙夜是假意背叛祁慕寒,给的是假的禁军布置图,目的是诱他前去呢?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下面的心腹又在七嘴八舌地交谈开了,最后统一建议,齐齐谏言他出兵。 祁玉骞两根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这局势如滔滔洪水,推着他前行。他本想再拖延一阵,但现下,他别无选择了。 - 深夜,一众皇亲国戚和最后一拨官员离开后,祁慕寒仍跪在停椁殿中,外间北风呼号。 公孙薇见四周都没什么人了,上去跪在他身旁,心疼道:“你都跪了三天了,也该够了吧?” 祁慕寒往后看了看,见前后都没什么人了,才低声道:“你先回去太子府,我这还得再守一守。” 公孙薇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也差不多了。你能服丧这么些天,祁玉骞却一天未至,就这一点,他已输了。你身上还携着荨刺毒,不好这么伤神。” 祁慕寒将她的手拉过来:“正因如此,更要在此守着。我得到消息,祁玉骞已经谋动了,要攻来京城,就是这些天的事情了。” 公孙薇沉吟道:“陛下万寿节他不来,服丧他不来,却在这时候带兵马来攻,那他应该只有一种公开旗号可打,就是你‘弑君’,他是来清剿谋逆之徒的。” “差不多。”祁慕寒答道,“他只能选择这个理由,所以我需要在此做足功夫,这样便更没几人会相信他。倒是你...”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倒是你,为什么这一次父皇驾崩,你好像不意外?” 公孙薇淡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前方的棺椁,心中感慨。 祁慕寒放下手,呆呆看着她的侧脸,好半晌,才将目光扯过去,与她一同落在那棺椁上。 当年珩月殿上,红玉酒、惊鸿舞,便是一切的开始,他深知祁成皇放不下对宋红玉的哀思,便一点点的加重这种哀思。 祁成皇有头疾,本不能溺于饮酒,且那红玉酒中有一味配方,与他平时服的治头疾药,最是相冲,饮之最易神恍思忧,让人沉在旧思中,无法自拔。祁慕寒又有意无意地在御花园中挂满灯笼,在祁成皇所到之处,安排一些江东歌舞,长久下来,祁成皇的精气神便这样一点点被磨掉... 祁慕寒目光停留在棺椁上片刻,突然转头,一把扳过公孙薇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像要望进她的心底,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公孙薇也安静地回望他,二人看着彼此的眼睛,祁慕寒终是忍不住,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声音暗哑:“原来你...都猜得到!” 公孙薇手绕过来,摸了摸他的背脊,柔声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没得选。” 短短一句话,落在祁慕寒心中,像搅起惊涛骇浪,过往十余年的画面闪过心头——纵使他不是旧朝之子,但帝皇心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条路登基之路,他没得选。 公孙薇这一句话,道出了他所有的无奈,也表明了她懂他。 他抱着她的双臂不由自主地收紧,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了几句。 公孙薇拍了拍他的背脊,将他稍稍推开,一只手指点在他的唇上,微笑道:“怎么到这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现在你要想的,是怎么对付祁玉骞,早日将那玄冰草取到手。” “放心,便是为了你,我也会活下来。”祁慕寒暗沉的眼瞳中,透出一丝光,声音甚至有些微微颤抖,此前有些不敢想的奢望,慢慢地开始冒头。 “瞧你说的。”公孙薇指尖轻轻划着他的脸颊,把他挠得有些微痒,“原来你之前这么没信心?这么没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啊?不行,要是你输给祁玉骞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祁慕寒笑了一下:“以前是有那么点,但现在不会了。他既要出兵,我再给他‘一乱’和‘一稳’。” “什么叫一乱和一稳?”公孙薇不解。 “爱妃等着看就是了。”祁慕寒笑道。 - 五日后,祁玉骞点齐江东兵马,准备横渡雁江,直取都城。 这一日清晨,他站在江边,在心中温习了一遍剧本——那剧本最后,便是以祁慕寒登基作为结局。 但如今他从左丞相的密信中得知,祁慕寒仍有一段服丧期,如此他只要在这段时期出兵,以雷霆之势夺下京城,登基的便是他了。 旌旗猎猎作响,他套上一身白羽铠甲,正要对士兵们发表一番热血之辞,突然一名心腹匆匆赶来,附耳对他低声道:“不好了,收到汴京那边消息,祁慕寒今日要登基了。” 祁玉骞脸色大变,一把揪过这心腹的衣襟,怒吼:“你说什么?他服丧需四十九天,这才几天?” - 此时此刻的汴京城,却是一派森严,清和殿玉銮殿等八十九殿钟鼓齐鸣,奉天殿上,祁慕寒一身衮冕礼服,已走完祭拜天地、宗祠的流程,目前正走在那九九八十一阶的奉天殿白玉阶上,准备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长阶的尽头,是象征天下至尊的龙椅,祁慕寒这一步步走上,被荨刺毒长期折磨的身体,虽是每个细胞都在疼痛,背却挺得笔直,腰间长剑,额前旒冕微晃,阳光聚在他身上,如万河归海。 长阶尽头,他一转身,睥睨天下,横扫万物,文武百官齐齐下跪,山呼万岁。onclick="hui" 第280章 驱逐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之前公开放话,要在停椁殿上守足七七四十九天,私下却做了另外一番动作。 皇帝驾崩后,文武百官每日皆有人上谏:国不可一日无君,让祁慕寒早日继位。祁慕寒斥之。 再然后,以平南王为代表的最后一波皇亲贵胄齐上言,求为天下计,力谏祁慕寒继位。祁慕寒暴躁着将他们赶离停椁殿。 这时候中军将领与柰城军将领上场,再次谏言,大意是江东蠢蠢欲动,结合万寿节上那一幕,如果不尽快继位,恐怕西域诸国另有势力要与江东联合。祁慕寒犹豫一番,又拒绝了。 那几日,公孙薇私下偷偷笑祁慕寒:心里想着继位,口头却偏喊着不要。 祁慕寒懒懒地笑道:“三请三拒的老戏码,还是得走一走的。别看这很老套,老套的东西,有时候就是很管用。” “啊对对,你说的都对。”公孙薇捏着他的鼻子,“你也差不多了吧,再不继位,祁玉骞就要打过来了。” 祁慕寒胸有成竹地大笑。 第二天,钦天监监正齐凌公开道:钦天监算出五天后,是罕见的出/殡吉日。为故为陛下计、为社稷安稳计,请太子殿下尽快行出/殡之礼。 祁慕寒自然不能再推辞。 如此距离祁成皇驾崩、出/殡、到他继位,前后不过十天,却无人指摘他礼法不对。 - 此刻,祁慕寒在百官山呼万岁声中,嘴角上扬,远远凝望江东方向。 他说的“一乱”,便是算准祁玉骞出兵之日,他的登基消息一传,定能逼得祁玉骞进退两难。 他已是帝皇,祁玉骞出兵,便不再是清剿叛逆的旗号,而是坐实弑君谋逆之名;若临场退兵,则是令下反复,军心更溃。两厢权衡,他祁玉骞只有硬着头皮出兵这一条路。 他大袖一挥,朗声道:“朕统承鸿业,深知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朕不知以己之力,能拨乾坤几何,然耳目若敝,不知时政得失,以是亡灭。朕愿这江山,人人躬耕有田、盐粮有足,是以朕今日布下君令,免我祁国下辖郡县半年赋税,赦天下大罪之民。” 洋洋洒洒一番简要新政下来,文武百官匍匐敬听,齐呼吾皇万岁。 祁慕寒扶着腰间长剑,扫视百官。 很快,这政令就会以比祁玉骞攻来京城更快的速度,传遍全国,百姓人人沐恩,户户称颂,他祁玉骞这一反叛,只能更失人心。 - 公孙薇在延春宫中安静坐着,眼睛却不安份地东瞅西望。 从太子府搬进皇宫,居住范围那是大了不止十倍,地方越大,反而越显孤寂。祁慕寒登基大典持续了两日,她一人在这准皇后居住的宫殿里,等的是倍感无聊。 宫人端来铜盆,霁月给她重新梳洗,换上了一身祭典所用的滚青边白衣,佩礼服冠重得她一下透不过气,脖子不舒服地扭了妞,叹了口气。 霁月如今已经升为大宫女,笑道:“这还不是正式的立后大典,就把你累成这个样子——” “正是。皇后该适应适应了。”祁慕寒踏入殿门,霁月慌得放下手中事物,行了个礼,“陛下。” 祁慕寒挥挥手,让宫人全部退下,坐到了铜镜子前的公孙薇身旁,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细细地看了看,笑道:“我的皇后,绿色果然不适合你,白色和红色才是。” 公孙薇拨开他额前的琉冕,点了点那高挺的鼻梁:“我的陛下,你什么时候能停止你的直男想法?嗯?” 祁慕寒大笑:“都穿回来这么久了,还这么说话,你怕是忘记你真正的出身了,你可生是祁国人,死是我……” 他突然顿住,将“我祁国人”四个字噎了回去。他现在已为祁国国君,但他本身应该是什么?江东旧朝,又算什么? 他不露痕迹地把这个难题抛到脑后,牵起公孙薇的手:“走吧,时辰到了。我们该去演最后一场戏了。” - 醮祭大典,是为民间百姓中最隆重的祭典之一,今日在雁江边举行。 原本祁成皇驾崩,全国仍在大丧期,任何祭祀活动都不宜举行,但祁慕寒下了旨意,醮祭大典年年举行,已有二十年未断,此乃祈民生乐利、国泰民安的祀礼,若新皇亲临,以示与民同乐,也谓为不可。 这旨意一出,百姓果然雀跃,说白了,那遥远的帝皇驾崩,怎比得上眼前热闹的烟火气呢?一时间人人涌到雁江边,等着看新皇与准皇后在大典上露脸。 龙辇中,公孙薇远远望着雁江边那搭起来的半高祭坛,禁军围起一道人墙,那人墙后百姓人头簇拥,便对祁慕寒道:“这人山人海的,里面肯定有祁玉骞的探子,你演这一出,消息肯定很快就能传到他耳朵里。” 祁慕寒笑了笑:“当然。” “只是不知道炙夜那边怎么样了?准备好了没有?”公孙薇伸长脖子,在禁军中找苏炙夜的身影。 祁慕寒看了她片刻,用力一拉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声音隐带一分怒意:”不准看。以后也不许随意在朕面前提他。万寿节那夜,他竟敢当着我的面抱你……” 他话还没说完,公孙薇笑着捏他鼻子,打断了他:“你这醋意真是没完没了了,还没过去呀?” 守椁那夜,祁慕寒就曾与她提过一次这事,那醋意都要翻天了。 祁慕寒阴着脸正要说话,辇围被风吹起,有侍卫在外禀报:陛下,到了。 祁慕寒收正形容,牵起公孙薇的手,与她一同下了轿辇,携手往祭坛步去。 祁国的醮祭大典流程并不复杂,祁慕寒与公孙薇走上祭坛,便有侍卫跪捧上一张玉雕弓,一筒铁羽箭。 箭上有火油,祁慕寒弯弓搭箭,瞄准祭坛前方百米外的三把火炬,三箭连发,那三把火炬上的微弱小火苗瞬间被点着,燃起了熊熊火焰,揭示醮祭大典正式开始。 与祁慕寒隔着重重禁军的百姓,见皇帝这箭射得果断精准,一时山呼震天,就更想往这里冲来,以能近距离一窥龙颜,禁军好不容易才震住。 火炬下方置有一长桌,上面是祭天之物,火炬燃后,会有十余位道士前来做法祭天,是祭祀最为重要的一环。 祁慕寒收弓,正要下祭坛,陡见前方百姓不安分起来,一队百姓突然将禁军冲开一道缺口,洪水一般往那祭桌冲去,顿时将桌上祭物推倒了一半。 祭祀上冲撞了祭品,可是大大的坏事,围观的良民哗然,人人都知道这事儿可不太妙了。 祁慕寒龙颜大怒,禁军统领苏炙夜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到这时候才匆匆忙忙赶来,将这批闹事百姓命人逮下去后,跪地向祁慕寒请罪。 祁慕寒看了他半晌,厉声道:“苏炙夜!万寿节你护卫不力,致西凉使团混入行凶之徒;今日天下醮祭大典,禁军理应持守秩序,你却再次玩忽职守,致人冲撞朕奉天祭物,朕要你这个禁军统领何用!” 苏炙夜低头:“臣知罪。” 祁慕寒:“朕既大赦天下,不忍将你入罪下狱,但法不严则不治,今朕便褫免你禁军统领之职。” 苏炙夜大惊抬头:“陛下!” 祁慕寒环顾左右:“来人,将苏炙夜逐出京城!”onclick="hui" 第281章 终极之战:千帆夜渡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众目睽睽之下,两名御前侍卫前来,夺了苏炙夜腰间的剑,将他官帽一摘,左右一押,将他直接押往雁江边。 苏炙夜懵了片刻,在侍卫架着走的间隙,回过头来,大呼冤枉,那呼声却被呼号的江风淹没,连祁慕寒都没听清他说什么。 公孙薇全程观礼,忍不住在背后偷笑。 这就是祁慕寒前些天订下的“一稳”计策——在醮祭大典上,当众驱逐苏炙夜,给祁玉骞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他以为苏炙夜是千真万确地背叛了他祁慕寒,给他打上一剂“强心针”,让他在调兵遣将上,产生错误预判。 苏炙夜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变成了谩骂之声,祁慕寒脸色变了变:“将他逐上渔船,限他半炷香时间内,消失在朕眼前!” 侍卫将苏炙夜往江边一艘渔船里一扔,苏炙夜还没爬起来,侍卫一脚踢去船舷,那船登时飘飘荡荡地离岸好几丈。 侍卫办事,就是这么效率。祁慕寒看着逐渐远去的渔船,露出了一丝笑容。 苏炙夜官帽被夺,站在船头,对他怒目而视。 戏码已成,祁慕寒正要离去,余光忽瞥见那地上的箭筒,心中一动,上前拿起了一根箭,搭在手中的雕弓上——张弓搭箭,缓缓对准江上的渔船。 公孙薇吃了一惊,快步上前,低声道:“你做什么?这不在咱们计划内啊。” 难道是想让祁玉骞更加相信,所以才这么做? 祁慕寒不答,手中弓箭又拉开了一些,箭尖直指江上的苏炙夜。 苏炙夜刚好骂累了,转过了身子,并不知背后一支箭指着自己。 公孙薇的手指攀上他的手臂,语声微微发抖:“慕寒,你做什么?” 箭在弦上,弓拉到极致,祁慕寒的手骨节发白,眸中陡然翻滚出一团杀气。 这一息间,公孙薇浑身发冷,她知道祁慕寒的箭法极准,也知道这一箭的后果是什么。 她倏然往地上一跪:“陛下......”她脑袋嗡嗡直响,几乎辨不着自己的声音:“陛下...他是你的弟弟,你仅有的亲人啊。” 祁慕寒的瞳孔一瞬间泛过清明,箭尖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咻”的一声,那箭破空而去,苏炙夜警觉地一转身,一支利箭擦耳边而过,叮的一下,插入他身后的船篷。 祁慕寒收起弓箭,拉起地上的公孙薇,搂着她的肩膀,低声笑道:“朕想给他开个玩笑...” 他低头这么看着她,嘴角突然流下一缕黑血,公孙薇大惊,身形一移,遮住身后百姓的视线,飞快为他拭去嘴角的血,心急如焚:“怎么会这时候毒发?” 只听祁慕寒低声道:“别声张,就这么走。” 公孙薇紧张地点头,紧挨着他,与他一步步走下祭坛,二人在祭桌前站定,公孙薇尽量站得离他更近一些,让他重心倚靠着自己。 观看完剩下的醮祭流程,一直到月上树梢,二人在禁军簇拥之下,登回龙辇,一路接受沿途百姓的跪拜,直到回宫。 一入寝殿,公孙薇马上挥退众人,让霁月火速去唤粟篱与章知尧,跟着将殿门一闭,扶祁慕寒回龙床,焦急万分地叫唤他。 祁慕寒一路上都强忍着体内的疼痛,需要说话的地方,都由公孙薇开口,他只能摆出帝皇之威尽量少语,其实强忍着胸中那一口闷血。如今终于撑到回寝殿,一口气上不来,顿时倒在床上,嘴角又持续涌出黑血。 章知尧匆匆背着药箱赶到,为他把脉片刻,正要说话,祁慕寒突然睁开眼,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双眸黑得像深潭,直直地望着他。 章知尧看了公孙薇一眼,低声道:“臣要为陛下诊治,请娘娘回避。” 公孙薇哪能不知祁慕寒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心中焦灼,却不想因争执而耽误诊治,只能先起身到殿外回避。 公孙薇这一走,章知尧马上对祁慕寒说:“不能再用那冰的疗法,现在用针也不顶用了,你这毒已经...”他连连摇头,最后只能无奈:“这样,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祁慕寒声音嘶哑:“祁玉骞已经横渡雁江,最快明日便会兵临城下,朕没法睡,也不能睡。” 章知尧真是服气了,若不是顾忌这病号已经是皇帝,就要翻个白眼,“打便打了,反正我看你也做好了准备,你若是这时候还撑着,我怕你活不过明天!” 祁慕寒深吸一口气,望向一旁的粟篱:“去把最后那枚药丸取来。” - 风急浪涌,千帆夜过江。 祁玉骞看着周围瑟瑟发抖的将士,心下一片焦躁。 在出兵前,没有任何信号显示祁慕寒会提前继位——没有人告诉他,连朝廷内的眼线也没有传来消息,仿佛祁慕寒的登基,是临时决定的。 这下他们对付的便不是皇子,而是一名皇帝。君为天,这些江东士兵如何不懂?所以当祁慕寒登基的消息传来,整个江东军一片恐慌。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祁玉骞冥思苦想,怀疑是丞相左溢背叛了自己。事实上,自从那夜审问苏豫以后,他便杀了一批自己不信任的幕僚,现在他不管看谁,都觉得有背叛自己的可能。 前方就是到达汴京前最后的一个落脚点,也是他江东的最后一个势力范围——靳城。 祁玉骞跳下船,在团团升起的雾气中,召来几位心腹,再度商讨战术。 地图刚往桌上一摆,一名士兵忽然匆匆来报——早先京城醮祭大典上,祁慕寒将禁军统领苏炙夜逐出汴京城了。 祁玉骞脸色一凝:“详细说说。” 士兵绘声绘色说了一番。 祁玉骞神色复杂,驱逐苏炙夜?这会不会是祁慕寒的又一场把戏?他现在已经不敢轻易下什么定论了。 “竟在这时候驱逐京城禁军统领,这不怕禁军会乱吗?”心腹甲说中了他心中的疑问。 心腹乙分析道:“这很简单啊。对方知道殿下举兵而至,却拼着禁军会乱也要驱逐苏炙夜,那肯定是知道苏炙夜已经投靠我们殿下了。” “有道理!”心腹甲接着道,“只是一个典礼,冲撞祭坛也不是多大的罪,并不需要驱逐苏炙夜,这么做无非是找了个由头罢了!” 祁玉骞沉吟未语,心腹甲积极谏道:“这是一个好消息啊,殿下!这证明苏炙夜是真的背叛了祁慕寒。” 祁玉骞看着这两名乐天派的心腹,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按苏豫所给的名单,杀掉的那部分人。现在想起来,他杀掉的这些人,都是忠于原主祁玉骞、跟随他很长时间的人。 至于忠于原主祁玉骞,为什么却会给他一种背叛了自己的感觉?祁玉骞想到那些人临死前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一种鄙夷...似乎是,看到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人,那种鄙夷和痛悔。 思及此,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这段时间的幻觉,心中升起一股恨意——自己一个现代人,难道还能做得比原主差?绝不可能!他是要君临天下的人,他是要玩转这个剧本世界、将自己打造成千古一帝的人! “后来苏炙夜有什么消息?”祁玉骞看向地上的士兵,“有没有可能返转回京城?” 士兵摇摇头:“这个绝不可能。属下有派人一直跟着那船,这船一直顺江而下,没有回头,这会恐怕都要到江陵的位置了。” 祁玉骞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发表总结:“姑且不论祁慕寒是怎么想的,苏炙夜这一走,禁军肯定要乱,他临时派人接手禁军,重改布置,也来不及。” 心腹:“他会不会留什么后手呢?” 祁玉骞:“我猜祁慕寒是在赌柰城军的援军,柰城一地与汴京离得最是近,有了柰城军,他便以为可代替禁军的缺口了。” 心腹仿佛捧哏:“那么中军呢?” 祁玉骞:“中军固守边疆,我起兵迅速,他来不及调。”他眉间又涌起自信之色,手指点在地图上汴京城的北门:“明日的计划,稍稍改变一些——前军再拨两万人到北门,共五万;两万先行,三万驻后,以抵御后方的柰城来军。” 心腹连连称赞,祁玉骞又道:“凌蝎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跪着的士兵道。 祁玉骞点头道:“很好。” 他呼出一口气,心中终于稳定了几分,自己手中握有重兵,对方又驱逐了苏炙夜,真是一大喜讯,更关键的是—— 他摸了摸袖子中那长铳枪支,脸上泛过一丝残忍凉薄的笑,任对方千谋万算,在热兵/器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废料。 一切就在明日! 明日过后,那把龙椅上坐着的,就会是自己,他将坐拥万里河山,无数美人在怀,他将成就在现代社会里不曾拥有的一切。 越想越是高兴,他笑出了声,笑得满头长发乱飘。 心腹很少见他笑得如此失态,面面相觑了一下,前方有副将匆匆来报:“殿下,子时已至,该启程了。” 祁玉骞戴上头盔,探了探风向,一旁的心腹不失时机地拍马屁:“殿下,风向对我们十分有利,看来我们至少能提早一个时辰到京城,这是老天爷也在助我们也!” 祁玉骞大笑着上了战船,看滚滚江水西逝,千帆拉满,夜色中悄然往京城进逼而去。onclick="hui" 第282章 终极之战:兵临城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黑灰色的云团压在汴京城上空,连些微的星光都没有,雾气仿佛自云层缝隙中渗下,整个京城陷在团团浓雾之中,百姓家的灯火在其中明灭,看上去像沼泽地里微弱的鬼火。 皇宫中,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在雾中显出一个轮廓,靠近了才能发现,这是天子的驾辇。 一声长嘶,马车停定,祁慕寒在宫人搀扶下,摇摇晃晃地下了马车,李曼扶住了他,急声道:“这都子时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别说你只是服了那枚药丸,就是你现在荨刺毒全治愈了,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李曼的焦急不是没有道理,从祁成皇驾崩,一直到今夜,祁慕寒基本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李曼劝他又听不进去,正想要不要偷偷给公孙薇打个小报告,祁慕寒便像看透他心事似的,一双墨瞳扫了过来。 “今夜谁也不许去打扰皇后,她若来问,就说朕已经歇下了。”祁慕寒语声森寒,“现在,扶朕去钟楼。” 李曼心焦得正要再劝,祁慕寒的手扶上了腰间长剑,脸上腾起一股杀气,李曼缩了缩脖子,无奈道“是”。 他是真想不通,这顽固的主子为什么刚在城外巡视了一圈,还不罢休,回来以后还要去那宫里的钟楼,那地方又高又冷,属于冻死人不偿命。 待他把祁慕寒扶上钟楼顶,才懂祁慕寒为什么要来——齐凌手中正捧着一件样式怪异的衣服,在这儿等着。 李曼正想搭话,祁慕寒将他挥退,走到齐凌身边,与他一同凭栏而立,二人眺望被浓雾笼罩的汴京城,脸色都很凝重。 片刻后,齐凌放下手中那衣服,呵了呵手掌,吐出一团白雾:“你刚又出了一趟城?” 祁慕寒点了点头:“再去巡视了一遍,确保一切正常。” 齐凌叹了口气,劝道:“都做了完全的准备,不需要太过担心,你倒是应该听一听身边人的建议,好好歇息。比如今晚上太子妃...哦不,皇后娘娘,听说都去寝殿找你好几次了。” 祁慕寒与公孙薇自搬入宫中后,祁慕寒有自己的寝殿,公孙薇也有自己的延春宫,二人除非是必要,还是暂时分开住了。 “有时候,朕真会怀念在民间与她的那段日子。”祁慕寒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想起了巴尔库城里的小日子。 “快了,一切很快就能结束。”齐凌拿起身旁的那件软而奇特的衣裳,“这东西,我只做出了一件,明日你穿在身上。” 祁慕寒看着这衣裳,喃喃道:“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能够看见这样的武器,这样的衣裳。” “我问过皇后娘娘,她说在那个世界,这东西叫做防弹衣。”齐凌面有得色,“这东西还分软体防弹衣,与硬体防弹衣,这说起来材质可有大不同了,这硬体嘛......” 他正要积极科普,见祁慕寒用一种神经病似的眼神看着他,只好收嘴道:“咳,总之,就是按照娘娘当时的建议,做出来的。祁玉骞手上有的,应该就是硬体,这个做成盔甲一类,很是容易;唯独这一件——” 他抖了抖手中的“衣裳”:“这一件花了好大功夫制的,你穿在龙袍下,定是不显。” 祁慕寒:“留给薇儿,朕不需要。” 齐凌惊了一下,道:“这....你就不怕?你才是要上城楼的那个,皇后娘娘明日留在宫中,并不需要——” 祁慕寒打断他:“即便是留在宫中,也需要她穿上这个。” 齐凌皱了皱眉头:“你是在担心祁玉骞会攻入城?但你之前已经‘驱逐’了炙夜,这下一来,祁玉骞应该会调整策略,将大部队集中在城外,以对付后至的柰城军,这理应不会有差错。” 祁慕寒摇了摇头,目中露出沉思:“我总觉得,哪儿还是漏了点......” 齐凌不解地看他,其实早在大半年以前,祁慕寒便开始筹划今天的一切行动,情报网前所未有地活跃,从汴京到江东的一切都在他严密监控下,纵使不能探得祁玉骞所有的行动,但大致动向,已尽在掌握之中。 剩余的就算有变故,他们也早做了后手准备,尤其是祁玉骞有的热/兵器,他们手中也有了,他不明白祁慕寒还在忧虑什么。 他不知道祁慕寒内心忧虑的正是这枪的数量,虽然他早就命李曼到西域一带,暗中押回了大量火药,但枪这东西制作耗时,齐凌回京以后,立马投入督造,满打满算,数量却不过百余支。 齐凌正要劝他放宽心,一把嗔怨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公孙薇一手提着大氅,另一手提着一个小壶,正站在中央那口大钟旁,双目含怒,直瞪着祁慕寒。 祁慕寒笑了起来,齐凌连忙躬身道:“皇后娘娘。”又识趣地朝祁慕寒躬了躬身:“微臣先告退。” 公孙薇走前来,一把将大氅套上他的身子,气恼道:“我不知道章大夫给你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让你这小子能这样爬起来,还能溜到城外,还能骗我说歇下了,如果不是我想到你在这里......” “薇儿,”祁慕寒笑着打断了她,“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听我的,现在回去好好歇息,明天在宫中等着我的消息。” 公孙薇哼了一声,提起手中的烧酒,递到他冰冷的手中:“这酒还热乎着,先喝点取暖。” 祁慕寒摸了摸她脸颊,一边打开壶盖,只听公孙薇又嗔道:“就算你要我好好在宫中等,现在也得给我回去歇着,离天亮还有这么些时辰,你不好好睡一觉,怎么能撑得住?” 祁慕寒正要张嘴喝,想了想,又放下道:“不喝了,还有些事要忙,朕先命人陪你回宫。” 公孙薇恼得一锤他的胸脯,祁慕寒摸了摸她的头:“乖。” 他俯身正要吻一吻她的樱唇,公孙薇却把头扭到一边,看都不想看他,他无奈道:“薇儿,你知道祁玉骞明日便会兵临城下,我怎么能睡呢?” 公孙薇本想回他“睡两个时辰能死?”,又觉得时间宝贵,不想与他争吵,只得叹了口气,心疼地抚着他眼底的那片青紫。 祁慕寒望着她姣好的面庞,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薇儿,这一仗过去以后,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虽然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落在公孙薇心底,却有些不祥感:“什么话?” 祁慕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现在不能说。但有句话,你现在倒是能对我说的。” 公孙薇还在捕捉刚才那一丝稍纵即逝的不祥感,心不在焉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祁慕寒双手环着她的腰,低头认真地看着她:“朕还从来没听你对我说过,嗯,那三个字。” 他的额头抵着她,公孙薇看出他眼底那掩盖不住的深深疲惫感,此时此刻又带上了渴望的神色,心底下禁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将他推开些许,拧开手中的壶盖,喝下了一大口酒。 祁慕寒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公孙薇忽然回过身来,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一双朱唇凑到了他的唇上,祁慕寒还没反应过来,蓦然觉得一阵温暖从她的口中渡来,透过她柔软的唇瓣,漫上了他的舌尖,那般和暖,那般芳香。 公孙薇竟给他渡了一口香甜醇厚的酒,他拒之不及,甘之如饴,酥麻感从舌尖传来,他一口吞下,更为剧烈地回馈着她,忘我地索取她口中残余的芳香甘甜,像沙漠中渴极了寻找水源的人。 寒风凛冽,这般浓如黑墨的夜里,终于也开出一朵暖如春日的花。 公孙薇与他亲吻良久,直到透不过气,才离开他的唇,稍喘着气,笑着看他:“我的陛下,这与那三个字相比,如何?” 祁慕寒愣了愣,笑道:“朕甚是满意!”他抱着她,笑道:“再来?” 公孙薇笑道:“不来了。”她转过身,指了指天边的黑云,叹道:“今晚好可惜,没有星星了。” 祁慕寒从后面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秀发上,打了个呵欠,语气松软地道:“最黑暗的夜过去,以后都会是满天星星的。” 公孙薇轻轻地笑了一下:“嗯,慕寒,就算是最黑暗的夜里,你也不是一个人。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总是这个样子,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先把我保护起来。可是你知道吗,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怕事,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不怕了......” 她这样喃喃地说着,祁慕寒却听不见——因为他早已经倒在了地上,呼吸均匀,沉沉酣睡。 公孙薇蹲下来,慢慢抚摸着他的脸,齐凌忽然从那口大钟后转了出来,公孙薇淡淡地道:“将陛下扶回寝宫。” - 次日,祁慕寒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李曼正在对面托着腮看他:“嗨。” 祁慕寒还没说话,突然感到自己身子在摇晃,卷起帘子一看,自己正坐在驾辇中,在一大队兵马的簇拥下,行走在街道上,外头还是一团浓雾,不辨时辰。 脑海中浮现昨夜的画面,他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大怒道:“把齐凌给我叫来!” “来了来了。”身旁有马匹哒哒的声音,过不了一阵,身着一身盔甲的齐凌卷起车帘,钻了进来,开口就笑道,“睡得怎么样?” 祁慕寒勃然大怒,吼道:“昨夜我在钟楼,是你告知的皇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着皇后胡闹?” 齐凌苦着脸,摆摆手,望向了一旁的李曼。 李曼:“?看我做甚!” 祁慕寒一抽腰间长剑,李曼与齐凌吓得抱作一团:“冤枉啊!” 接下来的时间,听完齐凌的禀报以后,祁慕寒的脸色阴晴不定,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龙袍,还有里面那件...软体防弹衣! 齐凌见他终于不发怒了,松了一口气:“昨夜剩下的、还需处理的事情,皇后娘娘都替陛下想到了,也都处理好了,所以陛下才能够好好睡足这五个时辰。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皇后娘娘也说了,她做完一切能做的了,就在宫中等着陛下,请陛下一定要安全归来!” “薇儿。”祁慕寒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你怎么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他坐直身子,调匀一下呼吸,才发觉这睡了一觉以后,又在那枚药丸的作用下,四肢百骸舒畅不少,竟是这么多天以来,精神头最足的一天。 “什么时辰了?”他敛起心思,问李曼道,“前方探报来了没有?祁玉骞到何处了?” 李曼这时候才收起所有神色,郑重地道:“已离此十里,与陛下所料相差不远,约莫七至八万人马。” “比我想象中,来得早了一个时辰。”祁慕寒又卷起帘子看了看外间,微笑道,“看起来这个天气,倒真是将他捎快了一程。” - 华盖过顶,祁慕寒在一千禁军和上百官员的簇拥之下,登上了北城楼,眺望远处。 那是一片无边密林,大团的浓雾缠绕其中,远处隐隐绰绰的几座山峰,风很大,风中漫来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儿,再凝神细看,那雾中似有旌旗在飘动。 城墙上静寂无声,弓箭手各已就位,谁都知道那翻滚的浓雾之中,很快便会出现浩瀚之师,以雷霆之力,兵临城下。onclick="hui" 第283章 终极之战:瞬杀万军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汴京城不是第一次受战火的洗礼,上一次祁晟的叛乱,仍历历在目。如今新皇登基,各种利好政策刚颁布,百姓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得传闻:江东军以迅雷之势卷来京城——人人恐慌,有些想拖家带口离京的,已是来不及。 祁慕寒昨夜拼死不去睡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要安置这些京城百姓。 待他一觉醒来,才得知公孙薇与齐凌等人已连夜将京城百姓统一安排到西门、也就是原先的江东营地,才放下心头大石。 天仍未亮,但看来今天的浓雾是不会散去了。 蓦然间,密林中响起喧天的战鼓声,一阵急似一阵,又见那林中扯起了一面巨大的战旗,在浓雾中轮廓依稀可辨。 祁慕寒负手而立,但见风起过处,白雾稍散,现出第一排士兵的轮廓,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 走得越近,越能看见那铺排而去的士兵,长矛白羽,步伐齐整,虽是身形大半隐在浓雾之中,倒是有点天兵天将的感觉了。 祁慕寒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江东之师,果真名不虚传。”他语气居然有那么点欣赏,甚至可以说是欣慰。 百官:? 这等雄师兵临城下,你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紧张害怕吗? 忽而林中战鼓齐顿,正中的士兵让开了一条道,一人驱马而出,一身的白羽铠甲,缓缓行到队伍前方,抬头望向城楼。 大片浓雾相隔,祁玉骞其实只能看见那顶金黄色的华盖,而祁慕寒低头,也只能看见战马的轮廓,两人却玄之又玄地,同时发出一声笑。 祁慕寒看了身旁的中郎将一眼,中郎清了一下喉咙,冲底下高喊:“缮王,你何故领兵进逼京城?如此倒行逆施,有丧君臣之礼!” 祁玉骞也扫了身旁的参将一眼,参将上前,朗声回:“陛下新崩,状因未明,三皇子祁慕寒刺杀兄长在先,不顾守丧礼法在后,越矩称帝!此行,罔顾朝纲;此位,得之不正!” 他一句话里,把祁慕寒此前的太子之位都一笔抹去,是硬要扣祁慕寒一个“不忠不义、弑君篡位”的帽子了。 祁慕寒笑了两声,知道这车轱辘话若说下去,三百个回合也分不出胜负,但战前的嘴炮还是得象征性来个两三回合,尤其是祁玉骞这方,既是主动出兵,又是直对天子,不说点硬话,怎显得自己师出有名? 祁慕寒摸了摸下巴,冲站身旁的太傅点了点头,太傅便站出列,朗声说了一席话——从祁成皇早有意立祁慕寒为太子开始说起,到会阒之战、到因祁成皇驾崩而哭至晕厥,在百官劝慰下方才顺民心而登基,最后歌功颂德五百字收尾。 一句话总结:有名有据、有功有德,你能咋地? 太傅是三朝老臣,是当年祁慕寒一入宫中,就头一个争取的对象。要玩转这种舆论战,他祁慕寒若认第二,便没有人敢认第一。 果然,这席话下来,下方几名江东将领脸上都有点变了颜色,战前祁玉骞给他们打的强心针,瞬间就失了些效果。 祁玉骞倒是早就料到祁慕寒就擅长这个,就要让参将把战前熬了几个通宵,精心准备好的长篇腹稿,当众怼回去。 参将上前,轻咳一声,高声回击:“非也,尔等胡言乱语、颠倒是非——” 他正准备慷慨激昂一千字,蓦然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大笑打断了他的节奏,愕然望去,只听墙头笑作了一团,其中夹着百官窃窃私语,还有太监尖细的笑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大抵就是在笑话自己。 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一阵大笑之下竟化解了几分,一股快活的气息弥漫在城楼上。 参将努力了几次,始终没法在对方魔性的笑声中,将这轮嘴炮继续下去,脸憋成了猪肝色,憋屈地望向祁玉骞。 祁玉骞也想不到祁慕寒竟来了这样一手,在上面的大笑声中,己方士兵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感到一种...屈辱! 祁玉骞脸色沉了沉,一举手中长矛,高声而简短地下令:“江东男儿听令,祁慕寒弑君篡位,人神共愤——” “二哥如此心急,竟置万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么?”城墙上的天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放缓,一字一句很是清晰—— “朕的生母宋贵妃,乃江东旧朝郡主,朕身上一半流着江东的血统。朕,无日不在思念江东故土,无时不在挂念江东臣民。朕既为君,这身上流着的血液,便不只是为祁国臣民而流;朕的心脉,更是为江东之民而搏动。”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只有他心中清楚:他不只是一半江东血统,实际上,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东人,那冥冥之中的血统呼唤,如长风过林,让他在发话的一瞬间,突然了悟——对过去困扰他多年的难题,终有了一个答案。 杀人安人,杀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但这一切,还有第二种选择。 他一挥龙袖,朗声高呼:“江东的男儿们,今日并无缮王祁玉骞、亦无天子祁慕寒,你们要想一想,你们手中的武器,是为保护谁?你们要归去的地方,是无名枯冢,还是在家中等候你们的高堂妻儿!” 他的话远远散开,仿佛一束光散入浓雾之中,照入江东士兵的心房。 这场仗,本就有人硬着头皮上场,其实谁都知道祁慕寒的出身,还有当年顶着压力、释放江东百姓的义行,此刻亲听天子铿锵之语,每个人都清楚这话中之意:这场战争,只为成就某个人的野心,打得毫无必要! 是威逼、也是劝降。 当中便有人手中的武器“当啷”一声,落到地上。 祁玉骞眼中现出一瞬间的慌乱,又马上镇定下来,也高呼:“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江东的同胞们,当日与尔等共饮的热酒,本王誓不敢忘!” 这话一出,祁慕寒皱了皱眉——这正是昔日原主祁玉骞的口头禅,他勇猛非常,却也谦和如玉,常与下属将领同吃共寝,政令下无不昭显爱民如子,江东臣民皆视他为唯一明主。 果然,在祁玉骞的提醒之下,江东军又站稳了,人人精神抖擞,白羽在风中飘扬。 祁慕寒眼中露出一丝鄙夷——这穿越过来的货色,利用的无非都是原主祁玉骞打下的根基。 祁玉骞趁热打铁,一举手中长矛,战鼓敲响,无数投石车出列,百架攻城梯现形,浓雾之中呐喊声排山倒海,大地震动。 城楼上的百官按此前祁慕寒下的旨意,一路按部就班进行到现在,一见祁玉骞下令攻城,这阵势浩大,绝非当年祁晟可比,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祁慕寒用尽眼力,观那密林深处,弥漫不散的白雾之间,那江东军越来越是集中,仿佛江水涌来,拧作一排又一排吞噬万物的浪墙。 祁玉骞站在那浪墙前,长矛遥指城楼。 祁慕寒缓缓举起手,在空中握起拳头。 城楼上随之升起一束冷焰火。 接下来的事,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此生难忘—— 一声难以形容的巨响,自密林中传出,仿佛天崩之力,要将所有人的耳膜击穿,无边沙尘自密林中翻滚而起,将大片浓雾冲开。 前方的祁玉骞三魂七魄几乎都被震得离体,惊极而转身。 三万士兵,凭空消失。 不仅如此,无数投石车、几百架攻城梯,甚至背后的密林,也尽皆消失,浓雾下沉、砂石上涌,天地间仿佛矗起一道无形的天罚之墙。 根本没来得及梳理状况,江东军里剩余不到两万的前排士兵,战栗般地跪倒,还有不少恐惧地抬头,望向那高高的城墙。 莫非这世上真的有真龙之子? 祁玉骞的马匹受方才那声巨响惊吓而乱窜,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按捺心头巨震——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拒绝相信,再回头细看背后的万军,此时砂石稍落,才见地面现出一个大得惊人的深坑,在浓雾中一时估算不清范围,他蓦然想起了久远的一件事…… 仿佛印证他所想,浓雾之中响起了第二阵怪异的声音。 祁慕寒再度握拳在空,第二道冷焰火升起。 祁玉骞听得那巨坑之中,传来不少己方士兵挣扎的声音,还来不及反应,此时又听无数的箭翎声响起,密如雨落,坑内又再传来惊天的惨叫声。 一瞬间,祁玉骞都明白了过来:地陷、箭雨、毒烟——当年齐凌的父亲留下的三道机关他也知道,却不曾想祁慕寒竟将这三道机关范围,扩大了不止了十倍,本应只是防御一时的工事,竟升级成了弑杀万军的巨兽! 祁玉骞狠狠一咬后槽牙,怒视城楼。 看祁慕寒这一着,显然是等他大军汇聚之时,才发信号陷下万军。幸好他行军时,终是稳妥起见、分批而行,若是聚得太拢,不等他走到城墙下,也已成为那坑中的一员了。 思及此处,他冲城楼上怒吼:“你以为这样就有用?” 祁慕寒很是从容地看着他,这三道机关本不是为取江东士兵之命,而是为保他们。 坑是深坑,但里面并无倒刺;箭是利箭,但只为封住想爬出深坑的士兵。 一切只为震慑、控制,屠戮是最次的法子,祁慕寒要收这江东之师,早早便做好了万全之策。 祁玉骞前军五万人,如今剩不到两万,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的副将正要劝他改个攻城方案,鼻翼间又传来一阵怪异的味道,闻之有些头晕。 正纳闷间,身旁祁玉骞三两下撕下布条,捂住口鼻,并高声传令下去照做,他才醒悟过来,一迭声传令下去,将士手忙脚乱,又乱作了一团。 城楼上百官见大局基本已定,心头大石纷纷落地,有积极的,已经开始拍马屁了。 中间忽有一名文官指着下方,大笑道:“你们看,他们是不是有人吓傻了?手里拿的那是什么?像不像一长截树枝?” 祁慕寒遽然变色,往城下望去。onclick="hui" 第284章 终极之战:帝后并肩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玉骞是怎么都没料到祁慕寒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瞬间废了他三万军。 此时背后方圆三里地少了一大片密林,浓雾重新合拢而来,崖缝间,第三道机关喷出的毒烟在其中交杂,他的命令根本达不到后方,这一大片士兵已经在毒烟中酣睡。 他狠狠地一磨后槽牙,视线通过那重叠如迷障的浓雾,吐出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字眼—— “开火。” 雾气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咔”声,不大,祁慕寒却并不陌生,他瞳孔微微一缩,右臂一展,急声下令:“后退!” 百官还不得其意,陡听一声巨响,仿佛闷雷击在大地,他们见证过刚才的地陷,正震惊于那天崩之力中,然而现下这巨响却来自敌方,虽没有地陷这般让人震耳欲聋,却同样隐含雷霆之势,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不祥之感,下意识望向祁慕寒。 祁慕寒静候片刻,待余音散去,转头看向身后的李曼,李曼露出一个“得手了”的微笑,祁慕寒也对他默契一笑,上前两步,探身望向下方。 那一枪,正是来自祁玉骞身边的一名亲卫,这一刻热/兵器出场,祁玉骞碾压一切的气势陡然而生,直到他看见那顶金黄色华盖依然随风飘动,城楼上的君王,声音稳如泰山,自上而下—— “一支枪,不过尔尔,你大可以万枪齐发,看能不能动朕分毫。” 祁玉骞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枪?祁慕寒怎么会知道枪这个字眼? 所有怀疑的碎片在这一瞬间连成一幅完整的画,他不傻,马上就推敲出了一部分内幕,然而此刻情势容不得再三思考,他一声令下,万军之中,枪声接连响起,声扩万里。 枪口上冒出白烟,然而城墙上却毫无动静,甚至连半块瓦片都不曾掉落下来。 君王的笑声仿佛在提示他什么,祁玉骞心一抖,一把夺过身旁一名士兵的枪,三两下拆卸掉,一看里面的弹药,心下顿凉。 城上的祁慕寒不失时机地“提醒”他:“你要不再试试?” 祁玉骞咬牙切齿:“你是什么时候干的!?” 枪是真的满上了膛,上了弹药,只是——全都成了哑弹。 他不必再问,也知道军中极为机要的位置,混入了祁慕寒的人,他随军带来的五百支枪铳,还有那弹药,全被拆掉弹头,卸下了火药,成了废枪。 祁玉骞气极,一抽腰间那把随身的长铳枪,就要对准祁慕寒,偏偏浓雾缠绕无法瞄准,他狠极而回枪,怒气无处可去,调转枪头,冲身旁那两个心腹“砰砰”两下。 可怜这两个出场戏份不多,连名字都没有的心腹,脑门上出现两个碗大的洞,从马匹上直直地掉下,就此领盒饭。 祁慕寒知祁玉骞身上必备有一支枪,这个是当日榆阳城中,齐凌手下那两个混进去的暗卫,没有办法做手脚的,故当日他在京城中遥下令:不得曝露自己,只暗中拆卸掉剩余枪支的火药,祁玉骞手上那支,谅也掀不起大波。 祁玉骞一招招、一着着,皆已成空,祁慕寒再不给他留气口,直接了当地下令:放箭。 城上万箭齐发,乱箭如蝗,城下士气已落到冰点,祁玉骞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瞬间倒下一大片士兵,剩下的士兵,心中只有四个字:大势已去。 城墙上的祁慕寒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算起时辰,柰城军也快到了,他祁玉骞纵使再有逆天的力量,也再不可能成事。 他想起在宫中等着他归来的公孙薇,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回身对中郎将交代:将剩余的战事收尾,将城下的祁玉骞捆来见他。 就在这时候,他想也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汴京城中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气浪直逼北门这边,将城墙上百官震得东倒西歪,祁慕寒扶住李曼的身子,只见那浓烟滚滚,赫然是从东边传来。 他震惊未过,一名暗卫跃上城楼,跪地禀:“东门城墙不知何故,被炸出了一道缺口。” 祁慕寒沉声喝问:“守城军呢?” “离太远了,尚未传来消息,但属下估计,是全军覆灭。” “......” 所有人都震住了。 祁慕寒的脑子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急对身旁的李曼下令:“率所有的暗卫,保护百官先撤离!” 李曼懵了片刻,这一句“那你怎么办”还没问出口,“轰”的一声,大地再次震动,无数城砖飞上半空,气浪将所有人掀翻在地,烟尘滚滚,有人头部磕到砖头,砸了个头破血流。 这爆炸,竟是从身下的大门而起,将固若金汤的北城墙冲得强烈摇晃,不消想,身下的那巨大的城门,十有八九也不能幸免了。 下一瞬,喊杀声顿起,四面八方都有,浓雾交杂烟尘,城楼上已经不辨队形,侍卫和百官受刚才那下冲击,早已经甩到各个角落。 李曼与祁慕寒分散了开来,一时搜不见祁慕寒的身影,跃上半空,焦急四望,只能见那逐渐合拢而来的浓雾,他心焦得咒骂了一句鬼天气,忽又想起方才祁慕寒身边似乎还有四位暗卫,应能暂时保他无虞,君令不可违,他必须执行撤离百官的任务。 祁慕寒呛咳了两下,扶着城墙站起,身旁一个暗卫结果了一个伺机冲上城的江东军,焦急对祁慕寒道:“陛下,江东军入城来了,我们先护你从西门后撤!” 后撤?祁慕寒久历风波,很清楚这暗卫在说什么,他厉声道:“护朕回皇宫!” 他算到了祁玉骞的一切,也早早做了准备,却想不到汴京城居然还是两门相继被破,这只有一个可能:京城中有祁玉骞的内应。 他清除政敌已有一段时间,为何还有漏网之鱼,究竟是谁? 暗卫跟他已久,当然也能判断局势:如今京城两门已破,皇宫离北门最近,禁军大部就在那里,论理,应该先退回皇宫。但皇宫里禁军数量只有万余,祁玉骞却还有两万人,更别说城内到底还有多少他的内线,只有退到柰城,徐作图谋方是上策! 祁慕寒甩下头上那碍事的旒冕,厉声对一名暗卫下了几道命令,让他转告李曼,转身便往滚滚烟尘里冲去。 他不能去柰城,皇宫是三军之心脏,一旦沦到祁玉骞手中,就凭原主祁玉骞当日打下的根基,他祁慕寒要重返京城,那就不是一战可解,那将是累累白骨,万里血流,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便付之一炬! 更何况那皇宫内,还有那一抹在等待他的身影,他绝不能放下她,便是化作飞灰,他也要飘到她跟前。 “陛下——”暗卫劝不及祁慕寒,眼见他冲入烟雾之中,只能飞快结果两个冲上来的江东军,跟着祁慕寒奔下城墙。 - 到处都是烟与火,天空落下点点火星,耳边充斥喊杀声,就像幼时的梦魇里,榆阳城破那一刻。 祁慕寒踉跄前行,暗卫稍跟上两步,又被冲上城墙的江东军阻拦,结果了两个,浓烟中早不见了祁慕寒的身影。 他们不能放声高呼,免得惊动敌军,只能一展暗卫专属的卓越身手,沿着城墙落下,跃上街道上的房檐,搜寻祁慕寒的身影。 祁慕寒循着记忆中停放马车的闸楼位置,飞奔而去,江东军刚刚过了瓮城,箭楼中还有他安排的一千弓箭手,闸楼地靠月城位置,理应还没有被占领。 他的判断没有错,华贵的天子驾辇果然还好端端的在原地,他火速冲去,衣摆一甩,就要跃上马匹,斜刺里突然刺出一把长刀,照他砍去。 祁慕寒迅疾后跃两步,腰间长剑唰的一下出鞘,却非往前,而是反手往后刺去,背后一举刀的凶汉,举刀刚要砍到他头顶,突然被一剑贯穿肚腹,刀一下顿在半空,嘴角涌出鲜血,临死前最后一个问题:这皇帝背后难道长了眼睛? 此刻祁慕寒真的庆幸昨夜睡了几个时辰,否则全身感官必定不能这么快进入应变状态。 他握紧长剑,凝神看这浓雾之中,走出的几个布衣大汉。 这几个人不是江东士兵,从衣着来看,应该就是伏在京城中的内应。但究竟是谁安排的? 他的思考与剑法一样快,闪身过去,剑刃飞舞之间,干脆利落地结果了三个人。 这几个大汉是奉命来此处守株待兔的,原以为等来的是一两个小卒,没想到等来的会是皇帝,而且还是孤身一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瞬倒了三人,剩下的两个面对君王手中那把滴血的长剑,满脸的杀气,顿时怵了。 祁慕寒长剑一挺,剩余两人凝神以对,没想到祁慕寒手腕一用力,一剑飞出,以闪电之势,“歘”的一声,左近一人瞬间被贯喉,祁慕寒欺身而去,在这人倒下之前,一把拔出了他喉中长剑,转身就要对付剩余的那个。 这刚一转身,顿时凝固在原地,那人端着一把枪,黑漆漆的洞口,正对着自己的脑门。 死神逼近的一刻,遗憾突然纷至沓来——为什么昨夜不再多陪陪她,为什么曾经答应过陪她走遍山河,却偏偏走向了这权力之巅?为什么当初醉花楼中,答应过自己,再不使她身陷危难,却仍是走到了这般结局? 没有答案,直到这“砰”的一下枪响,他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魂魄却没有如自己所想的离体。 面前这人,却抡圆了眼睛,脸朝地倒下,“噗”的一声,脑浆甚至溅到了他龙袍上。 前面现出一道倩丽的人影,秀发高高地扎起,一身的黑衣,手中同样端着一把黑色的枪铳。 是公孙薇。 还不等他开腔,她飞扑而来,捧着他的脸庞,喜极而泣。 如同梦魇碎裂,醒来时,依旧是锦绣世界,爱的人依然在眼前,祁慕寒头颅微昂,一把将公孙薇拥入怀中,他不需要问她为什么会来——那生死须弥之际,他知道他们已是一体。 公孙薇也抱着他,她从来不会在原地等他;她曾说过,要与他一同携手而行,从此无论风刀霜剑,她再不许他一个人面对。 祁慕寒拥抱她片刻,一把握住她的手:“害怕吗?” “不怕。”公孙薇含笑回答。 祁慕寒重重在她脑门上印上一个吻,放开她,迅速俯身,拣起那尸体下的枪铳,藏入宽袖中,公孙薇跟着就去解身后的马车。 祁慕寒转身而来:“等等。” 他抽出长剑,砍断车靷:“这驾辇太过显眼,这正好两匹马,你我二人,一人一匹。” 公孙薇将长枪插回腰间,轻盈地跃上马背,冲祁慕寒微微一笑:“还记得过去我们在皇宫中的赛跑吗?” 祁慕寒纵身上马,大笑道:“那便看一看,皇后与朕,是谁先到达皇宫?” 他话音未落,公孙薇一声娇笑,大喊:“驾!” 一骑绝尘而去,祁慕寒笑着看了她背影几秒,才纵起缰绳,骏马扬蹄,直追她而去。 这一刻,帝后并肩,长街无尽;远方的云层,如蛋壳裂隙,逐渐迸出万道阳光,就要击破重重雾霾。onclick="hui" 第285章 终极之战:穿越火线(上)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二人在策马回宫的路上,公孙薇才说了自己是再三央了齐凌,他才勉强同意帮助自己混在出发的队伍中,在闸楼位置等候。 祁慕寒瞥了她一眼,沉声道:“齐凌这家伙,什么时候只听你的话了?” “瞧你说的,如果刚才不是我——”公孙薇想到刚才那千钧一发,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开枪,这会二人已经阴阳相隔,心脏后知后觉地揪痛起来,紧抿嘴唇,一扬马鞭,将祁慕寒甩在身后。 祁慕寒:...... 他顿时懊悔自己这时候不应该说这种话,正试图解释两句,突然厮杀声震天,有从东门而来的、有从身后追来的。 他狠狠一抽马匹,追上公孙薇,然后从马上一跃而起,稳稳当当落在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缰绳,一踢马腹,马匹顿如离弦之箭,向前窜去。 “薇儿,是朕不好。”祁慕寒贴着公孙薇的耳朵,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本应是朕护着你,却让你为了朕——” 面前尘雾浓郁,四周传来的厮杀声也越逼越近,公孙薇焦急道:“这种时候,就先别说这些了,能不能活着到皇宫还是个问题呢!” 祁慕寒笑了笑,在她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口:“相信我,能!” 他在浓雾中仔细分辨方位,拨转马头,抄了一条近道,渐渐将厮杀声甩在身后,前方皇宫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 皇宫里,禁军李副统领此刻非常焦虑:短短十数日之内,旧皇驾崩、新皇登基、江东军来犯,偏偏统领苏炙夜又被驱逐了,正焦急得喉头都要冒烟,在午门后踱来踱去,一边望天祈祷皇帝安然,一边在咒骂柰城援军怎么还没来? 正心焦中,突然一阵凉风刮过,他只来得及捕捉到龙袍的一角,马上反应过来,一迭声命禁军火速将宫门关上。 马匹窜过午门,过了廊道,直窜进殿门,还没停稳,祁慕寒一把揽住公孙薇纤腰,将她从马匹上抱下。 公孙薇只听得身后宫门轰然一关,心下安定了几分,突然又被祁慕寒一拉,直直往身后的大殿跑去,一入殿门,祁慕寒便三两下脱了身上的龙袍,接着开始解公孙薇身上的衣服。 公孙薇:...? 祁慕寒将龙袍下的“防弹衣”脱下,严严实实地替公孙薇穿上,又重新将她的黑色外衣给套上,俯下身,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起来:“祁玉骞很快就要攻过来了,朕不知他手上还有多少枪,皇后先躲在后宫之中,朕会派暗卫保护你。” 他做好公孙薇会拒绝的思想准备,也想好了要怎么应答,但奇怪的是,公孙薇竟一言不发,那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眸,像看入他的心底,竟把他看得一阵心虚。 他正想再说话,殿顶落下一道黑影,正是李曼。 李曼一落地,连礼也来不及行,就凑到祁慕寒的耳边,开始禀报后方情况。 祁慕寒转过身去,从公孙薇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在频频地点头,语气欣慰道:“这么说,柰城军马上就会到了?” 他转过身,握上公孙薇的双肩:“薇儿。” 公孙薇:? 祁慕寒:“暗卫已经查清楚了,东门爆破,是因祁玉骞在城中伏下了眼线,而且这些人手中,有枪弹。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大部分弹药我已废掉,这枪制作耗时,若我估计不错,对方手上,应该也就剩两三百左右。” 公孙薇心中一抖,后怕道:“幸好醮祭大典那天,你提前让炙夜检查了周围的百姓。否则那人山人海的,真不知道谁手中就有这种枪,万一...那就完了!” 祁慕寒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道:“算起来柰城军也快到了,张快也已经率我的五百暗卫从城外赶回来,只要与禁军内外一夹击,不管是祁玉骞剩余的那两万人,还是那三百持枪的内线,在万军面前,都只是铁蹄下的齑粉。” 他豪气陡生,望向李曼,李曼赶紧附和道:“对,是这样。皇后娘娘只管在后宫,静候佳音。” 公孙薇叹了口气,看着祁慕寒走向殿中一个角落,取出一件式样奇特的盔甲,给自己穿戴整齐了,才走出来,与李曼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一同走向殿外,迎向那一脸焦虑的李副统领。 与此同时,宫外已经整齐地排好了三千禁军,剩余的分布在另外几个主要大殿。而巨大的青铜门外,喊杀震天,那声音通过重重浓雾传到了这里,在静谧的宫殿中四处冲撞,给人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像隔着一层电影幕布。 祁慕寒深深地看了公孙薇一眼,拍了拍掌,两名暗卫从殿中横梁跃下,伏在公孙薇脚边:“娘娘,请与我们到后宫暂躲。” 公孙薇抬眸,见祁慕寒已经向殿外走去,身影就要没入那浓雾之中。 她快步走上去,清冽的声音在雾中回响:“慕寒,你老实告诉我,那柰城军,是不是不会来了?” - 祁玉骞三万大军虽已全废,三千火药尽成哑弹,但狡兔三窟,他还没有慌——因为他还有最后一着棋。 当他听见北门与东门被爆破,便知道凌蝎已得手。 当日,他第一批火枪制成之日,便派凌蝎将第一批三百火枪,暗中运到了京城,并由很久以前他安排在京城的势力武装起来,潜伏得很深,就等着今日。 凌蝎是个很能干的女子,果然不负他厚望,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得利落干脆。如此一来,他便有明暗两条线,一线直推京城,一线内中策应,内外线相扣,不愁破不了他城门。 至于离京城最近的柰城军嘛……若不能躲,则战;若能躲,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祁玉骞想到这里,露出一丝笑容,从目前情况来看,这另外一种情况,未必不会发生了! 他一身白羽铠甲,看着几百士兵用巨大的木橼撞击这青铜宫门,三百持枪侍卫已经全幅武装,两万江东雄师还在身后,京城不过万余禁军,纯属螳臂当车! - 祁慕寒脚步一滞,公孙薇走到他身边,平静地发问:“如果柰城军要来,早就来了。应该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这就是你昨夜最担忧、最不愿意去歇息的理由吧?” 远处的云层开始迸出阳光,只是仍旧照不透这重重浓雾,祁慕寒本想再瞒她,身子却不受控制,转过身来,重重地将她拥入怀中:“是!” 昨夜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但公孙薇一口含着迷药的酒让他不得不沉睡,醒来以后,江东军已兵临城下,他再无过多的时间筹备什么,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尽力求最坏的事情别发生。 他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怎舍得责怪她半句? 他重重地再一抱她,马上放手,再不多话,提剑就要往外走去,手臂却突然一紧,回头一看,是公孙薇抓住他手臂,笑着对他说:“你太小看我们了。” 祁慕寒:? 忽然身子被用力地一拉,公孙薇扯着他的手臂:“跟我来。” 祁慕寒:“朕——” 话还没说完,左侧的李曼忽然也将他一夹,与公孙薇一左一右,二人用力将他往后宫拽。 他不能大力反抗,唯恐伤及公孙薇,转头就要怒喝李曼,却见李曼脖子一缩,道:“齐大人交代的,皇后娘娘也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祁慕寒勃然大怒,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忤逆自己的命令,不是齐凌、就是皇后,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公孙薇边拉着他走,边笑道:“别这样,当时萤火还不是你创立的?大伙都是为了给你分担分担嘛。” 祁慕寒一时语塞,又听宫门外那撞门的声音愈来愈大,料这门撑不过半炷香了,心急如焚,脚步却不知不觉随着二人向前跑,直拐过了三道弯,御花园近在眼前,在浓雾中,那座熟悉的假山轮廓若隐若现。 公孙薇将祁慕寒拉至假山下,下面转出了一个人,他原以为是齐凌,走近了才发现是苏炙夜。 祁慕寒沉默了几秒:“你回来了?” 苏炙夜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的安危,最终不还得靠我!” “你们两个又来了?到这时候了,还在拌嘴么?”假山上跃下一道俏丽的人影,一出现就抿嘴直笑。 公孙薇上前:“玉姐姐!” 祁慕寒忽想起这一幕十分熟悉,仔细一想,是在祁晟之乱那夜三人的对话,他心中微有所触:“你也来了。” “玉姑娘既然能来,那我也来了!”浓雾中,又转出一个不高、瘦弱的身影,正是章知尧,章知尧身旁也跟着一个人,正是一脸尬色的齐凌。 祁慕寒一见齐凌,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话,突见公孙薇吭哧吭哧的,从假山边推出了五个大箱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都在这儿了。都准备好了!” 她一边揭开箱子上的盖,一边笑着打趣:“玩过穿越火线么?”onclick="hui" 第286章 终极之战:穿越火线(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不用看都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齐凌在刚把枪造出来时,除了离开过一段时间的玉妩颜,萤火里每个人与暗卫,都曾轮番使用了一段时间,深知这东西威力巨大。 只不过这区区百余把枪,在对方两万余人面前,实在是太过不够看,更别提对方也有三百持枪者。所以祁慕寒在战前,只打算将这百余把枪,当作最后的护身手段。 公孙薇像猜透他所想,看了一眼苏炙夜:“炙夜是一个时辰前,从西门赶回来的。炙夜,你来说说吧。” 苏炙夜:“祁玉骞那两万人,由我和玉妩颜率禁军,将之挡在前殿。” 说完,他看向齐凌,齐凌轻咳一声,接道:“关于那三百人,我敢笃定,祁玉骞在前军里找不到你,定会率这三百人先绕到这后殿寻你,届时,我们就在这里与之枪战。我们这里有防弹衣,谅无一失。” 祁慕寒摸着下巴,沉思了几秒:“还有一个问题:禁军一万人,祁玉骞却有两万,未必抵挡得住。” “还有我呢!”假山上突又跃下一道影子,红衣长辫,正是乌罗公主。 乌罗一跃下来,就搂住公孙薇的肩膀,对祁慕寒笑道:“尊贵的陛下,你的皇后可是在万寿节前,就修书于我,为的就是今天呢!” 她一拍掌,假山和绿树后,转出不知多少西凉人,个个体型彪悍,盔甲银戎齐全。 祁慕寒转身看向公孙薇,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面前他爱的这个人,原来比他自己想象中,更加快速地在成长。 - 皇宫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对比——二里以外的前殿厮杀声震天,御花园却静谧得如同异世界,阳光在努力击打厚厚的云层,浓雾稍稀薄了些,却仍充斥其中。 苏炙夜、玉妩颜已赶至前殿指挥禁军,乌罗率的一千西凉精英也抄了另外一条道,要从后方与禁军夹击。 公孙薇、祁慕寒、齐凌等人,并九十暗卫,此时各持一支枪,分散躲藏在御花园各个遮蔽点,没有风,空气滴水成冰,每个人的感官都被调到极致,枪已上膛,紧盯那浓雾深处、从前殿而来御花园的唯一道路。 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后,露出一截黑洞洞的枪口,公孙薇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端住枪,瞬也不瞬地盯着浓雾深处。 手上忽然一松,祁慕寒将她的手放了下来:“轻松点。” 公孙薇吸一口气:“你好像不怕?” 祁慕寒笑了笑,试图缓解她的紧张心情:“你说的那个游戏,如果我来玩,估计是个新人王吧。” 他朝她眨了眨眼,脸上有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公孙薇被他逗乐,笑着说:“我差点忘了,你试靶子的时候,倒是百发百中,但这是——” 她想说“这是移动的靶子,并不一样”,祁慕寒忽然捂住她的嘴巴,下巴抬了抬,用气音道:“来了。” 公孙薇心中一紧,侧耳细听,果然浓雾中传来了青草被踩踏的细碎声,起初密集,越是逼近、越是分散,雾气中混杂肃杀之意,交战的两方如同置于一架天平的两边,谁都渴望那称盘上,能够率先接下对方的第一滴血。 一名暗卫悄悄拾起石块,往最近的脚步声所在扔去,浓雾中果然传出一声“谁”,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雾中爆出一团血花。 祁慕寒与公孙薇对视一眼,默默击了个掌:第一滴血,是我们的! 原先,祁玉骞率军在前殿交战之时,便逐渐发现不对——他已攻入皇城,祁慕寒应当亲自率军抵挡,却愣是不见他踪影。这背水一战,最是看士气,祁慕寒没理由会放弃亲自督阵、鼓舞士气的机会。他忽又想起祁慕寒在城墙上那一句“枪”,心中马上升起一个不妙信号:祁慕寒知道枪,那会不会意味着,他也拥有了这种东西? 而且他怎么会懂得选择拆卸弹头火药、而不是拆卸底/火?再一深思,他忽然明白过来:懂得这样穿越知识的,是谁?还能有谁? 这东西只要描述出来,交予聪颖之士稍加研究,就同样能做出“枪”!凑巧的是,祁慕寒身边,就有这样一个人——齐凌。 祁玉骞牙齿都要咬碎了,亲自带了三百人,用枪突破了禁军重重封锁,杀入后殿的御花园,不曾想对方就伏在这里,己方一个不慎,竟把第一滴血交代了。 他扫向身旁几十个穿着奇异盔甲的士兵,为首的士兵领会,喊出事先演练过的口号,振臂一呼:“碾碎他们!!” 三百士兵顿时匍身分散开来,枪上膛,想要执行逐一击破。 公孙薇在树后“噗”笑出来,祁慕寒边端枪边问:“怎么了?” 公孙薇还想再笑一会,祁慕寒突然将她往身后一拉,“砰”的一声,开了一枪,公孙薇惊了一下,回头时,后方三步外飘起一团血雾。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祁慕寒一把拉住她,往后跑,公孙薇才来得及往后看一眼,耳边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开火声,他们原本藏身的大树,早就围过来了十余个人。 祁慕寒拉着她跑去的地方,正是一条小桥,这小桥正对前方三百余步的假山,上桥的位置有两个巨大的石墩,祁慕寒指了指石墩,公孙薇马上明白过来:一人守一个。 祁玉骞在上个世界,是个混过野战cs的人,这种情况他还不算陌生,御花园他也熟悉,几个藏身之处他犹如插了眼,透过浓雾也能辨得清,当即就命人逐一推过去。 至于那真正的“水晶塔”嘛,他阴恻恻地笑了,指挥身边那三十个奇盔异甲的人,往深处匍匐而去。 这十余个搜索树后而不得的人,分作了两拨,一左一右往桥这边包抄而来,对面的祁慕寒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公孙薇手上的枪,意思是:尽量别把更多人引过来,你的枪是消音的,先把你的枪借我。 从击毙第一人到现在,公孙薇的胃还是有点翻涌,对面的人毕竟是真人,不是电脑的一串代码,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又怎能让祁慕寒一个人去战斗? 她摇摇头拒绝了他,端起枪,瞄准了那包抄而来的人,“砰”一声细微的声响,倒下了第一个人;弹壳掉下,又火速瞄准下一个,轻微的“砰砰”两声响,又倒下了两个。她摸了摸腰间的弹药,忙中窥了对面的祁慕寒一眼,做了个口型:我的枪法如何? 祁慕寒笑着摇了摇头,这妞儿,真是往奔放的路上一去不返了。 他探头往外看去,想看看还剩多少人,猛然瞳孔一缩——浓雾中隐隐绰绰的,出现了更多的身影,看样子,祁玉骞是猜到他们在这里了。 祁玉骞的确猜到了祁慕寒的藏身之处,双方交火十余分钟,他摸准了对方不过百人,自己的人数是对方的一倍有余,虽然各有伤亡,但他迄今没看到祁慕寒的尸体,眼神便瞄准了最后方的那座小桥——在御花园时,就知道那两个巨大的石墩,是天然藏身的堡垒。 祁慕寒趁人影还未逼近,迅速闪至公孙薇身边,耳语道:“我们被发现了。” “知道。”公孙薇淡定地换弹药。 祁慕寒:? “冲出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咔咔声中,公孙薇换好了弹药,一挺手中长枪,“他们猜到我们在这里,但肯定猜不到我们会主动冲出去!” 红唇黑发,一身紧致的黑衣,此刻的公孙薇与一般深闺女子形象截然相反,那对性感的猫眼,闪着捕捉猎物的兴奋光芒,祁慕寒忍不住一啄她的红唇,笑说:“你确定?” 公孙薇摸了摸他的盔甲,也指了指自己的:“穿着防弹衣呢!” “好!” 祁国历史上,从未有过这种事情,来自异世界的高科技,已经将所有人的心灵冲击了一遍,接下来的事情,又再次刷新了他们的下限。 桥那边,背靠背出现了一对身影,一边移动脚步,一边冲着前方的人影,逐一扣动扳机,浓雾中,腾起一团团血雾。 最为可怖的是,子弹偶尔打在他们身上,只是将他们击退了几步,看起来十分疼痛,竟然没有毙命,中间当即有人明白了什么,马上掉头就跑。 但两人只是移了十余步,又很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公孙薇马上俯身检查祁慕寒盔甲上的弹痕,焦急道:“很痛吧?” 祁慕寒吸了一口气:“确实有点,咱们这么冲出去,太夸张了。中弹这滋味不好受,还是猥琐发育吧。” 公孙薇:噗。这词儿你也懂? 祁慕寒眨了眨眼: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双方交火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弹药逐渐消耗,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祁慕寒这方的弹药已经逐渐减少,但胜在齐凌早就准备了不少硬体防弹衣,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祁玉骞听得前方逃命而来的人的禀报,心都凉了半截:对方不止造出了枪,居然还有防弹衣?! 再不容多想,他将那三十余奇盔异甲的人,分去二十,往桥那边包抄而去,自己率十人殿后;剩下的所有人,将对方火力牵制住。这一次,他再不能拖了,前殿厮杀久未有结果,如果他不尽早将皇帝的头颅割下,战事胶着的结果,就是他一败涂地! 祁慕寒缓过了气,探头望向树后,果见又有新的一批人包围而来。 “齐凌他们应该没事吧?”公孙薇也探头看向外间,“看起来大部分火力都冲着我们来了。” “是好事。”祁慕寒快速道,“他们清除干净了敌人,就会来接应我们。坚持一下——” “嗯。”公孙薇说话间,已经瞄准了一个人,消声枪发出一声轻微的“砰”,这个人晃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防弹盔甲!”她说道,心中却并不意外。 早在榆阳城,苏炙夜闯入衙署之时,便将这奇异盔甲之事,事后告诉了齐凌,齐凌通过混入祁玉骞麾下的暗卫,了解到祁玉骞手上有防弹甲,只是数量不多。 祁慕寒:“那就表示,祁玉骞就在附近了。” 他的枪口对准草丛中猫腰而来的一个人,前所未有地专注,缓缓移动枪口,才扣下扳机,只听“砰”一声,后座力使他后退了半步,才站稳。 公孙薇跃过他肩膀看去,见这人已经一动不动,惊讶道:“你竟懂得爆头?” 祁慕寒笑了笑,再瞄准一个,再扣动扳机,喀啦一声,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弹药已尽! 此时他怀中也再无弹药,便迅速接过公孙薇手中的枪,正要瞄准,却赫然见剩下的十余人,竟然统一往这里飞速冲来,显然是再不给他时间了。onclick="hui" 第287章 硝烟过后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慕寒心下一紧,快速地对公孙薇说:“在这儿等着。” 言毕,匍匐下身子,闪至对面一棵树下,又探出小半身子,开了两枪。 公孙薇想探头出去,陡听树干“砰砰”两下,是有人朝自己的树开枪了,马上又把脑袋缩回去;再转头看祁慕寒,见他居然三两下爬上了树,又朝下开了三枪。 前方一下安静下来,公孙薇探出小半个脑袋,见对面赫然倒下了六个人,这六发弹药,可真是弹无虚发。 她效仿祁慕寒,匍匐下身子,躲到了祁慕寒那棵树下,见他从树上攀落了下来,将枪丢到一边:“这次真的没有弹药了。” 公孙薇:...... 交战前,她会有恐惧;交战后,肾上腺激素飚至极点,她反而不怕了;此刻弹药耗尽,她方才觉出刺破肌肤的恐惧。 祁慕寒放倒了十余人,前方还有八个人。更别提,祁玉骞就在左近..... 二人相视片刻,祁慕寒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低声道:“别害怕。”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祁玉骞如果率剩余的人出现,那么他就端起这把空枪,趁着大雾遮蔽,冲出去,将人引走...... 苍天似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这个要紧关头,天空云层忽然散开,一大束阳光洒了下来,浓雾骤稀,一里以外,人已经清晰可见。 阳光一出,风也起了,两人才闻见四处传来浓郁的血腥味,但枪声也稀疏了下来,显然敌我双方都到了极点。 视野一不受限,遮蔽之所的安全性也立马下降,祁慕寒知道自己想将人引开的可能性已经很小。 为了公孙薇的安全,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与祁玉骞玉石俱焚。 他想出了一个法子,摸了摸怀中的玉玺,就要冲出去,公孙薇一把拉住他,冲他摇头:还没有到最后,不要放弃! 祁慕寒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就要从大树后走出去—— 突然“砰砰...”的巨响传来,正当祁玉骞以为已触摸到胜利女神的奖杯时,身旁竟然又倒下了六个人,更远处,似有更多脚步声涌来。 难道前殿他的二万军马已经落败? 他不应这么想,但就是禁不住脸上遽然色变。 章知尧端着枪口冒烟的长枪,出现在帝后二人隐身的树后,长出一口气:“奶奶的,累死了。” 帝后:!! 想到救兵可能会来,可是没想到最先来到的,竟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 此刻章知尧宛如一个刚吃过鸡的胜利者,以千军难挡之势站在帝后身旁,公孙薇涌起一个念头:这太医的技能,好像点得满了一些? 远远传来一声尖啸,一束冷焰火从钟楼升上天空,御花园中,万军顷至。 首先是李曼的声音,他身手卓越,负责在御花园与前殿之间,向齐凌传递战报,此时他声聚丹田,声音远远传开:“缮王,你后方江东军已破——” 他想说:还不束手就擒?忽觉有点老土,看了看身旁浴血归来的乌罗,有心要表现一番,干脆改了个口号:“老子来了,你还识趣的话,就跪下磕三个响头,叫爷爷!” 乌罗奇怪地看着他。 李曼洋洋得意,突然想起了什么,望向桥墩的大树那边,果然,当朝君主转了出来,面若霜寒地盯着他。 公孙薇笑出声,扳着手指算起了辈分:“李曼是祁玉骞的爷爷的话,那变成祁慕寒你也是他李曼的孙子?对吧?” 四周传来隐约的笑意,浴血归来的禁军、四周的暗卫,都忍住不发笑,祁玉骞面色灰败,手上的枪支缓缓垂下。 他的弹药在方才的枪战中,也已经耗尽,四周剩十个硬体防弹衣的士兵,努力控制住恐惧,团团将他护在中间,仅余的枪支对着祁慕寒的方向。 而四周,却是更多指着他们的枪。 苏炙夜与玉妩颜从重重禁军后方,一跃而出,并肩护在祁慕寒跟前。 祁玉骞陡见苏炙夜,震惊地退了半步——他派人求证过:醮祭大典上,苏炙夜的那船,确确实实是直下了江陵,给他窜火箭的速度,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从江陵窜回来,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炙夜像猜透他所想,淡定地道:“我游回来的。” 身后的公孙薇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笑出声,祁慕寒手伸过去,紧握住她的手,朝前方的苏炙夜轻咳了一声——朕才是君主,你先旁边站站,别抢了朕的c位。 偏偏苏炙夜像没领悟过来,继续道:“那船驶到一半,我偷偷跳下江,往回游了两个时辰,找到暗中接应我的渔船,这就赶回来了。” 他抡了抡胳膊,耍了个剑花,面上甚有得色。 祁玉骞凝固了。 他从没完全相信过苏炙夜,但也以为他不会一心对祁慕寒效忠,没料到苏炙夜居然用这种方式兜转回来,率领禁军与西凉人前后合围。 如果自己将更多军队调到前方,也不至于攻不下这皇宫......然而,一切已经没有如果,他望着苏炙夜,嘲讽道:“真可怜啊,堂堂一个江东侠士,居然卑微得甘为自己心爱之人的丈夫卖命,真是连狗都不如!” 苏炙夜脸色沉了沉,接着释然一笑:“你的情报,也未免太落后了。眼前这个人,不止是我的师兄,也是我唯一的哥哥,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公孙薇一听,赶紧拉着他,低声道:“炙夜——” 苏炙夜回头:“没事的。” 祁玉骞脸色大变:“什么意思?” 他并非蠢人,稍一思索,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沉默了两秒,惨淡一笑:“原来你们有这层关系......我落败的原因,原来是在这里。” “你落败的因由,并不是这个。”祁慕寒从苏炙夜与玉妩颜身后走出,站在稀薄的雾中,一字一句,让祁玉骞如坠地狱,“你落败最大的原因,是不是在赌这热/兵器,会让你万无一失?” 恍如电影落幕,祁玉骞再也用不着戴着这古人的面具,将之狠狠一抛,恨声道:“你掌握了比我更好的资源,得意什么!?” 他目光从祁慕寒脸上,移至公孙薇身上,眼角都在抽搐。 祁慕寒搂住公孙薇的肩膀,挑眉道:“资源?你搞错了。你便是再比我多一倍的资源,也不可能会赢。” 此刻,“祁玉骞”的现代人面目显露无遗,歇斯底里吼道:“你算什么,你算什么!?” 他想口吐芬芳三百字,却没想到,此刻公孙薇说出了一句令他想也想不到的话。 公孙薇对祁玉骞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穿越到现代,看过剧本,便再不会喜欢祁慕寒?” 祁玉骞瞬间凝固,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她居然知道自己看过剧本? 公孙薇如同回答他心中那愤怒的疑问,微笑道:“不错。很早以前,陛下与齐凌,便知道这世界有穿越者,远在我穿到那世界以前。至于你,你确实演得很好,但是陛下亦早就发现了你的不妥。” 祁玉骞脚步一晃,这是为什么?他们居然有这本领? 祁慕寒负手而立,怜悯地看着他:“你还是没懂自己输在哪里。” 他一字一句,如同重锤,将祁玉骞三魂七魄击了个粉碎—— “第一,你以为剧本在手,便能所向披靡,却没想过这反成为你的劣势,因你受了这剧本预言的掣肘;第二,你以为的剧本世界,其实是真正的世界,太多的内幕是你无从窥透的。 第三,也是你落败最大的因由——你自诩为现代人,自认为无比优越,但你也是输在这一点上。朕真正的二哥,确是极为自信之人,但自信并不等同于优越,莫名的优越感,让你对自己真正的实力估算不清!在朕看来,你极为可笑。” 又来了,那阵幻觉一般的感觉又来了。祁玉骞捂着自己半边脑袋,身体里的元气在被什么急速抽走,他看前方的祁慕寒,像出现了重影。 祁慕寒上前两步,声音威严,如同宣判命运:“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我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我二哥。” 巨大的耻辱感传来,“祁玉骞”身子剧烈地一晃,头颅内好像出现了两个声音,其中一道声音在大声嗤笑他、在极力驱逐他,仿佛要将他这个丧家之犬,赶出体外。 恍惚中,苏豫曾经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这个懦夫,注定失败。” 是啊......一切好像是从苏豫说这句话开始,他的脚步便乱了。 他想不到如果是原主祁玉骞,会怎么做。他好像要遵从原主的秉性去做,又好像要遵循自己的本性去做。一时之间,他混乱不堪,用力一揪自己的脑袋,仰起头,冲天嘶吼。 见他如此失态,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约而同浮起一个念头:这人,怕不是要疯了吧? 祁慕寒手一挥,正要指挥暗卫上去将他拿下,突然一把尖锐的女子声音响起:“都别动,否则我杀了这个人!” 在场所有人都转过了头,只见一个女子从百余步外的围墙落下,手中拽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一支枪抵在这人的脑门上。 是凌蝎。 而她手中提拽的那个人,是只剩一口气的苏豫。onclick="hui" 第288章 消散的希望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苏豫竟然还在人世! 公孙薇一阵狂喜,继而又是大恸,嘶声叫唤:“哥——” 她的喊声,犹如迷雾中照来的一束光,唤醒了苏豫混沌的意识。他努力睁了睁眼皮,如隙的视线中,看见最为熟悉的身影,艰难地扯起嘴角,朝公孙薇挤出了一丝笑容。 “别动!”凌蝎脸上杀意迸发,一把枪抵在苏豫额头,声音冷得不含一丝感情,“放二殿下走,否则我一枪毙了这个人!” 隐在暗处的暗卫,开始有所动作,祁慕寒暗中一比手势,示意先稍安勿躁。 凌蝎枪口紧紧抵着苏豫,这个人是她最后的筹码;而这个人,也是祁玉骞在战前,便命人暗中交接到汴京的人质。 凌蝎握紧了手中的枪,预备再发出警告,却听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凌蝎,你用不着走这条路。” 苏炙夜从重重的禁军身后走出,手中的剑还在滴着鲜血,声音却如同故人:“都是江湖儿女,何必为此送命?” 凌蝎恨声道:“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假意投奔、欺瞒二殿下的人!你这个卑鄙小人!祁慕寒的走狗!” 按苏炙夜的性格,本应是勃然大怒,但他今天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是淡淡一笑,望向了身旁。 一道苗条的身影也缓缓步出,对凌蝎道:“我懂你的心情。但这个人,不值得你这么做——因为,他根本不是原主祁玉骞,他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僭越者,占据了祁玉骞的躯体。你本应恨他,不应助他。” 凌蝎认得这个人是谁,却被她说的话惊在了原地;苏豫认得这声音,艰难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到这说话女子的身上,虚弱地说:“妩颜,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他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但却含有一种欣慰,仿佛死亡并不令他胆寒,眼前的女子所在的地方,已是他最向往的天堂。 玉妩颜心一颤,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凌蝎突然回过神来,嘶吼道:“胡说八道!我没听过什么穿越不穿越的,我再说一遍——放人!” 手中的枪“喀啦”一声,子弹上膛,她厉声道:“就算你们人多,也要看看,是你们救人快,还是我手上的枪快!” 她望着重重暗卫包围着的祁玉骞,心急如焚地高喊:“殿下,你醒醒,蝎儿来救你了。” 公孙薇忽然道:“凌姑娘,其实你早就有所发现了,对不对?”她从这凌蝎的一举一动间,已看出她对祁玉骞的爱慕之情。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举止,如果不是对一个人爱至疯狂,又怎么会在这种已是必输的境地下,还愿意深入万军,去营救这个人呢? 然而,她想救的,真的是她原本爱的这个人么?她既然爱他已久,又怎会发现不了他身上那些细微的不对? 公孙薇这话一落入凌蝎的耳中,她忽然有些站立不稳。 是啊......她爱慕这谦和如玉的二殿下,已经这么多…这么多年了,却卑微得像一个只能抬头望着明月的女孩,默默地仰望他。 他的所有性情,她都明了在心;他的每一个命令,她都深有默契。 一直到什么时候呢?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到四年以前,她才逐渐发现他身上那些细微的不对——就像是……一首极其熟悉的曲子里,多出了令人不舒服的、奏错了的音符。 她深深地看着此刻的祁玉骞,依然是那样熟悉的身姿,那样让她魂牵梦萦的眉眼,心中哀痛万分,愁肠千转,终于还是柔声唤道:“二殿下。” 祁玉骞此时已在失控状态,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状若癫狂。 凌蝎眼中泛起泪花,突然转头,厉声喝问公孙薇:“就算是这样,那便如何?!你能让他回来吗?你能吗?!” 她疯狂落泪,又将视线逼向当朝君主祁慕寒,同样厉声质问:“你能吗!!” 祁慕寒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淡定,这时候被这痴狂的女子一喝问,心弦被重重拨了一下——梦中那俊朗的笑声,那道桀骜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他望向那被禁军包围的癫狂人影,心底重重叹息了一声。 二哥,若还能再次相见—— 他的思绪忽然被一声“砰”的巨响打断,他蓦地转头,只见凌蝎竟朝天开了一枪,接着将冒烟的枪口抵住苏豫的脑袋:“最后一次,我给你三秒,你马上下旨放走二殿下!从此不得追究他起兵之罪!” 公孙薇嚯的一下转身,望向祁慕寒。 “三!” 祁慕寒一下握紧了拳头。 “二!” 祁慕寒目光冷厉——君主若放过这样谋逆之人,并让他安然离开,帝国将来如何能稳?君令又何以镇住天下? “一!” 公孙薇倏然往地上一跪。 风吹过,枯叶萧瑟而落。 高远之处,阳光击破最后一重云层桎梏,遍洒万丈金光,彰显天道掌权,生生不息。 跪倒的公孙薇,已经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听见预想中的枪响,两息过去,她才挣扎着睁开眼睛。 凌蝎额头上现出细小的一个血洞,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枪早已掉落在地,瞳孔逐渐涣散,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会有人的手速,比她扣扳机的速度更快? 落叶飞尽处,一道身影比落叶更轻,鹤发白衣,轻轻地落在地上,负手而立。 祁慕寒与苏炙夜不约而同上前,齐声道:“师父!” 凌蝎喃喃道:“苏阳暖玉...原来我死在了苏冕手上...也...不算冤枉,二殿下...我先走……” 她再也无法说出剩下的话,秀发在风中飘舞,直直地往后倒去。 公孙薇与玉妩颜等人一涌而上,玉妩颜扶住了苏豫,公孙薇也上前握住了苏豫的手,余光瞥见身旁的凌蝎,她还睁着眼睛,空洞的目光直直望着天空,嘴角却有一丝笑意,竟仿佛是一种解脱。 玉妩颜紧紧将苏豫抱在怀中,眼角流下热泪。 公孙薇也抱着他们,喜极而泣。 祁慕寒长出了一口气,与苏炙夜对视一眼,二人朝苏冕走去。 便在此时,被禁军包围的祁玉骞发出一阵疯狂的嘶吼,祁慕寒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祁玉骞双眼通红,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却不是对祁慕寒说话,而是在大声地自言自语:“你给我滚回去!你以为你是谁,我来了这个世界,我才是王!” 他一边说,一边用刀疯狂地刺自己的身体,血四散飞溅,身边仅余的十几位护着他的侍卫,惊得脸色剧变。 祁慕寒心中一阵绞痛,对暗卫喝道:“上去阻止他!这是我二哥的身体,岂容这个人糟蹋!” 暗卫从四方涌出,还不等祁玉骞的侍卫反应,便放倒了这十余人。 祁玉骞孑然一身,满身是血,疯狂地望着祁慕寒。 此刻他们中间,再没有其它人,长风吹来,日光更盛。 祁玉骞突然放声大笑。 祁慕寒眉头一皱。 祁玉骞越笑越是大声,长发乱飘,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匣状物体。 祁慕寒目中一凛,站在苏冕身旁的苏炙夜,同样心中一凛。 此时在苏豫身旁的玉妩颜、公孙薇,还有刚刚赶到的齐凌与章知尧,同样心中一紧。 祁玉骞疯狂大笑:“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以后,你就能取得这个东西?你是不是以为,我至少也会用它来威胁你,来让你饶我一命?” 他手一掀,匣子一开,里面莹莹光芒溢出,与阳光交相辉映。 ——一片八角玲珑的白色草药,宛如一片绝美的冰花,安静地躺在匣子中。 紧接着,这片冰花的一角开始发黑。 公孙薇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凄然大叫,扑过去:“不——不——” 没人能形容这个场面,那片绝美冰花,竟像坚冰融化、更像热火灼过,半息之间,骤然全部变黑,在空气中成了飞灰,一丝丝淡金色散在空气中。 八角玄冰草,就在祁玉骞的大笑声中,被阳光灼得一丝也不剩。 他癫狂的眼中迸发最后一丝胜利之色,在四周暗卫扑过来之际,捡起了一把枪,咔嚓一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onclick="hui" 第289章 英魂终归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两个月后。 风中送来第一丝暖意,鸿雁北归,枯枝抽出嫩芽。 京城郊外,刚下过一场春雨,草色黄绿相接,往来的马车在其中轧出一道道车痕,远处青山如黛,空气一新。 一辆低调的马车在官道上奔跑着,在驶至京城外的第一道隘口前,缓慢减速,停在了道旁。车夫跃下马车,从后车中捧出青草喂马,马儿边嚼着,前蹄欢快地在地上刨着坑。 车厢里沉寂了许久,才下来两个人。 “薇儿,就送到这里吧。”赵慕芝披着一件淡色披风,发髻简约,不复平日奢华的装扮。 在她对面站着的,是全身孝服的公孙薇。 与两个月前相比,她消瘦了许多,双颊凹陷,唯独双眼依然明亮,仿佛体内的灵魂在燃烧,光芒自瞳孔中散出。 赵慕芝上前一步抱着她,话还没说出口,语声已经在抽噎。 公孙薇把头伏在赵慕芝肩膀上:“娘,你此去,要好好保重自己。” 赵慕芝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马上举袖拭干,拍了拍公孙薇的背脊:“没事...没事。娘都这么大个人了,会懂得照顾自己。倒是你...” 她扶着她的双肩,含泪道:“倒是你,也别太伤心了。你爹还在朝中,遇上事情,可与他商议。” 公孙薇垂眸望了地面几秒,抬头,扯起一个笑容:“嗯!” - 马车在风中越驶越远,终成了一个圆点,消失在关隘那一头。 公孙薇慢慢地转过身,身后已停了另外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名暗卫,恭敬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请上马车吧。” 公孙薇望天,深呼吸一口,抬步上了马车。 回城的路上,将近黄昏,公孙薇撩开帘子,夕照将天际染得金黄一片,光影在脸上流转,映出她眸底一抹深藏的哀伤。 她干脆放下帘子,闭上眼睛,像封锁感知一般,将这哀伤也一并封印在心底。 马车穿过城门,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皇宫,飞速过了玄武门,停在寝殿前。 殿前站着一个人,公孙薇将哀思一收,下了马车,迎向这人,急切地问:“怎么样?” 这人衣服厚重,却盖不住全身的腱子肉,低头禀道:“禀娘娘,草药…还是没找到!” 公孙薇心中那点火苗,又倏然熄灭,冷冷地说:“找不到,可以不用来禀我。” 李曼诺诺了两声,公孙薇无力地挥了挥手,抬步便要往殿中走去,李曼突然一下闪身,挡在她身前:“娘娘......” 公孙薇被他一阻,脚步骤停。 李曼艰难地道:“陛下他、他...已经...” 景色一下子变得刺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停了半秒,公孙薇不等他说完,已经往寝殿里冲去,像疯了一般,沿途推倒了两个宫女,三个太监。 一把推开内殿门,章知尧刚好走出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章知尧忧伤地看着她:“娘娘别去了,陛下已经...” 两个月来所有按捺住的恐惧与痛苦,一时间全面喷发,公孙薇踉跄奔至床榻边,发着抖扯开床幔。 床幔中安静地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如纸,眼眉却安然地舒展。 公孙薇扑过去,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强压下心底的恐惧,颤声叫唤:“慕寒...醒醒!别跟我开玩笑了。” 章知尧走到她身旁,正要开口,公孙薇突然转过头来,眼眶发红,直盯着他。 “唔...”公孙薇怀中的祁慕寒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皇后回来了么?” 公孙薇身子一震,恐惧之后,是延缓而迟钝的惊喜,低头望向他。 一旁的章知尧解释道:“臣是说,陛下已经睡下了,让娘娘不好打扰陛下。” 空气凝固了几秒,章知尧识趣地告退了,室内只留下祁慕寒与公孙薇。 几秒钟后,祁慕寒拿枕头靠着,支起了自己的身子:“看来这李曼与章大夫,真是把我们的娘娘吓得不轻,咳……” 他咳了几声,抬起手,轻轻抚摸公孙薇的脸蛋,轻笑道:“回头朕就责罚他们去。” 泛凉的指尖在脸颊上游走,把公孙薇冰得清醒了几分,她突然回过神来,怒道:“祁慕寒!你是不是故意的?” 祁慕寒眨了眨眼睛,低头虚弱地咳了一下:“朕...故意什么?” 公孙薇忍住想一拳揍病号的冲动:“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她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回到皇帝寝宫中,见到宫女个个愁容满面;第二次,依旧是她回到宫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发着抖推开殿门,才知道皇帝到御书房处理政务去了;第三次,就是今天... 公孙薇气得全身发抖:“祁慕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有心理准备,你怕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你.....” 她抖得说不下去,眼眶突然一红,嘶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怎么能这样?我的哥哥才刚刚离开人世。你...你...”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滴地砸在他的手背上,冷意透骨。 祁慕寒紧紧握起拳头,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想说出什么来安慰她,可一开口,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 两个月前,“祁玉骞”起兵叛乱之事,终告一段落。之后祁慕寒以雷霆之势,处理了一波朝中事务。 柰城之军不是没有来,只是来迟,平南王一入京城,自知罪大,主动向祁慕寒请辞告老还乡。 祁慕寒冷笑着,准了他的请辞,收缴了他的柰城军权,给他赐了一亩远离京城的田地,转过头,便命人将端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从宫中提了出来。 他早已查清当日柰城军迟来的理由,罪魁祸首正是这端妃——他祁慕寒若是在叛乱中身死,平南王再率军而至,剿了叛军,端妃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将自己与平南王的私生子祁和桢,推上皇位。 平南王本无意这么做,但架不住端妃拿自己唯一的私生子要挟,只能选择“救驾来迟”。 祁慕寒早有所料,也正好借这事,将祁和桢送离京城,派人软禁了起来;端妃痛哭忏悔,祁慕寒不为所动,逼端妃下了一道震惊全国的懿旨——当年祁成皇在江东生有一名儿子,便是如今的禁军统领苏炙夜。 这事祁慕寒已经筹措许久,他要践行对苏炙夜的承诺,还他一个正式的身份,因此当苏炙夜正式归立皇室后,祁慕寒更是一道圣旨令下,将苏炙夜立为皇太弟。 这旨意虽是极为突然,但叛乱刚过,满朝大多是祁慕寒的心腹,虽有几个古板老臣出来阻挡,终是抵不住满朝附和之声,于是苏炙夜的皇太弟身份就此确立,更是在祁慕寒的安排之下,辅听朝政。 祁慕寒马不停蹄,旨意连下,将当日在狱中“假死”的公孙镜召回京并正名,让他代替了左溢的丞相之位;同时让齐凌出任参政知事,更将当日江东旧朝之人陆苟,提拔入主户部。 不仅六部换血,祁慕寒更是提拔了一批江东能人之士,使今后令下,能对两地持平。 于是一系列新政接踵而下,家家户户有所沐恩,人心向稳。 祁慕寒在前朝忙碌之余,也没有忘及后宫,借平南王一事,褫了商墨云的妃子称号,低调地操作了和离一事,还了她一个可再嫁的清白之身。 至此,只要是熟知皇帝之人,都看得出皇帝已经不再是稳定朝局,更像是准备后事了。 只有一件事,是皇帝迟迟没有去做的——给准皇后公孙薇的封后大典。 或许是因事项太多,皇帝忘了;也或许是因为皇帝身子每况愈下,总之没有人去提,连公孙薇都忘了这事。 这两个月来,是公孙薇最为困难的两个月。 苏豫虽是被苏冕救下了,但终究伤得太深,药石无灵,撑了一个月,终还是离开了人世。 唯独让公孙薇有一点点安慰的是:他是在亲人环绕之中,安然辞世的。 那一日玉妩颜、赵慕芝、公孙镜、祁慕寒、苏炙夜、苏冕等都在,苏豫弥留之际,笑得极为安然,最后,他要求与玉妩颜再单独相处一会。 公孙薇与赵慕芝顶着红肿的眼睛,守在门外,公孙薇从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在心中一遍遍过着与苏豫相遇后的场景,一直到玉妩颜打开门,凄然地说了一句:他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公孙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 赵慕芝也是伤入肺腑,唯一的一个儿子,认回来了,想好好补偿他,走到最后,却还是失去了他。 论礼,她不用戴孝,公孙薇却替她戴了,她给母亲的是四个字:长兄如父。 祁慕寒下了一道旨意,为苏豫正名,以国士之礼厚葬,追封为平东侯。 平,为天下太平;东,为江东。他要还苏豫一个故土之梦,许他地下安眠,魂成英魂,守望人间。 葬礼上,赵慕芝抱着公孙薇大哭了一场,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公孙镜心疼她,便建议她暂且离开汴京,到处走一走,先散散心。但自己朝务在身,只能安排仆人与她同行。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告了一段落。 唯独那件事…… 当日御花园中,“祁玉骞”焚毁了最后一株玄冰草,也毁了祁慕寒最后一丝希望。 那一日,也成了公孙薇最大的噩梦。 从那以后,她没有一夜能睡好,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枕畔的祁慕寒,直到确认祁慕寒还活着,才勉强松一口气。 祁慕寒多次要与她谈这件事,但每次一开口,公孙薇都果断拒绝。 仿佛只要她不去谈,这近在眼前的死别,就永远不会发生一样。 祁慕寒身边的人都清楚——他的时间已是倒数。 现在还未倒下,不过是由战前所服的那一枚药丸,吊着一口气而已。 那段时间里,苏冕与苏炙夜轮流上阵,耗了大半功力,试图为祁慕寒再压下体内的毒素,可公孙薇从他们的表情里,都看出这已是无用功。 苏冕试了一段时间,也释然了、放弃了,对公孙薇等人道:“生死有命。如今天下已平,我这徒儿,也算是得尝所愿。此生也是无憾了。” 说罢,翩然离开,大有事了拂衣去的洒脱,差点没把公孙薇气死。 祁慕寒逐渐放下朝政,要同公孙薇一同好好度过这最后的时光,无奈公孙薇总是拒绝他的邀约,每日醒来第一件事,除了查看他的呼吸,就是去“骚扰”他的暗卫。 她发散他的一千暗卫,到全国各地去搜找八角玄冰草,大有找不到,提着脑袋来见的气势。 连同苏炙夜与齐凌,也都被公孙薇连下命令:给我派人出去找,若找不到,一个收缴腰间长剑,一个端了那装满发明的暗巷小屋。 苏炙夜腰间的宝贝长剑,比他的命还重要;齐凌在暗巷子里的那小屋,拥有他视若珍宝的发明。两人被准确拿捏七寸,只得乖乖听令。 如此,忙碌了一个月有余,终是毫无进展。 而祁慕寒已经肉眼可见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微弱。 - 此刻,祁慕寒道出“对不起”三个字,只能伸手,为她拭去眼泪。 谁能明白,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已经从苏冕和宋红玉身上看到过,后来,也从玉妩颜与苏豫身上看到过。 公孙薇一直在拒绝面对,而他一直在尝试告别。他担心自己离去以后,她难以承受,只能选择这个“狼来了”的笨办法,让她一点点地去适应、去面对。 如今公孙薇在他面前潸然泪下,他才发现,他比她更痛、更不舍。 “要是你放弃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公孙薇哭得身子颤抖。 祁慕寒将她的脑袋按起怀里,仰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别哭。我不是还在吗?” 他控制住自己的语调,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朕答应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公孙薇抽噎着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重复他的话:“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祁慕寒替她擦去泪水,柔声道:“会的。天子之诺,何时不作数了?” 公孙薇在他怀中重重地“嗯”了一声,又举袖拭了拭泪:“我要去见炙夜与齐凌了,我得去问问他们的进展。” “别慌。”祁慕寒拉住她的袖子,“朕与你一同前去。” 公孙薇正要对他说:好好歇息,我一个人去就行。祁慕寒眨了眨眼,截住她话头:“朕给皇后准备了一个大礼。先去看看?” 公孙薇抽了抽鼻子:“不了,没心情。我先去办正事。” 祁慕寒又拉着她:“不慌,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他狡黠地对她一笑,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化名为韩珏的那段日子,每日挖空心思的重点,就是只顾与她风花雪月地谈恋爱。 纵使那设想中的美好未来,再不会到来,但能与她在这屈指可数的日子里,欢颜度过,也是在对死亡宣告最大的胜利吧。onclick="hui" 第290章 萤火重聚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 一辆华贵的马车行在京城中僻静的街道上,车厢里绣笼薰被,公孙薇蜷在祁慕寒的怀中,打了个呵欠。 “这是要去哪里?”公孙薇严重缺觉,马车摇摇晃晃的,祁慕寒又安然在身边,她精神稍稍放松,不经意便打起瞌睡来了。 “先睡会,到了我便喊你。” “好。”公孙薇实在撑不住了,眼皮一沉,就睡了过去。 祁慕寒轻轻将她放倒,卷起帘子,对驾车的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 片刻后,马车停在一座熟悉的府邸前,祁慕寒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眼牌匾上“太子府”三个字,走了进去。 半盏茶功夫后,他重新走了出来,对驾车的侍卫说:“走吧。这会可以放心去了。” 马车一路行出东城门,奔过小径,踏过溪流,最后行在一段小山坡上。 极小的一个颠簸,公孙薇蓦地醒过来,慌乱地去找祁慕寒,只听头顶传来他含笑的声音:“别慌,我还在。” 他笑得十分神秘,等马车一停定,就先下了车,然后转身一手遮着身后公孙薇的眼睛,像典礼上揭幕的司仪,笑着说:“皇后,请看——” 他手一放下,公孙薇的眼前亮了。 这是一处小山丘,散布着一株株精心培育的木樨树,间中还有不少奇花异草。更远处,坡度高矮延绵而去,尽头是一整片连绵的宫殿,星光洒在宫殿层叠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朦胧柔和的光线,依稀有蝉鸣,天地间仿佛被谁加了一层柔光滤镜,温柔而静谧。 公孙薇惊叹道:“珩月殿?” “朕命人拆了两座副殿,将行宫后的园林扩大了一倍。”祁慕寒携起她的手往前走。 公孙薇还想问他什么时候动的工,鼻翼突然动了动,快跑两步,转过一株小木樨树,愣在了原地。 苏炙夜、商墨云、齐凌、玉妩颜、章知尧和粟篱盘腿围坐着,中间一口大锅,咕咚咕咚冒着泡,香气四溢,齐凌笑着说:“来得正好!刚煮开了。” 商墨云站起身,规规整整地给她行了个礼:“皇后娘娘。” “今日这里没有陛下,也没有娘娘。”一身便服的祁慕寒走过来,挽过呆愣愣的公孙薇,笑着说,“别站着,来——” 一边拉着公孙薇过去,走到苏炙夜身后,踢了他一脚:“边儿让让。” 苏炙夜饥肠辘辘,又不能先吃,只能先喝酒解馋,被祁慕寒一踢,呛了一口酒,跳着脚蹦起来:“淦!那么多位置你不坐,老子——” 他话没说完,估计动作太大,身上飘落了一张纸,祁慕寒眼疾手快,在他伸手之前,就一把抄了过来,扫了一眼,大笑着递给了身旁的公孙薇。 公孙薇已经坐下了,右手边就是玉妩颜,两人脑袋凑一块看,顿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这皱巴巴的纸上,画着一只顶着苏炙夜脑袋的王八,表情正在发怒。 苏炙夜怒极,就要一展身手夺过来,玉妩颜比他动作更快,瞬间,这画就被传阅了一圈,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祁慕寒凑到公孙薇的耳边:“还记得以前我与炙夜打过一架么?就为了这画。” 公孙薇悄悄说:“他这样视若珍宝地带在身上,那一定是因为.....你画得很好!”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大伙听见,顿时又笑作一团,苏炙夜怒极,将酒壶往地上一丢:“我不吃了,我走了!” 一旁的粟篱大喜:“快走快走!”抓起身旁的一把香菜,就要往锅里丢。 香菜仇恨份子·苏炙夜,哪里能忍?瞬间阻止了他这等不尊重食物的恶行,又重新坐了下来。 公孙薇东瞅瞅这个,西看看那个,眼底一阵阵发热,恍如回到了昔日。 众人嬉闹一番以后,又重新坐下,愉快开吃,以天地为席,好不畅快。 公孙薇在身旁放了一个碗,自己碗中夹了什么菜,也同样给那碗中夹了一份。她这样做了一阵,玉妩颜发现了,也默默地这样做着。 很快,众人也都发现了,苏炙夜突然站起来,一手举起杯中酒,仰望着夜空,高声道:“敬师兄!” “敬苏豫!” “敬夫君。”玉妩颜声音哽咽,身旁的章知尧默默地低下了头。 公孙薇捂着自己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一旁祁慕寒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间渐渐推移,夜色更深,晚风徐徐而来,天上的星辰也跟着眨眼。 众人吃饱喝足,仍没有散去的意思,或坐或仰,这时光来之不易,每一秒都是馈赠。 祁慕寒走到齐凌身旁,与他一同负手而立,抬头仰望星空。 “奇迹,真是奇迹。”齐凌喃喃道,“原先代表穿越者的那异常星轨,已经恢复正常了。” 祁慕寒仰望星空,笑意深深:“朕就知道,朕的二哥,从不是泛泛之辈。” 当日御花园中,“祁玉骞”焚毁了最后一株玄冰草,之后扣下扳机意欲自杀,站在一旁的世外高手苏冕再次展示了卓越的身手,当场制止住了他。 谁都知道,这并非真正的原主。 之后的事情很是吊诡,那“祁玉骞”似是意识到了一个临界点,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白一翻,就此断气。 侍卫将尸体抬去以后,祁慕寒在回宫的路上,沉思良久,给暗卫下了一道密令:将祁玉骞的“遗体”安置在原太子府密室的冰床上,派人重重护卫,又令章知尧与玉妩颜给他暗中救治。 两人当时接到命令,那叫做一个目瞪口呆:还有比给死人看病,更为疯狂的事么? 真正奇迹的发生,是十天以前。 一名暗卫发现冰床上的祁玉骞,居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吸。 此事震惊了萤火众人,这醒来的,到底是原主,抑或还是那个龌龊的穿越者? 当时祁慕寒只自信地说了一句:“他会回来的。” 齐凌想到这里,望着星空,感慨道:“你这是在赌啊,万一回来的不是真的缮王——” “朕相信他。”祁慕寒眼前仿佛站着一道桀骜的身影,冲他自信地一笑,他便也笑了,“祁玉骞只有一个,他不会轻易让任何人取代他,朕当时救下他那一刻,便想明白了。”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人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朕并非这么想,在朕看来,万物相生互效,天道自在其中彰显。天行有常,人若应道,正而行之,何惧之有?何虑之有?”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的意思是,只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淡然处之,就反而会有转机?” 祁慕寒与齐凌转过头来,身后站立的是公孙薇与苏炙夜,方才说话的是公孙薇,她此刻望着祁慕寒,一脸渴求他回答“是”的表情。 祁慕寒笑了一下,看了看苏炙夜,对公孙薇说:“我与炙夜单独说说话。” 公孙薇:“我能听么?” 祁慕寒沉吟了一下,摊手道:“可以,皇后就在旁边听吧。” 公孙薇看了看苏炙夜,又看了看祁慕寒,不期然地哂笑了一声,慢慢地走开了。 “你真了解她。”苏炙夜望着她的背影,“不像我。” 祁慕寒笑而不答。 苏炙夜仰头喝下一口酒,将酒杯往后一掷,“老实说,那天醮祭大典,你是真的想过杀我吧?” 祁慕寒笑着回敬他:“我在西凉的时候,你也想过杀我吧?” 夜风过,二人衣袂飞扬。许久,苏炙夜说:“扯平了?” 祁慕寒:“不,你仍欠朕不少。” 苏炙夜忽然一把揽过祁慕寒的肩膀,低声又不屑地说:“这就是你非要我做官的理由?” “算是吧。”祁慕寒笑了笑,“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要你做这个皇太弟,又为什么让你监国。” 苏炙夜:“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 祁慕寒:“哦?那便别做了。” 苏炙夜居然不吭声了,无力地耷下脑袋,祁慕寒也没再说话。 百步外的大树下,公孙薇拼命拉长了耳朵,想偷听前面二人的对话,无奈只能听见风呼呼刮过的声音,只好放弃了,转身见几步以外的树后,商墨云同样拉长耳朵在听着。 公孙薇感到好笑,正要走过去,商墨云却突然回过头,比了个“嘘”:“别出声别出声,他们过来了。”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公孙薇笑着道,“淡定——” 身后,祁慕寒的声音响起:“咦?皇后刚刚不是走远了么?” “......月色真好啊。”公孙薇搂着商墨云的肩膀,指着天空。 “对对,这月亮真亮啊!”商墨云与她一同抬头。 “哪儿有月亮?”苏炙夜与祁慕寒齐声道。 - 片刻后,尴尬的两人重归了火锅大队,大家再度盘腿而坐,小酌起来。 子时已到,夜色更深,繁星更亮。 祁慕寒忽然站起来,用一种极为现代的口吻,对公孙薇道:“皇后,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众人跟着,纷纷对公孙薇举杯。 公孙薇懵了片刻:“不对啊。我的生日早就过了。” 祁慕寒笑道:“那时候你正在榆阳城,朕没法替你庆祝。今日补过来。” 公孙薇噗嗤一笑:“不必不必,反正也不是在今天。” 祁慕寒收正形容,以一种毋容置疑的口吻道:“朕说是今天、就是今天。朕若喜欢,那天天都是皇后的生日!” 他不等公孙薇回答,拍了两下手掌,笑对公孙薇道:“皇后,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随着他的拍掌声,那木樨树后,不知是谁升起了一道冷焰火。 公孙薇一看,明了于心,笑着说:“陛下要给我放烟花,是吗?” 过往新年那一夜,烟花漫天,是他给她准备的新年礼物,独此一份,盛大隆重,她已不能忘。 “烟花太俗套,而且朕也做过一次了。”祁慕寒笑着说,“这次的,不一样。” 他遥遥往珩月殿的方向一指,这边冷焰火刚落,天空重归沉寂,漫天繁星之下,珩月殿的方向,突然升起万盏孔明灯,轻轻摇晃着,齐往天空升去。 公孙薇惊呼一声,祁慕寒笑道:“万盏孔明灯,朕许皇后万个愿望,样样都能成真!” “愿望成真!”萤火众人纷纷举杯,逐一敬公孙薇。 公孙薇眼眶发热,只听祁慕寒又拍了拍掌。 刹那间,山坡上飞起了无数萤火虫,悠绿的荧光星星点点,飞散在四周,与珩月殿的万盏孔明灯遥相呼应,让人如置身星空。 公孙薇再也控制不住,捂着眼睛,一行热泪从脸颊滑下。 祁慕寒抬手,拭去了她的泪水,在漫天的萤火中,柔声问:“皇后可还喜欢朕送的礼物?” 公孙薇抽了抽鼻子,鼻音浓重:“都把我弄哭了,你说呢?” 祁慕寒笑道:“那皇后也送朕一个礼物吧。” 他不等公孙薇回答,就对着她、也对着萤火众人道:“朕想与皇后,再去一趟巴尔库城。朝中事务,就交托给各位了。” 他这话突然,除了苏炙夜以外,人人脸上都涌起吃惊的神色。 最吃惊的是公孙薇:“不行!你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祁慕寒笑着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公孙薇。 公孙薇看出他眸中的神色,身子微微一晃,退了半步。 一席温馨的火锅,一场盛大的孔明灯,一幕罕见的萤火飞舞——他精心设计的背后,是想用这个礼物,来换她不可推诿的应允。 此刻这名帝皇深深地看着她,期待她的一个颔首。 如果生命只剩倒数,那远方的日落,是我最后想与你度过的场景。onclick="hui" 第291章 故城依旧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又过了一个月。 月朗星稀,崇山峻岭间,一条车队逶迤而行,后方装了些辎重,前方是三两简约马车,唯独中间那一辆,车厢既大,从外面也能看得出,里面是绣被薰笼,和暖温馨。 车厢里,公孙薇给祁慕寒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轻声问:“还冷吗?” 祁慕寒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的嘴唇已经白得没有什么血色,皮肤也白得像透明一般,唯独眼底下一片青紫,像是很久不曾睡好。 公孙薇坐过去,将手中暖炉递到他手中,又被他无力地推了回来,意思是自己不冷,让她暖着。 公孙薇低头敛住眼底的哀色,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腿上枕着,拉过衾被给他盖好,故作轻松道:“那天咱们离开的时候,你是没看见炙夜那表情,啧,一看啊,他就是老大不情愿做这个官。” 祁慕寒虚弱地笑了笑。 公孙薇一边拍着他的背脊,一边说:“我知道你已经把政事都处理好了,万一咱们不……不想回来,他也可以继位,但是你看他那个勉强的样子,这个皇帝啊,还是你来当比较好。你说呢?” 祁慕寒知道她是想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便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愣是挤出一丝笑容,对公孙薇说:“薇儿…是不是,不想陪我…到巴尔库……” “瞎说。”公孙薇将他脑袋按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愿意,愿意得很。就算你不提,我也想去——不,不止巴尔库,你还答应过我,要陪我走遍这天下的。天子之诺,可不能不作数。” “嗯。”祁慕寒伏下脑袋,慢慢地说,“天子一诺,是…是作数的。” 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他说着说着话,语声越来越小,慢慢地就睡着了。 公孙薇不敢动,直等到他睡得熟了,探了探他的鼻息,整个人才一下松了下来,虚脱无力地靠着车厢壁,强忍撕裂肺腑的悲伤。 过了好一阵,她收起心绪,令驾车的粟篱把马车停了,轻轻地托起祁慕寒的脑袋,将熟睡的他平稳地放到一旁。 帘子一卷,探了个脑袋进来,正是章知尧,进来就二话不说,搭上了祁慕寒的脉搏。 车队离开汴京已近一个月,这北上巴尔库城路途遥远,祁慕寒又病得越来越重,公孙薇提前做了许多安排,让祁慕寒旅途上,至少能够舒适一些。 本想只带部分暗卫与一两名太医低调前行,却没想到出发那日,章知尧坚持要跟着。 当时送行的众人都很奇怪,这章大夫素来随性,怎么会突然顿悟了、有了做臣子的自觉呢? 公孙薇却看得出来,这大夫怕是为情所伤了。 苏豫走后,玉妩颜看清了自己对苏豫的情感,愿意为他披麻戴孝,章知尧说不出什么,一颗心空空落落,索性趁此一趟,随着帝后二人微服远遁巴尔库,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大假。 章知尧把完脉,看了公孙薇一眼,公孙薇便跟着他下了马车。 道旁,章知尧正要说话,驾车的粟篱也跟过来了,顶着黑眼圈,泪汪汪地看着章知尧;公孙薇摸了摸他脑袋,让他牵马到林中喂喂草,才算把他支开了。 公孙薇望向章知尧:“章大夫请说。” 章知尧有些不忍,踌躇一会,道:“在下只能尽量用药,使他睡着,希望...能多撑些日子。” 公孙薇沉默了几秒,轻声道:“陛下他,还能撑多久?” 章知尧:“如果意志力强,再加上我的药物,可能会再撑得久一些。而且,陛下这病情也不一定就一直这么糟,中间可能会有反复,偶尔也会有起色......” “章大夫,”公孙薇深呼吸一口气,打断他,“多久?” 章知尧垂下脑袋:“至多,一个月。” 公孙薇沉默良久,拍了拍手掌,将暗卫召了过来,继续询问他们寻找玄冰草的进展。 章知尧束手站一旁,看着她与暗卫交谈完,又将暗卫发散出去,想着要不要再劝劝她,见她已经往祁慕寒的马车走去,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朝他深深掬了个躬:“谢谢章大夫。” 章知尧愣了愣,赶紧走上前扶起她,只听她又说:“大夫此来,不只是因为其它,也是想再为陛下,尽最后一分心意吧?” 章知尧怔了怔,他倒没想这么多,如今听公孙薇一提,自己确实不知从何时开始,特别不忍见到祁慕寒被病痛折磨。 大约是与他相处久了吧?章知尧性子木讷,不愿意细想了,只劝道:“臣见娘娘最近也睡得不甚安生,不如我给娘娘开些睡眠的药方?” 公孙薇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暗卫消失的方向,转身上了马车。 章知尧望着她那瘦削、却很坚定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知道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那草药。但所有人都知这玄冰草得之极为困难,最后一株毁了,也就是毁了。天大地大,又从哪儿再去找这样一株需至少耗费三年时光培育出的植物? 人人都知道她在求一份奇迹,公孙薇自己也知道。 她偷偷哭过许多场,眼泪已经干了,与其这样无助流泪,不如奋力一搏,她不信be,她的字典里没有这样的字眼。 她登上马车,重新替祁慕寒拢好衾被,看他沉沉睡着,月光落在苍白而俊美的脸上,像他曾送她的那对瓷娃娃。 公孙薇还想再看他一会,眼皮却越来越重,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繁杂冗乱的梦。 一会儿梦见天空落下点点火星,喊杀声不绝于耳;一会儿梦见自己六岁那年,被父亲公孙镜在宫里毒打,墙角却躲着一名小男孩,在偷偷地看着她;一会儿梦见那名小男孩长大了,眉目冷峻,缓缓将剑插入一个人的体内。 公孙薇身子一颤,醒来了。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祁慕寒曾在战前说过,有些话要对她说,一直到战后,他终于说了。 公孙薇当时听了,震惊了很久。 原来,他早就认识她,也早就喜欢上了她。 原来,他杀死韩珏的理由,是因为韩珏自恃为了解剧本的人,处处要指点他的命运,他对其的忌惮,终至转为憎恶,又以防他为别人所用,因此下手杀了他。 原来,他与炙夜,是这样交换的…… 他将他所有的秘密,都和盘托出,就像日落之前,他终于赶回了家,不再彷徨、不再孤独,就像命运的游子,用自己的方式,宣告了胜利。 公孙薇靠着车厢壁,低头看着怀里的祁慕寒,他的睫毛很长,微微颤抖着,似乎也在做着梦。 你从小,都一直做着这样的噩梦么? 她指尖隔着空气,轻轻勾勒着他俊美的轮廓,眼角不知不觉滑下一滴泪。 - 公孙薇不知为何自己这段时间,比过去嗜睡了些,总是控制不住睡去,又一下子惊醒。 大概是离开汴京城太远了,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所致,她这样想着,卷起了车帘。 外间阳光灿烂,映入眼帘的是延绵不断的青山,雄伟壮观,她认出这是到达巴尔库城前最后的山岭。 祁慕寒睡醒了,刚刚服完章知尧给煎的一副药,稍微回复了些精神,将脑袋搁在公孙薇肩膀上,惊叹道:“哇,好美。” 公孙薇望着窗外的景致,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才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脑门,被他一下子抓住了双手,拥着她,一同看向了窗外。 这一路上,看尽了千山日落、孤城万仞,虽不算是走遍了天下,也足以聊慰生平了。 又过了两天,车队终于入了巴尔库城。 守城的将领早就得到来自乌罗女王的指令,严格保密祁慕寒与公孙薇的身份,将他们安置在城中的原军事堡垒,除了保障他们一应的生活需求,其余时间不得轻易进入打扰。 所以祁慕寒与公孙薇入城时,并没有任何皇家的接待规格,两人乐得干脆将帘子卷起,兴奋地打量这城。 会阒西凉一战以后,巴尔库划归西凉,在乌罗治下,这城已俨然成了三地贸易中心,其中西凉人、会阒人、中原人都有,商贩叫卖、贸易繁华,比过去热闹不止百倍。 祁慕寒虽是没有说话,但看着这一切,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欣慰的表情,这一切,公孙薇都看在眼中。 车队转过大街小巷,终于来到了城中的军事要地,高矮土楼相错,一片异域美景。 现在这军事要地,已经在乌罗安排之下,规划得更为规整,公孙薇喜得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下,抬头望向那栋二层小土楼。 那小土楼没有一丝一毫变化,乌罗想得十分周到,每过一段时间,必派人来检修整葺,不仅外貌没有变,里面一样保持着干净整洁。 随从在搬卸行李,祁慕寒站在公孙薇身旁,仰着一张苍白的脸,啧啧称赞:“乌罗不错,李曼那小子,有福了。” 公孙薇抿嘴轻笑,祁慕寒在最后那战过后,令李曼到西凉与乌罗相聚,出乎意料的是,李曼十万个不愿意,说什么也都要为祁慕寒找到草药再说。 祁慕寒当时板着脸将他赶走了,说为了祁国与西凉百年友好着想云云,大有让他去和亲的意思。 李曼只好苦着脸走了。 其实只有公孙薇自己清楚,李曼只是表面上答应,私下其实并没有到西凉,而是继续去为他寻找草药。 实际上,没有一个暗卫要放弃;哪怕是萤火,也没有一个人放弃,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不啻于寻找奇迹。 “所以啊,你要活着,一直到参加他们的婚宴。”公孙薇将最后一个随身行囊,搬上土楼,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祁慕寒不能搬重物,手中挽着一个可爱的小包裹,闻言便放下包裹,走到公孙薇面前,用调侃的口吻说:“娘娘累了吧,臣带娘娘到外面吃好吃的。” 公孙薇顿了顿。她总是见缝插针地暗示他要坚持下去,而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 仿佛要再转移她的注意力,祁慕寒再扫了一遍这小土楼,眨眨眼道:“朕还记得,当时是谁装扮成西凉舞姬,在这里诱惑着朕呢。” 公孙薇忍俊不禁:“还不知道那晚是谁毒发了,把我......” 她突然噎住了话头,她曾伴他走过了多少次毒发,而这一次...这一次,还能过去吗? 祁慕寒像猜中了她的心理,携起她的手,语气轻松地道:“朕知道这城里有一间好吃的面馆,带娘娘去尝尝。” 公孙薇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答应了。 不管怎么样,先填饱肚子再说;万一吃饱了,天就亮了呢? - 祁慕寒说得没有错,巴尔库城里这家小面馆,虽是装饰简朴,这面却是一等一的。 细嫩的面条上,点缀了些葱花,肉沫一撒,浇上热辣辣的香油,闻起来让人食指大动,章知尧与粟篱各干了一大碗,而祁慕寒只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了。 公孙薇点的面条还没有上,看祁慕寒停了,便接过面条,替他吹了吹,“啊”了一下,示意祁慕寒张口,将面条喂进了他的嘴里。 祁慕寒其实已被毒素折腾得毫无食欲,但还是乖乖地张口,强忍着喉头哽塞的痛苦,硬咽了下去。 旁边的桌子,粟篱咬着面条,看呆了,望向身旁的章知尧,星星眼说:“章大夫,原来被人喂,会吃得更香?” 章知尧:?你小子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公孙薇的面条终于上了,她吃不惯西域食物,恰好这店里也有中原口味的面条,便点了一碗,现在这面条一上,她就呆了呆。 香气四溢的葱油面上,躺着三个大鸡腿。 她环顾四周,高声叫小二,想问本来只有一只鸡腿的面,这里却放了三个,是不是给多了? 小二没出来,老板倒是出来了,笑着说,这是送给客人的,不算钱。 公孙薇心下有点奇怪,这面馆虽是早就被暗卫提前包了场,但整个巴尔库城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这老板就算猜到他们是贵客,要送别的也可以,唯独送鸡腿,这让她有些意外。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这鸡腿,并不知道与正堂一张帘子之隔,有一双眼睛正在望着她。 第292章 巴尔库日落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茶饱饭足。 公孙薇扶着祁慕寒,回到了城中的小土楼,在楼下宽阔的场地中,散步消食。 西域寒凉,祁慕寒裹得严严实实的,却担心公孙薇着凉了,便想解开外面的大氅给她披上,见公孙薇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祁慕寒笑了:“朕就知道,薇儿最喜欢大鸡腿了。” 公孙薇:“一下子吃太多了...唔...” 她突然丢下祁慕寒,躲到一旁,干呕起来。 祁慕寒:...... 按照一般剧情的发展,此事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食物有问题,要么肠胃消化不良。 祁慕寒叫来了章知尧,给坐在床榻上的公孙薇,把了个脉。 章知尧把完脉,脸上涌起奇怪的神色,望望公孙薇,又看看祁慕寒,最后不死心似的,又再把了一次。 祁慕寒:? 祁慕寒聪明的脑袋瓜子里,冒起一个念头——难道还有第三种可能? 章知尧印证了他的猜想:“......是喜脉。” “......什么!?”公孙薇与祁慕寒异口同声,公孙薇愕然地望向祁慕寒。 她不是早在太后用药之下,就已经没有了怀孕的可能吗?怎么会...? 章知尧面红耳赤,努力了几番,才问起两人最后同房的日子。 公孙薇同样红了脸,祁慕寒倒是不避讳地说出了日子,章知尧算了算,道:“那与臣把的脉吻合了,娘娘腹中确有了孩子,大约是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那便是珩月殿,萤火重聚那一晚。 公孙薇望着祁慕寒,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那万盏孔明灯,祁慕寒要她许万个心愿,她却只许了三个,从未想过,其中一个便实现了。 - 章知尧告退后,房中剩下帝后二人。 公孙薇拉过祁慕寒的手,喜极而泣,却发现祁慕寒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言不发,那眼神很是奇异。 公孙薇怔了片刻,想说“你不高兴吗”,却突然打了个寒噤,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祁慕寒一遍遍摸着她的肚子,柔声说:“这孩子......” 公孙薇迅速往后一坐,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摇头道:“你别告诉我,你…你不想要。” 祁慕寒沉默了几秒。 公孙薇顿时气哭了:“你!你连一个念想都不留给我吗?” “我......” “你别说话!”公孙薇气得满脸通红。 祁慕寒坐过来,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痛苦地说:“薇儿,我也舍不得,可是,你一个人怎么抚养前皇的遗孤?” “前皇”两个字一落入耳中,如石子掉落在池塘,激起一圈圈涟漪,公孙薇蓦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祁慕寒登基已有一段时间了,却迟迟没有给自己封后大典。 她盯着祁慕寒,这样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中噙着悲哀的泪花。 ——一个前朝皇后,只要换一个名字,她还能再嫁;若怀了孩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祁慕寒无力地说:“薇儿,还记得我们刚成亲时,为夫总是到外面喝酒,很晚才回么?” 公孙薇转过脑袋,气恼地说:“是炙夜,你去见的是炙夜,对不对?” 此刻她终于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这两人总是时而像是亲兄弟,时而像仇人;时而要护着对方,又时而想置对方于死地。 祁慕寒叹了口气:“炙夜他…我的人生,总是欠他许多的。” 公孙薇气得跳起来:“所以,你就拿我去还?好啊,你祁慕寒——” 祁慕寒一下拉住她的手:“听我说完。” “滚!” 祁慕寒笑道:“不是这样,你完全误会了。” 他不顾她的挣扎,用尽力气,将她纳入怀中,低声说:“薇儿,我就算受尽天下至苦,也绝不愿放你走,也绝不愿让另外一个男人拥有你。可是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过很多,也想了很久,你还年轻,我不能够让你一辈子,为了我...这样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守着活寡。这样,我是何其自私?” “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公孙薇抽了抽鼻子,一把推开他。 祁慕寒笑了笑,抬手替她拭去泪花,柔声说:“你现在愿意,可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呢?薇儿,人生还有很长很长,你还可以再有选择的机会,还能再找到能够守护你的人,就当我只是你年少时遇上的一个梦......” 没等他说完话,公孙薇捂起了耳朵。 祁慕寒只好闭了嘴,公孙薇又放下手,此时她已经不落泪了,竟然冲祁慕寒做了个鬼脸:“我告诉你,祁慕寒!我就要这个孩子。然后,等你走了以后,我便如你所愿,带着他,重新嫁人!如果不满意,我就休了那个男人,我再嫁...我不停地嫁,你管得着吗?” 祁慕寒:...... 祁慕寒心头飘过两片乌云,又好像眼前浮现一大片草地,咳了一声,摊开双手,勉强地笑道:“能不...能不这样说吗?” 然而公孙薇理都不理他,早就站起身来,推门跑远了。 - 又过了十天。 祁慕寒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吃不下什么,只能喝些流食,喂下去的药,也大多吐了出来。 最为难受的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坐在特制的木轮椅上,偶尔由公孙薇推他到窗边看看夕阳,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笑着对公孙薇说,自己已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了。 让他意外的是,公孙薇却与十天前不一样,每日里消失的时间也更长了些,祁慕寒知道她在加紧时间发散自己的暗卫,继续去为自己寻找草药。 他暗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想劝阻她,却总是不忍。 没有多少时间了吧?他旁观着自己的身体,感到体内的元气比以往更加快速地流失,偶尔章知尧给他把完脉,看他的眼神,已经让他知道:自己随时就是个死人了。 这一天清晨,这告别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祁慕寒刚起床,就吐出了一大盆血,一开始血是黑色的;到后面,就变成了浓稠而鲜红。 公孙薇将水盆端出房外,找了个地方,也大吐了一场。 她最近消失,不只是因为要找药,也是因为自己孕吐越来越厉害,她不想祁慕寒担心,只能自己忍着;难受了,就悄悄躲开。 洗干净水盆以后,她寻了个角落,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抖得厉害,想哭,只得拼命忍着。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江东营地里也曾这样无助过,那时候祁慕寒出现了。 可是这一次呢?以后呢?难道,这真的都到了最后吗? 巨大的不真实感涌来,她紧紧握起拳头,全身控制不住打起了摆子。 章知尧找到了她,蹲下来,不忍而又歉疚地道:“臣已经尽力,娘娘...去陪一陪陛下吧。” 公孙薇双手用力抓进秀发间,心里只有三个字:不会的! 她蓦地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跑上楼,推开门,抱起气若游丝的祁慕寒,唤了他好几声,祁慕寒勉强睁开眼睛。 公孙薇尽力控制着,不让语声发抖:“慕寒,你还记得你来巴尔库城,是想看这日落么?再坚持一下,我们一起看日落,好不好?” 祁慕寒眼皮勉强撑了撑,语声微弱:“好...” 公孙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他扶上了轮椅,又将轮椅推到窗边。 来巴尔库城已有十余天,公孙薇却没有一次陪他看夕阳,因为她总觉得夕照特别不吉利,说什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祁慕寒笑了笑,也不勉强她;每次总是自己一个人在窗前看着,背影特显萧瑟。 此时还是早上,离黄昏还有十多个时辰,公孙薇知道自己已不能再任性,不管前面会有多痛苦,她此刻能做的,就是一定要陪他完成心愿。 然而她全身都在发抖,窗外的阳光多么刺眼,每一分一秒,恐惧都在刺激她的心脏,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支撑,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还有一股力量,在用力托着她。 还不能放弃——她这样对自己说。 日升日落,十几个时辰,如一瞬间,就这样过去。 晚霞满天,霞光笼罩着巴尔库城,远方山峦下民居的灯火、营地里的篝火,如同散落在地面的星辰,天上地下一片柔和,公孙薇深深地看着这一幕,要将这幕隽永地刻入心中。 轮椅上的祁慕寒,静静地看了片刻,竟觉得四肢似乎有了些力气。 本应是好事,他却知道,这其实是回光返照的前奏了。 一个时辰过去,在公孙薇不舍的目光中,夕阳终于落下了山,黑夜正式拉开帷幕,室内也一下子暗了下来。 公孙薇的心脏也随之再被恐惧攫住,寂静之中,房门突然被“咚咚”敲响,她条件反射般跳起来。 “薇儿...别怕。”祁慕寒握着她的手,“我还在......” 公孙薇意识都要崩溃了,用力抓住冥冥中那丝说不清的力量,撑着过去开了门,是粟篱。 粟篱年纪还小,公孙薇不想让他承受过多的悲伤,因此都在尽力对他隐瞒祁慕寒的病情。 此时他探头探脑的,看了看漆黑的室内,犹疑地说:“外面有一个人,想求见娘娘。我要不要回绝了?” “回绝吧。”公孙薇无力地摸了摸粟篱的脑袋,“先交代厨房做点吃的,别饿着自己了。” “但是——”粟篱在公孙薇关门的一刹那,又添了一句,“但是那个人来了好几次,说只想求见娘娘一面。” 公孙薇本想再回绝,里间的祁慕寒咳了一声:“薇儿...你去吧。” 公孙薇摇了摇头,要张口回绝的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突然改变了主意,扭头对粟篱道:“你在这里看着陛下,我去一去吧。” 说着,匆匆下楼去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这个人很重要——或许这个人,就是暗卫找来的人呢?也或许,他是个退隐的江湖高手,知道陛下病重,携了绝世药方,来求见的呢? 她胡思乱想,脚步狂乱,来到土楼前,一见眼前的人,整个人大失所望,焉在原地。 居然是宁澄。 宁澄本是满脸喜色,见到她的神情,不觉低下了头:“小姐,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 公孙薇摆了摆手,无力而又干脆地说:“你还活着,就好。好好过日子去吧。我...我很抱歉,此刻我没有心情叙旧。” - 小土楼里,粟篱点亮了烛台,走到祁慕寒的身边,蹲下来,不安地张望他。 自从来了巴尔库,能贴身接近祁慕寒的,只有公孙薇与章知尧,小粟篱已经有好些天不曾见他了,此刻只能蹲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只觉得他似乎很不妙了,看他这样,自己很想哭,却又感觉哭不出来。 祁慕寒咳了两声,虚弱地说:“你去…外面,悄悄看一下…找…找娘娘的,是什么人?小心…保护她,发现不…不对,就喊…暗卫。” 粟篱这时候泪水才涌出眼眶,倒不完全是因为他的病情,而是被气得有些不着调,他虽是平时寡言,却看得出祁慕寒没有一刻是不在挂念公孙薇的。 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也还只挂念着她,那自己呢,自己与他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又算个啥? 在粟篱气恼又伤心着下楼的当口,公孙薇正在与宁澄告别。 宁澄说了一番话,公孙薇全然没心思听进去,手垂着,指尖都是发抖的。 宁澄等了好一会,见公孙薇始终没心思,心中又难过又失落,只好说:“小姐,我在这巴尔库城做厨师已经一段时间了,这里我都熟,你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公孙薇随意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宁澄又在背后喊:“小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这是很贵重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公孙薇已经上了楼,他只好讷讷地将递出去一半的木匣子,收了回来,自言自语地说完下半部分:“这是很贵重的稀世宝物。” 他在风中呆站了很久,转身离开了。 公孙薇噔噔地跑回二楼,见祁慕寒的脑袋已经歪到了一边,她全身都僵住了,半天挪不动脚步,只感觉胸腔一阵窒息,从头到脚无比冰冷。 祁慕寒的脑袋突然动了动,眼皮勉强地睁开,对她扯起嘴角,艰难地笑了一下。 公孙薇再也忍不住,站在原地,滚烫的泪珠一滴滴的落下,打在胸前,落在地上。 然而她很快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走过去,半跪下来,脑袋枕着祁慕寒的手臂,轻声对他说:“慕寒,你撑过了日落,再撑到日出,好不好?”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在想着法子,要让自己一直有一个目标,活下去。祁慕寒身体已经渐渐发冷,唯独心中浓情如炽,不需要她说,他也绝不舍得放开手。 两人执手相对,没有谁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祁慕寒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抓紧最后的时间想交代她最后的话,公孙薇却在他之前,开始说话了,像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对着这一片黑暗的天地诉说—— “我见证过奇迹。祁玉骞醒来是个奇迹,我有了你的孩子,也是奇迹。所以,一定还会有奇迹。慕寒,你还记得吗......你说过我穿越过来,本来是个炮灰,但你爱上我,就是我的奇迹,那你一定……一定也会再给我一个奇迹。” 公孙薇凝望着远方,想起那一晚的许愿,此时此刻,她的心对着这片天地,再一次虔诚地祈求。 然而祁慕寒混沌而下沉中的意识,只是停止了一瞬,眼前便再度模糊不清,意识越来越是微弱。 突然公孙薇一声大喊,他模糊地感知到有光线刺入眼睑。 是日出吗?好温暖的光线。 祁慕寒这样想着,终于失去了全部意识。 第293章 星空千古(大结局)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汴京城,十里河堤。 此时春暖,桃柳明媚。河堤上游人如织,不少人携家带口赏江景,逛河堤边的集市,少女们则折柳簪花,结伴而行。 远江近景,凝成了一幅太平盛世的好画卷。 河堤边有一处新开的医馆,桃柳艾府还挂在门前,此时大门一开,宣告今日的营业正式开始,门口顿时如潮水,涌进一大群人,看堂的急得在里面大喊:别挤、别挤!人人有份,排队排队...... 挤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不明所以的路人悄悄上去打听,得到解答:原来今日青玉坊的老板娘玉妩颜,联合宫中太医院首医章大夫,免费给百姓开门接诊。 得到解答的人恍然大悟:还有这般梦幻联动?屁颠屁颠的,也跑去排队了。 此时人头涌涌,差点没把医馆内给挤爆,看堂的正焦急着疏通人流,突然听医馆门口响起了一把声音:“神笔马良再现,今日免费给人画画喽!” 声如黄鹂,婉转入谷。人们回头望去,只见是一名娇俏少女,眉目如画,一身白衣,长发过腰,双手在嘴边卷起了话筒状,一边冲医馆内喊着,一边支楞起身旁的画架。 画架旁,站着一名俊美出尘的紫衣贵公子,仪姿翩翩,望向身旁少女的时候,目光含情。 画架支好,医馆内有几个好奇的,就凑了过去。 这公子微微一笑,执起画笔,一手握住袖摆,落笔或重或轻,细细勾勒之间,一幅画就形成了,画中人明眸香腮,娇俏活泼,正是旁边那名站着的少女。 旁观的众人一声惊呼,顿时就围过来几十人,有反应快的,早就挤到了前头,双手奉上银两,求这公子给临描上一幅画。 一画难求,当下就有不少人从医馆内退了出来,转而求画去了。 公子身旁的少女叉腰看了一小会,便转身闪入了医馆,浑没注意到几百步外,一架飞奔而来的马车。 少女挤到了医馆前排,冲前面那名消瘦的大夫眨眨眼:“要绿珠仙鹤草。” 大夫打量了她几眼,无奈地望向身旁那名美貌的女子,女子笑着,伸出五根手指:“有。五十两。” 少女下巴抬了抬,望向柜台后一包扎好的锦袋,又眨了眨眼睛。 那大夫捻了捻短须:“原来你是陆公子的家臣。拿去吧!”一手将锦袋递了过去,少女接过,将之拆开一个小口,闻了闻,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她把袋子往空中一抛,接住,笑道:“谢了啊——” 话音未落,一名体型硕大的胖子突然出现,往柜台前一挤,差点没把她挤出去。 少女站定,两人大眼瞪小眼,胖子视线逐渐往下,看向了她手中那锦袋,气不打一处来:“这仙鹤草是我付下了定金的——” 话没说完,这少女居然脚底抹油,转身一溜烟跑了。 胖子气得七窍生烟,追至门口,只见这少女拉起门口画画的公子,两人飞也似的上了马车,跑得没影了。 门口等候的家臣围了过来,有聪明的,早已拿了那公子留下的画,“这人竟敢得罪我们陆家大少爷,纯属不要命了!少爷,你看看,这画看起来很有造诣,应该能查到是谁。” 这陆家大少爷还能是谁?自然是陆虎了。 奇怪的是,这陆虎此时怒容顿消,看着远去的马车,一言不发,片刻后,挥手道:“散了散了,完成了完成了。” 家臣不解:“不是。咱们不是来帮老爷取药的吗?怎么就这样让这两贼子取去了呢?” 陆虎苦着一张脸,一拍那家臣的脑袋:“蠢货!你没见,这两人是不能得罪的吗?” 家臣摸摸脑袋:“咱们老爷如今可是户部尚书,怕谁来着?” 陆虎又一拍他的脑袋:“愚蠢!” 一边说,一边四顾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道:“那可是当朝的皇帝和皇后!” - 马车里,紫衣公子与白衣少女望着彼此,两人都绷着一张脸,谁也没说话。 良久,少女爆发出一阵大笑,捂着肚子笑倒在座位上,紫衣公子也绷不住了,笑道:“薇儿,你先笑了,是你输了。” “是是是,”公孙薇捂着肚子从座位上爬起来,“你是没见陆虎那表情,我都怀疑他那生气是真的!哈哈哈...” 当朝皇帝祁慕寒笑了,将她拉过来,抱着说:“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那毕竟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你还非得让他来演这...什么来着?” “角色扮演!”公孙薇大笑道,“我就想再重现以前那一幕嘛,你看,多好玩!” 祁慕寒忍俊不禁:“朕知道你想念以前了。不过人家也确实需要这仙鹤草,你可别忘了,陆苟是有哮喘的。” 公孙薇理了理鬓发,低头抚摸那锦袋,轻声道:“我知道,所以已经提前和陆公子说好了,也让玉姐姐准备好了两份仙鹤草。这一份,我是给他的。” 祁慕寒沉默了片刻,马车也正好到了目的地,缓缓停了下来,他便携起公孙薇的手,温声道:“别难过。” 帝后二人下了马车,此时放眼看去,四处是一整片草原,远处是连绵的小山坡,山坡下分布着星星点点的花草,春光明媚,一片美好。 这里是原江东营地。 公孙薇将手里的锦袋,放到了山坡旁的一座坟前,轻声道:“哥,我来看你了。” 石碑是新换的石碑,打扫得干干净净,祁慕寒与公孙薇站在墓前,凝望着石碑,久久没有言语,有风吹过,像在回应着他们对苏豫的思念,一只蝴蝶停在了墓碑上,轻盈地扇着翅膀。 逝者已矣,而生者,更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光景。 祁慕寒伸出手,将公孙薇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心中感慨无限。 一年以前。 当祁慕寒已经走到了最后的时刻,公孙薇绝望来袭,却没想到粟篱一脚踢开了房门,在黑暗中,打开了一个木匣子。 柔光遍地,一株白色的八角玄冰草,在木匣子中闪闪发亮。 公孙薇呆怔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惊喜的大喊,喊声把章知尧也惊来了。 接下来的话不需冗叙,在最后关头,这八角玄冰草终是将祁慕寒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 后来,二人问及粟篱,才知道原来粟篱偷听到了宁澄与公孙薇的谈话。 当时宁澄要赠予公孙薇一件宝物,当是谢她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公孙薇全然没心思,扭头就走了。 粟篱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替公孙薇要下了这宝物,而谁都没想到,这宝物竟然就是八角玄冰草! - “不过当时是真没想到,宁澄手中会有八角玄冰草。”二人扫完墓,回宫路途中,祁慕寒对公孙薇说道。 公孙薇感慨道:“对啊,这真的...是奇迹!” 原来“宁澄”刚穿越过来时,原主正身处江东的一个穷乡僻壤,他穿越过来后,晕头转向,不辨道路,竟然迷失在一座深山里。 正是在深山里,他遇上了一名老人,这老人在山中搭有一座简易的木棚,见宁澄可怜,便好心收留了他。 宁澄与这老人同吃住两个月后,才发现这老人原来身上一直有伤,又过了好几个月,在一个暴雨天气中,再度病发,终是回天乏力,临终前告诉他:自己拥有一株多年前培育的草药,就放在某地,让他去取,若能得之,那可保他一世衣食无忧。 宁澄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后来取了草药,念及老人对自己一番收留之恩,就把这草药当做了一个纪念,找地方收藏起来了。一直到公孙薇救了自己,他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要将这草药,当作回报她的礼物。 但当时公孙薇已是皇后,轻易见不了,他又怕重新回到中原,会被祁玉骞的余党缉拿,只好远遁了巴尔库城,却没想到,竟在面馆里凑巧与公孙薇碰上了。 后来,便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 祁慕寒撩起车帘,一束阳光照进了车厢,“如今想起来,宁澄遇上的这老者,恐怕就是苏赫了。” 公孙薇点点头道:“不错。祁玉骞从没说过他杀了苏赫,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囚禁了苏赫,想办法让他再培育草药,但苏赫逃脱出来了。” 祁慕寒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这真是一个严密的闭环,现在想起来,仿佛冥冥中,一切自有了定数。” 如果“宁澄”没有穿越过来,便不会遇上苏赫;如果公孙薇没有救下宁澄,也许他不会用草药相赠;如果祁慕寒没有在临终以前,派粟篱跟着公孙薇,也许公孙薇要与玄冰草失之交臂。 公孙薇伸出手,抚摸他俊美的脸庞,微笑说:“慕寒,这也是因为我们对彼此的爱,救了我们自己。” 祁慕寒想了想,也笑了。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在最后关头,因为放心不下公孙薇,派粟篱去跟着,一切才有了转机。 “不过啊,你真的得谢谢小粟篱!”公孙薇又点了点祁慕寒高挺的鼻梁,“这孩子聪明又机灵,能当大用。” 祁慕寒大笑道:“朕预备等他再大些,便让他入朝为官,就让他入……吏部吧!”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沿途风光无限,山河明媚。 - 夜幕落下,繁星满天。 皇宫一处偏殿里,苏炙夜正在大发雷霆,将手中的毛笔一甩,怒喝道:“不练了!老子的剑,你们给我藏到哪里去了!” 旁边的太监唯唯诺诺:“殿下,这是陛下交代下来的,让您一定要完成这幅字帖,否则......” “否则他要把我怎么样!”苏炙夜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又是把我拘在这宫中,不让我出去建府,又是要我练这劳什子的字!” “陛下是一片好意,怎么能叫‘拘’呢?”柔柔的声音响起,一名女子怀中抱着一大约六、七个月的婴孩,走了进来。 这婴孩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却一直在挣扎哭泣着,女子一走近苏炙夜身旁,奇迹般的,这婴孩就不哭了,伸出肉肉的手,就要去摸苏炙夜的脸。 苏炙夜暴跳如雷:“商墨云,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空,叫你把她抱远点——” 他话还没说完,商墨云就将婴孩塞入苏炙夜的怀中,那婴孩居然举起了圆滚滚的小手,咯咯笑的,就去拔苏炙夜的头发。 商墨云站在一旁,甜蜜地捂嘴笑着。 苏炙夜无奈,只好抱紧了;低头看着看着,自己居然也笑了。 - 夜风徐来,繁星无数,头顶一条银河横亘而过,星光遍洒大地。 宫里的钟楼被整葺一新,顶部甚至搭起了一小座琉璃顶小屋,一架花藤织就的秋千在小屋前晃晃荡荡的,坐位是用上好的铜件铸成的,专供帝后二人观星赏月时所坐。 此刻秋千上只有天子一人,一手抱着暖炉,一手腾空,取过旁边一张玉石小桌上的葡萄,悠哉地阖了眼,享受口中这甜美的果汁。 “陛下好雅兴呀,怎么就叫我来这儿了?”公孙薇踏上了顶楼,笑着解下了大氅,熟稔地交给身后的侍女,走到祁慕寒的身旁,在他展开大氅、一裹之下,缩进了他怀里,秋千便微微晃荡了起来。 祁慕寒看了看身后,奇道:“夕儿呢?怎么没抱来?” 公孙薇缩在他怀中,惬意地道:“哭闹个不停,后来商妹妹抱着,找炙夜去了。” 祁慕寒忍俊不禁:“我们这个女儿,还真的就喜欢与炙夜亲近。” “可不是嘛。”公孙薇抬起头,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也好,让我们两个偶尔也清静清静。” “皇后说的是。”祁慕寒低头与她拥吻片刻,才郑重地道,“皇后给朕生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朕真的要好好想想,该怎么答谢皇后。” “答谢么?”公孙薇作冥思苦想状,想了半天,皱起鼻子道,“算了,当初还不知道是谁不想要夕儿的!” 祁慕寒愣了愣,突然低下头,笑了起来。 公孙薇瞧了他片刻,忽然福至心灵:“其实,你当时说不想要夕儿,是故意的吧?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不可能到最后会放弃,所以你一定是在那样的关头,看我是不是真的会放弃这个孩子,放弃你。” 祁慕寒咳了一声,假装仰头看星空。 公孙薇等了片刻,看他没说话,不满地嘟起了嘴,祁慕寒捻起水果盘上的一颗晶莹的大葡萄,塞入她的嘴里,笑着说:“试试这葡萄,是西凉进贡的。听说是乌罗亲自给挑选的。” 公孙薇果然又被转移了注意,吧唧两下将葡萄吞了下去,急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乌罗她,什么时候与李曼成亲?” “还早着呢。”祁慕寒笑了笑,刮了一下她鼻梁,“乌罗需要时间来稳定自己女王的地位,至于李曼嘛,这小子能够暗地里辅助她,也就不错了。” 公孙薇乐了:“也对,总不能让这小子平白的就娶了一国的女王。不过,说到暗卫这个职业嘛,他倒是专业的,应该能帮上乌罗。” “所以呢,我们就静候他们的婚讯!”祁慕寒凝望着她,眼中笑意无限,心中却想起了方才她提的那件事。 公孙薇猜的没有错。 在巴尔库城时,他刚得知公孙薇怀孕的消息时,其实是万分惊喜。 后来的事,的确是他对公孙薇的最后一个试探。如果答案不是他所想要的,那么他甘愿去死;如果答案是她愿意,他或许有坚持下去的信念。 他要她,要她整颗心,巨细无遗、毫无保留,只牢牢系在他这个君王身上。 然而这名腹黑的帝皇并不打算让她参透自己的全部心事,在她要言归正传时,又一指这琉璃小屋,笑道:“皇后觉得齐凌给我们重新修葺的钟楼,怎么样?” 神经大条的公孙薇又拍掌笑了:“真的很好——对了,上次我给齐凌介绍的那门亲事怎么样?他可还愿意?” 祁慕寒“唔”了一下,思索了几秒:“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摇头晃脑,学起了齐凌的语气:“固所愿也,实有苦衷。” 公孙薇一愣:“什么苦衷?” 祁慕寒脑海中自有正确答案,却偏偏凑到她耳边,阴阳怪气地说:“你在榆阳城时,难道没发现他的不对?” 公孙薇皱眉,想了又想,一锤掌心,道:“我知道了,我就说他怎么那么适合女装!” “那就是了。”腹黑的君主成功“误导”了她,又把她抱紧了几分,笑着说,“我们得尊重尊重别人。” 公孙薇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唉,这也算是他的...一种执念吧!” 祁慕寒笑了笑:“说到执念,朕在毒发之时,也有一个执念,所以才舍不得离开薇儿的。” “什么执念?”公孙薇捻起一颗葡萄,边嚼边问。 “朕还未听过你说,那三个字。”祁慕寒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公孙薇的咀嚼停顿了一秒,咯咯笑了起来,一拧他的耳朵:“我就是不说!是不是就能一直吊着你一口气,让你长命百岁?”” 祁慕寒无奈,笑道:“你这是要朕死不噎气啊。” 公孙薇放下了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抬头仰望千古星空,轻轻地道:“慕寒,你不会死的,你会活很久、很久......因为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皇帝这个位置。河清海晏,物阜人熙,盛景昌明,这是你即位以后,这个国家每一天真实在发生着的变化。” 她这样望着头顶的星河,像对祁慕寒说话,又像是对着天地说话。 过了半晌,她才发现祁慕寒没有回应,好奇地回过头去,发现祁慕寒正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眼神郑重,又有些她说不出的深意。 过了很久,他展颜一笑,将她整个人抱起,往自己腿上一放,声音醇厚诱惑:“这么想让我当这个皇帝?不想我陪你,走遍这天下了吗?” 公孙薇勾着他的脖子,盈盈一笑:“拥有你,不就等于拥有这天下了吗?” 【全文终】 番外:缮王的浪漫田园生活·春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国六十年初,风调雨顺,正是一年春好时。 春雨刚过,靳城郊外一座酒肆前队伍排成了长龙,如果细看,会发现排队的竟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个个面容姣好,粉颈伸得长长的,只顾往里张望。 少顷,一名白衣公子出现在堂前,队伍顿时沸腾起来,尖叫声不断。 公子将旁边负责登记的仆从拉了过来,纸扇一张,挡着嘴巴,低声问:“何故来了这么多人?” 仆从不卑不亢地笑回:“公子,您在此处养伤已有两年了,这消息嘛,是想锁也锁不住的。”这不卑不亢还没有维持一刻呢,已切换成狗腿般的笑容,只顾望着面前这白衣公子的俊容。 这白衣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统领江东的缮王。 当年缮王不知何故,兵犯京城,后叛乱被当今天子祁慕寒所平息,奇怪的是,一年以后,天子竟下旨为叛乱的缮王平了罪名,其中所涉不过是缮王为巫术及奸人所蛊,这事也就翻了篇。 因当年从生死关头过来,祁玉骞这庙堂之心也淡薄了几分,便在天子的密旨之下,在这靳城郊区圈下一块地,隐姓埋名住了下来,也顺势修疗当年玄冰所带来的入体寒气。 听得这仆从回答,祁玉骞淡淡一笑,温和道:“这些姑娘们,料想也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只是——” “只是这山野地方呀,哪儿得见像公子这般俊的人儿呢?所以姑娘们都慕名赶来了呢!”仆从迅速接过祁玉骞的话,那五大三粗的长相上,涌起的两颗星星眼,像极了追星的粉丝。 祁玉骞忍俊不禁,他所住的宅院一名婢女因故回了老家,宅院中正缺人手,又不想给京城的三弟添麻烦,便决定在酒肆前借个地儿挂牌,重金聘一名婢女,却不曾想来的人居然这样多。 礼貌地连续回绝了十余个姑娘,前方心碎了一地,祁玉骞笑着摇了摇头,他只是想找一名能帮厨的婢女,可从这些姑娘们盛装打扮来看,显然都不符合。 正想收摊,前方突然挤来了一名灰头土脸的姑娘,手掌一按身前的木桌,大声唤道:“我可以!” 正欲离开的祁玉骞回身... 姑娘的脸上顿时亮了,亮的倒不是眼睛,而是流下的两串晶莹的鼻涕,把周围浓妆艳抹的女子们都惊得“咦惹”一下——这灰土布衣服,脸颊上的不是胭脂,而是两抹没洗干净的锅灰。 祁玉骞负手道:“就你了。” 姑娘们昏厥一片。 - 七璃胡乱地将干柴塞进了灶膛,手忙脚乱地打起火石,打了好几次才点着,引燃了一根禾秆,丢进干柴堆中,火升起来了,才得空一擦那鼻涕,嘀嘀咕咕:“阿西吧,穿就穿了吧,谁想到他住的地方居然这么鸟不拉屎的...” “阿西吧,是什么意思?” 祁玉骞负着手走进了厨房,白衣镶了一圈夕照,面容明暗得刚刚好,七璃的耳根上顿时发了烫,眼神却贪婪地将他从头到脚逡巡了一遍,然后对着两根食指,吞吞吐吐道:“额...就是...哎呀,也没什么意思啦。” 祁玉骞看了七璃一会,声音像夕阳一样和暖,问道:“还不曾请教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七璃:“我叫七璃!”声音如黄鹂般清脆而甜。 “嗯,原来是七璃姑娘。”祁玉骞礼貌地点了点头,“不知姑娘家住何处?祖籍何处?” 七璃的眼神先是黯淡了几分,瞬间又回复神采,欢快道:“这天下呐,大得很,我说出来,殿下也不知道的。” 祁玉骞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马上回话,过了片刻,指了指灶膛上狂冒白烟的锅:“七璃姑娘,要烤糊了吧?” 七璃大叫了一声,这锅里蒸的是一条鱼,刚才光顾着说话,火候也没有注意,搞不好此刻已经糊了。 手忙脚乱地去揭锅,没想到这古代的锅盖嘛,比以往的都不一样,既沉又大,这猛的一揭,巨烫无比的蒸汽扑面而来,祁玉骞眼明手快的,上前将她往后一拉,一双手已经先接过她手中的锅盖,往旁边一放。 刚一转身,见七璃举起两根红通通的手指,泪汪汪地吹着,祁玉骞上前去,伸出手想握过来看看,又觉得不妥,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七璃偷看了他一眼,呜咽道:“好疼啊好疼,呜呜呜.....” 祁玉骞到底还是温和如玉的古人作派,有些手足无措:“这...” 七璃干脆走上两步,抬起脑袋,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看他:“殿下,小七疼。” 她靠得好近,祁玉骞想后退半步,身后却刚好就是灶台,不得不与她四目相对,只见这双眼睛,明媚得像一汪春水,水光潋滟,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祁玉骞赶紧转过头,“七璃姑娘,且下去好生处理一下...一下伤口,这里我来就行。” 七璃内心:阿一古,还真是和书里说的一样,古人作派,一点都不解风情的。 处理完伤口,七璃也顺带着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之前婢女留下的干净衣裳,迫不及待地溜到院子里,远远看见祁玉骞已经上了一桌简易的酒席,就着月色一个人独酌,背影略有几分萧瑟。 七璃驻了驻脚步,还想再欣赏片刻,祁玉骞已发觉身后有人,便站起了身,朝她略躬了躬:“七璃姑娘,请坐。”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不由得愣上一愣,下午还是邋遢的七璃姑娘,这会儿变了一个人:黑溜的长发过腰,双颊透着健康的苹果色,笑起来时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像山谷中飞出的一只灵动的小雀,他竟从未见过这般灵动可爱的女子。 七璃也愣愣地看着他:颀长的身型,鼻梁高挺,如玉的脸庞上,卧着两道入鬓的墨眉,谦和的气质中,又添了几分英气,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姿容,难怪书里描述追月宴前行军那一段,能引起在场那么多女子昏厥。 瞧瞧,这真人真是比书中描述的更绝了啊! “叫我小七就行。”七璃三步作两步蹦了过去,坐在祁玉骞的对面,饥肠辘辘的,先自顾夹起菜吃了起来,饿了几天,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只一边吃着一边竖起拇指,给他比了个赞。 祁玉骞微微一笑,给七璃添了杯酒:“穿来以后,很不适应吧?” “哐当”一下,七璃的头磕了一下碗沿,抬起头来,嘴角边还黏着一颗饭粒,羽睫扑闪两下,“你...你怎么知道?” 祁玉骞将手边的酒往她那里推了推,声音沾了些夜风的温柔:“姑娘说的话,并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而且我曾经有过一段奇异的经历,所以那个世界穿来的人,于我而言,并不算陌生。” 七璃腮帮子鼓鼓的,忘记了咀嚼,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穿越前熟悉的世界,那股子黯然,又一下漫上了心头。 当日她看了一本叫《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的书,看完以后,便莫名喜欢上了里面的大反派祁玉骞,成日长吁短叹的,没想到有一天清晨醒来,便莫名其妙地穿了进来。 幸好自己平时穿越的书看得多了,倒也没觉得特别难以接受,只是万分想不到,这地儿竟然就是祁玉骞疗养的地儿,又无意中打探到了祁玉骞在招婢女,她七璃是谁呀?只在那远远一瞥,便从这出众的长相中,认出他就是书中自己最喜欢的那个角色。 灵巧如她,在旁边略微观察了一下,从被拒绝的姑娘中总结出了规律,马上另辟蹊径,锅灰抹了一脸,这就“脱颖而出”了。 祁玉骞见她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便又解释了起来:“你下午喊了我一声‘殿下’。我的身份除了我三弟和我这几个仆从,其余并无人知晓。” 他边说着,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那沾在七璃嘴边的饭粒,忍不住伸出了手,用拇指轻轻替她擦了去,温声道:“辛苦了,那种远离家乡的滋味,本王亦很清楚。” 拇指的余温还逗留在嘴角,七璃突然一把握住祁玉骞即将缩回去的手,“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殿下,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小七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你...你就让我留下吧。” 祁玉骞只觉得七璃手中传来一阵芳香,肌肤滑.嫩的触感顺着他的指尖传来,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又马上别开目光。 “嗯。”仿佛有什么在驱使着他,这一个字轻飘飘地就从齿间飘了出来。 七璃顿时眉飞色舞,站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拍掌笑道:“太好喽!” 祁玉骞低头看着那方才被小七握过的地方,心里头有些难以描述的感觉,只觉得夜风也更温柔了些。 春风不觉来处,早有微情萌芽。 番外:缮王的浪漫田园生活·夏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春去秋来,眨眼又是第二年的夏至。 七璃已经适应这穷乡僻壤的生活了,别看这地儿鸟不拉屎的,但那天蓝的蓝、水绿的绿,尤其是这宅院中,还给辟了一大片荷塘,一到夏天,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这等优异的生活环境,这般优美的景色,可太让七璃心满意足了。 唯独这美中不足的,是这整年到头来,见着祁玉骞的机会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那个心塞呀! 惆怅归惆怅,但帮厨这个职业呢,还是要恪尽职守的,这一年她轮换着做自己的拿手家乡菜:炒鸡蛋、炒西红柿、鸡蛋炒西红柿、清蒸豆腐、水煮豆腐......厨艺并不佳的她,每次做完一品,自己都觉得味道实在不太妥当。 神奇的是,祁玉骞每次都能吃个风卷残云,待有残余的菜回收,她再品上一品,又都觉得十分美味可口。 大概这就是登峰造极的厨艺吧!七璃美滋滋,觉得那总厨看她的眼光,都要带着几分嫉恨了。 今日七璃掐指一算,正巧,今日便是书中记载过的祁玉骞的生辰。她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不如趁着这好机会,再一露她卓越的厨艺,弄个新菜品,说不定缮王殿下一个高兴,给她升个职,便能时常见着他了呢? 做个什么新菜品呢?她冥思苦想,绞着手,走过偏院的大荷塘,夏至闷热,那蝉儿铺天盖地的叫唤,闹得人脑壳疼,一只肥硕的蜻蜓从她鼻翼前掠过,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身旁一朵娇嫩的荷花上,七璃的眼睫顿时好似那蜻蜓翅膀般,扇上一扇——有了! 莲藕莲藕,她在现代世界里,最喜欢的可就是清甜的莲藕汤了呢! 现下藕肥脆嫩,此时不摘更待何时?当下便把裙摆一挽,噗通一小下,跳进了荷塘。 大片荷叶送来满眼的青绿,顶顶清凉的水漫过白皙的小腿,暑气顿消。七璃往下沉了沉,一边摸着荷叶茎去取那大莲藕,一边享受那沁人心脾的荷香。 ——好像哪儿不太对? 前方不远处,一大片涟漪荡了开来,瞅着像什么巨型的动物在滑动,七璃鸡皮疙瘩顿起,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浮现癞蛤蟆、水蛇那一类滑不溜秋的动物。 还没等她想好,突然“豁喇”一声水响,真的是一只巨大的“怪物”从水里升了起来,七璃来不及喊一声“妈呀”,手脚并用地往下凫了凫水,一颗心噗通跳——天灵灵地灵灵,可别被水怪发现我了。 阳光洒下七彩,映在前方一片滑溜紧致的肌肤上…… 这哪儿是水怪,这分明是......七璃咽了一下口水,身子赶紧往下再沉上一沉,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水面上——欸,这分明是缮王殿下美人出浴图嘛! 只见他润湿的头发紧贴在后背,鞠起一捧水,往自己身子泼了去,紧致的肌肉曲线映着夏日阳光,喟然发出一声凉爽的长叹声,从肩膀到后背一颗颗水珠顺溜地滑下,到达腰窝处,恋恋不舍地停留了片刻,才往下滑去,重新落入荷塘。 真真乃一番清凉的“春色”呀!亭亭玉立的荷叶下,眨着七璃的两只桃花眼,这般如此地瞧着,如此这般地心跳着——春色无边,哎哎不对,这明明是夏天......呸,在想什么呢? 一边唾弃着自己的举止,一边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只听一声水响......缮王殿下居然转过身来了! 六月天的阳光骤然猛烈了好几倍,那轰天的蝉鸣声又好像停顿了下来,一片春色扑面而来,撬得她的小心脏又似狂跳、又似停顿,感官的传送足足比平常延缓了好几倍,甚至还忘了脚下是最最滑溜的淤泥,一个站立不稳,往后一滑,噗通一小下,水就漫过了头顶,“咕噜噜”呛了好几口水。 在意识变得要混沌未混沌之际,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七璃大口喘息之际,懵懵懂懂地发现自己被打横抱起,陷在一个温柔又野性逼人的怀抱中,她默默念了两句“这是梦、这是梦”….便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唔,几块腹肌来着? - 一直到烤干了头发,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边熬着莲藕汤,咱们的小七璃还是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止,她曾记着她写过一本书,里面的主角君墨谦就是她顶顶喜欢的男主角,唔,君墨谦就有着八块腹肌来着,那缮王祁玉骞是不是也—— “小七为何捂着脸,是哪儿还不舒服么?”和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七璃猝不及防,猛的转身,手肘碰着灶台上的蒸笼,眼看那大蒸笼就要倾下,祁玉骞手绕过她的身子,眼明手快地扶正蒸笼,低头一望,正对上一张红如大苹果的脸蛋。 两人都顿时僵住,七璃眼看一片粉色自缮王殿下的脸颊泛起,悄无声息地蔓延而下,那双墨色的眼瞳以极小的幅度晃了晃,清晰地映出她水灵灵的一张俏脸。 按照一般剧情的发展呢,此处应该发展成一片春光旖旎,两人相依相偎,可偏偏天不遂人愿,祁玉骞咳了一声,将将放了手,别过身子去,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飘忽:“这汤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得熬好,时辰也不早了,小七,且随本王一起用个晚膳,何如?” 在祁玉骞转过身的当口,小七璃撇了撇嘴,继而听得这一声邀约,眉眼又笑开了来,甜甜地道:“好嗳!” 唔,虽然没有拥抱,但这四舍五入,也算是个约会了吧! 七璃一颠一颠地跟着缮王殿下出了厨房,看他背着手走路,那耳根兀自红红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夕阳染上的,只是这般瞧着,她就已经醉了,那横斜的目光中,却忽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她之后,闪入了厨房。 莫非是哪个贼子想动她的藕汤?七璃一个回旋,也往厨房里扎去,跑得急了些,浑没注意祁玉骞正要拉住她的袖袍。 那蒸着藕汤的蒸笼还在冒着白烟,七璃只跑到厨房门口,就呆住了——原来是总厨老头儿,正在将她煮下的汤往外撇,一边撇一边皱眉摇头兼叹息,少顷又加入些清水,再放入些新鲜藕片。 七璃瞧到这儿,便全然明白过来,心下失落,脚步虚虚地回了身,一下撞入紧跟过来的缮王怀抱,一阵清新的味道钻入鼻孔,她没来由的心头一酸,眼泪便悬在了眼眶。 ——就说为何自己每次做完菜,转个身再品一品,这菜的味道就不一样了。原来不是她的厨艺登峰造极,无非是缮王殿下交代总厨偷偷地重做一番罢了。 明明要努力去做,结果却一团糟。七璃不想让祁玉骞看见自己红了的眼,便黯然垂下了头。 头顶一阵温热,一向矜持有度的缮王殿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小七,你做得很好,只是本王身子未愈,大夫建议少进些油盐。其实你做的,本王都亲自品过后才令人稍稍调味,待本王痊愈,便不需如此了。” “为什么?明明不好吃呀!”七璃抬起头,眼里泛了层迷蒙的水雾。 祁玉骞:“只因这菜里,本王总能品出一丝家乡的味道。” 聪颖如七璃,这一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家乡”,指的是她七璃的家乡。 原来,祁玉骞一直知道她思乡。 失落一扫而空,暖意漫上心头,她却假装生气地抗议:“可是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为什么不呢?” 出乎她意料的,祁玉骞垂下手,惆怅且轻声道:“因为我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可以一直留住你。” 他的声音太轻了,以致于消融在夜风中,七璃听不清楚,只能试图从他眼眸中寻找答案。 他的眼神亦太难解,她看见里面有许多黯然、懊悔和不甘,她忽然想起——他也有故乡,她还依稀记得,在江东他还有两门妾侍。 难道,他方才所指的“家乡”,竟是他自己在江东的那个“家”么? 这个想法让她心中莫名地一酸,方才甜过、暖过的心间,又被疼痛占了个遍。 晚风在两人之间梭巡,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与她发梢上甜美的香气,氲作一体,两人就这样杵在当地。 良久后,七璃勉强地一笑:“殿下,今日是你的生辰呢。小七得祝殿下生辰快乐的。” 本来要给祁玉骞的生辰藕汤,已经真的“泡汤”了,七璃翻了翻口袋,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什贺他,只得讪讪笑了笑。 这时风稍大些,将七璃头上那根要松未松的红绸带轻轻一带,便从她发上劫了去,轻轻飘向祁玉骞,被他伸手一握,抓在掌心,微微一笑道:“不知小七可否将这丝带,赠予本王?” 他不等七璃答应,已经将丝带珍而重之地折上一折,放入了宽袖中,敛去了眼中那些晦暗的神色,依旧像方才一般,柔了声对她道:“小七,走吧,该用晚膳了。” 他依旧转了身,却住了脚步,分明是要等她走上来,同她并肩而行。 七璃便上前,走在了他的身边,她身量只堪堪过他的肩膀,抬眼望去,只见他的侧容沉浸在夕阳中,宽袖随风起起伏伏,时不时撩向她的臂膀。 她收回目光,对自己说:不论前方如何,这眼前人、眼前事,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未来光景,此时方知寸光亦贵。 番外:缮王的浪漫田园生活·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无风无浪地又过了三个月,迎来了深秋。 自从上次被论证毫无厨子天赋以后,七璃自告奋勇做起了些扫洒的工作,每日最有意趣的事,就是清早扛着扫帚,溜达到祁玉骞的院子里,从那半开的窗户中,得觑一袭颀长俊秀的身影,在晨光下倚窗而读,印证一番什么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本来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倒也和和美美,但前日京城突来了一道旨意——召祁玉骞到京城参加千秋宴。 京城呀,离这靳城十万八千里,来去就得一个月,万一再在京城撞上几朵不要脸的桃花......七璃越想越是不妙,将扫帚一丢,敲开了祁玉骞的房门,让他也捎带上她,一块去。 祁玉骞倚着门柱子,思忖了半晌,温柔、耐心、笑意盈盈地...拒绝之! 理由嘛,就是圣旨中只宣召了他一人,带上一位侍女,诸多不便。这一听就不是理由的理由,气得七璃就地罢工,气鼓鼓回了房。 次日晨曦微露,祁玉骞穿戴上了那一身标志性的白羽铠甲,三两简从,准备出发,待走到前院时,特意在院子里等了好一阵,目光越过前方屋宇,望向后院的一处精致雅舍,等了老大半天,终是毫无动静,在随从好奇且催促的目光中,只好敛了心神,出发了。 转过两道山坡,车队在祁玉骞的安排下,不紧不慢地行着,此时日头渐渐高了起来,眼前忽现一道小溪,波光粼粼,落叶淌着水而过。 祁玉骞拉住了缰绳,望着溪流旁一小撮树丛,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弧度。 将几位随从远远地散了去,方才一个轻跃,下了马,将头上的盔甲一摘,墨色长发迎风飞扬,冲着丛林,朗声笑道:“小七!” 等了好一阵,丛林的一株大树后,才慢吞吞地转出一道倩影,抱着一个圆圆的包袱,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水汪汪地瞧着他。 话说咱们小七璃,不管穿没穿都是个百折不挠的主儿,想做的事就绝没人能阻挡得了的。 当日被祁玉骞拒了一道后,小七璃越想越觉得不服气,当日公孙薇千里都能奔赴会阒去寻祁慕寒,凭什么祁玉骞不让自己去、自己就能乖乖地不去了?说干就干,连夜就收拾了包袱,出了宅院,“埋伏”在祁玉骞进京必经之路上。 原想着跟过了这条溪流,路程既远,祁玉骞就没了赶她回去的理由,没想到还没过小溪,行藏就被发现了。 眼看着祁玉骞朝自己走了来,一双俊眸似笑非笑的,表情深不可测。 既来之则安之,七璃酝酿了一番情绪,垂着脑袋迎了去,捏起一番古人的“腔调”,楚楚可怜道:“殿下,小七穿过来这样久,还未曾见识过京城繁华,不若此番,便带小七见识见识罢?” 哼,你不是一副古人作派么?俺小七就拿捏你这点,瞧你是允还是不允......不允也得允!七璃心里想。 等了老半天,祁玉骞还是没说话,七璃抬头望去,只见祁玉骞摸着下巴,笑得好生古怪,“小七,你先告诉我,你想去京城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真正理由么?当然是阻止你又招来什么桃花啊,谁不知道那地儿莺莺燕燕的,譬如就那青玉坊,那美人儿多的呀...... “唔,”七璃低头对了一下食指,讷讷道,“听闻那京城绝色多,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些什么?......那个,你懂的。” 好不容易扭捏出这半表白的话,谁知又是半天没回音,抬眼觑去,只见祁玉骞眼角细微地抽了抽,强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哦莫?这又是个什么反应? 只听祁玉骞生硬地道:“好。那么本王到京城以后,自当给小七寻一门好亲事。” 七璃如晴天霹雳,瞳孔地震—— 没听错吧?他这是要将我...将我嫁出去? 两人你望我,我瞅你,谁也没耐得下性子弄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口头的误会,眼神逐渐刀光剑影起来。 七璃咬牙切齿,血压噌噌地升,反笑道:“好呀,最好便寻一个貌似潘安、比你三弟祁慕寒更好看的,七璃最喜欢这样的了。”哗啦哗啦描述一百字,怎么气祁玉骞怎么来。 祁玉骞背在身后的手拽起了拳头,紧得骨节都冒了青白色,却温和如玉地一笑:“本王自当尽力。” 接下来的时间,七璃都不记得是怎生过的,依稀记得祁玉骞跨上了马,在她七窍生烟的时刻,好似说了一句什么:不早了,小七且回去吧——便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日头渐渐斜了去,深秋的林子里刮过一阵接一阵的凉风,却吹不散七璃头顶那直冒的白烟——毫不夸张,她真的觉得自己天灵盖上腾腾串起一股怒气。 可恶的祁玉骞、该死的祁玉骞! 为了平息怒气,七璃脱掉外衣,在小溪里泡了好一会才上来,犹自不解气,又折下一根树枝,狠狠地打了一阵,委屈地往地上坐了大半天,才慢慢地缓下情绪。 仔细地一回想,难不成...欸?难不成,刚才缮王殿下是误会了自己的话? 那京城绝色多,所以他以为是自己想去碰朵桃花? 七璃一拉自己的耳坠——啊啊啊啊啊啊......! 这番完全冷静了下来,七璃遗憾地往祁玉骞离开的方向张望了良久,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慢爬起来。 这时她才惊觉,原来暮色已深,最后一丝夕照被远处大山一阻,整座林子便完完全全暗了下去。 又是一阵大风哗哗掠过,带起无数落叶,日头已落,新月未升,光秃秃的树影在夜风里张牙舞爪,七璃往来时路一望,黑漆漆不见一点光,深处鬼影曈曈。 她自小怕黑,这深秋的萧条配合幽暗的夜,脑海里顿时上映了五分钟的鬼片,泡完溪水的身子愈感寒凉,抱着膝盖往大树下坐着,靠着树干,恐惧地盯着那片黑暗。 万一这时候来上个歹人、山贼,怎么办? 实践证明,人是怕什么来什么,寂静的林子中,响起了一阵诡异的“沙沙”声,由远而近,听起来甚为不祥。 月亮在这时候也应景地出现了,洒下一整片惨白的光,七璃抖抖地爬起来,活动冰冷的手脚,预备逃遁。 将将跑了几步,一阵狂风卷起细砂扑面而来,举起袖袍一挡,忽感到头发一松,却原来是风将她的束发带卷走了去,一头长发顿如浓墨泼洒,她条件反射般转身,去勾那风中的发带。 一双玉指才刚触及到那发带捎,陡听一声马嘶,她降下目光,但见一匹骏马立在浅浅的溪水中,马上一人白色铠甲,长长的白羽随风翻飞,目光穿过萧然飘过的落叶,牢牢地聚拢在她身上。 七璃嘴巴微张,还保持着伸手取发带的动作,看着那马蹄溅起的溪水如碎玉,一步步行来,叮咚叮咚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以往从书中看到江东营地、祁玉骞甫一出场的那段,也是这般月下白羽铠甲,只是那时他躯体被人夺了舍,远不及此刻原主在她面前来得冲击力大,那马上的英姿,生生动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傲世绝尘。 祁玉骞纵马来到七璃身旁,轻叹了口气,又浅浅一笑,伸手道:“小七,我回来了。” 七璃的羽睫轻扇,一把握住他的手,被他用力一揽,便落入了他鞍前的位置,他双手绕过她身躯,缰绳一纵,那马便小跑了起来。 “千秋宴,我不去了。”他回答着她未问出口的话语,全神贯注地驭着马匹,既不太快,也不太慢。 “为什么呀?”七璃微微侧过脸,唔,好温暖的胸膛,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祁玉骞没有回答,拘谨地往后挪了挪,七璃却哪里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你会回来,不正是因为我么?七璃心下窃喜不已,又将脖子转过了些,几乎贴着祁玉骞的脸,一双扇着的长羽睫将他的脸撩得痒痒的,却逼迫自己看着前方,薄唇紧抿,似在极力维持一丝理智。 晚风阵阵,七璃因早先泡了水,便不自禁打了一个小喷嚏,拢了拢那披散的长发,祁玉骞握着缰绳的手松开,从怀中摸出一段红丝带,递予她手中。 他给她的丝带,他竟这样贴身带着! 七璃真真是喜上眉梢,听着背后传来有力的心跳声,更是笑靥如花,嘴唇陡然凑了上去,轻轻在他脸颊上印了一印。 祁玉骞完全愣了,手上力道一变,缰绳便不自觉地被收紧,那马匹扬起四蹄,“嘶”的一下长鸣,定在了原地。 祁玉骞唯恐七璃掉下马来,赶紧扶住她的纤腰,却不料一双滑如绸缎的手,从他的下巴攀上了他的脸庞,又滑向了他的薄唇,那般温柔,那般缱绻。 呼吸骤然紧促,祁玉骞低头,清冽的眸光中映出她的一张俏脸,他的双手不自觉环上她的腰,猛的一用力,将她的身子牢牢贴紧了自己,与她四目相对,看着那双水润的双唇,慢慢向他靠拢。 七璃缓缓地阖上自己的双眼,等了好久......无事发生。 待她再度睁眼,却见祁玉骞已经直起了身子,大喝一声:“驾!” 那马飞奔起来,冷风阵阵,将方才的缠绵气息吹走了大半,七璃扼腕叹息! 也罢也罢,四舍五入,咱也算是确立半个关系了吧?一向乐观的七璃,乐观地品着方才这一幕,却不曾见祁玉骞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与痛苦。 很快,二人便回到了那所熟悉的宅院,祁玉骞将她从马上抱下,居然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留下七璃一人在原地眨巴两下眼睛——嘿嘿,别说,看这背影,还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呢。 按他那典型的古人作派,定是一时还未能消化今夜的事,且给他点时间罢!七璃心满意足地回房,歇息去了。 夜凉如水,七璃早已沉入甜甜的梦乡,却不知祁玉骞就这么立在她的屋舍前,定定地望着她窗内那跳跃着的烛火。 树林里分别的时候,七璃气恼中描述的那一番意中人模样,他走着品着,蓦然醒觉,她描述的赫然都是自己的样子,那一刻他全然震住了,什么圣上旨意、京城繁华,顿成了一道轻烟,他断然拨转马头,回转而去。 他要见她,不顾一切。 如今意中人便在眼前,他应该比她更勇敢,然而...... 然而他早成了家业,彼时年少尚不知何为真正的情爱,所娶两门妾亦不过是先皇圣旨所下,无从推诿;如今他方知真正的动心,那心里、眼里,便从此只能容一人。 随着他惆怅的一声长叹,一片秋叶亦悄然离了枝头,落在他的肩上,随他在院中,整整立了一夜。 我心似君心,可叹相遇晚。 番外:缮王的浪漫田园生活·冬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秋深尽头,便迎来了皑皑冬季。 自上次夜半同骑而返,七璃又是喜悦又是忧愁,喜悦的是,她终于知晓了祁玉骞的心思;忧愁的是,祁玉骞仿佛心事重重,若即若离,二人之间总有一层捅不破的轻纱。 偶尔她在院中洒扫时,总感觉身后有视线,一回头,就见祁玉骞站在大树下,远远地凝望她,待她一转过头,他却缓步离了去,留给她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此懵懵懂懂、喜与愁交替间,离冬至便还有十来天了。 七璃早早梳洗打扮完毕,想着今日无论如何得拉祁玉骞入城小逛,置办些年货之余,也趁此机会与他单独相处,有什么心里话也好挑明了说。 却不想祁玉骞不在房中,一大早的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去,七璃只得略带失望,自行入了城。 靳城虽不比京城繁华,也是人口众多的老城,七璃在此居住已近两年,对城中街道还算熟络,进得城后,便直奔一处布帛店。 斜红叠翠,粲粲裳衣,割得天机锦一机。七璃来的这处布帛店,属靳城最大的布帛兼裁缝店,一跨进来,便如同入了七彩云端,各色布匹锦润色柔,质量上乘。 店里香粉柔脂,几名窈窕女子也正在挑选布匹,七璃张望了一圈,被一靛蓝色布匹攫住了目光,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祁玉骞穿着此布料的模样,心下甚喜欢,便欲张口问价格,却不想左侧伸来了一只霸道的手,横在了她眼前。 “这布匹,我已订下了。”清脆高傲的声音,七璃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张同样高傲的脸,下巴尖都几乎对着她,心下不禁一哂。 柳员外的女儿柳榈姹,她可不是第一次见了。 当日祁玉骞城内重金聘婢女,柳千金便是凭着关系硬生生的插队,她七璃被祁玉骞选上以后,感到背后要被目光千刀万剐,最凶的便来自这柳榈姹。 此后一年间,又在祁玉骞的宅院中偶见了柳员外带着这千金来访过数次,携上的礼品贵重非凡,言语间对祁玉骞十分恭敬,想是消息灵通,不知从哪得知了祁玉骞的真正身份,似是想攀他这门亲。 七璃当下云淡风轻的一笑,不与她计较,撇下这布匹,转目又瞄上了一绿纹暗格的布料,绿即生机,亦甚妙,正准备取下之际,不料这柳榈姹又伸了手来,蛮横地一阻。 七璃想了想,笑道:“柳小姐莫不是要包下这店所有布料么?” “正是。”柳榈姹高傲叉腰,两个黑洞洞的鼻孔瞧着甚是好笑。 七璃往柜台那边张望一番,不见掌柜的,只见得那隔间前木帘隐隐抖动,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显然是掌柜的在里面招呼贵客一时未出来,便哂然笑道:“未有听过如柳小姐这般要买下整家店布匹的贵客,仍如我这般,站在这里挑挑选选的。”又指了指内间,眨眨眼道:“掌柜的怎么没来招呼你呀?” 柳榈姹被七璃的话击中七寸,她比七璃早来了片刻,等了半天也不见这掌柜的出来招呼,正是要发脾气间,又见那翩翩公子的婢女入了来,心下更是一百倍不爽——早在半年前,这靳城便传得沸沸扬扬,这祁玉骞并非一般人;而这婢女亦不是一般的婢女,颇得祁玉骞的青睐。 眼见她只这般薄施粉黛,不簪珠钗,已是如此灵动可人,柳榈姹越瞧越气,大声道:“低贱婢女,也敢在这里与我叫板!?” 孰可忍孰不可忍,七璃正要爆发之际,肩膀却倏忽多出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她轻轻一搂,便靠在了一方温暖的怀中。她抬头一望,竟是祁玉骞。 “柳小姐说话需有分寸,人无高低贫贱之分,若有人执意分之,便再是朱门侯爵,亦属低鄙粗俗,本王平生最不屑自恃优越之人,况七璃姑娘非我婢女...”顿了顿,继续道:“实乃本王心仪之女子。” 腔调不紧不慢、温和如玉,却暗含了一丝无情警告,仿佛和煦春风中夹了一丝锋刃,风过无痕,已然见血封喉,柳榈姹被这气势震得往后一退,高昂的头亦马上低下,仿佛曲折了个九十度。 七璃木头一样杵在当地,嗯?本王?心仪之人? 心花怒放,七璃犹如凛冽冬日喝上了一盅顶顶香醇的暖酒,接下来行的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云端,在那双修长的手牵携下,往门口行去。 祁玉骞牵了七璃的手,入了马车,七璃恍觉方才那番表白已揭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轻纱,心跳如同擂鼓,霞色满面,正想说话,却见帘子一放,祁玉骞也随之放下了她的手,脸别过一侧,被窗外透进的阳光照得晦涩难明,眉峰微蹙,不发一言,眼眸里竟似有一股决绝之意。 她不禁一愣。 难道布帛店里那番话,只不过是他的仗义说辞而已? 七璃心中一阵难受,继而生起无名之火。既然无心,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既对她这样好了,却为何又要这般推开她? 倒不如从不接近,从未认识! 接下来连续三天,七璃一句话也没和祁玉骞说,见到他便远远跑开,这怒气犹未消散,到夜间更是睡不好,总觉得窗外好像有人在站着,推开窗却又不见,甚是诡异。 折腾了三天以后,岁末将至,大雪欲降未降,七璃染起了些风寒,头重得很,每天不到亥时就早早上了床,将这一脑门官司暂且压了下去。 这夜将睡着未睡着,恍觉窗外又驻了一条人影,她往常会起身查看,但今日实在伤风难受,索性就卷了被子,面朝里睡下了,反正屋里还点着烛火,就算是魑魅魍魉也要惧上几分。 瞌睡虫上头,把她的意识正卷得一片朦胧之际,她忽然觉得身后床沿好像坐了个人,想将眼睛勉力打开去瞧,眼帘却重得很,舍不得离开那香甜的睡意,只听桌子上传来衣帛摩擦的声音,接着,是很轻很轻的一声,只有两个字—— “等我。” 第二日七璃起身时,觉得脑袋更是重了起来,外间寒风呼啸,天地灰暗,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有风从窗隙中透入,将那燃了一夜的烛火吹得抖了抖,她才发现这烛火居然还亮着,往常的蜡烛,顶多燃三四个时辰便熄了;眼前这蜡烛却居然还剩老大半截,莫不是半夜里谁进来给她燃过新烛? 视线一转,只见玉屏旁的桌上,整齐叠着一方翠色衣物,映着烛火的微弱光芒,色泽柔润,看得出是上乘的布料。 按捺着心跳走过去,将之一展,原来是一件重工缝制的大氅,帽檐白鹅毛,袖口纹真丝,前襟处绣着两只可爱的狸猫小爪印,这等细腻心思,还能有谁? 七璃望向窗外皑皑白雪,心中浮起了昨夜半梦半醒间两个字:等我。 难道......? 她心头一震,放下手中大氅,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飞速打开房门,往祁玉骞的院子奔去。 果不其然,他不在了。 七璃忍着发慌的心,抓住宅院中每一个仆人,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祁玉骞到了哪里去,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 一天,又一天,雪不曾停过,七璃屈指数来,离他走的那一天,已经足足十五天。 ——大概,他已回去江东了吧?七璃捧着一碗汤圆,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天,被风卷起雪花千万朵,朵朵落在她的碗中。 明知道他在榆阳城有家室,明知道他是那朵终留不住的雪花,她还在奢望着什么?果然,连那一晚“等我”两个字,也不过是她的幻梦而已么? 冬至前一日,大雪纷飞,她在门前坐了足足一日,手里那碗汤圆,从滚烫到冰凉,再到结成了冰。 - 夜晚气温冷得骇人,像是天公将整个南北极的冰都搬运了来,哗啦啦地倒在了这方土地上,冷得那是入魂入髓。 七璃身上裹了祁玉骞送的那件大氅,外加厚厚的两层被褥,蜷在被窝中,头发散乱,时而发冷、时而发热。 岁末里接近新年,加上祁玉骞不在,宅院里的仆从都各回了老家去,有好心的,临走前给她探了探体温,怜惜地给她下了判断:是发烧了。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七璃翻了个身,烧得七荤八素的脑袋里,除了想家,还是想家。 夜半,雪又大了些,七璃身子愈加滚烫,喉咙干哑,嘴唇皲裂,挣扎着去取床头提前斟好的热水,怎料手上实在无力,“哐啷”一下,那琉璃杯盏便掉落地上,水泼溅了一地。 七璃再也撑不住,身子半垂在床沿外,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声音焦灼而心痛,又感觉自己身子陷在了一片温暖之中。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个梦的时间,七璃缓缓睁开眼眸,比视线更快的是听觉——她居然听见耳边传来心脏有力的搏动声,紧接着是感觉自己的头像枕着什么,在微微起伏着,昂起头...... 竟赫然是祁玉骞的脸! 此刻这张脸正阖着眼,如玉般清俊的脸庞陷在窗外氲进的一丝朝阳中,呼吸均匀,唯独卧蚕染上了些淤紫色,一只紧实有力的手臂,将自己牢牢拢在怀中。 七璃怀疑这是个梦,从那怀中望去,床旁的桌上还有一只空碗,残留了些许黑苦的药汁,她呆呆愣愣地看了几秒,一点一点拼凑昨夜记忆中的画面。 昨夜他回来了,唤了自己好几声,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身上一暖,他那样紧地将自己抱在怀中,又腾出一只手,取过了桌上的药碗。 接下来..... 七璃想到这里,整颗心加速跳了起来,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嘴唇,果然,自己的嘴唇再不皲裂,比平日还要滑.润几分,她依稀忆起昨夜朦胧的梦中,墙上映上了他与她唇齿交错的画面。 是了,接下来,她连张口喝药的力气也没有,是祁玉骞抬起了她的下巴,用这样的法子让她喝下去的。 七璃脸颊一阵滚烫。 这时,祁玉骞身子猛的一动,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便低头看向怀抱中的七璃,伸手去触她额头,方才松了口气。 七璃眨了眨眼,静候他的古人作派发作,又要像上次一般,与她礼貌地保持起距离,却不曾想下一秒,他将自己拢得更紧,一双手伸进被窝里,握起了她的手,呼吸灼热。 “小七,我有话与你说。” “嗯?"七璃抬头,心跳得很快,眨眨眼睛道,“什么话?” “我的心思,其实你亦早就知晓。很抱歉,我此前...并不曾想好该怎么做,只觉不能耽误了你,便时常与你保持了些距离。后来我愈加肯定自己的心意,不愿再放你走,便向陛下请了旨,回了江东一趟,将事情都处理好了。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再无挂虑,小七,我...” 这下七璃真的吃惊了,打断了他:“那就是说你已将那两门妾——”原本古人三妻四妾乃是正常,他竟有这等觉悟? 祁玉骞淡淡一笑,接过她的话:“是。过去两门亲事,非我所愿,只是先皇旨意,我彼时亦不知情为何物,直到遇上你...”他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郑重地道,“直到遇到你,我方知何谓倾心,何为昼夜难眠,我常常站在你的屋前,一站便是一夜,只为能多接近你一分。” “既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人,若再与他人相伴,便也是对他人的亵渎。那两门妾侍,我已重金散了去,此生,不求庙堂、不求功名,唯求你一人......”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眼神火热地望着七璃,深处盛满了渴求,在等她一个颔首,那渴求中竟还有一丝脆弱的忐忑。 这样的他,七璃从来不曾见过。 “嗯。”七璃垂下粉颈,低低应了一声,亦如那日春至,他在暖风中允了她留下一般。 欣喜好像要溢出眼眸,祁玉骞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看着她,须臾,俯下身子去... 唇齿交缠,满室旖旎。 - 祁国六十二初,冬季的尾声,春季欲来之际,有人在靳城郊外见着了天仙般的一骑二人。 那男子长得傲世出尘、女子长得灵动可爱,男子似是女子的丈夫,举手投足间甚是宠溺,女子递上一张玉雕弓,好像对男子说了些什么,男子粲然一笑,接过了弓箭,抚了抚女子一头秀发。 张弓、搭箭,那箭穿过无尽繁茂枝叶,直冲上蓝天,遥指向空中的大雁,有劈空开合之势,显示此人箭术傲世。 树下,女子扬起粉颈,满树落叶之中,一脸仰慕地望着男子如玉的脸庞。 此情、此景,甚为浪漫,有文人骚客感叹之,撰写诗画佳句,不久便传遍了靳城。 那一日,祁玉骞从外间买回了一幅画,将之展开与自己的夫人七璃一道品评,七璃十分喜欢,便央求祁玉骞给添上一句诗。 祁玉骞想了许久,大笔一挥,在那画上提了一句: 一箭为君倾,此生了无憾。 【缮王篇·完】 番外:宫廷化妆舞会(上)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祁国朝堂最近起了个不得了的传闻:年轻的参知政事齐凌齐大人,竟是一名断袖。 这些天正值朝堂休沐期,祁慕寒难得有空,约了公孙薇来御花园,一同赏些南方进贡的鲜花,公孙薇便着侍女捧了几张画卷在身后跟着,同往御花园去,中途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边走一边用褶扇捂嘴轻笑,浑没注意前方来了个愁眉苦脸的人。 “皇后娘娘。”这人一见公孙薇,赶紧定了身子,朝她躬了躬身。 公孙薇抬起窃笑中的脸,一见前面的人,又笑开了:“哎哟,原来是齐大人,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来来,你来瞧瞧这些画如何?” 齐凌本是一张苦瓜脸,闻言笑开了,颔了颔首。 侍女展开一幅画,上面所绘也是一清贵公子,一件淡绿色长袍,纸扇半遮面,虽然见不得全貌,那眼目却含情得紧。 公孙薇指了指画,语气神秘:“王大人之公子,年方十七,未娶。” 齐凌的笑容瞬间凝固。 公孙薇赶紧令合上这幅,又展开另外一幅,“张大人的二儿子,年廿五,曾有过一门妾......” 齐凌淡淡地咳了一声,公孙薇赶紧补充:“欸,配咱们齐大人,是年纪忒大了些。不打紧,您看这个如何?” “齐大人对李大人很是熟稔吧?这是他的外门侄子,你瞧瞧,貌若潘安...” 齐凌满面错愕。 公孙薇赶紧令阖上了,展开下一幅:“这是于大人旧日之同窗,成熟稳重...” 齐凌脸色阴晴不定。 公孙薇察言观色,锲而不舍:“这是史大人之内侄,兼具秀美与阳刚。” “吴大人之义子,精通琴棋书画,气质独特。” “熊将军之外甥,力大无穷,您瞧瞧,这肌肉......” 齐凌的脸全黑了。 “皇后,何事乐得这样开怀?”祁慕寒忽然出现,截住了齐凌刚想说出口的话。 齐凌只得转过了身,行了个君臣之礼,祁慕寒睨了睨他的脸色,又望了望侍女手中那几幅画,笑道:“看来朕来得不是时候啊。” “陛下...”齐凌忍无可忍,脸都憋成了绛紫色。 祁慕寒抚了抚额,慢悠悠地道:“朕都明白,若朕亲去向朝臣提及此事的话,恐有些此地无银;但爱卿放心,清者自清,假以时日,定能真相大白。” 齐凌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向祁慕寒与公孙薇躬身告了辞,不知怎么的,公孙薇总觉得他离去的时候,那有意无意地一瞥自己的眼神,有点儿深意。 她品了品,凑到祁慕寒身边,抚掌笑说:“陛下刚才那话说得真是太好了,实在深谋远虑啊,这种事需要亲自去说么?不需要。就让它成为一个标志性的里程碑,告诉周边的附属小国,我们祁国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下,那是蓬勃发展、百花齐放、兼容并包、海纳百川......所以断袖又算得上什么呢?” 前方走了几步的齐凌,闻言一个趔趄。 祁慕寒笑着携起公孙薇的手,不让她看向齐凌的方向,“皇后如今是愈发的能说会道了,刚才这番言论,深得朕心。” 公孙薇乐呵呵地一摆手:“好说,好说。” 帝后互相恭维了两句,走到花园中,散去了众人,祁慕寒方才一把抱住了公孙薇,长吻一番方才停下,将她鬓边几缕碎发捋到耳后,深深地看着她:“最近忙了些,两日没见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公孙薇知道这段时间,朝中有忙的事,也有喜的事。 忙的事自是不必多说,因祁慕寒将他与自己成亲的日子定成了全国性的假日,这几年一临到这个时候便全国休沐五日。既要在这五日好好休沐,那祁慕寒就少不得加班加点地将奏疏批阅完,该下的政令也一并办妥帖了,方才能放下心思,好好与公孙薇享受这假期。 至于喜事更是不必多说,东边的靳城传来消息,祁玉骞要迎娶一门正妻;西凉亦传来喜事,乌罗女王与李曼将军大婚将至,于是祁慕寒更是忙碌了一番,接过礼部呈上的贺礼名目,又与公孙薇商量了,亲自审核了几遍,方才定下了贺礼清单。 思及此,公孙薇倚在祁慕寒的胸口,手指打着圈圈,笑道:“辛苦我的陛下了。今年真是好日子呀,你看这好事一对对儿的来......” “所以皇后也想尽快促成齐凌的好事?”祁慕寒笑着捧起她的手,“这事如今是人人皆知了,前些日子他父亲齐佳心中甚为不满,因此方才齐凌正是为着平息这件事而来找朕的。皇后你呀——” 公孙薇赶忙道:“齐佳齐大人也在操心这件事?这可不好办。虽然断袖男子不少,但是齐凌可是一表人才,可不能委屈了他去。这事咱们既要办得光明正大,也要消除齐佳对这事儿的偏见。” “皇后说得是。”祁慕寒索性不解释了,阖上眼睛吻她的手指。 公孙薇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看来咱们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这事给圆满解决了。唔——”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指尖流来,截断了她的思维,祁慕寒吮着她的十指,声音醇厚诱人,又有些不满,“皇后,竟这么关心齐凌的事?” 公孙薇灵台顿时一片混沌,身上不自觉酥软起来,极力抗争道:“我这不是想为你分担分担朝中重担么......” 祁慕寒咬上她的双唇,“既要为我分担,不如想一想怎么为朕开枝散叶,前朝那几个老腐朽的,总在让朕纳妃,无非是要皇子罢了。皇后若再生上一子,便绝了他们这等无聊念头。” 他的手在公孙薇的腰上摩挲着,公孙薇羞赧地遮了遮,无力地推他,“别...别在这里。” “朕令人把守了四周,不会有人来。”祁慕寒将她放到了地上,撑起身子看了她片刻,再缓缓地俯下身子... 六月的阳光甚是明媚,草地如同软垫,四周飘来各种奇花异香;天空中白云如拉丝般缓缓浮动,公孙薇一会儿像在云端,一会儿又如身处海底,起起伏伏,东飘西落,像醉入藕花深处,沉醉不知归路,只得一遍遍地喊着祁慕寒的名字,祁慕寒亦热烈地回应着她,陪她共醉,与她同赴巫山,在那山巅之上,看风亦看雨。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从云端缓缓落下,神思重回大地。 想是混沌了好几个时辰,公孙薇将头匐在祁慕寒胸前满足地小憩了片刻,突然灵感一动:“有了!” 祁慕寒一手揽着她光洁的肩头,笑道:“怎么可能那么快便有了?” 公孙薇捏了捏他鼻子:“我是说齐凌的事,我想到个法子了。” 两日后,祁国朝野廿五岁以下未婚的贵胄公子、妙龄千金,皆接了一则新奇的通告:第一届宫廷化妆舞会召开。 舞会的内容很简单,各自化妆成平时最想扮演的角色,带上覆半张脸的面具,无论男女,只要在舞会上看对了眼,事后便能由天子亲下圣旨赐婚。 为了便于一些没什么主意的“宅”年轻人选择角色,通告还贴心地附上了宫中画师所画的各种人物,以便参考。 既是别开生面的社交、又极有可能邂逅另一半,爱好新奇的年轻男女们无不沸腾雀跃,一时报名者众。 - 又过了三日,正值朝廷休沐期最后一日,舞会于亥时准时开始,公孙薇摇着褶扇,轻移步伐入了珩月殿。 正殿中流光四溢、装饰了不少仙山仙树,仙气飘渺,还别出心裁地移来了几株“仿真”的桃树,打造得如同蓬莱仙境。 这仙境中,来来往往,都是公子千金们妆演的角色。有道教中神话人物,诸如玉帝、老君、九天仙女等,亦有一些山海经中的角色,譬如精卫、风伯、雨师等等...更绝的,公孙薇还见着了两三个未来话本里的虚拟人物,譬如林黛玉、崔莺莺等等。这些原是她凭着记忆,复刻出那个时代流传下的一些话本,后来传到民间,颇受欢迎,就一度传开了,所以在祁国这个世代,亦流传着不少现世的奇妙文化。 公孙薇摇着褶扇啧啧称赞:“礼部办得真不错——” “确实该给礼部加个大鸡腿!”旁边有人接过她的话。 公孙薇转头一看,是个一身青衫,身材颀长,长发飘飘的贵气公子哥,便赶紧将他拉到一边,“不是说好了,要藏好踪迹么?你这天子身份一曝露,人家还怎么玩?束手束脚的!” 祁慕寒笑着指指覆着一半脸的面具,也指指她脸上的面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公孙薇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才放下心来,她与祁慕寒事先说好了,不在舞会中曝露自己的身份,此次舞会的重点在于帮助齐凌找到另外一半。 公孙薇眼神逡巡着场上,挨近祁慕寒,低声说:“你找到齐凌了么?这里面扮成谁的都有,我看得是眼都花了。” 祁慕寒倚着后方的白玉柱子,懒洋洋道:“不必管太多,缘分该到自会到,你我二人只管旁观即可。话说回来……” 他上下打量了公孙薇,“你为什么化成男人?” 番外:宫廷化妆舞会(下) - 穿书之麻瓜炮灰不想死 - 江南漂流猪 公孙薇“噗嗤”一笑:“什么男人?这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 “哦——”祁慕寒尾音拖得长长的,话音里夹着一小股不满。 公孙薇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但最近他似乎常常这样,便懒得搭理这茬儿,只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笑道:“你这又是扮的什么?年轻时候的黄药师么?” 真不是夸张,祁慕寒一身青袍、背后又背着一支碧绿色的长萧,颇像射雕中“碧海生潮按玉箫”的黄药师。 祁慕寒宠溺地一拍她脑袋:“猜错了。” 公孙薇抿嘴笑了起来,歪起脑袋继续观察,寻思这扮相究竟是谁? “是嵇康。”看她实在猜得辛苦,祁慕寒无奈自揭了底,又笑着摸了摸她的秀发,轻轻一吻她的发顶心。 公孙薇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瓜果甜食长桌,示意他看。 为了完美复刻公孙薇所描述的宫廷舞会,礼部不仅准备了一桌子的膳食甜品,供宾客们宴会中充饥用,更是在桌上放置满了一杯又一杯的美酒,有装扮成仙童的宫人在桌旁专项候着,随时添置酒盏。 此时那桌旁站着一个与祁慕寒身形相仿的人,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旁边几个九天仙女样的女子经过,想与他搭讪,他只恍若不见,眼睛只望着对面的祁慕寒。 “我发现他看你好久了。”公孙薇静悄悄地附耳,“我现在是女扮男装,莫不成他误会了你的性向?” 祁慕寒亦目光炯炯地望了那人片刻,抚着下巴道:“这人扮的是阮籍。唔,倒是与朕...与我挺心有灵犀的,走,去看看到底是谁?”说着,牵起公孙薇的手往对面走去。 走到面前,公孙薇才发现这人真的帅出天际,纵使青铜面具覆住了半张脸,仍可见那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显示一种孤傲与不羁。 祁慕寒拿起两杯酒,一杯递给公孙薇,自己手中一杯,假意晃着,眼神却要瞥未瞥的,从余光中打量着这人。 “这不是粟篱粟大人么?”这人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拍他的人是一个白须冉冉、仙风道骨的道士。 这声音熟悉得很,公孙薇与祁慕寒一下就听出来了,二人相视一笑,举杯走过去,祁慕寒先是与扮作阮籍的粟篱聊了起来,公孙薇瞄了粟篱几眼,将那方才与粟篱打招呼的“老道士”拉到一旁,笑道:“章大夫,你不扮成行医济世的李时珍,怎么会装成一个假道士?再说,你是怎么认出粟篱的?看你扮相奇特,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粟篱的爹呢!” 自从粟篱入主吏部以后,她有两年未曾见他了,没想到这小子个儿窜得那样快,长相出落得还这般出众。 章知尧一愣,抗议道:“咋说话呢?第一,我这是张三丰。第二,粟大人昨日找我抓了些药,他身上的药味,我还闻得出。” “原来如此。”公孙薇恍悟几分,眼神又不自禁往他身周瞟来瞟去,“为何却不见玉姐姐?” 这两年来,有玉妩颜的地方,都会有章知尧的影子,二人虽未正式在一起,但朝中关于二人的传闻也是不断。 章知尧闻言,长长叹了一声,眼神飘向了桃花树下,公孙薇亦随他目光望去。 那桃花树下,盘腿坐了一个白衣女子,是扮作了谈允贤的玉妩颜。 只见她发髻高高束起,前方置着一张筝,她却并未抚筝,而是往身旁的一道香炉中,源源不断地添了些熏香,那烟也袅袅不断地散了去,她目光也随着这一缕缕的香烟飘渺而去,散在虚空之中,人美则美矣,却让人感觉她的魂灵不在此处。 公孙薇明白过来,想起那年那月的苏豫,心中也是一阵唏嘘,知道章知尧爱却不能得,正要安慰他几句,此时殿中奏乐顿起,节奏轻快,将人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旋律流淌到大殿内,一对对妙龄公子与千金们,皆都结伴互邀下了舞池。公孙薇心中也动了动,正要邀祁慕寒同去舞上一曲,眼前却忽然多出了两只手。 一只手是来自左边祁慕寒的,而右边的...... 公孙薇抬眼望去,这人身型高大,武士打扮,发型尤其拉风,像面条似的一根根垂下,偏偏还飘逸得很,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烫”成的,一时吸引了不少在场女子的目光。 虽然戴着面具,公孙薇还是从他身后那把大剑认出了这是谁,这剑不离身的,还能有谁呢? “炙夜,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扮的是谁?”公孙薇没看见身旁祁慕寒一脸的不悦,好奇地猜了起来,“聂风?步惊云?” 苏炙夜骄傲地环抱起双臂:“李寻欢!” “噗”,公孙薇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祁慕寒淡淡地道:“既是李寻欢,便去寻你的林诗音。” 苏炙夜冷哼一声,打量祁慕寒:“嵇康吧?那你不该去找阮籍?” 一旁的粟篱闻言,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但还没等一刻,这笑容又消了下去,只见祁慕寒根本没看他,而是受伤地望着苏炙夜携着公孙薇往舞池中走去。 苏炙夜笑得像两百斤的孩子,对公孙薇道:“没想到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公孙薇揉了揉额头,无奈道:“答应陪你跳这支舞,便算是还你这个人情了吧?” 苏炙夜“嘿嘿”笑了两下,不置可否,走到舞池中,手臂有模有样地转了转、弯腰对她行了个宫廷礼仪,道了声“请”,便一下揽上了她的纤腰,与身旁几十对男女同起舞。 奏乐渐到高潮,苏炙夜靠得又近,公孙薇无奈地与他保持了距离,求助般地四处看。 这时候忽然乐声一变,队伍又变,变成了圆舞曲,这亦是公孙薇从未来世界学来的奇妙舞曲,同那些话本一般,也流传在了祁国朝野。 圆舞曲一出,身旁就舞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公孙薇心下一喜,这圆舞曲讲究的就是交换舞伴,当下便一扬裙裾,摇到了那男子身边,抬头一看,可不正是祁慕寒? 祁慕寒当下借着舞步,将公孙薇揽入怀中,斜眼一乜“李寻欢”,没把“李寻欢”气个半死。 苏炙夜的新舞伴幽幽地道:“不必在意,等过一轮,就换过来了。” 苏炙夜低头一看,见原来是商墨云,她一身嫦娥的装扮,美貌无双,苏炙夜心下不由得有几分内疚,闭嘴不言了。 祁慕寒重新夺过了公孙薇,心下甚是高兴,手一扬,暗中对台上的乐师做了个手势,声乐又变,这次又变回了两人舞。 成双成对,缱绻无双,场中一时又固定住了舞伴,一旁的苏炙夜咬牙切齿:“祁慕寒你这是作弊!” 祁慕寒理都没理他,拥着匐在胸口笑个不停的公孙薇,抬起她的下巴,缓缓道:“朕的女人,他们也想动?回头罚他们半年薪俸!” 公孙薇拍了拍祁慕寒的胸脯,如果没听错的话,他说的是“他们”两个字,“他们”指的是谁? 祁慕寒倒没有说话了,只一双手将她按在怀中,抱着她柔柔地舞着。 二人相拥舞了一阵,公孙薇忽然想到这次舞会的任务,抬头问:“对了,齐凌呢?可有找着他了?” “没有。”祁慕寒将她脑袋按回怀中。 “没道理呀......”公孙薇抬起脑袋,四处张望,“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了?这可是为了他开的舞会。” 在祁慕寒第二度要将她的头按回怀中的时刻,她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背影太熟悉了,她在江东时,与这个背影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 “是齐凌。”公孙薇惊喜道,“找到他了......欸?” 在看清楚齐凌装扮的瞬间,她愣了一下,舞步一下错了,差点踩了祁慕寒的脚。 她发现齐凌有两个奇怪之处,第一,他的舞伴居然是一名女子,他喜欢的难道不该是男子么?第二,他的装扮...... “齐凌扮的,该不会是梁山伯吧?”公孙薇眨了眨眼,这么巧?她记得她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她今夜扮的会是谁。 一阵狐疑从心中泛起,她隐约觉得,她好像懂了齐凌的一些心事。 “你认错了。”祁慕寒不失时机地打断了她的思绪,“齐凌扮的是那是曹植。” 他指了指齐凌的舞伴,“你仔细看看,他怀里那舞伴,是不是洛神?” 公孙薇一看,齐凌的舞伴,端的是倩影美眸、娉娉婷婷、莲步生花,犹如画中走下来的洛水女神一般,两人共同起舞,瞧起来真是般配得很,心头那狐疑顿时烟消云散,笑道:“还真的是呢!” 祁慕寒正待回答间,旁边的苏炙夜突然一个旋身,舞到了公孙薇身旁,狡黠地笑道:“忘记和你说,那人情是要算利息的。从孤石山之战那日开始算起,每一日一分息,这折算成一分人情,一百分算一个,你欠我总共十八个人情,本人大度,取个整数,算你十个好了。” 他笑眯眯地瞥了祁慕寒一眼:“他罚我半年薪俸,我也罚你一年利息,公平得很。”不待公孙薇回答,又舞远了。 公孙薇只觉得肩上祁慕寒的手指越来越紧,吃痛起来,喊了一声“哎哟”,祁慕寒方才回过神来,松了手指,脸色阴晴不定地握着她的手腕,往舞池外走去。 于是这场舞会还未结束,帝后二人就莫名地提前离了场。 - 第二日,祁慕寒在珩月殿中继续批阅奏疏,公孙薇在一旁陪伴着研墨,礼部官员前来禀奏,并呈上一张册子,上面是昨夜舞会上看对眼的佳偶名单。 公孙薇将手中砚台放下,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从头看到尾,从尾看上去,来回两遍,也不曾见着齐凌的名字。 她心下甚是遗憾,心想这舞会真算是无功而返了,成就了十对佳人璧偶,偏唯独齐凌就是没有着落。 祁慕寒轻轻一掸她额头:“别想太多,没准他正追求着昨夜那位‘洛神’姑娘呢?且放宽心!” 公孙薇笑着对他眨了眨眼,托了腮,望着窗外的阳光,总结出三件事: 第一,欠着苏炙夜的人情,还是没有着落——愁啊。 第二,原来齐凌口味如此独到,可男亦可女,是她狭隘了——叹气。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祁慕寒原来比自己想象中小气多了——想到这里,她倒是甜甜地笑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