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喂。” “您好。” 电话的另一端一时无声。接线员又道:“喂?您好?” 冷静的女声:“我要报案。” ...... 何薇不明白,她明明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怎么睁开眼睛之后,这世界都变了个样? 这里是一个死胡同。 天色灰蒙蒙的,周围很安静。 何薇吸着气,捂着肚子慢慢往墙边上靠。喘了口气,她低头,看到黑色外套上小腹的位置有个小洞。拉下金属拉链,里面的灰色t恤是大片干涸发褐的血色。 然而当何薇拉开衣服,却发现她肚子一片滑溜溜的,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更别说伤口了。 难道说衣服上这血不是她的?可为什么小腹这一处的疼痛这么真实? 不过重生这件事本来就够诡异了,这一处想不通,何薇也不在纠结。 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原身死在了隐秘的街头,而她莫名借着这具身体重生了。她随时有可能被再度盯上。甚至,由于她的“复活”,更可能给她带来不可预料的结果。 可惜的事这具身体没有留给何薇半点记忆。 何薇翻了翻自己全身上下,身份证一类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也没有钱。 这个问题比较严重。 看不到身上有伤口,何薇渐渐觉得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便起身离开。这个胡同,越待着越让人恐怖。 拐弯的时候,何薇真怕会有什么人突然跳出来给她一枪,但幸好并没有。 待出了胡同,临着空荡荡的大街,何薇稍稍松了口气。晨风一吹,让她觉得额头发凉,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何薇不免懊恼。 白赚了这一世,只管放宽了心活着,何必畏畏缩缩,也忒是窝囊。 何薇呼了口气。 得赶紧离开这个城市,走得远远的,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胡同外边对面有一间酒吧,仍旧灯火闪烁,却十分安静,也不知在不在营业。何薇看了看酒吧名字,烫金的招牌,瑰丽艺术的字体,“天堂在左”。 真奇怪的名字。 “那就往左走吧。” 虽然不知道会走向何方,但她会在这新的躯壳,开始新的生活。 何薇简直把什么危险都放在脑后了,脚步也轻快起来。 她没有看到酒吧正门大开,脚步踉跄的清廋男子推开保镖,“放开我!” 陈兆安挣扎不休,让几个扶持着他的保镖急得出汗。要是在这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身上留了什么伤痕,保不准就被记恨上了。 陈治一眼扫过去,便知道了这些保镖的心思,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并不多说。迈开长腿几步上前,揪着陈兆安的领子,轻松一提,随后就是一拳,砸在他脸上。 陈兆安萎顿倒地。 几个保镖吓了一跳,要制止却不敢。眼看陈治没有继续,这才松了口气。 “清醒了没有?” 陈兆安“嘶嘶”呼了几声痛,才按着疼痛的头,看着陈治的黑脸,嗫嚅着说了一声:“哥…” 陈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知道我是你哥?我说什么你都当做耳边风了是吧?” 陈兆安躺在地上,蜷缩着,将头埋在胸前,“哥,我难受…我难受!” 陈治冷笑,“你难受了,所以来喝酒了?看你这一滩烂泥的样子,小叔要还活着,也得被你再气死一回。” 陈兆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话,仍是不动,嘴里咕哝着什么。 陈治烦躁地用手指顺了顺头,知道跟个醉鬼发脾气也没用,指挥着保镖将陈兆安抬上车。 陈治并没有同陈兆安上同一辆车。他喜欢喝酒,但讨厌醉鬼身上的酒味。 他坐在后座上,两手肘撑在膝盖上,食指相合抵着额头。 “林晨,我走之后,你去跟着兆安。” 林晨是陈家老管家的儿子,与陈家的几个孙子一同长大,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林晨以后是跟着身为陈家长孙的陈治做事的。 “是,少爷。”林晨顿了顿,问:“只是二夫人那里…” 陈家二夫人,也即是陈兆安的母亲孙淑兰,陈治的二婶。 一提到这个人,陈治的脸色隐隐发黑,终是克制了下来,“我会和老爷子打个招呼。”陈治揉揉眉心,“二叔就剩下兆安这个血脉了。其他人,我不放心。” “是,少爷。——少爷!前面出事了!” 陈治双眼一凝,迸出寒光,“开上去!” 何薇觉得自己真倒霉。好端端地竟让车给撞了。 早知道就不走这个方向了,她没打算现在就进天堂! 腰上和手臂挺疼的,不知道严不严重。 何薇想着有没有可能是前身的仇家,想跑,但发现自己脚也扭了。 回头看了一眼,撞她的车子停下来了,没有再撞她一次的打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车门打开后,下来一个西装革领的高大男子,“小姐,你没事吧?” “我…” 话未说完,就见后头又上来了两人,为首的男子,身材高挑,气势逼人,他的眼神在何薇身上轻扫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何薇觉得她简直要被那双俊美的眼里所含着的锋芒给刺伤了,一时之间竟不敢说话。 “这…这位小姐,被撞了。刚才二少爷让我停车,又闹了起来,我一时分了心…” 回话的保镖大哥说话都有点哆嗦了。 何薇安慰自己,原来不是她太没用,人这一身高体健的汉子,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治冷笑一声,想说什么,最后作罢。 多说也无用。 孙淑兰不信任他安排给兆安的人,雇佣的就是这种货色?三个人,连一个醉鬼都治不住,还指望他们有大用? 这次他要走了,无论如何,他定要将兆安身边的人都换一遍。 “林晨,先送兆安回去。” “是。” 陈兆安的几个保镖互相对视一眼,跟在了林晨后面。 何薇惴惴不安。就算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身上犹如被x光扫过的战栗感。 虽说这会儿她完全是受害者,但是在这个人的气势下,她没有勇气大声说话。 只是何薇想了想,就算怕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她现在一分钱没有,要是身体留下后遗症,真没地方哭了。 “我…我受伤了。”何薇自以为理直气壮,实际上她声如蚊蚋,若非陈治自小接受训练,五感过人,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这个过分瘦弱的小女生,目前并没有可疑之处。 敛了气势,陈治问:“能走吗?” 何薇没有回答,她试着站起来,但脚步迈不出去。 感觉到身边这人的态度没那么吓人了,何薇的声音也大了些,“我脚扭了。” “上车。” “啊?”何薇没反应过来,就被抓紧了胳膊,基本快被提起来了。“去哪?” “医院。” 何薇忙借着力跟着他一蹦一蹦的走。 这人力气真大,一只手就能将她提起来了。只是他也太不绅士了。她现在的动作肯定难看又粗鲁。 不过算了,在这种人面前,形象再好也没有,此事一了,都不会再有联系。 陈治在前面开车,何薇坐在舒适的后座上,对车里面过分的安静很不适。 她偷偷在后视镜上打量着陈治。谁知只看了一眼,就与后视镜中那双眼对上了。 这一时间,何薇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以极快的速度发烫发热,赶忙撇开了眼,只作观风景状。 何薇其实还是想多看两眼的,这人实在是她所见长得最好的人了。那种俊美却一点儿也不娘气的颜,简直太完美了。 等这事了了,他们肯定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如果这人以后去当明星,她一定会是他的忠实粉丝。 何薇本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想法,眼神又转回去了。 这回陈治并没有再跟她的视线对上。他已很习惯被人注目,这种单纯欣赏而并不猥亵的目光,他懒得在意。 “我叫何薇。你叫什么名字?”何薇鼓起勇气问道。好歹知道了名字,以后可以默默的崇拜一下。 陈治并不说话,只是目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何薇怏怏地不说话了。 一路无言,到了医院门口。 陈治没有下车,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乔琪,我在医院门口…不是我…脚扭了…尽量快。”说完便挂了电话。 何薇以为气氛会一直沉默下去,直到医生过来。谁知道耳边忽然想响起这人的声音。 “为什么晚上不回家?” 何薇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车上的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男的俊女的俏,中间那个十来岁的孩子,瘦瘦弱弱的,笑得十分灿烂,但又有一种青涩的腼腆。 这个男孩虽然眉目间与这人有几分相似,但不是他,应该是刚才被人扶着的那个烂醉如泥的青年男子。 何薇真想大呼冤枉,她一向是最循规蹈矩不过的人,绝不敢夜不归宿。至于这个身体为何倒在街头,她是真不清楚。 何薇想了想,便说起以前的事:“我弟弟以前也经常不回家,我妈妈就叫我出来找他。嗯…我弟弟喜欢上网,但是家里人不许他玩,所以他总是喜欢去外面。有时候会忘了时间。” 陈治惊诧,“让你一个女孩晚上出来找人?” 何薇看到他微挑的眉,觉得他的眉型特别的英俊。 “爸爸妈妈都很累,弟弟也不许他们去找人,他觉得这样在朋友面前很没面子。我对附近的路很熟,有一回遇到有人想打劫,但我身上一直带着杀虫剂,喷了他一脸…我跑得也快,坏人追不上。” 陈治再次打量了何薇一番。看不出来,这个瘦弱又有几分胆怯的小姑娘,胆子其实不小,性格也坚韧。只是她个性实在太软,出了社会,要没几分运气,只怕被人欺负死。 “女孩子,以后晚上少出来,好运气是会用完的。” “嗯。”何薇点头。弟弟和父母都不在了,她也不需要再暗黑的巷子里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其实她心里确实害怕,但越怎么想就越怕,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陈治笑了一下,这姑娘也太乖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治从车内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 “拿着。出了事就打这个电话。” 何薇有些激动地接过,“这是您的电话吗?” “不是。专门对付地痞流氓的。” “是警察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陈治见她一脸不解,但也不愿多解释,只道:“别问了。” “哦。”何薇有些失落,但还是道:“谢谢您。我不会随便打的。” 陈治点点头。 这时候,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护士来了。 陈治降下车窗,护士忙不迭问好:“陈少。” “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出了院送她回家。账单寄给我。” “好的,陈少。” 护士打开车门,轻柔地扶着何薇下了车,安排她坐在轮椅上。 何薇懵懵懂懂的看车窗慢慢升上去,那个男人的脸渐渐看不到了。 可惜最后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第2章 好人 护士推着轮椅将何薇送进了医院。 一路上何薇都看呆了。这医院怎么建得跟公园似的,太漂亮了。 路程有些长,护士十分亲切地与何薇说话:“我姓刘,小姐怎么称呼?” “我叫何薇。” “何小姐。”刘护士说:“我们一会儿要给您做个全身检查,现在该先去换一身轻便的衣服。”也就是病号服。 何薇本要点头,但是想到身上那件t恤的大片血迹,便犹豫了:“不用这么麻烦了吧?腰上现在不疼了,就只是脚扭到了。” 刘护士笑得很和蔼:“何小姐,有些伤口您现在不觉着疼,可过一晚上它就严重起来了。既是来了一趟,不妨仔细一些,也免得留下隐患,这要有个什么,可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何薇捏着衣角,想了想,“那好吧。” 比起别的,确实还是身体比较重要。 “你们这儿有洗衣粉吗?衣服我想自己洗。” 刘护士笑道:“何小姐,您是病人,也是客人,万万不敢劳动您亲自洗衣服的。我们会所有专门洗衣的地方,绝对干净无菌,您这一点是可以放心的。” 何薇坚持:“不用了,我的衣服不喜欢别人碰,我自己洗就好。” 刘护士有些为难,她在这家高级私人医院里工作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要求自己洗衣服的人。不过到底她应对过了给雷高官贵人的各种怪癖脾气,很快提出了新的方案。 她看了一眼何薇的手,便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可以帮您将衣物寄回您家里,我们会另外替您准备全新干净的衣物。” 何薇一身的衣服看似寻常,连标签都没有,但眼睛毒辣的刘护士却能看出质地不菲。且她的手虽然不十分白皙,但是柔嫩无茧,光滑细腻,指甲的弧度圆润光泽,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双干活的手。刘护士自然猜测何薇家中自有用惯了的佣人打理家务。 而何薇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太奇怪了。就算她把衣服寄回家,还不一样要自己洗么?且脏衣服换下不立刻清洗,得有多少细菌滋生? 虽然不明白刘护士的用意何在,但这个结果她却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没有人发现她衣服上无法解释的血迹就行。 于是何薇点头,“好。” 刘护士又问道:“何小姐,需要不需要我通知您家人?” 家人? 何薇摇摇头,没说话。 刘护士敏感地察觉到何薇的情绪变化,并不再问。接下来,也只随意拣了些趣事,一路上都不冷场,让何薇感到很是放松。 从更衣室里出来,何薇问刘护士要了个纸袋,将换下的衣服团成一团塞了进去,放在床边的柜子里。 “我的衣服,你们能不动吗?”何薇再次确认。 刘护士肯定的点头,“我们绝对尊重客人的*。” 刘护士带着何薇将所有基本检查做完,都快中午了。何薇虽然不用怎么动作,只是转来转去的,也觉得累了。待吃过了刘护士带来的好看又好吃的餐点,何薇躺在洁白无瑕的病床上,微微蜷着身子,进入了睡眠。 刘护士将何薇的身体状况一一报告给乔琪:“…手上腰上有轻度擦伤,脚踝处软组织轻伤。其他指标一切正常。” 乔琪推了推金丝细框眼睛,一边看病历,一边问:“有没有通知她家里人。” “这倒没有。那小姑娘好像不愿意和人说自己家里的事。一问她,就不说话了。”刘江在医院也是老资历了,在乔琪的办公室比较随意。刚才跟着何薇到处做检查,连口水都没喝。这会儿便自己去饮水机装了杯水,又问:“乔主任,要不要给你装点水。” “谢谢。”乔琪将水杯递给她,问:“她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只说想尽快出院,别的就没提了。” 乔琪点点头,“休息了这一晚再看,如果能走了,她想出院就出吧,也不是什么大病。到时你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家。” 刘江想了想,说:“我觉得她似乎没有回家的打算。可能家里闹了什么矛盾。方才她还问我,哪里可以打兼职,说想做些零工挣钱。我看她全身上下穿的都不便宜,虽然是瘦得跟营养不良似的,但那脸上手上的皮肤一看就知道是一直细心保养过的,哪里懂做什么活。她又那样的腼腆性子,要离了家里,转头就得给人骗了。” 乔琪皱眉。这人要是不愿意回家,半道出了什么意外,他不好跟陈治交待。 总不能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让她在医院里拖多两天。你多劝劝她,外面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乔琪轻嗤,“象牙塔里的姑娘,总是那么天真。” …… 何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天刘护士时不时就拿些新闻报纸杂志给她看,内容大多是什么少女负气出走,惨被拐进深山,或者被劫财劫色等等之类的,怎么惨怎么来。 大概是被误会了。 她不是离家出走,只是不知道这个身体的家在哪。就算知道…她也不想回去。原身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人是她。她不需要家人。 只是他们固执的以为她在耍小性子骗人。 何薇不禁变得焦躁。 她想快点离开这里,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哪怕她身上没有一分钱,也不要紧。她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以前父母和弟弟出门旅游,没有给她足够的生活费,她还不是活下来了。去饭馆帮忙洗个碗,不收钱,吃点剩饭剩菜,老板一般没有不肯的。 刘江在两天的劝说中也算是看出了何薇的执拗,只好回去和乔琪商量:“那姑娘铁了心不回去。我是没法子了。其实看她的性格也不像是不懂事的,只怕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要真的送了她回家,还不定出什么事。” 乔琪将病历本“啪”的往台上一放,道:“我去看看。” 何薇在看电视。 这也是2015年,但是上面播的电视剧和以前看的不一样。那些熟悉的明星也见不到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何小姐,你好。” 何薇转头,看向门口,是刘护士和一个年轻男子。他的头发全部往后梳,该是抹了定型水,理得很整齐,露出饱满的额头,带着金丝细框眼睛,穿着白大褂,整个人的气质干练严谨,透出冷漠和距离感。 乔琪也在打量何薇。 这个女孩确实瘦弱得跟营养不良似的。但她虽然肤色微黄,肤质却很好,头发不浓密,但是乌黑油亮。她方才静静地看过来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她似乎是怯懦的,却又有一种随时可以豁出去的坚韧,她的眼神看了过来,但仿佛心思悠远。 一个很矛盾的女孩。 看起来就是有故事的。 “你好。”何薇说。 乔琪走到床边附近的椅子坐下,说:“何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脚还疼吗?” “不影响走动了。我想出院。” 乔琪笑了笑。 他是长得很好看的。但是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标准得让人轻而易举地感觉到客套和疏远。 何薇不由想起了送她来医院的那个男人。他的笑稍纵即逝,却随意洒脱,有着想笑就笑的真实。 “既然何小姐想出院,今天下午我们会安排车送你回家。” 何薇张口要反驳,但是她看着这个人不容拒绝的表情,话到嘴边,便改成:“好。我家在圣海市。” 圣海市,分布在华国东南沿海,终年气候温和,四季绿水青山,既有碧海蓝天的热带风情,又有人文写意的诗意街景——这是电视节目的广告词。 他们执意要送她回家,那她就找个喜欢的地方安家好了。 从东北到东南,距离足够远了。 何薇半点都不心虚,“这么远,你们还愿意送我回家吗?” 乔琪并没有生气,还是那样嘴角含笑的表情,“圣海市?很美的地方,旅游业相当发达。” “电视上也这么说。” 何薇和乔琪都听明白了各自的潜台词。 气氛一时沉默。 何薇说:“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只是我有苦衷…甚至会危及我的性命,我要离这儿远远的。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不需要对我负责,你们也不需要。我不是不识好歹,只是,这些事本就不该让其他人牵扯进来。” 何薇的表情很平静。 乔琪的眼睛盯着她,审视评判着她话里的真假。 最后,他想,或许她不是在玩过家家游戏。 “你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乔琪双手交叠放在小腹,身体往椅背一靠,语气无不嘲讽,“手无缚鸡之力,十指不沾阳春水。何小姐,就算我把你送到了圣海市,你要怎么生活。” 何薇说:“我总是能活下去的…并且会活得很好。” 何薇想,她大概又遇上一个好人了。 尽管乔琪的语气态度都说不上好,甚至是冷漠的,但他的责任心很强。哪怕对于一个陌生人。 过去的经历使得何薇能比较容易的分辨他人的恶意与善意,也让她懂得抓住生存的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借我一些钱?我保证,我会还钱。” 第3章 工作 圣海市。 何薇从大巴下来,脚踩在圣海市的土地上,却总觉得自己还在车上晃荡着。 自小就有些晕车的她这次真个吐得昏天暗地。 但是她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连机票或者火车票也买不到,也就只能做大巴了。 何薇这时候最想做的是找个地方洗个澡然后躺下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但最后,何薇到了圣海市的第一站是网吧。 对于圣海市何薇的了解仍旧只限于电视节目的只言片语。当然,节目里介绍的都是这儿的风景区,何薇总不能往风景区里找地方住,那物价肯定比别的地区要高。 何薇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等到车进入居民楼较多的区域,就下了站,瞅准路上的年轻人问清了网吧的位置。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比较理想的工作是进厂。进厂工作一般可以包吃包住,这样她就能省下不少钱。而且进厂一般不需要文凭,有时候也会人手不够,招一些学生兼职。有得工厂管理得不那么严,或许连身份证都不用。 “9路车,景泰大道站。”何薇在公交车站喃喃自语,“就是这里了。” 何薇上了车之后,看到周围的人都不动声色的离自己远了点。 何薇知道原因,也挺不好意思的。之前在大巴连着吐了两天,又没有条件洗澡,一身的酸腐。且除了酸腐之外,还有一种怪怪的的味道,何薇自己都闻着难受。 公交车一站站停靠,车上的人渐渐变多了,车厢变得拥挤。 有个穿着t恤宽松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挤上了车,在喊:“往后靠啊!后面有位置,怎么不往后靠?还让不让人上车啊!”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说:“往后靠往后靠。” 但是车上的人勉强往车后部的空地靠近了一点,怎么也不肯前进了。 司机转身就要发怒,那年轻男人道:“师傅,给开个后门,我们从后门上车。” 司机一听,倒也好办,盯着人放了钱,给开了后门。 那年轻男人一上车,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这么臭?” 他后面还跟着两女一男。 穿着纯白连衣长裙的女人上了车后又退了下去,“许光辉,我们坐下一辆车吧。” “为什么?——哦,钱都给了,忍一下就好了。再说上班快迟到了,等下一班又不知道要多久。江莹、赵明生,你们两个上不上来,要就快,整车人都等着!” 许晓晴微微蹙眉,看了何薇一眼,说:“许光辉,你也是知道的,我本来就有些晕车,再闻着味儿肯定受不了。万一在车上吐了,大家闻着味都不好受,我不愿意这样。还是算了。” 又对身边的男人道:“明生哥,你们先走吧。我不能连累你们跟着我迟到。” 赵明生皱眉看了何薇一眼,说:“算了,我们打的。” 许光辉翻了个白眼,“江莹你上不上来?” 江莹看了看赵明生和许晓晴,温柔笑道:“不上了。万一晓晴等下晕车,我也好照顾她。” 许光辉瞪眼:“你们这什么情况?” 他们耽搁了这会儿功夫,车上的人也有意见了,司机又怒了:“到底上不上车!关门了!” 许光辉站在后门处无语了。许晓晴跟他是同一个村出来的,在农村里什么味儿没闻过,那厕所的味道可比现在酸爽多了。以前不见她有晕车这毛病,啧,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车上那么挤,偏偏何薇落脚处旁边有个座位空着。整车也没个人靠近,何薇也没坐。 许光辉检查了下座位,干干净净的,疑惑地看了一眼何薇,自己坐了上去。 刚才被他们几个一眼一眼地看过来,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也足以让何薇尴尬极了。 也怪不得别人,确实她太臭了。她原是想着忍一忍,到工厂附近再找个旅店洗漱的。可没想到再差不多密闭的空间里,哪怕车窗开着,她身上的味儿也还是这么浓。 她很惭愧,但她不会下车。乔琪给了她只足够用一个月的生活费,她不能乱花钱。 这个叫许光辉的年轻男人,虽然嘴上说她臭,但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捂着口鼻离她远远的,何薇忍不住解释,“我刚才坐大巴从外地过来,还没来得及洗漱。” 许光辉拇指动得飞快,点开了手机视频才抬起头,“你在跟我说话?” 他最近在追一部电视剧,叫《落难公主》,讲诉的是一个可怜的女孩父母双亡后被亲戚侵吞了家产,背井离乡,却遇到了潜伏在民间查案的高富帅的故事。这女主角真是美,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看得他恨不得说上一句,放开那个妹子让我来。要是哪一天有机会亲眼见一见这明星就好了。现在只能对着手机舔屏了。啧,五六百的手机,屏幕离高清真是差太远了,完全照不出他女神完美的模样。 “嗯。对不起。”何薇对许光辉说了一句。 “没事。”许光辉低头看手机。 何薇又向车上的人说,“很抱歉。” 车上有些人没有理会她,有些人一手抓着吊杆一手捂着鼻子,对她笑了笑。 何薇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忽然,车子一个大转弯,车上的人东倒西歪,一直没胃口吃东西的何薇本就浑身无力,一个没站稳,扑在许光辉身上。 何薇刚想道歉,就听得一身嚎叫:“我的手机!” 许光辉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机掉出车窗,被隔壁的货车碾了一下,弹起来,碎成了渣! 许光辉抓着何薇的手腕,“你赔我手机!老子辛辛苦苦攒了一个月的钱,特么还没捂热呢!六百块!赶紧赔钱!” 何薇都快惊呆了。 怎么这么倒霉!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给出了六百块,接下来要她喝西北风吗? 何薇弱弱的说:“行,我会赔的。可我现在没有钱。我能不能过一个月再还?” “一个月之后谁知道你在哪里。别想耍赖,快给钱。” “我现在就是来找工作。工资发了之后,马上把钱还给你行不行?” 许光辉上下打量何薇,“看你的样子还没成年吧?能找什么工作?你家里人呢?” 何薇不想让整车人都看热闹了。 “我跟着你下车,等下你想问什么我都回答行吗?” 许光辉皱皱眉,“真特么倒霉。” 倒没再问了,只是一直抓着何薇的手没放开。 “叮咚,景泰大道站到了,下一站是康贝南站。” 许光辉扯着何薇:“下车。” 何薇惊奇:“你也是这个站下?” 许光辉没搭理她。 下了车,许光辉看看表,还有十分钟上班,他连衣服都没换。不过就算迟到了,扣的工钱远远比不上手机的钱,所以还是要先解决这事。 何薇又说:“我今天就是来这儿找工作的。你看,这是我刚才在网吧抄的几个工厂地址。只要工资一到,我一定会马上还钱给你的。” 许光辉只读过小学,认识的字不太多,但是自己工作的地方的名字还是认得的。 “盛云国际电子加工厂。你要来这儿打工?” “嗯。不过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收。” “就你这样的,肯定不行。” 何薇分辩:“我很勤快的,以前在家里也是做惯了活得。要是不信,可以先让我不给工钱试着干几天。” “这可是盛云国际!整个圣海市的龙头企业。你没见到街上到处都是盛云国际的广告?这个电子厂虽然只是附属的一个小厂,但是想进去的人可不少。人家什么年轻力壮的人找不到,要你这个瘦得风一吹就倒的纸人?” 何薇有些失望,但看许光辉对这些很了解的样子,又向她咨询另外几个工厂,“那还有这几个厂呢?” “不用看了,都没戏。这附近工厂的用人标准都差不多。” 何薇抿了抿唇,“来都来了,我还是要试试。” 许光辉又看了看表,“你家里人呢?” 何薇摇头,轻声说:“都不在了。” “总不能没个亲戚吧?” 何薇还是摇头。 许光辉看着何薇一身狼狈,不免脑补了一番弱女子被极品亲戚侵占家产远走他乡的狗血大剧,咦这不就是《落难公主》吗? 许光辉眼神诡异地看了一眼何薇。 “怎么了?” “没事。”许光辉想了想,其实把人留下了对他只有好处。要不这人到时不知道往哪儿去了,她的新手机就打水漂了。“这样吧,电子厂的食堂前两天要招洗碗工,我跟那阿姨有点交钱,帮你问问。不过先说好了,介绍费两百。要是他们收了你,你得还我八百。不对,还有今天迟到肯定要扣钱,和这个月的全勤。总共九百多一点,四舍五入,你得给我一千。” 第4章 饭卡 许光辉找保安借了电话,请了一下午假,要带何薇去宿舍。 “你身上又脏又臭的,我真是受够了。赶紧去洗洗。” 何薇不动,“我去附近找间旅店洗就好。” 许光辉瞪眼:“感情你还防着我呢!我刚才请了一下午假为了谁?我辛辛苦苦走关系找工作为了谁?你要去旅馆我还怕你跑了呢!再说你身无二两肉的,浑身又脏又臭,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的女神可是白薇薇,就算你的名字也有个薇,但比她差远了好么?——还有,你有住旅店的钱怎么就没有还我手机的钱?” 何薇不说话,也不动。垂着眼眸,抱着书包。 这模样落魄又可怜。 许光辉气得胸口起伏,但他也不能硬拉着何薇走,那样子跟强抢民女似的,太难看了。 最后他说:“不是说没有身份证吗?你怎么住旅店?” 何薇抬头,小声道:“那能借你的身份证用用吗?” 许光辉双手抱胸,“你的意思是,我借身份证给你开房,然后你把我关在门外,一直等到你洗完澡?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啊?要不干脆我跟你去警察局,叫他们把你身上还够住旅店的钱搜出来还我,少了就算我特么倒霉。我也懒得再费事。” 何薇摸了摸书包,里面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品外,还有刘江给她准备的防狼喷雾剂,电棍和瑞士军刀。 她心里有底气了一些。 “那好吧。”何薇走在许光辉后面,把书包里的电棍和军刀拿出来塞进口袋。 当何薇进入许光辉的宿舍时,她简直惊呆了。捧着书包,在这个差不多二十平方的宿舍里竟找不到放东西的空位。 这乱得跟乱葬岗似的。衣服袜子鞋子丢得到处都是。桌子上是吃剩的杯面,快餐盒,还有乱七八糟的杂志。 不过这房子里还是有一处不和谐之处。 两个上下铺,有一张床理得很整齐,虽然还是有些褶皱,但起码被子叠起来了,也没有放脏衣服和臭袜子。 许光辉指着一张海报,说:“看到没有,我女神,白薇薇。瞧瞧人家那脸蛋那身材,你能比吗?” “她真好看。”何薇赞了一句。海报上的女人五官精致,笑得十分娇柔,气质却很仙,当真称得上女神。 许光辉笑得眉眼飞扬,“算你还有点眼光。” 何薇眼睛到处扫了一圈,问:“我的书包放在哪里?” 许光辉把泡了泡面的饭盒收拾进浴室,再把垫桌子的报纸抓成一团,“先放桌上。” “我现在去找张姐说你的事。到时候你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过来投奔我的。记着啊,到时别穿帮了。” “哦。”何薇点点头,“为什么要是远房表妹?” “你没身份证,又说不清来历,不清不白的,谁敢用你?也多亏你遇上我,跟张姐交情还不错,话说我收你两百还是亏了呢!” 何薇抱着衣服溜,“我先去洗澡了。” 许光辉咕哝着:“这世道像我这样的好人可真不多了,怎么买彩票就从来没中过奖呢!” 许光辉等何薇进了浴室,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这人中途溜了,走的时候悄悄把门锁上了。 过了半会儿,许光辉还是折了回来。 刚才让这人来洗个澡都死活不肯的,万一她见门锁了又想太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那他可就真冤枉了。他可住在五楼,跳下去会死人的。 打开门嘱咐:“你可千万别跑了啊。我跟门口保安大哥关系特铁,你要是起了坏心跑走,到时候警察局见,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知道了。” 等到关门声再响起,何薇才舒了口气,放下电棍,继续洗澡。 洗完澡出来,许光辉还没有回来。 何薇待在房间里,闻着一室的怪味,以及目之所及乱糟糟的空间,简直难以忍受。她倒没有洁癖,只是以前在家中都是她来干家务,总习惯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何薇把窗子打开散味儿,接着清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理好了桌子,还是没忍住,将地上的衣服拾了起来,拿到阳台。 她实在不能明白,明明有洗衣机,为什么他们还懒得将衣服放进去洗。 至于袜子和内裤什么的,何薇当做没看到,一脚踢进了床底。嗯,他们的床底本来也就存货不少了,再多两件也没差。 等到许光辉回到宿舍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大妹子!你可也太能干了!张姨还说要先试用你一个月,不过我看你准保没问题!” 从前她干活再干净,也没有人会这样高兴和夸奖她。 何薇抿着唇,笑得有些羞涩,“这也没有什么的。” 许光辉心里暗暗点头。这小姑娘虽然长得一般般,刘海多得更锅盔一样罩着她半张脸,但笑起来倒挺好看,跟朵小白莲似的。这表妹认得不算亏! 何薇又说:“哦,床底还有很多袜子,我没洗…” 许光辉略有点尴尬地嘿嘿笑,转移话题:“今天下午就开始去食堂试工了,你准备好了吗?我先带过去你认认地方。对了,你的宿舍也准备好了,这是钥匙。我特意让张姨安排你跟我老乡的住一起了,她叫许晓晴。到时候你们互相照应啊。有事可以找她帮忙,她这人虽然有点矫情,但还是很善良的。” 何薇点头,“谢谢你。” 许光辉说:“客气客气,等发了工资记得还钱就好。” “呃,好。” 虽说招的是洗碗工,但到了厨房,要做的就不止是洗碗了。洗菜,切菜,打扫卫生,如果有需要,都得干。好在这些活计何薇都十分娴熟,手脚利落,让厨房里几个阿姨大妈看着频频点头,算是接纳了她。 许光辉也放了心:“等你晚上收工了我再来带你去宿舍,回见。” 又道:“各位大姐,我家表妹以后可拜托你们照顾了。” “行了,臭小子快滚,别弄脏了我们的地,才拖干净呢。” “哎,就走。” 电子厂是五点半下班,现在晚上六点半,食堂已经基本清空了。 后厨里剩下的活被几个大妈包了,她被叫出来最后收拾桌子。 只剩下一个人一边看书一边吃饭。 何薇在食堂里转了一圈,确定到处都干净了,就坐在凳子上等。 还没等到他吃完,许光辉就吊儿郎当地过来了。 “妹子,下班了没有?” “差不多了。” 许光辉这时也看到了食堂里仅剩的食客。 “又是这小白脸。” “嗯?” 许光辉走过去,叩了叩桌子,“喂,食堂关门了,吃快点。” 何薇的反应慢了半拍,忙过来拉着许光辉,小声说:“许…许表哥,你让他吃吧。” “整个饭堂就他一人,你们全部员工都为了他一个人晚下班,饭堂他家开的啊?我只知道他脸白,还不知道他脸大呢!” 张曦淳吃掉最后一口饭,拿纸巾慢吞吞地擦干净嘴,最后拿起书走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许光辉。 许光辉在人前被如此赤果果地无视,拉不下脸,热血上头就要拉着张曦淳打架,被何薇死活劝住了。 “许表哥、许光辉、许大爷!冷静!” 张曦淳这时候倒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小个子的瘦弱姑娘长相一般,嗓子却意外的好听。 只是许光辉的声音还真是败兴。 张曦淳又转头走了。 “放开我,我要跟他单挑!他什么玩意儿?大学生了不起啊?有文凭了不起?天天抬着鼻孔看人,我就不知道他哪里好,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两个都被他迷了眼!怎么,你也看上他了?” 何薇安抚道:“我不认识他。我也不喜欢小白脸。许表哥这样乐于助人的好人比他好多了。咦?他什么东西掉了。先——” 何薇要叫,被许光辉捂住了嘴。 “不许出声。” 等张曦淳走了,许光辉才去拣了地上的东西。 是一张饭卡。 许光辉两指夹着饭卡,跟演戏似的耸着肩膀奸笑:“哼哼,敢无视老子,老子让你破破财!据说这小子往卡里一充就是上千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啧,真是老天有眼——哎,你干什么?” 何薇抽出了饭卡插到自己裤袋里。 “我明天把饭卡还回去。” 许光辉虎着脸:“喂,卡拿出来,我真翻脸了啊!” “卡上面如果真的有上千块,你一用,别的人就知道这卡不是你的。而且我看到卡上面还写了他的名字。如果他硬说卡是你偷的,你说你是捡的,有人信你吗?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厂里把你炒鱿鱼了怎么办?不是你说的吗,这电子厂多的是人想进来。” 许光辉没再抢着要卡,只是心里十分不爽,脸色难看。 “那我不是反倒还帮了他的忙?我不用,总有人敢用吧。” “那你就是想害其他人被安个盗窃的罪名被赶出厂吗?许表哥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许光辉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变来变去。 “算了算了,烦死了。我不管了。” 何薇松了口气。 那个人和许光辉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如果许光辉真的和他结仇了,恐怕要吃亏。 并且,这钱也算是不义之财,用着也烫手,倒不如还回去,也算给许光辉结个善缘。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许光辉将他那杀马特发型抓了抓,“走了走了,快收拾完去你宿舍。” “嗯,我会很快的。” 许光辉领着何薇去了员工宿舍,敲门道:“晓晴开门。” 一会儿门开了,“许光辉。” 许光辉让开身子,“这个就是我的远房表妹,叫何薇,你以后多照顾着点啊!” “你好,我叫何薇。” 许晓晴看着何薇,总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便温柔笑道:“我叫许晓晴,叫我晓晴就好。我可以叫你小薇吗?” “嗯。” 许光辉见她们互相认识了,就说:“好了,我回宿舍了,你们聊。有事打电话给我,不对,打电话给阿邦,我手机今天摔坏了。” 许晓晴问:“摔坏了?怎么摔的?你那不是今天才新买的吗?” 许光辉摆手,“倒霉事别提了。行了我走了。” 许晓晴向许光辉招手作别,又朝何薇笑了笑,将门大开,让到一边。 门槛有一点高,何薇抬脚跨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地上掉了什么东西。 “你东西掉了。”许晓晴说完,作势要捡,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猛的一僵,飞快地捡起了饭卡,瞪大眼睛确认了上面的签名。 她的声音一改柔弱而变得尖锐:“张曦淳的饭卡怎么会在你这里?” 第5章 心机 江莹听到不对,走过来,“晓晴,发生什么事了?什么饭卡?” 许晓晴看何薇的眼神,就像何薇是抢了她男朋友的小三一样。江莹刚才还隐约听到了张曦淳的名字。 江莹也看向何薇,忽然惊奇道:“你不是今天公交车上那个人?” 江莹不自主地退了几步。 许晓晴看到有人过来,不觉敛了带着几分扭曲的脸色,勉强挤出个笑容,“你是许光辉的远房表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 何薇看着许晓晴变脸,想着日后大概不太美妙的相处,不由身心疲惫,一下午工作后的疲倦感涌上来,让她没有了应酬的情绪,只是她还是习惯性地忍耐着,并说:“家里人给了我这个地址和名字,让我来找人,说这是我表哥。刚才问了许表哥,他也弄不清这亲戚关系,只是家里人交待了要照顾远房的表妹。” 何薇还怕她刨根问底,不过许晓晴的关注点又回到饭卡上,“那这饭卡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张曦淳的?” 质问的语气让何薇心里很不舒服,只是初来乍到,她又承了许光辉的情,不想起争执,按了按胀痛的额头,轻声道:“能让我先进去吗?” 许晓晴脸色又不好了。何薇的避而不谈让她觉得何薇是在心虚,只是她也不能真堵着门口不让人进,江莹还在边上盯着呢。 便不情不愿的让开了路。 “谢谢。”何薇扶了扶额头。这具身体的素质并不太好,舟车劳顿了几天,又干了一下午的活,已是累到极限了。能强撑着都多亏她以前苦头吃多了,比较能忍。 江莹和许晓晴站在一边,看着何薇苍白着脸色,脚步有些虚浮地进门。 忽然,何薇感觉脚下一绊,重重摔了一跤,不省人事。 恍惚中,她听到几声尖叫,犹有人厉声指责:“晓晴!你怎么能这样!” …… 钱定邦从匙孔里拔出钥匙,推开门。 片刻后他退出门房。确认了523门牌号。 “田螺姑娘来过我们宿舍了?” “田螺姑娘什么鬼?有我家表妹能干吗?”许光辉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一脸得意。 钱定邦脸一黑,“你能不能穿好裤子再出来?” “嗯?什么?…厕所这么臭,等系好裤袋我都要臭晕了好么?” 许光辉一个糙汉子理解不了二次元宅男钱定邦满脑子的纠结。他将裤带打了个蝴蝶结,然后一一给他指着房间各处,“看看这桌子,看看这阳台,看看这衣服,啧啧,我家小表妹厉害吧?” 钱定邦从最初的震惊后变得兴致缺缺,径自坐到位置上打开电脑,边道:“她再能干你能天天请她过来给你搞卫生?” 许光辉一哽,“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让我的小表妹天天给你搞卫生吗!你简直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钱定邦一扶眼镜,“果然看多了脑残剧,你的脑子也跟着坏掉了吗?边去别烦我。” 许光辉瞪眼看着钱定邦的锅盖头,三两步过去将他的头一拍,“臭小子,下次别想我给你带外卖。” “哦,那白薇薇下场演唱会的票没有了。” “你简直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呵,下下场的也没有了。” 许光辉简直要抓狂。 白薇薇是歌影视三栖明星,每次开演唱会都是一票难求,像许光辉这种穷*丝基本买不到票。也不知道钱定邦这人什么脑子,竟然能写出个抢票程序,从此以后买票不是问题! 许光辉不是不想学,钱定邦也不是不肯教,奈何这东西靠天分,许光辉徒叹奈何! 从此以后,白薇薇的票由钱定邦包了,钱定邦的一日三餐由许光辉包了。 这时候门打开了。 杨志强回来了。 许光辉撇撇嘴。 “宿舍怎么这么干净?”杨志强刚问完这话,就后悔多嘴了。 “这不是春天到了要保持清洁防止细菌滋生吗?我请了钟点工来搞卫生,两小时一百。平摊下来每人二十五。快给钱。” 白白让杨志强沾了光真不爽。 “要请钟点工怎么不和大家商量?这事你有资格替我做主吗?我本来今天就打算打扫卫生的,我拒绝出这个钱。”杨志强说完,也不给许光辉回嘴的机会,放下东西就进了厕所。 钱定邦扶了扶眼镜,说了一句:“人不要脸。” 许光辉顺口就接:“天下无敌啊!” 沙哑的男声歇斯底里地唱着鸟语,许光辉掏掏耳朵,“快接电话,难听死了。” 许光辉从来没办法理解钱定邦的审美。 钱定邦看了看屏幕,手指飞快的解了锁,“喂?” 电话那头噼里啪啦一大串,钱定邦赶紧拿远了。 皱眉,“你的电话。” “谁找我?”许光辉奇怪,“喂?….什么?我马上过去!…带钱?要多少?” 许光辉盖了电话,在衣柜里乱七八糟一通翻找,取出了银行卡就要出门。 “什么事?” “小表妹进医院了,回头再跟你说。”许光辉把脚塞进鞋子里,急匆匆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又不穿袜子。”钱定邦摇摇头,继续盯着电脑。 …… 许光辉在家属栏上签了字,忍痛付了钱,才进了病房。 许光辉眼看钱长翅膀飞走了,肉痛得要死,问:“何薇怎么回事?之前不还好好的?” 许晓晴的脸色有些白,赵明生在一旁扶着她的手臂,她说:“何薇摔了一跤,然后晕倒了。我看她的脸色很白,大概是太累了。医生只说她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多休息就好。” 江莹看了看许晓晴,欲言又止。 许光辉却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抓抓头发,“医生说她什么时候醒?” 江莹眼神暗了暗。 许晓晴说:“不是今晚就是明天,休息够了,就醒了。” “额头上这里怎么样了?”纱布贴在上面,看不到情况。 “嗯…”许晓晴顿了顿,“要是养得好,疤痕不会很明显。” 看到人没事了,许光辉又开始肉痛钱了,“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她的吗?怎么就一会儿功夫还进了医院?” 赵明生刚才接到江莹的电话,只听说是她们宿舍有人出事了,见天色那么晚,怕出意外,就赶来医院。他对何薇并不关心,只是看许晓晴在这里,才留下来。 此时听到许光辉话中的不满,不由皱眉,“她又不是连路都不会走,摔跤了和晓晴什么关系?晓晴一路担心受怕送她来医院,你一句谢也没有,倒来责怪她?简直不可理喻。” 许光辉尴尬,他并没有责怪许晓晴的意思,“对不起啊晓晴。唉,你也知道我,今天真特么太倒霉了。心情一不好就乱说话了。” “没事,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许晓晴挺不高兴的。许光辉明明知道她喜欢张曦淳,怎么不把饭卡给她而给了何薇?他难道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搭话机会吗?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许光辉说:“我去个厕所。晓晴你先帮我照看一下。” “嗯。” 江莹这时道:“你们要不要喝水?”不等众人回话,又说:“秋芸,跟我去装几杯水来吧。” “哦。”林秋芸一直跟木桩似的站在一边,也没说过话,这时听到有人叫她了,她才小声的回答,跟着江莹去了。 许光辉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回病房,耳朵却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秋芸,你说我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呢?晓晴她实在是,唉。难道恋爱中的女人都会特别爱嫉妒吗?当时何薇脸色白得跟纸似的,晓晴还为了一张饭卡跟她闹别扭。就算她只是想恶作剧,但玩笑也开太大了。” 林秋芸闷头不肯声。 许光辉听得一肚子疑惑。他向来是有问题就存不住的人,一拐角拉着江莹就问,“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江莹大惊:“你怎么在这里?…我什么都没说。” 许光辉不依不饶,江莹一边躲一边往病房走。 一直拉扯到病房门口。 “我都说我不想做这个恶人,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你就去看看,张曦淳的饭卡现在在谁那里。别的我什么都不想说。晓晴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出卖她。” 病房里,许晓晴和赵明生将江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许晓晴脸色一变。 第6章 选择 江莹和许晓晴一直走得很近,外人看着,就如一对感情深厚的闺蜜。但实际上她们一直不和,明里暗里地较劲。 而自从江莹看上了赵明生,赵明生又明显在追求许晓晴之后,她们的关系更加恶化。 江莹根本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许晓晴不可能忍气吞声。 “江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莹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脸惊惶,捂着嘴,然后又放下。上前去拉许晓晴的说,小声说道:“晓晴,我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人会误会你的,你放心。” 她虽是压低了声音,但就这么一间小小的病房,众人都关注着她们,又怎么会听不到她说的话。 “你放手!”许晓晴恶心得不行,这会儿也再装不出温柔的模样,甩开江莹的手,“何薇摔倒跟我没有关系!” 江莹状似无奈,道:“是是是,我知道,医生都说了,何薇只是因为劳累过度才晕的,当然跟你没关系。大家不会误会的。” 她们两个的对话,明眼人都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许光辉虽然神经粗,但也不是傻子,更何况这件事又牵涉到张曦淳,他不由得怀疑起许晓晴,问:“晓晴,究竟怎么回事?” 而赵明生面色不明。 江莹看了看他们二人,低头不语。 许晓晴简直憋屈死了。要是她顺着江莹的话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了,无论是许光辉还是赵明生肯定都会怀疑她是心虚,何薇晕倒肯定跟她有关。但要是解释吧,她在何薇晕倒前,确实逼着何薇拿到了张曦淳的饭卡。饭卡现在就在她口袋里,连抵赖都不行。 许晓晴说:“何薇真的是自己摔的。她也就是跟我说,不大认识张曦淳,让我帮忙转交饭卡而已,难道我这做好事也是错?” “是啊。”江莹补充道,“当时晓晴在门口主动提出要转交饭卡,然后何薇说有点累,想先进去休息再说,接着她走了两步,就自己摔了。” 许晓晴恼怒地看向江莹。 这贱人!句句话听起来就是事实,但是这样的说法,明显在暗指她逼着何薇转交饭卡不成然后故意绊倒何薇。 许晓晴看了看许光辉和赵明生,一个是虽然抠门但仗义的老乡,一个是她的追求者,但这两人此时看她的眼里都有怀疑。 许晓晴眼睛都红了。 当初她从村里刚来圣海市,就被人嘲笑是村姑,嘲笑她动作粗鲁,打扮老土,就因为多看了一眼长得帅一点的那个技术工,还被人泼剩菜,说她是癞蛤蟆就别想着吃天鹅肉。她发了狠,存了一年的工资,但钱还是不够交礼仪培训班的学费,求了好久,才让那个培训班的老师教了她一些皮毛。 幸好那些皮毛,也够她在新的工厂里如鱼得水。她向来都被那些男人捧着,许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了。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许光辉,我们同一个村长大的,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许光辉见到许晓晴哭了,挠挠头,“哎,别哭。我不是不信你。哎,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就算了吧。反正何薇也没有事。” 许晓晴咬唇,“明生哥,你相信我吗?” 赵明生说:“你把张曦淳的饭卡给我,我就相信你。” 许晓晴一愣,捂着口袋退了一步,“不行。” 赵明生深深看了许晓晴一眼,“我先走了。” 许晓晴不说话,只看着他。 赵明生眼里露出失望,头也不回地离开。 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远,许晓晴心里仿佛一空,“赵明生!” 赵明生脚步一顿,然而迟迟没有等到下文,终是提步离开。 江莹追上去,“明生哥!” 静静地将这一场闹剧听完的何薇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她碰翻了手边的杯子。 碎裂的玻璃声引得几人回头。 “我是被绊倒的,但那个人不是许晓晴。” 已经和赵明生走到门口的江莹脸色一僵。 只是赵明生并不停留,让江莹心里一松。她不在别的人怎么想,只要赵明生对许晓晴失望,这就足够了。 许晓晴本来惊讶又惊喜,可却见赵明生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忙叫住了他:“明生哥,你听到了吗?何薇说这事和我没关系!” “晓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许晓晴哑然无言。 待赵明生和江莹的身影不见了,许晓晴才失魂落魄地转过身。 然而她看到清醒的何薇,登时又凶狠起来:“你早就醒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早说?” 许光辉赶忙拉着许晓晴,“哎,晓晴,别激动,何薇她是病人呢!” 何薇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许晓晴,“我早一点说还是晚一点说,有什么关系?赵明生不是说了吗?他不在乎。” “原本大家都好好的,看到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你要是不想把张曦淳的饭卡给我你早说啊!你怎么能这么恶毒这样报复我?” 何薇看着她,“你那么在乎赵明生,那又为何要执着于张曦淳?” 许光辉也点头,“我也觉得你这样不好,你老不听我说。其实我觉得赵明生那小子不错,比张曦淳那小白脸好多了。你可别眼瞎啊!” “许光辉你个蠢货别说话!何薇,我怎么样想的你不用管,这件事是你欠我的,你必须得去和赵明生解释清楚。” 何薇叹口气想要扶额,真是说不清。 许光辉道:“何薇别碰你的额头,小心留疤。” 何薇疑惑,她头上伤了吗?怎么不觉得痛? 何薇依言放下手,对许晓晴再次重申,“有人绊倒了我,但那个人,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等等,你是说,江莹?” 联系一下今晚整个事情的经过,以及在何薇晕倒之时,江莹莫名其妙的那句话,许晓晴哪里还弄不明白,江莹就是罪魁祸首! “那个臭婊子!” 许晓晴冲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许光辉和何薇。 何薇微笑:“又欠你钱了,还好你不收我利息。” 许光辉哼哼两声,“再有一次就收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明天吧。今晚钱都交了,不能退了。” “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工。” 许光辉想想确实没他的事了,就说:“好吧,那我走了,你赶紧休息。有事打电话给阿邦啊!” “嗯。” 人终于都走光了,只剩下何薇。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确实没看到是谁绊了她,刚才才会故意装睡。 许晓晴的动机不大,因为她并不是自己拾取到张曦淳的饭卡,所以在她没有跟张曦淳搭上话前,应该不会故意给自己使绊子,以免自己把事情闹大让她一场空。 可当时门口就还剩下江莹,她更加想不到江莹的动机。 直到听到江莹的自导自演,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 虽然说何薇确实可以在事情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就说出真相,但…她选择了暂时沉默。 她也不知道,逼着许晓晴明了自己的感情对不对,只是忍不住要管。 何薇的妈妈刘梦在感情一事上犹豫不定,在选择与现男友结婚后,却献祭般和前男友有了最后一夜。可天意弄人,就这么一次,刘梦却怀孕了,并且因为她的身体缘故,打胎有可能导致终身不孕,是以,何薇侥幸出生了。 何薇的存在,永远是那个幸福家庭里无法忽视的阴影。她尴尬的身份始终是夫妻两心中的一根刺。 她像小草一样,从石缝里挣扎着活了下来。但毕竟太累了。 何薇以手覆着眼睛。 慢慢地,她的手往上一点,碰到了额头。 真的不痛。 何薇顿了顿。 她从床上起来,进了卫生间。 慢慢地,她撕开了纱布上的胶带。 沾了血的纱布还是鲜红的,但是,她额头一片光滑。 伤口不见了。 第7章 误会 许光辉回到宿舍后,突然想到刚才许晓晴气势汹汹地去找江莹算账,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亏,便打了电话过去。 许晓晴的骂声透过手机震得他耳朵发麻。 许光辉不敢再说什么,心里暗暗咕哝了一句“女人是老虎”,赶紧挂了电话。 洗了个澡,借钱定邦的手机窝在床上玩消消乐玩得困了,扯上被子就睡了。 明天要请半天假接何薇出院。 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许光辉模模糊糊地睡死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许光辉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我勒个擦今天居然是一号!” 每个月有一天,升云国际电子厂都要对员工进行精神洗礼,并且,除非你躺医院里了,绝对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也不能请假!请假了可是要立刻炒鱿鱼的!而他们这个车间的日子就定在每月的一号。 何薇并没有大伤,自己行动应该没有问题,但重点是他不知道何薇身上有没有带钱。这儿离医院可不近,何薇初来圣海市肯定也不会路! “嗷嗷嗷!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 浴室的门在这时候打开,走出来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男子。他的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划到嘴角,偏偏额心有一颗红豆大小的鲜红的痣。整个人看起来阴冷而凶煞。 许光辉两眼放光,登时就扑过去,“老大救命!” 方星河抬脚横在他的肚子上没让他靠近,“什么事?” “我家表妹进医院了,老大能不能帮我接她回来?她年纪小身上没有钱而且还不认路!我忘记今天要去听讲话的事了。” 方星河所在的车间,听上面讲话并不是这个日子,是以许光辉才求到他头上。 “这周的衣服你包了。” 许光辉留下宽面泪,“好的老大!”何薇小表妹,老子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钱没还! 钱定邦从床上扔了个枕头砸在许光辉头上,“吵死了!” …… 何薇本以为会噩梦连连,但实际上她一觉睡到天亮,睡眠质量特别好。只是醒来之后,她身上那种怪怪地臭臭的味道又出现了,闻着很难受。幸好病房里只有她一个病人,要不还不知怎么尴尬。 何薇这个病房没有洗浴间,去了别个病房借了地方洗澡。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何薇觉得自己把皮都搓掉了一层,那股味道才消失。 头上的纱布也被弄湿了。 她重新换上干净的纱布,在周围贴了一条又一条的胶带,贴完后照了照镜子,只觉得欲盖弥彰,于是又重新倒腾。 总算妥帖了,这个时候,她第一次打量自己的身体。 很瘦,骨架本来就小,还一点肉都没有,看上去就像个营养不良的难民,但是皮肤很好。虽然有些黄,肤质却很细腻。五官长得很普通,没什么特色,丢进人群里一点也不显。 她只想这辈子的人生由自己做主,普普通通没什么不好,但为什么又要不知是奖励还是惩罚的赋予她惊人的自愈能力呢? 何薇叹口气,抱着洗干净的病号服去回了自己病房,等许光辉过来。 走在回病房的走廊上,对面尽头转角走出来一个人,他的头发是非常亮眼的金色,让人不注意都难。 何薇多看了两眼,只见到他脸上好似有道疤,却瞧不清楚样子,准备收回眼神。不料这时,那男人的眼神扫过来,忽然定在她身上。何薇顿时便有被目光锁定的战栗感,浑身汗毛竖起来,想也不想,掉头就走。 幸而她所在的地方旁边就是消防通道,还有逃离的余地。 何薇窜下楼梯,下了一楼,不知道大门在哪里。每层楼的布局差不多,她打算跑去女卫生间躲一躲。 然而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可以这么快,楼梯们砰然作响,那个男人追上来了。 何薇顾不得什么,只是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早晨的医院有许多人来看病,何薇这一喊,立刻造成了人群的恐慌。人群里反应快的已纷纷朝着大门口跑去。 人群确实将何薇和方星河隔开了,但不幸的是,何薇后面恐慌的人群跑得飞快,推搡挤攘间,何薇的小身板顶不住压力,被推倒在地,甚至被后来的人群踩了几脚,背后生疼。 何薇以为自己说不定会被踩死,熟料很快她周围便没了压力。 她周围的人群被推开,她被方星河提了起来。 “许光辉叫我来接你,你跑什么?” 原本挣扎不休的何薇愣了一下,“许光辉叫你来的?” “何薇,205号病房,他这么说的。” 何薇心下大松的时候,后知后觉的脸色爆红。 她刚才究竟搞了什么乌龙啊! 连日里被压抑的恐惧不安,再加上昨夜得知了自己身体的不寻常之处,让她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以至于草木皆兵,把事情闹成这样。这可怎么收场? 耳朵尖跑在后头的人听到方星河的话,脚步慢了下来,大着胆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气氛很和谐,却让人看了非常生气,“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你知不知道真的会死人的!今年有没有看过新闻,临济市那边过节时候就死了不少人!” 后面的人慢下来,渐渐的,跑在前头的人感觉到后面骤松的压力,也停了下来。 方星河看了一眼人群,张口说了句抱歉,揽着何薇的腰几乎是半抱着将她带走了。 后面叫骂声依旧不觉,何薇的脸热得可以烫鸡蛋。 “真的很抱歉。” 方星河并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十分冷肃,透出一股凝重。 何薇心里忽然又不安起来。 但这时她是逃不了了,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身体,就发现这个姿势看似寻常,但她的双手完全被制住,无法自由动弹。 方星河走得十分快,从医院的侧门出去了。 何薇的不安感越加扩大,她想要故技重施,却似乎被对方所洞察,“你最好自己闭嘴,要么,我会在你说话之前让你闭嘴。” 第8章 蜕变 方星河带着何薇远离了医院,在临河的岸堤找了个空旷的位置并排坐下来。 早晨,岸堤不乏晨练的人,让何薇多少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人是不打算杀她的,起码不是现在。 方星河仍旧将手横在何薇的腰间,兼且制住了她的手,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与其他黏糊的情侣没什么不同。顶多是方星河过于亮眼的金发惹人注目了些,但那些目光往往在触及他脸上的刀疤时惊奇而仓惶地躲开。 “何薇。” 何薇奇怪,这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她转头看向他,他也正低着头。 之前一直只顾着慌慌张张地逃和吓,还没认真看清楚这个人的脸,此时,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她再细细地看,发现,如果这人的脸上没有那条疤和额心红豆大小的朱砂痣,那他跟前些天她遇到的“陈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何薇惊疑:“你是…” 方星河眼神一闪,打断道:“方星河,许光辉的工友。” “…哦。”何薇也说不清是不是失落。不过被否定了心中的猜测,却也觉得正常。那个陈少头发是黑色的,额心没有朱砂痣,声音也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就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在工厂打工呢。 但真是太像了。 “刚才对不起,我不知道…嗯…”她的忧惧是不能跟人诉说的,解释了一半,就卡壳了。她干脆就不解释了。 方星河又问:“为什么看到我就跑?觉得我要杀人?” 何薇想了想,“许光辉没有说会让其他人来接我。而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电视上演的古惑仔…也不止我一个人怕你,你看刚才走过几个人,哪个人不是看到你脚步就加快了。” 方星河似乎沉默了一下,何薇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忽然他又问:“你见过我?” 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何薇很不自在。 何薇别过头,“没有。” 方星河捏着她的下巴另她转过头,逼着她与他对视,“你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何薇挣扎,“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像谁?” “一个好人。” 何薇被方星河的眼神盯得心虚,左右看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能不能放开我,我又不是犯人。” 方星河依言松手,何薇赶紧往凳子另一头靠。之前两人那么接近,她完全被他的气息气势所压制,简直喘不过气,那种被人完全掌控的感觉太糟糕了。 许光辉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看起来他们不像一路人…而且,升云国际电子厂不是说很牛叉吗,难道里面管理这么宽松,不介意员工顶着这么一头金灿灿的黄毛? 何薇惴惴地坐在一边。 “回去吧。”方星河站起来。 “嗯。”何薇跟在他后面。 走了几步,方星河脚步放慢了,似乎在等何薇上来。 何薇犹豫了一下,站在他旁边,跟他并排走。没什么好怕的。 “怎么受伤了?” “被人绊了一下,摔跤撞倒了。” “你父母家人呢?” “嗯?” “你还未成年吧?他们放心让你一个人背井离乡出来打工?” 何薇说:“他们都不在了,许光辉是我的远房表哥,他们叫我来投奔他。” “你的口音跟许光辉不像。” “是啊,毕竟是远房亲戚,住得远。百里不同俗,口音也差得多。” 方星河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打开车门,比了个手势,让何薇先进去。他关了车门,站在车外给司机递了一百。 “送她去升云国际电子厂。” 司机说:“好嘞。先生,这钱有多…” 方星河本不在意,但看到后座的何薇,说:“找给她。” 何薇本以为方星河是要坐副驾位,谁知他竟不打算上车,“你不回去吗?” 方星河说:“回去多休息。许光辉帮你请了假。” 说完,就走了。 何薇看着他的身影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小姐,我开车了。” 何薇转过头,坐好,“嗯。” 何薇忍不住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乌龙事件,还有方星河这个奇怪的人。 想着想着,何薇忽然意识到不对。 今天分明是她和方星河第一次相见,如果方星河真的不认识她,为什么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能叫出她的名字! 如果他只是替朋友接她出院,刚才根本不会像挟持犯人一样怕她逃跑。 如果方星河就是那个陈少,那他来改头换面潜伏在这个工厂,究竟是什么目的? 何薇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到计程车将何薇载到了目的地,她的心情也已经平复下来了。 不管方星河的目的是什么,她作为升云集团电子厂一个小小的洗碗工,无聊是好事坏事,对她的影响都不是很大,这份工作没了,再去找下一份就是了。 只希望这场纠纷不要来得太快,不过,她也该多想想以后的路了。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洗碗工。 但…明知道与自己无关,但何薇总忍不住想,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她…能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 司机将何薇送到了工厂门口,给她找了八十块。 何薇手里拿着这八十块,没由来的高兴起来。她得将这钱还给方星河。许光辉应该知道他在哪个宿舍的。 还有,不只要还钱,今天闹了个乌龙,她得买点东西赔礼才行…以及,她还没有向他道谢呢。如果不是他,她或许会露宿在京都的街头。 何薇回宿舍将自己所有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将伙食费预留出来,把剩下的钱都带上,去了超市。 推着超市的手推车,何薇茫然四顾。她完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以方星河的家世,大概他什么都不会缺。买超市里的东西送他,简直拉低了他的格调。可她能动用的也就只有两百元了。 逛过了家电区,生活用品区,零食区,一直到生鲜区,何薇终于眼前一亮。 她虽然没有钱,但好歹做了十多年饭,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充满信心的。 挑挑拣拣一番,何薇心满意足的结了帐。 在提着菜回宿舍的过程中,她忽然想起来这事还没有跟许光辉打过招呼呢。 万一他们今天晚上有别的安排呢? 何薇怏怏地把菜带回宿舍。 只有等中午的时候去问问了。 但是材料都买好了,宿舍里也没有冰箱,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今天还是得把菜做出来。万一他们没有安排呢? 何薇这样一想,又重新充满了干劲。把厨房打扫干净,开始做菜前的准备。鸡肉要先用水焯一下去掉脏东西,今天晚上就做白斩鸡,香菇要先泡一泡,还有炖汤一定要炖到火候。 忙忙碌碌间,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何薇知道许光辉的下班时间是十二点,害怕错过了,于是十一点四十分,就到了他们车间外面等着。 顶着太阳等了一会,何薇觉得有些犯晕,不由暗暗后悔来得太早。不过她没想到这里外面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车间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何薇立刻打起精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许光辉和钱定邦聊着天,慢悠悠地从车间里出来。 “许光辉!” 许光辉听到声音,愣了一下,“何薇?你怎么过来了?医生不是叫你多休息吗?” 何薇小跑过来,擦了擦汗,“我有事要和你说。今天晚上你和方星河有没有空,我想请你们吃饭。” “请吃饭?不用不用,你就那几个钱,还是等你发工资了赶紧还钱,就算是谢我了。” “呃…”何薇略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去外面吃,我会做饭。刚才我已经买好菜了。” “你还会做饭!艾玛你说真的?那好,不用等今天晚上,中午就做吧。饭堂的菜早就吃腻了。” “啊?中午…哦,那…方星河今天中午也有空吗?我想顺便谢谢他今天接我出院。今天早上出了点意外,我也得再向他赔罪。” “赔罪?”许光辉皱皱眉,“你先说说什么事。老大一般中午和晚上见不到人影,我帮你和他说说去。不过你放心,一般的事老大的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再说你还是我表妹呢。” 钱定邦见他们说起来没完没了,对许光辉说,“我先走了,别忘了我的午餐。” 许光辉顺便挥两下手,又对何薇说:“今天中午你准备做什么吃的?” “白斩鸡,香菇炖猪蹄…”何薇心不在焉地报了两个菜,顿了顿,又问:“方星河中午真的没有时间吗?只是吃个饭而已,不会很耽搁的…要么改天也行。” 许光辉忽然眼神诡异的看了何薇一眼,“我说小表妹…你不会是看上咱老大了吧?” 第9章 夜路 何薇想也不想,“不,我没有!你别乱说!” “哼!”许光辉双手抱胸,傲娇的把头一别,“老子辛辛苦苦为你忙前忙后的,也不见你给我做顿好吃。老大就只接你出院了一回而已!这差别对待,啧啧!苦逼的老子还得辛辛苦苦地洗一星期的衣服。” 何薇抿了抿唇,“我没有喜欢他。” 许光辉转头斜了她一样,显然是不信,“咱们老大如此酷炫,你会看上他也不出奇,有什么好否认的?你应该荣幸才对,要知道,你的眼光现在可以傲视咱们厂里大半的女工了!” 何薇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她的表情,“是啊,他那么好。” 许光辉觉得何薇有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出声道:“何薇?” 何薇抬起头,朝他笑笑,递给他八十元。“算啦。他没空的话,我以后再谢他就是了。这钱你替我交给他。你跟他说我谢谢他,并告诉他,以后如果有事情我帮得上的,我一定会帮忙的。” “知道知道。快去做饭去!我要饿死了!” “好。” …… “何薇,要喝糖水吗?” 何薇摇摇头,“不喝了,谢谢。” 明明是件光明正大的好事,林秋芸的样子却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让何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 自从她出院后,她发现自己被宿舍的人孤立了。 江莹和许晓晴自不必说,林秋芸这个沉默的小透明有些胆小怕事,害怕也被孤立,所以在人前甚至不敢与何薇多说话,只有在无人之时,才敢展露好意。 只是宿舍还有另外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让何薇颇感好奇。 虽说被孤立的滋味不大好,但恰恰如今这种距离让何薇觉得安心。要是太靠近,她身上的秘密,恐怕不那么容易隐藏。 她身上的怪味儿散发得越来越频繁。原本只有晚上睡一觉后,怪味才会出现,现在何薇必须每隔三四个小时就洗一次澡,否则那味道她自己都没法忍受。 幸好食堂的阿姨们看在她干活一直尽心的份上,都不介意她隔段时间就回去洗澡,只以为她是洁癖。否则,她这么臭的话,能不能继续在食堂干活,还真是难说。 而随着她身上恼人的味道一起出现的变化,还有她的身材。 她渐渐变得丰满了一点,不再是皮包骨了。虽然还是瘦,但瘦得很袅娜,看起来很健康。她不得不天天食用木瓜和酒酿蛋,以为她的身材变化做个借口。 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改变,她还可以勉强解释说,由于现在比以前能吃饱吃好了,所以才长胖了。 但何薇最大的改变,则是她的容貌。 这大半个月,她亲眼看着她的容貌每天都在发生细微的改变。 五官变动不是很大,都还有一点从前的影子,但是那么些细微的变动,日积月累,她看起来已完全不是那个普通得一点儿也不显眼的样貌了。 她现在已经绝对能称得上美女,可这种改变,还在继续。 何薇曾经在初初意识到自己变美的时候惊喜过,可当这种变化一直在持续,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时,她开始感到恐慌。 …… 许光辉从车间出来,到离车间和男员工宿舍都更近的食堂一吃饭。 “我怎么觉得饭堂人比以前少这么多?” “不知道,”钱定邦说,“早去早回。我饿了。” “我去!多走两步你会死吗?什么时候才和你的电脑分手?”许光辉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钱定邦宁愿饿着肚子省着时间玩电脑,也不愿意多走两步去食堂吃个饭。 钱定邦只留了个背影给许光辉,“下辈子吧。快去打饭。” 这时候食堂里出来一员工,拿着饭盒,却不回宿舍,分明是去食堂二的方向。满脑子问号的许光辉上前搭话,“兄弟,这么急着去哪儿?” “你不知道?”那人一脸鄙夷,随即嘿嘿笑了两声,“食堂二来了个身材超正的妹子,那胸那腰那屁股,啧,看着特好下饭!别说兄弟不提醒你,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我先走了。” 许光辉听了这话,脚一拐就换了方向,手搭在那人肩膀上,“什么美女?这么好条件来我们这儿做洗碗工?那里不都是大妈在干活吗?” “听说是个乡下妞,刚来我们圣海市不久,托了什么亲戚才找了这工作。” “乡下妞?”许光辉将信将疑,他可没忘记自己和许晓晴当初刚进城的土鳖模样,“真是美女?” “人家就是美,怎么看都觉得美。哎,反正还真说不上来。”那男人脚步飞快,真的是一点时间也不耽搁,几句话间已经到了食堂二,“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对,就是那个!带着黑框圆眼镜,头发遮得看不见眼睛,带着口罩的那个,哎呀转过身去了。” 许光辉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到一个背影。但就只是这个背影,就足以让许光辉口水直流了。 那人得意道:“我说吧?” 许光辉狂点头,“米错米错,群众的眼睛真特么是雪亮的!那美女什么名字?有男朋友没?” “能让你看两眼就知足吧!”那人倒很有自知之明,“这凤凰在鸡窝哪里待得住,早早晚晚要飞出去的。” 许光辉一想也是,蔫吧蔫吧去打饭了。 当他路过那美女时,忍不住转头多瞧了两眼,这一看,登时惊得两眼瞪圆。 这土鳖刘海,怎么这么眼熟? 何薇一手拿着盆,一手拿着抹布,站在食堂桌椅附近,一等有人吃完了,就上前擦桌子。 最近饭堂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正干活呢,忽然耳朵一动,手脚灵便地往旁边一闪。 后面是一阵故作痛苦的夸张呻吟:“唉哟,我的腰。” 何薇口罩下的嘴角弯了弯,权当没听到没看到,走到了另一桌。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近一个星期来,这种情况她平均每天要遇上个两三次。 开始时她没有意识过来,只觉得每天都被人撞倒特别倒霉,但那些人又是道歉又是请吃饭的,让她觉得这个电子厂不愧是闻名圣海市,员工素质都比一般的地方高。 后来她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有些人分明已经看到她了,却还要撞过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有意的。 何薇惊讶且难以置信,虽然她看得出自己的身材样貌有了好的变化,可她没有想到,她首先遇到的烦恼不是被抓去实验室被人解剖研究,而是应付这些年轻气盛精力旺盛的青年人层出不穷的偶遇示好。 比如她在回宿舍的路上,会忽然见到一个在地上按着脚踝呻吟的男人,而当她同意送他去医务室时,他就能高兴得蹦起来然后不药而愈。 再比如拐角处突然跳出一个手捧鲜花的人,念着不知道哪里抄来的情诗,让她躲都躲不及。 虽然她被这些人弄得烦不胜烦,但不得不说,他们的一些逗比行为多多少少减轻了她心里的恐惧和负担。 总是独来独往,又背负着无法诉说的秘密,不知不觉让何薇比以前更加抑郁消沉。她能意识到这种变化,但她没有办法自己解决心里问题。 有人吵着她,就会让她分心。 并且,被人喜欢的感觉真好。 这时她听到后面又有脚步声走进时,正准备躲开,谁料那人竟开口道:“表妹?何薇?” 何薇抬头,“许表哥?你来吃饭?” “天啊!真是你?你怎么成这样了?”许光辉伸手去扯何薇的口罩,“我不信,你一定不是何薇!” 何薇拍开许光辉的手,“别逗!” 许光辉缩回手,围着何薇转了一圈,“我的妈呀,就算是去h国整容都没有你这么快的效果吧?你这身材简直绝了!都快赶上我女神了。我说你当初一副排骨模样究竟是饿了多少天没吃饭啊?早知道你长这样,我就不介绍这个洗碗工给你了,简直浪费!” 何薇笑了笑,“我觉得挺好的。” 许光辉还要说话,却有人上来一把横着他的脖子往后拖,然后朝着何薇露出讨好的笑:“何薇表妹啊,借你表哥给咱们使使,回头哥请你吃饭。” 何薇比了个手势,“请随意。” 许光辉抗议:“别乱攀亲戚,那是我表妹!” “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俩谁跟谁?你表妹不就是我表妹嘛!” “呸!你怎么不说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谈钱伤感情啊!哥有事要对你说…” 渐渐地,他们的对话何薇就听不到了。 何薇四下看了一圈,这都十多分钟过去了,可那些人盘子里的饭还没吃完。 这还真是…算了,她还是先进后厨吧。再这么着,她几点才能下班啊?整个食堂员工的休息时间都被她耽搁了。 何薇拿着盆走进了后厨。 希望里面的几个大妈终于唠嗑够了,愿意跟她换洗碗的工作。 七点钟。 饭堂已经清空了,总算等到下班了。 何薇舒了口气,把手洗干净,脱下围裙,并不摘下口罩,只理了理汗湿的头发。然后将晾干的饭盒放进书包,把电棍和喷雾剂装进随身口袋,就这么回宿舍区。 今天耽搁了太久,连天都黑了。 熟悉的夜行唤醒了何薇以往的记忆,她脚步很轻,暗暗提高了警惕。 从食堂去女员工宿舍,有一段路没有灯。 何薇没急着穿行,而是打开了手电。 “啪”的一声,耀眼的白光足足射出了几十米远。 何薇特意买了旅行手电,这种手电的光照范围很远,并且光的强度很高,直接照到人眼睛上会非常难受。如果遇到了坏人,这个可以给她争取一点时间。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何薇见到拐角处真的站着一个人时,还是吓了一跳。 同样的,他的表情也有些惊愕。 何薇后退了两步,没说话。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电棍,背在身后。 第10章 表哥 杨志强咳了一声,露出个笑,“何薇,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何薇愣了一下,在手电白惨惨的光照下打量来人。他个子很高,看着很健硕,面目普通,嘴角含笑。那笑中带着一股志在必得。 他似乎对她的回答信心满满。 何薇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杨志强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圣海市城市户口的,家里也有房子。我听说你是农村来的吧?我喜欢你,所以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出身。而且我知道你们从农村里来的都是想衣锦还乡,只要以后你对我好,我们结婚之后,你就是城市户口了。” 何薇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人可真也太自恋了。还说什么不嫌弃她的出身?她还嫌弃他脑子有病呢! “对不起,多谢抬爱,我说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何薇打着手电往前走,杨志强追上来,要拉何薇的手。 幸好何薇的反应已经练出来了,又早有防备,一偏身子就躲开了杨志强的手。 “先生,请自重!” “行了,别闹别扭了。我不喜欢欲拒还迎那一套。趁现在还早,我们先去吃个饭,再看看电影?” 何薇简直要气晕了,这人真的听不懂人话吗?还是她的语气太温柔了才给了她错觉? 何薇努力让自己过分娇柔的嗓音显得严肃,“先生,我先对我的无礼感到抱歉。但,我真的要说,你究竟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我不喜欢你,我不打算谈恋爱。请你不要自以为是,扭曲我的想法!我不稀罕你的城市户口,也不稀罕你家的房子!” 何薇怕杨志强还要纠缠,拔腿就跑。 待杨志强反应过来何薇话中的意思后,不由勃然大怒。他可以容忍她适当的矜持和拒绝,但这种话是她能说的吗?他非得把她这条筋给拧过来不可,否则以后不得反了天去! 杨志强个子高,跑的也快,再加上男女天生的身体差异,没过几个呼吸,就追上了何薇。 何薇早有准备,在他追上来的那一刻,转手一拍,电棍的威力可不是说笑的。就这么一招呼,杨志强浑身一颤,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何薇不敢逗留,匆匆穿越通道,赶往宿舍。 看到人烟的时候,何薇总算松了口气。 而许光辉这时正等在宿舍楼下,见到何薇喘成狗,赶紧上前问道:“后面有鬼追你呢?跑这么急?” “比鬼可麻烦。”何薇有些郁闷。就算躲得了这一次,可是在同一个工厂干活,肯定还会遇到。今天她虽然无辜,但确实把人得罪狠了,还不知道那个神经病打算怎么报复呢。 这次她是出其不意,让杨志强吃了亏,但下次他有了准备,她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制服他。毕竟他们在体力上有着天然的差距。 看何薇表情不对劲,许光辉问道:“出什么事了?” 何薇犹豫了一下,“刚才被人堵在路上表白了,我跟他说不清,最后说了很难听的话骂他。他追上来的时候,我把他敲晕了。” 许光辉听着前面半段的时候,还眉头深皱,待听了最后一句,不由乐了,“就你还能把人给敲晕?瞧不出来啊!” 何薇伸手给他看电棍,“我用了这个。” “…你装备倒齐全。不过,他姥姥的,哪个龟孙子连老子表妹都敢欺负!你知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何薇努力回想,发现那人只是对她吹嘘了一通,却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报出来。 于是摇摇头。 “他在后面那个没有灯的过道里,不知他有没有醒。” “走,我跟你看看去。” 何薇本想点头,忽然看了看许光辉的身材,“他长得高高大大的,我们就这么过去,太危险了。” 许光辉的身高也就一米七出头,人也瘦,看起来就不像是那个人的对手。 “你你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子这是要给你出气呢,你竟敢鄙视老子的身高,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喂!” 何薇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害怕他伤害到你。对不起,我一直都最笨不会说话…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许光辉简直惊呆了。 他真的只是随便开一下玩笑而已,他没有想过何薇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哭起来! “艾玛何薇你别哭,我只是在开玩笑啊!你都听不出来吗?不用道歉啊喂!” 何薇新下微松,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许光辉,“你真的不生气?” “绝对没有!老子是胸怀宽广的男人,从来不和女人生气!” “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何止是朋友!你还是我的小表妹不是,这亲戚关系可断不了!”许光辉忽然眉飞色舞,道:“你不知道那一群人今天有多狗腿,一个个许哥长许哥短的叫唤。说来,你这变化可还真大,我都一眼认不出你来,简直是一秒钟村姑变女神的节奏啊!不过你这打扮也太土鳖了点吧?好好的底子都给你浪费掉了!” “我怕惹麻烦,所以才这样打扮的。”何薇不好意思的笑笑。趁着天黑人也不多,她摘下口罩,拿纸巾擦鼻涕。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比之前漂亮了好多!噢不行!我的一颗火热的心已经献给了我的女神,绝对不能动摇。”许光辉捧心退后两步。 看何薇又笑了,许光辉又走过来说:“话说回来,长得好看怎么就还要遮遮掩掩见不得人了?再说你想藏也藏不住,那些臭小子不一样死皮赖脸的?放心,你以后爱怎么打扮只管怎么打扮,老子罩着你!好歹我也跟老大学过几招的呢。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下班了我送你回宿舍。” “这样、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多的是人想找这样的麻烦呢。” 何薇深吸一口气。 “许光辉,很谢谢你。真的。” 许光辉压着她的头弄乱她的头发,“想这么多居然没有长不高,老天厚爱你啊!老子怎么就长不高呢?以后不许叫许光辉,要叫表哥知道吗!” “好的表哥!” 许光辉又叫来了一个人,一起去那条通道。 三人打着电筒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影时,不由惊呼,“杨志强?” 何薇问:“你们认识他?” 许光辉黑着脸,“他跟我一宿舍!早知道他这人无耻,我特么真不知道他可以这么无耻!” 丁宏蹲下身,用手背左右拍打杨志强的脸,“醒醒,别装死。” 如是这般叫了一会儿,还不见醒,丁宏吓了一跳,探向杨志强的鼻下,发现还有气,松了口气,看向许光辉:“许哥,手电拿给我看看。” 丁宏用手电在杨志强身上探照,又扯了扯他的衣服,看到他肩膀处红肿起来的一大片,不由惊呆,“薇薇表妹,你可真行!这伤口真是你弄出来的?” 何薇也是一愣。她那一下子虽是用尽了力气,但…也不至于这种程度吧?她的力气…难道说,她的身体素质也一同有了异变? 何薇下意识地想要隐瞒她的异常,只垂眸做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不知道…我那时很害怕,敲了他一下就只顾着跑了。他不会有事吧?要不要送医院?” 丁宏见何薇这幅受惊慌乱地模样,不由放低了声音,温柔道:“薇薇表妹,不用太着急,这人渣没什么事。对付这种人渣,下手就该这么狠!…你这是为民除害!” 许光辉一脚踢他屁股,“好好说话,看着你这样哥觉得老别扭了。”明明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非要扭捏着说话,这是要上演我很丑但我很温柔的节奏?哼哼,他家薇薇表妹才不能被这猪给拱了。 杨志强还是叫不醒,三个人面面相觑。 丁宏问:“现在怎么办?” 许光辉说:“表妹,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办吧。” 何薇想了想,要把人送进医院,怎么也觉得不甘心。虽说这一下子是她给的,但她也是自卫,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难道要他在这趟一晚上? 现在天气慢慢热起来,在外面气温不太低,在这里趟一晚上,估计会发烧感冒生个小病,却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让他在这待一晚上吧。总要让他受到教训…希望他以后不要来惹我。” 许光辉打了个冷战,小表妹看起来娇娇柔柔的模样,倒是狠得下心…不过这个做法,却意外的让人痛快! 他能说他早八百年就看杨志强不顺眼了吗! 第11章 睡美 回到宿舍,何薇照例煮着酒酿蛋。 天天吃着,真是腻味。 开始时,宿舍的人都看得到她身上的变化,没有人过来问,不过也跟着她煮酒酿蛋,吃木瓜炖奶。可看见何薇越吃皮肤越好,而她们自己几乎没什么变化之后,就放弃了。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会儿进来两个女人。 站在前面的那个有着一头酒红色波浪卷发,眉毛描得细长,丹凤眼,瓜子脸,看着明艳泼辣。 她一进来,宿舍里的气氛明显变得兴奋起来。 “回来啦!” “玉娥,你回来了?” 是何薇从来没见过的宿舍另外的两个人,倒是意外的受欢迎。 被簇拥着的李玉娥没顾着和许晓晴、江莹打招呼,只吸了吸鼻子,“酒酿蛋?好香!” 竟然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走向何薇,说:“给我来一碗。” 何薇吃得腻死了,毫不介意的给她装了一碗,“小心烫。” 走在李玉娥后面的那个女人说:“玉娥,你的东西放哪里?没位置了。” “先拿过来。” 何薇看到那个人一手提了四五个纸袋,不由咋舌。看起来不像是便宜货,怎的这年头一个工厂女工也能买得起奢侈品了? 李玉娥指着毛丽手上的几件物品,对何薇说,“我不占你便宜,随便挑一样,也算见面礼了。你叫什么名字?” “何薇。你呢?” “李玉娥。” 何薇点点头,“一碗酒酿蛋而已,算不上什么,你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都是别人送的,不用钱。别客气,赶紧挑。挑完她们还要看呢。” 何薇见她盛意拳拳,且又是人手一份,看了看几个纸袋,“我要这个吧。” 毛丽说:“你的眼睛可真利,这一下就把最贵的挑走了。” 何薇手一顿。 李玉娥细长的眉眼一瞪,不耐道:“又没少了你那份,多嘴什么。” 毛丽赶紧赔笑:“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我是赞何薇眼光好呢。” 何薇挑了另一样东西。 李玉娥把那盒最贵的项链也给她,“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等何薇拒绝,又招呼边上几个,“你们随便挑。” 毛丽早就物色好目标,虽然最贵的项链被拿走了,但她还有别的选择,一听这话立刻就拿起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裙子。 在这种人人都分到礼物的时刻,就算平日里众人有龃龉,此时却都是高高兴兴地说话。 江莹说:“毛丽,你快去试试你的裙子,真是太华丽了,简直跟个公主一样!” 连一向沉闷的林秋芸也说:“是啊,真好看。” 毛丽得意的笑,走向洗手间,“你们等着。一会儿大家都试试手上的衣服,咱们明天一起去逛街!” 众人笑嘻嘻道:“快去快去。” 李玉娥看向何薇,见她虽然也在笑,但明显不像宿舍其他几个女人那么兴奋,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忽然她手一伸,直接撩开了何薇额前的刘海, 何薇赶紧拍开李玉娥的手,护住额头,“你干什么?” 李玉娥吹了吹被拍红的手,说:“你这么漂亮,怎么舍得把刘海留这么长,也太不会收拾自己了吧!” 何薇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李玉娥像是完全不在意何薇的怒气,兴致勃勃道:“我就是看不得你的好相貌被你浪费。我看我买的衣服穿她们身上都成了屎,我全送给你,你一件件都去试试看!” “谢谢,我不需要。”何薇把之前收的两样东西一并推开,收拾电磁炉进厨房。 “没意思。”李玉娥撇撇嘴,暗想着,“不让我看,我就偏偏要看。” 何薇收拾着厨具进厨房。 实际上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但是她必须这么表现。 李玉娥的性格太自来熟,也太过随性自我,丝毫不懂得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的适当距离。 如果与她做朋友,或早或晚,难免会被她的任性所伤害。 何薇浑身都是秘密,要是被李玉娥关心上,这些秘密很难说会不会被发现。 还是一开始就这样恶劣的关系更好。 何薇叹了口气。 洗过澡后,何薇拿起早上取回来的报纸在看。 何薇现在没有手机和电脑,宿舍也没有电视,想要了解多一些这个世界的信息,也唯有看报最为廉价实惠。 快十一点时,何薇估摸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又出现了,赶紧进了浴室洗澡,洗刷了半个小时,出来就困得不行,爬上床睡觉去了。 正巧,她的上铺是李玉娥。还没睡,铺着瑜伽垫在做瑜伽。 看来好身材要保持,还是得付出努力的。 何薇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十二点。 李玉娥做完最后一个瑜伽动作,躺在瑜伽垫上休息了半晌,爬了起来。 宿舍所有人都睡了。 李玉娥走近床铺,撩开了蚊帐,看到何薇安静得睡得死沉,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她拨开了何薇额前的头发,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真是漂亮!”她赞了一句。 “你不想给人看,我偏偏就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李玉娥将照片传上微博。 微博的配字是:睡美人。 …… 食堂二的老板朱福发现自己最近的收入涨了不少。 升云集团电子厂的食堂是他费了点关系才承包下来的。饭堂虽然薄利多销赚得不少,但经营一直十分稳定,他怎么也没想明白,怎么就吸引了那么多食客?照这个数据看,好像把食堂一三分之一的食客都招徕过来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她手下多了个据说十分貌美的洗碗工,把工厂里大半的小伙子都吸引了过去。 朱福整个人陷在柔软的真皮办公椅上摩挲着下巴,叫助理把人带过来看看。 他的办公室并没有关门,当他看到走廊尽头的女人——或者叫女孩也不为过,纤纤袅袅的走过来时,一种巨大的兴奋感瞬间攫取了他的大脑,他努力按捺着激动,让表情变得更和蔼,内心算计着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何薇今天刚换好工作服,就被一个自称是食堂主管助理的年轻人叫住了,让她换回衣服去见主管。 何薇这阵子被各种各样的追求招式给弄得草木皆兵,要不是几位一起洗碗的阿姨也都认得出这个人的身份,她还真不敢随便跟人出去。 哦…也不对。 以前是不敢,现在倒不用怕了。 就是那天敲了杨志强一棍子后,何薇才发现,她的力气比以前大上了许多,虽然还达不到超人的程度,但一个人对付两三个成年青壮男子,问题不大。 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变得像她的外形一样柔弱。 何薇收起了忐忑,只余着一丝警惕,跟着助理走向另一栋楼的办公室。 她试着打探:“请问您怎么称呼?我叫何薇。” 那个助理沉默地走在前面,一会儿后,才说:“我姓刘。” “刘先生你好。”何薇并不在意刘助理的冷漠,“不知道主管叫我去做什么?是我最近哪里没做好吗?” 刘助理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竟不知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何薇心下一沉。 虽然说她自信一般人不能强迫她什么,但是她担心的还不止自己的安危。 她进工厂的手续不齐,身份证也没有补交,在这里出了事一走了之,普通人未必能大海捞针的找到她。 只是工厂里的人都知道许光辉和她是表兄妹关系,只怕她这头得罪了什么人,后果都会报在许光辉身上。 何薇一时间脑子千回百转,思考着种种退路。 进办公室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 食堂主管是一个中年秃顶的胖子,挺着个啤酒肚,坐在沙发椅上,整张脸像是酒精上头一般的红,倒是一脸和气。 “来啦?我记得你叫何薇是吧?” 刘助理正要出去,想把门顺手带上,却听朱福说,“门不用关着,透透气。” 刘助理显然有些吃惊。 大门打开了还能做什么事? 他一向都知道自己的上司是个什么德行的,难不成这次是他猜错了? 希望如此吧。 开放的房间显然让何薇脸色轻松了不少。 朱福笑了笑,指着他桌对面的那张硬实木凳,说:“坐,不用紧张。咱们就当是聊聊天,啊。” 何薇坐下来。 “来这一个多月了,还习惯吧?” “嗯,挺好的。环境很好,同事们也很友好。我觉得我们工厂的人素质都挺高的。” 朱福跟何薇东拉西扯了一堆,显得十分亲和,似乎只是真的和她聊聊,像一个开明的上司一样,关心她的工作生活。 何薇微笑着应付。 朱福似乎觉得火候已经到了,终于道出目的,“你在我这儿工作,是屈才了!你还年轻!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前景!” 何薇仿佛不好意思,说:“不敢当,我普普通通的,也没什么大志向,有份洗碗的工作就已经很满意了。” 朱福摇头:“先别急。你知道我们这个电子厂的来历吧?虽然规模不太大,但却是升云集团的一个子公司。前些天我接到通知,说是咱们升云集团的一个酒店要招收服务员,现在要从我们这儿招收优秀员工给母公司输送新鲜血液。我很看好你。你觉得怎么样?” 何薇一愣,搞了半天原来是给她升职? 亏得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潜规则了呢!看来还是这些天被人献殷勤惯了,有点自作多情了。她虽然现在身材是挺不错的,但打扮得这么土鳖,也就是工厂那些小青年看得上她,稍微见过点世面的人都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兴趣。 可刘助理那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呢? 何薇慢慢道:“我能不能考虑一下?” 朱福的眼神恨铁不成钢,“我听小刘来报告了,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一个人能顶人家俩,会做事又话不多。母公司要招收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知不知道香槟大酒店的门槛有多高?人家一个清洁工都要的本科文凭呢!要不因为你是咱们电子厂的,你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 然后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唉,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咯!有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懂得抓住。这样吧,牛不喝水我也不能强按头,上边要求的时间比较紧,我只能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给我个答复。行了,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好好想想。” 出了朱福的办公司,何薇默默念着香槟大酒楼的名字。 听朱福的语气,这家酒店似乎很了不得。何薇也有点印象,估计是在路上的广告见到过这名字。 从一个厨房洗碗工升职为星级酒楼的服务员,这跨度够大,何薇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总有不安的感觉。 她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决心还是找许光辉商量。毕竟他在圣海市也待了好些年,肯定了解不少。 第12章 幼稚 晚上下班的时候,许光辉来接何薇下班,听到她说老板介绍她去大酒店面试时,那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你说哪儿?我没听清。” “…香槟大酒店。”何薇重复。 “我、勒、个、去!表妹你没说笑吧?你确定你说的是圣海市里唯一的那家六星级酒店?” “呃,不知道是不是,朱福说是升云集团那边的一个酒店,说是从子公司下面招人,看我比较勤快,所以就找我问问。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来问你的。” “你这真是踩狗屎运了!”艾玛,香槟大酒楼许光辉是再耳熟不过了。它可以说是圣海市的象征之一。像他这种阶层的人,简直是看到外观都不敢进去的节奏。也只有在晚上时,惊叹的围观它绮丽奢华的辉煌灯火。 “怎么就没有那什么伯乐看上我了呢?”许光辉纳闷,“哥心里不平衡了,你得请哥吃饭!” “哦,好。”何薇说,“不过,我跟老板说了,还在考虑呢,明天给他答复…而且只是个面试机会,也不一定就能进去。” 许光辉食指狠狠地点何薇的额头,“笨丫头,还考虑什么,赶紧上啊!错过了就没机会了!快,赶紧打电话,万一他又找了别人你就亏大发了。” 何薇被他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既然香槟大酒楼可以算得上圣海市的招牌,那应当是个好去处。虽说之前她还有些忌惮方星河潜入工厂的目的,但依旧是那句话,哪怕是在香槟大酒楼当了服务员,但也不过是服务员,有什么大事,落不到自己身上。 眼下她想先存够一笔积蓄,不用多,只需够她租间房子和投资点小本生意就足够了。 许光辉和何薇约定,明天晚上得做一顿好吃的庆祝一番,并说让何薇多做一些,明天他要请一个兄弟过来一起庆祝。 “结果也还不一定呢。万一到时我被刷下来了…” “呸呸呸!不许瞎说这些不吉利的。”许光辉打断何薇,“反正你明天一定尽心做好一桌菜,咱的兄弟都是口风死紧的人,绝对不会乱说话。” 何薇勉强答应,“那好吧。” 许光辉得意的笑。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他可一直记着自家老大还单着呢! 方星河来工厂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的狠厉在电子厂已经出了名。更有传言说,他以前还因为杀人而蹲过号子! 按理说,升云国际电子工厂招工的要求比一般工厂更高,方星河这种人,一头亮瞎眼的金毛再加刀疤脸,满脸戾气,一看就不服管,更离谱的是还偶犯罪史!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被招进来的,但他不仅被留下来了,而且待遇还比一般的员工更好。他干活时不时请假或者干脆不来,主管也不大敢理他。 后来许光辉才知道,方星河的后台很硬,听说有个亲戚在老总身边当保镖。 不过方星河的后台硬不硬,许光辉并不在意。他之所以对方星河如此崇拜,完全是因为方星河在搬到523宿舍的第一天,就把他一直讨厌得要命的杨志强给揍了一顿。又在随后的日子里把依旧试图找回场子,在宿舍继续充老大的杨志强揍了两顿三顿,让他简直是三伏天喝冰水一般的酸爽。 原本许光辉那时虽然暗搓搓地崇拜方星河,但还是对对方有些畏惧,后来发现方星河虽然冷淡,但并没有不讲理之后,就完全发挥了他的开朗(逗比)特质,跟方星河混了个脸熟,心甘情愿当了小弟。 身为一个合格的小弟,怎么能不关心老大的终身大事呢! 老大如此之酷炫,虽然长得是凶了辣么一点点,但是工厂里的那些鱼唇的女人也实在太没眼光,一个个都喜欢不靠谱的小白脸。幸好幸好,他家表妹的眼光还不歪,慧眼识珠瞧上了老大。 这么贤惠的妹子,这么酷炫的老大,这两人就是那天造的一对,地下的一双啊! 许光辉表示,为了老大的幸福,兼职媒婆的他也是蛮拼的。 已经很晚了,方星河还没有回宿舍。 许光辉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决心再等半个小时。 总算再他打了第十个哈欠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掏钥匙的声音。 许光辉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给他开了门,“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方星河带着一身酒气,脸上显得极为不耐烦,那骇人的刀疤让他的气势显得十分的狠厉,他伸手推开许光辉,径直拿了换洗的衣服打算先洗个澡。 许光辉想起方星河的怪癖,暂时不敢提要求,只神情可怜巴巴地跟着他在房间里打转。 刷了一下可怜值后,许光辉等方星河进了浴室,就坐在凳子上继续玩手机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许光辉多少也摸清了一些与方星河习性。 比如方星河虽然和他们一样不喜欢搞卫生,但对于个人的清洁却很在意。他基本每晚都去外面各大酒吧或者歌舞厅混迹,但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洗澡,要是谁敢在这时候骚扰他,绝对是被揍趴下的节奏。 曾经有“英勇”的杨志强故意占着浴室不出来,想让方星河不舒坦,谁料那时方星河竟一脚把浴室门踹开,将同样也是牛高马大的杨志强一顿好揍,给了523众人血淋淋的教训。 再比如,可以跟方星河讲理,但绝对不可以跟他呛声。你不会说话,他就能打得你好好说话。 如果有事相求,要把自己往可怜里扮相,虽然方星河不见得会答应,但他要是没事干的话或许心情一好就会应承。 许光辉给自己点了个赞。这些经验可以传授给何薇,免得她不小心踩了雷区。 等到方星河从浴室里出来,他脸上的神情已经舒缓了许多,用毛巾擦着头发,边问:“什么事?” 许光辉心中暗暗比了个“yes”,说:“老大,表妹要升职了,明天晚上要做饭庆祝一下,你要不要来?” 方星河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来,“何薇?” 许光辉猛点头,“老大还记得她?她现在可漂亮了!之前瘦得跟非洲难民似得,在这里吃好喝好整个人圆润了一圈,白白嫩嫩的…” 方星河对何薇的外在改变并不在意,打断他的话:“升什么职?” “香槟大酒楼的服务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非要压低着声音说这么激动的事情,让许光辉憋得难受,“就是旅游宣传册上写的圣海市的明珠,香槟大酒楼!” 方星河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明天什么时候?” 许光辉还想多吹嘘一下自家表妹的好处,谁料听到了方星河的问题,差点跟不上他的思维,愣了一下才说,“晚上七点吃…不过老大,下午的时候她要去买菜,老大要不要一起去?你的洗发露好像快用完了。” 方星河听到后面一句有些无语。 怪不得刚才一拿起洗发露的时候感觉瓶子轻了许多,估计是这个逗比把洗发露给倒掉了,有时候胆子小有眼色,有时候胆子倒肥。 头发擦了八成干,方星河将浴巾一扔,稳稳搭在椅背上,躺床上睡觉了。 许光辉又凑过来,“老大,你这是答应了吧?我叫了何薇明天两点钟在食堂二后门等。” 方星河伸手把许光辉的脸推开,懒洋洋道:“知道了,快滚。” …… 何薇在食堂要穿员工服。员工服十分合身,将她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何薇对众人的目光至今还是习惯不过来。待终于下班换成了宽松长袖衫加宽松长裤的装备,才让她觉得自在不少。 何薇照照镜子,这身打扮再配上她又长又厚的刘海和黑框圆眼镜,造型是有够土鳖的,走出去绝对够安全。 可当何薇走出食堂后门,看到外面插着口袋随意站着都自有一股气派的方星河时,她恨不得躲进食堂里将全身上下都换过一遍。 但显然已经太迟了,侧身站着的方星河很显然已经看到她了。 他整个人的变化都挺大的,无论是气质还是脸,但是他的眉毛还和初见的那样,是英气又硬气的剑眉,浓黑色,显得十分精神英俊。 他的眉毛挑起,连眼神里的诧异都带着漫不经心。 何薇迟迟不动,方星河道:“过来。” 何薇如梦初醒,强压着转身就走的*,硬着头皮走进方星河,“有事吗?” 方星河上下看她两眼,说:“不是要去超市?” “你怎么知道?”何薇一顿,“许光辉呢?” “他不来了。”方星河看何薇左顾右盼地像只惊惶的小兔子,不由一笑,“怕我?” “…没。” 何薇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他的笑容。 初见时,他曾对她说,女孩子晚上不要太晚出来,太危险了。 她点头应承,他便笑。 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她原来还记得,跟眼前的笑容似乎重叠了。 她不知道老天对她究竟有多么眷顾,才能让她还能再见到他。本来他们的距离相差如云泥,能偶然一次相遇已是奇迹,谁知奇迹再次发生。 “不,我不怕。”何薇终于能够坦然地看他,“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 方星河又笑,他忽然诧异自己面对这个小女孩似乎笑容比较多。 伸手一拨何薇额前的厚刘海,“怎么折腾成这样?” 何薇脸一红。 方星河以前那样的地位,接触过的美丽女子肯定不少,要是知道她在故意扮丑,说不准还会觉得她太过自恋大惊小怪呢。 她捂住额头,没好意思说原因,只道:“你不许弄乱了。” 谁知方星河更起劲了。 何薇惊呆了。 方星河怎么会这么幼稚! 第13章 幼稚 方星河看何薇憋得脸色通红,却又不敢说话,就连躲也不敢躲得太放肆的样子,不由好笑。 怪不得乔琪那么喜欢逗他的妹妹。如果有个乖巧的妹妹,还确实挺有趣的。 方星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走了。” 何薇郁闷了,觉得初见时方星河的稳重一定是她的错觉。 她鼓着双颊盯着方星河的背,似乎这样就能泄愤。 方星河走在前面,他迈的步子每一步都很整齐,却又并不刻板,而是显得随意又闲适。 他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简直有种艺术的美,不过侧面有一只盘起来的青龙刺青,威武是威武,但…何薇抿唇笑了笑,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她认为,像这样的野兽猛禽的刺青图案,无非是街头混混为了炫耀才会幼稚的刻上,方星河肯定不会喜欢。就是不知道他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牺牲也是蛮大的。 何薇从他冲天的金发一直往下打量。他穿着黑色的背心,腰很劲瘦,不是那种排骨青年身无二两肉的瘦,而是一看就充满了劲。 何薇晕乎乎地想,如果方星河改行去当混混的话,那他肯定能当上混混头子的! 方星河这时突然回头,何薇猝不及防间对上他含着戏谑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老师抓住上课偷看小说的学生,羞窘得不敢跟他对视。 脸才将将散去了一点红,忽而又莫名其妙地热得能煮鸡蛋。 她转移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方星河。努力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方星河肯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而且她本来也没有想什么!转开视线会不会显得好心虚? 于是何薇努力睁着眼睛看向方星河。 方星河确实没想这么多。他感觉到背后被盯了好一会儿,转头想吓一吓何薇,谁知见到她依旧是脸色通红的样子,左顾右盼之后,又朝他瞪眼睛。 莫不是这丫头真的生气了? 方星河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道歉这个词,并且不得不无辜地表示没有逗女孩开心的本事。从前他并不需要这样的本事。 方星河挑眉,站在前面等何薇,“还不走?” 何薇努力板着一张脸作严肃状,点点头,小跑过去,“走了。” 方星河看她沉着脸,竟不觉得冒犯,反而感觉挺新奇。活了这些年,还真没人感在他面前使性子。 不过倒是可惜,小丫头太不经逗了。这日子过得真无趣。 方星河双手插在裤袋,目光看向远方。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两人沉默地走向超市,工厂离外面的商业区有一段路,路面很宽,足有几十米,两边是宽阔平坦的绿化带。 “既然在这里看到我,有些事情,你应该能猜到有一点。”方星河说,“做选择之前,多想一想值不值得。” 方星河说的话很含混,何薇一愣,他想告诉她什么?做选择?难道是指她升职这件事吗?这其中真有不对劲? 何薇问:“会有危险吗?” 方星河眼神在何薇身上扫了一遍,眼中意味深长,“十有□□。” 何薇一滞,“可我早上已经答应了。” 方星河耸耸肩,没再说什么。 何薇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傻。 还庆祝呢!果然天下就没有白给的好事。 方星河说有危险就是有危险,何薇不会怀疑他在骗她。可她实在想不出,只一个酒店服务员能有什么危险。难道有人要炸了那个大酒楼不成? 方星河或许知道些□□,不过何薇没有再问他。她跟他非亲非故,他能有这些提醒,已经很好心了。她不能贪心。 何薇咬咬牙,既然知道有危险,那她当然不肯能去送死。 现在去朱老板那里反悔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要实在不行,她就说老家死了人,要回去奔丧!朱老板也不可能不放人。而且这个原因的话,朱老板应该也不会迁怒许光辉。 只是她欠许光辉的钱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了…还有乔琪的债。 打定了主意,何薇却十分失落。 在这个工厂里待了一个多月了,虽然不顺心的事不少,但总的来说,她过得还挺不错。许光辉待她很好,食堂的洗碗阿姨们也很友善,见她年纪小,常常让她少干活。舍友们虽然不友善,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他跟她,离得这么近。甚至竟然还可以一起去逛超市。何薇一直觉得,只有一家人,或者亲密朋友,才会一起进行这么生活化的活动。 这样的生活,她好不舍得。 下一站,又该在哪里漂泊呢? 何薇甩了甩头,从前她很少会去伤感生活,因为知道除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悲惨之外并无用处。她只需要珍惜剩下的美好时光。这些记忆她会珍藏,在以后不知福祸的日子里怀念。 何薇笑得眉眼弯弯,不过被刘海遮着,方星河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看到她翘起的唇角。他不明白她的想法。高兴什么呢? 何薇问:“方星河,你喜欢吃什么?” 方星河说,“今天晚上,还要庆祝?” “嗯。庆祝,还有告别。”何薇点头,笑道:“庆祝我幸运的认识了你们。告别,就是告别。” 方星河一直都不明白,何薇为何对他如此信任。香槟大酒楼在圣海市的地位是人尽皆知的,仅仅因为他一句意味不明的提醒,她就敢如此果断的放弃大好前途,离开好不容易熟悉的地方,再次艰难地重新开始?这一次遇上了许光辉着实算她的运气,可之后在新的地方,她还能有这样的好运吗? 看着她并不含一丝牵强的笑容,沉默了一会,他问:“不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不。”何薇否定得铿锵有力,“你帮了我很多。我不是升米恩斗米仇的小人。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 “一辈子…”方星河笑,“太长了。小小年纪,念叨什么一辈子呢。” 何薇仰头看他,道:“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方星河忽然觉得手痒,一刮何薇的鼻子,“知道了。” 手感真不错。 “记得我给你的那个电话吧?半年之后,打那个电话。” 何薇瞪大了眼睛:“以后你还愿意联系我?” 方星河忽然一把拦住何薇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谁叫我是人民公仆呢。看到有人这么蠢,只能多管管了。” 何薇只觉得耳边一阵阵湿暖的热气,吹得她发麻。方星河金灿灿的头发,发质有些硬,搔在她脸上耳朵上,让她差点腿软站不稳,好在方星河很快就别开了头,才没让她丢脸。 何薇迷迷糊糊地没听清方星河在说什么,只听见什么人民公仆,还有蠢什么的。但她也不好意思让他再重复一遍。 她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喜欢吃什么呢!” 方星河说:“我不挑食。” 做饭的人最烦恼的就是听见类似“随便,我不挑食”之类的话了。 她希望这最后的聚餐能让方星河吃得尽可能舒心。但她拿手的菜很多,也不能都做出来。 于是她再问:“总有特别喜欢吃的菜吧或者说你的口味偏清淡一点,还是偏重一点?喜欢吃什么肉?鸡、鸭、鱼、猪肉…” 方星河见何薇比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念,觉得好笑。人间美味他已尝过十之*,以前在部队里出任务,也试过吃得比猪食还差,对吃食方面他并没有特别的爱好。 “都可以,我不挑食。”方星河重复,“做你自己喜欢吃的。” 何薇一愣。 她侧头看了方星河一眼,几乎不舍得错眼。可是她还是很快掉转了头。不能去想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只会加深求而不得的痛苦罢了。她希望以后关于方星河的回忆都是充满温暖的,不染上一次阴霾的。 可他为什么那样好呢?总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她沦陷。 何薇什么也不问了。她的声音一定会泄露她的情绪。 方星河不见何薇说话,低头看她。只看见她的脑袋低垂,颇有些失落的样子…就像一只委委屈屈求抚摸的兔子。 乔琪的妹妹乔语养了一只猫,胆子特别小,见人就躲。但只要给它顺毛,它就会特别的乖顺,猫脸上的胡须微微抖动,十分的惬意。 大抵这些柔软又胆小的生物都是一样的习□□? 方星河颇为无奈,抬手抚摸何薇的发顶。 “不高兴?” 何薇摇头,却不肯抬脸。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这不同于方才那玩笑似的揉弄,她感觉到了他的大手传递的安抚与温柔。 方星河怎么感觉不到何薇的僵硬。他于是放下手,又插回裤袋。 乔琪平时怎么哄他那个妹妹来着? 总要让这丫头离开的时候高兴一点。 一路无话进了超市。 何薇从钱包里拿出一元硬币,解锁了手推车。 生鲜区在最远的位置,何薇这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便问方星河:“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洗发露。” 这里附近也就这一家超市,所以无论什么时段都很多人。何薇推着购物车往人群里挤,走在方星河前面带路,“在那边。” 方星河这才有些迟钝地上前接手购物车。进超市购物,对他来说确实是比较新奇的体验。 何薇待要摇头,方星河不容她拒绝,“你去带路,乖。” 何薇顶着要热得冒烟的脸走在前面。 “何薇!” 何薇转头,“…什么?” 方星河一指左边,“走过了。” 何薇大囧,急急掉头。 方星河看着她同手同脚走路禁不住要摇头。这么迷糊,真难得她从京都一路过来圣海市没被人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第14章 非礼 方星河和何薇一起走到男士洗发露专区。 方星河随意取了一只扔进购物车里,“好了。” 何薇一看那瓶子,“你不是要买洗发露吗?” 方星河挑眉看她,“怎么?” “……你拿的是护发素。” “……” 方星河面无表情的又挑了一瓶。虽然不是特别懂洗发露和护发素有什么区别,但是他是不会问何薇的。这种似乎是常识的东西都不会的话显得太蠢了。 何薇看向方星河伸手的方向,眼尖的见到那洗发水的功用是“乌发”,赶紧说到:“我来给你挑好不好,以前家里的洗发露都是我买的。” 方星河收回手,点了点下巴。 何薇现在才注意到方星河在超市里的表现略有一些拘谨。大概他并不习惯超市这种地方?也是正常,以他的家世,他所需要的都有该会有专人给他准备好。 何薇努力憋住笑,比起他之前总是气势迫人的样子,她简直觉得他连笨拙都是那么可爱。 何薇在各种洗发露间目光逡巡。这里的牌子毕竟与以前的世界不同,她还是得认真挑挑对比一下。 旁边有人撞了何薇一下,超市人多,何薇也不在意,往旁边让了一点。 谁知那人竟又往这边靠,何薇皱眉转头,只见是一个猥琐笑着的中年男子,心想大概遇见色狼了。 难得今天心情很好,何薇并不想多事坏了心情,想换到另一头去挑选。 而就在这时,那猥琐男子被大力扯到一边,随即一声惨叫,“唉哟、唉哟!干什么!你松手!” “爪子给我放好点!” 这边动静引起众人的围观。超市里最不缺的就是家庭主妇,这会儿纷纷过来看热闹。 那猥琐男子见来了这么多人围观,脸上挂不住,又见方星河一副不良青年的打扮,竟反咬一口,“你爸妈怎么教你的!光天化日之下想偷我的钱包不说,见被我发现了居然还敢硬抢!大伙儿给评评理,有这么个道理没有?你放开我!” 还别说,这中年男子虽然行为猥琐,但是穿着打扮倒是挺正派的模样。对比起方星河的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和刀疤脸,加上一脸的凶煞之气,围观的群众居然大部分都偏向了他! 那些妇女虽然碍于方星河的迫人气势不敢上前制止他的动作,却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议论,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因为丈夫在身边,胆子更大,说得更直接难听。 “世风日下…” “小混混…太猖狂…该坐牢…” “就是…渣滓” “父母怎么教的…” 何薇气得脸色发白。 她摘下眼镜,拨开刘海别在耳朵上,将长t恤的下摆扭成一股打了个结。 在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前面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人群中一阵惊呼。 何薇使劲拨开人群,只见那男子倒在地上,似乎还流血了,而方星河站在旁边,一脸冷漠地转动手腕。 有正义之士看不过眼,上前有要跟方星河理论。 何薇冲上去站在方星河前面,顺便也狠狠踹了那猥琐男一脚。竟然敢这样污蔑方星河,绝对不能原谅!踹他一脚都是轻的! “你们别被这个猥琐男骗了。要不是他刚才想非礼我,我们怎么会打他!” 人群这个时候静悄悄的。 应该说打从何薇冲出来,站在方星河面前,彻底在公众展示她的容貌时,人群就已经沉寂了下来。 实在是眼前这个女孩比他们所见到过的明星都要美丽动人。她乌黑的发,白皙的肌肤,秋水般的眼瞳,鼻子、嘴巴,无一不精致。她穿得十分朴素,却大胆的露出了一小截腰间雪白的肌肤,惑得人目眩神迷。最动人的是她的气质,宛若不谙世事的临终仙子,但此时的坚毅让她美得更有人味。 这人美成这样,刚才他们怎么没发现?不过看到这女孩的样貌如此,中年男子心生猥亵也说得通了。 躺在地上的猥琐男并没有看到何薇现在的样子。他原本还看到有人想替他出头的,谁知这不过是身材有几分正点的土包子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让众人都动摇了。 眼看形势对他不利,他急忙狡辩道:“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土包子!分明是你和你男友想合起来陷害我!你是算计好的吧,偷钱不成就说我猥亵你女朋友,想要讹钱!…大家别被他们骗了!” 何薇转身看他,说:“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分明是我在挑选洗头水,你就一个劲地往我旁边凑。我长成这个模样,分分钟拍个广告不知来多少钱,稀罕讹诈你!” 猥琐男终于正面对上了何薇的模样,惊得他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何薇被他看得恶心,方星河一把将她扯到身后,拎起猥琐男对着他的鼻梁砸了一拳。 两边都有理,围观的人也不知道该向着哪边。但人天生同情弱者,见方星河下手狠厉,纷纷说道:“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何薇见那人被打得凄惨,担心的是方星河被连累,也说,“算了,别打了。” 有人要上前阻止,方星河却提前一步将人扔在地上。 这时他终于说了第二句话:“超市经理呢?” 就像警察总是在最后一秒赶到,超市经理这个时候才匆匆挤进了人群。看到这个地上躺着个一脸血的人,差点以为出了人命。 “我已经报了警了…”经理向员工使了个眼色,员工悄悄远离人群报了警。“这位先生…”经理本来想说你不能走,但看到方星河仿佛噬人的豹子一般危险,改口道:“…你冷静。” 方星河浑不在意,只说:“调出你们的监控录像。” 被方星河看着,经理强忍着压力,斟酌着语句说:“先生,这恐怕不妥,事关客人*,不能随便给人看的…不过等警察过来了,有什么冤屈都会大白的。” 方星河点点头。 方星河将何薇拉到一边,打开了她衣服上的结,将她裸露的腰遮得一丝不透。 何薇觉得方星河好像不大高兴。 他的动作不算粗鲁,但她就是感觉到他生气了。 何薇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将她的刘海重新放下来。 “眼镜。” 何薇赶紧递给他。 方星河将眼镜给她戴上。 经理把人群疏散,留下几个员工,想来是为了看住方星河。 何薇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她惹的麻烦,不由心下内疚。她忽然想起来,刚才在超市外面,方星河说他是人民公仆…他语气跟玩笑似的,但这个应该是真的。也即是说,他这次悄悄潜入工厂,有可能是在给国家办事。如果进了警察局,说不准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何薇悄悄对方星河说:“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你快点走,我留下就应付他们。” 方星河一脸冷酷地看她一眼。 他真的生气了。 何薇咬咬唇,眼睛一扫周围,也就四个人。她现在体能上来了,打起来应该勉强可以平局,她可以打得更拼命一点,而他们只是普通员工,犯不着跟她拼命。这样看来,她的胜算更大。 “我打得过他们,你快走吧。” 方星河终于说话了,他看她的眼神特别复杂,“我不需要你挡在我前面。” 何薇低下头,“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方星河简直要叹气。这小姑娘总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也不怕把那小肩膀给压垮了。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是你没用。而是你的行为显得我很没用。有我在,你不用出头。还是说在你看来我这么靠不住?” “当然不是!”何薇反驳,然后她看方星河似乎不大紧张的样子,心中带着几分忐忑问道:“进警察局…会不会有麻烦?你毕竟…” 方星河显然听懂了何薇未竟的话,“无妨。”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 “什么?!进了警察局?怎么回事?…以前在号子里待八年还不够!刚出来又惹是生非,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是不是想一辈子都在里面待!再这样混下去,你这辈子就完了!……好好待着!不许再惹事,我去托人…身上有钱没有?…这时候不要省着…挂了。” 方立挂了电话,深深叹了口气。 “老方,什么事?火气这么大?” 方立一听来人声音,赶紧站起来,“卢总。” 卢世昌是升云集团的董事长,五十出头,头发染黑,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看着就像一个普通和蔼的中年人。 “家里出事了?” 方立又叹一声。他跟在卢世昌身边近二十年,虽说是上下级关系,但情分也不浅。这一问,方立就忍不住吐苦水,“就是我那个侄子,又惹事了。把人打了个半死。唉,这次虽说是别人不对,他下手也不能这么没分寸。看现在,气是出了,可把人打这么重,他也没好果子吃。” “哦…上个月来找你的年轻人?是你侄子?”卢世昌对方立所说的侄子有几分印象,实在是因为他那个侄子一头金灿灿的头发,让人想不记住都难。 “就是他。上个月他过来把工资给我,说是要我帮他汇给他奶奶。这孩子在少管所里待了八年,很多东西都不会。” 卢世昌听到这里倒有些惊奇,“他倒是孝顺。” 方立摇头,“家里也不缺他这份钱,只要他安安生生的少惹事,我们也就知足了。” 卢世昌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年轻人,就得有这份劲!欺负人总比被欺负好。而且我看他这么孝顺,可见本性是不坏的,以后好好教教,后半辈子就教他孝顺你了。” 方立早年保护卢世昌伤了身体,这辈子是不能有自己的子嗣了。他有一个弟弟,早年在外面闯荡,结婚生子,在城市定居,逢年过节才回来这么几趟。这个侄子他也就小时候见过几面,后来听说跟着社会青年混在一块,不小心杀了人进了少管所,一待就是八年。这八年间,他的父母一个生了大病,一个出了车祸,全没了。 方立以前对他弟弟很好,故而对弟弟留下的独苗也很上心。方星河出来后回到老家,方立就把他接到工厂里干活,以便就近照看。 他也不图方星河能不能孝顺他,只要他这辈子平平安安,他就对得起弟弟了。 卢世昌又说:“给杨局长一个电话吧。既然没出人命,你们又是占理,他不会为难的。” 方立感激道:“谢谢卢总。” 卢世昌笑笑,又说起别的事,“蒋毅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就是小动作不断,但一直没有真刀真枪的跟我们干上。” “哼。”卢世昌说,“他这是眼红了,也想来分一杯羹。” 蒋毅是圣海市的黑道头子,他和卢世昌做的“生意”原本各不相干,但眼见卢世昌的生意越做越大,明面上还得到政府的褒奖,社会各界的赞誉,不由心中不爽。大家都不是一身白,凭什么你就走阳光大道,而他们永远见不得光? 龃龉就这么产生了。 第15章 宴席 晚上七点半,江莹从超市买东西回来,路过食堂,看到这时候灯还亮着,不由多看了一眼。她错开眼,不过一秒,又倏然转回去。 是何薇。 她正端着一盘菜从后厨里出来。 许光辉和那个混混模样的方星河都在。 他们在干什么? 这么一大桌子菜,要庆祝什么? 江莹提着袋子,小心翼翼地从小道凑近食堂,试图听听他们的谈话。 她只听见了只言片语,许光辉的嗓门特别大。江莹希望他的声音更大些。 “升职”、“恭喜”、“香槟大酒楼”之类的词,窜进江莹的耳朵,让她简直不能相信。 凭什么! 当初她设计许晓晴,差一点就成功了,谁知道何薇一醒来,就揭穿了她的阴谋。后来她追出去想安慰对许晓晴失望的赵明生,却被他狠狠地羞辱了一顿。 江莹不认为自己揭穿了矫情的许晓晴是错,也不会怪赵明生,她只怪何薇突然醒来搅乱了她的计划。 后来江莹想过要给何薇一点教训,却发现何薇看起来虽然胆怯懦弱,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好欺负。对她冷言冷语,她要么装没听见,要么会同样反驳回来。讨不到便宜后,江莹觉得反正何薇长成这个土鳖样,以后也找不到什么好男人,跟她生气简直是白费力气,就算赢了也没有成就感,也就不管她了。 然而谁能料到,在工厂待的时间久了,可能是营养跟上来了,何薇竟一天比一天好看,虽然她打扮还是很老土,但是她的皮肤却好得跟电视明星似的。不,甚至还要更好,放佛透着光似的。她那干瘪的身材也一天天变得前凸后翘。 随便走在路上,江莹都听得到有人议论何薇。说她的皮肤,说她的身材,说她的温驯可爱,淳朴天真。 恶心得江莹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可她天天吃着跟何薇同样的东西,却没有何薇那样明显的效果。 她想着总有一天要给何薇一个教训。 直到有一天,初中同学杨志强也过来跟她打听何薇的事。 没错,杨志强和江莹是初中同学。同在一个普通中学的普通班。这种班里,好好学习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剩下那些,要么继续上个垃圾高中,要么就早早出来打工。那时候杨志强因为长得高,篮球打得好,成绩也勉强过得去,在女生中间很受欢迎。江莹曾经也喜欢过他,然而后来发现杨志强不仅大男子主义,而且还非常自我自恋,一个不顺他的心,他就拿分手来威胁。如果他真有大男人的担当也就算了,但他跟江莹交往时,竟还向江莹要工资,还说什么,男人以后是一家之主,钱就该交给男人管。 江莹恶心得跟他分手,恰好她那时跟另一个男人多说了几句话,就被他骂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势利眼。真是好笑,亏得他语文成绩只有个位数,骂起人来倒还用得上几个成语。 本来江莹是想跟杨志强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既然他来是想打听何薇的事,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多说几句。 不是都说何薇温驯吗?那就让她跟杨志强凑作堆好了。一个大男子主义,一个小女人,天生一对。 要是何薇不肯也好办。 像何薇这种乡下来的,不是最保守吗?那就样杨志强强势一点,成了她第一个男人后,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她没有料到,何薇竟然能逃得过!她那时就躲在暗处,看到何薇竟然能把杨志强一个大男人给撂倒了! 就算乡下人力气大,但这杨志强也太没用了!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这阵子江莹忙着挑拨杨志强去追何薇,但因为何薇身边一直有人,所以杨志强找不到机会再次下手。 因为将何薇盯得紧,所以杨志强偶然看到何薇曾经被叫去朱老板的办公室。江莹本想当面问清楚何薇什么事,可何薇根本不理她。 谁知就在今晚,她竟然听到何薇竟然要升职了! 凭什么! 就何薇这样的,也能进香槟大酒楼?朱老板的眼睛是被屎糊了吗? …如果何薇都可以,那她一定也可以! 江莹一个激动,撞在窗户上,她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食堂里灯火之处,对上一双凌厉的眼睛。 江莹踉跄后退几步,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实在没力气了,她慢下脚步,喘着粗气,脑子里却不经意的映出刚才那一双眼睛。 她从来没认真给过方星河一个正眼,她要嫁的必定要是一个有能力的可靠的男人,对那种混混绝不会多看一样。 但…方星河…他似乎与那种浮夸幼稚的混混不一样。并且据说他的后台也很硬。 …可就算是厂里人人畏惧的方星河,为什么偏偏又跟何薇搅在了一块! …… 许光辉顺着方星河的视线看向窗外,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有,”看什么呢?” 方星河收回视线,正要说话,突然手机响了。 方星河掏出了一部老式手机。在这个打工仔都用肾六机的时代,方星河一个不缺钱的单身汉居然用的还是超级便宜的那种按键手机,让许光辉尤其觉得违和。 不过大概是老大以前蹲了辣么多年的号子,已经跟不上时代变化了? 许光辉胡思乱想间,却见方星河回了电话那头两句话,突然起身就往外走。 他连忙叫住,“老大,你上哪去?” 方星河并没有回答他。 许光辉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想要追上去。方星河放佛后面长了眼睛,也没回头,只道了一句,“私事,不要跟来。” 许光辉知道方星河打架厉害,可根本不知道方星河连跑步也这么快,一下子两人间的距离就拖了好大一截,那大喊:“你不吃了?” 这次方星河真的没再回答了。 许光辉实在追不上了,弯下腰撑着膝盖直喘气,“艾、艾玛。” 这时,只听得旁边有人幽幽说了一句,“他走了…“ 许光辉一时吓得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也这么快?” 何薇看向那黑暗尽头,却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吃饭吧。刚做好最后一个菜了,我们趁热吃。” “哎你可别哭啊!”许光辉手足无措,“还有下一顿嘛…老大一定是有急事。” “谁说我要哭?宴席总会散的。”何薇笑着朝他伸手,“快起来了。” 第16章 小巷 一大桌子菜,何薇和许光辉当然吃不完。 等许光辉咽下最后一口饭,摊在长椅上宣布再也吃不下了,何薇笑了笑说:“许表哥,你的银行卡账号是多少?快发工资了,我到时候打给你。” 许光辉念了一串数字。 吃人的嘴软,许光辉也不急着催何薇还钱了。 “你要是不够钱用,晚一点还也没关系。” “好的。”何薇应是。 她并没有跟许光辉说自己有很大可能会辞职。他要是问起原因她很难解释。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会比较安全。 剩饭许光辉打包回去了。将何薇送到宿舍楼下,他才离开。 等许光辉走后,何薇却没上去宿舍,而是慢慢走出了工厂。 她现在并无睡意。 景泰大道附近都是工厂,里面许多精力旺盛的小青年,带动了周围的许多产业。 一到了晚上,这里尤其热闹。酒吧里台上唱歌的声音透过他们的玻璃门传到空旷的夜里,被烧烤摊的吵闹声掩盖得不真切。 何薇之前想过,等第一个月工资到了,她就也来这里出个烧烤摊。她知道这虽然辛苦了些,但是挺挣钱的。她也不会久干,等赚了些本钱,再去做其他生意。 可惜这些都成了泡影。 “老板,要…十串羊肉串。” “好嘞!” “再来一瓶啤酒。” “好嘞!稍等!” 何薇会喝酒。 以前弟弟跟他的同学从网吧回家,顺路到烧烤摊,总要大吃一顿,啤酒是少不了的。何薇也被逼着喝了一些。 她原本觉得喝酒不好。后来发现喝一点酒,能让她的精神放松一些,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她是真的能一身轻松。 后来她就不排斥喝酒了。 只是偶尔醉酒醒后头痛得很难受。 吵吵嚷嚷的喧嚣竟让何薇觉得很温暖。 她人还清醒着,只微微有些醉意,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塑胶椅子的靠背有一点倾斜度,何薇躺着,长袖的t恤服帖在她身体上,显露出曼妙的曲线。她的刘海虽然还在,但侧脸美好的弧度却遮掩不住。 她的肌肤瓷白中带点娇嫩的粉色,在亮白的路灯下,仿佛发着光。 “美女,一个人呢?” 何薇听到声音,也不在意,眼睛微挑,斜斜地往上看了一眼。是个年轻男人,流里流气的,但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只是不若方星河的那般耀眼。 因为斜靠着,何薇的刘海微微往两边撇下了一些。她的眼睛微眯着一个斜睨,眼波流转间的魅惑,和面上的冷漠,形成了一种惊人的魅力。那小青年本是带着几分侥幸来跟美女搭两句话,这会儿看到何薇这样的情态,眼睛都直了。 “美女,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说着就来拉何薇的手。 何薇把羊肉串塞给他,“请你吃。你别吵。” 那小青年见何薇并没有恼怒地样子,便也不急着带她走,免得她挣扎起来,大家都看着,到时他就不一定能将美人骗到手了。 “老板,再来两瓶、不,五瓶啤酒。” “好嘞。” 那老板动作麻利的拿酒过来,看到何薇的模样,一时有些诧异。刚才那个看起来朴素文静的女生原来还有这样的美貌。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敢大刺刺地在外面喝醉酒? 这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一看就不是好人。这叫了五瓶酒,明显就是想要将人灌醉。 烧烤摊的老板担心归担心,却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带龙蛇混杂,哪个晚上不发生点什么事?女孩子不懂得保护自己,吃了亏也只有自己认了。 何薇拿起啤酒瓶,“干杯。祝我一路顺风!” 那小青年恨不得赶紧灌醉何薇,一开酒瓶就跟她干了。 “快说,一路顺风!” 那小青年忙说:“一路顺风。” “你怎么没喝完?一点都不诚心!” 何薇的语音娇娇软软的,这么一劝,那小青年三魂去了七魄,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把一支啤酒给喝完了。 “再来!” 又一瓶。 又是一瓶。 那小青年趴在桌子上,何薇拿着酒瓶,斜撑着脑袋,咯咯地笑。 “老板,他买单。” 何薇拿着空酒瓶,站起身慢慢走开。 她的酒量很好,喝了这么些酒,脑子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但她的身体却有些亢奋,回去肯定也是睡不着。 何薇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或许她能等到方星河回来也说不定。 饭菜已经没有了。 不过吃什么也无所谓了。他都不在意的。 她请他吃一顿烧烤好了。这个老板烤得好吃,调料放得足足的。 要是方星河看到她夜不归宿,可能会教训她一顿吧?那样也挺好。她喜欢有人管着她。 路上遇到搭讪的人,何薇要么不理,要么是躲不过,就直接把人放倒了。 一身的力气发泄完后,何薇也终于清醒。 疯够了,该睡觉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黢黑的小巷已经不让何薇觉得恐惧了。 小巷里细小的响动让她屏气凝神。 她本不欲多事,但鼻尖嗅到了鲜血的铁腥味,让她不由驻足。 她曾得到过不少人的帮助,所以,她也愿意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帮助别人。 何薇凝神定气,步子轻盈的落下。 当转到拐角处,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她的影子,被月光拉长。 忽然,后背一阵细微而又凌厉的劲风袭来,何薇反应灵敏地意识到了,然而她的身体反应,居然慢了那人一些! 好快的动作! “是你?” …… “我都说了那张图是我从网上搜索到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图片的女人是谁。请你告诉卢大少,别再来找我了。否则到时候别怪我跟杨局长告状。”李玉娥心里那个后悔,早知道把何薇的照片放出去后会招来这么多事,她就不该手贱。 李玉娥明面上是升云集团电子厂的一名普通女工,但实际上,她就是在工厂挂个号,平时上不上班都没有人管。 去年公司年会,电子厂给分了三个名额,她是被抽签选中的其中一个。 她那时简直欣喜若狂。因为按照往年经验,能参加年会的员工,最后都升了职,从电子厂调任到升云集团旗下的其他公司。 而在年会之前,她们三个参加了培训。直到那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巧,被选中的员工都一样那么漂亮年轻。 后来,另外两个人辞职了,她留了下来。 后悔吗?并不。当她知道这样的龌蹉之后,她反而更兴奋。她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没有学历没有过人的头脑,有的也只是一副漂亮的身体。如果能用美貌换来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 辗转跟了几个男人后,她被杨玉林看中当了情妇。 她上次发了那条微博后,原本只是在几个同行姐妹中转发议论了一下,谁知竟被姐妹的男人的朋友无意间看到了照片,看中了何薇的纯美气质,非要找到人。 李玉娥虽然自己不在意干这一行,却也知道不是人人都接受得了这种交易的。更何况何薇既然有意隐藏自己的容貌,那就绝不会想着用美色去换取什么。 何薇这人她看着还算顺眼,她并不想违心出卖人。 哪怕卢大少这人是圣海市第一流的公子哥。 出来卖,卖谁都是卖。就算这是个帅气的公子哥,也都一样。 他们就算表现得再认真,到最后一样都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王伟鹏跟在卢大少身边做了两年的司机,因为卢大少在圣海市地位非常,连带着他也有脸,一些小公司的老板都要看他的脸色讨好,就连卢大少的朋友也少有这么不客气的。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当面给他难堪,而且还是一个他看不起的女人,“你别给脸不要脸?一个出来卖的破鞋,也敢威胁我们卢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重。” 李玉娥向来是不肯受气的,当即甩了他一巴掌,“我看你才要洗洗脑子,我什么身份?我是杨玉林的女人!有本事这话你去跟杨玉林说啊!” 王伟鹏脸色凶狠,“你…” “你打啊!你往我这儿打!我明天就去见杨玉林,让他好好看看,他那个窝囊废,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卢易珂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长裤,踩着一双运动鞋,从车上下来,走近两人。 李玉娥见过不少所谓的上流人士,不得不赞一句,卢易珂好人品。 有他帅的没他有气质,有他有气质的没有他年轻,有又帅又年轻的,却没他有权有势。 不愧是圣海市的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不过他那花心的名声,也是能当得上第一的。 “李小姐。”卢易珂微微欠身示好,“老王,向李小姐道歉。” 李玉娥撇撇嘴。 “不敢当。卢大少,为了一个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人,大晚上的把我堵在这,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卢易珂微微一笑,“早听说杨局长身边有个美艳非常的女人,今天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李玉娥一愣,然后笑起来,拨弄着胸前的长卷发,斜着眼看他,“卢大少在调戏我?我可要找杨局长告状去!” 卢易珂道:“是我唐突了,可否请李小姐吃个饭,就当是赔罪?” 虽然知道卢易珂另有所图,请她吃饭不过是打个幌子,但是李玉娥却拒绝不了。 一来卢易珂确实恭维得她很高兴,二来,既然卢易珂想好好谈而不是强来,能有机会把问题平和解决了,也总好过这人总来上门纠缠。 第17章 天真 第十七章 何薇被方星河压在墙上后一声惊呼,让方星河认出了人。 骤然聚起的力气顿时散去,他身体一松,整个人靠在何薇身上。 何薇忙伸出双手托着他的身体,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住的颤抖:“你还好吗?伤在哪里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方星河的脑袋压在何薇的肩膀,在她耳边说话,“别去医院。” 话音一落,何薇感觉身上一重,恐慌着低喊:“方星河?方星河?” 方星河皱着眉头,眼眸半开,似乎已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别去医院…我教你包扎。别哭,别怕。” 何薇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泪流满面,她只是摇头,“你别说话了,我会一点包扎。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 方星河全身重量压在何薇身上,幸好如今她力气大,完全承受得了。 她就那么抱着方星河,已经感觉到手上被他的血沾湿了。 她将方星河放在地上,摸遍他全身,发现他的伤口主要在背上和腿上。腿上的伤口,他之前已经紧急处理过了,只是背上的,他因为体位的缘故无法自理。 何薇想起刚才半路打晕的那几个人,忙跑回去,将他们身上搜了个遍,只找到了钱,可是没有身份证。 何薇想了想,扒了两个人的t恤。回到方星河身边,她将他背上的伤口用撕成几块的t恤绑好暂时止血,再给他套上黑色t恤勉强掩人耳目。 最后,何薇扛着方星河去了个最破的招待所。 这里附近比较乱,犯罪的事情屡屡发生,这些招待所并不正规,只要给钱,他们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招待所的老板是个瘦高有些佝偻的老人,耳朵却很灵便。 何薇扛着方星河走进招待所后,他掀开眼皮瞧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几间房?” “一间。” “五十一晚。” “身份证丢了。” “两百一晚。” 何薇将方星河放在床上,锁好门后,又去买了包扎伤口的用品。 东西都准备好后,何薇先把方星河的上衣脱了,后来一看他大腿上的伤,怔了一下,而后凝着神色,也一并把他的裤子脱了。 他只是临时处理过伤口,但是没有经过消毒,肯定得重新包扎。 这期间方星河一直没有醒。当何薇在他伤口上涂消毒水时,他也只是在昏迷中皱了皱眉头。 何薇最后将被子覆在他身上,守在他床边,随时注意他的情况。 直到天光大亮,方星河都没有发烧,让何薇大松了一口气。 昨天扶着方星河来旅馆,她的身上也不免沾到血腥味。这会儿大白天的,走在外面肯定太显眼。 何薇拿着钱去找招待所的老板。 老板给了她两套旧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当然不是什么好看的款式,胜在干净。 经过一晚上,何薇身上的味道再加上血腥味,糅杂在一起,那味道十分之微妙。何薇尴尬地进了浴室狠命的将自己身上又搓下一层乌黑的不知什么物质。 何薇对于她身上的味道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烦恼了。因为发作的时间在慢慢拉长,基本上,现在一天只需要洗一次澡,她身上的味道就会被洗掉。并且随着这些物质的排出,何薇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变好。或许有一天,等她身体的杂志都排出来了,她身上就不会这样臭了。 方星河猛地睁开凌厉的双眼。 扫了一眼四周环境,并无危险,而他身上的伤口也都处理过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时候他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来。 他在部队里接受过训练,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都要保持一丝警惕。 不过,很明显,昨夜何薇给他包扎伤口这么大的动作,他竟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有点不能相信,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对何薇这么信任了。 不过…这女孩儿也是同样意外的信任他。 心思一转,方星河又想起了昨天的一场混战。 蒋毅这下,该有借口和卢世昌撕破脸皮了。 方星河想掏出手机发条短信。 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掀开被子,看着靠近大腿根部一圈一圈的绷带,上面还打了个蝴蝶结,方星河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方星河拿起床边的裤子穿上,正要把t恤也套上,突然听得浴室一阵惊呼。 方星河腿部肌肉瞬间绷紧,轻巧地几个跃步,贴在浴室门外,屏气听着动静。 幸而浴室里面何薇的声音细细微微的,似乎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方星河松了口气,又叫了一声,“何薇?” “啊!” 何薇洗澡时用力了些,把整间浴室弄得到处到是泡泡,刚才穿衣服的时候脚上一打滑,就摔了一跤。 本来她已经站稳了,突然听到方星河的声音,急着去开门,于是又悲剧了。 身体撞在地上的声音让方星河听着都替她疼,也不管许多,直接暴力拧坏了浴室的门锁。 何薇半撑着身体,仰头看破门而入的方星河。 清晨的阳光那么耀目,而他背着光,一头灿烂的金发越发耀眼,仿佛踏着朝阳而来。他额心的朱砂痣鲜艳欲滴,连狰狞的伤疤都给他增加了魅力。 他低头看她时,她希望能永远留住他的目光。 方星河蹲下身,把何薇捞起来。 何薇撑着身体往后挪,“你的腿受伤了。”她的目光转到方星河的腿上。 这时候她才想起昨夜给他包扎伤口时的情形。 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方星河注意到她的视线,无奈的拧眉。不顾何薇的抗拒将她拦腰抱起,“小孩儿家家,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何薇心里微微一酸。 她放松了身体,靠在方星河怀中。 她该庆幸,如果方星河拿她当女人看,或许就不会这么亲近她了。 起码她现在能够离他这么近。 方星河把何薇放在床上,“摔哪儿了?” 何薇阻止不及,要从床上爬起来,“我衣服脏了。”刚才那么一摔,干干净净的衣服又沾上了泡沫。 方星河按着不让她动,“脏就脏了…怎么穿着湿衣服?衣服脱了,躺床上去。” 老板给的衣服里没有内衣,何薇只得把内衣洗刷干净,尽量拧干了穿身上,但总还是残留了水分,缓慢地把棉t恤给洇湿了。虽然穿着是有点儿不舒服,但总不能不穿吧? 何薇睁大眼睛,仿佛没听懂方星河说什么。 方星河看她瞪得溜圆的眼,曲指在她额上敲了敲,“小丫头片子,别净乱想,赶紧把衣服脱了。” 何薇誓死捍卫她的衣服。就算方星河把她当孩子看,可她真没把自己当孩子看,在他面前赤身*,耻度太大接受不了。 方星河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动作,忽然把旁边的被子盖在何薇身上,然后双手不知怎地一扯一拉,何薇的衣服就这么被脱掉了。 !!! 何薇简直惊呆了! 方星河他以前是做什么的?难道还训练脱人衣服吗?他怎么做得这么顺溜? “嘴巴闭上,口水要流出来了。”方星河十分淡定地看着何薇,仿佛刚才的流氓行径不是他做的一般。 何薇单手抓着被子往上扯,把嘴巴给盖上,只露出眼睛,看方星河的神情还是呆呆的回不过神。 “还有一件,把湿衣服脱了。不怕病了难受?”方星河始终记得何薇以前的模样,认定她身体底子不会太好。 何薇可算是明白了方星河骨子里的霸道□□,生怕他还要帮自己脱,只得自己在被窝里解了内衣,放在一边,不敢扔到被子外面。 幸好方星河没有再要求她把内衣也扔出来。 “摔哪儿了?” 何薇一只手始终抓着被子,扭了扭身体,说:“手肘。还有头。”其实还有肩膀,但是何薇才不会说。 方星河让何薇伸出受伤的手臂。当看到她白皙幼嫩的肌肤上大片的乌青时,不由拧眉。 正好昨日何薇乱七八糟买了许多药品,方星河拿了活络油给她揉按舒筋。这些普通的跌打损伤治疗,部队里都有专门的培训过。 他的力气很大,又正是青壮年,血气旺盛的时候,手掌充满了热力。何薇把脸埋进枕头里,努力忽视手臂上热乎乎又麻酥酥的触感,连痛觉都不那么明显了。 手臂的淤络散得差不多了,方星河说,“身体转过来。” 何薇定了定神,憋得红扑扑的小脸从枕头里翻过来看向方星河,眼里有着疑惑。 她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些微憨态。估摸着刚才觉得痛了,这会儿她的双眸隐有水光,越发显得眼波盈盈。 真是个娇美可人的小姑娘。方星河想,若她生在陈家,必定是被千娇百宠都不够的。 可惜了,她生而不幸,在那样一个家庭长大。还记得初见时她骨瘦如柴的模样,如今不过是只能吃饱饭,还谈不上如何保养,就能把她养成这幅健康漂亮的模样,也不知道当初她究竟过得多苦。 难得的是,即便如此际遇,她还能养成这般好的性子。乖巧而不盲从,胆小却不畏缩,不怨天不尤人,知恩图报。 方星河不由声音放软,“身体往这边转,我给你按按头。” “哦。” 何薇把自己裹得毛毛虫一般,照着方星河的手势侧了侧身子。 忽然她表情一变,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方星河想了想她刚才的动作,“肩膀也伤到了?” 何薇否认:“没有!” 单是按摩手她都受不了那样的麻酥,要是叫方星河给她揉肩,她的脸就要冒烟了! 方星河隔着被子一按何薇的肩膀,就见她不自主的眉毛直皱,可见是痛得狠了。 方星河瞪她一眼,“趴好。” 何薇小心翼翼地看了方星河一眼,扭了扭身体,把头趴在被子上。 “你乖一点。”方星河看她娇娇怯怯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要是伤了筋骨,以后有你好受的。” “嗯。”何薇应了一声,“不用麻烦的,我去医院叫医生帮我推拿就好了。” 方星河轻嗤一声,“去医院就不怕脱衣服了?” 去医院脱不脱没关系,好歹她只把人当医生不会胡思乱想。 何薇垂死挣扎,“现在很晚了,我还得去上班,没请假呢。” “伤成这样了,好好休息几天,不许干活。”方星河说,“你迟早也要辞职,就算今天不去也不打紧。” 何薇顿了一下,说:“总要有始有终,还是让我请个假吧。” 方星河看了她一会儿,下床把地上的裤子捡起来,从里面掏出了手机,给许光辉发了条短信。 何薇无可奈何。 方星河将被子往下扯了一点,露出何薇的肩膀。 她的左肩也是乌青了大片,方星河在肩关节处摸索了一番,确定骨头没有错位,才给她推拿起来。 这儿比手肘上那处更严重一些,何薇受不住痛,哼哼唧唧的□□。 何薇的声音本来就十分的娇软,这般暧昧不明的叫喊,让她自己都听得脸红。 何薇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再发出声音。 方星河本来确实什么都没想。 作为以后需要继承家业的陈家嫡长子,他在过往的二十五年中,一直忙于学习和提升自我,对于同辈之中男欢女爱的游戏,看了只觉得可笑无聊,对于前仆后继上赶着示好勾引的女人,更觉得厌烦。 他还不曾对哪个女人产生过冲动,可眼下他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在何薇的声音中起了反应。 他不由暗骂自己龌蹉。 莫非以前他对女人不敢兴趣,是因为对未成年少女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方星河的身体温度在升高,可他仍是沉着脸,力道不变的给何薇按揉肩膀。 原本他觉得自己可以凭借着意志冷静下来,可这好像比想象中的难得多。 情动之后,掌心下滑腻的肌肤触感越发细致传达至他手上的神经末梢,一直反馈到他的大脑和全身上下。 他依旧能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不变,然而他的眼睛越发深邃,盯着何薇的背,仿佛暗夜里盯准了猎物的狼。 何薇若有所觉,却强忍着声音,没有分散心里去转头看方星河的异常。 她不小心又泄露了一丝音调,忽然之间,背上灼人的大掌总算离开,她松开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转头去看方星河,却见他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怎么了?”何薇的声音因为方才的压抑,有些沙哑,和着她特有的娇软嗓音,说不出的诱惑。 “别说话。”方星河倏忽站起来,几步走到了窗边。 何薇心里一紧,以为有什么情况,吓得不敢出声。她动作小心地取回她的内衣和衣服,害怕万一等下逃跑的时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 方星河听到后面窸窸窣窣地声音,略微一猜就知道何薇在做什么,好不容易平复了些许的情态又兴奋起来。 “不许穿湿衣服。”他的声音比起往日低沉许多,“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方星河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何薇手上拿着脏衣服,不知道该不该听方星河的话。 难道他是要去给她买衣服吗?可是他身上好像没有钱啊! 第18章 动心 方星河出了房间,并没有走远,而是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短信很快有了回复。 “型号?” 方星河回复,“s” 短信那头的刘全有些无奈,他其实还想知道内衣型号,但不大敢再问。一向不近女色的陈少竟然大清早的让他准备女装,事情实在很惊悚。 昨夜行动之后,方星河原本应留在约定的地点等候接应,谁知他们过去后,竟没有见到陈少的人影。好在看到了陈少留在地上的暗号,他们才暂时忐忑地松了口气。 不过也难免疑惑。 按照当时的情形,陈少自己要避人耳目的安全藏匿,靠自己显然有困难。那么,究竟是谁帮助了他,并让他如此放心的留下了表示安全的记号? 怀着几分八卦的微妙心情,刘全干脆去运动服专卖店买了一套女装。内衣选的是从a杯到c杯都可以通用的运动内衣。 将衣服送到招待所时,正见到方星河正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阳台,撑着扶杆眺望。 他并没有跟方星河打招呼,只是把衣服放在指定的门牌号门口后就离开了。 走之前,他注意到方星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啧啧,孤男寡女,破旧的招待所。 陈少果真艳福不浅,到哪儿都少不了前仆后继的女人。 方星河敲两下门,推门进去。 何薇坐在床上靠着墙,将被子拉到脖子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脑袋,一直看着他走近。 方星河曲指敲她的脑袋,“叫你别穿湿衣服,又不听话。” 被发现了,何薇把被子放下来压在腰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突然有人进来。” 方星河看着何薇。她似乎一直没有安全感。 他说:“快把衣服换上。” 方星河朝门外走去,“我刚才一直在门外。” “嗯?” 何薇用一点时间理解了方星河的话,不由心情飞扬。方星河那么一个好人,怎么会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下呢? 但他刚才既然只是打个电话,怎么之后不回房间了?他受了伤,正该多休息休息才是。 何薇愉快地把衣服换上,跑下床把门打开,“我换好了。” 方星河站在房门正对的墙面边上,看到门后面露出的灿烂笑脸,也微扬了扬唇。 只是当他的视线不自觉地下移至她的胸前时,他皱起眉头飞快移开了目光。 何薇见证了方星河的变脸,不由低头看自己身上有无不妥,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的。 何薇问:“怎么了?” 看到何薇一脸的纯洁无辜,方星河越发冷着脸,懊恼自己的龌蹉。 “没事。” 何薇顿了一下,又问:“我们这么出去,没问题吗?” “没事。” 方星河并不看她,语气有些生硬,比之方才给她推拿的时候,好像换了个人。 何薇没弄明白他怎么了,问了他也不说。 于是也跟着低落起来。 方星河大步向前走,何薇的个子只到他的肩膀,要小跑才能跟上。 方星河忽然慢下脚步,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那个脸色红扑扑的小姑娘。 她见到他转头,抿着的唇忽然就咧开了,笑得傻乎乎的。 她没有义务承受他莫名其妙的恶劣情绪。 方星河说不出道歉的话,便打算从其他地方补偿。 “你什么时候走?” 何薇说:“就这两天吧。” “走之前给我个电话。不用准备太多东西。” 何薇有些心虚,垂眸点点头。 一想到小姑娘很快要走了,方星河不知怎地,心里不大舒服。 何薇这人有点儿傻气,又容易相信人,现在她长得比以前漂亮多了,麻烦显然也会多很多,要是不小心被人骗了怎么办? 方星河顿时觉得有满肚子的话需要交待,“以后不要随便相信人。” 何薇嘟囔着,“我没有啊。” 方星河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你出来喝酒了?” 何薇身体一僵。 她能说她昨天不仅喝了酒,还把想要搭讪的小青年灌醉了,之后又在路上拍晕了几个流氓吗?…虽然她挺自豪的,但要是实话说了方星河绝对不会夸奖她的! 何薇低头讷讷地说:“…昨天心情不好。” “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方星河问了一句,见何薇不答话,脸色一沉,劈头盖脸地教训:“小小年纪哪里就装了那么多事?谁教你借酒消愁的?你听好了,下次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就加倍地教训回去。不要怕后果,这世道人大多欺软怕硬,你硬气了,他们就不敢找你的麻烦。再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还有我吗?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捅破了天也有我替你收拾。自己闷着算什么事?回头憋坏了我找谁去?” 何薇听方星河教训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她仰头专注地看着他的神情。 当初他也是这么教训那个烂醉的小青年的。 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关心。要不然以方星河的傲慢矜贵,看不上眼的人,肯定懒得多说一句的。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不管他对她是不是出于爱情,他关心她,就够了。 何薇睁着一双大眼睛,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里全然是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方星河深深地呼吸,将手覆在她的眼上,“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以后不许这么看人。” 何薇眨巴眨巴眼,扇子似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搔动。 “为什么?” 方星河倏忽收回手。 “没有为什么。说了你就听着。” 方星河用力握了握拳,“算了,走吧。” 何薇看着方星河的背影,突然追上去,拉着他的一角说:“不能这么算了。” “嗯?”方星河挑眉。 何薇问:“你说的,谁让我不高兴了,就让我加倍的欺负回去。这话算不算数?” “我说的都算数。” 何薇的眼神四处乱转,神色中狡黠带着点忐忑,让方星河觉得好笑,不由伸手捏她的脸颊,“打什么坏主意呢。” 何薇往后跳了一步,躲开他的手,“没有打坏主意。我昨天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很难过的。所以你要补偿我。” 方星河觉得好笑。 京都里想要请他吃饭的人多不胜数。他哪怕答应了事后却没到场,那些人总会给他找借口找台阶下,反过来给他道歉。这些年来,还真就没人敢指摘他不出席,追着让他给补偿。 这感觉挺新鲜。 方星河问:“你想要什么?” 何薇说:“假如我哪天让你不高兴了,你要无条件原谅我一次。” 方星河失笑:“你既然知道做的事会让我不高兴,那怎么还稀罕我的原谅?” 何薇执着要一个承诺,“那…那这才叫做欺负回去嘛。你答不答应?…你说话要算数的。” “好吧。”方星河看着何薇娇娇软软地摇着他的衣角,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末了,他却不好反口,想着何薇再怎么也翻不了天,也便罢了。抬手再捏她的脸,“胆儿肥了!” 何薇被他捏着。觉得他待她就像对待宠物一样,不高兴,想拿开他的手。 当何薇的手抓在方星河的手腕时,方星河突觉手上一阵酥麻,仿若电流乱窜,扰乱了他的思维动作。 他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已反手牢牢扣住了何薇的手腕。 而何薇正一脸惊讶懵懂的表情看着他。 何薇觉得方星河的眼神实在太奇怪了。 好像随时要把她活吞了一般。 她想起他从昨晚到现在应该都没有吃饭,便问:“你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早餐吧。” 方星河回过神,松开了手。 然而当掌心软脂一般的手腕离开之后,他心上竟有了不舍的念头。 何薇低头揉着手腕,脸上被过长的刘海遮着看不清表情。 方星河重新拉过何薇的手腕,看到上面红了一圈。 他刚才究竟是有多用力? “痛吗?” “你又欺负我。”何薇抬起头朝他笑,软软地说:“你要给我补偿。” 方星河心下一滞,如见瘟疫般甩开何薇,朝前走了两步。 不能让她睁眼看着他,不能让她对他笑,甚至不能让她撒娇一般对他说话。 他没有办法再拿她当孩子看。 他真是疯了。 三番两次的失控,让方星河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异常。 确实单身太久了。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他也是时候找个稳定的女伴了。 何薇实在对今天阴晴不定的方星河感到疑惑又郁闷,几步追上去,“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昨天…昨天出意外了吗?” 方星河停下脚步,忽然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何薇不明所以,点点头,“你要小心!” 方星河转身便走。 到拐角处,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小小的女孩笑起来,好像三月里绽放在枝头的桃花。 第19章 冲突 何薇撒谎了。 她不打算辞职,而是听从朱老板的话,去香槟大酒楼任职。 昨夜她看顾方星河一夜,也想了许多。 她做不到在明知他有危险的时候袖手旁观,却心安理得享受他给予的帮助。无论是为了喜欢,还是为了道义,她都做不到一走了之。 如果能帮助他一些,减少一点他的危险,她愿意涉险。毕竟她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跟方星河说过两天才辞职,实际上她今天下午就要走。 虽然她很坚定地想要帮助他,但她知道方星河大概是不稀罕她的牺牲的。 希望木已成舟时,方星河不要生气。 回到宿舍,何薇开始收拾东西。她的行李依旧不多,不过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至于被子,酒店宿舍有配备,并不用带。 朱老板说,下午的时候会有车接送。眼看时间还早,何薇昨天一夜没睡,躺在床上补眠。 这一觉谁到了大中午,何薇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记起来,她也是两顿没吃了,爬起来就去饭堂吃午饭。 江莹今天请了一天的假,就是为了等到何薇。 她看着何薇进了宿舍,守在门口,直到中午,尾随何薇进入饭堂。 她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何薇,你昨天晚上没回宿舍去哪里了?” 江莹这一声看似关心地话语,顿时引起了整个食堂的注意。 何薇本来就是食堂里的风云人物,江莹这话暗指的信息,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何薇将饭盒放在桌上坐定,仿佛没听懂江莹的暗指,淡然回应道:“我家亲戚来看我了。” 江莹噎了一下,没想到何薇的态度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但是她昨晚见何薇没回来,兴奋了一晚上,今天又特意请假苦等了一上午,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 “你什么亲戚啊?怎么没听你说过?我们昨天可担心死了。” “是我姨母,说了你也不认识。”何薇顿了顿,又说:“多谢关心,我时常见你们晚上不回来,也没有跟我交待过行程,就没注意这点。下次我会打个招呼。” “我什么时候夜不归宿了?”江莹下意识地反驳,而后发现自己被何薇带歪了思路,扭回来再问:“前些天我看到你去找朱老板了,听说你要升职了?我真羡慕你呢。香槟大酒楼的职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外面的挤破头都要进去呢。听说连清洁工都要本科学历。你就说说呗,你是怎么和朱老板说,他怎么就让你顶了个名额?…咦?何薇,你身上这衣服——是大维的运动服?这从头到脚要上千呢!何薇,你可真舍得花钱。我记得你上个月刚来的时候,还说自己家穷,才会瘦得那样离谱的。何薇,你究竟撞什么大运了?难不成遇到什么贵人了?” 何薇一边吃饭一边听江莹说话。 她发现江莹确实挺能说的。讲的那些都是事实,可拼凑在一起,怎么都让人以为,她是因为被人,或者说干脆就是朱老板给包养了,所以才能进香槟大酒楼。 这样污蔑她,对江莹有什么好处?难道江莹认为她的名声差了,就能代替她进香槟大酒楼了? 一向喧闹的食堂竟然因为她和江莹的对话比平日安静了许多,何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话。 何薇有点紧张,但她这时候忽然想到了早上方星河跟她说的话。 他说了,别人欺负她,就让她欺负回去,不要怕后果,他能够帮她。 何薇想,她要自己立起来,而不是总拖累方星河。她或许也能有帮上他的一天。那么,现在这种小场面,就绝不能害怕。 何薇拿着饭勺,仍旧慢条斯理地跟江莹说话,“朱老板上次叫他的助理来找我,只说看中我做事勤快,也不多嘴多舌,所以特意提拔我。香槟大酒楼的职位对外是只要本科生以上的学历,但是对我们这些在升云集团附属电子厂都有优待。也就是说,只要大家好好干活,未来都有盼头呢。” 何薇的眼神在食堂里转了一圈,目光坦坦荡荡,握着拳头鼓励:“大家也一样要加油!能在升云工作,我觉得不只是我撞了大运,大家都是呢。” 食堂众人便笑,相互交耳议论,更有人端着饭盘坐在何薇这一桌打听情况。 “真的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升职吗?” “他们是怎么考察的?” “还招人么?” “……” 江莹还纠缠着想问东问西,尤其要对何薇那件上千的衣服刨根问底,却因着其余众人对于升职问题更感兴趣,将她的声音掩盖住了。 眼下的情形是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她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平日里跟锯嘴葫芦一样的何薇,居然这么能说! 众星拱月般被围绕着的何薇,生生成了扎在江莹眼里的刺。 …… 下午,来接何薇的是一个女人。 她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画着稍微有些浓却很得体的妆容,脸上带笑时,眼角露出细细地纹,却很有风情。 她见何薇的第一眼,便不着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何薇对别人的目光一直很敏感,张悦的视线让她感觉到轻微的不舒服。仿佛是在打量货物一般。 “真是个好苗子。”张悦对着朱老板笑了笑,“朱老板有心,我记下了。” 朱老板点头哈腰,“张小姐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张悦转过头,对何薇说,“我叫张悦,叫我悦姐就行。我听说你叫何薇?以后就叫你薇薇吧。” 何薇点头,“张姐好。” 张悦听了何薇的声音,心中越发满意,“来,有话我们上车再说吧。太阳底下怪晒的,咱们女人的皮肤娇嫩,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司机在前面开车。 张悦和何薇坐在后座。 “你今年多大了?” 何薇回想起当初许光辉给她填的简历,说:“十九了。” 张悦盯着何薇的脸看了一会,说:“到酒店了先给你剪头发。你这样太不精神了。” “不剪行吗?” “不行。”张悦说,“你的脸很漂亮,就该把刘海剪了…你把刘海别到两边,我看看。” 何薇暗想,看来这刘海实在没啥用处。怎么大家认真一瞧都能瞧得出她漂亮。当初李玉娥也这么毒。 想着这张脸总有要见天日的时候,何薇便依着之后的顶头上司张悦所说,把过长的刘海别到了两边。 当何薇的脸完全显露在张悦面前,饶是见惯了各色美人,她仍旧不自主地屏气凝神。 太美了! 这样的颜色,绝对会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 张悦神色十分复杂。 这个一脸懵懂纯真的女孩,或许还不懂,拥有这样的颜色究竟代表着什么,才能这样平静。要是生在富贵人家,她就是一步登天的命。可惜了,她一个穷山沟里来的年轻女孩,注定只能沦为玩物。 何薇看张悦发呆的模样,把头发重新弄整齐,复又坐好。 她现在不常照镜子了。每次看到自己的脸在变化总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知道自己长得比一般人都要好看,但究竟好看到什么程度,就没有概念了。 何薇绝想不到,她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绝色美人。 之后张悦一直没有说话。 当汽车将何薇送到香槟大酒楼的正门时,何薇委实被它的奢华高调所震慑到了。 不愧为圣海市的明珠。 只是这一个照面,就让何薇对香槟大酒楼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感。 方星河所说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呢? 这华美的高楼,掩藏着什么秘密? 汽车一路开进了香槟大酒楼的正门,往内部停车场行驶。 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何薇和张悦猝不及防间,身体猛地前倾,何薇反应快些还好,张悦却是撞倒了前排的椅背,额头都撞红了,还在没肿。 “怎么开车的?” 司机为难地说,“很抱歉,张小姐。刚才是卢大小姐的车,她别了我一下,要是不刹车,就撞上去了。” 一听到是卢家千金卢意蓉,张悦便没了脾气,在人家爹手下吃饭,受了他女儿的气,也只能忍着暗道一句倒霉了事。 何薇看到前面那辆红色的跑车绝尘而去,问道:“卢大小姐是谁?” “卢意蓉,升云集团董事长卢世昌的千金,圣海市出了名的娇蛮小公主。”张悦的声音说不上是讽刺还是羡慕,“女人这一辈子,要是没能投个好胎,就要擦亮眼睛找个好男人。” 张悦此时看了何薇一眼,“香槟大酒楼最不缺的就是贵客,以你的条件,随便巴上哪个贵人,就能一步登天了。” 何薇疑心张悦是在考验她的品质,便说:“我只会做好自己分内事。不该是我的,不敢乱想。” 张悦听了何薇的话,简直要发笑。 山沟沟里来的女孩,果真是淳朴。只是不知道这份坚持还能存在多久。在这奢靡富贵中晃花了眼的年轻女孩她见过太多了,能始终如一,还真没几个。 第20章 解围 下了车,张悦领着何薇往办公室走。 香槟大酒楼除了一个主楼,旁边还有别的副楼用作各种用途。 张悦说:“这个时间点,新来的人都在培训,我先带你跟大家认识认识。” 行至半路,两人看到了刚才那辆红色跑车,正停在路中央,也不知道什么事。 制香楼是总裁办公楼,而张悦他们这些小职员的办公处在另一栋余香楼。 虽然知道跑车里面坐着的是卢家极受宠爱的大小姐,但张悦显然没有上前巴结的心情,只带着何薇目不斜视的从车后面经过。 车门打开,卢意蓉从车内伸出一双纤细的腿,脚上蹬着十厘米的金色细高跟。她一袭pa服装季最新款的贴身连衣短裙,画着精致的妆容,脸色却有些气急败坏。 “哥,你快把这没眼色的臭猫给扔了。我不许它再坐我的车!” 卢易珂慢条斯理地给凯蒂顺毛,“凯蒂这不是挺乖的吗?对待宠物,总要给点耐心,要不了几天,也就服帖了。之后你就是嫌弃它烦了,它还来腻着你呢。” “想得倒美,它哪里来这么大的福气要我伺候?我不管,我就是讨厌它,你快点把它丢掉!不然我就给爹地告状,说你欺负我。” 卢易珂摇摇头,对卢意蓉的娇蛮显得有些无奈,但他一向宠爱这个妹妹,也就打算把这猫处理掉。 反正这猫调、教了几天,如今服服帖帖的,也是没劲。 谁知还没等卢易珂动手,凯蒂忽然动了动身子,往车门外一窜,直接窜到卢意蓉的发顶,将她的发型弄得一团糟后,在卢意蓉的尖叫声中跑得贼快,竟直直往何薇的方向去了。 何薇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的身上多了一只猫,胸前的垂坠感让何薇不得不伸手将猫儿拖稳,免得它将自己的衣服给扯破了。 “前面两个,给我站住!” 很显然,卢意蓉想要叫住的就是何薇和张悦两人。 两人不得已停住脚步。 何薇疑心这么雪白漂亮的猫应是这位大小姐的,不想招惹,只想把这猫赶紧送出去,免得惹麻烦上身,谁知这猫爪子倒利,抓着何薇的衣服不松开。何薇生怕弄伤了大小姐的宝贝猫,也不敢太用力。 “哪里来的土包子?”卢意蓉一看到何薇,不由皱眉,“还不把凯蒂给我?” 何薇努力与这只叫凯蒂的猫奋战,可它就是不肯从她身上下来。 何薇只好说,“卢小姐,不好意思,这猫儿不肯听我的话。” 卢意蓉上前抓住猫身,毫不温柔地将它往外扯,可怜何薇的衣服被拉得简直就要破了。那姿势狼狈急了。 “卢小姐,请等一等,我的衣服!” “把衣服脱了,我就不信治不了这猫!” 何薇愣了一下。 “发什么愣?还不快脱!” “卢小姐,我就穿了这一件衣服。” 卢意蓉嗤笑一声,“就你这样的,还知道廉耻?脱光了都没人稀罕看。”她从小提包里取出几张钱,拍在何薇身上,“钱给你,人酒吧里跳个脱衣舞也差不多了,快点脱,别磨磨蹭蹭的。” 几张大钞在空中飘扬落下。 何薇看了一眼张悦,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 何薇低头,看到凯蒂那圆溜溜的碧蓝色眼睛正看着她,似乎朝她乞怜。 如果把凯蒂的四肢给扭断了,那么她就不用脱衣服了。说不定还能讨好这位大小姐。 可因为一个任性大小姐的无理要求而向弱者施虐,正常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做不到。 可想要做好人,有些时候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何薇的犹疑显然激怒了卢意蓉,她看到张悦的工作制服,便问:“你是哪个部门的?” 张悦说:“培训部。” 卢意蓉听到是培训部,特意上上下下地将何薇打量个遍,发现这个土包子的身材居然很好,并且她脸上的皮肤居然比自己还要好! 卢意蓉眼里的厌恶和轻蔑显而易见:“迟早有脱的一天,还假清高什么呢?我再问一次,你脱不脱?” 何薇顾不上深思卢意蓉这话的含义。她在忍气吞声和反击中徘徊不定。 “蓉蓉!” 忽然一个悦耳的男声打破了僵局。 来人身材高挑,略带棕色的中分发型,充满质感的小碎发随意的层叠,精心处理中又带一点随性的感觉,儒雅中透露出风流不羁,正是卢家大公子卢易珂。 卢意蓉道:“哥,你来得正好,这土包子欺负我!抢了我的猫不肯还!” 看着卢意蓉颠倒黑白,何薇并没有辩驳。 不知道这卢意蓉的哥哥是不是跟卢意蓉一样蛮不讲理。要真是一样,辩驳也没用。 卢易珂从车上下来,十几步远的距离,看到与卢意蓉对峙的何薇,当时就眼前一亮。 他是久经情场的人,自然眼光毒辣。这女人的穿着打扮虽然土气,但她的身材绝对是一流,走近了看,她脸上露出来的半张脸,粉嫩白皙的脸仿佛透着光,竟比上好的白玉更诱人赏玩。 卢易珂最是怜香惜玉,何况对着的是一个美人。 他一把揽过卢意蓉,“谁敢欺负我家妹妹,哥给你出气!这日头毒辣,你先回车上去,小心别晒着了。” 卢意蓉一听这话,便也立时去了脾气,再不管跟何薇斗气了,只说:“说好了要给我出气,你可不许半路又犯了你怜香惜玉的毛病!回头我要听听你是怎么教训她的。” “知道了。”卢易珂好笑地点点卢意蓉的鼻子,“自然是要好好给你出气的。什么女人都比不上蓉蓉重要。” 卢意蓉哼了一声,走进跑车中。 安抚了妹妹后,卢易珂走到何薇身边,彬彬有礼道:“很抱歉,猫儿顽皮,吓到你了。” 卢易珂往何薇面前又凑近一步,单手给凯蒂顺毛,边说道:“凯蒂平时难得这么粘人,却这么喜欢你,可见是缘分。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的距离极近,何薇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不知什么香水的味道,皱皱眉,退后一步。 这人倒很会讨好人。那头才哄完妹妹,现在又来对她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不过这样顾忌风度面子的人,总是比较好打交道。 何薇并不想招惹这些大人物,低头呆板地回答:“我叫何薇。” 何薇一说话,那软糯娇柔的嗓音便让卢易珂心中一酥,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语调更温柔,“薇草的薇?很温柔的名字…也很适合你。” “谢谢。” 见何薇一副木呆呆的模样,卢易珂很有逗一逗她的兴致。 他又上前,一边顺毛,头微微低着,几乎凑在何薇耳边:“动物通常十分敏感。凯蒂被吓坏了,却那么依赖你,可见你一定是个好女孩。” 耳边的热气让何薇全身泛起鸡皮疙瘩,觉得恶心极了。 正好这时候那猫儿在卢易珂的安抚下松了爪子,何薇立刻几步后退,远离卢易珂。 她这样的反应倒叫卢易珂意外。 卢易珂作为圣海市的太子爷,身份贵重也就罢了,偏他自身相貌气质都十分出色,还从来没有过被女人这么明显嫌弃的时候。 单纯懵懂却又浑身长刺的猎物,真是有趣。 “张部长。”卢易珂忽然跟张悦说起话来,“何薇的培训,暂时就由我来负责。” 张悦自然明白卢易珂的意思。他这明显就是看上了何薇,想截她的胡。 张悦其实并不情愿。 卢易珂若是见到了何薇的真容,绝无可能再将人交回她手上。 虽然她答应卢易珂能卖他一个好,可若是她日后将何薇调教出来,所能得到的利益绝对不是卢易珂可以给予的。 卢易珂毕竟现在也只是太子,升云集团还远远没有轮到他完全做主的时候。 虽是这么想,但卢易珂要做的事,张悦却是没有能量阻止的,只能再努力争取,“卢少,这个月的新人已经跟卢董报备过了。” 卢易珂微微一笑,“半个月后,我会把人交给你。到时候,说不准还省了你不少工夫呢。” 张悦明白,卢易珂这是在告诉她,等半个月后他玩腻了,就会把人给她送来。 而被卢易珂带着见识过“世面”以后,何薇说不准就能主动配合他们的调、教。 她见得多了,哪个女孩不曾天真纯洁过,用心调、教调、教,被染黑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张悦便说:“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卢少费心了。” 何薇正努力地想听明白他们说的话,可却总摸不着头脑。 三言两语间,对她的安排就已经敲定了。 虽然她对卢易珂有些反感,但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挺惊喜的。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潜进香槟大酒楼偷偷探消息,如今能接触到卢易珂这个关键人物,说不准真能摸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第21章 培训 方叔拨通了方星河的电话,“阿星。” “嗯。” 方叔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黑光酒吧?” “是。” “你是不是给卢易池挡了一刀?” “是。” “为什么?” “我想要得到点什么,当然得先付出什么。” 方叔深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少操点心?当初你爸死了,你奶奶哭瞎了一双眼,好不容易把你找到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你奶奶也活不了了。以后你想要什么,你都跟我说,我给你办。别再拿命去拼了。” “知道了。” 方叔听着方星河依旧不温不火地语气,只觉得一股气往脑门上冲,可当他想再说什么,却复又无奈地叹息。 虽然是叔侄,但两人感情不深,他说什么,方星河根本左耳进右耳出。想要下死力管教,偏偏阿星极有主见,硬来的话,只怕断了两人间最后一丝情分。 最后他说,“准备一下,卢董后天晚上要见你。” “嗯。” 方星河按掉电话,嘴角微勾。 …… 卢易珂问何薇要手机号码,当得知她没有手机之后,那神情仿佛看见了外星人。 当天晚上,卢易珂开着一辆白色跑车到何薇宿舍楼下。 看到何薇仍旧是一身土得伤眼的衣着,并且一脸坦然地神情,卢易珂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卢易珂打开车门,比了个手势,请何薇上车,“今天给你上第一节培训课。” 何薇上了车后,卢易珂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了何薇一眼。 何薇正学着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地找到安全带,却不知怎么扣好。 “没坐过车?”卢易珂伸手帮她扣。 何薇见他又凑近,不由吸着气往车后背靠,边说:“坐过。”话说回来,第一次做轿车,还是陈治带她去医院的时候呢。 想起那时候初遇,到现在跟陈治的缘分,何薇便忍不住笑。 这笑容让卢易珂看着便是一怔。 何薇憋了一会儿气,见卢易珂还不坐回去,便问:“好了没?” 卢易珂不答,反倒是凑近何薇,细细地打量她,呼吸喷在她脸上,“你有男朋友了?” 何薇一手把卢易珂推开,“没有。” 卢易珂坐正了身子,面无表情。 真不愧是乡下妞,这力气可真够大的。 而且,他真的不知道他在跟她*?这么不解风情毫不犹豫毫不娇羞地就把他推开,这反应还真是令人意外...且郁闷。 卢易珂心里吐槽着,嘴角却勾出一抹笑。 他一手开车,一手给何薇递了个盒子,“拿着。” “这是什么?” “手机,以后必须保持24小时开机。上面快捷键是我的号码…会用吧?” “谢谢,不用了。我有钱了自己会买。” “所以你打算做一个让上司不能随时联系你的员工?” “不行吗?” “不行。” 何薇收下手机。 “等我买了新的就还你。” 这女人的声音这么娇这么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不好听呢?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 再说,卢易珂心想,到时一部二手机放他这也是被扔的命。 好歹是全球限量版的机子,她看到居然就这么个反应,真是媚眼白抛给瞎子看。 也是,乡下妞呢。 何薇问:“今晚的培训内容是什么?” 卢易珂说:“你的格调。” “?” “我们是六星大酒店,招的员工怎么能跟翠花似的。” 自打发现何薇这姑娘与他见到过的女人都不那么一样之后,卢易珂就改变了对待她的策略。 甜言蜜语既然她不喜欢,那他就直接点好了。总是哄人也怪累的。 卢易珂带何薇去一个沙龙。 他今晚上一定要把这女人全身上下换一遍。 白瞎了这身好皮子好身材。 “这是什么地方?” “sam的工作室。” “卢少。” “阿sam呢?” 正说着,一个打扮怪异的年轻男人走出来,“卢少。”本还再想说话,当他看到卢易珂旁边的何薇时,下巴简直要惊掉。 看来被伤了眼的可不止他一个,卢易珂瞬间觉得心理平衡,“我把她交给你了。” 何薇皱皱眉,不大喜欢这个翘着兰花指的年轻男人,“我要干什么?” 卢易珂指了指墙上的海报,“让你比她更美。” 何薇看了看墙上,居然是许光辉的女神,白薇薇。 她拒绝:“不要。我不剪头发。我看到有其他员工的头发也不是都一个样的,那我也不剪,我就喜欢现在这样。” 自出生以来,还没在女人身上碰钉子的卢易珂不高兴了,“可我不喜欢。你剪不剪?” 何薇说:“卢先生,我就只是来应聘一个服务员而已,为什么要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这叫打扮得体,不叫花枝招展。你这种形象的员工会直接拉低酒楼的档次。” 何薇想了想自己的形象,竟无法反驳。 看得出卢易珂是真不高兴了,何薇想了想,虽然卢易珂看着脾气还不错,但她不能真的把人惹毛了,便说:“好吧,那就剪吧。但刘海不能剪…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只有要结婚的人才可以把刘海梳上去的。” “华国还有这种地方吗?你究竟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卢易珂虽然不高兴,但也还是算了。这什么女人,竟然不愿意更漂亮一点。 卢易珂说,“阿sam,把她带走。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她。” 好歹先把那身抹布给换了。 一个小时后。 卢易珂是真的觉得,打扮过后的何薇绝对会漂亮得惊人。 然而当何薇依旧顶着一个锅盔头出来的时候,他简直要崩溃,“阿sam,你的水平已经沦落到和街边发廊一样的程度了吗?不,这绝对还要更糟!” 阿sam简直比他更崩溃! “你赶紧把她带走,老子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我的工作室!”哪怕顾客是上帝,被何薇整崩溃的阿sam也忍不住发脾气。 卢易珂看向何薇,示意她说话。 何薇笑意盈盈:“谢谢阿sam,我觉得这样很漂亮!” 阿sam黑着脸,“免谢,只请你不要跟人说你的造型是我负责的,好走不送。”说完便进了休息间,也不去管卢易珂的脸色了。 艺术家都是有脾气的好吗! 卢易珂无语,“你对阿sam做了什么?”让他连基本的礼貌都不顾了。 何薇眨眨眼,“我怎么有能力对他做什么呢?” 这个动作让一直脸色呆板的何薇生动起来。 卢易珂必须承认,他的心在那一刹几乎漏跳了一拍。 他还记得当初登上太元山,用望远镜看到那灿烂星河时的那种震撼和感动。 确实,她现在这样也已经足够漂亮了。 虽然刘海还是很长,但刚才修剪过,现在已是整齐服帖。她的眼睛显露出来,那是汇聚了漫天星河光芒的一双眼,却又隐藏得幽深而迷蒙,偶尔眼波流转,那光芒便流泻出来,照进人的心里。 卢易珂垂眸掩饰他的失态。 大概也只有山沟里出来的女人,才会有这样干净耀眼得仿佛野外星空一般的眼睛。 可是,到了这儿,蒙尘也是迟早的事了。 谁能例外呢。 第22章 宴会 安源集团最近做成了一单大生意,今天晚上开庆功宴,卢易珂把何薇带了过去。 临下车,何薇得知是要参加宴会,却不乐意了,“为什么我要参加这样的宴会?” 卢易珂说:“你要是能做到宴会上侍应生的水平,就算是培训成功了。” 何薇低头想了想。 不得不说,从进入香槟大酒楼之后,她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前世她家境普通,她在家里又不受宠爱,并没有怎么见过世面。这里的富丽堂皇,只有在电视剧中才出现过。 这样的环境让她陌生而不安,真是太不真实了。 想到等下或许要跟着一群衣冠楚楚,云鬓香衣的人打交道,何薇不由紧张得手心发汗。只不过她面上强忍着镇定,不肯让卢易珂瞧见。 她以后还想探听消息的呢,这种心理素质怎么行? 何薇深呼吸一口,下了车。 卢易珂抬手,示意何薇将手搭上来。 何薇看卢易珂一眼,显而易见的抗拒。 卢易珂竟读懂了何薇眼中的含义,往门口方向抬了抬下巴。何薇看过去,只见进出的宾客,只要是男女,手都是那样摆的。 何薇便学着他们把手搭好。 生涩的动作看得卢易珂微笑起来。 真像一只披着刺猥皮的兔子。 卢易珂和何薇一进场,便吸引了众多目光,马上就有人上来寒暄。 那些人殷殷切切,卢易珂嘴角含笑,时不时应答几句。何薇在旁边听了,倒觉得卢易珂这人并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多少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卢易珂说了一会儿,让何薇自己去玩,吃点东西。 旁边就有人恭维他怜香惜玉,体贴什么的。但何薇却不大高兴。她对于方星河的任务所知甚少,巴不得多听些消息呢。但看这一群人身边的女伴都离开了,她也不好太打眼,只能离开。 而对于卢易珂身边的新面孔,这些人倒很淡定。卢大少身边什么时候有固定的女伴了,那才让人新奇。卢易珂不介绍,他们便也没有追问。 女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何薇一个都不认识,自己端了个碟子去找吃的,一边吃一边看大厅里侍应生的举止礼仪。 忽然她看到有个穿着红色露肩小礼服的女人跟一个侍应生说着话,两人指指点点间,正是自己的方向。 接触到她的目光之后,那女人竟然瞪了她一眼。 何薇顿时就觉得莫名其妙。 她初来乍到的怎么可能得罪这些人? 何薇虽然不大理解,但是心下却暗暗警惕起来。 往来的侍应生端来了红酒,向何薇示意,何薇想到方才那个女人,摇头那侍应生也不做纠缠,微笑点头,微弯着腰退下。 何薇正暗想是否自己多心了,谁知道忽然她的身后一阵惊呼,何薇下意识地躲在一边,就见那侍应生打了个晃,而他手上的红酒托盘杯盘狼藉,酒红色的液体洒在空中。若是刚才没有躲开,那红酒肯定会洒在何薇身上。 饶是如此,那侍应生吃惊地看着何薇躲过之后,竟又拿托盘里的红酒杯直接往何薇身上泼去。 何薇倒是也躲开了这一下,然而她在躲避着侍应生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一阵湿凉。 何薇转身看到,是那个刚才瞪她的女人。 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敢? 叶君兰手里摇着高脚杯,道:“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何薇这一刻仿佛在叶君兰脸上看到了两个词,左边写着“欠揍”,右边写着“来打我呀。” 何薇拼尽全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把红酒往叶君兰身上泼。 能在这里出现的人物,应该都不简单,尤其这位小姐居然这样大胆,而旁人居然没人敢说话,证明她来头不小。 她不能直接得罪这人。 何薇感觉到从所未有的煎熬。 前世的日子虽然也要看人眼色,但是,她依旧可以维持自己的尊严。被欺侮时,她还可以断然离开。 可现在,她必须得忍。 想一想,方星河那样权贵人家的子弟,为了完成任务,都能伪装成一个混混生活那么久,那么她为什么不行? 今天的仇,今天结不了,但总有了结的时候,不要着急。 何薇放弃与叶君兰争执,顶着后背的红酒污渍去找卢易珂。 她并不期望着卢易珂能帮她出头,但她起码得先换一身衣服。她既然是他的舞伴,那么她的失礼,影响的也只会是他的面子。 何薇想息事宁人,叶君兰却不依不饶,“你给我站住!” 何薇当做没听到,越发走得快,瞄准了卢易珂的位置直走。 叶君兰踩着高跟鞋,速度根本比不上体能上加了金手指的何薇,急着想要追上她,差一点就崴到脚。 宴会上声音嘈杂,卢易珂刚才根本没有听到何薇那边的动静。 这时候看到何薇跑过来,便问她什么事。 何薇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被人泼了红酒。” 卢易珂那张花花公子的表情换成了严肃,问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 何薇说:“知道了谁你会给我出气?有衣服给我换吗?没有的话,我应该也不用待在这里了吧?今天我有认真看侍应生的礼仪,你可以验收一下成果。” 卢易珂十分生气。他气的不是何薇被欺负这件事,而是有人居然敢欺负他的女伴,完完全全是在打他的脸。 气是一定要出的。要不他这个卢家大公子今晚之后肯定沦为笑柄。 “卢易珂!” 正这时候,叶君兰走了过来,气喘吁吁,倒不是走得多累,多半是气的。 叶君兰狠狠瞪了何薇一眼,然后抬着下巴,形容娇嗔,对卢易珂说:“卢易珂,你的品味就只是这样吗?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你怎么能将她带进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交待?”卢易珂冷笑一声,竟将手中的红酒泼在叶君兰身上,“满意吗?” 叶君兰往身旁一避,但这么近的距离,她逃避不开,红酒沾湿了衣裙,亏得她穿的是红色裙装,才没有太过难看。叶君兰不可置信地看卢易珂,“你为了她这样欺负我?” 卢易珂说:”别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让人恶心。别说你现在还没进我们卢家的门,就算你跟卢易池结婚了,你充其量也只是我的堂弟媳,凭什么敢说要做我的主?我的人也是你能欺负的?” 叶君兰指着卢易珂:“你的人?你别做梦了,卢世伯绝对不会让你娶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卢易珂拉着何薇想要离场,“这不劳你费心。”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哥?君兰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来人是卢意蓉。她今天是卢易池的女伴,看到卢易池跟人寒暄去了,就自己找姐妹聊天。隐隐听到了角落里传来争执声,而附近的人虽然没有凑近去,但那神色皆是十分诡异,便好奇的走了过去。谁知,起了争执的竟是自家人。 她注意到叶君兰的衣服后,不由惊呼,“君兰姐,你赶紧去换一身衣服,这样太难看了。” 对于卢意蓉来说,衣着打扮总是摆在第一位的。 叶君兰看她分不清重点,气得哆嗦,但好歹来了个支援,她忍着生气道:“你劝劝你哥,他身边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偏他还这样护着,我看你很快就要有个新大嫂了。” “你说谁?”卢意蓉看着何薇,“她?你说笑吧?” 卢意蓉并不相信,她哥的风流韵事多去了,她可不相信哪个女人能拴住卢易珂的心。 叶君兰冷笑,“你哥说让我别欺负他的人呢。” 卢意蓉皱眉:“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欺负自己人?这女人是谁?咦——怎么有点眼熟?…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哥!说好的给我出气呢?你说话不算话!” 卢易珂看到卢意蓉就头大,脾气是发不起来了,但也不能让卢意蓉胡搅蛮缠下去。 他走上前去,拥着卢意蓉的肩膀,小声说:“你急什么,好戏在后头呢。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为了她欺负君兰姐!” “我只是单纯的讨厌叶君兰而已,并不是为了谁出气。乖啦,这世界上只有蓉蓉和妈值得我费心思出头。” 卢意蓉被哄得高兴,但她听到卢易珂对叶君兰的厌恶,忍不住要劝,“你别讨厌君兰姐啦,她是二哥的妻子,你这样不给她脸面,二哥也会丢脸的。” “小没良心的,只记挂着你二哥,怎么不想想我才是你亲哥?他女人给我的人受气,我还不能反击?” “可是二哥他要是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这女人受点气又怎么样?…哥,你别惹二哥生气啦!” 卢易珂只觉得一股气顶上脑门,他深呼吸一口,说:“蓉蓉,你要知道,这个家,是咱们爸的家,而我,才是爸的亲儿子!他就是一个寄养在我们家的外人,凭什么要我让着他?为什么连你也要我让着他?”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让着二哥。”卢意蓉看出卢易珂的愤怒,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二哥对我们很好呀,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 卢易珂打断她的话:“我跟他不是一家人!” “哥,你怎么不讲道理!” “蓉蓉!” 卢意蓉转头,看到举止优雅从容,文质彬彬的卢易池,惊喜道:“二哥,你来了,快帮我劝劝哥…” “哼。” 卢易珂一声冷哼,卢意蓉便停了口,撅着嘴闷闷不乐。 卢易池轻笑一声,说:“蓉蓉那么乖,你舍得对她发脾气?” 卢意蓉得了支持,也哼了一声,声音比卢易珂刚才还大。 卢易池摸摸卢意蓉的头,说:“爸很不高兴,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 叶君兰不期然打了个哆嗦,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咬着唇低下头。 卢易珂说:“管好你的未婚妻,别让她出来恶心人。” 卢易池对卢易珂的挑衅并不在意,笑着说:“哥,兰儿哪里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只是,这里到底是在外面,家里的事,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 卢意蓉点头,“就是就是!二哥,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而且家和万事兴嘛,怎么也不能在外头吵起来。” “蓉蓉很懂事。”卢易池夸了她一句,又对卢易珂说:“爸让我来问你,他要叫你认几个人,你去不去?” 卢易珂冷冷地说:“不去。” 卢易珂要离开,何薇没有理由继续待着,也怕叶君兰再找麻烦,只得歇了探听消息的心思,跟着走了。 后面卢意蓉叫了几声,卢易珂并不理会。 “蓉蓉,别不高兴了。我看到宝琳也来了,她身体不好,难得出席宴会,你之前不是总盼着她多出来玩吗?正好去陪着她说说话吧。”卢意蓉听到好姐妹来了,便把刚才的事忘在脑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这时,只剩下叶君兰和卢易池。 叶君兰低声道:“阿池。” “晚上我去找你。” 叶君兰忽地一个战栗。她的眼中既惊惧,却又夹杂着几分期盼。 卢易池一笑,理了理衣服,依旧风度翩翩地离开。 第23章 赌场 何薇低眉敛目地当背景板,却把他们的对话全听了个遍。琢磨出了一点东西,看向卢易珂的眼神就带了些怜悯。 那个所谓的二哥,似乎不是卢家的亲生儿子,但是,却比卢易珂在亲爸面前更得喜欢?真是怪事。 卢易珂心情不好,也没有泡妞的心思了。掏出几张钱给何薇,“你自己打车回去。” 何薇点点头,接了钱就走。 这副一点儿也不留恋的样子让卢易珂顿时心情不爽。 这女人当真是不解风情,看到他心情不好,安慰的话也没一句。 好歹刚才也算是帮她出了气,她就一点儿也不感动? “等等。” “还有事吗?” “我带你去玩点刺激的,怎么样?” 何薇说:“不怎么样。” “免费看了我们家这一出戏,你不出点报酬怎么行?” “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看。而且,为了这出戏,我还被泼了这一身。” “平时跟木头一样,这会儿你倒牙尖嘴利了。”卢易珂说,“我带你去买件衣服。” “不用了。我回去有衣服换。” “你回去就该把你的几身抹布全扔了。简直降低我们香槟大酒楼的格调。” 何薇不说话。 “去不去?” 何薇摇头,“太晚了。” “不去也行,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何薇沉默了一会,“去哪里?” “克雷斯赌城。” 在何薇的想象中,赌场应该是昏暗的红绿灯光,烟雾缭绕的空气,绿色的赌桌,一圈儿眼睛充血神情狰狞的歇斯底里地男人们,以及淡定的庄家。 然而等她进了克雷斯赌城,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热闹是一样热闹,但环境却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甚至在赌场中央,有一道喷泉,足足十多米高。溅起的水珠映在金色的灯光下,亮得灼眼。 卢易珂刷卡换了一篮子筹码,顺手给了何薇一把,“顺便玩。” 何薇看了看手中的筹码,粉色的塑料,轻飘飘地,上面印有“1000”的字样。 “这个数字是代表什么?” “一千人民币。”卢易珂说,“随便玩。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何薇没打算玩这个,想要还给卢易珂,但他却很快熟门熟路地自己玩去了。 何薇略郁闷。他自己一个人都能玩得这么高兴,干什么非要拉着她过来?真是钱多烧得慌。 在何薇的强烈要求下,她得以换上了一套运动服而不是裙子。她将筹码塞进口袋里,在赌场里绕圈,看个新鲜。 许多都是不需要技巧,纯靠运气的游戏。押大小,数字轮.盘,老虎机等等。 何薇站在旁边看别人玩,有输有赢,但输多赢少。这个很容易理解。赌场在设计的时候是为了赚钱而不是让人赚钱的。 但是进赌场的很多人总觉得自己是被上帝加成了好运光环的,记吃不记打,等到钱用完了才后悔。 何薇走得累了,在餐饮区坐下来休息。 何薇虽然换上了一身运动服,但卢易珂给她买的运动服却是贴身而完全暴露曲线的款式,再加之今晚上,何薇的头发被打理过,显露出五六分容颜,不言不语坐在那儿,仿佛一幅画般。 不时有人过来搭讪,也有人硬是把名片塞给她,把何薇弄得烦不胜烦。 何薇索性离开了餐饮区又进入赌场,正在赌博的人,没多少心思去关注她。 何薇在一台数字转盘前坐下来,低头盯着数字转盘发呆。 两个小时过去了,眼前地数字转盘换了几波人,数字转盘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运转。 卢易珂一脸晦气地走过来,“走了。” 何薇看他的脸色,没说什么,把口袋里的筹码还给他。 卢易珂一看她手里的筹码还没用出去,便说:“你没去玩?” 何薇摇头:“我不信运气。即使我有运气,也不想浪费在这种地方。” “只是玩一玩,又不图这几个钱。赶紧把这用了,要不今晚就不带你走了。”卢易珂顺手指着旁边的数字转盘,“就这个吧。挑哪个数字。” 数字转盘上有0到36共37个数字,轮.盘转动之前,玩家可以将筹码压在任意一个数字上,最后如果猜中了轮.盘所指的数字,就可以赚一笔。如果猜错,筹码就交给赌场了。, 卢易珂执意要何薇报出个数字,何薇想要报数字时,脑子里却浮现出刚才无聊时记录的数据。 刚才轮.盘在两个小时内总共转了1380次,各个数字出现的次数差不多,但唯有3这个数字突出地更多一点。 何薇诧异自己怎么能将这些杂乱的数据记得一清二楚地同时,也随口说道:“3。” 卢易珂将筹码放在“3”的格子上。 三秒后,轮.盘指针停止。 赢了。 卢易珂笑道:“开门红,你今晚运气倒不错。” 一个1000的筹码,1:35的赔率。 也就是说,何薇赚了34000. 卢易珂看了看多出来的一大堆筹码,便让何薇再下,一直让她报数字。 何薇只以为卢易珂是想要翻本,想早点遂了他的心意好早点回去睡觉,于是便说:“就3这个数字,一直只下这个数字。别再问我了。” 卢易珂皱皱眉,觉得何薇真没意思。但是他既然已经将筹码送给了何薇,便也按她的决定来下注。 谁知卢易珂下注时,十次里倒有一二次是中的。 他们赢来的筹码数字越来越大。 而这时候,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 何薇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筹码,觉得跟卢易珂刚开始输掉的钱数量相当了,便悄悄凑上去跟卢易珂说:“该收手了吧。太招人恨了。” 卢易珂准备继续下注的手一顿,诧异地看向何薇,“我本来是打算输光了就回去的。” 这什么狗屁逻辑? 何薇要是早知道卢易珂的奇葩想法,一开始就不会让他下3这个注。 何薇便说:“…你不早说!你下在15上。” “……”卢易珂无语了一阵,“你怎么这么肯定?” 何薇被卢易珂折腾出脾气来了,闷着头,语气小声却不耐道:“算出来的。” 这会儿,卢易珂对继续赌博没了兴趣,反而对何薇的赌技好奇起来。 他叫赌场里的侍应生帮筹码帮忙收起来,一边问何薇:“你怎么就知道,下3赢的几率大,下15会输的几率大?照理说,这种机器,所有数字出现的概率是样的。” 何薇下意识地不想告诉卢易珂,她将刚才转盘上的数字出现情况都记在了脑中,只敷衍道:“我是乱猜的。刚才看人家玩,看到3出现的次数比较多而已。” 卢易珂并不是没有脑子,他计算了一下,何薇大概盯着这个转盘两个小时左右,那么这个转盘每5秒钟转一次,总共就转了一千多次!按理来说,这种数字转盘,每个数字出现的概率是一样的,但也不是没有出现故障的时候。 就算何薇真能乱蒙恰巧猜中了3出现的次数多,可又怎么还能说出15出现的次数少?难道她还能把所有数字出现的次数都记录下来不成? 卢易珂问:“你不会是把所有数据都记录下来后才算出这个概率的吧?” 何薇一口咬定,语气不能更真诚:“我就是乱猜的。” 卢易珂半信半疑。 但其实还是更趋于怀疑。 他觉得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乡下妞很特别。你看她像一个木头人时,她往往就在不经意间给你个惊喜。 而且,当换了一身穿着打扮后,她那身仿佛刻意伪装的土气完全不见了。低头静静地站着,随便哪个角度照一张,都是能上时尚杂志的水准。 越这么想就越疑心,卢易珂开始怀疑,何薇为什么那么固执地要顶着她那个头盔发型。 卢易珂的眼神毫不遮掩,何薇心下开始警惕,暗恨自己嘴快。 卢易珂刚一伸手想要拨开何薇的头发,就被早有预防的何薇擒住了手腕。 卢易珂吃惊地发现,这乡下妞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特么居然比他一个大男人的力气还打?这不科学! 卢易珂没了里子要挽回面子,“我只是想帮你理一理头发上的灰尘而已。” 何薇低着头,懒得拆穿他:“抱歉,谢谢,不用。” 筹码换成了钱,总共有一百多万。 刚才看那一堆的筹码,何薇只觉得很多,但是对确切的数字并没有概念,这会儿听到这个数字,很是吓了一跳。 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好像都变成了数字符号,一时没了意义。 卢易珂说把钱给她,就真的一点都没流露出要把钱拿走的态度。 何薇还真舍不得把这么多钱还给卢易珂,毕竟她现阶段还是很缺钱的。 “真的全部给我吗?要不我分你一半吧?” 卢易珂失笑:“我还贪心你这点钱。收着吧。密码别忘了。” 何薇没有银.行.卡,她也不愿意捧着一大袋钱招人眼,于是卢易珂就将银.行.卡借给她用。 一百万,还这“点”钱。 何薇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这贫富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第24章 酷炫 从赌场出来之后,晚风一吹,卢易珂也觉得疲惫了。但除了疲惫之外,还有一种深重的无聊。 因为实在不想见到卢易池和他亲爸相亲相爱的模样,卢易珂从主屋搬到了外面的别墅。虽然少了碍眼的人,但每每回去,对着空荡荡的大宅,他越来越郁闷,不甘和怨恨也在胡思乱想中越发深入骨髓。 那种阴郁的情绪与日俱增,无法控制。以致于现在,卢易珂晚上总是拖拖拉拉直到深夜筋疲力尽,才会回去倒头就睡。 虽然这个乡下妞不够温柔,还总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拒绝他的要求,可偏偏是这样,他觉得跟她待一块很舒服。 他喜欢她的真实。 “你觉得卢易池怎么样?” “谁?” “刚才那个,人模狗样的。” 对于何薇认识他而不知晓卢易池,卢易珂显得很高兴。 何薇看着他的模样,觉得他竟也很可悲。 卢易池不是他的亲兄弟,却比他更得生父的看重。被不相干的人抢夺了父亲的宠爱和重视,哪怕再委屈却也没人在意,就连亲妹妹也觉得他不可理喻。 或许是何薇眼里的怜悯太过明显,卢易珂忽然觉得,自己迫切地想向任何一个人证明卢易池的卑鄙这种行为,狼狈又可悲。 但何薇凭什么对他同情? 她以为她就过得比他好吗? 卢易珂脸色暗沉,不再说话。 何薇靠在椅背上,目光悠远,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纵然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对自己好,但是总觉得意难平对吧?如果他们天生就不会爱人,也就罢了,可他们偏偏知道怎么把一个人宠到天上去,可这份爱却怎么也不愿意给你。你再不甘心,再委屈,在他们眼里都是幼稚和笑话。”何薇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他们不愿意宠爱我,而我若是乞怜,得到的只有厌烦而不是怜爱。这姿态太难看了。我会努力一些,让自己变得优秀,总能遇到不用我去求,就能得到的爱。我一直相信这一点。” 何薇原本不喜欢卢易珂的轻佻和肆意,现在仍旧并不喜欢他,但却不由得感到同病相怜。 她从后视镜上看卢易珂的表情。 越发的难看了。 似乎是他的自尊心并不允许她对他感到同情。 何薇无所谓地笑笑。 都城位于圣海市的郊区,卢易珂回去时上了高速,拐了几个岔路。 何薇无意间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刚才那几辆车一直与他们同路,倒真是巧。 又过了二十分钟,总算下了高速。已经很晚了,公路上的车辆很少,何薇感觉到卢易珂在减速,不由奇怪。 更奇怪的是,但何薇看向后视镜时,那三辆车分了三路行驶。 而这时候,卢易珂将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 “快开车!”何薇突然莫名有一种怪异感,“卢先生,我觉得后面这几辆车不对劲。” 卢易珂刚要嗤笑何薇的烂借口,可眼睛往后视镜上看时,也觉得不对劲了,一踩油门就要加速。 然而这时候已经迟了。 卢易珂刚才停下车,已经让人给追了上来,这会儿即使他的跑车性能好,一下子也不能加速反超。 而那三辆车将卢易珂和何薇前后夹击,堵住了卢易珂的路,剩下一辆从左边逼近,显然是意图将卢易珂逼停。 “*!” 卢易珂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扔给何薇,“快捷键3,给方叔说我这边出事了。” 边说着,卢易珂加大马力,狠踩油门,不管不顾地撞击前面的车辆。 谁知这些车辆外表看着不显,实际上却也始改装过的,卢易珂的车除了将他们的后车盖撞瘪了,便拿他们毫无办法了! 然而他这一动作,却激怒了几人,原本在左边的车辆竟也朝他们撞来.。 “下车!我们只要钱不要命。” 喊得这么理智气壮,好像他们劫财不劫命显得多仁慈似得。 卢易珂硬气道:“做梦!” 何薇拨通电话后,按下免提,“你来说,我不知道地点。” 电话后面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卢易珂匆匆交待了几句,忽然旁边的车又是一个大力撞击,卢易珂的车终于被逼到路边,动弹不得。 而救援至少要二十分钟才能过来。 卢易珂当机立断拉着何薇下车,“快跑,往前八百米左拐,再有一千米,有个大排档,只要有愿意人过来帮忙,一人十万。” 何薇当下不用他多说,使出吃奶的劲跑,卢易珂被她一带差点儿摔跤。 这会儿反倒是卢易珂成了何薇的拖累。 可他们前面那辆车的人已经先下车了,两个人手上都拿着刀等着他们,谁要跑都不成。 “停下!我们只要钱!” 卢易珂决心挽回男人尊严,这时一个使劲,好不容易才将何薇的冲势止住,将她拉到身后,小声而快速地说,”我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趁机赶紧跑。” 何薇虽然以往也遇见过流氓,但是与那会儿的战战兢兢不一样,这一次,她居然仿佛感受到了体内正激烈沸腾的血液。 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些人狠狠地教训一顿。 为了从前那个人小力弱的,遇到恶人,从来只能慌忙逃窜,在一次次的幸免后独自哭泣的小女孩。 何薇挺直了背脊,往前后看一眼,在这紧张的时刻,竟调侃起卢易珂道:“你看后面。你行吗?” 卢易珂这时看到,后面竟又来了六个人。 卢易珂平时最多也就是健健身罢了,绝对没有学过什么功夫,要他一个人对付这么些人,当然毫无可能。然而这会儿何薇居然还这么淡定,他却不愿意露怯,咬牙切齿道:“以后我会让你知道我行不行。我先对付前面两个,你跑快点。” “哦,看来你是不行了。”那沸腾的热血,以及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让何薇这一刻仿若新生,她忽然露齿一笑,也顺便尽情地出了一口被卢易珂威胁着晚上出门的恶气,“我现在就能让你知道我行不行。” 何薇甩开卢易珂的手,闷头往前冲。 前面的那两个小青年调笑般的张开双手,仿佛等着何薇投怀送抱一般。 “你疯了!” 卢易珂愣了一下才冲上去帮忙。 可接下来,他看到了另他震惊的一幕。 何薇在离那两人还有一米时,忽然一个矮身,那纤细的腿打横一扫,那两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噗通”两声倒地。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直逼动作大片效果。 紧接着,何薇一人一脚,踢在他们下身。 听见两声惨叫,卢易珂忽觉下身一凉,简直是感同身受的痛。 何薇把两人的刀夺了,交一把给卢易珂,“会用吗?” 何薇仍旧是那样娇娇小小的,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但卢易珂看她的眼神仿佛是看世外高人,连声音都比以往尊敬慎重,“以前学过。” 何薇跟卢易珂一起面对着后方神色警惕且越发凶狠的六个人,边对卢易珂说:“我没用过,用刀有什么技巧?” 卢易珂嘴角一抽。 世外高人什么鬼?他脑子一定坏了。 “你没用过?你以为我说两句你就能学会吗?” “说得也对。”何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但没有把刀扔了,却是另一手捡起了路边的石头。 “我左边四个你右边两个。” “臭娘们,口气不小!女孩子家家玩什么刀,留把力气等下在老子身下叫,老子会好好疼你的。” 何薇笑了笑,道:“那你来啊!” 被何薇这样挑衅,那几人根本受不得激,拿着刀冲过来,想要把两人团团围住。 何薇见距离近了,朝刚才那个嘴最臭的人扔了一石头。 原本也就是牛肉丸大小的石头,隔了五六米砸在人身上也不过是青紫罢了,没人在意。谁料那人中招后,竟大叫一声,后退两步后仰躺在地,他的手按在眼睛上,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呻吟。 刚开始,何薇打倒了两人,这一群人虽然对她的态度多了几分凝重,但到底还只认为是她出其不意才把人放倒的。 这时见何薇一个石头就有这么大的威力,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娇娇弱弱的女人是真的有实力。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或许有些技巧有点实力,要是论力气,绝对比不上他们五个大男人,他们一个个轮着单挑她,累也能累死她。 况且今晚上损失这么大,现在要他们收手,是不可能的了。 “兄弟们,把这贱人拿下了,咱们今年就不用再干了。老子出来混这么多年,就不信他娘的会折在一个女人手上!” 何薇还是那句话:“那你来啊!” 那文静含蓄又胸有成竹的笑容,越是美丽,越是刺人眼球,激得几人抡着刀就砍了过来,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招招往着要害砍去。 何薇仗着自己身体灵敏,动作极快,并不与他们正面交锋,每每绕到后方,直接把刀当棍子使,一拍一个准。 可怜的卢易珂,拿着一把刀,只会耍些花架子,被一人拿着刀砍得好不狼狈。 何薇解决了自己这边的恶人,顺手拍飞了对付卢易珂的流氓。 卢易珂筋疲力尽,胳膊上还受了伤,要是这会儿没人,他真想直接就瘫地上了。可他努力在何薇面前维持最后一点男人的尊严,何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这一下子就让卢易珂直接脚一软差点给跪,好在何薇眼疾手快地把他扶了起来,才没跌得太难看。 “你…你…你还是不是女人?” 卢易珂又羞又窘,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比起他往日玩世不恭故作风流的模样顺眼多了。 何薇倒是很淡定,说:“先去医院吧…这些人怎么办?” 或许是何薇的态度太过平静,让卢易珂也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说:“手机呢?让方叔来收拾就行了。” “在车上。”何薇顿了顿,“我扶你过去?” 卢易珂满脸黑线,“这种事是还用得着领导交代?赶紧拿过来给我。” 何薇看穿了卢易珂的色厉内荏,抿唇笑笑,去车上拿手机。 他觉得卢易珂除了嘴巴上爱占便宜,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就像刚才,他愿意挡在后面,给她逃跑的机会。 方叔比卢易珂想象中来得更快。 何薇在车上找到手机交给卢易珂时,正看到两辆车从前方驶来,停在卢易珂身边。 接着,车上的人陆续走了出来。 一个面目普通却神情稳重的中年男子,而他的身后,赫然是一头灿烂金发的,方星河。 第25章 倒v章 何薇的脸色仿佛像见到了鬼。 刚才一脸的轻松愉快已然完全不见踪影。她乌龟一样的缩在卢易珂身后,企图躲开方星河如有实质的目光。 天知道,方星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她知道自己留在香槟大酒楼,被方星河发现也不过是这一两天的事,然而她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见到方星河。 她换了一身衣服妆扮,又是在深夜这种暧昧的时间,还和卢易珂孤男寡女两个人! …她真的只是想要刺探敌情才潜入香槟大酒楼的,遇上卢易珂也只是一个意外,绝对不是图其他别的什么! 方星河在看到何薇时,瞳孔骤缩,而当见到何薇反而躲在卢易珂身后时,他一双眼里的冷厉更是仿佛化作利刃。 但只是一刹,他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并未再看何薇。 卢易珂惊奇地发现何薇忽然又从女高人化作小白兔,躲到了自己身后。她这是见到了什么,怕成这样 不过这会儿方叔和他说话,他便也暂时把疑问压在心下。 “珂少,你没事吧?”方叔见到躺了一地的人,不由十分惊讶,“这里是怎么回事?” 虽然在何薇面前表现得跟弱鸡似的让卢易珂觉得很是没脸,但这会儿他要像别人夸赞何薇的武力时,却一脸的与有荣焉。 可他还没开口,就感觉后面衬衫被拉了一下。 虽然不理解何薇的想法,卢易珂还是遂了何薇心意,只说:“方叔,这些人交给你了,我先走了。顺便把我的车拖回别墅。”他的宝贝爱车才改装没多久,拉回去看看还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他们两这细小的互动自以为隐秘,却不料通通落在了旁人眼中。 方叔倒是对自家少爷的风流成性已经见怪不挂,方星河却是垂下眼眸,看不清楚神色。 何薇这会儿也根本没敢去看方星河,只鸵鸟心态的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跟在卢易珂身后亦步亦趋。 方叔空了一辆车让保镖护送卢易珂回家。 擦肩而过时,何薇终是没忍住忐忑地看了方星河一眼。 可是她的眼神并没有得到回应。 何薇松了口气之时,却又感到失落不安,但这会儿她也不敢露出太多表情,只能按捺下所有的情绪。 谁知这时候卢易珂突然回头,眼睛在她和方星河身上转了一圈,眼神意味悠长。 何薇心中一凛。 卢易珂却又作无事地转头。 上了车之后,何薇佯装累了,闭目不语,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等到停车的时候,何薇恍然回神,却发现这儿并不是香槟大酒楼,而是一处别墅群。 何薇看向卢易珂,等他解释。 谁知卢易珂这时也是神色严肃。 “下车吧。” 何薇不动。 卢易珂嗤笑,“你倒还担心我对你不轨吗?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你想我就在这里问,我倒也不介意。” 何薇心中狂跳,面上却越发半点不肯露。 她随卢易珂进了别墅。 因为还不确定今晚的混混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这些保镖今日会留在别墅,随时保护卢易珂的安全。 他们今晚会住在一楼客房,而卢易珂把何薇领进二楼他的书房里。 两个人坐下来,相对无言。卢易珂沉默地看着何薇,何薇沉默地回看他。 初初的慌乱之后,何薇醒过神来,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面都卢易珂。虽然说她进香槟大酒楼的目的不单纯,但她能进这来,完全是上面的安排,自己不曾暗地运作过,且目前她什么也还没干不是? 至于刚才卢易珂看她和方星河的那一眼…何薇一怔,刚才见到方星河后,她的反应确实是奇怪了点。 但这足以让卢易珂问得这么慎重吗? 她真是糊涂了,卢易珂到底想要听裁矗 何薇保持着沉默。 卢易珂原本想盯着何薇给她压力,谁知道看着看着,他不由便分了神。 他知道何薇长得好看,但是之前因为何薇总是时时戒备着他的模样,又总低着头被刘海遮着脸,而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没风度,所以并没有很认真地打量过她。 这会儿,他们面对面坐着,相隔不过两步距离。 她肌肤如玉,花瓣般的唇微抿,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睛清清透透地看过来,那样的神态容颜,简直…简直就跟仙女一样。她的美丽,不需要用再多华丽的形容词,因为那远远都不足够。她就只是,美如神女。 卢易珂想,任何人看清了她的容貌,都不会认为这样的形容措辞浮夸。 忽然他见那双眸子里划过疑惑,恍然回神,不自在地将脸撇向一边。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貌美女子的眼神而羞窘,但现在便是如此。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怎么放。 该死的。 他什么女人没见过。 何薇不过是更美而已。 不对,这女人也不止比一般人都美。她还有一身不知怎么练成的怪力。 想到这儿,卢易珂总算回想起自己开始的目的。他也不再管谁先说话谁就弱了气势,直接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坦白的吗?” 这问话里隐隐委屈气愤的语气让何薇听得诧异。 气愤她还可以理解,可委屈又是怎么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多了去了,但…为什么要向你说呢?”何薇说,“我只是来香槟大酒楼工作,并没有卖身给你们家。你想听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告诉你。” 何薇这话听起来仿佛合情合理,但却该死的不顺耳。她的秘密,为何不能跟他说?好歹经过今天,他们也是共患难的交情了。 卢易珂不甘心地开口问:“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来香槟大酒楼工作?” “如你以前所说,我就是一个来自深山的乡下妞罢了。来酒楼,只是为了挣钱而已。” “挣钱”卢易珂简直不能相信这答案如此简单,“你知不知道,这些钱,你要拿什么来换?” 何薇被卢易珂的神情弄得糊涂,“不就是劳力吗?” 何薇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 卢易珂心下微松。 他知道他父亲卢世昌虽然在圣海市中得到广泛赞誉,什么诚信企业家,慈善企业家一大堆的名头。 但实际上,卢氏的升云集团并不是以明面上的企业盈利的。 卢氏的龙头事业,是走私。 每一年,圣海市美丽的海港,给他们带来了巨额的走私盈利, 这一份巨额盈利的蛋糕,被拆分成无数块,秘密分给了圣海市党、政机构中上上下下的一些人。 或以利诱之,或以色诱之 而香槟大酒楼的培训部,培训出来的人,自然都有妙用。而里面绝大多数女子,都是自愿用身体交换权财富贵的。 何薇这样的身手,想要出头绝非难事,根本不必那样委屈自己。 是以卢易珂才怀疑何薇的目的。 但何薇这样的态度,要么是她演技太好,要么就表明了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而卢易珂并不太愿意去想,何薇有欺骗他的可能。 那么,何薇可能就是被看中了潜力招进来的。香槟大酒楼的培训部,虽然希望招些自愿的人,但必要时若是要调教那些被人看中却又不肯就范的女子,总有百种法子让人屈服。 卢易珂这会儿忽然感到庆幸。 若不是他中途把人截了下来,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要么是何薇被迫屈服,要么是何薇以她的能力逃出来,将香槟大酒楼的污垢暴露于天下。 无论哪一个后果,都是卢易珂不愿意见到的。 何薇不知道她原本的命运,卢易珂也不打算告诉她。想了想对何薇以后的安排,他心中一动,说:“在酒楼做个服务员,以你的身手,实在大材小用。不如我雇你做我的保镖怎么样?” 看卢易珂放下了对她的怀疑,何薇心下放松。听到卢易珂的建议,她考虑了一下,便在心里摇头。 一开始她以为卢易珂既然是卢家的太子爷,不可能对家里的产业不涉及,所以愿意与卢易珂多交好,以利于得到消息。可这会儿,她发现卢易珂似乎并不怎么插手家族事务,也不住在卢家主宅,那她跟在他身边做保镖,并无用处。 她毕竟不是真的为了一份工作才进入香槟大酒楼的。 若是她答应卢易珂,以后再见方星河,真的就完全说不清楚了。 而且…不得不说,刚才卢易珂面对那些混混时让她先走的作为,成功的激起了何薇的一丝内疚。若是能够不利用卢易珂,那就最好了。 虽说是要拒绝,但是何薇得找个能够说服卢易珂的理由。因为她自己都说了,出卖劳力是为了赚钱,没理由卢易珂开价更高她却拒绝的道理。 “我…我拒绝。”何薇说,“我虽然有一点力气,但是我想过平静日子,并不想打打杀杀。而且,我一个女人给你一个男人做保镖,总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卢易珂一时没法反驳何薇。 一个女子,不喜欢打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若如她的愿进酒楼,那她想要的平静日子也绝对一去不复返。 “不做保镖…那做我的助理怎么样?我身边还有其他保镖,遇见危险你躲开就是了。而且,今天也只是意外,在圣海市,并没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人敢来冒犯我。” 何薇说:“我除了这一身力气,没有文凭学历,没有本事,你让我做助理,我做不来。到时候我总是免不了被人议论。卢先生,很感谢你对我的厚爱,但是,我只想自食其力,也想堂堂正正做人。虽然服务员这职业说不上多体面,但是这种钱,我拿得踏实。” 何薇划清界限的语气让卢易珂觉得很难受。 他还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栽那么多跟头。 “说到底,你就是万般不愿在我身边做事对不对?” “我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何薇尽量语气缓和,“卢先生,为什么你一定要我跟在你身边做事呢?” “我…”卢易珂竟一时回答不出来。 书房的门忽然被拍得震天响,门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哥!开门!” 卢易珂心下大松一口气,急忙站起来去开门。 “蓉蓉,你怎么来了?…宝琳,你也来了?…杨希淼?你来干什么?”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那语气里简直是完全不掩饰的厌恶。 杨希淼似乎不觉,只道:“听说你出事了,我很担心。” 但她的话并没人理会。 “听方叔说你被人打劫,我都快担心死了。”卢意蓉把卢易珂上下打量一遍,忽然惊呼:“哥,你受伤了!怎么还不去医院!” “小伤而已,只是被轻轻划了一下,现在已经不流血了。”卢易珂这会儿想起身上的伤口,也开始觉得有些痛了。 然而他此时心里更是不舒服。 蓉蓉一进来,就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关心的态度显而易见。而何薇跟他说了这么久话,竟然也不问候两句,两厢一对比,明显何薇待他连普通朋友都不是,根本漠不关心。 杨宝琳原本就病态的面容越发白了,关切而心疼地问:“易珂,你还好吗?伤口快去清理一下吧。我打电话叫秦医生过来。那些混混太可恨了。怎么偏偏是你遇到这样的事?”说着,眼中便含了泪。 杨宝琳的母亲是张颖儿身体不好,但她当年跟杨玉林结婚后,为了不断了他们杨家后,硬是不顾孱弱的身体怀了身孕,最后虽然勉强怀孕生下杨宝琳,但母女两身体都很不健康,江宝琳更是从出生起就没断过药。 卢家与杨家一直交好,卢家几个兄弟姐妹,对于这个身体孱弱却善良柔弱的妹妹很是照顾。 卢易珂见到杨宝琳似是要哭,忙轻声哄到:“宝琳,你别着急,真的只是小伤而已,一点儿也不痛。要是你们不提醒我,我都差点忘记了呢。你不知道,今天那几个混混,通通被揍得不成人样了,比起我,他们才叫可怜。可不许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杨宝琳被安慰得不好意思,嗔道:“易珂,你快清理一下伤口吧…咦?这位小姐是?” 第26章 见面 一直被众人忽视的何薇站起来,朝众人点点头,“你们好。” 卢意蓉柳眉倒竖,“怎么又是你!哥,你怎么把什么人都弄回家里。你之前说要教训她的话都是糊弄我的是不是?” 卢易珂一阵阵尴尬,紧张地看了何薇一眼,道:“蓉蓉,别胡说。” “你就是这么说的!”卢意蓉见卢易珂这般失措在意地模样,简直要气炸,几步走到何薇面前,“狐狸精!我警告你,哥哥是绝对不会娶你的,你不许纠缠哥哥。” “蓉蓉!” 卢易珂上前拉她,情急之下一声低喝,让在场除何薇之外的三个女人都是一惊。 从小卢易珂就极其宠爱卢意蓉,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大小声,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为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凶我!你!卢易珂,我要告诉爸去,我不会原谅你的!”卢意蓉哭着跑了出去。 “蓉蓉!”卢易珂心中也是后悔,生怕卢意蓉这么出去会出事,丢下一屋子人追了过去。 别墅的吊钟敲响了。 凌晨两点整。 何薇惊觉,今天早已经过了十二点。 而她身上那股怪味却没有准时出现。 难道说,她的身体变化,直到现在,终于都完全结束了? 何薇忍不住嘴角微翘,却让一直注视着她的杨宝琳看得失神。 杨宝琳看着这个让卢易珂破例惹怒了卢意蓉的女子,忍不住问:“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是啊,你跟易珂是什么关系?”杨宝琳身边那位长发披肩,容貌娇俏的女子也跟着说话,“易珂是从来不带女人回家过夜的呢。” 杨宝琳听到这话,不由垂眸,神色黯然。 何薇记得,那个先说话的看起来身体虚弱精神不好的女人,刚才卢易珂叫她“宝琳”。他对这人的态度也是很温柔的,并且那种态度很真心,不是那种带着*意味的温柔。 而旁边那个说话让人觉得隐隐膈应的女人,是叫杨希淼,卢易珂念她的名字时,那股嫌恶却是毫不遮掩。 “我叫何薇。”何薇站起来,“天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再见。” 何薇并不想与这些人打交道。 她们总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很轻易地扰乱她的生活。 杨希淼看着何薇,眼神不善:“何小姐,难道你连做人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杨宝琳拉一拉她,“希淼,她不愿意说就算了,这本来也是她的私事。” “关乎到易珂的事,怎么就是她的私事了?谁不知道,你以后肯定会跟易珂凑一对他的事,你就有权力管。”杨希淼又对何薇说:“你不愿说就算了,我还怕听了脏了我的耳朵。但你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别以为仗着几分姿色就能攀权附贵,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是你能肖想的。识相的,就离易珂远一点,否则,哼!” 这已经不是何薇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远离卢易珂了。 这些人开口闭口说的理由都还一个样,乏味极了。 “就如这位宝琳小姐所说,我跟卢易珂什么关系,是我的私事。我倒不知道,探听别人的*,又是多好的教养。”何薇道。 “牙尖嘴利!我懒得跟你多说。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杨希淼不想与何薇多做纠缠,只想着事后收拾她,总有她哭着求上门的时候,看到时,她还怎么傲。 杨宝琳这时便说:“何小姐,我叫人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回去不大安全。” 杨希淼责怪地看杨宝琳,“她哪里会怕这个?宝琳,你别又烂好心,这种人不值得。” “可是,她万一出事了,易珂会不高兴的。”杨宝琳却很坚持,又对何薇说:“何小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何薇一时倒不知道,这位宝琳小姐是真心还是假意了,不过她也懒得关心。 “多谢,不必了。” 说完便径自出了书房。 杨宝琳似乎想要追上来,却被杨希淼拉住,还劝了几句不知什么话。 一楼静悄悄的,那两个保镖不在,大概追着卢意蓉和卢易珂出门了。刚才卢易珂进门的时候,还要验指纹验瞳孔,好在出去不用这些手续,否则何薇就要哭瞎了。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座别墅里过夜,万一让方星河知道,她真是说都说不清楚。 出了别墅大门,何薇四处看了看,想起自己竟不认识路。 不过就算这样,何薇既不打算回到别墅去,也不会向杨希淼求助。 何薇躲在阴暗处,等看到杨希淼她们的车出来,看到她们的方向,便跟着走。 幸好这儿的路况并不复杂,拐了一个弯,直走了几百米,就看到了公路。 这会儿虽然很晚了,但时不时还是有车经过。 何薇终于等到了出租车司机。 幸好刚才她兑换筹码的时候,还留了一些钱没存进银行,否则这会儿还要麻烦司机去一趟银行取钱。 约莫一个小时后,计程车到了香槟大酒楼附近的员工公寓。 何薇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保安打量的视线,回望过去,只见那保安神情一振,说道:“你是何小姐吧?有人让我交一封信给你。” “信?”何薇脚步一顿,“谁?” “说是你表哥。”保安拿出信给她,“那人说事情很急,让你拿到信回到房间就赶紧看。” 何薇接过信,“多谢。” 何薇匆匆进了电梯,看着那不断上升的楼层,巴不得它再快些。 她疑心这封信不是她的“表哥”许光辉写的,而是方星河。 一进门,赶紧关好,不等坐下来,急急拆开了信。 信上交待了明日约见的时间地点,没有落款。 除了信以外,还夹着两张钞票,是要何薇看完后给保镖的感谢费。 何薇长长舒了口气,以纸掩面笑起来。 离约定的早上六点还有三个多小时,何薇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后,也快四点了。因为怕等下睡过头,何薇索性没有睡觉。 等到五点,何薇出门,坐计程车到了一家咖啡馆。 何薇报了包厢,服务员引了她进门。 何薇既雀跃又紧张,手指叩了叩包厢门。 “进来。” 是方星河的声音,但比以往多了一丝沙哑,叫人听了心头发颤。 何薇打开门。 方星河坐的位置,侧对着门。 窗帘拉上了,整个包厢呈现出一种昏暗迷离的色调。 方星河整个人倚靠在双人沙发上,手肘撑着扶手,微握拳放在嘴边,正闭着眼,姿态慵懒中露出几分疲惫。 何薇在门口踌躇,来之前觉得底气十足,可真正面对方星河,却觉得气弱。 却听方星河说:“坐过来。” 他仍是闭着眼。 何薇没忙着坐下,走得离方星河近了一些,忍不住问:“你很累吗?你的伤怎么样了?” 方星河睁开眼,盯着何薇:“为什么留下?” 何薇极力给自己打气,对上方星河的眼神,“我想帮你。” “不需要。”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何薇很难过,站在方星河面前,绞着手指,小声而坚定,说:“我很有用的。我会打架,我的记性也很好,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忙。” 方星河冷厉地眉眼微微软和下来。 见何薇把手指绞得扭曲的模样,都替她疼。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腕。 何薇猝不及防间,被方星河拉到沙发坐下。 并不宽敞的双人沙发,两人挨得极近,方星河的气息无孔不入地融进何薇呼吸的空气里。 “好,我知道。”方星河的肯定仿佛只是对待好强孩子的敷衍,道:“我不希望你卷进来,懂吗?这与你无关。” 何薇抿着唇一会儿,才说:“今天那几个打劫的人,都是我一个人把他们给打趴下的。” “你乖乖的。”方星河摸摸何薇的头。她坐下来,陷在沙发里,娇娇小小的,这般委屈的模样,真叫人忍不住想宠爱她。 何薇第一次打心里抗拒这样的亲昵,他真是把她当做只能被保护的孩子看,捂着头皱眉,道:“你还是不相信?” 方星河 “不,我相信。“方星河仿佛不在意何薇的抗拒,逗着她玩闹起来,看着她躲来躲去躲不开,敢怒不敢言。 何薇憋红了脸,眼睛仿佛含着秋水,抗议道:“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你别拿我当孩子看!” 方星河的眸色渐渐变深。 他原本也没有意料到,两人的对话会进行到这个境地。 只是他见了她,就忍不住逗弄她,看她皱眉委屈,就想要抚慰她。这些举动自然自发,根本不经过他二十五年来形成的逻辑思维来判断是否能行。 方星河站起来,“你不能留在这里。现在就走。” 何薇不明白,方星河的态度怎么好像突然间变得冷硬起来。 “走?去哪?” “让你过平静生活的地方。” 第27章 会面 何薇反手拉住了方星河,“我不走。不知道你是不是安全,我无论在哪儿都过不了平静日子。” “我会很安全。” “你分明是在哄我。要真是安全,你那天怎么会受伤?” “有些事情,本来不该告诉你,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方星河沉吟一会,才说:“我保证我是安全的,你就会安心离开?” 何薇其实还是想留下来帮他的,但是她知道方星河真的不肯答应,也只能退而求次。点头应是。 “我现在的目的是要接近卢世昌,随时掌握他的日常会面,从而收集证据。至于上次受伤,只是一场苦肉计。即便不是你,之后也有人会找到我。至于之后的事情,会更加简单,谈不上危险。” “做间谍有这么容易吗?”何薇咋舌,“万一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之前已经接到了举报信,原本我们只需要对信上的名单进行初步核实,并不会打草惊蛇。”方星河将何薇重新拉到沙发上在坐下,继续道:“只是卢世昌的行踪一向难测,这儿三教九流的人,又都有与他相熟,我们不敢随意请人跟踪,只能想办法接近他。然而卢世昌为人谨慎,只能从他的亲信下手。所以,我现在成了方星河。” 何薇对方星河要办的案子不是很懂,对于办案流程什么的也是全然无知,但是听到方星河说的,好像确实没危险,便也心下稍安。 她看了看方星河的脸,不由笑弯了眼:“你这身打扮会不会很不习惯呀?” 金灿灿的头发,跟个不良少年似的,估计以他的品位,是接受不了的吧? 方星河眉头一挑,看着她没说话。 何薇红了脸,抿抿唇,左右看看,又指着方星河脸上的疤说:“你这疤痕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方星河说:“本来就是真的。” 何薇一呆:“怎么会?这是怎么弄的?” 这么长一条疤,当时得多疼?听说当官的都要长得五官端正,他脸上这条疤会影响他的仕途吗? 何薇越看越心疼,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拿到疤,“疼吗?真的好不了了?” 方星河一边咒骂自己的自制力,一边忍不住拥住何薇。 他不能再看她脸上的表情,那样毫不掩饰的心疼的神色,让他哭笑不得,也将他的心融成了水。 何薇的下巴被磕在方星河的肩膀上,她笨拙地伸手环着他的腰,努力表达她的安慰。 “没关系的。我听说哪个国家的整容技术很不错来着?只是把皮整一整,应该不是很难的技术吧?就算不行也不要紧,你的五官这么好看,多了一条疤,还更有男子气概了呢!真的!我告诉你,之前我那个宿舍里也谈论过你,她们都觉得你也很帅,不过是因为气质太冷,对女人也太凶,要不然肯定很多人追你的!…而且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凶,你特别好。” 何薇看不到方星河的表情,但两人拥在一块,她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颤抖,肩头在耸动。 何薇快吓呆了,“你、你别哭啊!” 方星河忽然发出一声笑,随后,便是连连不绝。他往后一仰,顺便把怀中的何薇也带倒在沙发上,笑得胸膛起伏,在小小的咖啡厅包厢里,那声音肆意而愉悦。 何薇起初还发愣呢,可见方星河笑成这样,也知道不对劲了。一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大堆夸奖方星河如何如何好看的话,何薇囧得只想钻洞。 偏生方星河笑个不停,让她又囧又羞愤,“你怎么能骗我?亏我这么相信你!…你你你还笑!” “我真没有打算骗你的。我根本不觉得你会把一句玩笑当真。”方星河一手环着她的腰,一边揉乱她的额发,“傻姑娘哟!你这么笨,我还真担心你什么时候被人骗了去!” 何薇躲不开方星河的手,郁闷地索性将头埋在他的胸膛。 “因为那是你说的,我才会相信。” 她说话时,那声音闷闷地响在他心上。 方星河便停了笑,“好,我知道了,不笑了。别不高兴,以后不再骗你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何薇倒不好意思了,“嗯…是我没听懂你在开玩笑。” 方星河没说话,手指顺着何薇的长发一缕一缕地划过。 何薇没听见方星河的声音,动了动脑袋,仰脸看他。 方星河看着她的脸,不由微微皱眉。 何薇问:“怎么了?” “你跟卢易珂怎么认识的?” “我跟他不熟。”何薇连忙先撇清关系。 方星河勾唇一笑。 何薇便舒口气,继续说道:“昨天下午跟着张姐进酒楼的时候,刚好撞上卢意蓉,她的猫落在我身上不肯走,她就让我把衣服脱了。然后卢易珂过来把他哄走了。接着,卢易珂就跟张姐说,要接手对我的培训。” 方星河哼了一声。 何薇看了看他。 “继续。” 何薇便又说:“晚上的时候,卢易珂带我参加宴会,看看宴会上的侍应生的行为举止,让我学着点。后来有个叫叶君兰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又过来找茬,还泼了我一身红酒。后来卢易珂把她骂了一顿,然后带着我中途离席了。” 方星河说:“身上的衣服,他给你买的?” “嗯。” “回头扔了,不许再穿。” 何薇觉得衣服只穿一次就扔了未免浪费,说:“这衣服好贵的…”在方星河注视下却没好意思说下去,“好吧。” 又说道:“晚上的时候,卢易珂心情不好,说要带我去赌场。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他说如果我不去就炒掉我,所以我就去了。”说到这里,何薇颇为兴奋,“我在一个数字轮、盘旁边站了两个多小时,可我居然把轮、盘出现数字的次数全记下来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背下来的。这个数字轮、盘恰好应该出了点小故障,其中一个数字出现的频率明显比其他要搞,然后我就赢了很多钱。” “所以后来就被人盯上了?”昨日方星河跟着方叔收拾完首尾之后才到了这儿,自然从那几个小混混口中得到了口供。 何薇说:“大概是吧。后来我就跟他们打架了,我还打赢了!”说完后觉得自己这么兴奋好像显得很崇尚暴力似得,太不斯文淑女了,便又补充道:“我也知道打架不好…嗯…” “这样很好。”方星河戳了戳何薇兴奋得微红的脸,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别人欺负你了,当然要欺负回去。卢家和叶家...” 方星河似是轻哼了一声。 何薇眨眨眼,突然她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了,进香槟大酒楼会有危险?那你…” “不是你想的那种危险。”方星河说,“那些龌龊事,你不用知道太多。” 何薇皱皱眉,琢磨了几番。 想到她无缘无故的就得了朱老板的青睐,明明是喜事,而朱老板的助理看她的眼神却充满怜悯…还有后来卢意蓉说的话,什么“迟早都是要脱的。”… 她隐隐有了猜测,但觉得很难相信,“难道说,他们是要我去卖…” 话说到一半就被方星河捂住了嘴。 “过去了就算了,不要再想。” 何薇气得脸颊发红,坐直了身体,怒道:“他们怎么能这样?香槟大酒楼,不是圣海市的明珠吗?就连许光辉他说起酒楼,都觉得那么自豪,可…怎么会这样呢?还有那里面的其他女人,也是被骗进去的?” “利字当头,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并且,那里面的人,又有谁说她们就都不是自愿的呢?”相比起何薇的愤怒,方星河却显得淡然,他自小生活在社会顶层,花团锦簇之下的泥泞污秽,仿佛是相伴相生,这些事他早已见怪不怪。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星河也从沙发上起来,说:“好了,也该走了。” “嗯?”何薇那些愤怒被这一句话给打断。 这次是真要走了。 方星河拉着何薇走在前面,何薇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可就算再慢,这短短的路程还是很快就走完了。 方星河把何薇塞上车,正要关上,何薇按住门,“你要我去哪?” “阳绍。”方星河说,“车上的包里,有你需要的东西。还缺什么,告诉杨柏。” 杨柏,也就是车里的司机,这时候跟何薇打了声招呼,“何小姐。” “真的不能留下来?” “不需要。” “可是…”何薇说,“我已经进了香槟大酒楼,突然消失会让人怀疑吧?” 方星河说:“不必担心,已经准备好了。你安心离开,这儿的事情,不用再多想。手松开,让杨柏开车。” 何薇缩回手,慢慢坐好。 刚才已经答应了,知道他会安全,她就得乖乖离开。这会儿,也不能赖皮了。 忽然这时候,她的口袋里忽然传来悠然的钢琴声。 何薇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可能是卢易珂给她的手机有来电。 没想到卢易珂设置的手机铃声跟他手机的是一样的。 何薇掏出了手机,果然是卢易珂的来电。 但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听,手机就已经被方星河拿过去了。 “既然要开始新的生活,这些旧物,你不必要留着了。” “这手机我还要还给别人的,你别扔了。” “我帮你还。”方星河轻笑,“杨柏,开车。” 车开动了。 何薇看着车窗,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第28章 离开 何薇照了照镜子。 镜中的女人,白色衬衣黑色一字裙,一身标准的职业装,头发扎成了精干的马尾,刘海稍微有些长,但是修剪得有型,并不土气。 “加油!” 何薇对自己说。 等她出了小区,杨柏早已经等在外面。 一见她来,便笑着打了个招呼,“何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何薇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她问:“我这样穿着,没有问题吧?” 方星河给她找了份工作,是一家大公司的文员,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何薇以前还没在大公司上过班,总有些底气不足,生怕哪里出了错。 杨柏眼中满是惊艳,笑着说:“何小姐这一身十分合适。” 何薇松口气,“那就好。” 杨柏见何薇这幅紧张得模样,不由说道:“何小姐不必担心,靖远公司的老板跟我们陈少是好朋友,公司里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倒不是担心这个。”何薇上了车,等杨柏关上门坐上驾驶位时,道:“我还是想好好干活的,总不能给陈少丢脸。” 这话杨柏倒不知道怎么接了。陈少明显只是暂时把何薇托付给穆景,并不打算让她长期在此工作,因此,给何薇安排的也只是助理这样的听着好听,实际上不用干什么的位置。 杨柏不想打击了何薇的积极性,想着她要是进了公司以后这些自然就懂了,当下便转移话题:“何小姐想吃什么早餐。” 何薇说:“随便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两人吃过早餐后,便开车去了靖远公司。听杨柏报了名字,前台小姐给他接通了人事部部长的电话。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的三十多岁男人一脸笑容的走过来。 “这位是杨先生吧,让你久等了。——这位就是何小姐吧?” 何薇回以一笑,“你好。” 李宏乍一见到何薇的笑容,不由一愣。 这个看起来十分美丽青涩地女人,一笑起来,简直让人头晕目眩了。 昨天他接到穆董事长秘书的电话,说是穆董要他给一个女人安排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李宏是十分惊讶的。 靖远公司是京都光华集团的子公司,而穆景正是光华集团的太子爷。当初听到穆景要来的时候,他还担心来了一位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把发展势头正猛的靖远公司拖垮,谁知穆景来了之后,竟是雷厉风行间,把一干人马收拾的心服口服。而靖远公司在他的领导下,已隐隐能和原本阳绍市第一的企业旭日公司分庭抗礼。 穆景的管理十分公正严格,在领导靖远公司的几年间,他几乎没有在公司随便安插员工,以至于下面的人也不敢随便逾越,也由于此,靖远公司的管理一直都较为清正。 而现在,穆景居然要安插人进来,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李宏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向秘书试探了一下,可那人口风紧,没让他试探出什么来,这也让他越发好奇。 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他状似在跟杨柏寒暄,实际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何薇。 这人究竟和穆景什么关系?竟然还让穆景破了例给她走后门。 上面说是随便安排一个职位,可这个“随便”的度,李宏有些拿捏不准。 李宏领了杨柏和何薇进他的办公室。 “何小姐,有没有想进哪个部门?” “咦?我可以自己选择吗?” 李宏说:“当然是要考虑何小姐的意愿的。” 何薇想了想,有些迷茫。 靖远公司是干什么的,她不知道;在公司里面的各个部门,又都是怎样的职能,她也完全不清楚。 何薇求助地看了看杨柏。 杨柏便说:“何小姐,不如您先当个助理熟悉一下事务,之后有了想做的,再和李部长提?” 何薇觉得挺好的,便点点头。 李宏想了想,正好穆景身边缺了个助理,最近招进了几个人,还在培训中。他灵机一动,就把何薇也安排了进去。 于是皆大欢喜。 杨柏走后,李宏亲自将何薇带去了实习助理培训的地方,又给带助理的老员工说了几句要多多照顾的话。 何薇站在李宏身边,时不时点点头。 李宏看出何薇的紧张,暗想这人不知是什么身份。虽说是穿着打扮的那一身,价值不菲,但她的举止却不像是见过世面的,这样的小场面也能紧张成这样。 李宏由此估计何薇家世应该不太好。 照理说知道自己有个硬后台的话,她就算不表现得有恃无恐,也不该这么忐忑地模样。 李宏带着疑惑离开了。 留下何薇,开始了她第一天的职业生涯。 她怀着对职场生活的好紧张奇和期待希望,不幸地是,从李宏亲自带她进入了这间办公室起,就注定了她在公司的开头不会那么愉快。 “今天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回去自己消化消化,明天我要考核。”肖静萍在桌上齐了齐资料,“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发邮件给我。——何薇,你跟我来一下。” 何薇正在拼命写着笔记,把肖静萍最后说的几句话记录下来,突然听到肖静萍叫她的名字,茫然抬头。 肖静萍竟然还笑了,“跟我来一下。” “好。”何薇放下笔急忙站起来,走到肖静萍身边,“肖部长,有事吗?” “你比他们晚来了好些日子,之前讲的内容还有一些资料,我再给你一份。”肖静萍一边说着,一边将何薇带出了培训室。 凌菲小声对着周少敏咬耳朵:“那个老处女刚才居然笑了,我没眼花吧?” 周少敏笔尖一顿,然后冷淡的说:“面神经没瘫痪,会笑有什么不正常。” “平时说得多好听,还以为是个多正直公正的人呢,一看到来了个关系户,还不是一样巴巴的上赶着拍马屁。”凌菲不屑道,忽然她站起来,拿起刚才何薇没来得及收拾的笔记,“这字写得可真丑,少敏你看看,比你写得差多了。” 范徳昭也走过来,“你这话说的也是多余。咱们周少敏可是京都大学毕业的才女,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吗?”他拿过凌菲递过来的何薇的笔记,“不过这字写得也真是太差劲了吧?这还写错了一个字…啧!我们这家公司门槛可不低,这人也不知靠着什么关系进来的。我看我们到时候辛辛苦苦地培训这么久,都是白搭。哼!我倒也还罢了,反正来这儿只是碰碰运气,好歹我有几年的工作经验,去别的小些的公司肯定没问题。不过,少敏,我是替你不值。你在我们公司实习了这么久,平时多努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要是平白让一个连字都不会写占你的位置,真是…” 周少敏打断他的话,“我相信靖远公司是公平的。” 凌菲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她工作上没有能力,但谁能说有后台不是一种能力呢?而且这能力还不是努力就能有的。” 范徳昭说:“也别这么悲观吧。好歹咱们穆总能将靖远公司发展到这个规模,应该也不是任人唯亲的人…好像公司里也没听说过类似有人凭后台占位置的事情。我就是想,如果何薇到时候凭着不知道谁的关系上去了,没做好,被穆总灰溜溜的赶出公司,那就最好了。” 凌菲笑道:“想得可真美。你也不想想,那老处女还专门给她开小灶,除非她蠢得跟猪似的,否则,也不会做不好助理这份工作。有些人就是赢在起点,我们羡慕不来的。不过,如果能让穆总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管她什么后台,在我们穆总面前,都是纸老虎。” 范徳昭也笑,说:“你这才叫想得美呢。谁会犯傻的去得罪未来顶头上司?” “谁知道呢?”凌菲说着,提着她的驴牌小包,把酒红色的长卷发往肩后一甩,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范徳昭看着玻璃门上,若隐若现的周少敏的表情,嘴角一勾,也拿着资料离开。 周少敏一直紧绷着的背脊,在两人相继离开后,一下松垮下来。 她的笔无意识的转动,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两人刚才的话。 她不蠢,当然知道凌菲和范徳昭刚才在挑拨离间,可是,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她不像他们,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她更需要这份工作, 如果,如果到时候何薇真的靠后台抢了属于她的职位…不,不行。凭什么呢? 她周少敏从国内一流学府京都大学毕业,连续四年都拿了一等奖学金,论实力论智力,她自诩绝对不比别人差…若是论相貌,她也…好吧,哪怕何薇确实比她漂亮,那又怎样,这只是一份助理的工作,出卖的是脑力而不是美色。 何薇一个连字都写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有没有大学毕业的人,凭什么跟她争? 可是…周少敏却不能否认,后台确实有时候比自身实力更重要。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里的孩子,凭着自己的努力,才在上千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离成功就是一步之遥了,她怎么甘心? 何薇从肖静萍那里领回了一堆资料,见到培训室里还有人在,便打了个招呼,“你还在呀?” 何薇走回自己的位置收拾东西,看到自己刚才的笔记,才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有最后面几句话没有记录完整,到现在已经忘记了,便问周少敏,“能不能借你的笔记给我看一看,我刚才漏写了几句话。” 周少敏将笔记本盖好,把椅子往后一退,站起来,说:“你直接问肖部长不是更方便吗?何必来问我。” 然后便走了。 何薇看了看周少敏的背影,不由皱眉,她好像没得罪人吧?怎么周少敏好像对她有敌意似的? 何薇摇摇头,不再多想。她这里有好多的资料还等着看呢。 …… 穆景对助理的要求比较高,首先一个,他要求助理必须对整个公司的运作机构要熟悉。 所以,何薇几个助理在培训期间,还要在各个部门轮流上班。 这一周,他们是在销售部上班。 现在说是上班,但他们都是没有正经的工作的,无非是帮助那些老员工打打下手,有时候甚至他们忙起来,会顺嘴叫一句帮忙倒杯水之类的小要求。 这些不过是小事,何薇初来乍到,明白混个脸熟打好关系,对以后会有好处,所以并不介意帮些小忙。 相比较起来,范徳昭和凌菲便对这种事排斥得多。他们两个毕竟不是刚毕业的实习生,不需要把姿态拉得这么低。至于周少敏,她根本认为这种琐事只是浪费时间。她理解不了,为什么明明走两步就能到饮水机,那些人还要叫人帮忙。这简直是对人力资源的浪费!她想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可是当周少敏看到那些部门的人一见到何薇就脸上带笑,就连何薇问一些蠢问题时也耐心解答时,她不免心中不平。 不该是这样的,她明明学历学识都更高何薇一筹,为什么那些人竟会对何薇更友好?这种只会阿谀奉承的人,凭什么能得到大家的青睐呢? 周少敏一开始只是愤愤不平,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开始觉得害怕。 因为何薇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她的记忆里十分好,加之肖静萍会给她额外开小灶,这会儿,她已从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已经能不时接上肖静萍的思路。甚至在考核上,她的表现也越来越好。肖静萍屡次的表扬,让周少敏压力越来越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29章 今天的更新 肖静萍结束了今天对何薇的培训,末了说道:“你的记忆力很好,这个优势一定要好好利用,别浪费了这份天赋。如果你觉得还有余力,我认为你不妨学多一门甚至几门外语。我们靖远公司之后的发展,与国际接轨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到时候你外语说得好,肯定不会只止于这个助理的位置。” 何薇被夸得不好意思,被肯定感觉好像蜜糖一样令人高兴。 “多谢肖部长。您之前给我的那本商务英语,我背得差不多了,只是口语还说得不好。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何薇坐电梯上楼去财务部办公,财务部的李部长拿着一份文件和一个u盘给她,“十一点的时候,把今年的财务报表交到三十二层。穆总要用。” 何薇接过文件,“好的。” 李部长交待完,就进了办公室继续工作,何薇看了看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便坐到自己的位置,翻开报表一页页看起来。 也是肖静萍教导她的,多看看这些,她对公司会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她不知道的是,当李部长将报表交给她时,另外三个人看向她的眼光,各自晦暗难言。 “何薇,帮我把这个打印一份过来。” “哎,好的,等一等。” 何薇打印完回来,把剩下几页纸翻完,很快时间就差不多了。 她拿着报表和u盘出了办公室。 快到电梯的时候,却看到周少敏迎面走来,突然脚一歪,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好像扭了脚。她随手抱着的文件有一半散落在地上。 周少敏对何薇一直很冷淡,但相比起范德昭和凌菲看似友好却不时打探她的底这种态度,周少敏的冷淡让何薇反倒觉得更加舒服。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何薇就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平日里,她和周少敏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会儿看周少敏受了伤,何薇走过去客气地问:“你没事吧?” 周少敏听到何薇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扭到脚了。” 何薇说:“我叫人过来扶你去医务室吧?”其实何薇当然有力气将周少敏带去医务室,但是她并不想随便暴露出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 周少敏瞪着何薇,“你是想让大家都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何薇无端被刺了一下,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她向来已经知道,周少敏的性格就是比较冷淡不讨喜,又有些清高自许,倒也能理解她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样?” 何薇一边问话,一边帮她整理地上散落的文件。 周少敏指着走廊两边的长椅,说:“你扶我过去坐一会儿。我歇一歇就好。” 何薇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周少敏。 要扶周少敏的时候,周少敏说:“你手上的文件我帮你拿吧,不要弄皱了。听说总裁脾气不大好,还有点洁癖。” 何薇也怕因为这么件小事挨骂,便将文件给她:“那你也小心点。” 何薇装作吃力地扶着周少敏坐好。 “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周少敏将文件还给何薇,“还给你。” 何薇接过来看了看,确认没给错,便说:“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 周少敏看着电梯的数字慢慢往上攀,最后停在三十二层,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接着,她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站起来,走进了打印室,将它们放进碎纸机里,绞成了粉碎。 …… 到了三十二层,电梯门打开,站在电梯外左侧的礼仪小姐看到陌生面孔,便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薇说:“财务部的李部长让我来交财务报表。” “好的,您交到左边第二间办公室就可以了。” “谢谢。” 何薇依言找到房间,敲了敲门 “请进。” “您好。”何薇又把来意说了一遍。 王秘书接过文件,看了一眼,边笑着说:“怎么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何薇,是最近新来的。” “哦——是你啊!”王秘书拿着文件的手一顿,抬头上下打量了何薇一遍,“我听老赵说过你。” 穆景身边有一个秘书部,王韬和赵怀的都是资格比较老的秘书,是穆家特意给穆景安排的人,从穆景在京都的时候就跟他,这些隐秘的事倒也时常私底下通过气。只不过,他虽然知道何薇是穆景破例亲自吩咐要安排个职位的,却也不知道,何薇到底是何方人物,和穆景又是什么关系。这会儿见到何薇竟是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由想要探探底,好方便以后行事。 王秘书将财务报表跟其他准备等会儿交给穆景的资料放在一块,平易近人地寒暄:“最近怎么样?在公司还习惯吧?” “嗯,肖部长培训很用心,部里面其他人也很热情。”何薇回答说,又问:“您听说过我?” “怎么没听说过?咱们穆总可是为了你第一次破例往公司里插人,你这面子可大!” 何薇听了,心说道,面子大的可不是我,而是陈治。 何薇想起陈治留给她的各种东西,什么身份证,银行卡甚至房产证,虽然拿得心头发虚,但是心中难掩甜蜜,这般想着,脸上便带出一些来。 王韬一直注意着何薇,见她流露出这般小儿女情态,哪怕他一把年纪了,也是心头一跳。 乖乖的嘞,怪道一向严厉冷淡的穆少居然肯为她破例,这般的相貌,实在是太招人了。 王韬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有人来敲门,“王秘书,穆总问开会的资料齐了没有。” “齐了。”王韬递出一沓文件,“你拿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男人,头发三七分,略有一点蓬松,带着眼镜,很精乖的模样。他一进门,感觉到室内祥和轻松的气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何薇一眼。 何薇感觉到他的视线,也只以为他是好奇,回以他一笑。 郑新科登时便呆了一下。 何薇一愣,恢复了冷脸,看现在也没有自己的事了,便说:“王秘书,如果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我先下去工作了。” 王韬正想答应,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你跟着小郑去看看,以后也是要给穆总做助理的,现在让你先熟悉熟悉。” 何薇犹豫了一下,“是。” 郑新科手上捧着资料,心里天人交战,好一会儿,才说:“何小姐,你去帮穆总泡一杯咖啡等下送进会议室。” 何薇觉得不妥,说:“你们不是要开会?我进去不大好吧?” “没事。会议还没开始。等下你也不妨过来听听。” “好的。” 等到郑新科离开后,何薇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去找刚才对她颇为和气的王韬,说.:“王秘书,请问你知道穆总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吗?刚才小郑让我泡杯咖啡送进会议室。” 王韬心中暗暗皱眉,穆景在开会时,连水都不会喝,更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小郑想要干什么? “穆总喜欢喝黑咖啡,不要放糖和奶。”王韬虽然想得多,但什么也没跟何薇说。毕竟他也不能从这一句话中看出什么阴谋。况且,既然何薇是穆总亲自领进来的人,只这么一点小事,大概也不会影响到何薇太多。 见王韬没有说什么,何薇略略放了心,道过谢后便去冲咖啡了。 …… 穆景正在和米国一家新能源开发公司的高管对话。 为了这份合约,穆景准备了很久,即使米国的这位史密斯高管十分挑剔刁钻,但穆景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谈判。没办法,如今先进的设备只能从外面引进。 好在现在也谈得差不多了,估计再会面两侧磋商一些细节,合约就能签订。 然而会议到了中段,史密斯先生却忽然大怒,“这就是贵公司的诚意吗?一份不知所谓的财务报表?你们并不尊重我,这个合约,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除了穆景之外,其余听不懂外文的几个股东都有些茫然,直到史密斯先生身边的翻译飞快地转述了他的意思后,才恍然大悟,是财务报表出了问题。 可这不应该啊!他们的财务报表成绩绝对是十分漂亮的,无论是获利能力还是经营能力,绝对是挑不出毛病的,何来愚弄一说? 而这时候,穆景已经拿起被史密斯先生愤怒之下扔在一边的财务报表看起来。 迅速翻页之后,穆景看到了最后一页,眼神一凝。 穆景看了赵秘书一眼,赵坤心领神会,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会议室。 郑新科看着眼前这一变故,不由冷汗淋漓。 穆景见赵坤领会了他的意思,转向史密斯线上,面上严肃而郑重,用英文道:“史密斯先生,我为我们的失误表示郑重的歉意。”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出这种错误,你让我很难相信,与你们公司合作,还有利益可言。” 穆景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连上帝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不是吗?但是,我们绝对拥有让你满意的改正错误的速度。” “希望你做的能和说的一样好听。”史密斯先生坐下来,“我只再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 这时,会议室的门敲响了,穆景以为是赵坤回来了,心下稍松,却不料,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美丽得过分的女人。 她手上端着一杯咖啡,脸上笑意盈盈,声音悦耳,仿佛春风轻拂的柔软,她的英文说得虽然有些生涩,但她的声音却弥补了这一不足,“史密斯先生,您的咖啡。” 对于美的欣赏,是没有国界的。 史密斯先生虽然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但是对着一个笑意盈盈的美人,火气确实消去了一些,脸上也有些微缓和。 第6章 .02更新 穆景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感到十分困惑,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赵坤。 赵坤朝穆景点了点头。 穆景虽然不解,但见何薇确实控住了场,也便静观其变。 穆景都没说什么,别的人见赵坤和何薇一起进来,只以为他们是早有安排,更加不会有异议。 何薇说:“财务报表是我交上来的,或许其中出了什么纰漏,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我们公司绝对是以十二分的诚意对待这次与您的合作的。关于我们公司的财务,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就与你说明白。” 这段这么长的话,何薇的英语实在不大好,只能用中文说。 好在史密斯先生有翻译。 听了翻译的话后,史密斯先生似乎是很惊讶,接着点头应允了。 何薇侃侃而谈,时不时停下来,让翻译转述给史密斯先生,不时回答几句问话,一来一往间,史密斯先生的脸色已经完全缓和下来,甚至脸上带上了笑意。 而随后得到赵坤电话通知的财务部长李书磊赶得一头汗的来到会议室之时,却发现这儿已经完全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场中那个微笑说着话的女子,仿佛周围笼罩着朦胧的光晕,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个平日里安静温顺,总是低着头任劳任怨的何薇,大家都知道她长得好看,却不知道,她这样焕发光彩的模样,竟然可以好看到这种程度。简直让人恍惚不觉,现在是人间还是天堂。 李书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不免因为自己的失态而脸色微红,好在左右一看,失神的也不单是他而已,微松一口气,也把思绪放到正事上了。 仔细一听何薇的内容,李书磊感到了难言的震惊。那份报表他也是昨天才整理出来,他确定何薇只是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可她居然能把那些数据和分析记得这么清楚! 李书磊惊叹的同时,不免也觉得庆幸。要不是何薇把这些数据记录得这样清楚,恐怕这时候史密斯先生早已失去耐心离开了。 况且,要是解说的人换成了他,史密斯先生的火气未必能消得这么快。 一个人长得漂亮,就算是做错了事,也比较容易被原谅的,更何况何薇这般完全脱出一般漂亮范畴的美丽。 到最后,何薇的发言完毕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史密斯先生的心情非常的好,其余人还在惊异和沉醉中回不过神,穆景却乘胜追击,竟在今天就和史密斯先生签下了合约。 今天这一场会议,简而言之,是糟糕的开头,出人意料的*,皆大欢喜的结尾。 然而,送走了史密斯先生后,风暴才刚刚开始。 “都到会议室集合。” 穆景说完这话,率先进入了他的专人电梯,余下的人,各自心思,忐忑不安地坐上另一部电梯。 “谁能告诉我,这份报表是什么回事?李书磊?”穆景并没有刻意提高嗓音,只是会议室内的气氛,却仿佛暴风雨前的压抑,人人心惊胆战,微低头不敢跟他对视。 穆景将报表拍在桌上,尽管大家都很好奇,但是没有人敢先去拿来查看。 李书磊被点了名,迫不得已,一看报表,翻了几页,觉得不对劲,忙说:“穆总,这份报表打印出来后我亲自看了一遍,绝对是没有问题的。”然后把报表递给了何薇。 何薇接过了报表。 这份报表是经她的手交上来的,一旦出事,她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会议室内的视线集中在何薇身上。 穆景至今没弄懂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很能记人,公司的员工他哪怕记不得名字,但是样子总是记得住的。可他对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女人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是哪个部门的?” 何薇一愣,原来穆景竟然不知道她。 愣住的不光是何薇,还有赵坤和王韬。 王韬朝赵坤看了一眼,不是说何薇是少特别弄进来的人吗?怎么穆少还会不认识她? 赵坤起先也是有些疑惑,但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穆少当时接到了陈少的电话后,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只直接叫他全权负责,之后便没有理会过。所以穆少不认识何薇,也是正常。 何薇说:“我叫何薇,是个还在培训中的助理。”她把陈治的事隐去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些却是不好说明白的。 穆景眸色微沉。 只是一个实习的助理,却能对公司财务了如指掌?这怎么可能? 赵坤看到穆景的脸色,只觉不好,害怕到时候因为何薇而伤了穆景和陈治之间的情分,赶紧凑上穆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穆景听后,面上不显,心中却难免诧异。 陈治当然不可能给他弄一个商业间谍过来。当初他只以为陈治想要金屋藏娇,对这种女人很瞧不上眼,故而虽然碍于陈治的情面答应了,却并不怎么重视她。谁知现在,这女人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讶。 何薇不知别人心中所思各异,只关注于手中的报表,等到她快速翻到后面,就发现不对了,不仅那些日期对不上,而且,最后一页上面,竟然还沾上了咖啡渍! “李部长交给我的报表不是这份,这份被人换过了…”何薇忽然脸色一白,想起来上电梯之前,她曾经把报表拿给周少敏。 穆景打断她:“报表上交之前,你难道没有检查过吗?不管别人有什么错,但是,如果你足够谨慎,今天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何薇张张嘴,无言以对。她纵是想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可听穆景的说法,他根本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他认定的结果,就是她没有再最后上交报表时再确认无误,所以这事就认定错在了她。 方才在史密斯先生签下合约时,她对自己的付出有多满足开心,现在就有多难堪委屈。她低下头,拼命压抑住泪意,“我以后会谨慎。” 有人看不过眼,觉得何薇刚才好歹还力挽狂澜,也算立了功。听她的话,似乎她是被人陷害了,这会儿一味的把错安在她身上,未免对她不公平。 “穆总,这事吧其实…” 话还没说完,穆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扫去一个眼风,那人不敢再说话。 好在这时候穆景又将炮火转到了郑新科和王韬身上,如此这般训话之后,室内的气氛十分压抑。 穆景倒在这时候笑了,他这一变脸,室内的气氛顿时便轻松许多。 “错也教训过了,该轮到赏了。历时三个月,虽然说过程艰难,但,我们成功了。签下这份合约,公司未来一年的盈利可以增加十个百分点!这些,都离不开大家的辛苦。今年的分红计划,月底会让赵坤公布。下个月,公司举行公费旅游,王韬,这件事你安排下去。我们公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还要继续奋斗下去,创造奇迹!散会,大家回去继续工作。” 除了直接挨骂的几人,别的人听到分红和旅游,那些压抑的情绪全都不翼而飞了。想想这三个月加班加点的苦熬,这会儿终于享受到了胜利的果实,大家交换着欢喜的情绪。 何薇听到别人欢欢喜喜的说话,默默低头,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室。 然而这时候,却听到那个恢复了冷淡严肃的声音在叫她,“何薇,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何薇脚步一顿,转身疑惑地看向穆景,却见他已经转而和赵坤低声吩咐着什么。 何薇以为刚才那句话是她的幻觉,低声问旁边的人,“穆总刚才是在跟我说话?” 就在刚才,何薇的风采已经完全将白进折服了,这会儿白进见何薇居然主动跟他说话,简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微红了脸,也小声说道:“你别太难过。穆总是赏罚分明的人。不过有些事不能公开说,说开了大家都不好看,也影响公司内部团结。等着吧,穆总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何薇睁大眼睛看他,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真的吗?” 白进竟不敢看她,扭头磕磕巴巴地说:“真、真的。” 何薇顿时心情大好,“谢谢你!” “不用。”白进睫毛飞快地颤动,转过头看了何薇一眼,又别过去,说:“我叫白进。” “阿进,怎么这么慢?”总经理钱快有事要吩咐,却发现跟在身后的秘书不见了,转头一看,哬哟,好小子竟然在泡妞!瞧那红得跟猴子屁股一般的脸,估计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钱快摇摇头,喜欢也是白搭。那小姑娘漂亮成那样,哪里是一般人能守得住的?还是早早收了心思,免得日后有得苦吃。 白进急急忙忙地赶到钱快身边,“经理,有什么事要办吗?” 钱快挺着一身合体的西装遮掩不住的啤酒肚,迈着方步,慢悠悠道:“小伙子,可着点心吧。” 而另一边,穆景让赵坤把肖静萍叫进了办公室。 第32章 案件 何薇向往常一样从公寓出门上班,却发现今天人们看她的目光怪怪的。 平日里何薇也被看习惯了,可今天,人们的眼光里明显流露出不一样的东西。多了许多或疑惑,或好奇,或鄙夷的情绪,与以往单纯的惊艳完全不同。 坐电梯的时候,何薇安静地站在角落,平时她的周围都会无意中被隐隐与人群隔离出一小块距离,这次,却是有人故意往她边上挤。 何薇强忍着恶心,横手挡住前方那个一身西装领带的白领,说:“先生,后面已经没有位置了,请不要再后退了好吗?” 何薇一说话,整个电梯中的十多个人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其实电梯里人虽然多,但这幢楼房的电梯比较大,能容20个人,也不至于就那么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白领分明是想趁机占便宜。 有人皱眉,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看了一眼就漠不关心。 那个白领仿佛恼羞成怒,往前走了一步,转身骂道:“你有病吧?摸我干什么?我有女朋友,就算你长得再漂亮,我也对你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不感兴趣。” 他这话一说,倒叫人不很明白了。 有人看不过去,就开口帮腔,“你怎么骂人呢?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人家看得上你吗?” “我怎样?怎么着也是堂堂正正的做人。你们没有看今天的报纸吗?”那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了报纸,递给众人,“你们看看。这上面是不是她的照片?白纸黑字,我可没冤枉她。” 那样大的加粗加黑的标题,让人一目了然,登时,先前那个帮腔的人顿了顿,“有可能是误会吧?报纸上的东西也不完全可信。”说罢,看向何薇。 却又有一个年轻女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又不是什么明星,那些记者怎么会没事报道她?” 何薇听得莫名其妙,联想到昨日的记者,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给我看看。” 这通篇诽谤各种暗喻的文章,言辞犀利辛辣,把昨天那场商务洽谈完全变了味。甚至还意有所指,何薇和穆景跟可巴扎正是在中途消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完成了某种钱色交易。 除了这些臆测之外,报纸又向读者“科普”了何薇的情况以佐证自己的猜测。据可靠人士爆料,何薇是一个没学历没文凭的人,硬是凭着后台和关系上位,把同期几个极为优秀的竞争者给挤掉,一举成为总裁助理。成为助理期间,由于嫉妒同事的工作能力,在上司面前挑拨离间,又将翻译给挤走。 报纸说采访了那个被挤掉的翻译时,那个翻译亲口说道,m国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之一,没有人可能凭着一个月的时间将它学会,因此,她也实在困惑,为何在昨日那么重要的商业酒会上,穆总会把何薇带去。 在文章结尾之处,提到了开发新能源是一件严肃的、关乎民生健康的大事,不应有这种不公平的竞争,从而导致后续行业的畸形发展,民生渴望洁净能源的普及优化的愿望将变得遥遥无期,希望政府和各界人士重视、介入此事。以及利益攸关的老百姓们,能够奋起维护自己的利益,坚决抵制这种社会毒瘤。 当何薇一目十行看完报纸内容时,只觉得眼前发晕,正巧这时候,电梯“叮咚”一声,已经到了一楼。 正是上班时间,刚才一肚子好奇心的众人仿佛通通回过神,八卦再好听,比不上上班重要,纷纷走了。 那白领见人都走了,只剩下神情恍惚的何薇,心中一荡,“报纸还我。”装作要拿回报纸,却是直直朝着何薇露出的一小截白得晃人眼的手腕伸去。 何薇被他碰到手,回过神,恶心得想把他的手剁了,伸手就是一拍。 那男人一声怪叫松了手。 何薇想到电梯里的摄像头,把愤怒的情绪暂且压制,重新按开了电梯门,匆匆走了出去。 那个白领被何薇这么拍下来,只觉得手都要断了。他当然不认为何薇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认为她是拿了什么东西来打了他。他在疼痛的同时,竟然还在窃喜。白挨了这么一下,他非得从何薇身上拿点利息。 何薇见他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心中冷笑。她要是全力跑起来,这人当然不可能追上她的,但是她就是要引着他出来。 那白领见何薇越发往偏僻的地方,仿佛慌不择路,一时心中起了大胆的念头。 这女人长得这么漂亮,他只要上过一回,这辈子都他、妈值了。 何薇在小区花园里停了下来,转身直直看着那个白领。 那人喘着粗气,说:“你刚才平白无故打我一下,我都手现在不能动了,你好好想想吧,要怎么补偿我?我看你也是靠着这身体才巴上你们总裁的吧,卖一个是卖,卖两个也是卖,你也让我上一回,我就不再追究你。怎么样,不吃亏吧?…你折树枝做什么?” 何薇冷冷地笑,“我只怕打你会脏了手。” 等揍完了猥琐男,何薇却没有心情变好。 她拿走报纸出了小区,杨柏像往常一样在小区停着车等她。 “何小姐,早上好。” 何薇将报纸折起来,笑道:“早上好。” 杨柏起了发动机,从后视镜看了看何薇,“何小姐心情不好?” “并没有,是昨天睡得晚,有些没精神。”何薇隐下报纸的事。杨柏若是知道这事,自己做不了主的话,大概还是得打扰陈治。陈治如今在外执行任务,何薇并不想打扰他。况且这件事情,也应该由穆景来解决。 杨柏开玩笑一般地说:“何小姐可要保重身体,要不陈少回来,我可没法交待。” “嗯。”何薇不大想说话,“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原本何薇只是装睡,可一会儿后她便真的迷糊起来。忽然感觉到似乎停车了,她眨眨眼,“到了吗?” 杨柏的声音并无异样,“何小姐,还没到,你再睡一会。” 何薇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杨柏忽然掉转了方向。 他发现有人在跟踪。 杨柏从前是陈治手下的一个兵,虽然不是专业侦察出身的,但是这方面也受过训练。这会儿他发现有人跟踪,便改变了原定的路线,七拐八弯之后,把那辆车给甩了,才重新载着何薇去上班。 到了地方,杨柏轻声唤醒了何薇。 何薇揉揉眼睛。 往常杨柏将何薇载到靖远公司的停车场之后,并不再跟着上去,这一次,杨柏把车停好,追上了何薇:“何小姐,最近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吗?” 何薇握着报纸的手一紧。 这个小动作让一直紧盯着她的杨柏注意到了。 何薇一见杨柏的眼睛盯着报纸,估计她现在不说,杨柏迟早还是会知道她身上发生什么事的。与其到时候他发现后直接上报给陈治,倒不如她先打个招呼。 何薇将报纸展开来,“你自己看吧。” 杨柏看过报纸后,眉头皱得死紧。何薇不等他开口,便说:“这事你不要告诉陈治,我是为了公司做事才被无辜波及的,怎么说这场风波也应当由穆景解决。” “何小姐,这事闹得这么大,恐怕还是得上报,要不陈少到时可饶不了我。” 杨柏其实也有点纠结。陈少那边的任务已经到了关键时期,这时候若是将何薇的事情报上去,使得他分心,也就多了一分危险。 何薇怎么看不出杨柏的犹疑,她继续道:“陈少那边的任务要紧,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被人说两句,我当耳边风就是了。怎么说,穆景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这次的报道不仅是在往我身上泼脏水,更是诋毁了靖远公司,穆景有可能什么都不作为吗?也不是就不让你汇报,不如你就等上两天,看穆景怎么办。” 最终,杨柏为了陈治的安危,还是决定押后上报,只不过,他希望这段时间,何薇尽可能在任何时候不要独身一人。 何薇其实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并不是很担忧,但也笑着应了。 等杨柏走后,何薇拿着报纸直接去找穆景。 “进来。” “穆总。”何薇捏着报纸,走进穆景的办公桌,“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 穆景甚至没有抬头,手上拿着文件在做批示,只说:“要是靖远公司的公关部连这种事都没办法摆平,那他们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靖远公司有专门的公关部分,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当然第一时间报给了穆景,而后开始紧急处理。 “关于阳绍日报侵犯你肖像权这件事,”穆景一声冷笑,“你等着拿赔偿吧。” 穆景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表面镇定其实内心已经落成一锅粥的何薇略有平静,但她没听到具体的方案,总不免忐忑。 只是穆景似乎不打算再开口了。 何薇想着这种事或许王韬或者赵坤应该也清楚,便说:“那穆总,我先下去了。” 穆景没做声,何薇轻手轻脚地出了他的办公室。 向来与桃色沾点边的内容都会比较引人注意,这么大一个标题,再加上配图上美得惊为天人的女子,阳绍日报今天的报纸大卖特卖,主编笑歪了嘴,紧急加印了上万册。可刚一印完,就被社长叫进办公室臭骂了一顿。那加印的报纸,也只能全部停卖销毁。 主编被社长教训得真是有苦说不出。这份报纸确实侵犯了那个叫何薇的肖像权不假,但这件事分明就是社长跟林邵虎私底下有交情,这才首肯的,如今倒叫他来背黑锅。 随后几天,靖远公司和旭日公司的新闻一直占据了阳绍日报的头条,让阳绍市百姓看得啧啧称奇。 一会儿,是靖远公司发通告说,何薇虽无学历,但在语言方面极具天分,工作上勤勤恳恳,与她共事过的员工人人皆是交口称赞。那些被公司开除的职员,或出于利益或出于嫉妒关系,才会大肆污蔑何薇。 并且指出,那位所谓的爆料人士,也曾是他们的员工。她被炒的原因是因为她一位毫无职业道德的人,在靖远公司工作之时,便与某公司上层暗通曲款,意图危害公司利益。甚至在酒会当天,突然旷工,转投入某公司的怀抱,差点令公司蒙受巨大损失。 最后总结,这次的事件,分明就是某公司不甘愿在公平竞争中失败之后,自导自演,为了一己私利而颠倒黑白,旨在混淆民众试听,利用不知情民众的舆论,企图破坏m国与我国的友好合作。 原本阳绍日报的社长因为与林邵虎有私交的缘故,并不敢把靖远公司发的这个通告也登上报纸。可是靖远公司竟然将这个通告发在了影响力更大的公民日报上,随后各种报纸也纷纷载入此事,社长看着这几天减少的报纸销量,索性后来也就顾不得林邵虎的心情了。 再之后,林娜反咬,只说是穆景派他去旭日公司做间谍,而后她受不了良心的折磨,才主动离职,以一片愧疚之心,想要补偿林邵虎,又之后,穆景将林娜所有的房产证,过户日期等珠宝等,尽皆展示,戳破了她的谎言。 至此,整件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而民众也渐渐转移了关注。只在之后一些娱乐报纸中,又有了宋夫人再度抓奸,带着人砸了小三房子的报道。 嗅觉灵敏的记者们,正在争相报道着最新破获的案件——震惊国内外的经济大案——圣海市升云集团特大走私案。 第33章 前奏 自从阳绍日报那事之后,杨柏跟她跟得很紧,平日里上下班都非要送到家门口才肯作罢。 杨柏今天显得特别兴奋,“何小姐,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报纸?” 何薇边走边问道:“什么样的事让你这么高兴?” “你看今天的报纸!” 何薇疑惑地接过报纸,于是便走不动路了。 升云集团特大走私案?升云集团?陈治? 何薇看了标题后匆匆浏览正文。 公民日报用了一整个版面报道了圣海市升云集团走私案的前因后果。从举报电话和信件,到专案组成立,再到人证物证的秘密收集,最终,案件破获。 何薇一目十行地看完,好半晌回不过神。 升云集团的走私额,甚至达到了一个中小城市一年的企业盈利总和。然而昔日的繁华刹那倾倒,曾经的圣海市荣誉的象征,变成了*裸的讽刺。 “咦?卢世昌他们一家都逃到了国外?——那卢易珂呢?” “谁知道呢?”杨柏抱怨道,“何小姐,你是不知道,这次的案件难度有多大。中央之前也不是没派人来查过,只是那会儿卢世昌手眼通天,消息都灵通到了京都,京都的人还没来呢,他就已经把证据都给销毁了。等到专案组的人来了之后,他七拐八绕地故布疑阵,把专案组的人带进了沟里。这时间一拖,那些专案组的人都是从各处调派来的精英,也不能就一直耽搁在这件事上,久了,也只能了了收场。这一次,还是亏得我们陈少厉害。” 何薇也跟着高兴了半天,等杨柏开车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升云集团现在倒了,那它原先那些工厂和其他产业怎么办?岂不是很多人都要失业?” 何薇是想到了许光辉。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她先前其实想过要不要打电话给她,可又怕多说了不该说的,也便暂时作罢。这会儿陈治的事情结束了,何薇觉得她有必要给许光辉打个电话了。不说别的,当初许光辉帮她在工厂里谋了个位置,这会儿她掖该报答他才是。 “何小姐不用替他们操心。那些企业会被政府拿来拍卖,虽然业绩多少会受点影响,但也不会太夸张。政府会做努力的。毕竟圣海市的官员们还不想政绩那么难看。” 何薇点点头,又低头看报纸。 事情结束了,那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杨白说:“何小姐,后面又有人追上来了,你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何薇转头看了两眼,以手扶额,“他们有完没完?” “何小姐放心,等陈少来了肯定叫他们好看。” 自从阳绍日报最初那篇报道之后,来找何薇的陌生人就没有停过,前两天更是扒出了何薇住的地址。虽然她所在的小区管理比较严格,但有心人总是有办法混进来的。这其中包括有各种自称富二代官二代的年轻人,甚至是娱乐公司的人,也找上门来了。 何薇既不想被包养,对做明星也毫无兴趣,可是那些人仿佛听不懂她的拒绝,三番两次的找上门。 何薇现在下班之后都不愿意回去了,有时候杨柏的车还会被堵在半路,实在烦不胜烦。 可难道到时候还是要等陈治来给她收拾烂摊子不成? 何薇扯开一抹苦笑,不说话。 今天还算顺利,没被人半路堵住,何薇朝杨柏挥手再见后,拿着报纸进了公司。 忙忙碌碌了一个上午,待到午休时,何薇脑子一空,又拿出报纸来看。 陈治他不声不响间,竟然破获了这样大的一个案件。 报纸上的那个他距离平凡人的生活太远了,可她记得他们曾经那样靠近过。 真是不可思议。 但那也只是曾经了。 陈治。 何薇趴在在桌面上,用指尖描摹着他的名字。 陈治。陈治。 “何薇,穆总叫你过去。” “好的。” 何薇深吸口气,慢慢呼出。平静了情绪后,何薇一边走一边疑惑着,穆景这是有什么事吗?现在是午休时间,通常穆景都不会在下班的时候使唤人的。 “穆总,有事吗?” “先坐会。” 何薇依言坐下。 每一次进穆景的办公室,都没有见他停下来过。 他已经比许多人的成就更高了,但是他依旧从未停止过努力。 陈治也是一样。他比其他人拥有更高的起点,但是依旧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任务。他们是同一类人,追求卓越,永无止境。 穆景合上文件,一抬头,就看到何薇安静柔顺地坐在沙发上。 像画一般。 穆景问:“这几天还有人上门骚扰你吗?” 何薇听到穆景问这个,不由苦笑:“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你那个地方不安全。”穆景说,“搬家吧。” 何薇想也不想,“不用了。” 何薇干脆利落地拒绝,让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陈治快回来了。”穆景盯着何薇。 “是吗?”何薇说。 “你想在那间房子里等着他回来,就像是…唔…”穆景细长的丹凤眼里饱含讽刺,“就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 “够了!”何薇打断他。 相处了这么久,何薇多少也了解了穆景的性格。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淡严肃的模样,但并非那么不近人情。先前阳绍日报侵犯了她的肖像权,他没说什么道歉的话,但时候却不声不响地硬是帮她打官司,叫阳绍日报赔了她一大笔钱。 不过穆景一生气的时候,说话就会变得十分毒舌。尽管他本意出于劝诫,何薇对穆景的讽刺依旧感到难以忍受。 “你不用这样试探我。我当初说过,我不会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未来,都不会改变。” “很好。那就搬家。” “搬到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只要他们有心找,早晚都找得到。” “找得到是找得到,但是他们敢找来吗?” “什么意思?” “搬到我家来。” 何薇皱眉,“那不正好证实了外面人的猜测?” 尽管靖远公司曾发过通告,何薇是凭借自己的语言天赋才成为穆景的助理,但是外面说她是穆景情人的言论就一直没有停过,就连公司内部的大部分员工,都是这么想的,又何况外人呢? 美貌有才的女人,很多时候大部分人能关注到的,只有她的美貌而已。 穆景说:“清者自清。” 何薇说:“多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何薇,你别忘了,你现在住的是陈治的房子。我想你并不怕别人误会,你只怕与你发生误会的对象不是陈治吧?” 何薇说:“但起码现在没有人知道,这是陈治的房子,对吗?” 说完这话,何薇却又沉默下来。 好半晌,她扯出一抹笑,“好吧,其实你说得也对,我只是在自欺欺人。我会搬家的,但是,这件事不劳穆总关心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何薇转身就走,想不到穆景从后面几步追上来,拉住了何薇的手腕。 何薇稍一用力挣开了穆景的手,皱着眉看他:“你干什么?” 穆景的身材相对于何薇来说很高大,他站的近了,压迫感扑面而来,何薇后退两步。 好在穆景并没有再上前,“你准备搬到哪里?” 何薇对他隐隐有了戒备,只说:“不知道。” 何薇的防备如此显而易见,穆景目光一沉,不动声色地走回办公桌,“你回去吧。” 何薇莫名其妙的离开。这穆景的心思还真是难懂。 何薇把要搬家的事情告诉杨柏后,杨柏并没有反对,然而听到何薇打算用自己的钱租房子时,杨柏吓得脸色都白了。 一个女人要是不愿意接受男人的礼物,这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杨柏虽然看何薇和陈少现在还清清白白的,但一点也不敢看轻何薇在陈少心中的地位。不管怎么说,一向对女色不上心的陈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样关照。 要是在他跟着何薇的这段时间,何薇突然转了对陈少的态度,陈少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杨柏千恳万求地让她如果受了什么委屈,请一定不要憋着只管说,有事他一定解决。又说如果何薇真希望如此,也请等到他与陈少通过话之后再搬。 何薇一听他说要联系陈治,马上就歇了心思。 “那好吧。等到他到时候联系我们了,我再跟他说好了。” 第34章 误会 “蓉蓉,来,吃点东西。” 卢意蓉只是哭,脑袋扭在一边。 今天晚上卢世昌接到消息,专案组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准备将他逮捕归案,急急忙忙之下,他几乎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只顾得上打出几个电话吩咐人销毁证据,留下卢易池主持大局,再把女儿一并带走。 卢意蓉刚参加完朋友的派对,回来没多久,不知道卢世昌为何这么急,还磨蹭着说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见女儿如此不知轻重,原本就心情急躁卢世昌当场打了卢意蓉一巴掌。被打蒙的卢意蓉被卢世昌带上车后,一直在哭,也不肯吃东西。 卢世昌虽是心疼,但劝了一句,也没有心力再劝。升云集团十年来经过无数风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真的栽了。 卢世昌没劝了,卢意蓉哭了一会儿,肚子也真是饿了。别别扭扭地说:“爹地,我饿了。我不想吃面包,我想吃玫瑰糕。” 卢世昌往日红光满脸,如今却是神疲色衰,勉强应付被娇宠得任性不知事的女儿:“蓉蓉,别任性了,你现在将就着,等出了境,你想要吃什么都有。” 卢意蓉打开车窗,抢过面包把它丢到外面,“爹地你都不疼我了,我吃不下面包,就是吃不下。” 卢世昌气得直抚胸,“蓉蓉!,把车窗摇上去!” “我要下车,我不要吃面包!” “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是在逃命!” “我不知道不知道!爹地那么厉害,那些人以前又不是没来查过,最后不都灰溜溜的走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说了你也不懂。”卢世昌看着仍是一脸娇蛮天真的卢意蓉,不由心下叹息。卢意蓉这个性格说到底都是他宠出来的,她什么都不懂,觉得受了委屈就直接嚷出来罢了。 算了,他其实也没有心情吃东西,面包扔了就扔了。 “知不知道你哥去哪里了?”卢世昌给卢易珂打电话,可一直打不通。 卢意蓉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没再说着吃的了,“哥哥本来今天说好要跟我去参加派对的,后来他中途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就急急忙忙走了。我还听到他打电话订机票了。” “订机票?他要往哪里去?” “我没听到。”看着卢世昌一脸凝重,卢意蓉的智商总算上线了,“爹地,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吗?他之后要怎么找到我们?” “算了。”卢世昌看卢意蓉担忧的脸,说:“你哥哥从来没参与过这事,论罪也说不到他身上,你不用担心。” 虽然说卢易珂无罪,但是免不了要受些骚扰,这会儿他走了也好。 卢世昌眉头深锁。 现在只盼着卢易池能将那些不动产和工厂尽快转手,再晚些,可就什么也捞不回本了。 十年基业啊! …… 何薇正在把合同翻译成m国语,在电脑上敲完最后一个单词,她伸手按了按酸痛的脖子。 然而一抬眼,她却见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竟然站着一个十分娇俏可人的女子。她的头发扎在头上,团成一个小花苞,额前是齐刘海,五官精致,眼神灵动,那浑身的气质,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 只是她身后不知道背着 “你好。”见何薇抬头,乔语十分自来熟的走进来,接着惊叹地说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比报纸上还要好看。” 这样直白纯粹不带酸意的赞美,让近来听多了各种酸话的何薇不由对她生出好感,她站起来,问:“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三十二层楼电梯口有礼仪小姐和保安,一般人不能随便进来。而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不像是来靖远公司谈生意的,要么是她跟着自家长辈过来,要么,就是她认识这一层楼里的某个人。 “我就是特意来看看你的。我给你画一幅画好不好?”乔语说,“哎呀,不对,我是顺便还想来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穆二哥的情人?” 何薇叹口气,“不是。” “你不骗人?” “没骗你。” 乔语立刻夸张地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就好了,我回去就告诉珊珊姐,让她放心。” 虽然这话问得让何薇不大高兴,但不知怎地,她对乔语似乎讨厌不起来。 “对,让她尽可以放心。我对穆景绝无半分非分之想。”何薇转身去饮水机装水,顺便问了一句:“要喝水吗?” 何薇没听到回答,转头一看,原来是穆景来了。 乔语跟个小媳妇似的,怯生生地不说话,而穆景眼神不明地盯着自己。 何薇问:“穆总,有事吗?哦,对了,刚才那份文件已经翻译好了,我等下就发给你。” “薇薇,我搬家了,今晚来我家吃饭庆祝一下?” 何薇有些诧异地看向穆景。 他工作时从来只叫她的全名,而生气了便称呼她“何小姐”,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而且他的语气虽然还是略显冷淡,但是比起往日的过分严肃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亲昵温和了。 他这是怎么了?而且他搬家了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有什么好跟她庆祝的? 何薇兀自疑惑,还未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不想乔语竟开口说话,语气中既有震惊还有指责,道:“还说你不是穆二哥的情人!你骗人,穆二哥就算对着姗姗姐都没有那么温柔过!他还让你去他家!你怎么可以骗我!还有,穆二哥,姗姗姐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背叛她?” 听完乔语的指控,何薇这会儿怎么不明白,穆景分明就是故意装出这样的态度,来欺骗乔语的。 虽然不知道穆景骗乔语有什么目的,但无论如何,何薇并不打算以自己的名誉来配合穆景,“穆总,麻烦你跟这位小姐解释一下,我们除了上下级的关系以外,没有任何私人关系。” 穆景并不理会何薇,只对乔语说:“乔语,别闹了。我和于珊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跟谁在一起与她无关,更遑论说背叛。” “可…穆世伯和穆阿姨一直都把姗姗姐当未来儿媳妇看的,而且姗姗姐也一直在等你,那年订婚宴上你没有出席,姗姗姐丢了那么大的脸,可是她一点都不怨你。她那么好,那么痴情,你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怨我?痴情?”穆景冷笑,“我早就告诉过她,我不会出席订婚宴的。当时她并非没有拒绝的余地,后来成了笑话,也只是她咎由自取。” 乔语辩驳道:“我们这样的人,在婚姻上哪里有这么多自由?珊珊姐也不过是喜欢你,且又要孝顺父母听他们的话而已。她也很无辜。” 穆景简直懒得冷笑了,他问:“你为什么来这?” “我听说你找了个情人。” “听谁说的?” “姗姗姐啊。不过她也是无意的。她也没叫我来看你,她说她只是无意中看到了报纸上有个人长得好,然后拿给我看而已。姗姗姐我一向最喜欢看美人了。后来我看到这个人长得好就顺便看看报纸内容了,谁知道一看,就看到报道上说的是你。珊珊姐当时都吃了一惊呢。” 穆景说:“你是学画画学傻了吗?算了,大人的事情你少掺合。” “穆二哥!我二十二岁了!” “年龄长了脑子不见长,你真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乔语气得脸色涨红:“穆二哥,我回去就把你的果体画下来放到网上去!” 穆景说:“那你这辈子别再想画画了。” 乔语被挤兑得眼中直冒水光。 穆二哥和陈大哥都一样那么讨厌,从来没有半点绅士风度,难怪就算他们两个是大院里长得最好的人了,却到现在一把年纪了都还是光棍。 乔语转头想找人一起声讨穆景,然而她看到那个办公桌后面,静静坐在椅子上,侧着身体眺望远方的女子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靖远公司三十二层的高度,外面空间广阔,天地宏远,里面的人安静寂寥,遗世独立。 乔语喃喃道:“好美。” 她的表情如梦似幻,仿佛陷入了自己幻境,什么穆景陈治于珊都抛在脑后,手脚利落地取下了一直不离身的画夹子,开始涂涂画画。 何薇刚才见他们两人说话,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哪怕想解释什么都找不到机会,也就在一旁坐下,只等他们争论出个结果来再说话。突然听到说话声没了,她回过神,正要转头。 “别动!维持刚才那个姿势,再等等。” 原本乔语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甜美,但这会儿她的声音竟是肃穆而近乎严厉。 何薇想了想,还是依言听了。 或许等她画完一幅画后,会比较有心情听她解释? 穆景的生活圈子,跟陈治的生活圈子,大概是有重合的。 在阳绍市忍受各种目光已经够了,她不想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流传着她的谣言。 “真美。” 乔语看着她笔下的画。 她的眼睛竟然湿润了。 又喃喃道:“真美。” 穆景不自主地点头应和。 乔语对穆景说:“穆二哥,我以后不会再管你和姗姗姐的事了,我祝福你。我回家了。” 何薇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一时半会顾不上和乔语讲话,想不到她竟然说走就走,连忙出声道:“乔语?你叫乔语是吗?你先听我说。” 乔语说:“何小姐,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很抱歉一开始对你无礼的询问。虽然你的身份差了些,但是穆二哥的婚事他自己可以做主,我也会支持你的。” 何薇简直无语了,她道:“我不喜欢穆景,穆景也不喜欢我。” 乔语说:“不用隐瞒我了。我跟穆景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他。他从来没有对女人温柔过,你是第一个。好了,我要回家了,祝你们幸福。” 乔语心心念念要把她的画裱起来,顾不得再跟何薇多少,匆匆离开了。 留下何薇在原地瞠目结舌。 穆景在一旁,笑得声音低沉。 何薇简直火冒三丈,“穆总,你为什么要制造这种误会?” 穆景狭长的丹凤眼里是少见的柔和,他的声音还带着点笑过之后的黯哑,“你就当是帮我个忙不成?” “什么忙?不,不管什么忙我不愿意。”何薇说,“我没有义务要帮你。何况,有的人想要跟你有这种误会,为什么非得是我?” “因为你说的,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穆景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双手抱胸,语气嘲讽,“你难道以为我真喜欢你了吗?我只是希望事情后续能少处理一点麻烦而已。” 何薇简直觉得穆景做生意能这么成功完全是因为他脸皮够厚了,她既生气却又无力,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也会让陈治误会。” “他误会了又怎么样?”穆景说,“你是个自由人,为什么不能自由的恋爱?他若知道了我们在一起,正好断了对你的一点情丝——如果有的话。” “从来就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说不过你。但是,不管你说得怎样有理,我的意愿就只是,不想帮这个忙。哪怕你是我的上司,这个要求依旧没有道理必须让我执行。” 何薇不想再跟穆景理论了。 “我先下班了。” 第35章 重见 何薇不打算在靖远公司继续工作了。 既然穆景固执己见,那么她也只好釜底抽薪。 当然辞去靖远公司的工作后,她近期也没打算选择另一份稳定的职业,没办法,她上新闻这件事还没过去多久,只要她一出门,麻烦绝对纷至沓来,想好好工作暂时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不意味着何薇没办法谋生。知道自己对语言的天赋后,何薇打算一边在家里继续学习,一边接一些翻译的兼职,只要按时间把翻译好的文章寄出去,她并不用露面,又可以赚钱,简直两全其美。 何薇不动声色的继续上班,任由谣言甚嚣尘上也懒得再解释,一面拜托杨柏帮他找一间合适的房子。 第二天晚上,杨柏打电话来说,房子已经找到了。 “你明天早点过来帮我搬行李,我明天就搬过去。然后你再帮我向穆总辞职吧。” “好的,何小姐。”杨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阳绍离流传的谣言其实也一直让他悬着心,只是他的身份不好开口干涉何薇太多,如今何薇自己醒悟过来要与绯闻主角保持距离,那是再好没有的。 算算日子,陈少那边的案件解决之后,也快收拾好首尾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将心思转到何小姐这边。 早上醒来,何薇洗漱完毕,没坐一会儿,就收到了杨柏的短信。 何薇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准备好了,你现在过来吧。” 短信刚一发完,“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杨柏不是一大早就等在她门口了吧? 何薇急忙去开门,边说:“哎,你什么时候来的…穆景?!你怎么在这?” “不请我进去坐坐?” 何薇想到客厅里收拾好的两袋子行李,当然是不肯让穆景进去的。 “抱歉,屋子没收拾,就不请穆总进来坐了。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穆景捧着一束红玫瑰,问:“你说这花美吗?” 何薇看了一眼,盛放了*分的红玫瑰正是最美最娇艳的时候。但花儿虽美,何薇却无心欣赏。 “穆总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穆景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邻居了。我知道你没有买礼物,所以替你买了束玫瑰来庆祝我乔迁之喜。”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穆景将玫瑰递给何薇,何薇不肯接,而穆景却直接把玫瑰往何薇怀里塞,何薇往后一躲,玫瑰花掉在地上。 穆景并不在意,反倒是趁机进了门,把玫瑰花捡起来之后,就往何薇屋里去。 这简直是无赖! “穆景!你站住!”何薇情急之下,上前两步拉住穆景的手腕。 “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嗯?”穆景这般问着,却也停下脚步,手腕一转,反手抓住何薇的手,将玫瑰花塞进她的怀中,。 何薇暂且不想跟他计较玫瑰花的问题,只问:“你究竟要干什么?我的房子不欢迎你。你如果再要进去,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薇一副娇弱美人的样子,连放狠话的那声音都是娇柔甜美的,穆景狭长的丹凤眼里含着戏谑,朝何薇逼近一步,低头专注地看她:“哦,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何薇定定地看着穆景。 “你放任流言四起,在乔语面前制造误会,今天一大早,又跑来送什么玫瑰花。穆景,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毁了我的名誉有什么好处?” 穆景压低嗓子,那声音说不出的蛊惑,说:“你就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吗?” 用眉目如画来形容穆景是一点也不过分的,他素日里严厉势威地丹凤眼柔和下来,只专注于你一人时,那种虚荣和梦幻感,能够轻易让人沦陷。 但何薇对穆景早已是满心的戒备,伸手推他,“我没那么傻。” 穆景此时的表情仍是十分柔和,让往日里看惯他严肃冷淡的何薇越发防备心起。 穆景说:“你虽有自知之明,但也不那么聪明。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 “薇薇。” 何薇浑身一震。 这声音…是… 何薇倏忽转头。 真的是陈治。 他回来了。 陈治站在门口没动,后面是一脸惊讶不安的杨柏。 “过来。” 陈治看着穆景,然而何薇觉得,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扔掉了那束玫瑰花,三两步走到陈治面前,她强忍着继续靠近他的冲动,仰着头看他,眼中隐隐含着水光。 “你…你回来了。” 陈治这会儿才低头。 何薇比以往更好看了。 她将刘海梳了上去,完完全全将她的容颜展露于世。这般美貌仿佛是不该存在人间的,但她却俏生生地站在人前。并且,即便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措的女孩了,看向他时,目光中依旧是熟悉的依赖与信任。 陈治方才的无名怒火这会儿消弭无踪,他只感觉胸腔中仿佛有什么汹涌而出,无法控制。 然而他终究是克制了。 来见何薇一面,只是为了做个了结,不该再有其他。 何薇和陈治之间隔着一步距离,他们都在克制,然而眼神胶着间的绵绵隐忍的情意,那是骗不了旁人的。 无端便碍了穆景的眼。 穆景知道,那个看起来柔软温顺的女人实际上是一身的刺,离得远远的,她便能温声软语,一旦超过了她划出的界限,她就满心满眼的防备。 穆景双手抱胸,“陈治,美人当前,便忘了跟老朋友打个招呼吗?” 陈治抬起头,他走近穆景,忽然出手,一拳砸向穆景。 何薇还未发出惊呼,却见穆景身手并不比陈治慢,两人来往过了几招,停下来后,却是相视一笑。 陈治往里走,扫了一眼客厅边上的两袋子行李,然后径自走向书房,坐下来,说:“不错,不见你这几年,只听说你在商场上玩得转,嘴皮子的功夫越发毒了,不想这身手倒也没拉下。” 穆景也坐下来,往何薇那边看了一眼,说:“你却是不一样了。不该想不该做的事,偏偏要做。” “别瞎想,不可能的事。”陈治懂得穆景的意思,出口便是否认。 然而他不自主地看向书房外面,在客厅里坐立不安,时时往这边看两眼的何薇。 何薇的眼神跟他对上,飞快地躲开,又小心翼翼看回来,显出一个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特别可怜可爱。陈治心中一阵温软,不自主地回了个笑。 穆景站起身把门关上,“我想你现在需要醒醒脑子。” 陈治沉默。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可得记住你的话。”穆景笑笑,看到地上那束玫瑰,说:“难得我第一次送花,却还送不出去。但我相信,总有送出去的那天。你怎么看?” 陈治敛了笑意,目光凛然,“她跟那些随便送上门的女人不一样,你别招惹她。” 穆景对陈治的警告不甚在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为何不能招惹?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陈治,我跟你不一样。我能为我自己活着,你能吗?” 穆景虽也是生于高门,但他只是二子,家中有个稳重上进的大哥挑起家族的责任,穆父穆母对他便没有太高的要求。穆景自小就极有主见,后来对从商感兴趣,年纪不大就自己开公司,还做得有模有样。他有能力,底气越发足了,对于家族的联姻安排便十分抗拒,当年家里人想要硬逼着他参加订婚宴,他一面答应着,转头中途就想法子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跑了,闹得两家都很是没脸。 穆家的老爷子气得差点吐血,可当晚穆景一回家,把自己几年来建立的几间公司账目一摊开,众人便没了言语。他们知道穆景喜欢经商,可一直以为他不过小打小闹,可没想到他比他们想的,要走得更远。 原本穆家想与于家联姻,除了对于珊看得上眼,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于家财力雄厚。当官的也是缺钱的。可难得穆景对经商如此有天分,以后穆家两个儿子一个从政一个从商,也不怕穆家不再稳稳站立个几十年。也不必再用他的婚姻了做筹码了。 从此以后,也便遂了穆景的心意,不再逼迫他。 然而陈治却不同。他是陈家的嫡长孙,他的父亲只是能勉强守成,原本他还有个能力卓绝的叔叔,可惜却娶了个糊涂女人,最后还枉送了命。陈家下一代的兴旺,完全压在陈治身上。而他的婚姻,是绝不能自主的。陈家的长辈绝不会允许。 穆景说:“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而且她那样的相貌,普通人护得住?别跟我说你会照应她,你做不到。这次回来之后,陈老爷子该催你结婚了吧?等你结了婚,身边要还有这么一个女人暧昧着,庄家那边也不是任人捏的柿子。” 陈治知道,穆景说的是事实。 他的婚姻是不能自主的,哪怕如今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但他什么也不会做。他也会了自己的欢喜,而让祖父失望。 陈治双手交叉叠与小腹,往后一样,微闭眼:“你好好待她。” “我喜欢她一日,当然会对她好一日。”穆景素来对女人并无兴趣,看上何薇,其实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当然是喜欢何薇的,但有多喜欢,他自己都不知道。而这份喜欢能坚持多久,那更是未知之数了。 陈治怎么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警告道:“穆景!” 穆景说:“我从不承诺未知的事。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即便以后我不喜欢她了,我也会保她一生平安衣食无忧。” 陈治道:“我不知道我这么大的面子。” 穆景说:“人心易变,就算再美貌的人,总有看腻味的时候。我只是比较坦诚而已。你要是换个人托付,能保证他一辈子对何薇好?” 陈治盯着穆景看了半晌。 忽然他笑道:“人心易变,说得不错。是我想错了。薇薇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她并不喜欢做金丝雀。她有天赋,有毅力,只要帮她一把,她自己就可以立起来。” 第36章 秘密 书房门一开,何薇立刻站起来。 陈治和穆景一前一后走出来。 只要有陈治在的地方,何薇的眼光就转不到别人身上去。 陈治已经把成为方星河时伪装的戾气和阴冷褪去,恢复了他让人感觉高不可攀的,矜贵冷漠的模样, 何薇初见陈治的激动心情稍稍冷却,理智回笼,她曾经的决定,以及现实中仿佛天堑的距离,让她干巴巴地站起来,却没有再迎上去。 陈治问:“吃早饭了吗?” 他的眼睛黑凌凌的,仿若一汪深潭,什么情绪都不露。 可何薇记得,从前他看她的目光不是这样的。 便是方才初见,他看向她时,眼睛更亮一些,她想他心中必然也是欢喜的。 何薇心中一涩,灼灼目光黯淡下去。 陈治的态度疏离了许多。想必是穆景说了什么,而他又想通了什么吧。穆景当初说他自己最是了解陈治,如今看来,是不假的。 “还没吃。”何薇说。 “跟我来。”陈治并不看她,率先往门外走去。 穆景冷眼看着何薇跟在陈治身后。 自打陈治出现以后,何薇再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 杨柏本来要跟上来开车,却被陈治挥手拒绝了。 陈治走在前面。 何薇走在后面。 她看着就在她身前两步远的陈治,贪婪地将他一举一动印在脑中。 她也只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样打量他了。 等陈治停下来按电梯,何薇也在两步远处停下来。 刻意的疏离冷淡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转。 仿佛从前的亲昵不曾存在。 进了电梯,一层层往下,中途又有人进来。 是两个男人。 一个人抬腿进来,眼睛往电梯里一扫,整个人就愣住不动了。 后面那个人推他一下,“你干嘛愣着。” 可话一说完,他看到电梯里的何薇,也是愣了。 何薇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门忘记带墨镜了。 她的头发长得快,在靖远公司工作这些天,她天天被王韬监督着学习,忙得要死,无瑕打理她的头发。本来她自己随便剪剪也行,她不怎么在意外在形象,土点也没关系,可王韬非说她的形象事关靖远公司的面子,所以强调她剪发必须得去理发店。后来何薇等到刘海长长以后,一嫌去理发店费事,二来天气热,就懒得再剪,只在出门的时候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镜遮脸了事。 今天出门心神恍惚就给忘了。 “我…”何薇刚想说,要回去拿墨镜,就看见陈治忽然伸腿一踢,那两个男人跟串葫芦似的被踹出了电梯,倒在地上。 陈治眼神冷漠地看着那两个倒在地上骂骂咧咧不停的男人,将电梯关上。 何薇被陈治这动作吓了一跳,说:“你为什么…他们什么也没做。” “什么都没做?”陈治这时候终于转头看何薇,“我教他们不该看的不要乱看。” 何薇轻皱眉,“那两人的眼神也没有太过分。你这样不大好。” 一腔怒火忽地涌上头顶,陈治转身,朝何薇靠近,将她逼至电梯角落,“那怎样才叫过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吗?” 何薇仰着头,这个距离,只要她踮踮脚尖,就能碰到陈治的脸。 她知道,他生气是为他好。从前她听他教训她时,心里也是甜的。 可既然他已经决定划清界限,为什么还总要在不经意间对她好。 就算知道没有未来,可她依旧无法自控地因着他的态度时喜时悲。何薇别过头,只觉得心累,“你…别管我了。” 陈治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你是什么意思?” 何薇失控地大声反问:“你真的不明白吗?” 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哪怕她以往一直自欺欺人,但是,和陈治面对面的时候,她根本无法再欺骗自己。 最开始陈治或许对她只有几分怜悯,可到了后来,便不止于此了。没有哪个人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可是,就如穆景所说,陈治是个背负家族使命的人,感情对他来说,大概是奢侈品,虽然珍贵却不是必须。 何薇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推开陈治,“陈治,陈少,你不要对我那么好。” 陈治一愣,倒退两步,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眸光深沉。 电梯开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陈治不容反抗地拉着何薇出了电梯,一直将她带到他的车上。 这期间何薇并没再说半句话。 陈治忽然心中一痛。 以往何薇怯生生的,看到他时却总是爱笑,能甜到人心里去。这样空洞茫然的表情,一点儿也不适合她。 只是,她到底还小,只要现在让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变淡。 其实,他不该来的。 陈治一边开车,一边道:“杨柏说你在语言上很有天赋。我打算让你去进华国外交部翻译室,你怎么看?” 何薇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用了。” 陈治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别说什么不要我管的话。你的事我管定了。” “可你能管我到几时?” 陈治的目光不闪不躲,“这是最后一次。” “好。”何薇轻轻叹息,“谢谢。” “早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 陈治在一家酒楼停下来。 陈治下车后,绕到另一边车门打开,何薇走了出来。 越过陈治的肩膀,何薇看到了远处,黑洞洞的枪口。 何薇的眼睛瞬间变得惊恐,她想也不想,一把推开陈治。 “砰!砰!砰!”连续不断的枪响,让酒店门口瞬间一片兵荒马乱。 陈治在何薇变脸的一刻已然察觉出问题,然而何薇拿一刹的力道速度极大极快,他险险稳住身体,将何薇一揽,顺势在地上一扑,子弹砸在地上,冒出了硝烟。 陈治极快地将何薇抱上车,油门一踩,轿车疾驰而去。 开枪的几人上车穷追不舍,陈治一边开车加到最大马力,朝医院疾驰,看到何薇手臂上因躲避不及而中的一枪,眼中既惊且怒。 “薇薇?薇薇?” 明明只是手上中了枪,并未伤及到要害,为什么她会昏迷? 陈治拨出去几个电话。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跟踪陈治开的定位系统赶到。 警车一部分去追那些刺杀的人。 阳绍市公安局局长蒋钦接到陈治的电话,一直绷紧着一根弦,生怕陈家太子爷在他的地界上出什么事,亲自开车赶到后,却见陈治从车上出来,而身上并没有伤口。 可他刚才在电话中催促他让救护车以最快速度赶到时,那语气可是既焦急又森冷,他还以为陈治受了伤呢。 不过不管怎样,陈治没受伤就最好了。 蒋钦还想寒暄几句,推推责任表表忠心,可陈治周身冷得像冰,让他马上调一辆私人飞机。 蒋钦虽然奇怪,但是马上照办。 等私人飞机来了,却见陈治从他的车上亲自抱出一名身材纤弱的昏迷女子,一点时间也不肯拖延地奔跑上了飞机。 蒋钦百思不得其解。 陈治叫了救护车来却没受伤,难道出事的是那个女人?可阳绍市的医疗也不差,若是情况紧急,为何不在这儿直接就医? 这一边,陈治心中却满是惊愕。 他亲眼看着,何薇手臂上的子弹还没有取出来,然而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第37章 坦白 何薇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等她混沌的大脑开始想起昏迷前的事时,她猛地睁大了眼。 陈治呢?他有没有受伤? “薇薇。” 何薇一转头,就看到眼中布满血丝的陈治。 何薇看着一阵心疼,“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受伤了吗?” 陈治根本压抑不住冲动,连人带被子将何薇捞起来,紧紧地搂着。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用力拥抱着。 那一刻何薇向他扑过来,他从来没有那样恐慌过。直到何薇醒来之前,他的心中空荡荡得让他喘不过气, 明明知道这样不应该,何薇对这个温暖的拥抱还是眷恋不已,她将头颅轻轻磨蹭他的脖颈,脸上贴着他的肌肤,感受他的温度。 他没受伤实在太好了。 “别动。”陈治觉得脖颈有些痒,却舍不得放开何薇,只一只手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薇薇,我说过,我不需要你挡在我前面。永远也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何薇咕哝道,“可那时候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反正你不能在我面前出事。” 陈治心里酸软一片,沉默过后,轻轻叹口气。 何薇已经想通了,她是喜欢陈治,但她更希望陈治好好的。如果她的存在会阻碍到陈治,那么,她以后不会再跟陈治联系。她只会在以后会默默关注他,如果有机会能把欠他的还了就更好了。 他们这样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怎么舍得再继续冷言冷语?而且她也没有立场这么做,不过是凭着以前陈治对她的好感恃宠而骄罢了。 何薇笑着又说:“我替你挡枪,你就只当是我还你的。你知道,我最怕欠人情了,而我欠得最多的人就是你了。我巴不得再有几次机会,以后我们之间干干净净了,我就不用打扰你的生活了。” “胡说什么。” 陈治顺手一拍何薇的屁股。 何薇愣了一下,顿时大囧,急忙推开陈治,往床上退了几步,朝陈治瞪眼睛。 陈治完全是顺手而为,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有一丝尴尬,只是他向来养气功夫到家,脸上绷得住,没表现出来。 “咳。你…你的伤口怎么回事?”陈治原本只是想说点别的转移气氛,却突然想起何薇身体的异状,神色不由严肃起来。 何薇眼神茫然了一阵,才想起她昏睡前好像是中了枪的。 可她的手臂现在一点也不痛,而且,手臂上白皙光滑得一丝受过伤的痕迹都瞧不出来。 何薇想到很久以前,她在升云工厂里面发生争执,然后进了医院,那时候,她的伤口也是愈合得很快。 她怎么就忘记自己身体的异常了呢? 何薇脸色一白,又慢慢恢复了血色。 知道她身体异常的人是陈治,她并没有那么害怕。 陈治见到何薇惊惶的脸色,心中一紧,忙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陈治平时总是一脸矜贵傲慢的模样。何薇跟他略略熟悉之后,虽见多了他笑,但他笑起来,也多是有种高不可攀的气势,或许他不是故意的,但从小处在权利的尖端,他不知不觉在举手投足间就是那样一种令人想要臣服的姿态气势。 这样的人忽然间温柔起来,那双平日里深邃若海的黑凌凌的眼,让人无法不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何薇对这样的陈治简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一片。 她仅存的些许忐忑也没有了,只别开眼不看陈治,略带疑惑的说:“我…我也不知道。我的体质就是这样,受了伤,会比旁人好得快一些。” 陈治心想,何止是快一点,这样逆天的自愈能力,一旦为人所知,何薇就危险了。 华国是有专门的机构研究这些异人异事的,当然,国家机构的做法会比较人道,虽然会强制这类人配合实验,但实验中并不累及性命,也不会太残忍,而待遇也会非常丰厚。 可怕的是一些不容于世的某些地下机构,他们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只要一想到何薇有可能落入这些人手中,陈治便觉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这次你受伤的事,我只让乔琪给你做手术,将子弹取了出来。他是可以信任的,你不用担心。”陈治说,“你身体的问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何薇摇头,“没有,我不敢告诉别人。” “很好。以后谁都不要说。再信任的人都不行。” “嗯。” 听到何薇肯定的回答,陈治却依旧不敢松口气。 “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你是不是也受伤了?谁干的?” 陈治会这么问,是因为乔琪。 乔琪看到了何薇惊人的自愈能力,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怪不得。” 陈治连忙追问。 乔琪是想起当初何薇在医院时,死活都不肯交给刘姐洗的那件衣服。 刘姐虽然没有将衣服翻开来,但是透过袋子,她其实隐隐闻到了血腥味。然而奇怪的是,她给何薇做身体检查时,却并没有看到伤口。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乔琪,乔琪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 只怕当时何薇已经大概对自己的体质感到疑惑,没办法解释那件染血的衣服,才这样藏着掖着。 听完乔琪的话,陈治就十分疑惑,何薇那次受伤的由来。 他担心何薇在暗处还有敌人。 可何薇第一次见面时略略提到了她的身世,分明只是普通人的家世。何薇自己,当时除了过分瘦弱以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何薇不妨陈治问起这个,她皱皱眉,“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陈治不解:“不记得?” 何薇说:“就是…那次我在街头醒来,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包括我的家庭,我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街头。” 而后何薇忽然想起当初还对陈治说起过父母弟弟的事情,一时就没了话说。 陈治显然也没有忘记他们曾经的谈话。 他当然想不到何薇说的是上一世的经历,他只以为,何薇在瞒着他什么。 气氛便一时沉默下来。 何薇心里着急,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张嘴,却又闭上。 她从没打算,把她重生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但让陈治以为她撒谎骗人,她又特别想澄清。 何薇左右为难间,却听陈治先开口了,“你的事情,你心中有数就好。” 陈治终究不愿意太过逼迫何薇。细想一下,其实何薇有许多异常,他一直都没有在意。比如初见时她的过分瘦弱,到现在的惊人美貌,比如她天赋异禀的武力值,又比如她过目不忘的记忆。何薇的身世或许真有大秘密,她不愿对人说,有这份警惕心,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陈治心里闷闷地不舒服,完全高兴不起来。 “我从前没有骗你,那些事是真的。”何薇看着一片关切之心的陈治,拧一拧眉,最终还是道:“你…你相信人有上辈子吗?又或许,你可以把我说的话当梦话。我的脑中有时候会出现另一个人的一生。” 何薇说到这里,也开始有些茫然。 她有时候怀疑上辈子的事情是不是只是一个梦,又或者,现在才是梦? “梦里的二十几年过得很真实,会哭会笑会痛。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日子。而后我在街头醒来,我拥有的也只是上辈子的记忆,而对这辈子却毫无印象。” “而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当这辈子是新生了。那时候我睡在街头,身上的血把衣服都染红了,可是我却找不到伤口。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具身体有什么恩怨未了,我害怕再出事,所以想远远地躲开,后来,就遇到了你。之后,又拜托乔琪把我送到了圣海市。谁知道,你也在那里。” 何薇这时笑了,看了一眼陈治。 何薇还未从述说故事的心情中调整回来,那笑意中自然流露出的丰沛情感,让陈治险些再次冲动,将她揽入怀中。 但他毕竟忍住了,只努力消化何薇的话。 尽管在旁人看来荒谬,但他并不认为何薇会骗他。 陈治就是有这样的信心。 “也就是说,确实有人对你不利,而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大概是吧。我那时仿佛是受了枪伤。” “你把那日醒来后的具体情形再说一遍。” 何薇依言叙述,而后又道:“前身的事情,大概不会影响到我。你还记得我当时那副模样吗?现在我变化这么大,没有人能将我和当初的样子联想到一起。而且,我之前上了阳绍市的报纸,那些照片后来在网上也有流传,但知道现在,也没有可疑人物接近我。” 陈治点头,“你说得没错。若真有人留心你,不可能现在还没找上门。” 他如此说,然而他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何薇的身世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现在他对此事轻描淡写,不过是不想何薇把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他得把危险因子扼杀在萌芽。 陈治说:“你且安心养伤,当时毕竟有人看到你受伤了。半个月之后,你就进入华国外交部翻译室吧。” 既然何薇已经露过脸,那么,现在再隐藏也没有用,何薇应该也不喜欢如过街老鼠一般躲着生活。索性让她拥有更大的权力,站得越高,那么想要动她的人,也得掂量几分。 第38章 莫家 在何薇“养伤”的半个月中,陈治再也没有来过医院。 期间,乔琪给何薇送来了一份外交部翻译室成员的资料,包括他们的年龄性格喜好和忌讳,都写得很详尽。只是嘱咐她看完就把资料烧了。 何薇在忐忑中,进入了莫云笙的办公室面试。 莫云笙坐在办公椅上,抬眼看走进来的何薇。 何薇又恢复了刘海遮面的打扮,但即便如此,她的美貌依旧亮眼。 莫云笙眼神毫不遮掩地将何薇打量一便,然后问:“陈治说你的记忆里比别人好?” 她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怀疑。 据陈治给她整理的资料,莫云笙是外交部翻译室主任,已经四十岁了,但或许因为她保养得宜,看着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她的长相只是中等,一双眼睛却很精神,眉毛不粗,但是特别浓黑,给人感觉是一个十分干练强势的女子。 何薇更加紧张起来,点点头,说:“是的。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现在考考我。” 莫云笙说:“当然要考。我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不管你什么后台,没有真本事,我可不会收。” 说罢,随手抽出几分文件,“你把这几份文件背下来。” 何薇双手接过,问:“有时间限制吗?” “当然是越快越好。”莫云笙说,“去外面的待客室,背完敲门进来。” “好的。” 何薇卯足了劲,决心不能给陈治丢脸。 三份文件,每份都差不多十页,这加起来大概有三万字。基本上,何薇的阅读速度就是她的记忆速度,她将文件全部看过一遍,为确保万无一失,又多看了一遍,确认自己记牢了,就去找莫云笙了。 莫云笙见她进来,皱眉道:“背完了没有?我的时间很宝贵,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我。” 何薇见着莫云笙便有些怕,连忙道歉说:“很抱歉。不过我已经背完了。” 莫云笙一看墙上的挂钟,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若何薇真的背完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文件给我。” 接过文件之后,莫云笙说:“把第三页背给我听。” 一番考校之后,莫云笙看何薇的表情便很满意了。 “看你这幅长相,我刚还以为陈治也染上那些纨绔的臭毛病了,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他。你很不错。” 何薇顾不上为莫云笙的夸奖而感到高兴,只为陈治辩解,点头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莫云笙原本是随口说了陈治一句,却不想何薇却较了真,对陈治的名誉显得过分在乎。她觉得不对经,皱皱眉,道:“你跟陈治什么关系?” 何薇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探究她跟陈治的关系,这跟她的工作有什么相干吗?虽是如此想,何薇还是说:“就是普通朋友。” “你喜欢他?” 何薇还没回答,莫云笙就以肯定地语气打断:“收了你这份心思,他不可能娶你。你有这份天赋,只要愿意努力,以后不用依靠他,一样能过得很好。” 莫家和陈家素来交好,莫云笙对于陈治这个子侄辈也一向看重,是以,对于陈治的一些事,她也会过问一二。 何薇心中一痛,但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想通了,故而她甚至可以笑得很自然,重复道:“我和陈治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这样最好。”莫云笙点点头,“我再提醒你一句,陈家和庄家是有婚约的。尽管你长得很漂亮,天赋也有,但是以你的家世,绝无可能嫁进陈家。好了,废话我也不多说。虽然你的记忆好,但是底子太差,最近这段时间,我会给你安排学习课程。好好用功,别让我失望,也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何薇点头,“我会努力的。” 莫云笙做事十分讲究效率,对何薇的培训比当初在靖远公司时还要狠。何薇在两个月的时间内,硬生生地学习了两门外语。莫云笙每次验收进度,表情都相当满意。 在何薇培训后的第三个月,莫云笙将何薇叫道了办公室,“你的进步非常快。但在口语上还要再多练习。还有,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以后要是碰上大场面,你这样不行。明天有人邀我去马场,你跟我一起来。” 何薇犯了难,“莫姐,我不会骑马。” 莫云笙根本不把这当回事,说:“不会就学,明天去了我找人教你。还有,你的头发梳上去,半长不短遮着眼睛,不精神,我看着不舒服。你长着这样一张脸,就该好好打扮打扮,别成日里不修边幅。” 何薇嘟喃着:“我这不是忙起来就忘了吗?而且我也没有不修边幅,就是头发稍稍长了一点而已。而且,刘海不也挺好的嘛?我能不梳上去吗?” 莫云笙往何薇水嫩嫩的脸上恰了一把,“你一个年轻姑娘,不许再穿得死气沉沉的,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我替你兜着。明天早上我叫李莲去接你。服装什么的都不用准备,李莲都会安排好。” 这两个多月来,莫云笙虽忙,但也时时关注着何薇。她发现这个小姑娘完全没有想要凭恃着过人的美貌,来谋取富贵生活,反而学习起来十分努力刻苦。这样的品质让一向好强的莫云笙觉得很满意。并且,何薇虽然得天独厚,但心态摆得很好,待人友善真诚,从不傲慢娇气。 由此,莫云笙对何薇越发看上眼,有意要栽培她。 莫云笙当然猜得出何薇不愿意打扮的原因,但是她本身性格张扬,现在在心中接纳了何薇,自然看不过眼她处处压抑自己,好好一个美人非要往丑里装扮。 何薇想想她之前露出了全脸后,给她生活带来的不便,不由抗议道:“露了脸,到时候很麻烦的。我明天把刘海剪得整齐一点,绝对不失礼好嘛?” 莫云笙对何薇的态度转变,何薇自然感觉得出来,是以现在,她也有胆子跟向来说一不二的莫云笙讨价还价。 “不行。” 何薇摸摸脸,“京都里遍地是贵人,我谁都惹不起。” 莫云笙说:“少操心这个,我的人,京都里谁敢碰?” 何薇皱眉:“可总给你添麻烦也不好。” 莫云笙一瞪眼,道:“行了,没得商量。你回去吧。” 何薇无奈的叹一口气。 莫云笙性格张扬,在京都基本是横行无忌,这么多年来,虽也得罪过人,但并没吃过什么大亏。这不是莫云笙本身能量有多大的缘故,而是由于。她来自莫家。 京都里有七大家族,庄、陈、莫、连、穆、叶、张家,他们是华国的开国元勋,处在华国权力的尖端。 有此身世,寻常人自然惹不得莫云笙。 然而,何薇哪里有肆意张扬的资本呢? 只是莫云笙做了决定,何薇也没法子了。真要是一意违逆莫云笙,她以后就没法在翻译室里混了。 第39章 疯子 莫云笙带着妆扮一新的何薇,一路收获无数惊艳呆滞的眼神,朝何薇开起了玩笑。“日后对外交涉,我绝对得时时将你带着,说不准让你笑一笑,那些个人就昏头昏脑傻都点头了。” 何薇笑了笑。 辰光马术俱乐部可以说是贵人圈的专属马场,不接待散客,要入会必须通过介绍,无数富人想要入会而不得。 当然,以莫云笙这样的身份,去哪儿都不会被拒之门外。何薇今天便是沾了莫云笙的光。 虽然对莫云笙所说的见世面不感兴趣,但对骑马,何薇还是挺期待的。 进门的时候,俱乐部的招待生甫一见到莫云笙和何薇,口微张保持着要说话的姿势,眼睛却呆愣愣地看着何薇。 莫云笙似笑非笑地看何薇,何薇无奈地轻咳一声,转头往旁边看。这时候招待生才回过神来,红着脸道歉,“莫小姐,很抱歉,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请跟我来。” 莫云笙对招待生说:“行了,不用你跟着。” 招待生也知道莫云笙的习惯,便躬身退到一边。 只是离开之时,仍是忍不住看了何薇一眼。 莫云笙边走边问何薇,“这一路上你可惊掉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珠子。怎么我见你好似不高兴?” 何薇说:“被人跟看猴子似得看,我不稀罕这个。太招麻烦了。” 莫云笙说:“你的心态要改。有人看你,证明你优秀出众。只有那些庸人才让人不屑一顾。下次再有这种时候,怎么也该是别人不敢直视你,你可不能主动回避视线,知道吗?” 何薇迟疑着点头。 莫云笙不愉,“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何薇连忙说:“知道了。” 莫云笙在辰光这边长期订了一间房,她的骑装也放在那儿。这会儿她并没有打算将何薇带进她的私人空间,而是让何薇自己去更衣室。 “待会儿换好了衣服,直接去马场,我给你找个教练。” 何薇点点头。 待莫云笙走后,何薇拎着装着骑装的袋子,按照墙面的指示往更衣室走。 快走到拐角处,她听到有人在说话,而且这声音还隐约有些耳熟。 “叶姐,你这件骑装是刘大师做的吗?可真好看。” 一个冷淡的女声:“嗯。” 江宝琳还想继续再拍马屁,忽然转角处,遇见一个人。 她扫了一眼想继续转头跟叶菲瑛说话,可下一秒她又不自主地再看那人。 这实在是…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这世界实在太不公平了,已经给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女人们这样好的家世,为什么还要给她们这样的美貌?太不公平了。 何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故人”。 江宝琳跟杨希淼,怎么也来京都了? 但似乎她们两个并没有认出她来。 还有一个人,长相美艳明丽,而神情冷淡,活脱脱一个冰山美人的形象。 这三人走在一块倒是很赏心悦目。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掉杨希淼因为嫉妒而有些扭曲的表情。 四个人在拐角处分别停顿了一秒,在短暂的对视后,擦肩而过。 何薇一边走,还隐隐约约听到后面,杨希淼在问:“叶姐,刚才那女人好没礼貌,怎么也不和你打声招呼?” 那个冷淡地女声回了一句:“我不认识她。” 江宝琳在旁边说了一句:“我觉得她挺眼熟的…” 之后的话,何薇就听不到了。 她对杨希淼还挺无语的。不知那叶姐是什么来头,值得杨希淼这样巴结谄媚。而且不过是一个照面,她就被冠上“没礼貌”的帽子了。 何薇到了更衣室后,惊叹了一下它的豪华,然后便问守在更衣室门口的女招待生拿了钥匙,挑了一间房。 莫云笙给何薇买的骑装是纯黑色的,换上之后,何薇照了照镜子,有种想给自己再披一件外套的冲动。实在是太…她自己看着都想流鼻血了。 何薇躲在更衣室里面磨蹭,直到电话响了,才别别扭扭地出去。 一路上,何薇努力克制让自己的表情动作自然一点,但心里却跟做贼似的高高悬着,好在一路上都没遇上人。 等到了马场,远远的看到莫云笙以及她身边围绕着的一群年轻男女,何薇便觉得胆怯,举步踌躇。 忽然,耳畔袭来一阵湿暖的气息,何薇一个激灵,急忙跳开,转眼怒瞪来人。 连道渊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但他从来不认为,真的有人可以美得倾国倾城。 然而就在此刻,当那个曼妙的身影转脸看向他时,那一瞬间,让他的心跳因而骤然停止。 即便是一身黑色衣服,她给人的感觉却是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人间尘埃。 她退后,他便向前。 他的手伸向她的脸,却被她躲开。 “先生,请你自重。” 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连道渊的桃花眼里满眼风流,他继续往何薇走近,只当是在玩你进我退的游戏,“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家的?” 何薇想着,如果自己现在丢开这人跑到莫云笙那边求助,搞得跟被人强抢妇女似得,太难看了。而且如果她自己能把人解决,她并不想麻烦莫云笙。 想着便道:“站住,不许再退后了,有话好好说。” 连道渊的手往口袋一插,上身前倾,“好,我不靠近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小天使?” 何薇被他的称呼弄得一阵恶寒。 何薇说:“请别这么叫我,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这个称呼,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连道渊笑道:“我叫连道渊。你能来这儿,竟不知道我吗?” 何薇说:“就是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别跟我套近乎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对你没有兴趣。” 话一说完,何薇陡然间觉得气氛冷凝许多。 连道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盯着何薇,让她仿佛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何薇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人很危险。 这不是一种武力上的恐吓,而是精神上的。连道渊看起来是一副日漫里的贵公子模样,略显阴柔的脸,即便笑着,也是温度冰凉的。 “哦?你有喜欢的人了?”连道渊的语调拖得有些长,说出来的话诡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等他不在了,你就会喜欢我了吧?” 疯子。 何薇觉得跟个心里似乎不大正常的人没法好好沟通,也不再多说,直往莫云笙那边走。 连道渊低低地笑,“你以为,躲得过吗?” 何薇走得更加快。 还没近前,莫云笙见到了她,便道:“怎么才来?来,教练给你找好了,你一边练练去。” 在场的男女们全被莫云笙的话将注意力转移到何薇身上。 刚才还明里说笑暗里争斗的几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何薇一眼见到了人群中那个人,又惊又喜。 陈治居然也在 何薇下意识地往莫云笙那儿看了一眼。 却见这时候,莫云笙也一直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何薇心中一凛,垂眸不语。 庄夷然很快回神,她并没有忽略何薇方才陡然明亮的目光,而何薇刚才所看的方向是…庄夷然立时朝陈治看去,却只见他睫毛低垂,看不到眸中神色。 相比起在场别个男人痴愣愣的眼神,陈治的表现明显漂亮多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敏感的。陈治的遮掩,仿佛就昭示着他对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女人不一般的态度。 第6章 .11更新 莫云笙将这些后辈在最初的惊艳之后的各种表情尽收眼底,道:“都给我醒醒神。牵好你们的马准备比赛了。” 叶家长孙叶东慎这时还没舍得从何薇身上诺开眼,一边说道:“莫姐,先别忙,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新朋友吗?” 莫云笙道:“浑小子,又想泡妞了?这人我罩着,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放好了。” 吴费言应和道:“莫姐,你这可是冤枉我们了,莫姐要罩着的人,我们平时也得好好注意着不是?免得让她吃了别人的亏。” 莫云笙拍他俩的脑袋:“得了吧你们。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面子比我大呢。” 叶东慎忙讨好说:“哪儿敢?” 莫云笙也没继续卖关子,道:“她叫何薇,现在在我手底下干活,你们以后多看顾着点。” 叶东慎说:“莫姐的面子那是一定要给的。不用以后,现在就可以看顾。何薇,你不会骑马是吧?我来教你。我可比教练厉害多了。”他这话说得不假,他自小就爱这些吃喝玩乐之事,骑马也是练了十多年的。 这次的客人来头都大得很,尽管他们说话毫不客气,马场教练也是不敢回嘴的。况且真论起骑术,这些公子哥确实不比他差。于是他朝何薇摊手耸耸肩,表示请便。 何薇对这些公子哥都是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微笑道:“多谢你,但是不用麻烦了。我听莫姐说你们今天要比赛?你们玩儿吧,我就不添乱了。” 说罢朝莫云笙点点头,往教练那边走去。 叶东慎一双眼睛黏在美人身上,被她一笑弄得一颗心乱跳,哪还有心思比什么赛,摆摆手敷衍对众人说道:“今天你们自己玩吧,算我认输。” 叶菲瑛皱眉道:“哥,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就算这个女人真的很漂亮,大家都看着呢,这么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实在丢叶家的脸。 叶东慎虽是长孙,但因为始终不成器的缘故,反不如他妹妹受到家中长辈重视,这会儿叶菲瑛一说话,他脚步便一顿,随即又道:“妹,你最能干了,把哥的那份也一起赢回来就是了。” 庄夷悦看叶东慎献殷勤,一开始还忍着不说话,这会儿看他都要追着人家走了,立时瞪了眼,“叶东慎,见着个女的你就迈不动腿,你能有点出息吗?而且,莫姐,不是说好了,这次聚会咱们不许带外人过来吗?” 莫云笙眼含戏谑,一边说:“这姑娘合我胃口,我带她出来玩玩。得了,别不高兴,我只让她在边上自个儿玩。平日见你对东慎不理不睬的,如今他贴着别人去了,你倒觉得气不顺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啧。” 庄夷悦嘴硬道:“谁说我气不顺,我只是看不惯他丢叶家的脸,你看连菲瑛都不高兴了。叶东慎!给我站住!” 叶东慎转头,朝庄夷悦无辜地露了个笑,却没有为她停下脚步。 他身材高挑而脚步轻快,就像个大男孩一般,浑身洋溢着阳光朝气,任性得理所当然。 庄夷悦看着,心中一阵热一阵冷,哼了一声,骑上马飞驰而去。 “真是不开窍的傻姑娘。”莫云笙又道:“说到不带外人,我还没问你们呢,这穿得一身白的是谁?” 杨希淼本是一直站在江宝琳身边,隐隐落后一步,这时候见莫云笙问起她,她立刻往前站了一步,笑道:“莫姐,我是杨希淼,你叫我淼淼就好。” 莫云笙扫了她一眼,问江宝琳:“这是你父亲带回来的那个私生女?记着我们这儿的规矩,下次别把不该带的人带过来,让人看着烦。” 杨希淼一张笑脸僵住,脸色先是涨红而后变白。 在圣海市的时候,她虽然是私生女,但是很得父亲杨玉林喜爱,基本没人敢给这么给她脸色看。 但到了京都,一切都变了。 与卢世昌同流合污,收受巨额贿赂而被双规的父亲,因为江颖儿母家势力才能免于刑罚,窝囊地跟随江颖儿到了京都。 江颖儿为显示她的大度,接纳了自己。一开始,杨希淼真的对江颖儿打心里感激的。但后来,她不得不憎恨。她觉得,江颖儿一定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钝刀子一般,割着她的肉,将她羞辱得体无完肤。 私生女!私生女!这个再也撕不掉的标签贴在她身上,好像她就是什么低贱的生物,这些京都里的顶尖世家个个眼高于顶,甚至不屑与她对话。 就像现在这样,她被人当面打脸,没有人同情她,他们只是在漫不经心地看笑话。 杨希淼紧握拳头,红了眼睛,然而她什么都不敢辩驳,这些人随口吩咐一句,她日后就再不会有好日子过。 江宝琳上前握住杨希淼的手,对莫云笙说:“莫姐,都是我不好,希淼担心我的身体,才主动过来照顾我的,你别怪希淼了好吗?” “你不用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有眼睛看。道歉的话也不必,不要有下次就行。”莫云笙并不管杨希淼如何难堪,给她的马儿顺毛。 庄夷然这时岔开了话题:“莫姐,今天还比赛吗?” “这要问你们了。” “不比了。”叶菲瑛冷冷地说完,自己骑上马离开。 陈兆安看人都散去了小半,问陈治:“哥,我们自己去玩?” 庄夷然走向陈治,杏眼含情,“阿治。” 陈治说:“换个称呼。” 庄夷然一顿,“阿治想我怎么叫你?” 陈治这回没看她,翻身上马,择了个方向,一扯缰绳,一夹马腹也离开了。 陈兆安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也去玩了。” “等等,兆安,我有些事想问你。” 陈兆安性格内向,并不大喜欢跟人打交道。虽说庄家和陈家在两家孩子出生时,就约定了口头婚约,但实际上,在自从十八年前,庄家大房的主母死后,庄旭再娶,两家就很少往来了。是以,陈兆安跟这个续娶夫人生的庄夷然并不熟悉。 可他觉得刚才长兄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未免太过冷漠,这会儿,便也耐着性子等庄夷然问话。 “什么事?” 庄夷然说:“一起走走吧?” 陈兆安迟疑了一下,点头。 …… 叶东慎似乎不懂得看人眼色,又或者他看到了也不在意。 何薇不说话,他自己也能说个不停。 “你以前骑过马吗?我想你是没有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看到我的寻踪却一点儿也不激动了。要我说,没有骑过马,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你知道吗,当你骑马奔向落日的时候,你会感觉,这整个世界都是你的……” 何薇的马一直由教练牵着,原本她还在想着怎么摆脱这个人,可却不知不觉间,被他的话说吸引。 看何薇神情意动,叶东慎越发谈兴大起,“你知道马术的意义吗?那不是单纯的一种技艺。你得爱马,愿意信任它,同时马也愿意接近你,然后你们可以一起驰骋,你影响它,它同时也影响你,你是跟着活生生的,有生命有灵魂的马儿一起运动。” 一直说到了新手跑马的练习地,叶东慎说:“你首先得亲近马儿,来,试试看摸摸寻踪的颈项。” 何薇好奇而又新奇,但她摇摇头,“这是你的马。莫姐给我准备了马。” 叶东慎说:“你要是愿意,它就是我们的马。” 何薇笑了笑。 透明了一路沦为拉马小弟的教练李狄这时说道;“何小姐,我想你大概需要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根胡萝卜,“马儿通常会很欣然的接受你的贿赂的。” 叶东慎放开了缰绳,让寻踪挺在原地,时不时打个响鼻。 “李狄,这里不用你。” 何薇说:“叶先生,你自己去玩吧。有李教练教我就好。” “薇薇,你难道不信任我的马术吗?还是说你就这么讨厌我?” 叶东慎的浓眉飞扬,眼睛瞪大,仿佛含着无限委屈,他分明是个大人了,可他的一举一动,总让人感觉到他不过是个大男孩,他略略委屈,就能轻易激起女人温柔的母爱。 叶东慎这般受了委屈的模样,竟让何薇看得自责,“哎,我没有讨厌你。只是…” 叶东慎一下子就眉目朗然,说:“我就知道你是不忍心我难过的。你别误会我有什么目的,我不过是看着你就觉得高兴罢了。” 何薇对着这样一个是没法恶声恶气地,只得转移话题,“你把我的教练赶走了,现在该教我骑马了吧?” 叶东慎摸了摸教练给何薇安排的马,说:“这马很温顺,你来摸摸它。” 何薇亮着双眼,伸手轻轻地触碰马儿,不想马头一动,何薇一惊,却见它十分温顺地蹭她的手。 何薇因着马儿的反应,更大胆起来,对马儿也产生了难言的情节,慢慢地搂住了马儿的脖颈。 何薇享受着与马儿的无言交流,这时候叶东慎幽幽地说了一句:“这马儿可真幸福。”然后又道:“马儿马儿,我愿意在这一刻跟你互换灵魂,你愿不愿意?薇薇,你猜它愿不愿意?” 何薇:“……” 叶东慎说:“我猜它肯定是不愿意的。” “嗯。”何薇十分不解风情地转移话题,说:“我想你的寻踪也应该觉得很幸福。虽然你说的那一套马术理论很有道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赞同的。有些人骑马,只是因为骑马这项运动附符合他们的身份地位而已。” 叶东慎此刻一脸骄傲,“所以他们永远也驯服不了寻踪这样的马。” 何薇和马儿熟悉得很快,接下来,叶东慎教何薇上马。 上马要稳准快,一身力气的何薇表示毫无压力,让原本以为可以扶一扶小腰的叶东慎略失落。 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很特别,你坐在马上动,能感觉到胯下马背随着你的改变,肌肉在动。 “…对,就是这样,双肩自然打开,腰背挺直,腰腹部用力前推下压马浪,即是打浪…” 何薇在叶东慎的教导下,很快的,能在马背上坐稳,借着开始让马儿慢行。 方才一直注意着与马儿的协调配合,这会儿,何薇抬起头,坐在马背上,瞭望四野。 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许多,何薇慢慢前行,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巡视自己领地的中世纪欧洲领主。这样掌控的、俯瞰的滋味,确实很美妙。 何薇低头朝叶东慎笑得灿烂,“我什么时候能学会让马儿快快地跑起来?” 叶东慎正要回话,孰料在他身后的寻踪忽然嘶鸣一声,紧接着自己跑了起来。 叶东慎一惊,叫道:“寻踪!” 他从悬在腰间的小包里掏出短笛,长鸣一声,然而却没唤回寻踪。 何薇赶紧翻身下马,可她技艺尚还生疏,左腿缠在马镫上,差点摔了,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叶东慎,才没踢到马屁股惊了马。 “你骑着这马去追寻踪。” 叶东慎这会儿一心牵挂着爱马,连软玉温香在怀的滋味都来不及回味,骑上马飞驰而去。 何薇看着马儿地方向,也为之悬着心。 经过跟马儿短短的接触,她发现自己对马这种生物产生了特别的感情。 希望寻踪没事才好。 身后忽而马蹄声渐行渐近,何薇一转头,瞳孔骤缩,再移不开眼。 那个人,白衣,黑裤,长靴,黑马。他的眼睛清凌凌透着怒意和凶狠,握着缰绳的手臂透出紧绷的力道,绷紧地长裤,仿佛勒出了他的肌肉线条。他整个人,便是力量与美的完全体现,野性不羁和矜贵自持的完美杂糅。 这像是陈治,仿佛又不是陈治。 她看着他朝她过来,马儿不曾减速半分,她待要避开,却发现他眼里的怒意越发汹涌。 狂风似是连同她的心一起席卷。 她的腰间被他肌肉贲张的手臂捞起,那灼人的温度,在那一瞬间同时炙烤着她的心。 第41章 受伤 夏天的天变得快,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却是乌云翻涌,一道紫光在天空炸裂,惊声轰然,余音回响。 那道紫光映在何薇眼里,她恍恍惚惚想到些不相干的回忆。 紫霞仙子说,她的意中人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会踏着七色云彩来娶她。 她不要英雄,只想要他。 可他终究不属于她。 何薇被禁锢在炽热的怀抱中,陈治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身体。 马儿飞快的跑,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周遭的世界成了模糊的剪影,何薇微仰起头,唯一能清楚看到的,只有陈治的脸。 在颠簸的马背上,她想,如果能这样到天荒地老,该有多好。 可是幻想越是美好,清醒时便越是难以接受的残忍。她不想伤害自己,她告诉过自己,这一世要好好活着,连同上一辈子的份,一起幸福。 她告诉自己以平常心待他,可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总来扰乱她? 何薇动了动身体,陈治却加大了力道,不想让她动弹。 何薇心里一半欢喜一半悲凉,交争不歇,耗尽了她的力气。她不想再挣扎,身体随着叫嚣着的本能,抛却了理智的呼唤,靠在陈治宽阔的怀中,呼吸着带有他强烈气息的空气。 何薇轻声道:“你究竟想我怎么样?陈少。” 一个称呼,便昭显出距离。 她的声音依旧娇柔甜美,他却听出了其中的疲倦疏离。 自见到她的那一刻起,陈治就没能冷静下来。 想到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他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子抠下来。 他更想把她藏起来,让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他尽力克制着信马由缰,千里仿佛知了他的心事,将他带到这儿来。 他看到那个曾经为他绽放笑容的姑娘,对着另一个人男人,面容亦是如此明媚开怀。 而现在,她对他的疏离从一个一个字里,毫不遮掩的显露。 陈治低头,眼中燃着灼灼烈火,而何薇的神色清淡,眼仁儿白得发蓝,瞳孔黑而亮,仿佛汇聚着漫天星辰,美丽直憾人心,却也遥远得难以触及。 这一刻,他如同着了魔,忘却了所有,一心要打碎这份疏淡遥远。揽在她腰间的手上移,扶着她的后脑,重重地将唇压在她的红唇上,像是守候目标已久的猛兽扑倒猎物时爆发式的剽悍迅疾的姿态。 他的灵魂终于心满意足地喟叹。 然而他的女孩却骇然得脸色惨白,挣扎不休。 何薇的力量不同寻常,亏得她只有一身蛮力而毫无技巧,陈治才能堪堪制住她。 她要逃,他不容许她逃。 他追逐着她的唇舌,沉浸在她的温暖中,可她却始终避他如恶鬼。 陈治放开她的唇,贴着她的脸,与她的呼吸相融,“你不喜欢我吗?薇薇?” 何薇牙齿都打着颤,“你放开我!放我下去!” 陈治心中一窒,他离了她的脸,看到她只有恐惧,而果真毫无与他亲昵的欢喜。 陈治的手扣住何薇时,用了些技巧,按在她手上的穴位,才让她的力量使不出来,他的眼眸里黑沉沉的,是一片山雨将来的平静,压抑得可怕。 “你怕我?薇薇?你不喜欢我?” 何薇此刻只晓得重复:“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她从前分明是喜欢他的,为什么现在却完全转了态度?分开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她喜欢上了别人,那个叶东慎?所以她对叶东慎笑得那样明丽? “不可能!”陈治咬着牙蹦出几个字,“你只能是我的!” 何薇充耳不闻,她只一味地挣扎,手上挣不开,她的头往陈治身上撞,那力道让陈治不由一声闷哼。 辰光马场包绕了整一个山头,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坦,陈治何薇由着千里撒蹄子乱跑,它便往人工少至地地方奔,现在这条路,根本也就不算路,一边是陡坡,一边是树林,中间的过道并不宽敞。 陈治何薇在马上纠缠挣扎,一个躲一个不让,动作波及了千里,千里打了个响鼻,以示不满,而马背上却无人有暇顾及它,让千里好生郁闷。 前面突然是一根卧倒的树干,千里蓄力向前一跃。 就在这一瞬,何薇同时挣开了陈治,就要往马背下跳,而陈治既惊且怒,刚要拦住她,而马身这一颠簸,也让他失去了重心。 在摔下去的那一刻,陈治只来得及以身体完全将何薇困缚在怀中,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千里一声嘶鸣,转过马头,只见到主人滚下山坡去了。 千里的马腿在原地前前后后踏了几步,踌躇了半晌,自发朝着原路离开。 斜坡足足有百米,何薇这一通滚翻,只觉得天旋地转,胸中闷欲作呕,再理会不得刚才的忆起往事时的难堪恐惧。 最后停止时,何薇只剩下喘息的力气,连睁开眼睛都是负担。 等她稍微一缓过来,麻木的身体感觉到了身下的温热,还在发昏的脑子乍然清醒了一瞬。 她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脸上血色尽去的陈治。 那一瞬间,恐慌仿佛带刺的铁网,网罗在她的心脏,骤一紧缩,铺天盖地的疼痛。 刚刚才急速的滚落,让何薇的手直至现在仍在发颤,她艰难的抬手送到陈治的鼻下,直到肯定了他还无事,才忍不住痛哭出来。 一边喊着他的名字:“陈治?陈治?你醒醒!” 何薇艰难地一翻身体,全身骨节都在疼,她也顾不得许多,检查起陈治的伤。 百米的斜坡,所幸没有大块的石头,然而细石和坚韧的野草,在极快的相对速度下,也足以将他的衣物割裂,划破他的皮肤。 血液染湿了他的后背,他的白衣,触目惊心。 她跟他一同滚落,可她除了身上酸痛些,却分明毫发无损。 天上仍旧响雷大作,暴雨随时可能落下。要是伤口沾了雨水,很容易就会感染。 陈治若是不见了,今天肯定会被发现,救援不会来得太往,现在何薇的任务就是,尽量减少陈治的伤口恶化。 现在这个地方连个人影都不见,何薇不知晓方向,决意先带陈治躲雨。 天上的响雷停止,而前奏之后,瓢泼大雨终于落下,何薇也在此时找到了暂时的安身之所。 算不得山洞,只是一个约有两平方米的凹陷。 洞中并不十分干爽,何薇让陈治趴在她的双腿。 这时候她再细看陈治的伤,不仅是背,手脚一样被划伤了。 这么多的伤口! 何薇在陈治身上摸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惊喜,却发现手机设了密码,在陈治昏迷的情况下,根本用不了。 可救援要等到何时?一场大雨,把他们俩的踪迹冲刷得干净,救援的人要找到他们也或许并不容易。 陈治的伤总不能一直不处理。 何薇解开了陈治的上衣,他的背上纵横交错着伤口,有细小的石头嵌进里面,血肉模糊。 何薇深呼吸忍着眼泪,从头上拔出水晶发卡,不由庆幸今天莫姐让她去做的造型。 眼下没有消毒的工具,何薇勉强用口水消毒了发卡,小心翼翼地将碎石挑出。 雨一直下,何薇将她能见到的碎石全挑了干净,有些伤口稍深一点细一点,夹子并不好用,容易把伤口扩大。何薇想了想,俯下身,将唇贴在伤口上,将碎石污血吸出来。 最后,她将陈治的破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反面折叠起来,给陈治按压止血。 而这时,雨也终于停了,天上的乌云落了个干净,晴空如洗。 “嗯…” 何薇听到声音,惊喜道:“你醒了?” 陈治只觉得头晕欲呕,意识清醒了一瞬,模糊见见到了何薇唇上刺目的血迹。 “3569” 陈治只来得及说出几个数字,便再度晕厥。 此时他面色苍白的吓人,额上有汗,四肢却冰凉。 何薇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不明白陈治说的数字是什么意思,抱着一丝希望重新拿出了他的手机,输入了数字。 正确! 输入了密码之后,还需要指纹验证,何薇拉了陈治的一按。 手机解锁了! 然而还来不及兴奋,何薇却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咬咬牙,何薇将陈治背起来,往外边走。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只尽量往开阔的方向去,走一段路,看一看手机信号。等到她终于看到手机信号了,一间小木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何薇一气奔了过去。 何薇叫道:“有人吗?救命!” 过了一秒没人应话,何薇正想把门踹开时,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三四十岁的女人,冷肃而眼神凌厉。 “请问能帮帮忙吗?我朋友刚从山坡上滚下来,现在昏迷不醒!” 那女人看了一眼何薇,再看她背后的人,惊诧过后,将门打开,“先把人放床上。” 相比起何薇的难掩慌乱强作镇定,女人的举止十分淡定从容。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药箱,“你去屋子后面打一盆水进来。” “你会处理伤口?” “把人放着。” 何薇惊喜,看这个女人的动作镇定,不慌不忙,让何薇安心许多,赶紧听话的去取水。 打完水后,何薇打开了陈治的手机通讯录,在搜索出输入叶东慎的名字。 才一拨过去,就听电话那边有人说话:“陈治!你跑哪儿去了?你家千里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缠着我四处瞎走,拉都拉不动它。” “我是何薇,陈治受伤了,你能快点叫救护车来吗?……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问问……手机保持别挂就行了吗?……好的,我知道了……我不怕,你赶紧找人来,陈治伤得很重。” 那个女人给陈治的伤口做了初步的处理后,就端在在一边的椅子上,背脊挺直,一丝不苟,审视着何薇,见她回望过去,也不闪不避。 何薇便开口:“多谢您帮忙,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何薇走到陈治身边,见他迟迟不醒,焦灼担心,“请问您知道他为什么还不醒吗?” 女人看了陈治一眼,“大概是脑震荡。你们怎么回事?” 一说起这个,何薇就满心歉疚,“我们起了一些争执,从山坡上滚下来了。” “山坡?”女人想了想,看何薇的眼神就变了,“你力气很大。” “嗯,比寻常大一些,也还好。”何薇顿了顿,又问:“他现在有生命危险吗?” “死不了。”女人说,“你叫什么名字?听你的口音,不是京都人吧?” 这语气显然是对何薇起了兴趣。 从百米的山坡上滚下来,竟还有力气将一个体重近乎是她两倍的男人背了一路,现在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跟她说话,这体力可真是不一般。看不出来她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还深藏不露。 “我叫何薇。” 女人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出了屋子。 叶东慎比何薇想象中来得更快。 不仅是他,后面庄家两堂姐妹,叶菲瑛,吴费言,还有连道渊,莫云笙,陈兆安,都一齐到了,江宝琳和杨希淼却不在。 见到昏迷不醒的陈治,和面色红润安安全全站着的何薇,莫云笙脸色一变,然而这会儿她并没有功夫顾及何薇,而是让救护车先带着陈治离开,她随即也上了车,并没有招呼何薇同行,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莫姐…”何薇想说话,可是莫云笙充耳不闻,她想再上前,这时,庄夷然却伸手隔开她,“何小姐,阿治的伤如今才是最要紧的,有别的事晚些再说好吗?请别打扰了医护人员的工作。” 庄夷然长得清丽貌美,气质娴雅,她这时说话的语气也是温和的,可她眼里透露出的情绪却让何薇敏感的察觉到,她讨厌自己。 何薇只能让开到一边,“抱歉。” 第42章 后续 木屋外,庄夷然、庄夷悦和陈兆安跟着莫云笙一起上了救护车。余下的便是叶家兄妹,吴费言和连道渊。 救护车开走了,千里仿佛通晓人性一般,刚刚救护人员在场时,它只在原地焦躁的踏着四蹄。叶东慎在一旁安抚它,它不耐地打着响鼻。等到车开走了,它撒蹄子追上去,叶东慎也在后面跟着它跑,好一会儿,千里才停下来。马头一直朝着救护车的方向。 何薇一同瞭望,沉默不语。 连道渊看着何薇,她哪怕是一身狼狈,可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依旧是琉璃般纯净。就好像是...天使跌落了凡尘,可依旧是天使。 连道渊走近何薇背后,撩起她如今散下的一缕长发,缠绕在食指间。 何薇动了动,却扯痛了头发。她按着后脑,转头看连道渊,“请你放手。” 连道渊并不放开,低头凑近何薇,略显阴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还从来没见过陈治这么狼狈的时候,真是有趣。” 叶菲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阿渊,你走不走?” 连道渊直起身体,嘴唇一弯,朝叶菲瑛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菲瑛,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叶菲瑛神情冰冷地盯着连道渊,冷哼一声后离开。 何薇见连道渊似是真的不打算放手了,干脆握着那一缕头发,从中间硬生生地扯断。 何薇往叶东慎那边跑去,行至近前,问道:“叶先生,我想离开这里,能麻烦你带个路吗?或者你能联系到马场的工作人员吗?” “薇薇…啊!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刚才你怎么不说?走,我送你去医院。”叶东慎方才只顾着照顾情绪略有狂躁的千里,没仔细注意何薇,不想她居然这般狼狈。 何薇朝叶东慎笑了笑,“谢谢你,但是不用了,这些不是我的血。你要送,就先送我去更衣室吧。” “莫姐刚才怎么不带你一起走?”叶东慎说到这,话语一顿,眼中含着疼惜和怜悯,伸手摸何薇的发顶,说:“薇薇,委屈你了。莫姐性子护短,她看到陈治受伤一定特别着急,若是她刚才对你做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何薇避开叶东慎的手,“没事,我懂。” 叶东慎的手落了空,抿抿唇,露出可怜兮兮地模样,“薇薇讨厌我吗?” 何薇摇头,“没有,你多想了。” 叶东慎皱皱眉,到底没多再说什么,打了个电话叫马场的人开辆车来。 何薇和叶东慎并排坐在后座。在去更衣室的路上,何薇一直沉默着。 叶东慎突然说:“如果有陈治好转的消息,我会告诉通知你的。” 何薇转头,诧异地看他。 叶东慎微侧着脸,朝她眨眨眼睛,说:“我的寻踪平日里可乖了。” “啊…”何薇一细想,不由道:“抱歉。” “不用道歉,这与你无关。”然后叶东慎侧头靠在前座上,表情不无失落,“陈治这人最是霸道了,从小就这样,他要是真看中了什么,费尽心思都要得到,从不例外的。” 何薇听了这话,不觉欢喜,只觉得心有点冷。 她已经看不懂陈治了。 叶东慎说完话后注意着何薇的表情,忽而他直起身体,问:“他喜欢你,你为什么要难过?” 何薇摸摸自己的脸,她的表情很明显吗?叶东慎仿佛看穿了一切。 “对于你们来说,喜欢是不是太奢侈了?”何薇摇头,“我只希望他尊重我。” 叶东慎一愣,笑道:“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要是陈治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出气。” 何薇笑着摇头,“谢谢你。” 叶东慎看何薇的表情,眉毛拧着,显出几分孩子气,说:“你别不信,我虽然打不过他,但我可以告状不是?” 何薇仍是笑:“好,我知道了!我记住了,可以了吧?” 到了更衣室,何薇正要进去,顿了一下,“不要告诉他我在打听他的消息。” “他让你这么难过,我才不告诉他!”叶东慎点头答应了,然后他又道:“其实我的目的是想要薇薇的号码,可薇薇居然没猜出来,实在太单纯了。” 何薇一愣,叶东慎笑着摆摆手,离开了。 何薇心里暖暖的。 …… 陈治被送进医院后很快就醒了,医生下了诊断,是脑震荡。 他只记得受伤前,抱着何薇滚下山坡的情形,可对自己受伤当时的情况却模糊了,他不知道何薇现在情况如何。一睁眼,忍下强烈的眩晕头痛,他朝四周看了一眼,没见到何薇。 只有莫云笙、陈兆安,还有庄家两姐妹。 林晨也在。 莫云笙看陈治一醒来就仿佛找着什么的模样,心头一阵大怒。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后,原本她对何薇是十分满意的,但她担心何薇跟陈治之间勾缠不清,于是这次才会带何薇来马场,甚至要她打扮一番。这其中有带何薇出来见世面的意思,也有试探的意思。 谁知这一试,却得到了她万万不想接受的结果。 她竟差点养虎为患! 要不是碍着庄家姐妹还在这里,她非得将陈治骂醒不可。 “夷然,夷悦,陈治已经没事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两姐妹不是没眼色的人,自然看得出莫云笙有话要和陈治说,当下客气了几句便告辞。 出了病房,庄夷然说要去卫生间,庄夷悦向来不喜欢这个后娶的大伯母生的堂姐,当下也没说要等她,自己先走了。 庄夷然等庄夷悦拐角不见了,才返身折回病房,刚才她只是虚掩了房门,这会儿,里面传来莫云笙激动的训骂声。 “……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我只当你是年轻气盛,一时糊涂,你要是还记得你陈家长孙的身份,记得你爷爷的期望,你就给我赶紧断了不该有的心思。何薇那边,我不会让她在京都待了,但是看在这些天她也算听话的份上,我会给她安排好别的工作。她的事,你不许再插手,明白了吗?” 连珠炮一般的话语让陈治越发脑仁儿发疼,他素来也是主意正,容不得别人冒犯的性子,若说莫云笙是正经长辈也就罢了,可她不过是跟陈家稍微亲厚一些而已。这会儿见莫云笙这般颐指气使插手他的私事,陈治自是不能容忍。 “我的事我自由分寸。何薇现在在哪里?” 莫云笙顿了一下,接着便是更大的怒火,“陈治,我以前倒是看错你了。出息了啊!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家族前途都不要是吧?你还记不记得你和庄家的婚约?你是不是想开罪了庄家,硬生生把人推到连家那边你才满意?” 陈治头痛欲呕,也不想跟人做口舌之争,便道:“林晨。” 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的林晨,插入在莫云笙和陈治之间,彬彬有礼道:“莫小姐,我们少爷受了伤,现在需要安静休息,有什么话,不妨以后再说?” 莫云笙道:“让开,主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林晨不卑不亢,道:“莫小姐,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的主人只有一个。莫小姐如果对我们陈家未来的家主有任何意见,不妨同我们少爷的长辈说理。” 林晨这一番话,分明就是暗讽莫云笙多管闲事,不是正经长辈却来摆谱,还指摘她不过是莫家普通的一员,根本没有资格这样的口气对陈治说话。 莫云笙怒极反笑,“好好好!我是没资格管你了。等着和你家老爷子交待吧!” 庄夷然听到这儿,赶紧退到一边。等到莫云笙走了,她看一眼病房的方向,神色晦暗的离开。 “林晨,去查查庄家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派个人去看看何薇的情况,就近保护她。” “是。” “老爷子若是问起今天这件事,你什么都不必说,只说我会给他答案。” “是。” “出去吧。” 林晨带上了门。 陈治稍一起身,想要拿起床边柜上的电话,只觉得头痛欲呕。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 “喂?” 听到何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陈治觉得连头痛都缓和了几分。 陈治一边想象着何薇此刻地模样,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现在怎么样了?” 何薇的声音依旧关怀,但比从前少了欢欣雀跃,多了冷淡,陈治怎会听不出来?想到他们摔下山坡之前的争执,陈治不由眸光暗沉。他在马上带着何薇驰骋时,分明能感觉到何薇看向他时,刻意压抑却无法压制的爱意,以至于他到现在依旧不能理解,为何一个吻,会让何薇如此恐惧,甚至理智全失。 原本想说自己无事,话到嘴边,却改了口,“我头疼得厉害。” 何薇握着电话,表情一顿。 陈治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喊疼呢?他…是在向她撒娇吗? 何薇的心不可抑制的一跳,然而,现在的她,对陈治每深爱一分,便越恨他一分。 何薇的语气依旧冷淡,“哦,医生怎么说?” 陈治听着电话那边依旧毫无起伏的声线,沉默了一瞬,他的声音因为克制着怒意而变得低哑,“你不来看我?” 何薇说:“我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说来要多谢你,否则躺在医院的就是我了。” 这极力撇清两人关系的话,让陈治恨不能从手机里将何薇揪出来教训一顿。 一动怒,陈治的头痛眩晕感越发强烈,他缓了缓,险些克制不住怒火,匆匆说道:“我在京都第一医院。”一挂了电话,将手机狠狠掷在地上。 第43章 决定 手机发出“嘟”地声响,陈治盖了电话。 何薇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就放在一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 女孩吮着手指,看着许多邻居家的小孩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 “我妈说你是婊子生的野种,我们不跟野种玩!” “野种!野种!何薇是野种!” “不跟野种玩!” 何薇哭着回家,“妈妈,婊子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说我是野种?野种是什么意思?” 女人看一眼丈夫,脸色涨得通红,一巴掌将何薇扇倒在地,“女孩家家的,叫你不学好!叫你学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就是生来克我的,扫把星!当初我怎么就生了你!以后不许你出门!…” …… 梦醒了,何薇摸一摸脸,湿了一片。 一看手机,四点多。 何薇洗了把脸去煮晚饭。 吃完了正好看会儿书。 对了,大概她还是得按照以前想的那样,接一些零散的翻译活计来做。以莫云笙今日的态度来看,她不被迁怒的可能性很小,莫云笙是肆意自我的人,要炒掉自己不过是凭心情的事。 何薇用高压锅炖了一盅鸡汤,煮了两碟小菜,番茄炒蛋和凉瓜炒肉,夏天吃最开胃了。 她将饭桌摆在阳台,这对她来说是很轻松的事。 看着夕阳落下,火红的晚霞落在她的饭桌上,何薇心满意足地吃饱饭,摊在长椅上,晒着太阳的余暖,微笑起来。 从前,她或许是可以恨的。恨她的母亲以爱为名意外怀了她,却将她视之耻辱。 现在,她已经有能力为自己谋生,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生活无论如何,对她来说都已经十分优待,她没有理由心怀恨意。 她绝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 已经拥有了那么多,还要妄取奢求,让自己志气卑辱,绝无可能。 该做最后的了断的。 …… 林晨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就将庄家的资料送到了陈治面前。 见到陈治的时候,林晨吓了一跳。 他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在阳台上,挺直的背脊,端坐的姿态,仿佛石雕一般,双眼遥遥凝视着远方。 林晨疑心他是否这样坐了一整夜。 “少爷。” 陈治恍若未闻。 林晨走近前, 陈治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然而他此刻神情,仿若出鞘的利剑。 林晨不知道陈治昨天一夜究竟在想什么,可他知道,陈治必然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能让陈治如此失常,他所思之事必然不寻常,甚至石破天惊。 林晨心中惊诧,却不动声色,神情如常,“少爷,医生说,您现在应该多休息。” “嗯,扶我回去。” 林晨应是。 扶起陈治的过程中,他注意到陈治身体的僵硬麻木冰凉。 许是真的坐在阳台吹了一晚的风。 陈治靠在床上,并未睡去,“庄家的资料查清楚没有?” “已经查清楚了。”林晨将文件夹打开递给陈治。 陈治先将庄家长房的资料看遍,诧异道:“庄家大少去了西南执行任务?这…怎么会?” 西南的那边的任务是有历史由来的,几十年来毒枭盛行,不知派去了多少人,战绩虽有,也是惨胜。在执行任务时死去的人不知凡几,但毒枭且战且退,屡禁不止。 照理说,庄家未来的继承人,即便需要好好打磨,也不应该执行这种死亡率超高的任务。 这事需要好好琢磨。 陈治再一看,庄家二房的频频动作,顿时了然。 庄家大伯是个天性浪漫的公子哥,对仕途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庄家二伯,却是野心勃勃。 这庄毅和虽是长房长孙,名正言顺,但年纪尚轻,又无资历,显然难以敌得过庄家二伯,现在庄老爷子已经近七十高龄,还能活几年这真不好说,庄毅和若是现在不拼命,以后还真是前途难卜。 但庄家越乱,庄毅和的处境越危险,对陈治的计划就越有利。 庄毅和的资料后面,是庄家的大小姐,庄夷薇。 陈治艰难地从记忆力找到了关于庄夷薇的记忆。那是他差不多十岁时的事了,体弱多病的庄夷薇在七岁时,被庄毅和牵着手出门,那是庄夷薇第一次出来交际,比起八岁的庄夷然来说,她又小又瘦,性情胆小,连话都说不好,简直不像是他们这些人家里养出的小孩。特别有落落大方的庄夷然在一边对比着,更显得她怯懦的模样。 当然,比起那时候总是凑上来说话的庄夷然,他看庄夷薇更顺眼一些。起码她不谄媚。 但陈治对庄夷薇的印象也止于此了。他十一岁进军队磨砺,连家都少回,而庄夷薇常常生病,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最后一次听见她的消息,是听说她的病情更加严重,现在去了外国养病。 要得到庄家的支持,联姻确实是捷径。但,非此不可吗? “西南…庄毅和。” 陈治合上眼,将资料放在一边。 这会儿他确实不能用脑太多。 “林晨。” “是。” “将这几十年西南那边的资料收集整理出来。” 林晨诧异地看向陈治,“少爷,您这是?” 跟随在陈治身边十几年,林晨自然很了解陈治,但这会儿,他却没有猜出陈治的动机...或者说他不敢猜。 陈治睁开眼,看着林晨,“查的时候,不必瞒着老爷子。” 不必瞒着?他这是已经完全下定决心了? “可是少爷,您难道真的准备去西南?西南那边,我们并没有势力。不论是老爷子还是夫人,都不会答应让你过去冒险的。”说是冒险,其实说是送死都差不离。 陈治神情冷静,“我比你更清楚。你只需要执行命令。” 林晨半晌不语,“是。” 林晨走后,陈治微阖双目,休息涩痛的眼睛。 昨日跟何薇通话之后,他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然而愤怒之后,却是迷惑茫然。 任何事情发生变化都必然有理由,何薇的态度转变也肯定不是毫无根据的。 他开始回想,与何薇相处的点点滴滴。 直至现在,他想到昨天自己的失控,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可却又仿佛理所当然。即使昨天可以重来,他相信,他的行为并不会有所改变。 他以为自己可以理智地割舍掉不该有的情感,在一切还未深刻时,让何薇离开,过普通人的日子。 可他只是比自己所想的,更喜欢何薇。 想到她被人觊觎,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笑,他就有种想要毁灭的冲动。 直到昨夜,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可以将何薇娶回家。 联姻对他而已,就如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无需任何质疑。 关于情爱一事,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得知自己对何薇产生了男女之情,他第一个反应,是将之摒弃。他们这样的人,婚姻是没有自主的余地的,这一点,他从少时便已知道,经年之后,形成了难以扭转的思维惯性。 他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娶何薇,便准备决然放手。他不打算放任自己的喜欢,像某些人的做法一般,将何薇视之笼中雀。 他很清楚,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对私生子有多鄙薄。 他终究选择了放弃联姻。做下这个决定,却是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他直到既然已经决定不走寻常路,必然要面对后续的许多问题。 但,如果是为了何薇,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那注定是他的姑娘,他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第6章 .15| 陈治本来只打算稍稍阖眼,不曾想再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 陈治皱皱眉,伸手去按床头铃,却发现床边柜子多了一个淡竹色的保温壶。 他心中一动,脸上不觉露出个笑。 按了床头铃后,护士很快进来,正巧看到陈治的笑容。她先前进来收拾东西,一直看着这人都是矜贵冷淡,气势逼人的。而素日的冰冷这时完全化作柔情一笑,真是让人心跳完全招架不住。 护士红着脸问:“陈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陈治拿过保温壶,在手上摩挲着,便问:“今天有谁来过?” “今天早上陈夫人来了,后来看您正在休息就没有打扰。下午的时候庄小姐来过,也是很快离开了。”护士看着他的动作,都恨不能成为他手上的保温壶。 陈治这会儿才抬头,眼神紧迫地盯着她,“没有别的人了?” 护士被他突然转换的表情吓了一跳,什么旖旎心思都散了,定定神,说:“没有别的人了。就只是陈夫人和庄小姐。” “那这保温壶谁拿过来的?” “这…对了,这是庄小姐送来的,她说这是…”她亲自煲的。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治立时就把保温壶远投进了垃圾桶。 “把垃圾清出去。” 陈治这时的表情实在可怕。护士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把垃圾桶收走。 护士出门后,陈治取过手机看了看,也没有信息和电话。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神色冷凝。 这时候,他不会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何薇并不是矫情的人,也不会欲擒故纵,她喜欢了什么,或许不会说,但会直接从行为上表达出来。 按照何薇以前的性子,知晓他受了伤,不必他说,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然而现在,别说来探望了,她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给他。 她必定是伤透了心,才会这样对他避而不见。 陈治想到这儿,按着自己的心脏。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心脏很健康,可这会儿却无端生生的发疼,跳一下,便疼一下。 陈治二十多年来,还未尝过情爱的滋味,这会儿他即便能从常理中推断出何薇必然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可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 但即便不懂,知道伤害已经造成,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弥补她的创伤。 这样想着,这医院简直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陈治打了个电话给林晨,“送一套衣服过来。” 林晨惊道:“少爷,医生说您至少要卧床休息一个星期。” 陈治说:“我心中有数。限时十分钟,办不到就军令处罚。” 盖了电话后,陈治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打给何薇。 那丫头气人的本事越发厉害了。今天再打过去,保不准她再说些冷冰冰的划清界限的话。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 陈治一看,是杨柏的来电,知道他从昨天开始跟着何薇,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会打过来,顿时悬着心,接通电话:“什么事?” 待听完后,陈治登时大怒:“什么!?” …… 何薇第二日照旧去上班。 本以为会接受莫云笙的怒火,然而见到莫云笙后,她的态度只是比以往冷淡些而已。 何薇并不觉得事情会就这么算了,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莫云笙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说出已经考虑过的决定,“莫姐,我想辞职。” 其实说是辞职,也不准确。何薇目前签订的是试用期的合同,还并不是正式员工。 莫云笙皱眉,“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要辞职?刚刚才将你培养上手,你就想一走了之了?不行,我不同意。这些文件十分要紧,你拿去我翻译完,明天上午一定要交给我。” 何薇顿了顿,之前那些培训课,她就是花大价钱,都找不到那样高素质的老师来给她上课,如今她想说走就走,不管什么理由,也确实是她理亏。 何薇看到那一摞厚厚的文件,今天下班之前可能做不完了。 不过,如果莫云笙的教训只是这样的话,何薇倒还庆幸。 何薇抱着文件离开,辞职的事也只能以后再算了。 一整天的时间,何薇都在埋头对付那些文件,直到快要下班,办公室要锁门了,这些文件还没全部翻译完,还剩着五六份,估计还得要一个多小时才行。 翻译室的所有文件都是不允许带出去的。好在莫云笙规定的时间是明天早上,她明天早点过来,应该能把剩下的给翻译完。 何薇想了想,把剩下的文件都看了一遍,死记下来,今晚回去翻译好,等明天早点过来,直接写下来就好,能省下不少时间。 等何薇将文件内容背下来后,又加紧写了一些,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保安探进头来,问道:“何小姐,你还不走吗?要锁门了。” 何薇停下笔,揉揉手腕,“这就走。” 何薇离开翻译室时却出了意外,安检的机器突然故障了。 保安检查了几番,没修好,对何薇说:“何小姐,机器坏了,你把手提包给我检查一下就行了。” 自从上一次在靖远公司被周少敏陷害过,何薇谨慎了一些,东西被别人碰过之后,她总要自己再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拿着手提包后回家了。 这时候,她并不知道,保安在她离开之后,打了个电话,“室长,您的吩咐我已经完成了。何薇刚走。” 莫云笙盖了电话,自语道:“你这么喜欢护着她就只管护吧。我就不信何薇出了这种事,陈家还容得了你任性。” 一切变故发生在晚饭后。 何薇把下午记住的那几份文件写了下来,准备开始翻译,房门被敲得震天响。 何薇走去开门,从防盗门的猫眼上,看到的竟然是一身警察打扮的男子,人数好像还不少。 “何小姐,请开门!” 来者不善。 而何薇竟然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想法。 她不知道警察上门来干什么,但是肯定有哪里不对。 何薇没有理会外面的拍门声,而是跑回房间先将刚才写下的几份文件全部冲进了厕所。 做完这些后,又觉得不够。 如果警察上门是为了给她安上某种罪名,那么所谓捉贼拿脏,他们必然得搜出一些证据来。 她的房间有没有可能被动过? 何薇走近房间,一边四处翻找着衣柜,一边在想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东西的。 翻着翻着,啪嗒一声,地上多了一份白色的文件。 何薇匆匆扫了一眼,肯定衣柜里之前肯定没有这东西,她也不看具体内容,直接把它冲进马桶。 也就在这时,几声枪响,而后是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何薇在卫生间里,看着自己的脸。 不管是什么罪名,何薇肯定自己是被冤枉的。束手就擒还是暂时逃离再寻机会,这根本不用做选择。一旦被他们抓了进去,那之后就身不由己了。既然是有人恶意栽赃,她不能坐等着人来就她。 “何小姐!请放弃抵抗!否则后果自负!” 何薇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脸。 她从卫生间里出来,几只黑洞洞的枪头正正对准她。 何薇看了一圈,跟他们的视线对上,随即一笑。 一干气势汹汹脸色严肃的警察们惊得一时忘记了原本的任务,握着枪的手都不知不觉地松懈了。 正在这时,何薇如离弦的箭一般,迎头将堵住去路的两个警察的撞开,顺手将他们往后推挡住了后来人,冲出了房子。 如梦初醒的首领气急败坏,“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何薇一出门,正想往安全楼梯跑,却不想这时候有个年轻人侧面过来伸手拉她,边压低声音道:“电梯和楼梯都被警察守住了,何小姐跟我来。” 那人一碰到何薇的手,就被何薇反手制住,并捂住了他的口鼻。 如今情况紧急,何薇不能肯定这个人是敌是友,可听了他说话,也不肯放过逃生的机会,便挟制了他,暂且往楼梯口退。 那人虽然神情吃惊,却并没有反抗,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基于他的配合,何薇对他放下了一点防心,正要问话,忽觉不对,“杨柏?” 杨柏一边留意着动静,一边快速说道:“是陈少派我来的。往上去十楼,有一间空房。躲在里面,那些警察不敢进来搜。” 那些警察的脚步声已经进了,刚才何薇没有按电梯,他们一看就知道,很容易就能猜到,何薇要么是走楼梯,要么是躲在某个角落。 何薇暂且相信了他。 杨柏所说的那间房门并没有关,因怕被楼下的警察看到他们在走廊行动,两人一路猫着腰走进房间。 何薇将门关上,问:“你怎么会在这?” 杨柏说:“陈少说让我继续保护你,要是有特殊情况马上向他汇报。” 何薇想了想,“陈治早就知道我会被抓?是谁要害我?” “并不是这样。何小姐您也知道,上层圈子是非多,您跟陈少牵扯颇深,陈少也是担心您的安危,以防万一,才让我来的。”杨柏说,“陈少对此事并不清楚,不过我刚才已经上报给他了。关于这件事情,陈少肯定会查清楚的。…何小姐,您不高兴吗?…陈少只是叫我保护你,在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告诉他,并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 何薇问:“他是什么时候派你来的?” 杨柏说:“我是昨天下午接到任务的。” “在你之前他还有让别的人来吗?” 杨柏摇头,“没有了。” “那又为什么之前不派人来,偏偏昨天才派人过来?” 杨柏被问得一愣,“何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忽然,他的口袋震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是陈治发了信息来。 杨柏看完了信息,将手机递给何薇,“何小姐,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你似乎对陈少有些误会。我只是负责做事,对陈少的想法并不特别明白。我想你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自己去问问陈少。陈少刚才来信息说,让你脱险了就给他打个电话。” 何薇看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才接过。 杨柏站起来,“我去阳台看看下边的情况。” 第6章 .16更新 何薇拨通了陈治的号码,“喂?” “薇薇?你还好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别害怕,我会护着你。” 陈治的声音通过电话,有些失真。那么温柔的语气,仿佛他们又是从前的模样,仿佛他之前的冷漠反复未曾存在。 何薇不知道该感到好笑还是悲哀,她蜷着身子,抱着膝盖缩在沙发的角落,并不想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做什么回应,只是冷冷淡淡地说:“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觉得愤怒而已。杨柏说你已经在着手查这件事了,那么我想提一个建议,你不妨着重先查一查莫云笙。我能提供的线索就是这个,没事我挂了。” “不许挂!” “还有事吗?” 电话的另一头,陈治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何薇,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何薇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气窜上心头,她不想恨陈治,但终究意难平,有些话,不吐不快。 “陈治,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句话?之前是你说的,要划清界限,好,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也有我的尊严,我不会缠着你。可你又执意要补偿,好吧,如果那样能让你心里好过,我就算不情愿也该接受你的好意。谁让我欠你呢?可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我现在不过是如你所愿对你冷淡,你就不高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对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我不是没有感情的玩偶,是你偏偏反复无常,让我在水里熬着火里煎着,我好不容易开解了自己,可你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你是不是以为你终于大发慈悲的施舍你的好意了,我即便不想接受,也应该对你感恩戴德!” 陈治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好一会儿,才忍住内心的躁乱。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还有什么,继续说。” 既然已经开了头,何薇也就无所顾忌地说下去了,“不是我这么看你,你难道不是这么做的吗?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所以你们这些天子骄子对我随随便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谁见了都可以踩我一脚羞辱我一番,谁见了我都要说一声我配不上你,让我别痴心妄想,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让我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何薇终于一舒了郁气,既畅快却也疲惫,道:“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只怪我当初不够坚定,能怪得了谁?我也怪不起。跟你牵扯这么久,陈治,我真的累了。这次的事,我也算是因你受过,就拜托你帮忙解决了。你就当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吧,欠你许多,我便不还你了。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陈治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说:“我只当你今天在说气话,什么各不相干,以后不许再说。我从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随便吧,我挂了。” 何薇盖了电话,左手无力地垂下来,手机“啪”的一声落地,她也不想捡。 陈治听着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眼里仿佛涌动欲发的火山,他道:“林晨,把车开到最快。” 白天工作了一天没有停过,这会儿何薇只想睡好好睡一觉,也懒怠去找床,在沙发上蜷着身体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砰砰响起,何薇立即睁开眼,而杨柏也从立时从对面的沙发站起来,进入警戒状态。 “开门!” 是陈治。 杨柏脸色一松,便要去开门。 却不想何薇盯着他,“不许去。” 杨柏脸色都吓白了,“姑奶奶,您别这样,陈少非削死我不可。” 何薇想了想,“你打得过我你就去。” 杨柏说:“那您现在就打我一顿吧,到时候还能在陈少面前搏个同情分,不会罚那么惨。” “薇薇,开门。” 何薇累得不想动,也不想高声喊话,从地上捡起手机拨了过去,“还有什么是你不清楚的,我都给你说明白。” 陈治声音低沉,“开门。” 何薇顿了顿,“我不想见你。” “我让你开门!” 何薇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门口,与陈治仅隔着一扇门。 “陈治,你总是这么霸道。你总让我必须按着你的心意行事,从前我喜欢你,所以我心甘情愿。可现在,我们什么都不是,你又有什么立场来管我呢?” 门后面,陈治没再说话。 何薇走回沙发上睡觉。 她以为陈治想通了,谁知道不过五分钟后,外面砰砰作响,还有钻子的声音,这…这是在拆门? 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门被搬开了。 陈治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何薇,大步走过来。 杨柏见情势不对,赶紧趁这时溜出了门。 林晨皱皱眉,看着里面二人的情形,让拆门的师傅把门搬回去虚掩着,拉着杨柏守在门外。 何薇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目光冷淡,神情中有强作的镇定,既可怜又可爱。满腔怒意的陈治原本地狠劲在见到何薇后便不知不觉散了大半,只是余怒仍在,他走近前,双手握住何薇的肩膀,单膝跪在沙发上,“我们什么都不是?嗯?” 何薇伸手按着陈治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要跟我动手吗?” 陈治将何薇按在他身上的手拿起来,与她手指相交,“我娶你。” 陈治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有这样的魔力,当他对何薇说出口时,竟让他的心软成了水。 何薇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嫁给我。” “不。” 这一声否定,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陈治怒火炽盛,他盯着何薇,本想质问,然而此刻他们之间这么近的距离,再进一步,就可以互相触及。自从决定要将何薇娶回家,他的心里就一直燃烧着某种让他既欢喜激烈又忐忑的情绪,而一直以来面对她时强自压抑的*汹涌澎湃的反击,早让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何薇只一把蛮力,对战经验几乎为零,在不知不觉间,她一只手被陈治五指交缠着,另一只手被按住脉门,避也避不开。 何薇扭头避开陈治,不肯接受他的亲吻。 陈治将整个身体压在何薇身上,他平日里看着精干劲瘦的身躯,却是压迫性十足,将何薇完全压制在身下。 何薇又踢又蹬,极力挣扎,然而她被迫着与他相贴的身体,却感受到他越发炽热的温度,和他越发激烈的和不容反抗的*。 恐惧在这一瞬间攫取了何薇的心脏。 “陈治!别让我恨你!” 陈治的动作一顿,他的手不能放开何薇,以免她反击,只能微微离开她的身体,看着她的表情,她在恐惧,抗拒他的靠近。为什么? “别怕我。” 何薇本来面对陈治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绪再度失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就知道,我不过是你的玩具,你的宠物,你只以你的意愿一心想要摆布我。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尊重!还是说我在你的认知里就这么下贱,可以任你随意玩弄!” 陈治深呼吸,勉强找回失控的自制力,“不许乱说话。我是真心要娶你。” 何薇一点都不信,“看我不想嫁给你。陈治,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陈治一顿,如同冷水浇头,他盯着何薇,眼睛亮得像暗夜里捕食的兽,锐利而冰凉,“你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 何薇一点儿都不想向陈治服软,她一边下死力地把自己的手往外扯,一边道:“我的人生与你有什么相干?” 陈治从不知道,何薇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三言两语的,每每成功让他气得七窍生烟。 “不相干?薇薇,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你干什么!” 陈治再不敢动粗,何薇拼了命的用劲,只怕他再不松手,她的手指骨绝对免不了脱臼。 陈治放开了何薇,然而何薇觉得还不够,她推拒着陈治,让他离她更远一点,“你别靠近我,你离我远点。” 何薇依旧苍白着脸,脸上的恐惧还未消除。 陈治只怕再刺激到她,只得后退两步,坐在茶几上,眼神一瞬一瞬地盯着何薇。 何薇松了口气。 陈治不是全然不顾及她的意愿,否则,她真的躲不过。 她想了想,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要娶我,还是有意敷衍我。我现在只是想表明我的决心。假定你是认真的...好,我信你是认真的,你别打断我。”何薇制止了陈治插话,说,“陈治,我只盼着日后的生活平静宁和,你给不了我这些。你所有的亲戚朋友们,看我的眼光全是鄙夷不屑,即便我努力做出什么成绩,但由于我只是生于一个普通家庭,不,该说我只是个黑户,他们全然不会接受我。就像莫云笙,她甚至可以极端地想给我安个罪名送进监狱。我也不过是记忆比别人好,可是论起阴谋诡计,我玩不转,我躲不过明枪暗箭。” 陈治看着何薇,说:“我想你对我们有些误解。并非所有人都像莫云笙那样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你性情坚韧,又有过人的记忆力,日后的成就必不会小。我们虽看中出身,但也尊重有能力的人。薇薇,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受罪,你想要的平静安宁,我会给你,相信我。” 何薇看着陈治的神情。 他俊美的五官处处透着严肃郑重,他的语气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或许,他是真的认真的。 何薇这时候想要一个答案:“陈治,你既然想娶我,又为何对我忽冷忽热?” 这个问题一出口,却让陈治忽然面色稍红。 何薇一直盯着陈治的表情,可她万万没想过陈治居然也会有脸红的时候,不知怎地,也觉得自己脸上热热的烫人。 她仿佛得知了什么,但又不能肯定那是什么。 她还等待着陈治的答案,但这时候,她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 “薇薇,”陈治走过来,这会儿他弯下身,想要拥抱何薇,无奈道:“我没有想过,你让我在感情这件事上笨拙得让我自己都不信。” 这个拥抱是温和柔软的,并不带有侵占的气息。 何薇任他抱了一会,挣扎了一下,让他放开。 这会儿,何薇已经相信了陈治,但,“我相信你了。可是,陈治,你说得简单,我却不愿意想得那么简单。”何薇这时倒笑了笑,“陈治,谢谢你没有把我当做禁脔,谢谢你认真地考虑过娶我。可是也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这么自私。你的前途,你的责任,你的家族,难道你通通可以不管吗?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即便你可以不管,我却不能不管。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而且,就算如你所说,我日后能有所成就,可我一个人能量再大,也比不上别人一个家族。何况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何薇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先前对陈治失望忿恨,不过是疑心他践踏她的心意,想玩弄她的感情。 如今知道他是认真对待她的,她便也真正消了恨意。 现在,她能够真正地心无挂碍了。 何薇眼中含着水光,然而她笑得洒脱,“我知道你是认真待我的,这便够了。我们不能在一起,是世情如此。这世上没有人能事事如愿。以后的日子,我们各自珍重。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变淡的。” 陈治看着何薇,她在他的心里早早播下一颗种子,像藤蔓一样茂盛生长,如一张网将他的心裹得密密实实,随着他的呼吸跳动。 她依旧是那个那么傻的姑娘,别人付出真诚,她就能把心抛出去。 她只是不愿意他为难,所以她为难自己。 陈治觉得自己应该感动的,然而何薇云淡风轻的态度,却让他越发想要撕碎她平静的面具。 陈治害怕自己再失控,忙将头转到一边。 “薇薇,你等我三年。三年后,一切阻碍不会再有,那时候,我来娶你。” 何薇摇头,“我不等你,你什么也别为我做,你若是出事了,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陈治冷笑,“你要是想谁倒霉,你就尽管跟谁在一起。我现在确实还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所以我不逼你。但是,你记着,这辈子,我娶定你了。” 第6章 .17更新 陈治到底最后还是没有从何薇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承诺。平时性子那么软和的姑娘拗起来让人完全拿她没办法。 想起从前那个对他满腔依赖信任的何薇,陈治只能恨得咬牙。 郁气难舒的陈治自然是要找个发泄口的。 依着何薇的话,陈治先让林晨派人查了查,果真得知,京都公安局那边会派人出来抓捕何薇,完全是莫云笙搞得鬼。 陈治略一思索,吩咐了林晨几句。 第二日。 李莲走进莫云笙的办公室,“莫姐,温部长的秘书来电,想叫上次交上那份起草文件的人明天去办公室。” “关于两国文化交流合作的那一份?”莫云笙皱皱眉。 上次翻译这份文件的,正是何薇。 为着这份文件,何薇连熬了三夜,看完了一大堆c国的风俗资料,才把任务完成。 若是这个电话在之前一天打来,莫云笙肯定是高高兴兴地把何薇打包到温部长面前露脸,可现在她并不想给何薇翻身的机会。 莫云笙问:“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 李莲说:“说是文件有些问题,温部长没弄明白,想当面问问。” “行,我知道了。”莫云笙想了想,“你让小李过去吧,她的专长也是c国语,别跟我说她一个在我这儿待了三年的还比不上何薇这个才待一个月的。还有,让她不该说的别乱说。” 李莲点头应是。 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莫云笙的好心情,然而之后一个电话,却让她彻底神色大变。 她对着手机语气近乎咆哮,“金川民他搞什么鬼!他凭什么抓我儿子?他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连我莫家的人都敢欺负!赶紧叫他放人!” 管家硬着头皮忍受女主人的怒火,“夫人,我已经亲自打过电话了,可是金所长似乎是有恃无恐,硬是不肯放人。” 莫云笙简直要被气死了。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现在竟然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当她莫云笙是泥捏的人不成! “夫人,要不咱们跟主家说一说?” “说什么说?把金川民的电话给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对着我也敢这么横!” 莫云笙打了电话给金川民,“金川民,你是不是在你的位置上呆烦了呆腻了,想给别人腾位置了,啊?” 电话那边,金川民的声音谄媚,然而说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莫小姐?我这也是办法呀!您看我拿着纳税人的钱,我总得秉公执法吧贵公子在歌舞厅里又是卖淫又是藏毒,那是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抵赖。上头如今抓黄赌毒抓得严,我琢磨着莫小姐您身份贵重,才特意先打个电话给您报报信,让您有个心里准备。“ 莫云笙简直不知道金川民是太过有恃无恐还是傻大胆,竟然真敢不给她面子,不耐道:“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上头的事你难道能比我更懂?一句话,你放不放人?要是不放人,你就等着进纪委办公室喝茶吧!” 莫云笙说这话并不是吓唬金川民,在官场上,再干净的人,都能被有心人揪出错来。 金川民却是不怕,“莫小姐,我胆子小,您别吓唬我。不过呢,这人是真不能放,大家都盯着,我要是把人放了,纪委才要请我去喝茶呢。莫小姐,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金川民不等莫云笙回话,直接摁了电话。 平日里她根本瞧不上眼的人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还敢挂她的电话! 莫云笙气得浑身发抖,马上打电话找关系,誓要给金川民一个教训。 等到下午,有关于金川民违法乱纪的材料就已经准备好了,莫云笙吩咐管家,一份材料送过去金川民,让他知晓厉害,一份直接让送去纪委举报处。 一般来说,纪委处接收举报信有一定的流程,会延迟几天的时间才受理。不管金川民见识到她的手段后服不服软,莫云笙都绝对不会放过金川民。 然而这一次材料送上去,很快被按下。 这会儿怒气冲天的莫云笙总算明白了事情的不对劲。 金川民一个没有背景的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想要对付她。 如是又折腾了一天,莫云笙气急败坏的打电话给陈治,“好歹臻正也是喊你一声哥的,你就为了一个不知廉耻攀高枝的女人这么糟践他?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治说:“第一,如果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什么污辱何薇的话,这事就别想完。最近黄赌毒抓得严,这事要是捅出来,哼,我记得你大哥这会儿正要往上挪吧?第二,秦臻正玩女人搞毒品,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自甘堕落,是你没有教好他。你不是最喜欢管教人吗?怎么你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 “陈治,我就不信你真的敢把这件事捅出去。现在陈家还轮不到你做主的时候。想跟我们莫家交恶,你倒是有这个胆子,哼,陈老爷子恐怕不会同意。” “你们莫家当然不会与我陈家交恶,”陈治气定神闲地说,“为了一个对家族没有任何助力的纨绔,一个不知收敛脾气任性妄为的外嫁女,不值得。” “你!”莫云笙险些摔了手机。 她自然是听懂了陈治的话。 京都的七大顶级世家,其中又以陈家、连家为最。莫家始终是稍逊陈家一筹,与陈家交好多年,虽有摩擦,但在大事上是站在一派的。非有十分重大的变故,莫家绝对不会与陈家撕破脸。 也即是说,如果陈治执意不让秦臻正好过,只要他在职位调动这件事上给了莫云笙她哥莫云敬一份助力,那么莫家不会对陈治的任性干预太多。 因为秦臻正不值得。 越是高门世家,越是利益至上,冷血无情,这一点,莫云笙早就知晓。哪怕她哥一直宠她,也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向她让步。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是她先动了陈治的人。 她勉强做了一份经不起查证的证据,凭借着莫家在公安局的关系,给何薇安了个窃取国家机密文件的罪名,下了逮捕令。 陈治对秦臻正的做法虽然不地道不近人情,但是他占住了道理,莫家人也不能指摘什么。最多是让秦臻正的牢狱生活好过一点。 可她的儿子自小锦衣玉食,怎么可能在监狱里过得惯! 一向硬气的莫云笙这会儿也不得不服软,她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那要看你的诚意了。”陈治挂了电话。 莫云笙摔了手机,一抹桌子,把桌上的文件狠狠地全摔在地上,水杯“啪”地一声碎裂,沾湿了文件。 “李莲,死哪儿去了!赶紧过来收拾”。 李莲从办公室外走进来,一句话不敢多说,只闷头收拾东西。 万般不愿,为了自己的儿子,莫云笙也只能将何薇的罪名给撤了。 而陈治信守诺言,转头就吩咐让秦臻正给放了出来,但到底是留了一份证据,免得莫云笙又兴风作浪。 莫云笙见到儿子终于从派出所里出来,那憔悴的脸色看得她心里又恨又痛,心里只想着下一次的报复。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在她还打算找个由头收拾何薇的时候,她却因为何薇而摊上了事。 李莲忐忑地跟莫云笙汇报,“莫姐,温部长要见你。” 第6章 .18更新 要说同龄人中,莫云笙还怕什么人,温婧绝对算是其中之最。 因为温婧的祖父,便是当今。 温婧自小性情严肃古板,不苟言笑,虽然家世良好,但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外交部部长的位置。现在成了莫云笙的顶头上司。两人虽然自小认识,但是温婧不容许别人在工作上有差错,要是被她发现,绝对是一顿教训,没有情面可讲。 莫云笙一个何等傲气的人,偏偏不得不在温婧面前忍气吞声,久而久之,心里边对温婧越发讨厌起来。可是除了讨厌,她也没有办法对付温婧。什么人不该惹,她还是心中有数的。 这会儿温婧叫她去办公室,莫云笙暗道一声晦气,整理一下仪容后便起身。 莫云笙敲门进了温婧的办公室。 温婧的办公室干干净净的,其中布置,跟她的人一样古板无趣。 莫云笙问:“部长,有什么事吗?” 温婧抬头看莫云笙不说话,直盯得莫云笙额头冒了汗,才开口:“我之前怎么吩咐你的?我要的见是翻译这份文件的人。人呢?你随便找个人来敷衍,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部长!” “不是的,部长,这实在是误会。是…”莫云笙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要是想跟陈治不对付,势必碍着陈、莫两家的关系而束手束脚,但如果换个人来定何薇的罪呢? “是我怀疑何薇是间谍。” 莫云笙并没有把话说死,只让温婧自己揣度行事。 即便最后何薇应该还是定不了罪,但是温婧若是过问这件事,能让何薇在牢里待多几天最好。她儿子受了罪,凭什么她一个贱民还可以逍遥在外! 莫云笙的如意算盘打得响,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话音刚落,就被一份文件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紧接着是温婧气极的声音:“到现在你不仅死不悔改,还想栽赃诬陷。莫云笙,你太让我失望了!” 莫云笙险些懵了,极度地羞辱让她红了眼,大声吼道:“温部长,你说我死不悔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这样侮辱我?” 温婧看着莫云笙,“你以为何薇的事情我不知道吗?” 莫云笙一顿,她险些就真的以为温婧什么都知道了,可一想又觉得不对。京都公安局是莫家这边的人,不可能把她的计划和盘托出,若真是如此,他自己也免不了一个徇私枉法的罪名。 莫云笙想到温婧极有可能是在诈她的话,随即便毫不心虚道:“只怕部长您真的没我清楚。我跟何薇相对了近两个月,早就怀疑她有问题了。先前人是陈治送来的,所以我放心着用,后来我发现何薇行为不妥,暗地里查证,才发现何薇连身份证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是来历不明。前些日子,偏巧她就那么晚下班,偏巧安检机子就坏了?要不是我听了汇报觉得不对,回来查看时发现文件少了几分,怎么会发现何薇的狼子野心?更何况,当公安局的人上门的时候,她若是不心虚,怎么会逃?据说当时五六个警察围着,也硬是让她给逃走了,她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然有这样了不起的身手,难道我怀疑她不应该吗?” 温婧紧紧地盯着莫云笙脸上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但一码归一码,有任何异常之事,你只管告诉我,没有人允许你自作主张。好了,你回去吧。” …… “夫人,庄小姐过来了。” 佣人王妈刚一禀报完,庄夷薇就提着两袋子东西,一脸娴雅笑意地朝陈夫人走过来了,“伯父,伯母,父亲让我替他向你们问好。” 陈家大伯陈存礼把视线从报纸里移开,朝庄夷然点点头。陈夫人魏姿笑着说:“夷然,怎么过来了?…手上拿着什么,怎么不让王妈提着,别累着你自己。” 庄夷然端庄娴雅的脸上露出一点绯红,说:“是我自己做的一些点心,想亲手拿给伯母,伯母可别嫌弃。” “哦,又做了什么吃的?”陈夫人饶有兴致,“我可不敢嫌弃你做的吃食,传出去别人只当我口味古怪,不知惜福呢。” 庄夷然对厨艺十分有天赋,她闲暇时做些点心分给亲朋好友,是极受称赞的。 听到夸赞,庄夷然的脸更红了一些,“伯母,你就别取笑我了。你若是吃着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庄夷然殷勤地让魏姿尝了点心。 “你是长了一双巧手,将来也不知谁有福气娶了去。” 魏姿也给陈存礼拿了一小碟糕点。 正吃着,陈存礼忽然问:“夷薇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这问话一出,魏姿脸上便淡了笑意。 庄夷然也是满眼的忧虑,“还是不大好呢。她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总有难得开心的时候。之前她跟我说,让我做一份糕点,代她向伯父伯母问好,也算全了她的歉意。” 陈存礼说:“什么歉意不歉意,她也不想身体不好,叫她放宽了心好好养病,我们不怪她。” 魏姿没说话。 庄夷然说:“姐姐她到底觉得拖累了阿治。” “好了。”魏姿岔开话题,“夷然什么时候开始学厨艺的。” 庄夷然说:“姐姐当初难得对厨艺有兴趣,我希望她能有个长久的爱好,免得成天心思太重,便跟着她一起学了。” 魏姿摇摇头,“我这些年来就没有口福吃到她做的东西。” “伯母,你别误会姐姐了,姐姐其实也想给伯母送吃食,只是,她总觉着自己做得不好…” “我哪里是贪这一口吃的,我只是看她的心意罢了。”魏姿摇头,“她心思太重了。” 庄夷然说:“姐姐只是一个人寂寞罢了。” “还好有你在身边开解着。” 庄夷然说:“她是我姐姐,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她想做而做不到的,我都会努力帮她完成。” 魏姿拍拍庄夷然的手,“好孩子。” 两人又说了点别的,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了,“呀,都这时候了,伯母,我该回去了。” “不忙,吃了晚饭再走,晚些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你这孩子就是太多礼。” 魏姿看看时间,“王妈,打电话问问少爷回不回来吃饭。” 刚说完,就见佣人迎着陈治回来了。 魏姿看见儿子回来,便是一脸笑意,“阿治,你回来了。你去收拾收拾,准备开饭了。” 陈治跟父亲打了个招呼,对魏姿说:“妈,今晚我跟爷爷吃。”陈建国喜静,越老脾气越怪,也不愿意跟家人一同吃饭,只嫌太吵。 庄夷然说:“阿治,我做了点心,你要不要试一试…” 陈治并不看她,转身上楼。 庄夷然笑笑:“阿治还是不喜欢吃甜食呢,连试一试都不愿意。” 魏姿笑着说,“他小时候就不吃了,只说吃甜食是小孩子才喜欢的。那时候他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模样,让人瞧着真是好笑。” 庄夷然抿着唇笑,“阿治从小就聪明早熟。” 第48章 更新 陈治的祖父陈建国,现在已经快七十岁了。 他戎马一生,为华国打下了半壁江山。而到了晚年,却病痛缠身。来往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但除了个别老朋友外,他统统都不见。甚至连家里几个自己的儿子,他也是不耐烦看见。 然而无论何时,他都是背脊挺直,他的那双眼睛,永远都充满了矍铄慑人的光。 他固执地孤独着。 这会儿晚饭还没上,陈建国坐在轮椅上,在二楼看着下面的小花园。 “陈老头,我今天跟你吃晚饭。” 陈治小时候不喜欢陈建国。 他小的时候调皮捣蛋,陈建国却拘着他读书写字,要是他偷跑出去玩,陈建国便会很严厉地给他动家法。 因此,他那时候毫不尊敬地叫他“陈老头”。 陈建国那时候很忌讳别人说他老,陈治偏偏就要说。 到了后来,陈建国被陈治叫得没了脾气。 年岁长了,私下里,陈治对陈建国的称呼一直没有变,但叫出这一声称呼时的心情,早已不同。 陈建国的声音苍老,但依旧有力,“你要去西南?” “是。” “很好。” 陈治一愣。 他有满腹的理由没有说。 比如,他查到庄夷薇其实并不是什么去了国外养病,而是在早几个月前就失踪了。庄家嫡支剩下的两个女孩,一个虽然明面上是继室生的,但实际上他们几家顶层的世家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庄夷然虽说是妹妹,但年纪比庄夷薇还大一岁。另外一个,庄家老二的女儿庄夷悦,虽是身份够了,但庄家老二与庄家嫡孙有别苗头的意思,要是与陈家联姻,到时候势必造成庄家的内乱,而庄老爷子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不怎么管事,但这事不可能会不阻止。 庄、陈两家的友好合作,必须再持续多几十年。如果和庄家失去联姻这一条路,又要和庄家保持良好的关系,那么,只有从庄毅和下手。 这次两人一次去西南,同生共死的交情,当然会不一般。 而对于陈治自己来说,去西南也有很大的意义。毕竟,连家和陈家现在是旗鼓相当,连家这一辈的子孙比起陈治来说亦不逊色。 陈治若要真正脱颖而出,那么必须做出一定的成绩。仅仅是之前破获的一个经济答案,虽有分量,但还不足够。 想了这些许,却不料统统没有派上用场。 陈治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陈建国的想法。 陈建国仿佛明白他心中的疑惑,接着便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陈家的家训。” 陈治不假思索道:“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 “你还记得吗!” 这一声厉喝,让陈治心头为之大震。 “陈老头…”陈治张张口,却无话为自己辩解。 他一直忘了,陈老头即便已经老了,但,他那一颗对祖国爱得无比虔诚的心,始终未曾改变,国家就是他的信仰。 陈治一直自视甚高,而在此刻他意识到,比起祖父来,他实在不够纯粹,也太过幼稚。 作为陈家的子孙,他肩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不假,但是,他振兴家族的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报效国家。而非为了争权夺利。 陈老头认同他去西南执行任务,解决国家大患,斥责他,是因为他动机不纯。不是说他为了家族为了一个女人就不对,只是,不够纯粹。 “我会记得我责任。”良久后,陈治说:“对国家,对家族,对…我爱的人。” 作为一个男人,就该肩负起所有责任。 无须非要去彼取此,这些责任,无论大小,都是他应当背负的。 临了,陈建国又说话。 “活着回来。” “我会的。” …… 逮捕令还没有取消的时候,何薇不能出门。 她上了一个网站,是专门的接翻译散活的网站。 一般来说,接一些商务翻译,会比小说翻译来钱快,也更轻松一点,何薇本来就是打算接这类活的。但今天她手一错,就点进去一个小说翻译。 何薇扫了两眼,被故事吸引了,也就没忙着找活,看起小说来。 这篇小说很短,也就不到一万字,何薇很快看完了。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何薇顺便看了看翻译要求,要求是翻译成k国语,不过开出的价格挺低的。 k国语正是何薇在翻译室期间主要培训的语言之一。 何薇想了想,反正她其实并不算很缺钱,这文章挺有意思的,就顺手翻译一遍好了,也当是练练手。 因为何薇已经把k国语的单词背得七七八八了,甚至许多小说、官方文件中的遣词造句,也都一一背了,所以这会儿翻译起来,虽然不能像使用母语一样快,但基本上不认为有什么难度。 两个小时后,何薇把初稿弄了出来,自己重新读了一遍,确定这篇被翻译成k国语的小说,既没有流失掉华国文化的精髓,又有k国语的原汁原味,不会造成两国因为文化差异而导致的一些价值观上的分歧,从而导致看不懂的问题。 何薇再略微修改了几个细节,就把文章按照邮件地址发了出去。 她这时还不知道,她的一个偶然的心血来潮,究竟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看了看时间,又该做晚饭了。 这念头一起,门铃就响了起来。 何薇走过去开门。 杨怡手上提着两袋子,“何小姐,这是买今天的菜。” 何薇搬了新地方后,陈治将这一层楼都买了下来,她的房子左右都住着陈治的人。 何薇知道抗议没用,也懒得费这番口舌。因为何薇不能出门见人,所以由他们负责帮何薇购物。 杨柏他们虽然能干,但毕竟是男的,总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陈治让杨柏的妹妹杨怡也一并过来协助何薇的生活。 做好晚饭之后,何薇照旧往两边各送了一碟子菜,当做是感谢,自己才开吃。 夜幕降临,简单的一天过去了。 何薇打开电视,节目一个一个地放。 过了一会儿,何薇关了电视。 一个人看真没意思。 何薇走向阳台。 京都是华国最繁华的城市,即便到了夜晚,它的精力依旧旺盛,靓丽的灯火辉煌照耀着,将天空的黑映成了各种颜色。何薇没有亲临这种热闹,但也能想象得出人群的狂欢。 纵然她不喜这样的喧嚣,这时也不免有些悸动。 从前她为了最基本的衣食住行而努力工作,如今她有能力养活自己了,却又觉得生活有些无趣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她想说话,只能说给自己听。 家人,朋友,都没有。 不,朋友,或许有一个,可她这样的处境,也不敢随便联系人,只怕拖累了别人。 她曾经最想要的平静生活,一时竟找不着了。 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何薇怅然一叹。如今也只有翻译这个事业能让她心里满足了。至少收获别人的感谢时,她能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何薇又重新回到电脑前,寻找新的翻译来做。 等翻译完了,何薇打开邮箱,却发现邮件箱有一封新邮件。何薇把手头上翻译好的文稿发了出去,才打开这封新邮件看起来。 这是一封十分文绉绉的感谢信,并且极尽称赞了何薇的翻译水平,希望能够有机会面谈,进行长期合作。文章后面附上了电话号码和姓名。 “余温仪…这名字好耳熟…是刚才那篇小短文的作者!” 何薇上网搜索了一下余温仪这个名字。 “是个作家啊!很有名气的样子,是不是真的?” 何薇虽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是信了的。 这个翻译中介网站已经存在近十年,各种程序都已经比较完善。要录入个人信息加入成为会员时,需要实名制,作假的可能很小。出于对会员*的保护,所有个人信息只有网站知道,是不会显示出来的。所以,这个来联系她的人,十有□□就是冲着她的翻译水平来的。 何薇心里有点小得意小高兴。只是余温仪提到面谈,却让何薇有点为难。她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宜出门。 信的末尾,是那人说,希望何薇看到邮件后,能够第一时间联系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紧。 何薇看了看时间,刚才翻译另一篇稿件花了两个小时,现在快十一点,也不早了,虽说那人说了不拘时间,但何薇还是没有打电话,而是回了一封邮件。 关掉了电脑,何薇揉揉眼睛,洗一把脸之后就关灯睡觉了。 第6章 .23更新 何薇睡到半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蛇缠上了,越挣扎,越是紧得她无法呼吸,最后那蛇吐出蛇信子在她脸上一通乱舔,何薇便被吓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怎么梦外她依旧被人缠得死紧?而且这人还是热乎乎的。 何薇一个惊醒,都能感觉到热了还梦个鬼!她下了死命挣扎,黑暗里那个人猝不及防间被踹下了床。 何薇只以为这人不知是谁派来折辱她的,心头大恨,非要给这不轨之人一个教训。 不料她还没行动,床下那人便说话了,“薇薇,是我。” 居然是陈治? 何薇愣了一下,然而她心中怒火未消。难道他以为他报出名字了,半夜摸上她的床对她又亲又抱,这样的事就没有错了? 然而就算再气,面对陈治,何薇却也没办法如开始想的那般下狠手死揍。意难平的何薇跳下床,总觉得要踹陈治两脚才解气。 这时,陈治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将走过来的何薇抱了满怀。 何薇气道:“你个无赖!大半夜的想干什么?你再这样,我就是去外面流亡也不稀罕你的保护。” 然而今晚的陈治却不如之前那般,听见何薇跟他呛声就火大暴躁,他如今只是沉默着,将手臂收紧,一意将她禁锢在怀中。 何薇察知陈治今晚情绪不对劲,因着陈治没再有别的越礼举动,她便也安静下来,等他反应。 何薇的温驯让陈治越发想把她揉进骨子里。直到何薇出声抗议了,他才略略放松了一些。 “我要走了。”陈治说。 何薇私心里是不想再跟陈治有牵扯,没有多问。 陈治仿佛直到何薇心中所想,原本那些离别之情顿时化作狠戾,道:“你记着我先前的话,若是我走的这三年,你看上了谁,就等着谁倒霉吧。” 何薇不说话。 “你个没良心的。”陈治哼了一声,“要记着每天都想我。” 陈治掐着何薇的下巴吻下去,何薇趁陈治大意,一下把他推开了。 何薇说:“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说一声,祝你平安。” 黑暗中,陈治的视线依旧有如实质,何薇不退不避。 陈治不免想起了以前,又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种种事端,忽地心头一软。 她从前对他依赖信任,只因为他宠着她,后来他对她狠下心,她就冷冷硬硬的了。其实,她只是保护自己罢了。 终究是他的错。 逼着她表态并没有用,依旧她的性子,只是适得其反。只等有一天,他会证明给她看。 …… 温婧身为当今的孙女,要想在京都查个案子,当然是轻而易举。 看着下面送上来的报告,她不免心头冷笑。这个莫云笙,还真是年纪越大越发任性。还敢当着面儿的糊弄她,真当一位天底下只有她自己一个聪明人了。 温婧心中已经想好了对莫云笙的处置,便把她的报告放在一边,再看何薇的资料。 虽说莫云笙故意诬陷何薇,但是有一点她是没说错的。何薇的身份,确实是个谜。 按理说她这般出众的相貌,自小就不会缺少关注,可问题是,她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线索在圣海市就断掉了。 更奇怪的是,温婧对着照片上何薇的相貌,总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仿佛在哪儿见过,好像是一张黑白照吧,可具体的就是想不起来。 温婧打算把照片带回家问问。 何薇这人,还是得继续查下去。 温婧暂时作罢,只让人唤了莫云笙过来。 莫云笙来的时候,神色并无什么异常。 温婧懒得跟她分辨,直接把报告拿给她看。 莫云笙看完后,即便室内开着冷气,她仍是额汗涔涔。 温婧说:“你有什么要说的?” 莫云笙倔强地一言不发,显然很是不服气。 温婧都闹不明白莫云笙脑子里在想什么,看着她这副模样就来气,干脆就道:“我看你最近没什么心思工作,你回去休息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到时写一份思想汇报上来。还有,何薇是你逼走的,她是个人才,你还得把她请回来工作。记住,是请,不是逼迫!” 莫云笙拳头紧握,到底事实摆在眼前,她没法反驳。而温婧竟然不顾她莫云笙的身份,硬是要抬举一个不知所谓的何薇,她也只能忍着气。 如此这般,过了四五日,莫云笙赋闲在家,每日越写着那份思想汇报,就越是心头烧着一把火。再加上家中儿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总去歌舞厅跟他那般朋友混玩,老公也是成日里不着家,让她越发恼怒,书房的东西被她每日砸了又换新的,已是换了好几批。 这日,莫云笙将写了一半的思想汇报撕了个粉碎,就听佣人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说:“夫人,庄家二小姐来访。” 莫云笙拿了个茶杯往门上一砸,道:“什么下贱货色也敢上我家的门?不见!” 莫云笙知道,庄夷然是个什么来历。虽明面上,庄夷然是二小姐,可谁不知道,她这个后妈生的,居然实际岁数要比庄家大小姐还大半岁。 佣人去婉转回了话,庄夷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面上却仍是笑着,只说:“劳烦你再和莫姐说一声,我是专程给莫姐排忧解难来的。” 看着佣人不愿意,庄夷然便塞了些钱过去。 佣人这才勉为其难再去通报。 莫云笙刚要嘲笑庄夷然不自量力,后一想,庄夷然对陈治感觉不一般,虽然她不曾说出口,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好了,虽然庄夷然是个私生女,但好歹是明面上风风光光的庄家二小姐,现在居然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何薇都比不上,她心中憋着的气绝对不比自己少。 说不准庄夷然真能想出什么阴招来。毕竟她母亲手段就不差,要不然也勾不上这庄家大夫人的位置,这庄夷然应该多少也学了点手段才是。 佣人把庄夷然请进门,莫云笙坐在客厅里,既不上前迎客,连客套话也没有,直接就进入正题,“你来找我干什么?” 庄夷然仿佛没有感觉到莫云笙的冷待,神色娴雅,将手中的点心交给一旁的佣人,道:“劳烦将这点心装盘。” 支开了佣人,庄夷然自顾坐在莫云笙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说:“莫姐一向照顾我们这些晚辈,听说莫姐最近受了些冤屈,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这话莫云笙听得还顺耳,神色也不如开始那般倨傲了,“也就你一个有良心的。” 庄夷然暗道,莫云笙这般霸道又喜欢管东管西,大家要不是看在她大哥的面子上,谁耐烦多理会她。偏她还总自我感觉良好。 这般腹诽着,她仍是脸上笑意盈盈,道:“我听说,这次的事,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叫何薇的女人惹出来的。连我一边听了,也替莫姐不值。说到底,要不是莫姐抬举培养她,她哪能得了温部长的青眼。这样过河拆桥的白眼狼,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不齿。若是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当真以为我们这个圈子的人可以随她利用了。” 庄夷然一番冠冕堂皇话虽是中听,但单只背后说几句话可解不了她的怒,当下不耐打断道:“你到底有什么手段,别说废话了。” 庄夷然说:“像她那样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女人,她的最终价值,到底还是要看她跟着的是哪个男人,莫姐,你说是不是?” 莫云笙皱了皱哦眉头:“你什么意思?” 庄夷然却转移了话题,“我听说钟家大少特别喜欢美人?” 在他们这个圈子,表面上是光鲜,暗地里却是深藏着种种龌蹉。有些不用承担家族责任的,自小物质不缺,性情便乖戾得很,喜欢寻求各种刺激。 钟家大少钟允便最是其中一个。 更重要的是,钟家上一辈曾与温家别过苗头,然而最终败给了温家,这些年来,总是偶有小动作。如果说何薇成了钟允的女人,那不用说,温婧哪怕再看中何薇,也不可能提拔她了。 莫云笙想到这里,暗道一声毒。这庄夷然果然有两下子。 不过这样的事她目前并不想沾手,要是被查出来了,对她的处罚可没这次这么轻了。而且她还得顾忌着陈治。这人狠起来真是个不管不顾的。 “为我好呢?还排忧解难!说得那么好听,其实还不是为了你自己?”莫云笙嘲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打量着何薇勾住了陈治的心,自己不忿,才想借我的手来解决了她吧?到时候陈治再喜欢何薇,也不可能娶一个被别人碰过的女人吧?哼!我可没那么蠢,给你当枪使。” “莫姐的精明,谁敢小瞧呢?确实,我自己是有私心,但是何薇若是不好了,对我们俩都好,这是双赢。莫姐不妨听听我的计划?” “说来听听。” 两人几下交流,便在这阳光灿烂的午后,定下了毒计。 第6章 .24更新 陈治走那天晚上,跟何薇交待了许多事情,其中一件,便是说她的冤屈已经洗刷,只用等着莫云笙上门道歉,就可以继续回去上班。 何薇当时听了,只觉得不相信,莫云笙居然会道歉?也不知道陈治使了什么法子让她低头。 这念头一转就丢开了,把陈治赶出房间,她继续睡觉。 第二天醒来,她想起睡前发出去的那封邮件,一看回信,那人在她发出邮件后一分钟就回了信,想来是一直守在电脑面前的。 何薇暗想,这人倒是很有诚意。不过她的水平真的好到这种程度了?何薇有些不信,但却忍不住高高兴兴地回了邮件。几番邮件往来,就跟余温仪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何薇现在是闲得发慌,时时都有空,而余温仪则更是心急,于是两人便约定了当天下午就见面交流。 何薇的衣柜里摆满了各种款式牌子的衣服,一部分连吊牌都没有拆,全是杨怡买来的。 何薇说不需要,他们是不听的。他们只听陈治的吩咐。 这些何薇都未曾穿过,每次看到都觉得无奈。陈治的人走是了,可他硬是要在她的生活中处处彰显存在感。她撒泼哭闹陈治都不肯放手,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因是在一家茶馆会面,何薇也不好意思跟平常一样穿着t恤休闲裤,换上了一条稍正式又不过分的墨绿色连衣裙,厚重的颜色让她显得稳重一些,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妥帖了,才带上墨镜才出门。 她这边一有动静,杨柏那边的人也就跟着动起来了。 “何小姐要出门?我送你。” 何薇对此已有准备,陈治走的时候说过,他给她留了人手,随便她使唤。 而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杨柏的处事方式何薇已经很明白,只要她出门,他必定是要跟上来保护的,要是不让他跟,他表面上答应了,暗地里还是跟着。何薇索性也不跟他绕,要跟就随便他。 何薇点点头,“我要去绿意茶馆。” 杨柏也不多问,跟着何薇下楼后,开动车子。 半路,何薇忽然想到个问题,便问杨柏:“昨天陈治说,莫云笙要亲自向我道歉,可她现在知道我住哪儿吗?” 杨柏说:“她当然是不知道的,要想知道,自然得联系我们。至于我们什么时候告诉她嘛…这个,要道歉总得有点诚意,少不得我们要给她点考验。” 何薇听着他们要刁难莫云笙,倒挺高兴,不过又担忧,“你们可别惹着她,她疯起来什么都敢做。我其实现在还闹不明白,她怎么就答应道歉了呢?她那样一个高傲的人,要让她低头,真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吧?” 杨柏撇撇嘴,“她能一直那么高傲,也不过是因着她莫家人的身份,再加上从前没惹着什么重要人物罢了。可她再自恃身份高,身份比她高的人多的是。一旦犯了不该犯的人,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那份高傲立马就能喂了狗。” 何薇听着杨柏对莫云笙言语中的不屑和轻视,却也没觉得多高兴,只道:“终归她还是莫家人,敢惹她的人不多,她敢惹也惹得起的人,数也是数不清的。杨柏,你说,我该做到怎么样的地步,才能不是人人想踩就任意踩上一脚呢?” 杨柏转头,眉飞色舞道:“那还不简单,直接嫁给我们陈少不就了结了。” “好好开你的车,”何薇将杨柏的头拍回去,“我说正经的。要怎样莫家才能不敢欺负我?” 杨柏说:“何小姐,你这个问题问得不现实啊!莫家那样一个家族,你一个人怎么抗衡得了?还不是得找个靠山。单靠你个人,除非你真的是不世出的天才,否则,再是出色,别人想要打压你,压着不让你办事,让你一身才华无用武之地,还不是挥挥手的事。” 何薇扁扁嘴,“算了,不问你了。就会打击人。” 杨柏嘿嘿笑了两声,又想向何薇推销陈治,让何薇一拍脑袋才老实了。 杨柏将何薇送到了绿意茶室,并随着她进去,打开包厢的时候扫了一眼里面的人,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不动声色地守在包厢外面等候。 余温仪早早就到了茶室包厢,见到有人进来,激动地站起身,他旁边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赶忙搀扶着他。然而余温仪却又顿住了脚步,有些迟疑。 实在是何薇的年纪太轻,与余温仪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那样熟练的翻译功夫,没个十多二十年的实践,是达不到的。可谁料来见面的,竟然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不会是她走错地方了吧? 何薇看着茶室中的两人,一个是头发花白凌乱稀疏的老人,看起来跟网上的照片很像,就是更老一些,他拄着拐杖,看着身体不大好,他旁边有一个中年人搀扶着他。而这中年人从头到脚都打理得整齐,气质儒雅,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自是看到了余温仪神色中的迟疑,也不着恼,摘下墨镜,说:“您好,我叫何薇,是个翻译。” 余温仪到了这把年纪,早已顾忌不多,且他又一心惦记着老友的事,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何小姐,请问你就是亲手翻译《狗和我》那篇短文的人?没有其他人帮忙?” 余温仪的儿子余白沙初见何薇时,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在一边歉意地补充道:“很抱歉,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见过翻译界中水平相当的大家,年纪都不小了,而何小姐您如此年轻貌美,实在叫人让惊叹。” 何薇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人长得太好太年轻,固然让人喜欢,但是难免总会被怀疑能力。 “确实是我,如果你们还存着疑惑,可以随便让我翻译什么,我都没有问题。” 哪怕何薇的态度如此坦率真诚,然而她这个年纪实在是颠覆了余家两父子对于翻译一概以来的认知。 余白沙这时道:“何小姐,请坐。父亲,您也坐。” 几人各自坐下,余温仪拿出他一直想要找人翻译的一篇老友的作品,随手翻开一个篇章,让何薇翻译着试试看。 何薇将内容扫了一遍,将书还给余温仪。 不想余温仪见到她的动作,却是误会了,失望道:“何小姐,你翻译不出来吗?…那能否请何小姐告知,翻译那篇短文的人是哪位高人?我愿意重金聘请他。” 老人的一双眼早已不如年轻人清明干净,此时却含着灼灼期盼。 何薇一愣,笑着说:“您误会了,我只是把内容记下来了,用不着了,所以才把书还给你。” 余温仪疑惑道:“何小姐你以前看过这书?” “没有。” “那你怎么…?” 何薇说:“看过了,就记住了。” 余白沙有些惊疑:“何小姐,你竟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何薇说:“大概是吧。” 她的语气如此轻描淡写,也不肯多说几句,丝毫不顾旁人的惊讶好奇。 余白沙取出纸和笔,在桌上推给何薇,“何小姐,您可以将翻译后的内容写在这。也或者,何小姐如果觉得回家中环境更令你觉得舒适,也可以回家,我们并不着急。” 还说不急呢。刚才她一进门,那老人的激动神态她可没忘,不过后来瞧着来的人是她后,才态度踌躇而略有失望的。 余白沙这样说,看似体贴,其实还是不信她的能力,而是觉得她家中应该有人帮她的忙,或者干脆就觉得她顶了别人的功劳。 “我在这儿翻译就行。给我三十分钟,不介意吧?” 余白沙温文地笑:“何小姐,你请随意。” 何薇有心要让他们好好吃一惊,点头接过了纸笔,却不动手,接下来一直没有说话,只静静坐着,时不时眨一眨眼。 她淡定自如地态度,以及令人半信半疑的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有那越打量着越发惊人的容貌,都让余家父子觉得她神秘莫测起来。此时她不做声,余家父子互相看一眼,没有出声打扰。 三十分钟后,何薇将脑子里翻译好的文章一气呵成地写下来,交给余温仪。 余白沙问:“何小姐不需要再修改润色一遍?我们并不着急,只希望何小姐能做到最好。” 何薇自信道:“文稿我已经在脑子里修改过了,这就是最终版本。你看了就知道,这是最好的。” 如此,余白沙才替父亲接过,笑着说:“何小姐给我便可以,家父现在眼睛不大得用了。” 余白沙开始念着几句给父亲听,然而念着念着,他的神情狂热,居然就停了声音,自顾看起来,急得余温仪敲了他一拐杖,“快念!” 余白沙这会儿才醒过神,朝余温仪激动道:“父亲,这是我目前看到的,遣词造句最好的翻译版本!” 然而又朝着何薇道:“何小姐,如果您能将这部作品按照这样的水平始终如一的翻译出来,报酬另计,再算我们余家欠你一个人情!”说道这里,余白沙顿了顿,“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姓余,叫余白沙。这是我的名片。” 何薇接过,这名片并不是一张纸片,而是用不知什么材料做的,轻薄光滑,整体呈淡蓝色,简洁干净。 一行字映入何薇的眼中,“华国作家协会主席,余白沙” 作协主席?何薇对这个职称没什么概念,神色如常,点点头道:“余先生。” 余白沙这时又问:“何小姐,您的翻译水平,实在是难得一见,不知能否冒昧问一句,您师从何处?” “教导过我的人很多,但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我记忆好,博闻强识,将这国的文化吃透了,翻译起来,便没那么难了。”何薇笑着说,“您也不必费心去寻我的师父了,要达到我这水平,还是得看天赋的。” 余白沙的用意被看穿,倒也不尴尬,只道:“何小姐确实令人惊喜。”又低头看了一眼何薇翻译的文稿,才说:“何小姐这篇文章翻译得确实出色,遣词造句上流畅不滞涩,既符合了k国的语言表达习惯,也能很好的表达出了您所理解的文章意思。不过,我认为,还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何薇疑惑,她对自己的翻译水准是很有自信的,但别人提出了建议,她也很乐意听一听,便说:“请指教。” 余白沙说:“何小姐没有看完这本书,所以在一些思想上的表达,可能与作者的原意不大相符。” 何薇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不过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样意见,你难道能让我和作者面对面交流不成?” 余白沙说:“只要何小姐愿意,有何不可?” 何薇先是一惊,而后想一想余白沙的头衔,也就了然。 这时她又问:“你们为什么要请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虽然我自认水平不错,但是,以你们的身份,也应当不缺好翻译吧?” 余白沙说:“华国顶尖的翻译确实不少,只是人才是不嫌多的。何小姐这样的人才,我们自然不肯错过。”实际情况是,顶尖的翻译都有更好的去处。在华国专门为名著翻译,其实并不是一件很有盈利的工作。有时候,即使翻译出了原文,却有出版社的老板怕赔钱,拿到译稿却不敢印的事情。没办法,名著这东西,要不是真的非常“名著”,读的人还真不多。而且寻常人要翻译好一部作品,也是以年来计算时间的,既费时又费心力,拿到的钱又不多,所以干这一行的,多数是对文学怀着热忱的。但除此之外,这些翻译必定还有其他职业以谋生。 何薇不懂这些内情,余白沙这么说,她也就这么信了。只是她对一点感到好奇,“你们要把这本小说翻译到k国去卖?我看这一本小说,好像名气不是很大?”昨天她搜索了余温仪的资料后,又顺便看了看那些在华国畅销的名著,并没有见到这个人和他作品的名字。 “目的并不是为了售卖。”余白沙说:“何小姐,你不知道,你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何薇愣了一下,“伟大?这又是从何说起?” 余白沙看出这位何小姐的翻译水平很高,但是对翻译这一行的许多门道,仿佛是不大清楚,便有意给她戴高帽。见何薇问了,便道:“何小姐知道基利斯文学奖的学院人员是以什么语言为多?” 何薇摇头,她之前学习k国语的时候背了不少名著,那些名著她是随意挑选的,都是按着网络上的排行来挑。基利斯文学奖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很高,她查了一下,知道这个奖就跟她前世的诺贝尔文学奖差不多的地位。 不过她对基利斯文学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她不是作家,并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对余白沙的问题表示不解。 余白沙也不用她回答,道:“都是以鸥洲语系为主。而华国语系与鸥洲语系相差很大,这体现在翻译,便是莫大的难度。华国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如何还得不到一个基利斯奖?只可惜,由于语言的界限,华国的文学总是难以传播。何小姐,这份翻译工作,关系到华国文化在世界的弘扬光大,你的每一分努力,都是为着华国的文化事业在做贡献。” 何薇看余白沙说得慷慨激昂,也忍不住热血上涌,只到这会儿,她倒不那么自信了,“我真的可以做到吗?你刚才也说,我对小说中的思想,其实理解得并不透彻。” 余白沙嘴角含笑,说:“这个何小姐不必担心,咱们一边翻译,一边探讨,假以时日,总能翻译出最好的版本。”年轻人就是比较好忽悠。 “而且,何小姐也不用觉得担子太重。没有拿到基利斯奖,并不能说明我们的作品不好。宣扬文化,这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我们知道,我们走的每一步,都会在历史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这一场谈话之后,何薇异常的兴奋。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有用。她能够用所学所知,来改变世界。 在异世漂泊流离这么久了,当她发现自己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留下点痕迹,仿佛在这一瞬间,就扎根在这个世界了,这一种踏实感无比美妙。 而此时的何薇还不知道,她的这一份偶然间的翻译工作,会让她的地位上升到一个怎样的高度。 第6章 .25日的更新 这边厢,何薇正忙于享受事业给她带来的满足快乐,另一边,算计她的人也分毫没有放松。 莫云笙想着先将何薇的具体位置打听清楚,可杨柏总是推脱不知,让莫云笙恨得牙痒。可惜因为何薇一事闹得有些大,连哥哥也说了她一顿,她眼下也不想惹陈家的人。 莫云笙打了两次电话,不肯再低声,便寻了庄夷然来商量。 庄夷然眼珠子一转,就想了个办法。 等到了周末,庄夷然照旧来陈家拜访。 这次她又是做了小点心带过来,直说着好话,哄得魏姿眉开眼笑。 不过庄夷然不知怎地又提到了庄夷薇,然后脸色就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魏姿看得心中有异,追问几句,庄夷然却一脸为难,想遮掩过去。 不提庄夷薇是逝去多年的好友遗孤,就凭她现在还占着陈治未婚妻的名头,魏姿也少不得要关心关心。两人正磨着说话,就听王妈说,莫云笙来了。 莫云笙跟魏姿算是平辈。按理说陈、莫两家交好,她们的关系应当也不差。但其实这也只是表面。魏姿私下里并不喜欢莫云笙过分好强,无理也要争口气的性子。 当然,上门是客,魏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摆脸色给人看的。 魏姿站起来迎上前,拉着莫云笙地手往沙发走,边道:“云笙,你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来我这儿?倒是有口福,夷然做了好吃的,你一定要尝一尝。” 莫云笙手上提着东西,顺着魏姿到了沙发,才摆到案几上,说:“我知道夷然做的东西好吃,可我这心里憋着事儿,现在是吃什么都没有滋味儿了。阿姿,我就直接说了,我这一次登门,是专程来给你家道歉的。” 这一番话让魏姿听得惊奇,以往莫云笙犯了事,哪一次不是她哥哥帮着道歉的,什么时候莫云笙居然也懂得弯下身段了,稀奇!况且,魏姿想了想,也没想到莫云笙是为了什么事情道歉,便问:“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一头雾水?” 莫云笙听魏姿问,一愣,说:“阿治没告诉你吗?” 一提到陈治,魏姿便皱了眉头,“这又关阿治什么事?” 莫云笙说:“阿姿你竟然没听阿治说起?我瞧你们陈家将何薇护得厉害,还以为你们都承认了她呢!哎,早知阿治还瞒着你们,我就不该来和你们说,回头阿治该怨我了。” 魏姿说:“云笙,你不要把话说一半留一半,阿治有什么事我是不能知道的?你只管把那个什么何薇跟我说说。阿治要是怪你,我定会拦着他。” 魏姿虽也为中央工作,但她的能力只是一般,做的只是闲散的活,平日里生活的重心就是自己玩乐,还有老公儿子。现在听见儿子跟一个女人有了牵扯,还不声不响地护着,让她既惊且怒。 莫云笙便道:“是这样的,起先阿治让我给那个何薇安排了工作,后来我发现何薇的具体身份成谜,想查一查,不曾想,和她发生了点误会,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自小就急,发现一点不好就发作,如今温部长让我亲自向何薇道歉,并且要把她请回去工作,我现在想到之前也是后悔,想要道歉,可是阿治手下的人都是能干的,估计想给何薇出口气,把人藏得死紧,我实在找不着人了。唉,到时候都没法跟温部长交待。” 莫云笙这一番话有几个重点,第一,何薇此人来历不名,第二,陈治对何薇很看重。 同是做母亲的,莫云笙自然知道,怎么样说话能戳中魏姿的痛点,果然魏姿便问了:“等一等,你说的这何薇究竟是什么人?我想遍了京都的大姓,好似每一个能跟这个姓对上号吧?” 莫云笙说:“所以说她来历成谜。如今温部长也在查呢。不过虽然是要查,也得把人先请到眼皮子底下工作。” 魏姿刚要说话,突然想到坐在一旁的庄夷然,正是陈家未来的亲家,如今让她们听到陈治的风流事,怕是影响两家交情。正要解释,却察觉庄夷然神色不对,联想到刚才庄夷然的难言之事,一个念头浮上心间,魏姿怒道:“阿治跟那个叫何薇的事,难不成都传遍了?到头来我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要不是陈治前几日刚出了秘密任务,魏姿肯定要马上一个电话把人叫回来,好好问个清楚。 莫云笙说:“阿姿,你别气,也没有就到了那个地步,不过就是阿治为了给何薇出气,动用了纪委那边的关系,闹得有些大,不过么,年轻人谁没几件风流事,大家都只当阿治年轻气盛,也不会说什么。” 莫云笙这话完全不能安慰到魏姿,陈治自小在圈里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如今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名声有瑕,魏姿完全不能接受。更何况,陈治是有婚约的人,万一惹怒了庄家,影响了两家合作,那损失是不能想象的。 在魏姿沉着脸思考的时候,莫云笙又道:“过不了几日就是建党节了,咱们历来是要聚会的,我想趁那个时候,亲自向她道歉。阿姿,这回可得求你帮忙,我这儿实在是没办法见着人。我想,阿治手底下的人,肯定得给你这母亲几分面子吧?” 魏姿说:“这事我知道了。” 莫云笙目的已经达到,也知道魏姿现在是无心留客的,当下告辞离去。 庄夷然也向魏姿告别,而魏姿当然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肯定得表明陈家的立场,免得庄夷然回去跟长辈一说,影响两家的交情。 魏姿问:“夷然,你对阿治这件事怎么看?” 庄夷然说:“伯母,你将阿治生得这样优秀,他走到哪里,都难免会吸引许多女人往他身边靠近,当真是防不胜防的。不过,我是相信阿治的。”庄夷然突然一顿,就红了眼眶,“我只是为姐姐伤心罢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这些谣言,又是哭又是闹,可惜她身子不好,只能请托我一定要问清楚这件事。唉,我是百般解释,阿治和伯父伯母都是重诺之人,可姐姐自来心思重,又要多想。” 魏姿听了这话心里便不舒服。从前她对瘦瘦小小又失了母亲的庄夷薇很是怜惜,对庄夷然母女一直看不顺眼。可后来她冷眼瞧着,庄夷然性格娴雅却不孤僻,性子也大方,自身也很出色,比起怯懦的庄夷薇来说,更加上得了台面。 原本魏姿还想着,庄夷薇好好养一养,不求她多出色,起码要能见人,会说话,可谁知她竟越发小性,就连身体也越养越差。 随着陈治年岁渐长,魏姿慢慢地开始重视起庄夷薇的问题。她的儿子样样皆是出色,怎么能娶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女人。而且庄家现在竟还把庄夷薇送到了外国养病,也不知道庄夷薇的身体差成什么样了,到时候能不能生下孩子,也是难说。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闹得魏姿头疼,准备晚上和陈存礼商量一番。 眼下,她答着庄夷然的话,道:“我就知道你向来明理晓事。庄老爷子那边,如果问起这事,你就说,我会解决的,到时等陈治回来了,我带他上门解释。” 两人又说了几句,庄夷然才告辞。 等到陈存礼打完高尔夫球回来,魏姿便拉着他说起陈治的事情,“……阿治这样的年纪,从前我看他哪个女人也不亲近,心里急,现在真看到他和人传出了事,我这心里更急。他该是要结婚了,可我一想起夷薇的身体和性子,就忍不住发愁。你说怎么办?” 不料陈存礼早已心中有数,“这事儿我早就知晓了,便是爸爸也知道了。他只说,阿治的事他有安排,让我们不要插手。” 魏姿一掐陈存礼的胳膊,怒道:“好啊你们,一个个的将我蒙在鼓里,难不成阿治不是我的孩子?还有,什么叫让我们不要插手,我儿子的事我怎么不能插手?” 陈存礼任着魏姿拿他的手出气,只说:“谁管不都是一样,只要阿治好了,我们还能不高兴?老爷子最看中阿治这个孙子,也是盼着他好的,他一辈子经过的事多去了,他让我们不要管,就必然有他的用意。” 陈建国是人老成精了,魏姿虽然不满他对自己儿子的事情这样独断,但也知道在陈家,陈建国哪怕不理事了,但他就是权威。 魏姿便不再说话了。 管不了陈治,但是,对勾引她儿子的女人,她必定是要会一会的。 魏姿这般想着,第二天就联系了陈治的部下。 所以,当天,何薇从余白沙的办公室回来没多久,杨柏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他的神色有几分严肃。 何薇问:“有什么事?” “夫人要见你。” “陈治的妈妈?见我干什么?”何薇一想,“又是陈治给我招来的麻烦。唉,我早说了,你们别管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这铁定又是一个上门指着我的鼻子说我配不上陈治的人。我现在很忙,没有空见她。嗯,就算不忙,也不见。” 杨柏摸了摸鼻子,说:“陈少当初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夫人跟您会面了,陈少说你不必委屈自己,保持真性情就好。” 何薇说:“我当然不会委屈自己,我又不有求于人。对了,之前莫云笙也说要找我道歉是吧?怎么最近没听到她的消息了?算了,我也不用她道歉,只当是我给翻译室教的学费了。” 杨柏惊讶道:“何小姐不打算回去工作了?” 何薇说:“你觉得有莫云笙在,我在哪里能好好工作?我也不是就怕了她,想想我孑然一身,谁怕谁。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做些有用的事,不想总弄些勾心斗角,浪费气力。” “可是…温部长对你的能力很看好,你就算继续待在翻译室,莫云笙也不敢再对你动手的。再说了,给作协那些人翻译名著,哪里来得在翻译室工作有前途?” “反正我做我喜欢做的事,我又不缺钱,这前途再好也是虚的。得了,没事我去洗澡了,今晚还有事要干。” 杨柏看着砰一声关上了房间门,不由心里为陈少点蜡。 何小姐现在对陈少真是好像完全不在意了。陈夫人说想见个面,她二话不说就拒绝,不留半点余地,从这点可以看出,何小姐是真没打算嫁给陈少了。 不过以陈少的性格,又不肯对何小姐放手。啧,真是一团乱麻。 唉,该好好想想怎么给夫人回话,才能够不把两人的关系闹得太僵。 …… 商务文件好翻译,因为那些文字是有公式可循的。 而文学作品要翻译,难度很大,因为文学是有灵魂的。 要翻译好一部作品,何薇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虽给她提供了一定的帮助,但也不是那么万能。因为背下来并不等于完全消化理解。 余白沙准备了几本名著让何薇先翻译着,在这一届基利斯文学奖中试试水的。他虽说了,失败了不要紧,可是何薇这些天听了一些消息,知道华国内一些年纪已经很大的作家们,有多么期盼能在还活着的时候,听到华国得奖的消息。 这也并不是说,这个基利斯文学奖本身的分量就这么重,而是因为这些老作家们,都是从华国半个世纪前那段屈辱的历史中活下来的,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华国当时是如何被那些建国历史连华国零头都不到的外国人给瞧不起的。这几十年,华国飞速发展着,然而在文化这一块,重视相对较少,让这一辈作家们,总觉得郁气不舒。他们也想向世界证明,华国的文化底蕴。 面对这些殷殷期盼和信任的目光,虽然不是刻意对着她的,但也让何薇觉得颇有压力,每日捧着书读了又读,直到下午,又跟人讨论。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如是这般,有一天,余白沙给了何薇一张请帖,并说:“这些前辈平时是不出门的,也不愿见客,只有在这一日,愿意出来走动。难得有机会,我带你一起见见他们,肯定能让你受益匪浅。” 何薇自然应下。 第6章 .26更新 魏姿听见何薇不来见她,勃然大怒,觉得何薇这人十分狡猾卑鄙,敢勾引她儿子却没胆子来见她。杨柏担心魏姿对何薇耍手段,是以之后不再回何薇附近的公寓,免得被人跟踪,而是令择了住处,只远程听其他手下保护何薇。 陈治的部下很多,有些并不在明面上为人所知。而魏姿一个养尊处优只干着闲差事的妇人,没有接管陈家的势力,丈夫不支持她,她又不想把这事儿托付给同一圈子的朋友,让他们看了笑话,于是,尽管她非常想知道何薇的踪迹,但依旧毫无办法。 当莫云笙打电话过来问何薇的情况时,魏姿想到之前夸下海口,说是必定能将何薇请出来参加宴会的事。 可现在她都说不出口何薇根本没来见她,甚至连电话也不停。 便道:“云笙,你不提这事我差点儿忘了跟你说。存礼他说,阿治现在还年轻着,被人蛊惑做些傻事也没什么,吃过亏他就懂事了。何薇那样的身份,我要是真和她见面了,那才是抬举她。先前说要请她来参加宴会的事,你也是别提了。她哪里有资格参加?我等下还有个聚会,现在要准备出门,不说了。” 不等莫云笙说话就盖了电话。 面子是圆过去了,然而她心头那把火依旧烧得旺盛。 莫云笙被魏姿盖了电话,有些不能相信地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对庄夷然道:“阿姿这是搞什么?先前答应得好好的,要把那贱人叫出来给她一个好看,这会儿,却说什么要端着身份。真是好笑!她儿子都跟那贱人混在一块,早就没有体面了,她是不是想等到那贱人生了野种之后再来管这事!那时候看她怎么哭!” 庄夷然听莫云笙口口声声称何薇为“贱人”,虽是很不符合她们这些人的身份,但她还是听得十分畅快。 不过莫云笙话中的意思却让她这丝畅快很快消散了,“伯母她不肯约何薇出来?没道理的,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最看中的除了面子,就是她的儿子丈夫。现在听到阿治跟何薇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不可能还端着面子说不见何薇。就算她怕别人笑话,悄悄见一面就是,也传扬不出去。” 莫云笙没好气道:“谁知道她脑子里进了什么水。” 庄夷然沉吟半晌,道:“有没有可能是伯母根本约不出人来?阿治虽然走了,但是他给何薇留了好些保护,我们想找人都找不着。或许是他之前找就想好了,害怕伯母找何薇的麻烦,所以嘱咐了他手下的人。” “那贱人不过就是长了一张漂亮的皮子而已,陈治他是糊涂了吗!竟然这么上心,方方面面都给她考虑好了。哼,只怕到时候陈家真要出个野种,真是笑死人了。阿姿她从前天天夸自己儿子多么优秀,也不知道到时这打脸打得她疼不疼。” 庄夷然听不得人说陈治和何薇怎样要好,褪去了娴雅的伪装,冷冷说道:“我们庄家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要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就算她能怀得上,她也没那个命生。” 莫云笙听庄夷然耍狠,见了碍眼,嗤笑一声,道:“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先前你说的那些,哪一条派上了用场?白白费我那么多功夫!没什么事,我去睡午觉了,你自便吧。小赵,送客。” 庄夷然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瞬,又很快垂下了眼睫。 这几天她和莫云笙因着何薇的事情,走近了不少,莫云笙对她的态度也不想之前一般傲慢无礼,谁料她竟说翻脸就翻脸。 哼,算了,她早就看明白了这些人,自诩身份高贵,可骨子里就没几个不是肮脏龌蹉的。 庄夷然的拳头悄悄握紧,又重新露出她的娴雅的面具,“莫姐,那我就先走了,午安。” 从莫云笙的别墅里出来,还残留着舒适凉意的皮肤被又干又热的夏风一吹,让人心情烦躁。 纵有千般计策,但是何薇如果不露面,都是无用。 算了,且看着,陈治虽是不知出的什么任务,但总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就不信何薇能一直藏得这么严实。她肯定能找到机会的。 庄、陈两家的联姻势在必行。虽然庄家二叔也有意要将女儿庄夷悦与陈治凑作堆,但只要有庄老爷子在一日,就不会容许庄家二房压过大房,给庄毅和带来威胁。她已经好不容易除掉了庄夷薇这个障碍,又讨好了魏姿那个肤浅女人的心,庄家少奶奶的位置,一定是她的! 小赵一直讲庄夷然送到了停车场,庄夷然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庄夷然走到自己的车边上,正要打开车门,谁知这时,突然有人靠了过来,温热的身子紧贴她的后背,双手搂住了她的腰,“美女,你是什么人?来我家干什么?” 庄夷然听到声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那是莫云笙的独子秦臻至,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玩女人的纨绔!她顿时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恶心得她一阵一阵地反胃。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踩在秦臻至脚上。 秦臻至素来没有锻炼身体的概念,娇生惯养,这一痛之下,顾不得调戏美人,狠狠把庄夷然往前一推,才拔出自己的脚退开几步。 “你tm找死!你知道我是谁吗?” 庄夷然被秦臻至推在车上,差点撞到头,她直起身子,转过身看着秦臻至,为了维持她一贯娴雅的名声,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克制着自己,才没走过去打他耳光,“秦先生,请你放尊重点。” 秦臻至当然是见过庄夷然的,只是并不熟悉罢了。刚才看到她的背影曼妙,又开一辆普通的车,就以为是来找莫云笙的下属,这才大胆走过去调戏。不过看到是庄夷然,他也不紧张,笑嘻嘻道:“哟,我说是谁呢,庄‘二’小姐呐!怪我,没认出来,我道歉,哈哈。不过,你今天怎么开这破车出门?要是手头紧,我送你一辆怎么样?” 庄夷然没有理会秦臻至这个无赖,打开车门就开车走了,也懒得听秦臻至后面的调笑。 车驶出了莫云笙家,庄夷然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她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用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将头埋下。 假如秦臻至冒犯的是何薇,他绝对不会是这样态度。只要庄夷薇向家里告状,庄老爷子,还有她嫡亲的大哥庄毅和都会给她出头。 可因为她庄夷然是庄家的二小姐,是她母亲章馨雅在正头夫人还没死时就怀上的私生女。庄家除了母亲和父亲,没有人真正心疼她。只要这种小事没闹出去伤了庄家的面子,没有人会理会。母亲一味叫她忍耐以待来日,父亲只晓得风花雪月没有担当。 她就算再优秀出色,也得不到这个圈子的尊重。他们大多数的人,为着维持自己的风度教养,表面上对她倒并无异常,甚至也不乏欣赏,可是一论到婚事联姻,他们第一个念头肯定是皱眉。在关键时刻,他们骨子里的想法,跟秦臻至一样不尊重。 别看现在魏姿对她态度好,一开始要不是她借着照顾庄夷薇的名头,也根本不可能接近魏姿,这么多年的用心经营,人心都是肉长的,魏姿对她才算有了些真感情,可要说成为她的儿媳,她却未必会愿意。 不过,她不会永远都这么低微的。他们今日看不起她,她总有一日要让他们跪下来舔她的脚趾。 …… 何薇没有想到能接到叶东慎的电话。 “喂?…嗯,你也知道那个事啦?我没事,那是一场误会…嗯,真的,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充实…干回老本行,还是翻译,我最懂的就是这个了,现在给人翻译小说……你在干什么?” 叶东慎牵着寻踪漫无目的地走,一边跟何薇说:“我刚给寻踪洗了澡,寻踪说它想你了。”说道这里,他语气故作哀怨道:“我也想你了,你都不给我打电话。” 何薇从电话里听到叶东慎干净好听的声线,眼前仿佛出现了他那张阳光朝气的年轻脸庞撒娇耍宝的样子,嘴角不由翘起来。 叶东慎似乎听见了何薇的笑,他走在辰光马场青翠低矮的辽阔草地上,随手扬着折下的一根柔韧绿草,微眯着眼睛,一叹三咏地念道:“我记得你之前笑起来的样子。你骑在马上,低头看着我笑。你的微笑投射在我眼底,晴天一样明朗,星光在颤动,你的微笑在流露,你的微笑在笑,流进我的心上,那一天的你在微笑,是你我没有再相隔……” 何薇起初听了一两句还没弄明白,再一听,才想到叶东慎是在念诗。叶东慎是个感情十分外放的人,他情绪炽烈而单纯,特别容易感染人。然而何薇听到他如此富有感情的念诗,却不知怎地想笑,最后没忍住,笑得倒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 叶东慎也不恼,一直听着何薇笑,直到她停下来,又说:“薇薇,你笑起来比别人唱歌还要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叶东慎总和何薇说着甜言蜜语,可何薇就是觉得,叶东慎虽然喜欢她,但更像是一种对美丽的本能喜欢,而不是对她有男女之情。 不过话说到这里实在有些肉麻,何薇有点hold不住,转移了话题,“你打电话来,不是为了专门跟我说这么一通好话的吧?有什么事?” “不是说好话,只是说实话。”叶东慎一本正经的解释之后,又道:“后天我要参加一个宴会,你来当我的女伴好吗?” “后天…好像不行,等等我看看。”何薇翻出行程提醒,发现后天正是余白沙之前让她参加宴会的日期,“真的不行呢,后天我也有个宴会要参加,余先生要带我去认识一些老作家。” “老作家?”何薇这么一说,叶东慎便问:“你要参加的也是在玉香山那里举办的露天宴会吗?” 何薇一愣,“‘也’?你也是?这么巧?” 叶东慎说:“所以说这是缘分,薇薇,来做我的女伴吧。” 何薇问:“这场宴会是干什么的?不是就是那些作家交流会吗?除了你家,是不是庄家莫家陈家都会参加?” 叶东慎说:“那天是建党纪念日,历来要开办宴会。是我们一年来最重要的宴会之一,所以,不止我们这几家,凡是一定等级以上的官员都是要参加的。” 何薇觉得头疼,她有预感,要是在宴会上遇到那几个女人,她的平静日子可能又要一去不复返了。可她当然不能因为那几个女人而耽误自己的正事。宴会肯定要去的。 何薇打定主意要低调,听叶东慎这个说法,参加宴会的人应该很多,到时候她把自己化妆弄得黄一点,普通一点,尽量不引人注意就好。到时候让余白沙给她早早见完那些前辈,提前退席便是。 顺便还要跟杨柏说一声,让他做点准备,万一真的碰见那几家不依不饶,也绝对不能暴露她的住址。 电话到最后,何薇当然拒绝叶东慎想让她成为女伴的请求,要是她答应了哪里还能低调得起来。 好在叶东慎听了她解释,也没有不依不饶,只让她答应之后要陪他出门玩。 这个要求简单多了,况且跟叶东慎相处让她难得有朋友相处的感觉,她本身也很愿意。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宴会,开始了。 第6章 .27更新 京都里有许多禁忌之地,非有一定的身份,是进不去的。若是胆敢乱闯,被警卫兵开枪打死,那也是没处说理的。 玉香山便是其中的禁地之一。 余白沙载着何薇,经过了四道关卡,才进入了今日的宴会地点,玉香山大礼堂。 京都人口密度大,车又多,还有来自北方时不时的沙尘暴,空气质量实在不怎么样,然而一进了玉香山,仿佛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下车之后,离宴会场所还有一定距离,可何薇踩着高跟鞋也一定不嫌累,鼻子耸动,深深地呼吸。 余白沙见了便笑着说道:“这儿环境很不错吧?趁着这机会多呼吸几口,之后可难得有机会进来的。为了你这张请帖,我可花了不少功夫。” “空气真的很好,每吸入的一口空气里都是满满的清新的氧气。”何薇说,“这儿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防卫得这么森严。” “这儿可以说是我们华国的脑袋。咱们国家的政策都是从这儿发出去的,你说住的是什么人?” 何薇点头,“也该如此。要是京都其他地方的空气也这么新鲜就好了。” 余白沙说:“这个可难,不过,说不准你哪一天就能住进这里。” 何薇说:“我倒是想,可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哪里有从政的脑子。想想就算了。以后另外找个小城市定居就好。” 余白沙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虽然当不成官,但若是想当官夫人,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何薇一愣,不明白余白沙为什么这么说。这一个多月的接触,她以为余白沙应当明白,她对权势并没有那么热衷。可为什么要跟她说这样的话呢? “余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白沙看了何薇一眼,目含怜悯,叹息一声,才说:“你太委屈自己了。我家翘翘跟你这般大的年纪,每天都要花好长时间打理好自己才愿意出门,可你偏偏要把自己往丑里打扮。我替你不值罢了。毕竟,这正是你们女孩子最美的年纪,我只怕你以后会后悔。” “后悔?不,我不会。”何薇想了想,说:“要真是好好打扮了,每天要应付各种搭讪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被人喜欢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但如果这份喜欢仅仅是因为容貌,那其实挺可悲的。都说美人迟暮,想想等到年纪越来越大时,那些惊艳的目光就都转移到别的年轻姑娘身上去了。到那时候这么大的心理落差,日子肯定过得难受。而且,我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的想望不是简单地过日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您也不必为我担心。” 余白沙纵使明白人各有志,但仍是不免叹惋说:“你该拥有更精彩的人生。而不是成日跟我们这些半老头子打交道。” 何薇故作正经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这是为了人类的文化事业而奋斗。人类一小步,世界一大步!” 说完,自己就笑弯了眼。 余白沙想到开始时为了招揽何薇而故意忽悠的话,不免也是发笑,遂不提刚才那话了。 待进了最后一道门,余白沙对何薇说:“今日有两场宴会,下午这一场是露天举行,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才正式开始,主要是各个世家、高干的子弟;晚上那一场,最高领导人,还有各个官员,才会过来。不过我要带你见的人,有来得早的,也有来得晚了,我也说不准。你先自己去玩,到时人来了,我再去找你。” 何薇点头应是。见余白沙走了之后,才四顾观察,想找个安静的角落躲清闲。 被修剪得平整的草地上,一排排的椅子摆得十分整齐,怕是有上百套桌椅。这会儿用餐区域空着,参加宴会的人才另一个区域三三两两的交谈,一群年轻人,就少有长得不好看的,让何薇觉得十分养眼。 这样的场景,从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没想到她还有身临其境的一天,这种感觉也真是微妙。 地面上竖着几个指示牌,有指向高尔夫球场,游泳池,茶室,卫生间等等地方。 何薇对那些兴趣不大,在酒水区拿了杯饮料,慢慢喝着,省得干坐着看着太呆了。 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开始宴会,何薇有些闷,时不时借着喝水的动作,打量场中的人。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到了熟人。 那个穿着粉色抹胸公主裙的,不就是乔语吗?这种日子,她还不忘带着她的画夹,看来她是真的很爱画画。 想起当初见到乔语时的场景,何薇不觉一笑。乔琪的性格严谨精明,他的妹妹却个性这般跳脱单纯,也不知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性格南辕北辙的兄妹俩。 何薇看了两眼,又转移了视线。 何薇这边正想着乔语,却不知这会儿,乔语也在跟于珊念叨着她。 “珊珊姐,我说真的,你还是别等穆景那只臭木头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那个人,你真的比不上,啊,我没有说你不好,只是那个人真的太好了。呐,你看今天咱们圈子里的人都差不多来齐了,你多看看,说不准就看到你喜欢的人了。”乔语对着于珊珊一脸真诚的劝告。 于珊珊真想刮花乔语那一脸无辜的表情。 当初她怂恿乔语去阳绍市去找那个叫何薇的女人,谁料到乔语只去了一趟就叛变了,从前还说过为她对穆景的深情而感动,现在却有事没事就让她去找别的人喜欢,不要再穆景身上浪费时间。 真是画画弄傻了脑子。 开什么玩笑!她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久,现在就只差穆景自己点头,她不甘心,她凭什么放弃?她知道,那次穆景缺席订婚宴,让她成了大家的笑话。可她虽然现在是笑话,但是只要最后能嫁给穆景,这段难堪的过往只会变成佳话。哼!那些曾经嘲笑她的女人,有几个敢说自己不想嫁给穆景的?不过是嫉妒她的勇气罢了。 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况且,何薇再好,现在也跟穆景不相干。听说陈家那个未来的当家人护何薇护得厉害,穆景以后又不是穆家的主事人,他就算再喜欢何薇也争不过陈治。 于珊珊这般在心里反复劝说自己,这才平静下来,温柔地笑着说:“阿语,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你别劝我了。” 乔语说:“姗姗姐,我不想你越陷越深,以后伤心。” 于珊珊低头不说话。 乔语叹一口气,“算了,我有些渴了,去拿杯果汁,你要不要?” 于珊珊摇头。 过了一会,乔语要上卫生间,把画夹交给暂时交给于珊珊,并说:“姗姗姐,里面的画我还没有最终画好,你不能偷看哦!” 若是平日里参加其他宴会,乔语肯定要将她用惯的佣人带来的,不过这种级别的宴会,除了个别几个人,他们没有资格带人进来。玉香山的景色很美,乔语觉得说不定会突然来了灵感,于是还是没有放下画夹。 于珊珊点头,“好,我不看。”她确实没打算看。她平日里虽然恭维乔语画技高超,可她对画画一点兴趣也没有,哪里稀罕。 于珊珊抱着画夹,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手把画夹放在身侧,她一向觉得这东西又笨又重,可不想一直拿着。 坐定之后,她在场中搜寻一番,没见到穆景的身影,便又将目光放在入口处。她想着,如果等会儿穆景来了,她一定会是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 要说于珊珊这人,个人条件也是不差的,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越发显得她温柔恬静。 她这样子落在别人眼中,便引起了兴趣。 虽然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宴会,但是每年一度的建党日国宴,对每个小辈来说,都意义重大。 因为只有建党日国宴,是在玉香山举行的。而每一个想要从政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对玉香山怀有特殊情结。 当然,世家和*们也并非各个都有宏图大志,就比如说钟允。 钟允除了喜欢享乐,对别的政治经济毫无兴趣。 平日里跟着一起玩的都是跟他一样的纨绔,他感觉不到什么差距,可一到这种精英汇聚的时刻,那种沦为衬托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糟心。他就不明白了,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要什么有什么,而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享乐都还不够,非要累死累活地奋斗,何必呢?真是傻透了。 感叹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钟允,一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一手摇着红酒杯,眯着眼搜寻云鬓香衣的美人儿。 好在京都这些顶层家庭里的女人都长得养眼,要不真是乐趣全无。 直到他的眼睛搜寻到独自坐着的一个水蓝色礼服的身影时,便亮了亮。不能惹的几个女人他都记得,这个女人不在那串名单上。正巧钟允最近就喜欢这种温柔似水的类型,便举着酒杯过去搭讪了。 “于小姐,你喜欢画画?”钟允未经过于珊珊同意,自顾打开了画夹。 于珊珊自己是不会乱动乔语的画夹,因为怕惹得乔语生气的,但是这会儿看到乔语素来宝贝的画夹被人动了,她心里一阵畅快,慢了半拍,才制止道:“钟先生,这不是我的画夹,乔语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可这会儿钟允已经把画夹打开了。 于珊珊等了一会儿,不见钟允回话,看他盯着画夹似乎呆了,只想着,难道他也能被乔语的画打动,看得呆了?还真是好笑,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这会儿也开始懂得欣赏艺术了? 于珊珊眼睛一转落在画夹上,登时,她也呆住了。 那张新闻上的照片,何薇也确实很美,但因为是匆忙拍下的,所以那张照片到底让何薇的美丽失了颜色。 可乔语的画上,比起初稿又加以修改,何薇的美丽,仿佛透过纸张,跃然而出,活色生香,让人只能长着嘴呆了表情,心灵被狠狠地震撼冲击,脑子里眼里心里只映着这幅画上的人,她的美丽,在这一刻霸道得占据了人所有的思考。 第6章 .28日的更新 钟允和于珊珊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钟允的酒肉朋友王霖誉看到钟允这样呆蠢的样子,连忙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准备威胁钟允请个客,然后走过去,拍他的肩膀,“钟哥,看什么呢?注意形象啊!你这样子也忒傻了点。我看你就算见了美人也没这么傻愣过。” 王霖誉笑着把视线一转,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珠了。 而钟允被他这么一拍,猛然回过神,红酒杯一个晃荡,一滴红色晶莹的液体在空中坠落,恰恰地,落在了画上,何薇的唇上,成了黑白画卷里唯一一抹艳丽的色彩。 钟允看到画没有被毁掉,松了口气,又看王霖誉越凑越近,快把眼珠子都贴到画上去了,赶紧把红酒杯往他身上一推,“拿着。”空出了手,便去取画夹子。 王霖誉脑子没转过来,钟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等到钟允把画夹子拿走了,他才丢开手上的红酒杯,拉着钟允的手,道:“哎!钟哥,再让我看两眼,这画上到底是谁,是不是真人?怎么这么美?这谁画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钟允不耐烦。他将画夹子盖上夹在腋下护着,“这是我的,谁让你看了?问也不许问!问了也白问!” 王霖誉向来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不依不饶地去夺那画儿,口中边道:“钟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你是不是知道这画儿上的是谁?这样好的货色咱们哥几个一起玩才带劲儿!” 钟允往日听王霖誉说话,也习惯了他荤素不忌,可这会儿他猥亵的语气却让他心中一燥,想也不想,一巴掌拍在王霖誉脸上,“闭上你的臭嘴。” 王霖誉竟是被打懵了。 钟允对待兄弟从来都是大方豪爽的。从前王霖誉只知道钟允对待女人最是喜怒无常,前一秒还温柔款款,后一秒就能扇人耳光,把女人当畜生作践。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被钟允扇耳光了! 他的家世虽然比钟允要略低一点,但是还不至于低到要捧钟允臭脚的地步,这会儿他被居然被当众打了脸,而且还是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特殊地点! 王霖誉当下怒火冲头,抡起拳头往钟允脸上砸。 于珊珊从画卷的震撼中回过神之后,感到的是无比的嫉妒和恐慌。当初她看到何薇在报纸上的照片,虽说漂亮,但是缺了气质,她心里还想着,光有张漂亮脸蛋却满身洗不掉的土鳖味,任谁看久了都会腻味,可她不知道,何薇在乔语画笔下可以这么美!是何薇本身就有这样的气质,还是乔语的美化? 但于珊珊隐隐知道,应该是前者。因为乔语的画,虽然会放大美丽,但是不会无中生有。她从不肯画认为不美的事物。 如果何薇美成这样,那穆景就算最终得不到她,也会将她视为永远的朱砂痣白月光。 于珊珊看着钟允和王霖誉闹起来,心中冷笑。闹吧闹吧,可别只说不做的好。 王霖誉和钟允的争执很快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侍者们赶紧上前,一边抓一个,将王霖誉和钟允强制分开,他们还挣扎不休。而警卫们也守在了外围,随时准备行动。 接着,宴会的负责人,中央组织部部部长秘书刘蒙也赶了过来。 他什么话也没问,只当这一场争执不存在,笑眯眯地先对钟允说:“钟少,好久没看见了你。代我替你父亲问好。天这么热,你出了一身汗,要不先去换身衣服吧?待会儿宴会开始了,可不能失礼。” 又对王霖誉劝说了一番。 王霖誉和钟允总算头脑冷静了下来,登时吓了一身汗。 这可是国宴!闹成这样,家中长辈绝对会被训,他们自己也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刘蒙赶紧给侍者打眼色,让他们将王霖誉和终于分别带去将身上打理一遍。眼见着事态控制住了,匆匆离开汇报上级。 谁料到,这边王霖誉和钟允终于被劝服了,从卫生间出来的乔语没看到她的画夹子,心里就急上了,拉着于珊珊问:“我的画夹子呢?你怎么把我的画夹子弄丢了。” 于珊珊快要哭出来了,“阿语,对不起,我没有保管好,你的画夹子被抢了。就是钟允和王霖誉,他们两个还打起来了。” 乔语顺着于珊珊的方向一看,钟允被两个侍应生跟着,不知要往哪里去,而他胳膊下夹着的,正是她的画夹。 乔语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风一样快步走过去,堵在钟允的去路,生气道:“谁让你碰我的画夹了!还给我!” 可钟允哪里肯依,那画上的美人他还没看够,还为着这个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宴会上大大丢了脸面,并且之后家里还会有责罚。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如何肯把手上的东西让出去? “阿语妹妹,你这画画得真好,不如就送给我吧,我回头送辆车给你。或者你不想要车,要别的也行。” 乔语的画都是宝贝,或卖或送,她都只肯给她看得顺眼的人。很明显,钟允不在此列,乔语瞪着眼,伸手去拿画夹,“我凭什么要给你?不换!把画还我!” 钟允死抓着不放,乔语的力气又哪里比得过? 一会儿后,钟允硬夺了画就跑,乔语被扯得一个踉跄,压根没想到钟允居然如此无赖,看着钟允的背影气得直掉眼泪。乔家只接到一份请帖,她想着能来这儿画画,便跟哥哥要了这个名额,可没想到,今天这一趟居然让她把画夹子都弄丢了。 而钟允还没能走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钟允,把阿语的画还给她。” 说话的是陈兆安。乔家素来依附于陈家,跟陈家是用一派系,今日乔语被欺负了,陈兆安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不过陈兆安虽说是陈家的人,但因为有个光芒万丈的陈治在,他基本上名声不显,让人忌惮不起来。况且,他那张年轻的脸还未褪去青涩,完全没有震慑力。 钟允谑笑道:“边玩去,毛都没长齐,还学别人英雄救美呢!也不看看自己有没那个本事。” 这会儿,钟允身边陆陆续续聚集了平日那些朋友,一人一句的调笑羞辱。 陈兆安被说得脸色通红,但他深知如果现在对钟允退缩了,就是丢了陈家的面子。 陈兆安说:“钟允,这里是玉香山,不是你钟家,你要是不讲理,你自己想想后果。” 钟家在当今还没有上台前,那也是京都的几大世家之一,曾经还有入住玉香山的资格。但现在几年过去了,他们时不时搞些小动作,很不被当今待见,渐渐得,也就不如从前了,前两年更是被迫迁出了玉香山。这件事一直被视作钟家的耻辱。 钟允说:“老子敢作敢当,你又如何?”反正祸已经闯下了,何不再闹大一些?他在这宴会上没脸,可陈兆安跟他吵起来,一样是失了陈家的体面,他父亲想必也很乐意看到陈家丢脸。而且,要是再把事情闹大,法不责众,大家一起丢脸,说不准他的罪责还轻些。 陈家牵扯进来了,莫家、庄家向来与陈家一派,这会儿也不免出来支持陈兆安。 如此,钟允和乔语之间的争执进一步扩大,变成了两大派系间的斗争。 在这混乱的局面,不知怎地,那作为今日这一场闹剧的始作俑者,那个画夹子被车开来,抛在空中。 洁白的纸张四处散落,随着夏日清风微卷飘荡,悠悠落下,唯有一幅画,唇中一点红。 而这张画,落在正赶来阻止事态扩大的组织部部长庄约辞的眼中,却让他猛然瞳孔一缩。 第6章 .29更新 眼下这个场面,所有人都被那幅画上美得不应在人间的女子吸引,人群的躁动自然而然地停止,甚至不需要赶来的庄约辞费言劝说隔开。 这几秒的寂静,直到庄约辞伸手将那张快要落在地上的画捡起来打了个对折收起来后,才被打破。 他的动作太过理所应当,以致于争执的两方人马,竟都无人出声阻止。 乔语自然是想拿回她的画的,但这会儿她才发现,因着这一幅画,今天这场宴会居然闹成了这个样子,她的罪责必是不轻,今天肯定给家里惹麻烦了。因着这个,她也不敢开口问庄约辞拿回她的画,只能恨恨地盯着钟允。 倒是叶东慎笑着凑上前,“庄叔叔,好久不见,您看着越来越年轻了。” 庄约辞向来都是笑脸迎人的模样,这会儿见叶东慎凑上来,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只环视着众人,道:“是吗?我看你们倒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语气仍旧温和,不紧不慢,却让几家人纷纷冒了冷汗。 在庄老爷子许久不理事,庄家嫡长孙还未掌握权柄之时,庄家老二庄约辞比他那个只晓得风花雪月的大哥庄约言,在京都的名头更响,基本上就代表着庄家。但这也不是众人对他敬畏的最重要原因。 而这最重要的原因即是——庄约辞坐的这个位置,掌管的是官员的升迁。 这些家族的子弟最是知道权衡利益。方才那一场争执,人人有份,法不责众,那么即便有责罚,也不会太重。可这会儿谁要是先出口反驳或者解释,谁就当了出头鸟,这些人精当然不肯干。况且,刚才那会儿发生的事,周围那么多侍者看到了,早早晚晚庄约辞会得到最详尽的报告,也无需他们多说什么。陈家这一派系不会解释自己其实是占理的一方,钟家那边更不会主动认错,场面便一时僵下来。 幸好庄约辞也不打算深究,只道:“宴会还有半小时就开始,咱们好好吃饭,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好。” 庄约辞给了台阶,众人也就顺势接话。一时间,场面上又是热热闹闹,一片祥和,仿佛刚才的争执未曾发生。 然而看似平静如往常一般的宴会,这会儿已经完全偏离了主题。 画上的神秘女子,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乔语眼睁睁看着庄约辞把她的画拿走了,心痛得要死,偏偏不敢去要回来。而在她的身边,刚才聚起来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 他们都只有一个相同的疑问,缠着问乔语,那个画中人的身份。 而在场中,见过何薇的那几个人,都帮乔语打掩护,不动声色地将乔语跟人群隔开,另寻了僻静处讲话。 穆景的大哥穆晟先前就觉得几人的表情不对劲了。 在别的人对画上女子纷纷表示疑惑之时,陈兆安,庄家姐妹,还有叶东慎,他们的表情,分明就是认得人的。 “画上的人,你们都认识?” 庄夷悦双手抱胸,斜着看了陈兆安一眼,才对穆晟说:“她不就是那个何薇么?上次在马场我们还见过一回,就是阿治受伤那一次。” 穆晟吃了一惊,随即皱了皱眉。 其实陈治在参加任务之前,曾委托他帮忙照顾一个人,便是何薇。陈治说,不用他费心何薇的生活,只需要在何薇的求助信号发到的时候伸出援手,护她安全。 穆晟知道陈家与庄家的婚约,劝了两句,陈治并不乐意听,而且似乎另有打算。穆晟对陈治有信心,觉得他应该有分寸,故而还是答应了陈治。 可如果他知道,何薇竟是这般模样,当初不管怎么说,他都一定不会插手何薇的事情。 就怕到时候,陈治为了何薇做出什么傻事,影响到庄、陈两家的关系不止,连穆家也会受到波及。 但这会儿他已经答应了,也怨不得陈治将他拉上了船,只能想办法降低这件事可能造成的损失。 穆晟便问:“你们家里长辈都知道这件事了?他们怎么说?” 庄夷悦没好气道:“现在阿治人都不在,何薇也是找不着人。能怎么说?” 穆晟听了这,便知道双方长辈竟然都已经知道这事了,显然都打算暂时搁置,等陈治回来后再处理。 这样穆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庄家给陈家面子,没有咄咄逼人,可陈家怎么地也该做出点什么以表示诚意,为何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动静,只说搁置? 在这种联姻大事上,照理说他们不会迁就陈治,甚至会趁着他离开的时候,把潜在麻烦一举解决。若说是因为找不到何薇才不动手,那就是笑话了。陈家主事人一出手,真要找什么人,还找不着? 想到这里,穆晟一顿。 莫非,就是陈家实际的掌权者陈老爷子,也知道陈治的决定了? 穆晟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 这时他便轻松起来。既然非要站队,以后穆家必然是要站在陈家这边的。他原先担心要是哪一天真帮了何薇,会得罪陈家长辈,这会儿陈治有了陈老爷子的支持,那穆晟帮起人来便没了顾虑。 刚才众人对画中女子的反应,穆晟都看到了。何薇被这么多人觊觎,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一旦她此时露脸,会招来各方的麻烦。陈家穆家虽然势大,但是面对层出不穷,甚至某些人的浑水摸鱼,也很难处理。为今之计,就是要让何薇藏好来,直到阿治回来,有什么决定,那时再说。 打定了主意,穆晟安慰了乔语几句,答应帮她把画拿回来,便离开去处理后续事情。 另一边,庄约辞将那幅画带走之后,匆匆进了办公室,并锁住了门。 他将那幅画打开,定定地看着画上的人。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尽管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仅有八岁,可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母亲的样貌。 那样世间绝无仅有的相貌,简直就是神迹。 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这画出自乔语之手,但是乔语不可能见过他母亲晋悠,也不可能从任何照片上见到过晋悠。那个年代相机并不像现在这样普及,要照个相片,还得叫专门的人过来。晋悠早年没有遇到过庄老爷子之前,因着她的样貌,在乱世中吃了很多苦。后来日子安逸了,她只窝在庄家,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出门应酬,也不想留下照片一个不小心流传出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可后来晋悠病重,庄老爷子都想跟她一起去了。晋悠便画好了妆,照了相,终究给庄老爷子留下念想,只让他好好保重,将儿女照顾好。 那些照片,是庄老爷子最为珍重的东西,他幼年时带着小伙伴玩的时候,无意中闯进了书房,差点没被打死。 至此以后,庄家便有了一块不容任何人,包括庄家人踏入的禁地。 那么,乔语依旧画出了这副容貌,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见过的,是另一个人。 而必然只有晋悠的直系后代,才可能完全遗传到她的样貌。 庄夷薇。 庄约辞想,一定是她。 哪怕从前庄夷薇那副样子跟非洲难民似的,而现在却变成了这幅天仙的模样,庄约辞也能这么肯定。 因为他的奶妈,伺候了晋悠半辈子的一个下人告诉过他,晋悠自小也是跟庄夷薇差不多的模样,是十八岁之后,才不知为何,突然脱胎换骨,慢慢就变了模样。拥有晋家血脉的女子,偶然会有一例,会出现这样的美貌。只是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庄家从未对外人说起,待庄夷薇稍大了,也不怎么让她出外交际,只盼着她能够真正蜕变。 其实那时候,尽管奶妈说了庄夷薇会改变,只有大房的人将信将疑却不得不信,而他是完全嗤之以鼻的,可后来,庄夷薇在十八岁生日前夕,突然说是病重被送走,他就开始担心了。 他怀疑庄老爷子知道他的心思,才会故意把庄夷薇送走,名为养病,实则暗中保护,转移他的视线,让他放松警惕。 往日的许多疑惑,终于在现在通通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庄夷薇也只是身体孱弱一些,为何会突然说生了重病送去了外国。而他想探视庄夷薇时,却受到了阻挠。 原来,是因为人失踪了,而不是生病了。 而庄夷薇失踪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人告诉他,可见是防着他呢。哼! 庄约辞并不认为,庄老爷子是将庄夷薇藏起来了,因为,如果真要彻底解决麻烦,尽管将庄夷薇嫁给陈家才是根本,毕竟庄夷薇变得这般模样,做陈家的媳妇绝对不失礼。可庄家在陈治做完任务立了大功回来,提都没提这事,可见,庄夷薇的消息,他们也不知晓。 庄约辞的脑中高速运转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庄夷薇不找上庄家,但是她既然能认得乔语,那肯定跟高门大户有牵扯。只怕她的样貌被那些老东西无意中瞧见,那就麻烦了。 人是怎么失踪的,庄约辞暂且不去理会。他如今要做的,是让庄夷薇永远不出现在人前。庄家和陈家的联姻必定要维持下去,但这个联姻人选,只能是他的女儿。 庄约辞把画撕碎了,冲进了马桶。 这幅画不能流传出去。虽然见过晋悠的人只是极少数,且都是老得不怎么出来走动的大人物,但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势必要告诉庄老爷子一声。那么,他的一切谋算就要落空。 庄约辞很清楚,他明面上,是庄家现在的主事人,可实际上,最重要的力量,还掌握在庄老爷子手上,他斗不过庄老爷子。 如今,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庄约辞想了想,今天的宴会上,许多老一辈的都出席了,小心起见,他最好先借个由头,把这些人聚集起来,绝对不能让他们见了不该见的人。 虽然这个做法不免太过小心,但是,谨慎总不会错的。 第7章 .08更新 莫云笙姗姗来迟,却发现,今天宴会的气氛不大对劲。 问了几个人,大家却都三缄其口,顾左右而言他。 莫云笙忍着没发火,端了杯红酒,黑着脸。 这时候,庄夷然脸上带着一贯娴雅的笑容,款款走到莫云笙面前,“莫姐,你今天真漂亮。” 莫云笙睨她一眼,不说话。 庄夷然说:“方才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想必莫姐会很有兴趣的。” “哦?”莫云笙这会儿倒来了兴趣,她左右看了一下,率先往僻静处走去。 庄夷然看她这作态,心里一声冷笑,随着过去。 一身紫色抹胸裙的莫云笙手中勾着一杯红酒,一手抱胸,不耐烦地问:“刚才是什么事?” 庄夷然对莫云笙的脸色不甚在意,只道:“乔语之前给何薇画了一副肖像画,那幅画被钟允看到了。” “那又怎样?一幅画而已,别告诉我钟允对一个画中人一见钟情了,那真要笑死人了。”莫云笙虽然知道乔语喜欢画画,但对于她画得如何,却不清楚。因为乔语从来没给她看过。 而没有见过那副画的人,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感同身受那份惊世的美丽。 庄夷然自然知道莫云笙向来固执己见,故而也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就事论事道:“莫姐不是好奇刚才宴会上大家为什么都心不在焉吗?因为那副画,钟允和乔语起了争执,在抢夺画像的过程中,那幅画传了出来,大家都看到了。我想,这一次,对一幅画一见钟情的人,可不止钟允一个。乔语一个二等世家的出身,你看看,今天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有多少?不过都是为了问出何薇的身份而已。” 莫云笙将红酒一饮而尽,摔了杯子。 “我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哼!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一样被我逼得像过街老鼠一样,连现身都不敢?” 庄夷然见莫云笙把话说得这般威风,再想想她最近的灰头土脸,对她很是不屑。只不过,庄夷然还有事要莫云笙来完成,只能耐着性子跟她继续打交道,道:“她不过是暂时蛰伏罢了,等阿治回来,有人给她撑腰,莫姐认为她还会继续躲吗?” “哼,天真。”莫云笙朝着庄夷然冷笑一声,神色中有着高高在上的睥睨,说:“她是什么下贱东西,真以为有男人撑腰就能站稳脚跟了?陈家能容得下她?你们庄家,也能容得下陈治胡闹?真要闹,我看他的位置也不会稳,色令智昏?陈老爷子非打死他不可。兆安虽然现在还比不上陈治,可培养培养,谁知道结果怎么样?” 庄夷然一手拿着酒杯,一手背在身后,拳头紧握,指甲狠狠掐进肉中,才让她勉强保持冷静。 她知道莫云笙那一声冷笑,一个睥睨中隐含的意思。 莫云笙说着下贱,不单是对何薇,也是对她和她的母亲。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低到泥里去。 庄夷然说:“莫姐最近没出门,可能有些事情不知道吧?陈家和我们庄家都已经知道了何薇的存在,但现在没有人去找她的麻烦,这说明什么,莫姐应该能比我想得更明白。陈治自小就是这样,他要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如果我们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看到时,免不了要让何薇骑在我们头上。” 莫云笙没说话。这一细想,她也觉得不对。陈治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他开始能瞒着一段时间,也不会太久,何薇的存在,陈家现在不可能不知道。而现在他们放任何薇在外面逍遥,只能证明,他们暂时默许了何薇的存在。而庄夷然的预言,也并非没有可能发生。 “你成日只知道啰嗦这些,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我就没见你办成了哪件事。” “何薇不会永远都有好运气。这一下,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我们先前想要何薇来参加宴会,也不过是想让钟允认识她罢了,如今钟允还没见到她的真人,就已经迷恋上了她,可见这也是他们的缘分。我们只需要告诉钟允何薇的身份,那之后的一切,就简单多了。哪怕我们不出手,也一样会有人出手。” 莫云笙说:“钟允就算有心找人,他有什么本事找到人?虽然他是钟家的独子,也掌握了一定的权柄,但他可没有陈治的能耐,他父亲钟擎不是个简单人物,不会任着他乱来。” 庄夷然说:“所以,可千万不能让钟允知道,他梦寐以求的何薇,就是阿治喜欢的何薇。起码现在这个阶段还不行。” 莫云笙说:“说到底,你还是要让何薇露脸,这一切计划才能开始。这不是又回答原点,徒劳无功了?” 庄夷然笑着说:“除了钟允,我们当然还可以告诉别的其他人,出手关注何薇的人多了,要找出一个人来,还能有多难?我们只管螳螂捕蝉,做个黄雀就好。别的人不敢惹何薇,钟允那个见了女色就迈不动腿的,要是真看到了何薇,只怕不会管得不得罪陈家,都会把她弄到手。” 这一番话说下来,让想到何薇未来的莫云笙好歹心情好上一些。 只不过,想着还要继续等,且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不由又烦躁。莫云笙习惯了手握权柄,这段日子闲了下来,让她很不习惯,每天都心烦气躁,觉也睡不好。 她一眼看到,宴会入口处有个宾客签到的地位,道:“这么好的打入上层的机会,你说何薇是怎么想的?她居然会不来?” 庄夷然也是暗道可惜。 若是今天何薇来参加宴会了,估计离倒霉的时间也不远了。 这般一想,却看到莫云笙抬脚就往签到处走。 庄夷然想说什么,又作罢,只任着莫云笙去翻看名单,并不抱什么希望。 然而庄夷然远远看着,却觉得不对了。莫云笙的动作,怎么这么激动?难道…?怎么可能?如果何薇没有接到魏姿的邀请,那她又是从什么途径参与的? …… 宴会前的混乱,余白沙也有所耳闻,他担心何薇是否会被不小心卷进去,赶忙过了来。看到何薇没事,才问了几句当时的情况。 何薇远远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经过,不过她没有细说,只是又问了余白沙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去拜访几位前辈?” 原本这个圈子里知道她的人不多,她觉得自己做的这一点伪装以及足够,可看到刚才那会儿众人对画像的反应,让何薇觉得心惊胆战。 她已经能预感到,如果乔语把她的身份说了出来,或者她等会儿被什么人认出来的话,她日后的生活将会有多么混乱。 她真的不想只能躲着一世不出门。只希望她隐匿一段时间后,众人对她的记忆会慢慢消退。 余白沙听了何薇的问话,笑着说道:“应该快了。方才我和刘老说着话,突然几位老前辈都接到通知,说是庄部长要临时给他们开个会。今天宴会很重要,庄部长要主持大局,不可能开太久的会议。刘老跟我说了,他今天不准备久待,让我们提前准备着,会议散了之后就跟我们谈。我等下提前一点带你过去,。” 何薇心下一松,点点头。 索性也无事,余白沙留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在那些老人面前的注意事项。 “…他们的思想有些保守,也都是安静惯了的,不喜欢太闹腾的孩子,不过,这个其实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原本的性子,他们都不会讨厌就是了,所以,也不用太紧张。唔,对了,到时候,你如果方便的话,把刘海别到一边吧,遮着眼睛看起来不精神。” 何薇想了想也答应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侍者走过来,“余先生,会议已经快要结束了。” 余白沙道了谢,对何薇说:“我们走吧。” 余白沙和何薇在人群中穿插,何薇低着头,站在余白沙身后,虽有人偶尔好奇地看她两眼,但因着何薇特意把皮肤涂抹得微黄,略显暗沉,故而一眼望去,那些人倒是更加关注她的身材,没仔细打量她的脸。 两人将将穿过人群,何薇提起的气放下大半,不料这时候,余白沙突然脚步一顿,而何薇听到侍者一叠声的抱歉。 何薇也跟着停了脚步,余白沙转头对着何薇,刚要说话,看到有人注意到这边了,忍下了嘴边的话,将侍者的好意拒绝了,示意何薇继续走。 待得离了人群,余白沙才说:“我这一身不好去见刘老,太失礼了。刘老既然已经说了开完会就与我们谈,我们不能迟到。这样,你先过去,跟刘老说说话,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到。别害怕,刘老素来德高望重,那是真的好品行,不会为难人的。” 何薇虽然心里没底,但也知道轻重,不能反倒让那些老人来等着自己,便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不会给你丢脸。” 余白沙笑了笑,“没事儿。” 何薇跟着侍者一路走,觉得路上越发幽静,远离人群,不由又有些疑惑。 可看到路边标示,确实是去幽篁居的路上。 何薇想了想,便问:“这儿怎么好像没什么人?离主宴会厅也太远了。庄部长怎么选了这个地方开会?” 侍者彬彬有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说:“小姐有所不知,幽篁居虽然位置偏僻,却是玉香山里风景最好的居所之一。庄部长请来的这几位文界泰斗,多是喜欢清净,所以庄部长才特意选了这个地方。” 何薇一直注意着侍者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他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便也暂时放了心。 而且,在何薇的想法中,若是有人想找僻静的地方设计她,她反倒并不畏惧,仅仅几个人的话,她还自信能应付。 侍者带领何薇进了幽篁居,别的侍者守在门口,表现一切正常。 进了幽篁居,果真十分安静,何薇的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的走廊上,发出钝而沉的声音。 何薇一边走,一边从随身小手袋里拿出的小夹子,将刘海别开,又拿着小镜子照了照。 而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一直走在她前面的侍者,放慢了脚步,跟她的身体错开。而在走廊的另一端,有一个人,直盯着她被刘海遮盖的眉眼疑惑的打量,直到何薇终于露出了真容,他瞳孔骤缩,从转角处暴露了自己,快步朝何薇走来,眼睛一直不错,凝在她脸上。 侍者脚步一顿,停在何薇的外侧,行礼道:“钟先生。” 何薇刚把镜子放进包里,就见侍者停下来说话。 她看着侍者问:“到了吗?” 侍者还没说话,一句陌生的男声插进来,语气中完全不掩兴奋,“你就是何薇?” 何薇正皱眉想着,眼前这人怎么认识她的? 不料,就在此刻,一直彬彬有礼的侍者嘴角忽然脸色一变,他大力往钟允身上一推,钟允往他左侧歪倒,他的身侧,“嘭!”,大门应声而开。何薇原本已经躲过了钟允倒下来的身体,然而钟允在失去平衡时双手乱挥,竟抓住了何薇的手。 两人一起,撞开了门,倒在地上,暴露在幽篁居会议室内一众人的惊奇目光中。 第7章 .10更新 庄约辞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今日临时的安排,不过是为了以防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他心中其实也是认为自己不过多此一举的。 当何薇的脸撞进他的眼中,与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重合之时,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担心太过产生了幻觉。 种种念头只是一瞬,庄约辞反应极快,几步移了位置站好,隔绝了众人盯着何薇的视线,并呵斥警卫员道:“怎么做事的?还不把这可疑人物架下去!” 庄约辞用的说法,是“可疑人物”,也就是告诉警卫们,这两人要拉下去关押好,而不是仅仅驱赶了事。 幽篁居会议室内,一直在里面守卫安全的警卫员们闻言,纷纷从何薇的相貌震慑中回神,这下方才动了起来。 然而庄约辞的命令却遭到了立时的反对。 “慢着!” 为首的警卫员动作一停,看向庄约辞。 背对着众人的庄约辞并没有说话,而是给警卫员使了个眼色。 警卫员了然于心,便对那一声制止恍若未闻。 原本何薇知道自己此次失礼本身就是理亏,所以当庄约辞下令要将她抓住的时候,她想着暂时屈从,待会解释清楚便是,这会儿要是过度反抗,说不准没事也让人误会她居心叵测,连累了余白沙他们就不好了。且要真是反抗了,后果如何还真不好说。这儿的警卫员不少,而且都拿着枪。 然而她突然注意到,那一声制止之后,庄约辞却向警卫员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这一下,感觉事情不对劲的何薇决意不能束手就擒,最起码,要在有人撑腰的时候,把刚才事情的缘由说一说,也把这件事情闹大一些,省得到时候她不明不白地被关押着。 那些已经抓住了何薇双手的警卫员们,因为刚才何薇没有反抗,所以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又加之何薇的相貌给他们的震慑犹在,他们下意识地对待何薇有些小心翼翼。由于此,当何薇打定主意要反抗时,手腕轻巧地一转,就挣脱开来,越过庄约辞,跑向了会议厅内那些老人和庄约辞的中间。 可何薇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哐啷”一声,茶杯摔在木质地板上,碎裂开来。 而其中一位老人竟然还突然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何薇,嘴巴嗫嚅着,似乎说了一个名字。 庄约辞恼怒地对着警卫员道:“干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隔离嫌犯!” 被轻易挣脱的警卫员们回过神,赶紧跑过来,试图将何薇和孙老分隔开,但何薇岂能叫他们如愿,一下子就躲在了孙老后面。 孙老这时候亦发了脾气,“庄约辞,你这是做什么?什么嫌犯不嫌犯的,这位是我请来的客人,而钟允你还能不认识?他们两个称得上什么嫌犯?” 孙老跟着庄约辞对峙,而别的几位老人,却是吃惊地看着何薇上下打量。 虽然这些视线并无恶意,但是何薇被这么盯着,很是不自在,同时也是满心疑惑。因为这些眼光里所含的情绪,不是惊艳,而是惊讶。他们看到她,为什么会惊讶? 却有急性子的老人先开口:“小姑娘,你在庄家排行第几?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从前怎么没听见过庄家的女儿有长得这么像晋悠的?他前年还去庄家看过,虽然晚辈们各个都长得不错,可也没有一个得了晋悠的相貌真传。这一个是哪儿冒出来的? 他这问话,却让何薇弄不明白,“您好,我叫何薇,跟庄家并没有关系…”刚一说完,何薇便住了口。 何薇跟庄家当然没有关系,但是这具身体…来历不明! 那位老人听何薇否认,奇怪道:“没关系?那你怎么跟晋悠长得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得?” 何薇问:“晋悠是谁?” 老人哑然,“你连晋悠都不认识,难道真不是庄家的人?”与旁边几位老人对视,各自都是疑惑惊奇。 孙老却是若有所思。他跟庄老爷子是生死之交,所以,他对庄家的事情知道的比一般人清楚。甚至庄家内斗,庄约辞的野心,庄夷薇的失踪,他也知道。之前他受庄老爷子的委托寻找庄夷薇,可是一直找不到人,虽然何薇的长相跟庄老爷子给他的照片完全不同,但是现在看到何薇跟晋悠如此相像,他纵然心中疑惑,但也打定主意,先让庄老爷子见过人再说。 孙老说:“庄部长,我身体不好,今天我就先失礼退席了。小姑娘,来扶我一把。” 何薇的真容还是让人给看见了。事已至此,庄约辞无法再在此刻做什么手脚,免得在众人面前露了行迹。 这些老人,虽然明面上未必有什么实权在,但所有人都不敢小觑他们。 因为正是他们戎马半生,才打下了华国的天下。连当今都要敬着的人,庄约辞又怎敢当面放肆? 便道:“孙老见谅。方才是职责所在,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原谅。” 何薇扶着孙老走向门口,经过庄约辞时,孙老说:“庄部长,你要记得,你今天能有这样的地位,凭的是什么。庄老爷子一辈子不容易,你别伤了他的心。” 庄约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不疾不徐,笑道:“我们庄家自来是父慈子孝,孙老多虑了。” 孙老哼了一声。 孙老走之后,剩余的人也纷纷告辞。其中不乏有好奇心重的,却也知道孙老和何薇明显私下有话要说,便没有跟去,只是各显神通,去吩咐人查探何薇的资料。 眼看着何薇扶着孙老就要走出幽篁居会议室,同样被放开的钟允几步走到何薇面前,眼睛里是少见的明亮,“你叫何薇是不是?” 何薇还没回答,就见孙老举起拐杖给钟允来了一下,“钟家小子,别挡道。” 钟允吃痛,让到了一边。别人打了他,他肯定是要还手的,但是孙老这个年纪,这个辈分,总让人有莫名的敬畏,哪怕是混不吝的钟允也知道不能冒犯。 钟允无法,让开了路,但是还是走在何薇的身侧,努力跟她搭话。 孙老真是既好气又好笑,“我跟这位小姑娘有话要说,你别跟着。” “孙爷爷,你们有什么话只管说,就当我不在就是。” 钟允哪里肯走,他半信半疑地被宴会上的侍者引来见所谓的画中人,虽然想着可能有人要故意设计他,但若是能让他见到真人,哪怕是被算计他也认了。他抱着一丝希望,主动入套,没料到,那美得不似在人间的画中女子,是真有其人。 这会儿他还觉得自己在做梦,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找不着了。孙老让他走,他当然不愿意。 要不是在玉香山内,不能把随身的人员带进来,孙老早就叫随从把钟允赶走了。可这会儿他一把老骨头对着耍赖的钟允也真是无可奈何,也就随他去了。 “小姑娘,你真的叫何薇?”虽然刚才何薇曾经自我介绍过,但是孙老并没有错过她之后的一丝犹疑。 何薇现在简直心乱如麻。 重生之后发生了许多事,直到现在,她依旧忙于各种事务,早已淡忘了自己身世成谜的问题。 她不知道原身出身在怎样的家庭,但是她的第一想法是恐惧和逃避真相。 父母这个词带给她的从来不是温暖。 “是的,我叫何薇。” 孙老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回去,庄老很担心你。” 何薇说:“我姓何。你为什么认定我姓庄?” “你跟故去的庄老夫人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孙老说:“况且,寻常人听到别人质疑自己的身世,难道不该觉得荒谬不信吗?但你不是,你的表情就只是冷然。好孩子,我虽然不知道你对庄家有什么心结,但是你不该让你祖父这般年纪了,还要挂念担忧着你。” 何薇说:“我已经死过一次,接下来的生命,是我自己的。” 孙老皱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独自在外并不安全?回到庄家,才能保护你。” 何薇说:“就算不安全,我不一样活到现在了?我不需要别人庇佑,我自己可以活得好好的。” 孙老毕竟对庄家的事情了解得不大深入,也不知道这个自称为何薇的小姑娘受过什么苦,所以也不再劝,只道:“罢了,你有主意,我也不劝你了。我现在带你去见庄老,有什么话,你只管和他摊开了说。” 何薇脚步一顿,“我不去了。余先生说要带我去拜访刘老,已经说好了,我不能失约。我就送您到这儿吧,多谢您刚才替我解围。”何薇侧头看向一直跟在旁边没说话的钟允,又说:“您姓钟对吗?钟先生,劳烦您送一送孙老,我还有事,先走了。” 钟允原本不肯,却发现自己对上何薇的双眼,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刚一搭上孙老的手臂,却被孙老甩开。 孙老看着何薇,几乎有些严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庄家怨气这么大,但我知道,庄老爷子素来公正讲理,你要是有冤屈,尽管说出来,他会给你一个公道。你说你曾经死过一次,要是不回庄家把恩怨了结,你就不担心危险?小姑娘,你要明白,逃避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你的消息已经传扬出去,若是下一次找到你的人是庄老,那还好些,若是那些曾经害过你的人,你要怎么办?” 钟允趁机插话道:“谁胆敢伤害何小姐,我钟允第一个不放过他!何小姐,你不用害怕,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何薇敷衍地说了声谢。 钟允得了个笑脸,正想再接再厉说好话,又挨了孙老一拐杖,“你个臭小子懂什么?不知道情况就别瞎插话,你支持她顶什么用,你护得了她吗?” 钟允涨红了脸,大声道:“谁说我不能?” 孙老冷哼一声,“你那专好玩弄女人的名声,我一个平日不出门的老骨头都听见了,你这样儿的,能让人相信?” 钟允看着何薇急急辩驳:“那是她们自己贴上来的,我何曾强迫过她们?…当然,如果何小姐不喜欢我这样,我改了就是。” 孙老说:“我没耳朵听你那些脏污事。” 何薇并没有心思听孙老教训钟允。 孙老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 是啊,她在逃避什么呢?她是何薇,却也不是何薇了。这一辈子,已经决定要心无挂碍地活着,那么,她的身世问题,或早或晚,总要解决。这具身体她占了,种种恩怨,也该一并接收了结,然后,才是真正的新生。 何薇闭了闭眼,看着孙老说:“好,我会去见庄老。不过现在,我得先随着余先生去拜访刘老。” 孙老说:“刘老的事,我来打电话。庄老已经等了太久,我这个老朋友都看着不忍心。你先去见他吧。” 何薇想了想,“也好。” 既然已经决定要面对,那么一切事情,越快解决越好。 出了玉香山的宴会区,孙老的几名保镖早已待命。 孙老吩咐了几句,他们就将大呼小叫百般不情愿的钟允隔开,护着何薇和孙老上了车。 车辆缓缓地驶出玉香山,何薇一直没有开口。 孙老忽然问:“你很紧张?” 何薇顺着孙老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一直抠弄着车内的沙发垫。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她决定了要去见庄老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是有一丝期盼的。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嘴上说着不在乎了,可是对亲情的渴望,却从来没有泯灭。 一个人生活不是不好,她也能过得习惯。只是,如果有亲情,有家人,则更圆满。 不,不能贪心。 去庄家之后,究竟会有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不能多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何薇调整了心态,微微一笑,“还好。” 孙老摇摇头,“你一个女娃子,心思忒般重。” 何薇正想说什么,忽然,有什么在后视镜上一掠而过,何薇身子一弯,只听“砰”地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子弹从何薇头顶上划过,撞在车前玻璃上飞了出去。 玻璃应声炸裂。 孙老惊道:“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他说完,又是几枚子弹从各个方向打来,何薇赶紧伸手将孙老的头压下,“小心。” 司机看到这惊险一幕,朝何薇丢了个感激的眼色,忙道:“孙老,你们稳住,我要加速了。” 孙老也是曾经从战场出来的,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是丝毫不显慌张,很快镇定下来,从车椅下的暗格里找出两把枪,给了何薇一把,“会不会用?” 何薇摇头,“不会。” 司机旁边的保镖拿出对讲机呼叫,命令后面那辆车停下来,阻断对方行动。 缓了一阵,还没出玉香山头,但后面的枪声也没再出现。 看起来,后面的情势应该控制住了。 司机松了口气。 孙老却觉得不对。胆敢在玉香山的地界就动手,怎么可能仅仅是一波攻击就停止了?对方必然还有其他计策。 孙老说:“呼叫一下后面的车,看看什么情况。” 司机依言做了,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现在仿佛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孙老忽然问:“前面的地形有没有危险之处?” 司机回想了一下,“有一个坡,坡度比较大。” 司机这么一说,孙老也想起了来时经过的那个大斜坡。 孙老往两边看了看地形。正巧这是在夏天,草木葱茏,如果进去的话,借着树木的掩盖,逃跑更有希望。他们只需要争取一点时间,等待救援,就能脱离危险。 孙老说:“不能再加速了,前方有一段路是大转盘,坡度很大,照现在这个速度肯定会翻车。他们肯定会在那里有埋伏。现在下车,玉香山离我们这儿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只要等到救援就可以了。” 车子开到路边停下来,司机和保镖先下了车,持枪护在何薇和孙老身前。 正当这时,又是几声枪响,正是从对面的高坡上射下来的。 路旁一直有人在监视他们的行动,却没有动手,想必肯定是跟孙老猜测的一样,他们在后面有埋伏! 枪声密集,何薇暴力一掰,扯下了车门为盾,急促道:“快!往里走,猫着身子,动作不要太大,躲进树里面,他们看不到!” 几人且战且逃,深山里面走。而对方人马由于失去了何薇等人的踪迹,迫不得已现身角逐。 何薇的表现实在让孙老刮目相看,上山爬树,那身手力气,他们这几个人都完全比不上。 “你们护着孙老先走,我爬上树偷袭那些追来的人。” “不行,要你一个女娃子给我们断后,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赶紧走,别在这废话。” 孙老立刻开口反对,但是他的保镖和司机都没有说话。 何薇皱皱眉,孙老毕竟年纪还是大了,尽管他早年参军时上树下山的技巧还在,毕竟不大灵便,他们现在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何薇朝司机和保镖看了两眼,“二位,照顾好孙老,我给你们断后。” 孙老眉头一竖,孰料下一秒,就被何薇敲了脖子晕过了过去。 司机和保镖均是吃了一惊,而后却是明悟。 “何小姐,保重!” “嗯。我会的。” 何薇故意要跟孙老分开走,不仅因为一起逃走目标太大,而且,她总觉得,这次的人是针对她,而孙老只是被她带累的。每一次双方逼近,她一回头,发现那些人都是盯着她开枪。 守株待兔等来了人,何薇刚才虽然学会了怎么开枪,虽然准头依旧不好,但是胜在距离近,仍是让她解决了两个。她知道自己虽然速度快,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很难躲开枪,故而也不恋战,一打中了人,就赶紧从一棵棵树顶上跳跃逃避,继续找地方隐匿,准备下一次偷袭。 然后她发现,这些人果真没有再往别的方向追击,而是全数围追她一人。 这是一场艰难的角逐。 总共六个人,何薇凭着极快的身手,出其不意地伤了对方四人,然而此时,她的体力已经耗费得差不多,而手枪也没有子弹了,手上更是中了一枪。 而更糟糕的是,何薇中了枪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感觉到极致的眩晕,若非她一狠心咬了舌尖让自己清醒,她只怕这会儿已经昏倒了。 何薇隐匿在树上,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血流了一会儿,渐渐止住。何薇想起自己以往受伤都能很快愈合,这会儿她拿开捂着伤口的手,却见到伤口仿佛是缩小了。这样的速度真有些渗人。 何薇担心的是,如果伤口愈合了,子弹还埋在里面,不知会有什么危险, 眩晕感越来越重,何薇已经支撑不住了,只怕她在昏迷的时候,别人发现她的异常,那就糟糕了。 何薇咬咬牙,盯着手臂,强行用两个手指挖出了子弹。 尽管已经疼的脸色煞白,然而眩晕已经无法制止,何薇在树上,昏迷了过去。 第7章 .12更新 何薇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耳畔有一个轻柔惊喜的声音,“庄小姐,您醒了?” 入目,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还有护士白色的衣服。 这是医院。 何薇心中一慌,盯着护士问:“我怎么了?” 年轻的护士笑得非常柔和,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地安抚,“庄小姐,您大概是力竭之后昏迷了,既然醒了,那就证明现在已经没有事,只需要多休息就好。” 护士的表情并无什么异常,何薇松了口气。 看来她的伤口在救援过来之前就已经愈合了。至于身上沾上的血,可能也会被认为是别人的血吧。 何薇又问:“谁送我过来的?” 护士表示不清楚。 “庄小姐,要我叫您的家人进来吗?庄老先生在外面守了半天了。” “守了半天?”何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庄老先生是谁。 是这具身体的祖父。 何薇从床上起来,护士帮忙给她拿了个靠枕倚在床头。正好了身体,何薇吐了口气,说:“快让他进来吧。” 一个老人,愿意在病房外枯坐,守了半天,那他对原身应该很好吧? 那他会不会看出,她和原身性格上的不同?她推说失忆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问题来。 何薇心乱如麻,而病房很快重新打开。 何薇身体一震,看向门口。 那是一个气势迫人的老人。他年老,却不老态龙钟,而是身姿挺拔,虽然拄着一根拐杖,但气势稳如磐石,仿佛狂风暴雨,也无法摧折他半分。 他的眼睛不复少年人清澈,但是更加锐利如箭,直射人心。 何薇只与庄老先生对视了一眼,便无法承受的低下头。 她也因此错过了庄清眼中一闪而逝的悲恸和崩溃。 病房内,何薇屡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份难捱的静默,可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一直低着头不敢抬。 终于是庄清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平静,说:“医生说你身体已经没事了。准备一下,跟我回家吧。” 何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庄清说回家的那一刻,她瞬间,便泪流满面。当眼泪滴落,洇湿晕染了白色床单,何薇双手覆着脸,想将这股莫名的泪意止住,却毫无办法,反而哭得愈发厉害,还打起了嗝。 庄清拄着拐杖,在病房内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响,走到了窗边。 他既没有劝慰,也没有呵斥,只是听着何薇哭泣,静静地望着窗外碧树远景。此时,他的目光不再是经年不变的凌厉,渺远而苍凉。 何薇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期间,庄清依旧只是沉默,但何薇心里感觉到的,却是这个沉默内敛甚至略显阴鸷的老人无声的包容。 待何薇停了哭声,庄清才说:“我叫人进来给你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就回家吧。” 何薇迟疑着说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比如我为什么不回庄家。” 庄清回过头,“你想说吗?” 何薇点头。 “那就说。”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何薇紧紧地盯着庄清的表情。 这一双眼眸里,故作镇定之下,却掩盖不住强压下惊惶。 庄清忽然便是一阵恍惚。 很多年前,他也曾见到过这样一双眼。 北安战役,他们一个连与侵略者打游击,战到最后,只剩他一人,侵略者想将他生擒,而他跳下了悬崖。 本以为必定再无生还之机,却不料再次醒来,睁眼看到的,却是一个纤弱的背影。 那个女子转头,脸上又是泥又是土,唯有一双眼睛,干净得像是水洗过的天空,仿佛能涤荡这世间的无尽血腥。 然而这乱世之中,怎还会有如此这般不染尘埃的双眼? “你醒了?”她惊喜道。 庄清并不说话。 浸染在战场上的一身血腥杀伐之气,在无言中流露。 女子原本想要走近的脚步停下, “哎!你是我捡到的,我救了你,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不许对我这么凶!” 庄清闭上眼,只当没听见。 随后他听见她跺了剁脚,跑了出去。 庄清身上掌握了太多秘密,什么人,都不能相信。 眼下虽然不知道对方玩的是什么把戏,但无需理会,眼下重要的是尽快将伤养好,将情报送出去。 庄清将要进入睡眠之间,又被“咚咚咚”的脚步身给吵醒。 “你叫什么名字?” 庄清没睁开眼,也不说话,那女子锲而不舍地问个不停。 比耐力,女子没能比得过庄清。 “哼,不说就算了。” 女子又跑了出去。这一回,她端了一碗血过来。 “你既然不说名字,我就当你没名字了。反正你在这卖身契下按了手印,你就是我的仆人了。” 女子靠近庄清,想要趁着他因为身上多处骨折而行动不便之时,让他按下手印。谁料到,当她靠近庄清,给他手上染了野鸡血,准备往纸上按时,庄清不知怎么地一个翻身,却打翻了她的碗,还把她压制在身下。他的牙齿就落在她的脖颈。 庄清还在想着,要不要咬破她的喉咙,就听她的哭叫声如魔音贯耳,“你忘恩负义!你个小人,我救了你你还这样对我!早知就让你被野狼叼了去,早知我就不要辛辛苦苦把你拖回来,还要到处找药给你治伤!呜呜呜…做我的仆人怎么了,我又不让你做事,我还可以给你做吃的,这荒山野岭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就是害怕,我就是想你带我离开这里。你个坏人!我一片好心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我不要你了…呜呜呜…” 女子在庄清身下挣扎不休,哭噎着絮絮叨叨,庄清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杀了她。 “你帮我养好伤,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要是再弄这些动作,别以为我受伤了就拿你没有办法。” 蓄力一击耗费了他所有精力,料想这单纯幼稚的小姑娘不会对他起杀心,庄清转瞬便沉睡过去。 女子感觉到庄清又昏迷了,一个使劲将他推开。 看到庄清身上的伤口又崩裂出血,女子哼了一声,“活该!我才不帮你养伤!才不会!绝对不会!” 到底接下来的一天,女子还是去采了草药,一直忙碌到天黑,才将庄清全身重新包好。 可等到要点燃些草药来驱赶夜间野兽时,女子忽然大惊。 “死了!草药用完了,本来打算今天去采的,都怪这人!” 女子将剩下的草药点上了,这些只够支持大半个晚上,只盼着今天运气不要太差。 她认识这山林间的各种植物的功用,知晓用草药来驱赶各种野兽,才能活到现在。要是让她跟哪只野兽对战,她完全只得一个死。 这个小山洞是没有门的,女子用小石头堆在出口上,也就充当个门了。实际上没什么作用,因为女子的力气太小,搬不动多大的石头,野兽要是想进来,一冲,门就碎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采来的药草。 女子用小石块把山洞口勉强堵住,走到庄清身边挨着他。 虽然这人还没醒,但是他就算是睡着,也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女子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印子,小声自语道:“刚才对我那么凶,万一对上野兽,你可不能熊了。” 在天明之际,女子的祈祷并没有灵验,一头孤狼寻了上门。若非庄清早已在战场上养成了对危险极为敏锐的触觉,在关键时刻,以身相博,杀死了狼,两人必定都无生路。 野狼死后,庄清再次力竭倒地,晋悠瘫软在地的身体连忙爬过去,又惊又怕地试了试庄清的鼻息,才大松一口气。 眼看着黎明过去,天已经渐亮,山洞口的植物开始散发出驱赶野兽的特殊气味,晋悠放下心来,额头挨着庄清,倒在他身旁。 这是晋悠五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她睁开眼,看到的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心跳快得不能自已。 她伸手想去触碰他,然而他在此时,也同时张开了眼睛。 “我叫晋悠。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救了我一命,我们扯平了。你把名字告诉我,我不强迫你当我的仆人了。” 这么近的距离,那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晃得人有些晕。 庄清不适地别开头。 “庄清。” ……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庄清道。 何薇点点头,屏着呼吸,仿佛等待着审判。 庄清说:“好。你记着,你是庄夷薇,是我庄清的孙女,庄家的嫡长孙女。清楚了?” 语调平静,却铿锵有力。 何薇重重的点头。 她此时只是满心欢喜,不再如无根浮萍。她却尚不知道,庄清的这一句话,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 随后,庄清出了病房,却又有两人进来,手里各拿着几袋子东西。 这两人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看着像是制服。 其中一人道:“大小姐…哟,怎么哭了,来,先洗把脸。” 另一个人将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道:“大小姐,您看看,要穿那件衣服?” 何薇一下子被她们这大阵仗给搞懵了。 拎着衣服的那个中年妇女以为何薇对衣服不满意,道:“大小姐,这些您都不喜欢?我再打个电话叫人送些过来。” 何薇忙说:“不用了,这些就很好,祖父还等着我呢。” “老先生刚说了,不急,大小姐尽管收拾妥当了再走。” 何薇自来不大注重着装,便随意挑了一件穿上。 “二位怎么称呼?” “我姓王,大小姐叫我王妈就行,她姓李。”先前拿衣服的中年妇女,又掏出一个化妆盒,麻利的将各种工具铺开来,说,“大小姐,我来帮你上个妆。” 何薇连忙制止,“不用了,这样就行了,我们走吧。” 王妈听话的收好妆盒,“也是,就算不用这些东西,咱们大小姐您一样天生丽质光彩照人。” 何薇笑了笑,“走吧。” 医院门口竟是停了九辆一模一样的车,看得何薇瞠目结舌。 王妈李妈还有几个保镖一直将何薇护送到车内,才各自归位。 何薇跟庄清都坐在轿车后排。 庄清的坐姿依旧笔挺,双目微阖,神情冷淡。 何薇却对他并不畏惧,“爷爷。” 何薇喊出这个称呼后,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虽然很不习惯,但这个称呼念出来,真是陌生又温暖。 庄清一掀眼皮,看了何薇一眼。 何薇说:“爷爷每次出来,都那么大排场吗?好麻烦的样子。” 庄清嗯了一声。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笑着说道:“老先生也不喜欢这样麻烦,但是当今千叮万嘱过,这也没办法,所以老先生不爱出门。” “原来是这样。”何薇顿了顿,“对了,我记得我在树上晕过去了,后来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孙老他们没事吗?是谁要对付我们?” 司机看了庄清一眼,才说:“孙老没事,还说回头要找大小姐算账呢。” 何薇问了几个问题,司机却只避重就轻地回答了最无关紧要的一个。 事关自己的安全,何薇想多问几句,这时庄清却开口了:“这些事你不用多想。再过一个月,是你生日。家里要给你补办一个成人礼。以前学的礼仪还记不记得?” “成人礼?” 何薇的反应已经表明了她此时的懵懂。 庄清便道:“明天会有人来告诉你一应事宜。” “明天?…可我答应了别人,明天有事呢。” “什么事?”庄清皱眉,“再大的事也比不上你的成人礼重要。你以前学的东西都忘了,要从头来过,一个月时间很紧。” “爷爷,我很喜欢我现在所做的事,相对于成人礼来说,它更重要。” 因为距离下一届基利斯文学奖的评比时间很近了,何薇必须尽快把手头上的一篇文章翻译好,交付给出版社出版,尽量扩大影响力。算一算,也就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这要是因为成人礼而去了一个月,肯定来不及。要是这一届失败了,又要等下一届,那些怀着深深期盼的老人们,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一时气氛便有些冷场。 司机简直为何薇心惊,庄老先生一向说一不二,家中都没人敢这么直接违抗他的话,这失踪了快一年的大小姐,回来的时候不仅模样大变,连性格也变得这样大胆。 司机救场道:“大小姐,您是不记得了吧?成人礼对你们来说意义很重大。这可是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老先生很早以前就开始筹备了,好在总算赶着时间找到您了…” 庄清哼了一声,“多嘴。” 何薇以前一直对成人礼没有期待过,即便是取消了,她也不会失落。 可司机一说,这场成人礼,庄清专门为她费了许多心思,何薇便又犹豫起来。 但终究要有个决断。 “爷爷,您说这次成人礼是补办的?既然已经迟了,那不如再推一年吧?我跟他们一起努力了好久,就差这几个月了。我不想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如果我说不,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回家了?” 何薇咬咬唇。事业以及事业给她带来的快乐满足,是真真切切地,她可以掌控的。 可别人对她的感情,总是虚幻缥缈,若即若离。 何薇点头道:“是。” “哼。”庄清道,“任性。” 何薇等了等,然而庄清却没再说话了。 那他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何薇看向司机,他专心开车,没对上何薇的视线。 “爷爷,那你是答应我,推迟成人礼了?” 庄清依旧语气冷冷淡淡,“这是你的节日,交给你决定。” “爷爷!”何薇一挪屁股,抱住庄清的一只手臂,“谢谢你!” 何薇哽咽着:“谢谢你容忍我的任性。”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吧。即便被辜负了好意,依旧可以没有芥蒂待你好。 好温暖。 第7章 .14更新 祈福区是京都中的贵人区。 庄家的主屋位于祈福区的东南部,独立的别墅和大花园,在祈福区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论气派,当真称得上翘楚,只有陈家、连家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汽车进了庄家大门后,又行驶了几分钟,才到达屋子门口。 何薇甚至已经在车上半梦半醒了。 司机在后视镜上,看到大小姐抱着庄老先生的手臂瞌睡着,而素来正襟危坐的庄老先生,如今却也靠在了车椅背上,僵硬着维持着一个姿势,配合着大小姐,让她睡得更香。 司机从来没有见过庄清笑过,也不曾见他对谁态度软和过。他跟在庄清身边近十年了,从来不知道他原来还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这么一对比之下,庄家其他的儿子孙子们都好像不是亲生的一样。也不知道,这大小姐哪里合了庄老先生的眼缘。 司机不小心走了一会儿神,庄清忽然一睁眼,那双眼里的凌厉气势,哪怕只是在镜中,依旧让人胆寒。 司机心中一慌,忙说:“老先生,到了。” 何薇本就没睡熟,司机这一说话,就把她给吵醒了。 “嗯?我睡着了呀。到了吗?” “大小姐,到了。” 何薇揉揉眼睛,“爷爷,我们下车了。嗯,你先别动,我下了车,再来扶您下车。” 庄清说:“不必,我身体很好。” 何薇被拒绝了,依旧笑嘻嘻道:“我知道。可是,我想扶着爷爷嘛,我以前看着别人一对爷孙扶持着走路,很是羡慕呢,如今我也有爷爷了。” 庄清没说话,何薇就当他默认了。她很快走出车外,绕了半圈,亲自打开车门,扶着庄清下车。 笔直的道路尽头,就是一幢华美大气的屋子。 何薇跟着庄清走了两步,忽然间就有一阵虚幻感,道:“爷爷,这儿就是我家吗?真的是吗?” 庄清低头看了孙女一眼,“在害怕什么?” “我总觉得像在做梦。好像有点…近乡情怯。” “哼。”庄清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自己家,怕什么。” 庄清并没有说什么好话来安慰何薇,但是他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却让何薇一阵阵心安,些许的忐忑也没了踪影,脸上不自觉带出笑,“有爷爷在,就不怕了。” “嗯。” 庄家大门处有监控,屋子里的佣人们得知庄清回家,一早开了门,在屋内外候着。 其实他们也觉得奇怪。平时庄老先生既不喜欢人多,也不好排场,今儿个却把他们齐齐叫了出来,也不知为了什么事。 而当庄清被一个漂亮得跟仙女一样的女孩一起走近时,他们齐齐愣住了。 这还是他们那个性格越老越发古怪,从来不喜别人亲近的庄老先生吗?这女人又是个什么身份? 唯有迎在最前的老管家庄顺,在最初的惊讶之后,随着两人的走近,热泪盈眶。 “夫人…” 旁边的佣人听到这一声称呼,暗道奇怪。他们庄家有两位夫人,要么叫“大夫人”,要么叫“二夫人”,可这“夫人”,叫的却是谁? 她却是不知道,跟着庄清大半辈子的庄顺,是庄家少数见过晋悠的人。庄顺见证了庄清与晋悠在乱世沉浮中至死不渝的感情,对晋悠这位给自家主子带来生命色彩的,美丽却亲和的夫人,由衷的爱戴。当晋悠病逝,庄清崩溃欲狂,庄顺也感同身受。自那时候起,萦绕在庄家的那种暖意融融的氛围,再也没有见到过了。而自家主子,也一天一天越发阴郁。 庄顺由此,更加感怀那位逝去的夫人。 这一声称呼,独属于晋悠。 何薇和庄清走来,庄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旧日时光。 但他毕竟早已收到消息,有了心理准备,这恍惚也只是一瞬,便回过神。 逝去的不会再来。 但幸好,夫人的血脉得以延续。 庄顺迎上前,“主子,大小姐。” 大小姐? 庄家大小姐?那位瘦弱得跟上个世纪难民一样的大小姐? 怎么可能?听错了吧? 这是别家的吧? 这是一众佣人纷纷乱乱的疑惑。 然而接下来,庄清的话却是在众人心里惊起了千层浪。 “这是我们庄家的大小姐,要是让我听到她有不顺心了,我不管什么理由,一律赶走。” 什么解释都没有,就只有这么一句宣告和命令。这是庄老先生一贯的风格,一众佣人不管心里如何惊骇疑惑,现下也只能一齐行礼,弯腰道:“大小姐好。” 何薇看了看一众黑压压的脑袋,不知所措地看向庄清,“爷爷,这是?” 庄清神色淡淡,“就说,知道了。” 何薇吐了吐舌,挽着庄清,汲取了一点胆气,说道:“大家好,不必客气。” 何薇说了这一句话后,大部分佣人还没动,只有几个抬起了头,看向庄清。 庄清冷哼一声,“没听到大小姐说话吗!” 庄家的大部分佣人,其他主子都能使唤得动,但仍旧有一部分,只听从庄老先生的吩咐。 而庄清这话的意思,是给了这位所谓的“大小姐”,跟庄清自己同等的地位! 这可是在庄家任何一个主子都没有的权力。 天啊,这位大小姐究竟什么来历? 到底大家还是没有把这位天仙一般的女人跟以前的庄夷薇联系到一块儿。 众人心里猫爪一般的痒,此刻却不敢发声。庄家的规矩很严,稍有犯错都要受罚,次数多了就直接解雇,没人会轻易犯错,放弃这份工作工资待遇很高又体面的工作。 接下来,佣人们分作两排,迎接庄清和何薇进了门。 “主子,大房和二房的人,还有其他旁支的人都到齐了,晚宴的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席?” 庄清对何薇说:“你去准备一下,今天晚上,给你正式介绍家里其他人。要是有什么不懂,可以问问王妈和李妈。” 何薇以为回家就只是回家,没想到还要认人。好吧,这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哦,我知道了。我还有多少时间准备?” 庄清说:“随意。等了准备好了,晚宴才会开始。” 何薇睁着眼,“啊?就让他们这么等着?” 庄清说:“你是庄家的大小姐,他们等你是应该的。” 何薇摸摸鼻子,心里想着,她这个新上任的庄家大小姐,这一来就这么招仇恨,以后可怎么过。 庄清看了她一样,仿佛明了她的想法,“不相信爷爷?” 何薇眨眨眼,“爷爷英明威武,小的不敢呐。这就去好好仔细准备!” 原本跟随在后的王妈和李妈带着何薇进了她的房间。 何薇的住房在另外一栋小楼。三层的小楼,何薇住在顶层。顶层的衣帽间化妆间卫生间和卧室各自分开,却又有门可以想通。何薇等于一个人住了四间房。 这屋子大得让人不踏实。 不过,何薇此刻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感慨。她仍是让王妈和李妈赶紧帮她选一身合适今天晚宴的衣服装扮,又插空问了注意事项。 并非是她不信任爷爷,只是她性格使然,不喜欢让别人久等。这架子摆起来好像没让人有多高兴。 然而她发现,梳妆过程中,王妈和李妈都有意放慢了速度,任她催促,她们明着快了,可过一会儿又慢下来。 这让何薇觉得很奇怪。 她并不觉得她们是有意要害她。 何薇直接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故意拖延时间?” 王妈一愣,随后道:“大小姐,您看出来了?是庄老先生吩咐,说您不必去得太早。” “为什么?” “这…”王妈迟疑了一下,“许是庄老先生要为您撑面子吧。” 何薇不是很懂。 王妈说:“大小姐,您就放心吧。反正听老先生的话总没有错。” 何薇想了想,算了。 爷爷一看就是心里有成算的,她只管安心受着吧。 何薇换了一身红色的小礼服。 王妈说:“您今晚是绝对的主角,就该穿这样的正红色。大小姐,您的肤色好,什么颜色都压得住。” 何薇点头,这些衣服都好看,她眼睛都挑花了,随便哪件就哪件吧。 李妈说:“大小姐,您这前面的头发太长了,遮着眼睛不精神,我给您梳上去。” 何薇迟疑了一下。 “爷爷是不是很厉害。” 李妈虽然没明白何薇的思维跳跃为何这么大,但还是很自豪地回答:“谁不知道咱们庄老爷子,这天下有一半是咱们老先生打下来的。就是当今,”李妈压低了声音,“也很尊敬咱们老先生呢。” “那好吧。” 何薇看着镜中那张美丽的脸。 从今天开始,她不必再藏头藏脸好像见不得人一般了。 她原来才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不在乎了。只是事不能为时,只能强自压抑。 能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打扮自己,原来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第7章 .16更新 同一时间,庄清带着庄家大小姐回家的消息传到了庄约辞耳中。 庄约辞当时便脸色发沉。 昨日下午,当他知道庄夷薇的踪迹即将被庄清发现时,他的选择是铤而走险,先把庄夷薇杀了再说。 因为他知道,一个与晋悠长得几乎一样的孙女,会在庄清心里占据怎么样的分量。 庄约辞早就看清了庄清。 这个男人的心里并没有感情,或者说,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晋悠,在晋悠死后,他的感情也跟着埋葬了。他就是一个冰冷的机器,用冷酷的目光,审视着他的子孙,冷眼看着他们争斗,偶尔插手,只为了磨练出一个最佳的继承人。 原本庄约辞对上庄毅和,优势已经很明显了,庄毅和实在太年轻,还担不起大任,日后能走到什么地步也不好说。庄约辞相信,为了庄家,庄清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那时唯一的变数就是庄夷薇。 然而天不佑他,庄夷薇竟然真的能够改头换面,成为他最大的阻碍。 他只恨从前没有相信奶娘所说的话,把有可能莫名其妙发生巨大改变的庄夷薇提前杀了,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只要庄夷薇回来,庄家家主之位,便再与他无缘。庄清一定会把家主之位传给庄毅和,哪怕庄毅和能力并不如他,但就凭着庄毅和血缘上与庄夷薇更近,庄毅和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获得庄清的认可。 是的,就是这么不公平。 但整个庄家,能有今日的地位,都是因为庄清,所以他就算不公平,别人又有何置喙的余地? 庄约辞如何能甘心?他辛苦经营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庄毅和作嫁衣的。 如果他能成功杀了庄夷薇再毁尸灭迹,那么,没有真正见到庄夷薇模样改变,庄清哪怕一时生气,会对他做出教训,也不会令他伤筋动骨。虽然可能因此得罪孙家,但只要孙老没事,庄家能够把这点不愉快处理好。这计划要是成功了,绝对远远利大于弊。 庄约辞那时候根本没去想失败的可能。 然而当他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是因为钟家的儿子插了一手,误打误撞破坏了计划,导致任务功败垂成时,他浑身都在战栗。 当他筹谋着下一波刺杀时,却已得知,庄清已经接到了消息,正赶往医院。 所有计划不得不停止。 庄约辞的力量奈何不了庄清,以卵击石,只是徒然。 现在要做的,是静观其变。 庄约辞对着心腹刘立说:“让人继续盯着老爷子和庄夷薇那边,一有什么动静,就来告诉我。你去晚宴上看着,一切照旧举行,不许有差错。” …… 庄家嫡枝子孙并不多,也就大房和二房,但旁支却不少,宴会厅上,足有近百号人物,在今日庄家二房庄约辞的生日宴上,言笑晏晏,一片喜气洋洋。 庄约辞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庄夷悦,在人群中穿梭往来,正是春风得意。 庄明瑞看到女儿庄紫晴只顾跟着自家兄弟后面四处说话,不由推了推身旁的夫人,“看看你女儿,多大个年纪了,还只顾着玩,一点也不知事。” 刘茵不满道:“多大年纪?她也不过二十岁。再说了,她跟那些堂兄弟们相处好了可不也是好事?” 庄明瑞说:“你懂什么?那些堂兄弟跟我们平日我们要见就能见,但难得今天是庄约辞生日,才邀请了我们过来主宅。你以为平时还有什么好机会讨好庄约辞一家?” 刘茵说:“讨好庄约辞?这有什么用,以后庄家又不管他们事。等庄老爷子…这庄家还不是得交到大房手上?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庄明瑞不耐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就按我说的做。叫紫晴多跟庄夷悦搞好关系,准没错。” 刘茵虽然神色不满,但知道自家老公心眼向来多,还是听了劝。 等到刘茵走了,庄明瑞才低声自语:“庄家大房?哼,眼看着老爷子都这么大岁数了,庄家大房有哪个是能顶起的?我看这庄家,迟早都要交到庄约辞手上。” 很显然,庄家大族中,有如此想法的不在少数,无论是庄约辞夫妇身边,还是庄夷悦周围,都不乏拍马逢迎之人。 七点五十分,庄约辞看了看表。 宴会六点钟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场,在八点会正式就位开始晚宴,可这会儿,老爷子却还没有出现。 庄约辞眼睛一转,对上了刘立的视线。 刘立摇了摇头。 庄约辞会意,心中冷笑,却转瞬如常,笑着开口宣布,晚宴开始,请大家就位。 有人听了,找准自己的位置就坐下了,却也有三三两两,四五成群的人嗡嗡地议论。 在庄家主宅里举行的生日宴,庄老爷子竟然没有出席自己二儿子的生日宴?这没病没痛的,怎么就不出席了?是不是庄老爷子对自己二儿子不满,所以故意这么下他的面子? 大家都是人精,庄老这么一来,是不是表明,他对二儿子并不支持?这一个表态,足以让许多人对庄约辞却步,然而,将宝押在庄约辞身上的人依旧不少。宴会因此,依旧热闹。 庄约辞整了整领带,站在宴会厅正前的小舞台上讲话:“很高兴大家来参加鄙人的生日宴…” 全场正安静地听庄约辞发言,却在这时,宴会厅的门口传来一个高亢浑厚的男声,“庄老先生,到——” 庄清走在前,顿了一下。 庄顺立刻会意,对侍者说:“这是庄家大小姐。” 经过今日下午的那一场见面,侍者当然不会认不出庄夷薇,只不过他先报了走在前头的庄清的名,再看到庄夷薇准备要报时,却又一次被她的容颜所震慑,连本职工作都忘却了。 直到庄顺提醒,他才愣愣点头,“哦…是大小姐。” 庄顺眉头一竖,“还不赶紧报。” 侍者如梦初醒,“庄大小姐,到——” 这一声报名,简直是打了鸡血一般,那声音传达的激动,让人听得莫名。 原本侍者报告庄老爷子的到来时,虽然众人觉得有些突兀,但再一想又觉得正常,哪个大人物不是喜欢晚到的?庄老迟了一些过来又如何?总归是到了,这才正常。就说嘛,两父子一家人,哪里会有什么别扭,至于这么下自己儿子的面子。 有人暗脑自己蠢,有人暗喜自己高明。 思绪纷杂间,又听侍者那兴奋莫名的声音喊了另一个人。 庄家大小姐? 那个从来没有在正式场合露过面的庄家大小姐? 今儿个居然出现了,可真是稀奇! 但那侍者也不该兴奋激动成这样吧? 庄清拄着拐杖,缓步而稳重地朝前方走去,目标就是庄约辞如今所在。 庄夷薇跟在庄清身后,目不斜视。 庄约辞看着朝他走来的庄清和庄夷薇,眼中闪过愤恨不满和不甘。 父亲不是不给他面子而已,而是在狠狠地扇他的脸。 在他的生日宴上,竟然故意让另外的人完全抢了他的风头。在之后,外面的人会对他怎么看? 然而庄清的一双矍铄的眼睛,依旧凌厉,却无旁的情绪。 他并不为自己对儿子所造成的伤害,有任何的愧疚。 庄清走近前,庄约辞不得已离开话筒的位置。 随着庄清站定了位置,一直以侧脸和背影对着众人的庄夷薇,也转过了身子,将她的脸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然后,是一地碎裂地玻璃声。 庄约言看得痴了,让她身旁的中年女子脸上一阵扭曲,“约言?父亲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不是败坏我们庄家名声吗?” 庄约言被晃了晃胳膊,依旧恍惚,喃喃道:“母亲…雅雅,我是不是在做梦?” 林雅一愣,“你说什么母亲?” “她跟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庄清扫了一眼全场。从前,他的威慑力是不容人忽视的,这时倒不那么管用,清醒过来的人只有一半。 虽然被人看两眼不会少块肉,但是一直被这么盯着,那滋味也没那么好受。 庄夷薇保持着微笑,看了庄清一眼,小声道:“爷爷?” “今天,”庄清说了两个字,顿了一顿,明显是在等众人反应,又继续,“我正式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庄家的嫡长孙女,庄夷薇。” 现场由鸦雀无声地寂静突然如油入水般沸腾。 庄夷薇虽然没有在正式场合出现过,可是平时也不是没有人见过她。 那个难民一般的瘦弱又畏缩的阴郁女子,怎么可能是今天这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人? 庄夷然失声道:“怎么可能!” 庄清皱着眉看了庄夷然一眼。 庄夷然下意识后退一步。 待庄清转移了视线,庄夷然额头冒出冷汗。她咬了咬唇,朝庄约辞走近两步,“父亲,爷爷他这是怎么了?就算他再想念姐姐,可也不该随便找个替代品!这人就算再好看,也不是姐姐啊!父亲,您就忍心让姐姐的名头被一个不知道什么居心的女人给占去了吗?” 庄约辞上前几步,一脸悲愤,“父亲,母亲她的脸…您怎么能让她的脸被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给玷污了!” “你闭嘴。”庄清眼神冷厉地看着庄约言,“这是你的女儿,庄夷薇。” 庄夷然和林雅对视一眼。 这两人话里的意思,竟是说庄夷薇的脸和逝去的庄老夫人长得一摸一样? 庄约辞此时上前,“父亲,我们都知道,夷薇并不是这个模样的。父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来混淆庄家的血统,代替夷薇的身份,但是,我和哥哥,都不会承认她。大哥,你说对吧?” 庄约言点头,“父亲,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不承认。” 第7章 .18更新 这是庄夷薇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妹。 他们看着自己的眼光陌生而防备。 若何薇就是庄夷薇,面对骨肉至亲这样的眼神,想必承受不住。但原身早已消散,这世间爱恨情感已与她无关了。现在,何薇就是庄夷薇。她当然没有太过感伤。只还是感慨,她大概是没有亲缘的人,能得到爷爷的关爱,已经知足了。 不过,面对庄家几人的质问,何薇心里也并非没有疑惑。 她昨日傍晚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仅仅凭着与庄老夫人相似的容貌,爷爷就能断定,她是庄家走失的大小姐?虽然说世界上没有亲缘关系而相貌想通的几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何薇于是也看向庄清。 庄清看着两个儿子的眼神,一个愤怒而悲伤,一个不甘而怨恨。 两个儿子,都跟他不亲。庄清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在意。这两个孩子不仅亏损了晋悠的身体,还夺走晋悠一部分爱。从他们出生的时候,他就不喜欢他们。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此刻他面对两个儿子的质问,感到的是一股闹意,还有嘲弄。 大儿子只知道风花雪月,不分是非,被两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又耳根子软,常常被二儿子当枪使。 二儿子心术不正,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口蜜腹剑,就像只阴冷的毒蛇。 两个儿子,他都看不上。 庄清淡淡说道:“哦?她不是庄夷薇,谁是?” 庄约言眼神难过,“父亲,您这样是自欺欺人。这人就算再像祖母,但她也不是夷薇。夷薇的样子,我记得清楚。” 庄约辞说:“大哥说得对。若是让她顶了夷薇的名字,他日夷薇回来怎么办?” 庄夷然也在一边抹泪,“这让姐姐以后如何自处?” 庄清说:“你们真的记得清楚,夷薇的模样?这些年,你们见过她多少次?约言,你作为一个父亲,多久没有见夷薇了?” “我…”庄约辞一愣,庄夷薇性格孤僻畏缩,见到他的时候仿佛都会被惊道,这让他很喜欢,又加之林雅和庄夷然常常围在他跟前,娇妻乖女环绕着,久而久子,他也就忽视了庄夷薇。可印象中,庄夷薇那个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如今惊艳世间的模样。 “父亲,我总不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庄清反问。 庄约言不出声了。实在是说不出口。然后他发现,自己越想,对于庄夷薇的面目就越模糊,似乎她永远是那个长刘海低着头的阴郁模样,至于她真正长什么样子,庄约言没有办法在脑中描摹出来。 庄夷然看到父亲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由暗骂他没用。当初她亲眼看着庄夷薇死了,这会儿在她面前的怎么可能是庄夷薇?要是今天让庄清认下了何薇庄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之前所筹谋的一切不全都白费了? 即便是顶着得罪庄清的压力,庄夷然也不得不开口,道:“爷爷,您明明知道,姐姐性格孤僻,不喜欢见人,就连父亲,也是一样。父亲真是因为疼爱姐姐,才不去见她。家里也只有我常常可以接近姐姐,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姐姐绝对不是这个女人的模样。” 庄清说:“朝夕相处,你竟然都分不清你姐姐,我倒不知道,你对夷薇的关心照顾,究竟有几分真心。” 林雅眼睛含泪,“父亲,你一意要维护这个女人也便罢了,可是夷然自小待她姐姐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您怎能这样污蔑她。您、您怎能这样胡搅蛮缠?” 最后,庄清不耐烦了,只道:“好了,有什么可说的。夷薇从前是生病,现下不过是治好了长开了而已。夷薇,说两句,给大家问好。” 庄约辞听着大房几人争相反抗庄清,再看看酒席中,众人或惊或疑,或看好戏的表情,心下一阵阵冷笑。 他们就是要一口咬定此人不是庄夷薇,庄清以为凭他几句话就能给庄夷薇正名?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他们这些至亲不承认庄夷薇的身份,庄家众人就算表面迎合庄清,心里肯定各自有小心思。至于与庄家联姻的陈家,就更加会疑惑重重。他只要透个话过去,就不信陈家愿意娶一个冒牌货儿媳回去。要知道,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对血统有多看中。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哪怕庄清把她夸出花捧上天,低贱就是低贱。 正这般想着,只突然间,门口的侍者突然又是一阵唱声,“温夫人,到——” 温夫人?哪个温夫人? 席间众人纷纷惊奇。 能受庄家邀请来参加这种家族聚会的,还能有哪个温夫人?自然是华国之母,当今之妻,温夫人。 这温夫人,是来给庄约辞贺寿的?抑或是——庄清邀请而来,为庄夷薇撑场子的? 温夫人已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但依旧精神矍铄,腿脚灵便,她身旁跟着保镖,捧着两盒礼物,“庄老,我来迟了。特意给你这孙女赔份好礼。他实在忙来不了,也另外备了礼物。” 温夫人这话在庄家众人间再次掀起了浪。 原本他们还各自犹疑不定,不知道是该相信庄清,还是相信庄家几个小辈的言辞。可温夫人这话一出口,原本认为庄夷薇是庄清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找来的替代品,这会儿也不由得倾向于,这个庄夷薇,确实是真。 温夫人不仅表明了她的态度,更是说明了当今的态度。 这两人都承认了庄夷薇的身份,那哪还能有假? 话说,这庄夷薇也未免太好运了些,能得到温夫人这样的关注。 相比起众人难抑的种种情绪,庄清倒是淡定的多。对于多年的老朋友,他依旧没有露出笑脸,只是表情略微柔和了些,点点头,“多谢。”又对庄夷薇说,“谢谢温夫人。” 庄夷薇依言道谢。 温夫人拉着她的手,显得很亲热,说:“因为你的病,你爷爷可是操碎了心。现下你可算好了,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爷爷。” 庄夷薇点头,“理所当然的。” 温夫人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温夫人只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了。一国之母事务繁忙,能抽出这些时间来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宴会,实属不易,大家不会觉得失礼,只会感到荣幸。 当然也有人瞧出了问题。 温夫人来这一趟,竟然只跟庄清和庄夷薇说了话,别的人,提都没提,连今天生日的庄约辞,也是看都没看一眼。 温夫人平时绝对不会这样下人脸面,让人心里起疙瘩。可她这次这么做了,是因为庄清曾经暗示过了? 对庄约辞如此不客气,是不是因为,庄清已经和她透露过,以后庄家的家主之位,不会传给庄约辞,而是会传给庄家大房尚还年轻的庄毅和? 庄约辞脸色青白,已然维持不住脸上一贯的笑容。 连温夫人都承认了庄夷薇的身份!还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了她!为什么,温家会干涉他们庄家的家事?他们就算敬重庄老,愿意给庄老一些便利,但在这血脉一事上,肯定不会含混过去。毕竟庄家和陈家联姻,若是庄夷薇是假冒,那么陈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庄清一阵阵发冷。 庄清肯定是直到昨晚上才知道何薇的存在,他若要确认无误的何薇的身份,至少也要等到明天中午,而他将证据交给温家,等待温家复核,怎么也该要今日半夜才能得出结果。庄约辞虽然不是情报部门的,但他做到这个位置,肯定对这些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那么,难道说,温家是一早就知道何薇的存在了吗?可这也不合理,他们若是查清楚了何薇,怎么可能不告诉庄清。除非…他们也是昨日才发现何薇的异常。莫非是因为那场刺杀的动静闹太大了? 庄约辞心头大恨。 其实,庄约辞的想法*不离十了。 温家对何薇身份的怀疑是在昨晚。 何薇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她搅和出来的事还件件不小。之前温夫人的孙女温婧因为莫云笙的缘故调查过何薇,看她的照片觉得眼熟,因为那印象在脑海中是一张黑白照片,便想着回家问一问父母。然而温家一家人都是大忙人,一时间温婧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这一回,宴会上出了事,温婧又听到了何薇的名字,才在晚上的时候把照片给了温家夫妇看。 温家夫妇都是庄老那一辈的人,也见过晋悠,看到照片当即大吃一惊,立刻着手调查了何薇的身份。当今出手,所动用的力量自然非凡,何薇的资料,哪怕有些被人可以抹去了,依旧被翻找了大半出来。而何薇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认。 温家还没告知庄清,却接到了庄清的电话,谈的,正是走失的庄夷薇归来一事。 庄清又将血脉缘由一事告知,解了温家的疑惑。凭着过往战争岁月的交情,温夫人推迟了部分行程,挤出了晚上的时间,给庄夷薇撑腰。 这也是庄清让庄夷薇晚到的原因之一。 庄夷薇在台上简短地说了几句话,获得了极热烈的掌声。 这是认可和巴结之意。 之后,酒宴开始。 原本这场生日宴,来跟庄约辞这个过生日的人敬酒的应当络绎不绝,然而刚才庄家嫡支的内部争吵,却让庄家众人看懂了一件事。 庄清对他的两个儿子还真是不怎么样,起码跟现在的庄夷薇比起来,那是差太远了。 于是这一场酒宴却是诡异的平静而有秩序,大家都自己吃自己的饭。 第9章 .26更新 庄清只略略吃了几口,就提前退场了,好像在表明,他来参加宴会的目的,就只是将庄夷薇介绍给庄家人。 庄夷薇也放下筷子,扶着庄清的手一起离开。一桌子的人,她就只认识庄清,不离开的话得有多尴尬。 庄约言和他的妻女时不时看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眼光,其他桌子或直接或隐晦地好奇和惊艳的目光,只怕没有庄清镇着场子,他们要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要问。庄夷薇才不想陪着给他们解惑。 庄清和庄夷薇走在前面,他们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随时听候吩咐的佣人。 庄家宅子的小道上一路都悬挂着灯,发出晕黄的光。 庄清说:“回去睡觉,你刚从医院回来,要多休息。” “从昨天到今天下午一直在睡,现在不困。”庄夷薇说,“爷爷,您现在去哪里?是要休息了吗?” “书房。” 那就是还不休息的意思。 “我陪您说说话吧。” 庄清摇摇头,“回去休息。” 庄夷薇说:“那好吧,我先送您回去,就去睡觉。” 走了一段,庄清开口:“明天你休息一日,后天我给你安排几个家庭教师。虽然成人礼推迟,但你下个月的生日也要办。放心,生日宴上礼仪简单一些,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他们也会配合你的时间。你的事,耽误不了。” 庄夷薇点点头,“谢谢爷爷。” 这份好意可不能再推了,要不也太伤人心了,爷爷处处为自己着想,不能不识好歹,大不了这个月再加把劲儿,少睡一点。 “明天下午庄顺会给你一份宴客名单,你可以自己加减客人。” “好。” 第二日下午,管家果然拿来了宴客名单给庄夷薇过目。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陈家。 庄夷薇恍惚了一下,陈家… 陈治的名字已经被刻意遗忘了很久。然而再次看到这个姓氏,看到他的家族,心中便是无法忽视的悸动。 庄夷薇突然愣了一下。 庄家,庄家!她竟然是庄家走失的女儿,穆景曾经说过,陈治跟庄家是有婚约的。 婚约的对象是谁? “庄管家…” 面对与晋悠肖似的庄夷薇,庄顺的神情十分慈祥,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爷爷有跟你说过,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提过了。小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说。” 话到嘴边,庄夷薇却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扑通跳的飞快,嘴巴黏住了一样开不了口。 庄夷薇觉得自己停顿的时间太久了,掩饰一般地扯了其他问题,“我好像记得,莫家不是跟庄家也有来往吗?为什么没有请他们?” “小姐想要请他们来吗?” 庄夷薇顿了顿,思绪从陈治身上离开。 庄清去查她的身份之时,想必也能查到她和莫云笙的过节。莫不是庄清想替她出气,才没有请她来的? “爷爷是不是查过我最近发生的事?” 庄顺迟疑了一下,见庄夷薇的表情不见愤怒,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之前跟莫家有来往,这一次还是也请他们过来吧。不用因为我的缘故得罪莫家。反正他们是来参加宴会的,也不敢来闹事。” 庄顺摇摇头,“小姐不必考虑这些。以前的日子,小姐您受苦了,往后,小姐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无论什么后果,庄家都可以摆平,” 庄夷薇心中一暖,笑着说:“之前她虽然陷害我,但是也有人替我报了仇,有什么气早就出了。还是一并请了她来吧。” 庄顺看着庄夷薇的笑容,恍惚了一瞬,眼睛又有些微湿润,“小姐跟夫人一样宽厚善良。” 庄夷薇摇头,“哪里能担得起这份夸奖。我可是很记仇的,不过报过了也就算了。我现在幸幸福福地过活,何必要让自己心存怨恨。这份名单我也不用看了,照着你们以往的安排来就好。” 庄顺看庄夷薇心意已决,便拿了名单退下。关上房门时,他抬头看着女孩儿伏案看书背影,缅怀地微笑。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光,静谧而温暖。 …… 庄夷薇的生活又忙碌起来。 她让家庭教师列出了她所要学习的礼仪项目,大约做了个规划,决定每天睡前抽出两个小时来学习。 其余的时间,她都用来做翻译了。 每一个篇章翻译之前,庄夷薇都要跟几位大师反复的磋商,由于这些大文豪多是年事已高的老人,不便出门,也对电脑这种高科技敬谢不敏,也只能劳动庄夷薇这个年轻力壮地多跑跑腿了。 庄夷薇这一走动,却是在上流圈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其实这也是常情。上个世纪,华国普遍连饭都吃不上的年代,还能有如此学问的,家境肯定差不到哪儿去。这些人家本就很多人时时关注着,而庄夷薇这般频繁的出入,自然引人注意。那些人一打听,哟呵,原来是庄家那位原本名不见经传,却在庄约辞的庆生宴上风头大出的庄家大小姐。 并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庄夷薇,就是在国宴那天,乔语那幅画上的人! 虽然说顶着庄家大小姐这个名头,那些上层的人对庄夷薇是有几分好奇的,但由于知道她已经跟陈家嫡长孙有了婚约,所以相对来说,那些想要联姻的人家对她的关注并不会太多,只等着一个月后的生日宴看看人就是。可由于那一天,画上的那个绝世美人的形象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中,这时被透露说真人就是庄夷薇,就算没想着能撬陈家的墙角跟庄家联姻,那二三分的好奇心也变成了十分,不见真人不肯罢休。 处于风波中心的庄夷薇,由于庄清派在她身边的保镖足够多,许多搭讪偶遇被掐灭在萌芽,她的日常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反而后知后觉。 要不是钟允天天见着佳人近在眼前而接近不得,以身犯险,也找不到机会和庄夷薇面对面说话。 庄夷薇下了车,由几位保镖包围着走近了那个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的人。 “钟允?你没事吧?” 钟允脸色有些白,但是精神却很振奋,“薇薇,我可算是见到了你。” 庄夷薇粗粗看几眼,见他没有受伤,口中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怒道:“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好在这里已经算是余家别墅的范围,轿车已经减了速,保镖的反应很快,刹车刹得及时,要不然被撞到的钟允此刻就不是还能这么轻松的说话了。 钟允从地上半坐,双手在后撑着地面,笑道:“你这些保镖能耐得很,撞不死我。受这么点伤,换来和你见面的机会,很值得不是?” 庄夷薇道:“疯子。”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庄夷薇转身就走。 “我只是想见到你!” 钟允不想庄夷薇竟然一点动容也无,脸上的从容也没了,忙道:“好歹那天是我及时叫了救援才救了你和孙家老头,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 庄夷薇脚步一顿,她问过庄清那天的情况,但是庄清当时没说,也明显不想她多问的表情,她后来忙着忙着也就忘记了这事。 “你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 钟允顿了顿,“…当然。这可是救命之恩,你不该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庄夷薇看了看时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等我确认之后再联系你。现在我另外约了人,有话下次再说。” “等一等!” “还有事?” 钟允只是不喜欢看到庄夷薇对他如此毫不留恋的转身。 顿了一下,道:“…你还没有我的电话。” 庄夷薇并不回头,上车前道:“我自然有办法联系你。” 钟允看着那曼妙的背影上了车,又一直看着那车从他身旁绕过进了余家,撤了力气躺在地上,任早晨的阳光洒满全身。 躲在一边的钟允的几个朋友这时从矮树丛里面走了出来,调侃道:“钟少,人家庄家大小姐可不稀罕你这条命呢。” 另一人憋着笑,道:“…真要说实话,那庄大小姐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逼…噗——其实我也觉得傻逼…唉哟!” 钟允躺在地上狠狠地给他扫了一记。 “我可是实话实说!”钱嘉捂脚跳,“人家不爱这些虚的。” 戴永涛出主意:“听说不是要办生日宴了?女人哪个不喜欢珠宝首饰。” 钱嘉说:“庄大小姐还缺这些?” 戴永涛说:“女人永远不会嫌珠宝太多。” 钱嘉想起自己家那群女人,说:“倒也是。” 两人你言我语的出主意。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钟允喃喃道,“原来我好这一口。” 这一幕就发生在余家大门口,很快的,余家的主人就知道了。 余白沙笑道摇头:“如今啊,这京都里大半的小伙子都发了疯,钟允这小子疯得最厉害。我家的门槛都被踩坏了,你家也烦得很吧?” 庄夷薇一愣,“出什么大事了吗?我倒没注意,最近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余白沙看庄夷薇一脸茫然,又想到她身边跟着的八名保镖,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约莫是庄老爷子将庄夷薇护得周密,这些事都不让人打扰她,让她能够安心做自己的事。 他于是安慰地笑道:“你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庄老爷子对你是真好。” 庄夷薇点头,“爷爷确实待我很好。不过,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余白沙调侃道:“也不过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事。我这寒舍平时没人稀罕来,你倒是给我添了不少光。时不时就有人上门跟我套近乎呢。” 庄夷薇一呆。 “这也太…太…”庄夷薇说不出形容,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人也真是闲得慌。” 余白沙摇摇头,暗道,就是没空也会特意挤出空来。平心而论,若他年少时遇见庄夷薇,也会这么疯狂一把。现在嘛,自然是等着看戏的年纪了。他倒不担心庄夷薇会出事,若是连庄老都护不住,估计也没人能护住她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继续谈起正事来。 第63章 章 时间如流水,如此这般,忙忙碌碌便过去了。距离庄家大小姐的生日宴还有一个星期,莫家的家主莫云亨听着身边沸沸扬扬的讨论,总算记起了一件事。 怎么这事儿庄家到现在还没给他们莫家发请帖?难道是疏忽忘记了?还是庄家觉得两家既然已经如此熟稔,所以连请帖也不派发了?可这些礼数怎么也不该省的。 这时候莫云亨完全不会想到,庄家是着实没打算给他们莫家发请帖。 莫云亨现下便派了管家去打探。 莫家的管家拿到了手上的资料后先浏览了一遍,一时间瞪大了眼睛细细看了,才慌慌张张的拿了资料去禀报莫云亨。 莫云亨勃然大怒,立时叫了莫云笙来,将这个自小任性的妹妹教训了一顿,见她脸上仍有不服之意,冷哼道:“说我不护着你?从小我为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可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你难道还是年轻不知事的年纪?哼,就是往年我太过纵着你,倒让你越活越回去了。云笙,这次你做的事,你必须为自己负责。明天你亲自去庄家向那位大小姐道歉。否则,到了最后我们莫家拿不到请帖也就罢了,秦家可不会饶过你。秦青先前来找我打探缘由,让我找了个理由给搪塞了过去,但若是庄家存心要给你个教训,秦家迟早会知道怎么回事。到时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再替你出面,你自己看着办。” 一口气说完,莫云亨松了松领带,心中对莫云笙的怒火也暂且歇了,从桌上拿了茶喝了一口歇歇嗓子。 莫云笙到底是将莫云亨的话听在心里了。 秦家这些年四处钻营,努力想跟京都的几大世家攀好关系,这一次庄夷薇那贱人也不知什么运气,竟让庄老爷子这样看重,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日宴,几乎将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来了不止,还把一些二三流的世家也请了来。若是单就秦家被拉下了没有接到请帖,就等于向京都众人昭告说秦家不受庄家待见,这无异于阻了秦家的富贵路。若让秦家知道这里头有自己原因,定是一场大闹。往年莫云笙有哥哥撑腰,自然不惧。可现在这事让莫家一同受了牵连,哥哥也不肯出手,她不得不低头。便是忍得心头呕血,莫云笙也只得缓缓吐口气,*说:“我知道了。” 这头莫云笙决定向庄夷薇低头,然而庄夷薇自个儿正忙着自己的事业,以及各式闻所未闻的礼仪训练,却是根本抽不出空来见她。并且,即使真有空闲,庄夷薇也未必乐意理会莫云笙绝不可能诚心的道歉。 莫云笙强压着脾气,连着来了三日,终于也爆发了,在庄家门口大闹了一顿。 庄夷然在期间找到庄夷薇,义正言辞地教训庄夷薇,说了些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话。庄夷薇还没开口,庄管家就帮忙开口挡了回去。另外,庄家二房几人也打着主意,想将莫云笙接待进来,好看庄夷薇的笑话。谁知刚一动作,就又被庄管家不软不硬地一一化解。开玩笑!庄老爷子明显是要给庄夷薇出气,怎么容得下庄家二房在这里做小动作? 之后庄夷薇就没有再关注这事了,只略略听到一些,也不过一笑置之。 转眼,就到了庄夷薇的生日宴。 生日宴举办的地点不在庄家,而是在滨海酒店。滨海酒店沿海而建,临着深邃壮美的滨海,金色外滩白沙如玉,浪漫辽阔,美不胜收,历来是京都达官贵人最喜好的举办宴会之所。海滩处占地面积很广,被划分成了若干个区域,寻常给个小辈办场生日宴,能租下一个区域也已经是十分体面重视了,要知道这滨海酒店的酒席一年四季都抢手得很。然而庄老爷子十分阔气的包下了整间酒店,这手笔让人咋舌。 这一举动也再次向京都昭示着,庄夷薇在庄家的地位。 这听起来十分体面的一场宴会,然而庄夷薇看到了今日的流程表之后都快哭了。 说好的只打算小办呢!这场面也叫小吗?光是席面都是上千桌了,那到时候成人礼的时候还得怎么折腾! 好在庄清也没打算累垮自己的孙女,只是让她在几个比较重要的席间露脸认人,别的其余席位,自有庄家其他人招待。 而这个“重要的人”的名单上,当然也包括京都陈家。 庄家大小姐重新高调出现在京都圈子这件事,陈家当然不会不知道。但是由于庄夷薇以往腼腆阴郁的性子,并不讨魏姿喜欢,陈存礼又不大管这些事儿,是以往年他们的关系并不亲热。这会儿,魏姿听到庄夷薇变得如何漂亮如何风光的消息,心里是存着怀疑的。她对庄夷薇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个低头阴郁的少女。 之前庄夷然上门做客,魏姿让她把庄夷薇带来看看,然而庄夷然却一脸的落寞为难。只说庄夷薇现在变得很受追捧,每天都很忙。且姐妹间许久没见,关系也不若从前了。 虽然庄夷然语焉不详,但是魏姿如何不能从她的三言两语中,看透庄夷薇这个人? 当初庄夷薇那副看着就晦气的模样,一点儿也不讨喜,也就庄夷然善良,常常拉着她出门散心结交朋友。这会儿倒好,她那怪病是治好了,可心气也高了。往年庄夷然的好都被抛在了脑后,当真是没心没肺忘恩负义。更别说,很受追捧很忙是怎么回事?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是个有婚约的人了?还这么在外面招蜂引蝶是怎么回事? 魏姿这么一想,便赌了气,打定主意绝不放下身段主动联系庄夷薇。倒要看一看,庄夷薇什么时候记得起拜访她这个长辈。 这一等,愣是叫她等了三个月。 魏姿那叫一个心火亢胜,准备好好在这场生日宴上,向庄夷薇发难。 于是等到庄夷薇来到这桌敬酒时,魏姿便开口说话了:“这些时候不见,夷薇已经是大姑娘了。我原是想着下个帖子请你来家里玩,又觉得这样未免生疏了。你自小与我们家亲,等上几日,你自己也会来看看我们。可我这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到你来。可真是伤了我的心。” 庄夷薇端着高脚杯,原本微微含笑的表情几不可察的一滞。 虽然魏姿是半开玩笑般的说的这话,但总感觉,她来意不善。 庄夷薇之前看过资料,自然知道,魏姿是陈家现任家族的妻子,陈治的母亲。 而如果庄陈两家的联姻维持下去的话,那么,魏姿还将是她未来的婆婆。 那从这个角度看,魏姿没有理由在她的生日宴上说些让人容易质疑自己品行的话。毕竟未来的儿媳妇品行不好,对陈家不是什么有脸的事。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 庄夷薇看了一眼身旁的爷爷。 爷爷说了,这一场生日宴的主角是她,她须得自己撑起场子。原本庄夷薇以为自己要独自面对这些以往只存在于新闻电视中的大人物,不想爷爷虽然放手让她自己面对,却依旧陪伴着她。 有爷爷陪着,她有什么可怕的呢? 庄夷薇说:“是夷薇的错,夷薇给您赔礼了。之前我在国外一心养病,病是好了,但是很多事倒不大记得了,就连规矩礼仪都拉下了。爷爷说我得重学一遍,不可在诸位长辈面前失礼,才暂且没有上门打扰。” 魏姿依旧微笑:“你这孩子。规矩什么都是虚的,你慢慢学着就是。重要的是你的心意,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就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我们又怎么会怪罪你。你这是和我们生分了。罢了,你也不用哄我们。最近京都里说的都是你的事,你最近可是风头足得很。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爱玩,这也没有大错。” 若说刚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庄夷薇能够肯定,魏姿确实来者不善。 庄夷薇没有拜访这些世家长辈是真,最近风头很足也是真。但是原本这二件事并无关联,被魏姿这么言语含混,倒成了她吃相难看,刚刚变漂亮了,就在京都圈子里招蜂引蝶,甚至连长辈也不去拜访,被长辈说教后还不知悔改,当众扯谎。 她字字句句意有所指,直把自己说成是不懂规矩,不敬长辈,还爱慕虚荣,当众扯谎的人。 庄夷薇抬眼一扫这一桌子人物的表情。 然而这些人不愧都是站在华国尖端上的人物,虽然注意力都放到这儿来,但是神情皆是十分温文有礼,似乎听不懂这三言两语间的交锋,只当是寻常的对话。 庄夷薇收回视线,摆了个与大家相似的表情面具,仿佛也没听懂魏姿的讽刺指责,依旧微笑着说:“伯母说笑了。这些日子,我除了学习规矩之外,便是去拜访各位文豪。您也知道,基利斯文学奖的投截止日期将近,我接到邀请后,一直忙着翻译作品,什么风头不风头的,我却是不知道。伯母好福气,日子过得滋润,我却实在是没有这个闲心了。” 魏姿想不到当年那个近乎自闭的阴郁小女孩,如今竟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三言两语间就化解了她的语言陷阱,给自己正了名不说,还反过来说她不务正业,只会闲听些风言风语。 魏姿面上原本看笑话的闲适表情差点挂不住,桌子下的一双手气得发抖。好在多年的涵养还在,才没有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当众出丑。 陈存礼根本没有想到,魏姿竟然敢在庄夷薇的生日宴上说出这些话。 要知道,庄陈两家有婚姻,而且,庄老还这么看重庄夷薇。她这一行为,不是明晃晃的不给庄老面子吗? 陈存礼在桌底下握紧了魏姿的手,对着庄夷薇露出一个和煦慈祥的笑:“夷薇你自小就很乖巧,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是知晓的。你伯母她只是担心你被那些混小子给骗了,关心则乱,才略略跟你提一提,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庄夷薇点头:“我知晓伯母的好心。” 席上的叶家家主叶连义略有好奇地问道:“夷薇,你参与了基利斯文学奖?这可不简单呐!” 庄夷薇说:“我要学的还有很多,都是亏得各位前辈的指点。” 叶连义摆摆手:“我知道他们的脾气,要不是真看得上眼的人,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屑一顾的。可见你是有真本事的。你这个年纪,不容易啊!哪里像我家那个小子,成日就知道混玩。有空你来我家玩,也好管一管我家那小子。” 庄夷薇连忙说:“叶伯父,您别夸我了。叶哥哥才是我的榜样呢。他虽然爱玩,可也从不耽误正事,打理的那几家公司井井有条。我还得学习他这娱乐工作两兼顾的本事呢。” 叶连义哈哈一笑,“庄老,您这孙女可真会说话。” 庄清淡淡一笑。 庄夷薇给席上的人一一敬了酒,又去了下一桌。 方才那一桌都是长辈,庄夷薇一直悬着心,总算除了开局有点小摩擦,余下的几位家主在明面上都表示了对她的喜爱。 又敬了几桌长辈,接下来最后这一桌,都是年轻一辈的人,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庄夷薇端着高脚杯还没走近,叶东慎就说道:“薇薇来我这里,我先跟你喝一杯!” 庄夷薇对叶东慎这个朋友还是很喜欢的,她也不惮于在这种场合表现出这种喜欢。 她谁也不去看,走到叶东慎面前,“干一杯。” 两只酒杯碰头,杯底酒红色的液体摇曳生姿。 叶东慎眨眨眼,带着几分调皮和骄傲,说:“我早就知道,你肯定是真正的公主。” 庄夷薇无奈地瞥他一眼,便转了身,举起酒杯转了小半圈,“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指教。” 这一桌子的人,庄夷然,庄夷悦,连道渊,钟允还有其他等人,看到庄夷薇就是之前的何薇,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但他们内心是怎么想的,就难以言说了。这一大桌子的人,竟然都是诡异的沉默。 早在庄家宣布庄夷薇康康复回国,重新正式露面的时候,这些消息灵通的大家子弟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说震惊,那时也就震惊完了。虽然长辈们都说庄夷薇是为了体验平民生活,才隐瞒身份,但谁不是人精,察觉不到里边肯定有猫腻?不过他们这圈子有个约定俗称的规矩,别人的腌臜事,是不好打听太细的。 钟允忽的站起来,目光灼灼,“薇薇,你不敬我一杯吗?” 庄夷薇认出了人。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是这个钟允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她遥遥站在对桌,握着酒杯的手腕一动,“再来一杯,我可喝不了了,今天这会儿我是东道主,要是醉了,便太失礼了。” 钟允皱眉,被旁边的人扯了扯。 钟允不耐烦地瞪了王连波一眼,却被反瞪了回去。 开玩笑!今天这么大的阵势,谁不知道是庄老爷子为了给庄夷薇造势。想在这时候为难庄夷薇,这不是找抽吗? 再说了,女神也没单独给他敬酒呢,不能单便宜钟允了。 钟允看明白王连波眼底的意思,勉强按捺下怒气,转头道:“那你可得记着,欠我一杯酒,下次要补上的。” 庄夷薇笑了笑,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这一笑,让钟允差点丢了魂,被王连波顺势一扯,也就坐下了。 这小风波便算是敷衍了过去。 庄夷薇再要说话,却突然一阵喧哗。 循声望去,只见方才还谈笑风生一派儒雅的陈存礼,竟然掩不住慌乱神色,携着魏姿一起匆匆离场。 庄夷薇看向庄清,发现他的神色有几分凝重,在跟管家交待着什么。 “失陪了,大家尽管尽兴。” 丢下一句话,庄夷薇按捺住一阵阵地心悸,步履平稳地走向爷爷面前。 “祖父,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小声问道。 庄清道:“你哥哥回来了。” 第64章 庄夷薇没有前身的记忆,但是对于这个哥哥,她曾好奇的向管家打听过。 庄毅和从小就是个很别扭的人。他想对庄夷薇好,毕竟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经历过父亲对家庭的背叛后,庄毅和亲近信赖的人只有庄清了。而庄夷薇,是他想要保护,却又怒其不争的人。小时候他性子急躁,对妹妹的阴郁内向很是伤脑筋,对于妹妹亲近那个令他厌恶的私生女,更是气急,不免说些教训的话,有时候心里一急,说话不免重了。 庄夷薇对哥哥是信赖的,但又是畏惧的,偶尔还会觉得厌烦。 庄毅和并非察觉不到妹妹的情绪,后来,也有些冷了心。但虽如此,只要庄夷薇有事,他都会尽力办到。 总的来说,庄毅和是一个疼爱妹子的好哥哥。 还没有见面,庄夷薇便已经在心里描画过哥哥的样子了。 等她来到医院病房,看到庄毅和背靠躺椅,清瘦微黑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时,油然而生一种亲近,她张了张口:“哥哥…” 腥风血雨地度过了几个月,就在方才的梦里,依旧是队友死不瞑目地惨状。乍一眼见到庄清,庄毅和只觉仿若恍如隔世。一声“爷爷”尚未出口,却不料听见了薇薇的声音。 薇薇?薇薇找回来了?! 庄毅和倏忽看向庄清身旁的女子。可只一眼,他就失望了。 不是薇薇。 方才是听岔了吧。 那这人又是谁,怎么会跟在爷爷身边? 庄毅和目露疑惑,“爷爷…” “薇薇回来了。”庄清虽然欢喜,但依旧言语淡淡,“她忘了以前的事。” 庄清的话向来不可置疑,但是庄毅和无法把眼前美丽逼人的女子和自己的妹妹联系起来,“爷爷,我并没有忘记薇薇的模样。” “薇薇跟你祖母长得一模一样。你祖母他们家的血脉…不一般。”庄清没有说再多的解释。 庄夷薇方才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此时讷讷地站在一旁。 这般害羞内向的模样,却引起了庄毅和对妹妹的几分熟悉。 “薇薇,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记得哥哥了?” 庄夷薇迟疑了一会儿,“嗯。”,又说:“但是我看到你就觉得很亲近。” 庄毅和内心十分诧异。他对于妹妹的亲近感到高兴不假,但却很难把这样美丽且敢于直白表达感情的女子,跟记忆中的妹妹联系起来。甚至也不知道该拿何种态度来对她。 他朝庄夷薇一笑,又看向庄清,郑重道:“爷爷,我回来了。” “很好。” 庄清向来吝于赞美,得到他一句肯定,足以让庄毅和心中翻沸。 这段时间里地狱一般的经历,从记忆里翻滚出来,被这如和风清水般的一句肯定,一眼赞许,涤荡得干净。 庄清说:“这一次你回来,先歇过这一阵,养好身体再说。余下的事情你也不必管了。” “我没有什么事,就是累的,回家休息就好。”庄毅和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道:“陈治…他的情况不大好。” 庄夷薇心中一震,“他怎么了?” 屋内两人将目光转向她。 庄夷薇咬咬唇,决定不去掩饰她的关心。道:“陈治怎么了?” 庄毅和心里挺不高兴的。 薇薇最惦记的居然还是陈治那小子,失忆了竟也没忘记了他。他和爷爷倒都要靠后。可恨陈治那小子不知珍惜,竟打算为了别人负了薇薇。 想到这里庄毅和就想叹气。 这一次的任务极其危险,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陈治本不必要来的。他的前路注定是光明大道,根本用不着以性命做赌注。 也是在逐渐的相处中,陈治才透露出了此行的目的。 陈治想要毁了陈、庄两家的婚约,然而却不想断了两家的关系。 庄毅和知道了这真相之后当然愤怒,然而小时候的交情,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出生入死,让他很难真的跟陈治翻脸。更遑论陈治还救了他的命。 后来他也想通了。陈治能为那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连命都不要,妹妹以后嫁过去,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且陈、庄两家毕竟不能真的断了交情。陈治知道,庄毅和自己也知道。而陈治既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他们也只能适当让步。 到底为妹妹不值罢了。 庄毅和的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我们在回来的途中被偷袭了。陈治他现在昏迷不醒。陈家那边正乱着,你就先别去打扰了。” 庄毅和已经决定,等他歇过两日,就多带妹妹出门。凭着妹妹现在这样的相貌,定是不愁人喜欢的。到时候献殷勤的人多了,陈治这人也该忘在脑后了。 庄夷薇怔了怔,“好的,哥哥。” 庄毅和看着她,只见她神色间虽有一抹明显的忧虑焦急,却没有反对之意,觉得奇怪。 他说的理由毕竟细听站不住脚。 庄夷薇名义上是陈治的未婚妻,且庄、陈两家向来交好,她去探病怎么也谈不上唐突。 可她既然担心,为何不坚持去探看? 庄清不是话多之人,看孙子并无大碍,交待了几句话后便打算离开。 庄夷薇来之前是想着和哥哥多交流感情,然而这时听了陈治的消息,心下大乱,也无心多说什么。 回庄家的时候,庄清和庄夷薇同坐一车。 庄夷薇心神不宁,而早已将孙女失踪期间所有事迹调查过一遍的庄清自然知道原因。他也能猜到之前陈治自请出任务的动机。 当然,庄清并不打算直接解释什么。 他知道,薇薇和陈治两人间有心结。年轻人的事,外人插手反而可能适得其反,等到陈治醒了,他到时要做的,就是制造机会,让他们的心结顺其自然的解开。对于这一点,庄清是很有信心办到的。 可世事最难捉摸。 纵使陈治对薇薇再如何情深,然而,他现在的情况却不大好,能不能醒来都是两说。若是真有个万一,薇薇这会儿不知道陈治受伤的为的是谁,那倒还是好事,日后她还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庄清阖上眼,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个对他微笑的女子。 情深不寿。 庄清这般隐瞒一切,却不料,果真应了那句世事总是难以捉摸。 他的一番苦心,却是被孙子给坏了如意算盘。 …… 庄毅和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伤,只在医院待了一天就回庄家修养了。 对于每天都来嘘寒问暖的妹妹,庄毅和一边感到心里软和,一边却又内疚难耐,不知道如何将陈治喜欢的女子另有他人这件事说出口。 他知道妹妹虽然从没有去医院探望陈治,但是每天都会向管家询问陈治的病情。这一天天的过去,陈治依旧昏迷不醒,而妹妹的情绪也越发恍惚,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眉目间都不自觉染上烦愁。有时候吃着饭,夹了口菜,就停住了,都忘记要往嘴里送,有时候跟他说着话,突然就停下来发呆。 这日晚饭后,庄毅和提议,要和庄夷薇逛逛花园消食。 兄妹两人坐在藤椅上,庄毅和先开口:“薇薇…” 庄夷薇侧头看庄毅和,“哥哥?” 她今晚也发现,庄毅和好像一直欲言又止。 庄毅和终于忍不住问:“妹妹,你不去看看陈治吗?” 庄夷薇惊醒一般,然后把头一摇,“不去了。” “如果你想去的话…” 庄夷薇打断,“我不想。” 庄毅和愣是没弄明白庄夷薇心里是怎么想的。庄夷薇失踪的这些日子那些痕迹都被抹了干净,他猜想这些应该是爷爷做的。可他去询问之时,爷爷却也不肯告诉他,妹妹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弄得他现在根本搞不清薇薇的想法。 庄毅和忍不住问:“为什么?我感觉得出来,你这阵子很担心他。” “我是担心,但也只是…”只是什么,庄夷薇也说不出来,“反正我去了也没用。” 在庄夷薇还只是何薇的时候,她想着,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两人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便好。 知道了庄、陈两家的婚姻后,要说高兴,其实并没有,更多的是觉得世事无常,荒谬弄人。 那段感情让她满心疲惫,纵有快乐时光,然而痛苦比快乐更持久刻骨。 时过境迁,她也累了。 她不想再面对陈治。 她只要远远的听他的消息就好。 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但妹妹这个样子,对陈治或许不那么执着了吧? “你知道你和陈治是有婚约的吧?”庄毅和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陈治他喜欢上别人了,你还也愿意和他结婚吗?” 庄夷薇一怔,手按着心口,慢慢道:“我会祝福他的。” 又道:“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这我就放心了。”看庄夷薇的表情还算平静,庄毅和松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一次任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陈治他…本来可以不必去的。” 庄夷薇心下一跳,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和陈治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日晚上,他是有些反常的。 “那…他为什么要去。” 庄毅和深深地吐息,看着前方的一丛玫瑰花,道:“是为了一个女人。陈治想要毁了陈、庄两家的婚约,然而却不想断了两家的关系。他这次冒险,一是为了立功,保证自己的话语权,一是为了保护我,从而保证以往两家的交情。薇薇,他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我想,如果你坚持嫁过去,也不会幸福。其实以前我就觉得陈治跟你不合适,但是我也不好说什么。幸好,你现在想通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我的妹妹,有的是人抢着想要娶回家。”庄毅和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庄夷薇。 第65章 这一眼瞧过去,庄毅和所有剩下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轻松的笑容也转为慌乱,“…薇薇,你别哭啊!你这么优秀,人人都会喜欢你的,他不要你,有的是人抢着想跟你结婚,你别哭啊…陈治拿小子有什么好!” 庄夷薇捂着嘴,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先是无声的哽咽,接着慢慢压抑不住,放声大哭。 “哥哥!”庄夷薇转身抱住庄毅和,一边哭一边道,“哥哥,我想见他!我要见他!” 庄毅和压根没弄明白,明明妹妹不是才说了不介意陈治另娶他人了吗?这么这会儿哭得跟泪人一样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他一脑门官司,却只能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抚:“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都依你。别哭了,乖啊。” 庄夷薇挣开庄毅和的怀抱站起来,“现在就去。” “好,听你的。我去开车。”庄毅和说,“妹妹你先去洗把脸换件衣服。” “不,我现在就要去。”庄夷薇心里刀割一般的疼,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见陈治。 庄毅和无奈妥协,扶着庄夷薇离开。 心绪大乱的两人都没有发现,在藤椅后面的矮树丛,月光下倒影出的人影。 …… 庄毅和开了一路的车,庄夷薇倒没有哭出声了。 她神色平静,但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流出,看得庄毅和越发担心,一踩油门,开得飞快。 下车后,庄夷薇路都走不稳,庄毅和半扶着她的肩膀一直去了陈治的病房。 这时候,病房里除了躺在病床的陈治,只有一个护工在照看着。那护工虽不认识庄夷薇,但见过庄毅和,于是也没问什么,让到了一边。 庄毅和示意她出去。 护工表示明白,出病房前提醒了一句,“如果有什么情况,按床头铃就可以了。” 见到陈治,庄夷薇一眨眼,反倒不哭了。 她走向床边,看着沉睡的陈治,抚上他的脸。 庄毅和有些不自在,叹息着转身出了病房。 庄夷薇描摹着陈治的眉目。 不见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冷硬如铁,再不会有波动。 然后真正见了面,她才知道,相思早已刻骨。 她多想念他的怀抱,宽厚,又炽热,满是叫人眷恋的味道。 庄夷薇的手从被子探去,握着陈治的手,十指交缠,“我以为你的喜欢只是…但是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为我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她以为陈治再喜欢她,也敌不过他的家族,他的整个社会圈子的反对,最后不过是将她金屋藏娇,而绝不会给她一个名分。 她真的没有想过,陈治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我痛恨你的自私,其实,我才是最自私的。我只要自己过得好好的,我不想面对那些可能的困难…对不起,我一直误会你。” “你一定要醒过来。” 庄夷薇的眼泪又一滴滴落下。 “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 “庄毅和!你给我让开!我要看自己的儿子,你凭什么在这里拦着!你们庄家还有没有教养了!” 魏姿对陈治打小就十分宠溺,这一回看到儿子人事不知的回来,她简直要崩溃了。这连着一个星期,她日夜都睡不着觉,倒有大半时间待在医院里,只怕什么时候就会听见儿子再也醒不过来的消息。 她这几天日日埋怨儿子太过拼命,怪罪丈夫对儿子太严格,暗地埋不满老爷子从小要送儿子进部队,弄得儿子时不时就弄得一身伤来。但毕竟再大的火气,他们都是一家人,也说无可说。 谁知今天接到一通电话,只说儿子这次进部队是为了娶那个何薇的女人! 虽然碍于庄老爷子的面子,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及何薇就是庄夷薇的事,但这事谁不心知肚明! 想到就是因为庄夷薇,儿子才生死不知,魏姿只觉得一阵邪火烧上心口。什么也顾不得的就破口大骂。 庄毅和并不知道这些事,他虽体谅魏姿为陈治担忧的心,但庄家的脸面他必须要维护,“魏伯母,请您慎言!” 魏姿怒火不减:“你们庄家两兄妹没一个好东西!诓了我的儿子给你们卖命,现在倒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给我滚,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庄毅和堵在门口,沉声道:“魏伯母,我敬您是长辈,但您说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我感激陈治救了我一命,这个恩我会记得,但是这不代表,您可以这样羞辱我们。” “谁稀罕你记得,我请你们离我儿子远一点!让开!叫庄夷薇出来!都是她害得阿治成了这个样子,她怎么还有脸来?” “魏伯母,打小陈治要做什么事情,谁能影响他的决定!而且,外人不知道,我们还不清楚吗?陈治和我妹妹名义上是未婚夫妻,但是私底下也没那么大的交情。您这声罪名,我们家担不起。”庄毅和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陈治此行是为了那个叫何薇的女人这个真相说出来。告诉庄夷薇,是因为她是当事人,她有权知道。而别的人,也只能由陈治自己开口。这是他对陈治的尊重。 魏姿冷笑,不待她说什么,庄毅和身后的门打开了。 “魏伯母,我担心陈治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庄夷薇刚哭过的眼,如水洗一般,明媚动人,又楚楚可怜,让人见之,便会忍不住赞叹。 然而魏姿看着这张脸,更是怒火中烧。就是这狐狸精勾引得儿子连命都不要了! 魏姿想也不想,朝庄夷薇扬起了巴掌。 庄毅和当然不会任着庄夷薇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轻松擒住了魏姿的手腕。 “魏伯母,你要做什么!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说,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薇薇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哥哥…”庄夷薇拉住了庄毅和,“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庄毅和皱眉,“薇薇,你在说什么?” “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魏姿一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笑着:“你倒是敢承认!” 最初的怒火过后,魏姿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庄夷薇现在是庄老爷子的心头肉,她再怎么恼怒庄夷薇,也不能真的对她动手打骂。 “你以后不要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庄夷薇顿了一下,说:“魏伯母,我希望这些天能陪在陈治身边。” “你休想!”魏姿的声音骤然尖利,“你还嫌害得阿治还不够是不是!” “医生说,阿治这个状态,需要有人经常跟他沟通,说不定能唤醒他的意识。”庄夷薇说,“既然阿治肯为了我去死,他也一定会为了我而活下去!” 魏姿一下子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极厌恶庄夷薇,但是她更看中儿子的性命。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庄夷薇对阿治的意义确实非同一般。 她现在只要儿子醒过来。 至于以后,以后总有算账的时候。 魏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庄夷薇松口气。 “薇薇,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他听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薇薇会说,陈治愿意为了她去死? 庄夷薇回想到两人的初见,不觉便神情渺远,“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庄夷薇给庄毅和讲完了前因后果,庄毅和这些天来的疑惑终于都解开了。 然而他也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大概坏了爷爷的计划。 庄毅和一声苦笑。 当天晚上,庄夷薇没有回庄家,守在陈治的床边过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庄夷薇醒来的时候,陈治隔壁的病房被折腾出来,成了一间卧室。连陈治的病房也一并添置了些东西。 庄毅和看到妹妹醒了,便道:“爷爷说,你若是不想回家,也别委屈了自己。爷爷让我过来打理一下这地方让你住得舒心些。还有,你的洗漱用品我带过来了,你先去洗漱,待会儿过来吃早点,这是管家专门做的,现在还热着。” 庄夷薇喃喃道:“爷爷他…” 庄毅和想到昨日回到家向爷爷说完一切之后,爷爷那沉默而寂寥的背影,叹了口气,“爷爷他年纪也大了,你别叫他担心。陈治…”又是一叹。 听了妹妹和陈治的纠葛后,庄毅和也只能叹一声,命运弄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去洗漱。” 因着庄清拳拳爱意,庄夷薇纵使毫无胃口,也硬逼着自己吃了不少东西。 吃过了东西,庄夷薇就守在陈治床边,看着他出神,要是想起了什么,便不时说两句话。 庄毅和陪着庄夷薇待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一来他日后是要掌家的,并没有那么多空闲,二来,看着妹妹这般伤情的样子,他也觉得心里钝痛,竟也是难以待下去了。 庄毅和走后不多久,陈治的父母也过来了。 魏姿看见陈治的病房变了模样,神色一变,却被陈存礼拉住了。 魏姿想到了什么,忍了声色,也没管庄夷薇,坐在了床的另一侧,对着昏迷不醒的陈治说了一会儿话,又开始哭。哭着哭着,她愤恨地看向庄夷薇,开口就要咒骂。 陈存礼这会儿又来充当和事老,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表,半是哄半是抱地带着魏姿离开了。 庄夷薇今天对着陈治说了许多话,然而都没有回应。她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了。但是医生说了,要多多跟陈治沟通,能增大他醒来的几率。 庄夷薇想了想,掏出手机,随手搜了一本书,给陈治念书。一边念,一边跟他“交流”书上的内容。 等到日落,庄夷薇的嗓子也有些哑了。 这一天又要结束了。 掰着手指头算,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他躺在病床上,陈家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来会诊,然而他依旧不醒,只靠着营养液维持生机。 他可能会就这么活死人一般的度过剩下的人生,尽管他还那么年轻,那么优秀得令与他同一辈的人都黯然失色。 庄夷薇坐在病床前,怔怔地看着陈治。 他原本白皙的肤色嗮成了小麦色,不过更帅了。 他比以前瘦了些,轮廓更加显得冷硬。 她这时恍惚想起了后来两人会面,那一幕幕原来都刻在了脑海。那时他的眉目俱是温和的,有时候是无可奈何的宠溺。而她在憎恨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旌摇曳。 那些都是过往了。 她想要以后,长长久久的以后。 “阿治,你怎么睡那么久还不舍得醒?” 庄夷薇描画着他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后是他的唇。 “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童话故事了。白雪公主昏迷了,有了王子亲吻就会醒来。”庄夷薇低头,慢慢靠近陈治,“呐,我要亲你了,你准备好,要醒来的。不然的话…你想,王子就算喜欢白雪公主,也不会跟一具尸体结婚的。你要好好想清楚哦。” 庄夷薇低头凑得很近了,然后她却停住了。 “我再给你一些时间想想好了。”庄夷薇自言自语一般,她坐回原处,支着下巴,“当初你总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不管我心里想要什么,真是讨厌极了。我才不会像你这么霸道。” “下次吻你的时候,你一定要醒的。要不然我可生气了。” 庄夷薇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包,掏出手机。 庄毅和说过来接她回家吃晚饭。 庄夷薇手指在手机屏前停了停。 她为了陈治连家也不回了,其实实在任性。管家之前总会很高兴地说,自从她回来了,有人一起同桌吃饭,爷爷每天都能多吃些饭的。庄夷薇回了短信,“我这就下来。” 将手机放回包里,庄夷薇从被子下用力握了握陈治的手,“现在,我要先回家了,等我吃了饭,再回来陪你。” 庄夷薇松开手。 她握着的那双手并没有给她一丝回应,手心的温度,也是温凉的,不若从前。 庄夷薇心里一阵抽痛,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离开。 第66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庄夷薇几乎把陈治的病房当做自己的家,除了每天回庄家陪爷爷吃饭,其余时间都和陈治待在一起。 余白沙那边又有翻译让庄夷薇做了。庄夷薇倒没有拒绝,反正翻译的同时,她也可以陪在陈治身边。 很多人来探望陈治,庄夷薇仿佛就是此间主人,迎来送往。 钟允也来过几次,因为他每次来都不是为的陈治,庄夷薇不耐烦应酬他,就把他给挡在外面不让探望了。 渐渐地,探望陈治的人也少了。 半年后,也就只有魏姿天天都来看看陈治。 她渐渐也没有对着庄夷薇横眉竖目了。人走茶凉。而庄夷薇能一心一意守着儿子,对京都那些贵公子的追求不假辞色,让她心里多少高看了庄夷薇一眼。 换作是魏姿自己,她知道,她做不到。 庄夷薇无疑拥有这世上女人最渴望拥有的一切,年轻,美貌,才气,样样不缺。 魏姿年轻的时候,恨不得拥有世间所有的美好,只盼着日子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才好。 心如止水地守着一个不知道能否醒的过来的未婚夫,苍白地虚度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那是想起来都让人可怖的事。 想到庄清近来跟陈家的交涉,魏姿心中不断挣扎着。 魏姿走后,庄毅和过来了:“薇薇,爷爷说,过两天有个宴会,让你准备一下。” 庄夷薇无奈道,“我不想去不行吗?” 最近爷爷频频让自己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列了许多名目。一开始庄夷薇还真以为那些宴会非去不可,但去过几次后才渐渐回过味儿来。感情爷爷是想替自己重新牵红线。 是的,庄夷薇自己守得住寂寞,庄清却看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孙女再这般耽搁下去了。 尽管他很欣赏陈治,但是,人要是醒不过来,那等于一场空。 庄夷薇得知爷爷的目的之后,就不愿再出席宴会了。 庄毅和看庄夷薇脸上的无奈神色,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更清瘦了些的陈治。 他知道,他的想法对陈治来说,实在很不公平,但…活着的人总是更重要,且就算陈治救过他的命,也比不得薇薇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和爷爷都希望,庄夷薇能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守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荒度岁月。 庄毅和问:“值得吗?” 庄夷薇安静地微笑,“值得。也应该如此。” “…你不必为这个负责!陈治他也不是全都为了你…而且他也是心甘情愿…” 庄毅和真是一千一万个懊恼,当初怎么就跟庄夷薇说破了陈治的内心。 庄夷薇打断他,“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可有想过爷爷!” “我…我想不开。”庄夷薇说,“假装自己开心,假装没有负疚地过自己的日子…我假装不了。纵然我强颜欢笑,爷爷难道会看不出?” 庄毅和说:“不是你假装不了,是你连试一试都不肯。你要是肯放下,再刻骨铭心的回忆,时间都能磨平。” 庄夷薇摇摇头,不想多辩驳。推搡着庄毅和往门口去,“好啦,哥哥,我很忙很忙的,你还啰嗦。你快回去,别吵着我看书。余叔昨天还催了我交译文呢。” 好容易哄走了庄毅和,庄夷薇接到了余白沙的电话。 一按下接听键,余白沙的声音噼里啪啦地透过手机传来,让庄夷薇耳朵发疼。 那话语中的欢喜激动毫无保留。 庄夷薇这才意识到余白沙说了什么。 基利斯文学奖! 没有错,经过了半年时间的甄选,这一届基利斯文学奖的最终结果,出来了! 花落华国!举世震惊! 余白沙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薇薇!你是我们华国的大功臣!老前辈们,我都让人一一报了信了!薇薇,不容易啊!多少年了,这是第一个奖啊!我余白沙真的谢谢你!…” 他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余叔,你别这么说,这是大家努力的成果。要不是您带着我一家一户去拜访请教前辈们,我也把握不了那些文章的精髓。” “不…不…是要谢你…”余白沙那头的声音都已哽咽。 庄夷薇虽没有这般激动得流泪,但也着实是高兴。 毕竟这么多人的共同努力,又承载着这么多的期望,终于有了成果。 “再过半个月有颁奖仪式,薇薇,你一定要出席!” “我?不必了,余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出这个风头。” 余白沙却很执拗,“薇薇,我们都知道,没有你,这个将我们拿不了。你要是不参加,大家都觉得缺憾。” 庄夷薇还有犹豫,可经不住余白沙劝了又劝,也只好答应参加。 …… “尊敬的国王和皇后陛下,尊敬的基利斯奖得主们,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一番冗长的说辞后,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一刻,“基利斯文学院祝贺你,请你从国王手中接过基利斯文学奖!” 观众席这边,中国代表团爆发出了热烈的尖叫声和欢呼声,所有人都激动站起来用力的鼓掌。 电视台前的观众们,已通过应和着这掌声。 这是建国以来的第一次! 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京都几多老前辈眼里暗藏着早已遗忘的眼泪。 几多年轻人为着华国的在世界的又一次昂首而欢呼庆祝,乐此不疲地交谈。 绝大部分人欢欣庆贺,由衷为了祖国荣誉而高兴之时,却也有人,摇着高脚杯,轻笑出声。 “机会来了呢。” …… 这件新闻占足了报纸版面,作为绝佳的谈资,在人们嘴里车轱辘地来回宣扬。往常年轻人们基本不会关注的颁奖典礼的视频,因着这一届华国的脱颖而出,在网上的点击率直线飙升。 在三四日后,基利斯文学奖的热度原本已经稍有退却,然而却因另一个人而重新沸沸扬扬。 基利斯文学奖颁奖典礼上,出现了一个绝世美人! 庄夷薇在镜头里出现了不到2秒就被周围的人挡住了,却在那2秒内刚好露了正脸。这一个画面被人截图之后,发到网上,引起了疯狂的转载。关于这名女子的身份,也遭到了无数猜测。更有眼尖记性好的人想起来,这个女人,在差不多一年前,上过阳绍市的头版! 好不容易挖出那么点线索,好奇心爆棚的人们又各种途径想去买一份当年的报纸、照理说,这种不到一年的报纸,网上应该有买。报社通常也会把一年的报纸整理成册,成册发售。然而,诡异的是,当人们兴冲冲地翻开书册时,却发现,独独那一日的报纸是缺失了的。 当人们带着纷纷疑惑睡去,没料到第二日醒来,再去翻找相关新闻的时候,有关那个女子的新闻,仿佛被人特意抹去了一般。 这个女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可越是神秘,越是遮掩,人们便越是好奇。 网友们你一点我一点的交换着记忆中不多的线索,竟也发现了一些东西。 当年,这女子正是和穆景一起上的头条,据说跟穆景的关系暧昧不清。 还有人自称,当年跟这个叫何薇的女人曾经住过一个宿舍,在同一个工厂打工。她爆料说,这女人其实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工厂的时候就喜欢勾三搭四,后来凭着美貌搭上了圣海市卢家二少卢易珂。等到卢家被京都派去的专案组倾覆之后,又不知怎么搭上了穆景。 又有人说,当时何薇是空降进入穆景的公司。穆景身份超然,在阳绍市基本谁的面子都不卖,开的那公司是决不让走后门的。而能让他破例的人,必然分量不浅。 有那些一门心思想要钻营的人,虽在京都圈子之外,却对圈内的消息似是而非的知道那么几分,便开始大胆的猜测。当初陈家嫡子陈治先是潜伏进了卢家,终于破获了这个震惊全国的特大经济案,在这之前,何薇突然消失,卢易珂那时在黑白两道悬赏寻人多时无果,最后不了了之。经济案破获不久,何薇的消息出现在阳绍市,并成为了穆景的秘书。而穆、陈两家向来交情不浅。所以,很有可能,何薇曾为陈治办事,接近卢家,功成之后身退,被陈治送到了穆景处,而等到陈治任务完成,又将何薇接到了京都。 这几点线索,被海角论坛的发帖人“熊猫吃竹子”添油加醋地写成了一篇跌宕起伏的故事。因为怕被和谐掉的缘故,帖子里的人名和地名都用了谐音,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其中映射。 圣海市卢家,京都穆家,顶级世家陈家,还有一个绝世美人。权势和美人,向来最是吸人眼球,这篇帖子很快大火大热起来。 庄夷薇在看新闻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篇帖子,自己看过一遍后,捧着手机坐在陈治床边,又给陈治读了一遍。 “这人还蛮厉害的,靠那么些东拼西凑的线索,竟然把整件事猜中了七八分了。” 庄夷薇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微笑着描摹陈治的脸,又转身坐回书桌。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这件事像滚雪球一般,越闹越大了。 庄家知道庄夷薇并不爱出风头,故而这件事刚起头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按压。然这些日子下来,他们知道,有另一股势力,在跟庄家对抗,一直故意维持着庄夷薇消息的热度。 在人们对庄夷薇的身份好奇程度达到最高点时,庄夷薇的身份最终被暴露了。 京都顶级世家的庄家大小姐,庄夷薇! 之前还有人酸着,何薇不过是个靠脸上位的□□,那话别提多难听。然而这一消息,犹如石破天惊,之前对这个神秘女子的猜测全被推翻。只说,这女子当初是和陈治一同潜入工厂,就是为了破获这桩经济答案。不过因着行事低调,所以在表彰陈治的时候,她并没有站到台前。 她绝对是上天的宠儿,她拥有这俗世间最好的一切。 此时,庄夷薇虽不是娱乐圈中的人,却已经有了堪比娱乐圈天王级别人物的粉丝数量。 仅仅是由于那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就引得无数人疯狂。 京都的夜,辉煌灿烂。 卢易珂拉上窗帘,室内一片黑暗。 唯有笔记本的屏幕亮着光。 笔记本旁边还有一份刚拆的信。 “总有人要为父亲的血付出代价。” 第67章 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把颁奖典礼视频上那2秒钟的露面当一回事,而事情最终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是众人都没有料到的。 因为一些疯狂围追堵截的粉丝,庄夷薇的正常生活都受到了困扰。原本庄清让她最近一段时间最好待在家别出门,避过这阵风头再说。但庄夷薇顾念着孤孤单单的陈治,坚决不愿。庄清拗不过孙女,便只好把孙女出行时的保镖数量翻了一倍。医院的保安也同样从部队里调派了精英。 庄夷薇正陪着陈治在念书,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 庄夷薇的保镖蒋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来人是张家的小姐,说是您的故人。” “张家?她叫什么名字?”庄夷薇知道,张家算是京都的二流世家,也算是依附于庄家的,可是她印象中本人与张家并无交集,何来故人? “她说她叫江宝琳,跟您是在圣海市认识的。” 圣海市,江宝琳。 这么一联系,庄夷薇倒想起来了。 再说起那段日子,恍若隔世。 江宝琳,放佛是卢易珂那个有通家之好的妹妹,颇是身娇体弱,性格也挺单纯的。只是不知,她来有什么事? “让她来我房间。” 过了五分钟,江宝琳到了庄夷薇房门口。 “进来吧。” 江宝琳进来了,她身后还有一个高大男子。 庄夷薇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京都的世家小姐们出行,带上保镖很正常。 “请坐,”庄夷薇说,“喝茶么?” 江宝琳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庄夷薇让她喝茶,她就捧着个杯子,抿了一口。 庄夷薇有意让她放松,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头上的簪子很好看。” 京都这阵子时兴复古风,名媛们出门都爱簪个簪子。 提到这个,江宝琳脸上忽然泛出淡淡的红,“谢谢。” 庄夷薇看她含羞带怯的样子,笑了笑,转了话题:“你怎么来京都了?” 江宝琳静默了一会儿。 庄夷薇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江宝琳说,“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说。我母亲跟我父亲离婚了,然后回了娘家。” “你母亲是?” “张颖儿。” 庄夷薇点点头,她曾经背过这些世家子弟的名字,原来那个资料上写的张家离婚带女儿回家的张颖儿,就是江宝琳的妈妈。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我在京都并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所以…庄小姐会嫌我烦吗?” 庄夷薇摇头,“你挺可爱的。” 江宝琳笑了一笑。 “庄小姐,当初你走了之后,易珂一直在找你。” “…哦。” 当初圣海市的案子破获之后,庄夷薇也一直在关注有关的新闻。她知道卢易珂的父亲原本带着女儿逃走了,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自首了。对于卢易珂的消息,她就不清楚了。 “网上说,当初你和陈先生一起在卢家做卧底…是真的吗?” 庄夷薇摇了摇头,想要否认,可一想,后来她发现不对后,确实有意要做陈治的眼线。 “也算,也不算吧。这里面很多事,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些帖子上说得那么复杂离奇。” 江宝琳眼里的期待黯淡下来。她的手指绞在一起,眼珠子不安的转,又看了一眼站在身后隐形人一般的保镖。 “易珂哥哥那时是真心对你好的,那时候你突然消失了,他疯了一样的找你。” 庄夷薇静默了一下,“是我对不起他。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我跟他立场不同。” 水壶的水滚开了,青烟袅袅。 庄夷薇又泡了一道茶。 江宝琳突然问:“庄小姐,你喜欢过易珂吗?” 庄夷薇手一顿,“没有。” 两人接下来没说话。 庄夷薇觉得挺奇怪的。 江宝琳过来就是和她叙旧的吗?可说实在话,两人也没什么旧可以叙。 忽在这时,庄夷薇突然听到了窗外面的喧哗声,影影绰绰,却因为是这医院就算是白天也素来宁静得很,这喧哗便显得十分突兀。 这是怎么回事? “失陪一下。” 庄夷薇皱着眉站了起来,去外间打了个电话。 “出什么事了?” 庄夷薇的保镖蒋务说:“大小姐,医院门口突然聚集了一大批人,不过我们这边暂时控制住了情况,病房那边,我也刚刚调派了了人手过去。大小姐您不用担心。” 庄夷薇问:“来的是什么人?” “呃…”蒋务哑然了半晌,“大小姐,就是一些普通民众,不要紧的。” “普通民众过来闹什么?” “小姐,这事有些怪,您在医院里别出来。”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蒋务说:“有什么麻烦,这本是我的分内事。大小姐不用担心。” 庄夷薇虽然挺蒋务再三说了不必担心,但是从蒋务略有急促的语气,却隐隐察觉了不对劲。 事实上,庄夷薇的直觉并没有错。 蒋务手底下的精兵都是以一当十的,但是由于这些人的身份是普通群众,他们反倒不好下四手,行动间多有掣肘。现在是特殊时期,上头正在抓典型,如果眼下他们弄死弄残了这些人,必然会被政敌抓住不放,大做文章。 如此,也只能加强调派人手过来,以不变应万变了。 蒋务顺便又一通电话打给了京都公、安局,请求紧急支援。 这个时候,由国家机关出面反而更加名正言顺。 庄夷薇心绪不宁的回了自己的病房,她看着站起来一脸惴惴的江宝琳,说:“江小姐,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你了。不过现在医院外面正乱着,你最好晚些时候再走。” 江宝琳脸上出现担忧:“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庄夷薇在陈治病房里坐着,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然后是交谈声。想来是蒋务调派过来的人。 目前为止,都还很正常。 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外面打起来了! “蒋青,外面怎么样了?” “大小姐!你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好!” “啊!” 庄夷薇先是听到有人撞在门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江宝琳的尖叫。 “江小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 “你的保镖呢?” “他跟他们打起来了。” “他怎么不贴身保护你!…算了。”庄夷薇倏忽开了门,将江宝琳一拉扯进了病房,不想,江宝琳的保镖紧随其后也进了门,“小姐!” 情急之下,庄夷薇也只好让二人一起进了病房。 锁好门后,庄夷薇疑惑的眼光打量两人。 江宝琳惊魂未定的样子却看不出来是在作假。 “庄小姐,谢谢你。” “嗯。虽然很失礼,但是,劳烦江小姐去那边坐着。”庄夷薇不想江宝琳因为这件事而受伤,放了她进来,但是到底对她不信任,便想着让她暂时待在角落远离陈治病床。 “好的。”江宝琳吞咽着喉咙,走了过去。她的保镖也亦步亦趋。 蒋务肯定已经通知了陈家和庄家的人,支援很快就到,她现在只要在这里守着,就不会出事。 庄夷薇镇定地等待。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但却仿佛很久很久。 门口的打斗声终于稍歇。 而蒋务的声音也传来了,“大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外面怎么样了?”庄夷薇心下一松,走去开门。 “那些群众已经退去,庄老和庄少很快会赶过来。” 两人正说着,不料此时,江宝琳一声惊呼:“易珂,你要做什么!” 庄夷薇心中仿佛被猛然攥紧,在卢易珂拿着古铜色簪子,抬手刺向陈治的那一刻,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她甚至忘了自己足以抵抗这个杀手的一身力气,她速度快得仿佛是一道残影,扑在了陈治身上。 尖叫声,打斗声,碎裂声,混杂在一块。 庄夷薇仿佛与现世隔绝了。 她没有感觉到锐器刺在身上的疼痛,只感觉到背上小小的一片,巴掌大的重量和温暖。 她仿佛看见了陈治终于再睁开了他的双眼。深邃如海。 陈治醒了。 在昏迷了第201天后,他醒了。 何薇怔然。 陈治亲了亲她的嘴角。 “蒋青,把人看好。” “是。” 蒋青强抑制着喜悦,将江宝琳等人带了出去,非常有眼色的关好了门。 “阿治...”庄夷薇伸手抚着陈治这半年来越发瘦削的脸,“我是不是在做梦?” 陈治抓着庄夷薇的手放下,环在自己腰间,尔后,他捧着庄夷薇的脸,毫不迟疑地,深深地吻下去。 他如此贪念着她的味道。 第68章 完结章 陈治这次被刺杀事有预谋的。连家一向想将陈家压制好一家独大,这一次便利用了卢易珂和江宝琳,想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杀了陈治这个陈家最出色的继承者。 在庄、陈两家的联手下,连家硬抗不过,自此一落千丈,只能勉强混着个三流世家的名头。   这些烦心事一了,接下来,便是庄、陈两家坐在一起,谈论两家儿女的婚事了。 陈、庄两家本来就有婚约,又看一看陈治和庄夷薇,一个不惜以身犯险,一个愿意在漫长的等待默默凋零,这样坚贞的感情,在他们这个普遍以利益为目的联姻的圈子里来说,实在难得得让人不愿破坏,因此,就算双方之前心有芥蒂,但小儿女们自己都不在意往事了,长辈们自然也无二话。 两人的婚事就安排在一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庄、陈两家的老太爷在某些方面都是比较传统的人,于是两个久别的恋人在婚前并不许见面,当然,视频和通电话也不被允许。   庄夷薇虽然想与陈治寸步不离,但她之前为了陈治已经违逆过爷爷的好意太多次了,如今陈治既然已醒,来日方长,倒不必急在一时。更况且,她以后嫁到陈家,能陪着爷爷的时间就更少了,她也想在这剩下的一个月时间里多陪陪爷爷。 因着这般,庄夷薇便默认了长辈的安排。 陈治无可奈何,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眼睛一瞬不错的盯着庄夷薇。 这众目睽睽之下,陈治的灼灼视线让庄夷薇心中泛起丝丝甜意,却又感到不自在,挽着爷爷的手臂,低头抿了一口茶。 庄清哼了一声,朝庄毅和使了个眼色。 庄毅和笑得一脸温和,“妹妹,你坐了这么会闷不闷?跟着哥哥出去花园里散散步。”不由分说便带着庄夷薇出去了。 庄夷薇顺从的起身,跟着庄毅和走出房门,一脚踏出了门口,她忽有所感,转头看向陈治。 他也正看着她。   庄夷薇抿唇一笑。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她看着他时,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因着这个事,陈治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坐在角落默默放冷气。 魏姿没好气道:“得了,不就一个月不能见面吗?往日还长着呢,你媳妇儿跑不了!” 陈治不说话。 陈存礼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陈治的表情。 “阿治,你要是真想见你媳妇儿,我和你妈当然不拦你。不过,庄家守卫森严,这一点我想你也知道。而你现在的身体…唉,”陈存礼假模假样地叹口气,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儒雅,“到你们结婚的那夜,可别丢我们陈家人的脸呀!” 魏姿忍不住捂嘴一笑,“说什么呢!” 陈治咬紧了牙后槽。 原本他是有潜入庄家会佳人的打算,不过昏迷了大半年,他的身体机能确实远比不上从前。   有了陈存礼这话,陈治一回到家,就开始各种调理身体和锻炼。 这么着过了二十多天,陈治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七八分。随着身体一同复苏的,还有想要见到庄夷薇的渴望。 简直一刻也等不得。   于是这天夜里,陈治穿戴好了一身,准备了各式工具,翻进了庄家的围墙。   庄夷薇从披散着□□成干的头发,陪着爷爷和哥哥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就准备回房间了。 佣人替庄夷薇开门,问过没有别的吩咐之后,便退了出去。 庄夷薇正要到衣帽间换一身睡衣,谁知猛地被人往后一抱,炽烈的气息在两人相贴处灼热着。 庄夷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阿治…” “我在…”陈治低头,眷恋的在庄夷薇的脖颈处流连。 他的话语,他的动作,无一不透露着他对她的爱意,就如同她对他的心情一般。 庄夷薇仿佛泡在了蜜罐子里,又像陷在了棉花糖中,一颗心甜丝丝柔意意,叫她忍不住软了身体,软了声音,“阿治…” 陈治浑身一震,扣在庄夷薇腰间的手越发用力,却不敢再亲吻,只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将她拆吃入腹。   他用力的喘息,暖而湿的气息在她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热和痒。 “阿治,你别…”剩下半句,要说什么,又说不出。 听着她的喃喃羞语,陈治闷笑,越发坏心,手指在她腰间摩挲着:“别什么?嗯?” 庄夷薇羞赧,头一转侧,瞪他一眼:“你明知故问!”   只这一眼,却是道不尽风情美丽。   陈治低头攫住她的唇,不让她逃离他的掌控。 庄夷薇的身高比陈治低了一个头有余,只到他的肩膀稍高一些,陈治一只手从她的腰间上移,迫使她抬头承接着他。 庄夷薇背靠着陈治,手被制服了,头转侧着抬高,这姿势累人极了。 嘴唇被纠缠着不放,徒劳地发出“唔唔”的声音,不一会儿,她眼里便冒出水光。 陈治总算放开了她的唇,轻触她的眼,“别哭,乖。” 他一说,她眼里的水光便聚成了晶莹的水珠子,“人家脖子好累!你欺负人!” 陈治看着那泪珠划过她的脸颊,心中一疼,吮去她的泪,柔声道:“我让你欺负回来可好?” 仿佛是有商有量的话,却又自顾将庄夷薇的身体转过来,手臂使力,托起她的腰,让她踩在他的脚上站着,一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这样可好?” 不好,我想跟你说说话! 可庄夷薇根本没机会说出不好的话,就又被他封住了唇。   这一回,庄夷薇的双手没有被制住,移到陈治的胸口将他推开。 陈治沉浸在庄夷薇的气息中难以自拔,不妨便被庄夷薇推倒了,正正倒在了床上。 他一愣,随即嘴角噙着一抹坏笑:“薇薇,你等不及了?” 庄夷薇呆了一会儿才明白陈治的意思,双腮红如桃李,嗔道:“你才等不及了!再乱说你就给我出去!” 陈治一时正色又中又露出一些黯然,道:“好,我不说了,对不起。” 庄夷薇看他这表情,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便有些过意不去,正要说些软和的话,谁知脚上被勾了一下,忽然重心不稳,往床上一跌,她一身低呼后,便发觉自己被陈治抓着手,倒在他的胸膛上。 陈治状似无奈道:“薇薇,原来你是喜欢自己主动。那好,你来。” 原来他刚才那副模样全是装的!庄夷薇又气又是好笑,“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 陈治一笑,正要说话,突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庄夷薇浑身一僵,这才想起来,他们两是不许见面的,现在可千万不能被发现,要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她低声对陈治道:“你快躲起来!” 随即扬了声音:“谁?” “妹妹,爷爷说想下棋,叫你过去陪他。” 门口的庄毅和十分的无奈。 陈治这小子还以为自己做得隐密呢,真当庄家是吃素的。 要不是爷爷看妹妹也着实想念陈治,偷偷放水,他能这么轻易进门? 可怜他被爷爷派过来盯梢,说是绝对不能让妹妹吃亏。于是,他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敲门提醒了。   庄夷薇应了一声,连忙站好,“你…”庄夷薇想叫陈治先回去,可又不舍得。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可他一来就亲个不停。 想到这里,庄夷薇横了他一眼。 陈治被这一眼看得险些就按捺不住。 不过这一回,庄夷薇知道绝不能再纵着他了,躲了过去。 陈治虽然想继续温存,可也没有办法留下庄夷薇,只能留在她房间里等待她回来。 这一等就到了半夜,陈治心中若有所觉,摇头一笑,回了陈家。 之后的几天,也没有再去庄家。   终于到了婚礼这日。 他们在教堂里,对着神父庄严的宣誓。 “我愿意。” “我愿意。”   兜兜转转,因为你的坚持,我的坚守,命运,终于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