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祖母诞辰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府之中,处处张灯结彩,下人往来不绝,似乎在张罗着什么喜事。 园中凉亭轻纱曼卷,微风下缓缓露出亭间身影,细瞧来是一位珠圆玉润乖巧可人的小丫头。 小丫头个子矮,臀下玉墩垫了厚厚的织锦棉垫,这才堪堪趴到桌上。手里拿着松软的奶糕往嘴里放,露出一脸享受的模样。 表面上她是沉浸在美食之中,实际上晶亮的目光一直落在园子里来贺的宾客身上,尤其是那些大人身边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祖母大寿,豪门贵族无论是看在父亲怀远侯的面上,还是看在母亲安和公主的面上,都是不容缺席的,因此来者众多,连带着园子里的小少年也多了起来。 余音想着上辈子母胎单身二十年,如今怎么都不愿意重蹈覆辙,决心从小留意,来个先下手为强,将好苗子给自己定下来。 忽然视线被人挡住,抬头一看原来是母亲身边的丫鬟立春。 “大小姐,老夫人他们都等急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呢?”立春杏眸闪烁,黛眉轻蹙,双手垂落腰间不停地揉捏着衣摆,一脸着急的模样。 余音点点头,让丫鬟将她抱了下来。 站直了身子,才让人清晰的看出她有多么的受人宠爱。 软若白云的棉锻里衣,浅粉色的暗纹织锦上衣,外套金丝挑绣的红色锦鲤的短褂,最外边还罩了一层洒金的云纱外衣。 胸前的锦鲤若隐若现,就像在水底云间游动。 脖间挂着一只精致可爱的长命锁,微微一动,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走吧走吧,今天是祖母的寿辰,还是莫要让祖母等急了。”余音老成的摆摆手,迈着步子就往外走去。 园子里已经坐满了人,而坐在最前方的余家众人正望穿秋水的等待着余音的到来。 余音完全不怯场,小手背在身后,挺起胸膛稳稳的走在中间红毯之上。 就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她的目光一一从两旁的小少年脸上略过,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心里不停的打着分数。 来宾见此均窃窃私语,小声的讨论着眼前走过的这位被余家宠上天的小姑娘。 眼瞧着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就可以到达了,怀远侯英眉一挺,嘴唇一抿,撩起袍子就下了座位,忙不迭是的朝余音走去。 刚一走近就将其稳稳的抱了起来,嘴角挂笑,目光慈爱,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 “音音啊,累了吧,爹爹抱你过去坐着。”声音轻柔极了,生怕吓到怀里的小姑娘。 准备抱着余音坐下的时候,老夫人可不干了,将脸一拉眼睛一瞪,手中拐杖一杵,怀远侯顿时怕了,抱着女儿就走了过去。 老夫人见此重展笑颜,将拐杖递给了嬷嬷,招着手欢喜的唤道:“祖母的心肝儿快过来,到祖母这里来——” 余音身穿锦鲤,头扎红绸,加上长得珠圆玉润,整个人看起来喜庆极了,就像个福娃娃一样。 靠近老夫人的时候,余音张开了双臂,脸上挂笑,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道:“祖母寿辰快乐,青春永驻,寿比青松!”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女人,都喜欢年轻貌美。老夫人听她这么一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说出的话确是佯怒的语气。 “你这孩子,从小就这么油嘴滑舌,祖母都老了,怎么可能青春永驻?” 余音被放下之后,伸手拉上了老夫人的胳膊,轻轻的摇着:“在音音眼里,祖母就是好看,好看!” 三岁年纪,不可能懂得太多,余音只好藏拙,一个劲儿的夸着好看。 老夫人开怀大笑,跟着余家众人,接着是宾客都应和着大笑起来。 “大小姐真是古灵精怪,灵气逼人啊!” “是啊是啊,还是侯爷和殿下教导有方,大小姐既乖巧又机灵!” 来往的宾客正好借机敬酒,拉近与怀远侯夫妇的关系。 二人虽不喜虚与委蛇,可听到夸自己女儿,二人便开怀的接下了敬的酒。 老夫人则一边品着菜肴,一边好奇的询问余音晚来的事情。 “小音啊,你刚刚做什么去了,怎么来得这么晚?” 余音刚想如何开口来着,没想到机会就来了。 黑琥珀似的眼睛纯净见底,表情真诚略带惆怅,她将小胖手撑在圆嘟嘟的脸颊上,偏头看着老夫人。 “音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尤其是那么多小哥哥。” 老夫人心中一震,难道小音这么小就贪恋美色了,以后莫非是个风流多情的种? 可看到那澄澈的目光,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多半是没有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感到憋闷了。 如此一想,她就心疼起来。 “小音啊,宴会后你母亲接待女眷的时候,你就去与那些小孩子一起玩吧,希望你能认识几个伙伴。” 余音听此乖巧的点着头,心里则说着自己是要立志找未婚夫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呆了一会儿就乏了,告罪之后就让嬷嬷扶着自己回了院子。 余音就从老夫人身边回到了怀远侯夫妇的身边。 她撑着脑袋看向远处,远光却瞥着两侧忙着照顾自己的父母,心里满满都是感叹。 侯爷为父,公主为母,没想到今世一出生就走到了人生巅峰! “闺女儿发什么呆呢,快趁热吃,你喜欢的虾爹爹都给你剥好了。”怀远侯催促着余音,双手再次动了起来。 没有想到父亲拿剑的手,剥起虾来也是那么的灵活,余音一边吃着虾,一边兀自感叹。 安和公主拿着手帕轻柔的擦拭着女儿嘴角的油渍,抬眸就看到自家夫君殷勤的将新剥的虾凑到了自己嘴边。 面若桃花,杏眸微瞪,小心的看了看周围的宾客后,略显羞怯的将嘴边的虾肉咬了下去。 余音扫视着场中众人,视线最后落在了一位坐姿端正,面容严肃的小少年身上。 小少年见她目光灼灼,眉宇微蹙,瞥了她一眼后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嗯,容貌不错,不过居然嫌弃我?扣分!余音嘁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第002章 少年梁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宴会之后,安和公主在内院接待女眷,趁此机会,余音正好可以仔细观察参加寿宴的小公子们。 “大小姐,可要奴婢抱着你走?”立春问询道。 “不用不用,你告诉娘亲我自己玩儿会。”余音奸笑着挥退了丫鬟,昂首阔步的往院子四处走去。 院子里小孩子极多,玩小球毽子,捉着迷藏的……每次有小孩子无意撞到了她,准备将她拉入“战局”的时候,她就会慈爱的笑着,然后找借口逃离。 “大家玩儿好啊,玩儿尽兴啊!”主人家的气势尽显。 也有刚蒙学的孩子聚在一起讨论学识,对于那些浅显的东西余音自然也没有兴趣。 快将内院给转遍了,还是没找到几个看得上眼的,余音唉声叹气,背着小胖手丧气的在花园里走着。 视线忽然被前方的一道蓝色身影给吸引了,那人端正的坐在园子僻静处的石桌前,目光望向纷闹的人群时,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向往。 可他偏偏装作一脸嫌弃的模样,似乎觉得玩闹的小孩子太过幼稚。 那不正是宴会上看到的一脸严肃的小子吗? 余音来了兴趣,她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德行,想着便径直朝那边走去。 本想风流潇洒的倚坐上去,谁知到了石桌旁才想起自己现下不过三岁的年纪。 望着眼前比她还高的桌子,以及达到胸口处的凳子,余音凝起的气势顿时就散了。 试探的爬了几次,却又因衣衫繁琐屡屡失败。 余音无法,只好蹑着步子,走到小少年的旁边一脸尴尬的问道:“喂,哥们儿,你能不能搭把手将我抱上去?” 听着这样豪气的问话,梁言缓缓转过了头,垂下视线后才看到身旁长得珠圆玉润的丫头。 竟是那个胖丫头……梁言蹙起眉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喂,帮个忙还需要瞻前顾后吗?”余音撇撇嘴,显得有些无语。 梁言见此将脸一拉,冷着脸拎着她后脖子的衣服,就将她提到了石凳上,然后移开了目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余音理了理衣服,咳嗽一声,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虽然上来的姿势不雅,但还是不能输了气势。 伸手敲了敲桌面,出声问道:“兄弟贵姓,家住何处,亲人何几,可有青梅?” “你这是什么意思?”梁言转头,沉声而问,目带审视。 “没什么意思,就觉得你小子不错,想跟你交个朋友。”余音琥珀般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显得真诚极了。 梁言扫了她一眼,冷声拒绝:“我不需要朋友!” 余音也不生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群孩子玩的极为开心。 他的眼里是艳羡,面上却嫌弃。 呵,死傲娇!余音心中嗤笑一声,双手撑在脸颊两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观赏着他口不对心的模样。 应是余音灼热的目光太过骇人,让梁言有些心慌,耳根处也起了暖色。 他手握拳头放在唇边掩饰自己的异样,故意用冷冷的声音说道:“我叫梁言,但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决计不会和你交朋友的!” 余音心中觉得好笑,都自报大名了还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完全是欲擒故纵的模样。 正想说些什么,远处忽然走近几个小少年,殷切的邀请梁言与他们一起玩耍。 只有余音观察到他们目光交接之时暗含算计,余音不动声色她想看看这几个小毛孩子要搞什么鬼。 “梁言,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是无趣,不如同我们一旁玩儿去吧?”紫衣少年期盼的问道。 另外两人连连应和,试图推攘着梁言往边上走去。 梁言有些意动,可下一刻他的心情就被打入地狱。 紫衣少年的玉佩被摔碎了。 “梁言你太过分了吧,不愿意与我们一起玩你拒绝就是,为什么要摔楚离的东西!那可是他象征楚家身份的东西,你怎么能给他摔了!” 绿衣少年出声痛斥,而他手指的地上正躺着一块摔成两半的流云玉佩。 “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碰到他!”梁言着急的解释,可是没人有相信。 两位少年指着他不停唾骂,而摔了玉佩的楚离则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握着碎片。 梁言握紧了拳头,面色因着急而变得通红。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没有靠近过楚离。 余音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人演戏。竟然是俗气却经典的栽赃陷害,真是有趣! 见到梁言吃瘪的模样,她心情就一阵大好。不过好歹有个“一拎之恩”,余音也不好袖手旁观,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地盘,怎么能容许外人撒野! 余音噗嗤一笑,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小丫头,你笑什么笑?”绿衣少年冷着脸,恶狠狠的瞪着她。 余音面不改色,笑得又甜又软,张开双臂朝梁言喊道:“梁言梁言,搭把手把我抱下来。” 梁言因为受人冤枉辩驳不清而心中憋屈,见到余音明媚的笑容那些烦闷竟轻了几分。 扫视了周围的三人一眼,他面无表情的径直朝余音走去,小心的将她抱了下来,然后说道:“你走吧,这里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余音笑着摇摇头,镇定自若的往三人走去。 走到紫衣少年身边蹲下身子,伸手从他手中夺过了玉佩碎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查看,一边看还一边啧啧个不停。 紫衣少年有些心虚,伸手想抢回玉佩,却被梁言挡住了。 余音站在梁言身后,偏过脑袋兴致勃勃的说道:“哟,这玉佩碎得好光滑啊,简直跟我爹练剑削开的石头有的一比。” “你胡说什么!”叫做楚离的紫衣少年高声反驳。 余音摇着头,长吁短叹个不停:“竟然故意将身份玉佩弄坏就为了栽赃别人。这是什么字,楚,你说你家里人知道后会不会打断你的狗腿!” 楚离心虚不已,叫上两位少年逃也似的跑了。 重拾清白,梁言对余音颇为感激。 “刚才谢谢你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你说吧,要我怎么感谢你?” 没了傲娇属性,眼前的梁言变得还挺顺眼的。 余音目露精光,追问道:“随便什么要求都可以?” 梁言点点头:“人无信不立,只要你要求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 第003章 携恩求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背着双手,踱着步子,绕着梁言走了两三圈,目露精光面色却带着狐疑:“你确定什么要求都可以?” 梁言郑重其事的点着头。 一身蓝色的锦袍被风微微鼓动,白净雅正的相貌已经能隐隐显露出未来的风姿。头顶的白色梨花时机恰好的纷纷而落,营造出一种祥和而温柔的氛围。 余音心里满意极了,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仰头直视着眼前的少年,说的一本正经:“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对你来说不过是点个头的事情。” 听闻此话,梁言暗暗称赞,胖丫头不是个携恩求报的人,心里对余音的看法改观了不少。 他嘴带浅笑,柔声而问:“是什么?” 余音笑得眉眼弯弯,招着手示意他弯下腰来。 照做之后,余音凑到他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软糯的嗓音里带着出人意料的坚决:“当我未婚夫!” 梁言的耳根瞬间就红了,猛然站直了身子,跺着脚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你真是不知羞!” 余音摊着手模样极为坦然:“我拿羞耻做什么,又不能让我多个未婚夫?你就说答不答应,你要是不答应的话你可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了!” “你这是携恩求报!”梁言很是气愤,脸颊变得更红了。 “没错,我就是携恩求抱!”余音故意曲解了词义,并将重音落在“抱”字之上。说着就张开了双臂,做出求抱抱的样子。 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就像经过细细打磨抛光的黑曜石,又像是山间清潭,澄澈得能照见他的身影。 梁言从未遇到这样厚颜无耻豪不矜持的女孩子,心里一下没了应对的办法。爷爷所教的圣人之道,他也一时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空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余音稍稍退让,出言作着解释,那份奸诈则被她不露分毫的掩藏在那张乖巧纯真的皮囊之下。 “其实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家只有我一小孩子,我闷极了,你只要能经常陪我玩儿就好了。大户人家不是讲究礼节吗,未婚夫不过是为了方便一起玩耍的由头罢了。” “真的?”梁言将信将疑的反问着,戒心就此消了三分。 “真的!”余音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真诚,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嘴唇微微抿在一起,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真切笑意。 梁言着实不忍心毁了她的期待,思虑再三之后,终是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余音激动万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有一半是阴谋得逞的欢喜。 想着世事无常,迟则生变,她打算立刻就找家人让此事板上钉钉。 “娘亲,娘亲,娘亲……”余音拉着比她高两个头的梁言,一路往屋子里跑去,又软又糯的声音不停的在内院中飘荡。 梁言羞赧不已,却因担心余音摔倒,只好主动的跟着她跑。 安和公主正与好姐妹宋氏有说有笑的,忽然听见自家闺女不停地喊着“娘亲”,以为出了什么事,顾不得仪态着急忙慌的站起了身子,提起裙摆就朝门口迎去。 见到闺女跑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她杏眸一垂,瞬间蓄满了担忧。蹲下身子,拿出绣帕轻柔的擦拭着余音脸上的薄汗,做完之后牵着小胖手忧心的问着话。 “音音怎么了,那么急着找娘亲?”声若清泉缓缓流泻,一下子就让余音的心安稳了下来。 “娘亲娘亲,我认识了一个小哥哥?”余音摇着安和公主的手臂,欢快的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安和公主这才看到余音身旁站着的容貌端正的少年。气质上佳,不卑不亢,目光澄澈,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余音一见母亲满意,遂趁热打铁的说道:“娘亲娘亲,我要梁言当我未婚夫,今后一直陪我玩!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娘亲大人最疼我了!” 安和公主被自家闺女撒着娇,心里是暖暖的。 可是听到小丫头一会儿不见,就拐回来个小子要当未婚夫,她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小小年纪知道未婚夫的含义么,就敢拉着一个刚认识的小子交托余生? 此时宋氏走了出来,竟然发现自家儿子也在这里,她不免有些好奇:“小雪,言儿,你们这是?” 小雪是安和公主的小名,听着好姐妹熟稔的话语,她惊讶的问道:“这孩子是……” “是我儿子!”宋氏英姿勃发,极为自豪。 余音计上心头,转投宋氏,拉着她的裙摆不停的摇晃道:“漂亮姨姨,我喜欢梁言,你让他当我未婚夫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宋氏目露惊异,轻轻摸着余音软软的头发,向安和公主投以问询的目光。安和公主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那样便不用如此丢人了。 再将视线落到站于旁边的梁言身上,见自家儿子低着脑袋耳根泛红,她心里就起了兴致。 “音音乖,宋姨答应了!” 梁言听到母亲毫不犹豫的话语,似乎不太相信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母亲揶揄的目光,心里瞬间涌起羞恼的情绪。 安和公主以为好姐妹爱玩儿便罢了,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也是轻率好玩。 宋氏却不以为意,一脸坦然的说道:“反正咱们情同姐妹,这下亲上加亲多好! 未出阁前咱不就商量过,若是今后你我生的一男一女,就让他俩成为夫妻,若是同性,就让他们结为兄弟姐妹。 好了好了,这俩孩子第一次见面就互生好感,说明他俩姻缘天定。我是我不会有意见的,我家里那边由我做主,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安和公主被说服了,可心中仍是忧虑。 害怕伤到余音的心,遂放轻了语气,轻叹着说道:“音音呐,娘亲暂且同意,不过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舅舅曾说你的婚事须得由他审夺,能不能说服他,就看你自己的了。” 余音点着头,成竹在胸的应道:“我明天就进宫探望皇帝舅舅,音音我肯定能求他同意的!” 说着走到了梁言的身旁,踮起脚试图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奈何身高不够,只好摇了摇他的手。 “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心存侥幸,有我出马你是跑不了的!” 梁言脸色越加绯红。 两位少妇对视之后,摇头欢笑不已。 第004章 请求赐婚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翌日清晨,余音穿得奢华又乖巧的跟着母亲安和公主进了宫。 皇宫于她,不过是另一处家。深锁红颜的高高红墙,对于她宛若无物,皇宫四处,皆可去得。 这主要源于齐国皇室异于别国的现状,其他国家皇子繁多,为争夺皇位搅得后宫前朝暗潮汹涌,结党营私,前后勾结之事比比皆是。 嫔妃为了巩固地位拼命争夺宠爱,争风吃醋下毒伤人之事暗里多的是。 可齐国不同,至弘广帝时期起,齐国皇室就似被诅咒一般,开始子嗣凋敝。如今已过三朝,先帝就只有弘景帝与安和公主这两个孩子。 既然皇室子弟仅存两人,还一男一女,如此便少了争权夺势的由头。两人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关系自然不必多说。 至弘景帝,就只有太子祁阳一个孩子。因着血脉亲情,弘景帝便将余音当自己的女儿看待,而祁阳与余音关系极好更甚亲生兄妹。 皇宫里不仅留着安和公主的宫殿,就连余音也被赐予了长音殿。 宫门的禁军一见公主的车辇靠近,连忙让开道路,恭敬的目送车架远去。同时还派人往宫里递了消息,景公公知晓后禀告了大总管高公公,然后着急忙慌的就颠着步子往外迎去。 “公主殿下,小小姐,二位辛苦了。陛下还在商议政事,让奴才先引二位去陛下的长乐宫吧!殿下喜欢的杏仁酥,小小姐最爱的奶糕,御膳房随时都备着呢!” 景公公捏着兰花指,尖尖的声音高低回环,就像是九曲十八弯。白俊的脸庞因为净身的缘故越长越显得女气,双眸因宦海沉浮而变成了深潭。 余音每次见到,心里都会发出阵阵的惋惜。 她总能从景公公不知不觉间展露的温雅,窥见他曾经翩翩公子的风貌。 是个苦命人啊,不知遇到了什么样的变故才会甘愿放弃身为男子的尊严而进入这高墙中来。 “景公公,有劳了。”余音从不用异样和俯视的目光看待他,对她来说努力活着的人都值得尊重。 软糯的嗓音像杯温热的奶浇进了景修的心里,那灿烂的笑容比高墙之外的阳光还要耀眼。 多年的小心翼翼让他将喜怒都藏在了心底,这份感激也是如此。 在长乐宫偏殿没等多久,也就是余音吃完一整盘奶糕的时间,弘景帝拖着步子面带忧虑的回来了。 等见到殿中一大一小两位女子,他就掩去愁容,换上了柔和的笑容。 “皇妹和音儿来了啊——”弘景帝站在殿中伸开了双臂,余音明白其中意思,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舅舅,舅舅,音儿和娘亲来看你了!”余音晶亮水润的眸子一闪一闪的,那带着撒娇意味的软糯嗓音听得弘景帝心都化了。 弘景帝长得文质彬彬的,若非一身龙袍在身,谁都不会觉得他是掌控一国的帝王。 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因总是操劳国家大事,眉间总凝着一抹忧思,显得很是忧郁。 弘景帝微蹙眉宇,伸出食指轻刮了下余音圆润的鼻尖,佯怒的说道:“舅舅才不相信,你这丫头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这次来又有什么事情求我啊?” 在亲人面前,他从来都是以我自称。 余音憨憨一笑,偏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安和,然后转回头讨好的说道:“舅舅,音儿看上了一个小哥哥,你把他赐给我当未婚夫好不好?” “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子,竟敢打朕外甥女的主意!”弘景帝一听,顿时拉下脸来,收敛的帝王之气仍泄露了几分,周身冷寒,吓得殿中的宫人连忙跪在了地上。 正在此时,大总管高公公听到了景修的通传,走上前来恭敬的问道:“陛下,您召来的太子伴读正在殿外,现在要不要将他请进来?” “哥哥的伴读?”余音眸光一亮,惊讶的问道。 高公公堆着一脸的褶子,一双凹陷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 他躬身点头行了个礼,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的,小小姐,那是太傅大人的孙子,温文尔雅,品德端庄,是个不错的公子。” 弘景帝同意高公公的夸赞,为了让外甥女放弃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他朝高公公点了下头,示意将人带进来。 人进来之后弘景帝没让他干别的,就让他好好的站在旁边,让余音好好瞧瞧。 制止了余音说话,却让高公公不停的数着伴读的优点。高公公如数家珍,张口就来,说得少年面色绯红,头也越垂越低。 少年便是梁言,他哪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陛下命令高公公不停的夸着自己的优点,偏偏还是在那张口闭口要自己当未婚夫的胖丫头面前,这怎么能让他不羞不恼呢? 高公公越讲,余音笑容扯得越大,眸子里精光闪烁。 弘景帝只当她被伴读吸引,想着她不再念着那个野小子,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怎么样,你哥哥的伴读不错吧,是不是比那野小子强多了?” 梁言听此,脑袋垂得更低了,自己跟自己比,这…… 余音奸诈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在梁言的身上,小胖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消减不下去。 她连声应和着抱着自己的帝王:“是啊是啊,舅舅的眼光就是强,让他当音儿的未婚夫怎么样?” 弘景帝面露犹豫之色,想着自家外甥女就要被人叼走了,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你现在还小,要不再缓几年?”弘景帝柔声劝慰。 余音将嘴一瘪,琥珀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 “高公公夸了他那么久,足以见他的优秀,要是一不小心被别人抢先了怎么办?还是因为他太过优秀,舅舅你舍不得让他当音儿的未婚夫?” 余音见弘景帝面色有着些微的动容,继续加了把火:“既然音儿配不上拥有优秀的未婚夫,那么音儿就要舅舅口中的野小子算了!” 听着余音哀怨的话,梁言差点儿没憋住笑。说来说去,不都是讲的他么! 弘景帝一听,连忙应道:“齐国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我家音儿,野小子怎么行,舅舅这就答应你!” 余音立马恢复了笑容,笑得古灵精怪的,还特意朝刚抬起头的梁言抛了个媚眼。 第005章 定情信物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赐婚的圣旨当天就下了,在齐国掀起一阵波澜。 余音跟着安和回了侯府,傍晚的时候唤来梁言吃了个便饭。说是便饭,其实是余家众人要审查那拐走他们掌心宝的臭小子。 梁言一顿饭吃得是坐立难安,余音怕刚到手的未婚夫被吓跑了,还没吃完就缩下了桌子。 借口要梁言陪她一起玩,拉着人就跑了,留着一桌大人唉声叹气的。 跑到花廊下余音才停了下来,白皙光滑的脸颊红彤彤的,小胖手叉在腰间,身子一抖一抖的喘着气儿。 花廊上挂满了浅紫色的花串,微风拂过,一撂撂的花坠轻轻摆动,配上廊下浅色的挡风的纱幔,显得梦幻至极。 余音拉着梁言就在廊边矮栏上坐了下来。 “四下无人,刚好可以做些秘密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哦!” 余音挑着眉,声音轻快,尾音上扬,嘴角若有若无的坏笑勾得梁言心中慌乱。 这胖丫头就没有点儿羞耻之心,他生怕她做些非礼勿视的事情出来。 余音见他不停的打量着四周,似乎在找寻着逃离的机会。原来他害怕了,余音暗自发笑,黑亮的眸子盈盈的望着梁言,身子缓缓的朝他压去。 梁言心头微跳,想躲开又担心她摔倒,只好保持着眼下这般羞耻的姿势。 余音趴在了梁言的胸口处,坏坏一笑,然后凑到他耳边大声一喝:“梁言,你在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看到的是余音纯净无暇的眸子,梁言只把她的坏笑当成了幻觉,心底不停的唾骂着自己的龌龊。 余音怕惹恼了他,重新站好了身子,继续进行着来此的重要事项。 她从衣衫里掏出一颗水滴形的月华坠子,从脖子上取下来后捂在了梁言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梁言面带不解之色。 余音因为不舍,软糯的嗓音便染上了委屈,又因为坚决,语气变得脆生生的。 “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这可是我出生便有的,今天之前,从未离身。它就是我的幸运石,带给了我所有的好运。 今后也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无恙。你可不要弄丢了,不然你等着被一群人打断狗腿吧!” 余音本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想法,将伴生石给送了出去。 不过还好她是偷偷做的,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她要先被打断狗腿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下呢?”梁言连声推辞,感觉手心的坠子重逾千斤。这份东西太过贵重,胖丫头现在年纪小不懂情爱,他担心她长大了会后悔。 余音双手拉住梁言的大手,将伴生石紧紧的捂在他的手心:“这块石头就像我的命一样,我把它给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让你当我的未婚夫是真心的。我只希望你以后千万别弄丢了,不然,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梁言终究是没能拒绝这份极具重量的信物。 齐国上下都知道,安和公主生产当日,天降祥瑞霞光万丈,隆冬时节枯木逢春,百姓都认为那个孩子为齐国祥瑞。并且那孩子手捧月华晶石,收取天边霞光,这简直是千古奇谈! 不知是晶石还是她自带祥瑞的原因,别的小孩子三天两头都会生病,可她自打出生起就没病过,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举国上下将其奉为奇人奇石,认为他们可以护佑齐国安然无虞。 回去之后,梁言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手上握着晶石,一言不发的坐在窗下。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极为复杂。 躺在床上余音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 就算自己要舍孩子套狼,可也不用将自己身家性命搭上吧! “我真是脑抽了,我干嘛把那个给他,真是要了命了!万一,要是万一以后不小心惹恼了梁言,更恐怖一点的是他怨恨与我,只要他一把将晶石毁了,那我不就去了半条命了?” 正悔恨不已,脑子里就想起了梁言愁肠百结,纠结万分的自语。 “我们俩才第一次相见,你就认定了我,你这样是否过于草率?你究竟是玩闹还是真心?” “不草率,真心!”余音躺在床上,双臂因为太短只能枕在脖子下,小短腿交叠着翘了起来,好玩的跟着一问一答。 “你现在还这么小,一辈子又那么长,你怎么能肯定未来的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我还怕你反悔!” “世间优秀的男子多的是,万一你以后看上了其他人怎么办?” “应该……不会的吧……”余音的话语少了底气。 “或许你会恨我吧,因为我成了你奔向幸福的阻碍。” “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那么重呢!” “可你又将等同你性命的晶石给了我,就像你把自己的命给了我,如此沉重的交托……我究竟该不该当真呢?” “本小姐命都给你了,你还不当真,你小子怕是想上天哦!”余音翻身坐起,对着空气就开始骂起来。 说完之后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对将晶石送给梁言的行为不那么后悔了,相反还觉得极其有趣。 真不愧是自己的伴生石,竟然能让自己听见梁言的自语。那是不是说明,只要它在梁言的身边,只要梁言说话,自己就能知晓?并且,这种感应是单向的! “真不愧是我的宝贝石头,这心意相通的技能真是喜出望外啊,哼,凭借这作弊般的行为,我就不信拿不下梁言!” 此时的梁言仍是纠结不已,全然不知自己的言语已经被余音知晓了。 这一夜,梁言辗转难眠。 此时的余音完全沉浸在欢乐之中,全然忘记曾有高人告知的切勿将伴生石离身的事情。 这一夜,余音酣然入梦。 然而余音根本不知道,梦醒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第006章 霉运横生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自从离了伴生石,余音就像被霉神附体一般,简直诸事不顺! 早上醒来,也就揉个眼睛,她居然都能把床帐给扯下来,死死的将自己捂在里头! 口渴了准备喝杯水,双手捧着的茶杯都能被摔下去,还偏偏砸到她的脚指头上! 走个干净得连片树叶都没有,并且平稳无比的路,她都能来个平地摔! 经过院子里的桃树,上边青涩无比之前都还挂得稳稳当当的桃子,竟然哗啦啦的掉了下来,砸得她眼冒金星! 等到达清和厅与家里人用早膳,她已经是浑身脏污、鼻青脸肿的,完全看不出那个娇软惹人怜爱的模样。 “这,音儿你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府中还有恶仆,竟敢欺负于你?”问话的是余老夫人,投向怀远侯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般。 安和公主亦是如此,杏眸含怒,目光却心疼得不得了。 看着母亲与爱妻凶狠的目光,怀远侯一脸菜色。 他心里气得不得了,在自己侯府竟然有人敢欺负他闺女,这还不算,还要让他背锅! “闺女你说谁欺负你,爹爹好好教训他!” 怀远侯软了语气,在母亲与爱妻的冷眼下,他担心余音却又不敢上前。一张英俊的脸苦巴巴的,活像个深闺怨妇。 余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就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模样。 “没有谁欺负我,我就是……我就是不小心摔的!是的,就是摔的!” “摔的?”安和公主沉下眸子,脸上是难掩的狐疑。 “小音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老夫人拄了拄拐杖,眯着眼睛审视着余音。 怀远侯亦是如此,就他家闺女那性子,府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她? 余音连连摇头,后退了两步,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否定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吧,路有点儿滑,我没注意就摔趴了!” “音儿,你出生就带着祥瑞,从来都是安然无恙,你今天……对了,你的伴生石可戴在身上了?”安和公主出声问道。 “戴了,呵呵,一直戴着呢,从来不敢取下!”余音一边信誓旦旦的回着话,一边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音儿,你过来,让娘亲看看!”安和公主见她这般心虚,心底隐隐有了猜测,顿时冷下了脸,目光锐利的跟刀子似的。 余音第一时间条件反射的朝老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这让老夫人也开始怀疑起来。 “音儿听话,让你娘亲看看,那东西可是你的命,丢不得!” 余音暗自叹气,她哪知道自己会变得如此倒霉,竟然连一天都瞒不过去! 见她转身就想逃跑,安和朝怀远侯使了个眼色,怀远侯大手一伸,直接将余音给拎了起来。 “闺女不能生气啊,我们这都是为你好!”说着,就将余音放到了安和与老夫人的中间。 安和公主伸手就朝余音脖间摸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脖子上有任何装饰之物,脸立刻就黑了下来,阴沉沉的,好似暴雨将至。 “说,你的月华石去哪儿了?”安和钳制着余音的身子,让她只能正对着自己。 老夫人一听,焦心不已:“小音,你怎么能把月华石弄丢了,那可是你的命根子!你这是,你是要让我们担心死吗!” 余音低头沉默,快速思考着破局之法,最终决定来个先发制人。 “没有丢,我送人了,我送给梁言了!那是我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不管怎么样,我都坚决不会拿回来的!” 拿回来了,她还怎么偷听他的心里话? “你……” 安和公主蓄起怒意准备说话,忽然被她抬起的小胖手打断了。 “祖母,娘亲,爹爹,你们都不用再劝我了! 其实这也算一个好事,这几年我仗着伴生石可以化险为夷的能力,不思进取,堕落无比,你们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爹爹是齐国的侯爷,英姿勃发,霸气潇洒,我也想像爹爹一样。所以我决定我要练武,我要强身健体!” 最后六个字是她故意加上的,余家众人虽对她疼爱有加,但仍希望把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练武这般行为断不会让她做的。 不过若是与她健康有关,众人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果然,三人仅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闺女明天起就跟着爹爹吧,保证把你练得体格健壮,四肢……” “你乱说什么话!” “你胡说什么!” 怀远侯才说到一半,就被母亲与妻子气冲冲的打断了。 “臭小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小音练得五大三粗的,你就等着跪祠堂吧!”老夫人狠狠拄了下地,表情森寒无比。 怀远侯再看向安和,发现爱妻的目光更加渗人。 “我错了,我也就一时口快,我会改进训练方式的,保证音儿不仅武功高强,身形更加优美!” 随着时日的推迟,余音的霉运减轻了许多,喝个水不至于砸脚了,不过吃个饭有时还是会被噎住的。 这几日因为忙于训练,外加霉运连连,摔得她都差点儿忘记了其他的事情。因此,这几日根本没见着梁言。 不过她没去找梁言,梁言也没去找她,这下梁言被家里人训得狗血淋头。 “你这小子,究竟有没有良心啊?余小丫头为你付出那么多,你竟然连探望一下都舍不得!气死我了,老夫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孙子!” 太傅双手负于身后,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气得胡须直飘。 “她怎么了?”梁言的手不自觉的就抚上了胸口,那里正好是垂着月华石的地方。 “你就说余丫头是不是把伴生的奇石赠予了你?”太傅一张老脸拧得紧巴巴的,难看的像树皮上的褶子。 想起余音说过这是他们两人间的秘密,梁言便摇了摇头,装作什么也不知晓。 太傅干瘦的手指回握成拳,直接就朝梁言脑袋上敲去,那痛心疾首失望至极的模样,就像梁言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你身为男子,竟如此没有担当,有你这个孙子,老夫真是羞愧难当!一会儿你就去探望余丫头,给她赔罪,哄她开心,不然,你要是做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一脸茫然的梁言就被撵出了家门,看着天空阴云密布,街上寂静无声,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果然,那胖丫头就是来克我的! 他长叹口气,迈着步子朝侯府走去。 第007章 梁言抱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余音着实感到惊喜,她还以为自己这坑骗来的未婚夫不会来看自己呢! “梁言梁言,你怎么来了?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余音一脸殷切的问道。 脸颊因为刚刚蹲着马步的缘故,变得有些红彤彤的,本来生了个乖巧喜人的模样,偏偏额头上印着几处青紫的痕迹,又给她添了几分可怜的感觉。 梁言看着她额间的淤痕,心中变得有些压抑和难受。 “我只是来看看你。”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看你好不好……” 余音眸子微瞪,满脸惊疑,踮起脚就往他的额头摸去。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不应该啊,有我的月华石在身,这些小病怎么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梁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眉头紧蹙,眸带忧郁,话语却显得有些气恼。 “我家里人都和我说了,既然离开了月华石你会过得那么艰辛,那你为什么还要将它给我?” 这是感动了,还是打算退货呢? 余音生怕是后者,连忙摇摇头,浑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说着话。 “诶诶诶,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我还叮嘱过你不能将它弄丢了,不然我的下场会很惨的,你该不会忘了吧?大哥啊,那东西真不能丢啊!” 说到后边,余音开始着急起来,怕梁言那小子不知轻重,把月华石给她弄丢了。 梁言扳着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双眸里多了一种别样的东西。 他沉着声,一字一句的说着后边的话语,脸上的表情是余音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认真。 “圣旨已下,婚约已成,一切都无可更改,我会负责的,我只希望你不是把它当成玩笑。” 这话落在余音的心上显得沉甸甸的,她知道这下他正视起婚约来了。 少年的承诺总是那么真切而厚重,即使言语简朴,仍然能感到其中的情深义重。 “我从没把让你当我未婚夫的这件事当成玩笑,我是极为认真的。 若是以后我惹恼了你甚至负了你,你直接毁掉月华石便可,那石头相当于我半条命,毁了它,你能想到我的下场的。” 余音仰起头,琥珀般的眸子里清澈的倒映着梁言的身影,软糯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看着梁言从排斥到打开心门,将她纳入了自己的世界,余音缓缓扯起嘴角,眸底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住。 “梁言,我好累啊,要抱抱——”余音故意瘪着嘴,朝少年张开了双臂。 她的脸蛋因为运动留下的绯红还没有消退,鬓角软软的头发调皮的粘在脸上,就像故意捣蛋一般,弯成了一个栗色的小圈圈。 晶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里边澄澈的水波微微往外荡漾,慢慢的溢到了梁言的心里。 从前他总是将对小姑娘的印象停留在哭哭啼啼无理取闹之上,现在他忽然改观了,看着眼前软软糯糯撒着娇的余音,他感觉心都化了。 原来小姑娘也可以这么的乖巧可爱! 不想去理会世俗,不想去理会周围的眼光,甚至不想去在意怀远侯吃人的目光,他噙着一抹染了阳光的笑容,微微弯下身子,伸手就将余音给抱了起来。 “梁言抱你了,丫头开心吗?”他的声音跟他的人那般温柔。 余音开心极了,尤其是看到少年耳尖处浅粉的云霞,她的心满满的都是激动和欢喜。 “开心开心开心!”余音欢快的回应着,眼睛笑得跟月牙一般。 “可我不开心了!”一道低沉浑厚的男音突然在耳边炸响,里边的哀怨和气愤翻涌地快要将人淹没。 “过来闺女,你累了爹爹可以抱你!”怀远侯沉着脸,满脸戒备的盯着那个迷惑了他家闺女的臭小子。 余音眉头一皱,抬起两只小短臂就抱住了梁言的脖子,偏过脑袋不乐意的吵闹着:“不嘛,我就是喜欢梁言抱我,我就要他抱我!” “你看那小子身无二两肉,肯定没什么力气,一会儿摔着你爹爹会心疼的!闺女乖,爹爹带你吃点心去!” 怀远侯伸出双臂,轻声细语的哄着,眼里对梁言的嫌弃从未消散过。 若不是那小子迷了他家闺女的心窍,他家音音又怎么会将护她平安的伴生石送出去,又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我不会累着他的,一会儿我就自己走,没有梁言在,再好的点心也不香!”余音摇着头,软糯的嗓音里染着惆怅的情绪。 她特意换了种说法,不至于伤及梁言的心。 怀远侯对自家女儿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真是的,好歹也是皇室后裔,什么没见过,现如今竟然被一个臭小子迷成这样! 正准备继续劝说,梁言忽然对他闺女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不会摔着你的,丫头你虽然长得圆润,但我这点儿力气还是有的!” 余音听此笑眯眯的点着头。 就这样,二人欢欢喜喜的逐渐远去,徒留怀远侯一人孤寂的站在原地。 他这是…… 他闺女跑了? 跟别人跑了? 怀远侯落寞极了,抬手就朝旁边拍去。 咔嚓一声,是树干断裂的声音。 他缓缓回头,发现断掉的是一棵枝繁叶茂的甜杏树…… 糟糕,那是母亲最爱的树! 怀远侯一溜烟儿就跑了,还特意叮嘱下人说他去了皇宫,要与陛下商量政事,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没过多久,专门照看杏树的下人着急忙慌的出现在了老夫人的面前,禀告着杏树被毁的事实。 老夫人一听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家侯爷呢?一棵树都给我养不好!” 管家老李恭敬的说道:“侯爷被传召入宫了——” 老夫人稍稍收敛了怒意,转而生气的朝照顾杏树的下人看去。 此时余音忽然出现了,一脸疑惑的说道:“祖母你有事找爹爹吗?刚才他都还在西边园子呢,就是祖母你最喜欢的杏树底下。” “余承烨——”老夫人用拐杖狠狠的拄着地面,朝外边气恼的喝道。 余音一看,便知坏事了,也不知父亲做了什么恶事,竟然引得祖母勃然大怒! 趁老夫人没注意她,她悄悄的就溜了,找她家梁言探讨去了。 第008章 墨染之灾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不喜欢参加宴会,可每次到逼不得已必须去的时候他又变得极为欣喜,一到宴会上他就自己窜开了,双目放着精光的寻找着宴会上或美味或新奇的吃食。 原因无他,余音喜欢吃东西,他暗暗记在了心里。 明明是个俊雅的小公子,偏偏做着偷偷摸摸的姿态,见四下无人后,打开一方干净的手帕就将点心往里边捡。 眼看差不多了将手帕四个角一叠一拉,包好就往袖里揣,一本正经的朝其他地方走去,唯有眸子里柔和的微光,将他平日里故作的冷漠化去了三分。 尚书府的梨花酥是一绝,丫头应该会喜欢吃吧? 想起余音的时候,嘴角隐忍却上翘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梁言又给我找吃的去了?”在母亲安和公主的督促下,正写着大字的余音将笔一顿,嘴角自己就不听话的扬了上去。 “音儿你又走神,快好好儿练,你要是练得好娘亲就允许你明天休息一天!” 安和公主柳眉一拧,杏眸一瞪,手里似乎是做小孩子玩意儿的秀活就这么搁下了。 余音撇撇嘴,眼睛骨碌转了两圈,翻了下白眼,拉长着声音回道:“知道了——” 然后重新握起毛笔在宣纸上涂抹起来。 小孩子的身体就是麻烦,练了那么多天了,手还是不怎么受控制! 明明想着来个挥毫泼墨,写一篇豪气万丈的书法,最后留下的却是惨不忍睹的鬼画桃符…… 如今的艰难苦楚就像曾经小时候那般,写几个字感觉都要用尽毕生的力气。 “你抖,你抖,你有本事再抖!”余音低喝着,左手气恼的拍打着右边不灵敏的胖爪子。 那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活像在训诫自家孩儿的家长。 那爪子真应了她的话,越抖越厉害,忽然一抽筋,毛笔一下就被摔在了桌上,尾部砸在了砚台里,再滚了出来,溅得她脸上衣服上尽是墨汁。 安和刚才就听到余音的低喝了,本以为是音儿心生不满碎碎念着,谁知抬头一看就看到个黑漆漆的胖娃娃。 哎哟喂,她那白白胖胖乖巧可爱的女儿呢? “音儿,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安和公主顾不得秀活,站起身就快速的朝余音走去。 从小就学着行不露脚这些闺阁礼仪的她,早将这些抛之脑后,大步子迈得是风风火火。 瞧着手帕也不抵用,连声朝外头呼唤着立春,让她多打几盆清水来,再取一叠柔软的面巾来。 东西取来之后安和公主就挽起袖子,亲自拧着面巾小心的给她擦着脸,动作极为轻柔。 可架不住擦得次数多,孩子的脸颊又过于娇嫩,六七次后,余音的脸就被擦得红彤彤的。 看着女儿仍然暗沉的面色,安和公主顿时着了急,这洗不掉可如何是好啊,她宝贝女儿可不能被这墨色毁了容颜! 忽然想起之前有个异域的藩国进贡了一个什么香胰子的东西,听说洗了脸白白净净又香又滑。 安和公主连忙朝外头喊道:“立春立春,你赶紧拿了我的令牌到宫里去,就说本公主要前几日进贡的香胰,快去快回,音儿的脸能不能恢复就看你的了!” 立春领了命转身就朝卧房跑去,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大小姐的脸就毁了。 安和公主心里急,可香胰一时半会儿也取不来,又担心墨色浸到皮肤里弄不掉,只好再次拿起面巾拧了拧,一边吹着余音通红的脸颊一边轻柔的擦拭着。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省心,你用的墨可是你舅舅特意匀给你的,色固持久,难以脱落,写的字经了数十年仍是那般鲜艳沉稳! 你说你,要是香胰也洗不掉,我看你该怎么办!” 余音瘪着嘴,心里忿忿骂着,什么舅舅,特意来坑她的么? 明明知道小孩子手脚不利索,还弄这样的墨来,真是怕自己皮肤太白净了么? 正批着奏折的青年帝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朱笔将刚写好的批注全划了。脸色一下就暗了,就像余音此时的脸色一般。 “陛下,要不要奴才请位太医来瞧瞧?”高公公弓着身子,褶皱的老脸上写满了担忧。 弘景帝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小题大做。 “我看是有人骂朕呢?”他摇着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谁生了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在背后辱骂陛下?”高公公尖着嗓音佯怒的斥责道,灰暗眸子的深处却是掩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慈爱。 “你说当今天下谁敢骂朕,除了那丫头,谁还有这个胆子?”弘景帝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手里的朱笔继续动了起来。 高公公笑着反驳道:“您可是小小姐的亲舅舅,小小姐喜欢陛下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骂陛下您呢?” 话刚落下,景修就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凑到高公公耳边低语了两声。 “怎么了?”弘景帝尚未抬头,直接都冷淡的问道。 高公公压着声音禀报道:“回陛下,公主殿下身边的宫女立春拿了殿下的腰牌进了宫,说是要将前些日子进贡的香胰取回去。” “取香胰做什么,那东西还没人用过呢?”弘景帝抬起了头来,话语里带着疑惑的味道。 景修欲耳语告知高公公,再由高公公传递给弘景帝来着,帝王眉头一蹙,略显不耐的说道:“直接说便是!” 景修应了是,上前回道:“立春姑娘说小小姐练字时,不小心将陛下赏赐的千秋墨溅到了脸上。 公主殿下试了许多次都洗不干净,这才让立春进宫取香胰,觉得这物件可以洗去小小姐脸上的墨迹。” “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取了送过去!”弘景帝沉着脸低喝道,浑身的气息冷得有些骇人。 景修敛了下眸子,躬身退了出去。 第009章 贡品香胰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香胰是景修捧着托盘送到府上去的,立春不过算是引路的罢了。 “参见公主殿下,小小姐——”景修行了个礼,声音婉转嘹亮,余音却听到了其中掩藏的清朗。 “景公公,竟然是你来了诶——”余音偏过小脸往旁边探去,刚好透过安和腰侧的位置看到了前方呈着托盘的景修。 “是奴才。”景修言语恭敬,上前两步将托盘递给了立春,再由立春呈给了安和。 安和接过香胰就用半湿的面巾揉了起来,等起来泡沫之后再将它放回了托盘,捏着面巾就轻柔的在余音的脸上擦拭着。 余音一点儿都不安分,总是晃动着身子,不让安和遮挡了她的视线。 纵然有安和佯怒的瞪着她,她也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知道悔改。 “景公公,你要不要歇一歇?”余音问得有些殷切。 “谢小小姐挂怀,奴才还要赶回宫向陛下复命。” 景修再次行了礼,白净俊朗的脸上是恭敬和疏离的表情,可眸底深潭里却透出了几丝波光,显露出他对余音的关怀并非无动于衷。 泡沫都蹭了余音一脸了,可她的注意力还是在景修身上。 听他这么一说,迈着小短腿就想朝他跨去,那一半黑一半浮着泡沫的小圆脸显得逗趣极了,景修眸里的潭水稍稍暖了一分,旁边侍立的立春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还没跨出台阶就被安和气恼拉着领口扯了回去,擦脸的劲儿也忍不住重了些。 余音一边叫唤一边质问着景修:“可是你不等我洗干净,舅舅问到你,你该怎么说?” “这……”景修露出了犹疑的表情,他的后脊一直保持着微微前弓的姿势,就像受重弯曲的寒竹。 “歇一歇嘛,歇一歇嘛,你看你给我送香胰来都未曾歇息,甚至连杯茶水都没喝,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屋子里就听到余音吵吵嚷嚷的声音,一旁急着给她擦墨迹的安和听着有些烦躁,可底下躬身而立的景修却觉得心中有些暖。 内宫之人无故在外滞留是要受到重罚的,他一向恪守宫规,但看着余音澄澈期盼的目光,他的内心又有一些动容。 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不决,余音一本正经的说道:“景公公,我一会儿还想要进宫谢谢舅舅呢,你歇一下刚好护送我去啊!这样的话,就省了你到宫门口接我的功夫了!” 思索之后,景修终是点了头,再次对着安和与余音行着礼:“公主殿下,小小姐,奴才僭越了——” 说完,挑了最角落的椅子,端端正正的坐了上去。 立春懂事,见大小姐如此青睐此人,连忙亲自出去将茶水泡了端来。 景修早已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茶水在旁边放了那么久,他也就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既不失礼也不拂了主人家的面子。 余音见他听话的坐着,玩心一起,不停的躲着安和手上的面巾朝他做着鬼脸。 她是主子,景修是奴才,加上安和公主还在旁边,景修又哪里敢笑话于她,只好忍着笑,忍不住时敛下了眸子,嘴角多了一分弧度。 “余音!你再不听话我就生气了!”安和对于好动的余音生了恼意,尤其是看到脸上黑色的污迹,心里头是又急又气的。 她真是恨不得往身前晃动不停的小脑袋上敲上一敲,看看里边究竟装的什么! 余音最后朝景修做了个鬼脸后,左右跨开步子,仰起头闭上眼睛,做出了英勇就义的模样。 安和是又气又笑的,朝她脸蛋戳了一下,就任命的继续擦拭起来了。 “立春,再换盆水来,加两片薄荷叶进去。” 立春领了命,端着变了色的水出去了。 不多时,门口传来了下人的通禀声:“夫人,梁少爷来了,说是要见大小姐,就在院门外呢。” 听着这话,安和又恼了起来,娥眉轻蹙,杏眸微瞪,对着余音哼道:“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姑娘家家的就不知道爱护自己的容颜吗? 你如今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要是梁言被你这样子吓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余音翻了下白眼,扬着嗓音坦然的回道:“他?要是这样就被吓跑了,只能说明你女儿眼光不好! 人啊,不能光看外表,那肤浅!内在美才是真的美,就像音儿这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娘亲一样!” 余音先是叹着气,后边又眯起眼睛对着安和促狭的笑着,逗得安和止不住的训着她。 “你这孩子,究竟从哪儿学来这些诡辩之话来的?你是个姑娘,怎能那般不正经?” “夫人,梁少爷那儿……”外头的下人见迟迟没有回应,小心的再提了一下。 “让他进来吧,看看我家音儿眼光好不好——”安和宠溺的戳了下余音的脑门儿。 应是传话的下人没有告知屋里不止余音一人在场的情况,梁言是一边小跑一边兴奋的喊着:“丫头,丫头,我给你带点心来了! 我今天去了尚书府,听说那里的梨花酥是一绝,我就悄悄的给你捎了点儿回来!” 声音比较嘹亮,不仅院子四处都能够听到,就连屋里也是清清楚楚。 “这小子还不错,去个宴会都记得惦记咱家音儿。”安和揉着余音的脑袋,笑容慈爱又温暖。 “梁言,我在这儿,书房,左边书房——”余音高声应道,软糯的声音与那清亮的嗓音交织在一起,无端的让人起了几分愉悦。 梁言踏进书房看到屋子里除了余音还有另外三人后,脸上的欢喜顿时僵在了脸上,随即退出了步子,背着墙躲在门侧,显得极不好意思。 梁言这是害羞了? 余音心里一喜,也不顾脸上的泡沫,迈着小短腿就朝门口跑去。 “梁言,你说的梨花酥在哪儿呢?” 感觉到只有她一人出来,梁言稍稍松了口气,抬头准备将手里的糕点递上,谁知视线刚抬起就看到一个花脸的胖丫头。 一下忍不住,噗嗤的就笑了出来:“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呢?莫非你是打算学唱戏?” 想起脸上墨迹的由来她心里就生气,一双大眼睛幽幽的盯着梁言,盯着他浑身都不得劲儿。 第010章 帝王希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收拾整洁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余音拒绝了母亲的陪伴,偏央着梁言陪她进宫。 安和一点儿都不想看见这个让她操碎了心的丑娃娃,丈母娘的气势一摆,直接将余音交给梁言照顾,然后曳着裙子典雅不失潇洒的离开了。 “梁言,你的小媳妇儿就交给你了!” 安和如此直白的话语,当场就让梁言红了脸,低着头显得很是局促。 他没想到外界传言端庄典雅讲究风仪的安和公主,竟然如此……如此的,唉…… 余音听了这番话,心里止不住的夸赞自家娘亲干得漂亮,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笑眯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在梁言眼睛底下晃悠。 梁言再怎么低头也没用,因为余音矮啊,仰头随便怎么样都能看到他的表情。 “梁言,梁言,你怎么了?”余音装得一脸天真样,可那笑怎么看怎么怪异。 “咳咳,没,没怎么了,我就是看见地上有脏东西……”梁言握拳掩在唇边,目光游移不定。 余音较真的往地上看去,围着他左右转了好几圈儿,站定之后仰着脑袋笑眯眯的盯着他。 “哦,是吗?可我这书房一天都会被打扫三次的,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梁言你听了娘亲的话害羞了?” 余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嗓音清脆,宛若珠玉落盘。 梁言拉着脸,蹙着眉,一脸生气的模样:“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坏!胡说八道些什么!” 余音悄咪咪的凑近,瞥见他泛红的耳根后,背着双手眨巴着大眼睛,真诚的往后退去。 见她不再较真,梁言稍稍松了口气。 余音叫上景修后,三人就往皇宫行去。 因为有着皇帝身边内侍的带领,便免去了往宫里禀报派人迎接的麻烦,不多时,三人就到达了长乐宫外。 景修见长乐宫外安安静静,异于往常,心里有着不好的猜想。 向余音二人请罪后打算先进宫禀报一声,免得惹得天子发怒,给二人带来不好的结果。 余音担心他受罚,迈着腿儿径直的就朝长乐宫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舅舅,舅舅,我来看你了——” 清脆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显得长乐宫越发的空旷。 刚跑到大殿门口,抬起手臂准备推门,殿门自己就从里边打开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舅舅身边的高公公。 “唉哟,小小姐来了啊,陛下刚好念叨您呢!进贡的香胰可还好用?” 高公公面带笑意,可眉间的忧愁还未完全收起,尤其是那双一看就精明的眼睛,此时就像蒙了一层灰,显得有些黯淡。 余音心里起了担忧,偏着脑袋就往里边挤去,可高公公偏把着两扇门挡在正中间,让她丝毫前进不得。 “高公公,你让我进去啊!” “老高,让她进来——” 余音刚嚷着要进去,就被弘景帝出声放了进去。 一得到吩咐,高公公就移开了身子,门也开的大大的,方便余音跑进去。 “舅舅,舅舅,我来看你了——”余音站在大殿中央,软软糯糯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让整个大殿都多了一丝温度。 弘景帝咳嗽了一声,换上了慈爱的笑容,可眉间的疲惫怎么都掩不住。 朝余音招着手,轻声的唤道:“音儿过来,让舅舅看看,看看你是不是个小花猫!” 余音乖巧的点了下头,倒腾着小步子就朝弘景帝走去,小胖脸上堆满了笑,灿烂的都快要晃瞎人的眼。 余音停在弘景帝的身边,眸子微微一缩,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因为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瞥见了身前人身前染了一丝血迹。 弘景帝没有像往常那样抱她,只是让她站在旁边,爱怜的揉着她的脑袋。高公公走了过来,侍立在旁边,眸底是抹不去的担忧。 舅舅生病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余音忧心忡忡的,可她并未表现出来。 因为大人总不喜欢小孩子过问他们的事情,有时候装作不知对谁都好。 “对了舅舅,景公公迟迟没有回来找你复命是因为我强留他,好让他送我进宫,你最最通情达理,想来不会怪罪于他吧?” 想到宫规严苛,余音担心景修受罚,便开口求着情。 弘景帝微微蹙了下眉,随后又无奈的点了点头。 一边用目光示意高公公,一边说道:“你是主子,他是奴才,你强留于他,他若反抗才是坏了规矩。 既然他都将你安全的护送进来了,舅舅如此开明,又怎会苛责于他?” 余音欢喜的摇着他的胳膊,高公公的眸光越发担忧了,几次都忍不住上前阻止,可都被弘景帝微不可查的摇头逼退了。 余音忽然又想起她家未婚夫还在外头呢,可不能把人累坏了,于是软着声音求道:“舅舅,梁言还在门外呢,你快让高公公唤他进来,这么一会儿了,肯定都站累了!” 弘景帝宠溺的刮着她的鼻尖,忽然动作一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定了一下,抚着胸口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可眉间的疲惫愈发的浓重了。 “舅舅,你,你刚才怎么了?”余音太过担忧,终是问出了口。 弘景帝牵起嘴角,摇了摇头,浅淡的笑着:“没什么,多半是舅舅奏折看多了,有些疲累了,音儿不必担忧。” 余音故作相信的点着头,黑琥珀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附上了一层水光,看得弘景帝的心又柔又软。 余音本以为她家舅舅不会再说话了,忽然又揉着她的脑袋,语重心长的叹道:“音儿,如今皇室子弟仅存你与阳儿两人。 外界纷乱不停,国家时有动荡,我希望以后你们兄妹俩能携手同心,互相扶持。不求你们安邦定国,但求你俩安然无恙。” 余音并非三岁的心智,弘景帝话语里的情绪她分辨的一清二楚,里边有着交代遗言的悲切。 她忍住心中难受,一知半解的问道:“舅舅,不是有你在吗?” 弘景帝笑了笑,轻轻说道:“可舅舅也不能护你们一辈子啊!” 第011章 耳畔呓语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进来行了个礼,弘景帝就让人将余音和他给送了出去。 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赶,高公公皱巴着老脸,眼底的忧虑都快要溢出来。 余音三步一回头,可她的视线每次都被高公公恰到好处的挡住了。 舅舅似乎真的出什么事了,往日是决计不会这么急切的赶自己走的! 高公公将两人送到门口,朝侍立门口的景修招了下手,吩咐道:“将小小姐和梁少爷送到太子殿下的东宫去。” 然后弯下腰,凝起了笑,压低了嗓音哄着余音:“小小姐,殿下这几日想你的紧,听说还给你留了什么逗趣的小玩意儿,趁着今日天色还早,不妨去看一看吧!” 余音担忧的瞥了下殿内,然后收回了目光,听话的点着头。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往来的宫人变得稀少,整个长乐宫也越发的静谧了。 路途对于余音的小短腿来说十分遥远,加上她心情郁闷,走几步就走不动了。 也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叉开双腿,将掌心撑在大腿上,背靠着朱红宫墙就不走了,总是嬉笑的小脸拉了下来,脑袋下垂,眼睛上翻,活像受了委屈。 梁言与景修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她究竟怎么了。 瞧着天空越发阴沉,冷风也吹拂得更加厉害,梁言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两侧是朱红的宫墙,抬头只能看到被限制的天空,时不时有宫人路过,躬身行礼之后急匆匆的就走了。 小少年抱着比他更小的娃娃在青石铺就的路上缓步前行,给这阴冷无情的皇宫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景修躬身在前边引着路,每每回头看见两人,深潭的目光都会变得清浅。 梁言走得很慢很稳,生怕将怀里的人摔下。 余音的身体不过三岁的年纪,熬了这么久早就困了,眼皮都已经自行合上几次了。 渐渐的心神儿都困倦了,再也撑不住,双手自动的就抱上了梁言的脖子,将脸塞到他脖颈的位置呼呼的睡了起来。 梁言觉得脖子痒酥酥的,忍不住的往旁边侧着,希望能离她远一点,谁知他这么一动,被抱得更紧了。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余音腮帮子因咀嚼而发出的抖动。 嗯?还有那突然出现的湿热之感…… 这丫头,这是将他当成什么点心了吗? 梁言浑身都不自在,心也乱得厉害,想立刻将她扔出去,却又因为担心摔着她,迟迟下不了手。 这么一耽搁,怀里的人是越加的放肆了,不仅舔了他的脖子,还张口咬了下去…… “嗯,好吃……” 这细微而带着感叹的呓语止不住的往梁言耳朵里钻,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感觉自己绷得紧紧的心弦一下就被扯断了。 瞥见一旁的景公公,就将余音塞了过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心慌和紧张,其余的什么都不知晓。 景修看到怀中蓦然多出的胖娃娃,眉头微蹙,目光诡异,脸上是纠结和一言难尽的表情。 像他这种三等内侍,即使是皇帝身边的人,也不能轻易靠近主子们,更何况像余音这种堪比公主的身份,而且还是以如今怀抱的姿势。 梁言低着脑袋,整个脖子都红了,一个劲儿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景修叹了口气,知道今日自己是抱也得抱,不抱也得抱了! 伸手将余音往上提了一下,回想着宫里嬷嬷抱孩子的姿势,将余音匡在臂弯里,在周围宫人冷然的目光下认命朝前走去。 前朝后宫因着皇室子弟凋零的缘故少了争斗,可内宫之中下人间的勾心斗角更加猛烈,谁都想与太子和余音攀上关系。 景修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少不了被众人嫉恨,往后的日子必定更加难过了。 差不多已是晚膳的时辰了,东宫里的宫人进进出出,很是忙碌,瞧见低头前行的梁言,怀抱余音的景修这么一个组合,皆目露怪异之色。 正叮嘱底下人好好安排晚膳的小全子瞥见三人,连忙迎了上来,一边欣喜的将他们往里边引,一边碎碎的念着话。 “梁少爷你来了啊,殿下正打算论论昨日的功课呢?” “诶,小小姐也来了?怎么被景公公抱着,这是怎么了?” “你们是见了陛下过来的吗?” “不管怎样,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走到殿门口,两侧的宫人将门拉开,小全子兴冲冲的就往里边跑去,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殿下殿下,小小姐和梁少爷他们来了!” 景修停在殿门处就不动了,未经禀报他就擅自进入东宫已是逾距,若在迈步殿中,那就是明目张胆的触犯宫规。 十年,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挣扎到现在的位置,他不能一错再错,让自己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余音睡得极为安稳,嬷嬷将她抱走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可她的手一直拽着景修的领口,紧紧的死活都不愿意松开。 嬷嬷担心弄疼她,不敢太过用力,见到此景倒是犯了难。 景修之前因为抱着余音的缘故,脊背挺得格外的笔直,就像一颗崖边的青松,生于万丈深渊,却仍不愿堕落。 拽着他衣襟不放手的余音就像是山涧洒落的微光,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将余音从嬷嬷的手中小心的夺回,抱好之后,朝嬷嬷点头问道:“烦请嬷嬷禀告殿下一声,可否让奴才将小小姐送进去?” 嬷嬷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怀里的余音,可触及那紧拽着衣襟的小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拎着裙摆就朝殿里走去。 嬷嬷离开后,殿外再没有别的人了。 景修忍不住逗弄了下怀里熟睡的奶娃娃,嘴角微微上扬,笑容犹如四月的清风那般怡人。 “可以,你进来吧。” 嬷嬷出现在殿门的瞬间,他就将笑容敛了下去,一脸的平静的与谦卑,可那眸底深潭的粼粼波光一直未曾平息。 第012章 余音绕梁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正所谓“君看白日驰,何异弦上箭”,转眼十年已过,在这短短的十年之间,齐国局势大变。 弘景帝性格软弱,太过良善,对待外敌或不安势力常以怀柔之策待之,造成齐国内外暗潮汹涌,内忧外患。 景历七年春,西北扶余国来犯,女将军宋云岚领命出征,从此滞留边境归期难定。 景历十年秋,东部迦南国蠢蠢欲动,为震慑宵小,护卫国土,怀远侯余承烨上书请命,终领六万大军囤于汉阳城,与迦南国大军隔江对峙。 景历十一年冬,宋云岚平定西北,凯旋之日不料中恶人圈套,葬身断肠崖,齐国又失一大助力。 景历十三年,为安定民心,弘景帝昭告天下,晋封年仅十岁的余音为佑国郡主。 取“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赐“梧凤”为号,望借助余音身上祥瑞之气,护佑齐国百姓,亦寄托政教和谐天下太平的愿望。 如今已是景历十六年,十年之间,弘景帝心力交瘁,身体每况愈下,太子祁阳开始着手政事。 身为太子伴读的梁言,已成玉树临风文武双全的贵公子,政事之上见解独到,隐隐有着国之栋梁的趋势。 不过人变得有些冷了,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派正人君子的风范,想来是丧母导致性情大变。 至于余音,已是齐国艳名与凶名同时远扬的郡主大人。 百姓尊崇她的同时,又暗地叹息她蛮横的作风。 近几年因为齐国大变的缘故,身为太子的祁阳极为忙碌,连带着梁言也忙碌的起来,导致余音与梁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余音便想了办法,向弘景帝请求与两人一同入学,本来他与太傅皆是不愿,奈何她天资聪慧,不会拖累教学进度,便勉为其难的应了这个请求。 齐国本有皇家书院,教导世家弟子知识,三人就是其中最特别的,上课时间另定不止,连教学都专有老师,太傅则为众师之首,最为德高望重。 上午正巧是太傅课,余音蔫儿坏,最喜欢当着人家爷爷的面调戏人家孙子。 今日讲的是《论语》中的《子路篇》,太傅正坐在上首,摇头晃脑的念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余音又坐不住了,不停的晃着手臂,朝着胡子花白的太傅喊道:“老师老师,我今儿新学了个词,没注意看释义,你给我评评,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祁阳见此挑眉瞥了她一眼,嘴角忍不住的上翘,他这妹妹又要作妖了! 也不管她,转回了头,一本正经的端坐着,暗中观察接下来的发展。 太傅听罢搁下了书本,抬头先扫了一眼梁言,见他正专心致志的听着自己的讲述,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才向余音瞧去。 “郡主,请讲?”太傅表情有些烦躁。 “老师,我碰巧瞥见一个成语叫‘余音绕梁’……”太傅与梁言心里均刹那间涌起不好的感觉。 果然余音接着说道:“绕的意思我明白,环绕不停,此词是否说的是我缠着梁言,巴不得整天和他在一起,就像是这样……” 说着挤到了梁言的身边,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梁言又被调戏了! 唉,纵使你小子再正经,道行哪儿有小妹高啊? 祁阳在一旁暗自发笑,表面却不动声色。 梁言本端坐在侧,心无旁骛,可余音的一番歪理胡说加上眼前这灼热的目光让他的沉稳再也绷不住,耳根后蓦的就红了,目光也变得躲躲闪闪。 一个沉静的心慌乱的厉害,竟然将刚学的内容全忘光了。 太傅冷冷一哼,柔顺整齐的胡子顿时被吹了起来。 本想呵斥下余音,可想着她平日乖巧可人,一口一个爷爷,叫得他是心发怒放,这下怎么也舍不得冲她发火。 再加上她也就课堂上喜欢作怪,课业从未落下过,于是这气便改了对象,全权的落到了梁言的头上。 这小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也不知道教导下余音丫头,真是太过失责! “梁言,你给我站起来!”太傅暴喝一声,拿着戒尺就走了下去。 “你给郡主好好讲讲‘余音绕梁’的含义!”太傅敲着桌子,对梁言怒目而视。 梁言听话的站了起来,本来都要冷静好了,太傅这话一出,他心又跟着乱了起来。 余音绕梁,余音绕梁,什么意思来着? 他脑海里只有余音娇软的回答:“我缠着梁言,巴不得整天和他在一起……” 这,这解说似乎没什么毛病啊…… 她叫余音,自己又姓梁…… 真是的,自己乱想什么呢! 梁言甩了甩脑袋,想将这纷乱的思绪抛出脑海。 太傅见他迟迟不说话,心头更加恼怒,用戒尺死劲儿敲了敲桌子喝道:“梁言!我问你话呢!” 余音站在一旁,伸出手拉着梁言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梁言略微低头就看见了她一脸的坏笑,整个人更加的局促。 太傅见他浑不自在的模样重重的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喝道:“你给我出去,到门外好好的思过!” 梁言一溜烟儿就逃了,就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屋里只剩下祁阳与余音两人,太傅摇摇头,随意的喊道:“太子,由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太傅拖着步子,叹息的往位子上走去。 祁阳无奈的看了一眼余音,站起身来先做了个揖,这才回答道: “余音绕梁出自《列子•汤问》,‘西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形容歌声或音乐优美,余音回旋不绝,也比喻诗文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太傅点点头,将目光投向了底下的余音。 余音将目光从门口收了回来,连连乖巧的点着头:“懂了懂了,我还以为这个词讲的是我和梁言呢,不过这也太巧了!” 门外静心思过的梁言听此,再一次被惊到,一下就咳了出来。 “好好儿思过!”太傅冲着门外喊道。 第013章 罚站风波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学院下了课,西边教舍的楚离刚走出门口就遥望到在门口面壁思过的梁言,即使是背影,他也能将梁言给认出来! 楚离绕着梁言左右转个不停,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梁言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好似真的在面壁思过。 楚离嗤笑一声,满是数落的语气:“怎么,咱们的伴读大人也会被罚站?你不是天资聪颖,才高八斗吗?呵呵,没想到天才也和我们一样呢!” 说完高声一呼,将下了课的其他学子召了过来。 “快来看啊,咱们的伴读大人被罚面壁思过呢!” “诶,真的耶!” “走,过去看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字号教舍门口就围满了人,吵吵闹闹个不停,惹得授课正到兴头上的太傅大为不悦。 余音见此毛遂自荐,出去处理情况。 太傅黑着脸瞟了下外边的喧闹之景,缓缓点了下头。 余音摆起了架势,一脚就将大门给踹开,那惊天动地的声音不仅把外边的学子吓了一跳,就连太傅都被吓得抖了一抖。 “这孩子,怎么还是那么暴躁!”太傅抚着胸口叹道。 余音走出去,大喇喇的将脚踩在木门的雕花上,双手抱在胸前,半眯着眼睛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梁言余光瞥见她不雅的姿势,嘴角抽了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高冷。 其他学子见她来势汹汹,想起她在市井流传的威名,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 “看……看梁言的……笑话。”人群后一个小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回道。 “哦,你们都是看梁言的笑话?”余音右侧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敛了下眸子,换上了审视的目光。 众学子纷纷点头,一旁的楚离也在这逼视下点了头。 余音表情顿时一冷,大声喝道:“谁允许你们看的?梁言是我的,别说笑话,人都不许看!再看再看,我要打你了!” 说着便抡起了拳头,众学子顿做鸟兽散。 场下便只剩下楚离一人还坚守阵地,紧张的誓不对邪恶势力低头! 余音将脚从门上收了下来,一步一步朝他逼近,最后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楚离,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家梁言,我让你明天出不了门!” 两人的姿势显得有些亲密,一旁面壁思过的梁言顿时眯起了眸子,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笑。 楚离发现自己不仅身前寒风呼啸,就连背后也被森冷之气包裹,心头一颤,往旁边悄悄移动了几步后拔腿就跑,生怕被那两道气息给缠上。 楚离一离开,梁言就掩下了眸中的森冷,恢复了平和的目光。 余音噙着坏笑,蹑手蹑脚的朝梁言靠近,他装作毫不知情,敛眸静心反思。 余音见自己没被发觉,一下按在他肩上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咯咯的笑道:“余音绕梁,余音绕梁,我的解释你可不能忘了哦——” 梁言偏过头,她已不见了人影,他只好轻笑着摇摇头,全无外人眼中的高冷和疏离。 丫头油嘴滑舌,忒会撩拨,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 午膳,三人一般都是在东宫用的,因此一下学,三人就朝东宫走去。 梁言走在最前边,余音就绕着他走来走去。 祁阳一脸微笑,故意落后了两人一截。 余音不仅胆子大,心也蔫儿坏,就仗着梁言不会生她气,这里摸摸,那里戳戳的,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梁言梁言,你对我的解释怎么看?” “你下午忙吗,要不要去看看我新做的小玩意儿?” “梁言,你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是什么意思?” 梁言忽然停下了步子,目光幽邃的望了她一眼,然后提步继续朝前走去。 余音凝起鼻子哼了一声,特意落后几步,再蓄力一冲,整个人就挂到了梁言的身上,清脆悦耳的笑声不停的宫中回荡。 周围的宫人对此习以为常,压低着脑袋,加快了速度从二人身旁离开。 祁阳扬声无奈的叹道:“你这丫头,没大没小,梁言与我一般大,你应该叫他哥哥。” 余音挂在梁言身上,转过头嗤了一声,理直气壮的回道:“我才不干!梁言怎么能当我哥哥,他分明是要娶我的人!” 说着便从梁言身上溜了下来,赶到他身前倒退走着:“你说是吧?” 梁言英眉微蹙,面色严峻,隐隐还有些烦躁,不看她一眼,往旁边一跨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余音注视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梁言,心里感到有些奇怪:“梁言,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回应她的只有梁言晦暗不明的表情,还有越来越快的脚步。 这小子竟敢不搭理她? 余音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拉着脸,一脚把玉桥上的雕花给踢掉了。 “梁言,你怎么越长大越无趣!你以前还要抱我哄我,你现在竟然都不搭理我!”余音忿忿不平,周身都散发着霸道的冷意。 “梁言!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啊,我可是为你洁身自好,目不斜视,自断桃花,我身边除了哥哥,可就只剩你一个异性了,你……” 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心里感觉既好笑又委屈,那纠结的小表情直接就将旁边的祁阳给逗笑了。 祁阳瞥了眼梁言,眸中精光一闪,故作惆怅的说道:“唉,梁言那小子太坏了,怎么能这样欺负咱小音儿呢?” “真过分!哼,喜欢本郡主的人多着呢,我早就看出来了,楚离那小子也是其中一个!”余音紧锁着梁言的背影,一边嘚瑟一边恼怒的说着话。 两人离远了不知道,路过的宫人可发现了,梁公子身上的气息变得好吓人! 午膳的时候,三人坐在一桌,因为余音不喜有人伺候的缘故,布菜的宫人全都被遣了下去。 余音心里恼,期间一直将梁言当空气。 但却和祁阳有说有笑的,自己吃饭的同时还不忘给哥哥夹菜,一边是欢声笑语,一边是冷面冷气,气氛显得很是诡异。 “来哥,尝尝这鱼肉,鲜而不腥,入口爽滑,味道甚美!” “嗯,小音儿眼光不错!” “再尝尝这个,麻辣鲜香,油而不腻,颇有特色!” “嗯,甚好甚好!” 梁言半眯着眸子凝视着两人,筷子戳着碗底,发出“噔噔噔”的沉闷声响。 余音将视线投过去,再一脸平静的转了回来,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第014章 梁言飘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太子需要处理政事,所以下午是没有课的,余音用过午膳后在东宫里小憩了会儿,就独自离开了。 弘景帝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后宫妃嫔极少,所以余音一路晃悠,都没看到几抹好颜色,见得最多的是宫女弯腰低头急匆匆的步法。 “真没意思,我还没见过嫔妃们争奇斗艳呢!”余音撇撇嘴,随意的踢着脚边的碎石。 四周花草繁茂,沾着雨珠,倒显得清幽宜人。 头上的绵绵细雨忽然停了,接着便是一道刻意压低的问询声:“郡主,您在这儿做什么?” 声音比较尖细,还有点儿醇厚的感觉。 余音一抬头就看到了有着三分俊雅七分阴柔的景修,时光飞逝,他变得更加的沉稳和精干了。 余音叹了口气,再次低下了头,烦扰的踢着小碎石:“也不知怎么的,梁言也不理我,哥哥又要处理政事,我无聊的紧!” 随后犹疑的问道:“对了,你不应该在舅舅那里侍立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不怕高公公找你麻烦?” 景修低低一笑,声音越显清雅:“郡主您多虑了,奴才自然是身负要事,可不像您喜欢乱跑。” “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儿,让我一个人呆这儿算了。”余音明明是催促人家赶紧离开的,可话说出口又稍稍变了味道。 景修抬头看看天色,发现自己确实不能多待,于是劝慰了一句就打算离开。 “您与梁少爷是从小定下的姻缘,你俩好似金童玉女,举国皆知。这么多年早应情深似海,谁都离不开谁。 梁少爷还有两年及冠,按理说比您懂事太多,您应该好好儿想想梁少爷为何不理你了。” 说完,景修将伞递给余音,摇着头走了。 听了那一席话,余音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不理我,我也没干嘛啊? 我都如此洁身自好了,天底下简直没有比我更好的了! 远处忽然传来小声的交谈,时不时压低的嬉笑惹得余音心情更加烦躁。 宫里可是禁制闲言碎语的,她倒要看看究竟什么事情值得她们不惧危险! 余音躲到草丛后,侧耳仔细聆听。 “你们听说了吗,梁大少爷昨日在静心斋的清风宴上夺了魁首呢,那昂首阔步,口若悬河,神采奕奕的模样,别提有多俊朗大气了!”其中一个宫女眼含桃花,一脸沉醉。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还吸引了好多人去观看呢!” “不过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参加宴会吗,怎么昨日就去了呢?” 余音半眯着眸子,心里同样发出这样的疑惑。 “那清风宴好像是尚书家的公子牵头举办的,为的就是见见静心斋的老板娘,听闻只有魁首才可以尝老板娘亲手做的凤和糕。” 余音的眸子闪耀着寒光,嘴角勾起森冷的笑容。 好啊,梁言居然拿别的女人给的点心送她,难怪昨天听到自己夸赞糕点好吃的时候,他笑得那么温柔了! 真是气死了! 不想再听下去,她立身就从旁边草丛冲了出来,怒火中烧的模样将宫女们吓了一跳。 “郡郡郡,郡主大人,您绕过我们吧!下次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求您不要告诉景公公!求您了!” 四位宫女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的磕头求饶,提到景公公的时候,浑身不寒而栗。 余音才懒得搭理他们,挎着步子怒气冲冲的就朝宫外走去。 往来的宫人见到她这等模样,行礼之后立刻溜之大吉,生怕被这祖宗的怒火波及。 余音是径直往家里走的。 公主府便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住所,至于怀远侯府,自然是将养老夫人的。 静心斋,她肯定是要去的,但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不然丢脸吃亏的还是自己。 哼,梁言竟敢背着她撩妹! 她要撩尽他的妹子,让他无妹可撩! “初一十五,快给本郡主过来,我要交代你们一些事!”刚踏入公主府的门,余音就扯着声音气恼的喊道。 不一会儿,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衣的少年。 一位看似温文尔雅,嘴角总是噙着笑,眸子的精光从未熄灭过。 一位剑不离身,眉眼冷峻,浑身散发着疏离之气。 眸璨精光者,名唤初一,学识丰富,是怀远侯送给余音的暗卫,希望能约束她的行为,将她培养成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 疏离淡漠者,名为十五,武功高强,是弘景帝送给余音的暗卫,希望能保护她的安全,让她不受任何伤害。 只可惜了,被余音的耳濡目染之下,两个暗卫都有着走偏的趋势,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说的就是他们仨…… 初一十五的名字是余音取的,说的就是梁言,早晚是她的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小姐,你又要做什么啊?”问话的是初一,至于寡言少语的十五,只用着一双星眸盯着她。 “你们给我查查静心斋什么毛病!还有那啥老板娘,一天到晚整什么呢,不知道梁言是我的人吗!” 余音气急了,一开口就是粗喇喇的调调,完全不像个郡主,更像是某个地痞流氓。 初一挑眉,嘴角勾起冷邪的笑:“没问题,祖宗十八代,我都给小姐查出来!” 说完,两人就不见了。 余音径直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路疾行,都没歇息过,可累死她了! 喝茶休息的时候,脑子里又闪现了景修的话语:“您应该好好儿想想,梁少爷为何不理你。” 余音仰头饮下茶水,将茶杯往桌上一拍,恨恨的说道:“自然是他飘了!” 正在帮太子办事的梁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感觉后脊凉嗖嗖的。 抬头看看天色,嗯,阴云密布,冷风习习。 “快要下雨了!” 第015章 谋而后动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傍晚的时候,初一十五将消息带了回来。 静心斋的老板娘名叫怀素,正是花信年华,早年因被情所伤,身心俱疲,于是远走他乡,恰巧来到云都盘下店面开了这间静心斋。 时光流逝,往事如烟,看着来往人群,感悟人间百态,她早已将过往放下。 如今沉溺厨艺,喜好风雅,常常举办诗会等,希望寻找一两知交好友,闲暇时谈心品茗。 “倒是个可怜人!”听着初一的讲述,余音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对!”忽然想起中午之事,顿时拉下脸沉声喝道:“不得魁首无法见到? 她搞得这样神神秘秘莫不是因为深受情伤,心灰意冷,故意吸引男子注意,好风流花丛,游戏人间? 我家梁言可不能被她轻薄了去!” 余音腾的站起了身子,因为太过激动,椅子直接倒了下去,差点儿就砸在了身后的初一脚上。 初一收腿往后一跳,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瞪了一眼见死不救的十五,继续对余音解释着。 “小姐啊,你这就想错了!她对情爱之事早已淡薄,看哪个男子都是嗤之以鼻。不过……”初一眸闪精光,勾唇坏笑,哪有半分的温文尔雅? “别卖关子,快说!”余音蹙起眉头,伸手就朝嬉皮笑脸的初一掐去,葱白的手指在他脸上留下一片红彤彤的印记。 一旁冷若冰霜的十五抱着剑,微眯起眸子,目光沉沉的盯着初一。 感受到一左一右的压迫气息,初一顿时认怂,不再玩闹。 “怀素最喜欢看那些小姑娘了,尤其是像小姐这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小小年纪已展现倾国之姿的姑娘!” “这是何缘由?”余音挑了下眉,疑惑的问道。 天色渐沉,屋里变得有些暗,因着她特意吩咐的缘故,还没有丫鬟进来掌灯。 十五瞟了她一眼,抬手一挥,屋中烛台瞬间被点亮。 微风穿堂,吹得窗下纱幔轻轻飘扬,烛火也在这般情况下微微跳动。暖橘的光洒了满屋,也洒在了余音娇媚倾城的脸上。 初一见此小小咳了一声,十五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二人就在余音眼皮底下进行无声的交流,奈何她心不在此,什么也没注意到。 从初一口中了解到,怀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看着小姑娘时,会让她想起曾经潇洒恣意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曾为情所伤,爱而不得,饱受折磨,才不希望其他姑娘重蹈覆辙。 “即是如此,我有办法了,我还要一箭双雕,挫挫梁言那小子的锐气!”余音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将初一吓了一跳。 烟尘漫布,茶水四溅,好强的功力! 初一暂缓心神,昂首捶胸,气势如虹:“敢欺负小姐,咱们一定会让他好看!” 说罢将视线投向十五,威逼一般,十五蹙起眉宇,轻轻的点了下头。 忽然门外传来了丫鬟通禀的声音:“郡主,梁少爷来了,现在就让他进来吗?” 梁言? 白天死活不理我,现在来,莫非是知晓了我的计划,特来献殷勤让我好手下留情? 余音朝十五使了个眼色,让他偷偷出去探一探,梁言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然后稳着声略显不悦的问道:“他来干什么?” 丫鬟拂了下身子,低声回禀道:“梁少爷说又新寻到了点心,想拿来给郡主您尝尝。” “点心?又不知是哪家姑娘送的!本郡主才不是个没骨气的人,别的女人的东西,我才不稀罕!你让他回去慢慢吃,吃够了再来找我!” 丫鬟似有为难,在门口踌躇着不肯离去。 这时十五回来了,朝余音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余音顿生气恼,拿着杯子就朝门上掷去:“滚!” 丫鬟心中一惊,逃命似的跑了。 梁言手上托着包装精致的点心,冷沉的面容染了上温柔的笑意,让周身的疏离都消失了不少。 眼瞧着丫鬟跑了出来,他上前一步问道:“可是让我进去?” 丫鬟压低了脑袋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可郡主不留情面的话语,她一个丫鬟怎么敢说出来。 正在梁言绕过丫鬟,打算进到院子的时候,初一十五出现在了院门,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梁言沉着脸,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初一朝十五点了点下巴,冷哼一声,充满敌意的说道:“小姐让你回去想一想,想清楚自己错在哪儿了再来找她! 她可是当今唯一的郡主,天下人信仰一般的存在,才不会无端的受你欺辱!” 说完之后朝狠狠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扬着头高傲的走了。 十五跟在后边,学不来那低俗的样子,抱着剑正当着梁言的面站了一小会儿,也跟着走了。 梁言眨了几下眼睛,一会儿瞧瞧手中点心,一会儿瞧瞧两人的背影,一脸茫然无措。 这是怎么了,丫头不是见到他拿点心来最开心了么? 错在哪儿了,莫非讲的是白天不理她的事? 那是因为…… 丫头,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加假不懂? 梁言目光深邃的凝视着院内,驻足了片刻,叹了口气,将点心交给路过的丫鬟就离开了。 余音最是生不来气了,更何况气大伤身,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么一会儿气都消得差不多了。 见着两人回来,她激动的迎上去,好奇的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俩的气势足不足,有没有压过他?听着我让你们传的话,他又是什么反应?” 初一得意的回道:“我俩往那儿一站,气势直接盖过他!至于反应,倒是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想来是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余音冷哼一声,随后挥挥手:“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也逃不了,等我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过几天再去收拾他。你们这样……” 梁言可不知道,自己的小未婚妻正在密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016章 夜半心声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接下来两天余音直接让十五替她太傅告了病假,连课都没有去上。 她从小就没病没灾的,这突然告了病假不免让亲朋好友心生忧切。皇宫里特意派了景公公前来问询,余音怕舅舅担忧便见了一面,至于其他人尤其是梁言,直接被挡了回去,连公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安和对此直接摇摇头,任她去了。 毕竟她这女儿从小就鬼主意一大堆,之前整日缠着梁言,如今连人家的面也不见,还不知又要做什么怪呢! 想到三日后的事情,余音可是兴致高涨,心情舒坦的不得了。 梁言就苦了,心里担心她病情却又见不着面,整个人总是长吁短叹的。 明日就是计划实施的日子,余音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早早的就睡了,可迷迷糊糊的时候,脑海里蓦然出现了梁言低哑喟叹的嗓音。 “丫头,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扰了清梦,余音大为不悦,一扯被子就将脑袋包了起来。 可那一阵阵叹息径直朝她脑子里钻去,这是月华石的与她相通的原因,因此无论怎么做那些声音都无法被驱走。 “大晚上不睡觉,真是……下次让你也尝尝这困倦难眠的滋味!” 余音闭着眼睛,恼怒的翻身坐了起来,被迫听着梁言的述说。 窗外的月华格外的皎洁,余音被这亮光晃得皱紧了眉头。 “丫头,你究竟何时才能懂得情爱?”嗓音低沉绵长,带着淡淡的苦涩。 余音心里有气,立刻出声反驳道:“我怎么就不懂了?” 就像能听到回答似的,脑海里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不,你不懂!你对我根本没有占有欲,你也不会为我吃醋! 你所表现出来的占有,不过是因为你从小将我视作你的未婚夫,把我当成了你的所有物,出于本能才不希望有人沾染与我。 你那,根本就不是爱!” 余音难受的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想要将眼皮撑开。 “都是占有,有差别吗?你这小子就是心思重,不过明明就喜欢我,还偏偏一幅高冷模样,哼,死鸭子嘴硬!” 脑海里的声音静了下去,耳边就只能听见窗外树叶晃动的声音。 余音盘腿坐在床上,脑袋止不住的点,她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声音又响了起来。 “丫头啊,你要我怎么办才好,你还不懂情爱却又偏偏撩拨于我,你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吗? 你要是继续那样,我真害怕自己会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来……“嗓音沙哑却又情深意切。 余音心头一跳,不肯服输,嘴硬的回道:“你做啊,谁怂谁孙子!” “唉,真是个迟钝的傻丫头,看起来什么都懂,实则什么也不懂。” 余音心生羞恼:“呸,我活的时间可比你久,我就是懂!” 翌日清晨,从不赖床的她破天荒的没起来。 安和公主听了初一的禀报后,还未梳洗停当,就着急的往余音的院子走去。 莫非是真生病了吧? 自丈夫六年前镇守边关之后,女儿便是她全部的依靠,全心的寄托。 到了卧房,果真见女儿还躺在床上。 安和步履轻缓的朝床边走去,提了下裙子坐到床沿后,轻轻的拉扯着盖住头的被子。 “音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快让娘亲瞧瞧!” 听着她柔和担忧的声音,余音回应似的将胳膊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安和稍微用了点儿力,就将被子从她脸上掀开了。 眼睛下青色的一圈赫然在目,安和将衣袖掩在唇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伸出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见一切正常后好笑的问道:“音儿,你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竟是这副缺眠少觉的模样?” 余音皱巴着脸,不情愿的嚷嚷道:“娘亲,我困……”都是梁言搞的鬼,气死她了。 其实她也没搞明白月华石的效用,毕竟只是偶尔能够听到梁言的述说。 时间,地点什么的全无规律,让她也一头雾水。 但让她将冲到梁言面前,说什么晚上别再伤春悲秋的话,她可说不出口。一时怕梁言知道了生气,二是她还不想放弃这个作弊一般的技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能知晓他的心声,还怕搞不定他吗? 忽的想起今日的诗会,她心里又开始抱怨了起来。 她可是要去撩妹的,有着黑眼圈可怎么行? 不过还好,她与静心斋老板娘怀素约好的时间是午后,眼下抓紧时间恢复恢复,还是来得及的。 “娘亲,我没事儿,让我再睡会儿吧……”声音听起来黏糊糊的,安和的心一下就软了,给她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走到门口时,低声吩咐初一十五不要让任何人吵到她,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初一坐在门槛上不让无关人等靠近屋子,十五则抱着剑一脸冷毅的站在院中,目露冰寒的扫视着院中忙碌的下人,压迫着他们不准发出一丝的声音。 没了绵长不断的叹息,没了喧嚣的闹声,余音这一觉睡得极为舒坦,临近正午的时候,精神勃发的起了身。 草草的用过午膳,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上衣袍,拿了折扇,就朝屋外走去。 “走,陪本公子去情诗大会上走一遭!”余音唰的一下打开了扇子,挑着眉,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 她本就好动,对于姑娘繁琐缠腿的裙子不喜,因此衣服多为中性,甚至还有许多套男装。 纵使安和给她准备了许多光鲜亮丽的裙子,可都被她束之高阁。 今日穿的便是一套浅色的男装。 上穿月白色纯色上衣,下着桃花刺绣的粉色长裙,外罩灰、白、粉三色烟罗纱外衫,腰系混银丝的水绸腰带,同时坠着雕凤暖玉玉佩,脚踏月色流云靴。 发顶挽起一半的小髻,只缠了条长长的银丝锁边的粉色绉纱发带。 整个人似真似幻,朦朦胧胧,犹如九天上神,清丽无双又英俊潇洒,简直雌雄难辨! 这么上街,必是要掀起一番波澜了,初一这样叹道。 第017章 情诗大会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确实在街上掀起了一番波澜! 她本就极有声望,是众人尊崇的对象,加之小小年纪已展露倾城之姿,平日里又为人亲和不拘小节,很受男女老少的爱戴。 如今这一身中性十足,雌雄莫辩,仙气飘飘,既引得姑娘怦然心动又使得少年神思向往,少年少女心中的白月光非她莫属了! 短短时间,在她有意提醒之下,众人纷纷赶往静心斋,以求瞻仰梧凤郡主的风姿! 静心斋地处云都西边,建于苍溪之上,楼阁水榭典雅精致,廊桥雕栏颇显文韵。 下方常有乌蓬兰舟悠悠远去,正好映照了溪边归隐亭廊柱题词“一棹何时归去,扁舟终要江湖”的意境。 静心斋门口有颗千年老槐,盘根错节,嶙峋苍劲,上边密密匝匝堆了一层层的白色花串,如棉云似积雪,煞是好看。 树底下架了一张梨木桌,桌旁有着一站一坐的两位白净小厮,朝入斋的客人收取“登门礼”。 登门礼不是别物,而是一首诗一篇文章或者一幅画作,只要能证明才学上佳风雅过人,就能成功登门。 余音合上了扇子,朝初一点了下头,初一便从袖中掏出一卷词作递了上去,同时言道:“这就是梧凤郡主,此行是来赴会的。” 小厮双手接过词作捧在手上,恭敬的引着三人朝静心斋走去。 周围的百姓免不得心中生疑,郡主在他们眼中德行品貌都不错,可是没听说她才学过人啊! 如此一来,静心斋附近的人越围越多,并且都滞留原地不肯离开。 “老板娘,余音来此赴会!”进到大厅中,环顾四周站定之后,余音出声喊道。 楼里静悄悄的,往来的人都是轻履低语,描有书法的纱绢轻轻飘扬,显得有些冷清。 忽然三楼围栏出现了一道魅惑妖娆的身姿,双手按在栏上,探出脑袋朝下看去。 见着底下相貌绝世的余音,嘴角勾起了动人的笑意。 “郡主大人来了啊,妾身这就下来。” 说完,扶着楼梯,身姿曼妙的走了下来。 楼里的风流雅士应声瞧去,顿时被吸引了心神。 老板娘轻易不出面,今日可是沾了郡主的光,让他们瞧见了这般绰约多姿的人儿来! 走到余音身前站定,上下打量着:“郡主果真姿容绝世,真让妾身自愧不如!” 身姿不正,嘴勾媚笑,眸光潋滟又幽邃,却一点儿也不显轻浮,只让人觉得若即若离,不可亵玩。 “老板娘,开始吧!我若是赢了你可不能反悔!”余音挑了下眉,浑身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势。 怀素眸染笑意,拂身说道:“若能有幸见到郡主大人的风采,实乃妾身三生有幸,妾身自是不会反悔。” 拍了拍手,侍者鱼贯而入。 矮桌矮椅,屏风纱帘,笔墨纸砚,镇纸香薰,不一而足,均被整齐的摆放在楼层各处。 摆完之后,恭敬的侍立在旁。 怀素见此点了点头,扬声朝楼里众人说道:“这次大会有幸与郡主发起,赛会方式奖励都是新奇别致,还望各位不遗余力,让郡主看看各位的风姿。 另外,诸位应该听说过,此次为情诗大会,谁在规定的时间内作出的情诗越多越感人,越得民众心意,他获胜的几率就越大。 当然,郡主也会参与,与诸位共享此盛会!” 楼里不断有才子淑女涌进,很快,所有的矮桌都被人占领。没有占到位置的,只好找小厮拿了笔墨纸砚,蹲在楼梯或借着仆人的后背,准备答题。 “第一题,惊鸿一面。” 说完之后,怀素就朝平台屏风后的余音看去,手中团扇轻摇,兴致十足。 余音略一思索,待初一研好墨后,提笔一蘸,就开始挥毫起来。 没过一会儿,其他人也开始书写起来。 楼中静悄悄的,除了纸页翕动的声音和时不时镇纸移动的声音,便没有其他。 屏风纱帘之后,才子才女奋笔而书,气氛安静却又让心生紧张,恍然间让人以为此处正在进行国子监的测试呢! 写完之后,交于楼中小厮,经由统一整理之后交于怀素审别,选出其中上佳的十首在楼中和斋外吟出。 不露姓名,觉得出彩的就投一票。 在念道第七首的时候,众人沸腾了起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场中才子佳人纷纷感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很明显,此题余音获胜。 当众人得知此诗为梧凤郡主所做时,眸中的尊崇愈发深厚。 怀素深深的看了屏风后的余音一眼,再次启唇:“第二题:相思之苦。” 余音想了下梁言,冷哼一声,坏笑着下了笔。 如今这情诗大会声势浩大,她就不信那小子不来! 敢说她什么都不懂,哼,定要借此撩拨他心弦难静!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核桃终堪恨,里许原来有别人。井底点灯深竹倚,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少女本就对情爱满怀憧憬,此诗一出,那些姑娘一声声念叨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面露戚戚却又怦然心动,好似她们自己陷入了那浓重烦扰的单相思之中。 “此诗为谁所做?”楼中少女眼眸含春,面容羞涩,满怀期待的望着怀素。 怀素眸光潋滟,缓缓启唇,用魅惑的嗓音吐出简洁的字眼:“梧凤郡主,余音。” “竟……竟是郡主!”少女心中失落,可想起街上所见仙姿佚貌,心里又慌乱的跳动了起来。 风流才子亦是心生折服。 “第三题,生死不离。”怀素题一出,众人却没有之前的激动了,走走停停,徘徊不定,似乎心神已被吸走。 场下,还剩一半的人在答题。 第018章 情圣郡主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越发淡然,反正她会背的内容极多,而且齐国文坛不会拘泥于形式,只要内涵意境词律上佳,都能被文坛认可。 如今余音所书词篇,不仅词律多变,就连意境都不落窠臼,在多年未曾有新意的齐国文坛来说,无疑是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波澜。 比赛到后边,已经完全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仅周围文雅之士慕名赶来,就连下了朝在家忙碌的大臣们也放下手中事务,驱车朝静心斋行来。 一时之间,静心斋外车水马龙。 为了迎接朝中大臣,静心斋特意在外清理出一片地方,用来停放大臣们的马车。 抬头望了下外边黑压压的人群,余音颇有种万民偶像的感觉。 反正如今这些人都为了自己口中词作而来,也不拘泥于题目,索性掷了笔,起身踱步吟念起来。 饱学之士生怕有所遗漏,连忙提了笔就着栏杆或者仆人后背急速的记了起来。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场下女子默默品味,幻想着一日与意中人相逢,对他情深意切的说起这段词来敬酒,不由得心跳加速,面色微红,全然一副小女儿姿态。 文坛前辈坐于楼中,平淡的点着头。此诗倒是缠绵,不过内涵不够,算是平庸。 交谈之后,继续等待着接下来的词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首不错,曾经见过沧海与巫山之云,别处的便不值一提,此意豪壮,有江河奔腾之势。不错!不错!”文坛大家苏成文不由得抚掌称赞,嘴唇边上的两撇小胡子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的,显得有些逗趣。 “不过这沧海与巫山究竟在何处,竟然让郡主写下如此气壮山河却又婉约深沉的词作来,真想亲眼目睹一番!”旁边的另一位大家点头叹道,话语里满带怅惘之意。 刚与太子议论完事情的梁言从宫里走了出来,看着冷清的街道心中疑窦丛生。 今日的云都有些奇怪,街头巷尾人影稀少,偶然瞥见几人也是面有急色,来去匆匆。 这是发生了何时? 莫非是敌国入侵,或者有人作乱? 联想到近些年政局动荡,梁言心中一沉。 “老头子,快点儿!听说现在人都围到槐花巷了,动作再慢一点儿连郡主的影子咱们都看不到了!”曾记酒铺前,耄耋之年的夫妇正利索的上着门板,看样子是打算歇业了。 可是曾记酒铺数年来不都是开到子时才关门吗,今日这般反常是为何? 梁言走了上去,轻声唤道:“老翁,今日为何歇业如此的早啊?” 老翁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手上仍忙碌着回应老妻的催促。 “公子实在抱歉,我们酒铺已经打烊了,若要买酒,请明日再来吧!” 说罢转过了头,殷勤的朝老妇人喊道:“老婆子,老婆子,我马上就好了,你不要着急啊!我已经和老刘说好了,他家住在槐花巷十七号,阁楼上刚好可以看到静心斋的景象!” “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老妇人面目慈祥,望着老翁你时,浑浊的双眼里是在岁月侵蚀下镌刻得越发深切的柔情。 梁言一般不爱看热闹,认为那些都是些俗人俗事,还不如思考下家国大事来得有用。 可眼下不行了,身为齐国都城的云都竟然冷冷清清,着实怪异,他必须要弄个明白! 于是上前追问道:“老翁老翁,我不是来买酒的,我想问一下二老急匆匆的就是是去往何处?还有为何街道冷冷清清,二老可知道个中缘由?” 老翁不想搭理他,毕竟自家妻子正在旁边等着呢,天大地大妻子最大,还是抓紧收拾带妻子看郡主要紧! 老妇人见着丈夫孩子气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本就褶皱的眼皮现在已经阖成了一条缝。 朝梁言招了下手,柔和的说道:“小伙子不要恼,我家老头子就是这样,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今日静心斋召开情诗大会,郡主也在其中。 听闻郡主惊才绝艳,宛若诗仙下凡!城里的百姓为了一睹风采,纷纷赶去静心斋,听说啊,就连朝中的大臣们都去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老婆子年少有幸识得几个字,郡主大人的诗词中,这一句我最是喜欢。” 念到那句诗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在一旁忙碌的老翁身上,眸中神采奕奕,面上笑意温柔。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梁言轻声念叨,心中一阵阵的颤动,可转瞬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眸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情诗大会? 哼!他倒要看看这余音那丫头究竟是为谁做的情诗,他居然从不知晓! 匆匆道了谢,大步朝静心斋走去,应是觉得速度太慢,最后竟使起了轻功来。 老妇人看着他急切离去的身影,好笑的摇了摇头:“又是一个被郡主折服的人,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了,郡主已有陛下所赐的姻缘!” 梁言越飞越急,平日的沉稳在此事全失了踪迹。 因为赶路的缘故,也不顾礼仪姿态,更不顾情况如何,脚下有什么直接借力再次飞行。 一路上得了好多骂声,他扔下银子,飘飘离去,惹得人家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静心斋里一片赞赏之声,他离得远远的都能听到。 不行,再快点儿,万一那小丫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喧闹了一小会儿,静心斋以及斋外大街又安静了下来。 余音踱着步子,继续说道:“我今日诗词韵律,全为太傅之孙,太子伴读,镇国将军之子,亦是本郡主的未婚夫梁言所作。” 话语一出,掀起阵阵沸腾之声。 没想到郡主倾城绝世,惊才绝艳,品德兼优……没还是个一往情深之人,场下少年少女对她更加爱慕,对梁言则多了几丝嫉妒。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楼中每念一句,便有侍者将话语传达于斋外,供百姓知晓。因此所有词作皆为梁言的话语不仅使得众所周知,就连轻功飞行的梁言都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激动震动悸动……所有情绪铺天盖地袭来,让他差点儿难以稳住身形,摔倒苍溪里边去! 第019章 食中情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这位公子,还请您按照静心斋的规矩从正门登入。”本想一跃进去楼里,谁知刚到静心斋外围就被拦住了去路。 园子里停的多是达官显贵的车架,看守的下人听闻此声连忙抬头,看到的是想强行登楼的男子。 那些人中,有一些梁言还认识,他只好悻悻落了下来,咳嗽一声,恢复了清冷矜贵的风范。 “公子,请呈上您的登门礼。”槐花老树底下,侍立的小厮弯着腰,恭敬的伸出了双手。 梁言的目光一直望着楼阁,可谓是望穿秋水。 听着小厮的话语,他只好强行按捺心中的急躁,挥了下袖袍,清冷的说道:“给我上笔墨纸砚——” 正在他笔走龙蛇挥毫泼墨之时,最前端的百姓开始议论起来。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是不是郡主大人的未婚夫梁家公子?”说话的人一身紧袖短衫,似乎是某家的下人。 “是吗,有点儿像又有点儿不像……”旁边的人犹疑的回道。 “听说伴读大人喜好清静,这般嘲杂的地方想来是不会来的,而且人家帮着太子处理事情,哪有这四处乱窜的时间啊?” “说的也是,可能是哪家特意来瞻仰郡主大人的公子吧……” 我喜好清静就不能来了吗? 梁言手中毛笔一抖,还好已经是最后一划,倒没有多大的影响。 楼内已经掀起了热潮。 “敢问郡主郡主,你此诗题名是什么?”苏成文忽然腾起身子,颤抖着声音问道。整个人因为太过激动而面色泛红,不知道的还以为饮多了酒。 “此乃《上邪》。”余音抬头,轻抚折扇,微微一笑。 “好!好!好!老夫定要将此作编纂在《齐国文学编著》当中,以供后人瞻仰!” 苏成文说着,便和身旁的文坛中人兴奋的商讨起来,今日之后,齐国文坛必定推陈出新,百花齐放! 看着周围的情形,余音开始有点儿飘了,今日大会的反响完全让她出乎意料。就是不知梁言来没来,若是来了,那她便觉得圆满了。 “在下今日实在是献丑了,竟不小心惹得如此多的前辈和同辈们前来,实乃我余音的荣幸!” 谦虚是必不可少的,她这番不骄不躁,不矜不伐,更加引得众人好感。 直到怀素上台宣布情诗大会结束,众人都还是意犹未尽,恨不得继续在此聆听三天三夜。 待老辈们走了,年轻子弟们不再压抑心中敬仰,纷纷朝余音涌去。 “郡主郡主,能不能为我题一句啊,好供小生日夜瞻仰!” “郡主郡主,请您给我签个名吧,小女子最崇拜的就是你了!” “郡主,你您随便在在下手抄的诗篇上画几笔我都会倍感荣幸!” 才子佳人们着实疯狂,余音一边微笑着给他们题词签名,一边奸诈的在心底说道:梁言啊梁言,云都的妹子全是本郡主的了,看你还能撩谁! 梁言好容易进了楼,谁知被激动的男女们推攘着,不仅连余音的衣角都碰不到,连人影都看不到! 这些人竟然如此恬不知耻,难道不知道里边的人已经名花有主了吗! 圣旨所赐,天命姻缘! 站在台阶上,眼瞧着挤攘的人群就要挨到余音了,内力一提,准备飞身而起,那些人又一脸怅惘的散开了。 梁言只好尴尬的将内力收了回去,单手负在身后,装出一副高冷疏离的模样。 “老板娘,今日你可是输了哦,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余音偏过头对着怀素得意的说道。 怀素双手交叠置于身侧行了个礼,轻言道:“自是如此!妾身如今已完全被郡主大人的风姿折服,还望郡主不要嫌弃妾身,容妾身留于您的身旁,弹琴唱曲,照料起居,红袖添香均可……” 眸光潋滟,言辞恳切,可余音却觉得有些怪异。 “不用了,我家下人极多,老板娘你还是安心待在静心斋吧,我有事吩咐你就好了!”余音连忙摇摇头,理由正当,不容拒绝。 “对了,听说老板娘你厨艺卓绝,做的一手好点心,正巧我现在饿了,不知……” 怀素点点头,掩唇一笑:“郡主唤妾身怀素便可,如今妾身已是郡主身旁人,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便是,不用客气。” 引着余音到静心斋后院雅室安排好后,娉婷着身姿朝厨房走去。 余音刚坐下,茶水还未吞入腹中,梁言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眸闪亮光,欢喜不已,准备起身跑过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三日前他的冷淡模样,顿时收敛了欢喜,自顾的喝着茶,仿若没看见一样。 哼,以前都怪自己太缠着他,让他“恃宠而骄”,都开始不搭理自己了,如今便让他尝尝冷待是什么滋味! 梁言稳住心中激动,大步朝屋内走去,身子一侧便挨着余音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哟,你个大忙人怎么出现在这儿了?”余音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问道。 “我……咳咳,我是过来看看你身体好些没有?”梁言握拳掩于唇边,轻声说道。 “只是这样?”余音微眯起眼睛,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收紧。 当然不是! 我是为了你给我所做的情诗而来的! 可这种话太过直白…… 正想着怎么开口,怀素端着做好的点心进来了。 哼,犹豫,我都给你背了那么多情诗了,你小子竟然还在犹豫! 余音气恼的不行,瞟了他一眼,冷哼个不停,拿着糕点就开始吃起来了。 “还是自己得来的点心好吃,别人施舍的,总归不是对自己的心意,受之有愧啊……” 这样明显的话要是再不明白,他就不是梁言了! 也不管余音怒瞪的眸子,伸出手就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就像从前那般温柔。 “你呀……”一声叹息里,满满都是宠溺。 “你可知我不喜欢热闹,为何还会参加那些宴会么?你从小就喜欢吃点心,吃果子,吃各种好吃的东西,可是我从未发现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无论是外邦进奉的水果,还是漂洋而来的吃食,亦或是……我既没见你惊讶也没见你欢喜。 你曾送我世间无比珍贵的月华石,我却找不到能与之相比的东西赠予你。所以一旦哪里有新鲜的吃食我都想为你找来,因为我想为你寻来你最喜欢吃的东西,至少,这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第020章 翰林院补习班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按捺住心中欢喜,表面上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一边品着茶点,一边用余光瞥着他,淡淡的说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 梁言面露难色,余音冷哼一声。 怀素知道余音想给他点儿威慑,遂上前轻柔的给她捏着肩膀:“郡主,这可是妾身家传的手法,听闻对缓解疲劳,放松身心有极效。郡主,您感觉可舒适?”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梁言仍是沉默不语。 将手中茶杯一放,黛眉轻蹙,不悦的哼道:“不是吧,我都给你做了那么多情诗,你都没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梁言一本正经的问道,浑身气质清冷,更显矜贵。 好吧,死鸭子嘴硬,说一句“我喜欢你”有那么难吗? 余音老成的摆摆手,宽宏大量的说道:“算了算了,本郡主暂且原谅你了。” 转头对怀素问道:“做好的糕点还有吗,我想带些回去?” 怀素掩唇一笑,眸中秋水微漾:“还有些许,妾身这就去将它装好。” “初一十五,你俩也去帮忙,拿好了东西咱就回家!”当这句话落下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余音和梁言两个人了。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冷,屋子也变得幽邃,余音忍不住摸了摸胳膊。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那么渗人呢? “你小小年纪对情感理解的怎会如此深刻?”一道低沉朦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夜色下的迷雾,神秘却又引人陷落。 余音僵硬的转过头,正巧发现梁言近在咫尺的俊颜。看到他双眼危险的眯起,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余音就知道坏事了! 连叹用力过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她是那种轻易屈服的人吗? 自然不是! 既然都装到这种地步,理应继续装下去,更何况自己以前一直缠着他,让他“恃宠而骄”了,竟敢不理我! “咳咳,谁说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了?我懂的东西可多了!你问出这番话来,只能说你不关心我,更不了解我。” 余音双手叉在胸前,一番话语将矛头重新指向了梁言。 “你那首春日宴的酒词……我怎么不知你曾参加过什么春日宴?” 这声音冷淡,一听就有怒气在里边,着分明是在问这词不是为他所作吧? 余音暗骂自己怎么忘了修改一下呢,表面则用追忆的神情说道:“你忘了吗,咱们相识就是在祖母的寿宴之上?那是一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梨花似雪……的日子。 身处梨花飘洒之中的你,就像一轮皓月印在了我的心中,从此久久无法忘怀! 春日宴,春日宴,万物复苏,春心萌动,可比那什么生辰宴好听多了不是吗?” 余音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怀念,让她自己都快要对那首词的来历信以为真了。 梁言的表情更加冷淡疏离,连目光都不愿意落在余音的身上。 可余音并不失落,反而暗自发笑,因为她看到一本正经的梁言耳后出现了粉霞。 真是个纯情少年啊,这么几句话就能害羞了,亏得平日还装得那么高冷沉稳呢! “大小姐,点心都打包好了!”初一欢快的在门外呼唤。 余音开口应了一声,离开之前走到梁言身旁微微弯下身子,坏心眼地念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这便是说的你啊,梁言。” 调戏般的话语一出,梁言的脸便红了,即使他自持颇为自制,对上余音也只能算是道高一尺。 看着他脸上浮出的粉色,余音大笑着往外跑去,生怕速度慢了自己糟了殃。 情诗大会很快传遍齐国,在齐国境内掀起轩然大波。 梧凤郡主余音因为诗词上的极高造诣,加上对情感的通透理解,被齐国民众亲切地称为“情圣郡主”。 齐国民风比较开放,但她确是第一个将情爱直白的启之于口,宣之于众的人,她这样敢爱敢恨的真性情更加赢得百姓的喜爱! 不过不少文坛中人对此颇为惋惜,认为她这样的文学造诣不应该被情爱所限,应该作出有更宽阔的眼界,更深远的内涵的诗词文章,用以警醒世人。 于是文坛大家与朝中文官上述倡议,请求梧凤郡主课余之时前往翰林院学习交流,共同参与典籍的编纂工作。 消息一出,文武百官纷纷应和,就连一向疼爱余音的余家老夫人都赞成不已。 “情圣郡主这名头虽是尊称,对于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来说总归是不好的。小音儿从小就喜男色,以前没多想,谁知…… 梁言是个好孩子,小音儿可不能养成个风流多情的性子,自己求来的未婚夫肯不能辜负了人家!” 老夫人将内心忧虑说与安和公主,用过午膳安和便带着老夫人的意思进了宫,将此事说与弘景帝。 弘景帝一听,连连点头。 当天下午,让余音进入翰林院的旨意便被昭告天下。 余音苦着个脸,连骂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还不算,天下百姓对弘景帝这一旨意直呼英明,他们觉得如此一来郡主会成为更加优秀的郡主! “初一,我怀疑百姓们在内涵我!”余音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说的话是有气无力的。 初一忍住笑,稳着声安慰道:“小姐,你不要多想,大家是对你寄予厚望,认为你的才能并非仅限于此。” 余音欲哭无泪,那哪儿是她的才能啊,她就是个搬运工! 这下不仅要在皇家学院上课,还要去翰林院上补习班儿,竟然又沦落到这样的日子! 第021章 成了老师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郡主,过来看看《列国通史》,了解了解诸国历史!” “郡主,过来看看《诗词辑录》,定能让你在文坛更进一步!” “郡主郡主,那些不好看,来看我们部门收集的《天下异闻录》,光怪陆离,奇闻轶事,定能开拓你的眼界,放飞你的灵感!” “郡主!你作为齐国唯一的郡主,自然是要担起振兴国家的责任,所以来瞧瞧《治世谋略》?要不《兵法摘要》?” 余音被一群群老顽固扰得不胜其烦,靠在书架处生无可恋的质问道:“你们不觉得找错了人吗?我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治理国家难道不是我哥的事情吗!” 捧着七本各三尺厚《治世谋略》的头发花白老学士喘了几口气,冠冕堂皇的说道:“话虽如此,可你和太子殿下乃皇室仅剩的血脉,必须要肩负起国家重任! 太子殿下已经着手处理国家大事,郡主你也不能懈怠,应该好好学习将来才好帮衬太子。所谓兄妹齐心,其利断金,所以郡主啊,你就……” “兄妹齐心,其利断金,我怎么没听说过?”余音微眯起眼睛,审视起前边的人来。 老学士咳嗽两声,快速掩下尴尬,语重心长的劝慰道:“你看,郡主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都说让你跟着我们好好儿学学! 我们一群老头儿虽然人老了,只能做些编纂书籍的事情,可是我们懂得东西不老啊,值得你去学习!” 余音抽抽嘴角,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自从踏入这个院子,这群老头儿就跟看见猎物似的,浑浊的眼睛里散发着骇人的精光,一个个的拼命上前献殷勤。 别说看见他们编纂了,就连提笔都不曾见过,视线全落到她的身上。 一群怪老头儿,可怕! 这里莫非是古代精神病院吧1 眼看着余音的表情越来越怪异,看周围人的眼光越来越警惕,终于有一个干瘦的老头站了出来,无奈的说出了实情。 “我们……咳……就是一群老头儿整日编纂书籍太无聊了,不是看见郡主你来了吗,就想…… 觉着皇家书院的那些人都可以教学生,我们这些老前辈共同教导一个弟子,肯定比他们优秀得多……” “所以本郡主就是你的玩具,试验品?”余音气得想夺门而出。 老学士终于将手里的《治世谋略》递给了助理,相互揉了揉酸软的胳膊,慢吞吞的朝余音走去。 “郡主啊,我们可都是把话放出去了,你可不能让我们丢脸啊!”恳切,期待,辛酸,还有些可怜巴巴的。 “是啊郡主,你知道文人最在乎的是脸面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你不能让我们境地更加凄凉吧?” “就是啊,皇家学院里许多先生都曾是我们的学子,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丢脸啊!” “郡主啊,圣旨一下,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翰林院的一员了。你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郡主啊!” 在外人面前装腔作势,一身傲骨的文坛前辈们,竟然不惜扔下脸面,通过卖惨来让她答应,这简直…… 真是看准了她吃软不吃硬么? 余音觉得又气又好笑。 罢罢罢,就当她在照顾空巢老人吧! “我答应你们可以是可以。”余音双手叉腰,右腿踩在不久前才擦过的桌面上,样子粗俗,像极了地痞流氓。 若是平时,这些顽固的老头儿们肯定会上前指责“成何体统”“世风日下”,现在一个个都强忍住那份冲动,逼着自己换上了慈爱的面容。 “郡主你有什么要求啊,尽管说,我们都能办到!”老学士一出口,其他人纷纷赞同的点头。 要的就是这结果,上补习班的时间就应该由学生来定! “是这样的,你们看我现在年纪也不大,平日还有皇家学院的课业,空闲时间也不是很多,更何况!” “何况什么?” “学习讲究劳逸结合,一味地学习只能教出书呆子。书呆子知吧,就是会说话的书页典籍,一点儿自己的思想都没有!” “有道理!” “所以我每日只来这里一个时辰,其他的暂且没想到。” 余音一拍手,说完了,众人点了头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悔之晚矣。 “一……一个时辰?这能教导些什么?”老学士苦着个脸,很想把伸出的一根指头再掰一根上来。 余音捏着他的手,不让他改变,一脸崇敬的说道:“放心,你们全都是知识渊博,桃李天下的老前辈们,这点儿小事肯定难不倒你们!” 人越老,就越小。 经她这么一夸,众人就飘飘然起来。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一个时辰,但抹不开面子,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 “好了,今日咱就先到这儿,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吃饭了!”余音摆了摆手就往外走去。 众人一惊,连忙喊住了她:“等等!今日才过一刻钟!郡主你不能走!” 余音摸着脑袋,故作疑惑的问道:“不能走吗,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安排好我学什么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眸中火光四溅。 余音心情大好,面上却愁苦着脸,叹着气将脚收了回来,转身朝殿内走去。 “算了,我看你们也挺无聊,暂且陪陪你们。” 众人相互冷哼一声,夹着自己的书就朝里边走了去。 余音这人贼坏,现在直接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颇为不雅的翘着二郎腿。众人站在底下大厅,就像是受训诫的弟子。 不仅如此,她还一脸真切的对底下的人说道:“诸位老师,学生忽然有感,不置可否与老师们交流一二?” 如此好学,众人求之不得! 余音摇头晃的将《劝学》完整的背了出来,惊得底下老前辈们目瞪口呆。 这种见解,这种深度,他们完全是望尘莫及!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老师啊!”众人面露崇敬之色,胸中激荡,情绪澎湃,高喊之后竟掩面涕泗横流起来。 余音坏笑的点了点头,接下了众人的尊称。 第022章 明月照沟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最会甩锅,今日翰林院之事虽然解决的还挺让她满意,可她还是不爽,硬要将自己被迫去上补习的锅甩给梁言。 于是夜半的时候,她决定要报仇。 “小姐,大晚上爬梁家墙头不太好吧?”初一扶着梯子,看着余音怀着激动的心情爬墙。十五则抱着剑,站在不远处望风。 “有什么不好!爬的就是他梁言家的墙!”余音回的振振有词,丝毫不觉得姑娘家半夜爬男子墙头有什么不妥。 梁家的府邸上了年代,黛瓦上染上了青苔的痕迹。 院子里伸出几只开得繁茂的梨花,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温润,像极了梁言温柔带笑的模样。 余音直呼可惜,要是杏花就好玩儿了,一枝红杏出墙来…… “可是……”初一嘴角抽搐,一言难尽的问道,“你不是会武功吗,轻功一飞就进去,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都不懂?爬墙爬墙,爬过去才有意思!”余音话语里满是嫌弃。 初一干咳了一声,不再说话,他怕自己再说话就要被气死了。 爬上了墙,再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爬到了更高一点的地方,摆着手就让初一十五离开了。 她是计算好了的,翻过来刚好是梁言的院子。 她就蹬着腿,斜倚在墙头上,用淡漠的语气吟诵些哀怨的诗词。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梁言正在沐浴,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加上余音又没有故意压低声音,一言一语全都清晰的蹦入他的耳中。 他只好当做全然不知,沐浴的动作不自觉间快了起来。 余音也知道他在沐浴,视线正对的地方人影晃动,她看得一清二楚,人越发蔫儿坏起来。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照沟渠啊!”余音拔高了声音,扼腕叹息,惊得其他府邸出了动静。 梁言再也忍不下去,内力一抬,接过外袍几下套了起来。 转眼间就出现在了院墙下,一头墨发湿漉漉的,不停的滴着水。 “余音,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话语里带着三分恼怒,三分宠溺,还有四分的无可奈何。 余音不为所动,嘴角咬着折下的梨花枝,淡定的回道:“你说我啊?这不赏月吗?” 梁言抬头瞧了瞧,乌云翻滚,夜色无边,狂风呼啸…… “月黑风高,赏哪门子的月!”梁言咬牙问道。 眼神微凝,紧紧的盯着余音,不愿错过她脸上一丝的表情。 以为我这样就怕了? 余音冷哼一声,看着他摇头叹息:“你不懂,我心有皓月,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天色,都可以赏月……” “心……心有皓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梁言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连佯装的怒意都没办法展露了。 余音见此勾唇一笑,目光盈盈的看着他,启唇说道:“对啊,我的皓月!”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梨花似雪……的日子。 身处梨花飘洒之中的你,就像一轮皓月印在了我的心中,从此久久无法忘怀! 梁言想起了有关“春日宴”来历,余音的解释。 心又乱了…… 余音敛下眸中精光,仰天长啸:“只可惜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梁言安静的立在墙下,说不出是感动还是为难. 夜黑风高,余音只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却发现不了他面颊的薄红。 “喂,梁言,你洗澡都不擦干的吗?”突兀的问话让梁言心中一紧,转过身就急促的朝屋子里走去。 余音趴在墙头上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她也跟着梁言进屋了,刚到廊下外边就下起了雨。 见此她飞身闪进了梁言的卧房,直接霸占了他的屋子还有床。 “这是……我的屋子……还有我的床。”梁言站在门口,心情说不清的复杂。 余音在床上滚了两圈后,停下来瞟着他,霸道地说道:“我占的就是你的屋子,你的床!想赶我走,没门儿!” 梁言还在挣扎,稳着嗓音劝诫道:“你是个姑娘,这大半夜的在男子屋里,传出去总归不好……” “你又不是别人,你早晚是我人!既然你人都是我的了,那屋子和床也不也是我的吗!”余音说得理直气壮,梁言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更何况外边下着雨呢,难道你忘了,自从月华石给你后我就会生病了,你要是不怕我生病的话,尽管赶我走! 对了,我听说风寒最要命了,一不小心的话人就没了!” 话虽如此说,可她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滚到了床里边,用行动述说着自己的坚决。 赶也赶不得,梁言只好让步,叹着气走到旁屋换衣服去了。 夜里的时候,余音就睡在梁言的卧室里。 梁言本想去西厢房的,可想起自己院子几乎没有下人,若是夜里她有事也没个照看的人,心中担忧,只好拿了枕头被子在外间打起了地铺。 “梁言,你是梨花精吗?”余音嗅着被子上清新淡雅的香气,感叹不已。 “什么?”梁言不明所以。 “你的被子很香,梨花香!” 余音也不是故意的,无形之间又将梁言撩了一波。 外间翻身的声音过后,就没有动静了,余音以为他睡着了。 其实不是的,若是能偷偷过来窥探的话,定会发现他面颊泛红,心跳急速。 梁言的脑子里嗡嗡的,余音的话语在耳边萦绕不去。虽然隔着一道门,他也能想象出她嗅着自己的被子欢喜的说道:“你的被子很香,梨花香!” 梁言似乎感觉到她嗅的不是被子,而是他! 心跳得越发猛烈了…… “谁在敲鼓吗?不对,砰砰砰,好像心跳的声音。梁言,是不是你啊?”余音支起了身子,疑惑的问道。 梁言心跳一滞,转瞬之后越发猛烈,似乎下一刻就会透体而出。 他死死按着胸口,紧抿着唇,僵硬着身体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 余音见外间没人答复,摇了摇头,犹疑的躺了回去:“梁言睡着了,难道是我的错觉么?” 第023章 暗夜惊雷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丑时过后,天空开始雷云翻涌。 一道闪电出现,屋子里刹那间亮如白昼,几息之后,便是炸响的雷声,震得门窗哗哗作响。 十五没有睡,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到雷声震颤的夜晚,他都不会睡觉。 此刻静静的立在窗前,看着外边骇人的雷电。 小姐还没有回来,不知她怎么样了? 有没有发作……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梁言本就睡不着,现在雷声阵阵,他更是难以入眠。 雷声消失的间歇,里间忽然传来不正常的动静。 他心里一紧,翻身而起,拉开立门就冲了进去。 走到床边,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床上本应该安静沉睡的人紧紧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颤抖个不停。 这个样子,一定会将自己闷坏的! 上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被子从余音脑袋扯开,这才发现她其实陷入了沉眠的状态,整个人毫无意识的对雷声产生惊恐。 梁言只好将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抚。 余音虽然没有意识,但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当下的怀抱仍有一种让她安心的魔力,让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外边雷声消散,余音完全安眠的时候,梁言才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他一直在想,丫头为什么会因为雷声陷入惊慌,为什么她毫无意识,为什么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天色微明的时候,余音伸了伸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 因为从小练武养成是习惯,她从来都是起得比较早。 不知梁言醒没醒,要不去偷偷看看他的睡姿,有没有翻白眼,有没有流口水? 余音坏心思的挪到了门背后,趴在地上正准备透过门缝偷看,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关切的眸子,伴随着响起了低沉沙哑的问询。 “丫头,你还好吗?” 余音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桌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她揉着撞得通红的小腿,没好气的说道:“你干嘛,吓死我了!” 梁言拉开门,走到她身边蹲下,不动声色的问道:“昨晚打雷了,你……” “老天爷要打雷关我什么事,打就打呗!” “你……不害怕?” 闻言,余音缓缓抬起脑袋,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逗我呢?本郡主天不怕地不怕,区区雷声有何可怕!” 说话间,天空一道干雷炸响,余音淡定的盯着梁言,嘴里一直呵呵个不停。 若非梁言陷入沉思,定是恨不得敲敲她的脑袋,这个模样太欠打了! 余音起身离开了屋子,跨出了院子,梁言都还愣在原地。 这件事太诡异了,明明夜半的时候惊恐万分,为什么她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并且刚才打雷,她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太傅今日休沐在家,刚迈着步子慢吞吞的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从梁言院子里出来的余音。 “爷爷早啊——”余音欢喜又不失礼貌的打着招呼。 太傅下意识的点点头,回了句“余丫头早”。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抬着右手颤抖的指着余音。 “郡……郡……郡主!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从梁言那小子的院子里出来?” 余音蹙起黛眉,回过头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院子,理所当然的回着话。 “你说这个啊,我昨晚上就住在那儿啊!虽然梁言的床不及我的柔软,但也还可以。” 太傅还没消化掉这份信息,就看到自家孙子衣衫不整的追了出来。 梁言顿时傻眼了,没想到真被自家爷爷发现了! “爷爷,不是这样的……”他是有理说不清。 偏偏余音还在旁边火上浇油,一个劲儿的说些模糊不清的话来。 “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你洗澡都不擦干,昨晚那么大风,你没生病吧?” …… “你……你们……” 太傅手指颤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下去,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余音担心太过火,将太傅气出毛病,于是敛下嬉笑,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上前小心扶着他坐了下来。 “爷爷放心,我没有对梁言怎么样,我们清白着呢!更何况我和他名分早定,这串串门,留留宿,正常啊!”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还留留宿? 这是正常的姑娘该说的话吗! 太傅就知道余音这是死也改不了的性子,只好将怒火转移到梁言的身上。 “死小子,老夫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吧?余丫头年纪小不懂男女有别,不知分寸,你肯定知道啊!你们再怎么说也没有成亲,你们……” 看着太傅将梁言一通数落,余音心里坏笑个不停。 哼,谁让你之前不理我的,这下得到教训了吧! 似乎心有所感,低头聆听教导的梁言微微转动了头,微眯起眼睛,眸光深沉的看着她。 余音心头一慌,打个招呼,没命似的跑了。 四下打探之后,绕开府里的守卫,悄无声息的潜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回到自己的地盘儿,她才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安抚着自己的心绪。 “小姐你……没事儿吧?” 冷冽低醇的嗓音响起,余音转头一看,竟是寡言少语的十五。 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说话,还是关心的话,余音怎么都觉得怪异。 “我能有什么事?” 余音凝起双眸,围着十五上下打量着。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闪身离开,他不是一直要-和自己保持至少三尺的距离吗? 忽然想到什么,余音开始打趣起来。 “十五,以前没注意,现在发现你长得还不错诶!面容刚毅,气质疏离淡漠,完全就是一忠犬侍卫的人设嘛!” 十五沉默不语,瞟了她一眼,闪身退到了三尺以外的距离。 “你这也太冷吧,以前我腿都要摔瘸了,你都懒得扶我一把,全靠初一把我背回去。” 余音撇撇嘴,显得很是无奈。 “算了算了,反正舅舅派你来就是给我当侍卫,又不是奶娘,随你去了。” 见二人说的差不多,初一才从柱子后边跳了出来。 好奇的问道:“小姐,你有没有把梁家公子怎么样啊?” 眸闪精光,分明有着促狭的味道。 “去去去,本郡主如此正直善良,怎么会把他怎么样呢?”余音推攘着初一,让他给自己呈米粥去了。 十五就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二人打闹。 第024章 震惊体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今日没有课业,翰林院也不用去,在府里捣鼓了半天之后,余音终是打算到街上走走,可一出门,看到街上的情况她就震惊了,深切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震惊!郡主半夜爬墙为哪般?” “震惊!情圣郡主竟然在夜半爬上了某男子墙头!” “震惊!让郡主饱受相思之苦的人竟然是他!” …… 街上到处都是震惊体小广告,让余音震惊这种模糊不清意指不明的绯闻的同时,惊骇起幕后之人是不是穿越而来,若真是那样,那她因为情诗之事必定暴露了! 余音连忙吩咐初一将幕后之人的身份查探清楚。 在街头巷尾的偏僻处看到了好几个贼眉鼠眼的人,一只手藏在外袍下,另一只手握着外袍的边襟。 每路过一个人,他就快速的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塞到路人手中,最后还殷切的叮嘱了一声。 余音朝十五看了一眼,十五点了下头,飞身过去将人给拎了过来,重重的扔到她的脚下。 干瘦男子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一看竟是正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怀中小心揣着的东西全掉了出来,正是那些只有震惊大标题的纸页。 “这些东西从何处得来的?你们为什么要发这些东西?” 余音倒不是生气,只是迫切的想要弄清楚幕后之人的身份。 干瘦男子一脸为难,就是不肯说。 十五直接握着剑鞘,斜着一晃,退出的部分剑刃刚好抵在了他脖子上。 “我说,我说,这些都是西街的林有才做的! 他让我们将这些东西分发出去,将客人引到他说书的悦来茶楼去,然后根据所赚的收益分钱给我们。 他说今日客人一定会爆满的,他跟我们将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所以我们几个才答应的……” 看着横在脖子上冷光连连的长剑,干瘦男子僵着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竹筒倒豆子般的将事情全倒了出来。 “那你每次给路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欲知详情,请到悦来茶楼!郡主大人,求您放过我吧……” “十五,咱们走!”余音瞟了一眼磕头求饶的男子,一脸凝重的朝悦来茶楼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听到里边热烈的叫好声,还有少男少女期待的呼声…… 余音看了看楼中爆满的情况,领着十五在二楼寻了处偏僻却又视线良好的位置坐下。 “原来啊郡主所爬院墙不是别处,正是太子伴读的院墙,所做这一切正是为解相思之苦!” 为解相思之苦? 我怎么不知道是这样的? 余音呵呵个不停。 “就在这时,太子伴读沐浴而出,身披外袍着急的走了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夜色寒凉,你在此处做什么?’ 郡主轻叹了口气,愁绪满怀的回答:‘我心有所思,难以入眠,便在此处赏月。’” “赏月?昨夜不是月黑风高,雷雨大作吗?” 有听客大惑不解的问道。 林有才将醒木往桌上狠狠一拍,惊得楼上楼下客人一个战栗,这才缓缓道来。 “伴读大人也有此一问,可郡主看着伴读情深意切的说道:‘我心有皓月,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天色,均可赏月。对吧,我的皓月?’ 原来郡主所赏之月意有所指,伴读大人就是她心中皓月!” 林有才话音一落,外向些的姑娘们直接尖叫起来,一脸花痴的喊着郡主的名字。 如此会撩,如此深情,如此的“情艺”高超,让余音完全成为少男少女心中所念之人。 听着林有才的过度曲解,看着底下众人的沸腾,余音立起右手遮着脸,心中尴尬癌都要犯了。 自己似乎有些用力过猛了啊…… 待客人散尽,林有才与同伙瓜分银钱的时候,余音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脸威严的审视着他。 “哟,郡主大人来了,今日的故事您老人家可满意?” 林有才殷勤带笑,擦桌子抹板凳倒茶水点头哈腰的伺候着,好像对于余音的出现并不意外。 余音更加怀疑他的身份,却不好直接说出来。 正巧初一赶了过来,与余音禀报过后就交给他处理了。 让余音哭笑不得的是,林有才确确实实是土生土长的齐国人,外壳芯子都是原装! 他从小就有许多小聪明,看到情诗大会之后世人对郡主的追捧,一下就瞧出了商机。 于是将郡主余音与太子伴读为原型,加大力度撰写了一本又一本凄美动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他将故事投给书铺的同时,也在茶馆讲述这些故事,既赚说书钱,又赚卖书钱,短短几日,他就从大桥底下穷说书的,跻身成为云都第一富有的说书先生! 至于震惊体小广告,是某日看到院子里大妈们议论别家长短想到的。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最是能引起人的无限遐想,并且冲着郡主这个噱头,更是会引来无数人的好奇! “所以本郡主的名头就成了你的赚钱工具?” 余音无奈的笑着,没想到竟是虚惊一场。 林有才看了看眸光深沉的初一,再看了看气势冷寒的十五,连忙谄笑着对余音讨着好。 “郡主你是不知道,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最爱看关于你的故事了! 不仅如此,你的故事在老辈当中也很受欢迎! 郡主,小的也只是谋生罢了,更何况百姓喜欢你这不好吗?” 余音摆了下手,示意十五将他放开。 “算了算了,你也没犯什么大错,我只希望你不要言过其实,太过夸张了。对了,昨天半夜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林有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小声回道:“我新买的宅子就在梁府对面,半夜被惊出动静的就是我家……所以……” 余音摇头轻笑,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巧! “看不出来啊,你竟买得起那边的宅子,看来你靠着我的噱头赚了不少嘛! 即是如此,你就是我手底下的人了,以后写出的书得先让本郡主审核一遍,通过之后才能发布,知道不?” “知道知道!”林有才连连点头。 第025章 不要矜持要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从悦来茶楼出来,余音就悄悄迂到梁府后门了。 因为现如今名望过高的缘故,为了不引起骚乱,她都不敢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只能低调的在小巷里穿梭。 梁府虽是朝中重臣的府邸,但因太傅崇尚节俭不喜奢华,府中陈设极为简朴,就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几个。 余音轻易的就溜了进去,可翻遍整座府邸都没看到梁言的踪影。 心情郁闷,随手拎了个忙着洒扫的小厮,闻讯后才知道梁言在她离开不久就出去了。 “没意思,肯定又被哥哥叫走了,算了算了,我自己寻个地方玩耍去!” 余音撇撇嘴,怨愤的朝皇宫方向瞪了一眼。 瞟见小厮呆立在侧,不由得出声叮嘱道:“不准告诉任何人我来过,知道吗?” 小厮连连点头,拿着扫帚紧张的在原地扫来扫去。 昨日惊蛰,稀稀落落下了半夜的雨,梁言院子里的梨花越显清香怡人。 虽至下午,花朵上浸润的雨滴蒸发的差不多了,但夜雨之后,半树梨花都开了。白云堆叠,薄香弥散,就像昨日滚在梁言被窝里的感觉。 余音本就喜欢梨花,这下子完全就不想走了。 想着不如就在院中等待梁言回来,顺便看看夜半撩拨的成果,遂让初一十五从屋里搬了躺椅、屏风、矮桌之类的安放在梨树底下,享受的小憩起来。 太傅最爱看书,午膳过后就熬在了书房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翰林院递来的文章,理解着其中的深意,沉溺在文章当中无可自拔,对外界的事情全然不知。 一觉醒来,天色暗沉,见梁言还没回来,余音一脸嫌弃的走了。 临走之前凝视着上方繁茂的梨花树,不知是期待还是报复的叹道:“要是有个秋千就好了……” “好!好!好!郡主真乃神人也,这《劝学》无论是深度还是含义都可成为齐国文学经典啊!” 太傅抚着长长的胡须开怀大笑起来,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将灯掌上之后,禀告了有关余音的事情。 “你说郡主来过了?” 太傅精神矍铄,穿着素白袍子,竟有些道骨仙风的感觉。 管家担心他生气,犹豫之后回答道:“是的老爷,郡主在小少爷的院子里等了许久,刚刚才离开。” 太傅丝毫没有生气,脸上仍挂着愉悦的表情,珍惜的将抄有《劝学》的宣纸拿在手上展开,不由自主的发出喟叹。 “郡主并非常人,眼界与见识超出了太多人,行为自然与旁人不同。我曾认为惊世骇俗,不过是我太过狭隘。更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老爷的意思是?”管家老吴试探的问道。 太傅笑着摇摇头,小心翼翼的将宣纸铺成在桌面上,照着上边的词句,提笔在旁边空白的宣纸上挥毫起来。 “郡主和梁言那小子之间的事情,老夫不会再管了。” 在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候,梁言终于从宫里出来了。 他让车夫先将马车驾回去,自己慢慢的朝家里走去。 其实今日并非太子召见,而是他主动前去的,一是因为第一次与余音那么亲密让他心乱不已,二是想旁敲侧击太子是否知道关于余音昨夜惧怕雷声的内情。 让他失望的,太子什么也不知道…… 月色之下踽踽独行,挺立背影多了一抹萧瑟之意。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公主府,看着大门紧闭的府邸,他微微的叹了口气,最后竟怅然的走到了余音院落之外的小巷里。 余音受尽宠爱,院落典雅,阁楼精致,她所住的鸣凤苑完全自成一座府邸。 她一向睡得晚起得早,这个时候正在阁楼三层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初一忙碌的给她递着东西,至于十五,跟个木头似的拄在窗户旁,注意着四下的动静。 梁言一出现他就发现了,梁言一向恪守君子之礼,这个时辰出现在公主府外还是第一次。 十五往后移了移身子,透过窗户侧沿静静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金线,让你把你旁边桌子上的金线扔过来一下!十五,你在干嘛!” 初一埋怨的声音响起,十五快速收回了目光,将旁边的金线扔了过去。 “十五,你怎么了,刚刚初一可是叫了你老半天呢!” 余音抬起头活动了下脖子,顺便朝十五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十五敛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梁家公子在下边。” 余音一跃而起,手中的活计全然不顾了,挤到十五身旁激动的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十五看了她欢喜的背影一眼,缓缓的抬起了手,指了指下方巷尾即将被黑暗吞没的人影。 余音激动的朝十五胸膛拍了拍,纵身就朝窗外跃了出去,踩踏在围墙上,快速的朝那抹人影追去。 想着昨夜的事情,梁言有些神思不属,身后的动静全然没注意到。 直到左手被人猛地拽住,他才停下步子转头朝身旁看去。 “梁言,这么晚了你到我院子外是不是因为想我啊?” 入目是余音熠熠生辉的眸子,还有那因为追逐而略显薄红的脸颊。 轻挑的语气让他心虚,为了掩盖情绪,他敛了下眸子,用清冷的嗓音回答道:“不是。” 他是什么心思,偷听了这么多年心里话的余音能不知道吗? 双手紧拽着梁言的大手不停的摇晃着,偏着脑袋娇柔不失霸道的说道:“你肯定是想我,不然你还能想谁?下次你想找我直接走正门,要是怕人知晓翻墙也可以啊,就像我昨晚上翻你的墙一样!” 被戳破心思,梁言有些不自在,拧眉冷声回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姑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余音笑眯眯的打断了:“你想说要矜持对吧?我不要矜持,我只要你!” 梁言心弦一颤,连忙撇开了目光。 “今晚的月色还挺亮……”随便找了个话题,以便掩饰自己的异样。 “是啊,但不及你,它照亮的是路,你照亮的是我的心!” “咳咳,这风有点儿冷啊……” “有你在,我心尖温暖,纵然风雪凛冽我也不惧!” “咳咳……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我已经回去了啊,你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 终是梁言落荒而逃,余音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因为憋笑的缘故,额间渗出了薄汗。 第026章 君子之交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因为皇室子弟凋零,王府逐渐空了出来。 安和公主是除弘景帝外唯一的皇室血脉,弘景帝念着妹妹,加上王府空置多年甚是可惜,于是将梧桐街中部的两座王府打通扩大重新修缮改为公主府,以作安和公主出降之所。 梧桐街历代居住的都是皇室贵族,如今几乎成了元老级大臣的聚集地,不过公主府占地广阔,差不多都占了半条街的位置。 公主府分为东苑和西苑,正是曾经的豫王府和黎王府。 余音晋封郡主那日,弘景帝本打算另赐府邸,奈何安和不同意,加之公主府本就为两座王府合并之所,因此便将西苑给了余音祸害。 西苑有一大片空地,余音不让人种东西,管家觉得泥地光秃秃的不好看,请示了安和公主后,吩咐花农在地面洒了种子,如今已开出大片的粉色白色的花,繁茂灿烂,像极了天边的云霞。 余音正在花海里捣鼓新做的风筝,巨大的筝体铺在地上,显得余音的身形格外的娇小。 不知楚离从何处听来了她在捣鼓新鲜玩意儿的消息,早早的上了门,余音不愿意对初一十五下手,楚离便成了她实验的对象。 “郡主,要不要我帮忙啊?” 楚离穿着一身洒金的紫色长袍,一脸殷勤挤到余音的身边,若收起嘴角那么轻挑夸张的笑,倒还有几分俊俏风流的模样。 余音低下眉眼,面颊微僵,用余光瞥着他,嫌弃的往旁边移了移。 “可以让你帮忙,首先请收起你渗人的表情,其次不能反悔。” 楚离露了一半眼白,犹疑的问道:“为什么,人家都说我笑得时候最为风流倜傥,你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呢!” 余音清了清嗓子,难以入目的回道:“这样的风情不解也罢!” 楚离见她是真的嫌弃,只好收了笑容,拖着步子哀怨的靠了过去。 余音正测试着风筝,毕竟要绑人上去的,怎么也得小心点儿。楚离虽然行事轻浮,放浪形骸,实际本性不坏,她也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你不是要我帮忙吗,怎么帮?” “你先去旁边等等,到你的时候再叫你!” 说完之后继续指挥着初一十五忙碌起来。 不知怎的,太子祁阳从宫里走了出来,脸带笑容,步履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刚走到龙兴大街的时候,就遇上了独自缓行的梁言。 太子眸闪精光,嘴角挂上了兴味的笑容,加快步子赶了上去。 “梁言,你怎么在这儿,你没有陪我家小妹去放风筝吗?”太子略声音上扬,似乎对他出现在此处有些惊讶。 梁言停下步子,行了个君臣礼后才恢复了兄弟间的相处模式。 “我为什么要陪她去放着风筝?”他看着太子,不解的问道。 “哦,是吗?”太子挑了下眉,话语里的兴味怎么都掩不住,“她不是和我说要去放风筝吗? 对了,我听说楚离那小子一大早就跑去公主府了,你说他是不是陪我家小妹放风筝去了?” “是吗?”梁言面容平静,波澜不惊,唯有眸底深处一片晦暗。 太子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自觉的离开了。 他可知道梁言这是恼了,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梁言越冷静就说明他越生气,周身不停的往外冒着冷气,整个人越发高冷疏离。 梁言确实恼了,心里不停的骂着余音,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她拎过来好好儿教训! 放风筝? 小骗子,昨夜还和我说着缠绵露骨的情话,今日就和别的男人放风筝! 当我是小宠吗? 说撩拨就撩拨,说丢下就丢下! 这么想着,加快了步子朝公主府走去。 府里的管家将他领到西苑,告知了余音所在的位置就退下了。他对西苑很是熟悉,没一儿就到了那片空地。 眼前的场景让他气息越加冰寒,剑眉紧拧,眸光暗沉,无声无息间就走到了余音的身后。 余音看着天上被初一十五放起来的巨大风筝,与身侧的楚离说说笑笑个不停,渐渐觉得浑身发冷,转头便朝冷源寻去。 “诶,梁言你怎么来了?” 惊喜的话语落在梁言耳中,让他更加不悦,难道这丫头根本没想过他会来吗? 吃醋的话语他是说不出口的,只好改了个正当的理由。 “我是奉太傅之命过来教导你君子礼仪的。”梁言沉着脸,嗓音格外的低沉和冰寒。 “我又不是君子,我为什么要学那些?”余音摸了摸胳膊,只觉得今天的梁言气氛有些怪。 “就是,你没看到郡主玩儿的好好的吗,真扫兴!”楚离转过头开始搭腔。 冷冷的目光落在身上,就像被刀割一样,楚离一下就噤声了。 梁言拽着余音就朝院落的方向走去,一边冠冕堂皇的说道:“师命不可违,今日我要教你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意思就是人和人不要走得太近。” 当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余音瞥着梁言紧拽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坏笑,用极为真诚的嗓音问道:“真的吗?可我们现在不就走得特别近吗?” 梁言身形一滞,干咳了两声后回道:“我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我们不是要做朋友,而是要做夫妻的对吗?”声音又娇又甜,真诚无比。 梁言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但心里还是生着恼,只好用沉默昭示着自己的不悦。 今日的梁言格外得余音心意,这分明就是吃醋了。 她想明白了,以前定是自己太过乖巧,才让他将一切当成理所应当,所以才会时不时的不搭理自己。 心中已经决定以后怎么做,可她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撩拨他的好机会。 将脚一歪,就朝旁边倒去,梁言为了扶住她往后跨了一步,却不知落入了她的圈套。 梁言只感到右腿一麻,整个人就朝旁边倒了下去,连带着余音也跟他摔到了一起。 花丛不算低矮,两人一倒,瞬间没了人影。 余音趴在他身上,扫视着周围灿烂的花海,凑到他耳边轻笑着低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你不要生气了,我最最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第027章 梁言受不住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眸中的暗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幽邃。 他面容清冷疏离,略显飘忽的目光暗示了他此刻的羞涩。 余音正暗暗坏笑,耳边就传来梁言沙哑隐忍的催促:“你快从我身上离开!” 她毕竟只是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梁言看起来有些难受,还以为是自己将他压伤了。 “梁言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受伤了?” 余音关切的上下摸索着,却让梁言表情更加难看。 “你快离开!” 梁言紧拧着眉,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嗓音比之之前还要低沉性感。 余音只觉心头一跳,一下就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梁言松了口气,躺仰在草丛上缓了一阵才站起身来。 看着眼前茫然不知担忧无措的余音,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轻轻揉着她的脑袋,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略显无奈的说着话。 “乖,不要乱撩拨好吗,梁言受不住。” 嗓音低沉悦耳,带着一半叹息一半祈求,就像是三月的春风,清冷又不失温暖。 这般的似水温柔,这般的情意绵绵,是余音从未见到过的。 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一下就紧张起来,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她……她这是被反撩了? 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丢了面子,余音不管不顾的跑了。 梁言静立在原地,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 这些年陪着她的玩玩闹闹,终是他先丢了心,也不知那看似精明实则迟钝的丫头,何时才能看懂自己的情意…… 清冷的风声里,有低沉的叹息随风散去。 余音急匆匆的往院子里跑,惊得洒扫的下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想着要让人禀报主母,院子里就传来将门重重摔上的声音。 下人一看,连忙告知西苑的副管家,再让副管家将详情通报给主母。 梁言刚好走了过来,朝副管家摇了摇头,将众人挥退后缓步朝院子里走去。 这两位的事情,安和公主一般不管的,既然梁家公子都发了话,副管家也歇了禀报的心思,出声遣散了众人,将空间留给两人。 余音不管不顾跑开的时候,梁言的心一阵阵的难受,可听着卧房里显露主人烦躁的动静之后,嘴角又挂起了宠溺的笑容。 “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梁言怎么可能撩到我呢,难道不是只有我撩拨他的份儿吗! 他何时段位那么高了,一个喜欢的字眼都没说,我就……余音你简直太没见识了!” 有些爱虽然未曾未曾宣之于口,但行为早已给出了答案,只不过爱你已成习惯,你也习以为常不曾留意罢了。 余音本就心慌意乱,此刻脑海里又突然响起了梁言的心里话,一颗心跳得啊,那是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她突然好讨厌月华石的这个功能啊,这跟自我攻略有什么两样! 拿着杯子紧紧的捂住脑袋,双腿烦躁的在床上乱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 梁言心里一紧,踹开门就冲了进去,看到余音焦躁的样子坐在床沿上,叹着气轻柔的将被子扯下来。 “丫头,快松手,别把自己闷坏了!” 余音只觉的他是来嘲笑自己的,倔脾气一下上来了,她就不信了,撩拨这一块儿梁言还真比她厉害不成? 纷乱的心绪一下被好胜心给压了下去,余音将被子一掀,翻身坐了起来,黑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梁言。 “受不住是什么意思?” 余音有着猜测,她就不信以他矜持内敛的性子,能把实情说出来。 意料之中,梁言没有回答,只用一双幽邃晦暗的眸子盯着她。 第一局胜利,余音被得意冲昏了头脑,全然没有感觉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危险信号。 她挑眉哼了一声,继续问道:“什么叫乱撩拨,是这个样子吗?” 话语一落就朝他朴了过去,捧着他的脸颊就将樱唇凑了上去,还坏心思的像吃糖一般舔了舔。 感受到唇上的温热和濡湿,梁言的目光越发暗沉,双手不自觉的收紧,面色平静得有些可怕。 余音离开之后才发现他的额间沁出了薄汗,牙关紧咬,眉头紧蹙,似在克制和隐忍。 心中一慌,莫不是她太过分了? 顿时心生担忧,捏着袖子就开始给他擦起汗来。 梁言突然起身,凝眸望了她一眼,扔下一句话使着轻功急匆匆的跑了,惊得府中众人莫名其妙。 “我这辈子真是折在你手上了!” 似叹息似无奈,听得余音愧疚不已,于是轻功一使,快速的朝梁言追去。 一跑一追的,让府中众人更是不明所以,相互讨论没个结果后,压下疑惑继续忙碌去了。 余音追到了梁言的院子里去,屋里是搅动的水声,她隔着窗户站在外边诚恳的道着歉。 “梁言我错了。” 回应她的只有水声。 余音只好继续说道:“梁言我真的错了,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里边的静默了许久,传来梁言酒酿般微醺醉人的嗓音:“哦,你哪里错了?” “我……”余音想不到,只好干脆的回复道,“我就是错了!” 里边传来低沉愉悦的笑声:“你都不知道错在哪儿,为何还要向我认错?” “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我也不想你不理我……” 余音挠了挠脑袋,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你长得最最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其实你不用费心到处收集新奇的吃食,因为……” 她不敢说自己最喜欢的这个时代没有,只好补充道:“因为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前提是你一心送我的,而不是别的姑娘给你的!” 梁言无奈的笑道:“哪里有别的姑娘?陛下,太子,公主,怀远侯,我爷爷……包括全天下的百姓都向着你,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和你作对?” “我才不管,你生是我的,死是我的,谁都不能抢!”余音霸道无比的说道。 “你这是把我当成物件了吗?”语气正常,听不出喜怒。 “你才不是什么物件,你是我家梁言!” “乖——”梁言轻哄道。 第028章 小骗子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等梁言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外边安静了许久,他以为余音早走了,谁知他的丫头坐在门口双手撑着脸颊打着瞌睡。 他轻轻的把门拉开,生怕她摔倒了,正准备将人抱到主屋休息的时候,余音忽然醒了过来。 梁言换了一身素净的蓝色长袍,腰间系着混着银线绣成的梨花腰带。 眉间舒展,眸光温柔,唇角微扬,半干的墨发挽在身后,弯腰的时候刚好有几缕从肩膀处垂了下来。 余音整个人一下就定住了,偏着脑袋直愣愣的看着他,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温润如玉,气宇轩昂,矜贵清冷都糅合在一起,在他的身上达到了最和谐的体现。 “我的眼光真好!”余音忍不住感慨道。 “什么?”梁言出言问道。 余音摇摇头,扯着他的衣摆借力站了起来,换上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凑到他的身边。 “你下午有事吗,梁言你陪我好不好? 小时候你都要陪我玩儿,近几年要不是我求了舅舅让我与你们一同上学,或者夜半翻墙来寻,我可能都见不到你!” 嘴角微微下撇,黑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可委屈极了。 虽然她的话言过其实,但梁言还是心软了,决定暂且将太子交予的事情放下,好好陪陪这个小丫头。 他点头的时候余音瞳孔放大颇为震惊,似乎完全不相信他会答应。 这也怪不得她大吃一惊,毕竟梁言算得上劳动模范,家国大事在他心中才是第一位。 自从她身为太子的哥哥接受政务之后,梁言就不再单独陪她玩儿了,甚至自己找他陪自己都会借口事情紧急脱不开身而推辞。 要不是通过月华石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余音都要以为他不满这桩婚事! “你说的话可算数?你不会又有什么大事没处理?” “我从未失信于你,你这小骗子。” 余音这就不满了,连开口反驳道:“我才不是小骗子!” 梁言轻声一笑,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这个小骗子当初蒙骗我当了你未婚夫,直接骗走了我的一辈子。怎么,忘了?” 抱怨似的语调里却染了宠溺的笑意,听得余音心跳加速,她没法反驳,只能认下这个称呼。 她一边暗骂自己太不冷静,一边又感叹起梁言的功力来。 定是在她耳濡目染之下,才学会了这般无形胜有形,无意胜刻意的撩人技巧! “小骗子想去哪儿啊?”嗓音清冷,却没有对待外人的疏离。 “哪里都可以?” “哪里都可以。” 余音眼球一转,说出了惊世骇俗的想法:“听说烟云楼美人儿云松糕香甜软糯,口齿留香,要不你带我去尝尝?” 梁言原本舒展的眉宇顿时拧了起来,嘴角的笑意也散去了七分。 “你想去烟云楼,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梁言微眯起眸子,面色沉沉的望着余音。 “我知道!”余音点着头,黑亮的眸子闪烁着真诚的光芒,“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地方。” 她说的委婉含蓄是有着坏心思的,一是怕说的太露骨惹梁言生气,二是想看看她这矜持清冷的未婚夫会如何给她解释风月场所。 梁言对她理直气壮的模样生了恼意,可看着她澄澈的目光,又觉得她根本不了解烟云楼真正的含义,恼意只能压在心里发也发不出来。 “那种地方不是女孩子该去的!”梁言干脆的拒绝道。 “为什么女孩子不能去?”余音掩下精光,故作疑惑的问道。 真要说烟云楼是干什么,梁言万万说不出口,更怕带坏了余音。 只好摸着余音的脑袋,轻言细语的劝慰道:“乖,咱不去。 你不是将静心斋的老板娘怀素收入麾下了吗,咱们去那儿吧。吃点心,吟诗听曲儿都可以。” “好吧,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听我家言言的!” 余音抱着梁言的手背,偏着脑袋,一双晶亮的眸子眨呀眨的,使劲儿的卖着乖。 梁言被她忽如其来的“言言”给惊到了,口水呛到喉咙,惹得他不停地咳嗽。 “你叫我什么?” 他心底挺愿意余音称呼亲热些,可面子又抹不开,而且那个称呼着实羞耻了些,他还要跟太子殿下处理事务,这要是传出去…… 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余音嘴角一勾,软着声音说道:“私下你我叫你言言,有人在我就叫你梁言好不好? 这样我就能专门拥有一个称呼了,这样才我算独特不是吗?” 既然思虑的如此周全,梁言也不好拂了她的意,点了下头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余音欢心不已,晃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儿“言言”“言言”的叫个不停。 梁言虽是拉着脸,但浑身的冷意早在这一声声娇甜软糯的呼唤声里化开了。 静心斋自情诗大会后,可谓是人满为患。 随着时间推移,余音的情诗逐渐在齐国内传开,许多文人雅士纷纷赶来,一是为了瞻仰郡主真容,而是为了观摩情诗真迹。 余音没怎么关注这些,但是隐隐觉着今日的静心斋格外的喧闹和拥挤。 “老板娘,给我几张澄心纸!”楼上传来客人的呼喊。 “老板娘快给我几张!” 旁边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语气略显急切,听得余音不明所以。 “没了没了,别说稀少的澄心、磁青和素心了,就连最普通的齐纸都没了! 你们啊,抄了就赶紧走吧,听你们吵了几日,妾身都想关了静心斋,歇个一两日了。” 怀素摇着团扇,身子摇曳的走了出来,纤长的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浑身都散发着慵懒之意。 状似乏力的倚在栏杆上,刚巧就看见了进门的余音和梁言二人。 怀素嘴角微勾,眸含烟波,朝着底下就启唇喊道:“郡主大人来了,终是舍得来看妾身了!” 摇着身子就下了楼,那潋滟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余音的情人。 听着她的话,楼里顿时就沸腾了,一个个拼命的往下挤,就想看看这惊才绝艳的郡主,要是可以,还想要一份题词。 第029章 粉丝会长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吓得倒退了一步,刚好就抵在梁言的身前,这才不至于摔倒。 怀素立起团扇掩住半张脸,露出魅惑勾人的丹凤眼,盈盈的看着余音:“郡主切莫慌张,这些人都是来瞻仰你的。” 黑压压的人群如波涛般汹涌而至,不慌张那才怪了! 瞥见出口还没被人群封住,余音拽上梁言就往外跑。 身后的那些人紧追不舍,手上晃着些纸笺手帕折扇之类的,想借此引起她是注意。 “郡主郡主,签个名儿吧!” “郡主,我的皓月就是你!” “郡主,我的玲珑骰子和红豆!” “郡主!” …… 才子佳人奋力追逐,个个面露痴狂,全然没有平日的温雅随和。 追到转角的时候,忽然没了余音的踪影,众人大失所望,只能瞻仰着手中抄写的诗词,以表心中向往。 人群边儿上有个穿着奢华,环佩玎珰的姑娘,长得极为文静,偏偏毫不在意的提着曳地的裙摆,探头探脑的巡视着周围的情况。 转角的地方空荡荡的,只不过因着近日巷道修缮的缘故,里边多了几面防止行人摔倒的篱墙。 那姑娘猫着腰,轻手轻脚的朝篱墙靠近,清亮的眸光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还剩三尺远的时候,她扬着眉大喝一声:“郡主在这儿呢!” 众人激情重燃往前涌去,有人折了身从另一侧赶来,眼看着要将人给堵住了,突然篱墙倒开,藏在里边的余音和梁言两人慌张的飞到了房顶上。 看着底下群情激动,余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额间也沁出了薄汗。 早知道出名这么恐怖,她就不那么做了! 本以为站在房顶上就能逃脱,谁知道那看似文静的姑娘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前边的人……搬梯子! “你……你们别过来,退下,本郡主只爱梁言!”余音看着即将爬上屋顶的粉丝们欲哭无泪。 那些人才不听,就想近距离接触接触这惊才绝艳的郡主,沾一沾才气也是好的。 余音没有办法,今日若是逃避来日定会遇到更加疯狂的事情。 想着梁言聪慧,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梁言面无表情,眸光晦暗,周身不停的散发着冷气。 “你有办法让这些人离开吗?”她试探的问道。 “这些人都是瞻仰郡主您的风采来的,何故要让人家白来一场?”字句斟酌,入情入理,根本挑不出什么错处。 但她知道,梁言这是生气了。 余音瞥见汹涌的人群,一把抱住了梁言的腰,一边摇晃一边可怜兮兮的祈求道:“我最爱的就是我家言言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要是不帮忙解决掉,我以后可能都出不了门了,我出不了门就没办法见你了!情况紧急啊,咱先离开再气好不好?” 梁言的表情本来稍稍温和,听到最后一句话,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转瞬就消失了。 低头瞥了余音一眼,抬手指了指底下指挥众人的少女,冷淡的说道:“那是杜采薇,工部尚书之女,你的狂热爱好者。” “嗯?然后呢?” 余音得到的只有一抹冷淡的目光。 余音无奈,只能试探性的喊道:“杜采薇?” 文静少女蓦然抬头,眸中的狂热直接把她吓了一跳。 少女一扬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郡主——”呼唤声宛转悠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咳咳,郡主有何吩咐?” 余音这是看出来了,这杜采薇相当于粉丝协会会长,这就好办多了。 余音扬起笑脸,用极尽温和的语气问道:“采薇啊,咱们这样始终不雅,”示意了下房上房下的情况,“你能不能让他们先散开啊?” 杜采薇环视一圈,轻轻的摇了摇头,朗声回道:“我们已经在静心斋苦等郡主多日,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郡主,所以……” 言下之意是不能轻易离开了。 余音略一思索,想到了办法,表情慈爱的得就像哄骗小孩的狼外婆。 “采薇啊,你们都已经见着我了,而且这房顶上站着确实太危险了,一不小心掉一块瓦片砸着你们我会心疼的。 另外我和梁言此次去静心斋是因为饿了去吃点心的。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去你府上玩一玩,吃点儿东西,顺便呢将给你们的题词啊签名啊全写了,你觉得如何?” 杜采薇激动极了,天生所带的文静相貌都掩盖不了她此时的振奋。提着的裙摆被抓得死死的,一张脸绯红绯红的。 待情绪稍稍平静之后,她抬头朝众人说道:“房顶上太过危险,我们不能让郡主摔着了。 今日你们看也看了,就先这样吧,等郡主的签名和题词写好之后,我会发给你们的。” 话音一落,众人一半兴奋一半沮丧的走了,为什么郡主不去他们的府上呢? 遣散众人之后,杜采薇将裙摆放下,仔仔细细的理了理,然后矜持又紧张的抬起头等待余音与她回家。 看到一旁面容清冷的梁言,她略显殷勤的开口道:“郡主,听闻你喜欢吃点心,我府上梨花酥是一绝,你曾经吃过的……我回去,我回去就让厨房准备一些!” “我吃过?”余音摸着下巴,看向了身侧的梁言。 杜采薇显得有些着急:“你肯定喜欢的……大概是几年前,太子伴读肯定记得,因为当时你揣点心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梁言咳嗽了一声,并不与她对视,表情隐隐有一丝尴尬。 原来如此,余音拼命压下嘴角不让它翘起来,故作镇定的说道:“我想起来了,咱们走吧,去尝尝那美味的梨花酥。” 梁言松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道:“丫头你和杜小姐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听闻杜家都是女儿,梁言直接登门不太好,余音便同意他离开了。 第030章 云都纸贵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杜府与梁府同在安定街,只不过在安定街中部,与公主府仅仅隔了一条梨花巷,这样说来两府还算的上是邻居了。 杜家有四姐妹,各个生的貌美如花,杜采薇排行第三,因为是嫡女的缘故,地位比其他三人稍稍高些,做起事来也更随意些。 杜尚书不在家,余音便不用特意拜见,在杜采薇的引领下就朝后院走去。 待安置她坐下之后,便叫了另外三姐妹相陪,自个儿急切的去厨房催促点心去了。 余音坐在厅中,好奇的打量着门口的三位姑娘。 最小的都比她要大,偏偏三人在房门口畏畏缩缩,紧张的拽着手帕,想进又不敢进。 “站在门口做什么,你们不是最想见到郡主了吗?” 杜采薇领着侍女端了糕点过来,看着姐姐和妹妹们倚在门口,话语里便多了无奈。 “你们是主,我是客,我坐在屋里,你们却站在门外,这算什么?”余音轻笑着朝三人招了招手,脸上牵起礼貌得体的表情。 不知是什么缘故,余音不太喜欢这三人。 明明同是姐妹,性格却与杜采薇迥然不同,杜采薇生的文静典雅,行事却直率真诚,娇娇弱弱的一个人却没有矫揉造作的感觉以及弱柳扶风的病态。 余音呼唤过了许久,点心都吃了两块儿,三人才相互对视之后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进来先朝余音行了个礼,然后朝身为嫡女的杜采薇行礼,最后才直起了身子,羞赧的坐在了角落。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快,杜采薇掩住兴奋,打趣的解释道:“郡主勿怪,我大姐二姐还有小妹就是喜欢讲究礼数,平日里我都说不用给我行礼,她们还是那个样子。” 小妹显得有些惊惶,二姐低下头有些无措,大姐照顾着两人并朝余音会以歉意一笑,那柔顺恬淡的模样让余音心里很不得劲儿。 不再看三人,转过头一边吃着梨花酥一边朝杜采薇问询到:“今日众人这是怎么了,感觉特别奇怪。 还有,我听见怀素说澄心素心齐纸都没了,这是为什么?” 杜采薇眸子亮晶晶的,柳眉上挑,既是兴奋也是向往。 端起水汽袅袅的清茶猛饮了一口,将口中的点心全部咽下去后才开始回话。 “如今云都纸价飞涨,纸张供不应求,全是郡主你的原因!” “我……我怎么了?” “你数首情诗名扬天下,前两日又出了一篇内涵深远的《劝学》,更是引得天下学子追捧。 现在谁要是手里没有一份你著的《劝学》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人。” 杜采薇脊背挺得特别的直,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上扬,文静的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 余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引起“洛阳纸贵”这样的情况,如今应该是“云都纸贵”了吧! 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梨花酥无意识的在牙齿上磨动,整个人都被无奈和心虚包裹着。 这算什么,她这个诗词的搬运工竟然成了齐国的大文豪? 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吗? “郡主,郡主……你说的给我们准备题词和签名的话可还算数?” 耳边响起的试探性问话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抬眸一看,杜采薇正捏着裙摆紧张的看着自己。 想起百姓的爱戴,余音将心一横。 我都成民众的信仰了,连生祠都有了,再担任个大文豪又有什么了不起! “采薇,上笔墨纸砚!”余音右手一伸,眨眼的时间桌子就换了个模样,笔墨纸砚全都摆好了。 余音抽了抽嘴角,收敛了震惊,将四根手指默默合拢,立起来做了个点赞的姿势。 “厉害……”余音干干的说道。 听了自家郡主的夸赞,杜采薇眼睛都笑眯了,一个劲儿的解释道:“为郡主做事乃是我的荣幸!我今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郡主,我感觉此生无憾了……” 看着她这般尊崇自己,余音觉得若给她的东西与旁人一样,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灵光一闪,按着记忆将《野有蔓草》给写了下来。 这篇诗经,虽是写男女一见钟情,不过里边描写的姑娘倒与采薇气质相似,用来夸赞她,想来也是不错的。 写好之后,轻轻吹了吹墨迹,拈起两侧将纸张提了起来,亲切的说道:“采薇,这是特意为你作的。” 特意为她而作? 杜采薇呼吸急促,脸颊泛红,小心翼翼的捧过纸张低声念了起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念完之后看了看余音,转头朝门外喊去,声线都因为激动而发出颤音。 “秋怜,秋怜,快把这个给我包好了送去城北最有名的装裱大师那里,一定要给我用最名贵最雅致的方式裱好! 马车,坐马车去,一路上紧着点儿,别给我磕着碰着了!” 余音被她的咋呼惊到了,停下笔有些尴尬的问道:“采薇,你这样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毕竟……” “不,一点儿也不!若是可以,我恨不得将我那颗夜明珠嵌上去呢!不过,字画上嵌不得这些东西,不然就毁了……” 杜采薇先是斩钉截铁的反驳着,说道后边的时候,提着裙摆挨着旁边坐了下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的大姐杜娴淑抬眸看向了这边,嘴唇轻咬,黛眉轻蹙,似乎欲言又止。 杜采薇见此欣然一笑,取了三张“梧凤郡主”签名纸笺递了过去。 娴雅娴静二人伸手接了,唯独大姐娴淑迟迟不肯接过,凝眸看着余音的所在,目光显露期盼之意。 杜采薇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开口劝道:“大姐你尽管拿了便是,郡主不会阻止的!” 余音倒是隐隐有了猜测,多半大姐是想自己也为她题词一首。 余音轻笑一声摇摇头,心里虽然不太喜欢,但想着今日上门叨扰,随意选了一句赞美容颜的词句题了上去。 “时间也不早了,我娘亲应该在等我了。”起身便要告辞。 杜采薇恋恋不舍,只好说道:“郡主放心,我会好好约束他们的,以后你上街必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余音赞赏的点了点头。 第031章 半夜翻墙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回到公主府,发现府上静悄悄的,余音这才想起今日的特殊来。 三月初三,是一个十分古怪的日子,既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什么忌日,但据她这些年观察每到这一天娘亲与舅舅都会格外的沉默。 她追问了许多次,两人都是闭口不提,只让她自己玩儿去。 果然,娘亲又遣退了下人,一个人倚在明月湖的撷芳亭上。 右手垂在栏杆外,随意的撒着鱼食,右肘搁在栏杆上借力撑着下巴,双目无神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亭上四周洒金色的月色纱幔在清风吹拂下轻轻舞动,光华闪亮,与黄昏下橙金色的湖面相得益彰。 “娘亲,起风了,小心着凉。” 这个日子里娘亲总喜欢一个人呆着,余音只好让立春取了春日所用的锦绣斗篷,接过之后独自上了撷芳亭给娘亲披上。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以及温软的话语,安和转过了头看着余音微微一笑,笑过后脸上只剩下怅惘和悲苦的神色。 余音担忧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口,安和轻叹一声拉过了余音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音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余音看得出此话并非是问询的意思,便静静的等待着后面的话语。 “娘亲父皇的忌日以及惠和太后的生辰。” “惠和太后?那不是外祖母吗?” 余音不解,为何娘亲要直呼称谓而不是唤母后。 余音觉得更奇怪的是,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听她提起过外祖的事情,不小心提及都是寥寥几句带过。 安和敛下眸子,嗤笑一声,反驳道:“她……不是你外祖母……” 想极力否认这个事实,可这就是事实,说出的话便失了力道,轻飘飘的,里边隐含的怨恨和苦闷余音分辩得一清二楚。 余音脑子越发糊涂了,舅舅和娘亲一母同胞,均为前朝皇后所出。 前朝只有一位皇后,放到现在就是那位惠和太后,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如此抵触。 说起抵触,舅舅似乎更不愿提及这件事。 奇怪,奇怪。 另外,余音忽然想起先帝驾崩于四月初六,四月初十葬于皇陵,这是齐国百姓都知道的事实,可娘亲为什么说今日是外祖弘德帝的忌日? 三月初三与四月初六中间相差一月有余,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娘亲,你不开心就和音儿说吧,不要憋在心里。”余音倚到安和的怀里,声音软软的,听得人心尖微暖。 安和慰藉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似叹息似叮嘱的说道:“你的外祖母早就死了,若是有人借此接近你,音儿你千万不能相信!” “有人敢假冒太后吗?”余音心有不解。 自皇室凋零后,皇族威严越发容不得亵渎,百姓对于皇族也更加敬畏,有人敢假冒太后,这是她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安和将目光移到了远处,一脸讳莫如深。 余音心中升起了层层的迷雾,夜半的时候,过往那些古怪的事情一件件的从脑海中浮现,扰得她辗转难眠。 翻身坐起,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嘴角轻轻上扬,要不找梁言去,正巧问问他是否知晓一些辛秘,以及……偷揣糕点被人发现的事实? 想法一出,就开始忙乱的套着衣服,轻巧的推开房门左顾右盼后,避开府上巡逻侍卫,朝围墙一跃,眨眼就消失在梨花巷里。 十五一直以暗卫的方式训练,警觉性极高,在她推门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看她出了门,便在后方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着她安然翻进梁府的院墙后才停下静静望了几眼,转身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公主府。 余音对此全然不知晓,一心想着翻梁言的墙头,心里不由自主的生了几分激动和欣喜。 万籁俱寂,整个云都都陷入了沉睡,余音怀疑梁言也休息了,谁知落下院墙才发现书房里灯火通明。 那俊朗的人影被投射在窗柩上,认真、祥和,她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轻手轻脚的靠近,极其缓慢的拉开门挤了进去,抬眸便看见梁言倚在书案上,全神贯注的处理着事务。 暖橘色的光华洒在他的脸上,整个人越发的柔和,身上那疏离淡漠的气质宛若点睛之笔,将他烘托成仁爱世人却又不染俗尘的谪仙。 余音挤在门口愣愣的看着,全然忘了来此的目的。 察觉到门处吹来沁凉的夜风,梁言缓缓抬起头,瞥见那熟悉的身影嘴角微扬,眉间舒展,眸光从警惕变得温柔。 “丫头?你先坐着玩一会儿。”嗓音低沉磁性,就像新开封的梨花酿,清新怡人却又微醺醉人。 余音想追问他偷揣糕点被人发现的糗事以此嘲笑他的心思全歇了,乖顺的点着头,拖了矮塌上的毯子铺到梁言脚边,安静的趴在了上边。 见她如此不顾形象,梁言好笑的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忙碌起手中的事务来。 近些日子齐国的事情越来越多,期间还发生了几件略显诡异的事件,无论如何调查都查不到蛛丝马迹,这让太子和他焦头烂额。 风云暗涌,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余音的听话总是一时半刻的,这么会儿就待不住了,总想制造些动静扰乱眼前这份静谧。 她双眸晶亮的盯着梁言,翻身在毯子上滚来滚去。 听着这动静,梁言叹了口气,转过头无奈的问道:“小骗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看你啊!”她眨巴着眼睛,表情极其诚恳。 梁言揉了揉眉心,轻叹道:“你静静的看就好了,何故要滚来滚去,哪儿像个姑娘?” “我是为了全方位的看你啊!” 话语落下,余音又开始滚动,一双黑亮的眸子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梁言与她对视了一眼便转回了眸光,静静的处理起手上事务来,无论余音动静多大,他都没有出言呵斥,甚至连一点儿发怒的感觉都没有。 第032章 这是幽会(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快四更天的时候,余音已经迷迷糊糊了,感觉到身体被人搬动,努力了几次终于撑开了眼皮。 “言言,你忙完了?” “快了,我将你放到我床上去,春寒未消,小心着凉。” 梁言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着,同时伸手便要将她抱起来。 余音摇摇头,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要,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梁言也就随了她,只不过连人带毯子移到了矮塌上。 “你个小骗子有什么事,说吧。” 每一次唤“小骗子”的时候,声音都是那么低沉撩人,余音甩甩脑袋,将那些不切实际想法抛出脑海。 “我是想问你知道惠和太后的事情吗?” 事关皇室秘辛,余音聆听了下周围情况后才凑到梁言耳边小声的问道。 怎么会问惠和太后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她知道的更多吗? 梁言蹙起了眉,下意识的摸了摸余音的脑袋。 “我只知道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自先帝驾崩后,太后便整日以泪洗面,次年六月在寝殿薨逝,六月十六与先帝合葬于帝王陵寝。” “已经不在人世了?”余音满目震惊,她从未听人提起过,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 给她的感觉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这倒奇了,为何娘亲今日特意叮嘱要不要相信与惠和太后相关的人? “你知道吗,今日我回家后,娘亲告诉我若今后有人借惠和太后的名义接近我,一定不能相信!” 扫视了下周围环境,极其小心的将这件事告知了梁言。 梁言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但他隐隐嗅出来危险的味道,只好凝重的嘱咐道:“公主这么说定是有她的道理,她是你的母亲必不会害你的!” 余音心下也是这么认为,更何况事情还没有发生,忧心忡忡的完全没必要。 这么一想便放下了心,看着眼前愈加俊朗的梁言,心里便起了坏心思。 “言言,你看我们现在像什么?” 声音娇软婉转,比强迫他挂在屋檐下的风铃还好好听。 “像什么?”梁言一时没转过来,只觉得眼前的小骗子眸闪精光,似乎起了什么不好的点子。 “像在幽会啊!”余音笑嘻嘻的,全然不顾梁言的反应,继续吟念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咳咳,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这么轻挑!还有,你的才能怎么能浪费在这些淫词艳曲之上!” 梁言拉长的脸上有些许的局促和恼怒,看着嬉皮笑脸的余音便教训了起来。 他深受身为太傅的爷爷影响,君子之仪,圣人之言这些年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还好对方是余音,不然他必定拂袖而去,也因为是余音,他才说不出斥责的重话来。 余音最喜欢看梁言这恼她却又毫无办法的样子,故意凑近了身子,挨着他耳边低语:“我才不轻佻,我只想轻薄,轻薄言言你!” 说着便在人脸颊上亲了一口,在梁言气息变沉眸光变暗之前缩了回去,恢复了天真可爱的模样。 “言言你说,什么叫淫词艳曲啊?” 盘腿儿端直了身子坐在矮塌上,一副虚心求教的乖巧模样。 若能掩去眸中晃瞎人的精光,这份乖巧还能有可信度。 虽然知道眼前这丫头故意而为,梁言还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既怕说的浅显说不明白,又怕解释的太露骨带坏了这不知道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的坏丫头,不过呢这份纠结很快就解决了,毕竟太轻浮的字眼他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咳咳,就是讲述男女情爱的词曲。”斟酌了半天,最后只憋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 余音小脑袋一偏,眸光灼灼的盯着梁言:“那以后我只为我家言言作那些个淫词艳曲!” 这么一惊,梁言顿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捶打着胸口咳得心肝直颤。 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边给他拍着后背一脸殷勤的询问这个决定可好。 可好?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好,那不就成了伪君子了吗! 察觉到内心可耻想法的梁言再次被呛住,连推开了余音躲到了一旁。 他可是个正经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可巧的是,这句心里话又被月华石传到了余音的耳中。 哟呵,感想不敢承认呢! “难道我作给别人听吗?”声音里多了苦恼。 “不行!”梁言顿时转过了身子,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的话。眸光晦暗,表情冷沉,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可是我家言言他不要啊!”余音摇着头,一脸的为难。 梁言快被她这装模作样的姿态气死了,大步跨过去扳着她的肩,恼怒又哀怨的问道:“你这小骗子,骗走我一辈子不够,你还想骗谁?” 余音装不下去了,心里也不愿看着他生气或者伤心,扬起小脸对着梁言粲然一笑。 “只有我家言言是大傻瓜,能被我哄骗到,我骗你一个人就够了!” 冰消雪融,仍是残存着寒意:“你这是骗不到其他人才退而求其次么?” “才不是,能骗到你,是我一生的最大的幸运!” 察觉到话里的真意,梁言缓缓扬起了嘴角,揉着抱着自己腰身的小姑娘的脑袋,故作恼怒的叹道:“小骗子!” 话语低沉,满是宠溺,在这沁凉的夜风里都散不去它的暖意。 抱着梁言,余音的心里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在萌芽。 何为情爱,她从未体会过,因此便答不上来。 她唯一知道的是跟梁言待一块儿就很开心,一日不见心里就会想念,想惹他生气,想让他微笑,想逗他害羞…… 所有的坏心思只对他一人而生。 “言言啊,你什么时候能翻我的墙头呢?” 梁言今晚第三次被呛住…… 第033章 景修异样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第二日下了学,梁言照例留在了东宫里帮着太子处理些紧急的事务。 余音因着心情好,便在皇宫四处溜达。 至于如何对付翰林院补习的事儿,直接将《师说》抄了下来,派人送了过去。 按那群老顽固的性子,恐怕会废寝忘食的研究好几天吧! 余音总喜欢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心想遇到些什么传言里的事情。 以前总听说冷宫阴寒诡异,常有备受冷落的嫔妃在里边含恨而终,可这齐国别说冷宫了,整个后宫都没几个人。 来到异世十三年,宫斗宅斗都没见识过,真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御花园西侧有颗上百年的银梨树,花朵温润宛若牛奶,靠近就会闻到淡雅的清甜。 余音好奇的尝过,让她惊喜的是这花入口即化,吃了后整个人精神勃发。 这棵梨树差点儿被砍了,听说花开时一片惨白,不太吉利,全因着她喜欢这才幸免于难。 余音倚靠在树干上,一条腿儿立着,另一条垂在空中闲散的晃悠着。嘴里正嚼着花瓣儿,便瞧见西边过来一道谨慎急促的身影。 今日刚巧穿了一身白袍,掩映在繁茂的梨花间,不动弹的话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据她所知,西边全是空置多年的宫殿,早已没了人,就连宫人都不曾分配到那边去。 她稳住身形,凝神屏气,静待那人的靠近。 一身绛紫色的太监服饰,明明弯着腰低着头却能让人感受到宁折不弯的傲骨,加上那清俊的侧颜,她能肯定来人是景修。 这个时辰他不应该在舅舅身边候着吗,此地与长乐宫一西一东,相距甚远,真是奇怪! 余音懒得思量,飞身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景修的身前。 景修停住步子,换上微笑恭敬的行了个礼,丝毫没有慌张的模样。 “郡主又过来赏梨花呢?奴才特意派遣了几个宫人好好照料着,郡主对此可还满意?” 笑还是那份笑,声音仍是故意压低免得太过尖细,余音却觉察到了不同,眼前的人身上有未曾收敛干净的阴寒,以及若有若无的血气。 景修是她在宫里除舅舅和哥哥以外唯一谈得来的人了,余音挺不希望他出事的。 “景公公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有怀疑,没有质问,只有关切和信任。 景修移开目光轻轻一笑,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叹息。 年近而立,岁月却未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唯有那一双深潭般的眼睛显示了他的阅历。 “郡主,你相信有魔鬼吗?” 沉寂许久后,他启唇问出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眸光变得幽深,气息变得阴冷,配上那格外白净的面庞,整个人都变得诡异。 余音眸子骤缩,心尖一颤,眼前的人给她的感觉太过陌生。 悄悄平复下心情后,稳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郡主,你从不探究我的过去,你便不知我是怎样的人。郡主,奉劝你一句,要想活下去,便不要那么浑浑噩噩。” 余音没顾及到他此话的逾矩,她只注意到他挣扎的眸光以及为难的模样,似乎说出这番话时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从未见过他害怕,就连被人设计差点儿被处死都没有丝毫的畏惧,可此时他身子僵硬,呼吸急促,目光浮动,就像周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真是奇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畏惧其他的吗? 正想了解详情,景修借口皇上有召唤,行了礼后便兀自退下了,留下余音一人满腔疑惑。 突然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附近遇到他的,可他身为御前公公怎会时不时的往那偏僻的地方去? 这件事舅舅知情还是不知情? 余音心里烦躁得很,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来警告她,搞得好像她无意间沾染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好好儿的心情就这么毁了,就算撩拨梁言都提不起兴致了,随手折了一束梨花抱在胸前,拖着步子就朝宫外走去。 近日云都接连出了古怪的事,还好消息封锁得及时,外加余音所作所为吸引了百姓的主意,才没使消息泄露引起百姓恐慌。 可一连追查了那么多日,都是毫无进展! “殿下,如今仍只了解到三家人都是在夜半的时候惨死的,面容惊恐,眼球突出,就像受到了惊吓。 这三家的孩子死得就奇怪了,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偏偏血液一滴不剩。 听周围的人说,这是三家人死前几日,他们见过一道有着血瞳的黑影。” 梁言禀报着这些日的情况,对于没有找到真相,整个人有些自责。 母亲身为将军,见多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情,每每听到母亲讲述边塞所见,他心里就会布满忧思。 爷爷身为太傅,总是忧心着国家的前途命运,在二人的潜移默化之下,安邦定国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愿望。 可如今他连这么一件影响云都治安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谈何安邦定国? 祁阳知晓梁言的想法,他这个兄弟心里就是压了太多事。 祁阳拍了拍梁言的肩膀,宽慰的说道:“这件事不像人为的,解决起来确实不容易。你先继续留意动向,我将此事禀报父皇,看他有没有什么看法。” 梁言叹口气后点了点头。 “对了,我看死亡的孩子都是十二三岁的姑娘,不管猜测是对还是错,你最近多注意点儿小妹。她虽得上天护佑,但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一听见此话,梁言顿时蹙起了眉头,双手微微握紧,起身行礼后便要告辞。 祁阳点点头,待人离开后,表情恢复了凝重。 最后看了眼查得的消息,大步朝长乐宫走去。 第034章 天降妹妹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听到祁阳的陈述,弘景帝并没有惊讶以及凝重的神色,似乎对幕后之人早有预料。 弘景帝咳嗽着,面带悲苦和怨恨:“都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肯放弃吗?” 祁阳心中疑惑,将案边茶盏递到弘景帝的手上,出声问道:“父皇,你说的是谁啊?” “疯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弘景帝话语激动,急的阵阵咳嗽,刚放到手边的茶杯也被摔在了地上。 高公公听到殿内的动静,颠着小步子急急的跑了进来。 见弘景帝衣摆被茶水打湿,连忙吩咐景修取了新的外袍来,同时唤来手脚麻利的宫人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 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弘景帝的情绪已经平息了下来。 这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未及不惑,满头都是银丝,如今披着外袍坐在御书房正上方的座椅上,颇有种暮色迟迟的感觉。 “承泽啊,你目前只需处理好政事就行,其他的事有我和你姑姑。” 看着底下俊朗不凡,霸道威严,显露王者风范的儿子,弘景帝露出欣慰的笑容。 祁阳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遂问道:“父皇,你能告诉我你说的究竟是谁吗?凶手针对的都是豆蔻年华的姑娘,我担心小妹她……” “她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弘景帝轻轻摇了摇头,眉间都是疲惫之色。 “父皇,你就不能告诉我吗?”祁阳仍不死心。 看着不停追问的太子,弘景帝面色冷凝,出声低喝:“够了!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给朕退下!” 应该是太过动气,喝完之后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手帕掩在唇边,他清晰的感受到上边的湿热。 发现太子还在原地,他稍稍移动了下手帕,用未沾血迹的地方擦拭着唇角,擦拭之后仍掩在唇边,低低的咳嗽起来。 “怎么,连朕的命令都不听了?”眸光冷寒的瞥着底下的人,难辨喜怒的问道。 祁阳犹豫再三,终是迈着步子朝外走去。 喉间腥甜上涌,弘景帝抬眸就发现回望的太子,连忙忍住恢复晦暗的神色,待到人走远后才忍不住呕了出来。 暗红色的鲜血溅在光亮的地面上,开出了几朵妖媚的花朵。 那浓烈的颜色格外的灼人眼眸,将进来的高公公吓得魂不附体。 但他又不敢喧闹,生怕泄露了皇上身染重病的消息,这无疑会让四面楚歌的齐国雪上加霜! “陛下——”高公公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帝王眼眶泛红,明明正值壮年,却开始生机消退。 那一头比他的还要刺眼的银丝更让他悲从中来。 “咳咳,扶我去内殿躺一躺。”弘景帝苍白的脸上挂起一抹安慰的表情,抬起手任由高公公将他扶到了内殿。 余音出宫不久就遇到麻烦了,那种麻烦还是她曾经期盼遇见的,可今日心情不好剩下的只有烦躁。 “诶诶诶,我说你怎么那般不长眼睛呢,没看见本小姐的马车过来了吗?”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咄咄逼人的脸。 余音不想跟这种没事儿找事儿的人一般见识,瞥了车内的女子一眼,移开身子就朝旁边走去。 女子不乐意了,尖声喝道:“站住!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你撞了我的马车就想走,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呵,给个脸还来劲了!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余音双手抱在胸前,不耐烦的问道:“你什么身份?” 周围挤了许多百姓,指指点点的,都在议论身为主角的两人。 女子撩开车帘,下了马车,转了一圈后才跋扈的说道:“本小姐乃梁家大小姐!” “梁家,哪个梁家?”余音皱起了眉头。 女子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一身白袍的余音:“你?穿的不男不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定不知道我说的是哪家。 梁家,自然是安定街上唯一的梁家! 太傅是我爷爷,太子伴读是我哥哥,当朝郡主是我嫂嫂,你说你要怎么摆平这件事?” 什么,梁言家的? 余音顿时就被口水呛住了,她何时听说过梁言有过妹妹? 周围的百姓都看不下去了,这女子一上来就对郡主大呼小叫,如今不仅骂了郡主,还想借机攀上梁府的关系,这简直不能忍! “诶姑娘,你是从哪个山旮旯来的,一来就想攀亲,你不打听打听,梁家就只有太子伴读一个孙辈!切,坑蒙拐骗也不查查清楚!” 说话的是一个老太太,她对郡主余音极为尊崇,据说家里刚诞的小孙子就是她在余音的生祠里求来的…… “什么叫不男不女,郡主这叫率真,叫洒脱!一个小姑娘说话怎的那么难听,也不知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真是的!” 帮腔的是一个新妇,她最是喜欢余音那些吟诵情爱的诗词,整日捧读,爱不释手。 “什么叫不正经?你这样当街拦路碰瓷就叫不正经,知道不!” 连学院的学子们都对这口出恶言的女子忍不了。 余音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从戏中人变成了看戏人,真是生活处处充满意外啊! 其实那姑娘还挺娇弱的,若是语气稍稍和缓一点,必是一朵完美的白莲花,本该被众人同情的人如今差点儿被百姓们说哭了! 余音只能感慨自己的拥护者太多了! “你们……你们怎么不分好歹,全都帮着她说话?”女子抹着泪,哭得凄凄惨惨的,却引来众人的嫌恶。 “哭得真假!” “大街上哭哭啼啼算什么?” “我还是觉得率真的姑娘好,爱哭的看着真糟心!” …… 见着人群围在一起,梁言以为出了什么事,飞身便落在了圈子之中。 余音眸光一亮,欣喜的喊道:“梁言,你来了啊!” 旁边那女子一听,哭哭啼啼的就往梁言的怀里扑。 余音这可忍不了,闪身上前,伸出手指抵着女子额头:“站住!站住!往哪儿扑呢,那是我的人,你不能碰!” 女子蓄满泪水,委屈的望着梁言,婉转的唤了一声:“哥哥——” 那声音,听得余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035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有几分激动几分失望,因为他搞不清楚余音对他这般强烈的占有是出于何种原因。 沉默的站在一旁,就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 “梁言是我的,是本郡主的未婚夫,谁都不能碰!” “你无耻,那是我哥哥!” 看着二人的争吵,以及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他毫无所感。 忽然余音卖乖的凑了过来,轻蹙着黛眉,举着双臂娇娇软软的喊道:“言言,人家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说着还挑衅的朝旁边的女子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继续撒着娇。 黑曜石般的眸子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影,他心里所有的烦闷都散了,他的丫头还小,来日方长,至少她心里现在有他。 收回了心思便注意到周边殷切观看他们的百姓,梁言极不自然,干咳了两声,蠕动着嘴唇悄悄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丫头你注意点儿。” 余音不管不顾,扫视了周围一眼,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环抱住梁言的腰身,小脑袋紧靠在他的胸口处。 “人家不要嘛,人家就喜欢梁言抱抱!” 周围的百姓满是激动,年轻些的甚至直接叫好,唯有绿衣女子气得身形微颤。 女子这不乐意了,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就要朝梁言扑去:“哥哥,你看所有的人都在欺负我!” 梁言皱紧了眉头,迅速抱着余音往后退了几步,隔着半丈远的距离说道:“姑娘莫要胡乱攀亲,在下的父母仅有在下这一个孩子。” “哥哥,我是梁欣,咱们的父亲是梁诚之啊!”女子略显焦急的补充道。 梁言沉下脸,声音冰冷的喝道:“不可能!我父亲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自称梁欣的女子立刻反驳道:“不,没有!哥哥,父亲在十四年前担任户部侍郎,因为当时战事告急,自行领命押送粮草。 谁知即将到达之际遇到敌军埋伏,不小心坠落悬崖,是我娘亲救了他,这便有了我。 后来我一岁左右父亲就离开了我和母亲,从此音信全无。如今母亲离世,我无所依托,这才寻到云都来的!” 梁言袖袍下的手紧紧攥着,显示出他此刻激动的情绪。 父亲还活着? 还娶了其他的女人? 他的心情格外复杂,面色却越发的冷寒。 余音知晓他从小背负了太多,父亲在他四岁左右的时候就被人断定死亡,本该凯旋的母亲又在他十四岁生辰当天传来噩耗,从此以后他便再不过生辰。 若是普通人的话早已颓丧堕落,也唯有他将一切掩藏在心底,肩负起父母曾有的责任,成长为国之栋梁。 梁言是她见过最坚强的人了,此时并不需要过多安慰的话语,只需要给他一份温暖便够了。 也确实如此,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暖,以及那无声的陪伴,梁言很快就冷静下来。 心里顿时对女子起了戒备,如今云都暗潮汹涌,这个女子在眼前的当口凭空出现,并且提及十几年前父亲失踪的事情,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有条不紊的吩咐人先将梁欣安置到梁府客房,决定细细查探这女子的来历。 握着梁欣递来的祥云玉佩,他心里对她起了更多的防备。 这个祥云玉佩他深刻地记得,是宋府身份的象征,是早年母亲送与父亲的定情信物。 背面还有一道细小碎纹,是小时候他拿来观看的时候不小心摔出来的。 紧紧攥着玉佩,梁言的心中下了个决定,他打算暗中查探父亲失踪的真相,以及当年母亲凯旋归途遇伏的情况。 后边究竟有没有人操纵? 那些事件是否与最近云都发生的事情有关? “言言,你不开心一定要和我说,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难受。”余音在书桌旁趴了许久,终是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的心情很压抑也很烦躁,梁言凭空多了个讨人嫌的妹妹,那妹妹还让梁言变成这个模样。 她可气可气了,可又顾忌着万一那真是亲妹妹,自己欺负她的话总归让梁言不好做。 她可感觉到了那梁欣来者不善! 梁言将思绪从沉思中拔了出来,将目光投向余音之前就收敛了冷寒,嘴角微微上扬,牵起温柔的弧度。 伸手揉了揉余音的脑袋,轻声说道:“乖,你肯定饿了吧,我让下人送点儿点心过来。” 看着梁言转移话题,余音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现在可讨厌那五岁的年龄差了,因为这梁言总把她当成小孩子,她做的许多事说的许多话,他都会当成是小孩子的玩闹。 回到府中之后,余音刻意吩咐初一,暗中派人紧盯住梁欣,那姑娘凭她的观察分明是不简单。 她的目的似乎很明确,一见到梁言就往他身上扑,亲兄妹也不能这样吧! 更何况,十四岁,鬼才信呢! “小姐,要不偷偷派人解决得了!”初一眸闪金光,不怀好意。 余音一听,拿起手中的书就朝他砸去,忿忿的骂道:“你想什么呢,万一那是梁言亲妹子,万一人家没什么目的呢!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初一夸张的躲闪,惹笑了余音,余音这下知道他是故意如此,就为了让她展开笑颜罢了。 太傅听闻自己多了个孙女,急匆匆的就去探望,一路走得急了,磕磕碰碰的,管家老吴陪在旁边干着急。 “乖孙女儿,快来让爷爷看看——” 人未到,声先至,这哪里像平日那个顾着仪态的太傅呢! 梁欣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口一个爷爷,叫得太傅心花怒放。 看着自家孙女儿住在客房,太傅顿时拉下脸,嚷嚷着要找梁言麻烦,还是梁欣劝着才没有立刻冲出去。 梁欣笑容之中多了不易察觉的得意,给太傅捏肩捶腿越发殷勤起来。 事了离开客房,走远了,太傅才恢复了老持稳重的模样。 “像,又不像……”低声叹着气,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嘲讽。 老吴静静的跟在身后,一语不发,似乎两人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秘密。 第036章 多了群徒弟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傍晚的时候,余音早早的吃过了晚饭,正考虑着今晚的翻墙事宜,就听到初一传来娘亲召唤她去东苑的消息。 “小姐,你赶紧去吧,会客厅里坐了一堆的人,全都等着你一个人呢!” 余音心头一惊,不会吧,她最近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掩下心中莫名其妙的心虚,慌慌张张的就往东苑赶去。 想着要是人家上门讨债,初一十五还能帮忙打打架,免得她落个凄凉下场,硬是叫了两人紧跟着一起过去。 刚过了廊门就瞧见会客厅里人员满座,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盯着来处。 看着这般架势,余音缓下了步子,犹豫着不肯上前。 “小姐,你不进去吗?”初一小声提醒道。 余音伸着脚尖研磨着台阶边沿的青苔,眸光躲闪:“我怕他们打我……” “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害怕的?”初一十分无语。 余音敛下眸子,摸了摸脖颈,心虚的支吾着:“我怕我做过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亏心事……” “这……”初一话还未落,厅里的人全都涌了出来,围在余音的身边簇拥着她往屋里走去。 余音心中十分惊骇,这些不是翰林院的老顽固们吗,莫非是来告状的? 进到厅中,发现自家娘亲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主位上,手中一下一下的拨着茶水。 这是个什么意思,莫非老顽固们真是告状来的,可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出乎意料的是,众人一没打她二没骂她,而是热情的将她安排到右侧上首的位置,然后便稍稍散开,将她围在了中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古人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群老头儿如此热情,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余音向娘亲投去求救的目光,安和优雅的呷了一口清茶,杏眸瞥了她一眼。 “你从小就不喜欢我干涉你的事情,如今自己弄出来的摊子,自己收场吧。” 完蛋,娘亲都见死不救了,看来麻烦大了去了! 人群中有人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余音认出来了,那是整日捧着《治世谋略》的老学士,在翰林院的编纂部门颇具话语权。 老学士抖了抖袖袍,抚了抚胡子,原以为会说出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语来,谁知眼尾一拉,嘴角一瘪,可怜巴巴的,就像一个想要吃糖的小孩子。 “先生,今日我们万不得已来府上叨扰,是希望先生您能收下弟子们,从今以后能有幸跟着您老人家潜心研学!” 什么先生,什么老人家? 这群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余音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老学士见此连使了眼色给离余音最近的两人,轻柔的给她顺着气。 余音真是受宠若惊,这群老顽固自恃文人风骨,没想到还能“纡尊降贵”呢! “你们这群老家伙不好好儿待在翰林院,跑这儿来做什么! 还有啊,谁是先生!谁是老人家了!” 众人连连点头,诚恳的承认着自己的错误。 老学士眉头一挑,众人竟然齐刷刷的变出了礼盒以及……肉干? 余音满目震惊,真不知一个个那么大的盒子以及那么长的肉干是从何处哪来的,毕竟她没见着下人,之前也没有见着他们手上有任何东西! 微眯起眸子仔细的观察着众人,不小心瞥见老学士袖袍上有一点儿可疑的污渍。 老学士见此干咳一声,默默的将左手背到了身后。 “先生,弟子们听闻您老人家,咳,不,您喜欢吃点心,这些礼盒中装的都是各人让自家内人亲手做出的点心,以表弟子们对您的敬意。” 余音环视一周,见众人都是目光期待的看着自己。 她心慌的咽了下唾沫,指着一条条肉干迟疑的问道:“那这些呢?” 众人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学士开口回答道:“拜师要送束脩礼,我们拎着肉干先行过来。 其他五礼的正在路上,等事情定下来后我们立刻吩咐人送过来。” 余音连连推辞:“这怎么使得,你们每一个都是文坛巨匠,而且你们年龄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先生这是嫌弃我们人老了?”老学士话一出,众人立刻瘪起嘴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都说人越老,便越小。 余音真是没办法,连忙反驳:“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我小小年纪如何能担此重任!” 主要是心虚,毕竟那些文章诗词都不是她所作。 老学士连连摇头,义正言辞,声若洪钟:“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先生的境界早已超脱凡尘,切不可妄自菲薄! 更何况您在《师说》中写过‘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这番话弟子们可是奉为圣言!” 余音欲哭无泪,这《师说》本来是忽悠他们,免得他们向舅舅告状自己不去翰林院的,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高帽子都戴上了,若是拒绝,这群老头肯定认为自己看不起他们,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罪过大了! 余音只好愁苦着脸,小心翼翼的商量道:“我年纪毕竟摆在这儿,在外人面前你们唤我先生总归是不妥的……” 老学士见她默认了,心情振奋,激动的回道:“这样,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唤我们老师,私底下我们称郡主你为先生可好? 今日前来就是希望先生收下我等,我们想跟着你潜心研学! 你别看我们老,我们懂得多啊,您偶尔提点两句就行了,可比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好教多了!” 余音委屈的点了点头,还好她曾经杂七杂八的东西背了不少,以后努力回忆出来吧! 晚间的时候,又加了一餐,宾主……应该是师徒尽欢! 宴席散后,余音看着偏厅堆着大框小框的红豆、红枣、莲子、肉干、芹菜、龙眼干,脑子格外的疼痛。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多一群鬓发斑白的徒弟! 吃着徒弟们送来的点心,她好想哭! 第037章 梁言受伤(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因为多了群老徒弟,这几日可谓是焚膏继晷的默写文章,就为了能给他们一份合乎心意的正式见面礼。 什么《孙子兵法》《山海经》《九歌》,几乎是想到什么写什么。 手腕酸了,身体乏了,歇一歇又继续默写,她还真庆幸自己当年涉猎广泛,不然还摆不平当下这事呢! 书案旁堆了一叠又一叠写完的纸张,就连书房满地都是,在这云都纸贵的日子里,还真是花了不少本钱! 初一小心的在旁边整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崇拜一直没有消减。他自恃学富五车,没理想到对于余音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小姐,你还是人吗?”惊叹的话语刚说出口,脑袋就被一旁静静立着的十五用剑柄给敲了。 摸了摸作疼的脑袋,气恼的瞪了十五一眼,默默的收回目光,整理手下的东西来。 余音格外庆幸自己生带异象,伴祥瑞而生,这样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可以推到玄之又玄的东西上。 “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哪天心情好让你见识见识!好了,快给我磨墨,写完最后几页纸就大功告成了!” 初一鬼祟的瞟了一眼面容冷毅的十五,悄悄的给余音商量道:“小姐,千万别告诉大冰块,你带我见识就好了,免得他把咱俩给冻死了!” 余音发现十五身子微微右侧,视线也有向他们倾斜的意思,干咳了两声忽略初一的问话,兀自提笔写了起来。 初一预感不对,刚想出声询问,就感觉一道冷若冰刀的视线刺入了脊背,只好僵直着身子心慌的磨着墨。 当最后几个字写完,余音狠狠的将毛笔拍在桌上,状似癫狂的叉腰大笑,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终于完事儿了! 好几天都没去看梁言了,不知那真假难辨的妹妹有没有搞什么坏动作? 刚笑到最猖狂的时候,后背忽然传来烈火灼烧般的疼痛,使得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初一十五连忙上前询问,可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觉得后背又疼又辣的,难受得紧。 没有太多顾忌,捏住后领就往下拉,想让初一十五看看怎么了。 抬头却发现两人目不斜视的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一向冷然疏离的十五,脸上都有着浅浅的可疑红晕。 好像有点儿不合适…… 余音咳嗽了一声将衣服拉了回来,决定借此撩拨一下梁言,吩咐初一将书房收拾好后便径直的朝梁府飞去。 谁知她刚飞到空中,后背又是一阵疼痛,就像是有人在鞭打一般。 身形一滞,眼看着就要摔倒池塘里,多亏十五跟在身后将她救了下来。 余音佝着腰唉声叹气,只好放弃了轻功前行,转而吩咐十五架来马车将她送过去。 时至傍晚,天色已有些暗了。 屋里也不点灯,余音还以为屋里没人,闯入之后被那暗中的身影吓了一跳。 凝眸一看才发现那是梁言,有些不对劲的梁言。 掏出火折子将灯点上,清晰的看到梁言就这样死寂般的坐在床角,手里死死的攥着一只洗得发白还破了口的香囊。 像是愤怒,像是嫉恨,也像是悲伤,最明显的是他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就像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像。 余音心里一紧,连忙走了过去,低声问道:“言言你怎了?” 梁言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余音的嗅觉格外的灵敏,靠近梁言后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她直皱眉头。 准备轻拍他后背借此安慰他,手上却传来濡湿的感觉。将手放到身前一看,竟然是血! 连忙爬到床上察看他的后背,入目竟是淋漓的血痕,一看便是被人鞭打过! 看着眼前这些伤势,余音哪还不明白刚才的疼痛是因为什么,多半又是月华石多出了新能力,让梁言与他伤害共担! 余音很想将月华石给要回来,毕竟这太疼了,可看着情绪不对伤痕累累的梁言,她心又揪得慌。 察觉到她的纠结,梁言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是无尽的苦涩和自嘲。 “你也想离开是么?也对,我这么没用,既查不出父母出事的真相,也护不了云都的安宁,如今就连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纪念我都保护不好……” 余音有些不明所以,可他的话让她心酸,他的伤势让她心疼。 一把将沾了血迹的衣服扒掉,若是以往,他必回阻止,可现在的他毫不在意,就像是个局外人。 那斑驳的血痕格外的灼人,余音看得眼眶微红,哪里还说得出讨要月华石的话来。 一边用手帕沾着伤口,一边委委屈屈的说道:“我怎么会离开你,我还没完全把你骗到手呢! 言言,你有事和我说啊,别闷在心里,看你不开心我也难受得紧。 尤其是你受伤,我心也疼,肝儿也疼,我浑身没有不疼的!” 后边的倒是实话,梁言却听成了撩拨他的情话,表情不再那么木然,眸间也多了神采。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衣服一件不剩,他家小骗子还正坐在他身后,在余音的目光之下,顿时后背起了一阵阵火烧般的感觉,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 梁言极不好意思的干咳着,浑身发热,额间也冒出了薄汗。隔空掀起被子将余音脑袋盖住,他立刻弹身而起,快速的裹了件外袍在身上。 余音将被子扯开,梁言已是穿戴整齐。 唯有那躲闪的目光以及满脸的粉霞掩住了他矜持的君子风仪,余音觉得可爱极了。 嘴角勾起坏笑,眨巴着黑亮的眸子,一脸诚挚的说道:“言言,你的伤势还没处理完呢,怎么能把衣服穿上呢?” 梁言不停的咳嗽着,想要压过余音的声音,瞧着根本无用,只好故作严肃的训诫道:“男女有别,我自己来就行了!” 余音脑袋一偏,皱着黛眉,天真纯粹的质疑道:“可你是我未婚夫啊,我们还需要避嫌吗?” 梁言不知道怎么解说,可再让他像刚才那样毫无所感的在余音面前光着上身,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还是余音担心他的伤势,自觉的到了偏厅,让他自己赶快将伤口处理了。 坐在椅子上,余音满脑子都是疑问,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梁言身上的伤是从何处得来的。 第038章 受伤隐情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梁言走了过来。 此刻的他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袍子,眉间温润,面容随和,举手投足都是雅正的君子之风。 刚才死气沉沉伤痕累累的人好像不是他,想着这般美好的人竟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伤害他,余音气就不打一处来。 究竟是谁敢伤他,她势必要给他报仇的! 还有……给自己报仇…… “你好些了吗,你还疼不疼啊?”余音收敛起愤怒,上前关切的问道。 眼前的人刚到他的胸口处,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有着浅浅的水波,那轻声细语的模样,就好似他是件易碎的宝物。 梁言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着充盈之感,哪里舍得天真快活的小丫头为他担忧呢! 将所有负面的情绪压在内心深处,嘴角微微上扬,摸着余音的脑袋轻声宽慰:“不疼了。” 余音收着下颌,眼睛上拉,忿忿的瞥着他,低声反驳:“我才不信呢,我都还疼着呢!” “小丫头不要翻白眼,这样多不文雅!”梁言故作严肃的训道。 余音懒得管其他的,只想知道受伤的原因,拽着梁言就往矮塌上坐去。 梁言被她强行安置在矮塌上,她自己站着,如此便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余音咳嗽了两声,背着手,一派老气横秋的模样:“告诉本郡主,谁伤的你,我去找他报仇!” 梁言只是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这只是家法而已,丫头你不要多想。” “怎么可能,梁爷爷怎么会舍得打你?”余音自是不信的的。 梁言苦笑一声,将破口的香囊珍惜的抚摸着,似追忆似怅惘的回答:“做错了事,受责罚是应该的……” 他自然不会告知个中详情,以免坏了谋划以及惹爷爷生气。 自从梁欣住到府上后总会趁机往他身上扑,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 为了避嫌,也是为了尽管查出她的底细和目的,他几乎都不着府,仅在夜晚休息的时候才回去。 今日因为有事要提前回府,进到院子便瞧见屋里有着人影,翻翻寻寻的,似乎在找某样东西。 将门一推开,看到的却是梁欣的身影,屋子里被翻得一片狼藉,正想责问梁欣却受了惊吓,将枕头底下翻出的香囊给扯坏了。 母亲生在将军世家,不善女红,那个香囊还是五岁那年的端午,母亲跟着安和公主学的。 这是母亲唯一一件亲手为他缝制的东西,也是母亲离世后他唯一的念想! 如今竟然被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弄坏了,他心里气极了,顾不得什么仪态就将香囊夺了回来。 也许是他失手,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夺回香囊后才发现那女人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 心中嫌恶,怒喝道:“滚出去!” 话音刚落门口就出现了被哭声引来的爷爷。 “梁言,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同姑娘动手,而且这还是你妹妹! 你妹妹历尽千辛万苦才回了家,你竟然还让她滚? 你先给我滚到院子里跪着,好好儿反思反思!” 迎来的只有爷爷的斥责。 “爷爷,哥哥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东西,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在意。这件事情错在我,爷爷你就不要责罚哥哥了……” 听到那女人火上浇油的劝解,心里顿时觉得恶心。 梁言觉得自己并无过错,昂首挺胸的走到院子里,双腿一屈重重的跪到了梨花树下。 梁欣见此不停的摇着太傅,眉眼里写满了担忧:“爷爷,你就不要惩罚哥哥了,错的是我,你这样做会让哥哥心存芥蒂的。” 太傅对梁言的拒不认错的模样激怒了,大喝着让老吴请家法。 老吴将梁言当亲孙子看待,自然不愿意见到他受此重责,可太傅又在气头上,违拗不得。 太傅拿了家法,每一下都重重的打在梁言的背上。 “你错没错,错没错?你还敢不敢推你妹妹,你还敢不敢叫她滚? 她在外边吃了多少苦,你呢,你享了多少福,如今你连谦让都做不到吗……” 梁言挺直了脊背,就像崖上凌寒傲雪的青松,无论风雪如何猛烈,都催着不了他的傲骨,都休想让他屈服。 衣衫开始渗出了血迹,他紧攥着香囊忍受着疼痛,牙关紧咬,不愿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老吴看不过去了,外加太傅也累了,便收了家法,带着梁欣气冲冲的走了。 起身往屋里走去,默默的将杂乱的屋子收拾整洁,最后静静的坐在床沿,抚摸着破损的香囊出神。 外边起了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将桌上的一本书吹得哗哗作响。 他便在这寂静的风声里,一直坐到天色暗沉。 “是不是因为那什么梁欣?哼,我看她根本没有良心!我这就去找她算账!”看着梁言笑容有些苦涩,余音不由得猜测到。 梁言拉住了她的胳膊,轻声叹道:“找她做什么,别去了,免得惹你不开心。” 余音胸腔起伏不停,气急败坏的说道:“她把你害成这样,我很生气,很气很气,恨不得把她像筷子一样折成两段!” 梁言笑着摇摇头,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哄道:“丫头乖,有什么好气的,小心气饱了吃不下晚饭。” “你……我反正要气死了,除非让我打她一顿,不然我是消不了气的!”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真的是气狠了,鼻息重重的往外呼着,梁言散了那故作的笑容,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眼下身份不定,目的不明,你还是别去招惹她,我怕她背后还有其他人,你横冲直撞的找她麻烦我担心你会吃亏。 这些日子我总能发现自己的东西有着翻动的痕迹,今日恰巧是被我碰见了,才有这么一出。 眼下我们已经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待消息查探清楚再说也不迟啊,乖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余音半信半疑的问道。 “梁言何曾骗过你?” “想让我不生气可以,我要吃烟云楼的云松糕!” 梁言陷入了为难之中,烟云楼可是云都有名的风月场所,他从来都不曾踏足过那种地方,如今…… “我要气死了,我还去把梁欣打一顿吧!”余音作势就要离开。 梁言终是为难的妥协了。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余音欢喜的点着头,主动滚到了梁言的床上,将他的床占为己有。 “你这是……” “保护你啊!免得那梁欣又来捣乱!” 第039章 因为是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到柜子旁取了一床被子出来:“你就不能顾及点儿自己是个姑娘,我还是去外间打地铺吧。” 余音趴在床上,双肘撑着床沿,盯着梁言直摇头:“不要!现在还那么早,言言你再陪我玩一会儿。” 望着她期盼的目光,梁言终是软下了心肠,将棉被放在椅子上,朝床边走了过去。 “言言快过来,我给你留了好大一块地方!” 像余音那般不顾形象的趴在床上,他自是不愿意的。 忽略她殷切的邀请,稍稍挨着她坐在了床沿上,这已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你也上来趴着嘛,趴着嘛,就像我这样!” 余音摇着他的胳膊,声音又甜又软,还带着点儿奶音,听得人就像掉在了棉花堆儿里。 不想直接拒绝伤了她的心,梁言侧坐在床沿轻轻一笑,问道:“丫头你何故要执着于让我学你那般趴着呢?” “这样不容易牵扯到后背的伤势,我怕你疼!” 余音皱巴着脸,原本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 “那你这般趴着又是为何,你又没受伤?” 梁言心底有热流涌动,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比窗外的春风还要轻柔。 “你不明白,打在你身,痛在我身呐!” 余音紧拉着他的袖口,一脸悲痛,声音发颤,就差涕泗横流了。 梁言心中一震,全然都是感动,哪里想得到余音所说是事实啊! 摸着余音的脑袋,压低了嗓音似宠溺又像是在追问:“小骗子,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左手藏在袖袍下攥得紧紧的,腿上传来刺痛都没有让他分神,只是定定的望着余音,似乎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余音都要哭了,感觉大腿老疼老疼了,连忙把他的左手拉了过来,不停的点着头。 “真的真的,你在我心里最重要了,比我自己都重要! 你说话就说话,你别掐自己啊,我疼啊,真的疼,你伤在哪儿,我就疼在哪儿,不骗你!” 梁言只当这是情话,想到他在他的小丫头心里如此重要,她对他并非玩闹,他忽然觉得这些年的患得患失毫无根据。 太过激动站了起来,后背伤口不小心重重的撞在了帐幔的支撑上…… 余音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无意识的扯着衣襟咬着,右手不停的击打着床面。 她真是上辈子欠的,今生才会被他这么折磨! 瞧着余音疼的冒汗,不似作伪,梁言一下就慌了,顾不得后背的伤势,手足无措的在旁边哄着。 “丫头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你别哭,我什么都答应你……” 把那个劲儿缓过去之后,余音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忿忿的盯着罪魁祸首,本想出声痛斥,却因哭得太惨打起了嗝,言语便失了气势。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都,嗝……说了,你伤在哪儿,我就,嗝……疼在哪儿! 我都说了两次了,嗝……你就是不信我!你居然不信我!” 脸上泪水与汗水交织,一双眼睛红红的,还不停的冒着泪花,看起来可怜极了。 梁言没想到会是这样,整个人既愧疚又自责,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感受到后背剧烈的疼痛,看到傻站着的梁言,她又气又心疼。 “你还愣着做什么,嗝……还不快去上药啊!” 鼻音浓重,话染哭腔,显得委屈极了。 梁言心里一紧,着急忙慌的将伤药从柜子里取了出来。 顾不得余音还在屋里,直接褪下上衣拿了药瓶就往后背撒去。 因为太过着急,药粉大都撒在了地上。 这般笨拙的模样逗得余音破涕为笑,不再气恼,兀自从床上爬了起来,夺过药瓶就帮忙上着药。 “你还疼吗?”梁言小心翼翼的问道。 余音觉得好笑,佯装不快的反问:“伤在你自己身上,疼不疼你来问我?” “我……”梁言犹豫之后转回了脑袋,敛下眸子轻叹,“我不怕疼的,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不然……” “我大概知道原因,一会儿再告诉你。” 余音踮起脚尖,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借力稳住身形,开始处理起上部分的伤势来。 肩上传来温暖的触感,背上又有喷薄的气息,痒痒的,挠的他心慌意乱。 这个距离太近了,这是梁言唯一的想法! 想着自己上身未着寸缕,他就极不自在,可又顾及着伤势处理不好小丫头会疼,他只能强忍住羞赧,继续保持着眼下的姿势。 月华石坠在他的身前,在暖色的灯火下散发着温润的月华,那玄之又玄的力量,使得他和余音的联系又紧密了一分。 窗下传来细微的动静,梁言顿时凝起心神,注意着外边的情况。 外边有人! 刚想查探一下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眼下情形太过暧昧,无论来者是敌是友,都会影响余音的清誉。 他将衣服一抖,立刻穿戴好,并吩咐着余音赶快藏好。 屋子着实简朴,都没有多余的陈设,余音环顾了一圈最终只能被迫藏在床底下。 见一切妥当后,梁言倚坐在椅子上,拿了本书册假装认真的翻阅起来。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着是敲门声:“少爷,我是老吴,是来替老爷送东西的。” 放下书册,不急不缓的起身开了门,双手把着门沿,刚好把入口拦住。 “送什么东西?”担心屋里情况被发现,急着想敢老吴走,话语里便多了一丝不耐烦。 老吴认为他这是心里有气,幽幽叹了一声,将手里的瓷瓶递了过去。 “今日老爷下手确实有些狠了,他心里也不好受,这才让我偷偷给你送点伤药。 少爷,你不要生老爷的气,他这么做是有缘由的。” 梁言接过药瓶,敷衍的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说着便关上了门。 老吴见此,只好唉声叹气的走了。 待人走远了,梁言连忙护着余音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床底下有些脏,余音满身都是灰尘,浅色的衣裙更是脏的不像话。 梁言有洁癖,余音是清楚的,爬出来后就与他稍稍拉开了距离。 出乎意料的是他自己贴了上来,在身上翻了下没找着手帕,捏着自己的衣袖就在她脸上轻轻擦拭起来。 第040章 偷逛烟云楼(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你不是最爱干净了吗,你的衣袖……” “因为是你,我不介意。更何况你都骗走我一辈子了,对你我还讲究得起来么?” 梁言笑容温润,动作更是轻柔,余音可耻的害羞了。 “你不是要知道原因吗,过来我告诉你。”待心绪平稳之后,余音跪坐在床上,朝梁言勾着手指头。 梁言急着弄明白其中缘由,身子便倾了过去,谁知刚靠过去余音直接伸出手往他衣领里钻去,胡乱摸索着。 “你……你这是做什么?”疑惑之外多了分羞恼。 余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极其正经的从衣服里将月华石扯了出来。 “言言你今天受了伤,我就不轻薄你了,我找的是这个。” 梁言干咳两声,掩下失态:“你说的是与它有关?” 余音点点头,拽着水滴状的小石头在手里把玩着,梁言只能保持着倾斜的姿势。 “肯定是它,除了它还有谁?”余音恶狠狠的瞪着月华石。 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还有着浅淡的泪痕,鬓角因为疼出的汗水变成了一缕,梁言心中就有些不忍。 轻轻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把它取下来吧……” 几分心酸几分怅惘,还有着些许的不舍。 自然是不舍,并非是因为月华石的祥瑞之处,而是因为这是余音送与他的定情之物。 十年了,它从未离过身! 余音意动,但还是摇着头,拒绝道:“不用了,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拿回来,你以后注意点儿就好了。” 梁言掩下忧伤,温柔一笑:“没关系的。” 握紧了余音拽着月华石的手往下压去,眼看着就要被扯下来的时候忽然手心一空,月华石重新在胸前显露出来, “你看,取不下来了。”余音竟然松了口气。 梁言看着胸前的月华石,说不上是纠结还是庆幸。 余音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对这个结果并不失落,心里反而思索起其他的事情来。 “你受伤,我也疼,不知道我受伤你有没有感觉?” 出于报复的小心思,余音趁梁言不注意,取了根针就朝食指戳去,等她哭兮兮的梁言才发现。 白皙的指尖不停的往外冒着血珠,汇聚到豆大一颗时沿着指侧流了下去。 梁言连忙拿了止血药往上撒去,一边撒一边心疼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无端扎自己的指头?还知道疼,十指连心,能不疼吗!” “你不疼吗?”余音瘪着嘴,惨兮兮的问道。 梁言一愣,感受了一下,言辞恳切的说道:“我不疼啊!” 余音再次哭了出来,委屈巴巴的喊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梁言能怎么办,他是真没感觉,难道还要拿针扎自己手指陪她一起疼?可那样她就是双倍疼痛了…… 梁言只能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太傅负手立于窗前,追忆般的望着外边的夜色,听到屋门推开的声音出言问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老吴掩上门走了过来,摇摇头躬身回答道:“少爷拿过药膏后直接将我拦在了门外,想来是心里有气吧。 老爷,我不明白,你明知道那梁欣是假的,你为什么要护着她还将少爷打得那么惨?” 太傅静默良久,望着夜空答非所问:“山雨欲来,齐国终是要乱了。” 夜风渐起,染着尚未完全消退的寒意,将书案上散乱摆放的宣纸卷起,飘飘扬扬的落了满地。 纸上墨迹未干,沿着收笔处流开,就像是墨色的泪痕。 翌日。 梁言徘徊在烟云楼门前,迟迟不愿意进去。 烟云楼毕竟是风月场所,不是酒楼点心铺子,哪能直接买来云松糕,少不得要在里边待上一些时间…… 可给余音带烟云楼的云松糕,他又是亲口答应了的。诚者,君子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他不能做出尔反尔的人! 将心一横,撩起衣摆就跨进了大门。 他不知道是余音一直暗中跟随在,他后脚刚进去,余音也跟着混进去了。 余音平日不去这种地方,今日敢这么跟着混进去,全是因为她知道梁言羞怯必不会让手下跟着。 就算她溜进了烟云楼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发现,等梁言得到消息来捉她,那时她都玩儿够了! 楼里脂香粉浓,衣香鬓影,姑娘们格外胆大,梁言是强忍住恶心和害羞才没有立刻夺门而出。 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气,才杜绝了姑娘的靠近。选了张靠窗的偏僻位置,点了几样茶水点心,闷声不吭的饮了起来。 “公子,来此处怎么能不饮酒呢,茶水清淡,好没意思。” 香兰见他目不斜视,端的是君子之风,再加上衣衫素雅却不失华贵,心里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梁言看都没看她一眼,内力微微一震,人就被推到了三尺之外。 余音的处境可就不一样了,一路过去摸摸小脸,拍拍小手,时不时的调笑两句,混得可谓如鱼得水。 人长得俊俏,小嘴儿还甜,姑娘们喜欢得不得了。 但鉴于余音年纪不大,姑娘们又是真心喜爱她,只让她看看热闹就好,没有什么逾距的想法。 这倒是给了余音方便,没一会儿这栋楼都被她逛遍了,肚子也都快吃撑了。 忽然瞧见西边还有一栋一模一样的楼,中间通过雅致的花园连通,心中顿时涌上好奇,开口“姐姐”“姐姐”的唤着。 白英是花魁,最是知晓人世艰难,拢了拢披帛,轻轻摇晃着团扇,望着对面的悲切的叹息。 “这边是烟楼,楼里全是姿色姣好的姑娘,那边是云楼,净是些容貌出众的男子。 这世道太过艰难,大家都不容易,若非真的走投无路,他们又怎么舍了男子的尊严沦落风尘。” “你的意思是……”余音虽有同情,但嘴角就是忍不住上扬。 白英点了点头,敛起悲切,拿着团扇轻拍了下余音的脑袋:“怎么,你想去看看?” 余音不由自主的点头,随后又拨浪鼓似的摇头,生怕显露出自己向往的意图来。 “你去瞧瞧也是可以的,但……”白英长姐般的叮嘱道,“不该看的别看,还有别过线了,像你这种深受宠爱的小公子,长大了应该娶个温雅娴淑的世家女。” 这是怕我“男上加男”么? 心里虽好笑,但还是受教的点点头。 第041章 被捉现行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辞别白英,她激动的朝云楼窜去。 楼里的男子们姿态万千,各有千秋,余音像长官巡视一般负手往前走去。 “妖媚惑人,好看!” “仙姿佚貌,可以!” “这个温文尔雅,不错!” “诶,风流倜傥就算了……” 余音评头品足,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同时忍不住将他们与梁言对比起来。 不过最后还是梁言略胜一筹: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温雅不失阳刚,清冷愈显矜贵,德行若美玉,气质如轻松…… “我的眼光怎么那么好啊!”忍不住感慨起来。 心头一高兴,便在小倌们的劝说下饮起酒来。 饮了酒,什么事儿都忘了,人也就开始放纵起来。 一手拎着酒壶,另一只手挂在最近的一人肩上,勾肩搭背的,嘴里时不时说些让人开怀大笑的话来。 人就不能太得意,得意就会出问题。 余音完全忘了梁言还在烟楼的事情,毫无顾忌的与一群小倌倚在二楼栏杆旁,动静很大,动作也夸张。 梁言一直是低着头的,忽然外边吹了阵凉风,卷的园子里的桃花飘飘扬扬的落进了屋里。 伸手拈起一片花瓣,下意识的往窗外望去,远远的就看到对楼走廊上欢闹的人群。 人群正中是位矮个的小少年,一身蓝白相间的袍子,身形看起来格外的熟悉。 熟悉? 梁言微眯起眸子审视起来,偶然间小少年转过身,他清楚了辨认出余音的身份。 很好,小小年纪竟然就开始背着他到烟云楼找小倌来了! 果然,小骗子就是小骗子,她的话作不得数的…… 梁言胸腔闷痛,一口气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 眸光扫视到桌上分毫未动的云松糕,右手渐渐收紧恼怒一挥,盘子直接摔在了地上,松软的糕体碎得完全不像话。 响亮的动静引来了秀姐,见着地上的狼藉以为是下人没有伺候好,不停的赔着不是。 这是他第一次摔东西,在爷爷的影响下他向来崇尚节俭,如今确实是忍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将怨气和怒意压下,看了看毁掉的云松糕,再瞧了瞧远处的余音。 “给我装一份云松糕带走。” 声音很冷,听着的人忍不住打了寒颤。 秀姐哪有什么不乐意的,连忙吩咐下人装了送上来。 梁言拿了云松糕就朝云楼走去。 “我再说一个,自从那年我背井离乡后,全村的人都死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余音拍了拍一人的肩膀,染着醉意问道。 “不知道。”众人都摇着头,期待的等着她解释。 “因为我把村里仅有的一口井背走了,他们就渴死了!” 余音自己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发现仅有自己在笑,抬头疑惑的问道:“不好笑吗?” 小倌们点头而后摇头,就是不敢应声。 “烟云楼好玩儿吗?”余音正想继续追问,耳旁就响起一道幽冷的声音。 “好玩儿啊,这里的小哥哥们不仅长得好看,人也有意思得很!”余音醉醺醺的,全然不知自己的处境。 “好玩儿,呵……”声若九幽而来,小倌们一下就散了。 余音只发现小伙伴们跑了,还没玩儿尽兴的她有些不开心。 打算再拉一群人玩闹,谁知刚离开栏杆人就站不稳,还好身后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她。 梁言缓了缓心情后继续问道:“云松糕还要吗?” 余音艰难的牵起眼皮,呆呆的摇着头,声音软糯却多了份嫌弃。 “我不要,我都吃饱了……” 梁言心中一痛,右手蓦的松开,还带着热气的云松糕从楼梯边沿滚了下去,落在了底下的荷花池里。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那云松糕一般,从高处摔下,最后浸没在冷水里。 他感觉自己成了消遣,他认真的履行着答应过她的事情,她可能只当作了不值一提的玩闹…… 他想就此转身离去,脚下却生了根,腰也被人抱住。 余音挂在他身上,眯着眼睛凑在他脸上观察了半天,靠着仅剩的一分理智问道:“这眉眼,这……怎么跟我家言言有些相似啊?” 梁言颔首静静的盯着她。 余音酒劲上头,脑子完全迷糊了,只觉得梁言身上的味道格外熟悉,不由自主的爬到他颈间嗅了嗅,心满意足的笑了。 “差点儿被你骗过去了,你就是我家言言,别想骗我!” 梁言的心里多了一丝慰藉,可之前的情绪仍在,让他对余音拿不出好脸色。 本想将她从身上拉下,谁知她死死抱着不肯松手,脑袋还不停的往他颈间蹭着。 眼下还是离开烟云楼再说,这个样子总归不太合适。 于是一个面色晦暗不明的俊朗男子,身上挂着一个醉酒的俊俏少年,一路离开,在烟云楼里成了奇特的景观。 梁言径直回的梁府,余音这个样子送回公主府他有些不放心,这时脑海里忽然浮现初一十五的影子。 他是翻墙直接落到自己的院子,进了屋后将余音往床上一扔就出去了。 等他将醒酒汤端来的时候余音已经安睡了,心里虽有气,但也担心她次日醒来头疼,便将人扶起来喂了点儿醒酒汤下去。 余音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她便没有其他人。 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何在梁言的院子里,几下梳洗完就朝书院飞奔而去。 上午有最严厉的何教习的音律课,她不能迟到! 何教习年轻时是列国尊崇的琴圣,如今老了就回到齐国教起音律来。他将音律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最是不容许学生在音律课上迟到! 音律课是整个学院的学子一起上,就在专门的清音阁内。 余音到达的时机很险,刚坐下何教习就进来了,她拍拍胸口,竟有种差点儿上学迟到的紧张感。 祁阳和梁言都调试好琴音了,在场的其他学子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余音不善音律,以往准备工作都是梁言帮忙。 “梁言,梁言……”余音趁着何教习不注意悄声呼唤着。 梁言仿若未闻,兀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第042章 披着羊皮的狼(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何教习撩起衣摆跪坐于琴案后,挺直着脊背开始讲解起来。 “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 昔者圣人之作乐也。将以顺天地之性,体万物之生也。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阴阳八风之声……” 余音一直在叫梁言,想尽办法没有引得他的注意,倒是引起了何教习的关注。 “余音,你回答一下何为八音?”何教习半眯起眸子盯着余音。 稀疏的白发用木簪绾在头顶,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袍,琴案上的香炉升起袅袅轻烟,本应宁静祥和的人却因锐利的目光显得严厉起来。 余音心里一紧,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眸光望着梁言,表情略显委屈。 梁言一直不曾看过她,平静得让她心慌。 迫于何教习的威慑,她只好先从眼前困境脱身,于是答道:“金、石、土、革、丝、木、匏、竹,谓之八音。” 何教习再次问道:“为什么要修习琴技?” 余音不卑不亢的回答:“可以导养神气,宣和情志。处穷独而不闷者,莫近于音声也。还有致乐以治心,乐则安,安则久……” 何教习胡子一吹,疾言厉色的训道:“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你还不用心!我知晓你天赋出众,唯独音律一面你是一窍不通! 弹琴可以修身养性,我也不求你琴技多高超,至少能学点皮毛,心气浮躁时还能养养性子。 可你倒好,自甘堕落,还要影响梁言,你简直是不可救药!” 何教习骂完之后,余音光荣的被罚去了清音阁外面壁思过。 面对着阁外白墙,她思的却不是音律上的无可救药,而是梁言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该怎么哄才能好。 昨日与那几个小倌谈得欢了,酒便跟着饮多了,对于后边的事情没多少印象。 正隐隐约约想到什么的时候,肩上传来的重击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你不要那么沮丧嘛,至少你在文坛的建树大家有目共睹。不通音律又如何,没多大影响!”楚离挑了挑眉出声宽慰。 余音气呼呼的瞪着身旁的人,要不是他,自己都想明白了,可现在什么都不明白了! “你来干嘛?”话语里全是恼怒。 “陪你面壁思过。反正我也不想上那个音律课,一听到琴声我就犯困。”楚离收了风流作态,笑容多了三分憨厚。 “那你面你的壁,不要和我说话!”余音往右侧跨了几大步,拉开了与楚离的距离。 梁言侧头瞥见了二人的互动,气质越发疏离淡漠。手下琴音屡错,曲调也烦扰得很。 何教习从其他学子身旁走了过来,立在旁边,直言道:“琴声乃是心声,心不定,琴声就不稳。 如我最初所言,学琴只是修养身心。你既始终静不下心来,练着也没用,还不如出去走一走静一静。” 梁言轻按琴弦,停下琴音,静静的跪坐一旁。 祁阳不明所以,靠过去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气息太过清冷了。 还有为何小妹唤你那么多次你都不理她,音律课向来不都是你帮衬着她么?” 梁言没有回答,敛了下眸子,淡淡说道:“我出去走走。” 说是出去走走,走到长廊转角处就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白墙的方向。 余音正面对墙壁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小树枝在地面圈圈点点,也不知在干什么。 楚离倾着身子往余音靠去,以他所在转角的角度,刚好看到两人亲密的挨着。 梁言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余音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那抹远去的蓝色身影,心里一急,扔了小树枝就朝那边追去。 “梁言,梁言,你等等我嘛——” “梁言,你不要走那么快嘛——” 眼瞧着距离越拉越远,内力一提使起了轻功,最后还剩三丈的距离始终无法缩短。 她快,梁言更快,她慢,梁言亦会稍稍放缓速度。 阴沉的天空下,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走着,走出了城门,走出了城郊,一直到苍溪旁的白鹤滩才停下来。 余音看着滩边伫立的身影,心中很是慌张,她能感觉到梁言生气了,很气很气的那种。 溪风很冷,却没有梁言身上的气息那么冷。 他挺立在溪边,溪风轻轻扬起他的衣袍,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冷意和孤寂。 余音拎着下摆,踩在鹅暖石上踌躇的靠近。 刚走到距离梁言三尺的地方,他就倏然转过了身子,双眸直视着余音质问着。 “我于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消遣,或者是小孩子的玩闹?” 嗓音清冷,比平日多了两分力道,也多了苦涩和自嘲。 余音心尖一颤,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只是出于好奇才对青楼心向往之,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 可她只是和那些人说了说话,吃了点儿点心饮了点儿酒,绝对没有越线! 姑娘们她还摸了摸,小倌们她只隔着衣服碰了碰肩膀的…… 她直接朝前一扑紧紧抱住了梁言的腰,防止他溜走。 “你不是消遣也不是玩闹,你是我的未婚夫啊!” 梁言稍微挣扎了一下,也就放弃了,仍是自嘲一笑:“我还是当年那个问题,你知道未婚夫的含义么?” 余音连忙点着头:“知道知道,我们会成亲然后过一辈子的!” 梁言眸光幽寒,沉声问道:“你知道夫妻与亲人朋友的差别吗?” 余音还是点头:“知道知道,夫妻更亲密,亲朋更亲近!” “不,因为夫妻会这样……” 梁言伸出双臂钳制余音的腰后,将头一低狠狠的朝樱唇吻了上去。 他的眸光幽邃,深处是蓄积的怒火,他的动作强势而霸道,全然没有平日如玉的温润。 余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梁言根本不是羊,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余音没有经验,很快就大脑缺氧。在她晕过去的前一秒,梁言好心的放过了她。 余音大口的喘着气,脸色通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憋的。 “你知道差别了吗?”梁言微眯起眼睛强制让她与自己对视。 余音害怕自己这只小羊羔被狼给大卸八块,不停的点着头,应和道:“知道了,知道了!” “我当初就说过,圣旨已下,婚约已成,一切都无可更改,我会负责的,希望你不要当成玩笑。 我给了你十年的时间反悔,可你没有,无论以后你的想法是怎样,我都不会放手。” 余音低着头不敢与那灼热的目光对视,心跳早已乱了节奏。 只是嘴上还不承认,默默的念叨着“狼尾巴露出来了,狼尾巴露出来了”。 梁言勾唇一笑,低声说道:“既然你知道了,接下来我们来看看你究竟错在哪儿了?” 第043章 白鹤滩遇袭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摒着主动认错说不定能得到网开一面的原则,未待梁言说出来她就先开了口,诚恳的反思着自己的过错。 “我不应该暗中跟着你,不应该趁你不注意溜进烟云楼,不应该在楼里和姑娘们谈笑风生,更不应该因为好奇跑到云楼那边去,和小倌们玩闹!” 梁言点点头,眸光里还有期待之意。 余音吞了吞唾液,连忙补充道:“还有我不该饮酒,不该……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 “还有呢?” “还……还有?” 余音结巴起来,心下却想着不应该吧,难道自己还有什么惹恼他的地方? 梁言禁锢着她的身子,低下头颇具压迫的盯着她的双眼,出声质问:“你是见着谁都往他身上扑吗?” 余音先是不解其意,而后才隐约记起挂在他身上的事情。 忽然有了底气,一脸严肃大义凛然的说道:“怎么可能!其他人我怎么看得上,就是知道来的是你我才敢扑上去的!” 梁言脸上的冷意稍稍缓和,轻蹙眉头问道:“你怎么能确定那是我?” 余音换上了笑脸,踮起脚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殷勤又得意。 “我自然是知道!我是闻出来的,你身上的味道我不会记错! 而且当时我可一点儿防备之意都没有,我可是只有对言言你才这样! 我好歹也是练武之人,起码的警惕还是有的,若换了别人我早就避开了!” 梁言身上的冷意散了七分,余音看准时机软下嗓音不停的在他胸口蹭着。 “你就别生气了嘛,我已经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气大伤身,你不要气了嘛,我心疼!” “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你自己?” “你你你,只有你!”余音欲哭无泪,这次真的不好哄啊! “要不你打我一顿吧,出出气也是好的。” 梁言轻轻一笑,将她松开,而后平静无波的说道:“你这次的行为让我很生气,别想像以前那样,以为道个歉我就会原谅你。 回去后你自己好好思考下我今天说过的话,想清楚我的深意后再来找我,我不会再放纵你玩闹般的对待你我之间的婚约。” 声音宛若拂面清风,内里却隐含着郑重和严肃之意,余音垂下脑袋知错的点了点头。 梁言转身离开,余音突然腹中饥饿,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言言,我的云松糕呢?” 梁言步子一顿,清冷的回答道:“你不要,我扔了。” 话落,更加快速的往前走去,若余音稍加关注,定能发现他的不对劲。 余音猛冲几步,拽上了他的手,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我还没尝过呢,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 “你不是在烟云楼逛了那么久吗,怎么连这招牌的点心都没尝过。”话语里带了冷笑和嘲讽。 余音抱着他的手臂委屈的解释道:“我忍着呢,都没碰,就是等你带给我……” 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梁言心一软,正想说些什么,两旁的树丛窜出五道黑衣人影,手中长剑寒光闪耀。 梁言将余音往身后一拉,折了右手旁的树枝就与黑衣人对战起来。 黑衣人的目标主要在梁言身上,攻势刁钻,招招狠绝。 梁言既要照顾余音,又要防止自己受伤,诸多顾忌,对战便落了下风。 余音心里着急,既怕梁言受伤自己受疼,更怕他瞻前顾后被人所伤。 想着两个人疼还不如她一个人疼,握紧了匕首毫无顾忌的朝黑衣人攻去。 余音轻功绝佳,武功尚可,因着她不要命的打法梁言的压力骤然减轻。 最后以黑衣人二死三伤,余音胳膊受伤,梁言衣襟被划破而收尾。 地上只剩下打斗的痕迹,那两具尸体在黑衣人逃离的时候带走了,因此梁言无从查找他们的身份。 回头看着受伤的余音,顿时生了恼意。 一边小心的给她处理着伤口,一边厉声斥责道:“你不要命了吗,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当什么事!” 余音因为疼痛眸子浮上了氤氲水汽,嘴上却毫无怯意。 “我的命就是你啊!我自己受伤会疼,你受伤我也疼,还不如就我一个人疼算了。 至少哪儿会疼我还有个预料,免得凭空出现让我防不胜防!” 梁言的训斥再也说不出口,只能把那份气恼强行咽下去,而后只剩下低低的叹息。 气恼咽下之后,对象就变成了他自己。 他气自己明知近日云都暗潮汹涌,还独身将小丫头带到人烟稀少的白鹤滩来! 梁言又开始一言不发起来,余音最害怕的就是他这个模样。 “你不要生气嘛,那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没有哄骗你!还有我回去一定好好儿思过,坚决不乱跑!” 梁言没看她,兀自蹲下身来,命令般的说道:“上来!” 余音心里一喜,直接趴了上去,接着梁言便起身将她背了起来。 一路上,余音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话语里是掩不住的激动。 “言言你居然主动背我了,你以前不是只有我闹你的时候你才背我吗?”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特别英勇,心里有所触动才背我的?” “嗯。” “那你的触动是仅仅是因为感动呢,还是因为喜欢我呢?” “……别乱动!” 听着这话,余音叛逆地扑腾了下两条腿,嘁了一声,似自语般说道:“说一句喜欢有那么难吗?你看我……” 话落后,嬉笑着凑到梁言的耳边,不停的喊道:“喜欢喜欢喜欢……” “我喜欢梁言!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你温润的笑,喜欢你羞涩的模样,喜欢你身上安心的味道!” “喜欢你给我带的点心,喜欢你用低沉的嗓音的唤我‘小骗子’!” 梁言背着她稳稳的走着,嘴角逐渐上扬,眉眼里都染着笑。 果真是个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小骗子! 哪个正经的姑娘会成日的将喜欢挂在嘴边?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余音一愣,笑嘻嘻的回答道:“喜欢就是喜欢啊,就像我对你这样!” 梁言只是幽幽的叹着气。 第044章 破庙魅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趴在梁言的背上可谓是为所欲为,一会儿掐掐脸,一会儿揪揪耳朵,到后来直接把人家簪子抽掉了。 一头墨发直接散了下来,余音就将头发理了理放在手里把玩。 也亏得梁言脾气好,对她也是百般包容,只是出声叹道:“丫头,你乖点儿好不好?” 余音娇软的答着好,动作仍是不曾收敛,因着不算太过分,梁言也就由她去了。 梁言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一身的君子之风,余音顿时忘却了之前他展露的霸道一面,坏心的起了撩拨的心思。 把绸缎般顺滑的青丝绾在手腕上,凑到人家侧脸上亲了一口,轻挑的笑道:“言言,你的脸颊真是又香又滑呢!” 梁言背着她稳稳的走着,突然就感觉到脸颊传来温热,而后是湿热的气息喷薄在耳朵旁,挠的他耳朵里痒痒的。 他暗下眸子,稍微将余音往上提了提,继续默不作声的走着。 林间小路上,遗落了一对对逐渐紊乱的脚印…… 余音见他没反应,又朝另外一边的脸颊来了一口,没受伤的手垂到他胸前好玩儿的摸索了起来。 身材真好!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梁言不说话,她的胆子便越发大了,一边奸笑着,一边将手从衣襟里伸了进去。 胸膛热乎乎的,每一次心跳都像敲鼓一样传到她的手上,无聊的她竟开始数起心跳来。 “言言,你心跳得好快啊,你是不是紧张了?” 调笑的话语刚落下,梁言就停下了步子。 深呼吸了一下,出声说道:“丫头,我劝你停手。” “为什么?”余音一愣,丝毫没注意到他声音的异样。 “你知道吗,男人是不能被随便撩拨的……你现在还小。” 梁言极是认真的解释着,嗓音低沉沙哑,说不出的性感。 这般撩人的嗓音,余音听得心头一跳,开始乱了节拍。 将两句话连上一想,脸刹那间红了,嘤了一声,作乱的手触电似的收了回来,抱着脑袋埋在了梁言的背上。 梁言长长的呼了口气。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先是微雨蒙蒙,白雾袅袅,而后淅淅沥沥,雨声渐响。 雨滴连续不断的砸在树叶儿上,声音清脆,宛若珠落玉盘,沿着叶片滚落,最后跟着叶尖儿一弹,就砸在了余音的脑门儿上。 因为心中欢喜,淋着雨也笑个不停,伸出两只手护在梁言头上,笑嘻嘻的欣赏着烟雨朦胧的景象。 笑着笑着,不知怎的就开始吟起诗来。 什么“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什么“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什么“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也不管合不合乎时宜,张嘴就来,寂静的山野里就只剩下时而银铃的笑声,时而欢笑的吟诵。 梁言无奈的摇摇头,好笑的问道:“小小丫头,你是怎么做出那么多诗来的?”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做梦来的!”余音玩笑的接话。 说是做梦也算真话,前世种种皆如黄粱一梦,如今这个世界这里的经历于她而言才算真实。 说来也讽刺,这两个世界都算是梦境,也都算是真实,不过那又如何呢,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发现梁言不信,她也懒得辩驳,脑子一转,忽然想起诗经里的《风雨》来,虽然时节并非现在,所传达的含义正适合现在。 凑到梁言耳边,神神秘秘的问道:“我还有一首,你要听听吗?” 梁言轻声一笑,答道:“说来听听。” 余音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声音娇娇软软,在这烟雨朦胧的情境下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梁言未表现出多大的反应,只是低低的叹着:“小骗子……” 担心颠着她,梁言不敢走得过急,眼下风雨渐大,只能先找一处地方避雨。 前行不久就遇到一所破庙,院里杂草横生,房屋灰尘遍布,心里虽嫌弃不已,却也没有显露分毫不满之色来。 警惕的巡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后,清理出一小片地方,护着余音在草垫上歇了下来。 不知为何,余音一靠近这里心中就有着不祥的预感,这里阴气森森的,让她汗毛倒竖,不由自主的就往梁言的怀里挪去。 “丫头,怎么了?”梁言无奈的问道,以为她又起了什么捉弄他的坏心思。 “言言,你确定这里没问题吗?”余音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 稻草散落,蜘网横生,正堂上方伫立的石像断掉了脑袋,水渍斑驳的脑袋赫然立在左侧破窗下,幽幽的看着她。 梁言不明所以,他已经查探过了,这个地方确实没有问题。 “丫头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余音伴祥瑞而生,对于邪物有着天生的排斥,梁言故有此问。 余音抱着他,点点头:“这个地方让我感觉不舒服,要不我们走吧?” 屋外的已经织起了雨帘,再看看她微微浸血的胳膊,梁言叹息的摇了摇头。 “丫头你忍忍,等雨小些我们再离开。”他只能这样宽慰道。 余音晕晕欲睡的时候,脑子里有跟弦突然被绷紧,睁眼一看,一双诡异的血瞳正在眼前一尺的地方! 蓦的一跳,巨大的力道撞得身后的人痛呼一声,梁言瞬间醒来,看着眼前的情况连忙抱着余音往后退去。 那双血瞳浮在浓墨般的黑影之上,审视几番,发现这多半是今日祸乱云都的罪魁祸首! 黑影桀桀的笑了两声,朝着余音直扑上去。 形如鬼魅,变幻无形,梁言的攻击根本伤不了它,往往被击中之后化作烟雾,躲开后又恢复了原样。 余音虽然心惊胆战,但还是能保持冷静,梁言与黑影对抗的时候她自己也在想办法躲避。 酣战当中,牵动了伤口,鲜红的血迹从衣服渗了出来,她努力隐忍,生怕痛呼出来使梁言分心。 第045章 前往东宫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就在黑影准备没入余音身体的时候,外边隐约传来一道哨声,黑影猛地往雨幕中一窜,消失不见了。 梁言有心想追上去,可看着余音疼得脸色泛白的模样,只能放弃追寻的想法,小心的把伤势再处理一次。 见她实在疼得厉害,忍不住提议道:“要不你咬着我吧。” 说着把身子侧了着,将胳膊靠了过去。 迎来的只有余音怨念的话语:“你是嫌我还不够疼吗,还要自己找罪受?” 想起自己所受疼痛会同等程度传递她的身上,梁言讪讪的笑了下,照顾着她不再言语。 思华殿是皇宫西侧最偏僻的宫殿,那里已经算是处于皇宫建筑群之外。 唯一的道路是从西边小宫门出去,再经过一片竹林。如今那道门早已挂上了锁,锈迹斑斑,有着历经岁月雕琢的沧桑感。 那里已经荒废了近二十年,除了老一辈的宫人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 殿前空地树叶堆积,杂草丛生,荒凉破败。殿门紧闭,屋内幽暗,偏偏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是一道女声,平静威严,却莫名让人心惊胆寒。 “都安排好了,只不过……”回答的是故意压低后略显阴柔的男声,话语里带着迟疑不决的味道。 “嗯?”女声慵懒的响起,幽寒得让人心悸。 “有一只引魂兽失了控制,虽然已经派人追捕了,可它已在云都闹了不小的动静,陛下和公主怕是知晓了。”男声有些战战兢兢的。 “如今已是紧要关头,你竟然犯下这样的过错!若是哀家的计划受了影响,哀家会让你知道死亡都是一种奢望的滋味!” “娘娘恕罪,奴才一定会安排好的。” 殿门被推开,里边出来了一位紫衣的公公,低着头急匆匆的往外行去。 “夫君,我很快就能让你活过来了,那时我们又能在一起相守了!” 偏执癫狂的笑声不停在殿内回荡,鬼魅的声音惊得刚落下的鸟雀扑棱棱的飞起。 将余音送回公主府后,梁言就一脸凝重的朝东宫赶去,此时太子刚用过午膳,稍稍歇息后批改着底下递来的奏折。 他如今虽然只是担了个监国的名义,并未完全接手政事,影响重大的决策仍是由父皇弘景帝做出,不过其他的琐事也够忙活了。 梁言出现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抬眸扫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回了折子。 一边批阅一边分心问道:“你不是和小妹离开了么,怎么,别扭已经解决了?” 梁言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声说道:“我们在白鹤滩遇到了杀手,还在城郊破庙对上了祸乱云都的黑影。” 太子将朱笔一放,抬起头来瞥了眼侍立的小林子,待小林子连同其他伺候的宫人退下后才继续着话题。 没有外人在场,二人相处更随意些。 “你们可有受伤?”太子撩起袍子在茶案旁坐了下来,梁言则在对面坐了下来。 “丫头胳膊受了伤……”说这话的时候梁言低垂着视线,脸上有着懊恼和自责的意思。 太子这一辈仅有他和余音两人,加上父皇与姑姑兄妹之间感情深厚,可谓相依为命,在二人的影响下,他可是对这唯一的妹妹宠得很。 听到余音受伤的消息,顿时沉下脸来:“她是怎么受的伤?伤得重不重?究竟是被何人所伤?” 梁言敛下眸子,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清澈的茶水上似乎浮现了余音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因为我,不严重,不清楚。” 回答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太子气笑了,伸手点着他:“你……你竟然连她都护不住,并且还不知道敌人的身份? 梁言,你虽是我兄弟,可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这次你犯的错我得记下来,过后再找你算账。 现在我们先说说其他的情况……” 太子查到了一些消息,从那只言片语中隐约可以窥见曾经被历史掩埋的惊天大事。 十八年前,正是弘德帝祁缙驾崩的那年,宫里几乎所有的记录都消失不见,无论是关于宫人,后妃,亦或是其他,那一年的历史上成为了空白。 祁阳派手下隐秘的多方查访,并结合那一年前后的记录,推测出一个可怕的事实:在那一年存在于皇宫的所有人全部消失,因为后边的人全是新补上去的! 所以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使得父皇与姑姑闭口不言,为何提到今日发生的事情父皇露出了追忆的模样,为何父皇会严厉呵责他干涉此事,这都是他需要解开的谜团! 听到这些,梁言忽然想起那日余音询问他的事情,遂将消息抛了出来。 “三月初三的时候,丫头曾告诉我,公主让她小心与惠和太后有关的人。我之前想不明白,不知太子可知晓其中深意?” “惠和太后?”祁阳重复念着,露出沉思的模样。 随后说道:“记载里只提过她和先帝伉俪情深,次年追随先帝而去。其他的记录几乎没有,甚至连她家族相关的记载都没有。” “惠和太后好像是名门贵女吧,按理说家族不可能一点信息都没有。”梁言一脸凝重,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父皇不允许我探寻上一辈的事情,不过此次小妹遇险,我可以借机观察下他的反应,说不定有所收获。 你一会儿让小林子把我寝宫里的凝玉膏取来送到公主府去,最近忙起来都忘了。 那是我专门让太医院研究的,止疼愈伤颇有奇效,小妹怕疼却老是磕磕碰碰的,小姑娘还是不要留下疤才好!” 听到余音怕疼的时候,梁言的眸光就暗了下来。 祁阳忙着去长乐宫见弘景帝,倒没有怎么关注他,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还有啊,这次她受伤可是你的错,她有什么要求你可得依着她,本太子可不是吃素的!” 祁阳重重的拍了下梁言的肩膀,话语严肃而郑重。 梁言拿过凝玉膏,径直的朝烟云楼行去。 第046章 无理取闹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就算受了伤也没见着安分,跑到西苑后边圃里指挥着初一十五等不停的翻着泥土,争取早日把那片随意撒下的花海给翻了。 管家听到这件事不停的叹气,不明白余音为何这么做,喜欢漂亮的花草不是姑娘的本性吗? 安和可没干涉,西苑整个都是余音的,就算把房子掀了安和都不在意。 余音胳膊悬挂在身前,热火朝天的指挥着众人。上午刚下过雨,在空地站了那么久,衣摆鞋子都脏了。 忽然副管家传来梁言入府的消息,她叮嘱初一十五继续指挥,转身迅速的朝住所飞去,待梁言进了院子,她也端正的坐在了床上。 “我很乖的,我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认真思过!”门被推开的同时,余音诚恳的说道。 梁言推开门就瞧见了她偏着脑袋,目光晶亮,乖顺可爱的模样。 心中刚生了慰藉就瞥见绣鞋边沿的泥渍,还有那湿润的衣摆,微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朝她走了过去。 “看来你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嘛,说说,都思索出什么结果了?” 将云松糕的盒子放在床边的矮凳上,侧身坐在床沿上,微微倾过身子盯着余音,温润的笑容之下隐隐显露危险之意。 余音不自觉的往后仰了点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努力的编造着反思的感想。 “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对你可真可真了,对你说的话也都是真话,从前到现在每一句都是在真的!” 梁言倾过去,仅离她一尺,低低问道:“是么?” “是的,比真金还真!”余音不停的点着头。 “还有什么感想?”梁言继续问道。 “还有就是……”余音根本没反思,一时间哪儿能答上来,索性不答了,用行动表示。 脑袋突然往上一凑,刚好挨上了梁言的唇,眸子熠熠生辉,就像揉进了万千星辰。 梁言喉间滚动,终是没有反抗,更没有反击。 待余音自行离开后他牵起浅笑,低哑着说道:“小骗子,最初你和我说的话就是假话。” 梁言意味深长,有着一语双关的感觉在里边。 余音努力思索,究竟是哪个最初? 梁言看着她的绣鞋挑眉示意,余音立刻心虚的低下了头。 见此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说未婚夫不过是让我能正大光明陪你玩的由头。” 余音更心虚了,脑袋也压得更低了。 梁言仍是轻笑,停歇了小会儿后伸手掰过余音,让她与自己对视。 “我庆幸你当初对我撒下那个谎言,但是今后我不希望你说假话骗我。小骗子你一定要记住哦,梁言要是真生气起来……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余音斜视着他,小声嘀咕:“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劝告你,小丫头。” 梁言摸着余音的脑袋说的温声细语的,可眸底的深沉和灼热才是他压抑的本性。 余音心头一紧,连忙乖巧的点着头:“不会不会,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的!” 若是忽略余音飘忽的目光,话语还是让人信服的。 “是么,要是你再骗个未婚夫来怎么办?”梁言目光幽幽,浑身带着压迫之意。 “怎么可能!” 余音惊坐起来,一下撞到了梁言的额头,双倍的疼痛让她的表情颇为酸爽。 “以你这小骗子的本事,没什么不可能。” 梁言一只手抚在自己额头处,另一只手抚在余音的额头上,缓缓输着内力,轻轻的揉着红肿之处。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只能骗我。” “你不是让我不能对你说谎话吗?” 梁言勾唇一笑,直盯着余音眸光深处:“确实,你看着办。” 余音看着梁言心情郁闷,气愤,无奈,总之复杂极了。 多好的一个少年啊,温润如玉,彬彬有礼,温柔体贴……怎么的就开始无理取闹来了呢! 可那又怎么样,又不能打! 只好拿过旁边的云松糕,把它当做梁言,一口一口恶狠狠的咬着。 为了将余音限制在府里,让她安心养伤,同时躲避黑影,梁言几乎跑遍了云都所有的药房,每次买药的时候都会不小心说漏余音受伤的消息。 大量的人手前往云都各处药铺为余音买药,身为太子伴读的他还亲力亲为,这般的声势浩大,很快让所有百姓都知道郡主受伤的消息。 回到府上后,有一件事让梁言觉得奇怪。 并非他对梁欣有好感,而是往常只要他一回来,那女人就会围上来,今日竟然到了晚上都还没动静,甚至都没见着她露面。 这放在平常是绝对不可能的,有些古怪! 找下人问了问梁欣的情况,得到的回复却是小姐身体不舒服,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 “何时开始不舒服的?” 二人关系一向不好,下人见他竟然开始关心起梁欣来,殷切的回答道:“中午开始的,连午饭都是我们送到房间里去的。” 中午,梁言默默念道,继续追问:“她可曾出去过?” 下人回想了一下说道:“出去过,说是与杜家大小姐有约,一早就出去了。回来就开始不舒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们也不敢进去。” 有意思…… 梁言勾唇一笑,挥退了下人。 上午他和丫头在白鹤滩遇袭,杀手二死三伤,正午梁欣就从外边回来开始闭门不出,时机可真巧! 这些日子虽然与梁欣相处不多,但他发现这个女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一直装着一副吃尽苦头的柔弱模样,实则步履稳健,健步如飞,虽然故意掩藏,可那不经意间显露的轻盈步法不经意间成为了破绽。 还有便是一个从小在僻静乡野长大的人,怎么可能遇到达官显贵镇定自若,甚至还能与世家贵女侃侃而谈,这恐怕连一般人都做不到吧! 进了卧房,嗅着空气中浅淡的花香,脑子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摇了摇脑袋,掀开被子躺下,转瞬就陷入了沉睡。 卧房里的油灯的火苗逆风倾斜了一下,一道人影出现了屋内。 第047章 余音之症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卧房里的油灯的火苗逆风倾斜了一下,一道人影出现了屋内。 一身黑色夜行衣,脸部被面巾蒙上,从发型与身形来看都可以知晓她女子的身份。 手里握着寒光森森的匕首,就地一滚到达了床前,发现床上的人呼吸绵长均匀,她才站起身子,拿着匕首朝梁言的衣襟划去。 梁言的呼吸更轻了,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 黑衣女子见此快速的朝他破损的衣襟伸出,眼看着就要碰到胸前的月华石,梁言蓦然睁开双眼,强硬的钳制住女子的手,同时右手朝另一只手腕击去,将匕首击落在地。 黑衣女子目光一凝,狠戾地朝梁言反击。 二人过了十几招后,梁言一掌重重的击在了女子的右腰,女子痛呼一声,往后踉跄两步。 正巧此时退到了窗下,抬手将桌上的东西朝梁言扫去,趁他躲避之际翻身朝窗户跃了出去。 梁言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目光冷寒的看着女子身影在夜色下消失。 与女子一伙儿的定然还有其他人,白天白鹤滩遇袭就是佐证,盲目追逐,很容易陷入圈套。 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就是被余音刺中腰侧的那个。 梁言轻轻拈着案几上的梨花插瓶,视线投向了客房的方向。对于女子的身份他已经有了计量,就待明日进行印证了。 梁言一早就发现屋里有些不对劲,一是因为他从来不插花在屋子里,只有余音来的时候偶尔会兴致大起折下几支摆到他屋内。 之前的梨花已经谢了,昨日就被扔了出去,今日出现几支新鲜的显然是不对的。 二是因为梨花原本素白的颜色染了细微的浅黄,若没猜错的话,养花的水里下了幻魂散。 这种东西有着浅淡的清香,入水即散,极易挥发,花朵吸收之后会在边沿留下浅黄的痕迹。 梁言嗤笑一声,抬手将梨花连同花瓶扔了出去。黑衣女子最大的失策不是没有考虑到他的谨慎,而是与余音有关的东西他向来十分仔细。 可惜啊,要是这幻魂散下在别处,他多半就中招了! 将卧房里恢复整洁后,他径直去了书房,翻开近日来整理的文件,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当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啊! 齐国式微许久,珈蓝,扶余,晋国虎视眈眈,边境战火已持续十数年之久。虽不知敌国为何没有下令猛攻,可这持久的对战拖得齐国国库空虚,百姓苦不堪言。 因为不停补充的兵力,使得种植粮食的劳动力逐年减少,可对于粮食的需求并未减少。 如今是缺粮却没多少人能种粮,这样下去不用其他国家强势猛攻,齐国自己就会灭亡。 眼下最急的是,早春一来,仙留山冰雪消融,大量的雪水从北部至南汇入最大的沧江水系。 因是去年地震截断了齐国内部的河床,使得江流强势改道,淹没了齐国中北部三座城市。 那三座城市有着光阔的平原,是齐国粮食的第二产区,如今…… 梁言紧拧着眉头,心中就像压了一座大山。 赈灾啊…… 目光沉沉的盯着“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饥寒交迫”几个字,他不由自主收紧了双手,将信笺捏出了褶皱。 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吹得窗户咯吱作响。 为了防止桌案的纸张被吹飞,他用镇纸将刚刚审阅的书信压好之后,起身走到窗户处,准备将窗户关上。 夜空忽然闪亮,远处有着雷声滚滚,他拉下窗户的手瞬间停下,抬头极目眺望着夜空。 脑海里浮现出那晚余音无意识露出的惊恐模样,发现雷声有靠近的趋势,他伸手将窗户一拉,快速的锁好信件,关上房门,飞身朝公主府赶去。 他想知道那日余音对雷声的恐惧是意外还是一直如此,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隐情? 当他赶到公主府西苑的时候,雷声已经云都的上空炸响,宛若山崩地裂,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余音确实又开始抽搐,可让梁言震惊的是,她身边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屋子里没有灯火,漆黑一片,只有偶尔亮起的闪电带来瞬间的明亮。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劲装,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余音的头正枕在他的腿上,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 梁言心中疑惑和愤怒纠缠不休,跨步到了床边,竟发现那人是余音身边的人,弘景帝专门赐给她的侍卫十五。 十五见身侧多了个人,抬头发现是梁言后,又低下了头,继续安抚着余音。 十五面容冷毅,一脸冰霜,唯有安抚余音的时候,动作流露出一丝温柔。 “你怎么在这儿?” 梁言目光锐利的盯着安之若素的十五,若非他的安抚有着奇效,简直恨不得直接将他从余音身边拉开,扔到遥远的边境去! 十五只是抬了下手,制止了梁言后边的追问,待余音完全安静并将人在床上放好,也好被子后,他才起身引着梁言朝外走去。 梁言心有怒火,逼视着十五的双目,声若寒冰的问道:“你怎么会在那儿?” “职责。”十五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丫头那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十五回答一向简洁。 “之前每一次都是你在安抚她?”梁言袖袍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是。” 梁言很想一拳打过去,可他还是忍住了,继续问道:“她那个样子究竟是为什么?” 十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话语比之前多了点:“这些你目前还不能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你指的是丫头房里……”梁言怒火中烧,忽然想到什么,微眯起眸子试探的问道,“你是指被派到她身边?” 十五不置可否。 “这么说来丫头如此陛下也知道,甚至公主殿下也知道?”梁言声音很冷,听不出喜怒。 十五没有理他,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梁言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尤其是想到这么多的雷雨夜里,他家小骗子都是在别的男人身边,嫉妒和愤怒都要将他淹没。 可他又没有办法,十五似乎都特殊的办法,不到一刻钟就能将她安抚下来。 抬手蓄了十成内力,准备朝院里拍去,最后担心巨大的响动将好不容易安静的余音惊醒,他只好紧抿着唇将蓄积的内力散去。 转身气冲冲却又静悄悄的朝屋内走去,坐在床沿上静默的看了余音一夜。 第048章 梁欣消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天色微明的时候,余音醒了过来,缓缓睁开双眼却赫然对上一对深邃的眸子,心脏一抖,整个人立马清醒了过来。 “吓我一跳,言言你怎么在这儿啊?”余音抚着心跳紊乱的胸口,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你是不是想我啊?” 梁言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眸底的深潭里隐藏着恼怒,疑惑,心疼,无奈,还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明明是带着点儿追根究底意味的问话,因着那微不可查的委屈,使得余音脑子一抽竟然想到了别处。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扫视着他身体的每一处,心虚的吞了下口水,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我不会已经把你……” “把我怎么了?”梁言满头黑线,忍住心里的暴躁语气平和的问道。 “把你……强占了吧?” 在那心虚却忍不住探究的目光下,梁言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再听着那不能再露骨的话语,心头一紧,耳朵微红,心底的暴躁再也压不下去。 “你个小丫头脑子里一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的话还像是个姑娘说的吗,完全就是街头巷子里的地痞流氓!” 余音仰着脑袋,眯眼一笑,毫无惧意的说道:“可我只喜欢对你流氓啊!” 梁言屈起手指就朝余音的脑袋敲去,故作恼怒的训道:“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说!果然,烟云楼那种地方去不得,你看你只去了一次就变成什么样了!” 余音是那种喜欢作死,不到悬崖不停手的人。一旦发现梁言露怯,她逗弄的心思便如崩腾的江河水,止也止不住。 于是她爬起身来,跪坐在梁言身旁,眨巴着眼睛极为真诚的问道:“言言,我听说你们男子清晨的时候都会有某种反应,这是真的吗?” 探究的视线往下移动停在了某处,梁言感觉心头一紧,身体顿时出现异样,连忙扬了下右手放在了身前,宽大的袖袍阻挡了余音的视线。 掩下失态后,缓缓抬起头,微眯起眸子危险的盯着余音:“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是楚离还是初一十五?” 自然不是其中任何一人,余音解释道:“我是听说的,街上偶然间听说的。” 这里是公主府,依着梁言根深蒂固的君子风仪,他绝不可能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余音有恃无恐,行为愈发放肆起来。 勾起坏笑朝身前人一扑,趁人不注意手往下一按,梁言低呼一声,连忙将作乱的人从怀里移开。 余音发现他面染红霞,眉宇间却是痛苦之色,眸子里闪着幽深的光。 “小骗子,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注意分寸?”嗓音低沉沙哑,绵长的呼吸里有着细微的颤抖。 余音惊觉不好,正欲逃离,却被梁言伸臂一捞禁锢在怀里。 最后以余音大脑缺氧几近晕厥,梁言呼吸沉重而结束。 “小骗子,我再问一次你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梁言双手撑在大腿上,表情是明显的克制。 余音不敢乱说话了,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欲哭无泪的说道:“我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睡得可好了,一个梦都没有做!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吗?” 梁言见她话语不似作伪,心里的怒意消了,严肃的叮嘱道:“这几日你就待在府里好好儿养伤,哪儿也不许去!把我说的话想明白了!” 余音哪儿有不同意的,不停的点着头,巴不得立刻将这大灰狼给送走。 她无比思念那个温润如玉,清冷矜贵的梁言,眼前这个腹黑可怕的家伙她厚不住啊! 梁言回到府中的时候还很早,府内静悄悄的,加之他身形隐匿,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回到院子沐浴更衣之后继续处理起昨夜未完成的事务,同时计划起一会儿试探梁欣的事情。 自从梁欣来了之后,梁言再没出现在饭厅里,今日破天荒的出现让太傅很是惊奇。 朝太傅问安之后兀自在一旁坐了下来,等待目标人物的出现,可是意外的是梁欣并没有过来。 “东张西望做什么,吃个饭还要我教你吗?”见梁言不动碗筷频频张望,太傅拍下筷子出声斥道。 梁言静默了一下问道:“她去哪儿了?” “谁啊?”太傅先是不悦的都吹着胡子,随后抚着胡子笑了起来,“怎么,知道关心妹妹了?” 梁言没做反应。 “听说不舒服,我让人将早膳送她屋里去了。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从昨日就开始不舒服,我说要递个牌子请御医来给她看看也不愿意……” 梁言起身就走,也不管太傅说完与否。 等他赶到院子里,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丝毫没有过有人存在的痕迹。 梁言面色沉沉的站在院子里,浑身都散发着慑人的冷意。 准备到院子里打扫的下人战战兢兢,完全不知少爷这是这么了。 “那个女人去哪儿了?” 下人握紧了扫帚慢吞吞的挪着步子,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是在屋子里吗?刚刚兰儿还过来送过早膳。” “那你可知兰儿去哪儿了?” 兰儿是谁梁言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为了伺候梁欣从集市上买来的奴隶,他除了余音和国家大事其他的都不怎么关注,遂对此知之甚少。 下人说不上来,梁言只好派人四下寻找,结果翻遍了整座府邸都没见着二人的身影。 两人多半是一伙儿的,看来是他考虑不周,忽视了那个兰儿。 想起昨日两次的经历,他已经看明白了梁欣是冲着月华石来的。 她为何要抢夺月华石,有什么目的,背后又是何人指使,是否与曾经父亲失踪的事情有关? 这些都成了困扰他的秘密。 月华石为余音伴生之物,事情重大,梁言转身朝东宫赶去,希望将此事告知太子,同时想要知晓太子试探的结果。 第049章 偷溜出府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你那便宜妹妹的身份弄清楚没有,音儿可是同我抱怨了好几次,若真不是你妹妹,她可要动手教训了。” 太子一脸平静的盯着眼前的人,明明没有发火,浑身却有着慑人的威势。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帝王该有的本领。 梁言既不气恼也不畏惧,反而有着欣慰,齐国积弱已久,正是需要一个手腕强硬,霸道果决的帝王,才能有一线生机! “她说的事我都核实过了,景历二年十月初三,西南大军与晋国僵持三月有余,粮草难以为继。 身任户部侍郎的父亲向圣上请命,亲自押送粮草前往西南边境。 十月初十,粮草队伍距离大军仅剩五十里,在迷魂谷附近遇到一小队潜伏的敌军。 父亲带领押送粮草的士兵奋力反抗,终是将粮草保住,但他也掉下断崖,士兵沿渭水一路打捞毫无踪迹。 第二日清晨,据断崖二十里渭水下游的一个小村庄,农妇李氏家中多了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景历六年,李氏生了一名婴孩…… 这一切全都有据可查,但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些不可相信。” “你是想说太真实了,反而显得有些虚假?”太子沉声问道,手指微屈,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案。 梁言点点头,严肃的回答道:“是的,就连专门有人记录起居的圣上,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有人知晓的。 更何况一个偏僻村子的农妇,怎么可能有人将她家大小事记得那么清楚,并且还有一大群人佐证? 那个村子每家每户相距甚远,主要以打猎为生,村民之间平日里少有来往。” 桌案上摆了一份地图,户部侍郎当年坠崖的地方以及小猎村正好被标了出来。 太子微眯起眸子审视着上边的情况,剑眉入鬓,难辨喜怒,身上是黑色混金的蟒袍,越发衬得他威严霸道。 “而且她十有八九是白鹤滩袭击我的一人,更值得怀疑的是昨晚事发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今早我去她院子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一点儿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梁言补充道。 “这么一说,那梁欣的身份确实可疑。”平淡的声音忽然在大殿里响起,角落打扫的宫女身形微微一滞。 目光锐利的盯着角落的宫女,他勾唇无声的冷笑。 梁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故作平常的宫女,收回目光装作不知,继续与太子商谈。 “确实如此,而且她的目的应该是我……”思索下后反驳道,“不,应该是丫头的月华石。” 太子一直盯着那若无其事的宫女,启唇冷声分析着。 “因着月华石的重要性,这件事极其隐秘,除了家中长辈以及我们三个小辈外,没人知道小妹将它交给了你,看来我们身边有着内线呢。” 宫女忙碌了几分,隐隐显得慌乱,太子和梁言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眼睛利着呢,哪能看不出她的异样。 本来对于凭空出现的梁欣,二人只是怀疑,如今倒是有些肯定她的真假了。 不过一切还需要继续查证,更重要的是弄清梁欣背后的人以及偷盗月华石的目的。 至于这个宫女,会有人惩治的! 余音一受伤,整个公主府门庭若市,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办什么喜事! 别说身为祖母的余老夫人都在下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来了,朝廷里的官员,文坛巨匠,还有那帮子老徒弟们都纷纷上门表示慰问,甚至百姓们都派了代表送东西…… 余音整日整日的被困在屋子里,就像被人参观的猴子,等待着一群又一群人前来探望。 偏偏人家都是出于关怀,她还没办法撵人走! 余音胸口憋着气,发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只能颓丧的坐在椅子上唉声唉气。 都怪梁言,若非是他小题大做,她怎会被困于这狭小天地之间! 她好想出去玩儿,可院子里多得是照顾她的人,出个房门都怕她染了风寒,撵着她往屋里去…… “梁言!”余音恨恨的喊着,上下牙齿不停的磨着,那样子似乎只要梁言出现就会扑上去咬两口。 “郡主郡主,梁言那家伙不在,我来陪你玩儿啊!” 朝门口一看,来者是楚离,一身张扬的浅金色锦袍,手里轻摇着折扇,眉目间竟是风流作态。 余音一脸嫌弃,她就不明白,明明长得一副乖巧正太的模样,怎的喜欢学那些风流公子的作派,学也学不像,反而多了小孩子偷穿大人着装的喜感。 “把你的笑收起来!”余音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楚离哼了一声恢复了正经模样,朝外招了下手,有小厮将东西送了进来。 “喏,这些都是给你,我是见你可怜好心送来的,你别不领情啊!” 说着,将盒子打开,把里边的东西陈列到桌子上,全是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余音可不喜欢小孩子的东西,不过却是憋得很了,这些小东西也能玩起劲儿来。 院子里的下人还有宫里派来的嬷嬷时不时抬头朝屋里看看,见她乖巧的待在屋里,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余音把小玩意儿把弄得发出各种声响,无一不在宣泄心里的怨气。 刚从府上过来的杜采薇见楚离虎视眈眈的盯着余音,将梨花酥往下人手中一塞,飞着步子就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插到了两人的中间,护犊子的将余音护在身后。 在她心里,郡主和太子伴读才是天作之合,其余任何想要插足两人的都是敌人,都是和她,和整个知音会的人作对! 气氛顿时凝固,余音瞥了两人一眼,默默的移到了旁边。 “你谁啊,懂不懂礼貌啊?”楚离瞪了杜采薇一眼,迈着脚打算往余音那边走。 杜采薇胳膊一伸,拦住了去路,坚决的说道:“你是哪儿来的家伙,别色眯眯的盯着郡主看!” 余音心里本就烦,听着二人吵闹更是烦躁。 想着让自己这么憋屈的罪魁祸首是梁言,便不打算听他的话在家里思过,于是趁所有人不注意闪身上了阁楼,召唤出初一十五换装后从梨花巷翻了出去。 听闻秋华山上有座静安寺,近年来香火鼎盛,很得百姓尊崇。 她在云都混了那么久,一次寺庙都没去过,遂吩咐两人朝静安寺进发。 第050章 静安寺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听闻秋华山上有座静安寺,近年来香火鼎盛,很得百姓尊崇。 她在云都混了那么久,一次寺庙都没去过,遂吩咐两人朝静安寺进发。 静安寺建在秋华山山顶,寺庙旁有一棵上了年代的古树。 古树上缠满了红绸,枝丫上也挂满了许愿的木牌,微风拂过,木牌相互撞击发出低沉厚重的声响,配着悠远的钟声,愈发显得宁静祥和。 “小姑娘,这棵树可是姻缘树,若是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写在姻缘牌上,扔到树上去,挂得越高实现的可能性越大哦!” 路过的妇人见丫鬟模样的余音着实可爱,又不停的张望着树冠,忍不住提醒道。 余音感谢的点了下头,虽然不相信,但想着来都来了,不学学周围的人求下姻缘总归是浪费。 吩咐初一买了对儿红绸系着木牌,写下自己和梁言的名字,再让十五飞上去挂在了最高的地方。 这作弊般的行径引得周围努力往上抛姻缘牌的情侣们侧目,更多的是嫉妒! 有个年轻男子终是在身边女子的撒娇下败下阵来,鼓起勇气往这边走来。 “请问公子你可以帮我们把这个挂上去吗?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男子问话的时候显得小心翼翼,时不时的回头张望女子,保给她肯定的笑容。 十五为人本就冷,除了听从余音的吩咐外,其余的一概不管。忽然出现这么个陌生人要求他做着做那,眼神都没给人家一个,迈着步子回到了余音的身旁。 男子表情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周围又有人走了过来,均是询问十五能不能帮忙的事情。 余音玩心一起,干脆让初一随意找了块布,扯了个“有偿帮挂姻缘牌,高一枝丫加一两”的摊子。 初一开始积极的吆喝,而她则乖巧的坐在摊子旁收着银两。 见二人此等行径,十五只能无奈的看了二人一眼,认命的根据不同价位将姻缘牌子挂上了古树。 不管人也好,生意也罢,一旦火起来,是非也就跟着来了。 就在余音数钱,初一拉客,十五挂牌的时候,有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走过来直接将摊子给掀了。 紧接着将一颗夜明珠抛到了余音身前,余音一愣,抬头一看是个气势霸道,冷若冰霜的华服男子,他的身侧还站了一个弱柳扶风气若游丝的女子…… 是的,一脸病态,抚胸轻咳,似乎随时都会摔倒,有着男子依托才能前行,在余音看来可不就是气若游丝! “公子有何贵干?”余音礼貌性的问道。 男子用余光瞥着余音,似乎给她个眼神都是恩赐。 “把其他的垃圾扔掉,给我把东西挂到最高处的树枝上!”男子将一对紫檀镶金的姻缘牌扔到了余音的面前。 女子挂在男子身上,柔柔弱弱的看向了余音,目光深处竟是鄙夷。 这种盛气凌人的模样,别说余音忍不了,初一十五都忍不了了! 但余音怕暴露身份,引来狂热的粉丝就不好了。将夜明珠扔回男子脚下,继续让初一十五忙碌着。 “天成,看来我最后一个愿望都实现不了了,没想到今生我们难以相守,来生相续都是奢望……” 女子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但余音总觉得心头恶寒。 男子见此目光狠戾的逼视着余音,启唇吐出几个森寒的字眼:“按我的吩咐去做,或者永无立足之地!” 这是……被人威胁了? 余音完全忍不下去了,真是给个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了,以为自己是谁啊,古代霸总和白莲花? 余音起身站了起来,不用吩咐,初一直接就打了上去。 初一鬼点子多,有的是办法整治人,至于十五不把人打死都算好的了,这个时候被余音限制在身后,也算是保护自己了。 白衣女子起初还要死要活的,好笑的是初一根本没碰到她,待到男子一脸惨相的时候,她顿时来了精神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那身体康健,健步如飞的模样,哪里像个将死之人! 华服男子脸都黑了,一边朝手下嚷嚷着一天之内要余音三人的资料,一边向落水狗一般灰溜溜的退去。 都怪初一太厉害,战局结束得太快,她都还没感受碾压霸总的快乐,更讨厌的是好不容易遇上的一朵莲花就这么被放跑了。 余音叹着气,让初一将未挂妥帖的客人的钱和姻缘牌原样退了回去,迈着步子朝山下走去。 半山腰的时候,遇到了在护卫陪伴着上山的怀素,怀素一见到她就勾起了魅惑万千的笑容,身姿摇曳的朝她走来。 “没想到妾身能在此处遇到郡主,这可真是有缘分呢!”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波光潋滟,柔软的腰肢不由自主的朝余音靠去。 怀素生得妖媚惑人,举手投足皆是风情,正因如此,时常让人忽略她超越寻常女子太多的身高。 余音起初怀疑过其性别,可怀素女人味十足,连她都招架不住,最后只当怀素是生在北方部落的异域人。 怀素总喜欢黏在余音身上,这正是余音不常去静心斋的原因。 余音才够到怀素的胸口,怀素这么一靠近让她变得很尴尬,伸手将其往外推了推,随口问道:“老板娘你来静安寺有什么事吗?” 怀素嗔了她一眼,柔声说道:“都说了让您唤妾身怀素,实在不行怀儿,素儿,素素也行啊。作什么要唤人家老板娘,听起来好是疏远!” 余音被她看得心头一跳,连忙闪身跳开三尺,略显惧怕的说道:“我还是习惯叫你老板娘,这样更显……尊敬,是的,尊敬!” 怀素失落的叹了口气,懒懒的牵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了眸子:“既然郡主喜欢,妾身能不遵从吗?” “好了,没事儿了我该走了,老板娘你继续忙!”余音生了落跑之意。 怀素移了两步,裙摆微微一晃,便是暗香浮动。 “郡主不是问妾身为何而来吗?” “为何而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怀素似笑非笑的盯着余音,声音低沉魅惑, “什么?”余音一惊。 怀素恢复了妖媚的模样,嗔怒道:“妾身虽为情所伤,可见着郡主与伴读大人情比金坚如胶似漆,那死去的心又隐隐跳动起来,此次前来就是想求求姻缘。” “这样啊……”余音松了口气,刚才怀素的样子真奇怪,差点儿误以为对自己表白呢! “不然呢?”怀素半眯起眸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莫非郡主以为妾身爱上您了么?” 余音心弦紧绷,莫名生出一种危机感,连忙转回身往山下跑去。 十五跟在身后,经过怀素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审视了她一眼。 第051章 十八年前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的阁楼是她的秘密之所,除了她和初一十五,旁人不得进,平日打扫的活儿都是初一由初一全权揽下。 余音回来的时候谁也没惊动,因此除了当事三人,没人知道她出去过。 嬷嬷恰巧见了她转出卧房上了阁楼的情形,一直没见着人下来,还以为人一直安分的呆在楼上呢,老怀慰藉的在院子里忙碌着。 余音心不在焉的捣鼓着手上的东西,脑子里全是梁言的样子。 已经三天没见着梁言了,真不知那家伙在做什么,月华石也没个反应,真是愁死人了! 一想到这个就来气,伤是因为他受的,不能明目张胆出门又是他搞的鬼,可他竟然把自己限制在公主府看都不看一眼,简直过分! 余音不管了,打算今夜冒死翻墙头去,看看那家伙搞什么名堂! 梁言何曾不想去探望她,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祸乱云都的黑影以及偷盗月华石的幕后之人没有查清,今天又接到了陛下派他前往北方赈灾的命令。 北部灾情紧急,不容耽搁,他连夜就得动身。 想着那行为大胆无所顾忌的丫头,他心里满满都是担忧。 “殿下,我这一去至少得三五个月,我担心小丫头在这段期间……” 他本是担心余音四处撩拨,甚至背着他再往烟云楼去。 可想起近日的事,他叹了口气接到:“你知道的,那黑影似乎锁定了她。” 祁阳挑了下眉,缓缓抬眸,冷哼一声说道:“云都有父皇姑母还有我,我们都不会让小音儿受到任何伤害的!” “不过……”祁阳话语一转,威严的表情多了戏谑,“我们只管得了她的安全,可管不了她的人啊! 她的追随者可不少,我看那丞相府的楚离就喜欢围着她转,万一这段时间没有你看着,她被哄骗走了怎么办?” 梁言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小骗子伎俩多着呢,不把别人骗了都算好的。 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表情又恢复了凝重的模样:“北方的灾情不能再拖延了,你们保护好她就行了,其他的……等我将灾情稳定下来再说吧……” “她还不知道你要离开的事情,一会儿你要去和她告别吗?”祁阳剑眉微蹙,略显忧切的看着梁言。 齐国风雨飘摇,首先他们必须担起家国重任,才有机会在未来继续儿女情长。 祁阳看得透这一点,梁言也看得透这一点。 “不了……”我怕见到她就走不了了。 梁言抬起头眺望着公主府的方向,幽幽的叹着气。夕阳从窗户投射进来,洒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侧影多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祁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道:“你安心离开吧,我会和她解释的。小妹她虽然有时候行无所忌,可她的心玲珑剔透着呢,一定能明白你的意图。” 会明白吗? 梁言的心里多多少少有着怀疑。 他有时候觉得那丫头什么都懂,有时候又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刚见着他的时候眼里全是他的身影,没过一会儿就嬉嬉闹闹的做别的事去…… 梁言叹着气将愁绪压到心底,争分夺秒的准备着赈灾的事宜。 梁言走后,祁阳打算向弘景帝提一下梁言的顾忌,暗中加派人手保护着余音的安全,于是迈步朝长乐宫走去, 长乐宫静悄悄的,殿内隐隐有着交谈的声音,是父皇和姑姑在说话。 祁阳觉有些疑惑,每次姑姑和小妹来此,长乐宫都是大张旗鼓的忙碌着,今日如此安静显然有些奇怪。 大殿门口只有景修侍立着,见他过去本欲行礼问安,却被抬手制住了。 景修躬身退回原位,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恢复了雕塑般的模样。 祁阳选了离声源近些的地方,仔细的留意着里边的谈话。 “十五传来消息,音儿的梦魇发作的越来越厉害了,清韵道长给的天尘丹都没多大效果了,而且这件事梁家小子也知道了。” 祁阳眉头一皱,心里被疑惑所覆盖。 父皇口中小音儿的梦魇是怎么回事,清韵道长的天尘丹又是什么? 清韵道长……好像是当年小音儿周岁宴上不请自来的老道士。 他侧耳继续听下去。 “这件事我清楚,十五没透露什么,加上他本身就不知晓多少,梁言只知道这么个情况,其余内情概不知晓。” “近日承泽开始旁敲侧击老妖婆的事情,想来是那祸乱云都的妖邪引起的。我已经厉声禁止他追查下去,可以他的性子多半不会收手。” “那老妖婆已经走火入魔,心狠手辣得很,承泽他们三人关系密切,一不小心就会……难道一切都不可避免吗? 皇兄,你曾费尽千辛万苦才将我从地狱里救出来,难道当年的事又会在音儿身上发生吗?” 安和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就像是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雪儿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有皇兄在,我不会让她伤害音儿的。” 弘景帝的声音放得很缓,语气轻柔却有着难言的坚定和担当。 话落几息之后,便传来他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还有安和的悲切和慌乱的动静。 “皇兄,你怎么样了?都怪我,当初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这样!”典雅端庄的嗓音染了哭腔。 弘景帝垂着胸口稍稍平复之后,声音嘶哑的笑道:“不碍事的。更何况你我二人是兄妹,没了你我便是孤家寡人了。” 殿外的祁阳大为惊骇,二人所述似乎牵扯到某件天大阴谋。 又是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姑姑会如此惊恐,为何会说父皇将她从地狱里救出来? 十八年前……姑姑正好与小音儿一般的年纪! 为何他们会将惠和太后称为老妖婆,那不是二人的生母吗? 他们二人的意思似乎是惠和太后曾做过什么无法饶恕的恶行,还有便是她似乎没死? 屋里有了其他动静,脚步声有着朝殿门靠近的趋势。祁阳连忙回到门口立着,用眼光示意景修前去禀报。 第052章 怀素的身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殿门被拉开,露出了一身黑底金绣龙纹的袍子,虽然只见着衣摆,祁阳也知晓这人是谁。 “承泽?”弘景帝拢了下搭在肩膀的袍子,微蹙眉宇,带着些微的疑惑和惊讶。 扫视了下恭敬立着的祁阳以及门口躬身准备禀报的景修,他微眯起眸子,状似随意的问道:“春寒仍在,吹了这么会儿风,身子该有些凉了吧?” 祁阳摇摇头,上前给弘景帝与安和公主分别行过礼,然后才说道:“儿臣也是刚来,没想到姑姑也在这儿呢!” 安和的眼泪已被擦干净,眼部的妆也添过,唯有微红的眼眶能窥出一丝端倪。 弘景帝侧过头与安和对视一眼,心中不免生了怀疑,这小子莫不是将之前的话语偷听去了? 殿外起了风,卷起落花叶片飘飘扬扬的落到了脚边。 喉间顿时痒了起来,抽了一方金丝滚边的锦帕掩唇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原本就生的慈眉善目,这一犯起病,人愈发显得忧郁起来,就像个病弱的书生,反而不像那不怒自威的帝王。 在场的人都着了急,高公公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与安和公主一起扶着弘景帝就朝殿内走去。 祁阳原本想上去帮忙,最后只能与景修一同合上殿门,将尚待寒气的风阻挡在殿外。 弘景帝本来是送妹妹安和离开的,这下便走不了了。 在两人的伺候下躺坐在床榻上,身后塞了高高的垫子。 看着一脸担忧目带探究走来的祁阳,他瞟了下身侧的两人,兀自的叹了口气。 担心祁阳问询起病情,先行开口问道:“承泽,你不是应该在与梁言商议事情吗,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长乐宫?” 祁阳将梁言的担忧说了出来,请求能加派人手保护不安分的余音。 回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时不时的扫过弘景帝手中攥的手帕,似乎里边藏着什么秘密一般。 弘景帝发现之后,不动声色的将其折了下,放在了高公公端着的托盘上。 安和顺手端过托盘上的汤药,坐在床沿上给弘景帝喂起了药。 此举刚好挡住了祁阳看向弘景帝的视线,因此他发现不了弘景帝瞬间变得苍白的面色。 “我会吩咐下去的,正好晚些时候护送你姑姑回公主府。如今齐国局势不稳,你身为太子要多花些心思在政事上面。 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太傅,翰林院的张时迁,葛鸿文等也是不错的。 虽然现在只管管编纂的事,可他们看待事情的角度与常人不同,偶尔接触一下说不定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弘景帝的话说得很慢,每次断句气息都会拖得很长。 听起来是语重心长,只有安和与高公公知道他是强撑着平稳,为的是不让祁阳看出身体极度不适的端倪。 祁阳乖顺的点着头,静心听着父皇的教诲。 弘景帝咳嗽两声之后,低沉的声音里忽的染上了笑意。 “说起来你妹妹的性子跟张葛二人还真像,从来都是独树一帜特立独行,有些想法也是稀奇古怪的,不过有时候也蕴含真理。 音儿这孩子看事情有着大格局,你虽是兄长,还是应该与她交流交流。 这世间,就只有你兄妹二是亲人了,以后,你俩定要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后边的话就像是交代遗言,每句话气息有些浮乱,可里边的期许却是格外的深厚。 祁阳知道这是在赶他走了,目光投向床榻上,却只能见到躺着的身影,弘景帝面色如何,表情如何,他一概是看不见的。 “姑姑,高公公,劳烦你们照顾好父皇,我先告退了。” 祁阳将担忧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身朝外走去,此时的心情与来时相比多了几分沉重的感觉。 怀素在静安寺没待多久,在正殿外上完香后就转身朝院里走去。 静安寺有着专供香客斋戒留宿的客房,怀素每月都会来此一次。 她的客房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梅香舍,是西边的一处半独立小院。 因为在静安寺后方,其他人都有着宁住寺前不住寺后的讲究,那里一般鲜有人来。 今日倒是不同,刚到院外都听到了里边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 “主子,让属下先去探探。” 松青躬身一礼,怀素轻轻的点了下头。 廊下一男一女,院中侍卫多名,均成戒备之姿。 松青刚一靠近就被人发现,激烈的打斗起来。怀素心生忧虑,移步朝院子走去,素手一扬就制止了战局。 “不问自取是为盗,阁下不经我允许进了我的院子,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怀素双手负于身后,一身单薄的紫色纱衣轻轻飘动,嘴角微勾,目露冷意,浑身多了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之感。 廊下的男女转过头来,看着院门口静立的怀素男子眉头微蹙,视线在她身上扫视几次后又转到了院中的松青身上。 女子见此纯情柔弱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阴狠,更加紧密的贴在男子身上,状似愧疚的说道:“天成,看来这院子是这姑娘的,我还是随意住个地方算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子哭哭啼啼起来,却迟迟没有得到安慰,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发现她的天成正缓步朝院门走去,根本没有顾及到她。 心里一狠,转身追了上去,下台阶的时候故意踩空,狠狠的朝地面摔了上去。 “啊,好疼啊,没想到这台阶都要和我过不去,我果然不配住在这里……” “闭嘴!”男子厉声喝了一声,转头嘲讽的朝松青和怀素看去。 “松青,呵呵,顾乐贤,你说你怎么扮成了一个女人,要不是松青在这儿我都不敢确认。” 男子一步步靠近,围着怀素绕了一圈,目光里盛满了鄙夷。 “你好歹乃我晋国七皇子,虽然没有赐国姓景的资格,随了母姓,可再怎么说我顾家也是晋国大族,你这样真是丢尽了我顾家的颜面!” 怀素面无波澜,瞥了他一眼,嗓音不再是女声而是变得低沉醇厚。 “顾天成?我做什么与你何干,怎么,顾家大少爷腻烦了,这是来齐国游玩?” 怀素声音冷淡,并未有丝毫的气恼,看着眼前面露鄙夷的男子,他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053章 梅香舍前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顾天成转身背对着怀素,头颅微微上扬,浑身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只用眼角的余光往身侧瞥了瞥,似乎给人一个眼神都是恩赐。 “我来齐国自是身负要事,像你这种不受任何人待见的可怜虫是体会不到其中的艰辛。 不过呢,既然在此处遇到你了,我勉为其难交代一件事让你去办。之前姻缘树下有个贱婢得罪了我,我命你三日之内将她给我抓来。 若是做到的话,等我回去或许能在父亲和五皇子面前为你美言两句。” 顾天成扬了下手,其中一人便从胸口处掏出一份画像递到了松青手中。 怀素接过画像,看着上边与余音七成相似的容貌,不动声色的将画像叠起塞到了袖中,随后慵懒的笑了起来。 “怎么,这小姑娘这么有能耐,还能欺负到堂堂顾家大少爷? 看来你养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嘛,要不让我家松青为你调教几个,免得拿出去折了顾家的面子?” 白衣女子已在侍卫的搀扶下来到顾天成的身边,见怀素并非女子,心里的嫉恨顿时放了下来。 瘸着腿挂到顾天成的身上,眼角的泪痕犹在,看起来我见犹怜。 怀素见此挑了下眉,掩唇轻笑,丹凤眼里漾起潋滟波光,让女子在刹那间失神。 “天成,不是哥哥说你,你怎么老喜欢这些身染重病面无血色的女子,眼下这个,瞧瞧这风吹就倒的身子,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吧! 也不知,身上的病传不传染,哥哥我虽然不受人待见,可我从未想过英年早逝吗,惜命得很!” 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却,女子这才明白他刚才并非掩唇轻笑,而是为了掩住口鼻,保持距离。 女子气急败坏,指着怀素就反驳起来:“你……谁说我身染重病了!” 转头又靠在顾天成的怀里,啜泣不已:“天成,你看他……他竟然在咒我死!” 顾天成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眉间全是不耐烦的神色。 “好了!平日里哭哭啼啼我当是情趣,眼下你没见我有正事吗,哭哭哭,你哭丧呢! 你知道这是谁吗,七皇子顾乐贤,无论是皇子身份还是顾家子弟身份,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天成,你……”女子显然没想过对自己极尽宠爱的人说翻脸就翻脸,心里委屈极了,想用可怜来挽回他的心。 顾天成被闹得心烦,挥手将女子推离了身边:“你要是还想在我身边待下去,你就给我闭嘴!” 女子顿时噤声,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唯有看向怀素的憎恨目光暴露了她的心思。 怀素浑不在意,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啧啧,顾天成,你真是薄情寡义啊!” 顾天成嗤笑一声,不屑的扫视着怀素:“你不用如此阴阳怪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又算得了什么! 也就是你娘,我勉强唤她姨母吧,她却总是可笑的憧憬什么爱情,姨父可是天子,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怀素有一瞬间的动怒,但敛了下眸子,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你占了我的院子就是为了说这些?” 顾天成摇了摇头,抚着手上的扳指,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在此处遇见你是我未曾预料到的,我来此并不是为了找你麻烦,其他的事我不便多说,你只需要记住三天之内将那贱婢给我抓过来!” 怀素越过顾天成,视线落到了后边时不时记恨的瞟着他的女子,嘴角微勾,不置可否。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这个院子,也罢,你们就暂且住下吧,就当我在尽地主之谊了。” 怀素朝松青点了下头,转过了身子准备离去。 刚往前踏了一步,就被顾天成叫住了。 侍卫将女子架到内屋去,零散的分布在院子四周戒备起来。 “你来此地应该有些时日了吧,想来你应该知道梧凤郡主伴生的神石的线索吧?” 顾天成走到怀素的身边,压低了嗓音问询起来。 怀素眸光一闪,半眯起眼睛,勾唇笑了起来:“梧凤郡主伴生石?你是为了预言来的? 不过那般贵重的东西,我一个市井之人如何知晓?” 如今一身女装,笑得妖媚入骨,蛊惑人心,别说周围少有接触过女人的侍卫,就连顾天成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发觉到自己被迷了眼,顾天成顿时拉下脸来,冷沉着目光逼视着怀素。 “你以为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查呢,我可是听说你前些日子就入了梧凤郡主的麾下,你跟我说我不知道?” 怀素无所畏惧,直视着顾天成的双目,轻声笑道:“你既然查得一清二楚,那一定知道郡主对我只比路人好一分,平日里我连她的面都见不着。” 顾天成见着他那惹眼的笑就觉得心里烦躁,连忙摆着手让他和松青离开,然后转身去往屋子安慰正在伤心处的左婉。 离开之后,怀素从袖中将画像掏了出来,展开静静端详了会儿,然后将其撕得粉碎,抛撒在了风中。 “主子,你要帮顾少爷打探郡主伴生石的下落吗?”松青跟在后边,出声问道。 怀素看着空中翻飞的纸屑,沉静的回答道:“顾家的人从来都看我不顺眼,我为何要帮他?” “我啊,只想找到一个人,问问她有没有后悔……” 声音空寂苍茫,就像深秋时有风拂过山谷里泛黄的草丛,让人心生失落和悲戚。 “主子说的是梦里的那个人?”松青问道。 怀素本欲摇头,却又变成了点头,尾音拖得长长的:“是啊——” 他的目光有恨意有追忆,有思念有悲痛……总之情绪纷杂,难以捉摸。 松青不明白,一个梦里出现的虚幻之人,怎么会让主子有那么的情绪变化。 怀素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兀自朝山下走去。 松青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 梅香舍内,原本哭哭啼啼的左婉已经恢复了笑脸。 “天成,我演得可好?”说话间倚坐上顾天成的大腿,笑得娇媚动人你。 “好好好,可把我心疼坏了。”顾天成抚上了她的脸颊,笑得轻浮又放纵,唯有眼眸深处泛着冷光。 第054章 树下秋千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 余音偷偷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心的察看了下巡逻的府兵,悄无声息的翻入了梨花巷,飞速朝梁府移动。 属于梁言的院子静悄悄的,一丝灯火都没有。 院子中央的梨树已长出了部分叶片,原本繁茂如雪的花簇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蕊,树底下堆了一层层的花白,就像下了一场大雪。 余音绕着梨树转了转,上边多了一把简约却好看的秋千椅。 “这花期也太短了吧,也不知皇宫内的那棵银梨是如何做到花开半年的。” 伸手在椅子上拂过,一点儿都不划手,仔细看看,发现上边每一个棱角都被打磨得光滑无比。 这般简朴,却又那么用心,一定是梁言做的!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在梨花树下有个秋千呢? 余音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扶着两侧绳索欢喜的坐了上去。 双脚后移,猛地一蹬,双腿一收,秋千带着她的身体就晃荡了起来。 残存的梨花簌簌的飘落,在浅淡的月色下显得朦胧又圣洁。 “感觉还挺舒服,就是不知何时安好的,我记得前日都还没有。” 余音不停的荡着秋千,越荡越高,隐在黑暗里的十五冷眉紧蹙,双手抱在胸前忧心的盯着她,生怕下一瞬人就给荡飞了。 `屋子里仍是静悄悄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余音撇撇嘴,双手一松凌空朝主屋飞去。 十五瞬间出现将她接住,余音感受到自己停滞前行,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腰间的手,再抬头看了看接住自己的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十五,你这是做什么?” 十五没有说话,而是稳稳的将她放下,用行动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看着面容冷毅,尽职尽责的十五,余音心里有些好笑,眨巴着眼睛凑到他身前,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轻功你还信不过吗?不过,你怎么在这儿?” 十五闪身后退,目光有一丝的闪躲。 因着他突然的躲开,余音身形不稳,唇角一抿准备上前扶住,却发现余音自行稳住了,于是收回了想法和行动,恢复了疏离和冷漠。 “职责。”十五的话还是那么简洁。 余音抽了抽嘴角,不再管他,推门进了屋子。 屋里一片整洁,不过有些太过整洁了。 书案上的书都被整整齐齐的摆到了书架上,桌上的毛笔也都洗的干干净净挂在笔架上。 窗户全都关的紧紧的,棋盘书画都收了起来,整个屋子看起来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气。 余音多瞧了几眼就觉得没意思,翻身滚到了床上。 梁言的屋子真是越来越单调了! 翻滚了几圈之后抱着被子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出声问道:“十五,现在什么时辰了?” 也不知十五隐在了何处,只有冷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丑时了。” “丑时?这么晚了,梁言还没回来。两天不见,这就学会夜不归宿了?” 余音忿忿的捶着被子,嘴里气恼的哼哼个不停。 十五坐在屋脊上,静静的望着天边时隐时现的月色,耳边听着底下余音闹着小脾气,嘴角多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动静渐渐小了,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十五飞身下了房顶,小心的扯过被子给余音盖上。 借着月光看着眼前安静的睡颜,他缓缓摸上了胸口的药瓶,眸底多了凝重,右手渐渐收紧,无声的叹了口气。 梁言授命前往北方三城赈灾,楚离随行,为了少些是非,这件事并没有宣之天下。 这是楚离第一次离开云都,急于赶路可谓日夜兼程,路上的衣食住行都是简之又简,这让从小锦衣玉食的楚离一点儿都不习惯。 夜半行至一处乡野茅舍,梁言终于下令停止前行,扎营休息。 已过三天三夜了,楚离累得够呛,翻身下了马,连对当下破败萧索的环境都懒得抱怨了。 坐在火推旁距离梁言三尺远的地方,鼓瞪着眼睛,拿着跟棍子气哼哼的戳着地面。 “我此次随行赈灾是不是你搞得鬼,就为了不让我和郡主在一起玩儿?” 梁言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借着火光,继续完善着赈灾的计划安排。 楚离嗤了一声,捣弄起火堆来。不管是什么,只要手能够到的,都往里边扔。 “哼,这么没自信,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不苟言笑,故作高冷,假装正经的人,谁会喜欢啊! 满脑子都是民族大义家国天下,倒显得我们这些人只会玩乐,一文不值,好像天底下只有你愿意为齐国鞠躬尽瘁一般! 本公子最烦都就是你这一点,装腔作势,郡主现在肯定后悔当年瞎了眼,定下你这么个无趣的未婚夫!” 火堆里的沿越冒越大,恰好他坐在下风口,浓烈的烟雾猛地往他灌去,呛得他鼻涕眼泪一起流。 “咳,咳,咳……梁言你搞什么鬼啊……” 梁言抬起头来,看着冒起的白烟,迅速取了一根棍子将里边湿润的杂草和树枝挑了出来。 做完之后拍了拍手,望着狼狈不堪的楚离,淡淡的说道:“新鲜的枝叶是不能拿来烧的。” 楚离弄得灰头土脸的,转头发现梁言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心里就多了恼怒。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嘁,本公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你又不是我爹!” 梁言面容变得严肃,目光落在身前地面,脸庞微微侧过,似乎在倾听什么。 楚离将这番姿势当做鄙夷,一下就被气得跳脚,指着梁言就迈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你别以为你当上了太子伴读就有多了不起,我……” 指着梁言的手一把被梁言钳住,手臂传来猛拽的力道,使得身体失重往前倒去。在快要碰到梁言的时候,身体又被拽着往一旁倾去。 “你打我……”楚离瞪着眼睛扬声质问,话还未说完就被按趴在地下。 梁言无暇与他解释,拔出长剑与刺客缠斗起来。 第055章 百年传说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刺客有两人,一攻一守,缠得他难以脱身。 两人使用的武器极为少见,是长约三尺的弯月形短刀。 刺客的手有好几次都从他的脖子处拂过,多半是冲着月华石来的。 梁言右手舞剑,左手朝其中一人拍去。 那人瞥见地上趴着的楚离,弯腰一勾就将楚离拎到了身前。 梁言见楚离被控制,一时分心,另一刺客见状将弯刀一旋,弯月形的刀背就将梁言的长剑勾住,狠狠的往地面压去。 梁言目光冷凝,收回左手攻击力道,将长剑换与左手,轻而易举脱离了弯月刀的控制。 刺客心中发狠,握着刀朝一旁被钳制住的楚离脖间划去,意图借此打乱梁言的行动。 楚离冷汗直冒,惊惧不已,眼看刀刃距离自己还剩一寸,急中生智,死命的踩住身后刺客的脚,奋力仰身朝后倒去。 刀刃最后从脖子前方划过,带来的寒风让人后脊发凉,但他终是松了口气,还好躲开了。 梁言准备趁此机会将与他缠斗的刺客制住,谁知刺客见护送赈灾银两的人纷纷赶来,顿时生了退意,与另一人暗号交流后迅速退去。 等援军到达,场中只剩下躺倒在地一身狼狈的楚离和手握长剑凝视远处的梁言。 “二位大人没事儿吧?”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准备休息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边传来了打斗声?” “两个刺客而已,已经被我击退了。” 梁言将长剑归入剑鞘,转身进了茅屋。 楚离心有余悸,却在众将士探询的目光下抖了抖脏污的袍子,仰头傲气的跟了进去。 士兵将领马元正伸手挠了挠拧成一绺绺的头发,看着两位大人不愿多言的模样摆了下脑袋,点了几名士兵去周围搜寻一下,便领着其余人返回了营地。 营地与茅屋存有一定距离,这就是楚离气恼的地方,若是与大部队住在一起,刚才的凶险之事肯定不会发生! 楚离心里有气,梁言刚抽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就被他气势汹汹的夺了过去,胡乱的在脸上手上擦着。 梁言也不生气,甚至于都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收拾起屋子来。 这座茅屋似乎荒废了许久,门窗破败,竹制的桌椅散乱的倒在屋中,屋顶的茅草少了许多,能够漏下稀疏的月光。 受了惊吓,没个说法,一会儿还要住在这么个破地方,楚离积压的不满瞬间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要将马元正他们安排那么远,要不是你,本公子能这么狼狈吗? 还有那两个刺客究竟什么来头,我怎么感觉你知道他们的来意,你到底知晓些什么?” 梁言确实知道,离开云都他就感觉到暗中有人跟踪。 敌人是为了破坏赈灾一事还是冲着他身上的月华石来的,他无法确定。为了不引祸至护送银两的兵卒,他才特意与他们分开。 月华石之事太过隐秘,这关乎到余音的安全甚至是齐国的安危,他不能轻易透露出去。 于是平静的回答道:“赈灾之事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 此屋地势较高,视线开阔,我行此举只是为了方面照看营地的情况,一旦周边有什么异动我就能发现。” 这般大义凛然的话语,楚离也没办法反驳,加之赈灾一事确实非同小可,想来梁言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可他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至于在何处一时还想不明白。 敛下恼意,拉过梁言刚擦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右腿往左腿上一搭,整个人看起来痞里痞气的。 “没想到你居然会救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那样就没人跟你抢郡主了。” 梁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 楚离没有发现他的目光,继续傲娇的说着话。 “不过我也并非知恩不报的人,刚才的恩情我暂且记下了,算我欠你一个份人情。 今后只要你有所求,我又办得到,我会帮你的,当然,让我离开郡主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梁言平淡的嗯了一声,抬眸看着楚离:“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他其实也不太喜欢楚离这小子,毕竟这家伙时不时的就往丫头身旁凑,想方设法的撬墙角。 不过丫头若连他都看不上,那这小子就更不可能了,这点儿自信他还是有的。 说罢盘腿闭目小憩起来,完全把楚离当做了空气。 刚才的事让他心里多了别的思量,有一个传说在各国高层流传了几百年。 大致意思是当整个世界陷入战火,狼烟在每一个国家燃起,无边的血色染红整片沧江水系,上天就会诞下一名集天地气运在身的人,将世间生灵救出炼狱之中。 传闻救世之人伴神石而生,可蓄积信仰之力降下福泽,泽被苍生。 于是各国高层心照不宣的认为,得到这个人或者得到神石的力量就能够一统天下。 这件事是他和太子偶然得知的,曾经不以为然,认为传说不能当真,可这段时日云都的动静又让他联想起来。 余音出生于十三年前,身伴月华石,天降祥瑞,由于那几年各国表面相安无事,很少有人往传说上联想。加上陛下与公主等人有意隐瞒,这件事更是鲜少有人知道。 他现在不能确定余音是不是传说之人,月华石是否是传说中的神石。 可不管真假,云都都多了几拨明察暗访余音和月华石的人,余音和月华石都是处在危险之中! 今晚的刺客是否是梁欣一伙,如果不是,事情就更严重了! 梁言不说话,四下就只有寂静的风声以及荒草浮动的声音。 对着高冷的梁言,楚离觉着无趣,有心想出去却又怕刺客返回,只好闷着气瘫仰在椅子上,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沉睡。 梁言没有睡着,缓缓睁开了双眼,取出贴在胸口的月华石握在手中,心里全是对余音的担忧。 已经离开云都三日了,也不知小丫头怎么样了,有没有对他的不告而别生气? 应该会生气吧,小丫头人长得娇软,偏偏性子霸道得很,不仅霸占了他的床他的屋子他的院子,还霸占了他的心…… 别的姑娘都不准靠近三尺之内,也是所有人宠着她,若遇到不知趣的姑娘不用她出手,尊崇她的百姓都会将人赶走。 想到这里梁言无声的笑了起来,这般霸道,以后可怎么得了? 还有那树下的秋千,虽然迟了几日,梨花落尽,可他精心所造,不知她可有欢喜? 第056章 得知消息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烟罗纱帐,淡粉珠帘,织金地毯,紫檀桌案,这正好是她房间里的摆设。 她这是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是睡在梁言床上吗? 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房门被人推开,进来了端着汤药以及饭食的立春等人。 “小姐,你终于醒了!” 立春疾步走了过来,一对柳叶眉耸成了小山,说话的时候嘴唇习惯的上翘,使得成熟稳重之外多了几分憨态可掬的感觉。 余音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难受的眨了下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初一端了汤盅碗碟立在屋中,往日精光灿灿的双眸敛了光华,只剩下浓浓的担忧。 十五抱着剑背靠在门沿上,冷漠无情得像独立山顶的磐石,只是投向床榻的视线少了些许冰寒之意。 他们怎么怪怪的?余音实在疑惑。 “初一,你这是什么表情?弄得好像我出了什么事一样……” 余音撇撇嘴,斜着眼睛瞟着初一。 眼瞧着时候不早了,阳光都从窗户倾泻了进来,照得窗下枯败的梨花束雅致起来。 枯败的梨花?不是刚插的么…… 余音作势就要翻下床,初一连忙将东西放下上前搀扶,嘴里急急的念叨了好些话语。 “小姐,你已经昏睡三天了!三天里滴水未进,如今刚醒,定是乏力的很,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什么三天?你开玩笑呢,我昨晚丑时才睡着,不信你问十五去!” 余音完完整整的翻了个白眼,指着门口的十五挑着眉让初一上前询问。 然而初一并未上前询问,看着她更显担忧,就连磐石一样的十五都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她,眼底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伸手接过立春拧好的面巾,在脸上抹了抹,稍显清醒后继续打量起二人来。 见二人神色依然,余音僵着脸,不自然的问道:“不会……是真的吧?” 初一一脸愁苦,将立春身边的滋补汤药端到余音面前,半蹲下身子念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训女儿呢! “我们骗你做什么!小姐啊,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半夜三更的去梁少爷家里? 夜里风凉,你还一路轻功飞行,你这样的不得风寒,那谁还会得风寒! 还有你翻梁少爷家墙头怎么不叫我,十五那家伙除了打架什么也不会,竟不知道给你带一件披风,真是渎职!” 口中“渎职”的十五正侧过脑袋,目如寒刃的盯着他。 初一后脊一凉,迅速将身体移到床沿上,这样那冷如寒刃的目光就落在了余音的身上。 然而目光里的寒意却在落到余音身上的前一刻收敛,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掩藏在冷淡之下。 “小姐,既然你醒了,奴婢就先去禀报夫人了。 你昏睡这几日夫人不眠不休的守着您,昨夜实在熬不住了才在奴婢们的劝说回去休息。 如今您醒来了,夫人总算能放心了。” 余音点了下头,嫌弃的捧过药碗,拿着勺子拨弄得叮当作响, “你确定我感染了风寒,我怎么除了头疼并无其他不适呢?” 皱眉扫视着身前的初一,目露问询之意。 初一只是郑重的回答:“夫人是这么说的。” “娘亲说的?”余音感觉更奇怪了。 似是担心继续下去会露出破绽,伫立门口的十五适时走了过来,趁余音不注意的时候警告的看了初一一眼。 “若不是风寒你怎么会昏睡这么久?” 初一不明所以,但还是帮腔道:“是啊,小姐你身体一向康健,除了是夜里着凉染了风寒还能是什么?” 余音觉得挺有道理,深吸一口气,仰着头慷慨就义般的将汤药喝了下去。 十五有着微不可查的松气,垂下视线转身回到了门口,当起了门神。 喝完药,伸手就将药碗嫌弃的推到初一怀里,四下里搜寻着,嘴里也嚷了起来。 “对了,梁言呢,梁言怎么没来看我呢?” 梁少爷不告而别去了北方赈灾,这样的话语定会惹得眼前人勃然大怒,初一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似乎上天受他感召,送了救难的人来。 “小音儿可好些了?我可是逃了何教习的音律课来的!” 人未到,语先至,嗓音低醇而威严,却比平日少了压抑。就像是巍巍高山,敛起了周身的势压,多了分平易近人。 “哥?”余音惊喜的立起身来,光着脚就想下床,最后被初一给拦住了。 “初一,你让让!”余音左右晃着身子,脖子伸的长长的。 初一可不让,小姐刚醒来,受了凉再昏睡几日怎么办? “小姐,地上凉,我才不会像十五那样让你受寒的!” “唉呀,你让,你快让我过去!” “小音儿,你又要肆意妄为了是不是,你昏迷这三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祁阳快步的走到床边,故作恼怒的拉下了脸。 穿了一身黑色的金织蟒袍,腰间缠着嵌玉的腰带,身侧垂着坠了流苏的龙纹玉佩。 头发被绾在顶上,一丝不苟的罩在紫金发冠里。 眉如刀锋,斜飞入鬓,不怒自威。偏偏嘴角多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散了这一身凌厉的气势。 余音迅速的收回腿掀起被子盖住,然后乖巧的靠坐在床上,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写满了真诚。 “哥,我没有肆意妄为,主要是因为平日都是我去东宫,你难得来府上,我太激动了!” “是么?”祁阳嘴角微勾,邪肆的笑了起来,“恐怕你的激动不是为了我吧?” 余音收回望眼欲穿的目光,讨好的回答道:“哪有,哥哥在我心里最是重要了,我自然是为你而激动了!” “你不用看了,梁言没有来,你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他了。” “为什么,他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事去了?三天前我就发现他夜不归宿,莫非云都多了什么小狐狸?” 祁阳轻笑一声,伸手弹了下余音的额头:“背着你做事倒是真的,不过,这能牵住他心神的不就只有你这只小狐狸吗!” 余音吃痛一声,捂着额头忿忿的问道:“那你说他做什么去了,居然都不来看我!” 祁阳幽幽的叹了口气,目光染上了忧虑,表情也多了凝重。 “仙留山冰消雪融使得沧江水位暴涨,偏偏去年地震将河床截断,江水一漫淹了北山、永兴、宁朔三城。 三日前梁言领命赈灾,由于情况危急,连夜就出发了。 你知道的,那三城是我齐国第二粮食产区……今年怕是不好过了。” 第057章 解决之道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的气恼全都变成了担忧,熠熠生辉的眸子附上了雾气,双手不自觉的在身前揉搓,显得可怜兮兮的。 “那他会有危险吗,据我所知,洪灾之后一般都会爆发瘟疫的。他有没有御医随行?” 在古代,瘟疫向来都被视作洪水猛兽,一旦爆发,染病的人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她一点儿都不希望梁言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祁阳有些迟疑。 齐国一向注重水利建设,几乎有百年没遇过洪灾。就连去年年底的地震也是极为罕见,因此在灾害应对方面,没有多少经验。 余音顿时有不好的猜想,急急问道:“你们不会让他只身前往吧?” 祁阳拧着眉峰,凝重的神色有两分松懈。 “这倒没有,赈灾银两不是小数目,还需扬州调拨粮食,因此派了百人的军队护送。” 只有军队,没有医官,那也不行啊! “不行,我不放心,我也要去北方!” 余音一把拽住祁阳的衣袖,下颌微收,眼睛圆瞪,语气显得十分强硬。 她用力极大,差点儿将袖口绞边的金线给扯断了。 祁阳动了动袖口,看了眼上边即将断掉的金线无奈的摇摇头。 “你一个小姑娘去那里做什么,梁言不告而别就是怕你不知轻重跟了上去。 仙留山山脉广博,无边无垠,所化的雪水一向使沧江水系持续一季的汛期。 如今洪水退却与否都是个问题,你去那儿,不是让梁言分心么?” 一季的汛期? 那梁言此次赈灾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余音攥着衣袖的手渐渐收紧,金线崩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哥,我不管,我就要去!梁言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见祁阳不为所动,余音冷哼一声,揪着衣袖赌气般的将决定隐藏的秘密抖了出来。 “实话告诉你吧,因为月华石的原因,梁言一旦受伤,同等的痛感就会出现在我身上,我可是能感同身受。 反正不管我在哪儿,他要是出了意外,我也活不了!” 说罢,双手一松,气恼的将祁阳的手往外推攘,脑袋偏往一侧,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话语一出,屋子里的三人齐齐望向了她,眸子里都写上了震惊。 祁阳更是气愤,袖袍一甩,腾的站起了身子,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说出来!月华石是你伴生之物,也怪我们思虑不周。早知这样,当初就该拦着你不准把月华石送出去! 等我禀告父皇,派人将月华石给取回来,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 余音鼻腔里哼着气,眼底闪着戏谑的光,双手抱在脑后,散漫的躺在靠枕上,就像一个看戏的局外人。 “啧啧,已经晚了,取不下来了!他生我便生,他死我就死,我就非他不可了!” “你这小妮子,当真会给我们出难题!” 祁阳沉着脸,气愤的甩着袖袍,双手负于身后面朝屋外而立,真是不愿多看那气人的丫头一眼,看了就惹人生气。 “我会想办法委婉的告知父皇,让他再多派一些人随同御医前去相助。” 瞧着兄长妥协了,余音得逞的笑了起来。 发现他准备怒而离去,余音连忙下了床,抓住了祁阳的衣袖,讨好的说道:“哥,哥,别气,别气!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就是怕你们会找梁言的麻烦。” “哦?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呢!” 祁阳嗤笑一声,抬手扯着衣袖,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悦。 余音死不松手,轻眨着双眼,黑亮的眸子比山间清泉还要清澈。 “怎么会呢,哥哥你在我心中是最为通情达理,宽大为怀,宽宏大量,仁爱世人,心怀天下,海纳百川,知书识礼的人了!” 祁阳也不是真的生她的气,只是心中担忧而已,余音一讨饶,心顿时软了下来。 伸手弹着余音的额头笑着训道:“什么知书识礼,你还是文坛备受尊崇的大文豪呢,怎么乱用成语? 要是让那帮酸腐文人听了你这番话,指不定要写些文章抨击你来呢!” 余音仰着脑袋不停地耸着眉做着怪脸,显得古灵精怪的。 “不怕不怕,哥哥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祁阳无奈的摇了摇头,视线落到了杯紧攥的袖口处。 “还不松手?” “什么?” “你看我衣袖都被你扯坏了!” 余音瞬间松开手。 “你这丫头不会是想让我堂堂太子殿下,穿一身破损的衣服招摇过市吧?” 对上兄长似笑非笑的目光,余音强作镇定的将视线移到低处,看着不仅皱巴巴,金线还崩断了数根的袖口,整个人心虚极了。 脑子一转,灵光一闪,便想到了家里秀活顶好的立春。 于是小声的讨好道:“立春原是尚衣局的姑姑,手艺精巧,定能将衣服补得完好无缺!” 祁阳展开双臂,在初一的伺候下将外袍脱了下去,随后借口挥退了十五,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与余音两人。 “哥……” “小音儿……” 两人同时出声,然后笑着谦让起来。 最后还是余音先开口:“哥哥,这次洪灾我或许有解决之法。” 退下的十五重新被召唤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 余音将其捧到祁阳的手心展开,露出了里边金灿灿的颗粒。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之道?” 祁阳不明所以,掌心之物他曾经见过,名为玉茭,曾有外域商人带来过云都,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余音点着头,言辞恳切的说道:“就是这个,玉米。” “不是玉茭么?” “好吧玉茭。这东西适应力极强,耐旱耐贫瘠,产量高,生产周期短。等六月汛期过去就可种植,九月左右就可收获,正好能弥补今年水稻减产一事。” “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可这颗粒坚硬,难入下咽,即使产出惊人又有何用?” 余音叹了口气,解释道:“可以磨成粉面,烙成饼,既好保存又充饥,可以当做行军路上的军粮。嫌它粗粝也能当做草料嘛。 哥,其实我隐约知道齐国这几年形势严峻,十几年的战争都快把齐国拖垮了。 粮食本就是一大难题,加上如今北部平原受灾,今年的粮食收获至少会锐减四成,这对齐国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东西虽然没法长时间当成主食,但确是能减轻粮食供给的压力!” 第058章 梧凤之鸣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祁阳意动,汛期之后再种稻米已是来不及,若这东西真如音儿所说,定能解燃眉之急。 可是北部平原辽阔,每年消耗的稻米种子都为巨数,这玉茭颗粒更大,想来需要更多种子吧? 祁阳摇着头,顿时失望起来:“话虽如此,可当下哪儿去寻那么多的种子?据我所知这玉茭产于数千里之外的丘定国,具体在何处都没人知晓。” 余音神秘一笑,拽着他就往西苑后方的空地跑去。 十五立在门口,看了看远去的身影,再看了看阴下来的天色,纠结之后取过架上的披风这才跟了上去。 西苑后院大片的空地只剩下翻好的泥地,这光秃荒凉的样子全然不像在雅致光鲜的公主府里。 祁阳的表情有些肉痛,似乎对眼下的场景无法接受。 “音儿,你把原来的黎王府糟蹋成什么样了?这……你弄成这样是要种地么?” 本是反讽的话语,余音还偏偏点了头,洋洋得意的答道:“那可不!这片地我都种了好几年了,一会儿给你看看我园子北边儿的秘密基地,你会更加震惊的!” 祁阳拧了下眉,无奈的叹着气,收起了说教的心思。 也罢,反正这丫头现在只在公主府里祸害,要是惹恼了她,跑皇宫里去糟蹋可怎么好! 余音不知他心中所想,一个劲儿的拉着人往北边走去。 北处三棵桃花树旁建了一排屋子,原是黎王府的花农住所,与豫王府合并成为公主府后,所有的花农都迁到了东苑。 如今这排房屋被余音重新改造成了仓库,建筑底下还堆了厚厚的稻壳石灰。 祁阳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遂问道:“这里边装的是什么?” 余音笑而不语,朝十五点了下头,让他将门打开,随后便领着祁阳进去了。 仓库里黑漆漆的,难以看清里边有什么,祁阳只觉得里边干燥温热,有些沉闷。 待入口的壁灯被点亮之后,祁阳才看到眼前堆得满满的金色颗粒。 “这些全都是玉茭米?”指着堆满的谷仓,祁阳显然大为震惊。 “自然是!这一排一共建了十个小谷仓,不过只有两个装上了玉茭粒,其他都还空着。 第二年的时候因为大意了,播种的时候有一半种子被鸟和老鼠偷了……” 谈起其他空余的谷仓,余音顿时泄了气。 她已经很努力了,偷偷种植玉茭已经进行了三年,如今这是所有的收获了! 这些年虽然大家故意对她隐瞒了齐国风雨飘摇的境况,让她活得恣意潇洒,但她从街巷上了解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让人无比担忧的未来。 曾经偶然间在集市上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摆着几根玉米棒子想换点儿顿饭吃,她就收了下来。 军队是国家的重要防线,而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粮草。 三年来她努力的筛选收集更多的种子,就是希望自己能在这方面略尽绵薄之力,在战事爆发的岁月里能快速种出更多的粮草,让齐国能撑得更久一点。 在这之前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当她是在玩闹,如今,总算可以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看着满仓的玉茭,祁阳胸腔温热,眼睛泛酸,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小音儿十岁就开始为国操劳,他这个做兄长,做太子的,难道不应该做更多吗? 转头看向余音,发现她闪着泪花一脸愧疚就觉得心疼。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弯下腰放轻声音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这些责任本该由我来承担的。而且这么多的种子,已经能派上很大的用处了。” “哥哥,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可是太子,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本郡主操劳了那么久,也该放松放松了!” 余音一抬头就恢复了傲娇霸道的小模样,双手叉在腰间,样子拽得不得了。真不知谁是太子,谁是郡主! “好好好,咱家梧凤郡主的命令哥哥敢不听吗?你可是齐国民众信仰,父皇姑母掌心宝,惹恼了你哥哥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祁阳收了一身帝王气,笑得温柔又宠溺,虽不及梁言温润如玉,却有另一种阳光刚毅。 余音眉头一挑,斜着眼,得意的伸着指头点着祁阳:“还算你小子识时务!还有我可一点儿都没辱没舅舅给我的这个封号!” “什么小子,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祁阳故作恼怒的拉下脸,伸手弹着她的额头,继而说道,“梧凤之鸣,意味政教和协、天下太平。” 看着余音灿烂的笑脸,祁阳心中宽慰。 这丫头就是如此没心没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转头就忘了,心思澄澈得不像个皇家人。 只希望齐国撑得久一点,大乱来得晚一点,让我们多一分机会护着你纯真笑颜。 祁阳慨叹一声,眸光多了沉重。 本欲回宫禀报在北方平原推广玉茭的事,忽然想起此番来意,摇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耽搁这么久,正事都差点儿忘了! 想办法不惹怀疑的将十五支走后,压低声音为问道:“小音儿,你一定要真切的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梦魇之症?” 余音呆愣一下,转瞬笑了起来:“嘁,怎么可能,我吃的好睡的好,哪有儿什么梦魇?要说做梦的话,那不是梦到被何教习罚站就是……” “就是什么?”祁阳急切追问。 余音才不好意思将梦里各色美男,要是被不小心透露给梁言,她可就完蛋了! “梁言,对!就是梦到和梁言一起玩!” 余音郑重其事的点着头,说的她自己都快信了。 祁阳剑眉紧拧,紧盯着余音,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那你可听过天尘丹?”继续问道。 “天尘丹?”余音耸肩一笑,眼睛上翻,露了一半的眼白,“我又不吃药,我怎么知道,这事你该问太医院的御医啊!” “雷雨夜你惊惧又是为何?”祁阳不死心。 余音更是无语了:“哥,你没病吧?我又没做过亏心事,雷雨夜有什么好害怕的? 真奇怪,梁言之前也这么问过我。我说你俩不会是合起伙来捉弄我吧?” 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祁阳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奇怪,真是奇怪。 父皇姑母明明提到过小音儿有梦魇之症,须得天尘丹才可抑制。这梦魇之症一到雷雨夜就会发作,小音儿怎么毫不知情? 这三日昏迷的事情据他暗中查探到的消息来看并非风寒,似乎也与那梦魇之症有关。 天尘丹为清韵道长所炼,自小音儿周岁宴后他就离开云都四处云游,那这天尘丹又是从何而来? 第059章 静心斋乱局(双节快乐)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哥哥,你想什么呢?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余音恼怒的声音还有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让他回过了神儿来。 抬眸看向余音,出声问道:“怎么了?” 余音拧巴着脸,嘴翘得老高:“我说!我要找梁言去!时间紧迫,我就不进宫了!你给舅舅说一声就好了!” 祁阳皱起眉,凝视着她的双眼:“你还要去?不是说了你好好儿待在云都,我向父皇请命,加派御医和军队过去吗!” 余音摇着头,双肩耷拉着,一个劲儿的叹着气。 “我有五天没见着我家梁言了,你强留我在云都也没用,见不着他的面没有他寻的点心,我吃不好睡不好。 而且他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你们不都知晓我常常懂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吗,应对疫情我还真有想法。要是真有疫情,我还能帮些忙。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不是伴祥瑞而生吗,上天一定会让我化险为夷的!” 祁阳觉得好笑,他还没说要担心呢,这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他说什么? 只好取笑道:“不才五天么,以前他忙得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陪你。” “那哪儿能一样,以前他至少在云都,半夜我还可以翻墙过去找他!” 余音哼了一声,反驳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惊世骇俗。 祁阳真是有些无奈了,反思着家里是不是将她宠得太过,使得她一点儿礼仪分寸都没有。 想着要不要向父皇申请挑几个教养嬷嬷放她身边,眼前忽然浮现了姑母带过去的徐嬷嬷。 徐嬷嬷最是守礼,为人也很刻板,调教出许多听话的宫女,亦教导了许多名门贵女。 谁知遇上这妮子屡屡妥协,别说疾言厉色了,见着这丫头一瘪嘴心就软了,那还狠得下心教规矩呢! 父皇姑母也不说教,对她可谓是百般放纵,极尽宠爱! 他怕再弄几个嬷嬷过去,也是拿她当祖宗! 这么一想,只能又气又无可奈何的叹道:“你真是……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么,就不能矜持些?” 余音扬着下巴,眸光闪亮,极其干脆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祁阳说不过她,只好让她先安分的待在府上,等他将事情禀报之后再与御医军队一同前去。 静心斋外的古槐几乎没什么变化,棉云积雪般的花串紧密堆叠,在苍溪两侧刚吐花蕊的槐树中格外显眼。 静心斋一直是风雅之地,自情诗大会后更是文人雅士向往的圣地。 平日里来往的人皆是轻言细语,恪守礼仪,生怕扰了此地的去清净,偏偏今日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入静心斋需呈“登门礼”这是规矩,顾天成偏不守规矩,揽着弱柳扶风的左婉,挥手让人将古槐下的桌椅给砸了。 “这个茶馆我包了,识相的快滚!” 这般目中无人,还将这文坛圣地诋毁成茶馆,准备进入或已经进入静心斋瞻仰郡主真迹的文人们不干了,开始对他的行径口诛笔伐起来。 左婉柔弱的缩在顾天成怀中,似乎对群情激奋的情况十分害怕。 “天成,这里的人如此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离开吧。看来我们千里迢迢来此,还是无缘瞻仰梧凤郡主风姿了!” 说着说着,就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有些人见此有些不忍,便弱了声讨的气势。 顾天成轻蔑的扫视着众人,挥手让手下站在桥头将人拦住,伴着左婉朝静心斋走去。 怀素早已知晓外边发生的事情,朝斋里众人告罪之后,便吩咐小厮引着他们从苍溪另一侧的临溪街离开。 请走了客人,整个静心斋多了萧索的感觉。 怀素跪坐在一楼大厅的矮台上,惬意的煮着茶水。 茶案上已经摆了两只茶盏,一只在他身前,一只在他对面。 顾天成二人踏入大楼时,茶水已经沸腾,他拎着茶壶行云流水的斟好了茶。 做完之后他才抬起头眸光淡然的看向了来人,脸上挂着疏离的浅笑。 “没想到顾大少爷如今身在齐国也还是那么霸道,我这静心斋好歹也是齐国文坛圣地,那些文人你说赶就赶了。” 没有外人,他便卸了伪装,声音也恢复了男性的低沉。 进楼之后,顾天成便松开了左婉,抖了抖衣袍,上前坐在了怀素的对面。 “呵,文人?要我说齐国式微便是因为养了太多只会纸上谈兵吟诗作对的文人。” 怀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作评论,端着茶抿了起来。 顾天成防备心极重,虽是看着怀素斟的茶,他却丝毫没有喝的意思,而是端起茶杯喂到了左婉的嘴边。 “顾大少爷是担心我下毒?”怀素把玩着手中茶盏,抬眸轻轻一笑。明明暗地汹涌刀光剑影,却平常的好像是朋友间的玩闹。 “三日之期已过,我要的人呢?” 顾天成沉着脸,指尖敲击着桌子,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感觉。 怀素不急着回话,淡然的拎起茶壶给自己满着茶,还略显热情的询问了他要不要,摆足了主人家的气势。 而后慵懒的撑着脑袋,视线低垂,看着茶杯里的波纹一圈圈散开。 “顾大少爷深受重视,有着通天之能。像我这种不受人待见的可怜虫有什么本事能找到顾大少爷要的人?” 字面上的意思倒是极为低声下气,可话语里偏偏染着笑,便多了嘲弄的感觉,顾天成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顾乐贤,你真是越来越不识时务了,还在我面前摆什么皇子的谱?在晋国你都没人在意,如今可是在齐国,就算被我弄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怀素仍是不以为意,竟还悠闲的解说起周围悬挂的词作来。 “你看那右侧绢丝屏风上那首,那是梧凤郡主作的《上邪》,当真是深情感人啊! 这梧凤郡主写情诗可是一把好手,但是呢其他方面也天资绝伦……‘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看写得好不好?” “顾乐贤,你这是在拿我消遣?”顾天成双目紧盯着怀素,眼底全是狠戾。 “怎么敢呢,我这么个可怜虫被你弄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怀素轻笑着。 第060章 出城禁令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知道就好。”顾天成微眯眸子,嗤笑一声。 怀素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悠然自得的欣赏起悬挂的字画。 指尖拂过第三幅绘着山水的绢丝屏风后,他才缓缓说道:“表弟啊,哥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把齐国想得那么简单。它虽然式微已久,可底蕴还在,你不要把自己玩儿死了。” “顾乐贤,你这是在警告我?”顾天成双眸锁定着怀素,藏在袖袍下的手悄声的蓄力,似乎随时准备朝他攻击而去。 怀素有意无意的扫过顾天成的右手,勾唇淡笑,扶着栏杆迈着步子朝楼上走去。 “你一到就云都大张旗鼓的,先是在受百年香火的静安寺闹出动静,现又在我这静心斋掀起风波,无一不是为了立起你无法无天的纨绔形象。 你的身份稍稍一查就能被查到,想瞒也瞒不住,因此你觉得还不如大张旗鼓,齐国皇帝上忌惮着晋国便不敢轻易对你下手,这无形方便了你行事。 再加上你以一个纨绔形象露面,做许多破格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太过注意。若你一来就小心翼翼,不是摆明了你来齐国是别有用心的么?” 一旁的左婉完全呆愣,眸底闪着惊惧,她之前曾问过顾天成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天成的回答与此番话相差无几。 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个男扮女装妖媚惑人的七皇子只不过是个颜色不错的花瓶,今日之后她的想法完全变了,太可怕了! 顾天成的脸色黑沉如墨,额间青筋暴起,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能看透人心的魔鬼。 顾乐贤在晋国不受人待见其一是因为他的母亲,其二便是他能轻易看透人心,这让上位者尤其是现在的晋帝十分忌惮。 可顾乐贤毕竟是七皇子,又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都说虎毒不食子,晋帝虽然忌惮却没办法置他于死地。 毕竟若是不分缘由处死自己的儿子,必然会引得天下人唾骂。最后只好冷落他,不见他,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其他的大臣也担心内心的秘密被顾乐贤窥探到,因此也对他拒之不理,渐渐的晋国的人们似乎都忘却了七皇子的存在。 怀素对顾天成的表情很是满意,唤了松青送客后,自己就回了屋子。 今日所作只是希望顾天成稍微收敛一点,不要妨碍到他的行动。 他已经寻了“那个人”不知多少年了,现在好不容易能感知到她的一丝气息,他是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一切的! “无关爱恨,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说,曾经的事你是否有过一丝后悔?” 怀素立在窗前,双眼迷离的望着远处,嘴里发出低低的叹息。 此刻的他完全不像弱冠之年的少年,反而像一个在漫长的岁月里踽踽独行的旅人。 他的双眼里有太多的内容,多到普通人的一生都无法完整经历的内容。他浑身染着寂寥,明明人就在这里,给人的感觉却是遥不可及。 顾天成从静心斋出来后情绪一直都处在低谷之中,他特别讨厌顾乐贤的存在,但心底深处又畏惧他的存在。 原以为离了晋国,顾乐贤就能被他随意拿捏,谁知越发深不可测。 看来他要改变一下方案了!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皇城大道,抬头就看到从宫门内走出一名长相阴柔绛紫衣袍的太监。 顾天成定住脚步,打算留意下这名公公,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人越走越近,看清面容后,他心脏有瞬间被捏住的感觉。 陛下? 不,齐国内宫中怎么可能有与陛下如此相似的人物! 眼前人的年龄明显要比陛下小一辈! 一定是巧合,眼前的人不过是个齐国内宫的宦官,怎么可能与陛下扯上关系? 景修从他身边经过了许久后,顾天成才堪堪回神。 “天成,你刚刚是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左婉小心的搀扶着顾天成,柳叶弯眉拧在一起,眸子里了写满了疑惑。 顾天成挥开她的双手,垂着脑袋拖着步子朝新买的宅邸走去。 虽然他极不愿意对顾乐贤表露赞同,可确实如他所说,齐国真的不简单! 景修到公主府的时候,余音正在吩咐初一收拾着行李。 她要连夜偷跑,追赶梁言去。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被家人阻止,她都是暗地里进行着这一切。 听见副管家禀报景公公来了,她连忙让初一将东西藏起来,然后围坐在桌子前故作惬意的玩闹着。 “奴才见过郡主——” 余音放下刚举起的杯子,迅速离开凳子朝景修跑过去。 “景公公你怎么来了?”眸子晶亮,脸上满是欢喜。 景修扫了下屋内环境,发现有收拾东西的痕迹,于是淡淡的回道:“陛下让奴才来看看郡主。” 余音转着眼球,傻乎乎的问道:“看我?我好的很,你让舅舅不用担心!” 景修瞥了装傻的余音一眼,敛了下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浑身的阴郁都散了不少。 “陛下是让奴才来看看君主有没有异常的举动,”声音一顿,发现余音面容一僵,继续说道,“比如连夜逃跑?” 余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围着景修笑得殷切又灿烂。 “这怎么可能?我一直好好的待在府中,刚刚还在和初一十五做游戏呢!舅舅多虑了,我一向听话,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说着说着,就开始捶胸顿足起来,似乎景修表现的不信任人让她格外悲痛。 在余音面前,景修总会不经意间放松下来。面上虽恪守着君臣之礼,可心里却模糊了那层界限。 挑了下眉,故意压低的嗓音里多了丝看好戏的味道:“郡主若真乖巧那便最好,反正陛下已经给城门守军下了命令,严禁郡主离开云都一步。 您想提前偷跑追寻太子伴读的想法可是实现不了了!” 余音气得跳脚,正欲怒斥舅舅的时候发现景修眼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歇了心思,转而悲愤填平。 “舅舅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这完全没必要,这简直太让我伤心了!人与人基本的信任呢,信任呢? 景公公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告诉舅舅,就说我的心被伤透了,怕是好不了了!” 景修掩下笑意:“哦?这样的话还是郡主自己去和陛下说吧。” 说完便告退了,剩下余音怒气无处可发。 第061章 一番筹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依然让初一抓紧收拾,念着要拼命赶路,遂让初一只捡要紧的物件装上。 至于十五,就与她乔装后去城门附近打探情况了。 确实如景公公所说,城里四处贴着让百姓监督不准余音离开云都的告示,那般阵势就像是寻找在逃的通缉犯一般! 余音压了下帽檐,将一半的身子藏在十五的身后,然后悄悄的朝城门走去。 城门口的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目光锐利的检查着出城的百姓。 别说普通百姓出城时面纱兜帽要取下,就连王公贵族出城的都必须彻查一番。 探头探脑的站在城门附近久了,就被守卫盯上了。 眼看着人走了过来,余音心头发虚,反手拽着本来挡在身前的十五没命的跑,七拐八拐的到了处偏僻无人的巷子才停了下来。 “好险好险,差点儿就被发现了!”余音拍着胸口,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十五用余光看了眼被拽得多了褶皱的衣袖,不动声色的敛了下眸子,退后一步与余音保持好三尺的距离。 “其实不用跑,只要你不出城,没人会管你。” 沉默半晌,十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按照平常,他定不会多言,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学着初一说起了安慰的话来。 余音思索着出城的办法,没有注意到十五的异样。 云都设有东西城门,城墙高三丈,上有守城军日夜把守。 城墙外围有着引苍溪水挖出的护城河,宽约五丈,深一丈五,水底设有各种机关暗器,正常人难以越过,只能从城门口宽阔的石桥通过。 东城门主要行人,西城门主要走货,两侧城门对于进出审查的都十分严苛。 南北方设有小城门,是始建时留来大乱时疏散百姓的,平日都是锁着的,吊桥也是收起来的。 开门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禁军统领手中,一把在兵部尚书手中,唯有两把集齐才能打开城门,降下吊桥。 对比起东西城门的森严守卫,余音觉得从南北小城门离开更加容易。 以她的轻功可谓在云都来去自如,不就是偷个钥匙么,事情好办得很! “十五,十五,过来!” 余音朝静默的十五招着手,眼睛不停的关注着四周,显得神神秘秘的。 十五一般情况下总是与余音保持着三尺以上的距离,可见余音召唤,他垂眸静立了一下后才倾过去。 “今晚咱们去偷打开小城门的钥匙,你去秦统领家,我去兵部尚书家。” 余音此番安排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 秦统领乃禁军首领,府中多的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十五武功绝世,前去秦府最好不过了! 兵部尚书她认识,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头。 之前她默出《孙子兵法》交给那帮老徒弟,那家伙不知从哪儿闻风而来,硬是拉着她论了半日的兵法,临走前还硬从她老徒弟手里将册子抢了过去。 去熟人家作案,心里怎么都不觉得慌乱! 十五紧皱着眉头,眸光里多了分冷意,似是对余音的做法很不赞同。小城门的钥匙极其重要,要是不小心落入敌国内奸之手,那云都危矣! “小姐,你还是等到圣旨下来后,随同御医军队一起离开吧。”十五难得将自己的不同意表达了出来。 余音双手交叉在胸前,微扬着下巴,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我不!你是我的侍卫,你就要听我的命令!你要是不去,那我便和初一一起去,离开的时候才不要带上你!” 十五仍是皱着眉,一语不发的站在旁边。 余音冷哼一声,说道:“你别想着阻止我,就算我偷不到钥匙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从城墙上跳下去,我游也要游过去!” 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铁了心,十五思量再三终是妥协。 钥匙取出来不一定会丢,可跳入护城河里人多半会死,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略微低下头看着余音,冷毅的面庞让人不禁联想起雪山松柏,高空苍鹰。 “今夜子时我和初一前去盗钥匙,你待在府中等我们消息。”初一冷淡的说道。 余音想拒绝,又怕十五反悔,只好乖乖的点了下头。 点完头后才觉得不对,瞟了眼冷漠的十五,小声嘟囔道:“究竟谁才是小姐啊,难道不该你听我的话吗?” 十五武功高强,将她的话听了个真切,仅一瞥余音就住了口,只在心底里吐槽起来。 十五虽寡言少语,可气场很强,做事也有着自己的准则,初一和余音都有些怕他。 余音和初一在背地里常常议论,十五不是被派来给她做侍卫的,而是给他俩当爹的! 是夜,月黑风高,真是个偷盗的好时机! 余音缩在窗后,目送着二人悄无声息的混入黑暗里,心里不停的祈祷事情一定要成功。 兵部尚书府邸与公主府同在梧桐街,而秦府在皇宫南边,距离公主府较远,二人从梨花巷翻出后就兀自分开了。 皇城大道旁的塔楼上,站着一紫一青的两人,目光在两方府邸来回扫视。 “我吩咐的可都安排好了?” 紫衣之人面容雌雄难辨,说话声却是格外的低沉好听,此人正是怀素。 “都安排好了。”松青点着头,随后又问道,“主子,你为何要帮她?” 怀素沉静的眺望着夜色,良久后才低声叹道:“我是在帮我自己……” “帮自己?”松青不解,怀素也没有解释。 他曾从余音的身上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又在梁言的身上感受到那样的气息,二人身上的气息都是极为浅淡几乎难以察觉。 她究竟在何处,或许跟着这两人就能寻得她的踪迹…… 怀素将思绪拉回来,转头对松青吩咐道:“待郡主一行离开云都后咱们就跟上去,争取在栖霞谷赶到他们前面,然后等着他们过来。” “我们为何不跟他们一起出城,而是要半路等候?”松青总是不解主子的用意。 怀素轻轻一笑:“此时上前定会认为我有利所图,那丫头精明,一定会拒绝的。若是半路上等候,她就会觉得惊喜,而且我离开云都就是为了她,她肯定不好意思赶我走的。 另外,那丫头贪嘴,有我这个手艺精巧的‘厨娘’,她又怎么舍得赶我走呢?” 第062章 夜离云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偷盗钥匙的行动进行的十分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就连翻找一事都没费多大功夫。 二人折回公主府的时候,子时刚过。 因着余音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平日里眼前也就初一十五两人。 这夜色浓郁,西苑的下人们早歇下了,就只剩巡逻的府兵还在尽忠职守。 西苑里静悄悄的,余音趴在阁楼窗户上,身子倾了一半儿出去,殷切的眺望着远处,像极了盼望父母归巢的小雀鸟。 初一十五一前一后的回来了,刚从梨花巷里翻进院子,她就急不可耐的从窗户跳了下去。 因为太急切,降落的时候没稳住身形,险些栽倒在池塘里,惊得离她最近的初一冒了一身冷汗。 因为做了亏心事,初一怎么都有些心虚,四下里打量个不停,同时催促着余音往屋里去。 待门窗关好,余音凑到两人身边迫切的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东西有没有到手?” 初一从怀里将东西掏出来,递了过去。 说是钥匙,形制却与日常所见钥匙大相径庭,整个为精铁所铸,是一个中心镂空,存有精密暗纹的菱形厚铁片。 余音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打量着,心里觉得有几分稀奇,不知两把钥匙如何并用,遂转头期待的看向了初一。 “秦统领的那一把呢,快给我看看!” 十五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几眼,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将东西掏出来。 “事关云都安危,不要把它弄丢了。” 语气仍是疏离冷淡,可里边的严肃确是不容置疑的。 余音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小心的接过钥匙查看着,看完之后将两把都郑重的交回了十五的手里。 “小姐,我辛辛苦苦偷来的,我还没看呢,你怎么就给这家伙了呢?” 初一在一旁很是不满,不过声音压得有些低,似乎是怕被十五听见。 “没什么好看的,一个圆的,一个内圆外方的,大铁片子!咱还是抓紧时间跑路吧,要是被人察觉到钥匙丢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初一一听确实如此,连忙去柜子了里取了包袱。 余音是主子,自然不用背东西,十五随身只带一把剑,根本不需要行李,于是所有的东西都挂在了初一的身上。 此去北方,为了方便,三人直冲北边小城门。 小城门一般有六名守军,除此外就只有夜里巡逻的禁军。 北小门附近地形比较复杂,城内是鱼龙混杂的贫民居,城外是植被茂盛的山野秋林。 只要成功逃出,钻入树林后,就很难被捉到了。 禁军队伍的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连忙隐在草屋的矮墙后边。正思索着该如何引开禁军,不远处就传了喧闹的动静。 待禁军队伍离开后,余音的视线就落在了城门处的守军身上。 六人不知为何,刚刚还精神抖擞,这下就摇摇晃晃的,像是醉了酒,没过几息就鼾声震天的倒在了地上。 余音没时间思索个中缘由,连忙让十五将钥匙嵌入锁中,将城门打开再将吊桥放下来。 云都曾由机关大师沧羽建造,钥匙嵌入之后无需人力,城门会自动开启,吊桥也会在城门打开后自动放下。 城门开启的声音很大,余音敏锐的发现引走禁军的动静消失了。 那齐整有力的脚步声正快速的往这边靠近,咚咚咚,每一声都如千钧重锤敲在了她的心上。 快一点,快一点! 余音看着缓慢下降的吊桥不停的催促着,若是可以,她真恨不得一脚将其踹下来。 “小姐,禁军过来了,恐怕是来不及了!”初一面部拧在一起,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要不咱先离开吧,我听说秦统领铁面无私,若被当场抓住定会将我们投入大牢,到时候恐怕随同御医出行的机会都丢了!” 听着那逼近的响亮脚步声,余音也很着急,心紧张的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可她不愿意放弃,梁言一直将国家大事放在首要位置,北方三城灾情那么严重,他要是犯了傻那可怎么办?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可以的! 真不愧是版祥瑞而生的人,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在吊桥放下的那一刻,奔来的禁军刚好拐入了转角,城门处就成了他们视线的死角。 待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大开的城门和凄凉的月色,除此外再无别的收获。 “究竟是谁,竟然敢私开城门!”秦统领眸沉如墨,垂在身侧的手稍稍用力,手中的巨剑就划开了坚硬的地面,稳稳的立在了上边。 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见无异常后才提步朝右侧走去,伸手取下了钥匙。 钥匙一取,吊桥回收,城门关闭,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从城门出来后,三人一路轻功飞行,生怕慢了被那铁面无私的秦统领捉住。 直到远离了云都,精疲力尽,余音才缓下了速度。 “我们不会要这样一路走过去吧?” 她虽不似普通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怎么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刚才行了那么远的路,可把她累坏了。 “这……”初一面色有些为难,看了下余音,转而又将视线投向了十五,不知在求救还是在征询意见。 身前身后都挂着包袱,模样有些滑稽。 “原本是备了车架的,可是咱是私开城门出来的……离云都最近的是临城,距离我们还有六十里。” “六十里,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去啊?恐怕那时候舅舅派的御医和军队都出来了,还有便是我走不动了!” 余音最是懒惰,要不是心里惦念着梁言,一半路的时候就想放弃。现在还要继续连夜赶路,山路崎岖,蚊虫肆虐,她真的撑不住了! 双眸泛酸,心底不停的骂着梁言。骂着骂着,思念一道儿涌了上来,整个人都只剩委屈了。 十五敛了部分冷意,稍稍放轻了语气:“前方十里左右有个小河村,做着劣马老马处理的生意。 那些马匹虽只能驼些货物,但勉强能支撑我们到达临城,那时候再换上好的马匹和马车就行了。” 余音的表情松快了许多,可还是有些难受。低着头傻傻的站在一旁,就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十五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眼底是一闪而过的不忍。 抬手将随身的佩剑扔给了初一,便蹲下了身来,脸上仍是淡漠的表情。 “夜色已晚,赶路不便,我们先去小河村。” “什么?”余音有些不解。 初一忿忿的捡起剑,随后柔声对余音说道:“小姐快过去,让那家伙背你!” 不用走路了! 余音展眉一笑。 第063章 改换陆路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爬到十五背上后,初一就将披风给她系上了。 夜色本就黑沉,容易昏昏欲睡,加之兜帽盖住脑袋遮了风,十五又行得平稳,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就刮着风,天气阴沉沉的,十五猜到会有雨,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来。 随雨而来的还有逐渐逼近的雷声,虽然雷声舒缓,可他还是忧心忡忡。 果然,第三道雷声响起之后,背后的人就开始胡乱的挣扎起来。 一怕事情暴露,二怕余音淋雨受凉,他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不觉间用起了轻功,速度一块,雨水就有些迷眼。 “你慢点儿啊,没看到我带着那么多东西吗?”初一拿着宽大的树叶护着包袱,赶起路来就有些不便。 背上的人挣扎的越来越厉害,若是不赶紧喂下天尘丹,情况会恶化得越来越严重! 十五抿唇急奔,目光环视努力搜寻着避雨的地方,终是寻到了一处尚可的山洞。 余音被放下来的时候身子一下就蜷成了一团,浑身颤抖个不停,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就像遇到了格外惊惧的事情。 如今已是瞒不住,十五不再避着初一,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倒了一粒丹药喂到了余音的口中,同时轻拍着她的身体安抚起来。 如此怪异的余音初一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十五他也没见过,担忧与疑惑纠缠在心中,让他不得不问出声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 十五安抚着余音,待她稳定下来后低声应道:“梦魇之症状,从小便有,八岁明显,如今更是严重。” “你怎么知道?”初一瞪大了眼睛,像是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 心里还有一丝难受,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了,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和公主告诉我的。”十五背对着初一冷淡的说道。 “所以你在小姐八岁那年被派到她的身边,是带着任务来的?”初一不可置信,转而又蹙起眉头审视着十五,“那你现在是谁的人,陛下还是公主?你不会暗中泄露我们的行踪吧!” 十五转过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目光里染着几分嫌弃:“我是侍卫,不是内线。” 初一被噎了一下,想要反驳却又担心吵着余音,只能紧紧的盯着十五,一边无声的展露不悦,一边分辨着他话语的真假。 雷雨歇的很快,按照以往,余音几乎会沉睡到日上三竿,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在不久后醒了过来。 卯时初的天空,散去了七分的墨色,出现了稀疏的月光。 余音轻轻捶打这脑袋迷迷糊糊的醒来,那种心悸的感觉仍然存在。 她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具体有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有粘稠的腥气和触目惊心的血色。 血色浓重,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恨不得将她吞没。 周围一片死寂,她想动动不了,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整个人惊惧又无助,心脏急速的颤动,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敛去了冷意,柔和了棱角的十五,以及一旁立着的目露担忧的初一。 所在是一处简陋山洞,身下垫着带来的薄毯,在这雨后的清晨多了分暖意。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小河村到了吗?” “小姐你……”初一欲言又止。 “半路下了雨,前方不远就是小河村。” 十五知晓他想问什么,趁余音不注意的时候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余音没有追问,捶着脑袋自顾自的说道:“我刚刚做了梦,全是血,吓死我了。我想喊人救命,可是喊不出声,真奇怪,不过感觉还挺真实的。” 顿了一下,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还好只是梦。” “噩梦而已,都过去了,不用害怕。” 声音带着不惯于安慰人的生硬,虽收敛了当中疏离,掺了几分温暖,听起来仍有些无情。 那种感觉就像冰山雪原里孤寂的篝火,那点儿暖意怎抵得过无边的寒意。 余音还是有着惊讶,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 “十五竟然还会安慰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今日,嗯,三月廿五,不,该是廿六清晨,沉默寡言的十五安慰人。” 余音扳着指头算着日子,时不时的偷瞟十五两眼,眉眼间带着促狭之意。 初一看了看泰然自若的十五,再看了看玩心大起的余音,无声的叹了口气。 十五没有反应,初一也没随她一起,余音说着说着自己就觉得没有了意思,眼看外边天色蒙蒙亮,赶路已无问题。 遂说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早一点见到梁言我就早一点安心。刚才的噩梦定是不祥的预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十五点了下头,初一将薄毯装好后就继续出发了。 在小河村挑了三匹稍微壮实些的马后,三人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两个时辰后就达到了临城。 临城的面积云都还大,但因为远离沧江,丘陵遍布,只有陆路这一种交通方式,城内的发展缓慢了不少。 余音一行只在城中置办了马车,准备些食物就离开了。顺便的,还让驿站送了封书信回云都,大致就是让母亲舅舅等不用担心。 梁言赈灾的最近一座城是宁朔,刚好在沧江边上。 水路速度比陆路快许多,恰巧如今进入了风季,走水路更加快捷。余音一行直奔江城,打算从江城乘船直达宁朔。 自那晚的刺杀失败后,杀手再没有出现,梁言虽心有疑虑,却也没有太过纠结,只把赈灾一事放在了首要位置。 梁言一行原先也是走的水路,但因三城洪灾江水暴涨,宁朔以北没有支流分流,江水过于湍急,乘船有些危险,在离宁朔还有百里的地方改换了陆路。 “一会儿骑马,一会儿坐船,现在又要骑马,梁言你烦不烦啊!” 楚离对不停改换出行方式的行为很是不满,一大早就开始朝梁言嚷嚷起来。 “不怕死你可以继续坐船。” 梁言本就为三城灾情而烦心,楚离时常的吵闹让他终于不耐烦起来。 “哼,激将法,我才没有那么傻!暂且就按你那么做吧,本少爷还想赶紧赈完灾回去找郡主玩儿呢!” 楚离昂着脑袋下了船,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傲气极了。 第064章 路遇流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自扬州调粮改行水路后,那种被人暗中跟随的感觉就消失了,没想到刚下船不久,窥探之感又袭上心头。 梁言不确定这次的人是否与之前刺杀同属一伙人,只能感觉到这帮人来势汹汹,后边的路恐怕不好走了! 吩咐众人注意警戒,便翻身上马,骑到前头开路去了。 此地离宁朔不过百里,却因两岸崇山峻岭,将沧江之水牢牢的限制在原本的河床上,虽阴雨连绵数日,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险情。 梨山是前往宁朔的近路,正如其名,漫山遍野都是盘根的梨树,原以为此时节梨花尽落,这里的花却繁茂如雪。 清风拂过,漫天都是雪白的花瓣,就像误入了飞雪之境。 小骗子最爱梨花,看见这梨花海怕是喜欢得紧吧! 想起余音,梁言心中的愁闷散了不少,骑马探路的时候,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梨山地势险峻,山丘、陷洞高低错落,一不小心就有坠马的危险。 梁言牵挂余音,便没有将十成十的注意放在行路上。前方忽然冲出了一个人,为了避让急忙勒紧缰绳,险些掉入山坡右侧的悬崖。 停下马后,他转头冷眼看向了来人,竟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中年人。 “公子,救救我们吧,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中年人不停的磕着头,凄惨的哭喊着。 梁言眉头皱在一起,眸中的冷光也变成了疑惑。 听见动静,楚离好奇的赶了上来,骑在高头大马上围着中年人转悠,在气势上给了中年人极大的压迫。 “你是哪儿来的家伙,为何要拦我们去路?本公子身负要务,十万火急,要是耽搁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中年人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求救的看着一旁宛如松竹,一身正气的梁言。 “公子,我知道你们是云都派来赈灾的京官,我们是从永兴城逃难过来的,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梁言双目一凝,慎重的打量起身前的人来。 他虽心忧灾情,却不是盲目之人,从梨山前往宁朔虽近可因为山路崎岖地势险峻,一般的人根本不愿意走这条路。 更何况他们一路低调行事,这半路冲出的流民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 “你知道我们是谁?”梁言皱起眉头谨慎的盯着中年人,浑身多了压迫之意。 楚离冷哼着接过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 “你这家伙怎么知道我们是赈灾的?说,你是不是别有用心有所企图?” 中年人一个劲儿的磕着头,额头上满覆的泥土下微微渗出了血色。 “是有人告诉我们的,说今天会有赈灾的京官从此地经过,让我们拦你们去路,好让你们安顿我们。 公子,不,官人,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吧!我们是从永兴城逃过来的,我们一路上食不果腹,饥寒交迫。 一起逃出来的人好些都死在路上了,我们,我们快撑不下去了!” “这么惨吗?”楚离收了鄙夷,下意识朝宁朔的方向望了几眼,心里涌起了同情和迷惘。 马元正让队伍停下后,按着腰间武器走了上来,知晓其中缘由后锐利的看着地上的人。 “这其中恐怕有诈啊!” 梁言抬手制住了他的话,对中年人礼貌又疏离的问道:“大伯,你说你们是从永兴城来的,那你们可知晓宁朔的灾情如何了?” 话落后朝马元正耳语几句,让他派几名士兵去中年人所提的聚集地查看,然后静静听着中年人的讲述。 中年人叫柳兴民,原是永兴城的一名私塾先生,洪灾发生的时候正带着妻子回家省亲,老家地势较高,因此逃过一劫,但是城里的房屋家当全都没了。 本想躲在老家算了,谁知第二次的洪水来势汹汹,将老家也淹了。他迫于无奈,只能带着妻子背井离乡,逃一路往云都逃亡,看能不能寻到维持生计的办法。 路上遇到许多流民,大家相互扶持,逐渐就形成了组织。他因为富有学识,就被推荐做了流民的领袖。 “永兴还好,灾情不是格外严重,可宁朔就不同了,地势过于平坦,整座城直接被淹了。我虽没有从城里经过,就在山上远远的看了一眼,心里都觉得凄惶。” “怎么了?”楚离饶有兴致的追问。 柳兴民目露悲切,一声又一声的叹着气,一身破烂却自有文人之气。 “……倏忽人数完里间,夜半平沈皆不见。东南地坼乾坤浮,几番赤子葬洪流。神龟去后不复返,休看浪打石人头。” 这个时候吟什么酸诗,真让人心烦! 楚离就不喜欢这些喜爱卖弄的文人,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东西偏要说些佶屈聱牙的词句来,不过郡主除外,那是真文采! 对着上了年纪,处境艰难仍不忘卖弄的柳兴民,他可没什么好脾气,直接就怼了上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能好好儿说话!” 梁言严厉的看了楚离一眼,柳兴民感觉自己被下了面子,气愤的甩了下泥泞不堪的袖子,背对着楚离站立,鼻腔里不停的发出冷哼。 马元正派遣的人跑了回来,低声禀报情况后就归队了。 梁言得了确切的消息,准备说话,楚离目带精光的凑了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诈?那家伙是不是在骗我们?” 梁言敛下眸子摇了下头,轻声应道:“确实有一群流民在西边不远。” 柳兴民听罢冷哼一声,双手负于身后,高声说道:“我柳兴民一生光明正大,从不做苟且之事。我看你锦衣华服,行事放纵,目无尊长,恐怕是世家里塞到赈灾队伍里镀金来的吧!” “嘿,你这老头儿,当我不敢揍你是么?” 楚离撸起了袖子,作势就要砸了上去,柳兴民梗着脖子据不退缩。 “好了!安抚灾民要紧,我们还要赶路呢!” 梁言拧着眉冷喝一声,闹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也转为了无声对抗。 “我们先将灾民们带出来,然后写信联系滨城太守,让他进行安置。” 柳兴民充满敌意的盯着楚离,出声说道:“我只要官人跟我过去,那不识五谷不懂艰辛的公子哥还是免了吧!”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梁言当下吩咐道:“马元正带一小队人和我前去,楚离你留下,照看好银两和粮食。” 楚离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回大部队那儿去了。 第065章 怀素随行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流民暂居之处为一半山腰的山洞,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悬崖,须得从悬崖间的小路才可进去。 阴雨连绵了数日,山石有些松动,行走在崖间小路时不停有石子滚落。 柳兴民趴在岩壁上,颤巍巍的往前方移动,梁言以及马元正等紧紧的跟在后边。 “你们为何会选如此危险的地方居住?”梁言一边小心的前行,一边出声询问。 柳兴民双腿打颤,眼睛忍不住的往后瞟去,溢满的惧怕又让他在看到的前一瞬闭上了双眼。 整个人紧张极了,喉间不停的咽着唾沫,才走了不到一半,他已经满头是汗了。 “我,我,我们……这山上有野兽,我们就寻了这么个地方……是的,就是这样。” 后边四个字语气过于坚决,就像在说服自己一样。 响亮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震得崖上碎石簌簌的往下掉。 淅沥的雨水迷住了他的眼睛,被自己的喊声一惊,身体僵硬的往后方倒去,多亏梁言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免了摔落悬崖的下场。 梁言愈发觉得奇怪,听柳兴民的描述,他们已在山洞住了好几日了。就算心中害怕,可是每天都需要出去寻找食物,来来往往的,也不会如此的惊惧啊! “这条路真危险!”梁言不动声色的盯着柳兴民,抱怨的说道。 柳兴民心有情绪,接了话头就怨道:“是啊,要不是……” 关键时刻反应过来,连忙咽了声音,从鼻腔里哼出散乱的调子来。 柳兴民有些不对劲,应该隐瞒了一些事情! 梁言第一眼看到柳兴民就知道他是一个不会说谎的老古板。 一路上表现得太过紧张,引路的行为也表现得十分陌生,就像没有走过这条路一样! 梁言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士兵的回禀来看,山洞里确实有一二十几名的流民。 老古板一般都忧国忧民,山洞里二十几号人都要靠他们安置,想来他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梁言暂且放下心,但对越发对周围警惕起来。 余音一行换了上好的马车以及马匹,速度快了不少。 过了前方栖霞谷就到江城了,到时候在江城乘船而上,到达宁朔也就只需七天左右。 马车铺里了好几层柔软的垫子,四周又塞了许多软枕,车壁上暗格里放了许多点心。 余音阖着眸子慵懒的躺在上边,嘴馋时随意打开一格抽屉取了点心咀嚼着,整个人惬意极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急着赶路的样子。 实际上马车行进的很快,初一赶着马车,十五骑马在走在马车周围,随时注意着突发状况。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余音叼着块点心不满的撩开了车帘。 “初一,怎么回事?我家梁言还等着我呢!” “小姐,前面好像有情况。” 初一话刚落,十五就打着马转了回来,停在距离车窗不远的地方说道:“前边是静心斋老板娘的车架,说是运送物资支援灾区,路上遇到了意外,雇来的人都跑了,希望与我们能帮忙护送她到江城。” 余音拎着茶壶往嘴里灌了口茶,连忙咽下后问道:“老板娘?她也要去北方三城吗?” 说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前方就是栖霞谷入口,两侧山石呈倾斜相合之势,顶端绿草如茵,夕阳刚好被捧在了山石之间。 橘色的光华洒满了整座山谷,尚带雨珠的野草野花将晚霞折射,整个地方绚丽多彩,却又寂静安宁,好似晚霞归宁之地。 怀素就站在入口,身后就是灿烂的云霞,轻摇着团扇,嘴角噙着一抹惑人的笑意。 余音跑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怀素就似笑非笑的说道:“郡主,你也在这儿呢,咱俩还是真是缘分不浅呢!” 余音顾着惊喜,才没时间理会他话中之意。 围着怀素转了两圈,又跑到后边的车队去了,松青一个人守着物资,显得孤零零的。 “诶,你们俩真的要去北方吗,老板娘那样……能平安无恙的到达那边吗?毕竟现在那边一定很乱。” 松青蹙了下眉头,没有说话,但从表情里能看出不悦来。 怀素闻言轻笑着走了过来,微风扬起他紫色的裙摆,还有鬓角微卷的发丝,一双丹凤眼蓄满了波光。 “郡主这是担心妾身被劫色么?” 没有与平时一样掩唇,说完后格外放纵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魅人,少了两分女子的娇媚。 余音理所当然的点着头,捏着下巴仔细的端详着他,狡黠的笑道:“女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更何况老板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很容易被劫色哦!” “那,郡主不怕么,你还只是个小姑娘本?” 怀素拿着团扇遮住半边脸,狭长的双眼笑成了一条缝。 随后将扇子往下移了一寸,露出了眼睛,熠熠生辉的盯着余音。 “若妾身真有那一天,我希望对象是郡主。” 不会吧,老板娘不会喜欢姑娘吧! 余音后背一寒,感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连忙干笑着应道:“我家十五武功卓绝,初一也不赖,等我到了宁朔,我家梁言也能保护我!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怕!” 怀素一直半眯起眸子盯着她,嘴角的笑意从未消失。 手上的团扇轻摇,四周是祥和的山野,倒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感觉。 余音觉得,要是自己是个男子,定然过不了怀素这美人关。 纠结了一阵,终是挪着步子抵触的走到了怀素的身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道:“老板娘,你究竟喜欢怎样的人?冒昧问一句,是男是女啊?” 听了这话,怀素一直在笑,过了许久才停歇下来,盯着余音用极为轻挑的语气回答:“我自然不会喜欢同性了!” 果然是我想多了,老板娘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喜欢姑娘呢,世家优秀的男儿才配得上她! 余音暗自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怀素眼底的深意以及忽然改变的自称。 等她抬起头来,怀素换上了柔弱无助的表情,身娇体柔的倚在了余音的身上,唯有嘴角那一抹笑一直存在。 “郡主,你都说妾身这么个大美人容易被劫色,要不您行行好让妾身随您去北方吧! 妾身人美听话手艺好,郡主就算呼来喝去为所欲为妾身都不会有怨言的!” 余音知道身上人是装的,毕竟话语表面可怜实则轻挑,那双涂了丹蔻的手还在她脸上动来动去,她有些不愿意让怀素跟着。 “郡主,您这一路吃得都是干粮吧,那些粗粝之食伤了您金贵的胃可怎么好?” 初一这就不乐意了,忿忿反驳:“我给我家小姐准备的都是临城最好的点心,你凭什么这么说!” 怀素没有辩驳,继续在余音耳边低语:“妾身的手艺堪比皇宫御厨,有妾身在,郡主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可好?” 余音一想确实如此,此去宁朔还有好些路程,总不可能一直吃干粮吧! 于是连连点头,双手往腰间一叉,高傲的吩咐道:“那老板娘你就是本郡主的御用厨娘了!” “妾身领命。”怀素捏着团扇放于腰侧,盈盈的行了个礼。 第066章 感同身受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老板娘,你怎么想到要去北方救济灾民呢?” 怀素声称马车坏了,余音觉得总不能让人家娇滴滴的姑娘骑马吧,要是风吹日晒损了美貌,那不得被人家的追随着骂死! 迫于无奈,只好让他与自己同乘马车。 “洪水过境,活着的人必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已经那么苦了,妾身只想尽一份力,让他们感受到世间有爱。” 怀素的回答无可挑剔,甚至还让自己的形象在余音的心中高大起来。 余音不停的感慨,不知不觉间气势上就弱了许多,毕竟她去北方只是为了找梁言。 怀素接过余音递来的温茶,状似无意的问道:“郡主,你相信人有转世吗?” 余音本想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可想起自己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最后只问了这样一句。 余音觉得怀素情绪有些低落,便放轻了声音,希望能给他一些慰藉。 “郡主,你很喜欢太子伴读吗?”怀素收起了魅惑,表情有些忧郁。 一提到梁言,余音顿时就来劲儿了,嘴里念叨个不停,就像在数天上的星星。 “我肯定喜欢我家梁言,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喜欢的?我家梁言很好,为人宽厚,温润如玉,心怀天下,俊朗非凡,对我也是特别的好! 而且他还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哄来的,我要不喜欢他,不把他当宝贝一样捧着,要是哪一天他伤心跑了,我到哪儿哭去?” 怀素垂眸轻笑,笑容很浅,浅得就像在敷衍。 余音看着他,虽然人在眼前,可感觉却像隔了一个世界。 “那你说万一有一天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甚至伤害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余音眉头一拧,赌气似的往后一坐,翻着眼睛斜斜的瞥着怀素。 “他才不会这样呢!我家梁言虽然心怀天下,可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也不低! 而且他为人宽厚,正直善良,最是温柔,他做事都是有自己的考究的!就算到了那一天,他多半是有苦衷的。” 将不快吐露之后,对着怀素理性分析道:“我觉得你这样想定是因为你与恋人有了误会,可不管什么误会,说开就好。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板娘你这么好,你的心上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觉得一切都有隐情!” “呵,误会?”怀素摇头笑了笑,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叹息。 后又期盼的问道:“万一你俩有了误会,你会怎么做?” 余音撸起袖子一拍小桌,脸上是满满的自信:“我和梁言才不会有误会呢!” “为什么?” “因为有……因为我们心意相通啊!” 余音暗叹好险,差点儿嘴快的将月华石说出来了。 怀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将目光移到了窗外,浑身都是寂寂的氛围,口中还念起了不知名的诗句。 “草木长生亦偶然,一须闻此便谈仙。烧枝竞说丹飞日,举世宁知手种年。 双鹤不归秋自冷,万牛回首句空传。相逢一饮清阴下,与子前生定有缘。” 余音正想询问诗中深意,忽然周身都疼了起来,就像在石头不停的砸落在身上一般。 疼得她一下就哭出来了,偏偏嘴里刚塞了一块点心,这翻滚之下点心不小心卡在了喉咙,险些背过气去。 怀素不知缘由,但见她眼蓄泪花,哭得着实可怜,心一软伸了手就朝她喉咙拂去。 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神奇得很,余音忽然就感觉喉咙的异物消失了,就连喉间哽住的疼痛都不见了。 初一听得里边动静连忙停下马车,见余音翻滚的模样顿时知晓了缘由。 礼貌的将怀素从马车上请了下去,再唤了十五准备扎营,就钻进了车厢小声的安抚,同时取了软枕将车厢三面挡住,就怕她翻滚的时候磕碰到自己。 余音哭得凄凄惨惨的,心里一边骂梁言不小心,一边又担心他的伤势。 见马车停了下来,捶着一旁的初一,眺望着北方大声哭喊起来。 “快走啊!快走!梁言遇到危险了,他受伤了,我要去救他!” “可是小姐你……”初一似有为难,满眼都是不忍。 “停下来又有什么用啊,伤在梁言身上,他不好我怎么歇都没用!他浑身都是伤,肯定是险象环生,我们要赶紧去救他!” 余音吵闹得很凶,初一只能出了车厢。 十五见状走了过来,身后的地方已经平整了出来。 “怎么样了?”他问道。 初一摇摇头,重重的叹着气:“小姐说要立马动身,全速赶往宁朔去救梁少爷。只有梁少爷的伤真正的好了,小姐她才会好。” 说完朝怀素走了过去,歉意的说道:“老板娘,对不起了,我家小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只能委屈你和我们一起骑马了。” 怀素不在意的笑了笑:“没关系的,正好之前在马车上待久了,一会儿骑马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初一返身回去上了马车,怀素若有所思的盯着车厢。 刚才那人的气息突然浓郁了几分,就在那丫头哭闹的时候,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他还是察觉了出来。 所以是余音和梁言认识那人,还是余音就是那人? 可如果是的话,属于她的气息怎么会若有若无? 看来他得好好待在余音的身边,这样才能找到答案。 “坏梁言,臭梁言!都说了不许你受伤,你这是出尔反尔!你过分,你无赖,你就是趁着我鞭长莫及为所欲为! 你等着,等我找到你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郡主之命不可违!” 车厢里,余音趴在垫子上忿忿的骂着,眼泪稀里哗啦的流着,怎么也止不住。 每一句骂声都染着浓重的鼻音以及委屈的哭腔,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孩,顶着大雨不停歇的哭喊。 前边驾车的初一眉峰耸成了小山,精光闪闪的眸子里布满了担忧和疼惜。 他不动声色的放缓驾车的速度,却又担心梁言再出事,又不得已加快了速度。 十五骑着马不近不远的行在车窗附近,不善言辞的他只能默默的陪在一侧,静静的听着余音的发泄。 哭累了,加上困倦了,习惯了疼痛之后,余音逐渐进入了沉睡。 第067章 梨山遇险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经过一段崖间小路,就到了一处平台,平台上灌木繁茂,差不多已是另一片平地里。 梁言稍稍松了口气,要是刚才遇到落石或者埋伏,那他们就是十死无生。 正在这时,一声爆裂的声音传来,山体猛烈摇晃,上方山石瞬时滚落。 柳兴民目光呆滞,双腿打颤,眼看着就要被巨石砸到,梁言眉头一拧飞身扑了过去。 原以为化险为夷,谁知地面突然陷落,两人一起摔入了地陷之中,刚躲开的巨石就势一滚,稳稳的堵在了洞口。 电光火石之间,马元正一行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已经与梁言分开了。 梁言乃太傅之孙,太子伴读,又是备受宠爱的郡主未婚夫,竟然在他眼前出了事,马元正顿觉眼前一黑,绝望的嘶喊着让士兵赶紧将石头挖开。 陷入地洞中的梁言因为护着柳兴民,胳膊以及后背都有被石头剐蹭砸到的伤痕。 底下似乎有着自然形成的通道,并不是封闭的凹洞,这从吹来的冷风就可以感觉到。 入目一片漆黑,黑暗里只能听到身侧传来轻微的呼吸,梁言蹙起了眉,隐隐觉得不对。 柳兴民作为一个安稳惯了的老先生,怎么可能在死里逃生的情况下还如此淡然,呼吸不应该是紧张和急促么? 刚才地陷以及山石坍塌一事明显是人为,或许流民一事就是个针对他的圈套! 他悄无声息远离柳兴民,同时抽出火折子照起亮来。 亮光出现得很突然,柳兴民眸中的冷光都来不及收回,连忙伸了手挡在眼前,惊惧的嚷嚷个不停。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我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吗,我的妻儿以及流民们可都等着我回去!” 梁言不动声色的关注着他的言行,面上不显心里却越发警惕。 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冷静的说道:“前有冷风,很可能有离开的路。” 柳兴民后倾着身子,两手抄在了袖子里,一双眼睛瞪着老大,火折子的光亮映在他的眸中,就像是幽幽跳动的鬼火。 “上天保佑啊,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官人,咱们快走吧!” 梁言点了下头,举着火折子慢慢的在前边探着路,柳兴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周围都是粘稠的墨色,火折子燃烧的亮光仅能逼退黑暗三尺。 洞顶的水滴答滴答的砸到地面的水凼里,脚一落一起,又带起了不少的水花。 地势逐渐开阔,已经能容纳两人并行,但柳兴民一直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就连前行的节奏都如出一辙。 眼见拐过洞穴之后,就能进入更为宽阔的地方,梁言忽然停下了步子。 有诈,前方的黑暗里有许多道呼吸! 眸子一凝,贴着墙壁勘察起来,身后忽然出现异动,反手一击,寒光森森的匕首不小心从他的手臂上划过。 转身发现原本愤世嫉俗的老先生满眼狠戾,划伤他的匕首正紧紧的握在柳兴民的手中! “柳兴民你……” “柳兴民”嗤笑一声,抬手在耳下一抹,撕拉一声,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隐在黑暗中的人纷纷攻了上来,招式狠厉,恨不得置梁言于死地。 “只有你死了,神石才能取下来。” 假扮柳兴民的那人站立一旁,冷笑连连。 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石壁上的油灯接连燃了起来,将整个空旷宽阔的洞穴点亮。 借着这明亮的灯光,梁言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境况。 八名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手中皆是寒光森森的弯月刀。 八名杀手,还真是大手笔! 梁言因为常在云都,出入的又是皇宫学院,习惯不佩剑,现在对上这么多敌人只能赤手空拳迎击。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相互配合,他因坠落地洞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反抗起来便有些吃力。 难道今日最终要丧命于此了吗? 北方灾情怎么办,父亲失踪的真相怎么办,小骗子身上的秘密又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他所受之伤,小骗子都会感同身受,她那么怕疼…… 不,不行! 梁言紧拧着眉头,眸光幽暗,更加拼命的搏杀起来。 藏在衣服下的月华石逐渐发热,发亮,渐渐的,有温润的月光穿透了衣衫,溢散了出来。 他勉力支撑,根本无暇关注其他动静,只能一下又一下的迎接着连连不断的杀招。 冷眼旁观的“柳兴民”见此连忙扬声喝道:“快杀了他!快!” 尚存的六人迅速交流眼神,达成了一种紧密的默契。 三人以与梁言正面相决,两人左右夹击,另一人时不时的进行偷袭。 感受到后背袭来的冷风,梁言产生了极大的愤怒和绝望,可他被五人死死缠住,根本没机会躲开后方攻击。 眼见弯刀就要砍到脊背,胸前的月华石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瞬间所有人都静止下来,弯刀也停在了背部,仅仅划破了外衫。 光芒散去之后,场中多出了余音,初一,十五以及怀素四人。 四人不知所以,就连梁言等人也是莫名其妙。 余音刚想询问缘由,却见弯刀砍向了梁言,心里一慌,朝黑衣人一扑,拉着他紧握弯刀的手就朝旁边压去。 虽然她侧身很及时,可刀尖还是狠狠的嵌进了左腰,周围安静极了,众人能清晰的听到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余音因为梁言险些重伤精神高度紧张,直到感觉到腰侧有热流奔出,她惶恐的吞咽了下唾沫,颤巍巍的摸向了腰部。 看到满手的鲜血她呆滞了一瞬,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场中众人,最后锁定在了呆愣的梁言身上。 “为……为什么受伤的都是我?” 声音由平稳逐渐放大,最后变成了带着害怕的哭腔:“言言你可得对我好些,你看我这是拿命在喜欢你!” 说完人就晕了,剩下两拨人面面相觑。 梁言转瞬出现在了余音身旁,将她抱在了怀里,看着旁边同样呆滞疑惑的黑衣人,浑身涌起了强大的杀意。 面沉如墨,目寒如冰,反手抓起刀刃从黑衣人脖间抹去。 直到鲜血喷涌,黑衣人才惊恐的捂住了脖子,最后目光涣散的倒在了地上。 第068章 我在拿命喜欢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等人的突然出现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初一十五加入后,战局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最后黑衣人被斩杀八人,剩下三人被活捉。 三人分别是假扮的柳兴民,梁欣以及兰儿,将他们押入滨城地牢后,由初一负责审问,至于梁言,自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了余音的身边。 余音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看着自己躺在床上,表情分明松快了不少。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着:“我就说是做梦吧,梁言可是在数百里之外,我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我又不会瞬移!” 余光看到了旁边面沉如水的梁言,她下意识的询问道:“对吧,梁言?” 然后就移开了目光,怅惘的看着被子,摇头叹息个不停。 “不过我居然会梦到梁言被人围攻,没想到梦里的痛感还挺真实,居然现在都没缓过去。 梁言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被人围攻?真是太过分了,梦里居然都这么折磨我! 想当初他可是一声不吭的就跑了,简直就像在外边有了姑娘,也就我还眼巴巴的追上来! 唉,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好的姑娘,真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梁言就静坐一旁,看着她感慨个不停。 “等等,梁言?”余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对谁说话,瞳孔逐渐放大,脖子僵硬的往右侧转动。 “啊,真是你啊,梁言!”表情从惊骇缓缓收敛,最后变成了如花般的笑靥,“言言我想死你了!” 梁言并没有表露同样的惊喜,而是轻轻搅着碗里的药,轻抬眸子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我折磨你?” “不不不!”余音干笑着摇着头。 “我很过分?” “没有没有!”余音摆着手,笑容太过夸张,让人都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我在外边有了姑娘?”梁言紧盯着余音,嘴角有细微的上扬,同时也释放了部分气场。 余音耸了下肩,小声嚷嚷道:“有没有你自己才知道,我从哪儿得知啊!” 梁言将勺子搁在碗里,故意落下了脸,气恼的弹了下她的额头,嗓音带着清冷:“胡说什么了呢,你想气死我么!” 余音爬了过去,眨巴着眼睛与梁言对视,软软的说道:“没有气死,单单是想你。吃饭想你,走路想你,就连玩耍和睡觉也在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啊?” 相隔不到一尺,梁言能看清她的每一丝表情。 她的眸子清澈如水,他的身影倒映在里边撩起了阵阵涟漪,里边有八成的真挚以及两分的狡黠。 梁言发现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脸上也有着微微的热意。 余音嘴角逐渐瘪了下去,身子也往后缩,丧气的跪坐在了床上。 摸着腰侧浸润的纱布,她的眸子蓄满了水光。 “什么嘛,你说不出喜欢我就算了,连想我也说不出口吗? 我怎么这么惨,我这是为了谁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连说个想我都不愿意吗?” 先是嘤嘤低泣,委屈上来后逐渐放声大哭,引得院中的人担忧的朝这边走来。 “丫头乖,别哭了,一会儿伤口又该疼了。等你伤势稍好之后,你还要启程回云都呢!” 梁言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 “痛死我算了,反正我想的人都不想我,我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看着眼前人光知道摸脑袋,余音哭得更惨了。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抱抱我吗?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赶我走,你是不是在外边有别的人了?” 哭得太用力,不小心抽了筋,腰间的伤口被波及。 那种酸爽的感觉让她关想哭又不敢哭,只好紧咬牙关,泪水不停的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梁言放下碗,起身从凳子上离开坐到了床上,小心的揽过余音,轻拍着她的背部。 嗓音清雅如竹,温润如玉,里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使其最后全化变成了旖旎基调。 “我,也想你。” 余音瞬间收了哭泣,换上了欢喜,只是声音还有些喑哑。 “你就该想我,就该喜欢我,你看我可是拿命在喜欢你呢!” 说着侧过了身,撩起上衣,将濡湿的伤口展现在梁言眼前,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听起来既可怜又软糯。 雪白的肌肤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刺目的鲜红从里边浸润了出来。梁言眸底难掩疼惜,可发觉他与余音的姿势后,脸颊染上了薄红。 门被重重的推开,梁言闻声,瞬间拉下余音的衣服,扯过了被子将她严密的圈在怀里。 推门的是初一,紧随其后的是十五和怀素。 一进门初一就急急的跑到床边,见余音脸上泪痕未干,心中的恼怒瞬间涌了上来。 余音连忙朝初一使着眼色,希望他能将路上经历说得更惊险一点,那样能让梁言多心疼一点。 初一了然,挑了下眉示意自己明白后,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忿忿不平的指责起梁言来。 “你怎么能欺负我家小姐,她为了你吃了那么多苦,先不说她为你身负重伤的事,毕竟你知道,我们来说点儿你不知道的。 你不告而别的那天,小姐为了见你大半夜去了你的院子,回来后就感染风寒,昏迷不醒了三天!” 梁言皱起了眉头,先是看了眼靠在门口的十五,然后才低下头将目光放在了余音的脸上。 “你生病了?”冷意是气恼,叹息是心疼。 “嗯嗯!可严重了!”余音欢快的点着头。 “知道你前行赈灾后,她是茶饭不思,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忧心忡忡,人都瘦脱相了!” “茶饭不思”“瘦脱相”的余音正拿着怀素刚做好的点心大口大口的啃着,一边吃还一边捏着脸蛋问梁言:“我是不是该少吃点儿?” 梁言端着盘子,宠溺的笑着:“你还小,多吃点儿好长身体!” 初一见状干咳两声,决心放个大招,很快掩下失态,换上了痛心疾首的模样。 “为了来找你,小姐不惜偷盗小城门钥匙,在重兵把守的夜晚奔逃出城,她……” 余音感觉要遭。 果然,梁言微眯起眸子,勾起嘴角:“嗯?你去偷了小城门钥匙?” “这……我……其实……那个……” 第069章 怕你不理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只好甩锅给初一,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初一,你为什么要偷小城门钥匙,你不知道那关乎齐国安危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日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小姐,那不是你……” 初一嘴快,眼看着就要将她抖了出来,余音连忙摆着手,摇头叹息,心痛不已。 “君子行为端正,首先就是不做偷盗之事!这些时日你跟着梁言好好儿学学,什么叫君子之仪!” 初一表情僵滞,根本没想到他家小姐会让他来背锅。 罢罢罢,他是侍卫嘛,背个锅也算是分内之事! 初一换上了愧疚的表情,闭上眼睛点了下头,怅惘的应道:“谨遵小姐吩咐,属下会跟着伴读大人好好儿学学的!” 余音满意的笑了笑,转过头讨好的看着梁言。 “你就不要生气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而且我们刚离开,秦统领就到了,他办事你放心,一定不会出现纰漏的!” 在余音训斥初一的过程中,梁言的表情逐渐变得晦暗,周身骇人的气息逐渐弥漫。 “你确定罪魁祸首是初一?”梁言逼视着余音,话语多了几分严厉。 “私开城门可是重罪,你们居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今齐国正是多事之秋,若是城门钥匙落入敌国奸细之手,谁能承担得了这个责任! 那些为国捐躯,马革裹尸的将士岂不是枉死了!” 梁言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就重了起来,想到就此导致云都被破,齐国灭亡,他就义愤填膺。 他更想起了他的父母,父亲为了给军队押送粮草,坠落悬崖下落不明。母亲又常年镇守边疆,聚少离多,更是在凯旋途中殒命。 父亲这么多年音讯全无,早已被认为死亡,只能在母亲坟旁立了一座衣冠冢。 父亲失踪的时候他才四岁,母亲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十二岁。 他都能理解,他从无怨言,毕竟他们是为了齐国。 可余音这般恣意妄为,无疑是将他父母还有这么多人的努力当成玩闹! “你知道你的行为可能让多少人的心血付之一炬吗!齐国腹背受敌,风雨飘摇,你不承担起郡主的职责便罢了,何故要拿齐国的安危开玩笑!” 梁言为人清冷淡漠,对她时会敛下冷淡变得温润如玉,今日这般疾言厉色是余音从未见过的,心里除了害怕与委屈就是气恼了。 “我,我只是怕灾后瘟疫蔓延,你……”余音双手抱在胸前,气呼呼的说道。 她其实还是有些心虚,气势便没有那么足。 此时的她就像只被人训了的小猫,明明委屈的不行,还是要伸着爪子维持高傲。 “怕我死是么,我父母皆亡,死又有何惧!”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梁言打断,勾唇嗤笑一声,接着便是绵绵叹息,周身溢满了沧桑和寂寥。 余音紧咬着唇努力睁着眼睛看着梁言,以为眼睛只要睁得够大,眼泪就不会落下来。 可她越是想忍住不哭,泪珠越是不受控制的滚落。 “梁言,你这样说我家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没想做危害齐国的事,她本意只是来找你!” 看着强忍着不哭出声余音,初一有气又心疼。 古灵精怪的余音在他心里一直被当成妹妹宠着,如今委屈成这样,根本顾不得尊卑,对着梁言就直呼其名。 十五亦是转过了身,长剑抱在胸前,微蹙眉宇目带冷意的盯着梁言。 过了一会儿,余音小心的拽上了背对着站在床前的梁言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带着鼻音小声说道:“你不能死的,我不准你死的。” 梁言习惯隐藏情绪,刚刚的失态只是被这段时日的事情烦扰,加上想起了父母,沉默了这么会儿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觉察到衣角的晃动,听着余音小心的说着霸道的话语,因为气恼而硬下的心肠软了两分。 侧过身子看着余音耷拉着肩膀跪坐于腿上,双眼噙着泪花,两手用指尖轻轻拽着他的衣角,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心里就后悔了起来。 刚才的话确实太重了,敛了下眸子轻叹口子,侧着身子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余音见状稍稍用力扯了扯梁言的衣角,见他没有发怒后,松开衣角而后死死的攥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你不能死的!我不准你死!” 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不再是小心翼翼低声细语,而是格外的干脆坚决,配上那娇软可怜的哭腔,让所闻之人眼眶忍不住酸涩。 梁言深吸了口气,眼下眸中异样,慎重的将余音揽在了怀里,轻柔的哄道:“我不会死的。” 顿了顿后,语气沉了两分:“刚刚,对不起。” 余音对他的意义与旁人不同,与她相遇的时候父亲梁诚之已失踪四年,朝廷派去搜寻的人再次以失败告终,整个齐国都默认了他的死亡。 母亲宋云岚也是为了处理父亲的后事特意从边关赶回来。 同龄的孩子便嘲笑他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他曾与他们发生过争执,最后却被爷爷责骂。 后来他便不再与同龄人一道儿了,人也变得寡言少语,沉静内敛,不喜与人交流。 想和他一起玩的孩子又认为他太过高冷,认为他冷淡对待他们的示好是看不起他们,心里生了怨气,每每见他总要捉弄一番。 怀远侯府的寿宴他本不愿去的,因为会遇见许多的人,可是母亲难得回来,他希望能与母亲多相处些时间勉强应了。 那次去怀远侯府,应该算是第二次,毕竟余音周岁宴的时候他曾去过,有父母同行。 去了宴会之后,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等待结束,谁知身体圆润,长相富态的余音偏要出现在他眼前。 不仅让他帮忙抱她坐上石凳,还帮他重拾了清白。 只是后续的发展让他出乎意料,他从未见过那样大胆的姑娘。 胖丫头太惊世骇俗,借着携恩求抱的由头,迫使他当未婚夫! 这算什么报恩,这完全是卖身! 他都表现得拒人千里之外了,真不知胖丫头怎的就缠上了他,以她的家世地位,齐国男儿尽可挑选。 萍水相逢就草草的对他交托余生,甚至还将堪比性命的伴生石给了他,真想不懂她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从那以后,又多了个惦念他的人,这种感觉,真好! “我也要说对不起,是我欠缺考虑。言言你别生我气了,我害怕。”余音双手各自揪着他一侧的衣服,声线微颤。 “怕什么?”梁言轻声询问。 “我怕你不理我了。”余音埋在他胸口闷闷的说道。 “乖,我不会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第070章 贴身照顾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听着梁言软和下语气,余音又恢复了本性。 拧着他的衣襟,抬起头鼓凳着眼睛恶狠狠的说道:“你是我选的,我只要你,你不能不理我!” 梁言轻抚着她的脑袋,嘴角微微上扬:“好。” 嗓音淡雅温润,就像春阳灿烂时的穿堂风,拂得人心旌摇曳。 余音心中雀跃,但面上仍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眉目都挤在一起,好似心如刀绞。 “你刚刚凶我,我感觉心痛,伤口也痛,浑身都痛!” 仰头刚好蹭过梁言的下巴,梁言垂眸望向了她,轻言道:“所以?” “所以我要你喂我吃饭,喂我喝药,我是为你受的伤,这段时间你还要贴身照顾我!” 梁言一惊,轻咳两声,浑不自在:“初一十五皆在,要不再给你买个丫鬟?” 余音就是知晓他太过正经,太傅从小的教诲根深蒂固,让他很难做出逾矩之事。 之前唯一的一次被强吻还是因为她太过火,平日里只要掌握好尺度,不触碰大灰狼与小羔羊的分界线,梁言就是个任她拿捏。 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啊! 作死的边缘试探…… 趁着梁言纠结之时,她侧过头看向了初一,眉头微挑眼睛眨巴个不停,眸底满满都是嫌弃之意。 初一哪还不懂其中含义,他家小姐这是要和伴读过二人世界! 无声的叹着气,心底直道她见色就忘了侍卫们。 无力的抬着手召着怀素十五往门外走去:“走走走,地牢那儿正需要人帮忙!” 待众人离开,门被掩上之后,余音噙着泪,软着音,可怜巴巴的哀求着身边人。 “你快答应我,快答应我嘛!不然…… 啊,痛死我了,我怎么那么可怜! 千里寻夫,身负重伤,背井离乡,举目无亲,无人关心,这辽阔天地间,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眼见越说越离谱,梁言抿唇盯着她,眼底净是挣扎之色,最后深吸一口气咬牙应道:“停!我答应” 余音欣喜若狂。 “但是!” 余音收敛了部分笑容,认真的点着头,期待着下文。 “前提是你不能乱来,你我毕竟尚未成亲,需要注意尺度。” 这话怎么听起来很别扭呢,就像欲拒还迎的娇羞女子? 余音的坏心思又涌爬上了心头,嘴角不听话的上翘,晃人的精光在眸中一闪而逝。 “我乖,我听话!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梁言兀自松了口气,连连摇头叹自己多虑。 谁知…… “比如:你让我轻薄你,我万死不辞!你让我亲你,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大义凛然,一身正气! 梁言一个没缓过来,被口水呛得连连咳嗽。 又是这样的惊世之语! 谁让她轻薄了?一个女孩子,怎的像个地痞流氓一样呢! 余音眉眼含笑,跪坐着朝他移动,抬起两只爪子就要落在他身上。 “言言,你呛住了,我来帮你顺顺气吧!” 脸带殷勤,可以她的架势哪有顺气那么简单? 梁言抬手挡住了那即将作乱的爪子,自己捶着胸口,带着视死如归的架势喊道:“听话,坐好!” 原是试探一唤,谁知余音真的收回了手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了旁边。 秋水剪瞳眨吧个不停,樱唇抿在一起,嘴角柔和的上勾,小脑袋微微偏过,看起来乖巧至极。 还好,能听话,梁言稍感慰藉。 “言言,我乖吗?那可以喂我吃饭了吗?” 担心她再出什么幺蛾子,梁言轻叹一声去了门口,吩咐初一送些清淡滋补的膳食来。 闹了这么会儿,药已经变得温热,不用吹凉了。 梁言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汤匙,舀了大半勺汤药小心的喂到她的嘴边。 药又苦又冲,余音却没有像在家里那样,要哄个半天才肯吃,而是眯起眼睛一口抿了下去。 浓重的苦味瞬间在口中弥散,难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余音感觉自己要飞升了。 忍不住打了个颤,身子一抖了抖,想起这是梁言柔情似水的喂到口中的,紧皱在一起的眉眼又逐渐舒展开来。 “很苦是吗?”梁言将勺子放回了碗中,端碗的手又从半空放到了膝盖上。 看着梁言端起的碗放了下来,以为他不喂了,心里一急,连忙口不对心的应道:“不苦不苦,言言喂的,甜着呢!” 柔情蜜意,自然甜入心底! 梁言不知她所想,而是起身走向了门口。 余音以为他要走,慌张的就要下床:“言言你别走,那药真的一点儿也不苦,你继续喂我好吗?” 梁言没有离开,而是停在了窗下,那里摆着一方矮柜,他拉开上方的格子,在里边摸摸索索的拿了一份纸包出来。 见着余音眉间染着痛色,想来是急着挽留他牵扯了伤口,心里一紧,握着纸包疾步朝床边走去。 余音一把拉住他的手,正欲哀声挽留,却感受到掌间异样。 从他手中抽出牛皮纸包,轻轻展开,竟是十几粒晶莹澄亮的蜜枣。 “这是……” “这是蜜饯,我知道你怕苦。” 笑如清风,抚平了她心中的烦闷与眉间的痛色。 欣喜的伸手,快要碰到的时候转而变成了捧物的姿势,扬起脑袋期盼的望着梁言。 终是梁言无奈的拈了一粒最为晶莹甜润的蜜枣喂到她的嘴边,余音慢慢的咀嚼着,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这时初一端着膳食敲了敲门,余音点了点头,梁言轻言道:“进来。” “太守府上的厨子虽乃滨城之首,可总归不懂云都的风味。这些膳食都是我依着小姐你的喜好,恳请老板娘做出来的。” “不错,好吃,深得我心!” 余音吃着粥,目光未曾从梁言脸上移开半分。 这番话,还不知说的谁呢! “对了小姐,老板娘让我问你可知道松青的下落?”初一再问。 “松青?”余音将口中的粥咽下,转头看向了初一,“我们不是一道来的吗,你们没看到他吗?” “确实没有,当时场中就我,十五,老板娘还有小姐你,没见着松青的人影。”初一摇了摇头。 余音陷入疑惑,梁言恰到时机的问了出来:“丫头,你们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一眨眼就来了,嗖的一声!”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梁言抽了抽嘴角,换了个方式:“那你当时在做什么,初一十五他又在做什么?” “想你!”余音听了半截就脆脆的应道。 第071章 单单在想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咳咳,我是认真的!”梁言手一抖,险些将粥洒到床上。 “我也是认真的!”余音说得理直气壮。 “当时我浑身都疼,可把我气坏了,想着一定是有人欺负你,我恨不得把你,咳,不,幕后黑手狂揍一顿出气!” 眼见余音差点儿说漏了嘴,尽职尽责的侍卫初一连忙接口道:“当时小姐疼得眼泪直冒,可怜极了,偏偏心里还惦记着梁少爷你,直催着我们赶路。 属下们都觉得心疼,再加上马车颠簸,小姐确实受不了了,这才下了马车在平地上歇息了一会儿。 谁知刚坐下不久,也就眨个眼的功夫我们就到那灯火通明的山洞里了……眼前正好是一群黑衣人将梁少爷你围在当中……” “就是呢,我当时单单在想你!”余音傲娇的插嘴。 “那你们再想想,可有什么遗漏?”梁言转过头,不去看揶揄坏笑的余音。 “遗漏?应该没什么好遗漏的吧,又没发生什么事情……”初一摸了摸脑袋,拧眉思索。 “那松青怎么会丢呢?”问完后,余音催着梁言快给她喂粥。 “松青当时并未和我们在一起,而是在离我们较远的地方看着物资,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冷魅之声传来,三人将目光投向门口,原来是怀素走了进来。 在见余音后莞尔一笑,夺魂摄魄,身姿风流,真真是人间绝色! “老板娘?没想到你做糕点是一绝,做的膳食也是顶顶好!”余音脸上难掩欢喜。 梁言微皱眉宇,有着略微的不快,但涵养使他朝怀素点头问好。 怀素颔首,转而看向了余音,嘴角上勾,一片不可捉摸的深意掩在了潋滟波光之下。 “郡主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 余音连连点头,想继续与怀素说些什么,就被微微散发冷意的梁言唤了过去。 “你不是要我喂你吗,快过来!”或许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奇怪,继而解释道,“吃饭的时候不能多说话,免得噎住了!” “这是粥,粥也能噎人吗?”余音不解,直楞楞的就问出了声,完全不知梁言此时的局促。 梁言浑不自在,尤其是对上怀素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能怎么解释,说他不喜欢怀素,对怀素抱有敌意?说他不喜欢她对怀素展露欢喜,他吃醋了? 众所周知怀素为静心斋的老板娘,活得风流恣意,追求者无数,然后他吃这女人的醋,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梁言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对怀素那么抵触、戒备,他本能的希望他家小骗子能离这个女人远点儿,就像怀素能将她抢走一样。 “我是怕你呛住,怎么,刚答应我的就记不得了?”梁言拉下了脸,勺子砸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音怕惹恼了他就不喂自己了,连忙伸手拽住梁言胳膊。 “我听话!我还没吃饱,你要继续喂我!另外我一会儿还想吃那蜜枣,我只要你给的!” 梁言低低一笑:“好。” 怀素移步朝矮塌走去,双臂轻展,从容不迫的坐在了旁边的绣凳上。 刚才的举止比之平日少了娉婷袅罗,多了英武风雅,越发显得难辨雌雄。 “郡主和伴读感情真好!”像是无意出言,妖媚动人的嗓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余音只当怀素心生艳羡,看着温柔体贴的梁言,心里头越发得意:“很快就叫伉俪情深了!” 梁言一时不防,又被她惊世之语惊慑住,转瞬掩下失态后,故作严肃的训道:“你个小丫头,乱用什么成语!” “你别急嘛,等咱俩成了亲可不就是伉俪情深?鹣鲽情深、鸾凤和鸣、琴瑟和谐、比翼双飞……” “胡言乱语!”梁言气恼的弹了下余音的额头,生怕她再乱说下去。眉间虽染着恼意,但耳沿却变得绯红。 害羞了…… 余音暗自欢喜。 想着之前谈论的话题,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担心被怀素听见,只好凑到了梁言的耳边。 梁言本想推开,却被她正经的语气制住了。 靠过去后余音先是坏心一笑:“别害羞嘛!” 在梁言欲离开的时候她又变得严肃起来。 “我猜一切都是月华石那家伙干的!你想想,我当时就特别想你,然后就出现在了你身边。 初一十五老板娘则因为离我很近,就被一起传送了过来,松青离得太远,月华石就把他抛下了。” 梁言小声应道:“大抵是这样,你们出现之前,月华石光芒大盛,转瞬之间,你们凭空出现。除了它,没有什么东西有这样的神力。” 梁言认真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余音傻乎乎的笑着,心里头跟浇了蜜似的。 看着眼前清风朗月、俊逸非凡的人,她使坏的心思就蠢蠢欲动起来。 趁着梁言不注意,捧着他的脸一口亲了上去,“吧唧”一声在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初一捂着眼睛连说“非礼勿视”,梁言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抬着手放在唇边不停的咳嗽着,可这哪里掩得住脸上的红霞,分明是欲盖弥彰! 第一次见高冷矜持的伴读大人如此模样,初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眸子里精光闪闪,简直与余音是一丘之貉! 竟然敢笑话她家梁言? 余音这就不乐意了,转头朝初一凶巴巴的喝道:“不准笑!” 初一的笑僵在了脸上,讪讪的恢复了严肃。 都说好了要注意尺度,这小骗子当真是不听话,这还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如此轻浮? 梁言是又羞又恼,心里不可遏制的还有一丝甜,在看到怀素冷下的目光后他还有些高兴。 因此对余音便没有那么大的恼意了,只是故作恼怒的说道:“小骗子,你不听我话了?” “我听着的,只是言言太秀色可餐!” 怀素忽然起身朝外走去,连一声征询都没有,直直的离开了屋子。 余音不明所以,梁言其实也疑惑重重。 此时众人口中丢失的松青正满目凄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平地方,再看看满载的物资,他不自觉扬起了头,不让眼泪洒落。 怎么会这样,人呢?人呢! 他这是被抛弃了么? 主子啊主子,松青我从小便跟着你,你这就跟着姑娘跑了,简直太过分了! 第072章 调离太子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云都因为小城门钥匙失窃以及郡主余音偷跑一事乱了套,当晚看守南城门的守卫还有巡逻的禁军都被问责。 性子静雅的安和公主第一次发了火,一怒之下责罚了西苑全部的下人,就连弘景帝明里暗里派来保护余音的暗卫都没放过。 第二日傍晚时分,弘景帝召回了所有的暗卫再次追责,郡主是如何在他们重重保护下悄无声息的逃跑的。 暗卫们苦不堪言,郡主侍卫十五曾乃陛下手底第一暗卫,武功绝世,来去无影。 另一侍卫初一乃怀远侯手下最精明的暗卫,知识广博,深知各种旁门左道,奇技淫巧。 就连郡主本人也是轻功一***灵古怪,简直防不胜防! “朕要你们有何用!”弘景帝怒而摔袖,却因太过激动咳嗽不止。 一手抓着胸口,一手死死的按在椅把上,手背青筋暴起,面色苍白的骇人。 因是歇息的缘故,便去了发髻,一头胜雪的发丝垂在脖子两侧,眉间全是疲惫之色。未及不惑却已生机消退、暮气沉沉,不免让人心中凄然。 想起那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外甥女,他牵起嘴角勾了丝苦笑。 终究还是阻止不了啊! “罢了,你们自行领罚去吧——”他无力的摆了摆手,在高公公的搀扶下从椅子上起来,拖着步子慢慢的朝里间走去。 里间相比一般的帝王寝殿简洁得多,里边并没有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仅仅有些实用的器具以及部分低调内敛的摆件。 除此之外,最常见的便是奏折信件一类的东西,床边矮柜,窗下茶案都堆积着不少,想来是将寝殿当做了办公之所。 在高公公的搀扶下坐到床沿,顺手拿起了北方三城新呈上来的奏报翻看着。 高公公轻叹口气拿了厚实些的披风给他披上,压低声音忧声道:“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小小姐这一离开云都,怕是凶多吉少啊!” “该来的总会来,躲又怎么躲得掉呢?”声音拖得长长的,悲叹里掺着苦笑。 这些年来他把苦涩酿成了酒,麻痹自己不去细想过往,也借着酒劲鼓着勇气撑起了风雨飘摇的国家,那险些在大乱里灭亡的齐国。 “十八年了……已经这么久了么?” 这含糊不清的话语高公公却是明白的,一声声的叹着气,似想起了什么,长满褶皱的胖脸上尽是不忍的神色。 先帝十八年前驾崩,弘景帝弱冠即位,二者相差两年。 这两年的发生的事在翰林院里根本查不到任何记载,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一般。 年长的官员对于那两年的事讳莫如深,从来不敢提及,纵使祁阳身为太子,这些日子依然没查到实质性的消息。 此时的他正借着兵部尚书丢失钥匙一事上门旁敲侧击,奈何老尚书丝毫不给面子,稍稍说清楚钥匙被丢一事以及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就钻进了书房,留着他这太子殿下干干站在厅堂。 还是尚书老妻觉得失礼,连连吩咐下人看茶,伺候。 原以为兵部尚书脾气古怪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真实情况比传言还要厉害! 祁阳没办法威逼利诱,只能空手而归,毕竟父皇严厉禁止他打探十八年前相关的事情。 刚回了东宫,就被传召了过去。 传旨之人是景修,因着余音偏宠,祁阳也对他比一般的宫人和善。 “父皇可有说是何事?”祁阳起身走了过去,在景修的引领下朝长乐宫行去。 “奴才不知。”景修恭敬应道,表情谦卑,言语不卑不亢,倒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那景公公可以猜测,想来应该是音儿一事吧?”祁阳像是在自问自答。 景修仍是恭敬一笑,面上换了些惶恐的意味;“奴才不敢妄自揣测陛下的意思,等殿下到了自然就知晓了。” 死守规矩,谨小慎微,如此无趣,真不知音儿怎么偏宠这人的! 祁阳摇了摇头,不再多问。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沉默,眼见着快到长乐宫,景修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事关郡主安危,太子殿下切勿推辞。” 这话没头没脑,祁阳满腹狐疑,再次追问景修却不再多言了。 到了长乐宫,景修在殿外就立住了,高公公恰到时机的出来,领着他朝寝殿走去。 弘景帝一直在看折子,虽然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由了太子,可最近大事频发,他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将这些奏报处理了。 “承泽,听说你去了宋元洲的府上?” 看似随意一问,祁阳却觉察到话里潜藏的厉色。 连忙躬身回道:“父皇,儿臣只是去巡查兵部尚书收纳城门钥匙的地方,事关齐国安危,儿臣希望他能做好防护,失窃万不能再次发生!” 弘景帝稍稍展眉,略显赞赏的说道:“不错!有了储君的模样,今后将齐国交到你手上,我也能放心了。” 又是这样交托后事般的话语! 祁阳心情低落,疑惑重重。 父皇的身体情况他从来不清楚,每每问询都是“无甚大碍”“不用挂怀”之类的话语,问得紧了,就是一副不胜其烦、勃然大怒的模样。 年纪也才三十有六,一头胜雪白发,却只说忧思过重,操劳过度,就连太医对此都不肯多说几句。 祁阳将纷繁情绪压在心底,环顾四周后让宫人将近处未关严实的窗户关上。 弘景帝心中一暖,掩唇咳嗽了几声后提到:“今日我召你来,是打算派你带领御医和军队前往北方赈灾。” 祁阳面带不解,正欲发问弘景帝适时猛烈的咳嗽起来,断了他追问的心思。 接过高公公递来的温茶缓了缓,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晓你会说梁言已带队前往,你身负监国重任就应驻守云都。 可是北方三城受灾严重,人心惶惶,没有个地位崇高的人安抚,如何能安得下民心? 你是国之储君,未来帝王,不应该囿于朝堂,你应该放下高傲,多行走民间体察民情,这样做决定时才不会脱离实际,脱离百姓。” “可是……”祁阳心中已有动摇。 弘景帝摆摆手,抚膝轻笑:“我虽身染旧疾,时有反复,不应过多操劳,可这么一点国事并没什么大不了。 我之前让你监国不是因为力不从心,只是希望你能提前熟悉政事,趁我还在还能从旁提点一二。 更何况你不是还要推广音儿的玉茭吗,那丫头刚好偷跑去了北方,你正好与她交流交流,同时将她看住了,别又捣出什么乱子。” 祁阳终于被说动了,担忧的看了弘景帝一眼,听话的退了下去。 说了这么久的话,精神头愈发不好,高公公扶着他躺到了床上。 “陛下,为什么要非将太子殿下引离云都呢,如今北方有了郡主,冲着她在民间的声望完全可以定下百姓的心啊?” “乱事将起,他是齐国的希望,不能有纰漏。我们这辈的事就在我们这辈结束吧,孩子们不应该沾染这些……” 弘景帝叹着气,高公公也幽幽的叹着气。 寝殿里寂静极了。 第073章 景修身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思华殿的野草繁茂了许多,没有之前那般萧条。 檐下新迁来一对儿雨燕,整日的衔泥筑巢,眼下已然完成,里边还孵了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燕,使这座荒芜数年的宫殿多了丝春意。 “景修,你不安分啊,你悄悄的给小太子报了信儿?嗯?” 殿里传来幽魅的女声,尾音拖得长长的,莫名的让人心生战栗。 景修侍立在女子前方,身子前倾,脑袋压得低低的。 女子摸着涂了丹蔻的指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角有几丝波纹,皮肤却光滑得如同少女一般。 嘴角上勾,牵起一抹嘲讽,眼底是沧桑也是偏执。 “景修,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以为以你晋国的背景,他们会拿你当自己人吗? 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等本宫达成所愿之后,说不定会帮你报仇的!” 听到“晋国”二字,景修的身子有着细微的颤抖,那是情绪太过强烈又拼命抑制才能有的结果。 晋国啊,多遥远的字眼,却又在记忆里如此的深刻! 他狠狠的闭了下眼睛,掩去眸底的墨色,等抬起头已是谦卑恭顺的模样。 “奴才一直谨遵娘娘的教诲,未敢与太子太过亲近,之前所做不过是为了赢得他们的信任。” 女子敛眸轻笑,声如九幽:“赢得信任?你与那小丫头关系一向亲近,说是通风报信本宫还能相信。 以前只要你不破坏我的计划,本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不行了,事情正是紧要关头!” 语气忽然狠戾,景修的后背就像受到什么重击,身体前曲,人也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双手前撑,竟缓缓的渗出了血来,在他手掌四周晕染开来,空气里弥漫着血气,景修都忍不住作呕。 偏偏女子微抬杏眸,浑身威严尽显,却又倏然一笑,笑得鬼魅森寒,似乎对空气中的鲜血格外喜悦。 “不过小丫头的事还不到火候,可以暂且缓一缓,月华石得尽快给本宫取来。” 背对着景修朝殿内走去,身形逐渐被黑暗吞噬。 离开的时候他仰头看了眼檐下欢闹的雨燕,被黑暗浸染的眸子忽然投进了一丝亮光,驱散了他身上的阴霾。 郡主余音离开云都已有几日,为了不暴露目的,顾天成只能暂待云都,从其他地方探寻月华石相关的线索。 这几日他在云都寻花问柳,挥金如土,行事极为张扬,因这缘由很快就与一群纨绔子弟打成一片。 这些纨绔子弟多是高官贵族后裔,知晓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借此他随口的提出了景修,希望能从这些人口中知晓些内情。 自与景修照面之后,他心里的疑虑愈发严重,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名齐国内宫的太监与他晋国究竟有无干系。 “你说的怕是景公公吧,我劝你还是别打听他的好,这人不好惹!他的气势,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恐怖!” 说话的是柳妃的侄儿,抓着胸口一脸的后怕,就像见鬼了似的! 长相略文雅的公子哥轻皱这眉头推开了扑到身上的姑娘,起身换到了偏僻些的角落坐下。 “可我听说最是恪守宫规,为人谦卑,行事谨小慎微,从来挑不出错处。 你怎么会那么怕他,之前他来我府上传旨,我得见一面,觉得他倒行有礼知进退?” 仍是那柳妃侄儿,因着柳妃关系每年都要进两次宫,知道的内情更多。 左右两位姑娘都敬了酒,他双颊驼红的饮了两杯酒,与姑娘调笑两声后转过头看向了文雅男子,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顾天成的身上。 “他虽是个御前公公,却破例掌管着宫人的刑罚,周身都是阴郁之气,一双眼睛如千年寒潭,又冷又寂,深不可测!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追问下去就不是兄弟了!” “你莫不一个公公吓到过吧?” 众人哄堂大笑,姑娘们也跟着花枝乱颤。 尽是些没用的消息! 顾天成心里着恼,面上却不显,越发兴致勃勃的深究起来:“竟有这么厉害?那你们可知这景公公底细?” 话落拍了下手,让烟云楼的跑堂送了更多上好的酒食来。 柳乾最后摸了把姑娘滑嫩嫩的脸蛋儿,拍了拍她们的后臀让她们离开。见状顾天成朝四周使了下眼色,姑娘们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闲杂人等被清走,场下就只剩那帮纨绔子弟了。 柳乾朝四人神神秘秘的招了招手,待众人聚拢之后小声说道;“我听说景修八岁就入了宫。” “这有什么好神秘的,故布疑阵!” 眼见众人就要散开,他急急嚷道:“我听说当今陛下即位前两年发生过大事,整个内宫除了东宫里陛下亲信的几名宫人以外,其他的全惨死了! 奇怪就在这里了,当时才八九岁的景公公也奇迹般的幸免于难,关键是他根本不是东宫的人!” 其他人不信,耻笑着靠在了椅子上。 顾天成眸光微按,把弄着酒杯,有意无意的审视着他。 “你怎么知晓这些,莫不是你编造出来哄骗我们的?”其中一人嘲讽连连。 柳乾以不屑的目光回应着那人,将脚一伸,直接重重的放在了那人眼前的桌子上。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柳妃的亲侄子!当今陛下后妃稀少,我姨母就是五个中的一个! 她可是在咱们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封为了侧妃,她的话你们总该相信吧?” “她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 “这……我……也是偶然听到的……”柳乾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听着这番讲述,顾天成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原本只想大概了解下那位景公公的情况,可了查下去后才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简单了! 十九年前,晋国曾发生过一场宫变,宫变之后先帝的双胞胎弟弟也就是现在的晋帝即位,此后先帝的妃嫔子女尽数失踪,包括年仅七岁的太子。 迷雾啊,迷雾…… 算了,先稍稍留意下那位景公公,眼下还是神石更为重要! 祁阳回到东宫之后再次找了景修,追问他当时话中的深意,可景修只是恭敬的赔笑,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没有说。 忽然祁阳转过身意味深长的问道:“景公公,你身上的血气有些重啊,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 景修表情微僵,转瞬又恢复了自然:“有个宫女不听话,奴才稍稍训诫了她一下,可能是有些重了。” “是么,我之前宫里有个阿香整日的在殿内打扫,那婢子半天都才打扫一个地方,手脚懒得很。最近不知怎么就消失了,可是公公唤去训诫了?”祁阳状似随意的问道。 景修抬头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赔笑道:“怎么会呢,奴才是陛下身边的人,殿下宫里事奴才不便插手,殿下宫里的人奴才更不敢动。想来是自愧没有伺候好殿下,跑到别处去了吧。” “可能吧。”祁阳轻笑。 第074章 刺客目的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喂着余音用过膳,再守着她睡了后,梁言就欲起身朝地牢走去,谁知刚起身衣角就被拽住了。 “你又想丢下我?” 嗓音哽咽,娇软可怜,就像在大雨天了被抛在路边的小奶猫,望着主人离开的方向嘤嘤叫唤,迫切的想唤回主人的怜悯。 梁言心弦一颤,于心不忍,敛下刚换上的在外人面前的清冷疏离,转回身试图安慰他家小骗子。 入目却是余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本应该可怜兮兮的人儿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笑容里掺着得意使坏还有不容拒绝。 梁言疼惜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松展下面部,变成了高冷模样。 果然是小骗子! 敛了下眸子,心里有着宠溺。 “你受了伤得好好儿休息,我现下还有事,你听话。” 余音仍是揪着他衣服不放,脑袋偏往一侧,眼底的精光愈来愈亮。 “那怎么行呢,要是你又不告而别,那我不得负伤跋涉,再次追逐?哎哟,这伤可真疼,我怕还没追到你就疼死在路上了。”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梁言无奈的叹道。 “这个嘛,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是在帮你完成你的承诺!你答应了要贴身照顾我,贴身的意思就是要无微不至,寸步不离!” 歪理邪说,胡编乱造! 梁言摇头轻笑,就看着她还能说些什么。 “本郡主一向善解人意,知道你是国之栋梁,公务繁忙,我就委屈一下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就好了。 这样既全了你的承诺,又不耽误你工作,怎么样?” 梁言是有着不愿的,他担心以小骗子的秉性,在此期间一定会使坏。 要是她胡作非为,颠覆了他在外人面前一贯疏离淡漠的形象,那可如何是好? 余音看他那略显纠结的模样就知道又在思索什么君子之仪了。 松了手,缓缓的躺会了床上,不停的怅惘叹气。 “算了算了,我听说楚离也来了,既然你这么嫌弃我跟在你身边,我还是找他玩儿去吧!你呀,大局为重,还是忙你的去吧!” 楚离?一听到要找那小子,梁言的脸就沉了下来。 那家伙一直想着撬墙角,他平日虽维持着礼仪没有严厉的驱赶,可也不能自主的将人往那边送啊! 小骗子就是个看脸的肤浅丫头,楚离人不正经,偏还有几分颜色,重要的是惯会献殷勤! 这么一想,他觉得将小骗子束在身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脸上故作迟疑,勉为其难的点着头,清冷的嘱咐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听话,不然你就自己待着!” 余音欢快的点着头:“我听话,我听话!” “但愿你能听话。”梁言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太守府的地牢既干净又干燥,还有稀疏的阳光照进去,环境清雅的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余音很惊奇,边走边打量,右手拽着梁言腰下的衣服,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 “这地牢想来不常用吧,真是个待人宽和、爱民如子的好太守啊!” 梁言淡淡嗯了一声,随后补充道:“一会儿你就站在我身后,不许说话,更不许乱跑,听到没有?” “好——”余音用鼻腔发着音,声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娇软又乖巧。 进到关押刺客的地方时,初一刚收了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见二人来了,连忙起身让座。 梁言侧开身子,让余音坐了上去,而后对着初一询问道:“情况如何了?” 初一成竹在胸:“差不多了。” 只见刑架上绑着三人,衣服都算平整,只不过全被汗水浸湿了。脑子昏沉,浑身脱力,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好似经受过极大的折磨。 余音躲在梁言身后,悄悄的朝初一竖了个大拇指,小声称赞道:“一滴血都没有,厉害厉害!” 初一笑得意气风发:“那是!他们的血太脏了,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 梁言转过头瞥了窃窃私语的二人一眼,随后将视线移到了刑架上的三人身上。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若是答得好,我可以让下令给你们个痛快。” “我们……我们此次……是为了抢夺神石而来。”男刺客艰难抬起头,努力的睁着眼睛,嗓音嘶哑难听。 果然是为了丫头的月华石! 梁言眸光幽暗,周身起了冷意。 “什么,要抢我的小石头?”余音一惊,一拍椅把站了起来,眉间逐渐从惊讶的平展变成了恼怒的紧蹙。 “咳咳!”梁言咳了两声,她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是谁指使你们的?”梁言严厉的逼问。 男子面露惊恐,不敢言语,无论初一使何种手段,他都不敢开口。 最后实在是想求死了,他才颤巍巍的吐出了几个字:“那人在宫里。” 宫里人?这倒是奇了,宫里也就陛下、太子以及五名后妃,除此外就只有宫人了。 究竟是谁会一心想要抢夺丫头的月华石,不知道太子那儿可查到了线索? 旁边的梁欣以及兰儿正好醒转,仰天大笑着,话语极尽嘲讽。 “没用的,没用的,你和梧凤郡主一个都逃不了!你们终将会成为主子的祭品!” 梁言眸光一凝逼视梁欣,周身都是肃杀之气,声音又冷又利,恰似一把冰刃直刺梁欣。 “你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知道我父亲的事?” “你父亲……梁诚之?”梁欣大笑起来,笑得咳嗽连连都不愿停止。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出的事吗?”轻抬眸子,循循善诱,“你想知道的话就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梁言面色激动,跨步就想上前。 余音看见了梁欣眼底的不怀好意,连声制止道:“梁言你不能过去,她是骗你的!” 梁言挣脱了余音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梁欣见此掩下眸底幽光,嘴角却多了一丝得逞的笑。 “快过来,我告诉你!你父亲失踪了那么多年,你一定想找到他吧,快来,我这就告诉你!” 梁言附耳过去。 “你的父亲就在……”话语戛然而止,梁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然后低头看向了鲜血渐渐渗出的胸口。 “你为什么……” “净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原来还想着你要能真心告知,我也能放你一马,你这下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想趁我不备偷袭?你当我真的那么好糊弄!” 一旁的余音松了口气。 第075章 丫头乖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初一走到梁欣正对的后墙,从上边取下一个沾满鲜血的小物件。小物件是一块细铁片,被卷成了圆筒状,差不多簪尾那般大小。 余音将这个差点儿伤了她家梁言的暗器拿在手里,怎么都想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初一解释是梁言附耳过去的时候,梁欣就暗蓄内劲将口中藏了许久的暗器吐了出去,梁言因有防备,用更大的力量让暗器折返,穿透了梁欣的胸口。 “哦——”余音惊叹不已,随后发问,“那梁言和十五究竟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这是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别贫了,下午还要启程去宁朔呢!这里善后的事就交给初一,咱先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了。” 梁言唤了余音就往外走去,余音高声一应,提着衣摆就跑着追了上去。 因为腰侧受了伤,她只能小跑,梁言便走得极慢,等着她追上来。 “言言,言言,等等我嘛!你怎么知道那梁欣有暗器啊?你怎么确定她不会说真话?还没问出梁伯伯的事情,就这样杀了她,你不会后悔吗?” 梁言停下了步子,叹着气状似不胜其扰:“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他忽然停下,余音却保持着前冲的趋势,脑袋一下就砸到了他身上,疼得嗷嗷直叫。 抬手揉着额头,埋怨着说道:“钢筋铁骨……痛死我了!” “毛毛躁躁!走那么急干嘛,又没东西追你?” 余音冷哼一声,斜着眼蔑了他一眼:“谁让你不等我,偏要一个人走在前头的!知道什么叫寸步不离吗,你说要是在大街上你把我丢在后边,我被人拐走了怎么办?毕竟我生的这么乖巧可人。” 梁言端不住仪态,扑哧就笑了,轻轻戳着她的脑袋:“谁那么不要命敢拐走你,是怕自己命太长还是房顶太稳固?” “你说我!”余音双手交叉在胸前,鼻腔里不停的发出不满的哼声。 十三岁的余音也才到他腹部左右,稍稍抬了手摸了摸余音的脑袋,低笑道:“好了好了,我听说马元正他们到了,我得去看看。你是跟我一起去呢,还是自己回屋啊?” “寸步不离!哼!”余音小手一伸就拽住了他腰侧的衣服,誓要死磕到底的意思。 梁言也只能随了她,路上特意放缓了脚步,免得她跟不上。 “我父亲的事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她那时又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当年的内情? 就算知道也是冰山一角,多半还可能是个圈套。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急也急不来。” 听了半天余音才知道说的是梁欣,明了的点着头,缓缓的脑袋里又冒出了问号。 “那梁欣到底是不是你妹妹啊?” “之前就说了不是你怎么还问呢?” “可你们一直都叫她梁欣啊,不是你妹妹为什么要跟你姓?” 梁言心情有些暴躁,一个小丫头整日里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停下脚步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对余音说道:“你抓个刺客还要关心他真名?就算她真叫梁欣,天下姓梁的那么多,你这丫头为什么非要扯到我上?” “天下姓梁的那么多,我心里就只认你一个啊!” 猝不及防,梁言又被撩了一波。 眼前的小姑娘眸子熠熠生辉,睫羽在上下眼睑的分分合合中扫动。黛眉轻耸,嘴勾邪笑,整个人看起来既调皮又乖巧。 在那真挚又轻挑的目光下,梁言不自然的转过头,伸出左手按在了她头上。 因着袖子宽大,直接罩住了余音的脑袋,余音挣扎了几下都失败了,只好抱在他腰上,忿忿的跟着移动。 眼见看到了会客厅,过两条走廊加个转角就能到达,梁言的步子稍稍加快了些,偏偏耳边气恼的哼声越来越大,心里颇为无奈。 “你这丫头,哼哼个什么呢?” 话落,低下头转向左边才看到被衣袖罩住的余音。连忙抬起手,抖了下袖袍放在身侧,露出的是余音眼露冷光,嘴唇翘的老高的模样。 “你说怎么了,你都快把我闷死了,你是想要谋杀未婚妻吗?” “你是不是嫌我烦,然后看上什么野花了?” “扬州乃婉约水乡,姑娘最是娇柔可人,你去调粮的时候是不是有中意的了?” “……” 一连串的质问抛了出来,每次在她说完话后梁言就想解释,谁知她断句之后又接着补充。 一个个问题,问得梁言从愧疚变成了好笑,最后变成了无奈。 “乱说什么呢,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你没记住?”声如清风,沁人心脾,眸子微眯,温柔宠溺之外多了抹危险。 “我记住呢!就是不知道你记没记住?”余音翻了下白眼,腮帮子耸来耸去,那是使劲儿磨牙才有的模样。 梁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弄乱的发丝理好,轻笑道:“你这是无理取闹啊,小骗子。” 余音鼻尖耸动,一声声冷哼从鼻腔里冒了出来。 “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说的还理直气壮。 “我何时无理取闹过了?”梁言哑然失笑。 余音本欲双手叉腰,奈何左腰受了伤,只好换成了右手叉腰,左手就撑在梁言的身上。左腿弯曲,右脚尖一点一点的,浑然一副流氓样。 她这样站着,梁言就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看着这样的余音,他破天荒的起了逗弄的心思。手肘就势撑在余音头顶,指尖扶住了自己的下颌,远远看起来就像将余音当做拐杖一般倚着。 “不相信是吧,哼,我告诉你后你可不要不认账!” 也不待梁言回复,她就底气十足的说道:“白鹤滩回来之后,你让我不能骗你,你又让我只能骗你!有没有印象?无理取闹的家伙,我是跟你学的!” “这确实是我说的。”梁言点头承认。 余音又转回了脸,不想看那气人的脸,低下头碎碎念叨着:“明明是个做事缜密的人,偏偏说个话那般没有逻辑、自相矛盾! 定是觉得我太过聪慧,掩盖住了你的风华,你这就想强行给我降智!” 梁言摇头轻笑,敲了下余音的脑袋,柔声说道:“瞎嘀咕什么呢,马元正他们还等着呢!” 余音冷哼一声,就是不理。 “丫头乖了——”嗓音就像酒酿,使人微醺。 余音立刻转过头,眉开眼笑:“走走走,咱们处理公务去!” 第076章 伤上加伤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马元正与楚离已经饮过三盏茶了,都是太守府的人在伺候,没见着梁言的面就有些急了。 “梁大人不会有什么事吧,他不会身受重伤了吧?” 马元正一身甲胄,在他来回踱步时碰撞出沉闷的声响,让习惯了对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楚离更加不耐烦。 下人见杯盏的茶又尽了,连召了丫鬟泡好新的热茶送来。 第四杯茶了,当他是丞相府喝不起茶么! 楚离愤愤地将手一收,本来递给他的茶盏瞬间打翻落地,奉茶的丫鬟没注意,直接就浇在了脚上。 不顾身前被烫伤的丫鬟,直接拍桌而起,撒气的踢着厅里的桌椅,大喊道:“人呢,人呢!梁言去哪儿呢,怎么还不来见本公子!” 管家慑于他的身份和公子哥脾气,不敢触霉头,只能轻轻挥了下手让满心委屈的丫鬟下去处理伤势。 “楚大人您一来,老奴就派了人去告知梁大人,现在还未到,想来是有事耽搁了吧。”老管家赔笑道。 “他能有什么大事,能比来见本公子还要重要!”楚离仍是不满。 眼见厅里的家具都要被弄得个稀巴烂,老管家心疼自家清廉的老爷,哭着个脸连连告饶。 “楚大人快请住手吧,梁大人之前在照顾郡主,现下应该要来了!” 楚离停下打砸的动作,蹙起眉头审视着管家:“郡主?什么郡主?” 见着他暂时停手,老管家稍微松了口气,却仍苦着脸反问道:“咱齐国还有别的郡主吗,自然是梧凤郡主了!” 诶,郡主来了? 楚离立刻收了手,仔仔细细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衫来,眉宇间尽是欢喜的神色。 “怎么样,怎么样,本公子衣衫乱不乱,头发乱不乱?有没有气宇轩昂,公子无双的感觉?” 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笑的时候眼尾有着细微上扬,就像笼了一身的光华,若不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任谁都要觉得他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公子。 老管家怕惹了他生恼,又对厅里的摆件动手,连忙灿笑着应和:“有呢有呢,楚大人是老奴见过最为风流俊雅的公子了!” 楚离嘴角上扬,眼底闪着星光,可笑容没维持多久就消失,换了副烦恼焦躁的模样。 “什么,风流?不行不行,郡主最不喜欢我行什么风流作态!” 转头殷切地看向了马元正,希望他能给些见解。 马元正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建议,只能点着头,吐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这样,很好……我觉得。” “说了当白说!”楚离冷哼一声,转过头就看到拽着梁言衣服亦步亦趋的余音。 心里什么都忘了,眼里也只能看见那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郡主?郡主!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不在云都想我得紧,这才偷偷跑出来找我? 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我,早知道陛下派遣我赈灾的时候我就该出言推辞,赈灾哪有我家郡主重要!” 楚离说得很殷切,整个人直接就凑了上去,完全忽视了梁言的冷寒以及余音的拒绝。 余音腰伤在左侧,楚离又是从左边扑过来,她吃痛一声,身子无力的蹲了下去。 楚离不明所以,只当她开了玩笑,也跟着蹲下了下去。 梁言面色黑沉,拎着楚离的衣领就将他扔得远远的,然后小心的抱起余音,疾步朝卧房跑去。 “郡主这是怎么了?”楚离满目茫然。 收尾完的初一正好赶了过来,看着梁言急急地抱着余音往卧房奔去,心里就咯噔一声。 眸中泛起冷意,责备的看着楚离,疾言厉色的训道:“你做什么,小姐左腰受了伤,你这是故意想害她吗!” 说完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留着楚离呆呆的站在原地。 那只犯错的右手正被楚离举在身侧,指尖不停的颤抖。 “郡主受伤了是吗?”顿了一下,声线微颤的自言自语,“我伤了余音是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唤余音的名字,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看着作为罪魁祸首的右手,他暗生恼意,手掌缓缓的握成拳头,身体失力,颓然的坐在了厅外的台阶上。 收了张牙舞爪,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配上他原本乖巧的面容,老管家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人。 “我听说郡主待人最是宽和,你也不是故意的,老奴猜她可能没生您的气。您也不要忙着自责,还是先去探望下郡主吧!” 楚离抬了头,眸子里闪着期盼的光:“真的不会生气么?” 问完后就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模样,点着老管家气急败坏的反驳道:“谁自责了?本公子自然知道郡主宽宏大量,从来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你这个老家伙快去给本公子买些滨城特色的小玩意儿来,本公子好去逗郡主开心!” 说完话,人一溜烟儿就跑了,等走到余音所在的卧房门口停下了步子,在院中踌躇着不敢上前,刚才命令老管家的气势全没了。 “楚大人,你不进去吗?” 入耳是道粗哑浑厚的嗓音,抬起头才发现是马元正。 “你来做什么?”听起来有些恼怒和不悦。 “郡主降临,属下自然要去问安,楚大人,咱们一起进去?”马元正听不出楚离的异样,直白的邀请道。 楚离面有难色,迟疑不决,看了他一眼后就低下了头,耷拉着双肩,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阶下长出的野草。 过了一会儿梁言走了出来,十五自觉的守在了门口,至于初一则留在了屋内看顾。 梁言冷眼瞥了下兀自愣神的楚离,朝马元正点了下头,步履轻巧的离开了。 等楚离回过神来,只能看到门神一般站在前方的十五。 环顾了下四周,似乎在找寻马元正的踪迹,没有发现身影后转头小声的问着十五。 “郡主怎么样了?”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睡下了。”十五话语精简。 “睡……睡下了?”声音忽然拔高,惊得屋里起了响动。 十五眸带冷光的盯着他,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吱呀一声,走出了怒气冲冲的初一。 “我家小姐一向怕疼,你刚才的行为无疑让她伤上加伤!那么疼,你还想她醒着,仔细品味其中的滋味么!” 初一的语气很冲,全然不顾楚离的脸面,更不在意他丞相府公子的身份,骂完后就大步走向厨房煎药去了。 “我……”楚离不知怎么解释,只好垂头丧气的等在门外。 第077章 梁言在呢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止疼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余音一觉醒来,外边已是冷风习习,一片灰暗。 这是到傍晚了? 心里一紧,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十五十五,什么时辰了,梁言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走了?” “申时末,都等着你。”十五清冷的声音传来。 余音松了口气,还好没扔下她。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是初一和怀素一起精心置办的。 车厢里铺了三层最柔软的毯子,四周都用软和的靠枕围好,就是担心路上颠簸让余音伤势加重。 越往北天气就越冷,虽春天来了挺久,滨城这边还是能感受到料峭的寒意,因此正中间还放了一床叠好的羔羊毛毯子。 余音在初一的搀扶下进了马车,眼见车马都要上路了,梁言还没有过来,心中便生了烦闷。 “十五,十五,你去跟梁言说,他要是再不过来我就要疼死了!”背靠在软枕上,扯着旁边的羔羊毯撒着气。 梁言正在对马元正进行最后的叮嘱,吩咐到达宁朔后先暂留城外,查探清楚城内的相关事宜后才进去。 十五不喜多言,只冷淡的说道:“小姐,疼死了。” 这还得了! 梁言心中一慌,疾步马车那边行去,君子讲究的从容不迫、闲庭信步直接被抛之脑后。 “丫头你怎么样?可是又碰到伤口了?你是不是又没听我的话?” 声音听起来又急又忧,此时的梁言就像被强行从幽谷里迁出的兰草,一身的清冷早被那灼人的日头撵走,不复优雅淡漠。 而那“灼人的日头”正躺在车厢里哎哟的叫唤个不停,心里却鄙夷着他也能问出一连串的为什么。 梁言掀开车帘才看到余音躺的惬意至极,那一声声痛呼不过是在弄虚作假,耍了花招欺骗他。 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而后便是翻涌的恼怒。 他没有疾言厉色的责骂,更没有打砸东西,单单坐在车厢一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盯着余音。 “梁言,你可算来了!” 梁言不为所动。 “梁言,你怎么不说话?” 梁言眸色越加深沉。 “言言?你怎么了?” 梁言仍不答话,车厢里的空气就像被冻住了一样。 余音能看出来他生气,却想不明白为何生气。 想着梁言秉性温和,卖个乖哄一哄就好,于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乖乖巧巧的趴在梁言的旁边。 如往常那般,黑曜石的眸子闪着星光,樱唇抿在一起,嘴角上勾扯了抹明媚的笑。双手相靠而立,撑起了那颗使劲儿卖乖的脑瓜子。 “言言,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唉呀,你别生气嘛!” 用欢快的语气、软糯的嗓音撒着娇,给人的感觉就像艳阳下收割的第一茬蜜,车厢外驾车的初一听得心都化了。 梁言仍冷着脸,直接就侧过身不再搭理她,从暗格里拿出公务就处理了起来。 撒娇卖萌都没用,这可为难到余音了。 翻过身就着梁言的大腿躺了下来,本打算思索下哪里惹恼了他,结果没想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有个威严端庄的女人,抱着她一口一个“乖孙女”的叫着。 虽是面容不清、身形模糊,她也能知道那根本不是祖母余老夫人。 画面一转,女人面容狰狞的将她放到一平台上,周围都是鲜血绘成的诡异符文,再远些便是望不到边的血色。 “乖孙,不要哭,你这一去,你外公就回来了!” 空间很大,四面回荡着女子癫狂的笑意。 她无法动弹,一股巨大的恐惧朝她袭来。 “丫头……丫头……小丫头你快醒醒……” 一道温润的光破开了浓重的血色,撒到了她的眼前。 唤的我吗,怎么那么担忧着急? 是谁在叫我,怎么像隔了千里? 不管是不是找我,求你救救我,带我走! 她拼命的想抬起手,抓住近在咫尺的微光。 费尽千辛万苦,触碰到光束的那一刻,她看到那是一只婴孩才有的小手! 转瞬间,血色消失了,微光也没了,只剩下一片黑暗,还有耳旁低沉温柔的安抚。 “别怕,别怕,梁言在这儿呢!” 感受到身边的人是实质性的存在,她的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紧缩在人的怀里,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丫头乖,是不是做噩梦了?” 身旁人越温柔,她心里就越委屈,眼泪流的就越厉害。 “我……我梦到有人要杀我,是个女人!周围全是血,她要拿我祭祀!” “还有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害怕……” “乖,别怕,有梁言在呢。” “她……她叫我乖孙,然后……然后跟我说,我这一去,我外公就回来了……” “你外公?” “是啊,我哪有什么外公……” 梁言轻拍着余音的身体,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小丫头自然是有外公的,那便是先帝,已去世十多年的弘德帝。 那么那个女人的身份便是显而易见了,弘德帝一生中最爱的人,惠和太后。 小丫头怎么会无端梦到她,这分明是见过! 根据多日来的线索以及从十五等口中探知的消息,他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小丫头曾见过惠和太后并险些糟了毒手,从此便有了梦魇的症状。 那究竟是何时遇到的惠和太后?现在又藏在何处?地牢里刺客口中的宫里人是不是指的她? 梁言心中疑虑重重。 想着小丫头受了惊,眼下应当好生安抚,他便从纷乱的思绪的抽了出来,可回过神才发现她早恢复了正常,嘴角还噙了欢喜的笑意。 真是个心大的丫头! “丫头,你可好些了?”梁言轻声细语的问道。 “我好着呢!言言可是不生我气了?”余音欢快的点着头,唯独眼眶的红意和湿润还残留着,让她显得可怜巴巴的。 到现在都还惦记这个? 梁言心中温热,轻声的叹了口气:“不气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余音偏头一想,脆脆的问道:“难道是我骗了你?” 梁言摇摇头,摸了摸余音的脑袋:“我气的不是你骗我,而是你不该拿你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哦——” “哦什么哦!” “好吧,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骗你了……” 第078章 云水山庄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承泽,景修可以信任。若你能将他收服,未来他将会成为你一大助力。” 祁阳撑着船舷眺望着宽阔的江面,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父皇在他临走前说的话。 父皇为什么说景修可以信任,他从未见他信任过景修? 景修身为殿前公公,但近距离伺候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时都做着低阶宫人做的活计。 父皇与高公公对他都是冷眼相待,任谁都觉得景修不受待见,若非有着小音儿的缘故,恐怕早就被遣到其他地方去了! 然而让他更加想不明白的是另一句话“等你们回来后,父皇必将交给你一个和谐安定的云都,那时一切就靠你们自己了。” 父皇的语气很沉重,也带着解脱,他问过是不是有大事发生,回答仍是无需操心。 “到达宁朔还要多久?”他望着北方出声问道。 “回殿下,大概还需四日。”工部侍郎贺经纬做了个揖,严肃的答道。 “四日?”祁阳沉下脸威严十足的盯着那名官员,“前日就说只需五日,这过了两天还要四日,你是在戏弄本宫?” “殿下,之前的四日微臣就说过是保守估计,环境中总有许多不可抗的因素,微臣也没办法做到绝对准确! 更何况并非微臣疏忽,而是前天傍晚就开始陆陆续续刮起了北风,刮到今日风力更是大了不少。 如今去了些帆,时不时还要调整航向保持北上,这些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微臣估计五日后一定会到的。” 贺经纬这些年总是沉溺于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方面的工作和研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因此学不来拐弯抹角溜须拍马。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很容易得罪人。 祁阳今日是领教了,他这话听起来总有指责的意味,无端的让人心里不舒服,也难怪这么多年了一直停留在户部侍郎的职位上。 不过这也不算大事,身为上位者就要有容人之量,祁阳摆了下手,示意他退下。 却在贺经纬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问道:“贺爱卿,你听说过姬千柔这个名字吗?” “这不是……”贺经纬明显一怔,随后目光躲闪,欲盖弥彰的低下了头。 “是什么?” 他说不来假话,祁阳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继续逼问。 “贺爱卿,你知道什么尽管告诉本宫。本宫知晓父皇一定下了旨让所有人闭口不提,你不说本宫也能体谅。” “那殿下,微臣……”贺经纬生了逃脱之意。 祁阳微眯起眼睛,勾唇邪笑,周身的威严尽显:“但你我二人就有了嫌隙。本太子今已监国,继位之日想必不会太远,今后你的前程……或许你早就想告老还乡?” 祁阳未话完全点明,贺经纬虽不善打交道,话外之意还是能听懂的。 今日说了在太子继位后就是辉煌前程,不说只能告老还乡,没有第三个选项。 想起家中刚会说话的儿子,挣扎的天平就开始往说出倾斜。他是老来得子,他必须要给儿子的未来做打算。 面有难色,犹豫再三后说道:“那是惠和太后的名字……” 祁阳眸中有异样闪过,姬千柔这个名字是在藏书阁里一卷画上见到的,那副画是先帝亲笔,右下角还有印鉴落款。 本不知道那究竟是谁,谁知竟炸出这么个惊天线索。 他面上越发沉静,好似对一切了如指掌。 见此,贺经纬隐瞒重要信息的心思全歇了,四下里观察后继续讲述。 姬千柔是齐国西北某部落的巫女首领,那个部落很神秘,几乎没人知道名字,部落的人也常年在蛇虫鼠蚁繁多的深山密林活动,因此那里的人都会些古怪的术法。 齐国民风淳朴,礼教开化,处事开明,可让一个常年与蛇虫鼠蚁作伴,有着未知手段身份还不明不白的人当齐国皇后,百姓自然誓死抵抗。 一怕来者祸国,更怕来者窃国! 后来是弘德帝祁缙带着姬千柔巡察全国,特别是发生灾情的地方,在巡查期间弘景帝为了改变百姓对她的印象可谓不遗余力。 三年之后,百姓终于改观,同意晋封那个手段诡异的女人为皇后。 贺经纬说道这里就打算告退,祁阳怔愣一下,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贺经纬挠挠腮。 “不是,怎么就没有然后了?”祁阳说不上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气还是笑,“后来发生了什么,比如先帝是如何驾崩的?” 这时,贺经纬才发现之前是太子在诈他,多半太子什么都不知道,暗恼自己大意了,说话便多了丝敷衍。 “先帝是积劳成疾,这个记载上都有。” 祁阳冷笑两声:“那惠和太后呢?” “思念先帝,伤心过度。” 祁阳跨前一步,直直的盯着贺经纬低声道:“哦,是么?本宫可是知道她还活着。” 贺经纬顿时垮下了脸,愁的跟苦瓜似的:“太子殿下,我求求你别再问我了,你真想知道就亲自问陛下吧!” 祁阳只是盯着他,单单就盯着他,面容不怒自威,颇具帝王威仪。 贺经纬终是败下阵来,暂不顾君臣之分,靠在了祁阳旁边的船舷上不停的叹着气。 大约有一刻钟,他才追忆般的讲起了话来。 “我看到姬千柔第一眼我就觉得她不适合当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并非是说她德行不好、才干不行,相反的是她极有治国谋略。” “那是为什么?”祁阳适时发问,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她的心太小了,只装得下一个人,而且她的性格有些偏执……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贺经纬看着祁阳的眼睛,脸上因为苦笑的缘故,使得褶皱比以前深了许多。 “你是想说她只在乎先帝,不在乎苍生?” 贺经纬点了点头,国字的脸上写满了惆怅。 应该是秘密埋在心底许多年,让他有苦难言,今日反正都起了话头,不介意再多说些。 有什么不好的事以后再说吧,他是不想在将秘密憋在心里了。 “有一年先帝在赈灾途中遇到意外受了伤,你知道姬千柔做了什么吗?她直接就将探路的人杀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的目光恨不得将所有负责先帝安全的士兵杀了!” 第079章 冰心莲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他是谁,是你的心上人吗?”余音饶有兴致,想起梁言的时候,眼底有着柔和的光,“那你的心上人长得好看吗,比我家梁言还好看吗?” 从平台往下望去,是广阔的平原,只是如今被洪流掩盖,但从余幸的某些地方,仍可窥见曾经的富饶。 一只仙鹤掠过江面,衔了只鱼虾吞下,而后扑展翅膀凌风高空,最后竟缓缓降下,落在了怀素的旁边。 素衣,仙鹤,朱亭,老松,余音恍惚间有种仙人驾鹤临世的怪诞之感。 不过也确实,怀素舍了鲜衣魅笑,换了素衣冷面,整个人便有了出尘之姿。 仙姿佚貌,说的便是眼前人吧! “她啊,跟你一样好看。” 怀素抬眸看向了她,余音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有着审视和怅然。 真奇怪! 甩了下脑袋,清走脑中混乱的想法,蹙起黛眉不甚明白的发问:“跟我?你的心上人又不是姑娘,应该和梁言比,老板娘你说话真奇怪!” “是吗?”怀素的表情变得很淡,“可能是我还没有完全分清楚齐国的语言习惯吧。” 那话分明是敷衍! 余音撇撇嘴,不再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往事。 这么一想,又淡然了许多,脑海里忽然闪现刚才的花儿,冰肌玉骨,这是她能想到最贴切的词了。 “老板娘,你怎么能把花儿一下就变没了?那日我被点心噎住你也将东西弄没了,怎么做到的?” “我啊,会变戏法啊!”怀素噙着浅淡的笑容,语气幼稚的很,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就是变魔术呗,但怎么可能还没碰到她喉咙就将糕点变没了,这显然不对劲。 似是看出了她的怀疑,怀素轻轻一笑,改口道:“骗你的,那是我祖传的手法,详情可就不能告诉你了。” 既然是祖传的,那还差不多! 民间总有能人异士,老板娘应该就是其中一个吧! 可脑子里有起了别的疑惑,遂发问:“老板娘,你究竟是不是姑娘啊?” 怀素不置可否,只是轻笑道:“怎么,你有别的见解?” 余音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斟酌着字眼说道:“只觉得老板娘你雌雄难辨,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艳衣时风情万种,魅惑众生;你素衣时仙姿佚貌,拒人千里。” 看了眼怀素的脸色,见笑容仍在后补充道:“尤其是现在,我觉得你更像名男仙。” 怀素单手支起了下颌,眸中泛着粼粼波光,调笑道:“小余音的夸赞还真好听,不管我是男是女,你都把我夸上了天,看来我在你心里地位还挺高啊。” 怀素不说妾身了,也不尊崇的唤她郡主了,至于从何时开始,余音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这样相处少了些距离感。 可性别一事,她心里仍没个定数! 想继续追问,又担心被老板娘当做委婉的骂她不男不女,可憋在心里着实难受。 怀素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上身略微侧倾,因着高余音许多,便隐隐有了压迫之势。 “小余音可是在纠结要不要再问,我究竟是男是女?” 余音担心她是在钓鱼,迟疑半刻又轻微的点着头。 怀素眉头轻挑,凑到余音耳边低声淡笑:“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余音如何认为?” 余音暗暗唾骂:事实才重要呢,又是个有奇怪癖好的家伙! 似是能看透她内心,怀素的眉头微微挑了下,多了丝好笑的神色。 “你要是唤我老板娘,那便是女子,你若唤我哥哥,我就是男子。不过,若小余音你想从我口中听到真切的答案,素素、阿素、素儿诸如此类的称呼,你得捡个亲昵些的唤我。” “不要吧,除了怀素和老板娘听起来正常,其他都太腻乎了……”余音面有难色,摸着胳膊打着寒颤,“我叫不出口。” “那便罢了。”怀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将目光移到了远处,周身又笼上了寂寥和疏离。 余音得不到答案,抓心挠肺的极不舒坦。 她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见十五等人远远的守着,凑到怀素身边犹犹豫豫的商量:“要不我叫你阿素吧……” 怀素长睫一颤,指尖不由自主的回收。 “但是只能没人的时候,其他时候我就叫你名字,不然被旁人听去,我家梁言吃醋就不好了……你答应就这样,不然就算了!” “好……”似是叹息,更像欢喜,总之尾音拖得长长的,就像抚琴结束后忘了按弦而溢出的长音。 看着满含期待的余音,他摇头轻笑,话语里多了丝难以自察的柔情。 “是你一上来就叫我老板娘的!我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齐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小余音你身份显赫,我怎么敢反驳呢?”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 “那你不是姑娘了!”余音惊呼出声,忽然生了心虚的感觉。 那现在的情况不是相当于背着梁言和别的男子幽会么? 梁言他……应该还不知道怀素的身份吧……应该吧…… 怀素挑眉反问:“你可曾见过我这么高的姑娘?” “没有吧……”余音皱巴着脸纠结的回道。 而后低下头,暗自骂着“女装大佬”! 怀素只是笑,轻笑,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真。 左掌一翻,掌中蓦然多出晶莹剔透的莲花来。右手抚住袖子,伸手将莲花递到了余音的身前。 “这叫冰心莲,长于仙……雪山深处,是世间最圣洁的花朵。” 余音小心的将花捧过,不停的打量着,惊喜的问道:“那,这个是给我了吗?” 怀素轻轻点了下头。 “那它会是会像冰一样化掉,还是像普通莲花一样蔫儿掉?”余音睁大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怀素。 “我做了处理,只要你不拿大火烤它,烈日灼它,它都不会谢掉的。” “好神奇!” 听着她欣喜的话语,怀素刚漾起了笑,余音就捧着花儿给他说再见。 “阿素你先自己眺望远处的风景,这么神奇的花我要拿给我家梁言瞧瞧!” 看着转瞬消失的背影,那“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的话语滞在了嘴边。他只能敛下眸子,无可奈何的收回了右手。 算了,身份总归是要暴露的,一朵冰心莲又能怎么样呢? 第080章 巫女首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承泽,景修可以信任。若你能将他收服,未来他将会成为你一大助力。” 祁阳撑着船舷眺望着宽阔的江面,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父皇在他临走前说的话。 父皇为什么说景修可以信任,他从未见他信任过景修? 景修身为殿前公公,但近距离伺候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时都做着低阶宫人做的活计。 父皇与高公公对他都是冷眼相待,任谁都觉得景修不受待见,若非有着小音儿的缘故,恐怕早就被遣到其他地方去了! 然而让他更加想不明白的是另一句话“等你们回来后,父皇必将交给你一个和谐安定的云都,那时一切就靠你们自己了。” 父皇的语气很沉重,也带着解脱,他问过是不是有大事发生,回答仍是无需操心。 “到达宁朔还要多久?”他望着北方出声问道。 “回殿下,大概还需四日。”工部侍郎贺经纬做了个揖,严肃的答道。 “四日?”祁阳沉下脸威严十足的盯着那名官员,“前日就说只需五日,这过了两天还要四日,你是在戏弄本宫?” “殿下,之前的四日微臣就说过是保守估计,环境中总有许多不可抗的因素,微臣也没办法做到绝对准确! 更何况并非微臣疏忽,而是前天傍晚就开始陆陆续续刮起了北风,刮到今日风力更是大了不少。 如今去了些帆,时不时还要调整航向保持北上,这些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微臣估计五日后一定会到的。” 贺经纬这些年总是沉溺于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方面的工作和研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因此学不来拐弯抹角溜须拍马。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很容易得罪人。 祁阳今日是领教了,他这话听起来总有指责的意味,无端的让人心里不舒服,也难怪这么多年了一直停留在户部侍郎的职位上。 不过这也不算大事,身为上位者就要有容人之量,祁阳摆了下手,示意他退下。 却在贺经纬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问道:“贺爱卿,你听说过姬千柔这个名字吗?” “这不是……”贺经纬明显一怔,随后目光躲闪,欲盖弥彰的低下了头。 “是什么?” 他说不来假话,祁阳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继续逼问。 “贺爱卿,你知道什么尽管告诉本宫。本宫知晓父皇一定下了旨让所有人闭口不提,你不说本宫也能体谅。” “那殿下,微臣……”贺经纬生了逃脱之意。 祁阳微眯起眼睛,勾唇邪笑,周身的威严尽显:“但你我二人就有了嫌隙。本太子今已监国,继位之日想必不会太远,今后你的前程……或许你早就想告老还乡?” 祁阳未话完全点明,贺经纬虽不善打交道,话外之意还是能听懂的。 今日说了在太子继位后就是辉煌前程,不说只能告老还乡,没有第三个选项。 想起家中刚会说话的儿子,挣扎的天平就开始往说出倾斜。他是老来得子,他必须要给儿子的未来做打算。 面有难色,犹豫再三后说道:“那是惠和太后的名字……” 祁阳眸中有异样闪过,姬千柔这个名字是在藏书阁里一卷画上见到的,那副画是先帝亲笔,右下角还有印鉴落款。 本不知道那究竟是谁,谁知竟炸出这么个惊天线索。 他面上越发沉静,好似对一切了如指掌。 见此,贺经纬隐瞒重要信息的心思全歇了,四下里观察后继续讲述。 姬千柔是齐国西北某部落的巫女首领,那个部落很神秘,几乎没人知道名字,部落的人也常年在蛇虫鼠蚁繁多的深山密林活动,因此那里的人都会些古怪的术法。 齐国民风淳朴,礼教开化,处事开明,可让一个常年与蛇虫鼠蚁作伴,有着未知手段身份还不明不白的人当齐国皇后,百姓自然誓死抵抗。 一怕来者祸国,更怕来者窃国! 后来是弘德帝祁缙带着姬千柔巡察全国,特别是发生灾情的地方,在巡查期间弘景帝为了改变百姓对她的印象可谓不遗余力。 三年之后,百姓终于改观,同意晋封那个手段诡异的女人为皇后。 贺经纬说道这里就打算告退,祁阳怔愣一下,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贺经纬挠挠腮。 “不是,怎么就没有然后了?”祁阳说不上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气还是笑,“后来发生了什么,比如先帝是如何驾崩的?” 这时,贺经纬才发现之前是太子在诈他,多半太子什么都不知道,暗恼自己大意了,说话便多了丝敷衍。 “先帝是积劳成疾,这个记载上都有。” 祁阳冷笑两声:“那惠和太后呢?” “思念先帝,伤心过度。” 祁阳跨前一步,直直的盯着贺经纬低声道:“哦,是么?本宫可是知道她还活着。” 贺经纬顿时垮下了脸,愁的跟苦瓜似的:“太子殿下,我求求你别再问我了,你真想知道就亲自问陛下吧!” 祁阳只是盯着他,单单就盯着他,面容不怒自威,颇具帝王威仪。 贺经纬终是败下阵来,暂不顾君臣之分,靠在了祁阳旁边的船舷上不停的叹着气。 大约有一刻钟,他才追忆般的讲起了话来。 “我看到姬千柔第一眼我就觉得她不适合当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并非是说她德行不好、才干不行,相反的是她极有治国谋略。” “那是为什么?”祁阳适时发问,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她的心太小了,只装得下一个人,而且她的性格有些偏执……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贺经纬看着祁阳的眼睛,脸上因为苦笑的缘故,使得褶皱比以前深了许多。 “你是想说她只在乎先帝,不在乎苍生?” 贺经纬点了点头,国字的脸上写满了惆怅。 应该是秘密埋在心底许多年,让他有苦难言,今日反正都起了话头,不介意再多说些。 有什么不好的事以后再说吧,他是不想在将秘密憋在心里了。 “有一年先帝在赈灾途中遇到意外受了伤,你知道姬千柔做了什么吗?她直接就将探路的人杀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的目光恨不得将所有负责先帝安全的士兵杀了!” 见祁阳还不信,他重重的呼了口气,严肃的问道:“你知道十八年前吗?呵,是不是当年所有宫人的记录都查不到?” “是。” “那是因为那些人全都死了……姬千柔为了复活先帝,拿了整座皇宫的人献祭!她完全是个疯子!” 之后便不再言语,安下情绪后他就向祁阳行礼告退。 上架说明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之前都没写上架说明,后来听小伙伴说这个还是很重要的。 初衷,对,先写这个。 这本书起初开来是自high的,打算想到什么写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来,还没有大纲……可后来签约了,我就不能太过放纵了,大纲也被完善了,但因为之前的灵感与想法,有些剧情还挺新奇,猜不到的。有什么毛病的地方,大家可以提,我经常看书友圈的。 然后,肯定是各种感谢,感谢一直相携走来还没放弃写作的作者小伙伴们,每次看着你们坚持更新不放弃,我就有了莫大的勇气。 虽然认识的许多人都走了,每次书架里的书不是烂尾就是切了,心里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呢还有坚持的小伙伴啊,我还认识了新的小伙伴啊! 其次呢,感谢读者小伙伴们的默默支持,虽然几乎没人发言,我还是坚信大家都是真人!另感谢我的舵主猫叔(猫叔不吃猫粮)的blingbling闪亮亮的打赏,很开心,但是还是要提一句,量力而行。 最后嘛,我可要厚颜无耻的求一下收藏,推荐,推荐票,月票,打赏,狠狠的砸向我吧! 明日上架,跟往常一样,新章节十二点发布。 做个小设定:打赏千币加一更,三更为限度(很难吧,我也觉得,因为这样就不用另外加更了,机智!) 以后更新,有存稿就十二点定时发布,没有就……晚上赶,十一点多发布…… 最后的最后,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081章 四月雪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在与贺经纬的交谈中祁阳知道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是惠和太后为巫女出身,二是她曾献祭过整个皇宫的人。 结合之前在长乐宫外偷听到的消息,姑姑在那年血祭宫闱事件中险遭毒手。 究竟是怎样的母亲才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得了手,难怪他从未听父皇姑姑提过“母后”二字! 云都接连发生的诡异事件,一个有着诡异手段的巫女首领,让他不得不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他忽然理解了景修话中的意思,一开始刺客就是冲着小音儿的月华石来的,那如今离开云都离了父皇姑姑的层层庇护,小音儿岂不危险重重! “你告诉贺大人,用尽一切办法全力赶往宁朔!”祁阳朝远处躬身侍立的小德子招了下手,待人走近后严肃的吩咐道。 余音打算让梁言第一眼看到冰心莲,路上都是拿着手帕将花朵罩住,生怕初一十五比梁言先瞧见。 初一见她跑的急,手里还拿着东西,有心分担,于是诚恳的说道:“小姐,你拿的什么东西,让我帮你吧?” 余音反手将花朵藏到身后,重重的拍开初一伸过来的爪子,警惕的回复:“这是我给我家言言的惊喜,不能给你看!” “贴身侍卫都不行?” “不行!” “好吧。”初一无可奈何的应道。 眼看快到山庄门口,他好心的说道:“小姐你出不了大门,梁少爷特意吩咐了的,让我们要看好你,直到你伤好了为止。” 余音知道这是梁言好意,前几天也就忍了了,可今日那种分享的心情极为迫切,对于忽然阻拦的初一生了埋怨。 “梁言梁言,又是梁言,你到底是谁的侍卫啊!” “属下自然是小姐你的侍卫,”初一笑嘻嘻挡在门口,身后站着十五与辛云两人,“可对小姐好的话属下我都听!” 看着余音冷哼一声,视线在周边院墙上来回不停,初一挑了下眉,眼中盛了些戏谑的神色。 “小姐你放弃吧,就你这恰在腰侧的伤口,你还想飞檐走壁翻墙偷跑?力还没提起来,你就疼得蹲下去了!” 余音心里暗爆粗口,鼻尖颤动,鼻子里呼呼的出着气。 这是反了天了,一个侍卫都敢对他冷嘲热讽? 在心里狠狠的记了初一一笔,朝冷面的十五喊道:“十五,咱们回去!” 说完昂着脑袋就走了。 初一后脊一凉,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走了一截路后余音有意无意的对十五问询道:“你是不是我的侍卫,你是不是听我的话?” “是。” “那好,我现在气不顺,你帮我揍初一一顿。”余音唉声叹气个不停,“你应该听说过,气大伤身。唉,我好气好气哦,看来又要伤上加伤了!” 初一步子一滞,转开身拔腿就想跑,十五缓缓抬手并指遥空一点,整个人就被定住不动了。 余音激动不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点穴? 初一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奋力挣扎着僵硬的脑袋,大喊大叫个不停。 “小姐,你放了我吧,要不然你亲自动手!十五这家伙不知轻重,还跟我有私怨,他肯定会公报私仇的!我可是您最贴心的侍卫了,您忍心把我打死吗?” 余音看向了十五,十五淡淡应道:“没有私怨。” 余音挑着眉,移到了初一眼前,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十五朝余音点了下头,右手一伸,拎着初一的衣领就将人拖走了。 一声声惨叫声传来,余音连连皱眉,但嘴角的笑容越发明媚。 没过多会儿,十五就走了回来,身后还有个双手捂脸垂头耷肩的人,拖拖拉拉的走着,走了半天才走到余音附近。 “捂脸干嘛?来,快给小姐我瞅瞅!”语气甚为轻佻。 初一死命捂着不撒手,最后猛一跺脚,松开手恨恨的盯着十五。 “小姐你看,十五那家伙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他英俊,故意朝我脸上招呼!” 左眼肿的老大,额上还有一大片淤青,确实与之前文质彬彬的模样相去甚远,余音噗嗤笑出了声儿来。 十五对他愤恨的目光不以为意,冷淡的解释道:“墙上,磕的。” “你不打我,我能挣扎吗?我不挣扎,能磕到墙上么?不磕到墙上,我能毁容吗?” 初一吃痛的捂着脸,偏偏一腔愤怒不停指责,样子显得极为滑稽。 外边起了风,寒意料峭,余音不禁打了个哆嗦,只好迈着步子朝院子里走去。 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弄着冰心莲,心里再次纠结起月华石发动的机制来。 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明白,无论是听到梁言心声还是这次忽然的传送。 梁言不在的时候,她试着默念了许多次目的地,都没有再被传送过。 想起那日的细节,她忽然福至心灵,立身而起大喝一声:“到梁言那儿去!” 狂风呼啸,刮得窗户咯吱作响,她心头一喜,这是成功了? 试探的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室内的场景,就是她所住的房间…… 正颓丧间,初一迈着轻快的步子推门而入,口中欢喜的嚷嚷道:“小姐,下雪了,下雪了!” 什……什么,下雪? 偏头朝窗外看去,一团团湿润的雪从天上掉落,将之前还干燥的地面弄得濡湿。 窗户被支起的原因,窗下留了一小片干燥之地,旁边静静盛放的桃花枝上挂了好几团湿雪,给原本娇艳粘人的桃花加了些冷傲的感觉。 窗户没有撑稳,时不时的在北风里咯吱交换,原来刚才的动静是这样来的,余音失望的叹了口气。 “小姐,小姐,下雪了,你不激动吗?这可是四月雪!” 余音重新坐回了绣凳,支起脑袋无力的应道:“四月雪?我还见过六月的呢!” 初一青肿的脸上多了震惊之色,凑过去低声说道:“六月飞雪,那可是有天大的冤情啊!” 余音懒得搭理,也不解释,兀自看起手中的莲花来。 瞥见那晶莹剔透的花朵,初一微微蹙起了眉头,整个人陷入了沉思。那东西,可不是正常地方该有的! 沉吟半晌后问道:“小姐,你这个可是冰心莲?” “诶,你也见过?”余音眸光一亮,来了兴致。 初一摇了摇头,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这花曾经他是没真切的见过,可是在尾卷里看过:仙留深山有奇花,为莲却不生于水,而长于积雪之上。其色透明,玲珑晶莹,宛若冰雕。 “这可是传说在仙留山才能生长的莲花,仙留山知道吧,万里之外,传言那里有仙人居住,常人难以涉足!” 余音直笑他对事情不加分辨,都传言了,那还有可信度吗? 更何况这花是她见着怀素拿出来的,她还不信怀素能去过仙留山! 不过这样一来,给梁言分享冰心莲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第082章 郡主仙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城郊郡主生祠。 生祠修在山坡上,建筑简约古朴,平整光滑的青石板一直从山脚铺到坡顶。两旁的树丛上挂满了祈愿的红绸,祠前空地上的香鼎积满了香灰,足以见得曾经的香火鼎盛。 生祠修的宽敞明亮,还很牢固,更令人惊异的是洪水过境竟未动摇它分毫,就连一点儿泥浆都没沾上,对比起城郊其他地方淤泥堆积,死尸漂浮的情况,这个地方宁静祥和的有些梦幻。 如此干净的庇护所自然不会被灾民们放过,没了去处,只好挤在这里躲躲风雨。 天下起了雪,越下越大,就像有人从上往下倾倒湿透的棉花团,没一会儿就将空地遮住了。 雪一边下,一边化,夹杂着冷冽的寒风不停的从窗户和大门吹进来,让所有蜷缩在生祠里的灾民心情跌落谷底。 房屋倒塌,农田被毁,今又大雪忽至,老天爷还给人留活路吗! 思及此处,有人掩面痛哭,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惹的好多人都跟着嚎啕大哭。 角落里坐了对儿母子,一身褴褛,为了取暖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或许是饥饿,或许是保存体力,二人就那样静静的坐在角落,在痛哭流涕的人群中显得有些不合群。 “娘亲,你说郡主娘娘能听到咱们的祈愿吗?” 孩子也就四五岁,缩在母亲怀里,瘦的像皮包骨。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就像躺落地上的积雪。 静了一会儿,孩子追问道:“你说咱们能活下去吗?” 母亲笑容浅淡,看着门外呼啸的风雪,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 “会的,一定会的,娘亲还要看着逸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呢!”话语里有难以察觉的颤抖。 “娘亲,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我现在好饿也好冷。外边下雪了,我们熬得过去吗?” 孩子眯眼一笑,脸上多了欢快的神色,可说到后边,语气就怅惘了起来。 余音正倚在窗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支棱到眼前的桃花。原本开得正艳的花朵,愣是被她弄得过早凋零,残败不堪。 “烂桃花!没意思!”那恨不得立刻分享的喜悦一直憋在心里,倒让她生出了恼意。 “什么烂桃花啊?”初一搭声问道。 余音正欲转头说话,忽然神思清明,一种奇妙的感觉包围住她的全身。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是……是那日突降梁言身边的感觉! 眼前一黑,一亮,顿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之地。 而她正浮于半空,一种玄妙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灌注于她的身体,使得隐隐作痛的伤口出现酥痒之意,伸手小心的按到腹部,发现一点痛感都没了。 这是,好了? 但她来不及惊讶,因为她看到地上匍匐着灾民百人,并且还有更多的人从山下或者周边赶来。 完了完了,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她心里焦躁不安,慌忙四顾,发现底下人群中站了俩黑衣劲装的男子,那不正是她家侍卫么? “初一,十五,救我!”余音急声一喊,险些破了音。 “小姐,你快下来啊!”初一高高举着手,着急的喊道。 “下来?我也想啊,可我控制不了啊!”余音欲哭无泪,“要不你俩上来吧,十五不是武功绝世么,飞上来把我拉下去啊!” 十五冷毅的面容生了少有的纠结和惭愧,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小姐你在的地方太高了,周围也没个借力的东西,我轻功再好也飞不上去……” “十五你怎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小姐我对你失望了,大失所望!” 放完话后她认命的滞留在天上,心里暗骂着月华石又作妖了! 空中的风雪好大,好大,或许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余音双手交叉抄在衣袖里,吸着鼻子摇头哀叹,脸上多了凄凉的神色。 许是听到她颇深的怨念,快要冻僵的身子在半空中被缓缓降下,最后停在了离地三尺的地方。这样既显得仙气凛然,又不过于盛气凌人。 灾民见此纷纷叩首,嘴里激动的喊着:“郡主仙临了,郡主仙临了!” 呼喊声如排山倒海,震得余音耳膜发痛。 这一日两顿发放的稀粥,怎么能养出这么强的气势? 皱巴着脸,恋恋不舍的将双手从袖口里拔出来,轻轻揉着耳朵,转着脑袋往身后看去。 只见建筑的牌匾上刻了“梧凤郡主仙祠”,六个金灿灿的大字! 她曾听说齐国境内见有许多她的生祠,以前不曾见到,只觉得有趣,今日一见,怪尴尬的! 她正打算说话呢,灾民就七嘴八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起来。 余音没有办法,只能听着一个个述说。身子实在被冻得有些冷了,便埋怨的命令着初一十五各自把外衣脱下来扔给她。 “小姐,这……这不太好吧?”初一攥着领口,为难的问道。 余音一声冷哼,鼻腔里重重的呼着气:“都是你们的错,上边那么冷,我都要冻死了!究竟是你羞耻心重要,还是小姐我的命重要?” 初一纠结了一会儿,终是妥协的脱了外衣。 小姐当下的情况也怨不得他啊,降下之后是想过救她出来,可一旦生了这个念头,小姐身边就有了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推开,直到念头消散才能有靠近的机会…… 还不等他递过去,十五就将衣服取过,轻轻一跃,将衣服披到了余音的身上。 “郡主,祈求你降下福泽,救我们脱离苦海吧!”灾民再次异口同声,匍匐叩头。 余音的脸拧巴的跟麻花似的,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眼纠结成了一条缝。 降下福泽,脱离苦海?她又不是观音菩萨!这不是为难她么! 可所有人都期盼的看着她,她深思熟虑后说道:“太子伴读已来到宁朔主持救灾大局,他为人正直,心怀天下百姓,有他在大家一定能一起度过难关的!” 见灾民只是神色微动,她拧巴着眉头思索了下,补充道:“本郡主一定会保佑你们,与你们同在!” 灾民欢呼雀跃,绝望的双眼重新焕发出光彩,那是希望,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娘亲,郡主娘娘,果然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孩子躲在人群后边,欢喜的对母亲说道。 母亲爱怜的摸着他的脑袋,眸中是慈爱的光。 到了此时,更多玄妙的力量一涌灌入余音身体,让她冻得僵硬的四肢逐渐温暖起来。 身子缓缓降下,双脚稳稳的踩在地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热泪盈眶。 我终于不用被挂在半空中吹风了! 此时正在郊外巡查地形,准备开挖水渠的梁言忽然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的朝南望去。 衣服下的月华石有温润的力量缓缓溢出,流向他四肢百骇。 “那个方向通往何处?”梁言出声问道。 “回大人,那条路通往郡主生祠。” “走,去看看。” 第083章 沾上野桃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裹着两件黑衣裳,一边吸着鼻子一踩着青石台阶往下走。eskjk 台阶上堆满了湿漉漉的雪,走了几步,尚衣局刚为她新做不久的绣鞋就这么湿了,银丝缠着的鞋底边沿沾了不少泥渍。 如此巧夺天工的物件竟被如此玷污,灾民的心中着实心疼,外加对梧凤郡主的尊崇,自发的折了枝丫将地上湿雪扫去,好让余音好走一些。 余音维持着温和的笑意,朝扫雪的灾民致以谢意。 行为得体,举止端庄,完全不失皇家风范,可她心里尴尬的要死,恨不得这条青石板路一步就能走完! 走到半坡处,见到有棵大树下缩着个不言不语的少年,心下来了兴致便多看了几眼。 她嘛,总归是个异世灵魂,关注点与常人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穿了身儿单薄泛白的长袍,不知是太过瘦弱还是怎样,长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很不协调,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少年生的倒是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明亮动人,简直跟她有的一拼! 偏那眼里蓄了忧郁,抱着膝盖缩在树旁对外界之事充耳不闻,完全是自成一个世界,如此一来整个人乖巧中又多了惹人爱怜的感觉。 余音就喜欢通过观察一个人的神态动作等来推测那个人的经历,虽然吧,十次有九次都猜不准,可那不能怪她,只能说那些人太复杂! “你看他生的乖巧可人,皮肤白净,性格温顺,定是家里宠着的乖孩子。再看他浑身流露出那种诗人般忧郁的气质,父母一定是个文化人。 他一个人缩在角落不与人交流,定是此次灾祸中家人皆亡,他心中悲恸,无法与人言明,只能一个人缩在那里舔舐伤口……” 余音偏过头低声与初一交谈,说起来头头是道,初一都有些相信了。 “十五,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十五微眯起眼睛审视起少年来,最后却是摇摇头。 “不可能,这次绝对不会错!这要是错了,我就……”余音顿时急眼了。 “就怎么样?”初一奸笑着搭腔。 余音瞥了他一眼,脆脆的对十五说道:“那就再把初一打一顿!” 无端惹火烧身,初一欲哭无泪。 余音才不管他,继续观察起少年来。 察觉到窥伺的目光,少年蓦的抬起头,布满忧郁的双眼里有暗色一闪而过,嘴角也在瞬间勾了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余音后脊一瞬间发凉,可转眼就消失了,她直笑自己感觉错了。 缓缓的朝少年走进,思索半天都没想到个合适的称呼,只好突兀的问道:“你是一个人吗?” 少年睥了她一眼,好像在嘲笑她傻乎乎,可他目光里的暗色越深了。 “你是没法说话么?”余音再问。 少年依然没有回答。 十五忽然发了话,说是风雪太大,应该早早回去,以免感染风寒。 听到此话,少年的眼底有阴狠闪过,可在余音看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乖巧。 余音也觉得该走了,这风吹得她身子都快僵了。 这时,让她完全想不到的是少年猛地一扑抱住了她的腿,死死的不撒手。 初一十五担心他对余音不利,连忙蹲下身势要将少年拉开。 少年发了狠,更加用力的抱住余音,弄得余音痛呼不止。 “小姐,求求你带我走吧!我可以洗衣做饭,洒扫看门,我也识得几个字,可以给小姐讲讲奇闻轶事解闷! 只要小姐愿意,我可以做牛做马终身伺候小姐!您要是觉得小的长得还可以,收入房中我也毫无怨言!” 眼见越说越离谱,余音连连拒绝道:“喂喂喂,你别乱说,我不愿意啊,我有未婚夫了!” 周围的灾民都聚在了一起,虽然众人尊崇余音,可看戏是人的本性,因此没人上前劝说,只静静的围在周围看着几人。 少年怎么会轻易放弃,从余音出现的时候他就暗自打量着,衣着华贵,气质高雅,身随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一定是个大家族的小姐! 后来听着灾民唤她郡主,他就更不可能放弃了,只要他将人抓住,他就不用再过那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做小也可以!”少年哀求的喊道,因为垂着头,没人看见他眸中的阴狠。 余音被这惊世骇俗的话语吓得不轻,刚打算训诫男孩子要自爱时,一声冷笑从人群外传了过来。 “做小?余音,你可是把我放在眼里!” 余音心头咯噔一声,直叹要坏事。 果然,人群自动分开,从后边走来了面色晦暗,气息冷沉的梁言,而他的身后是一群宁朔当地的官员。 “言言你听我说啊……” 余音使劲挣扎着要奋力前行,嘴里连忙解释,话才说了不到一半儿就被腿上的少年打断了。 “小姐,他就是您未来的正夫吗?”少年抬起眸子,柔着声音乖顺的问道。 他将角度拿捏的很好,从梁言的方向看来,倒向余音依依不舍一样,全然看不出余音的被箍着难动分毫。 梁言胸膛起伏不定,衣服下的手死死的收紧,见余音仍站在原地不动弹,冷笑一声直接摔袖离去。 “你给我闭嘴!”余音气恼的低喝,为了赶紧脱身追逐梁言,她伸手不管不顾的朝少年推攘过去。 或许是饿了太久眼前发昏,也或许是刚才的行为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少年身子一时失重,沿着青石台阶滚了下去。 余音心头一紧,面上全是愁苦,这下是真走不掉了! 如今正是赈灾的关键时刻,要是少年出事,无论原因如何,她少不了要担上殴打灾民的罪责! 这还不算严重的,如果因此激起民愤,使得百姓仇视朝廷,她可就是齐国的罪人了! “你俩快去看看他怎么样了?”余音焦急的吩咐着,顾不得台阶湿滑,将裙摆往手中一挽就朝下跑去。 目光一直望着少年躺着的地方,跑得又急又没看路,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往右侧摔去。还好右边底下是草丛,接连的雨使得泥土松软,她这摔下去才没有大碍。 少年被摔晕了,额角磕出了血,必须得带回去救治。 余音温声安抚好余下灾民后,吩咐初一背上少年,然后提着轻功急急的朝城内赶去。 她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就不胡乱搭讪了,这下甩都没法甩了! 第084章 火上浇油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将少年带回云水山庄救治之后,天色已是不早了。 少年没什么大碍,只是饿晕了,加上脑袋稍微被磕了一下,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余音松了口气,迈着步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书房里已经点起了灯,暖橘色的灯火之下,一个埋头忙碌的身影被投射在窗户上。 梁言又在忙赈灾的事了,他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 余音心生担忧,希望他能歇一歇,心里更烦恼的是该如何开口告诉他自己把少年带回来的事。 趴在门缝上小心的往里面瞅,见梁言一门心思的扑到公务上,面色如常,并没什么恼怒的神色。 坚毅的眉眼被忧思掩盖,俊朗的面容上写满了凝重,橘色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化去了他一身的清冷。 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啊! 高傲不失平和,冷然掺着温润,俊朗不凡又沾着人间的烟火气,真真是尤物! 余音暗自感慨,推了门就一溜烟儿的挤了进去。 “言言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她低着脑袋站在书案三尺远的地方,一脸的沮丧,声音小的好似担心惊到眼前的人。 “怎么,逗弄完那个想做小的小白脸,又来逗弄我是么?” 梁言缓缓放下手中折子,抬眸淡淡的瞥着她,表情平静,十分的平静,平静到让人心慌。 可这词儿怎么听起来有些酸涩和哀怨呢? 余音紧张的情绪一下就散了,绕过书案来到梁言身后,殷勤的捶着肩膀。 “哎呀,什么做大做小嘛,我……” 谁知欢快的话语被赫然站起的梁言冷笑着打断:“呵,你还想他与我平起平坐,坐享齐人之福? 余音,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我想过你可能会不喜欢我,可我没想过你会这样侮辱我!” 让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与别人共侍一妻自然是侮辱,无论对方身份如何,可她的意思不是这样啊! 连忙伸手抚着梁言的胸口,给他顺着气,一边殷切的解释今日的事情。 “言言你别气,我的意思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自然没有大小之分! 你说你这么文武双全、温润如玉、俊朗不凡,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放着你不要,反而转头去要什么小白脸? 而且我的小石头都给你了,你还怀疑我我可就伤心了,对了,我还给你挡刀了呢,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提到此处,她故意隐瞒了伤口愈合的事情,一脸吃痛的捂着腰侧,并趁机将脏乱的衣裙揉的更加褶皱。 她双眸蓄起晶莹,一身脏污,看起来惨兮兮的。 “你真的别气嘛,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那谁我根本不认识,我就只同他说了两句话,真的只有两句话,十来个字!” “还有我一直听着你的话,乖乖的待在家里养伤,乖乖的等你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到哪儿去了,我还被挂在天上吹了好久的风,淋了好久的雪,你看我现在说话都带鼻音了。” 为了使梁言能感同身受,她挥着手不停地比划起来。一会儿比着自己被挂了多高,一会儿又比划起地上乌泱泱的人群来。 “对了言言,在众人向我祈愿的时候,一种奇怪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最后钻进我的身体,我的……咳咳……我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为了梁言能继续贴身照顾,她再一次隐瞒了痊愈的真相。 听着她的话,梁言陷入了沉思,虽还是如鲠在喉,但也不会干扰对她的关怀。 余音述说的事情让他不得不联想到列国传了百年的传说,若不出意外的话,那种奇怪的力量应该是百姓的愿力。 这样看来,小丫头很有可能就是预言里的人,也是列国高层觊觎的对象! “言言,你有没有听说话嘛?我还留着惊喜给你,等你回来看呢,我都没舍得给初一十五他俩看,你就别气了好不好嘛? 其实今天的事要我说,全是初一的错,若不是他拦着我不让我去找你,后边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余音说得理直气壮,只可怜初一啊,白天挨了揍,晚上还得背黑锅。 梁言暂时从思绪里出来,微微侧头,冷然的表情底下掩藏一丝期待,暗沉的眸光里浮了细碎的星光。 那样子,分明是想讨要惊喜却又因为拉不下脸来言明。 傲娇! 余音心中暗笑,没说一声,一溜烟儿就跑出了书房。 梁言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以及咯吱乱叫的房门,手掌扶住的桌沿隐隐多了凹陷。 余音是去拿花儿去了,可是翻箱倒柜的,床底下,桌子底下,就连地毯都被掀了起来,依然没有见到冰心莲的踪影。 这找不到该如何是好,梁言本就在气头上,要是认为她是在哄骗他,那不就完蛋了? 可她也确实没找到,召了初一也没得到什么线索。 想到那么好看的花儿就这么不见了,还偏偏是给梁言说了要给惊喜的时候,她的心情就十分的惆怅。 只好拖着步子,垂头丧气的回了书房。 “那个……东西好像被我弄丢了。” 余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梁言的表情,见他面色暗沉,冷意十足,更加不敢提及自己将少年带回来的事了。 屋子里冷飕飕,就像窗外的风雪不加遮挡的席卷了进来。 “小姐,小姐,那家伙醒了,你要去看看吗?” 初一急切的呼唤从外边传了进来,余音感受到身上多了审视的目光。心里恨不得将初一打一顿,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连忙走到门口埋怨的问道:“哪个家伙?你说说要你有何用,救助灾民这种事还需要向我汇报吗?要是你们救的每个人都需要我去探望的话,那我不得累死!” 初一想着她之前吩咐,人醒了一定要告诉她一声,于是满脸疑惑的应道:“就是城郊遇到的那个少年啊,你说了人醒了第一时间告诉你啊,小姐你忘了?” 我没忘!没忘!我倒是希望你忘了! 余音气得咬牙切齿,要是可以的话,真恨不得当场将他大卸八块。 初一见她表情不对,稍稍移过身子透过门缝往里瞧去,发现目如寒冰,气息冷沉的梁言,气势一下就弱了。 “那个啥,小姐我还有事,我先退下了!” 说完没命的跑了,只留下余音空对一地脚印。 第085章 血色世界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双手把着门沿暗自气恼,脑子飞速的运转着该如何解决当下困局,感受到屋内愈来愈重的冷意,心里虚得不得了。 梁言生气了会揍她吗? 如此讲究君子之仪的人,应……应该不会的吧。 刚想到此处,身后屋内便传来平静到有些悲哀的话语。 “这便是你说的惊喜?确实惊喜。”梁言笑如苦酒,轻摇的头颅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奢望。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怕是连生与死的界限都看不明白吧,那其他的事岂不更是玩笑? “那个,这,不是啊!” 余音看到那俊朗的脸上又浮现这般自嘲的表情,整个人头都大了,急得跺脚。 撒开房门就往屋里跑,打算先来个撒泼打滚求原谅,把那自怨自艾的人安抚好再说,谁知根本近不得身。 “我收到了,我很忙,你先回去吧。” “言言,诶,这个真不是啊,我说的是花!一种亮晶晶的花!一种只长在雪地里开得纯净又绝美的莲花!” 梁言拖着沉重的步伐朝书案后方走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话落之后一股轻柔却无法拒绝的力量将余音推出了书房,而后房门自行重重的合上。 整个过程他一次头都没有抬起过,余音却从那低垂的脸上看到他的表情沉静得近乎哀伤。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看到房内模糊的身影,余音双手揉着太阳穴,一脸无奈至极。 这梁言哪儿都好,偏偏对她屡次怀疑,难道她的人品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伴生的石头都给了他,他还是屡次做出一脸失望苦闷的模样,难道得让她把心剖了才相信? 余音越想越气,捶打房门的手慢慢收了回去,暗道:你自己冷静冷静,等你理智些再来找你! 不过一个大男人老要她哄,这就很过分了! 余音冲着门缝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少年醒了,缩在墙角警惕的看着周围环境。 他眸中闪着凶狠的光芒,就像是一头颠沛许久的孤狼,龇着獠牙恐吓着任何有可能危害他的东西。 或许是初一十五身上沾染的杀气太重,让他感受到危险,所以他拒绝着其中任何一个人的靠近。 当看到长相乖巧、自带亲和的余音出现,他顿时收了戾气,也猜到了自己身在何处,圆亮的眸中只露出殷切的期盼和祈求。 “你醒了,身体可还好?”作为伤人之人,余音说话时故意缓和了语气。 可她绝非纯善之人,不是她的责任她绝不会承担,想让她吃亏只有某个人才行! “我也不是故意推你的,谁让你死箍着我不放,这个错咱们各担一半,等你的伤养好之后我会给你一笔安抚费用,到时你就自行离开吧!” 余音双手抱胸斜倚在柜子旁,一番话理智到有些不近人情。 少年下巴搁在膝盖上,牙齿紧咬着下唇,低垂的目光一直死盯着地面,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像极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可他抱着膝盖的手死死的收紧,伤痕累累的指尖缓慢却又毫无退缩的往小腿上嵌进去,他的脸上只有晦暗和阴狠,就像在抓挠着仇人。 可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仍是那般谦卑中带着如履薄冰的表情。 他再次跪在了余音的脚下,眸中泪光翻涌。 “求小姐不要赶我走,我可以为小姐做任何事!但凡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毫无推辞!” 余音是有些可怜他,但…… “若不是你,梁言就不会生我气,我也不会从山坡上滚下去! 你知道什么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你今日这番行为简直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我都巴不得今天没出门,那样就不会遇到你,更不会有这些破事儿!你还想让我把你留下来,继续碍我和梁言的眼?” 余音嗤笑不已,吩咐好下人好生照顾他后,转身就想离开。 谁知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发现少年不停的朝地上磕去,一下接着一下,每一声都响亮而沉闷。 额角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破开,鲜红的血迹从额上的纱布中显现,泅散,滴落…… 可少年好似不知道疼痛一般,机械的重复着磕头的动作,嘴里不停的哀求着留下。 “小姐,求求你让我留下,我不要别的,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好!” “小姐,求您让我留下,只要您吩咐,无论任何事我都愿意去做!” “小姐,求您让我留下吧,洗衣做饭,看门守院,就算是要我当宠物也可以!” “……” 一声声磕头声,一声声哀求声听得余音心头发紧。 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可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第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乞求她的一个点头,几乎将命都压上。 狠啊,真狠,对自己真狠!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无可奈何。 少年额头的鲜血不停的流下,顺着眉心,沿着眼角,最后挂了满脸流淌的殷红。 浓烈的血气让她直犯恶心,她转过脸挡住视线厉声一喝:“给我停下!” 应该是停下了吧,屋子里再没有那种沉闷的撞击。 可她却听到寂静之中听到了另一种声音,细微到难以察觉,响亮到震耳欲聋。 滴答…… 粘稠的血液滴进粘稠的血泊,那鲜红的镜面仅微微一荡就恢复了静谧。 余音闭着的双眼之前出现了一片血色,耳边也多了不停滴答的声响。 那都是血,整个世界都是血,那些鲜血从山洞顶上流淌而下,从地面喷涌而出,滴滴答答,上下的鲜血逐渐朝她合拢,似乎要将她吞噬! 她感觉到在那些鲜血的包裹之下,身上的体温逐渐流逝,眼皮也逐渐沉重,体内一种叫生机的东西缓缓的流向了外边的鲜血…… “不行啊,才进行到一半,小东西好像已撑不住了,是太小了吗,还是神石的力量并未完全苏醒?” “神石与小东西相伴而生,恐怕是因为后者,今日看来又要失败了。” “不行,大不了再杀几十个人,我就不信无法成功!我已经等了这么久,这次我不想再等了!” “我也不想,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再多等十二年又如何?” 耳边一直有交谈的女声,一道癫狂一道沉静,可她看不到,除了血红什么也看不到,甚至到后来连血色也看不到了…… 第086章 再次讨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天亮了,什么时候天亮了?刚刚不是傍晚么?”余音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惺忪,一头秀发被揉的乱糟糟的。 梦境里有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只停留在少年下跪的时刻,全然不知五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外边的雪停了就化,化完就下,原本温润和煦的春季竟然变成了冰封的时节。 窗外的桃花凋谢了一大半,残余的花朵与树干一起封印在薄冰之下。晶莹剔透,耀眼夺目,却又让人心中凄惶。 初一十五均是忧愁的看着她,面色难看得就像她重病缠身。 “别这么看着我,怪瘆得慌!”她吞咽下口水,不自觉的摸了摸胳膊。 “小姐你不记得了吗,那日你与清明谈话,忽然就头眼发昏神思混沌,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 “清明是谁?”余音使劲儿揉了两把头发,只注意清明这个陌生的名字。 “清明就是那日从郊外带回来的少年,您不会连这个也忘了?” 初一瞪着双眼一脸惊愕,极其轻巧的朝余音挪动着步子,生怕惊吓到她,得到个不愿意听见的答案。 余音甩了甩脑袋,刚才被忽略的关键之处重新在耳边回响。 “什么,五天!怎么可能,我身体好着么!本小姐可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那是了不得的!” 余音显然是不信的,可反驳到这里,忽然收敛了气势,环顾四周后招手示意二人过去。 待二人过去后,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既然我病得那么严重,梁言可有来看我,可还生我的气?” 想起之前因为做噩梦,怎么哄都不好的梁言气儿不仅消了,还对她心疼不已,百般温柔,这次昏睡那么久应该也能消气吧! 答案如她所料,这几日都是梁言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甚至为了照顾好她,梁言将所有公务都搬到了她的卧房,就在不远处的矮塌上。 梁言不敢睡觉,怕听不见她的需求,也没有时间睡觉,大雪忽至使得尚未被安置的灾民危在旦夕。 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有灾民在严寒与饥饿中死去…… “言言他身体吃得消吗?他现在去哪儿了?”看着空置的矮塌,余音着急了。 “不眠不休数日,身体再好也是吃不消的。 不过还好,前天的傍晚太子殿下到了,接手了部分公务,也分担了部分照顾你的任务。 现在倒是都不在府上,不过我想很快就能回来的!” 初一不停的叹着气,说话的时候多低着头,语气也沉重得很,跟平日欢快的模样相去甚远。 十五一直都不发一言,抱着剑倚着墙壁,双眸时不时望向窗外。就像覆了一身的风雪,萧索而凄寒。 “我哥到了为什么这副表情,你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余音逼视着初一,初一直接背过了身子。 她只好望向了十五,似命令似撒娇的说道:“你说了你是我的侍卫,你会听我话的。” 十五抬眸看向了她,沉默许久后才答道:“临河县出现了疑似瘟疫的情况,太子和伴读领着太医确认去了。” “瘟疫?”余音暗自苦恼,如若是真的那可怎么办啊! 瘟疫向来被人视为洪水猛兽,古来因为瘟疫死亡的人可是数不胜数,要是哥哥与梁言不慎沾染那可如何是好! 可她既非医师也非仙人,去了反而添乱,只好按捺下焦躁等候着二人归来。 心烦之下,再次去了鹤归亭,却不想遇到了独立风雪的怀素。 他着了一身胜雪的白衣,如瀑的墨发被绸带束住,发带与衣袂飘飘扬扬,与飞雪、老松、仙鹤相得益彰,清冷淡漠得不似凡尘中人。 “你说人的生命怎么那么脆弱?因为一点儿洪水,一点儿风雪,一点儿病灾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自问自答还是知晓余音靠近,怀素轻笑着说出了这番话,话虽染着笑意,却无情得让人心生惧意。 余音不知道他此话何意,只觉得心头微堵,好似人类在他眼中犹如朝生夕死的浮游,生命脆弱短暂不值一提。 “人的生命虽然脆弱可人却有着奋力拼搏,向死而生的勇气,无论发生的天灾人祸多么难以抵挡,都会有人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与天斗,与地斗,这就是人所展现的生机!” 听着她的反驳,怀素只是轻笑一声,赞同的有些敷衍。 余音懒得跟他辩驳什么高深哲理,恰好想起梁言将清明被带回府中一事误座惊喜,心里思忖之后起了打起了别的主意。 紧挨着怀素站立,却又因江风过大稍微后移,看起来就像躲在了怀素的身后。 而后压低了声音温软着语气唤道;“怀素……阿素,你还有冰心莲吗,能不能再给我一朵?” 她问得有些殷切。 应是担心怀素不愿,于是诚恳的补充道:我可以向你买,什么价格我都答应!当然……前提是你不能漫天要价,勤俭节约是我从小讲究的美德!” 怀素摇头轻笑,笑声多了真切。 微微侧过头,伸手就往余音白嫩的脸蛋儿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狭长魅人的双眼笑得半眯,使得浑身纯粹的仙气儿里掺进了一丝蛊惑人心的邪魅气。 “小音儿,你可是在消遣我,你说什么价格都答应,你又说不能漫天要价,你这哪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我看你呀,是想空手套白狼吧? 算了,哥哥我不跟你计较,难得小音儿有求于我,哥哥我怎么舍得让你失望呢? 不就一朵花嘛,小音儿要多少我给多少,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怀素将手一翻,手心里顿时出现一朵晶莹剔透灿烂夺目的莲花。 余音的心神全被他手上的冰心莲摄去了,急切的就想伸手夺过来,怀素将手臂一抬,举到了她无法触及的高度。 余音气恼的跺脚,一边吊着他衣袖,一边冷哼着应道:“什么小事,你先告诉我!我可得警惕点儿,万一你把我卖了,我不知道,还帮你数钱可就赔惨了!” 怀素眉头一挑,轻声笑道:“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告诉你。你放心,一定是你力所能及的小事。” “还不能是坏事,那样我才答应!”余音再次讨价还价。 怀素终是把冰心莲给了她,嘴角戏谑的笑意格外的明媚:“小音儿这般善于讨价还价,要是谁跟你做生意,怕是再厚的家底儿都得搭进去!啧啧啧,要担心被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只有别人咯!” “老板娘你坏得很,还是老板娘叫着好听!”余音故意唤了好多声“老板娘”,而后在怀素佯装恼怒的时机溜之大吉。 第087章 留下少年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这次将花护得可仔细了,一直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口处,就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 为了防止将冰心莲弄丢,她径直朝住所奔去,还吩咐了初一十五一前一后的护着她。 半道儿的时候碰上了从外边回来的楚离,一见到她,楚离忧心忡忡的表情瞬间消失,改换成了欣喜。 “郡主,你藏了什么好东西呢,快给我瞧瞧!” 楚离不由分说奔到她跟前儿,上手就想将覆盖着东西的手帕扒拉开。 这冰心莲可是特意给梁言准备的,余音自然不愿让他得逞! 伸手拍掉了楚离不安分的爪子,眼神示意初一十五将人拦住,转身抱着花儿往住所奔去。 “郡主,你跑什么,给我看看嘛!”楚离左右移动,试图从两人的围堵中脱身。 余音转头呸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定要将冰心莲藏好,不能再丢了,要是给梁言留下不守信用的印象,以后可就越来越不好哄了! 她的院子一向很静,洒扫的下人都是趁她不在的时候进院子,打扫完后就离开,因此刚进院子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为了防止楚离跟进来,她进去后直接将院门关上了,然后暗笑着跑进了卧房。 拿了只沉香木雕的盒子,铺上绸布,小心的将冰心莲装了进去。 忽然听得屋中出现响动,迅速的将盖子合上,警惕的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给我出来!” 余音将盒子抱在身侧,另一只手抄起了案桌上充当陈设的长剑,迈着步子缓缓的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她的脚步很轻,地上又有绵软的地毯,如此一来声音越发细微。 可这样的声音在静谧的屋中给人莫大的压力,尤其是对隐藏在外间桌下的人来说。 随着她的靠近,盖了厚重的天青色桌布的圆桌开始出现摇晃,晃动的幅度从难以觉察到明显可见,就像是桌子自己受了惊在不停颤抖。 余音停在了桌前,握紧长剑,将剑尖刺入桌布用力一挑,桌子猛然一颤,从底下爬出个瘦削少年。 “是你?”看着双膝跪地面色苍白的少年,余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不好好儿养伤,来这儿干嘛?还有谁允许你私自进我屋子的?” 清明紧咬了下下唇,黑亮濯人的双眼被惊慌盛满。 听着余音似乎恼怒的话语,他连忙匍匐于地哀切的磕着头。 “我只是想帮小姐打扫一下屋子,证明我是有用的,求求小姐不要赶我走!” 因为受了伤面色苍白如纸,又因心中紧张恐惧而生了红晕。他的额间缠了厚厚的纱布,如此一看倒让人心生怜惜。 余音烦躁的呼了口气,扯着他后脖颈的衣服就将人拎了起来。 “你出去吧,我这里有人打扫,不需要你!你还是回去好好儿养你的伤去!” 看着她坚定冷硬的态度,清明的双手死死的攥紧,嘴角微微上扬,扯了抹柔顺哀怜的笑。 行完礼后,就倒退着离开了屋子。 余音一边摇头,一边抱着沉香木盒回了里屋,全然不知外边的事情。 清明没有离开,而是双膝一屈,重重的跪在了庭院里。 地面早结了冰,冰凉刺骨,坚硬无比。 他就这么直接跪在了地上,脸上挂着谦卑恭顺的表情,一心等待着屋里人动摇和答应。 屋外再次飘起了飞雪,湿寒入骨的雪团不停的砸在他的身上,逐渐覆盖在了他的头上,肩上,堆在了膝盖周围…… 他一直挺直着脊背跪在雪地里,丝毫不曾退缩和动摇。 期间初一劝了他三次,因为不是想要的结果,他都置若罔闻。 余音头都大了,目光一直停留在沉香木盒上,指尖则不停的敲击着桌面,心里烦躁得不得了。 “他走了吗,不会是冻死在了外头吧?” 初一不停的叹着气,亦是无奈至极。 “小姐,我也没办法,那家伙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性子犟得很,他在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谁都赶不走!你就去看看吧,他也是灾民,出了事总归不好!” 余音抬眸看向了窗外,一颗心因为担忧和烦恼扰得无法安宁。 已是深夜了,梁言和哥哥还没回来…… “不是说了很快回来吗,都现在了,为什么他们二人还没回来?”心情不顺,连带着语气都变得咄咄逼人。 “兴许是遇见什么事耽搁了,殿下和伴读还不知到小姐你醒来的消息,如果不是遇到什么事他们定会加紧赶回来的!” 余音只能暂且相信,烦躁的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朝庭院走去。 门一拉开,就看到了跪在阶下雪地里的清明,惨白朦胧的月色下是飘飞的大雪,而他一身单薄,身上已覆盖了厚厚的冰雪。 大抵是冻僵了,见着余音出现,他努力的想换上恭顺的笑容,可脸部抽搐了几次仍是一片僵硬。 “你怎么非得要跟着我呢,我都说了我会让楚老爷留下你的!楚老爷怎么也算是宁朔首富,你在这里一样能吃饱穿暖的!” 清明身子被冻得都快失去知觉,他抱着自己不停地颤抖,试了几次才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 “郡……郡主,我只想跟……跟着你,若你……不答应,我便一直……待在这里,直到你同意为止。” 话语断续,有气无力,但其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坚决。 余音心乱得很,她能感觉到他是在赌,拿了性命在赌! 可她不太明白,一个为了能活下去任何事都愿意做的人,怎么会压上性命孤注一掷,就为了能留在她身边。 明明她已经给出了足够优越的条件,补偿他受到的伤害。 可当下的情形容不得她继续拒绝,眼前的人是铁了心要留下来,若她继续否决,他必定会一直跪下去! 隐隐想起五日前相见的事情,那一次比一次用力的磕头到现在想来都觉得心悸。 狠啊,真狠! “你暂且留下吧,平日在我身边做些小事,你先下去吧。”余音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无奈的挥了挥。 “谢谢郡主,不,小姐!” 清明的双眼瞬间一亮,然后便失了光彩,整个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快抬下去救治,别让他出什么事了!” 解决完清明的事,她便抱着沉香木盒去了梁言的屋子,合衣躺在床上,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第088章 和好如初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半夜时被跳动的灯火晃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隐约中看到旁边的矮塌上有道专注的身影。 有人……是梁言回来了吗? 睡意还是很浓重,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 她一边眨着眼睛使视线恢复清晰,一边翻身下床,准备趿拉起鞋子朝人影走去。 听着床上传来的动静,梁言放下手中公务,快步朝床边走去。 “你醒了,身体可还有不舒服?” 轻柔又清冷的话语,就像刚从树下挖出的酒,清冽醉人、沁人心脾。 余音的困意一下就消失了,使劲儿眨了下眼睛,甩了甩脑袋后欢喜的说道:“梁言你回来了?” 看着清醒过来的余音,梁言的温柔便散了,那份关切也被掩藏在眸底深处。 他冷淡的点了下头,转身回了矮塌,继续挑灯审阅公务。 梁言还在生她的气! 余音失望的瘪瘪嘴,欢喜的心情被惆怅所掩盖。 梁言确实还在生气,气她任性妄为,气她不知轻重,气她不注意自身安危,也气她处处欺瞒、不加商量! 那少年的事他已从初一口中得知真相,一切都是误会。 可是余音不该直接将人带回来,更不该不与他商量就将人安排在了院中! 那人身份不清,来意不明,谁又能保证不是包藏祸心,若是…… 还有便是她伤势痊愈仍然哄骗于他,留下少年当惊喜,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想到此处,右手不自觉的收紧,紫竹做成的笔杆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出了裂痕。 将目光移了过去,发现裂痕从从中部开始,蔓延至笔头处,已然不能再用。 可瞥见余音靠近的身影,他稍稍用力使得裂痕合上,提着笔若无其事的在纸上比划。 余音只想着该如何求得原谅,根本没发现迅速移动的笔尖下是一片混乱。 “言言,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见没反应,她几下踢掉了鞋子,爬上矮塌坐到了对面,双肘搁在矮桌上撑着脑袋,目光盈盈的望着对面人。 梁言怕被她看出端倪,将折子立了起来,挡住了破烂毛笔画下的诡异字迹。 余音当他心中气恼,不愿搭理自己,顿时着了急。 “言言,我知道错了,我就不该瞎搭讪,造成现在的局面我也不是有意的! 那日我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冲上来抱住我的腿,为了追你我不小心把他推了下去…… 周围全是灾民,众目睽睽之下,我就只能让人将他带回来医治了。” 提到清明,她忽的心虚起来,试探的唤了两声“言言”,接着支支吾吾的说出将人留下的决定。 “你不要多想,主要是那家伙太狠了,我要是不答应肯定得出人命! 言言你是不知道,为了求我能将他留下,今日在雪地里跪了四五个时辰! 任初一如何劝说,他都执意不起,眼见着要出事了,我只好暂且答应留下他……” 梁言仍是不说话,好似完全沉浸在了公务之中。 余音没了辙,烦躁与气恼在心中交织,她侧身一躺,开始在榻上滚来滚去,嘴里的话毫无逻辑,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言言,你别生气了,我把惊喜找回来了,真的是一朵花儿,你要是理我,我就立刻取来给你看!” “言言,你不心疼我了吗?那日我还从山坡上摔下来了,可疼可疼了,你都没有关心我!” “言言,这几天我好像又做噩梦了,你都不问问,我梦见什么了吗?” “言言,你答应了要贴身照顾我的,今日我还没吃药呢,你不喂我吗?要是我的伤迟迟不好怎么办?” “唉呀,言言,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嘛!我给你背诗听好不好?不要么,那我给你讲故事? 也不愿啊,嗯,你最近忙着赈灾,那我给你说说我得见解吧。” 余音絮絮叨叨个不停,又不停地在榻上滚动,扰得梁言根本没法静心处理公务。 可他不愿意破坏当下氛围,余光瞥着地上那那撒泼打滚的影子,挡在折子后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同时仔细听着她关于赈灾的见解。 遇到灾情,主要措施便是平抑粮价、分发物资、减税免税、安抚民心、恢复生产。 齐国民众团结一心,市面上的粮价并未出现大幅度的上涨,因此平抑粮价就不需要考虑。 眼下四月飞雪,最要紧的便是分发物资救济百姓。虽官民均设有粥棚,可据她了解效率有些低下。 “据我所知城中西、北设有两处大粥铺,在我看来有些不合适。 设立粥厂分赈时,应尽量分县、乡赈济,不弄大规模的建厂,可以使更多灾民能就近得到救济,以免灾民未到达救济点就饿死。” 应是滚得累了,她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另外,救灾的钱粮物资毕竟有限,我们可以将受灾的地方进行划分,某些地方进行重点救助,使资源得到充分利用。” “那你觉得该如何划分?”梁言已放下了折子,一脸正色道。 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余音顿时眉开眼笑,开心的翻滚了两圈后才回了话。 “具体的该如何落实,我对情况不了解,就不乱说了,我将想法告诉你就好了,言言那么聪慧,肯定能想到该怎么做的! 划分方式有两种,一是根据富裕情况,二是受灾程度。” “此意何为?”梁言应了一声,以便余音继续说下去。 “第一种的意思就是,迅速把富裕地区的情况解决,重新恢复税收,这样能尽快的恢复经济,对于贫穷的地方便延迟治理。 这种方法有些不仁道,可对我齐国当下的情况来看,就…… 第二种就是将受灾人群分级,失去所有家产,无法自行生存的优先救助,尚能生存的延后处理。 这样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不过对后者就不太公平。” 时不时有风声挤进窗缝,发出呜呜的声音。 屋内灯火摇曳,一坐一躺,显得宁静温馨。 梁言静静的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余音,深邃的双眸溢满了柔情。 “言言,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余音殷勤的问道。 “好。”冷意散尽,温柔深情。 “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能不能别生我气了?气大伤身,我心疼。” 余音软着的话语,听起来比白云还绵软。 梁言低低的笑了一声,面上尽是无可奈何。 本来想着那妄图做小的少年被留下,他是有着气的。 可是忽然想通了,小姑娘不懂事他慢慢教就好了,这不理睬她的行为不是无端将她往外推吗? “小骗子,你的伤全都好了,不用我再贴身照顾了吧?” “什么?”余音呆愣,转瞬就明白了什么,牵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怎么样,你家未婚妻身材皮肤好不好?” 梁言惊得连连咳嗽,可又没法回应,只好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说有惊喜吗,拿给我瞧瞧。” “好的。” 梁言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被小丫头当成色狼。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言言你觉得你未婚妻我身材好不好?” 刚走了几步,余音忽然转过头来,梁言再次受了惊吓。 见余音目光实在殷切,似乎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 他只好握拳掩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后说道:“豆芽菜。” “什么!你……”余音顿时恼了。 他抬眸看了过去,用极为淡然的语气说道:“你还小,正在长身体,以后要多吃饭。” “你过分!气死我了!你就算求我我都不想原谅你!” 余音抱着盒子龇牙瞪着梁言,就像是炸毛的奶猫,毫无气势可言,直让人心生怜爱。 “丫头乖,过来,我明日可以带你去街上逛逛。” 梁言嘴角噙着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润清雅。 余音全然忘了刚说过的话,抱着沉香木盒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第089章 不曾留意的告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跑过去后翻身上了矮塌挤到梁言身边,由于动作过于毛躁,将矮桌上的折子书信全挤到了下来,榻上、地上,撒的到处都是。 梁言面露惆怅,无可奈何的叹道:“丫头,你能不能稳重点儿?” 余音小心的将沉香木盒在桌子上摆好,嘁了声后说道:“你已经够稳重了,我就不需要了!” 说得格外理直气壮,好似他讲的是废话。 看着眼前活泼好动的余音,他心中忧思纷杂,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轻叹。 五日前发生的事犹在眼前,那时他因为心中酸涩将她拒之门外,本打算自己好好静一静,谁知没过多久就传来小丫头晕倒的消息。 问询事情经过,才知道是与少年谈话时忽然晕倒,没人知晓其中缘由。 可看着她晕迷中仍面色惊恐,身子颤栗,似乎被无边的绝望包裹,心口就是一疼。 看着现场淋漓的鲜血,看着少年殷红滴落的面颊,耳边忽然想起小丫头曾告诉他的血色遍布的噩梦,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丫头说有人拿她祭祀,这次晕倒想必是因为地上灼目的鲜血,唤醒了她掩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 可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呢,又是在何时经历的? 这些他想不通,太子那儿也没有答案。 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他在心底疼惜的问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无忧无虑的你总被梦魇袭扰? “言言你看,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冰心莲!怎么样,神不神奇,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余音欢快的甜糯的嗓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看着灯火下欣喜献宝的少女,温柔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在她脸上描摹,好似要用毕生的深情,将那乖巧精致的侧颜刻在自己的心上。 “喜欢。” 他嘴角上扬,轻声的吐出这两个他从来不肯宣之于口的字眼。 “我就觉得你会喜欢,看来我的眼光很好嘛! 也是,像这么神奇的花朵,这天底下就几乎没人见过,你当然会喜欢了!” 余音将花从盒子里取出,殷勤欢乐的握在他的手中,整个人眉开眼笑。 虽然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可在她敛眸眨眼的时候,他能看到眸中耀眼夺目的星光。 小骗子,我说的是什么你不明白么? 梁言摇头轻叹,将视线移到手中的冰心莲,那曾在脸上展露的厚重情谊,再次被他藏起。 “你说你,对其他的东西倒是应得快,对我说句喜欢怎么就那么难?” 余音仰头看着他,樱唇翘的老高,话语里尽是埋怨。 梁言只是轻笑,温柔的笑意跟平常一般无二。 “你又不应我了,光笑是什么意思?”余音冷哼一声,不肯罢休,“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二选一!” 梁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的哄道:“乖了,时间很晚了,快去睡觉,不然长不大一直是颗豆芽菜怎么好?” “梁言你过分!你才是豆芽,你全家都是豆芽!” 余音气哄哄的滚到了他的床上,呈着大字霸占在床的中央。 梁言嘴角上翘,微微挑了下眉,收回了目光。 小骗子啊,你骂的还是你自己啊! 天未亮,梁言就离开了,去了祁阳的院子商议疫情,还有余音提过的赈灾事宜。 “看你这笑如春风的模样,是跟小音儿和好了吧?” 也不待梁言回应,便自顾的说道:“唉,我家小妹就是厉害,像你这般不苟言笑,清冷孤僻的家伙都能被变得似水温柔,极尽体贴,手段真的高啊!” 话里有着浓浓的取笑之意。 梁言咳嗽了一声,面不改色的说道:“如今赈灾已到关键时刻,可大雪忽降,瘟疫恐起,事情有些不好办了。” 瞥见他一脸清冷,不为所动,祁阳就觉得没了意思,不再取笑,而是正视起当下的灾情来。 受灾的三城居于齐国最北,往年春季过后虽时有飞雪,可都是断断续续,落下的薄雪一般第二日就化尽了。 哪像今年持续这么多日,地面结冰不说,就连种了粮食的柔软之地都变成了冻土! 之前洪水过境,波及十数万人,如今春末大雪纷飞,原本能勉力支撑的百姓势必遭难。 如此一来北方三城的灾民陡然翻倍,赈灾压力十分巨大! 扬州调粮,往来十日,更何况之前已调拨巨数,不能再取扬州粮,当下只能从邻近城市筹措粮食。 “关于临河县出现的疫情,我觉得有些奇怪。 从前的瘟疫,大多源于缺乏资源的贫苦乡村,加上那里的百姓对死尸处理不当,才会造成瘟疫的发生。 可是临河县的三处疫情,皆是起源于县中大户,富庶街巷,着实奇怪。” 听到梁言的述说,祁阳也皱起了眉头,面上不怒自威,一身气势极为慑人。 “我刚才已经收到临河县传来的消息,经太医查验,疫情所发之处的粮食饮水等都没有问题。 太医们一时也不知晓疫情如何发生,只能暂且将染病的百姓隔离医治。” “可若不知源起何处,就没办法将瘟疫尽早消除,如今百姓流离失所,只能暂居朝廷修建的安置之所。 一旦疫情蔓延开来,这对当下灾情,甚至是全国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梁言脸上忧思遍布,那种无力之感再次袭来,让他的心情愈加沉重。 齐国如今虎狼环伺,北方三城洪灾将使今年粮收折损四成,如此一来正与敌国对峙的军队将面临粮食短缺的危机。 如若疫情蔓延,将再次损耗齐国国力,或许国破之日不远矣! “须得再去一趟临河县,查出疫情发生的原因!”祁阳沉声说道。 梁言点了下头,自荐道:“如今人心惶惶,殿下还是留在城中主持大局,顺便安抚民心。 临河县之事,交由我便可,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期望!” 祁阳自然同意,可想到府中还有个不省心的小丫头,顿时头疼起来。 “如今小妹已醒,她定会缠着你,可临河县毕竟发生瘟疫,父皇又嘱托我照顾好她,这倒是难办了!” 梁言重重的叹了口气,将答应带余音上街的事情压在了心里。 “灾情要紧,我这就走,让她不知道就好了。” “你又要不告而别?” 屋外传来了少女气恼的声音,接着便是大门被踢开的声音。 祁阳挑了下眉,默默的去了一旁,此等事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第090章 前往临江县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余音,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天色还早,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余音冷哼一声,快步走到他身边,狠狠的朝桌上一拍质问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又要跑?” 因着梁言跪坐于软垫上,而余音以站立的姿势撑在茶案上,如此一来余音便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她以茶案为支撑,缓缓弯下腰,沉着脸朝梁言逼近。 最后停在离梁言不到一尺的地方,他脸上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要跟你走,你休想甩下我!” 听着她执拗的话语,梁言叹着气,轻声哄道:“我去的地方很危险,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好了。丫头,乖——” 余音躲开了他准备抚摸头顶的手,胸膛因为气恼起伏不定,稍稍压下情绪后重新压过去,直直的逼视着他的双眼。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太医被派来吗?” “是我的提议。” 余音的眼眶微微酸涩,继续自问自答。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甘冒风险,偷拿小城门的钥匙也要提前出城门吗?” “因为我担心灾情过后发生瘟疫,我担心你不小心染上疫病!” 整日嬉笑的脸上被忧郁所掩盖,那黑曜石般夺目的眸子附上了水汽,樱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就为了不让眼眶里涌动的波光流下。 她那又气恼又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梁言心软了,可还是坚持让她留下。 “我此行是为了查探临江县疫情源头,你去了只会让我分心。 你听话,就留在这里,临江县距离此处不过几十里,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我就那么没用吗!我就只能拖你后腿吗!” 余音眼中的晶莹砸落,吼完之后转身就跑了。 在一旁看戏的祁阳摸了摸鼻尖,掩下眸中精光,走过出严厉的看着梁言,一言一行颇具兄长威仪。 “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追上去!你是想等小音儿出事再来后悔吗,你知道她行事一向随心所欲! 我家小音儿一直备受宠爱,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看你都将她气哭了! 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不会顾惜往日情面,定会问责于你!” 一阵清风拂过,梁言便消失不见了。 他确实追了上去,可并非担心被太子问责,而是担心余音出事。 他见过她生气的模样,气鼓鼓的叉腰坐在一旁,鼻腔里不停发出冷哼,以此宣示自己的不开心。 像刚才那般哭着跑开还是第一次,他有些心慌了。 宁朔城内因为灾情秩序乱的很,加上之前刺客身份并不明朗,若是她横冲直闯离开云水山庄受到伤害怎么办! 因着他犹豫了一小会儿,离开屋子时已不见了余音的身影,他只好使着轻功飞行,一边找寻,一边轻唤着余音。 天色微明,山庄里只偶尔得见几名洒扫的下人。落了半夜的雪,将黛瓦都覆上忧郁的银色。 看着这一片灰暗,这一片苍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和无力。 小丫头究竟去哪儿了,真的被他伤到了心么? 他跌跌撞撞的寻着,平日所讲究的君子之仪全被抛之脑后,一身稳重和清冷早被焦急所掩盖。 他寻遍了整座山庄,都没见到所念的人影。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却透过大开的房门,瞥见了里间娇俏的身影。 “你去哪儿了?” 清冷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眼眶微热。 余音只看见他一脸严肃,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气恼的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你刚才去哪儿了?” 这般严词质问还是第一次,余音顿生的惧意大过了恼意,只好小声的回复道:“我去了趟厨房,拿了些昨夜剩下的点心。” 梁言大步跨了过去,却因为克制,将抱个满怀的想法付诸成摸头的动作。 就连在找寻过程中交织在心头的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一个尾音长拖的“乖”字。 梁言追了过来,余音心里高兴极了,可面上不显,仍是一副气恼模样,嘴里也说着据不退缩的话语。 “上千里的宁朔我都来了,区区一个几十里之外的临江县,我有什么去不得!” 梁言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当下情况来。 只见余音将桌上的花瓶扔到了一边,桌布上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桌布已经被叠起了两角,似乎在打着包袱。 余音抬头瞥了他两眼,赶紧将另外两角交叉一拉,打了个紧紧的死结,然后将包袱一提就套在了身上。 “我去临江县可不仅仅是因为你,我毕竟才豆蔻年华,还不想早死! 我得盯着你,以免你有什么不测,以免月华石作妖,以免又无端的把伤害落到我的身上! 临江县就在那里,无论你同不同意我去,我都会去,除非你能将它弄消失!” 余音最后朝着梁言重重的哼了一声,昂首阔步的朝外走去。 却因包袱过大压得她左摇右晃的,原本蓄积的气势只留下滑稽。 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笑,她气急败坏的喊道:“初一十五,我们走!目的地,临江县!” 初一十五闻声而至,飘飘然落地上,一左一右的立好。 将包袱扔给初一后,她再次朝梁言冷哼一声,然后转过头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看着她气势昂扬的背影,梁言轻笑着摇摇头,直叹自己白担心一场。 忽然想起祁阳催促的模样,他在心里哼了一声,恐怕殿下早就知道丫头不是哭着跑走的吧! 等余音走到山庄大门的时候,原本的三人行,已经变成了六人。 楚离、怀素、清明三人也不知从何得到消息,迅速跟了上来。 而她想要与之一起的梁言还在跟手下安排着事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清明的出现,她是最没想到的,原以为他伤势未愈,加之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怎么也要休养几日,谁知他跟不要命似的带着伤就跟了上来。 一路上倒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听话,余音不想看见他,他就尽量降低存在感,跟在马车后亦步亦趋;不想听他说话,他便一言不发充作哑巴。 可一到余音有所需求,他便会第一个冲上前来,以身体充当马凳,以体温捂着就坐的石墩……每一件事,都是拼了命的做好。 “你不用那么谦卑,下马车我能直接跳下去,坐石墩我可以铺毛皮。你这样……我心里怪不舒坦的。” “好的。”清明死攥着自己的衣摆,笑得柔弱又可怜。 看着他这个样子,余音心里堵得慌,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哎呀,我是说你这样谦卑的模样让我看了难受,你正常点儿就好,就像初一十五那样。” “好。”清明仍是笑得恭顺,似乎在质疑话中真意。 余音见此不再多言,转头跟楚离玩闹去了。 第091章 兄妹情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皇宫之中时有阴气漫布,御花园里原本繁茂的花丛过早凋零,铺了一地的残花,在雨水的浸润中逐渐褪色,腐烂…… 而御花园西侧更甚,就像有乌云笼罩上空,阴风阵阵,鬼哭狼嚎,摇动着西侧小门的生锈铁锁哐当作响,好似有魔物镇压其中。 宫人路经此地多是三两同行,若实在只有一人,只能忍着惧意低头匆匆离去。 这一片萧索阴晦的景色中,只有那棵银梨树花团锦簇、长开不败。 “你们最近途经御花园的时候,千万不要一个人,我听说昨天有个抄近道的宫女又不见了,人好像还是柳妃娘娘宫里的。” “什么,又不见了,那边不会闹鬼吧?每次我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都感觉阴风阵阵,后脊发凉。” “我听长乐宫伺候的小林子说,短短几日已有十来个宫人失踪了!” 几个宫女围在廊下窃窃私语,说话时偶尔往西边瞥一眼,似乎在担心有恐怖的东西突然出现。 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有人将扫帚放到怀里,伸着手摸了摸自己胳膊,看样子被吓的不轻。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阴柔冷冽的声音忽然出现,几名宫女吓得浑身发软,双腿跟被打折了一样,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们小心的吞咽着口水,又因太过惊恐而堵在喉头。 缓缓的、僵硬的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身酱紫衣袍的景修,心弦骤然松懈,失力后跌坐于地面。 待意识到来人是景修,几人再次凝起心神,战战兢兢的跪伏于地,结结巴巴说些祈求饶恕的话语。 “还趴在地上做什么,你们该做什么还需要我教吗?” 景修单手扶在身前,冷淡的瞥着地上的几人,说出的话语淡漠却让人觉得骇然。 宫人连滚带爬的拿着洒扫之物奔去一侧,忙不迭是的扫着庭院,擦着廊柱。 她们的心都在急促而沉重的颤动,感知力也在此刻达到最强。 当听见那细微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她们才松了口气。 “你们说景公公怎么走路没个声儿,神出鬼没的?可吓死我了!” “不知道,他总是这样,给人的感觉阴气重的很!他就那么淡淡的瞥我一眼,我都觉得坐立难安。” “对了,他好像是从御花园西侧来的吧,他怎么……” “嘘!别乱说,你想去慎刑司吗!” 景修径直回了长乐宫,然后便躬身在殿外站定。 云都的阳光本应很亮,可被云雾遮住,只剩下淡薄的光芒。 阴天,大殿的窗户都被关住,以防寒气入殿。只在左右各留了一条缝隙,使得空气流通。 殿内时不时有咳嗽声传来,那种拼命压制却又压制不了的隐忍,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皇兄,近日那老妖婆越发肆无忌惮! 我听说宫人都消失二十余人了,云都里年轻的孩子也失踪了许多人,有好几家的大人都被放干了血! 再这样下去,云都就乱了!” 安和公主在殿内徘徊不定,手中的绣帕都被揉出了褶皱。 四月的天里,殿内都还烧着炭火。 安和公主以及侍立一旁的高公公额间都渗出了薄汗,唯有弘景帝一脸苍白,时不时紧身上厚厚的披风。 他眉间尽是疲惫,一双眸子深如大海,交织着无数的情绪,却因此没有多少神采。 他敛下眸子,轻叹一声:“我何尝不知,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思量,总是比被护在羽翼下的安和公主来得多。 他身为帝王,需顾及全国,他身为兄长,要护佑妹妹,他身为父亲,要考虑儿子…… 他知晓的事情,也远比被他细心保护的安和公主多,安和所了解的事实不过是冰山一角。 那背后所潜藏的阴谋、危险就像是潜藏在黑暗中的邪灵,无处不在、虎视眈眈,凭一人之力,逞一时之勇是根本抵抗不了的! “那何时才是时候!难道非要等到她再次血祭皇宫,对音儿下手的时候,你才肯动手吗! 她手上沾了无数的罪孽,上千的人命,你竟还要姑息她么!难道你还想等她悔改,然后再唤她一声母后?” 安和面目狰狞,一想起那个不顾母女亲情,准备将她活生生献祭的女人,她是心里就是剩下切骨的恨意……还有恐惧。 可她最恨的便是姬千柔对余音下手! 她的女儿啊,也曾在那血色地狱中走了一遭! 音儿那时还那么小,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刚开口叫娘亲,却被那恶毒的女人抓走,人生中那么重要的周岁宴就这么被破坏! 被救回之后不哭不闹不说话,直到半年后一次高烧醒来才恢复了正常。 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全心全意的宠爱她,就是希望用爱来抹平音儿幼时的伤痛。 安和是永远不可能原谅那个女人,就算那女人赋予了她生命! 听到安和的质问,弘景帝心中一痛。被最亲的人所质疑,那种痛来得比任何事都还要猛烈。 “雪儿……” 他轻唤了一声,欲言又止,俊朗的眉眼被忧愁所掩盖。 这背后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怎么说的清楚呢? 就算说了,也只能将她拉入危险之中。 还是不说吧,等一切解决之后,她就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你信我,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他闭目长叹一声,再次睁眼时,眼底的深海变成了死潭。 话里的诀别之意,被恨意冲昏头脑的安和哪里听得出来,唯有一旁的高公公唇部颤动,看向弘景帝的目光里充满了疼惜和悲伤。 安和还不愿罢休,可见着弘景帝再次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心中的恨意瞬间被担心所替换。 “皇兄,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 安和蹲下身子靠在弘景帝身边,轻柔的给他拍着后背,仔细描出的黛眉挤在了一起,一双杏眸也染上了水光。 弘景帝收回手帕前仔细的擦了擦唇角,然后将手帕捏在一起揣进了袖口。 他牵起淡而温柔的笑,有气无力的宽慰道:“不用担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就放宽心吧。” 为了打消安和的疑虑,他讥笑一声说道:“那老妖婆没做什么好事,可因为有她的巫女血脉,普通的病症很难出现在我们身上。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且你看,到现在我们都还一如既往的年轻。” 安和似信非信,看着长兄胜雪的发丝就心如刀绞,可对上那宠溺宽慰的眸光,她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皇兄,你不能有事!” 安和跪坐在他身旁,近乎执拗的说道。 弘景帝不去看她的眼睛,扬唇轻声应道:“好——” 第092章 疫区巡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才将将过了一日,临江县的疫情就蔓延开来,最先发生疫病的三个地方被严密把控,成了禁区,除了官府中人与诊治的医师,旁人不得进出。 三个地方被困百姓近四百人,所有的食物、饮水、衣被都得从外边运进去。 梁言得知这一消息十分忧心,一旦控制不好,这四百人全感染上疫病的话,将会成为庞大的疫病源头。 刚到临江县,他便骑马赶往禁区查寻,势必要弄清楚此次疫病产生的原因。 余音也害怕自己染病,可她还是毅然的跟了上去,连带着初一十五等全跟着一起,如此一来原本查探病源的事情变成了巡视。 为了顺便安抚民心,队伍便成了余音为首,太子伴读相陪的阵仗,以郡主之名慰问受灾百姓。 余音还是第一次真正的在灾区进行巡视。 原本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完全被烂泥所覆盖,完全看不出曾经的面目。 里面还掺着着死去的鱼虾、鸟雀,破烂的竹篱、衣衫,甚至还有被埋藏在烂泥里死去多时的灾民…… 大雪过后,将原本湿软的烂泥冻成了硬块,替代了原本的路面。 死尸的手就那么僵硬的伸着,表面被暗灰色的烂泥包裹,就像是从地狱里探出的鬼爪,恨不得抓挠住任何从旁经过的路人,再将他们拖入名为死亡的深渊。 “言言,这些街道都没人清理吗?”余音忍住恶心,略显不满的询问着梁言。 灾情过后,除却救济灾民外,最重要的便是保持灾区清洁,以免因死尸河底腐物引起疫病的发生。 梁言沉重的摇了摇头,在余音再次质问前解释道:“怎么没有,我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马元正带兵清理街巷。 可是受灾面积过大,相较之下人手不足,更何况近些日下雪使淤泥变成坚硬的冻土……我不是神,我也没有办法。” 他想起了刚到宁朔的时候。 那时宁朔城里刚退了水,倒塌的房屋院墙都需要清理,更重要的是清理死尸,以免造成瘟疫。 他每日都得去各个地方巡视,看看底下的进度如何。 天上忽然飘起了雪,一团一团,越下越大,看着眼前满目疮痍还有衣衫褴褛的灾民,他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灾民安置工作虽然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对比起如此庞大的受灾基数,进行的着实有些缓慢。 如今这雪一下,怕是又要死一些人了吧! “各位大老爷,救救我们吧!” “公子,救救老妇人吧!” “大哥哥,我饿……” 看着众多灾民挣扎着求生,他的心情就格外的压抑。百姓遭逢大难,他作为赈灾的主官,感觉肩上的责任无比沉重。 他们啊,可都是齐国的百姓! “好吧,好吧,你别难受了,我错怪你了。” 余音扯着他腰侧的衣服,轻轻的摇晃着。 楚离已是吐得不行,得靠初一和辛云架着才能前行,便没了破坏两人气氛的精力。 怀素落于最后边,秋水长眸一直盯着余音,见她伸手扯着梁言腰侧的衣服,目光便多了丝冷意。 其实他也无法确定余音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个让他爱入骨髓却又恨入骨髓的人,他唯一的依据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那道气息自离云都后已显露了两次,一次是被传送到梁言身边,一次是她忽然出现在郡主生祠。 这两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冥冥之中有着东西在阻止他进行探寻。 他就只能留在余音的身边,希望能窥见些蛛丝马迹。 一想到余音有可能是要找的人,心里就有着欢喜,这让他终于能结束常年的流离颠沛。 可一看到余音对梁言撒娇,心里就有着恨意,他那么爱却又那么恨的人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梁言长长叹了口气,心感慰藉的摸了摸余音的脑袋。 怀素双眸一凝,一道寒芒朝梁言射去,却在距离三尺的地方碰到了隐形的壁垒,最后消弭于无形。 疫区里的灾民很多,破烂的衣衫底下是累累的伤痕。在官府搭建的草棚下,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用体温相互取暖。 余音一行走过的时候,他们只讶然的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缩起身子继续打盹。 那一双双眼睛黯淡无光,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余音心头堵得厉害,那种沉闷的心情迅速将有梁言相伴的欣喜消磨殆尽,让她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身在疫区,梁言顿时绷起心弦。 余音只是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情绪低落的说道:“没事。” “末将马元正见过郡主——” 马元正身穿甲胄而来,身后领着一众负责人,走到余音的身前便躬身见礼。 周围的灾民一听是郡主来了,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间明亮起来,起身一拥而上,若非有士兵维持秩序,恐怕她早被激动的人群给淹没了。 “郡主郡主,您是来看我们的吗?” “郡主,你会保佑我们吗?” “郡主,此地脏污,您还是尽早离开,免得脏了您的眼。” “郡主,我们能活下去吗?” “……” 余音环顾四周,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顿时感觉责任重大。 她颔首微笑,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嚣之语:“诸位放心,无论是朝廷还是我,都不会放弃大家。 灾难与疫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没否极泰来,大家就已经自我放弃!” 为了安抚众人,她只好忍住尴尬,换上普度众生的安然表情,轻轻挥袖,缓声念道:“我以梧凤郡主的名义起誓,上天会护佑你们,我与你们同在。” 周围灾民激动得痛哭流涕,直道“上苍有眼”“天无绝人之路”等话语。 心定之后,很容易就被士兵驱散,余音一行终于能继续前行。 楚离因吐得太厉害,到达驻点的时候就被扶到了屋内,派了一名太医仔细瞧看,至于梁言与余音,则召了太医令过来询问疫情。 “这疫情实在蹊跷,蔓延的过快不说,感染的方式也是捉摸不透。 老夫活了几十年,见过千奇百怪的病症,这次的疫情居然让老夫寻不着头绪!” 太医令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下巴白须,如此沉重的话题,他却红光满面脸带笑意,似乎是遇见合乎心意的玩具。 太医令乃太医院官职最高的人,齐国医学泰斗,余音虽对瘟疫有着浅薄的了解,却也不好班门弄斧。 便敛了商讨的心思,一个劲儿的盯着太医令颌下胡须。 她还没摸过白胡须呢,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正说话间,太医令后脊一凉,微微垂眸就看见了目光幽幽的余音,觉察她眸中深意,他连忙捂住胡须退了两步。 “郡主可有什么高见?” 余音摇着头:“没什么见解,您老继续,继续……” 第093章 楚离染病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她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 她所熟知的人当中,只有梁太傅与何教习生了这般仙风道骨的长须,可前者因为梁言关系她不能动手,后者因为严厉的特性她又不敢动手。 今日忽然来了个让她没有顾忌的人,自然不愿意罢手。 太医令一边要与梁言禀报进展,又要分心防备余音,说起话来便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华太医,你说无论男女老少,康健与否是什么意思?”梁言出声询问。 “啊?就是……哎哟!” 太医令正准备解释,下巴骤然一疼,转头就看到笑语盈盈的余音,而她正捏着一小撮银白的长须在那里把玩。 “郡主!你怎么能拔我胡须呢,这可是老夫悉心打理几十年才长到这个长度的!” 太医令一张老脸皱得跟盘根老树一般,眸子里的哀怨与气愤使得他像个老小孩一样。 梁言朝太医令躬身一拜当做赔礼,长叹一声后无奈的训道:“丫头,你怎么能欺负华太医?你小时候的吃食、药膳全是华太医细心配得的方子。” “那我的奶糕也是你配的咯?”余音轻声问道。 华太医冷哼一声,别过了脑袋。 梁言笑着解释道:“自然,里边特意加了几样温补药材,养神又养胃。” “哦,这样啊,那老华你放心,我不会拔你胡子了。”余音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怅惘。 听到“老华”这个称呼,华太医嘴角一抽,可想到整个翰林院里的老学士们尊她为师的坊间传闻,那一丝的不悦也烟消云散。 毕竟按年纪,里边比他年长的大有人在。 这么一个小插曲后,进屋给楚离诊治病情的太医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余音有着不好的预感。 “楚大人很可能染了疫病。”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众人都不愿意相信。 疫病感染需要时间,发病也需要时间,他们才刚到此地,怎么楚离就染上了疫病? “什么,不会是开玩笑吧?我们可是才到这里!” 余音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年轻太医,势要从他脸上寻到谎言的踪迹。 年轻太医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声将目光转到华太医身上。 “症状错不了,高热不退,呕吐不止,脉象虚浮,周身无力,最重要的是视线模糊,难以视物。” 梁言上前跨了一步,正好挡住余音的视线,冷声道:“你确定是疫病?” 华太医抚着胡子摇头轻叹:“沈毅是我得意弟子,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 余音才不信,双手按在梁言腰间,偏过脑袋看着沈毅。 “什么疫病还能让人眼瞎?看你这么年轻,不会只跟着老华学了点儿皮毛吧?” 沈毅似是感到羞辱之意,却因不善言辞无法反驳而面色憋得通红。 还是华太医打了圆场:“这便是此次疫情的怪异之处。” 梁言了然的点了下头,本是凝重的表情,嘴角却多了丝浅淡的笑意。 沈毅不仅是太医院里最年轻最有天赋的太医,人也长得俊美,他曾担心小骗子被这朵药花迷了眼,如今看来二人似乎气场不合,他倒是多虑了。 想到此处,梁言淡笑着摇了摇头。 楚离所在的屋子已经被隔离了起来,屋子里寂静无声,就他一个人,眼前一片模糊昏暗,顿时悲从中来。 余音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执拗的进去探望,看着楚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心中就有些酸涩。 楚离是楚丞相的幼子,一出生就受尽瞩目,从小到大都是在家人的溺爱中长大,于是养成了无拘无束、随性洒脱的性子。 在众多的世家公子中,她与他最玩得来。 如今那备受宠爱的楚家小公子一人缩在角落,那孤苦无依的模样就像是被富人抛弃的宠物,周身都被寂寥和无助笼罩。 这天上地下的巨大差别,让余音心生不忍。 “楚离,你还好吧?你不要担心,我们想办法救你的!” 余音改了平日没好气的态度,故意放缓了语气。 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楚离以为自己大限将至,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心里的委屈再也憋不住,随着眼泪一道儿泄了出来。 “郡主,你别过来!我肯定是会死的,但这个东西会传染,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余音上前移了几步,遮住口鼻在床前站定,细声安慰道:“太医令都在这儿呢,一定能救你的,你不要太过悲观!” “我知道瘟疫一般很难被治好的,如今瘟疫刚发,太医们肯定还没找到救治的办法,我肯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郡主,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一向嫌我烦,等我死后就不会有人烦你了。” 楚离一下一下抽噎着,哭得委屈又哀怨。 余音满心无奈,只好向梁言投去求救的目光。 梁言不喜楚离,主要是因为那家伙总能见缝插针的在余音身边晃悠。 可真瞧见楚离的凄惨模样,他又有些不忍。 楚离孩子心性,没有世家子弟的心机城府,这也是他容情放任楚离在余音身边的原因。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你最好挺到药方被研制出来的那天,不然你可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完完全全成了云都世家子弟的笑柄!” 激将法一出,楚离的伤春悲秋要死不活的情绪全散了,心里满满的都是针对于梁言的气愤。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中气十足,嗯,还能熬些日子! 梁言余音相视一笑,二人携手满意的走出了屋子。 停在外边的空地上,余音环顾众人,心里又记挂起派人照顾楚离的事来。 “楚离染了病没法跟我们一起,该留谁去照顾他呢? 他好歹也是楚丞相的宝贝儿子,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他生病了怎么也要让人好好照顾着吧,不然显得我们太凉薄!” 在场的人除了她和梁言,便是初一、十五、怀素、辛云,还有清明。 初一十五是她贴身侍卫,她与他俩情分自然不同,让他俩留下,她心里是有着不愿的。 怀素那十指纤纤的模样,别说伺候人了,让人伺候他还差不多! 而且就他那女装时魅惑万千的模样,她真担心楚离被他迷得走上不归路! 至于辛云,乃是梁言得力助手,这…… 忽然间,清明坚决的话语将她的思绪打断。 “初一十五二位大人身负保护小姐你的重任,他俩不能留下。只有我,我的存在可有可无,将我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额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目光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余音心中可怜他,便问道“你不怕染病?” 清明声线轻颤,笑得惨然:“怕!但是,我只想证明我对小姐你是有用的……” “那好吧,你注意一点,别染了病。” 暂无更好的办法,余音只能答应。 离开前她细声说道:“人不能妄自菲薄,只有自己看重自己,别人才会看重你。你,小心一点。” 第094章 铺天虫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行至浮云巷后,怀素已失了踪迹。 想起近日他总是神出鬼没来去无影,余音便歇了找寻他的心思,只把那丝担忧压在了心里。 浮云巷原为临江县的两主街的背街,中间有条石砌的小窄河,引的是西郊地下河的水,以作周边酒楼商铺的取水之用。 余音一行就在窄河的边上行走,仔细探查着此地的情况。 洪灾过后,原本繁华热闹的铺子一片凄冷,门窗倒塌不说,就连建筑内部也是一地狼藉。 地上实在湿滑,余音已经滑溜了好几次,初一十五都悬着心,两双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她。 六个人里就余音一个小娃娃,明明个子娇小,跨过倒塌的门窗还要逞能,双手掌着门柱,抬着小短腿就够啊够的,但始终够不着地。 奈何她偏不许自家侍卫帮忙,两人就只好一里一外的守在她旁边,方便摔倒的时候救援。 沉着心思观察屋中情况的梁言终是觉得少了什么,转过头往远处一扫,就看见了艰难跨越障碍物的余音。 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步往门口跨去。 余音见此嘴角微扬,双臂伸的老高,梁言将手放到腋下轻轻一提,整个人就从横亘的大门外进入到大门里。 “你就不能让初一十五帮帮忙,偏的要为难自己?” 梁言耸了下眉,看起来无奈至极。 余音趁机攀在他脖子上,看样子是不打算下去,嘴里振振有词:“我这叫自力更生,什么都让初一十五做了,我不就成废人了?” 分明是强词夺理,故意为之,别以为他没瞧见那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屋中情况确实混乱,断掉的座椅,碎掉的碗碟,随时可能掉落的天花板……梁言只得放任余音挂在自己身上。 “公子,这里好像有情况!” 辛云急切的呼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等所有人赶到辛云所在的庭院时,都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只见庭院最中的枫树上缠满了灰色丝网,本应该苍翠欲滴的枫树却叶落满地,枝干漆黑,死气沉沉。 酒楼呈回字型,中部是眼前的露天庭院,枫树上的丝网长延,一直挂到了二楼走廊的廊柱上。 在丝网之上,晶亮的颗粒隐隐折射出浅淡的光辉,可那种感觉并不会让人觉得美好,只会让人头皮发麻。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余音已经躲到了梁言的身后,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止不住的寒颤。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还能看到丝网上有涌动的黑气,从四面汇集到五根廊柱所牵的丝网上,最后汇集到枫树内部微微跳动的黑色囊物上。 场中没有人答得上来,就连一向自诩博览群书,知晓天下奇闻轶事的初一都默不作声,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个东西不像北方该有的,更像是西北深山密林里才有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文文弱弱的沈毅搭了话。 “可是西北面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呢?” 余音愈发胆寒,缩在梁言身后还不算,还将十五拉了过来紧挨着梁言,而她则躲在两人后边,透过那细小的缝隙看着庭院丝网。 十五默默的将身子挺得更直,以便让她更好的躲藏。 初一一向与余音沆瀣一气,见自家小姐神神秘秘,他也跟着挤在了二人身后。 “小姐,你发现什么了?” 声音压得极低,就跟说悄悄话似的。 余音作着噤声的动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迅速将视线移回了枫树上。 她的心紧张的跳动着,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言言,要不……咱们走吧,这地方有些不对劲儿……” 余音使劲儿的吞咽了下唾沫,话落刚落,树杈间的黑色囊物里赫然出现一双血光涌动的眼睛。 明明只是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她偏偏感觉到那双眼睛在笑,渗人的笑,诡异的笑,森寒的笑,奸佞的笑…… 心中一惊,往后一退,险些摔倒。 梁言与十五连忙转身看着余音,询问她究竟怎么了。 而此时一袭青衫的沈毅从胸口处取出了布包,抽了支一尺长的银针捏在指尖,伸手就要朝丝网上的晶粒挑去。 “别碰!”余音猛然大喝。 沈毅手臂一抖,银针挑动了灰色丝线。 “怎么了?”沈毅被吓了一跳,语气便多了不耐。 二人说话时,那丝异于风吹雨打的颤抖顺着丝线传入丝网,再由枫树传往四周。 整个庭院里的丝网都微微的颤动起来,上边的晶粒一闪一闪,犹如粼粼波光。 余音看到那对血瞳森然的看向了他们,无形之中的黑气朝他们涌来。 “快跑啊!”余音惊得都破了音。 众人见丝网上的晶粒似乎活了起来,心知不对,转身就跑。 此时丝网上的晶粒一飞而起,铺天盖地的朝他们追去,那细微却又无法忽略的颤动之音让所有人心中骇然。 那些晶粒全都变成了紧追不舍的小飞虫! 六人当中唯独太医沈毅不会武,余音冷哼一声吩咐十五带他一下。 沈毅既怕自己被虫云追上,又觉得外人相助有失风雅,便紧咬着牙在后边奔跑。 十五稍微一停,待沈毅跑到身侧,伸臂一拉就将人夹在腋下飞了起来。 沈毅是头一次被人这般对待,顿感屈辱无比,一张脸红白交错,越发衬得舒眉朗目的他文文弱弱。 余音暗笑不已,还是十五懂她心意! 笑过之后又恢复了凝重的神色,因为西北、西南方向同时传来了翅膀挥动的声响! 这来的该不会也是后边的小飞虫吧? 极目远望,两团闪着微光的云团从西北、西南方向逼近,而身后的虫云又紧追不舍,飞虫所过之处,人和动物全都赫然倒地,呕吐不止。 “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天要亡我?这好好儿的怎么出现那么多小飞虫,洪灾这么可怕的吗?难道我英明一世,就要折在这无名小虫嘴下了?” 余音一边极力飞奔,一边粗喘着气,简直是欲哭无泪。 被夹在十五腋下的沈毅饱受颠簸之苦,胃里翻江倒海。 听着余音的自怨自艾,他颤巍巍的哼了一声,旋即解释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那……那个应该是西北……西北密林特有的,咳……水晶蛛,可不是什么……无名小虫!” “水晶珠?我还玛瑙球呢!” 余音噗嗤一笑,连当下危机状况都忘了。 一时失了神,被忽然出现的大树绊倒,而那铺天盖地的水晶蛛正好飞到她上空。 第095章 十五白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丫头!” “小姐!” “郡主!” 众人异口同声急切呼喊,余音趴在地上能清晰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嗖嗖凉意。 她心里紧张得要死,拼命的喊着月华石,期盼这一次也能出现奇迹,将她将所有人都转移出这个危险之地。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十五直接抛下沈毅,转身便要与梁言初一一起救助余音。 可他们再快也快不过已到达余音头顶的虫云,那片虫云迅速分散,从边沿往下延伸,逐渐将余音罩住。 余音见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飞虫,汗毛全竖了起来,心中的恶寒远远大于恐惧。 可看着梁言和十五将手伸了过来,试图拨开虫云,她心里就是一慌。 哭兮兮的喊道:“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我伴祥瑞而生,此次定能化险为夷!” 梁言心中一痛,恨不得自己成为那被虫云包裹的人,忽然身子失重,猛地往后退去,抬头一看动手的人竟是十五! “你这是做什么!” 梁言忧怒交加,如今一来他离他家小丫头更加远了。 十五充耳不闻,借着推他的力道奋不顾身的朝余音飞去。 他的突然出现,吸引了半数的虫云。 “你疯了吗,你过来做什么?” 余音对这惊变难以接受,眼睛噙着泪,既气恼又无措。 十五只是淡淡一笑,冷峻的面容,英挺的眉眼都在此刻化去了棱角,这是余音第一次见他露出冷然之外的表情。 “我要保护好你,我曾答应过自己。” 余音不解话中真意,只能眼睁睁看着晶莹的虫粒接触他的皮肤,化成了水珠,迅速钻入了他的身体。 而他原本康健的面容逐渐变得灰败,就连乌黑的头发都缓缓褪去黑色变成了灰白。 危机接踵而至,另外两道虫云转瞬而至,将梁言等人围在其中。 余音心里悲痛和气愤交织,脑海里除了要灭杀这令人憎恶的虫云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她毫无顾忌的扶住了十五,另一只手朝他身上的水珠掸去。 十五淡然一笑,轻轻的将她推开。 十五会死吧,梁言会死吧,初一也会死吧? 余音顿时被悲切和绝望所包裹,丝毫没有注意到当下的变化。 沈毅跟他们不熟,没有被纷乱的情感所影响,他是最先看到变化的人。 他清晰的看到余音被十五推开的那一瞬间,一道无形的力量从她身上弥散,将即将触碰到她的水晶蛛变成了水汽。 那股力量继续往外蔓延,化去了十五身上所有的水晶蛛,化去了包围她二人的大半虫云…… 正在一处无名山崖伫立的怀素眉头一皱,目光一凝,朝众人所在的方向眺望而去。 勾魂摄魄的丹凤眼眼尾微垂,眼底涌了片潭水,水面轻漾,似乎陷入了过往。 他嘴里喃喃念道:“是你么?我寻你那么久都没有结果,究竟是你故意避而不见还是已经忘了前尘?” 长袖一挥,瞬间消失在崖顶。 似是嗅到了危险,残余的虫云朝四面惊散,生怕被那恐怖的力量赶上。 漫天都是晶莹光点,往外弥漫,内部消散,就像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光圈。 变化来得突然,来得也很及时,六人当中唯有十五被水晶蛛附身。 待虫云被驱散后,勉力支撑的十五难以为继,双目紧闭,紧攥着胸口吐出一滩黑血,身子骤然失力往后倒去。 余音泪光涟涟,迅速奔至旁边,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十五让他缓缓的躺倒地上。 十五的青丝全成了灰白之色,冷毅的眉眼全被倦怠布满。 看着哭泣不止的余音,他的嘴角扬着安抚的笑,可那笑分明是那么勉强。 “言言,怎么办嘛,十五怎么嘛?你快想想办法,我不想看见他有事!” 余音跪坐在十五旁边的泥地里,朝梁言投去求救的目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任谁听了都心生不忍。 她不愿意看到十五有事,不仅是因为他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卫,是亦父亦兄亦友般的存在,也有刚刚蓦然出现的熟悉之感。 十五从来不愿靠近她三尺之内,说是主仆应当保持距离。 可刚才触碰到他腰间,分明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之感,她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梁言将她揽到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同时唤了沈毅诊治十五的伤势。 初一与辛云立于左右两侧,紧张的看着沈毅进行诊断。 “你要是能治好十五,我就跟你道歉,还尊称你为神医。” 余音扯着梁言衣襟抹了下眼泪,转头哑声对沈毅说道。 沈毅不喜人家质疑他的医术,但救死扶伤的医德从小篆刻心中。 朝余音点了下头,伸手按上了十五的脉搏,沉声道:“我也不能确定能否治好,得先看看情况再下定论。” 一边探查脉象,一边给众人普及到:“水晶蛛是西北密林特有的物种,此蛛极为罕见,可算珍稀之物。 听闻西北深山有个巫族,擅长巫术以及控蛊术,水晶蛛就是他们极为珍惜的蛊虫原虫。 此蛛透体晶莹,细如沙砾,接触皮肤就会化成水,然后钻入身体无影无踪,浑身寻不到一点儿伤口。” 梁言听到“西北巫族”四字,眸光瞬间沉了下来,面色也更加凝重。 太子到达临江县不久,就曾私下寻他谈话,话中曾提及惠和太后的巫女身份。 余音什么都不知晓,只觉得那害人的东西出现在此处很是古怪,看着十五那刺目的灰白发丝,心里对水晶蛛的由来更是憎恨。 “这么邪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临江县里?那东西把十五害成这个样子,我真想回去一把火给烧了!” 余音可谓气急败坏,偏偏脸上泪痕仍在,让她只剩下惹人爱怜的感觉。 一番探查之后,沈毅摇着头收回了手,将银针等物包好,放入了怀中。 “很奇怪,按理说水晶蛛遇皮肤就化水,钻入身体就与血肉混合,世上无任何办法能将它驱赶除。 可是十五身体里并没有活物的迹象,之前我可是亲眼看着半数的虫云钻入了他的身体!” “那十五是没事了是么?”余音急声追问。 “并非如此,水晶蛛虽然无端消失……” 说到此处,沈毅抬起头端视起余音来,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寻到那奇怪力量的踪迹。 “但是那毕竟是狠毒的蛊虫,毒性极强,他的身体已受了重创,必须好生调养。” “好生调养就没事了吗?” 余音凝起水波盈盈的双眼殷切的盯着他。 沈毅摇着头,惋惜道:“你看他头发就知道了,他能活下来除非有奇迹降临,就算能活下来……据我来看折寿二三十年跑不了。” 余音顿时来了气,怒骂一声“庸医”,与初一一起扶着十五就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沈毅定在原地,气得脸色通红。 第096章 蛛丝马迹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此次事情重大,梁言直接带着众人赶回了云水山庄。 当一行人扶着发丝灰白,嘴角染血,昏迷不醒的十五出现的时候,祁阳顾不得手上公务快步迎了上去。 十五乃弘景帝手下武功最高的暗卫,如今竟然变成这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大为震惊。 “十五这是怎么了,你们出去查个疫病源头怎么会弄成这样?” 看着泪痕未干,一身泥泞的余音,他着急的问道。 见着亲人,余音不管身上脏污直接扑到了祁阳怀里,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 “哥哥,我们遇到了一群小飞虫,对我们紧追不舍的。 十五为了救我,身体里被钻了好多虫子,他年纪轻轻头发都变得灰白了。 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我不想要他死!” 说道此处,脑海里忽然浮现她曾经轻挑的对十五说他俊俏的场景,可那个人现在已经满头灰白,危在旦夕…… 她第一次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感觉,当初父亲怀远侯远赴边关她都没有过多的伤悲。 因为她知道虽然无法经常见面,可父亲仍在,就在那数千里之外,只要愿意,总还能见面。 可此次不同,十五一旦离开,那便是生与死的距离,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见。 她的心就像被无形的丝网箍住,想要跳动,却挣不开束缚。 她感觉自己呼吸都难以自主。 “小音儿别担心,哥哥会想办法救他的。太医令就在临江县,他一定能够救回十五的。” 祁阳收敛了慑人的帝王气,低声的哄着余音。 应是受了惊吓,悲伤过度,心力交瘁,没过多会儿就睡了过去,梁言便轻柔的抱着她放到了床上,趁此机会与祁阳禀报起刚才的经历。 二人的说话声很轻,就怕惊醒了床上的人。 “紧追我们的是水晶蛛,浮云巷的一家酒楼庭院中全是这种东西。听沈毅说这是一种西北巫族珍爱的蛊虫原虫。 我发现路上被这种虫子附身的人都会出现瘟疫的症状,后来遇险的时候,西北、西南也飞来了两团虫云,那两个方向刚好是另外两处疫病的起源方向。 之前太医令就说此次疫病奇怪,我也觉得不太对,根据那不该出现在北方的水晶蛛来看,我怀疑此次疫情与西北巫族有关。” 西北巫族二人从来都不了解,也没听到过相关传言。 此次重新显露踪迹,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操纵? 若有人操纵,幕后人是否是惠和太后? 如果是惠和太后,她此番行动究竟有何目的? 二人一时没个答案。 “对了,楚离与你们一同出去,怎么没见着人影?他是楚丞相的爱子,可别出了什么事。” 祁阳这才想起队伍里少了个人的踪影。 梁言给余音掖了掖被角,抽出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她睡梦中流的泪痕。 轻叹一声说道:“刚到疫区楚离就染了病,现在被隔离在那里,他一向与丫头玩儿的好……如今十五又生命垂危,小丫头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祁阳亦是心疼的望着梦中呜咽的余音,片刻过后突兀的来了这样一句话:“云都有人来信,说姬千柔的目标是小音儿和月华石。” 还没待梁言反应过来,他继续没头没脑的说道:“我忽然想起小音儿周岁宴时不曾出席,父皇与姑姑也未曾出现。 没过一会儿余家就宣布周岁宴取消,当时许多大臣都在猜测是不是余家惹了父皇忌惮,即将没落了呢。 几天之后,父皇就分了一支禁军小队派往公主府,成了公主府的府兵。 而后他派人在民间暗中搜寻根骨好的孩子进行训练,十五就是当中最厉害的一个。” 说到此处,祁阳轻声一笑,不知是无奈还是惆怅。 “我记得当初曾问过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你要保护好你妹妹。’” 祁阳没有说完,梁言却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 他抬头看着祁阳,凝重的应道:“太子殿下认为陛下和公主早就知晓惠和太后的目的,或许周岁宴时就……” “险些得手,”祁阳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微眯起眸子威慑的看着云都的方向,“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小音儿得以幸免于难。” 下午的时候,初一与辛云赶着马车将太医令以及染疫的楚离带了回来。 太医令一把老骨头,愣是差点儿被急速前行的马车颠散架,下车的时候若不是沈毅与老管家扶了一把,恐怕都瘫在地上了吧! 楚离周身都被遮的严严实实,他一出现所有人都自觉往后推开,唯有清明尽心尽力的搀着他从马车上下来。 老管家见着主家公子染上疫病,一张老脸皱得比树皮还厉害,干瘪的嘴唇抖个不停,似乎对这个事实难以接受。 那可是主家公子,主家家主的小儿子,如今在他们这地界儿上出了事,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老管家不停的叹着气,远远的在前边引着路,将楚离引到了专门腾出来的僻静院子。 楚离与十五同在一个院子,余音担心楚府下人因为惧怕瘟疫不好好照顾两人,便召了清明诚恳的请求他照顾好二人。 话语诚挚而平易近人,没有权贵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模样,清明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着头承诺会尽心尽力。 太医令与沈毅进去给十五诊治的时候,余音一个人坐在院墙下,心烦意乱的拿着木棍戳着青石板间的青草。 她很希望太医赶紧出来,那样就能得知十五的状况,可她又不愿意太医出来,害怕得到的是噩耗。 她心里一直有着疑问,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十五不愿靠近她,明明十五那么嫌弃她…… “小丫头,你在想什么呢?” 梁言走到余音身旁,忍着心中嫌恶坐到了院墙下的石阶上。 余音侧过头幽幽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抱着十五的时候感觉会那么熟悉,言言你不要多想。” 余音看着梁言气愤又惆怅的补充道,“十五从来都是嫌弃我的,保护我也仅仅出于职责。 曾经有一次我摔伤了腿,他都不肯拉我一把…… 我们几乎没有近距离的接触,那言言你说,为什么我会有熟悉的感觉?” 梁言自然知道为何小骗子会觉得十五怀抱极为熟悉,那是因为无数个梦魇发作的夜晚,都是由十五陪伴在侧,驱散她的噩梦,安抚她的情绪…… 若她隐瞒,或者犹犹豫豫,梁言才会多想,可她说的坦坦荡荡,甚至满心真诚的寻求意见,梁言心中极为熨帖。 想着余音不知道自己梦魇一事,说了反而给她带来烦忧,再加上他的一点儿私心,于是隐瞒下了事实。 宽慰道:“再没有近距离接触,十五也是陪伴你好几年的人,你感觉熟悉那很正常。” “真的么?”余音扬起晶亮的眸子,满心信任的看着梁言。 “是真的,你不信我吗?”梁言面不改色,甚至提出了反问。 余音乖巧的点着头,脆脆的应道:“信!” 第097章 转危为安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脚步声从院子内传了出来,余音登时站起身子,一边焦躁的在原地踱起了步子,一边殷期盼的看着院中来人,任梁言如何安抚都没有作用。 太医令走在前边,沈毅紧随其后,走到院门处便停下了。 太医令先是朝余音拱了拱手,行了个君臣礼,而后摸着胡子才慢悠悠的说出诊断结果。 “那位公子体内毒性遍布,一头灰发便是由此而来。他如今被邪毒侵蚀,心脉受损,生机消退……” 说到此处,不停摇头叹气,此时沈毅接过了话头,拧着眉头看向了余音。 “郡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余音担心他说些“无力回天”“时日无多”的话来,于是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气恼的喊道:“不当讲!” 沈毅面有难色,犹豫后换了措辞继续问道:“这……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话音刚落就被余音打断;“不该说!” “我是想问……” “不许问!” 吼着吼着,余音就哭兮兮的扑到梁言怀里。 沈毅一堆话语憋在喉头,无法言说,难受无比。借此他向梁言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梁言点了下头,轻声哄着余音:“丫头先别伤心,我们先听听沈毅怎么说,他说的不一定是坏消息的! 你不要关心则乱,因此破坏了救治十五的最佳时机。” 余音抬起头期盼的问道:“真的么?” 梁言应着是,朝沈毅投去允许的目光。 “咳咳,”沈毅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是想知道郡主你当时驱散水晶蛛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你们不用如此戒备。 我是觉得那力量如此玄妙,既然当时能灭杀十五体内溶于血肉的水晶蛛,亦能救得十五脱离危险。” 太医令点头应和:“确实如此,那位公子被巨量的剧毒蛛体附身仍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世间从未有过的奇迹。 若奇迹能再次发生,说不定能让他转危为安。” 梧凤郡主的神异他只在她降生之日见过,那日天降祥瑞霞光万丈,隆冬时节枯木逢春。 呱呱坠地时手捧月华晶石,收取天边霞光,这简直是千古奇谈! 过后的神异便只在百姓口中相传,什么郡主生祠求姻缘、求子百试百灵;什么跪拜之后,八十岁老太重焕青春;什么与她接触,垂危病患不药而愈…… 市井传言愈演愈烈,简直将她传成了神! 听到十五还有救,余音双眸瞬间焕发光彩,也不管那毒性会不会传染,只身就往院子里闯,梁言也只能戴上面巾在后边跟着。 太医令与沈毅乃主治医师不能离开,可余音所使愿力实为秘密,不能为外人知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摒退了清明,吩咐了初一在门口把守。 “郡主,请开始吧——” 太医令做了个请,脸上全是盎然的兴致。 今日,他就要见证医学奇迹的发生,可谓不枉此生! 十五紧闭着双眸躺在床上,胸膛处只有细微的起伏,证明他气息尚存。 挺立的鼻梁,斜飞的长眉,原本他给人的是如利剑般锋利难以接近的感觉,可如今换了满头银灰,却让他多了几分寂寥和凄寒。 昏迷之中,眉间仍有着不肯松懈的褶痕,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背负着什么,为何连这种境况下都还不愿放弃。 明明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有着不惑之年的沉稳。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冲了过来,就为了实现什么保护她的承诺…… 余音心头酸涩,压抑难受。 她不知道怎么调动月华石的力量,只得颤抖着手按在十五胸口,闭目冥想,同时在心底暗自咒骂: 破石头,你这次要是不给我显灵把十五医好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别以为你待在梁言那儿我就拿你没办法,打砸烧捶,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她的手流进十五的胸口,缓慢扩散开来,就像润物春雨,使得他几乎被侵蚀殆尽的器官重焕生机。 感受到手掌下心脏的跳动从虚弱无力变成强劲有力,她心里欣喜和激动迅速蔓延。 “十五是不是好了,他是不是没事了?” 余音睁开眼拼命的摇晃着梁言的胳膊,然后又跑到太医令身前摇着那把老骨头。直到最后,屋里站着的三人都被她摇了个遍才罢休。 十五的变化,三人看得真切,眉间那阴郁的死气逐渐退散,灰败的脸色也缓缓恢复了红润。 太医令缓了缓,压下被摇晃出的恶心之感,伸手按上了十五的脉搏,松懈的眼皮下那双浑浊的双眼顿时精光四射。 “神奇!神奇啊!受损的心脉竟然在缓慢的进行修复,被耗损完的生机也重新出现! 现在的他就像是棵刚破土的幼苗,只要细心照顾,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 沈毅听了这番话睁大着眼睛围着十五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掏出的小册子,瞧几眼十五就在小册子上添几笔,好似将床上的人当成了某样稀罕物。 余音有些气恼他这样对待十五,可此时她最在意的是十五的银灰发丝。 “华太医,十五的头发也会恢复对吗?”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太医令嗤了一声,摸着弯着腰在十五脸上瞧来瞧去。 “郡主,知足常乐,人可不能太贪心!这小子能活下来都是上天赐福,你还想让他恢复到跟从前一样?你还不如让时光倒流呢!” 余音不肯死心,一把薅住他的白胡须逼问道:“真的不行?若我用刚才的力量再试一次也不行吗?” 太医令愁苦着脸,小心翼翼的护在胡子旁,既想将她的爪子掰开,又怕惹她生气让自己的胡子遭殃。 “郡主,郡主,你快松手啊!这可是老夫小心留了几十年才长成这样的,只有老夫这样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养出这么柔顺飘逸的胡须,你别给老夫弄伤了” “到底行不行?” 太医令一脸为难,苦巴巴的说道:“郡主你就别为难老夫了,真不行了。 我虽不知道那奇异的力量是什么,可以老夫之见,那只有治愈之效。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能时伤口愈合,你不能让断掉的胳膊重生啊!” 余音冷哼一声,撒手放开了胡子。 太医令心疼的捧着胡子,委屈巴巴的躲到了角落里。 第098章 良心痛否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太医令在诊治十五的时候,楚离畏缩的躲在窗外观看,周身裹着毯子将自己包严严实实的,待余音准备从屋里出来,他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儿就躲回了隔壁的屋子。 余音停在房门口,用目光征询了下梁言的意见,得到肯定后她才伸手敲起了门。 “楚离,快把门打开!” 楚离将房门从里边反锁,蹲坐在门角下死死抵着门,余音喊得越着急,他的内心就越难受。 “楚离,快开门!你这小子竟敢不听我的命令啊?” 楚离卷着毯子缩在门下,低声嘶吼道:“郡主,你还是走吧!我如今疫病缠身,怕是好不了了,可我不能将病传染给你!” 而后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凄凄惨惨的请求着余音,一字一语都跟交代遗言似的。 “郡主,拜托你一件事,我死之后你就将我随便葬在一处山上,希望我来世能做个闲云野鹤,一切随心自在。 另外你回云都后,麻烦你告诉我娘亲,我不能给她尽孝了……” 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在外敲门的余音无奈的翻了下白眼,挥着手示意众人散开,然后退后两步,一跃而起朝着房门死命一踹,房门轰然倒塌。 “哎哟!地……地震了?” 正哭得起劲儿的楚离被砸得脑子发蒙,根本不知为何就突生了变故。 余音朝初一点了下头,让他将门板搬开后,伸手一抓,揪着楚离的后颈处就将人拖到了床边。 “躺上去!”她恶狠狠的说道。 看着刚才被自己拒之门外的郡主正一脸凶相的看着自己,楚离悄悄的吞咽了下唾沫,紧紧的裹住小毯子,问得小心翼翼。 “为……为什么要躺上去?” “躺不躺?不躺我揍你!” 在余音的威胁之下,他只能忍着惧意翻身爬上了床。 一上去就拿被子将自己密不透风的盖了起来,那番谨慎模样,好似余音要对他做什么一样! 余音已伸出了右手准备蓄积愿力,见他此番模样,不由得冷声喝道:“被子掀开,躺好!” “不……”被子下边,楚离的声音弱弱的传了出来。 余音忍住脾气,点头让初一沈毅上前将被子扒开。 感受到被子的拉扯之意,他从被子下露出脑袋瞧了瞧情况,见来了两人意图强行掀开被子,他顿时惊恐万分。 “你……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这样对我一个将死之人,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余音才不理会,吩咐二人直接制住楚离手脚让他不得动弹。 楚离已如砧板鱼肉,看着余音逐渐逼近的魔爪,看着她嘴角若有若无的邪笑,顿时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 梁言被那尖锐的声音激得眉头一皱,摇头之后又逐渐舒展,好笑的看着几人。 余音伸手抚在楚离胸口,闭眸三息之后收回了手,淡淡的说了声“好了”,两人便松开了钳制。 做完之后,余音走在前边领着几人大步朝门外走去,留下一脸茫然无措,满腹疑问的楚离。 “好了?什么好了?郡主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诶,别走啊,给我说清楚!” 余音只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抱着梁言手臂走出了院子。 还是沈毅好心,停在院门处给他细心把了脉,翻了眼皮,把望闻问切的手段都使尽后,才一脸感叹的说道:“楚公子,你的病好了。” “什么?什么叫我的病好了,本公子得的可是疫病!” “好了还不好吗?” 沈毅抽了抽嘴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底无奈的叹着与郡主有关的人真奇怪。 楚离嗤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梗着脖子回道:“怎么好的,难道是刚才郡主摸我?呵,庸医!” 说罢,摇头晃脑的回了屋子,留下一脸红白交错心中憋屈的沈毅。 他很想大声反驳:我不是庸医!我是太医令高徒,太医院史上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御医! 终是觉得有些丢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书房里,余音趴在梁言身边,脑袋侧着放在桌子上,眸光闪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侧颜。 “言言,你说既然我能治好疫病,那这次临江县的瘟疫是不是也要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梁言停下笔,转过头温柔的看着她。 “既然知道此次疫病的起因,想来太医令能很快找到诊治的办法,你救得了一人两人,你如何救得了千人万人? 即使能,丫头你的身体也受不了。乖了,别担心,一切有我和太子呢!” 说完,嘴角微翘,扬了抹安抚的笑,伸手轻轻的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余音向来好动,满头珠翠实在妨碍,因此脑袋上只用了发绳发带,别的珠钗步摇一个也没有,揉的时候软乎乎,手感极好。 加上她安静下来时着实乖巧,梁言心里全是满足之感。 这是他家小骗子! 就是太小了,何时才能长大呢? 梁言幽幽的叹了口气。 “言言你为什么叹气啊,你不开心吗?”余音脑袋搁在桌子上,逐渐犯起了困意。 梁言轻叹一声,脱下外袍盖到她身上,低声说道:“没有不开心……此生有你,心有所依,深感幸运。” 余音已是迷迷糊糊,梦呓般的应着“嗯”,实则什么都不知道。 梁言摇头轻笑,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宠溺,重新提起了笔准备处理公务,可瞥见睡得忘乎所以的余音眉头一挑,没好气的轻巧的敲了下她的脑袋。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骗子!嘴里时常说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却没见你多 第099章 提到抉择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这两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梁言与兄长总是早出晚归忙忙碌碌,几乎见不到人影。 余音本想熬夜等着,却不知为何总爱犯困,脑子也偶尔有一丝抽疼。 用过午膳后,照例探望了下十五,见他面色红润的沉睡,心里就有着慰藉。 楚离不相信自己病好了,仍住在十五隔壁,每到午膳后就裹了毯子坐在屋檐下,翘首以盼的等着余音前来探望。 每到这个时候余音就会皱巴着脸,摆着手让清明将人拖回去。 要是楚离恼了,死活不进屋,她就会让清明撵他出去,免得整日吵嚷,扰了十五休息。 楚离自是不肯离开,笑话,离开之后郡主哪能天天来看他? 清明只听余音的话,也只对余音谦卑,待余音走后,脸上柔顺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一双圆润明亮的眸子盛满了凶光。 斜眼睥着他,勾起嘴角轻嗤一声,那周身刻薄尖厉的气势,与家中三姨娘一模一样! “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我告诉小姐,你整日在院中吵闹,惹得十五大人没法安心休养。” 轻飘飘的话语,却带着无尽的威胁之意。 敌意,深深的敌意,这是他第一眼见到清明时的感觉。 楚离根本不知道何处惹了这人,为何处处与自己过不去。 “我何时吵闹过?倒是你,郡主曾经那吩咐过让你好好儿伺候我。可你倒好,这大冷天儿的净给我盛些寒意入骨的凉水,你让我怎么用?” 他心里又气又委屈,如今离家千里染了病不说,还没人关心,唯一一个派来照顾他的人还处处给他脸色看。 他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思及此处,他眼眶微红,冷哼一声,大步走回了屋子,路过清明的时候故意将人撞了一下。 清明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被摔上的房门,眸中有阴狠一闪而过。 余音从院子出来有些头疼,想着吹吹风可能会好些,于是爬到了山顶的鹤归亭去。 一如之前,怀素又一个人待在崖边,一身白衣翻飞,疏离冷漠,就像个无情无欲的仙人。 几丈的距离,却好似隔了崇山峻岭,隔了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余音轻手轻脚的颠儿着步子,悄咪咪的靠近,谁知刚走到凉亭里怀素的声音就突兀的响了起来。 “如果终有一天,梁言必须在你和齐国之间做选择,你觉得他会选谁?” 分明是背对着,余音却知道他问的是自己。 余音挠着头,死活想不明白他怎么发现自己的,后背又没有长眼睛,是怎么知道她来了这里? 余音低低的哼了一声,将腿一伸就踩在了亭内的美人靠上,一手搭在膝盖上,收着下颌,上翻着眼皮不满的盯着怀素的背影。 “你这个问题很尖锐,那你媳妇儿和你娘同时掉入水中,先救谁你又该怎么选?我没为难过你吧,怎么老盼不得我和梁言好呢?” 怀素转过身,缓抬眼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他会选择齐国。”语气冷淡而肯定。 “家国大义,这很正常,要我也选齐国。” 余音本来很是气恼,可说到此处便起了八卦之心,将脚收回,迈了步子走到怀素身旁,神神秘秘的试探着。 “你这么问,该不会是你和你恋人母亲同时掉了水里,她没救你吧?” 发现他皱起了眉头,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是不是你曾经遇到了某件大事,你爱的人没有选你?” 怀素没有应答,只是凝起眸光端详着她。 目光里有追忆,有眷恋,像在看她,又像在透过她看另外某个人。 余音抬起头真诚的与他对视“你知道吗,若真必须在我和齐国之间选一个,我会自己选的。因为我所爱的人都在齐国,我自然不能看着齐国出事。我相信我家梁言也会理解我的。” “因为所爱的人……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怀素低声呢喃,一身无欲无求的清冷被悲伤所替代。 苦笑两声后,眸子狠狠一闭,再次睁开已变得有些疯狂“你骗我!” 余音被吓了一跳,缓了缓后踮起脚拍着他的肩奇怪的问道“我骗你干嘛?莫名其妙。我觉得吧,世上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或许你爱的人当初有什么苦衷呢? 阿素你是个好人,你喜欢的人也一定是好人,看你这样子一定爱她很深,何必为了一些小误会生生斩断这份情缘呢? 你知道吗,茫茫人海中相遇本就是种莫大的缘分,能寻到值得喜欢的人更是一种难求的机缘!” 在她的长篇大论之下,怀素忽然失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掐她滑嫩的脸蛋。 “小余音,你这么会说,我真要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个小和尚。一番道理意味深远,玄之又玄,讲得我可是难以辩驳! 你说说,我总共才讲了几句,你就给我来个长篇大论,弄得哥哥我跟受训诫似的!” 余音吃痛的捂着脸蛋,斜着眼睛瞪着他“老板娘!你掐疼我了,你不给我赔罪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怀素伸手戳了下她脑袋,笑叹道“有求于我就唤阿素,生气了就叫我老板娘,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小家伙啊?” 余音不满了,嚷嚷着反驳道“什么小家伙,我合起来都三……咳咳,我都十三岁了!我都能陪着梁言赈灾了,你也没见的有多大!” “哦,是么?”怀素眼尾上翘,晃着满眼的秋波,嘴角一勾,轻声问道,“那你觉得我年岁如何?” 余音学着太医令的样子,摸着下巴虚无的胡子,看着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过会儿故作神秘,闭上眼睛伸指一掐,神神叨叨的念道“我观公子皮肤滑嫩,发丝柔顺,眉间是蓬勃生机,想来风华正茂,刚到弱冠之年吧?” 此番猜测,依据的是当初情诗大会前初一打探到的,静心斋老板娘不过双十年华的消息。 怀素似笑非笑“你怎么不猜我两三百岁?” 余音撇撇嘴,鄙夷的应道“我又不傻,你长这样两三百岁,哪有这样的情况?就算有,那也是驻颜有术的老妖精!” 怀素也不正面回答,故作惆怅的叹着气“我以为小余音会为了报复我,故意把我往老了说呢?看来小余音还是很乖的嘛!” 。 第100章 噩梦重现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离开后越发感觉不舒服,偶尔脑子里会忽然出现针扎般的疼痛,胸口也闷得厉害。 原以为是受凉了歇息两天就好,可第二天午膳后连十五都没有去探望,直接昏昏沉沉的躺回了床上。 睡着之后满脸惊惧,缩在一起颤抖不停,无论初一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初一这下着了急,先是拎着太医令过来瞧病,而后又飞奔着去城西找了梁言。 梁言正与太子商量着挖渠之事,听了初一的禀报推了手中事务,骑马赶回了云水山庄。 他们到达的时候,太医令刚好诊治完,坐在桌子前摇头摆脑的叹气。 “华太医,小丫头怎么了?”梁言大步上前追问。 太医令师徒二人见着后续进来的太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祁阳微微点头,面色沉稳,可眉间布满了焦虑。 “回殿下,郡主这病有些怪异,明明是梦魇之症,却伴随着血脉虚浮、心悸等症状,而且微臣发现郡主似乎有些根基受损的情况啊!” “根基受损?”梁言低声念道,双眸附上了寒冰。 太医令点了下头,抚着胡子又叹气的摇了摇头,脸上是说不出的惋惜。 “根基受损,若非遭遇过重大创伤,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那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梁言坐到余音身边,小心翼翼的抚上那张因为惊惧而变得惨白的俏脸。 太医令叹着气,从他们进门后一直叹气;“郡主的梦魇之症实在太过奇怪,刚才老夫用银针暂时让她安静了下来,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过不了多久又会挣扎起来。 老夫承认来到临江县后见识了许多奇怪的病症,看来以前是我太浅薄了。 等银针效用过了之后,你们还是用从前的方式安抚吧,老夫会尽力寻找救治的办法的。” 沈毅拎着药箱,跟在太医令后边离开了院子。 过程当中祁阳一直沉默不语,面色凝重,太医令口中的根基受损一事让他格外重视。 小音儿这些年一直是在全家人的宠爱中长大,准确来说都算得上溺爱,她要什么父皇姑母都会给她。 她非帝王血脉,却在皇宫中有着独立的宫殿,父皇私库的进出于她来说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所享荣宠更甚他这个太子。 可如今细想来,父皇与姑姑对小音儿的态度应该说是小心翼翼,小心到生怕她下一刻就消失、离世…… 可被保护得这么好的小音儿怎么会根基受损,多半是因为周岁宴时发生的事吧! “小音儿怎么还是这样,你的安抚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床上的余音浑身颤抖不已,嘴里不停发出呜咽之声,像极了被人抛弃奄奄一息的小猫,那一声声呜咽绝望又无助,让屋中三人心中压上了巨石。 祁阳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拧着眉头在床前不停踱着步子,时不时的瞟一眼梁言,威严的长眸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梁言心如刀绞,看着呜咽不止的余音,他真希望梦魇的是他自己,那便不用眼睁睁看着小骗子如此难受。 他闭眸深深吸了口气,低着头苦涩的叹道“我去看看十五醒来没有,往常都是他……他那里还有专门对付丫头这种情况的天尘丹……” 祁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敛眸微微颔首。 余音又进去了那片的被血色布满的世界,可这次她将周围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处潮湿阴暗的山洞,洞顶一直有水浸出,沿着洞壁流下,亦或是沿着突起之处滴落。 滴答,滴答…… 带着寒气的水滴砸在了地面的水洼里,掀起一圈儿涟漪。 仔细一瞧,水洼里哪里是水,分明是粘稠的鲜血! 再往远了瞧,隐在黑暗里的不明物体分明是一具具倒挂的尸体,脖子处是深深的凹痕,有的正汩汩的往外流着血,有的只往外沁了一星半点的血迹,还有的鲜血已完全干涸…… 所有人都是惊恐万状的模样,一双双暴突的双眼正死不瞑目的瞪着她,而她此时正躺在山洞正中的平台之上,那些鲜血流淌到地上,汇聚成一副鬼魅森然的图案。 忽然脚步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回响,那血液黏腻在鞋底后溅落的声音让她毛骨悚然,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一丈开外。 女子生得貌美,眉如远黛,唇若点朱,肌肤胜雪,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 穿了一身黑红加叠的长裙,腰间是一绺绺褚褐色布编流苏,可那流苏感觉怪异,似有活物在上一样。 明明一身异域服饰,偏偏头顶戴着一支缫丝衔珠金凤簪,瞧那形制,乃是皇后规格。 女子四下里检查了下地上符文后,勾唇一笑,轻移莲步朝她走去,在平台旁站定后,伸着青葱玉指在她脸上拂过。 余音清楚的感知到指尖的冰凉,凉得像刀刃一样,似乎下一刻那指甲就会用力,划破她的脖子。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女子柔柔一笑,低头在她耳旁爱怜的吟道“乖孙别怕,这是为了救你祖父。待你走后,你祖父可就回来了。” 话落之后,女子忽然换了满目阴沉,如莺轻啼的声音在这阴暗的山洞里诡异至极。 女子离开图案区域,凤目一闭,双手微抬,嘴里默念着奇怪的话语。 原本地上由鲜血绘出的怪异图画顿时发出红光,缓慢流动的鲜血沿着低下纹路凹槽迅速的朝中心流动,最后沿着平台四周涌上了余音的周身。 因为是冬日,她被裹在了柔软的织金小被子里,动也动弹不得。 无助,恐慌,绝望,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 “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小丫头还是这样?你不是有天尘丹吗,你倒是拿出来的啊!”梁言双目泛红,大声的朝十五呵斥着。 十五掩唇咳嗽了几声,另一只手一直轻拍着余音,满头灰白衬得他整个人忧郁又凄寒。 “已经没有了,来宁朔的路上把最后一颗也用完了。” 他的眉间倦怠与忧愁交织,他也是才醒来不久。说完后就陷入了沉默,专注又轻柔的安抚着余音。 他的安抚也确实有效,至少比梁言的有效,余音虽还是战栗不止,可却比刚才好了一些。 。 第101章 她是救赎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不知何时,屋子里就只剩下梁言和十五。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窗户在冷风下咯吱晃悠,寂寥的声音里混着余音令人心碎的呜咽。偶尔有数片飞雪夹着桃花瓣,打着转儿的溜进了屋内。 窗下太医令特意配制的安神香被吹得四散,几乎是刚升起来就被冷风截断。 梁言提步走到窗下,将窗户降下一半,而后用香针拨了拨被风吹得将熄的炭火。 “你喜欢她?” 放下香针时,他突兀的问了这样一句话。 声音正如此时的穿堂风,让人觉得有些冷。 十五沉默不语。 只是继续的轻拍着余音,无声的作着安抚。 梁言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那寂如死潭的心,激起了一圈圈波澜。 看着余音的目光褪去了二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的冷淡,那小心翼翼的埋藏在心底的柔情完全展露了出来。 喜欢吗? 比起喜欢这个词,救赎应该更合适吧! 十五静静的看着余音,逐渐陷入了过往。 那是他的秘密,是他放在心里许久的秘密。 幼时家中遭逢巨变,一夜之间全家被屠,他因为负气离家幸免于难。 为了寻找仇人报仇,小小年纪的他隐姓埋名,四处流浪,为了活下去,与野狗夺食,与老鼠为伍。 甚至有好几次,他将夺食的野狗活活咬死,稍稍炙烤之后,成了饱腹之物。 他混迹于市井街巷,郊野山林,终于在两年之后寻到了仇人踪迹。 夜半时分,他点燃了仇人家的院落,让失去浑身瘫软失去行动能力的仇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儿被活活烧死。 大仇得报之后,他却变得茫然,根本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又是一年的颠沛,他活得浑浑噩噩,可也在这一年里,他杀了许多人,仅仅是觉得碍眼罢了。 那些人在他眼中,就如夺食的野狗一般让人憎恶,他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因为家族遗传的天赋,他根骨极佳,是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才,九岁时被弘景帝派出去搜寻弟子的暗卫相中,他正好不知道未来做什么,便跟着回了皇宫。 身为暗卫,需要狠辣无情,那一年晋级筛选十中留一,他因为幼年经历早已断了情感,最后百名少年只活下他一人。 如此战绩,如此狠戾,他成了暗卫之中人人惧怕和憎恨的杀神! 十四岁那年,弘景帝为梧凤郡主挑选侍卫,他因战绩显赫,下达的任务总是完美完成而被选中,从皇家暗卫变成贴身侍卫。 六岁的郡主,在他印象中定是个被娇宠着的,爱哭爱闹的烦人精,奈何暗卫第一准则是命令绝对服从,他虽心中嫌恶,还是不得不成为余音的侍卫。 他那冰封的心是什么时候融化的呢? 他的狠辣无情又是何时被收起的? 或许是在她软软糯糯的唤的“十五”,或许是在那一次次好东西的分享之中,或许是在她那没心没肺的日常玩闹之中…… 最根本的是她在梦魇之时,紧紧的拽着他腰侧的衣服不肯撒手。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浑身战栗,无助绝望的像被抛弃的小狗,更像他遭逢大变流浪街头的小时候。 弘景帝给了他两个任务,一个是保护她的安全,另一个是在她梦魇时喂下清韵道长给的天尘丹。 他他不喜欢与人亲近,本可以在喂下之后转身离开,可是第一次,他没有掰开她的手,甚至学着流浪时见着妇人哄着哭闹孩子的模样,生疏的安抚着她。 那只手抓得很紧,很紧,他想不到那么小的一团,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大到就像拼尽了毕生的力量。 只要他有离去之意,小小的人就会惊慌的呜咽起来。 第一次,他被人如此的需要,第一次,他被人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他从未想过一直被人嫌弃,被人厌恶,被人憎恨,被人惧怕的他,会被某个人看得如此重要,就算小人是无意识的举动,也够他思虑许久。 他忽然找着了活着的意义。 自那以后他总会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思索着一个被娇宠的姑娘,怎么会有那样无助和绝望的时候。 在每一个雷声滚滚的夜里,看着在自己安抚下逐渐恢复平静的小姑娘,心里的坚冰都在不停的破裂、融化…… 看着黛眉逐渐舒展,表情恢复安宁的余音,十五松了口气,嘴角添上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那抹笑像极了风雪中蓦然绽放的寒梅。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身在地狱,直到我遇到她,我才知道曾经的自己,离天堂有多么遥远。” 亦是突兀的一句话,突兀到梁言分辨不清话里的含义。 梁言不知晓十五的过去,自然明白不了他此话的重量,更明白不了余音对他的意义。 梁言皱了皱眉,沉着脸敌意的盯着他,一身朗月清风、温润如玉的气质早被凌厉所替代。 十五重新端详着余音,也只有她在梦魇时,他能近距离的守在她身边。 一旦她醒来,他就会收了柔情,换上冷漠,保持着三尺之外的距离。 余音醒着的时候,他总会离她那么远,是害怕自己生了妄念,害怕自己将她拖入地狱。 “你不用如此敌视,像她这般柔软天真的姑娘,只有你这样光风霁月的人配得上。” 梁言听出来了,十五说这话时的慰藉和祝愿。 风雪很大,从那半掩的窗户里刮了进来,吹散了铜炉里的熏香,吹乱了十五那一头银灰的长发。 梁言似乎看到十五顶了一身的风雪,漫漫人生路上的风雪,心里忽然有些同情。 十五轻叹了一声,起身从床沿上离开,将位置让给了梁言。 “有些美好的东西只可远观……远远的看着就够了……” 他的目光在余音和梁言的脸上扫动,话语里是无尽的寂寥。 梁言凝着双眸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便替代了他的位置,守护起余音来。 十五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扶在门框上剧烈的咳嗽起来,看样子是压抑了许久。 初一一直守在院中,见十五如此意图上前搀扶,十五朝他摆了摆手,独自踉跄着步子朝外走去。 他的伤还没恢复。 他的背影格外寂寥。 初一摸了摸头,满腹疑惑的目送着他远去。 第102章 怀素出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醒来后又是活蹦乱跳的,将梦里所见告诉梁言与祁阳后,便没心没肺的索要着点心。 她是没什么了,可梁言和祁阳二人心里跟压了块儿大石头似的,一边得忧心着她的情况,一边又要忧心疫情。 自那日从虫云底下逃生后,水晶蛛四散离开,使得疫情迅速蔓延,如今已经波及到半个宁朔了。 梁言抽出时间陪了她一会儿,就又同祁阳奔赴救灾前线。 她有些百无聊赖,在云水山庄里转了转,就转着就去了十五的院子。 清明正在廊下熬着药,见她出现连忙上前,见礼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扇火的蒲扇。 余音朝他感激的笑了笑,便径直去了十五所在的屋子。 楚离听着动静开门跑了出来,一脸委屈的在院中搜寻,却对上了清明凶狠的眸光。 他心弦一颤,瘪着嘴缓缓蹲在了墙角。 余音还不知道十五醒来过,还在她身边守了许久。 她拖了凳子放在床边,唉声叹气的看着尚在沉睡的十五。 十五的面色似乎苍白了几分,气息也虚弱了几分,眉间染着寂寥,就像覆着风雪。 “十五十五,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没有你镇着,初一整日叽叽喳喳,我都要烦死了。 你说我是不是偷偷抱过你啊,不然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嗯,应该不会,你那么嫌弃我,你武功还那么高强,靠近你都费尽,怎么可能碰到你嘛! 你说你怎么那么嫌弃我,有这样的吗,你见过谁家侍卫敢嫌弃小姐的?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个病患计较。” 看着沉睡不醒的十五,余音心中很是酸涩。 见他面色不太好,便起了个决定,她要再次用那愿力试一试,看能不能让他快些好起来。 不知道是暗卫条件的苛刻,还是他习惯了颠沛,他从来都是和衣而睡,一床被子一张薄毯都不曾盖过。 余音直接伸了手,抚在了他的心口处,然后便闭起了双眸,努力调动着愿力。 寒风入户,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几息之后,余音洋洋得意的收回了手,全然不知她的手离开的瞬间,那留有她手上余温的胸口出现了剧烈的跳动。 “今后我们可是生死之交了,本郡主会罩着你的!” 待房门被关上,欢快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十五蓦然睁开了双眼,眸底那寂静无波的深潭一圈圈起着波澜。 “你该离我远一点的……”他低低的叹息,嗓音冷冽又苦寒。 夜半时分,余音病情再次发作,这一次就连十五都束手无策。 扶风苑里灯火通明,就连整个云水山庄都被紧张和惶恐的气氛笼罩。 余音乃是安和公主与怀远侯独女,深得当今陛下眷宠,又是齐国百姓尊敬的郡主,如今亲临宁朔赈灾,更是得灾民尊崇。 若在此地出了事,他们这小小楚府,如何顶得住铺天盖地的愤怒! 管家愁苦着脸,直叹流年不利,霉运一个个接着来! 叹完之后,他便吩咐着手底下的人将库房里所有的珍稀药材送去了扶风苑,只希望能派的上用场。 此次余音的梦魇来势汹汹,面露惊惧,疼痛难忍,在床上滚来滚去便罢了,嘴角还沁出了鲜血。 这种场面,在场的四人都是第一次遇到。 梁言心弦崩断,看着余音嘴角殷红的血迹,感觉心上似有沙砾,一点点的在他心上研磨,磨得他鲜血淋漓。 “丫头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在场的人,没有谁知道为什么,就连常年陪伴余音身边的十五都面色沉重的摇着头。 他只知晓她有梦魇之症,每次发作须得喂下天尘丹,不然会有不好的后果,这个后果他是第一次见到。 正在所有人不知所措满心焦虑的时候,从外走进了一道冷漠的白色身影。 那人只是淡淡的瞥了场中众人一眼,便径直的朝床边走去。 “老板娘?你是男子?” 初一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梁言抬头冷凝着目光盯着他,心中充满了戒备。 祁阳只是听说过这个传闻中的老板娘,姿容绝世,独自将静心斋经营成齐国的文坛圣地,没想到竟然是男的! 怀素对众人的纷杂目光浑不在意,轻轻拂袖,将自己与坐在床沿的十五交换了位置。 屋中四人一脸肃杀,眸光锐利的看着他。 怀素勾唇一笑,抬起手在余音身体上空抚过。 “你想要做什么?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定饶不了你!”梁言仇视的喝道。 怀素冷淡的瞥了梁言一眼,而后扫视着众人,淡淡的问道:“她是不是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你什么意思?”梁言微眯起眸子盯着他。 怀素挑了下眉,略微思索了下描述道:“比如很长一段时间厄运缠身?许许多多看似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意外,偏偏发生在了她身上。 比如走个路能平地摔,比如途经果树时,上边青涩稳固的果子都能掉下来砸到她,比如丫鬟端盆水都能泼到她头上?” 随着怀素的举例,梁言藏在袖袍下的手逐渐收紧。 他如何不知道? 自从小骗子将伴生的月华石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他之后,就一直霉运缠身,过了许久这种情况才消失。 月华石乃祥瑞之石,难道小骗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梁言缓缓点了下头,闭眸沉重的应道:“是——” 尾音拖得长长,最后竟与穿堂的风声混在了一起。 怀素继续问道:“之前你们是怎么看待她的情况的,又是如何应对的?” “小姐的梦魇之症,一直是用天尘丹来压制的。” 十五声音冷冽,里边还夹杂了深深的忧虑。 “梦魇之症?”怀素嗤笑一声,好似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而后他抬头端详着十五,问道:“天尘丹?谁给的天尘丹?” “清韵道长。” 怀素嗤笑不停,嘴里嘲讽的念着“清韵道长”四个字。众人都不明所以,他也懒得解释,更不想解释。 笑过之后,他伸手抚在了余音的额头,渐渐的,余音安静了下来,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他解释道:“她身上有上千怨灵残留的邪气,若我没猜错的话,症状显露前一直有东西压制,那东西多半就是传闻里梧凤郡主的伴生石。 那石头乃圣洁之物,能够与邪气抵抗,后来霉运缠身便是因为那石头与她分开,她自身所带的力量又不足以与邪气抵抗。” 说到此处,他勾唇似笑非笑的审视起梁言来。 “前些日子她忽然出现在郡主仙祠上空,受了数百人朝拜,当时有奇异的力量从百姓身上灌入她的身体。 百姓虔诚祈祷的愿力,乃是世间至纯的力量,她吸收之后自然能与邪气抗衡。 可惜的是那力量还不够强,数百人的愿力哪抵得上上千怨灵的邪气,更何况她后来动用过那力量吧?” 十五虚弱的面色变得惨白。 “我暂时将邪气制住,愿力可以驱散一切邪恶之物,只要吸收更多的愿力,她就能好起来。” 怀素最后一句话,带给了众人希望。 走到屋外,看着天上灰沉的夜色,他好笑的摇了摇头。 究竟为什么愿意出手呢? 应该是她的那句“因为所爱的人……”吧! 扶云也会是这样么? 第103章 师叔祖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疫病蔓延的速度实在太快,短短两日,已经遍布整个宁朔,甚至还在向临近的城市蔓延。 此行赈灾的所有官员都是忧心忡忡,惶恐不安,因为马统领派人来报,除了云水山庄,整个宁朔城全被瘟疫覆盖! 地域与天堂,只是一道院墙的距离。 余音危在旦夕,宁朔危如累卵,太子和梁言可谓是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由于时间太短,太医们也没研究出遏制疫病的办法,沈毅与师父太医令商讨之后,决定铤而走险。 他们想的法子是去浮云巷摘取一些水晶蛛,之前虽知晓疫病发生缘由,但苦于没有致病蛊虫进行研究,救治方法迟迟没有进展。 据他们二人猜想,水晶蛛有剧毒,或许取与其相关的东西的入药,能够治疗它所造成的疫病。 由谁护送,这成了一个难题。 “我去吧。” 梁言站了出来,三日不眠不休的疲累都没能掩盖住他的坚决,他挺直着脊背,傲然的模样像极了衣摆上刚正高洁的绣竹。 最后是梁言接下了护送沈毅的重任,他是经过了再三思虑的,并非一时冲动。 云水山庄不受疫病侵扰,他大概能猜到,是小丫头的原因。 自她在宁朔城露面后,百姓就开始时不时朝她祈祷,虽然愿力淡薄,可仍在源源不断的朝她汇聚。 云水山庄,就成了愿力的汇集地。 而他脖间一直保持温暖的月华石,则收纳了部分的愿力。 他接下护送沈毅的任务并不是想仗着余音的月华石做什么,而是希望能安全的带着沈毅取回水晶蛛,待研制出治疗方法后对百姓宣告余音在此事的重要作用。 这样,百姓会更加心悦诚服的信仰小丫头,这样,她就能获得更纯粹的愿力尽快的好起来。 “你不能去,还是我去吧!” 十五站了出来,挡住了梁言的去路。 梁言沉着眸子看着他,口中微不可查的叹着气。 “你尚未完全恢复,怕是连初一五成的功力都没有,你去了基本上就回不来了。” “我会回来的,我就算拼死,也会将沈太医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十五斩钉截铁地应道,话中的承诺沉甸甸的,沉得让人不敢接下。 他一身黑衣,长眉英挺,眉间全是冷色,眸中是寂静无波的深潭。他的嗓音冷冽,像极了原野上凛冬的风雪。 他好像又变成了曾经那个心狠手辣,为完成任务连命都可以舍弃的暗卫。 偏那满头的银灰,真切的告诉所有人,他不再是以前的他。 初一不知道该如何选,一边是合作几年的搭档,一边是小姐最喜欢的人,他真的真的难以抉择。 只是后面叹着气,说了句实话“十五,你是小姐救回来的,若非为了救你,她现在也不会昏迷不醒。” 十五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剑,指节紧的泛白。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就是他心中的痛! 他仍然执拗的说道“让我去!我就算回不来也没什么,死了一个侍卫,还能有新的侍卫。 可你不同,你是她放在心上的人……最重要的是,你还是她疼痛共担的人。” 近几日,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似乎话格外的多。 祁阳也没法选择,可作为大局为重的太子,他不得不说梁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梁言,才有安全带着沈毅归来的希望。 “梁言,还是你去吧。” 祁阳沉沉的叹着气,随后抬起手拍了拍梁言的肩膀,低声嘱咐道“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回来,不然小音儿醒了,我可没办法交差。” 虽是笑着,可话里的涩味明显能听得出。 梁言点了下头,看着寂寥的十五,蠕动嘴唇无声的说了四个字“照顾好她。” 阴暗的之处,总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窥伺着这里,明明只是一团黑影,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在笑,邪笑。 梁言离开后,它沿着树影,廊下阴影,黑暗的沟巷尾随而行。 怀素最喜欢待在鹤归亭旁山崖边,因为那里视线开阔,看得远,能看到“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景象。 只可惜现在是白日,更可惜的是江面一片污浊。 浮尸遍布,窗檩漂动,只剩下啄尸而食的渡鸦,之前还能见着一两只的仙鹤,完全不见了踪迹。 怀素没有欣赏那惨烈的景色,而是冷淡的看着宁朔城里饱受苦难的百姓,以及带着沈毅小心的在城里穿梭的梁言。 “主子,你不打算出手吗?这十几万人的性命,我想着都格外的难受。” 松青在亭子里煮着茶,用的是旁边老松上的白雪。 他是何时来的,云水山庄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不过看他那轻车熟路的取雪的样子,怕是来的时间不短了。 怀素只是嗤笑一声,不近人情的说道“清韵那家伙不是说各有各命,一切都是天意么,我何故沾那个麻烦?” 松青最不理解的便是这点了。 “修炼之人不是以除魔卫道匡扶天下为己任么,清韵道长怎么如此冷漠无情啊?” “因为修炼之人要斩断情缘,脱离红尘,不生妄念才能修成正果。” 人未至,声先至,松青抬头望去,一个仙风道骨的身影踏空而来。 那身影一出现,怀素唯一的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了。 “师叔祖,你的执着就是妄念。”老道长开口补充道。 真是奇了,如此仙风道骨的老道长,竟然叫相貌不过弱冠之年的怀素为师叔祖? 怀素半眯起眸子看着道长,冷着声问道“清韵,你来干什么?” 原来那老道就是清韵道长,正是给了余音天尘丹的那人! 怀素浑身都散发着冷意,似乎极其不待见清韵道长。 道长也不恼,脾气好的很,还抚着胡须呵呵的笑个不停。 见着松青煮好了雪茶,指尖一勾,茶杯就从松青的手里到了他的掌心。 “嗯,味道还行,就是比仙留山山顶的雪差远了,那冰心莲上的清雪煮茶,味道更是清冽。” 清韵道长摇头品着茶,似乎忘了来此的目的。 怀素目光一冷,道长指尖的茶杯倏然炸裂。 道长仍是不恼,手掌一转,本该洒落的茶水凝成了水球浮在了空中。 “师叔祖,修炼之人需要清心寡欲,杜绝贪嗔痴念。” 怀素拂袖一挥,冷喝“滚!” 。 第104章 浮云巷惊变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浮云巷一代极为寂静,之前还能见着个别搜寻物资的灾民,如今连个人影都没有。 死寂,一片死寂。 冷风刮过街巷商铺,发出呜呜的长鸣。 每每在倒塌的院墙外经过的时候,都会有一群乌鸦扑腾着翅膀,哇哇的乱飞。 梁言握紧长剑走在前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以防有危机的状况发生。 沈毅提了个药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去到之前缠满丝网的庭院,刚到廊下就无法前进,因为整个地方都被缠满了蜘网,层层叠叠,密密匝匝,连风都透不进。 可蛛网上干干净净,一点晶莹的颗粒都没有。 “你先看看能不能寻到蛊虫,我在周围打探下情况。” 梁言低声嘱咐,随后凝着眸光谨慎的在周围查探。 一路行来,他总感觉暗中存在窥探之意,如影随形,曾有好几次故意在街巷中穿梭,却仍然没有摆脱那种感觉。 沈毅放下药箱,取出了一根银针和一只玉瓶,刺入蛛网中搅了搅,扯下一团蛛网后连同银针封入了玉瓶当中。 而后再取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短刃,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的,划开了封住去路的蛛网。 他的动作小心极了,生怕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忽然远远的响起一道急促却短暂的哨声,沈毅手中动作一顿,侧着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响动。 梁言亦是皱起了眉,面色凝重的停住了脚步,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那道哨声,似曾相识。 沈毅站在蛛网之前,透过切开的缝隙看着庭院内部的景象,他的心扑通狂跳,急促得连吞咽都困难。 细微又沉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轻柔又缓慢的震颤沿着丝网蔓延,视线仅能看到的缝隙后的狭窄之地缓缓出现了黑色的影子。 眨眼之间,一堆堆黑色的小虫迅速的从缝隙里喷涌而出,沈毅惊惧的后退。 而此时,梁言的面前浮现出一道黑色的魅影,一双血瞳幽幽,拦住了去路。 黑影桀桀的笑着,任梁言如何挥剑劈砍,都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沈毅已经退到他的身后,一群黑虫如潮水涌来,将他们围在了廊下的方寸之地。 然而更大的惊变还在发生! 数名黑衣人从破败的客栈四处窜出,手中镰月弯刀寒光闪闪,目光凶狠的将二人围住。 那些小黑虫似乎熟悉他们一样,自觉的绕开他们,堆叠的朝梁言二人涌来。 梁言因身负月华石的缘故,小黑虫与黑影没办法接近他三尺之内的距离,可是沈毅一无月华石,二不会武,只能紧挨着他。 可是黑衣人刀法狠绝,他既要防止沈毅被黑衣人攻击,又要保证沈毅在他的三尺之内,如此一来深受掣肘,连连败退。 沈毅自小跟着太医令长大,过的是安宁平稳的生活,这等凶险场面何曾见过,要不是有取回水晶蛛的执念撑着,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了。 梁言紧咬着牙奋力拼杀,心里想着念着的全是余音。 他不能死,他死了小骗子会哭死的! 他不能受伤,他受伤了小骗子定会哭得稀里哗啦,丑死了! 他必须回去,不然小骗子醒来后又要骂他不守信用,不告而别! 他一定要回去,大千世界繁花迷眼,小骗子为人肤浅,被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花骗走可怎么好! 沈毅比不得梁言身手敏捷,几番躲闪之下,胸口处的针包被甩了出去,他心中一急,伸手就朝旁边抓去。 眼看着虫潮涌了上来,梁言目光一凝,反手握着剑鞘置于沈毅腰间用力回挑,正在此时,数把弯刀同时落下。 七十里外的云水山庄忽然闪现白芒,接着风雪停滞,寒云退散,耀眼的霞光在天空弥漫。 如此神异的景象引得万民伏拜,身染疫病的灾民瞪着浑浊模糊的双眼,不停的祈祷着上天保佑。 云水山庄的人全都到了屋外,虔诚而敬畏的看着这祥瑞之兆。 脸上愁云漫布的官员们眸中起了希望的光芒,拼命的在心里祈求着渡过难关。 太医令放下手中医书,褶皱的脸上浮现出喟叹的表情。 “这等场景,老夫还是在郡主降生之日见过!” 其他太医纷纷应是。 照看着余音的十五眼睛一花,待缓解之后却发现床上的人消失了踪影。 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屋子,拼命的询问着众人可知余音的下落,可都没有人知晓。 “小音儿不见了,你是怎么照看的!” 祁阳震怒,面前的桌案瞬间四分五裂。 此时楚离瞪着眼睛在门外惊异的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霞光退散之后,宁朔城上空浮现出一道人影,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却好似天神降临。 “那人的感觉好像……好像小姐?” 初一极目远眺,观察了一会儿后才这样说道。 祁阳与十五闻声到了院中,抬起头遥望着宁朔城上空的人影。 那好像真的是余音! 此时数百里的范围内有白色的力量纷纷朝她汇聚而去,整座城都被温润的白光所掩盖。 刹那之间,梁言感觉胸口灼烫,白芒从他胸口处迅速往外扩散,虫潮在白光之下化为齑粉,黑影顿时散成飞灰,即将砍杀与他的数名黑衣人都被白芒之力震飞。 待他睁开双眼,庭院变得一片开阔,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筋脉尽断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而沈毅则一脸痛苦的倒在不远的地上。 他皱眉看了周遭一眼,提剑割断了所有黑衣人的咽喉,取下他们腰间小袋之后,来到了沈毅的身前。 “你如何了?” 沈毅摸着后背疼得龇牙咧嘴的,艰难的回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摔得有些狠,五脏六腑也有些难受。” 梁言好意的神手扶他,却在接触之后,莫名治好了沈毅。 “我竟然全好了?神奇!刚才可是万分惊险,对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梁言面色有些沉,没有回答。 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又是小丫头救了他…… 深吸一口气准备打道回府,抬头却看到了天上的那道人影。 纵使距离遥远,他也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他家小骗子。 他家小骗子啊! 第105章 天降祥瑞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鹤归亭旁。 清韵道长立在山崖边兴味的抚着胡子,看着宁朔城上方的异变,时不时的点着头。 “我就说一切皆有定数,无需干涉,顺势而为就好。” 他呵呵的笑着,似是再解释自己的行为。 松青不喜欢他的言论,分明是冷眼旁观,偏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高深莫测。 怀素一直凝视着空中的人影,薄唇紧抿,负于身后的双手缓缓收紧,听着清韵说话,鼻腔里发出嘲讽的冷哼。 他原以为清韵此番前来是为了余音一事,没想到确实如此,只不过不是援手而是看戏,更有的是对他的劝告。 清韵道长隔空取了亭子里的雪茶,兴致盎然的品着。 似是觉得差点儿味道,手掌一翻变出朵晶莹剔透的冰心莲,折了一片花瓣扔入杯中,轻轻一晃就化入了茶中。 举在唇边饮了一口,味道甚是清香甘冽,仰头一饮而尽,咂摸了下嘴,嘴里不停的喟叹。 将茶杯抛回石桌上后,转头看着怀素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叔祖,你何苦执着于过往。往事成烟,就该随风散去。” 怀素凤目一凝,四周起了冷冽的狂风,亭旁的古松拼命的摇晃着。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清韵道长轻轻一笑,周身被刮起的衣摆缓缓的落下,微微的飘动着,与周围猛烈摇晃的杂草老松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远处的余音话里有话:“何必呢,你找不到她的。” 怀素似乎冷声低喝:“我能找到,我已经找到了!” 他似乎发了狠,狭长魅人的双眸被无尽的凶光与恨意所替代,那无人敢阻当年气势使得亭柱檐瓦纷纷炸裂。 只瞬间,崖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不剩了。 他能找到,他一定会找到! 他在尘世游荡那么多年,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身份,不就是为了找到她,问一句她后没后悔。 多久了,他完全记不清了。 他只是看着沧海变成了桑田,高山变成了平原,原野变成了裂谷。 许久了呢…… 他一直一直在寻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是出于恨吗,不然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放下? 细想来是不甘心吧,不甘心生死相依过的人忽然转变,不甘心发誓携手一生的人转眼陌路,他只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个问题缠绕在他心中,让他久久无法解脱。 清韵道长叹了口气,声音也显得沧桑起来。 “我听说她是魂飞魄散的,一个神魂俱灭的人,如何还能出现在世间?你何必要不放过自己?” 怀素踉跄的后退两步,眉间染着深秋般的寂寥,他总是波光潋滟的眸光变得无神,就像是枯竭的河水。 “魂飞魄散……”他嘴里喃喃念道。 这件事他听见许多人说过,听了无数遍,他自是不会信,也不愿意信的。 她那么让人憎恨,简直天道都唾弃的人怎么可能魂飞魄散嘛,定是藏在世间的某处心机深沉的看着他,看着他满世界的寻找! “师叔祖,天堂地狱仅在一念之间,囿于执念只会让人走上不归路,你……一定要慎重。” 清韵道长拍了拍怀素的肩膀就消失了,凛冽的风声里残余着他沉重的叹息。 怀素仰头疯狂的悲笑,重新敛眸之后,眸中只剩下一片漆黑。 “你怎知我是在天堂还是地狱?”他缓缓勾唇,嗓音又冷又邪。 宁朔城中的变化一直存在,余音浮于城市上空,四面八方有源源不断的愿力涌来。 她一直闭着双眼,处于沉睡当中。 梦境中那总是纠缠她的血色被白光驱散,周身都包裹在那温润的力量之中。 那种感觉很舒服,就像是泡在了温热的牛奶了,里边还洒了一堆堆的梨花瓣,温润清甜,让人舒心。 她行走在白色的世界里,欣喜而欢快。 她可以不停的狂奔,不在乎摔倒,不在乎迷路。 不过提起梨花,她就想到了梁言。 梁言? 好温润的名字,也是好熟悉的名字。 虽是沉睡,她的嘴角也扬起了浅笑。 此时站在庭院中的梁言讶然的看着自己周身,那种温润的力量不再是一星半点的从月华石中释放,而是让温泉流淌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包裹在白光之中。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巨变,轻盈、无垢,那种感觉就像传说中的仙人,体中的内力也在那力量的灌溉之下变得浑厚。 沈毅震惊的站在一旁,脑中回想着所有有关仙人的记载。 半刻之后,余音周围的愿力陷入停滞状态看,微微震颤之后,乳白的光芒化作了万千光点朝宁朔城撒下,星星点点,美得有些梦幻。 那光点轻轻一碰,就钻入了人的身体,钻入了草木,钻入了大地。 所有被光点进入的人,周身都有暖意蔓延,身上的不适都在被缓慢的驱散。 待疫病消退,完全好转之后,灾民抱着亲人喜极而泣。 一个个百姓,都在光点的影响下迅速的好转,喜悦的心情犹如浪潮迅速席卷整个宁朔。 最后所有人都无比虔诚的跪伏在地,心里尊敬的呼唤着梧凤郡主的名字。 “殿下,殿下!” 急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循着声音望去,发现马元正没了命的朝山庄里奔来,一身甲胄叮当作响,他着急的连腰间佩剑掉了都不知晓。 “殿下,好消息,疫病消失了,百姓们的病全好了!” 马元正停在祁阳的身前气喘吁吁的说道,连君臣之礼都忘了。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面色黑中泛红的他,最后视线都停留在他那空空如也的剑鞘上。 众人抽了抽嘴角。 祁阳皱眉后又散开,凝着目光逼视着他,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你是说疫病消退了?”顿了顿后追问道,“怎么消退的?” 马元正大口的喘着气,见众人殷切的盯着他,拍了拍胸脯挺起了胸膛。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天上洒落了白色的光点,那些光点一接触人体就钻了进去,没过多久得了病的人就好了。” 说完后他抬头往天上看去,崇敬的目光定格在了余音的身上。 天上还有星点撒落,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折射出多样的色彩,煞是好看。 这样的场景,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吧! 祁阳欣慰又疼爱的看着天上的人影,那是他妹妹,那是齐国的祥瑞。 第106章 你的小祖宗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言言,言言,你说我是不是你小祖宗?” 余音霸道的躺在梁言的怀里,一个劲儿的给他捣乱。自她好转后,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梁言将她弄倒的书册放好,再轻轻的将她在身上作乱的手拍掉,凝眸观察起受灾三城的地形图来。 他一边忙着手边公务,一边分着心不厌其烦的应道“此言何意?” “因为我总在保佑你呀!” 余音笑眯眯的,眸子的光比桌上的烛火还要明亮。 梁言将视线从地形图上移到了她的脸上,看着她满嘴的点心碎屑,从袖口了抽了张素色手帕给擦了擦。 他倒是没有直接应答,而是斟了杯温茶递到她嘴边,轻声说道“喝口水,别噎住了。” 他这贴心的样子,哪像对待未婚妻,分明是对待女儿,不过余音还挺受用,抿在杯口窸窸窣窣的让杯子见了底。 思索着余音的话,他忽然情绪低落下来。 他于小骗子,似乎没什么作用呢! 说起保护,她身边有着初一十五,说起宠溺,她有着父母兄长,说起陪伴,楚离在她身边的时间都比他长。 相反,许多次危险之时,都是小骗子救了他,他不开心时也是小骗子想方设法的逗着他。 他的小骗子受尽宠爱,要什么没有? “我要你说喜欢我,这就没有!” 余音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摊着手惆怅的看着梁言。 自她醒来后,月华石的力量,应该说她的力量更强了,梁言的真心话只要她愿意,都能听得见,甚至隐隐的还能听见周边人的心声。 刚才梁言的心里话,可是一字不落的钻进了她的脑海呢! 听着她突兀的话语,梁言一脸惊愕,看着她的目光从愧疚变成了审视。 余音暗叫糟糕,连忙收了了然的表情,无理取闹起来。 “言言啊,你说我保佑了你那么多次,这以身相许的救命之恩恐怕几辈子都还不完了! 你说说你,将来的几生都得抵给我,你要不认命吧!来,说句喜欢我听听!” 余音伸手勾着梁言的下巴,动作甚是轻佻。 “哎呀,你别害羞嘛,喜欢我也就三个字,稍微张张口就来了。这天底下的好东西我都不要,我偏要你! 你一天不说喜欢我,我烦你一天,一年不说喜欢我,握烦你一年,反正我跟你耗上了,你可是大我近六岁,我就不信耗不过你!” 梁言垂着眸子盯着她,嘴角微微上勾,一身朗月清风般的气质逐渐被幽邃冷沉所取代。 余音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看着她这样心慌的模样,梁言只是轻声一笑,低沉的愉悦的说道“乖一点好不好,小祖宗?” 他除了一颗心,还能有什么可以给的…… “诶?”余音眸光一亮,抱住他脖子颐指气使的命令道,“小祖宗现在要出去看月亮!” “好。” 天降祥瑞之后,宁朔城就变了,冰雪尽数消退,那被泥沙掩盖的土地重新长满了青草,被洪水折断的树木也发出了新芽。 白天时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夜间一片深邃,月华皎洁。 梁言就带着余音坐在屋脊上,遥望着深蓝夜空中的圆月。 月亮,总会让人涌起思乡之情。 梁言总是教导自己“男儿要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骑马定乾坤”的母亲,一身红衣银甲,一把红缨长枪,扫荡敌军镇守边疆安宁的母亲。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好笑的是父亲长得文文弱弱,陌生人前家国天下,熟人面前吟风弄月,一向认为动不动就动武的是莽夫行为。 可偏偏差距如此悬殊的两人硬是走到了一起,那文弱的父亲也为了家国,为了所爱,第一次离开了生长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那一年边关告急,战事吃紧,他担心有人克扣粮草,便毛遂自荐领下了押送粮草的任务,拼命了忍住路上颠簸,心心念念的要护着粮草送到母亲手上。 只可惜,粮草是送到了,他却没了归期…… 余音是个没心没肺的,似乎烦恼在她心中根本留不住。倚在梁言身边,只觉得满心欢喜,嘴里的话就没停过。 “言言你看那天边的月亮,像不像集市上亮晶晶的麦糖块儿?” “还有还有,也像撒了桂花粒的奶糕!” “……” “但我觉得啊,那温温润润的感觉更像你。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余音眨巴着眼睛,促狭的看着他,嗓音了混着欢快的笑意,听起来悦耳动听。 梁言听着余音玩闹的话语,心里的愁绪一点点淡了,席卷而来的孤独也被她闹腾的驱散了。 他家小骗子啊,油嘴滑舌,惯会说情话。 “小骗子,你说你只要我,那我问你,我与吃喝玩乐之间你选什么?” 余音回答的极为干脆“当然是你了!我带着你一起吃喝玩乐!” 好吧,贪心鬼。 “那我与初一十五之间你选谁?” 余音皱眉迟疑了一下“这还用选吗,肯定是你啦,初一十五是我侍卫,自会跟着我。” 他好像没法反驳…… 不行,一定问出个结果来! “我与太子殿下你选谁?” 余音摸了摸脑袋,抽着嘴角怪异的看着他“那还用说,依然是你啊!” 他心中有些高兴,但是…… “因为他是我哥哥,不选他他也不会离开的。可你就不行了,我要不抓住你,你肯定得跑!所以呢,选你选你,都选你!” 他好像白问了,算了,小骗子结尾的话还中听。 “既然如此,你就离其他男子远一点,尤其是那个怀素,给我的感觉深不可测。” 他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小骗子在半空醒来,发现自己的处境惊慌不已,拼命的喊着“救命啊!梁言救我!初一十五救我!哥哥救我”,可是那么远的距离,那么高的高度凡人怎么可能上得去? 最后竟然是怀素白衣翩翩的飞到了半空,将她抱了下来。 怀素的身份,越发神秘莫测。 余音夸张的点着头,拖着声音应道“知道了……” 梁言心里有些不开心,冷着眼看着她“你这是有些勉强?” 夜风刮来,还是有些冷,余音扯着他的外袍往身上裹,蔑了他一眼嚷嚷道“谁让你不说喜欢我?” 喜欢非得说出来么? 梁言面上有些为难,也有不易察觉的薄红。 余音恰好听到他的心声,哼了一声振振有词的说道;“你要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 梁言沉默了许久,在余音快要睡着的时候,抚着她的脑袋轻叹着说道“我爱你呢,小骗子,小祖宗。” 余音的困意一下就消失了,腾的从他怀里坐起来,响亮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是呢,小言言……小夫君?” 梁言周身都散发着暖意,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的温暖。 。 第107章 杏仁粥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热乎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使得她周身起了薄汗。 冰雪消褪之后,这天儿越发的热了。 两侧的窗户都开得大大的,抬眼一看,就能看到外边一片姹紫嫣红。 右侧窗下是一汪小池塘,塘面浮着几片翠润欲滴的莲叶,底下还有几条锦鲤灵活的游动。 水面一漾,粼粼的波光就反射到了天花板上,就像她置身于水底一样。 刚一坐起来,清明就盛了温水端进屋来,殷切的拧着面巾。 他拧得很是仔细,面巾不干不湿的刚刚好。递到余音手里的时候还特意展开。 “小姐请用” 余音接过面巾擦了擦脸,然后还给了他。 “怎么是你,初一呢?” 清明笑得恭敬又柔顺,唇角上扬的时候,总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脸蛋上也会有深深的酒窝,配上那珠子似圆润而明亮的眸子,任谁都觉得他人畜无害。 他双手接过面巾,轻声应道:“初一大人去厨房给您取早就温着的杏仁粥了。我担心小姐您醒来找不到人使唤,便一直候在门口。” 余音点了点头,站起身子伸开双臂让人给她穿衣服。 她呀,可喜欢现在的日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滋味甚美! “对了,清晨的时候我似乎听到院中出现过喧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清明系衣带的手一滞,随后又一丝不苟的给她整理起衣服来。 “小姐可能睡迷糊了,为了让您睡得安心,你休息的时候院子可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出的。” “哦,好像是这样的。” 余音回想了一下,觉的多半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单就初一十五的来说,她睡觉的时候二人向来是严谨的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吵到她。 见她相信,清明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她还真没听错,早晨的时候确实有人来过,只不过被他刻意拦了回去。来人是楚离,是她身边最烦人也最好赶走的人。 “小姐,您一会儿可要出去走走,要不要我陪您?” 清明问得很小心,话语里藏着一丝期待。 余音只是摇了下头,迈着步子趴到了窗口。 “我还没想好呢对了,十五在哪儿?” 清明答不上来。 余音也不在意,撑在窗框上闭着眼睛迎风轻笑。 就算没人有说,她也能感觉到十五就在附近,一直看着她。 这种变化,似乎是他醒来后就有的,那次事件后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以前他的目光冷而无情,不易察觉,可现在他的目光带着关怀,就像被磨去了锐利的锋芒。 余音心里高兴,她的侍卫总算不嫌弃她了! “十五十五” 她睁开双眼欢喜的喊道。 桃枝微动,十五转瞬就落在了窗外,目光轻得像刮起他衣摆的清风。 那一头银灰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的有些灼人眼眸,他怀抱着长剑,就那么静静的立着,余音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看着他的头发,余音心中难受,酸着鼻子唤道:“十五” 清明识趣的退了下去。 “十五,你的头发”余音问得心中愧疚。 她家侍卫如此俊俏,若因这满头银灰一生孤寡,那该怎么办啊 十五眸子轻眨,嘴角微扬:“可是觉得丑?” 难得的,他开起了玩笑,可余音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眼眶里不停的有温热的东西往外涌。 他的笑格外浅,格外的不同。 就像是一个悄无声息割断了百人千人喉咙的杀手,面无表情的拿着滴血的长剑回了家,刚洗掉一身鲜血,敛了一身骇人杀气就来看你,嘴里轻声说着:“别怕。” 他的笑沉重却故作轻松。 他几乎不笑的,因为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情。 余音这样想了之后,心中更是难过,抹了抹眼睛带着鼻音小声问道:“十五十五,你不怕死么?那天” 话落之后,只剩下柔和的风声,还有她时不时吸着鼻子的声音。 按着他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性子,余音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可是许久后他回答道“我怕你死,因为” “因为什么?”余音好奇的追问道。 十五定定的看着她,无声说道:因为你是我的救赎,你死了我连一点光都看不到了。 最后移开目光,冷声告诉余音“我不想渎职。” “这样啊”余音敷衍的应道,心里说不上是怅然还是怎样。 她还以为十五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呢,不过这样也正常,他的话都很少,还能要求他说什么? 没过多会儿初一就端了杏仁粥上来,粥有很多,用一个中型的汤盅装着。 余音对十五有愧,总想补偿他,便召了他一起吃。 十五不愿,他不想跟余音走得太近。 若说以前余音有梦魇之症,他还能在她发作的深夜守在旁边一小会儿,如今她病症全无,她也不需要他了。 有些事,尽早斩断才是最好的。 别等到入了心魔,做了错事才来后悔,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余音同时召了初一和清明同桌,亲手盛了四碗粥,强迫的各塞了一碗在二人手中。 而后端坐在粥碗后,偏着脑袋冷哼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她喜欢吃杏仁粥,十五不信她忍得住,就当做没看见她的赌气。 余音来了劲,不说不动,就那么安静的盯着他,似是在比较谁能熬得过谁。 “小姐,粥快凉了,您赶紧用吧,凉了对胃不好。” 初一将粥碗往余音身边推了推,愁着眉宇劝慰着。 余音冷哼一声,充耳不闻,仍是不眨眼的盯着十五。 初一生了气,端了桌上另一个粥碗,重重的摔在了十五身旁的矮柜上,气恼的训道:“让你吃你就吃吧,你们俩这大眼瞪小眼的干嘛嫩? 十五你到底怎么想的,先不说她是小姐你是侍卫,你都该听她话把粥喝了,光是年龄上你都大她七八岁了,你就不能让让?” 余音应和的发出冷哼。 十五既拗不过,也出于担心,冷着脸端过碗仰头将粥喝了,甜甜腻腻的味道让他直皱眉头。 余音展颜欢笑,一边哼着歌一边小口小口的抿着粥。 “十五,你以前可是说了要听我的,今天没守信用哦!” 第108章 被逼殉情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又去了鹤归亭,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里能俯瞰整个宁朔的景色,是云水山庄里最好的去处。 明明如今暖阳当空,山顶上却很冷,冷如风雪萧索的时节。 亭子里是刚沏好的茶,水面上热气柔柔的升起,茶盏旁的小火炉上,还烧着咕噜噜翻腾的热水。 桌子上摆了好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每一块上都有个浮云的印记,余音知道这是怀素亲手做的,只有他才那么喜欢留下浮云徽记,连小小的点心都不曾放过。 瞧着四下里无人,茶水点心皆在眼前,她偷偷摸摸的拿着点心就啃了起来。 怀素做的点心确实好吃,甜如花间蜜糖,清香顺滑,凉如深秋疏月,沁人心脾,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滋味不似纷扰红尘中该有的食物。 “好吃吗?” 一道幽然邪魅的声音忽然响起,余音正闭眸享受,连连点着头。 待回过神后心中一惊,腾的就从位置上站起,可因过于激动失了重心,在即将摔倒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一双冰凉的双手将她扶住。 她心中狂跳,拼命压下不安,僵硬的转过头,却发现那人是怀素。 “小余音,你偷吃了我的东西,怎么还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我?” 怀素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眸子里是一水儿的烟波,直漾得人醉意上涌,余音用力的甩了甩脑袋。 她可不能被这妖孽迷惑去了,她要对她家言言从一而终! 见此怀素唇角微勾,笑得邪肆又兴味,那一身如血般赤红的衣衫,给他添了几分妖异和鬼魅。 “小余音,你偷吃了哥哥我的点心,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余音第一次见他穿如此鲜艳的衣衫,心头微微颤动,那是莫名生出的惊恐。 她挪着步子向旁边退去,吞咽了下唾沫小声的问道:“我看了周围没人的。老板娘,不,阿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怀素移着步子缓缓逼近,嘴角的邪笑一直未曾散过。 “小余音,此事可是你理亏,怎的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现在的怀素,给了余音十分危险的感觉。她努力想着破局之法,试图扭转这个局面。 于是她想到了当初静心斋比试时怀素的承诺,以及栖霞谷他说过的话,顿时有了底气。 “老板娘!我吃你一块点心怎么了,你可是说你入了我的麾下,我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还有是你说要当我厨娘的!” 怀素瞬间失笑,收了那邪魅的气质,变回了当初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拉着余音在石桌旁坐下,将桌上的三盘点心都推到了她的面前,而后袖袍轻轻一挥,桌上空余的地方又摆了许多点心,形状色泽,各不相同。 “小余音,这下可够?哥哥我这厨娘可还合格?” 他单手撑着下颌,轻眨着眸子看着余音,笑得柔情蜜意。 余音故意不去看他那勾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吃着点心,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道:“阿素,你这一挥手点心就出来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想学了这法子,留着以后哄梁言去。 “怎么,小余音不会吗?” 怀素问的甚是怪异,她当然不会了。 见她摇头,怀素的眸光冷了两分,虽仍在笑,可总有些冷。 余音心中觉得奇怪。 可眨眼间,怀素又恢复了笑语吟吟的模样,右手指尖蘸了下眼前的茶水,随意的在桌面上画了起来,嘴里还念着一首奇奇怪怪的诗。 “草木长生亦偶然,一须闻此便谈仙。 烧枝竞说丹飞日,举世宁知手种年。 双鹤不归秋自冷,万牛回首句空传。 相逢一饮清阴下,与子前生定有缘。” 吟完之后,手也恰巧停了下来。 余音定睛朝石桌桌面看去,发现那么一片濡湿,跟茶水打翻了似的,顿时兴致缺缺的坐回了凳子。 可就在她坐回去的一瞬间,一只只晶蝶扑扇着翅膀从桌上飞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光围绕在晶蝶身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再看那桌面,一片干燥,什么都没有。 “扶云——” 怀素轻蹙着眉,薄唇轻启,呼唤一般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扶云,那个刻在了他灵魂深处无法忘却,却又很难被宣之于口的名字。 单单想起,都觉得爱入血肉,恨入骨髓,当中交织的爱恨让他连呼吸都没法控制。 清韵的话他不信,他认定了余音就是她,不然怎么总能在余音身上感受到她的气息,如今越发的明显。 “浮云?” 余音只是偏头轻笑,举在手边的点心蹭了一脸。 “阿素说的是点心上的吗?那你的那首奇奇怪怪的诗又是讲的什么?” 怀素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冷得如寒潭,冷的如地狱。 他勾起嘴角,朝余音伸出手,轻声说道:“你不是要学戏法么,过来,阿素教你。”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余音虽预感不对,却仍缓缓的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怀素的笑越发撩人了,那眸光也越发森寒了,他一把拉过余音揽在她的腰间,意念一动,亭子里就只剩下咕噜翻腾的热水以及吃剩的点心。 山顶上寂静极了,好似没有人来过。 “啊啊啊啊,你要干什么,你这是在干什么!” 耳边猛烈刮过的疾风,身体猛然的失重感使得余音迅速清醒。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当下的情况,却看到怀素抱着她迅速的从山顶往下坠落。 她的心因为失重,感觉都要堵在嗓子眼了,那惊恐和无助使得她冷汗直冒。 “怀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跳崖为什么要拉上我啊!我又没有惹到你,你怎么非得拉上我一起死!” 余音因为惊惧眼泪不停的往外涌,她抵触极了身边的这人,却又因为害怕不得不抱紧他。 怀素见此轻轻一笑,用拇指抹了抹她眼角的泪花,放在唇边尝了尝,低头凑到她耳边如情人般呢喃:“陪我一起死不好吗,与我殉情啊?” 嗓音里染着笑,却让余音周身发凉。 果然,梁言说得对,这人太危险。 “我不喜欢你,你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与你殉情啊!” 余音哭得肝肠寸断,却又因风速过大不能张嘴,单手捂着嘴在怀素怀里呜呜咽咽的哭着。 第109章 福运锦鲤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以为此次必死无疑了,脑子里别的没想,只想着法的让怀素死得比她惨。 于是她死死的箍着怀素,决定在坠落时让他垫背,到时候这家伙死得肯定比她惨,想到此处惊慌竟然消失,嘴角还漾起了得意的笑容。 可直到呼啸的风声消失,脚下传来坚实之感,迅猛撞击地面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坠崖不会痛? 她是直接到地狱了? 她试探的睁开了一条缝,见并没有阴森恐怖的场面后,继续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柔软的草地,上边开着细碎的浅紫色小花,小花上爬了几只青色的小硬虫,清风摇动花草的时候,它们后腿一蹬就跳到了别处。 右侧是一片开得繁茂的梨花,那梨树枝干细长,杂乱无章,一看就知道是自然生长的林子。 这是何处? 余音心中的害怕全消失了,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惊喜。 四处打量之后,发现这里是云水山庄的之外,鹤归亭的山崖之下。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情,为什么坠崖之后没有丝毫的损伤,为何睁眼之后怀素就不见了,北方的林子很深,她担心乱走会迷路,只好席地而坐,等着自家侍卫找来。 等着有些饿了,便幻想着来只野兔让自己烤了。 北方的林子有野兔吗? 余音一时没法确定。 无奈的叹着气,双肘撑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小硬虫跳来跳去。 忽然一阵窸窣声响起,旁边的草丛不停晃动,一道灰影从旁窜出,余音只听得一声闷响,臀下的石头旁就多了一只撞晕了的大灰兔。 “这……”她的面色说不出的怪异,“这也能行?” 她还是头一次见野兔往有人的地方跑,传说中的守株待兔都没这个高级。 不过,既然都晕倒身边了,这么肥的兔子不要白不要,她在裙摆上撕了一条布,几下就将兔子的腿儿给绑上了。 嘴上哼着欢快的小调,伸手戳着野兔柔软的肚子,兴致盎然的自言自语。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呢?因为它好吃啊!红烧、粉蒸、麻辣、油炸、炭烤、火锅……哪一样不是人间美味!” 说到此处又叹气起来:“烤鱼也好吃,什么时候来一条大肥鱼烤着就很棒了!” 她抬头望了望密匝的树林,此处没有溪流,算是深山当中,哪能有鱼呢?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垂下脑袋继续揉着脚边晕乎乎的野兔。 一声高亢嘹亮的鹤鸣之后,一条闪着微弱金光的大鱼摔到了她的身前,溅了她一脸的水花。 余音连忙呸了几声,将嘴里的鱼鳞和腥水吐了出去,擦了擦嘴后审视起罪魁祸首来。 竟是一条大鲤鱼,瞧这浑圆的身子,怎么也长了七八年的光景了吧,不过,这鱼怎么摔到她跟前儿了? 抬头看了看,发现一只仙鹤在半空盘旋,待她瞧见之后,便扑展起羽翼,飞到了别处。 所以这鱼是那仙鹤掉下的? 今儿的倒是奇了,先是野兔撞晕在她臀边,现在又是仙鹤扔了一条大鱼到她眼前,如此小概率的事件都凑一起了,怎么想怎么觉得玄幻。 忽然忆起自己刚才幻想过要吃兔子,吃烤鱼,没过多会儿就来了这俩食材,她隐隐有了猜测,但不敢肯定。 于是试探的说道:“这没有火该怎么烤?” 话音刚落,一道旱雷炸响,劈断了不远处的枯木,燃起了一堆明亮的火焰。 “这也能行?” 余音面色既讶然又纠结,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过她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难得现在心想事成,她顿时来了兴致,决定好好玩一玩。 “梅花鹿好像还挺可爱,不知道我能不能见着?” 几息之后,一只惊慌失措的梅花鹿奔了过来,从岩石上越过的时候不小心踩滑,最后跌断了腿。 余音拍手称赞,连叹神奇。 她现在这情况,简直是气运之子! 想着梁言与哥哥近日操劳赈灾之事,她不由得想寻点东西给俩人补补。 “我听说北方深山有人参,能不能来只上了年份的给我家言言和哥哥补补?” 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人参一般生于海拔数百米的落叶阔叶林或松针阔叶混交林之下,据她所知这样的林子在云水山庄以北的秋华山一带才有,那里距离此地约有百里,她就不信这次还能成功。 她双手撑着下巴,凝着眸光密切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草丛很安静,树林很安静,天上也很安静,看来这次没法成功了,她心里竟有一丝得胜的喜悦。 “快,都快一点,它往那边跑了!” 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因为林木发出沙沙声将其掩盖,让余音没法听得真切。 “老天,这下没办法了吧?” 余音站起身子活动着筋骨,一脸得意的盯着天上。 没过一会儿,林子那边就走出来两位虬须的憨厚大汉,一身粗衣短打,腰间挂着一串红绳,手中拿了根小棍。 见余音一派天真娇小可人,身边却堆了一堆野物,便踯躅的上前,蛮不好意思的问道:“小姑娘,可曾见过一个绑了红绳的东西?” 余音一脸疑惑,警惕的盯着二人:“你们是谁,我哥哥们可在附近呢?” 说着她挑眉示意地上的野物,表示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那俩大汉交互了下视线,一咬牙不再隐瞒:“小姑娘,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兄弟俩是放山人,平日就靠着进山挖参糊口。 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我俩刚准备挖一棵参,它突然就起来跑了。那棵参,可是我兄弟俩好不容易寻到的,瞧那个头,怕是得上百年吧!” 成了精的人参? 余音顿时来了兴致:“人参怎么会跑,我听说你们挖参前都要缠根红绳的?” 说到此处,年龄稍长的大汉捶了下手心,急躁的应道:“可不是吗,今儿这事我哥俩还是第一回儿遇见。 不过那既然会跑,说明是成了精的老参,那价值可比普通的老参强太多了! 如果我俩能把它捉到手,拿出去转手一卖,我哥俩娶媳妇儿的钱便有了。小姑娘,你可见到了?” 余音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她哪里见到过。 两人见此摇头叹息,与余音辞别后转眼就不见了。 “那……那俩,不会不是人吧?” 余音既惊讶又后怕,仔细的瞧了瞧四处,发现那俩人真的走了后才坐回了石头。 可坐下后总感觉有东西戳着她的小腿,掀开裙摆一看,竟是一棵缠了红绳的老参…… “这不是,这该不会是那俩精怪追的人参精吧?” 余音紧张的吞了下口水。 只见那“人参精”动了动,蔫蔫的躺倒在她脚下,似乎睡起了觉来。 余音脑子一时不够用了…… 第110章 一堆山货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可到手的东西怎么都不能让它跑了,余音握着红绳的另一头缠在了自己手腕上。 “你都成精了,应该不需要什么苔藓护着了吧?” 伸手戳着晕乎乎的人参精,自言自语的问道。 阳光正暖,微风拂面,她就这样左手牵着脱毛鹤,右手牵着人参精,头下枕着梅花鹿,怀里抱着大野兔,躺在草地上惬意的睡了过去。 她相信,老天爷不会让她出事的。 她更相信,十五一定能找到她的。 她是惬意了,整个云水山庄的人可是急疯了,要是这受皇室溺爱,百姓尊崇的郡主在云水山庄出了事,整个山庄人陪葬都算好的结果。 每个人都放下手中事务,拼了命的寻找,十五更是如此。 他一直守在上崖顶的台阶旁的小平台处,虽没法看到山顶的情况,可他一直留意着余音的气息。 上边只有一个人的气息,他记得很清楚,可是忽然之间多了一道,他还分明听见余音与人谈话,小姐叫那人阿素。 竟是静心斋的主人怀素,可这上到崖顶的路只有他脚下的这一条陡峭的石阶,那怀素又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呢? 他一时想不通,可转眼间两道气息都消失了,他一跃上了山崖,发现上边空无一人,石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人似乎是凭空消失了…… 若不经过石阶路,下山崖的方式就只有一种,悬崖。 那日怀素凌空飞起的场面他记得格外清楚,那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若他真要对余音不利,那…… 十五拼命的冲下山,悬着心想去崖下寻找,却在前往后山深林的小路上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怀素。 捂着胸口,脚步虚浮,脸色发白,唇角处还有未擦干净的鲜血迹,看起来受伤颇重。 “小姐呢,我家小姐去哪儿了?” 怀素看都未看他一眼,轻轻挥手就挣脱了束缚,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山庄走去。 余音自然没有事,有事的是他,只有他…… 坠落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拉着余音一起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冥冥之中有着力量保护着她,那力量惊醒了他身上的天罚。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回到住处后,松青惊慌失措的迎了去,怀素也在被扶住的瞬间失力,毫无知觉的昏死过去。 天色渐沉,晚风渐凉,余音往野物身旁挤了挤,此时她的怀中正抱了好几只野兔,兔子已经醒了,呆愣的看着她将自己拿去取暖。 “十五怎么还不来啊,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余音抱着兔子看着天空,嘴里说着埋怨的话语。 当做枕头的梅花鹿一直粗喘着气,忍受着断腿之痛。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窸窣之声,余音摒着呼吸,警惕着注意着声源的方向。 十五的视力极好,透过掩映的树丛,他看到了他一直遍寻不到的人影。 小姑娘正躺在草丛上,身边围了一大堆的山货。听着他这边弄出的动静,小姑娘与那群野物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这边,那景象怪异又祥和。 十五疾步上前,走到了余音的身边,恢复了沉稳和冷淡的模样。 “小姐,天色已晚,此地不安全,我带你离开。” 余音看到熟悉之人,那被惊吓的后怕和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也不管十五一直对她避之不及,她牵着一鹤一参就来到了十五身侧,扯着他腰侧的衣服就擦了擦脸,顺便擦了擦本不存在的鼻涕。 “十五你可算来了,你知道我孤零零的在这深山密林里等了多久吗,你的效率太低了! 你是我的侍卫,你却差点儿把我弄丢了,你说说你是不是渎职了?” 十五低着头看了眼自己纯黑色衣衫上的污渍,冷毅的眉眼有难色一闪而过,随后便沉重的点了下头。 可低头瞧见了她牵着的东西,他的冷淡的表情再也绷不住。 “小姐,这……” 他问的是她身侧的两活物,以及身后的一堆山货。 提到这个余音顿时来了劲,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今日的奇遇,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将人参精拎到他的眼前,差点儿被那活蹦乱跳的人参打了脸…… 余音见此啪啪的拍了两下,恶狠狠的对人参精训斥道:“你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欺负我家侍卫,你不想活了!” 人参精被吊在空中垂着长须,在红绳的作用下幽幽的转动,像极了人垂头丧气的模样。 十五的嘴角抽了抽,她还真是奇异。 “十五十五,这些都是我今天的收获,全部都要带回去的!” 余音说话的时候一脸自豪,好似她此次不是失踪而是进山打了野物。 十五自然要听从,寻了一根长木当成了扁担,一头挂着野猪,一头挂着梅花鹿,手中拎着一串兔子,还有一条大鲤鱼。 “走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像极了山中猎户。 余音倒是很开心,左右牵着白鹤人参,把它们当鸭子一样的赶着。 两人出现的时候可是惊呆了所有人,那么丰盛的收获,这得到最深的山里才能猎到吧? “你俩这是去了哪儿?” 问话的是初一,围着两人不停的转悠。 此处人多口杂,余音没有讲发生当年事情,只是让下人将猎物接了过去,而后便欢喜的牵着俩活物扑到了梁言与祁阳的身上。 “哥哥,言言,你们看,这是我特意给你俩带的人参!你们二人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这几日你们总是彻夜不眠忧心灾情,我心中的很是担忧,所以……” 话还没说完,手上的人参就活蹦乱起起来,打断了她的话语,惊得在场众人一脸的惊愕。 楚离小心的走到她身边,拿着腰间的香囊戳了戳,人参飞起一转,就拍在了他的脸上。 他吃痛的捂着脸,心中的兴味更浓。 “郡主,你这确定是人参?这是成了精吧?” 余音再次伸手啪啪的扇了它两下,等它乖巧之后献宝似的递到了梁言的手中。 “可不嘛,给我家言言和哥哥的东西自然不能太平凡!” 一听说有成了精的人参,太医令顾不得天色暗沉老眼昏花,连忙跑了过来,那速度连沈毅都追不上。 待跑到余音跟前儿的时候,整个人累得不行,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郡主郡主,可否给老夫瞧瞧?老夫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成了精的人参,这药效,怕是只剩一口气都能救回来吧!” 第111章 风雨欲来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齐国北部天降异象,梧凤郡主显露神异,以一己之力治愈瘟疫的事举世皆知,后又出了个万兽来朝的传闻,诸国皇室认为余音就是预言中人,对得神石得天下的传说越发深信不疑。 扶余、迦南、晋国三大国陈兵齐国边境,为何目的各国心照不宣。 担心其他国家坐收渔利,三国军队按捺不动,用以威慑齐国也威慑暗中争夺的另外两国。 同时派人手前往齐国,打着与齐国文学交流切磋的旗号,私底下却做着俘虏余音的准备。 弘景帝对此忧心不已,强撑着身子处理政务,如今已两天没合眼了。 “巫族的踪迹可查清楚了?” 他撑着额头,话语中倦意十足,一身肃穆的黑色龙袍,衬得他越发凄寒和寂寥,高处不胜寒恰好能形容他此时的给人的感觉。 攘外必先安内,巫族本偏居一隅不入尘世,却因姬千柔而成为潜藏在齐国内部的毒瘤。 若不先将巫族尽数拔出,他担心不久的将来,整个齐国都会血流成河,所有百姓都会葬身虫腹! 为此他暗中筹谋十几年,眼下快到收网的时候。 朝会已经散了,金銮殿中只留了几个肱股之臣,他们都是十八年前宫变的知情人,亦是除巫计划的实施者。 楚丞相微微拱手,从袖中抽了一封信笺递给了高公公。 “回陛下,此次灾地疫病便是由巫族制造的,具体目的尚且不明,但已经追查到他们在北方的驻点,就在宁朔北部的秋华山。 详细的情况就在微臣呈上的信件当中,那是我堂弟楚宁潜藏宁朔多年暗中查探出来的,定不会有错。” 楚宁,弘景帝自然有印象,曾一起上过学院,后来更是知交好友,不过为了清除巫族,他迫不得已将其贬谪,责令其非诏不得回京。 楚宁颓丧的姿态摆得很足,一到宁朔就置办了大量的田产,修建了如今宁朔著名的云水山庄,整日不理俗事,只顾享乐。 这些年不仅游遍了宁朔的每一个角落,齐国北部的山野城镇都没有放过,成功整理出潜伏在齐国北部的巫族所有联络点驻点。 弘景帝看着手中的信息心头大定,总是蹙起的眉宇稍稍舒展,一身黑色龙袍显得他的身形愈加瘦削。 “回陛下,微臣与杜尚书不辱使命,将朝中潜伏的剩余巫族尽数查清。” 回话的是兵部尚书方元旭,声如洪钟,精神矍铄,外间盛传他性格古怪,如今看来不过是伪装罢了。 话落之后,他与杜青云同时呈上一份折子,交由了高公公。 楚丞相笑眯眯的看着身旁的几人,眸中的精光让在场的人都心生寒意,生怕下一瞬就被这笑面虎整治了。 “陛下,如今巫族潜伏在云都的除了几个位高权重的家伙,就只剩下各家府里的低等下人。 我听说咱魏大人新收了个小妾,生得是千娇百媚,使得魏大人忘了圣人礼教白日宣淫,小心别被那巫族的姑娘谋了命去!” 魏明是刑部侍郎,听得楚明轩嘲讽面色羞红,正欲反驳,旁边的苏成文直接骂得他狗血喷头。 苏成文乃文学大家,文坛之上一呼百应,魏明不敢惹恼了他,只得低着头小声应道:“我也是为了打探敌情,苏尚书不必如此……” 安抚下苏成文后,他转头就抛了个了然的眼神给楚丞相:“我记得丞相大人最宠爱的三姨娘,好像还是巫族长老的女儿?” “我也是忍辱负重啊!”楚明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里狠狠的记了他一笔。 弘景帝抬了下手,制止了众人的吵闹。 “你们呈上来的东西朕已经阅过,一切按计划行事就可。” 说罢,挥退了众人。 苏成文忽然转身问道:“陛下,那三国来访之事……” 其他几人听此也停下了步子,准备聆听弘景帝的决定。 弘景帝握拳掩在唇边闷闷的咳嗽了几声,饮过高公公递来的温茶后才缓缓说道:“短时间内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苏爱卿你带着礼部安排,做出个不卑不亢的态度就是。” 苏成文领命退开。 待众人散去之后,大殿的右侧小门处走出个一身蓝色锦袍,面容刚毅,浑身带着杀伐之气的男子。 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本该在迦南边界驻守的怀远侯余承烨么? “阿烨,你来了。” 弘景帝眉宇舒展,沉稳的眸光下有着微微的激动。 “是,陛下,一得到您的密旨微臣就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余承烨走到距离弘景帝三尺的距离,抱拳跪地行了个军中之礼。 弘景帝伸手虚扶了一把,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以后雪儿就交给你了,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他殷切的嘱托着,一头银发显得他凄寒无比,似是命不久矣。 怀远侯心头沉重。 见他没有答应,弘景帝长叹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姬千柔不是普通人,一身巫术强大无比,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只希望等我离开后你好好照顾雪儿,她是我最惦念的人,当初也是我没保护好她。 还有便是,你什么也别告诉她,就让她一直当个天真的公主殿下就挺好……” 顾府。 顾天成一脸严肃的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 堂屋外站着两名侍卫,严禁府中任何下人靠近。 他在云都的这些日子一直查找着神石的下落,如今神石显露踪迹,他就不能再待在此处。 可云都皇宫的那名景公公,他已经查到了些蛛丝马迹,真要让他现在离开,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天成,我们来齐国这么久都没寻到神石,上头已经发怒了,现在扶余、迦南的使者即将到达齐国,上头责令我们尽快把神石和梧凤郡主带走。” 左婉扬着娇媚的笑,眉间却有着忧愁,这倒显得她楚楚可怜。 她靠过去倚在顾天成的胸口,低声埋怨道:“天成,咱们赶快完成任务吧,我不想待在齐国了。 你老是要为了任务游走于那些庸脂俗粉当中,我得心都要痛死了。” 顾天成揽着她的腰,安抚的点着头,眸中却又厌恶一闪而逝。 第112章 我的生日分你过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夜晚,书房里燃着几盏烛火,火光在夜风里摇摇晃晃,书案下首的小榻上一左一右的坐着梁言与太子,余音将矮桌推开,安坐在了两人中间。 亲人在侧,白日那死里逃生的恐惧再次袭来,余音一手扯着一人的衣摆,抽噎的讲述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讲怀素是如何突然出现,讲了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语,又是如何忽然间抱着她跳下悬崖…… 提起坠崖中时,她一把扯过梁言的衣袖在脸上擦了擦,气呼呼的说道:“他居然,居然说那是为了让我陪他殉情!我又不喜欢他,凭什么要我殉情啊!” 梁言面色黑沉如墨,英眉倒竖,目光犹如寒冰利剑,怀素的话无疑是触怒了他,纵然他的修养再好也没法容忍这样的事情。 小丫头自小与他定亲,送了他重若性命的月华石为信物,他也一直将其放在心尖上宠着,如今那怀素横插一杠不说,还想拉着他家小丫头殉情? 真是岂有此理,当他这未婚夫是个摆设不成? 梁言霸道的将余音揽过,冷着声嗤笑道:“殉情?殉哪门子的情!你是我梁言的未婚妻,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凭什么让你陪他殉情!” “可不是嘛,要殉也是陪我家言言!” 余音被禁锢在梁言怀里,仰头只能看见他俊朗的轮廓。 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聆听着耳边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她的心格外的安定,所有的后怕和委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摇曳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棱角,余音觉得,这世间没有比梁言更俊朗的人了。 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唇,她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脑中也什么都没有,就那么鬼使神差不由自主的坐起了身,在梁言毫无防备的时候吻了上去。 梁言正与太子商议着怀素的事情,忧心对这个人了解不多,难以防备的时候,唇上就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他垂下眸子,惊愕的看着轻薄他的家伙。 余音就那么扬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目光从呆愣变成惊愕,从羞赧变成晦暗…… 祁阳挑着眉,别过脸作着非礼勿视的模样,偏那双威慑的眼睛瞥向左侧,嘴角的弧度也在逐渐的加深。 “小骗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梁言微眯起眸子,幽幽的盯着余音,身体缓缓的前倾,嗓音低沉又舒缓,就像在耳边低语。 “轻薄你” 余音眸光闪亮,眨巴着右眼嬉笑的回道。看着正人君子模样的梁言,心里一片逗弄之意。 “哦?” 尾音逐渐上扬,拖得长长的,审视着坏笑的小姑娘,梁言猛然收紧了手臂。 他虽是正人君子,可又不是什么柳下惠,小骗子三番五次的撩拨他,得亏他怜她小,自制力又好,才没将她惩办。 今日他心里有气,更有险些失去挚爱的恐惧,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如浪潮席卷而来,让他失了平日里固有的稳重。 他将余音紧紧的禁锢在怀里,扶着她的脑袋狠狠的朝唇上吻去。此刻的他多希望她能化为他的骨血,那样便没有人能将她从身边夺走。 余音只觉得此时的梁言格外的霸道,她动也动不得,呼吸也困难。 清冷的气息的不停的朝她口鼻里涌,淡雅得犹如染雪的梨花,可隐约中又掺了几丝火热,直让她心中悸动。 果然啊,平日的温润都是装的,明明是只好色的大灰狼,偏要装成一个谦谦君子的模样! 在她陷入迷糊的时候,这是脑中仅剩的想法。 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打破这份旖旎风光。 “臣下当本太子的面轻薄我妹妹,我妹妹当着我这哥哥的面与未婚夫亲热……这简直,你俩还把我放在眼中么?” 祁阳说的义正言辞,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酸涩和委屈。 可不酸涩吗,他妹妹见色忘了哥哥! 可不委屈吧,他堂堂太子被自家的伴读给无视了! 这天地下,恐怕找不到第二可怜的人了! 梁言抬眸淡淡的瞥了闷闷不乐的祁阳一眼,深情又严肃的对余音说:“小骗子,你以后要跟紧我。你要是没了,我该怎么办?你曾说你的生日分给我过,难道你想反悔么?” “梁言,以后我的生日分给你过,咱俩一起庆生。” 这是母亲离世第三年小丫头给他说的话。 那日他一个人待在将军府后院,喝退了所有的下人,静静的坐在檐下发呆。 那日,是他的生日,可是院中再也寻不到母亲的身影。 往年无论边关如何紧急,母亲都会在他生日那天赶回来,虽说当晚就得走,可好歹是陪他庆了生。 可如今物是人非,这偌大的将军府再没了主人。 他时常在想,若母亲当年不急着赶回来,不急着给他庆生,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脱离大军先行一步,就不会中了埋伏,就不会离开人世…… 都是因为他啊,母亲才走了! “娘亲,明年生辰我想要一把宝剑,我想像您一样保家卫国!”这是当初他给母亲说的话。 后来母亲确实给他带了宝剑,青阳,世间十大名剑之一,是母亲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只是那剑啊,是跟着母亲的灵柩回来的…… 他的生日成了母亲的忌日,多么的可悲! 小骗子似乎很聪明,很快就寻来了,他的悲痛与自责全都能看得懂,可她就是不戳破他是故作坚强,默默的挨着他,只在恰当的时机说一些看似玩闹却又带着安慰的话语。 “生辰的作用就是告诉我们又长大了一岁,需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梁言,我的生辰分给你过吧,我们一起庆生,那样我就可以不用长大了!” 他不答应又如何呢,反正每到她生辰之际,就会强迫他陪着一起过,嘴里还理直气壮的说过了她的生日就得帮她担起责任。 真是个古怪的丫头,真是个古怪的想法! 余音感觉梁言的气氛又有些悲伤,猜测到他应该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连忙抚着他的胸口轻言细语的应道:“言言乖,我会好好跟着你的,你去那儿都必须带上我,不然我可不依!” 梁言从沉浸的思绪里出来,爱怜的摸着她的脑袋。 这世上怎么会有小骗子这样又暖又乖的小姑娘呢。 第113章 余音的兽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宁朔发生的事你可知晓了?” 思华殿内,姬千柔站在殿门处,透过窗纱看着外边的世界。 外边的阳光灿烂,白云柔软,殿外丛生的杂草都在这暖阳下变得顺眼,这便是生命力,这便是外边的世界。 大殿空旷又幽邃,门窗都被特殊手法加固过,使得阳光终年无法照进,殿门处开了一道容人进出的小门,只是能进出的人不包括她。 “回娘娘,奴才听闻是郡主治好了宁朔的疫情。” 景修躬身垂首,措辞用的很小心。 他没有说是月华石的作用,没有说郡主吸收了全城的愿力,他可能在心底里希望这样说了以后,眼前的妖妇能晚些动手。 软软糯糯的小郡主不该被人伤害。 只是姬千柔的执念是多么的深啊,十八年的囚禁都没法让她悔改,反而是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她转过头淡淡的瞥着下首的景修,嘴角勾着嗤笑:“你不要以为本宫困于此处就不知道外边的事情,外间所有的事包括你暗中送信给小太子,提点他有人针对小郡主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姬千柔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裙摆上的的绣纹在昏暗的大殿里都显得熠熠生辉。 最后,停在了景修的面前。 “既然神石的力量已被激发,咱的小郡主也是时候救她外公了。本宫也不是不信你,却怕你有着私心,后边的事你不用管了,好好待在我儿身边就好。” 提及弘景帝,姬千柔勾唇轻笑,眸子里有着满意的光芒,可转瞬就变成得深沉。 这些年她对祁恒所做的事都有耳闻,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忠厚仁恕、省刑减赋,毫无疑问是个好帝王。 可她最厌恶的就是这一点,他的儿子与其父亲一样,心里只有天下,为了天下安定连命都不要了! 她也是恨极了这个天下,若非这个天下,她的丈夫又怎会…… 所以她安排了宁朔的疫情,本想看着十几万人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激发了神石的力量,真是上天助她! 景修立在下首,对于姬千柔的话不敢有怨言。 可他的心里隐隐有些焦急,他的心在爱与恨之间动摇。 他的眼前是一片火海,无数的人在大火里撕心裂肺的尖叫,整座皇宫都被大火包围。 而在宫门处的城墙上,有个人微笑的看着这一切,那个人有着与他父亲一模一样的容貌…… 这番切骨的恨意如何能忘得掉? 可那火海之上又浮现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人来,眨巴着晶亮的眸子看着他。 “景公公,你累不累?” “景公公,你要尝尝这奶糕吗?” “景公公,是不是柳妃又欺负你了?” “景公公,你是在想家吗?” “……” 那小人可真吵,一见面就缠着他,弄得他好好潜伏都不行。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他觉着要是那小人继续缠下去,他恐怕还没熬过十年,就死在了宫人们的嫉妒之下。 想到此处,景修的嘴角微微扬起,弧度浅极了,又因为垂着头,姬千柔没看到他的变化。 “你先退下吧,对了,过后再多弄些人来。” 姬千柔挥了挥手,转头又静静的看着外边的阳光。 这座监牢啊,困了她十几年! 可那又如何呢,为了让夫君回来,这一切都值得。十几年的光阴于巫族几百年的寿命来说,不过是很短暂的时间。 经过梁言祁阳太医令等人的一致决定,人参精不拿去入药了,余音虽有失望,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决定。 这下子,她的身边就有了两个宠物了,一个是仙鹤,一个是人参精,俩小东西总是跟在她身边,既怕被当成食物吃了又舍不得离开她身边。 余音便给俩东西取了个傻乎乎的名字,一个叫鹤宝,一个叫参宝。因为没有狗,她就将那俩东西当成了狗,整日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遛。 宁朔处于灾后重建的时期,街上的百姓和兵卒都很多,她每次出场都会吸引众人的目光。 那目光里一半是尊崇,一半是对人参精的垂涎。 成了精的人参,吃它一根须,恐怕都能长生不老吧?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可余音在他们心中犹如神灵,神灵的兽宠,这怎么能碰得呢? “郡主,又来溜达啊——” “郡主,您午膳可吃好了?” “郡主,道路还在修缮,您注意脚下!” 余音礼貌又得体的颔首,言行尽显皇家风范。 每到这个时候,小参宝就会往她脚边缩,甚至直接挂在她裙子上。 余音为了在百姓面前展现郡主的风仪,只能捏着它头顶的小绿芽将它扯下去。 小参宝死活不肯,周围人的目光太可怕,它感觉自己要被那些目光切成薄片,扔到水里煮成参茶了! 只有主人身边是安全的,它再次爬了回去。 一脸冷漠的十五都忍俊不禁,抱着剑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一头银发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他本就生得俊美,一笑之后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气化去许多,周围的姑娘都眼含秋波的看着他。 见此他瞬间冷下脸来,皱着眉头朝周围扫去,仅一眼,就骇得姑娘四散而逃。 杀人如麻的生活过了那么多年,即使为了余音故意收敛,逼退一群峰蝶也是极为容易的事。 初一鬼鬼祟祟的来到十五的旁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挑眉看着鸟兽散的姑娘们玩笑道;“这么多姑娘你都没个看中的?” 听着他的问话,十五将目光从余音身上收了回来,换成了寒刃割在了初一的身上。 初一立马噤声,心虚的跑回了余音的身边。 “来来来,参宝,哥哥护着你!” 初一连忙伸手将人参精捧在手上,等到身上刮人的目光离开后才松了口气。 不知是什么缘故,仙鹤的毛长得很快,几天就恢复了高贵清冷的模样,跟在余音的身边,无疑为她增加了许多仙气。 余音猜测是沈毅的药开得好,心里计划着让他调整调整药方,定能大卖。 参宝不 第114章 人间客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一座冰雪覆盖的高山上,冰雪折射着阳光,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山腰处有一片冰湖,上边开着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冰湖的里侧有一个山洞,白如实质的寒气不停的涌动。 山洞不算宽阔,石壁上结满了冰晶,没走几步就到了尽头,里边正中的位置上有张寒气袅绕的冰床,上边躺着一个双眸紧闭,眉眼细长,双手交叠与胸口的白衣男子。 “道长,我家主子怎么样,他怎么还不醒?” 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不停的晃着旁边道袍老者的肩膀,粗粗的眉宇间尽是焦急。 话里的道长皱了皱白眉,握着拂尘的头就用那把儿敲着少年的手,没好气的训道:“松青,你快放开,贫道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散架了!” 松青被敲得手背有些泛红,仍不肯松手。 “道长你不是修仙之人吗,怎么散架,别想诓骗我!你只要治好了我家主子,我就松开你!” 清韵道长愁眉不展的叹着气,并指朝冰床上的人一点,一道金光迅速没入那人的额间。 顿时,山洞里雷声震彻,紫雷翻滚,尽数缠绕在白衣男子的身上,逼得清韵与松青都不敢靠近。 “你看到了吧,师叔祖身上的天罚显现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怪你没看好他,让他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你看当日那一身红衣,跟入魔了似的,可把我吓了一跳!” 原来冰床上躺着的人是怀素,自那日事情发生后,他就消失了踪影,没想到是在此处。 松青不肯罢休,一个劲儿的围着冰床踱着步子。 “那怎么办啊,难道主子一直要这样躺下去吗?” 清韵道长看了看昏睡不醒的人,不停的叹着气。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可却是第一次如此严重。 执念啊,都是执念害人! 清韵道长摇了摇头,甩了下拂尘给山洞加固了封印,而后才缓缓说道:“还好没酿成大祸,等过些时日紫雷消退,天罚印记隐没就无大碍了。 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守在这里,此处乃我仙留山禁地,加上我已施法,门下弟子是不会进来的。”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怀素的左眼下方有一道紫色的天雷印记,那骇人的天罚威势便是从印记中显露的。 松青听此连连点头。 松青一天有大半的时间守着怀素,另一部分的时间就拿来坐在山洞上方的枯树上眺望着远处。 仙留山常年大雪纷飞,积雪不化,白色是这里最普遍的颜色。 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枯燥和凄凉,因为这世上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松青大人,这是后三日的酒食。”峡谷外,一弟子将食盒放在了石台上。 松青觉察到阵法波动,往空中一跃,顿时消失不见了。 冰湖外的峡谷处,飞了一只青雀,扑棱了两下翅膀落在了地面,化作了人形。 “嗯,你先退下吧。” 弟子抚胸微微躬身,径直离开了。 时节差不多是五月了,灾后重建得很顺利,百姓因为余音护佑,太子坐镇的缘故一个个干劲十足,无不对未来充满期望。 为了缓解来年粮食短缺的问题,余音曾提议过的玉茭已经分发下去,由三城中最有经验的老农分别组成育苗组,培育幼苗。 百姓本不知玉茭何物,不敢轻易种植,可如今水稻小麦等播种期已过,现下这个时节根本没有能播种的粮物,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都答应了。 近些时日,城中来了不少人,尽是些生面孔,听那口音都不是本地人。 余音也没太在意,仍是每次跟梁言巡视下赈灾情况后,就领着初一十五遛“狗”去了。 宁朔城已经逐渐恢复了繁华,酒楼商铺都开了张。 余音走窜于街巷,最后在一处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酒楼处的有些偏僻,算是巷尾了,两旁的柱子痕迹斑驳,一看就上了年月。 不过门沿廊柱擦得很是干净,昨夜下过雨,这门槛上居然没什么污渍,也侧面证明了此地确实没多少生意。 “小姐,我看这里生意萧条,还是别进去了吧。”清明打量之后,皱着眉头轻声劝道。 余音停下不为别的,只因为酒楼之名“人间客”有几分意思。 没有听从清明的劝告,口中咀嚼品味了一番,迈着步子就进了大门。 “老板,老板,你们这儿可有什么特色吃食?” 进去之后便问询起来,同时仔细的打量着店内环境。简约干净,是个舒心的地方。 店内有些暗,柜台后摸摸索索的出现个文质彬彬的老者,一身灰白袍子穿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 老者叹着气,一嗒一嗒的拨着算盘,嘴上下着并不严厉的逐客令。 “姑娘,几位公子,你们还是去别处吧,这家店暂时不迎客。” 初一疑惑的问道:“不迎客?可你没挂打烊的牌子啊。” 清明顿时皱起了眉,眸光阴沉的盯着老者:“你这老头,开门不迎客,你是故意消遣我们的吧!” 老者似乎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将算盘重重一拨,扬高了声音回道:“我说不迎客就不迎客,我是这家店的主人,我说了算!” 清明倚在柜台旁,伸手就夺了算盘狠狠的朝地上砸去:“你说不迎客就不迎客,我家小姐能看上你这个破地方,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然还敢撵我们走,你……” “清明!不得无礼!”余音低喝一声,制止了清明的行为。 转头轻声对老者说道,“老伯,我是看你这人间客取的挺有意思,便想进来看看。我家小童被我惯坏了,您不要放在心上。” 老者的面色稍稍缓和,看了余音几眼,又瞥向了她身后的初一十五以及俩宠物。 “你是郡主吧?”话语淡淡的。 还不及余音说是,老者便补充道:“你是郡主我也不接。” 那话听起来傲气极了,余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轴的老板。 倒也不生气,点了点头就欲离开。 “等等,我听闻郡主乃齐国文坛第一人,若您能用我店名作一首诗,我就同意你们留下来。” 余音停下脚步,猜测这老板如此秉性,会不会是什么隐士高人,答题之后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思索之后觉得还是试上一试,万一真有呢? “好的,我答应你。”余音应道。 “郡主,您真要为他作诗吗,这家伙对您一点儿也不礼貌!”清明很是不乐意。 第115章 等一个人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抬了下手,制止了清明的念叨。 “老伯,是我念出来呢,还是写出来呢?” 老者从柜台后方转了出来,不知从何处拿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再大开着窗户,让屋内变得明亮。 余音正欲坐下,老者却抢先一步,提了笔立在空中:“郡主,请念——” 余音抽了抽嘴角,缓缓念道: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这首诗是纳兰性德所做,她还挺喜欢的。 她念诗的时候,所有人包括一参一鹤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她身上有着柔和的光。 十五倚在窗户处,寒冷锐利的目光在落到余音身上的时候化去了寒意和锋芒,他就那么怀抱着利剑,安安静静的看着。 她身上确实有光,是他地狱里的光。 清明的面色微沉,目如鹰隼的盯着那用柔软嗓音吟诗的人,他右手微微收紧,心中的想法愈发坚定。 老者越来越兴奋,落笔之后吹了吹,轻轻的提起放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品味。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他将这两句念得最多,念得最久,兴奋的神色变成了诗里的惆怅。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心的将宣纸放下,抬眸端详着余音:“郡主果然如传言一般,是我齐国文坛第一人。 你的诗写到我心坎上了……郡主,你们几位就留下吧,我去厨房吩咐一下。” 他指了指二楼的方向,随后便拖着步子朝厨房走去。背影萧索,看起来还有些惆怅。 余音忍不住喊道:“老伯,你为什么说客栈不迎客?” 这时从窗外探了几个脑袋进来,疑惑的交头接耳:“奇怪了,这客栈怎么来了人啊,老张不是从不接待客人吗?” 初一得余音授意,凑到窗户下问道:“几位大哥,你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这好好儿的客栈为什么不迎客呢?” 其中一个挑着空担,眉毛粗浓的大汉说道:“老张头在此地开了这客栈几十年了,可从来也不接待客人。 下雨是时候就喜欢站在门口发呆,看起来像在等人一样,我问他等什么,他说记不得了。” 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搭腔道:“我就觉得好笑,既然记不得了,那还等什么? 可他仍然那样,开了客栈也不迎客,每日却把客栈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简直是个怪人。” 余音来了兴致,看着窗外三人:“是在等妻子吗,亦或是在等儿子?” “应该不是,他来这里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这么多年了我没见过有人找来。” 粗眉大汉摇了摇头,声如洪钟,差点儿将她给震聋了。 老者这时从厨房内走了出来,朝窗外三人点了点头,领着余音四人就去了二楼。 二楼只有两张桌子,临窗摆着,窗台上各有一盆植物,长长的藤蔓沿着窗框垂落。 老者领着四人坐下后,见绿植上多了灰尘,随手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这才满意的转回了头。 “郡主,他们说的没错,我开这家店啊,就是为了等人的。” 老者看向了窗外,面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可是我记不清是谁了,也记不清是男是女,我就只记得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重要的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待。”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等吗?”余音追问道。 老者闭眸思索了许久,久到饭菜都上来了。 他拍了下脑袋,忽然明悟:“好像是因为一件事,我心怀愧疚……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毕竟我来对方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我来宁朔还是因为听到其中一人说喜欢宁朔的雪云糕。” 余音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人一直等待,究竟是什么样的愧疚,会让一个人一生难安。 “老伯,您能给我说说吗,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老者端详了余音许久,再瞥着她周围的下人,缓缓的点了下头。 以郡主的权势,或许能帮他找到那人呢,被愧疚折磨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于是他低低叹道:“我便说与郡主听吧,不过时间过了许久,我得好好想想……” 余音点了下头。 老者的事大概是这样的: 恰逢一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他所在的村子因为靠山,倒还能靠着山中野物勉强过活。 有一日村中来了对年轻夫妇,男的俊美,女的娇柔,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他们一来就亲切的问询着村民的情况,时不时的说些安抚和承诺的话语。 二人一般都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可忽有一日男子让村里识路的人带着进了山,女子不知道,便询问老者人去了何处。 老者有个女儿,早被仙人似的男子迷住了,发誓非他不嫁,这时女儿掩下心思如平日般恭敬的说道:“公子说有急事先行离开了。” 女子眉头一皱,竟也没怀疑,转头就往山外跑去,看起来有些气恼。老者因为心疼女儿,便按下了事实。 晚上的时候,男子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手里拎着毛色纯白的狐狸,看那狐狸皮毛的色泽,应是大山深处才有的雪狐。 他猎来是给女子做围脖的,本想给个惊喜,可没看见人。 老者忍受不了男子周身的威慑,只好说了实话。男子一听,也是急急忙忙的往山外赶,什么都顾不得了。 后来听说男子在追女子的路上遇到埋伏身受重伤,身上就此落下了暗疾。女子因此生了男子的气,男子因为怕女子担心自责掩藏了真相。 “再后来男子没过多少年就死了,一是因为当初留下的暗疾,还有就是因为劳累……这是我后来听说的。”老者低声叹道。 其实他还隐藏了不少真相,那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听到此处,余音与三人交换了目光后问道:“既然男子都死了,那老伯你还在等谁?” 这便是余音不解的地方。 桌上的菜都快凉了,也没有人动过。 老者摸了摸前额,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等谁?我也不知道……或许等一个需要了解真相的人吧。” 】,更新快,免费读! 第116章 城郊树林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宁朔城东的树林里,潜藏了十来个人,都穿着粗衣戴着树叶编织的帽子,手中还拿着弓箭刀剑绳索之类的东西。 林子里很静,死一般寂静。 当中几人低声耳语:“情况感觉不太对,暗中有种窥伺之感。” 一人放下身前树枝,嘲笑道:“我说你是不是紧张了,上头只教待尽快将人拿了,也没说必须一次成功。” 另有一人搭好了弓箭,小声嘱咐:“你们都小心点,我也觉得不对。” 城西树林处于外围,林木稀疏,还是能照得进阳光。 议论完后,几人浑身一颤,觉得阳光也有些冷。 在这群人后方不远处,被踩踏的野草正努力的上扬。 “清明,你说的好去处是哪儿啊?”余音兴致勃勃的看着身侧的人,轻轻紧了紧缰绳,让马儿小跑着前行。 初一十五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左右,处于稍稍靠后的位置,一直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今天日头有些毒,余音担心人参精被晒成人参干了,就没带参宝出来,另外担心小东西吃醋,将鹤宝也留在了山庄里。 听着她的问询,清明面色微微一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双猫眼澄澈的盯着余音,嘴唇轻抿嘴角微扬。 “小姐,很快就到了。前边风景甚好,一般人可是没这个眼福! 那个地方可是我偶然遇见的,方圆十里就那么一棵参天古树,树冠繁茂,上边挂满了花朵,宛若人间仙境。” 话语里带着些邀功的意味。 应话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远处的树丛,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握紧,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一丝紧张。 眼看着快到山坳的时候,他勒了勒缰绳,转着马身挡在了余音的身侧。 抬头看着天色小声的提议:“小姐,要不咱们下次再来吧?其实我也不确定那花到底开没开,要是让您白来一趟,那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初一夹了下马腹,赶了上了:“怎么不走了,我们都走这么久了!清明,你说的好去处快到了吧?” 清明握紧了手,咬了咬下唇,不情不愿的说道:“是快到了……可我担心让你们白来一趟,我提议这件事本就是想给小姐散心用的……” 余音抬手挡在额头上,眺望着蓝天白云,想着现在正信马由缰,随意的从林间小路穿过,忽然有种闲云野鹤的感觉。 她灿烂一笑,倾过身子拍了拍清明的坐骑,坏笑着说道:“我们来都来了,怎可无功而返?清明你可坐稳了!” 话音一落,清明胯下骏马嘶鸣一声,朝远处奔驰而去。 余音朝初一十五眨了下眼睛,欢笑着骑着马奔了上去。 “小姐,山路不平,你可慢点儿,等等我啊!”初一重重的夹了下马腹,转眼便只剩下扬起的尘土。 十五看着三人绝尘而去的身影,轻笑摇着摇了摇头,低喝一声“驾”,也追了上去。 两侧树木飞速倒退,习习凉风扑面而来,这种肆意奔驰的事情清明还是第一次做,他的心忽然变得无比轻松和自由,就像随意遨游的鱼儿,欢快飞翔的鸟雀…… “郡主,你很信任清明吗?”清明不曾回头,突然换了称呼询问。 耳旁是呼啸的风,让人听不太清楚旁人的话语。 余音只是笑,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举着马鞭在空中晃悠,看起来开心极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清明,我可要追上你了!” 余音再次狠狠的甩了一边,几息之后就与清明齐驱并驾,清明看着她逐渐领先的身影,抬起手欲言又止,最后敛眸之后追了上去。 变故陡生,箭雨从山坡上落下,余音挥着马鞭打掉了近身的箭矢。 忽听得身后一声惊呼,转眼一看,发现箭矢正朝清明射去。 心中一紧,朝右侧猛然扑去,带着清明滚落地面,而那箭矢刚好从她耳旁擦过。 清明看着落在衣襟上的一缕青丝,不动声色的握在了手中,清亮的眸光瞬间变得晦暗。 山坡上的人尽数冲了下来,余音眉头一皱,低声说道:“你不会武,藏在这里等援助,我先将人引开。” 说罢扯了把草往清明身上一撒,转身朝前方跑去。 敌人一见目标跑了,尽数朝前追去,似乎对忽略了清明的存在。 清明定定的看着被众多敌人追逐的倩影,下唇咬得死死的,胸膛起伏不定。 最后他张了张口,无声的说道:郡主,对不起。 初一十五很快追了上来,见一地杂乱眉头深锁。 清明缓缓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十五看着他一人在此,那收敛多年的杀气尽数释放出来,骇得清明面色惨白。 “她呢,她去哪儿了?” 十五目光凌厉,清明知道,自己一旦隐瞒,那怀中的利剑就会出鞘,瞬间抹了他的脖子。 他抬起手指着前方,轻声说道:“进了那片林子。” 初一十五动了动缰绳,准备策马追逐。 他忽然迟疑的问道:“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救小姐么?” 十五看也不看他一眼,甩了马鞭急速朝前追去。 初一也不想看见清明,他刚刚大致观察了下环境,发现刚才的追杀早有预谋,可今日来城郊赏景乃是临时起意,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 除非有内鬼! 初一冷笑一声:“你去?今天来这边赏景就是你提议的,这半路上出现了埋伏,你作何解释?” “我……”清明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那些死缠烂打的招式全然想不起来了。 初一嗤笑一声绝尘而去。 清明抬起攥紧的左手,缓缓展开,露出了掌心的一缕青丝。 他那乖巧无害的表情转眼被阴狠和奸佞所取代,可看到掌心的青丝,眸中多了丝动容。 “郡主,我只是一个下人,下人的存在不是被主人拿来挡刀挡箭的么?你说你身为堂堂郡主,为什么要救我?” 右手慢慢的摸到了胸口处,慢慢的收紧抓起了衣服,似乎那里的伤还隐隐作痛。 他冷冷的笑了笑,低头看着青丝,笑容多了悲伤和感动。 扯了一根细绳将发丝绑好,放在了随身的香囊里,然后小心的放在了胸口去。 他翻身上了马,嘴角微扬,似乎胸口的箭伤不那么痛了。 第117章 清明之苦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那群人似乎早知道余音会往树林里跑,里面机关遍布,余音好几次都差点儿着了道,还好她轻功不错,才能屡屡脱险。 为首的见始终不能得手,怒意顿生,吩咐手下的人尽快将人捉拿。 “上头只要活的,留条命就行,残疾与否,无需顾及!” 话落之后,追兵手段频出,越逼越紧,余音只有轻功尚佳,如此一来渐渐落了下风。 她心里着急不已,暗恨自己为何要策马狂奔,若是与初一十五信马由缰,既享受了郊游的闲适,也不至于遇到突袭没人援手! 不知道初一十五追上来没有,清明的情况又如何? 她从不以最坏的恶意忖度他人,只认为我以真心待他人,他人便以真心待我,这样才能体会人世间的美好! “清明啊清明,这次要是你与别人合谋,我可有些伤心了!”余音一边叹着气,一边奋力逃脱追兵。 地势逐渐险峻,林木也稀疏起来,路旁的石头怪异嶙峋,一片黑沉,大风刮过乱石就会发出呜呜的长鸣。 灼人的日头不知何时被乌云挡住,只剩下一片阴沉。 余音忽然觉得瘆得慌,猜测这飞沙走石,偏僻萧索的地方是否会有精怪出现。 带队的几名追兵忍不住摸了摸胳膊,周身忽然一颤,那埋伏时出现的窥伺之感再次袭来。 为首的那人扬了下手,低声吩咐众人小心,而后谨慎的迈着步子朝前方行进。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东侧传来,余音侧耳聆听,心中的预感愈发不祥。 地上铺满了枯枝与松针,大大小小的碎石胡乱的堆叠,只要稍微分心,就会被绊一个趔趄。 “老大,老大,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瘦高个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 被喊老大的那人为了转头看他,脚下猛然一空,一下就被藏在松针下的石头绊倒,摔在了旁边厚厚的松针上。 摔倒的声音刚好盖过了骤然增大的窸窣之声。 老大被人扶起来之后,狠狠的拍了下瘦高个的脑袋,忿忿的骂道:“喊喊喊,你喊什么喊!还不赶紧抓人去!” 初一十五早已弃了马,跟着地上的脚印一路追寻。 “再往前就到山里了,山中情况复杂,小姐可不要有什么事才好!”初一眉头拧在了一起,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到余音的身边。 山中地形复杂,虽然那一片范围林木稀疏,可也很容易隐藏身形,余音走得很是小心。 背倚在石头上休息的时候,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毒蛇锁定了一般。 桀桀的笑声忽然响起,伴随着不曾停歇的窸窣之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余音受了惊,右脚往旁边一踏,忽然一空,身子就不受控制的朝旁边倒去。 重重的声响以及那一声吃痛声顿时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还十几人迅速朝声源地围去。 眼见就要被敌人捉住,清明不知从那儿窜了出来,拉着她左窜又拐的往更深处跑去。 “快追,他们跑不了的!” 听着后边急急的呼喊,清明的心砰砰跳着,冷汗不停的从额上渗出,又因为剧烈运动,热汗一阵阵往外冒着。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带着别人逃命。 “郡主,你信我吗?”他仍是唤的郡主,话语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与害怕。 余音对他的出现挺意外的,不过她已无路可走,跟着他或许能逃出生天。 于是撇撇嘴,敷衍的点头:“信。” 清明本来有些后悔和害怕,以前的他可是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可看着身旁那不情不愿点头的小姑娘,忽然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黑影桀桀一笑,卷起身后树叶缠上了清明的脚腕。清明身子猛然前倾,摔倒之后朝旁边滚落。 黑影得逞之后就藏入了枯叶之下,余音担忧清明,没有注意到起伏的叶层。 余音急的叹气,换了方向朝清明追去,黑影逐渐凝出双手,邪笑着朝余音的脚腕抓去。 可刚要触碰,一股玄妙的力量瞬间将他击飞,落地之后变成了几堆黑烟。 余音皱眉往后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视线一移,地面忽然错开,深深的悬崖出现眼前,余音心弦一颤,咬牙往前一扑,拽住了清明的左手。 “你可抓住了!”余音拧巴着脸,使出吃奶儿的劲儿拉着掉出悬崖的清明。 见将人抓住之后,她拿着衣袖塞到了嘴里咬着,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直以为电视上扑身救人的多么轻松和潇洒,这才敢咬牙一试,谁知那一百多斤的力量让她的胳膊脱臼了,都快把她痛死了! 清明只剩下震惊,连反握余音的手都忘了。 “你是不是傻了,你抓紧我啊!我又痛又紧张,手的冒汗了,要不是练了点儿武,我现在都得跟你掉下去了!”余音哭兮兮的喊道。 清明仍没有反应,只是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余音急的冒汗,手越发使不上劲儿。 “你是我小童啊,我当然得救你了,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啊,我可真要抓不住了!” 清明仰头看着余音,圆润的眸子微微有着水光。 “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以前,我认为下人就是拿来给主人挡刀枪的,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东西。” 说道此处他笑了笑,笑容里有悲痛、仇恨和苍凉。 “我的身上有十几处大伤,数不清的小伤,最致命的是胸口的伤。那是我曾一心一意对待的主人为了活命,拉我挡在了他身前。 得亏我命贱,竟然被丢在乱葬岗后醒了过来,从那以后,我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 余音痛得都快没力气哭了,虚虚弱弱的吼道:“我求你先别说了,有故事咱回去再讲好吗? 你能使点劲儿吗,我胳膊都要疼死了,我给你搭把手,你能不能爬上来啊?” 清明被打断了话陷入了沉默,敛眸之后定定的看余音的双眼。 “如果我说这次的事情与我有关,你还会救我吗?” 看着余音迟迟不回答,他眸中逐渐出现了绝望,惨然一笑,缓缓伸手意图掰开余音的手指。 余音吓得冷汗直冒,急的都快上火了。 “大哥,你干嘛啊,你能不能让我歇口气,我一十三岁的小姑娘拉着你这么大个人我容易吗?” 见着他动作仍在继续,不由得喊道:“救救救,怎么不救!我路上就猜到了,说实话我是有点儿失望的,毕竟……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简单点儿不好吗?” 第118章 坠崖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追兵转眼已至,老大让人将三面围住,堵了余音的退路,若想活命只能束手就擒。 余音只能紧紧拽着清明的手,暗中祈祷着上天保佑。 可这一次,她的祈祷并没有任何应验。 “来人,将郡主给绑上!”老大下令。 不远处化作黑烟的黑影逐渐聚合,悄无声息的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瘦高个拿着绳子准备上前的时候,窸窣声骤然加大,犹如浪潮席卷,地上松针拼命抖动,眨眼间几声重物落地声响起,转头一看,除了他都化作了白骨。 晃眼一看,松针底下有细物爬动,迅速朝他的脚踝涌去。他将绳索朝地上一砸,枯叶层瞬间凹陷,露出一堆喷涌的黑虫。 瘦高个尖叫一声,张惶失措的往悬崖跑去。 余音全靠脚边嵌在地里的大石头借力,他这么一跑,一下扑在石头上,使得石头在凹槽里滚了滚。 余音脚尖一滑,清明的体重直接拉着她朝崖底下坠去。 又坠崖,她这是与悬崖有缘么? 这样的缘分一点儿都不好! 摔倒的瘦高个迅速被吞噬成白骨,黑影凝成人形,浮在余音趴过的地方,一双血瞳幽幽的盯着悬崖。 清明眼中除了与自己一同坠落的余音,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先是试探的握了握余音手,见没什么反应后用力的反握住,狠得就像是在抓猎物。 余音因着手臂剧痛,他紧握的那点儿疼痛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眼前是迅速上升的崖壁,掉落的小石子触手可及。 天上乌云浓重,似乎就要从天上塌下,狂暴的飓风将崖上的枯枝落叶尽数卷起,最后缓缓停歇,盖住了那十来具白骨。 有人出现过的痕迹就这样被抹去,那十来个人也就此被自然遗忘。 余音睁眼时,已经落到了底部。她扶着脱臼的胳膊艰难的站起,面色因疼痛而变得苍白,一身衣裙不停的往下滴着水。 脚下是一片平坦宽阔的浅溪,潺潺的流水冲刷着圆润的鹅卵石,水面上起着袅袅的白雾,被清风追逐着嬉戏。 河岸一侧是高高的崖壁,底下长着茂密的茅草,一堆堆,一丛丛,遮掩着下方几近风化的白骨。 河岸的另一侧是树林,亭亭如盖,高低起伏,林间白雾袅绕,看不透深浅。 余音小心的扶着胳膊,涉水寻找着清明的身影。 她心里默默的骂着上天,埋怨着此次的祥瑞不起作用。 忽然瞧见不远处河滩上躺着一个人,她连忙朝那边走去,走近一看果然是清明,一身的衣衫被石头刮的破破烂烂的,正好露出好多处年代久远的斑驳伤痕。 余音撇撇嘴,蹲下身子伸出尚好的左手推了推了,见人没有反应,朝掌心哈了口气挥手往清明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那白嫩的脸上就出现了红红的指印,清明眼皮动了动,瞬间睁开双眼,眼底的阴狠将余音吓了一跳。 “你还好吗,能不能自己起来?”余音拍了拍胸口。 清明敛了下眸子,再睁开时已是澄澈乖顺的目光。 他撑着河面坐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拉过余音的胳膊,猛地一掰,余音下意识的一掌拍到他的胸口,他便重重的摔到了鹅暖石上。 余音反应过来心虚的问道:“你……还好吧?” 清明捂着胸口闷闷的咳了几声,再次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郡主看看胳膊好了吗?”他微微笑了笑,眉间有些痛苦。 余音活动了一下,发现已接好了,体内有温润的力量朝受伤的胳膊涌去,驱散了所有的不适。 她黛眉一扬,正准备与清明说些什么,却刚好看见他一层层褪下了上衣。 “诶诶诶,你脱衣服干嘛?我虽然不介意,可是这要是让我家言言知道了,他铁定要生气的!” 余音双手插在腰间,有些气恼的盯着清明。 清明见她不躲不闪,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看着,心中忽然涌起了久违的羞耻感。可他垂着眸子,涉水一步步朝余音靠近。 “郡主,你是第一个将我当成人的人。”站在余音身前,他弱弱一笑,圆润的眸子里是悲哀的神色。 余音矮他许多,一抬头就刚好看见他胸口狰狞的疤痕,除却那最骇人的伤疤之外,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几十处伤疤,不过都好全了。 余音想象不到,是怎样的过往才能留下这一身的伤痕。 清明见她目光被胸口的伤疤吸引,缓缓伸起手抚在胸口,在余音的惊愕下倏然成爪,狠狠的朝那里抓去。 瘦削的指尖格外有力,戳破了白皙的皮肤,嵌入了血肉。 他秀气的眉头仅轻轻一皱就散开了,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余音。 “这是第四任主人拉我挡箭留下的,那支箭几乎穿透了我的身体。低贱的人可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这命啊,连上天都嫌弃!” 余音揉着鼻子撇开目光,悄悄的往后退去。 狠人啊,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清明发现她的后退也不生气,收回了右手扶了扶左肩到胸上那一尺的刀疤,轻柔的笑笑。 “这个大致是第三任主人吧,对我还挺好,这刀疤虽骇人,可不危及性命,被拉去挡了刀,遣我离开时还赏了一两银子。” 余音心情有些沉重。 “腰上是鞭伤,深可见骨,是府里的夫人让我给小少爷顶错被打的。那是我第二任的主人,他无恶不作,可每次做错了事夫人就会让我顶罪。” “我第一任主人对我很好,给我吃给我穿,用度都与他一样,是少爷的级别。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陪他玩,他特别 第119章 白巫族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二人沿着溪流下游走去,余音在前,清明在后,均是沉默。 走了半天,溪上白雾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到后来除了茫茫白雾外,只能看见对方。 余音担心与清明走散,便抽了清明头上发带绑在各自的手腕上。 “你紧紧跟着我,遇到危险拉一拉发带就好。”余音叮嘱。 清明紧紧握着手腕处缠着的发带,嘴唇抿在一起,嘴角微微上扬,满心都是欢喜。 还好,这次没被丢弃! 寂静了许久,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能叫你大小姐吗?这样与别人的称呼都不一样。” 余音随意的嗯了一声,谨慎的走着每一步路。 得到允许,清明窃喜不已。 大小姐,大小姐…… 他在心里呼唤了上百次。 眼前的白雾忽然消散,出现了一片如茵的草地,地上长了一棵盘根古树,冠如伞盖,却只有星星点点的绿意。 树根旁有几根带刺的藤条,缠着树干向上生长,缠满了树冠。藤上有粉色的花朵盛开,重重叠叠,使得整棵树都被繁花笼罩。 那星星点点的绿,与花朵交相辉映,也不知是树上本有的绿色还是藤上长出的绿叶。 花开似锦,繁华成冠,便是如此。 余音眸光一亮,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朝古木跑去。 清明心里想着别的事,一时不察,被这猛然一拉险些摔倒。回过神看到草地上的花树,眼里尽是讶然。 余音跑过去围着大树转了好几圈,数十米高的古木上顶着宽大的花冠,清风吹拂,浅粉色的花瓣悠然的飘落。 她伸出手接了一片,好奇的打量着。 “这棵树好奇怪,但很好看!” 清明轻轻一笑,神色真诚:“其实我想带大小姐你看的就是这棵树,当年我也是偶然得见,后来再也没找到,没想到在竟在这里。” 余音解开发带,双手背在身后,一圈一圈的围着大树走着。 眼睛一直看着上方,没有注意脚下,忽然踢到硬物身体一个趔趄,还好清明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余音挣开清明的手,低头看着罪魁祸首。 一支黑色的枯枝张扬的立在地里,周围被苔藓掩盖,很难让人注意。 她心里不快,捡了根木棍就刨了起来,越跑越觉得不对,因为枯枝越来越粗。 “清明,你帮帮忙。” 清明伸手握住枯枝往上一拔,枝丫瞬间断落洒在了地上,他因用力过大,身体失重的往后倒去,手掌硌在了尖锐的物体上。 二人各自看着附近的东西,仔细瞧来,竟是人骨! 险些绊倒余音,被清明洒落在地枯枝似乎是手骨! 余音吞了下唾沫,拿着木棍往旁边的地上抛去,清明亦是如此,大概半刻钟后,二人一脸慌张的交换着目光。 那繁茂而娇艳的花朵不会是因为地上累累的白骨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余音拽着清明往来处跑去。可眼前就像出现了迷障,无论她如何走,最终都会回到花树底下。 “清明,你当初是怎么离开的?” 想着地上成百上千的白骨,余音汗毛倒竖,忍不住往身侧的人挤了挤。 “其实……”清明掩下欣喜,底气不足的说道,“我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我只知道我当时被主人派来的人追杀。 一路逃跑,到了这花树底下就累得睡着了,醒来时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什么?”余音欲哭无泪,“咱们不会被困死在这儿吧?你说这树底下的人是不是被树困死,拿来当花肥啊?” 清明努力回想着那不愿忆起的过往,找寻着离开的细节,可一点线索都没有,只好愧疚的摇着头。 抬起眸看着余音,攥着身侧的衣服,下定决心道:“大小姐,你莫怕,就算要被做成花肥,我也一定会挡在你前面,我先死。” 他是最在乎命的,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如今却…… 余音有些动容,迫切的希望有人来救他们,那样谁也不用死。 “我还没活够,我才不要被当做花肥!我乃齐国祥瑞,相信我,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她说的格外心虚却又极其斩钉截铁。 或许是上天感应,也有可能是上天被蒙蔽了视听,花树旁边蓦然出现了两个穿着奇异的人。 一身素白的衣袍,腰间挂着褐色的皮质流苏,脸上画了黑色的虫形图案,就像是一种图腾。 前额以及鬓角的头发被分成小缕编成了小辫,挽在了脑后,剩下的一半头发披身而落,看起来既怪异又仙气。 其中一人甚微年轻,举动带着点儿威仪,旁边的中年人似乎以他主。看着余音他微微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失望。 余音刚想问什么,那人就朝中年人点了下头,消失在了古树旁。中年人大步上前,不知用何法将他俩控制,带着他们径直走向了古树。 眨眼间,大雾茫茫的景色消失不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寂静的山谷,谷内有木屋点缀,屋子四周缠着彩色的布条,与谷内茫茫白色相映成辉。 他们身后,正是那颗高大的古木。 “大叔,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余音软着嗓音询问,在中年人转头的时候,将眼睛瞪得大大的,黑曜石的眼睛亮闪亮闪的,看起来很是乖巧。 中年人被他可爱的模样迷了眼,准备开口的时候,旁边的少年转过头眯眼警告的看着他,待中年人噤声后将视线移到了余音的脸上。 少年眸光略冷,似乎对外人极为不喜。 余音来了兴致,笑眯眯的一步步朝他靠近,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走到他身前的时候,她已变成了仰头,黛眉一蹙,樱唇一憋,眨巴着晶亮的眸子可怜的看着他。 “这位哥哥,你这般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是被我迷住了吗?可那怎么是好,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 嗓音格外娇软,听起来还有些苦恼。 少年面色一红,气恼的移开了目光,甩了下袖子大步的朝前走去。 余音看着他负气离开的背影大笑不止。 哼,敢给她眼色看,就该被教训教训! 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最大的院子,院前有着木搭的宽阔平台,四周有着木栏围住,栏杆上同样挂着彩色的布条。 除此之外,平台正中有着一根直立的细木,上方挂着一张黑底白绘的旗帜,那白色的图案正好与中年人和少年脸上的相似。 平台周围是错落有致的木屋,而最大的是平台正后方,沿着木阶上去的那一座。 见二人到来,正前方的台阶处缓缓走出来一对穿着繁琐,手拿权杖,气质威严,整张脸都绘上黑色图腾的中年夫妇。 第120章 陌生之地的夜晚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想套近乎的喊声叔叔和婶婶,可又担心过于唐突惹恼了二人,只好再三斟酌后,试探的问道:“请问,这里是何处啊?” 周围的人见上方二人出现均双手交叠在胸口,弯下腰恭敬的行礼。 二人扫视了众人一眼,转身回了屋子。 少年见此冷冷的瞥了余音一眼,迈步朝台阶上走去。 “还愣着做什么,我爹娘要见你,还不走?” 余音白了他一眼,叫着清明一起跟了上去。 木屋外边看着宽大,进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充实却不显狭房顶上方垂着各色的丝绦,屋子的被木篱分隔,篱墙上整齐的挂着些怪异的物件。 屋子正中铺了一张圆形的地毯,黑色为底,白色为纹,看起来肃穆而庄严。毯子后方摆着两张方椅,颇显威仪的中年夫妇便端坐于此。 少年站在地毯前行着礼:“阿爹,阿娘,人我给你们带来了。” 男子微微颔首,抬眸朝余音看去。 “你们就是闯入我族结界的人?”平淡的语气中带着惯有的威严。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余音连忙求饶“族长?您是族长吗?还请您明鉴我和我” 转头看了眼略显紧张的清明,接口道:“我和我哥哥并没有擅闯贵地,只是我们遭人追杀误坠悬崖,沿着溪流寻路离开遇上大雾弥漫,不知怎么就迷了路到了那棵开花的大树底下。 那棵树还将我俩吓了一跳,底下尽是白骨。后来一大叔和旁边这位小哥哥就将我们带进来了” 少年一听顿时恼了,瞪着眼睛反驳道:“什么叫那棵树,那叫灵霄树,专镇邪气,乃我白巫至宝!容不得你这丫头片子言语玷污!” 上首的女子皱着眉低喝一声:“阿察,不得无礼!” 余音有些呆愣,随后重重的呼了口气,转开目光懒得搭理他。 她何曾言语侮辱过那什么灵霄树了? 小屁孩儿真会挑刺儿! 少年忿忿的噤声,视线冷得如冰刃,一刀刀的往余音身上砍。 女子歉意的笑了笑:“还请姑娘不要介意,阿察就是这个性子。你们看到的白骨并非是灵霄树造成的,这里曾经是个万人冢,邪气肆虐,寸草不生,是族先辈费劲千辛万苦寻来灵霄树与幽颜藤种在此地,才将那邪气镇压下去的。” 虽然涉及人家族中辛秘,余音仍心有好奇,试探道:“既然此地如此邪异,贵族先辈为何要将族人迁于此地?” 女子笑了笑,没有回答。 男子接过话语,朝余音说道:“姑娘,公子,你二人能遇到灵霄树,说明与我族有缘,今日有些晚了,我先让阿察带你们去客房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叫阿察的少年不情不愿的领了命,带着二人朝主屋后方的院子走去。 待人离开后,男子皱眉低语:“那位姑娘的命格我竟看不透,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掩住了天机。 而且她身上带着精纯的愿力,几乎可以与得道高僧想匹敌,或许我族解开诅咒的契机就在她的身上。” 女子点头应和,图腾遍布的脸上起了解脱的笑意。 阿察虽然总甩眼刀给余音,可他性子不坏,了解到余音二人的遭遇后,心中就生了同情,话语不再那么呛人了。 余音从他口中了解到,此为白巫族地,族外设有结界,常人无法进入。 只有乌云翻涌,阳光被遮蔽的时候,万人冢的邪气大增,结界变得虚弱,这种情况下就会有外人闯进来。 整个白巫族的人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你们总是呆在这里,不会觉得无聊吗?你有没有想过去外边看看?” 余音一屁股坐在了简约的木床上,两条腿儿不停的荡着,看起来很是疲惫。 屋子整洁干净,窗下是一张树根横劈做成的桌子,上边摆着两只小木碗,旁边还有一个粗陶茶壶。 阿察走过去捡起窗沿下的木棍将窗户撑了起来,咯吱一声,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外边有什么好看的!我族居此百年之久,一直自给自足,这片族地就是我们的世界!” 清明问了在何处取水,拿了茶壶木碗就走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余音与阿察两人。 余音觉得阿察有些可怜,分明是向往外边的世界的,却始终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阿察发觉她的目光后,顿生怒意,一拳砸在窗框上,震得窗户哗啦作响。 “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呵,我乃堂堂族长之子,白巫族的少族长,有什么好可怜的” 余音敷衍的应道:“好好好,你厉害!我没有可怜你,我是在羡慕,羡慕呢!感谢少族长大人肯收留我这个被人追杀的可怜虫,那少族长大人可有吃的没,我要饿死了?” 她灰头土脸,揉着肚子很是可怜,配着那倾城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阿察停下气恼,转身出去找吃食去了。 清明刚巧回来,拿了洗得干干净净的木碗,拎着灌满的茶壶,愧疚的放到了桌子上。 放下碗后,他将茶壶抱在怀里,散了衣襟捂着,冰凉的温度从茶壶上源源不断的传到他身上,冷的他唇色泛乌。 余音不解,略显担忧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清明弱弱一笑,眸子却格外明亮:“这里人都是直接饮的山泉水,可是凉水喝了对胃不好,我想着捂一捂,不那么凉了再斟给大小姐喝。” “这不用那么麻烦的,都初夏了,这点儿凉意喝了刚好解暑。” 余音作势要将茶壶拿下,清明转了身躲到了角落,只好由了他。 夜晚十分,余音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辗转难眠,清冷的夜风从窗外透了进来,吹得她越发精神。 此地陌生与世隔绝,这里的人也不知是敌是友,今日族长夫妇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审视,眸中还隐隐有着喜悦。 她忽然想起梁言提到过,宁朔的瘟疫就是由巫族造成的,这里也是巫族,不知道是否有所关联,若真是引起宁朔疫情的巫族,那她可是羊入虎口了! 看来得尽快想办法离开! 清明在外间安静的躺着,与余音只有一墙之隔。 听着里边辗转反侧的声响,他欢喜的笑了起来。 “大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他轻声得问道。 余音侧身看着窗外星点稀疏的夜空,小声的叹道:“没有。” 忽有脚步声悄然靠近,余音提醒了清明后便开始装睡。 第121章 巫族诅咒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只见脚步声停下后,花斑小蛇、绒毛蜘蛛、百脚蜈蚣等各种毒虫从窗户涌进,径直朝余音所在的地方爬去。 清明从眼缝中看着发生的事情,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被子。 他恨不得翻身而起赶走那些毒蛇虫蚁,不让它们靠近余音半步,可想起大小姐的嘱咐,他只好强行按捺住担忧和恨意。 这是别人的地盘,他俩的情况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余音紧张极了,耳朵密切关注着底下是的情况,细算着毒物与自己的距离。 若是到自己三尺范围内的话,不管会不会暴露,她都不会再装睡了! 可在她一跃而起的瞬间,那群毒蛇虫蚁就像遇到了克星一般,惊恐的朝外边散去,她两步跃出窗外,看到了墙下收着毒物的人。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余音厉声质问。 清明翻身而起,推开房门快速来了到窗下。 “说,你是不是想害我家大小姐!” 余音咳了咳,清明连忙改口叫着妹妹。 那人抬起头来,竟是白日与阿察从灵霄树下将他们领进来的人! “大叔?”余音皱眉低声唤道。 听着这里的吵闹,旁边的院子逐渐起了响动,第一个来到现场的是阿察。 他的外衣只是粗略的套上,衣绳与流苏腰带都没有系上,走到的时候还打着呵欠。 站在余音身侧,那从被窝里带出的暖意不停的朝余音涌去。 “完大叔,你在他俩窗下做什么?”阿察认出了身份。 那人见毒物分类收好,垂下脑袋刻意不去看他。 清明被这毫无解释的行为惹怒,指着阿察质问:“你还好意思问,这家伙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躲到窗底下,往我们屋子里放了一堆的毒物。 若不是我妹妹得上天庇佑,现在就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你身为少族长,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难道大半夜的放毒物,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 既然不把我们当客人,又何必将我们安置在客房,你们白巫族的行为当真让人不齿!” 阿察感觉脸颊发烫,不敢与清明和余音对视,只好沉下眸子厉声喝道:“完大叔,清明说的可是事实?你为何要害音妹妹?” 完大叔目光躲闪,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出实情。 此时族长夫人走了出来,皱眉瞥了一眼义愤填膺的阿察,满怀歉意的对余音说道:“姑娘,很抱歉,这件事是我派完颜做的,但绝对不是为了谋害你们性命。” 族长夫人面容诚恳,作着请的动作:“事关重大,还请二位入屋一叙。” 余音点了点头朝前走去,清明阴狠的剜了完颜一眼,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族长夫人面色沉稳的走在后边,见自家儿子跟来,严厉的瞪了一眼,示意他不准进来。 阿察只好既生气又担忧的在院中踱来踱去。 余音二人来到屋中,发现族长正襟危坐,旁边的油灯灯芯灰了一截,看样子是一直未曾入睡。 余音心知事情严重,学着白巫族的人见了个礼,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屋中两只特意准备的凳子上。 “余姑娘,刚才之事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但内子所做并非毫无缘由,我希望你能细心听我讲述。” 族长虽是道歉的话语,说出来却满是威仪。 余音不清楚他是故意为之还是习惯如此,考虑到当下处境只能洗耳恭听。 清明心有不忿,被余音瞪了一眼后压下了怒意。 族长赞赏的笑了笑。 “余姑娘,内子派完颜往你的房间里放毒物并非是为了伤害你,而是为了验证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说到此处他长叹口气,与族长夫人交接的目光里尽是悲凉之色。 余音转头与清明对视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此事涉及到我族中辛秘,但为了族人,我必须要将此事告知姑娘。我族中人隐居于此并非是避世,而是不得已为之……” 听得族长讲述,白巫族实则被困守于此,介于祖训,他们不能外出,而这祖训缘由,涉及到一个诅咒。 那诅咒便是巫族中人寿命绵长,除了本族与他们亲近都会不得好死,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离世,忍受那无尽的痛苦和孤寂。 数百年前,巫族人与普通人一样游走于世间各处,后来其中一任少族长在游历之事与外界女子相恋,二人私定终身。 当时的族长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巫族传承讲究血脉纯净,一个外族女子如何当得起未来的族长夫人? 当下族长就派人将女子捉拿,以此威胁贺蓝斩断情丝,实践与长老之女的婚约。 贺蓝表面顺从应下此事,却在大婚之夜带着带着心上人逃离,族长怒火中烧,将二人捉回之后当着贺蓝的面将女子活活烧死。 贺蓝悲痛欲绝,在女子被烧死的地方跪了三日。 族长以为万事大吉,贺蓝会自此收心,承担起巫族重任。 可没想到的是贺蓝采取同样的方式追随女子而去,大火起时,他怨恨的盯着族长,诅咒巫族人所在乎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贺蓝本为上百年来巫族最有天赋的后人,加之他以灵魂为引施以禁忌之术,所带来的诅咒之力就连当时的族长都难以反抗。 诅咒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巫族人寿命延长至两百年,只要他们出世,所有与他们相关的人都会接连惨死,那漫长的寿命足够让他们看着亲近之人全部死去…… 诅咒生效后,在那之前出过巫族的人身边的外族人果真惨遭厄运,族中许多人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事实,货真为了保护亲近之人接连自杀。 那次之后,巫族人数骤减,新任族长为了保护巫族,不得已隐居避世,并且下令族人不准外出。 听完这个故事,余音如鲠在喉,既可怜贺蓝与巫族人的经历又厌恶二者的行为。 抬起头看着族长,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几百年来,我族中人都在不停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曾有高人指点,若能寻到大气运傍身得人,借由他周身祥瑞有很大的可能驱散这种恶毒的诅咒。 巫族中人擅长占卜,我见姑娘就是我族苦寻多年的大气运傍身的人,刚才的毒物不过是试探。因为祥瑞之力可以驱散一切邪恶,那些毒物算是低等的邪物。” 余音猜到了他的意思,连忙扬手打断了族长的话语,微眯起眸子沉声问道:“巫族,白巫族……你们与宁朔制造瘟疫,险些害了十几万人性命的巫族有什么联系?” 第122章 白巫与黑巫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族长一愣,转眼就眉头紧锁,默不作声的沉思起来。 屋里油灯燃了许久,灯芯烧得噼啪作响,族长夫人轻着手脚剪去了燃得过度的灯芯,室内陷入了死寂。 过了许久,族长才闭眸垂首叹道:“原本一家,只可惜天意弄人,兄弟反目,巫族就此一分为二,成为白巫与黑巫。我白巫族长带领我族中人远遁他乡,继续过着避世隐居的生活。” “黑巫?”余音总觉得不是好东西。 族长点了点头:“黑巫一族争强好胜,凶很好斗,在蛊虫方面颇有研究。我白巫一族喜好和平,带人宽厚,以占卜和医术见长。打个比方,若黑巫杀人,我白巫便是救人。” 原来二者相去甚远,眼下的白巫一族性子温和,喜用蛊虫杀人的是黑巫一族,余音心下了然。 “那您可知黑巫族的情况?” 余音想要从昔日一族的白巫口中探知相关消息,希望得到对付黑巫族的办法。 族长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惭愧:“我白巫族恪守祖训,坚决不踏入尘世。只有每十年派三人组队外出,寻找破解诅咒的办法。 自分开后,两边就断绝了联系,黑巫族的情况,我实在是不知晓,还请余姑娘海涵。” 余音心中怅然。 族长夫人秀眉一蹙,倏然眸光一亮,激动的扫视着场下三人,最后停在了丈夫的脸上。 “对了阿连,完颜不是二十年前被派出过族地吗,他曾说他遇见过黑巫族的人,我们不妨唤他进来问一问。” 族长思忖若要请余音破除诅咒,就得体现出自己的诚意。 召来完颜询问,如果能知道黑巫族的事情那就是皆大欢喜,没有的话自己也算尽了力,遂点头同意。 完颜将毒物暂放在外间门口,准备进去的时候阿察拉住了他的手臂,追问着阿娘召他的缘由。 完颜只是沉着脸摇了摇头,拨开了他的手,看样子是不愿多言。 阿察的心中越发想要知道真相,待完颜进屋后,悄悄的潜在了后窗下。 “完颜,你二十年前曾离开过族地寻找破除诅咒的办法,你说你见过黑巫族的人,现在就将当时遇到的事给余姑娘讲讲。” 完颜抿唇审视着余音和清明,周身带了些戒备。 族长夫人安排他放毒物的时候没说过原因,如今让他给外人讲黑巫族的事,总怀疑余音二人来到这里是别有用心。 余音目光落在族长脸上,稍微动了动脖子,做了一副久坐不适的模样。清明见此站起身子,轻柔的给她捶着肩膀。 “族长,族长夫人,这夜色已深,我妹妹在家受尽宠爱,是个贪睡的,恰逢今日被人追杀,她又受了惊吓,这倦意早就上来了,不如……” 余音应和的打起了呵欠,看起来困得不行。 族长活了那么多年,如何听不出不知二人在一唱一和,可毕竟是有求于人,只好转头看着完颜:“完颜,还不快速速告来,余姑娘他们不是外人!” 完颜见族长命令,只能将所知之事尽数道来。 他是二十年前出去外出的那批,在十年前才回来,整整十年,他都在努力寻找着破除诅咒的方法。 有一年,偶然到了西北,西北密林原是巫族的起源地,自分族之后,那个地方就成了黑巫的地盘。 两族因着历史原因,老死不相往来,他也不愿意遇见那边的人,便寻了其他的路意图躲开。 离开的路上,他发现有几十人的队伍朝外界奔去,想到祖训心中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 跟踪之下,发现了一对年轻男女,黑巫族的人对女子恭敬无比。 后来他才知道女子是黑巫族现任首领,男子是她的丈夫,齐国的君主。 余音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小声问道:“你可知男子叫什么?” 若男子叫祁缙,那两人就是她的外公外婆了…… 完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好奇她为什么那么紧张,倒也没故吊胃口,回忆了半天后才不确定的答道:“好像是叫祁缙,女子叫姬千柔。” 余音脑子轰的一声,苦笑不已,虽然娘亲和舅舅未曾与她讲过上一辈的故事,可根据之前族长所讲述的巫族诅咒,她就能猜到两人不得善终的结局。 完颜一直盯她,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后来我就听说齐国皇帝英年早逝,使得齐国动荡不已。 我还听人提起过,齐国皇帝驾崩后,皇宫内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大事,一夜之间宫廷血流成河,无人生还。 细想来,有些像血祭复活死人的禁术。” 余音又想起了梦里那个女人,时而癫狂时而宠溺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人血液冰凉。 巫族人有两百年的寿命,加之那女人虽面容年轻,身上有的是历尽红尘的沧桑感,多半是惠和太后了。 姬千柔这个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忍不住问族长;“族长也姓姬吗?” 问完之后才觉得冒昧,惭愧的低下了脑袋。 族长也没在意,凝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余姑娘,我猜你身上有着部分巫族血脉吧?” 此话一出,不仅余音面色失常,就连族长夫人、完颜和清明都大为震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此时屋门咯吱一声,有着重物砸落在地,众人转头一看,发现阿察摔到了地上。 族长疾言厉色的训斥着阿察,余音感觉自己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她忽然有些紧张,若是巫族的诅咒也会在她身上应验该怎么办! 她不想父亲有事,不想祖母有事,不想初一十五、楚离、清明有事,她最不想看到的是梁言有事。 族长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让阿察面壁站着之后,便出声安慰:“余姑娘不必担心,你气运加身,有着上天祥瑞庇护,诅咒对你没用,那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倒是我们,我希望姑娘你能伸出援手,帮我族解了这份诅咒。” 一听诅咒对她没用,余音顿时放下心来,热心的问着族长关于破除诅咒的方法。 谁知族长一脸尴尬,吞吞吐吐的说他也不知道。 “族长大叔,您都不知道,那您还让我帮忙破除诅咒?”余音一脸无语。 族长夫人解了丈夫的尴尬,接口沉重的说道:“我们只是听高人说大气运加身的人或许对我们解开诅咒有帮助,并未告诉我们具体的事宜。不过既然寻到了姑娘你,想来很快就能找到办法的。” 余音无奈的笑笑,也不知该笑白巫一族天真呢,还是笑族长夫妇将希望托在了她身上。 第123章 特定的时机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二人就在白巫族里住下了。 她本不愿意长留,估计梁言与哥哥都快急死了,可架不住“盛情难却”,只能耐下性子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破地方。 族长夫人怕她憋闷,就指派了自家儿子好好照顾着,闲暇时领着她与清明在族里四处转转。 寻了机会她就找阿察旁敲侧击离开的办法,今天去了山间,林声涛涛,流水潺潺,是个僻静又雅致的去处。 “你也姓姬吗?” “喂,你真的有巫族血脉吗?” 阿察竟与她同时发问,余音挑了下眉坐在了瀑布旁的大石上,流水从高处砸落,激起白雾阵阵,就那么悠悠的洒落在她身上。 清明见此脱下外袍,站在大石头上举着袍子遮住水雾。 余音哼了一声,斜瞟着阿察笑意盎然的问道:“你老叫我喂,我没有名字吗?上次完颜大叔往我屋里放毒物,是谁叫的音妹妹来着?” 她摸着太阳穴故作迷茫看着四处,似乎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 清明搭了话:“可不就是他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阿察又羞又恼的移开了目光,单单给余音留了个背影。 又是傲娇啊? 余音啧啧叹了两声,起身绕着他转悠,神神秘秘的商量道:“你说了我想知道的,我自然就会告诉你想知道的,如何?” 阿察实在是好奇,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你问吧。” 想起刚才的问题,他先解释道:“我姓贺,我白巫嫡系都姓贺。姬姓,据所我知黑巫族的嫡姓。” 阿察不甩眼刀的时候,整个人还挺好看。一对儿眉毛粗而浓,嘴角总是带着自然上翘的弧度,看起来娇憨憨的。 余音忍不住想摸摸他编了小辫儿的脑袋,奈何不够高,还想到了梁言,只能收了手。 “你们黑白巫族原来不都是一族的吗,怎么还有两家姓呢?”见他皱起了眉头,余音赶紧一本正经的发问。 阿察摸着脑袋仰头想了想,他其实对黑巫族的了解也不太多,不过还真恰巧知道一点。 “当初分族的两位兄弟原本一人就随的母姓,一人随的父姓,其中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自那以后,我白巫族嫡系一直姓贺,这与分族前是一样的。” “哦,这样啊。”余音点了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了吧?” 阿察盯着她,眸子里倒映着飞流而下的瀑布,以及她偏头搞怪的样子。 余音双手背在身后直起了身子,黛眉耸得跟山丘似的,好笑的反问道:“告诉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 余音掰开他伸着的手指,低声安慰:“好了,少族长大人先别生气,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问完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行走江湖靠的是诚信,我会说到做到的。” 阿察似信非信,就那么一眼不眨的盯着她;“还有什么问题?” 余音怅然的垂下了头,烦躁的踢着石子,小石头踢到空中,最后叮咚一声坠入了潭水里。 “我想知道何时才能出去,我失踪了家里人肯定都要急死了。虽说我答应了族长我要帮你们解除诅咒,可我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我爹爹娘亲、舅舅哥哥、侍卫宠物多半都要伤心死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惨啊,有家回不了,明明没死却没法出现。阿察,我想回家,我想见我爹爹娘亲——” 余音扯着袖子放在眼睛处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实则悄悄打量着阿察的动静。 他心有不忍,叹道:“好吧,你先别哭了,你哭的这么大声,要是被人听见了指不定认为我在欺负你呢!那时候本少族长的一世英名可就被毁了。” 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阿爹阿娘也不是故意强留你的,主要是我族结界需要特定的时机才可开启,平日里是出不去的。” “需要特定时机吗?当日你将我和我哥从灵霄树下领回来顿时候,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余音顿时止住哭声,放下袖子看着他,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阿察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可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懒得弥补了,继续讲道:“灵霄树虽是结界入口,可结界却不是从那儿开始的。你们之前应该试过,茫茫白雾怎么也走不出去,其实白雾所到之处都是结界覆盖的范围。” 余音与清明对视一眼,原来如此,就说当时跟遇到鬼打墙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去。 余音最关心的是何时能出去! 遂追问:“什么样的时机才是特定的时机?我是真的真的想回家,阿察你就告诉我吧!” “三日之后是我族虫神节,那时就会暂开结界,让年轻一辈去禁地寻找本命蛊虫,你俩可以趁机离开。” “三日?还要等那么久啊,我家言言肯定都要担心死了!”余音踢着地上的石头撒气,噗通噗通的,全是石头入水的声音。 这个白巫族一点儿都不好,都是那什么破结界,不能随便出去就罢了,连月华石的联系都切断了,她连一点梁言的气息都感应不到! 言言幼时丧父,稍大丧母,要是再以为她死了,来个丧妻,他不得伤心死。他本就是个重感情的人,这要是…… 那悬崖如此的高,恐怕没人会认为她能活下来吧! “喂,言言是谁?”阿察沉默半天后终于开口问道。 一提到梁言,余音的眸子里全是光。 “言言是最 第124章 举城素缟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初一十五一路追寻,到悬崖附近就失了踪迹,脚下忽然踢到硬物,拨开松针一看竟是新鲜白骨! 心中震惊,十五驻守原地,初一使着轻功一刻不停的赶回城中,将余音失踪一事向梁言和太子禀告。 半日不见,人就丢了,梁言当时脸就阴云密布,凌厉的眸光割得初一皮肤生疼。 太子浑身散发着威势,压得他喘不过来,心中苦笑不已。 二人立刻领兵朝余音失踪之地赶去,看着悬崖上堆积的十几具新鲜白骨,面色极为凝重。 梁言不愿意去想白骨中有一具是小骗子的,整个人发了疯似的冲到悬崖边,声如泣血的呼唤着余音的名字。 若非祁阳派遣的四人拉着,恐怕他此时已经坠落悬崖! 听得手下禀报,那堆白骨按骨架比例全是男子,祁阳稍稍松了口气。既然白骨里没有小妹的,那么她还有很大的可能是活着的。 “梁言,这里没有女子的白骨,小妹很有可能坠落悬崖了。你先不要伤心,我们不妨派人下去仔细搜寻,小妹得上天庇佑,一定会没事的。”祁阳按下担忧出声安慰道。 梁言放弃了挣扎,转过身跌坐在地,期盼的看着祁阳:“小骗子真的会没事吗?” 不待祁阳做出反应,他就垂下了头一个劲儿轻笑的呢喃:“小骗子那么古灵精怪的人,上天怎么舍得收她? 出生就带着祥瑞,一直以来陛下宠她,公主宠她,百姓宠她,全天下的人都宠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上次城中瘟疫,她还飞起来过呢。厉害的都能上天了,这小小的悬崖算什么……” 他一个人低声念叨着,嗓音里染着悲伤,让人听了心里很是难受。 十五转身就消失在了山林里,他寻路去崖底了,他要找到小姐,一定要找到。此次若非他失职,没有好好跟在她身边,她又怎么会失踪! 他飞速的在林间穿梭,衣袍、脸上手上都被树枝刮坏他都毫不在乎,一双眸子里尽是寂静的黑潭。 只是,崖底除了乱石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梁言,崖底蛇虫鼠蚁极多,底下全是白骨,小妹她可能已经……”祁阳沉痛的挤出这么几句劝慰的话。 他也不愿相信余音就这么没了,可是他必须要相信事实。 三天,派出去的人整整搜寻了三天,地毯式的搜寻,别说人影了就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寻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什么都没有…… 如今赈灾正进行到后部分,他身为太子更要以大局为重! 这三日梁言就坐在悬崖边,不吃不喝的待着,任祁阳用太子身份压他都没有用。 听到祁阳最后的定论,顿时喉中腥气上涌,月华石微微发亮,有温润的力量灌注他的肺腑进行修复和温养。 他随意的抹去嘴角的血迹,紧紧的攥着脖间的月华石,悲哀的笑着。 宁朔城内,百姓悲痛无比,自发举起素缟,一时之间,素服白幡成了城中最惹眼的景色。 “请问城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顾天成是刚到宁朔,一来就见到举城服丧,心中极为疑惑。 这般浩大的服丧仪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城中百姓缅怀之情真挚,简直比国丧还要心痛。 中年大叔正挑着柴,听到有人询问轻轻将担子放下,扯着脖子上的布巾在脸上抹了一把,哀叹道:“听说郡主坠崖了,尸骨无存!” 中年大叔一身洗得发白补丁遍布的衣衫,一看就知家中状况艰难,可他仍扯了一尺白布缠在了腰间,用以祭奠梧凤郡主的离世。 顾天成心中一沉,凌厉的直视着中年大叔,逼问道:“郡主?什么郡主?” 中年大叔被那眼神看得后脊发凉,结结巴巴的应道:“是……自然是梧……梧凤郡主……我们齐国只有那一个郡主。” 还不等顾天成反应过来,他说完就挑着担子没命的溜了。 顾天成沉着脸,阴冷的盯了消失的方向一眼,迈着步子回了马车。 左婉见他面色不好,柳眉紧蹙,撩着车帘往外打探了一下,才转回头娇着嗓音问道:“天成哥哥,可是遇到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了?你不妨说来听听,让婉儿给你排忧解难。” 说话间,她已柔弱无骨的缠到了顾天成的身上,衣襟不经意间变得松散,双眼迷离的俯在他脖间呼着气。 可这次,顾天成一把推开了她,她因为没有防备,一下就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衣衫散了一半。她就那样泫然欲泣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可人家根本不愿看她一眼。 “天成哥哥……” “闭嘴!你还嫌我不够烦吗!如今梧凤郡主已死,你让我去何处找那神石,你让我如何向七皇子交差!” 忽然车帘被人从外头掀起。 “哟,我说谁家的马车那么招摇呢,恨不得将顾家的标识印得满车都是,原来是咱晋国大名鼎鼎的顾小侯爷呢! 唉,这如今可是在齐国,你这在大街上就与人翻红浪不太好吧,是不是有损你顾家的威严呢? 诶,左婉妹妹你怎么哭了?我说小侯爷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你要是实在不行,就让婉妹妹跟我就好了!” 这般尖酸刻薄的言语可比顾天成厉害多了,他不用抬头都知道,能说出这样让人厌恶的话语除了扶余国的小皇叔还有谁? 顾天成按下车帘,同时将身旁的小毯扔到了左婉的脸上,吩咐着车夫驾车前行。 可街巷狭长,旁边又全是举丧的队伍,加之扶余国的车架特意与他齐驱并驾,想甩都甩不掉。 车帘又被人刻意掀了起来。 “我说你那么急干嘛,咱晋国与扶余国好歹也是友国,这几年后重逢,难道不该与我叙叙旧?” “我跟你没什么可叙的!你若再废话,我会让你知道一辈子说不出话的下场!” 顾天成一掌朝车帘拍去,转瞬间那聒噪的声音就消失了。 可还没等他缓过来看,那声音又笑了起来。 “小侯爷,我告诉你,你这行为可是破坏两国邦交啊,这样的事情可要不得!别那么大火气,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气的是梧凤郡主坠崖身亡。” 顾天成眸中暗流汹涌。 第125章 虫神节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你什么意思?”顾天成沉声反问。 前些日子梧凤郡主以一己之力平复瘟疫的事情天下皆知,各国对她的想法都是心照不宣,他不想先开口,以免居于劣势。 看着他装模作样祝离也不在意。 “你早早的来了齐国,不就是想提前找到预言中的人交给你家七皇子,扶持七皇子登基,到时你顾家作为新任帝王的母族,就可以拥有无尽的权势。 只可惜梧凤郡主忽然坠崖身亡,你又不知神石的下落,想到不能完成七皇子的吩咐,未来顾家没法成为晋国第一望族,对此困恼不已。可对?” 祝离用折扇挑起车帘,勾唇邪笑,目光却一直在左婉身上来回。前凸后翘,肤若凝脂,气质如白莲,双眼却媚得勾人,真是尤物啊! 顾天成面色越来越难看,祝离所言一成不差,整日流连花丛的人竞对他国之事了如指掌,他心中有些骇然。 更令他厌恶的是那淫邪的目光,纵使他对左婉虚情假意,可总归是他的女人,被外人如此对待,不由得无名火起。 “小皇叔可说够了,够了的话恕在下无法奉陪了!顾一,驾车!” 祝离打开折扇轻轻的扇着,目视着顾天成马车逐渐远去。 顾天成啊顾天成,来齐国这么久都不知道神石在梧凤郡主未婚夫的身上,该说你愚蠢呢还是愚蠢? 祝离骤然失笑,出声道:“驾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在白幡与纸钱中去往了云水山庄的方向。 明日便是虫神节了,白巫族内一片忙碌之景。 虫神节乃是白巫族的盛事,每一个巫族人都会在十六岁的时候去万虫谷缔结自己的本命蛊虫。 万虫谷是白巫禁地,处在万人冢的最深处,那里邪气肆虐,毒虫遍布,危险重重。 族里的长辈们为了让自家孩子平安归来,都在抓紧时间准备东西,好让孩子在万虫谷内保全自己。 阿察明日也要去,可他趁机溜了出来,找了半天才找到余音。 此时的余音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轻悠悠的荡着腿,看着族地内一片繁忙之景。 明日便是虫神节,结界开启后她就可以离开了,梁言那么喜欢她,这几次肯定都想得茶饭不思了! 清明不会武,只能坐在大树底下,低头用手捂着胸口的香囊,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着来人下意识的抬头,发现是阿察皱了皱眉坐直了身子。 阿察看了他一眼,抬头往树上看去,犹豫半天后问道:“你能晚些走么?我想我想送送你” 余音停下了荡腿,兴味的问道:“送我做什么,你们不是丑时就要出发么?咱们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吧。” 前往万虫谷的路途艰险,丑时出发到达那里差不多就卯时了,晨光微熹太阳升起前后万虫谷的阴气最浓,但那时候万虫蛰伏,最是安全,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哪个时候寻找心仪蛊虫的踪迹。 正午时分,阳光炽热,万虫谷阴气被驱散,靠阴气滋养而生的虫蛊烦躁难安,攻击性最强,大多数在这段时间都会停止寻找,避其锋芒。 可阿察想要的蛊虫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寻到踪迹。 见余音未加思索直接拒绝,他面色有些难看,可仍暗含期盼的问道:“虫神节一共有三日,在这三日里,结界都会开着。我明日傍晚应该就能回来,你能不能多等我半日?” 多等半日,梁言与哥哥他们就多担心半日,余音心中十分不愿的。 清明也微微露着敌意的呛道:“我们已经在这儿待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能出去了,你拦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故意如此,为的是将我妹妹留下来,给你们解了诅咒才能离开?出尔反尔,当真让人不齿!” 阿察面色通红,却不与清明搭话,只是凝眸盯着余音。 余音迟迟不做反应,他的心砰砰的跳着,紧张的手心一片湿润。 余音见他急的都快哭了,又念着他近几日的照顾,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等到傍晚,无论你回没回来,当太阳落到黑山山顶的时候,我都会离开。” 阿察笑着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配上浅麦肤色,整个人看起来阳光明媚。 夜晚的时候,族长夫妇对阿察做着最后的叮嘱。 “你是未来的族长,本命蛊不能太低级,可万虫谷实在是危险,我和你阿娘商量过了,你找找玄阴蚕、幻音蝉、冰魄虫就行了,三种都是上了蛊虫榜的,任选一只缔结都不会辱没你少族长的名头。” 阿察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敷衍的点了点头,兀自收拾着包袱。 过会儿他状似无意的问道:“阿娘,你觉得噬心虫怎么样?” 还没等族长夫人发话,族长就厉声骂了起来,配上那布满了脸的图案,看起来狰狞而吓人。 “你别不知天高地厚,那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碰的吗? 噬心虫乃十大毒蛊之首,先不论其珍稀程度,光是那周身的剧毒都让人望而却步。 我巫族史上以噬心虫作为本命蛊的人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巫力强大的大巫!” 族长骂得太狠,族长夫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连忙抚着他的胸口顺着气,轻言细语的哄道:“阿连别气了,阿察只是随口一说,你这样骂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合适?阿察向来懂事,他是有分寸的。” 哄了丈夫,又转头叮嘱儿子:“阿察,噬心虫排于蛊虫之首不是没有道理的,它聚邪气而生,以毒虫为食,可以号令万虫。 一般的人别说靠近了,连它影子都是找不到的。阿察,你还是听阿爹阿娘的话,找找玄阴蚕、幻音蝉、冰魄虫就好了,它们的威力也不弱!” 阿察听话的点着头,却在二人不注意时,将一个黑铜兽型的小物件塞进了包袱里。 子时末,巫族木搭高台周围燃着明亮的火塔,台子下方站着年满十六岁的少男少女,更远些围着族中的长辈,都是来给孩子们送行的。 族长夫妇站于台子正中,宣读着晦涩难懂的咒文。 “虫神节启,结界开” 随着高台上方的族长夫妇以及四位长老得权杖的挥舞,一道蓝色的光亮冲天而去,灵霄树顿时光华漫漫,白幕显现,一道豁口渐渐出现。 第126章 黑巫来人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前往万虫谷的路本就不好走,在这浓墨般的夜色下越发惊险。少年少女们为了相互照应,都是成群结队的走的。 唯独阿察低着头,一个人默默赶着路。 一个编着两条大辫子,额间坠着小牙流苏的少女忽然凑到他旁边,含羞带怯的问道:“阿察,你想好找什么当本命蛊了吗?我已经选好了,我想要云晶蝶,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找吗?” “没有,不行。”阿察回答的干脆利落,连眸子都未曾抬起。 少女表情一僵,一双眼睛红红的,都快赶上她的脸色了,只是夜色浓重,谁也发现不了罢了。 少女定在了原地,望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 天色微明,众人已经到达了万虫谷,各自兴奋而又害怕的朝四周散去。 本命蛊不仅决定了将来巫力的强弱,更决定了以后在族中的地位,所以每个人都极为的看重。 阿察径直朝万虫谷的深处走去,任谁喊都不搭理,少女本想跟上去,可终究是恐惧战胜了爱慕。 城西悬崖下方东面,浅溪上的茫茫白雾退去,露出了河底安静的石头,两侧青葱的树林。 溪流旁站着个面容凶狠,肌肉虬劲的大汉,半边脸上画着暗红的蜘蛛。 他与身后那群人一样,均是一身纯黑色对襟短衫,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弯月刀。 “呵,软弱无用的白巫族,还敢与首领抢人,真是不知所谓!结界开了,我们冲进去将人抓出来!” 大汉话语一落,领着身后众人涉水而去。 “族长,族长,大事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 今日值守结界入口的族人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他的嗓音凄厉又惊慌,将尚在沉睡的余音都惊醒了。 一时之间,族地内一片喧闹,众人全都急急忙忙的穿了衣服跑出来。 此时不过卯时二刻…… “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白巫族一向隐居避世,如何会有人杀来?”族长拧着眉头沉声喝道。 那人因为惊恐早已失力的摔在了地上,听到族长厉声呵责,连忙急急的说道: “族……族长……有一群脸上画着红色图案的黑衣人……我守在灵霄树旁,就看到他们涉水而来……他们杀了与我一同值守的完雨三人……我是好不容易跑回来的……” 脸上画着红色图案的黑衣人? 族长总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还是完颜在旁小声提点。 “族长,若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是黑巫族的人。我早年见过的,他们习惯用赤尾蛇的血混以朱砂等物绘制图腾。” “黑巫族的人?黑巫族怎么知晓我白巫的所在的?还有我们上百年不相往来,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族长想不明白,看着底下那人的浑身鲜血的惨状,心中犹如压了块巨石。 可白巫族能安然避世数百年,自然有它的本事,族外除了结界保护还有着各种法阵。 那群黑巫族的人想要闯进来,一时半会儿是不行的,族长便趁着这点时间与族人商议对策。 艳阳逐渐升空,驱散了清晨的凉意,带来阵阵灼热。白巫族地刀剑相接以及拼杀之声掩盖了烦躁的虫鸣。 “岚儿,你先带着族中老人和孩子去黑山的山洞避一避,我和长老们留下来挡住这些黑巫族的人!”族长推攘着族长夫人,双眸是视死如归的决心。 白巫族的人以医术见长,就连他们的本命蛊都是和善温顺的,在攻击方面一直是处于弱势。黑巫族人来势汹汹,族长与众长老逐渐处于下风。 黑巫族的人成功进入了族中,他们手中寒刃闪闪,身上爬着各自的蛊虫。 蛊虫身上沾着暗红色的血珠,抖着翅膀,发出细微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老家伙,敢与我黑巫作对,就要有这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给我上,除了小郡主,其他人格杀勿论!” 大汉一声令下,身后的黑巫族人举起弯月刀朝族地四散冲去。他们的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虫子。 白巫族的人指示自己驯养的蛊虫上前抵抗,可黑巫族人的蛊虫残暴凶狠,直接就将温顺的蛊虫撕得四分五裂。 黑山山洞里,族长夫人将族人安排好后,转身沉重的与余音说道:“余姑娘,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下剩余的族人。” “你要去哪儿?”余音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族长夫人脚步一顿,坚定的回道:“我要与我夫君并肩作战!” 余音心中不是滋味,白巫族人拼命都要将她保护起来,傻子都能知道那帮人是冲着她来的。 清明坐在她旁边,低声安慰:“大小姐你不必自责,他们如此做只不过为了让你帮忙解开诅咒。” 话虽如此,可那诅咒只要不与外人结识,与世无争的躲在白巫族地,这些人都能平安无恙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活很久…… 余音猛然站了起来,清明预感不对,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音掰开了他的手,眉心皱得死死的:“今日白巫族惨遭灭族之祸,全因我而起,我不能就这样冷眼旁观!” “你不会是想……” “我要去帮忙!” 余音头也不回的往喧闹的方向飞去,清明阴沉的盯了在场的白巫族人一眼,紧握着拳头躲到了山洞旁边的山林。 大小姐,你知道的,我只想活下去! 上次贸然出现,算我还了你为我挡箭的情谊了。 清明跑得飞快,手中拿的香囊也捏得越发的紧。 万虫谷内万虫现,阴气只薄薄的浮在地面,虫谷深处的情况,阿察已能看得清楚。 噬心虫乃万蛊之王,有它在的地方,周围的蛊虫分布必定有着一定的秩序。 他拨开一层又一层半人高的灌木,虫眼密布的树枝,小心翼翼的往更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毒瘴越厉害,浓郁的阴气连正午的阳光都束手无策,整片地方都阴气森森的。 他的心慌得越来越厉害,腿脚都有些失力,一个不察,踩滑了半腐烂的草叶,骨碌碌的一路朝坡下滚去。 当他回过神来时候,已经陷在了烂泥潭里。黑色的淤泥粘稠又细腻,浓郁的烂臭几乎要将他熏晕过去,可他微微一动,泥潭将他吸得更紧。 望着周围遮天蔽日的阴气,那死寂的深林,他心中忽然生了一丝绝望。 第127章 万蛊之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族地的情况不容乐观,黑巫族人步步紧逼,如今族长等人已被团团围住。族长夫人扶着身受重伤的丈夫警惕的盯着周围的黑巫族人。 “你们只要将人交出来就好了,那样我还能勉为其难的给你们留个全尸。” 黑巫大汉嗤笑不已,一脸的横肉上绘着暗红的图案,看起来狰狞可怖。 “你说的是什么人,我们根本不知道!”族长掩唇咳嗽,耸肩大笑,即使身处危局也保持着一族之长的临危不乱。 大汉眸子一凝,冷笑道:“看来还真是活够了!你们给我上,把这几个家伙杀了我们再慢慢找,我就不信翻遍整个族地找不到我要找的人!” 大汉话音一落,黑巫众人同时举刀,族长与长老们苍凉大笑:“我等与白巫共存亡!”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个一寸长的小木筒被人从高处抛到地上,木筒一头还有着燃烧的火信。 黑巫人不知何物,只当是怪异巫术,指令着蛊虫上前解决,拼着弯刀朝族长等人砍去,小木筒倏然爆炸,使得黑巫人接连受伤,上前攻击的蛊虫尸体摆了一地。 “护法大人,敌人在那儿!”一名黑巫族人指着东侧怒气十足的吼道。 沿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余音正笑眯眯的立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手中还有旁边都有着一大堆的小竹筒,原本兀自逃命的清明正蹲在旁边的草丛里,不停的往小木筒里装东西。 余音自然没那么傻,若是横冲直闯的去族长等人那里,救不到人不说,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她是想到白巫族人喜欢炼药,多的是火硝和硫磺,她就用着土办法制了些粗糙的火药,虽威力不大,但总能有些效果。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巫术再厉害,火药还是能管用吧! “余姑娘,你回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好好躲起来吗?”族长急切的说道,随后皱着眉头咳嗽不已的看向了身旁的妻子。 余音担心他迁怒夫人,连忙劝道:“是我要回来帮忙的,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我若作壁上观,岂不显得我无情无义?” 护法大汉微眯着眼睛与旁边人低语几句,过后将手一扬,厉声喝道:“都去给我捉那小妮子,她就是首领要的人!” 余音见此飞身下树,拽着清明就开始跑,跑的同时还拿着火药伸到清明手中的火折子上,不停的往身后仍着炸药。 噼啪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白巫族地一片狼藉 阿察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总感觉族内似乎出了什么事。他更慌乱的是如今陷在烂泥潭里,眼看着日头逐渐下沉,他却束手无策。 “难道我今日只能葬身于此了吗?”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群拇指大小黑白相交的斑纹蚁整齐有序的从烂泥潭上爬过。 阿察眸光一亮,顿时想到了自救的法子。 据他所知,这种黑白相交的蚂蚁真名鬼面蚁,因头上花纹近似鬼面而得名。 它们力大无穷,对血腥极为敏感,常以体型数千倍的野生动物为食,每次猎杀之后,都会将猎物搬到巢穴附近。 小小蚂蚁,竟能猎杀野鹿等体型庞大的生物,简直是世间一大奇迹! 最值得庆贺的是,这种蚂蚁有个致命的缺点,繁衍后代必须在阴气最盛的地方,而这种地方多为噬心虫的诞生地,因此它们必须命于噬心虫,说是噬心虫的禁卫军都不为过。 阿察取出匕首狠狠的在手心划了一刀,而后洒了种灰色的药粉,用以掩盖活人的气息。 果不其然,鬼面蚁闻到血腥味就停了下来,将他团团围住。 待打探情况的蚂蚁确定了猎物已死的情况后,后边的蚂蚁大军源源不断的上前,逐渐将他从烂泥潭拖出,再往更深的虫谷行去。 阿察就这样闭目装死,任由自己被当成死物拖走 耳边的动静逐渐发生改变,除了鬼面蚁拖着他扰过杂草落叶的声音外,开始出现了节奏明显的虫鸣。 虫鸣的声音随着他的通过逐渐响起,每一次的虫鸣都是由不同的虫子发出,就像是闯过层层的岗哨。 听此阿察微微笑了笑,看来这里边定有噬心虫了! 最后一声尖啸声响起后,移动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睁眼悄悄查看,发现原本拖他前行的鬼面蚁全都匍匐于地,似乎在等待首领的降临。 可过了许久,什么都没出现,鬼面蚁也悄然的退去了。 见此阿察小心的爬了起来,仔细打探着周围的环境。 前方是茂密的蓝色植物,上边开着米粒大小的白花,后方隐隐露出一个洞口,他小心的拨开草丛谨慎的往里边靠近。 入目是一处阴冷潮湿的洞穴,洞穴不大,也就一人高,长宽皆一丈,最里边有一个隆起的泥土高台,高台表面呈碗状,接着顶部倒竖的形似钟乳的凸起低下的浓如墨汁的液体。 底下的泥堆台子是鬼面蚁的巢穴,那上方就是噬心虫的所在了。 阿察的心砰砰的跳着,因为紧张汗水不停的从额间渗出,浇湿了身上半干的烂泥。 他从怀中掏出黑铜小兽,正欲继续上前的时候却发现手背上布满了暗青色的纹路,他转头朝遮挡洞穴的植物看去,上边的蓝色的已经移到了地上。 原来植物表面的蓝色是遍布的虫蛊! 他心中不祥,再回过头,发现高台四周有鬼面蚁源源不断的爬出,而黑色钟乳上爬出了一只八脚墨黑,脚尖鎏金,身体金银交织,周身光华流转,华贵得宛若缠金饰品的甲虫。 噬心虫! 阿察失声叫出,惊喜瞬间盖过了恐惧。 可他这么一喊,噬心虫背壳一开,翅尖一展,蝉翼般的翅膀微微抖动,洞口针尖大小铺了满地的蓝色小虫与身前成百上千的鬼面蚁迅速朝他涌去。 而洞口外还有各色的虫蛊如受到指令般的朝洞口爬来。 真不愧是万蛊之王,只需微微展翅,成千上万得毒虫都要听它号令! 阿察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可他的手已被蓝虫蛰咬,毒入筋脉,失去了半数知觉。 眼下的蛊虫大军越来越近 第128章 黑铜炼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洞穴空间狭小,他身手再好也逃不了,周围涌上来的全是剧毒的虫蛊,若被这些毒虫覆盖就算不会瞬间被啃成白骨也会因为万毒入侵而身亡! 情况实在危急,阿察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控制了噬心虫,万虫改听他号令不说,身上的毒也会因为噬心虫解开。 他紧咬着牙往右手划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鲜血喷涌时揭开黑铜兽头,将里边的灰褐色粘稠之物倒于掌心。 东西与鲜血一混合就变成了无色液体,热气上涌。 他紧攥着右手手腕,剧烈的疼痛让他恨不得将手臂斩断。 为了达到目的,他忍着剧痛奋不顾身朝黑色钟乳一扑,就在右手碰到噬心虫的那刻万虫上涌,瞬间将他淹没! 一阵细微悦耳宛若铜铃的声音响起,洞**的虫蛊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躺在地上周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阿察。 他手心上的无色液体只残余了少部分,洞里的噬心虫也不见了踪影。 可他的手臂上隐隐有着鼓动,缓慢却又毫不停歇的朝他心脏处移动。 他艰难的撑开眼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顿时有绝望涌上心头,手臂已完全被毒素侵占,失去了知觉。 “还是失败了么……”他无声的惨笑着。 此时心脏处传来万蚁噬心般的疼痛,一瞬间便疼得他昏死过去。 白巫族地。 黑巫所派乃是精锐,护法实力高深,手段狠绝,余音与清明很快就被逼到绝境。 余音奢求族长夫妇赶紧来救自己,只可惜族中之人全都自身难保! 此时的她站在黑山北侧,紧张的盯着步步紧逼的黑巫人。 她真是后悔极了,后悔自己为何要逞能,可后悔无用,她只能祈祷着上天能透过白巫结界听到她的祈求。 “清明,这次是我拖累你了。”余音惭愧的说道。 清明正欲说话,却看到右后方有只头长尖角,一身赤红的蛊虫以迅雷之势朝余音飞去,他什么都没想,身体自行扑了上去将余音抱住。 蛊虫犹如利器从后背穿透了他的心脏,最后停在了前胸,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挡住。 余音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他胸口处有蠕动传来。 忽然一阵悦耳虫鸣响起,黑巫众人的蛊虫全都畏惧不已,本命蛊害怕的退回了主人的身体,而被本命蛊控制的蛊虫全都落荒而逃。 只见后方走来个浑身残破,脏污不堪,眼角下方生着金色小印的少年,他明明落魄不已,可周身的气势却格外的逼人。 太阳刚好落到黑山山顶。 “还好,我赶上了。”阿察苍白的脸上漾起慰藉的笑。 话音刚落,毒蛇虫蚁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绕开他与余音和清明,凶狠的朝黑巫人涌去。 黑巫人张皇失措的挥舞着弯月刀,劈死了十只毒虫但有百只前仆后继。 随着悦耳虫鸣再次响起,他们身体内的本命蛊震骇而死,他们因此深受重伤,转眼就化作了万千毒虫的腹中美食。 余音一直呆愣着,看着血流如注,生机迅速消退的清明整个人呆呆的。 余音扫了眼周围仅剩衣骨的黑巫人,再看了看一旁的阿察,呆滞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惊慌。 “阿察你快救救他,你们白巫族不是最擅长医术了么,你快来看看清明!” 清明躺在了地上,他身下的地面全被鲜血染红,并逐渐侵染了她华贵的绣鞋。 虽然事实很残酷,可他不得不说清明没救了。 “你胡说!他只是多流了一点儿血而已,只一点儿!你是白巫的少族长,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阿察闷闷的咳嗽了几声,右手颤抖的撑在旁边的树干上,他拼命的强撑着才不至于让头晕眼花所打败。 “阿音,对不起。”他嗓音嘶哑而惭愧。 这是他除了那日迫不得已的“音妹妹”外,第一次没有叫她“喂”。 余音这是第一次体会到生离死别,清明与她相识时间不长,好歹也是共患难的情谊,她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为了救她。 他是那么一个看重性命的人啊! 清明勉强的抬起手想要抚一抚她泛红的眼角,可力气不足只能按在了她的手上。 他柔顺一笑,笑得无害又真诚,此时的他几乎褪去了所有的阴暗和城府,纯粹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大小姐,你是这世上唯一关心我的人,是你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有善意存在。 我以前把活着当做最大的愿望,因为你我知道了单单的活着只是不够的,唯独有意义的活着才是真正的活着。 遇到你的二十六天,我觉得比我之前活的十七年还要有意义……” 声音逐渐消去,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散去。 余音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体温的消失,那灼人眼眸的鲜血已侵染了她两只绣鞋。 他好像真的没了声息…… 阿察死命拍了拍脑袋,强制让自己清醒,稳着步子走到了余音身旁。 “他已经走了……后方贴近万虫谷,危机四伏,我们还是先回族里吧。”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清明背了起来,匀出一只手颤巍巍的将呆呆的余音牵走。 之前黑铜兽器中装的是百种毒虫掺入百种毒草炼成的毒膏。 封入青铜兽器埋于灵霄树下白日,待青铜兽器调和了毒液之后就会变成黑色。 将当中液体混入鲜血可化为无色透明的异香之物,对噬心虫有致命的吸引力,称为黑铜炼血。 此法会让人痛不欲生,加上噬心虫须得噬人心血才能成功缔结,他已是心力交瘁。 更何况噬心虫乃万蛊之王,毒性居于世间毒物之首,一切毒素都会被吞噬干净。 他之前被虫蛊咬过,噬心虫毒霸道的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可谓耗尽了他的力气。 若非有着信念支撑,恐怕早已昏迷不醒,还谈何背着人赶路呢! 白巫族地一片狼藉,鲜血,尸体,死去的蛊虫,倒塌的房屋,重伤在旁的族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悲痛的表情。 阿察身为少族长见此情形心头沉重不已,族人见他早早的回来既欣喜又难过。 听到外边的喧闹,正照顾重伤在身的族长的族长夫人急急的走了出来,看见浑身破烂,脸上却有着金色印记的阿察心情复杂。 每个巫族人的脸上都会有族中图腾,所缔结的蛊虫越强,脸上得图案越大。 能让图腾消失的唯有万蛊之王噬心虫,因为它能吞噬一切毒素。 她的儿子是缔结了噬心虫啊! 过程中万蚁噬心,九死一生,她双眸瞬间泛红。 第129章 身陷囹圄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很快,少族长阿察缔结了噬心虫的消息传遍了族内,劫后余生的欣喜与此喜交替,族内自发燃起了篝火举行庆祝仪式。 阿察醒来已是三日后了,他虽知道事实,却仍带着期盼:“阿娘,阿音呢?” 听着这般亲密的称呼,族长夫人眉头皱了皱,拿了新制的衣服朝他走来。 “她早就离开了。你赶快换上衣衫,族人都等着你这个缔结了噬心虫的少族长呢!” “她真的离开了吗,何时离开的?” 族长夫人脸上的愧疚一闪而逝,敷衍的笑道:“人家急着回去安葬清明,急着见自己的亲人……当天晚上就走了。” “晚上?”阿察总觉得有些不对。 族长夫人连忙岔开话题:“阿察,你想将子蛊送给哪位姑娘?大长老的女儿阿笙从小就与你有婚约,今晚晚会上你刚好可以送给她。” 噬心虫在缔结主人吞噬了主人心头血后,会生产出一只子蛊。 子蛊与母蛊心心相印,子母蛊的主人亦会如此,因此又称同心蛊。 它还有个逆天之处在于,一旦子蛊主人身亡,母蛊主人只要愿意就可以命换命救回对方。 阿察听着母亲提到阿笙,脑中浮现的却是古灵精怪的余音。 想起在牵她回来的时候,子蛊就给了她,阿察心满意足的笑了。 “不用了,我已经送人了。” “你送的是哪家姑娘?” 阿察只是笑,并不搭话。 他原本计划缔结噬心虫是为了好胜心,可这一次却是为了她。 木搭台子下方的空地上已经燃起了丈高的篝火,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划破了浓重的夜色。 篝火旁有人载歌载舞,刚从万虫谷缔结蛊虫回来的年轻人们正相互比较着自己的本命蛊。 场中有一少女被众人簇拥,傲然的展示着自己流光溢彩的云晶蝶,待有人提及阿察会将噬心虫子蛊赠予她的时候,顿时羞涩的低下了脑袋。 场中忽然安静下来,少年少女们的本命蛊蓦然瑟瑟发抖的趴在他们身上,任他们如何召唤都不抵用。 抬头向高台看去,一身银丝暗纹白衣素袍,眼角带着金色印记,面色平静的阿察走了出来。 他单单那么站着,就能让人想到他以后指点江山的风姿。 他就是白巫未来的希望! “参见少族长——” 白巫族人崇敬的呼声接连响起,双手叠置于额头匍匐在地,行着白巫最高的礼仪。 阿察淡淡的点了下头,一个人转身下了高台,朝夜色中缓缓行去。 少女阿笙鼓足勇气追了上去,低声的问道:“阿察,你……今晚你……会将子蛊赠与我吗?” 阿察停下脚步,状似不解的问道:“我为何要将子蛊赠你?” 少女感觉面上无光,她强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抬头羞怯地看着阿察:“因为……因为我们有着婚约在身……” 阿察眉头微蹙,淡淡哦了一声,娇憨憨的模样配上那恍然大悟的表情让少女宛若得了莫大的羞辱。 “可我已经送人了。”阿察说的轻巧又真诚,他没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少女强忍着眼泪,羞怒的吼道:“你是不是送给那外族人了?你没机会的,她已经被黑巫族的人捉走了!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阿察的和善瞬间消失了,死死揪着少女的衣领冷声问道:“你说什么?她不是回去安葬清明了么?” 少女快意的笑着,眼泪落得与她的话语一样歇斯底里:“回去,呵,回去?你从万虫谷回来的当晚,黑巫族又来了另一拨人。族长担心白日之事重演,为了保全我族,他就将她交了出去! 你定是不知道吧,也对,你因为缔结蛊虫心力交瘁,又因刚缔结就催动了噬心虫,那么强大的蛊虫哪是现在的你能三番两次命令得了了,你可是昏睡了三天呢! 以着黑巫族的心狠手辣,她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阿察用了将少女扔到了地上,恶狠狠的骂道:“你骗我!” 稍微静下心后,他连忙调动了噬心蛊,发现它正安然沉睡,并无焦躁反应,他稍稍松了口气。 少女擦了擦掌心的血迹,见他不再慌张心头一沉,嘲讽道:“咱少族长大人忘了,白巫结界可以隔断一切联系?” “你闭嘴!” 余音醒来只能感受到车马的颠簸,可她周身僵硬无法动弹,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这里是在哪里? 她不是抱着清明的骨灰哭睡过去了么? 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支起耳朵,努力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说不定能得到些线索。 “右护法大人,这里边的小妮子真的有那么神奇吗?”声音奸佞而圆滑。 “什么右护法,那家伙死在了白巫族,如今我就是护法!”听起来像个心高气傲的家伙。 “是是是,护法大人!” “里边的人你可别去碰,听上头说那丫头得祥瑞护体,只要她想的事上天都能给她实现。这次要不是有着上头赐下的宝绳和宝阵,现在估计早被她逃了!” “究竟是什么宝绳和宝阵啊?” 护法刻意压低了声音,余音因为练过武,还是能勉强听清。 “祥瑞之力可驱散世间一切邪恶,可污秽的东西却能玷污这份圣洁。那绳子对她算宝绳,对我们……告诉你吧,那绳子在各种污血混合十年以上的黄金浸泡了一个月。” “黄金?” 余音有着不好的预感。 “咳咳,就是茅厕里的……” 余音那清明离世得悲痛,处境未知的惶恐,未来境况的迷茫……全被恶心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连连作呕,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去了。 黑巫族的人真会祸害她,她忽然觉得祥瑞在身似乎不是什么好事,若她只是个普通人,此时身上绑的应该就是普通的麻绳了吧! “护法你听,那妮子似乎是醒了,她别吐得到处都是吧?” 护法淡然一笑:“没关系,那也是污秽之物,刚好能加强束缚她的力量。这叫什么来的,作茧自缚?” “护法大人真有文化!” 余音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整个人脸都紫了。 第130章 云都风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云都茶楼,高朋满座,气氛很是热烈。 “话说那日瘟疫迅速席卷,宛若巫术操纵,一下波及宁朔及周边城市数十万人,眼见百姓病发,宁朔将为死城。 忽然风雪停住,乌云散开,霞光漫天,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天上现了道犹如神祗的身影。你们猜这是谁?” “是谁?”茶楼座客出声应和。 林有才将醒木狠狠一拍,声音响彻云霄,众人一个激灵,他满意的点点头。 “此等神异,自然是我齐国梧凤郡主!只见她将袖袍一挥,漫天光华洒落大地,光华所及之处,百姓不药而愈,这” 听得二楼一声碗碟破碎声响起,有人嗤笑一声倚到了围栏旁。 “我听北边传来消息说,你们那个什么梧凤郡主坠崖身亡,尸骨无存!神人?怕不是你们这些没眼界的东西自封的吧!” 说话的是个浑身金灿灿的少年,眼里竟是鄙夷之色,一开口就拉足了仇恨。 顿时群情激奋,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少年如视蝼蚁,蔑视酒楼众人:“本公子乃迦南皇后亲侄,深得我国陛下宠爱。如今我迦南数十万大军屯于齐国边境,你们这些愚民可想清楚了!” 底下百姓担心给齐国招或,均敢怒不敢言。 见此,少年洋洋得意,随手从侍从手中拿过几粒碎银子扔到了高台上。 “这些都是爷赏你的,看你书说的不太行,可爷从来没带过铜板儿,这多银钱就当赏给一条狗了! 对了,爷还想在茶楼里坐坐,你不妨讲点儿你们齐国的宫闱秘史,让爷乐呵乐呵!” 林有才乃余音麾下,为人圆滑,能屈能伸,颇为世故,他将少年记恨于心,欢喜的捡起了地上的散碎银子,开始讲起了流传最广的宫闱秘史。 “相传”二字刚一出口,一张红漆八仙桌就朝少年倒飞而去,亏得少年身旁侍从眼疾手快,大刀一起,桌子就被劈成了两半。 “云启,我云都容不得你来耀武扬威!郡主大人得上天庇护,更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只见楼梯处走来个鹅黄衣裙,长相温柔,却一脸怒容的姑娘。 她身边站着两个肌肉虬劲,身强体壮的大汉,一看便是姑娘的护卫。 来人正好是余音头号粉丝杜采薇,林有才可是对他们的知音会投了大量银钱支持,听着云启仗着迦南皇后的庇护不敬郡主,侮辱林有才,心里大为气恼。 她为尚书之女,自然不像百姓那般顾虑良多,就算打了云启,也只能算是孩子间的闹剧,算不得大事。 云启眸子一眯,狠拍桌案让侍从上前,决心给杜采薇一个教训。可他身边的侍从纹丝不动,只是恭顺的立在他的左右。 杜采薇一声令下,身侧的两位壮汉以及茶馆的知音会人一拥而上。 云启侍从即使武功盖世,可终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伙人就这么给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傍晚时分,云启哭嚎着进了皇宫,势要弘景帝主持公道。 工部尚书杜青云心急火燎的赶来,一到就跪伏在地大声哭诉。 “陛下,今日老臣幺女上街游玩,路遇一茶馆进去小坐,谁知刚进去不久就遭了歹人毒手。 若非身旁有老臣指派的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侍从,恐怕如今老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只是小女虽保住性命,可那脸上却被弄伤,姑娘家最是看重容貌,如今采薇在家寻死觅活,还请陛下给个交代啊!” 原本哭的凄凄惨惨的云启一脸呆愣,根本不知身侧何人。 弘景帝眉头微挑,掩唇咳嗽两声解释道“此乃我齐国工部尚书杜青云。没想到今日两位都向朕提及遇刺一事,看来我云都治安混乱啊!” 侧头喊道“来人,秦统领维护云都治安不利,特罚半月俸禄。希望他能好好思考治安隐患,继续为我云都安危效力!” 高公公派了景修去传口谕。 弘景帝微微一笑,扫视二人问道“秦统领乃我齐国肱股之臣,责罚不易太重。罚俸半月已算折了威仪,二位对这个交代可满意?” 云启当然不满,他原意是想让弘景帝狠狠责罚杜采薇,谁知来了个半老头子搅和。 可由不得他,杜青云高呼万岁之后,弘景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在高公公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云启一路哭喊着入宫,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不说还丢尽了颜面,让他大为气愤,回到驿站后就将屋子的东西全砸了。 驿站的下人得了苏成文的叮嘱,一个个不卑不亢却又恭恭敬敬的将东西收拾换上新的,被砸了几次都不恼,反倒弄得云启越发憋闷。 秦府,杜青云带了好礼进去拜访,以此感谢和宽慰秦统领被波及。 秦山海少有的脱了甲胄,穿了身暗红色的袍子坐在廊下喝着茶,见杜青云带着礼物上门面色平静,难辨喜怒。 “杜大人,我秦某一向尽忠职守,如今却平白遭了这无妄之灾,杜大人可否给解释一二?” “今日之事是鄙人的错,可鄙人也只是想借此机会给迦南的人一个教训,同时警示下其他人不要在我齐国妄为。 近来的事想必你有所耳闻,扶余、晋国、迦南,仗着边界军队,其使着在我齐国内无恶不作,这让陛下大为恼火。 陛下对您的责罚不过说说而已,更何况我亲自上门赔罪,还望咱们秦统领大人有大量。” 杜青云跪坐于茶案对面,将一个木盒与一个托盘推到了秦统领的身前。木盒装的是杜青云的赔罪礼,托盘放的是弘景帝用来安抚他的赏赐。 弘景帝在高公公的搀扶下坐到了床沿上,整个人咳得厉害。 “听说这次争执是因小小姐而起,宁朔确实传来消息说小小姐” 听得高公公担忧的话语,弘景帝摇摇头“音儿得上天庇护,定不会有事,若真如消息所说,思华殿的那位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陛下说的极是,小小姐定吉人自有天相! 第131章 一念茶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宁朔西郊悬崖。 七日了,已经整整七日了,仍然没有寻到余音的下落。 祁阳正准备领兵回城,一道素纱白衣仙气飘飘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崖边,他一出现就被人团团围住。 祁阳冷喝道:“你来做什么?” 怀素看着颓丧不已的梁言,丹凤眼轻挑,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我听说你支开了小余音半日,她就坠崖失踪了,你说你这个未婚夫如何当的?” 眸子一凝,调笑的话语一转,变成了兴师问罪:“小余音曾给我说过,她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她如今下落不明你不去寻找,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坐在崖边,真让人觉得可笑。”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梁言,上次你不就想带着小妹与你一起死么?”祁阳厉声喝道。 梁言本就格外自责,之前曾说好了去哪儿都将她带着,可那天他却让她自己去玩儿,如今这结果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怀素轻哼两声,理了理袖子:“别那么要死不活的,你们找不着小余音只能说你们本事不行。 我大致瞧了瞧,这崖边设有结界,若不将其打开,你们就算找一千天一万天也没有用!” 梁言双眸重焕光彩,在辛云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你说的是你的意思是小丫头没事?” 怀素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勾唇嗤笑,转过身子拂袖朝崖下白雾拨去。 白雾散尽,原本崖底的荒野山林现出一条宽阔的浅溪,他纵身一跃,径直的朝崖底落去。 祁阳见此连忙召了士兵从小路赶往崖底,等到的时候,怀素已等候多时。 众人见此情形深觉奇异,毕竟之前这底下可没有溪流。 怀素垂眸轻笑,只见他衣袂轻扬,整个人就隔空踏着水面朝远处行去。 梁言挣开辛云的搀扶,微眯起眸子紧紧的盯着怀素远去的背影。 阿察一听到余音被带走的消息就冲到了父母面前质问,硬要一个解释,可他母亲以其父身受重伤为由,让完颜将他挡在了门外。 想到黑巫族的残暴和狠毒,他不由得担心起余音的处境来。 怀素等人出现在族地入口的事情,他正找寻着离开的办法,见陌生人来此,心中顿生戒备。 白巫结界乃第一人族长设下,后来陆续被数位先辈稳固,立族几百年,从来没被外人侵入过。 正常情况下,白巫结界一年开启一次,一次三天,如今结界刚关闭不久,竟然有外人闯入,这群人恐怕比之前的黑巫族还要不简单! 阿察忍下畏惧摆着主人的架势,上前不卑不亢的问道:“请问诸位来我白巫族地有何贵干?” 怀素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目光只在他眼角下方的金色印记稍稍停留,便直接从他身旁走过。 怀素虽无什么有敌意的举动,可淡淡的一瞥却给了他无尽的压迫,那种感觉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冷漠无情的看着蝼蚁般的凡人。 那个人太高深莫测了! 阿察回过神来时发现后背凉嗖嗖的,伸手一摸竟然被汗水浸透了。 还是梁言上前行了个礼,礼貌的问道:“请问公子,前几日贵地可曾来了个面容娇俏,古灵精怪,一身华贵,年龄十三岁左右的小姑娘?” 一说起余音来,梁言就会不知不觉间放柔语气,就连那疏离淡漠的目光都会染上柔情。 阿察微微皱了皱眉头,猜测眼前这个人与余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这拨人与黑巫目的一致,均是冲着余音来的,如今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他只能违心说着谎言。 得到否定的答案,梁言满目失望,整个人失魂落魄,曾经那身风雅都被颓丧所掩盖。 阿察忽然有一丝不忍。 这时初一走了过来,朝梁言低声说些什么,而后十五将一截浅粉色混金的布条呈了上来,那赫然是余音的裙摆。 “阁下可知这裙摆的主人去了哪儿?” 嗓音入耳,如清风拂面,阿察却隐隐感受到压力。 眼前的布条他是见着十五从不远处的树杈上取下来的,他知道你是余音身上的布料,却不知那是余音挂炸药时留下的。 “我实在不知道。”阿察仍嘴硬。 “小鬼头这骗人的劲儿还挺像小余音的。若你们不想知道小余音的下落,就在入口站着好了。” 怀素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些许兴味。 众人一听径直朝族内走去,说明身来意后,族长只好代为接待。 怀素自行霸占了右侧的椅子,虽然偏僻,却能掌控全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嘴角总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时不时的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魅惑,与他那仙气飘飘的衣着格外不符。 “说说吧”抬眸见着激动的梁言轻轻一笑,“算了,你来问。” 那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好似吩咐的是自己的下人。 梁言急于知晓余音的下落,对怀素的态度也不在乎,急声问道:“请问夫人,您可知道在下未婚妻身在何处?” 一旁的阿察心头咯噔,原来这便是阿音自己定下的未婚夫! 族长夫人连忙吩咐人奉茶,面上似有不解:“公子您的未婚妻,老妇一个乡野之人如何知晓?” 阿察着了急,唤道:“阿娘!” 得来的却是自家娘亲警告的眼神。 “这山泉水啊,总是缺点儿味儿。”怀素状似苦恼的叹着气,来了一手凭空现物和凌空烹茶,骇得屋子里的白巫族人面色大变。 “来,各位,尝尝这用仙留山上雪,南渊谷底花,凌霄树间木,烹的这一念茶。”袖袍一挥,场中每人手上都捧了一杯。 族长夫人汗流浃背,捧着茶盏的手微微的颤抖。 初一心下好奇,出声问道:“何为一念茶?” 怀素抿了抿茶,丹凤眼里波光潋滟,一字一字的说道:“死生一念。” 原来如此,这竟是杯要命的茶! 族长夫人再也不敢隐瞒,将与余音有关的事和盘托出。 怀素的强大她根本无法想象,若因自己的原因,再给百废待兴的白巫族招来灭族之祸,她可就是白巫族的罪人了! 第132章 豪奢浪费的郡主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等人准备离开白巫,前去寻找余音下落的时候,阿察追了上来自告奋勇的加入搜寻队伍。 梁言本是不愿的,毕竟寻找余音是他的事情,怎么轮得到一个常年与世隔绝的巫族人插手。 当听到阿察将同心蛊的子蛊赠予了余音,二人心心相印之后,整个人脸都黑了。 好在他清楚的知道眼下寻找余音才是最重要的事,只能黑着脸答应了。 辛云与初一深刻的记得,那日梁言身上的气息有多吓人,多冻人,怕是有史以来最气得最狠的一次了吧! 当梁言一行从白巫族出来回到宁朔,梧凤郡主没死而是被黑巫一族掳走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如今各国高层皆认定梧凤郡主乃预言中人,得郡主者可得天下,各国皇帝都想借助梧凤郡主成就万世伟业。 加之郡主身怀神石,可令人死而复生,长生不老,如此一来,觊觎者众多。 不仅扶余、迦南、晋国等三大国派了人暗中查访,就连民间教派、不同部族、周边小国都让人查找,一时之间,寻找梧凤郡主成了天下热闻。 听着外边的动静,祁阳按下一颗棋子后,缓抬眸子看着梁言,目光里全然是赞赏之意。 “举国皆知梧凤郡主被黑巫所擒,此事是你故意为之。”祁阳说得很肯定。 毕竟参与搜寻小音儿的人全是信得过的,唯有一个阿察是外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阿察对小音儿有着非比寻常的情谊,是肯定不会将此事走漏的。 这转瞬间消息就遍传齐国,定是有人故意操纵,除了梁言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茶室里清风穿堂,吹得香炉上熏出的淡薄烟气四散而逃,就像是被猛然出现的石子惊跑的游鱼,灵动而有生机。 梁言点头肯定了祁阳的猜测,只不过棋下的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听阿察说小骗子无碍,他心里还是担忧不已。 黑巫族的人手段狠辣,行事没有章法,谁知道变数在哪一刻发生呢! 将棋盘一推,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来了。” 长叹口气后,表情又多了凝重:“其他几国的人在齐国搅弄风云,弄得百姓不得安宁。既然他们都冲着小丫头来的,不让他们出点儿力可就太浪费了。 黑巫族行踪诡秘,手段诡异,光凭我们的人是难以抗衡的,那些人就当是马前卒了,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家小丫头可不是他们能觊觎的!” 梁言口中的小丫头,正悠闲惬意的住在一座状似帐篷的大房子里。当中衣饰奢华,吃**致,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桌角柱沿等稍显尖锐的地方都被皮毛包好。 整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样子分明是来享福而不是当阶下囚的! 当然,前提是忽略帐子四周玄铁加秘法设置的囚牢,还有四肢上经过特殊处理的细铁链。 那铁链上的味道,仅吸入半口就能让她三天吃不下饭!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嘛,她可以一边享受当下,一边寻找逃脱的办法。 她将四肢上的铁链用华贵的金纱包好,每天一换,每次换前都得用上好的香料熏四个时辰,借以压制上边的味道。 伺候她的侍女是黑巫族里的少女,见她这般豪奢浪费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把她代替成金纱给撕了! 但是首领特意叮嘱,她们又不敢造次,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金贵的东西被使劲儿糟蹋。 “阿娆,快过来给本郡主捶捶肩,我昨个儿好像落枕了,哎哟,可难受了!”余音拧了拧脖子,伸手召着屋中整理散乱物件的少女。 少女气愤不已,将刚叠好的毯子狠狠一摔,瞪着眼跟要杀人的走到余音身旁蹲下,咬牙切齿的问:“郡主大人,这个力道可好?” “嗯嗯,不错,不错,要是我有命活着出去。我定要让外婆把你赏给我当个伺候的丫头。” 余音说得随意而散漫,好像眼前的人真的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可不是,她阿娆是首领最看重的小辈,首领没有继承巫族的后辈,那她就是未来的黑巫族长! 余音可不在意这些,就当没看到她的气愤,伸手接过另一少女递上来的点心,刚咬下去就皱巴着脸吐了出去,那沾着口水的点心恰好飞到了面前少女的脸上。 “阿语,你端上来的是什么玩意儿?又干又硬,你是想噎死我吗,我门口捡块石头都比这个好吃! 我可告诉你们啊,外婆想救活我外公等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可是为了我外公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你记得下次让他们采日月交接之露润泽粉面,枝头第一朵花调节香气,高山悬崖之蜜添加甜味。 这样才是配得上我这个身负祥瑞的齐国第一郡主的食物!” 阿语本想掀桌而起,可听到提起首领,心中只剩下惶然。 余音所说关于姬千柔的事,不过是根据梦境所见与梁言透露的部分消息猜测的。看着这些黑巫族人的反应,她的猜测已被证实。 想着自己要被拿去献祭,心里就不得劲,难得那姬千柔在下手之前让人把她供起来,她可不得好好儿祸害,算是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房子外围了十个黑巫族的人,手拿利器凶神恶煞,简直是守卫森严。 听着里边的动静,这些人心里难受得跟什么似的。 “里边那位又开始糟蹋东西了,你们说说,她来这几天糟蹋族里多少好东西了?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不算,就连那碧罗果都拿去给她榨汁喝了!” “可不是,那碧罗果二十年开花,二十年结果,算得上我族中至宝,一般只有做出卓越贡献的人才能得到。如今就被里边那个拿去当平常果子吃,这简直!” 听着外边酸气十足的话语,余音挑眉一笑,来到了门口,站在离玄铁栅栏三尺的地方兴味十足的问:“听你们话那碧罗果还是个好东西呢?你们给我说道说道,那果子好在何处?” 门口两人恨恨的盯着她,冷哼个不停,就是不说话。 余音眉头一蹙,一脸为难的捏了捏嗓子:“既然如此,本郡主喉咙好像有些干啊,如今这时节我就觉得碧罗果有点儿水分……” “停!我说,我说!” 第133章 踪迹显露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能增长功力,能美容养颜……”余音朝右侧的大汉一指,颇为颐指气使的吩咐道:“你,让人再给我摘四五个来!” 四五个……一共才二十个! 两人气得头上冒烟,真恨不得反手就给她一刀。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余音如今是恃宠而骄,金贵着呢,这些人别说伤她了,碰她个手指头都不行! 回到银虎皮铺就的软塌上,扫视了一眼怨气十足的三个侍女,心里烦闷不已。 这三人表面上听话,可心眼小的很,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不管姬千柔的命令给她来一刀呢! “下去下去,都给我下去!真是碍眼!” 喝退三人之后,偌大而华贵的囚牢里只剩她一个人,孤寂和思念席卷心头。 距她与梁言分别已有十天,这十天里经历的事却比她十年经历的还要多。 被人追杀,掉落悬崖,误闯白巫族,听说巫族诅咒,白巫被屠,清明身死,如今又成了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她不是身负祥瑞,气运之子吗,怎么遇到那么多事呢? 这霉运缠身还差不多!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天气略显燥热,按这温度播下的玉米应该发芽了吧,如果能出芽率高的话,今年的粮食危机就能缓解。 她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榻上,另一只手甩着屋里金银堆里刨出来的金铃,叮叮当当,清脆悦耳,让她沉闷的心也跟着轻快起来。 由于玩儿的起劲,宽大的袖子滑到了手肘处,刚好露出了白皙的胳膊。 忽然瞥见皓腕上方一寸半的地方多了个金灿灿的徽记,大约指甲盖那么大,形如弦月套圆月,周边还有八根均匀分布的短须,就像是朵花瓣掉尽,仅剩花蕊的小雏菊。 余音翻身坐了起来,好奇的摸着那个徽记,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长得还挺别具一格!” 摸着摸着徽记就微微发热,眨眼面前就飞来只金色小虫,余音深处食指想去戳一戳,小虫子直接乖巧的停在了她的指尖。 “诶,有趣!第一次见这么好看又听话的小虫子。” 似乎应和她的夸赞,小虫子扑闪了两下翅膀。小虫后背无壳,两片金翼小巧透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好似洒了金粉。 她将铃铛换到了右手,如今是一手小虫,一手金铃,随着铃铛的晃动,小虫竟绕着她飞了起来。 “你我甚是有缘,不如在此结为伙伴,我叫余音,你就叫小金?”余音自己都觉得好笑,竟与一只小虫说起话来。 可小金的反应极为通人性,再次扑闪了两次翅膀同意起她的话来。 远在宁朔的阿察忽然一脸惊喜从凳上弹跳而起,不顾院外辛云等人阻拦,径直冲到了祁阳与梁言的面前。 梁言不待见他,若非他说能寻到小丫头的踪迹,怎么可能将他从白巫族里带出来。出来这么久,那个什么子母蛊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他都快怀疑这阿察是个骗子! “我和太子正在商议大事,少族长还请去别的地方玩儿吧。”梁言瞥了他一眼就开始下逐客令。 阿察只是一个劲儿激动的重复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阿音在哪儿了!” 一听是余音的消息,梁言连忙起身走到他跟前,拎着他领口逼问:“小丫头在哪里?” 祁阳看着面色被憋得通红,快要喘不上气的阿察,走到梁言身边让他松开了人家的领口:“你放下他,让他好好说。” 阿察脱离魔爪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稍稍恢复后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感应到子蛊的方向了,就在刚才,大致是在西边。” “西边?” 祁阳与梁言皱眉交换了下视线。 “可是正西边?”祁阳问。 阿察点了点头。 二人愈发疑惑,据他们所知黑巫族地在齐国西北,对于现在他们来说就是西南方向。之前查探到危及宁朔的黑巫族遁入了秋华山,秋华山可是在宁朔的正北方。 姬千柔一心想献祭余音救活先帝,她如今身在云都,齐国皇陵在云都北部的龙朝山,最有可能就是将余音带到这两个地方。 现下噬心蛊指引的方向竟是西边,这可有些匪夷所思了! “你的噬心蛊能信吗?”梁言出声询问。 阿察未觉他话中含义,扬着头自傲的说道:“噬心虫乃是万蛊之王,与主人缔结之时会吸取主人鲜血产下子蛊。 子母二蛊心神相系,就算是远隔千里也能相互感应,二蛊的主人也因此心心相印……” 梁言的脸越来越黑,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当着他的面说与他未婚妻心心相印,是个人都忍不了! 什么心心相印,他和小骗子才是心心相印! 抬起一拳就朝阿察砸去,还好阿察有了噬心蛊感知力和敏捷度都提升了不少,感觉到迎面的杀气猛然后退,躲开了梁言的那一拳。 祁阳将再次举拳的梁言拦了下来,心中甚是好笑,似乎来了宁朔后,他这个外人眼中清冷矜贵的伴读屡屡失态,都快让人忘了他从前清冷疏离的模样了。 转头问阿察:“为何之前没有反应?” 阿察沉思了一会儿,猜测到:“或许有什么东西阻隔了子母蛊之间的联系,就像我在族内,结界就能阻碍一切联系。 不过我觉得另一个可能性更大,那就是我刚缔结噬心虫,子母蛊尚在沉睡,使得二者无法联系。如今忽然有了感应应该是子蛊醒了过来。” 梁言凌厉的盯了阿察几眼,摔袖朝外走去。 “既然如此,现在就动身寻找小丫头!” 十五是第一个到他身边的,不需准备行李,不需准备物品,单单只要随身的佩剑,他就可以去任何地方。 初一落于辛云之后,因为要准备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楚离也跟着跑了过来,愣是嚷嚷着要一同前往,好让郡主第一眼看到他。 准备出发的时候沈毅拎着药箱赶了上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此行危险,我医术精湛,定能有所帮助。” 好吧,算他一个。 可那一参一鹤跑来干嘛,等着救出小丫头给她炖汤喝? “华太医呢,华太医去哪儿了?他看得宠物呢!”梁言揉着眉心烦躁的呵斥着,不远处华太医颠着步子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 “梁大人。”华太医憨笑着喊了一声。 “你……你不会也要来吧?”梁言小心的吞了下口水。 “不了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那份罪,我是来找这俩小家伙回去的。” 还好还好,梁言暗自松了口气。 夕阳西下,一行人骑着马,加上一辆马着逐渐远去。 大门处缓缓浮现了一道仙姿佚貌的身影。 “主子,你不跟着去吗?”松青一脸疑惑。 怀素只是笑笑,好似一切与他无关。 是她么,他的心好像又动摇了。 第134章 以命换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云都皇宫阴云密布,骇人的阴气席卷弥漫了整座宫城。 初夏时节,落叶飘零,百花垂谢,空荡荡的御花园里人迹罕至,今晨新扫的地面又被枝叶所覆盖。 红墙黛瓦,楼阁殿宇,假山池沼,让这片阴气笼罩的宫城萧索而鬼魅。 姬千柔站在思华殿的门口,凤眸微眯,嘴角挂着抹冷魅的笑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如今法阵愈发松动,隐隐有坍塌之势,想必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困了她快十八年的囚笼! 现下余音已落入她手中,千人鲜血绘制的血祭大阵接近完善,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她从这里出去,就能操持血祭救回夫君了! 不过为了以保万全,乖孙女儿的伴生石得跟她在一块,那石头具有无上神力,定能保得夫君起死回生! “把你刚才禀报的再说一遍。”姬千柔缓缓抬起眸子,眸中尽是愿望将成的欣喜。 景修隐晦的扫了她一眼,再次压低了身子,阴柔的嗓音正如外边迫于冷风飘零的落叶。 “娘娘,太子伴读一行正往谷方向行去,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黑巫族的另一处隐秘之所了。” 听得景修禀报,姬千柔淡淡“哦”了一声,看起来兴味十足。 “他们是怎么确定我乖孙女被我藏在那边的?” 黑巫族于谷处的所在是在十八年前事情失败后,为了躲避祁恒与众朝臣对黑巫族的围剿,危急时刻她授命于大长老,让他带领一部分族人潜藏起来,以再谋大事而寻到的隐秘之地。 那个地方就连黑巫族里也只有部分人知道,那梁言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是月华石的作用? 姬千柔笑意加深,如此一来,复活夫君一事似乎更有把握了。 景修答不上来她也不恼,继续追问道“都有些什么人?” 景修如实禀报“太子伴读及他的心腹辛云、郡主的侍卫初一十五、丞相之子楚离、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沈毅,听说还有个巫族少年阿察。” 姬千柔轻笑了两声,垂下眸子意味深长的盯着景修“全是些优秀的儿郎呢,真不愧是我姬千柔的外孙女! 要不是她是当今天下唯一能救活她外公人,我都想好好培养她,让她继任我黑巫族的族长!” 她从最开始就挺喜欢余音的,只不过最开始只是因为她有可能复活祁缙,周岁宴放手后她就派了人将余音盯着,每日给她汇报动向。 听着那小丫头或哭或喜的事情,她的心里都有些波动。 小丫头越长越乖,人也越来越讨喜,有一日竟将她舅舅送给她的千秋墨弄到了脸上。千秋墨,恰如其名,此墨沾上,千秋万代都难以褪色。 若不是她给了点巫族特制的香露,让景修悄悄掺入,不然光那什么番邦进贡的香胰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只是,她姬千柔此生挚爱仅有一人,那便是弘德帝祁缙。 曾经天下与他,她选了他,儿女与他,她也选了他,如今外孙女与他,她仍然只会选他! 有些爱虽然偏执而疯狂,可总会有人了为了它疯魔,舍弃一切众叛亲离有如何,只要得一人相守,那便足矣! 景修握在前方的手动了动,恭顺的笑道“郡主确实优秀!” 姬千柔轻蔑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往里走去,最终坐在了大殿的高座上。 殿内漆黑,她乃黑巫首领,黑暗视物轻而易举,景修则因为常年在她身边,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 景修稍稍立起了身子,冷冷的声音就从高处传来“我听说扶余、迦南、晋国可是对余音与其伴生石虎视眈眈,真是群唯利是图之辈! 为了防止那群愚昧之人破坏我的计划,我决定不再等待,先将东西拿到手。” 余音的月华石被梁言戴在身上,经过前几次的失败,她发现月华石会自动庇佑梁言。月华石乃天降神石,具有无上神力,硬取是不行的。 她思忖半晌后吩咐道“你让人将余音秘密转移回云都,藏于城郊破庙密室。然后派人送信给梁言,让他带着月华石去断魂谷换余音的命。 那小子心思缜密,极易觉察不对,你一定要让大长老在信中强调一命换一命,他对余音用情极深,那时关心则乱就不会细思事件的始末。” 景修眸光暗沉,一直保持着躬身聆听的姿势。 待姬千柔说完后,恭敬应下后就离开了。 空旷幽邃的大殿里是姬千柔癫狂的笑声。 “夫君,快了,快了,我们就快见面了!” “阿缙,你别怕,你再忍受几日,我就可以将你从阴冷潮湿的地下带回来了!” “你肯定不会生我气的吧,那些人都是贱命,为你牺牲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誉!” “到时候你可要记得我们的外孙女,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乖,为了救你,她可是自愿献祭自己的性命的呢!” 她癫狂的笑声传出思华殿,随着初夏时节里的鬼魅阴风,传到了萧条的御花园里。 “你……你们听,又有人在笑,好可怕!” “肯定是闹鬼,我不想再来这里了!” 已是正午时分,打扫御花园的宫女感觉毛骨悚然,相互挤在一起,生怕被那传言里的食人恶鬼逮了去。 说到这里几人忽然交换了视线,其中一人低低的说道“我听说总能在御花园西侧遇到景公公,最怪异的是他每次从西侧出现,那诡异的笑声就会出现。” “是啊,你们看他面色苍白,浑身阴气十足,我猜啊他肯定在用禁术养小鬼。” “这怎么可能,在皇宫里养做这种事,他不怕被人发现砍头处死吗?” “嘁,没见识!以他的权势,谁敢惹他?你可不知道,郡主从小就对他极为亲近,连带着陛下和太子都对他另眼相待……” 说到此处,所有人都噤了声,生怕那权势滔天,手段狠辣,掌管宫内刑罚的景公公突然出现。 众人扫了扫周边,发现并没有绛紫色衣袍的人影出现,稍稍松了口气。 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阴柔无情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上方凉亭里出现了一道绛紫色内侍服饰,身形瘦削,面容阴柔流露俊朗的人。 正是她们谈论的景公公! 惊愕之后,御花园西侧假山旁就陷入了死寂,唯独地上被刻意清洗过得水渍,似乎在述说一个不可言传的故事。 。 第135章 暗中转移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诶诶诶,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啊?” 吃饱喝足后,正摸着肚子躺在软塌上的余音忽然被人拉了起来,两人就那么架着她往门外走去。 “诶,你俩就不能怜香惜玉啊!我还没睡醒呢!” 得到的却是两人凶狠的目光,余音一个激灵,睡意全被驱散了。 她心中惋惜不已,明明看侧颜是那么好看的俩小哥哥,怎么如此凶神恶煞?暴殄天物啊! 待两人将她塞进马车后她才知晓了大致情况。 车厢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在她身处的马车后边,还有一辆黑色马车,伺候她的两个黑巫少女正往里边搬着东西。 马车两旁是手握弯刀,面容凶狠,实力不错的护卫,警惕又戒备的护在左右。 这是要将她快速转移? 之前待得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要转移呢?除非她在这里的事情被发现了。 是梁言要来了吗? 余音按下惊喜,手肘放在车窗上,撑着下巴埋怨道:“你们这是要搬家吗?你说我住得好好儿的,搬什么家啊!” 伸手拍了下最近的那人的脑袋,压低声音好奇的可道:“喂,新家有这儿舒服吗?” 待人转过头她才发现是将她架出来的二人之一,心中便起了报复之一。 果然,那人再次凶狠的瞪着她,半边脸上的红色虫纹吓得她心头咯噔,什么俊俏,只让人记得那骇人模样。 瞥了瞥他手中寒光闪闪的弯刀,余音伸手迅速的扇了下他的脑袋,趁人生气之机嚎啕大哭,边哭还边喊着救命。 大长老闻声而至,一身鎏金的对襟黑衣,凶肉上绘着满满的图案,衬得人整个人凶神恶煞。 余音来个恶人先告状,使劲儿揉着眼睛,凄凄惨惨的哭道:“他想杀我,你看,他的刀都举起来了!” 大长老虎目一瞪,粗沉的嗓音逼可着男子:“元则,是这样吗?” 余音怕露馅,哇的一声增大了嗓音,哭得猛烈说的又畏缩。 “是他小气,我就跟他说了句话他就凶我,还拿刀吓我!我觉得照这样下去我活不到进行大事的那一刻,我肯定半路就要被吓死了!” 哭得大长老心烦,说的话又让他心慌。 首领一向不留情面,只要违背了她的意愿,就算是长老也是说杀就杀,杀了还要拿去喂蛊。 她实力强大,就算逃往天涯海角都难逃一死,不过好在她如今被困在皇宫,这十八年来,他们才不至于活得那般战战兢兢。 复活弘德帝是她的夙愿,一旦破坏了她的计划,那下场……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从余音身上移到了元则身上,右手一扬,距他六尺开外的元则瞬间倒飞出去,狠狠的砸到了碎石堆上。 “我是怎么叮嘱你们的?此人是首领看重的,你们的任务就是一路上拼死保护她,若有一点伤害,你们就自己去见首领吧!” 其他护卫抱拳应是。 元则吐出口中鲜血,捂着胸口艰难的站了起来,听从的点了下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大长老见此拂袖离开。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车马停在原地,等待着护法出现带领车队出发。 车队缓缓前行,余音趴在车窗上看着面色惨白,冷汗不停从额间渗出,步伐略显凌乱,似乎受伤颇重的元则,心中生了愧疚之情。 她知道绑走自己的是黑巫族的人,可她还是有些愧疚。 从车壁暗格里掏了瓶上好的伤药捏在手里,犹豫之后故作嫌弃的喊了声元则,在他转头抬眸看她的时候随手将药瓶扔到了他身上。 元则下意识一接,待看清楚是何物后皱着眉看着余音。 “不用看了,本郡主赏你的!我是怕你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把我吓到了!” 元则眸子一眯,眸光一冷,应是想到了刚才大长老的话,散去了其中凶光,将药瓶往旁边草丛一扔,转过头谨慎的注意起周围的情况来。 余音就是这种德行,越不搭理她的人越能激起她的好胜心。 当初一眼瞧上梁言不就是因为他嫌弃的目光,还有后边爱理不理、拒人千里的态度吗? 余音冷哼一声,从车厢里掏了许多小东西朝元则扔过去,起先他还会习惯性的接住,后来直接躲开了。 他心里气得不行,可碍于首领的吩咐,他只能忍了又忍。 “哟呵,还不接?我就不信了!” 余音拿了只色呈奶绿,上小下大,底生六瓣白萼的果子扔了过去,元则一下就闪开了。 闪开后想起那一晃而过的浅绿,感觉有些不对,侧头拧眉看着余音。 “喂,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心智还挺坚定啊,竟然看到碧罗果都不为所动!厉害,厉害啊!” 余音举起双手,均伸出了大拇指。 “你什么意思?” 余音挑着眉,往后使着眼色,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看你口渴,好心扔了你一个碧罗果解渴,结果你直接就躲开了,你……” 元则气得恨恨的看了她一眼,眨眼就不见了,等回来的时候双手虔诚的捧着只奶绿色、摔得烂了一半的果子。 余音有些看不过去,从篮子里再拿了只递出了车窗。 “喂,我再给你一个吧,你那个都坏了。我听说这果子能治内伤,我给你后咱们的恩怨可就两清了,你下次可别吓唬人了!” 元则气她的恶人先告状,气她的百般捉弄,气她的豪奢浪费,可再多的气也无法让他忽略那浅绿色得果子。 那可是碧罗果啊! 普通人吃了延年益寿,练武之人吃了增长内力,他们吃了可以加快巫力的修炼,提高主人与本命蛊的契合度。蛊虫反噬最为致命,这碧罗果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元则再三纠结之后,终是伸出手接下了那只果子。 最后将果子揣好后用清雅的声音恐吓道:“只要你安分,我自是不会找你麻烦。但,若是你有别的想法,比如趁机逃脱,那我不会手下留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余音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下她才不怕了呢! 或许以后逃跑,这家伙还能帮上忙呢! 正往断魂谷赶的阿察忽然皱起了眉,过了许久才不确定的说道:“阿音的方向好像变了,那方向不是断魂谷了。” “什么?怎么回事?”梁言扬手让众人停了下来,打马折到后边阿察身旁。 第136章 虫腹信笺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阿察再次闭目感受了一下后,摇头应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阿音的方向从午后就开始缓缓移动,如今已不是正北方了。” 楚离挑开车帘,从车门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后,将目光停在了阿察的脸上。 “喂,我说你这家伙能信吗?搞得那么神神叨叨的,你莫不是为了找存在感而诓骗我们的吧!” 阿察粗眉倒竖,一脸不快的瞪着楚离“噬心蛊乃万蛊之王,子母蛊之间的感应那还有错!黑巫族的人狠辣无情,阿音在他们手上指不定处境多危险呢,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人!” 阿察身为少族长是有着自己的傲气的,一直以来他对人都是坦诚相待,何曾受过这样的诬陷,心口憋着闷气,卡得他极为难受。 “谁知道你对郡主的关心是不是别有用心?”楚离嗤了一声,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眼看队伍就要吵了起来,梁言便下令暂时休息,待弄清楚情况后继续前行。 外边日头有些大,楚离一个人霸占了最好的阴凉地,躺在一人合抱的枯木上小憩,脸上盖着张宽大的树叶。 阿察坐在梁言附近,背靠着大树,低头默默逗着召来的蚂蚁,命令着他们或爬或滚,或者在地上摆出各种图案。 辛云被派出去打探前方情况,十五坐在高大的树杈上方,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没过多会儿,初一与沈毅取了水回来,殷勤的递给每个人。 “这天气有些闷热,我放了几片清热解暑的植物叶片,你们赶快喝一点。”沈毅很快就进入了随行医师的角色。 迟迟找不到余音,梁言心中忐忑不安。 黑巫族是惠和太后姬千柔的势力,潜伏在齐国多年,如今大张旗鼓的出现还不说,还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先是云都年轻子弟失踪案,后是宁朔瘟疫,中间还有数次黑巫族的刺杀,这每一件似乎都与她脱不了关系。 她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说,她相信起死回生的鬼话,要拿小丫头活祭么!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个黑色的小物擦破半空中的落叶,割断梁言鬓角的几根发丝嵌入了身后的枯木中。 楚离吓得滚落在地,十五目光一凝,转瞬就消失在树上。初一连忙跑了过来,询问着发生了何事。 梁言看了眼东西来时的方向,转过头严肃的看着嵌入枯木的东西。 只见东西周身漆黑,光滑润泽,就像颗椭圆形的黑铁蛋,只是下方似乎有个圆形小筒,似乎是拿来装东西的。 “你们看,那东西是不是在动?” 楚离滚落在枯木底下,看到那似动非动的物品吓得张皇失措,一个激动,脑袋就磕在了枯木上,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那是黑刃虫,头部尖锐锋利,堪比寒铁箭刃,身似流星,发射出去宛若箭矢。 我们巫族的人猎大型野兽的时候就喜欢拿它冲锋,那总感觉就像是你们的暗器一样,很好用。 还有给别人下战书的手,也是用这黑刃虫,只需要把战书绑在腹下空穴处即可。” 梁言撇头看了他一眼,沉着目光,拿了匕首就想将虫子撬出来。 “别动!”阿察低喝一声,走上前拿了根浅青色的干草节点燃烧在了虫子的身上。 灰烬落下后,虫子就变得极为安静,他拿了只银夹子将其拔了出来。 “这虫子极为凶残,每次攻击过东西后就会特别暴躁,若直接伸手拔出来,还不待你反应过来,它缩了身子一弹,整个人都会身受重伤。 上次与阿音一起的清明就是被这虫子所伤,失血过多而死的。 我刚才烧的干草节叫失魂香,对它有迷惑作用,可以将虫子安抚下来。这里真的有张纸条,你看看吧!” 阿察将从黑刃虫腹下抽出的细纸卷递给了梁言,而后举着躺在掌心的虫子看了看,没过多久它就苏醒过来扑展了翅膀飞走了。 阿察的话让场中的人不是滋味,尤其是楚离,虽说之前特别讨厌清明给他脸色看,可终是相处了这么多天。 这忽然听见死讯,心里顿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梁言缓缓展开纸笺,左右手一上一下将其夹住,出声念道“若要梧凤郡主活命,带上神石独自前来谷,一命换一命,如有不从,她必死无疑。” “我家小姐的消息!”初一惊呼出声。 “信上是说让你去换阿音吗?”阿察皱眉询问。 梁言一下将纸笺团在了一起,不再言语,面色沉得吓人。 果然,果然是冲着丫头的月华石去的! 这些天也不知她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害不害怕,有没有被虐待。她那么娇软的一个人,从小都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养大的,何时受过这些苦楚。 丫头是因为他才落入黑巫之手的,他就算舍了这条命都要去就他! 可是月华石,那东西对丫头极为重要,他怎么能将东西拿给别人。可不交出去的话,丫头又会有性命之忧! “人跟丢了。”十五恰好在此时回来,见到众人一脸凝重,将凌厉的目光投到了初一的身上。 “是小姐的消息,说是在谷,有人让伴读大人拿着小姐伴生石去换小姐。”初一面容忧郁,看了眼十五,又看了看气场有些诡异的梁言。 “谷?”十五低声重复,提着剑转身就走,幸得初一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我要去谷将小丫头换回来!”梁言腾的起身,话语里难以估量的愤怒和坚决。 梁言与十五都是高手,两个铁了心的往外走,普通人如何拦得住,最后还是辛云、初一、沈毅、阿察,还有刚醒来得楚离一起上,才勉强将两人拦住。 “两位,这件事恐怕有诈啊!” 沈毅一点儿功夫都没有,挨了两人的打,简直是苦不堪言,说话的声儿都没有平日的低醇好听了。 见两人稍稍安分,他连忙分析道“阿察刚一说郡主的方向变了,这诱使伴读前去断魂谷的信件就来了,怎么可能那么巧!这简直就像吸引我们注意力,让我们无暇思索郡主方位改变一事!” 一群人中,就沈毅还冷静,能想到其中关键。 听了他一番分析后梁言倒是稳定下来了,但仍坚持要去看看。 “丫头在与不在,去了才知道,纵使这件事透露着诡异,可我没办法拿丫头的性命开玩笑。你们放心,我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 第137章 计策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下朝之后,弘景帝单独将丞相楚明轩留了下来。 弘景帝的身体愈发不行了,咯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政事上诸多事宜都倚仗着楚丞相和梁太傅,只有重要奏折才会亲自过目。 楚丞相只知道陛下身体不好,却不知坏到何种程度,看到朝臣散去后,他将高公公递来的汤药饮下却带着血吐了出来,整个人被吓得魂飞天外。 “陛下,陛下,来人召太医——” 楚丞相刚至中年,正是精神勃发,事业鼎盛时期,如今竟被吓得张皇失措,一路跌跌撞撞、摔着爬上了台阶。 高公公熟练的接过景修端来的温茶呈到弘景帝面前,弘景帝拿过清茶漱了漱口,接过锦帕擦了擦嘴角后轻声道:“楚爱卿,不用了。” 嗓音淡薄而虚弱,就像是被风摧折的落叶,无力又迫不得已的垂落。 弘景帝看了下高公公,让他将楚明轩扶了起来。 “太医令与其高徒都被朕派往了宁朔,余下的太医根本是束手无策。” 其实他的情况,就连太医令都起不了作用。 楚明轩一张脸着急,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弘景帝扬手制止了。 他招了招手让楚明轩靠近一点,高公公扫了眼景修以及另外两位内侍,让他们去殿外把守。 “明轩啊,朕留你下来其实是有要事吩咐,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楚丞相一脸忠诚:“请陛下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弘景帝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虚弱的笑容与初春将消的白雪一样,让人惋惜不可捉。 他撑着脑袋,冠冕下是胜雪的银发,周身威慑霸道的帝王气全散了,此时的他就像个缠绵病榻难展抱负的书生。 “朕听闻巫族对姬千柔积怨已久,早就不满她的残暴无情了。朕得到消息,大长老似乎早有推翻姬千柔,自己上位的心思,奈何畏惧她的力量,只能忍气吞声,做出恭顺模样。 光凭我们的力量想杀了她还有些困难,若有大长老相助,届时里应外合设下圈套,定会让她万劫不复! 明轩啊,若朕没记错的话,你府上的三姨娘好像就是大长老的女儿,你将我们与他合作的意图无意间透露给三姨娘,再由三姨娘透露给大长老。 他即使怀疑是我们的计策,可因为女儿的缘故也会多几分信任,即使不答应至少也不会闹出动静,引起姬千柔的注意。” 弘景帝的想法是联合巫族中人在皇陵动手脚,悄悄更改血祭大阵,破坏复活之事的同时使姬千柔葬身皇陵。若有巫族内应,操作起来要简单许多。 该如何更改血祭大阵,他暂时还不能透露,不然楚明轩等人定会阻挠,那样整个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他只想弃此残躯体,保护好百姓,保护好亲人,给所有人一个安定的未来。 “微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重托!”楚丞相看着咳嗽不止,身体不适却还为国呕心沥血的帝王,眸子里尽是感动的微光。 祁恒是个好帝王,只可惜这身体……他在心底长长的叹着气。 余音四肢束缚愿力的镣铐一直存在,马车四周又有限制的阵法,她一身圣洁之力无处可使,就连梁言的心声都听不到了。 想她堂堂梧凤郡主,齐国百姓信仰,白巫族长口中气运之子,如今落得阶下囚这个悲惨境地,真让人如鲠在喉心绪难平! 小金也不知怎的,大多时间都在睡觉,喂什么都不吃,黑巫族的护卫都不与她说话。 就连身为她侍女的黑巫少女,都只在安营扎寨的时候与她答几句话,说的都是些分内事宜。她都快闷死了。 趴在窗户上,看着远山零落的白雪,她怅然的低语:“都过梨山了,言言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带回去……” 看着默然前行的元则,她傲气的喊了两声:“喂,你知道姬千柔吗?” 元则身形微微一滞,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那压低的头似乎显示了他的畏惧。 余音继续说道:“那可是我外婆哦,她是你们首领……这样说来,我其实还能算你们的少主吧?诶,元则,你跟我讲讲她的事情吧。” 让一个低层的弟子讲首领的事情,元则不愿,也不敢。 姬千柔的威慑实在是深入人形,若说黑巫族的人心狠手辣,狠毒无情,那她在这方面简直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听老辈说,当年皇宫上千人,她说屠就屠,人数不够,女儿说献祭就献祭,今次宁朔之事,十几万人啊,蛊虫说放就放! 这整个世间,恐怕都没有她那样可怕的人了吧! 实在熬不住余音的烦扰,元则只沉声说了句:“首领是个很有威严的人。” 余音:“然后呢?” 元则:“……” 余音:“没了?” 元则点了点头:“嗯,没了。” 余音抬起一巴掌就拍在他脑袋上,有气又笑的骂道:“你这样敷衍我,你也太过分了吧!” 元则沉着脸偏头盯着她,眸光里按捺的凶光。 “怎么,你又想吓我?你这人是想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吗?”余音往车厢里缩了缩,但车帘还是被撩着的。 元则最后看了她一眼,鼻腔重重呼了次气,逼迫自己平静后转头担当起护卫的职责来。 余音撇撇嘴,戳起了躺在扑了毛垫的茶杯里的小金来。 小金又在睡觉,不过它到底是真的在睡觉呢,还是饿得没力气了? 她又凑到了窗外,神神秘秘的朝元则招着手,元则不应,她就一个劲儿的拖着声音吵闹,惹得周围护卫都侧目而视。 元则迫于压力,只好压着愤怒,冷声问道:“什么事?” 他就没见过这么会吵闹的人! 余音小声的问道:“元则,你是黑巫族的人,你们一族精通蛊虫,那你肯定也是咯?” “略知一二。”话语平淡简洁,可那微微扬起的头颅,告诉了余音他的骄傲,知晓的远不止一二。 余音小心的将茶杯放到窗户上:“你看它老睡觉,是不是病了?” 小金长得好看,还灵性,她挺 第138章 弘景帝遗诏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迷魂谷处于沧江水系分流之处,北近西江,东靠南江,亦是扶余与齐国交界之所。与江相近之处乃是陡峭崖壁,惊涛拍岸之声响彻山谷。 梁言在那本该让人心情激荡的声响中逐渐醒来。 环顾四周,入目是一间从外锁住的柴房,窗户都用毛皮遮挡,只能隐隐透进阳光。 屋内陈设简陋,身下一堆干草,身旁是一堆干柴,墙壁上还挂着些长年累月没动用过、铺了厚厚灰尘、干得掉粉的草药。 他周身酸软无力,一身内力好似被压制,无论如何都提不上来,双手双脚都被特殊的绳子捆住,越挣扎收的越紧。 稍稍尝试后,他就放弃了挣扎,靠坐在干柴上,听着虫鸣鸟叫、隐约人声、拍岸惊涛兀自苦笑起来。 还是中计了,迷魂谷里埋伏重重,那日他刚进山谷不久就被擒住,那样子分明就是冲他来的! 只是不知丫头如何了,害不害怕,有没有受委屈? 黑巫族的人用尽了办法都没能将月华石取下来,这才留了他的命。这样说来,又是丫头救了他。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沉稳有力,一听就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开门。”沉稳脚步声的主人朝门外的守卫喊道,声音粗哑响亮,隐约中带着些以势压人的味道。 房门被打开,露出个身穿黑色对襟衣衫,满脸横肉,目光阴沉狠戾的中年男子,恰好是留在迷魂谷捉拿梁言的大长老。 “来人,将他带走。”大长老扬了扬手,身后忽然就多了四个人,走进柴房将梁言架了起来。 梁言不挣扎不拒绝,毕竟内力被封,反抗也没有用,还不如暂时蛰伏,说不定还能找到丫头的下落。 只是沉声问了句:“你们要带我去何处?” 大长老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扫视了下周围的手下,眉头挑了挑,嘲讽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找郡主的下落吗,我这就送你去见她,到时候你俩刚好凑成一对亡命鸳鸯!” 大长老此举实际上是想卖个好,毕竟他已下定决定要与弘景帝合作击杀姬千柔。姬千柔一死,族内必定大乱,到时候他想顺利坐上族长宝座少不得要仰仗他们。 梧凤郡主深得弘景帝的喜爱,这小子又是郡主未婚夫,按其才德以后多半是宰相之身,现在透露一下就当是给个善意了。 梁言被四人塞入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随后马车便急驰起来。 听着附近林间的动静,他清楚的知道黑巫族的人潜藏暗处,将这马车围得水泄不通,若想救援难上加难,只希望太子与十五等不要轻举妄动。 云都之前的惨案已经被侦破,官府通告是一名悍匪所做,据说那悍匪曾经是猎户,后来参军入了伍,因为军队法令严苛,他受不了就当了逃兵,被军队执法队伍捉拿不得已落草为寇。 凶手伏法,北方粮食又重新种下,云都百姓脸上一片欢乐,祥和。 然而,唯有高层知晓,这平静下方的暗潮汹涌,每个官员都一脸凝重。 五月二十日,弘景帝下令即日起让丞相楚明轩与太傅梁应徽暂代朝政,兵部尚书方元旭、工部尚书杜青云、刑部尚书魏明辅佐,礼部尚书苏成文与吏部尚书聂远宏监察。 此番旨意令朝野震惊,众人皆不明太子尚在为何要让大臣暂代朝政,六部尚书当中为何单留户部尚书章天和没有安排? 不过弘景帝虽一向身体虚弱,可帝王威仪深入人心,他所做之事从来深谋远虑一心为民,文武百官也不好反驳。 下朝后弘景帝将圣旨相关人等留下训话,希望他们兢兢业业、一心为民,努力撑起齐国基业,话里话外均有诀别之意。 杜青云等虽有疑虑,可弘景帝也不曾解释。 当天夜里,弘景帝密召太傅梁应徽、丞相楚明轩入宫觐见,在场之中还有被暗中召回的怀远侯余承烨。 弘景帝披着外袍坐在龙塌上,一脸虚弱的咳嗽着,高公公呈上来的汤药全然无用。 将喉中痒意缓解、擦去唇边血迹后,抬眸扫视着床前三人,声音虚弱无力却暗含威仪:“今夜我召你们来,是希望在朕驾崩后你们能迅速稳定朝局,待太子平安归来。” “陛下——” 三人异口同声,眼中含着不舍。 “陛下正值壮年,您……” 弘景帝抬手制止了楚明轩的话语,朝身侧的高公公看去,高公公躬身退下。 “你们知道朕筹谋十八年就想将黑巫这颗毒瘤,姬千柔这最大的祸患除去。曾经能将她困在思华殿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思华殿法阵松动,她马上就会出来了。 父皇之死,她归咎于天下人,我不能让曾经血祭皇宫的事情重现。 姬千柔巫力强大,唯有修仙之人能与其匹敌,不过清韵道长说这是冥冥中定下的因果,他不能插手。他告诉我若以其血脉改动血祭大阵,便可将所有力量反噬姬千柔本身,那时她就会自食恶果。” “陛下您是要……”太傅颤着声音问道。 弘景帝点了点头:“反正朕时日无多,药石无医,是最适合的人选。” 三人瞬间跪地,本想阻止,可高公公在此时用托盘端了三卷明黄圣旨卷轴来。 待高公公将三分圣旨呈到三人身前后,弘景帝轻轻的笑了笑,缓声说道:“这三份圣旨,包含了朕三份旨意,待它们宣布之时差不多就是遗诏了。” 三人将圣旨展开,相互观看,不舍和震惊在心中交织,他们只能眼含热泪而说不出话来。 “这第一道旨意就是让太子登基的旨意,当今太子仁德,行事果决,胜朕许多,将来定是个好君主,希望你们能尽心辅佐。 第二道旨意是封安和公主为明德长公主,雪儿是朕唯一的妹妹,她与朕相依为命一路走来,是朕最放不下的人。希望你们不要将朕离世的真正原因告诉她,朕怕她陷入仇恨,终生难以解脱。 第三道旨意是封梧凤郡主为佑国郡主,音儿身负祥瑞,乃我齐国福星。她又是百姓心中信仰,与其侍奉虚无缥缈的神灵还不如让百姓尊崇她,如此军民一心,团结一致,我齐国就算有千难万险也能走下去。” “陛下——” “陛下,臣等必不负您之重托!” 第139章 龙朝山皇陵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短短时间,梧凤郡主消息传遍全国,其所在之处北至北山,南至蜀州,东达凤城,西到宿城,中至临城,总是流言纷乱,难辨真假。 扶余、晋国、迦南三国之人为了确定梧凤郡主消息,可谓跑遍齐国。 一路找来疲惫不堪,没寻到下落不说,还折损了大半人马,三国高层气愤不已,却束手无策。 扶余国小皇叔祝离听得手下禀告梁言失踪的消息,大为震怒,顺手就将侍从刚沏好的茶砸到了李成的头上。 滚烫的热茶浇在了人家头上,破碎的瓷片割得鲜血直流,惨烈模样一时难以被形容。 祝离的目标一直是梁言身上的神石,如今梁言失踪,让他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 发泄之后翘着腿侧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着门外天空,气氛沉静的有些吓人。 李成自知有愧,即使疼得他快要昏死过去,他都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脸上全是红肿的水泡,鲜血从额头不停渗出,就连嘴唇也因咬牙忍痛而沁出了血迹。 旁边的林业担心李成伤势,二人一直以来伴在小皇叔左右,感情宛若兄弟,他刚进来不久,只能用其他消息吸引祝离的注意。 “禀告王爷,经属下查实,梁言与梧凤郡主一样,是被黑巫族的人捉走的。” 祝离正拉着身侧的侍女的手抚摸着,听着林业的陈述,指尖一收,用力一掰,侍女的手就被他从腕处折断。 “好,好,好,一个不知哪儿的小部族,竟敢与我扶余国作对!” 祝离笑时风流浪荡,一双桃花眼最是勾人,他虽是冷笑连连,侍女仍被他迷得心神恍惚,就连断手的伤痛都暂时忘却了。 察觉到侍女痴迷的目光,他嫌恶的瞥了的一眼,起身往外走了出去,在经过李成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下去把伤势处理了,那女人也一并处理了。” 随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厅堂。 龙朝山地处云都北部,齐国中部,是齐国境内除秋华山以外最高的山峰,周围有高低九座山峰相互连绵,以众星捧月之势将正中高山合围起来。 整个山脉宛若九龙戏珠,又像九龙朝拜,因此将正中最高山峰取名龙朝山,到后来龙朝山渐渐成为那一片山脉的统称。 龙朝山是齐国龙脉所在,主峰一直是历代君主登高祭天之地,至于皇陵就修建在最低的三座次峰附近。 姬千柔站在山底下,遥望着这片齐国风水宝地,癫狂的声音不停在山间回响。 “终于,终于要到这一天了!这十八年来我精心筹谋,以千人鲜血绘得血祭大阵。 此次可不是像前两次那般随意,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侧,我必将能达成所愿!” 姬千柔穿着一身黑巫族长的祭祀黑袍,神秘银色纹路在阳光下流动,宽大的兜帽盖在高高的发髻之上,山风鼓动着披风的下摆,她每走一步都显得神秘而端庄。 她缓缓的踏上台阶,身后族中心腹以及景修远远的跟着,跟着她一起进到皇陵当中。 余音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和某种淡淡的异香,让她完全提不起一点力,连睁眼都觉得费劲。 凭借着毅力努力了许久,才让自己从困住意识的混沌里离开。 入眼就是一片红色,细看着顶上只是雕刻精致,花纹繁琐,有些庄严肃穆的吊顶。 由于身子无法动弹,她只能骨碌的转着眼球来观察当下的情况。 左前方是一道描金石门,左右摆着个六尺高的灯塔,里边点着红色的蜡烛。 红蜡烛?余音四下一扫,发现整个大殿的壁灯以及烛台上都燃着红色的蜡烛,幽幽火光跳动,宛若血色炼狱。 这究竟是哪儿啊,她只记得睁眼之前还在与元则说笑呢。 大脑现下才反应过来余光瞥到的身侧有人的影子,转过去仔细一看,发现竟是梁言! 梁言又怎会在这儿? “言言,言言,醒醒!诶,梁言!梁言梁言,快给本小姐醒醒!听不听得到啊,你再不醒咱俩可就要死了!” 余音拼了命的呼喊,只可惜浑身无力,即使急得不得了,喊出的声也只有蚊蝇般大小。 试了半天不抵用,她只能暂且放弃,继续观察起当下的处境来。 这处大殿有左右两道石门,若以石门为限,她与梁言就躺在界限一侧,至于另一侧也有一个台子,上边空无一物,其高台四周却点了两圈的红色蜡烛。 她努力的转动着眼睛观察着地上的情况,眼睛都快酸死了,才看出地面有着深深的凹槽,那些凹槽隐约按一种奇怪的走向,就像是一种纹路。 大殿的四周有四个衔珠龙头,每个龙头底下都对着一条凹槽,她觉得很是奇怪却想不清为什么。 这个地方阴森诡异,红烛高燃,一片红光,让人毛骨悚然。她想起梦中所见,猜测到自己来到了姬千柔的祭祀之所。 心中慌乱不已,巨大的恐惧让她冷汗直冒,她只能侧头看着梁言尽力呼唤,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害怕。 梁言正处在一片梦境亦或是幻境当中。 他撩开车帘朝马元正询问着情况,小丫头拉着脸不停的在身旁闹着。 “灾民安置好了吗,扬州的粮食到了吗?” “已经到了。” “言言,你和我坐马车好不好,你去看背井离乡,都没个人照顾,多可怜啊,我还受着伤呢。” “你喂我吃,你帮我洗脸,你抱着我坐……” “你伤的是腰,又不是手。” “对,我伤的腰。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要瘫痪了。言言,后半辈子你得贴身照顾我了。” “我知道你在忙灾民的事,可你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你过来陪我睡,我这可没有闹你。” 小丫头乖极了,因为受了伤只能安分的躺在车厢里,一个劲儿的闹着他,就像是受了委屈要引主人注意的小猫。 他有些心软了,但想到她偷拿小城门钥匙夜离云都,心中就是气,冷冷的撇过了脸,不愿看她一眼。 耳边忽然传来虚弱又焦急的呼唤,一声一声的,叫的他心烦意乱。转头看了看车厢里的人,正撑着脑袋卖乖的看着他。 不是小丫头吗,可这声音分明是她…… 呼唤声没过多久就停了,周围发生的事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可也没再深究。 过了许久,那呼唤声再次传来,比之前还要慌乱,他心头一紧,看着身旁艳光四色的笑脸眉头一皱。 这里的场景根本不是之前发生过的事,准确来说与事实有着出入! 发现不对后,周围环境就开始破碎,最后化作无尽的黑暗,黑暗过后又有红色的光芒照来,瞳孔聚焦之后看到的是庄严肃穆的大殿,还有身侧躺着的,不停呼喊的余音。 “小丫头?” “言言,你终于醒了!”余音热泪盈眶。 第140章 龙纹水晶棺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有脚步声远远传来,悠悠的在这片空间里回响,似乎很远,远如天边。通过那回声,余音与梁言能猜测到所在之地空间的巨大。 声音逐渐往这边靠近,二人均无法动弹,只能相视后闭上眼装起了昏睡模样。 脚步声在左侧大门停顿了片刻,接着便是零碎的脚步声以及劳累的喘气声往另一侧的高台走去。 不知谁碰到了何处,似乎触动了机关,余音睁开了一条缝,发现脚侧的高台缓缓下降,八个衣衫纯黑的人抬着一方水晶样式的棺木放在了离地还剩三尺的高台上。 水晶棺上好似有着龙纹浮雕,里边也好似躺了个锦衣男子,她正想仔细看看,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就像是一个嗜血的鬼魅,觊觎着她那温热新鲜的血液。 余音连忙闭紧了双眼,心跳紊乱而响亮,整座大殿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个结果骇得她手脚冰凉。 姬千柔站在大殿门口,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出去,扫了眼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余音一眼,无声的笑了笑,随即径直的朝龙纹水晶棺走去。 伸手朝棺盖推去,水晶棺盖就平稳的滑到了棺尾,靠在了地上,露出了里边面容安详的,宛若熟睡的男子。 男子一身金线绣成的龙袍,鼻梁高挺,剑眉入鬓,整个人尽显倨傲。那眼角细微的褶痕,给他添了望尽岁月的深沉与成熟。 他的模样,与如今的弘景帝有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他黑发如墨,弘景帝银发胜雪。 那赫然是驾崩多年的弘德帝,祁缙! 姬千柔弯下腰,如春风般轻抚着棺中人的面庞,她的眸光虔诚极了,虔诚的像在参拜她的神灵。 “阿缙,快了,就快了,你马上就能回到我的身边。到时候我们我们不再管这些事情可好,你我二人携手红尘,白头到老。” 余音心头一惊,那水晶棺里躺的竟然是外公,那现在这境况,岂不是被姬千柔献祭的前兆? 梁言心中也是有着惊讶,传闻姬千柔对先帝情入骨髓,没想到是真的。 他没看错的话,那龙纹水晶棺应该是至宝。 传闻数百年前有位国主,不忍心最爱的贵妃尸身腐烂,举全国之力在极地南渊下采了一块长八尺,宽高皆六尺的陨冰,打造了一副龙纹水晶棺。 可以保证尸身千年不腐,并使容颜停滞,整个人宛若安睡一般。 因为打造这副水晶棺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使得民怨沸腾,最后百姓揭竿而起,推翻了国主的统治。 国乱之后,水晶棺就不知所踪,销声匿迹三百年,没想到竟被她寻来了。 察觉到二人的小动作,姬千柔挑了下眉,最后温柔的望了弘德帝一眼,起身朝二人走去。 走到祭台旁边便停了下来,她的声音典雅而癫狂,慈爱而狠戾,一句话,一个字,都如森然鬼语,将余音与梁言二人拖入鬼魅地狱。 “乖孙,别怕,你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外祖,你这一去,他就回来了。 乖孙啊,外祖母还特意找了你的未婚夫陪你。你这小丫头眼光还不错,你俩可真是天作之合,放心,外祖母不会让人将你们分开的。” 余音终于撑不住了,巨大的惊吓朝她袭来,她猛然睁开眼戒备的朝声源处看去,对上的是姬千柔疯狂阴冷的目光。 想到梁言会陪她一起死,对梁言的担忧让她瞬间战胜了恐惧。 “你的目标一直是我,你把梁言放了!只要你把他放了,我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去复活外祖父!” 听着余音的哀求,梁言再也装不下去了,蓦然睁开眼睛,急声喝道:“小丫头,你乱说什么!我出现在这里就是要带你走的,我们谁也不会留在这里,成全她的私心!” “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姬千柔冷冷一笑。抬手朝入门处的灯塔打去,两座灯塔的位置稍微往外移动,四个衔珠龙头的雕塑就发生了变化。 龙珠逆转半圈,暗红的血液从雕龙口中龙珠之下吐了出来,沿着下方的凹槽缓缓向大殿凹陷的符文流去。 随着凹陷的符文逐渐被鲜血覆盖,这一种阴冷邪气开始在大殿里弥漫,冥冥之中有神秘的力量困住了二人的身体,让他们连呼喊都觉得费劲。 屋中四十九道腕粗红烛倏然熄灭,转眼间燃起了赤红色的火苗,地面缓慢流淌的血液折射着烛光,使这整片地方都被红光照耀。 死亡将至的恐慌席卷余音的心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朝那典雅不失袅娜的背影求道:“求您放过梁言吧,有用的是我,他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他那么讨厌,我才不想和他一起死,他总是冷着脸对我,好似与我说句话都是多余。我乃堂堂齐国郡主,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要是与我一起死了,指不定下辈子还要怎么欺负我,我才不想看到他,我要一个人恣意红尘,游戏人间!” “余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梁言着急的喊道,他来此得初衷就是为了救她,事情不成,如何能离开。 姬千柔转头淡笑,笑容多了一丝真意:“看来你与那小子果然情投意合,既然是有情人无论生死都该在一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留给你俩互诉衷肠吧!” 话落之后,姬千柔就打开了另一侧的石门,逶迤而去。 最后的希望没了,余音呼喊的力气全都拿来哭泣了。 “言言怎么办,你要被我害死了,早知道我就不与你定下婚约了。你一腔热血,有着鸿鹄之志,没想到今日就要因为我英年早逝,我是不是喜欢你就是个错误?” 梁言温润一笑,嗓音如温茶清雅而安神:“怎么,小骗子你是后悔了?” 余音点不了头,只能嗯嗯个不停,凄凄惨惨的哭道:“我后悔了,我特别后悔!我从小就被老妖婆盯上了,你要是不认识我的话,你就不会有遭此横祸!” 梁言长声一叹,既无奈又真挚:“可我不后悔,我庆幸极了,你从小便选择了我。 其实你不用自责,姬千柔的目标也有我身上的月华石,你我二人如今这样也算是缘分。” “什么?老妖婆抓你是因为月华石?果然是我的错!”余音哭得更狠了,止都止不住。 第141章 生生世世的誓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小丫头?小丫头?别哭了,那蜡烛似乎有些不对劲。” 余音的哭声让梁言心如刀绞,哭久了对眼睛不好,他长长叹着气,只能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哄她别哭。 余音果然收敛了几分,不再那么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问道:“那蜡烛怎么了?” 梁言紧盯着蜡烛,皱眉思索,片刻之后沉吟道:“巫族出现之后我与太子就开始收集相关资料,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叫芙蓉烛,意为燃起事与芙蓉花一般艳丽。 这芙蓉烛以人血为引,加入失魂香,万魂妖胎,掺入食人蜂蜡铸成,具有使人无力,致毒致幻的效果,这种东西极为难求,巫族中只有施展禁术的时候才会用到。” 余音的心思全被梁言所讲的事情吸引,已顾不得哭泣,好奇的问道:“万魂妖胎是什么?” 见她停止了哭泣,梁言稍稍放下心来,略微回忆后讲到:“是吸了万人血气的虫胎。通俗来讲,就是咬了万人而凝结的虫胎。” 这番解释让余音想到了浮云巷客栈里的黑色囊胎,当时宁朔的瘟疫不就是因为成千上万的水晶蛛叮咬了宁朔百姓吗? 她刚要出声,右侧的石门就被打开,姬千柔半眯着眸子,神情不悦的走了进来。 “我好心给你们留时间是看在你们将做亡命鸳鸯的份上,希望你们能互诉衷肠,不留遗憾,不是让你们说些有的没的。既然你们不珍惜,那就别怪我心狠。” 话落之后,姬千柔搬动了另一侧的灯座,龙珠继续顺时针转了半圈,如注的鲜血从龙雕口中喷涌而出。 地上原本覆盖两成的祭纹很快就被鲜血淹没,三成,四成……速度比之前快了两倍有余。 浓重的阴气从鲜血淹没的阵纹里升腾而起,血红色的光芒逐渐从最外边的纹路发出,一点一点的往中部蔓延。 猩红的血光笼罩了整座大殿! 余音有着世间至洁的力量,那种力量与邪恶之力乃是两个相互克制的极端。阴气不停的往她身体里钻去,愿力努力尝试着击退邪恶,可因为血祭大阵的缘故,只能节节败退。 余音清晰的感受到二者在身体里搏斗,横冲直撞,暴戾无比,身体就像是有人拿了利刃这里一刀那里一刀,让她痛不欲生。 姬千柔就站在水晶棺旁静静的看着,欣喜的看着,等待着大阵凝结的那一刻。 余音拼命的挣扎,红光之下梁言虽看不到她惨白的面色,却能看到豆大的汗水从她脸上滚落。 “言言,我好痛……你……你有没有事?” 痛不欲生之时,小丫头竟然还惦记着他,梁言心头温暖又悲痛,在他不注意时,眼角滑落了一滴热泪。 “小丫头我没事,你别怕,我在呢,梁言一直都在呢。”看着最爱的人受苦,梁言除了用言语安慰,什么都做不了。 自责与悔恨从心里涌出,都快要将他淹没,他从未有如此无力过。 他一直以来钻研的治国之谋,习得的高强武功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世人都说他有大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可是他救不了小丫头。 “嗯。言言,我最怕分别了……所以我要……死在你前头。”余音忍着那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疼痛,牵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梁言只能忍着眸中湿意,强笑道:“嗯,好。” 还有一点点,还有一点点血祭大阵就成功了! 姬千柔看着直径三丈的凹陷阵纹被鲜血覆盖,心里是止不住的狂喜。 鲜血将整个阵纹覆盖后,就开始往二人所躺的高台爬去。 高台四周也有着凹陷的纹路,与同样方位的地上的纹路是一致的。 地上花纹分八份,最外是一个异变的花瓣形状,中间绘着简化的八种虫形纹路,整个阵纹西侧最长,一直蔓延到水晶棺所在高台底下,血祭大阵所抽取的力量都会沿着高台灌注于水晶棺中。 疼痛越来越猛烈,如今远不止千刀万剐,心脏处如万蚁噬心,脑海中犹如万千针扎,余音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可她不想就这样死了,那样就就只剩下言言一个人了! “言言……我有些害怕,你跟我……跟我说说话……” 她的声音嘶哑难辨,小若蚊蝇,梁言没大听清,可凭借对小丫头的了解,她一个小动作,一个小表情他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好,我给你讲,我给你讲讲余音绕梁,此词源自,景历十六年初春,太子祁阳、梧凤郡主余音、太子伴读梁言三人课于太傅,期间郡主余音出言:‘吾名余音,君为梁言,吾愿与君如影随形,相携一生,可为余音绕梁?’” 余音好不容易聚起的笑容却因撕心裂肺的痛苦而破碎,她颤抖着身体断断续续的说道:“哪有什么……,我的原话……可没有这样文绉绉……” 梁言满眼疼惜,强制让声音平稳,如沐春风的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我刚编纂的,在心里。 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我将它编成了一本心中书,我要让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忘不掉。” “言言……你好过分,我已经……已经疼哭了,都快没有力气了……你怎么还要惹我哭……” 龙头雕塑里的血液一直在喷涌,整座大殿的阵纹完全被覆盖,就连高台上都被鲜血画上了鬼魅图案。 那些鲜血就像是巨大的水蛭拼命的往余音的身体的钻,疼得她死去活来。 血祭大阵已起,满目的红光从阵纹当中发出,照得人只剩下绝望。 梁言拼了全身力气终于能稍微动弹了,他没有做别的,只是缓缓的、艰难的伸出手,握住了余音的手。 此刻他的心平静极了,就像是身处一片安详的世外桃源。 有小丫头的在的地方,都是他心中不染尘埃的桃源。 “我庆幸你第一眼就选了我,这样我就不用走弯路,因为我最开始就找了那个值得我相守一生的人。我爱你,小骗子,与你一起死有什么不好,至少黄泉路上我还能保护你。” 他紧紧的握着余音的手,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愿放开。 “小骗子,你从最开始骗走我的心,生生世世我都要你继续骗下去。” 第142章 阵法逆转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姬千柔勾唇邪笑,站在两座高台花瓣形阵纹中心点开始起阵。ragnbne 她不停的掐着手印,随着朱唇蠕动,晦涩难懂的咒语如勾魂之音从她口中吐出。 阵法之上,有森寒的黑雾翻滚而出,叫嚣着、狂笑着朝余音涌去,尽力吸取着她身上一切被玷污了的圣洁之力。 外界的事余音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她被困在一片万鬼哀嚎的地狱里,黑色与血色交织,成了这方世界仅有的色彩。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跌坐在一处描着诡异纹路的祭台上,四肢都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阴冷刺骨的黑气沿着铁索往她身体里灌去,周围青面獠牙的恶鬼或哭或笑,或阴狠或凶残的朝她扑去。 “快来啊,快来陪我们啊”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我们这里有要加新人的,大家说该怎么欢迎她?” “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入油锅?”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言言救我!”她拼命的想要挣扎,四肢的链锁收得越紧,直到她感觉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万千的恶鬼奸笑着啃食她的身体,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精神紧绷的她只能清晰的感受到鲜血从身体一点点的流出,体温一点点消失。 鬼魅地狱里,一身血肉模糊的她显得格外应景。 梁言紧紧拽着她的手,拼命的呼喊着陷入昏厥的余音。 手上那只柔软的小手逐渐失去原有的温度,他的心就像被人用钝器血淋淋的撕开,伤口越来越大,鲜血越流越狠,痛到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便是痛不欲生么! “小丫头,小骗子,你别睡,我还没有找到你最喜欢的点心呢,我们还没有成亲,我还未完成以身相许呢。” 血祭大阵首先吸收的余音的力量,月华石内储存有她一部分力量,因此梁言的情况比她稍好些。 他不顾身受重伤,强行调动内力抵抗着芙蓉烛与血祭大阵的束缚,就为了离余音近一些,他这样做只能让身体遭受重创。 他轻抚着余音的脸庞,笑容似水般温柔。 他的嘴角逐渐渗出了鲜血,可那又如何呢,小骗子所忍受的痛何止他的十倍百倍? “小骗子啊,你不是气我总不对你说喜欢吗?那是因为爱一个人,是极为庄严神圣的事情容不得半分亵渎。 得将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而不是以轻浮的口吻说出我怕这样的话说多了我会将它看得平常了。” 猛烈的白光从余音和月华石上射出血祭大阵中的黑雾血气以更加凶猛的方式将其缠绕,迅速的将其玷污、吞噬。 奔波多日疲劳不堪,正在客店歇息的阿察接连踹开了同伴们的大门,他眉头紧皱,心慌一脸坐立难安手中的噬心虫焦躁的扑扇着翅膀。 “你们快起来,阿音有生命危险!”他急声喊道。 “什么?”初一翻身而起来到了门口,“你不是又没法定位到小姐了吗?” 十五、楚离、沈毅、辛云皆凝眸盯着他。 阿察心急如焚,举着噬心虫说道:“子母蛊神思相连纵然联系被切生离死别的悲切是无法被遮掩的!快走云都附近!” 众人行李都不要,翻身上了马,绝尘而去。 梁言发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他侧身躺在余音的身边,最后看了一眼与爱人紧扣的十指,慰藉的闭上了眼睛。 祥和又神秘的力量灌注于水晶棺中,姬千柔眸中尽是欣喜的光芒为此她更加不敢松懈。 皇陵入口,黑巫族的三十个高手静候下首,等待着台阶最上方大长老的旨意。大长老与身侧的景修隐晦的对视一眼,眸中是二人才知道的深意。 景修收回目光后又瞧了瞧不远处低头握拳,隐隐有些紧张的元则,深潭的眸子里有暗光一闪而过,随后便不经意般扫了眼入口右后方的位置。 忽听得陵中传来一声惨叫,大长老与景修视线交互后,点了点头领了十人钻入了陵中。 景修的面色平静极了,平静得多了丝放松的感觉。 大长老出隐在大殿左侧入口的阴影,神采奕奕的看着殿中景象。 血祭大阵红光翻涌,姬千柔倒在水晶棺旁边,抱着脑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成为了血祭的祭品。 她想要逃脱,可鲜血绘就的阵纹里伸出无数只黑烟凝成的手臂,紧紧的拉住了她的腿,想要将她拖入她亲手造就的无间地狱。 感受到力量迅速的流失,不老容颜也逐渐变得沧桑,她惊恐的呼喊:“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筹谋多年,就是为了救活祁缙,二人双宿双飞,如今这般结果是她永远都无法接受的。 她阴鸷的盯着高台二人,一定是他们死的太慢了,放血,血祭大阵最重要的就是血祭,只要他们两人死了,她的阿缙就能活过来! “阿缙,等我!” 她从腰间抽出匕首,拼命了的朝余音二人所在爬去,苍老的脸上是凶狠又怨毒的表情。 见此大长老狂笑着从阴影里显露身影,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姬千柔,眼里是快意的目光。 “是你?元昌,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是你背叛了我?”姬千柔沉着脸记恨的看着门口笑得狂傲的中年男子。 元昌没有搭话,因为另一侧的门口也出现了一个人。 “姬千柔,你为人狠辣无情,毒似蛇蝎,你这一生杀人无数,连你的亲生儿女都不放过!今日,你就会自食恶果,永不超生!” 高公公一脸悲痛和愤恨,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先帝又怎么会英年早逝,当今陛下又怎会重蹈覆辙! 他清楚的记得两日前,他家陛下伸出胳膊,虚弱又坚定的喊道:“高衍,来吧。” 他颤抖着呈上锋利的短刀,看着陛下划破了自己的手臂,看着陛下的鲜血一点点的流尽,汇入了那万千人鲜血凝结的血池里。 以相同血脉为引,施以逆转之术,使得血祭大阵的力量反噬其主,这是陛下得到清韵道长点拨后,钻研阵法十几年才找到的办法。 这个狠毒的女人还没死,他家陛下已经了无生息的躺在了棺木里,就连小小姐也气息虚弱的躺在不远得高台上。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还不死!血祭大阵反噬的滋味可还好,这可是陛下辛辛苦苦为你准备的。他说他恨不得没有你这个母亲,他将所有的鲜血都还给了你!” 姬千柔心痛之后只剩下无尽的仇恨,她奋力的举起匕首指着高公公:“你!还有祁恒!他居然也要和我作对,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他!阿缙不能活,你们所有人都没有资格活下去!” 大长老冷着眼,抬手一挥,四十九道芙蓉烛腾的燃高,骇人的阴气拼命的从血纹里涌出,化成了一个个人,一个个姬千柔杀过的人。 第143章 此生诀别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阵法之力虽然反噬到姬千柔的身上,可余音的力量仍然在被抽离。 血祭大阵向来以极数设阵,这一次她筹谋十年,将大阵规模扩大到上次的十倍,以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鲜血绘阵,当中每个人都是以各种方式惨死,阴邪之力可改天换地。 余音本在宁朔吸收了十几万人的愿力,在如此强大的阵法下,现在的力量可谓十不存一,整个人奄奄一息。 忽听得一声细碎的崩响,梁言颈间月华石碎成两半,浓郁的愿力从断裂面溢出,两半石头均只剩下中部一点微弱光芒,明明灭灭,却又彼此呼应。 血祭大阵红光冲天而起,与当中白光交缠,直冲出皇陵,透过山体射向天际。 天边乌云滚滚,翻腾咆哮,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歇的朝此处涌来。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百花垂谢,树叶飘零,宛若天地哀鸣。 初夏时节薄雪纷飞,遍布了整个天下。 扶余、晋国、迦南三国百姓见天生异象,心中惶恐不安,均以为末日降临,唯有齐国百姓双眸含泪,虔诚的祷念着翰林院编写,林有才与知音会宣传的告词。 “梧桐生朝阳,凤凰鸣高岗。 郡楼生诗文,主愿赐祥瑞。 平心佑天下,安宁护世人。” 忙于政务的官员让管家举着写着告词才纸张一起低声念着,忙于洒扫的丫鬟小厮聚在一起细声念着对余音的祝愿,不识字的庄稼人不厌其烦的跟着学堂里孩子们读着,就连牙牙学语的小孩都口齿不清的学着父母口中言语。 举国上下,都在祈祷他们的郡主平安无恙。 “阿娘,郡主真的会没事吗?”小孩缺了门牙,说起来老是透风。 穿着青布衣衫的妇女慈爱的摸着他的脑袋,低声叹道:“金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我们足够虔诚,上天一定会听到我们的声音的。 郡主救了北方十几万人,她呀,是咱们齐国的祥瑞,她在,齐国的安宁就在。” 众人所念的郡主余音可谓命悬一线,还好月华石崩碎之时,有一道赤色光芒从中射出落入了余音身上,将她的心脉护住,让她得以苟延残喘。 而在赤色光芒射出的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怀素瞳孔骤然放大,僵住了身子,手中茶杯砸落脚尖都没有让他改变神色。 片刻之后,狭长的双眸微微垂下,眉间蓄满了忧郁,薄唇细微的蠕动,说出的话语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扶云,是你么?你出现了是么?”他眸光水润,有着拨云见月的感动,亦有着爱恨交织的复杂。 他意念一动,雪山顶上再无他的身影。 清韵道长指尖朝碎在地上的茶杯一点,碎得四分五裂的杯子瞬间恢复如初,上边描绘的松枝栩栩如生。 瞟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松青,轻叹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他若是再像上次那样,定会被天道降罚,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血祭之事已临近尾声,姬千柔浑身的力量都失去了,她乏力的厉害,连睁开眼皮几乎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难道真的要这么算了吗? 难道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难道她苦心孤诣十八年,到头来还是败得一塌糊涂? 难道她真的就没办法和阿缙长相厮守么? “阿缙,阿缙……不,我们要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我会再想办法救你!”她笑得虚弱,可话中的疯狂比之前更甚。 一个虚幻却又威严的身影逐渐在她的身旁浮现,他收敛了周身威慑,深情的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姬千柔。 “柔儿,你该放手了。” 男子在姬千柔的身旁坐下,试图用虚幻的双手揽过她的肩膀,可他却做不到。他只好与姬千柔并排着靠在水晶棺旁。 “陛下?”高公公惊愕不已,泪流满面的匍匐在了地上。他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先帝陛下。 “阿缙?阿缙,是你吗?” 姬千柔的眼皮越来越重,无尽的怨灵吞噬着她的思想,遮蔽着她的双目,拉着她进入无尽的混沌。 她努力了许久才撑开了一条缝隙,身侧的人正好是令她此生痴狂的人。 “我不放手,我死也不放手!这世上唯有你值得活下来,他们那些人都该死!都该死!” 祁缙龙章凤姿,眉如峰峦,眸璨星尘,悲叹之时像个不胜孤寒的帝王,可他本来就是帝王,如此行来越显孤傲。 “柔儿,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边,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我已经死了,执拗只能让你生了心魔,拉你坠入深渊。 你本是天赋卓绝,英姿勃发,统领黑巫的首领,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多年来,祁缙被姬千柔的执念困住,困在作为定情信物的凤尾簪上,血祭大阵的力量使他强制现行,也因这现行,不久后就会魂飞魄散。 姬千柔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告诉她。他的柔儿为了他,已经犯下滔天罪恶,若苦心孤诣做了这么,不仅没将他复活,还让他落入这般境地,柔儿一定会崩溃的。 “不,我可以没有任何人,可我不能没有你!”姬千柔嘶哑的哭喊。 祁缙温柔的笑着,他的身影正逐渐变得淡薄,他知道自己时间快到了。 他徒劳却深情的撩开姬千柔鬓角的白发,在她干瘪的唇上印下虔诚的一吻,而后眷恋的看着她。 “柔儿,我要走了。” 他要在消失之前从她眼前离开,以免她察觉到真相。 他缓缓起身,最后看了姬千柔一眼,不管她的挽留与悲痛,往门口走去,最后消失在了姬千柔的眼前。 在躲开姬千柔目光的瞬间,他就化作了万千的星点,消散于世间。 高公公悲伤的拭了拭眼角。 景修已经处理了大长老及其心腹,见姬千柔此番执迷不悟,仇恨天下的模样,他朝暗处点了下头,有人带来一位浑身残疾,衣衫褴褛的男子,以及一位头发花白,沉稳忧郁的老人。 老人正好是余音一行在宁朔遇到的人间客客栈的老板。 他当着姬千柔的面将曾经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此次所言与之前所述有很大出入。 第144章 爱你胜过天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老人原名卫宏,曾是弘德帝身旁的侍卫首领,当年祁缙微服私访就是他陪在身边,他几乎算得上是祁缙与姬千柔二人感情的见证者。 三十几年前,弘德帝与姬千柔相识,相知,相爱。 巫族中人,身负诅咒,一旦离开当地,就会祸及身边的人。满朝文武以及天下百姓不允许巫族女子为后,他只好带着她救济天下,以赢民心。 祁缙也曾相信人定胜天,天命可改,于是他对姬千柔的爱一往无前,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坏事接踵而来。 庆历三年夏,宁朔大旱,祁缙携姬千柔暗中前往,路中遭遇刺杀,使得二人与暗卫失去联系,流落到一处偏僻的山村。 在山村里的那段时光,算得上二人最温馨的记忆了,粗茶淡饭,相濡以沫。 一日祁缙听说深山里有白狐出没,便在半夜时在村民的带领下进了山。 进到山中才发现此事是一个圈套,领他进山的村民也是杀手假扮的,就为了设计将他与姬千柔分开,好让剩下的人朝姬千柔动手。 姬千柔得承父位,年纪轻轻继任黑巫族首领,族中不满者有之,尤其是曾经的大长老,觊觎首领之位多年。 幸得侍卫首领卫宏及时寻来,救得弘德帝祁缙脱离危局。祁缙得知姬千柔有难,奋不顾身的朝山外赶去。 为了吸引大长老的注意力,他不惜以身涉险赶赴设伏之地,同时命令卫宏设法将姬千柔拦下,并呼叫人手增援。 等增援到的时候,他已经身负重伤,浑身褴褛,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鲜血不停的沿着剑尖滴落。他虽强弩之末,可仍桀骜不屈,浑身都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卫宏,别告诉她。”这是祁缙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半日后,卫宏护送祁缙连夜归京,留给姬千柔的信件说的是京中有事,须得立即处理。 此举成功的向姬千柔遮掩了真相,避免了她的愧疚,可却让她生了怨恨,她怨恨祁缙爱天下胜过爱她。 一旦怨恨的种子被种下,以后的一点小事都会让那怨恨生根发芽。 经过弘德帝几年的谋划,文武百官终于同意了姬千柔当这后宫之主。 封后大典上,祁缙看着远处慢慢朝自己走来的凤冠霞帔的女子,心里被激动和幸福溢满。 以后柔儿就是与他并肩的人,是他相携一生的人! 自姬千柔成为皇后,她就懈于对黑巫族的管理,一心沉浸在与祁缙举案齐眉,风花雪月之中,对暗中潜藏的危险毫不知情。 巫族中人手段诡异,非常人可以对抗。 大长老想要清除姬千柔这个心腹之患,首先要过的便是身为帝王的祁缙这一关。 一族之力如何与举国之力抗衡,他只能暗下手脚,消磨祁缙的力量。 那几年里,齐国境内灾情四起,纷乱无比,祁缙可谓心力交瘁。 姬千柔对祁缙日益减少的陪伴暗生恼恨,觉得是天下分走了祁缙心中原本属于她的爱。 她开始听信谗言,开始以惩罚宫人泄恨,也开始暗中搅动齐国风云。她这样一做,使得祁缙深陷重重危机。 庆历十八年,晋国肃王举兵来犯,齐国将军辈出,作为齐国要塞的宿城以天险为守,本应轻而易举化险为夷,只是宿城关隘有人与肃王勾结,准备里应外合破开齐国边防。 祁缙忧心忡忡。 夜晚,准备与肱骨大臣商议对策时,宫人传来出宫散心的皇后一直未归,不久后有人送来绑架信件,要求祁缙与破晓时分在云都东侧竹山山顶相见。 祁缙去了,只带了卫宏一人,到那的时候只看到凉亭里慵懒的姬千柔。 “阿缙,你说天下重要还是我重要?你说宿城一破,齐国会怎样?” 原来绑架之事是她自导自演,宿城内奸也是她做的手脚,就是为了逼他做选择。 姬千柔冷静的站到了悬崖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祁缙:“一旦我从这跳下去,崖底的人发现我的尸体,三日后宿城就会关隘大开。” 卫宏急声问道:“若陛下选你呢?” 姬千柔敛眸轻笑:“陪我一起看晋军入城,但何时进入得看我心情。主要是啊,天下人真是太烦了!” 祁缙深吸一口气,朝她伸出手:“柔儿,非要这样么?” “阿缙,我也没想这样,这都是你逼我的。” 只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姬千柔算得上谋算中的螳螂,可她身后还有着黄雀,等着将二人一网打尽。 生死之际,祁缙伸手拽过了即将摔落悬崖的姬千柔,自己失重掉了下去。 这些事情,卫宏记得清楚,姬千柔也记得清楚。 皇陵当中,垂暮的卫宏红着双眼,厉声斥骂:“你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别人,倒是将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你别以为你想办法恢复了陛下的肉身,就能否认你害死他的事实!他所做一切皆为你,你却要害他背上昏君的骂名!” 姬千柔的双眼完全睁不开了,身体也开始化作了星点,慢慢的消散。 耳边一直是卫宏愤恨的声音,远极了,远的让她都快听不清。可那一字一句又像刀尖一样,刻在了她的耳中,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崩溃的想哭,只是如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见她如此,浑身残疾的男子狂笑不止,嘶哑的声音宛若干柴碎裂,阴森难听。 “姬千柔,与巫族相关的外族人都会不得好死,这是每个巫族人都背负的诅咒。你和祁缙的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终将为你而死!” 姬千柔一脸绝望,身体迅速的消散。 灰飞烟灭,想必便是如此! 坐在雪山顶上的清韵道长,接过小童端来的茶抿了一口,眺望着齐国方向摇头叹息: “齐国的君主都算的上是明君,若能一心政事,都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帝王,只可惜他们都陷在了一个‘情’字里。” 小童撑着脑袋坐在旁边,好奇的问到:“师父,什么情啊?” 清韵道长摸了摸小童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开国皇帝是友情,弘德帝是爱情,弘景帝是亲情……所以小渊啊,情之一字害人,修仙想要有所成,就得摒弃七情六欲,才能寻得大道。” “可师叔祖他……” “别随便议论师叔祖!” 清韵道长直接敲了小童的脑袋。 第145章 郡主就是奇迹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初一一行到达的时候,大殿刚好恢复安宁。 高公公去了另一个石室,守着离世的弘景帝,景修领着潜藏的暗卫把控了整座皇陵,禁止别有用心的人以及其他黑巫族人靠近。 元则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暗卫的押解下走了出来,即使男子状似癫狂,音容难辨,他依然能从那陌生的模样上隐约辨出熟悉的影子。 “父亲!”他瞪目低唤,声音因震惊而显得有些颤抖。 当初父亲因为权势熏心,与姬千柔争夺首领之位,做了许多的错事,险些害了全族性命。 族中的人都怨恨他们,父亲一脉除了他全被姬千柔屠尽,后来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二伯担任了大长老的位置。 他原以为父亲死了,结果竟然还在人世! 父亲从来不喜欢他,这些年他因为父亲所做之事受尽冷眼,可他的内心还是有一丝对父爱的奢望,看着父亲尚在人世,他心中百味陈杂。 看着被暗卫押走的元河,元则内心挣扎许久终于上前一步,唤了出来“景大人,请问你们要将他押往何处?” 他被持刀的侍卫死死的拦在原地,身后是来此的同族幸存者。 景修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嘴角是养成了习惯的浅笑。景修没有回话,将他记得更深了。 余音神魂被血祭大阵侵蚀,受伤极重,幸好有赤色光芒护住心脉,让她留下一口气。梁言稍好,但也气息微弱。 沈毅察看了二人情况后长吁短叹,束手无策,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他艰难的启唇“回天乏术……除非奇迹降临。” 殿中众人如遭雷击。 初一和楚离直接撞开了沈毅,站到余音身旁一声声喊着。 楚离痛哭之时,还不忘时不时回头骂沈毅“庸医”,沈毅脸都气红了,可看着高台上躺着的两人,只能低下头自责的忍受楚离的斥责。 辛云看着自家主子气息奄奄的躺在郡主身边,心中悲痛不已,他紧紧抿着唇,就是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 余音与梁言躺在高台上,虽然性命垂危,还是宛若璧人。 二人紧扣的十指刺痛了阿察的眼眸,他只能侧过身背对着二人,心感无力却又自惩般的砸着石墙。 十五面无表情的站在阴影里,眸中灰暗无光。他死死的握着剑,握到指尖泛白,握到手臂颤抖。 当下这个结果,是没有人可以接受的。 听着耳畔哭闹的声音,阿察心痛的大喝一声,转过身敛眸苦笑“我能救阿音。” 这个决定艰难无比,因为他有亲人有朋友,他是白巫的少族长,是整个白巫族寄予厚望的。 他最初将噬心蛊子蛊给余音,就是想留个念想,让他可以在每年虫神节开放结界时,探知她平安的消息,好让他的心得到慰藉。 有些人无法相守,可能远远的看着,就是一种幸福。 “怎么救小姐?” “怎么才能救郡主?” 初一楚离齐声询问,殿内的其他人也都在同时看向了他。 他刚准备说出噬心蛊的秘密,一身绛紫的景修就迈着步子从外走了进来,停在距离门口三尺的地方。 扫视了下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沈毅的脸上“郡主和伴读情况怎么样了?” “除非奇迹降临,否则回天乏术。”沈毅的话无疑又变成了利刃,插在了中人的心上。 看着众人悲痛欲绝的模样,景修敛了下眸子,看着昏迷不醒的余音,露出了真挚的笑意“郡主啊,本身就是奇迹。” 他的嗓音阴柔不失清雅,就像是林下清风,吹去了众人的燥热,抚平了他们纷乱的情绪。 千里瞬移,宁朔瘟疫,坠崖生还,参宝鹤宝,哪一样不是奇迹? 余音,她本身确实是奇迹! 看着不远处昏睡的人影,十五脑中浮现的却是年仅八岁的余音,就那么小小的一团,在雷雨夜里攥着他的衣角不让离开。 “小姐,你就是我的奇迹。”他无声的说道。 齐国的人仍在虔诚的祈祷着梧凤郡主的平安,整个国家都被这种神秘又祥和的气氛笼罩。 常人难视的浅淡白光从每一个虔诚的人身上升起,在空中逐渐汇聚,安抚了躁动的狂风,驱散了翻滚的乌云,最后源源不断的朝龙朝山涌去。 所有人可以看到的是,整个龙朝山都被圣洁的光芒笼罩。 齐国的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扶余、晋国、迦南三国的百姓如见神灵,颤抖的叩拜于地,三国高层得此消息脸色气得发青。 举国汇聚的愿力都涌入了余音的身体,迅速修复她的神魂与身体,还有部分力量通过二人交握的双手蕴养着梁言的身体。 景修等人清晰的发现,二人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那从天上穿透山体进入皇陵的白光,圣洁得让人忍不住朝拜。 若世间有神灵存在,景修相信,那一个人一定是余音。 还好,她没事。 景修笑得眸子半敛,在他心上压了多年的石头也在此刻消失。 待愿力被尽数吸收之后,余音与梁言面色红润的躺在高台上,安详的就像是睡着一般。 沈毅深吸了口气,按住衣袖上前查探,这种如神降临的事实让他万分激动。 “没事了,他们没事了!郡主和伴读只是累了,睡着了了,差不多两三天后就能醒来!” 奇迹,他再一次见证了奇迹! 这种稀少情况,不亚于死而复生。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奇异之事甚多,他必将怀着敬畏之心钻研医术,尽力在医术一途走得更远。 十五与辛云各自小心的背着自家主子下山,并在护卫的护送下回了云都。 一行人走后,景修去了弘景帝所在的石室,与高公公一起等着楚丞相、梁太傅、怀远侯的到来。 一室安静,高公公看着了无生息、面色惨白得弘景帝,忍不住悲从中来。 景修是弘景帝特意留给太子的贴身总管,为了避嫌,他私下里从不与景修说话,可这一次,他只想找个人好好倾诉。 “我当初一直以为我可以陪着先帝,可是先帝早早的就去了。后来我就跟了陛下,没想到如今陛下也先我而去了。 等太子殿下登基,我就相当于历经了三朝,若是可以,我宁愿一生只侍奉一主。待太子登基,宫闱事了,我就陪陛下去了。 其他宫人都是笨手笨脚的,他已经习惯了我的侍奉,若没有我,陛下一定不习惯吧……” 景修不知道回应什么,只能默默的听着。 。 第146章 兄妹诀别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怀素到达大殿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遍寻皇陵,都找不到那熟悉的人影,他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沿着下山的青石台阶往下走,整个人宛若丧家之犬。 松青出现在他的面前想将他扶住,他直接熟视无睹其擦肩而过,任凭松青如何呼喊都没有半点回应。 他一身素白的衣衫在山风里惆怅的飘扬,在落日余晖下逐渐远去。 齐国周围虎狼环伺,云都之中暗流汹涌,为了不使朝局动荡,楚丞相等人决定按下弘景帝驾崩之事,暂不发丧,待太子安全的从宁朔归来,再宣布弘景帝死讯,同时让太子即位。 安和公主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她去好几次去皇宫找皇兄,都被高公公用各种借口阻拦,这样的事情是从未发生过的。 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屋内踱来踱去,终是决定再去一趟皇宫。刚到府门的时候,就看到被众多侍卫护送的马车朝公主府疾驰而来。 她连忙站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初一十五等人从马车上下来,最后是自家女儿被背着进了府门。 “这是发生什么了?”她清楚地看到女儿昏迷不醒的模样,跟在十五身后小心的护着。 安置好余音后,沈毅再次把了把脉,安抚的说道:“禀公主殿下,郡主并无大碍,这是睡着了。” “睡着了?”安和分明是不信的。 单单是睡着,怎么用得了那么多侍卫护送? 联想起皇兄异样,云都传言,她侧身坐在床沿上,小心的给余音掖了掖被角,微眯起眸子逼视着十五。 “外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低下了头,十五抿着唇没有回应。 她冷哼一声,扫了众人一眼:“老妖婆动手了?” 这两句话让十五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陛下等人刻意隐瞒了情况,公主她只知道姬千柔将要动手的事,却不知道陛下的相关安排,以及后续如何。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让她知道真相,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是的,但小姐已经无事了。” 说完之后,他就使着眼色让众人离开。 当天夜里,安和强闯皇宫,铁了心的要见到弘景帝,只是她突破层层阻拦到达长乐宫后,里边空无一人,就连平日伺候的高公公都不见了踪影。 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死寂的大殿,她的心中空落落的,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滚落。冥冥之中,她能深切的感受到皇兄离去的悲伤。 她跌坐在地,一个人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大殿低声垂泪。 宫人们生怕被她质问,都不敢上去打扰,只好按部就班的忙碌着自己手中的事务。 安和跌坐在地上,脑海里回想着一幕幕与弘景帝共处的场景。她此生在乎的人没有几个,若偏要排一个顺序,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一定是放的弘景帝。 她从有记忆起,就只有皇兄陪在她的身边。教她习字,陪她玩耍,给她讲述宫墙以外的世界。 还有一个总是皱着眉头,穿着龙袍,威严又忧郁的男人,偶尔出现在她的面前,带来许多礼物,但往往坐下不久就急匆匆的离开。 每当那个时候,皇兄就会摸着她的脑袋,轻言细语的解释道:“雪儿,那是我们的父皇。政事繁琐,父皇也是身不由己,你不可以生他气,更不可以恨他。” “那母后又是谁啊?我听宫人偷偷议论,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皇兄的脸上总会变得为难,过后长长叹了一声,将话题转移:“大人有大人的事,有各种情非得已,雪儿也不要有怨气,有皇兄陪你。” 她很想说的是:“管他什么父皇母后,我有皇兄就够了。” 只是担心惹皇兄生气,她只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母后是在十二岁时。 三月初三,是上巳节,她换好新做的春服等待着皇兄处理完政务,带她出宫游玩。 面容俏丽,典雅大方,举手投足皆是雍容气度的女子朝她走来,吩咐身侧的下人强制将她带走。 她是被万蚁噬心般的疼痛疼醒的,醒来就看到无数宫人的尸体鲜血淋漓的躺在周围,她自己躺在鲜血绘成的诡异图案当中,看着红光将自己淹没。 无尽的恐惧袭上心头,生不如死的疼痛让她几近昏厥。她只能无力的、带着明明灭灭的希望,一声声呼唤着“皇兄”。 她不想去什么上巳节了,她害怕,她只想与皇兄呆在一起。 在她以为死期将至的时候,皇兄来了。 他总说必须衣冠整齐保持皇家威仪,可这一次他却风尘仆仆,气喘吁吁,鬓角垂落的发丝就像边塞猎猎作响的旌旗,凌乱却让她安宁。 他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红光之中,将她抱了起来。 他说:“雪儿别怕,皇兄来了。” 她清楚地看到红光之下,他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强行闯入血祭大阵使得皇兄身体受损,也是那时候,他开始多病起来。 直到遇到了余承烨,她的生命中才多了一个人,皇兄也将她交托给了余音的父亲。 十八年的相依为命,三十年的细心保护,都是她割舍不去的思念。 “皇兄,你不是说你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吗?”安和杏眸含泪,掩面低泣。 一道狂风吹开了紧闭的殿门,从外走进来一道虚幻的人影。 “雪儿别哭,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弘景帝蹲下身,声音又轻又缓,就像在哄小孩子。 他本不打算这么早让安和知道他离去的事实的,可他放不下,雪儿多愁善感,等以后知道消息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趁着自己还没离开,还能再哄一哄她。 果然,雪儿还是与小时候那般爱哭。 “皇……皇兄?” 安和惊讶的抬起了头,一双秀丽的眼睛红红的,就像他曾送给她的小兔子。 弘景帝缓缓蹲下身子,伸出虚幻的手摸了摸安和的头顶,笑得温雅又疼惜:“雪儿,今后皇兄不在了,就由承泽保护你。阿烨和音儿也能保护你。” 长叹一声后,安慰道:“雪儿,你不要难过,人来到这世上总归是要离开的,皇兄只不过离开的比旁人早了一点。 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你的丈夫,有你的孩子,有你的家庭,他们会一直陪着你。你不会孤独。” “皇兄……” “雪儿,你知道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过得幸福。” 第147章 千里瞬移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伤得最重,却是最先醒来的,两天都还没到,整个人就活蹦乱跳的了。只有梁言还在沉睡。 之前沈毅为了方便照顾,还有十五担心余音醒来看不见梁言会着急,因此二人都被安置在公主府西苑。余音住自己的鸣凤苑,梁言则被安置在离鸣凤苑最近的揽月阁里。 白日里她就陪着情绪低落的娘亲,或是探望一下深居简出的祖母,晚上就趁人不注意溜到揽月阁里,静静的等着梁言的苏醒。 “言言啊,我们也算生死与共过了,我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了。你说你醒来后能不能别老拘着我,我可是大人了,真要说起来比你还大呢!” 余音跪坐在脚榻上,双手撑着下颌,看着芝兰玉树、面貌清冷的梁言,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她家梁言简直是举世无双,绝无仅有的美男! 她可得看紧了,把他心套牢了,免得被不怀好意的人拐了去了。 想到这里,她犯起了难来,送给言言当做定情信物的月华石碎了,一分为二,很不吉利。 “这可如何是好啊?” 余音从腰间掏出用手帕包好的月华石翻看了起来,这碎成两半儿的小石头还是十五好心给她捡回来的呢。 “你们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没有用啊?” 余音撇着嘴嫌弃的戳着两半石头。 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两块碎片明明灭灭,相互呼应般的亮了起来。 水滴样横截面的中心,有个莹白的光点,一闪一灭的发出温润的光,就像是盛夏里在夜间飞舞的萤火虫。 “这东西,打磨了作对儿戒指还不错,夜里还能发光!” 余音果真将月华石给打磨了,找寻了云都最厉害的珠宝匠人,做成了一对儿动物形式的缠丝点翠裸石戒指。 刚好以水滴模样,其中半颗稍稍打磨了下尖角,做成了狐狸头,另外半颗打磨的比较圆润,做成了兔子头。 戒指好看又乖巧,样式新颖别致,是当今天下独一份。临走时匠人还询问能不能多打造几件,当做镇店之宝。 余音自是不答应,只说了除狐狸和兔子外的动物都可。月华石打造的样式,是绝不可以外传的。 梁言醒来之前,她大多时间都在自娱自乐,这倒让她摸索出一些事情来。 听初一十五讲,死里逃生的那次,是因为她吸收了整个齐国的愿力,如此强大的力量对来说就像是属于她却无从下手的宝库,着实是浪费。 可经过这两天的实验,她已经能粗略的使用这种力量了。 曾经的千里瞬移她每天可以使用三次以内,只要在脑海里想象将要去的地方就能成功,跨越的空间越远,到达一次使用的时间就越久。 另外只要她愿意,在她方圆一丈内的人都可以随她一起走。 所以吃过午饭准备小憩的时候,她去了趟宁朔,在晚饭的时候将他的太子哥哥一行给带了回来。 “这……我们怎么回来了?” 祁阳手里还拿着刚翻开的折子,那是马元正才呈上来的,关于玉茭长势的报告。 “殿下,属下也不知道啊!” 马元正抖了下身上的甲胄,原本就有些吓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真让人担心会不会掉下来。 一旁准备禀告事情的太医令垂着手,吹着胡子,惊吓的吞咽了下口水:“是不是老夫太老了,眼花了?” 看着周围婉约清丽的陈设,他使劲儿的揉着眼睛。 太子皱眉,一脸疑惑,他认得这屋中陈设,分明是小音儿的屋子。那窗台下插花的素胎花瓶,还是他送的呢。 正在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余音左手拎着仙鹤,右手夹着人参从暗处走了出来。 “哥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余音将一参一鹤塞到太医令的怀中,挤弄着两丝远山眉,模样猥琐的跑到了祁阳的眼前。 “郡主?这俩小家伙怎么在你手上?” 太医令心疼的顺着鹤宝脖颈处被撸得倒立的羽毛,小心翼翼的理了理参宝头上被折磨得蔫蔫儿的叶片,吹着胡子一脸恼怒的瞪着余音。 想起余音的奇异,祁阳无奈的问道:“小音儿,这是不是搞的鬼?若是你的话,赶紧把我们送回去,宁朔的事情眼看就要收尾了……” 余音摸了摸脑袋,转头扫了马元正与太医令一眼,看着祁阳略显为难的说道:“哥哥,这天都黑了,我送你们回去今晚我就回不来了。你们就在家歇一晚上,明天一大早,我一定将你们送回去!” 祁阳迫不得已只能答应。 他让余音先出去等着,留下太医令与马元正二人,叮嘱不可将此事泄露。 叮嘱完后才出去严肃的训着余音:“小音儿,这件事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以免给你带来危险。今晚你就让初一十五给我们安排个偏僻的住处,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余音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决定以后要小心行事,不能任意妄为。 “那参宝和鹤宝呢,可以留下来吗?”她想带着这俩去哄娘亲开心。 祁阳摇摇头,沉声道:“不行!许多人都知道它俩的来历,在山庄里突然消失,在云都突然出现,你让我怎么解释?” “哦,那好吧……”余音垂头丧气的。 祁阳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小音儿,你不要难过,我一结束手中事务就会回来的,毕竟……” 他想说的是,毕竟父皇已经驾崩,他必须尽快回来继承皇位,稳定民心。 “对了,梁言怎么样了?”他还是将后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收到的最新的消息是二人陷入昏迷,但身体已无大碍。 余音撇撇嘴,将月华石打造的那对儿戒指套到了左手上抚弄着:“言言还没醒呢,沈毅那个庸医!” “好了,梁言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很快就会醒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嗯。哥哥你饿了吗,我让初一送些吃的来。底下的人都很听话,除了巡逻的府兵外,其他的下人都不会随意走动的。” “好。” 第148章 你偷亲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是被人勒醒的。 原本梦境里是一片和谐安宁,梦里有一幢雅致的竹屋,屋子后边是一片开得正盛的梨花,屋子前边是篱墙围出来的小院子,院子里春兰馥郁。 厨房炊烟袅袅,柔和的青烟随着风,荡到了山林深处。潺潺的流水伴与清脆的鸟鸣相互交织,奏起了属于山野的恬淡小调。 煞风景的是余音拎着仙鹤的脖子跑了过来,站在厨房门槛儿上殷切的看着他,干干脆脆的喊道“言言,我要吃烤鸡!” 说着还晃了晃手中挣扎不已的鹤宝。 “那不是鸡,那是鹤。”他无奈的纠正。 “不,我说这就是鸡!”余音瞪着眼睛,理直气壮。 梁言忽然感觉自己成了余音手上的仙鹤,那柔嫩的小手就像铁钳,死死的拧住了他的脖子,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余音手上挣脱。 “小丫头松手!小丫头,松手,快……松手……” 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晕眩感开始朝大脑袭来,等一瞬间黑暗之后,他咳嗽着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余音不顾形象的睡在他身侧,右腿搭在他身上,双手缠着他的脖子。 他就说怎么有些呼吸不畅呢,梦里就看到被这小骗子掐着脖子,没想到还真是她搞的鬼! 他轻柔的将余音“行凶”的手臂掰开,再将她的腿从自己身上拿下去,背靠着床栏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 要抱着东西睡觉才舒坦,余音直接揽着他的腰翻身滚了上去,虽然触感温热,可在这将近六月的破晓时分,给人的感觉刚好。 舒服,惬意。 余音砸吧了下嘴,舒坦的睡了过去。 梁言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浑然不觉的洋着浅笑,那双星辰般深邃静谧的双眸,换上了柔和的光芒,里边的深情汹涌得能让人淹没其中。 还好,他们都还活着,还好,他还能陪着小骗子继续走下去,给她遮挡未来的风雨,给她在喧嚣之中围出一方安宁之地。 他伸手抚着余音凌乱的头发,看着她青涩的面庞喃喃道“小骗子啊,梁言还要等你许久呢……” 小骗子抬起手朝头顶上烦躁的挥了挥,似乎想要赶走打扰她睡觉的不速之客,两丝远山眉拧得像复杂的丘陵,完全破坏了原有的俏丽,却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几分调皮。 他轻轻一笑,目光一寸寸在余音脸上移动,好似要用毕生的深情,将面前的人刻在心上。 他伸手轻柔的将余音散落脸上的发丝撩到而后,缓缓弯下腰,在她额头虔诚的印下一吻。 余音之前就感觉有人揉自己脑袋,搅和得她睡意散了三分,如今额头又出现了异样,弄得她极为暴躁。 就不能让她好好儿睡个觉吗? 猛一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人脸,吓得大叫一声,梁言吓了一跳坐好了身子。 余音这才看清罪魁祸首,被搅了睡意的愤怒,直接被欣喜和一丝丝的不怀好意给替换了。 她眨巴着眼睛,嘴角勾着坏笑,一点点朝梁言逼近“言言,你刚刚是不是在偷亲我?” 还不等梁言发话,她若有其事的点着头,自顾自的分析了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你一直碍于你的君子之仪,抹不下面子,这才趁我睡觉的时候下手对吗?” “我……” “你不用解释!”余音将手一挥,打断了梁言的话。 梁言只能将话憋在口中,看着她神探附身。 “言言,其实你不用害羞,喜欢我很正常,毕竟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郡主,整个齐国的百姓都喜欢我。” “小姐,发生了何时?”可话的是十五。 听这声音,又不知躲在哪个地方呢,余音习惯的扬了下手,大声喊道“没事,不用进来。” 转头继续教导起梁言来了。 “咱俩还是从小定的姻缘,你不必如此拘束,下次光明正大的就好,我不会拒绝的!” 余音拍了拍梁言的胸口,说的是煞有其事。 梁言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俏脸,一个劲儿得意的笑着,心事被戳破的局促逐渐散了,仅剩下对她的宠溺。 能看着她开心,这已经很好了。 他直视着余音的双眸,将曾经在她昏迷时对她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你知道吗,我多庆幸你第一眼就选了我,这样我就不用走弯路,因为我最开始就找了那个值得我相守一生的人。我爱你,小骗子。” 说话的时候,他的嗓音自行的被压低,轻柔而低沉,就像是暖人的春风,吹得人心波荡漾,也像是温好的花酿,饮得人心中微醺。 余音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听到梁言对她说出心意,他亲口说出所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偷听他的心声。 她在他心里听过无数次的喜欢,可今日他说出口的却是爱,这出乎她的意料,却让她格外的欢喜。 她很想嘚瑟,满屋子,满院子,满世界的跑,想让这天下人都知道言言对她是不止步于喜欢的爱。 可对上那眸子里如海浪般澎湃的情谊,她竟生了害羞之意,还有着一丝她不肯承认的慌张。 清纯的言言最好玩,一旦变身,就不是她这只小白兔能掌控的了的了。她骨碌的转着眼睛,思索着将大灰狼关回他心里的办法。 梁言失声一笑,揉着她的头顶轻声可道“小骗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听我说喜欢你吗,今日我已将我的心意说明,你怎么还不高兴?” 他知道的很清楚,小骗子眼睛骨碌转着,定是在打坏主意。 他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垂下眸子,一脸受伤的苦笑“你听到我说爱你,你很失望是吗? 果然,你时常在我耳畔说得喜欢,都是小孩子的玩闹,你只是把我当做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见着梁言一脸受伤的模样,余音心中一痛,连忙着急的扶着他,一边还帮他轻轻揉着胸口。 “言言我没有失望,你不要难过,不要生气,我曾经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全都可真可真了! 我真巴不得马上就把你娶,咳,嫁给你!我听到你说爱我,我一时激动不敢相信,毕竟我缠了你那么多年,对你说了成千上万句喜欢,你也不肯说喜欢我……” 。 第149章 深情一吻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害怕看到梁言心碎的表情,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不停的安抚,整个人急的都哭了。 梁言轻叹一声,抓住了她的手固定在自己心口处,让自己猛烈颤动的心跳再次将情谊传达给她。 他抬起余音的脸,伸出手指轻柔的眼角的泪痕抚去,低声的哄道:“小丫头别哭了,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 “真的吗?”余音含着眼泪可道。 梁言温柔的点了点头:“爱一个人,是一件极为庄严神圣的事情,容不得半分亵渎。 得将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而不是以轻浮的口吻说出。我怕这样的话说多了,我会将它看得平常了。” 耳旁是梁言真挚的心意,手下是他如鼓的心跳,余音只觉得脸颊发烫,曾与梁言对视的目光也变得躲闪。 世间最难偿还的是情债,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这句话。 她那局促害羞的模样惹得梁言发出轻笑,并非是嘲笑,而是得偿所愿的慰藉之笑。 因为他爱的人,刚好也爱着他。 梁言缓缓松开了余音,双手轻轻的捧住了她娇俏的小脸。然后在那不知所措的眸光下,朝着那微启的樱唇吻了上去。 他将压抑多年的感情,皇陵里与爱诀别时的悲痛,如今失而复得的感动,都释放在了这一个吻上。 他吻得深沉、疯狂却又小心翼翼,就像身前的人是他最珍惜却又易碎的珍宝。 他曾不止一次的希望小骗子能与他融为一体,就算是能变成月华石那般的小巧也好,那样他去任何地方都能将她带上,一时半刻,一个瞬间都不用分开。 那样他就不用忧心她的小骗子是不是又受了伤,有没有被别有用心的人哄骗,有没有走丢…… 当一个人心中有了所爱,就会变得格外坚强,刀山火海、修罗地狱都有勇气去闯,同时也会变得软弱,变得患得患失,他的所爱就成了他的命脉。 梁言就是那么的患得患失,每每看到余音同别的男子说话,他就会害怕的猜想小骗子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就连是她与太子和怀远侯说话,他心里都有些吃味。 每每听到余音同他说各种缠绵入骨的情话,他也会猜想,小骗子是否只是把他当成小宠逗弄,喜欢与爱都是假话,都是为了哄他玩耍。 外界的动静,余音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仅能听到的声响是自己如鼓的心跳。 她感觉自己的心变成的一面硕大的皮鼓,巨大的鼓槌有节奏的敲击在那面鼓上,震得她几近耳鸣。 她脑中一片混沌,鼻腔与口腔有着梁言的味道霸道强势的涌入,容不得她半分拒绝。 直到梁言放开她许久,她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小骗子,你此生只能爱我一人。”这是梁言将她方开时,在她耳边说出的话语。 “嗯……”她垂着眸子点头,声若蚊蝇,“你也必须这样,不然……整个齐国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所!” 抬眸时瞥见梁言空无一物的脖颈,整个人顿时变得恹恹的。 “言言,我送你的月华石碎了……”她很不愿意说出这番不吉利的话来,可她不得不说,以免言言认为是她将月华石取走了。 “碎了?”梁言眸子一缩,自责不已,转瞬察看起余音的来,“那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都怪我,你将视若性命的月华石给了我,我却没有将它保护好。” 余音轻声安抚道:“不怪你,是它自己碎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点儿伤都没有。 你不要难过,它虽然碎了,可碎得好啊,直接一分为二!我就拿去做成了一对戒指,刚好你我一人一个,一对才有定情信物的意义!” “戒指?”梁言皱眉,疑惑的看着她。 余音从枕头底下掏出了用手帕仔细包裹的戒指,取了其中的狐狸戒指,霸道的戴在了梁言左手的中指上。 “带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 说着,将兔儿戒指也戴在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与梁言十指相扣。献宝的在他眼前晃着。 “怎么样,好看吧!你看还一闪一闪的呢!” 梁言面上有些为难,这戒指好看是好看,但他一个大男人带那么个可爱的戒指在手上,总让他觉得难为情。 他迅速的将戒指取了下来,用之前挂月华石的细绳将戒指穿上,挂在了脖子上,贴身塞到了衣服里。 “言言,你为什么要把它取下来啊?你是不是不喜欢它?”余音瘪着嘴,看起来很是委屈。 梁言摸了摸她的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重心长的说道:“戴在手上容易丢,我要把它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用我的性命去保护它,这样才对得起你对我的一腔深情。小丫头,乖,我很喜欢。” 哄好余音后,梁言才有心思观察起破碎的月华石来。他拉着余音的手,仔细的观察着,戒面中心有着浅白的光芒闪动,就像是曾经还完好的那般。 “小丫头,我或许知道你为什么没事了。月华石完好的时候,内部就会有光华流转,如今这两部分碎片都有,多半碎裂没有影响到它,它们还是有着曾经的力量。” 余音思索一下,赞同的点着头:“之前你就告诉过我,我吸收百姓愿力的时候,月华石就会发热,想来这里边就储存了我部分的力量。 那你可得收好了,这里边的力量可有治愈之能,也有着让你逢凶化吉的本事!” 想起曾经最开始听到梁言的心声似乎是因为月华时的缘故,她关闭了自己能直接听人心声的能力,跑了屋外。 “小丫头,慢一点,别摔了。”梁言无奈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 不对,那不像是出现在她脑海的声音,更像是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她寻了一会儿,又朝屋里喊了喊,发现梁言仍在屋内,这就让她大惑不解了。 “毛毛躁躁,这么大了还是一点儿都不稳重!” 声音再次出现在了耳边,她终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月华石戒面。难道如今这一分为二得月华石竟有通讯的力量? 她将戒指凑到唇边,低声唤道:“言言,言言,听得到吗?” 梁言与她刚才一样,一脸疑惑。 “言言,戒指,戒指!” 梁言将戒指从衣服底下扯出,犹疑的自言自语:“与戒指有关吗?” 余音听到他的回声,激动的不已,一个人就在院子里蹦跳起来。 “言言,言言,戒指可以让你我二人远程通讯诶!就是不知道能保证多远的距离,不管怎样,以后我不用翻墙去你院子,我们晚上都能互道晚安了!” 翻墙?梁言一脸无奈:“女孩子要矜持,别一天张口闭口都是翻墙的。” 余音坏声一笑:“我不要矜持,要你!” 第150章 所有人都劝她上朝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景历十六年六月初一,弘景帝驾崩一事被宣之天下,举国哀悼。太子祁阳遵守先帝遗诏,在龙朝山即位,史称弘阳帝。保留年号为景,用以缅怀先帝之德。 新君上位,雷厉风行,直接将与巫族勾结的户部尚书章天和,兵部侍郎李谦,太常寺少卿吴山等人尽数处斩,拔除了齐国里所有姬千柔安插的暗线,彻底清洗了黑巫住族中不安分的势力。 并根据余音的建议扶持元则成为黑巫族新任的首领,使得黑巫势力归顺朝廷,成为对抗其他国家暗地里针对齐国的手脚。 六月初三,新帝在朝会上宣布,擢升太子伴读梁言章天和为户部尚书,楚离为兵部侍郎,拉开了齐国新朝新政的序幕。 加封安和公主为明德长公主,梧凤郡主为佑国公主,二人具有参与政事之权。因是先帝遗诏,众臣不便反驳。 参与政事,祁雪是不愿的,未来的齐国政坛是年轻人的地方,她去又有什么用呢? 自从弘景帝离世后,她几乎都不入皇宫了,她怕看到熟悉的景色,害怕看到一切如旧,只那寂寥的宫墙内再没有她的皇兄。 余音也不是愿的,上朝五更左右就得去,她要是动作磨蹭,四更天就得起床。 天色微明,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她还得忍着困意爬起来,那多难为自己啊! 不过她不愿,有的是人来劝说。 公主头衔刚拿到,还没拿出去显摆显摆,使使特权,就有人络绎不绝的上门了,公主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她本是以为同电视里那般来送礼巴结的,结果…… “公主殿下,您刚被陛下加封,你怎么就如此懒惰,你简直是辜负了我们殷切的期望!” 说话的是翰林院的张时迁,一张老脸拧巴的比树皮还难看,褶子层层堆叠,就像是有人把他的脸往里挤一般。 “公主殿下,您可是我们翰林院的人,您得拿出翰林院的气势,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们!若是您这点苦都吃不了,谈何匡扶天下,仁爱世人?” 余音一脸懵逼,她何时说过要匡扶天下了?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公主,你如今是除了陛下以外唯一的皇室子弟,平定天下,光耀齐国的重任你必须得担负起来。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管如何,你都逃不掉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老学士一出口,就将余音堵住了。 翰林院来人相互点头称赞,嘴里还有着咀嚼的动作,似乎在咂摸着葛洪文的那番话。 余音顿觉好笑,这一个个都来给她说教,她好像还没说什么话吧? 还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群老头儿竟然拿她教的话来堵她,简直过分了! “公主,明天上朝我来接你吧,正好顺路,咱们一起去!” 楚离招摇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身华贵惹眼的衣袍,在烈阳的照耀下,晃得她眼睛都受不了了。 余音闭上眼睛,努力深吸着气,平缓着眼睛的不适以及内心的暴躁,出声反问:“接我?谁说本公主要去上朝了!” 楚离摸了摸脑袋,正疑惑着,身体一下就被人撞开了。 这忽如其来的力道让他身形不稳,直接撞到了余音身侧的茶案,将桌上的茶水泼得到处都是。 “郡主,不,公主,公主!您明天要去上朝啦?那您回来记得来给我们讲讲上朝的轶闻,我还从来没见过上朝是什么样子的呢!” 杜采薇不知从哪儿溜了进来,眼瞧着厅堂都满了,她还带着知音会的骨干往屋子里挤。 每人手上都拿着“预祝公主明日上朝顺利”“庆祝公主成为国之栋梁”“祝愿公主仕途顺利,步步高升”等标语。 想都不用想了,这样接地气的东西,这个世上除了她,也就林有才那家伙做得出来了! “你,你,你,手里什么玩意儿,收下去!碍眼!” 余音眉头皱的跟小山似的,连连点着知音会的让人,让他们将标语给收下去。 这些东西,弄得她尴尬不已,就差刨个洞将自己埋进去了。 老学士与翰林院众人交换了下视线,全都笑着饮起了茶水,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余音坐在主位上幽怨的扫了下那群视而不见的老狐狸,丧着个脸指使着初一给屋里众人上着茶水,至于屋外的,自己拎壶喝吧! 看着屋子厅堂里黑压压的人,她头都大了。 这花厅曾是黎王府接待客人的主厅,空间极大,厅堂两侧摆有十六把黄花梨木的雕花靠椅,如今全被占了不说,地上、门槛儿上都坐着人。 她都要怀疑自己回到了宁朔,回到了赈济灾民的时候! 她忍着暴躁强迫自己撑着脑袋闭目小憩了会儿,过后才环视众人冷淡的问道:“茶喝好了吗?” 老狐狸们笑眯眯的不搭话,茶盖儿就那么不急不缓的拨着。 为了追星不顾形象坐在地上的公子小姐们愣愣的抬起了头,端着手中还剩大半的茶轻轻的点了下头。 余音摆了摆手,心力交瘁的喊道:“既然茶喝好了,那你们就散了吧。” 杜采薇趁机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倒拿着茶杯,指了指外边燥热的阳光。 “公主,其实我们可以再喝几杯再走!” “你们!”余音右手缓缓收紧握成了拳头,将怒意换成了笑容,将话语从牙缝里逼了出来,“嗯,好啊,来的你们一趟。初一,上茶,让客人们可够了再走!” “谢谢公主殿下赏赐!”众人开心得不得了。 余音撑着脑袋敛下眸子故意不去看那气人的一幕,她就不明白了,这一个个都是豪门公子大家闺秀,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自己晒的花茶竟让这些人都不肯走了? “余老夫人到——”一道沧桑的通报远远的传来,厅中所有人包括余音全都起身,朝外边迎接而去。 一顶金色的飞凤软轿停在了院子里,金色是皇族才能享用的颜色,凤凰是公主或者皇后才能般配的图案。 既是金色又是带凤的软轿,当今天下唯有余老夫人一个非皇族人可以使用,这是弘德帝赐予她的殊荣。 门帘被掀开,院中所有人都双手交握,屈身朝里边的人行礼。 “见过余老夫人——” 余音直接跑了上去,欢喜的挤到旁边,与老嬷嬷一起将余老夫人搀了出来。 “祖母,祖母,你怎么亲自来了?你要是想我的话,派下人传个话,我就去看你了,何须劳您亲自前来呢!” 余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余音的头,轻声笑道:“我们音儿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耽搁你的时间。 对了,祖母听说你明日就要上朝去了,祖母来就是给你送点儿东西来的。” “啊……又是上朝!” 第151章 就当求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傍晚的时候,梁言也来了,不用猜,也是来劝她上朝的。 余音冷哼一声,放下看得正起劲的志怪,转身朝床上一扑,拉着被子一滚,整个人都被裹在了被子里。 “言言,我困了,要睡觉了。”话落之后将眼一闭,打起了呼噜来。 梁言抿唇笑了笑,与外人相交时的疏离冷淡在此刻尽数褪去,仅剩下从心底溢上来的温柔情意。 他撩起袍子,侧身坐在了床沿上,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在六月天里,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小姑娘。 呼噜声越来越响,并逐渐变得急躁。 两扇双开的雕花木窗大开着,吹得烟青色的纱帘轻轻飘摇。窗台下插的梨花枝在纱帘后若影若现,颇有种月移花影约重来的旖旎情调。 只可惜的是余音无暇顾及这些,她烦扰的是梁言怎么还不走,她都要被热死了。 身上是去年秋天娘亲吩咐宫人新制的薄被,虽是薄薄一层,可那棉花格外蓬松,裹在身上就像陷在了薄薄的云层里。只是那云层后有着后羿射日前的赤热景象,烧得她周身发烫。 “小丫头,待不住就赶紧出来,别把自己热坏了,到时候我可要让太医令给你开些最苦最苦的汤药了。” 梁言的话语柔和,温柔宠溺都化在了那如竹清雅的嗓音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广袤的竹海里,忽然有人烹起了热茶,给万顷竹涛添了丝人间的余韵。 余音听到的却是当中的威胁之意,她翻身就想起来,可因缠得太紧,直接造成了她作茧自缚的结局。 还是梁言出手将她解救了出来,不然以她急躁的性子,定要给被子分个你死我活才行。 “小丫头,闷坏了吧。”梁言从袖中拿出手帕,将她额角细密的汗水擦干,再斟了杯温茶递给了她。 余音双手捧着茶杯,将嘴唇搭在了杯沿上,小口的抿着茶。眼睛一直看着地面,脸颊红彤彤的,汗水将额前细碎的头发贴在头上,就与她此时一般安静。 轻笑声从头顶上传来,随后是梁言小心的替她将鬓角的发丝撩到耳后,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 余音越发不敢抬头,小小的茶杯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她仍咬在杯沿儿上,乖巧安静的低着头。 “齐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唯一能解决的办法是心齐。你是所有百姓的信仰,你在朝堂上,更能让百信对朝堂有信心。 你知道我的愿望,小丫头,去上朝好吗,就当我求你。” 梁言眉宇忧郁,眸光殷切而温柔。余音相信,就算她不愿意去,梁言也不会生她的气,更不会苛责于她。 只是她的言言现在是齐国第一煊赫的青年才俊,应该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不应该如此…… “我去上朝。”她学着梁言摸自己头的模样,努力抬高手臂摸了摸梁言的头顶,“我会去的,但是我要你来接我……我起床也要你叫……” 只要她答应,有什么不可呢? 可想起小丫头没睡醒时苦恼的模样,他又有些不忍心。 梁言扬唇一笑,仍是解释道:“齐国五天一朝,我本想着你要是想多睡会儿的话可以前一天晚上住在宫里,反正宫里也有属于你自己的宫殿,距离前朝还挺近……” 余音眸光一亮,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嘴角刚扬起的弧度就被她按了下去。 她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不,景阳宫我一年都没去过几次,对那里陌生的很,才不习惯住在那里。我还是住在公主府,周围都是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我安心。” 宫人之间难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一不小心就祸害到了主子身上。公主府里都是长公主和怀远侯悉心调教的老人,府内还有先帝亲赐的一队禁军,可谓十分安全。 梁言一想如此,便赞同的答应了。 “上朝是庄严肃穆的大事,必须要穿戴整齐,一丝不苟,服饰也必须是与官位相配的朝服。 你虽不是普通的官员,可你身为皇家人,是有着御制的朝服的,珠宝首饰都有相配的一套。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风仪,你可要穿戴好。” “知道了……”余音无奈的点着头。 此时的梁言就跟祖母与娘亲一样,拉着她就开始唠叨,真不知外界他清冷矜贵、拒人千里的传言是如何得来的! “言言,你说以后我俩成亲我是不是多了个娘?” 梁言一脸怔愣:“此话怎讲?” 余音笑嘻嘻的趴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唠唠叨叨的样子,就像我娘亲一样!”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梁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将余音拉到了身前,“你以为我想叮嘱那么多,还不是你太不让人省心。明日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的待在一旁就好了。” “好。”余音乖巧的点着头。 梁言无奈,她心里也无奈着呢。 言言明明是她未婚夫,可总为她操心来操心去的,简直是把她当做了女儿,究竟谁才更大呢?明明是她好吧! 嗯,乖儿子。 她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梁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着实怪异,不得不让梁言多心。 “丫头,你又在想什么?” 想你是我儿子,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了,不然言言铁定会翻脸。 “我在想我的眼光真好,我家言言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 梁言猛然失笑,揉着她的头顶轻叹道:“你真是个小骗子!” 他那双星眸,果然在此刻装满了星辰。 “小姐,府外有人找你?”初一在门侧敲了敲,将消息传了进来。 余音转头看了过去,出声问道:“什么人啊,不认识的人你不是一向都会替我打发了么?” 初一站在门口,看了看身后,再看着余音,面色有些为难,准确的说是不喜。 “是松青找您,说是请您明日去静心斋一趟。” “松青?静心斋?不会是怀素回云都了吧,不要吧……” 想起那日被逼殉情,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都不知怀素怎么做到的吗,转眼的功夫她就与他一同坠落,明明上一刻还在吃点心。 初一欲言又止,纠结再三后终于补充道:“他说请您务必帮忙,帮他救一救他主子。” 余音转头看着梁言,询问道:“我又不是医师,我如何救得了人?我可不想见到怀素,万一他又要拉着我一起死呢?” “他说他就跪到你答应为止。” “变相的道德绑架,过分!” 第152章 上朝(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三更就到了,与长公主特意派来的立春一起,将余音收拾好了塞进了马车里。51xs 太傅一向崇尚节俭,梁府的马车都格外的简约朴素,与公主府的车架比起来,简直简陋得像随意拿了两块门板镶上。 初一心疼极了,他家小姐坐这样的马车寒酸不说,得硌得她多疼啊。 梁言已经铺了好几层垫子,四周还特意围上了枕头,就怕将余音磕着碰着了。 初一不答应,硬要梁言换公主御用马车。 公主车架豪华不说,里边还宽阔舒适,茶叶点心糖果蜜饯都配得齐全,每日都有人将暗格里的替换,以便余音随时取用。 车厢内铺有六层绣花棉垫,这个时节,最上层还铺了沁凉舒适的玉席。 三面立着柔软舒适的金丝软枕,顶部镶了颗温润光亮的夜明珠,用以夜间照明。 如果将梁府的马车比作面包车,那余音的车架就是顶配版的房车,里边容纳两人平躺睡觉不在话下。 梁言本不愿换车架,可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不是因为自惭形秽,而是觉得以小骗子从小养出的贪图享乐的性子,用她自己的车架才不会委屈了她。 “让人驾出来吧,记得小声点儿,小丫头还在睡呢。” 梁言搂着余音,就像对待孩子一样看着她酣然入梦,十五抱着剑一脸平静的站在稀疏的星光下,注意着所有靠近的车马。 梧桐街上住得都是达官显贵,基本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 如今已是四更天了,肱股之臣们也到去宫门的时刻了。 一辆辆马车安安静静的从旁边驶过,马车的主人本在闭目养神,经过旁边的时候都会让下人撩起车帘,朝梁言微微颔首,算是问好,也算是对公主殿下行了礼。 初一将公主车架驾了出来,轻巧的将马凳放好,走到梁府马车旁撩起车帘,低声喊道:“好了。” 梁言点点头,小心的抱着余音换了马车。 一辆疾驰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掀起阵阵灰尘,还将旁边梁府马车撞偏了地方,巨大的碰撞声惹得余音眉头紧皱,扯着身上盖着的小薄毯就捂住了脑袋。 梁言撩起车帘朝外看去,看到的却是楚离双手稳着头顶的官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想瞧一瞧楚府的马车里还有什么人,车帘就被放下了。 “公主公主,我来接你了!” 楚离一脸欢乐,宽大的官服挂在他的身上,他只能快速的用小步子跑动,再陪着那张娃娃脸,就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激动的心情让他完全忽略了十五利如刀剑的目光,初一嫌弃的眼神,以及梁言整个人。 “公主?”看着蒙头大睡的余音,他站在车门再次喊了一声。 余音滚到了车壁处,将自己蒙的更紧了。 梁言见此脸立刻沉了下来,十五收到讯息步步逼近,应该是要拎着衣领将楚离提开。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走就要迟了。 楚丞相终于舍得发话,先是唤了声离儿,再撩起车帘歉意的朝梁言笑了笑。 “犬子被老夫惯坏了,还请梁大人不要计较。如今四更已过,最要紧的还是赶到宫门处,以免耽误了朝会。” 楚丞相脸上总是挂着笑,可没有人会认为他亲和,笑面虎说的就是他。 “丞相大人,下官带着公主先行一步了。初一,我们走。”梁言朝楚丞相微微点头,吩咐着初一驾车离去。 初一抖了抖缰绳,喊了一声“驾”,马车起步的瞬间,十五飞身上来,斜着身子坐在了车门口。 看着逐渐远去的奢华车架,楚离只好垂头丧气的爬回了自家的马车。所有人中,他最畏惧的就是自己的父亲,此刻心中虽有不满,却不敢表露分毫。 楚明轩无声的叹了口气,吩咐着车夫加紧赶车。 车厢内,父子二人相对无言,一片死寂。 瞥着闷闷不乐的儿子,他眸中算计人的精光在此刻被敛下,换上了慈爱与惋惜。 “一个聪明的人,懂得自己该何时放手。” 楚离的身子微微动了下,但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楚明轩起身坐到了他的身边,少有的伸出手本欲抚摸下儿子的脑袋,可最后变成了端正楚离头上的官帽。 “若说相识,公主与梁言也比你早一刻,说起名分,二人是圣旨赐下的姻缘,说起感情,他们是举国皆知的金童玉女…… 离儿,为父知道公主很好,可你什么都比不上,何必要执着于这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到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什么都比不,什么都比不上,什么都比不上…… 楚离的耳边循环往复的响着父亲的话语,他所有自以为是的骄傲都被击的一无所有。 他现在只有愤怒和伤心,全然忘了眼前是他从小畏惧的父亲。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我知道,你一直都嫌弃我不学无术,是个纨绔子弟!” 楚离双眸通红,颓丧得像条落水狗。 楚明轩长叹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方手帕放到了楚离的手中。 “都这么大了,还哭。我想说的是你对公主仅仅算是喜欢,或许你对她的喜欢也并非出于男女之情。 你虽被陛下破格提为兵部侍郎,可你也是大人了,你要看清自己的心,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浑浑噩噩。” “你胡说!我就是喜欢公主!”楚离急急反驳。 楚明轩不以为意,撩开窗帘看了看停在最前方的豪华车架,淡淡说道:“你看到梁言与公主在一起心中并没有酸涩和愤怒。梁言爱到可以陪公主同生共死,你,做不到。” “你……你是我父亲吗?”楚离一脸委屈,眼泪像珠子似的滚了下来,将紫色的官服都泅出些许深色痕迹。 “离儿,喜欢是不够的。”楚明轩帮自家小儿子擦着脸。 楚离心头憋着气,愤愤反问:“就像你和四姨娘一样是吗?” 四姨娘,是他最烦的人,总是仗着自己的以色侍人的本事在父亲面前颠倒黑白。 楚明轩拉下脸,轻巧的拍了下他的脑门儿:“都跟你说说了为父是卧薪尝胆,虚与委蛇,你这孩子!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如今她也被处斩了,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楚离冷哼一声:“薄情寡义。” “你小子说清楚,谁薄情寡义了?” “呵呵。”楚离斜眼睥了他一眼,“先是背叛我娘亲,如今又抛弃你宠了多年的小妾,不是你还有谁?感情方面,你的话,听不得。” 楚明轩气笑了,扬起手就想打下去,可看到他红红的眼眶,缓缓的放下了手。 “离儿,为父喜欢得一直是你娘亲。可在其位,谋其政,总会有各种迫不得已。我要是真喜欢那四姨娘,你以为就她颠倒黑白的本事,你还能舒舒服服的当你丞相府的小少爷?” 楚离仍是冷笑,可眸光里的冷意散了许多:“怎么,你还想不要我?你可要清楚,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你可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小兔崽子!” “说吧,谁让你来劝我的?” “你娘。” “真的?” “……还有公主,当然,她只是说让我对你好一点。宁朔的事,她都告诉我了。” 楚离的脸垮了下来,那么难为情的事情,公主怎么可以告诉别人!:浏览器模式如果不显示章节内容,点击刷新,找到底部设置菜单,进入设置菜单里点击退出畅读模式即可高速免费,所有浏览器畅读模式都会影响显式尽量退出畅读模式,体验更好,, 第153章 余音的使用方法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红漆大门被禁军从里边缓缓拉开,从里走出了面容阴柔的景修,她的身后还有四名宫人抬得软轿。prpin 景修朝诸位朝臣见了礼,最后停在了公主车架旁。 “请公主殿下上轿子” 直到此刻,余音都没有醒来。 景修带着多年形成的微笑假面,看着余音翻身滚了滚,眉头轻轻一挑,深潭的眸中多了丝笑意。 后边的官员们都等着入宫,梁言只好朝景修投去问询的目光,待景修敛眸颔首后,他便抱着余音走了下来,小心的将她放到了软轿上。 软轿是祁阳特意派景修送来的,他不用猜就知道自家小妹起不来,之前的风波他可是听说了,公主府的门槛儿都差点儿被踏破了,全是去劝小音儿上朝的。 余音身为这一代皇室唯一的公主,上朝是可以坐着的,就在皇帝的龙椅下首刚上完台阶的平台上,一把精致却舒适的凤椅。 景修帮着梁言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余音送到了位置上坐着,转身宣布起上朝来。 余音被那穿云破月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就像是听到了老师喊上课,等她站起来才发现情况的不对劲。 殿中是黑压压的人群,人人妆容整洁,面容肃穆,感受到那近白道探寻的目光,她缓缓坐回了椅子,尴尬的摆着手。 “你们继续,继续……”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睁眼还在床上,这第二次睁眼竟就到了金銮殿? 头戴玉冕,身穿龙袍的祁阳低声咳嗽一声,余音偏头看见他威严表情下的一丝无奈,只好乖巧的端坐起来。 吏部尚书聂远宏站了出来,呈上一分职位空缺的折子。 “陛下,黑巫族的内线一除,使得官位出现大量空缺,如今齐国正是用人之际,还请陛下增设科考选贤举能,填补我朝人才空缺。” 祁阳不怒自威,难辨喜怒,只是微微点头:“准奏。详情待朕与丞相、太傅商议再说。” 聂远宏退下后,兵部尚书方元旭站了出来。 “陛下,如今晋国、迦南、扶余仍屯兵我国边境,三国派来的使者也滞留我国迟迟不肯离去,想必其中有着巨大阴谋,还望陛下早做决算。” 祁阳与梁言同时看向打着努力撑着眼皮,模样恍惚,脑袋一点一点的余音,二人真怕她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其实当中内情大家都知道,方元旭此举只是将事情提到明面上来。 祁阳微微点头,挑了下眉头按下笑意,沉声道:“嗯,朕会仔细考虑的。” 景修得到祁阳授意,提步朝余音走去。 诸位大臣不明所以,待他们凝眸朝前方看去,余音完全闭上了眼睛,身体缓慢的朝侧前方倾倒。 凤椅安在离边沿一尺的地方,一旦余音摔倒在地上就会滚落下去,九级台阶,大理石殿面,最后的结局一定不算好。 诸位大臣都屏住了呼吸,一眼不眨的看着前方的动静,生怕自己喘气厉害了,提前让余音摔了下去。 眼看着余音身子就前方倒去,即将摔落台阶的时候,景修一步上前托住了她的身子,重新将她安置在了椅子上。 众人都松了口气,就连面不改色坐于龙椅上的祁阳,手心都沁出了汗。 余音转危为安,大臣也开始发泄心中的不满。从最开始宣布余音有涉政之权的时候,众人就满心质疑。 不是计较她女子的身份,而是担忧以她十三岁的年纪,出现在朝会上只能影响政事。 朝臣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余音应当留下,一派认为她影响朝会威严,两派之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对于此番事情,余音全然不知,正背靠在椅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至于楚丞相等大权在握的老臣,一个个也学着余音的样子,闭目小憩,一点儿也没有插嘴的意思。 过了会儿楚明轩小心的转过了身,压低声音问了问身后的几位老伙伴:“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身子格外爽利,精神头也特别好?” 听他这么一提,诸位老臣还真觉得自己身体好了不少,昨夜落枕的不适消失了不说,就连上了年纪开始出现了的痹症也好了不少。 “可不是嘛,你们瞧瞧后边那帮人,这吵架的劲头,真不知是喝了多少亢奋的汤药来!” 方元旭是兵部尚书,说起话来比较糙。他将双手往袖子里一抄,眼皮懒懒的一抬,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中低阶的官员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余音的去留,这帮地位显赫的老臣却围成一堆寻找起身体好转的原因来。 几人围在一起寻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上方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公主殿下。 几人目光一换,眸中精光一闪,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启禀陛下,微臣觉着公主应该留在金銮殿中。” 诸位官员没想到的是,此次发话的竟然是最看重礼仪教条的太傅。 祁阳缓缓的睁开了眸子,淡淡应道:“哦?太傅大人快说来听听。” 梁太傅站在大殿最前方,朝高处的祁阳躬身一礼,转身直面满朝官员。双手负于身后,迈着步子在前方左右移动,年龄虽大,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任谁也不敢将其忽略。 “公主深得民心,宁朔一行救下齐国十几万的百姓,她参政议政的消息举国皆知。 若是此刻突然宣布禁止公主参与朝会,必定使朝廷信誉尽失,百姓不满。你们在场有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太傅目光一凝,声音一扬,整个大殿都是他的冷声质问,之前为此争论不休的官员都畏惧和羞愧的低下了头。 太傅见此将视线投向了楚丞相等人,最后有几丝不舍的从最前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楚丞相站出来,握着象笏弯腰说道:“太傅言之有理。若今日忽然宣布公主不再参政议政,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陛下朝令夕改?不可不可!” 他退下的时候也是拖拖拉拉,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傅刚刚有些不舍了。离公主越近,周身就越舒畅,这或许就是愿力反哺的影响吧。 今日的风波很快被平息,余音虽仍能上朝,可她的处境却变了,变得“众星捧月”。 经过几次朝会后,那些官员终于迟钝了反应了过来,公主可以让他们身体康健,精神勃发。 反正她来也不议论政事,就是睡觉,不满的官员也不在乎了。 经过所有人的一致要求,余音的位置从高台上搬到了金銮殿正中央,那个正中是由工部的人亲自测量标示出来得,往任何地方偏一分都会有人不满。 于是从那以后,余音上朝成了在诸位官员中间,睡觉…… 一个个为了离她更近些,上朝时积极发言,下朝后三天两头登门拜访,打得都是巩固同朝之谊,或者让她帮忙鉴赏诗词歌赋的名义,余音推也推不掉…… 这就是身负祥瑞的苦恼,亦是国宝的苦恼。:浏览器模式如果不显示章节内容,点击刷新,找到底部设置菜单,进入设置菜单里点击退出畅读模式即可高速免费,所有浏览器畅读模式都会影响显式尽量退出畅读模式,体验更好,, 第154章 看望怀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十五趁着余音上朝的间隙去了趟静安寺。xiashu9999 初一本想陪他一起,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走了,运起轻功走了。 初一只能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安静的当着守车夫。 静安寺建在出云山山顶,寺庙旁有一棵上了年代的古树。 古树上缠满了红绸,枝丫上也挂满了许愿的木牌,微风拂过,木牌相互撞击发出低沉厚重的声响,配着悠远的钟声,愈发显得宁静祥和。 现在正是清晨,太阳缓缓的从远处升起,柔和的光芒洒落在树叶上,照得夜晚凝结的露珠璀璨夺目。 这里的景象与数月前的一样,只不过树叶越发繁茂了。 十五抬起头怔怔的站在树底下,听着许愿木牌撞击的声响,冷漠的脸上竟多了几丝追忆的神色。 时间尚早,香客几乎都还没有上山,寺里只能偶尔瞥见几道僧人来去匆匆的身影。 十五垂眸静默了片刻,在扫地的僧人离开后,飞身跃上了树顶。 他的视线从树枝间扫过,落在了最顶端的木牌上,上边写着余音梁言长长久久。 这是他亲手挂上去的,应余音的要求,挂在姻缘树的最顶层。 他的呼吸深了两分,那一直以来被寒冰冻结的眸光逐渐融化,漾起了忧郁的波光。 他闭目吸了口气,将视线移到了下方的木牌上。木牌是空白的,上边什么也没写,什么也没刻。 他将木牌取了下来,轻轻的擦拭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这是他的曾经的奢想。 他的心思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与那片被封锁的黑暗相接。这块木牌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将自己与余音的名字刻在一起。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木牌上,上边被他虚妄刻下的字迹逐渐消失,只留下自然侵蚀的痕迹。 他舍不得丢弃,他将木牌郑重的塞到了衣衫里,放到了心口处。 他伸手抚了抚余音所刻木牌上干掉的青绿色痕迹,淡淡的笑了。 “能与梁言携手一生是你最大的愿望,如今你能幸福便是我最大的愿望。 我将奢望取下,只愿上天将我的那份转移给你,保佑你能达成所愿。” 这是他见到二人并排躺在祭台上,气息奄奄仍十指紧扣时的想法,那是他就知道自己的奢想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他轻轻笑着,所有的坚冰都化成了河水,一往无前的奔涌,就像他保护余音的那样。 满头银灰的长发在晨风下微微飘动配着他眸中泛起的光亮,让整个人显得卑微又忧郁。 山上逐渐热闹了起来他最后祝愿了看了一眼余音的木牌飞身跃下了古树径直朝宫门方向奔去。 大臣们议事的声音抑扬顿挫,连绵不断,是上乘的催眠曲,余音本就困倦,在这样的助眠的情况下一直睡到了早朝结束。 看着空旷无人的大殿她揉了揉眼睛出声问道:“这就结束了?” 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祁阳与梁言对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古往今来上朝议政睡觉她是第一人! “小丫头陛下留我还有事要商议,你是要留在宫里呢还是先回去?”梁言问了下。 余音想起那一根筋的松青,顿时头疼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还跪在门口于是打着呵欠摇了摇头:“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们商议大事,我不便打扰。” 她到宫门的时候,十五也正好回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她总感觉十五对他更疏离了。 “十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被初一搀扶着上了马车,到门口的时候转过头问了问。 十五只是淡淡一笑,说她多虑。 确实如此保护她的安全才是他的本分,其他都是不切实际,不能被世人所知的奢想。 回到公主府,发现那松青果真还跪着,脊背挺得直直的,身上还落了些树叶,似乎一整夜都没有移动过。 见着余音的马车归来,他跪在地上努力的朝车架挪动,眸光里尽是哀求。 “公主,公主,求你去看看我家主子吧,求你了!公主!”他声声哀嚎,拦在马车前方,势有不答应便不肯让开的决心。 他已经等了很久,他今日就算死也要求得余音同意。 因为他的主子,自那日从皇陵归来就变了,整日不言不语,不眠不休,一直坐在廊下,连移动都未曾有过。 那空洞的目光,悲哀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记得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扶云,你还是不肯见我……” 他不知道余音与主子口中的扶云有什么关系,但他清楚的是,余音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劝慰主子的人。 “他要是生病了应该找医师,而不是找我。”余音心有不忍,但想起怀素阴晴不定的样子,那份同情又被害怕所掩盖。 “公主,求您了,您就去看看吧!我保证主子不会伤害你的,他现在已经没办法伤害你了!公主,求你了!” 松青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额间白皙的皮肤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变得鲜血淋漓。 他一声声哀求,声如泣血,纵使余音早已决定与怀素不再有瓜葛,也不得不动了恻隐之心。 她终究还是随着松青去了静心斋。 初一十五一左一右的护在她身旁,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戒备着突然出现有可能将余音掳走的怀素。 松青见此苦笑一声,恭敬的引着三人去了静心斋后院,外人不允许涉足的地方。 廊下有一处米色的花架,上边开满了亮如星辰的小花。怀素就呆呆的坐在花架低下,不言不语,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仍是那一袭仙气飘飘的白衣,可在此刻却显得他面容惨白,绝望无比。 “他究竟怎么了?”余音压低声音小声的问道。 松青担忧的摇了摇头,将自己所知关于扶云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告知于余音,以及皇陵回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得事实。 “听你说,那扶云似乎是负了他,可他又为何如此念念不忘?抛弃了自己的人,不应该让他心存恨意吗?”余音有些不解。 松青看着魂不守舍的怀素,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从最开始呆在主子身边,主子就开始寻找那个叫扶云的人了。 “他说他想要一个答案,他还说过爱与恨,哪有那么容易平衡?” “答案?”余音轻声念道,好像怀素也跟她说过这句话。 “可我该怎么劝他呢?”她继续问道。 松青仍是摇头,不确定的说道:“也许公主你待在这里就好了……” “嗯?”余音一脸怪异,可看着眼前原本风华绝代的男子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心里还是有些酸涩。 她挥了挥手,道:“算了,你先下去吧,我会尽量想办法的。毕竟……他做的点心是真好吃,他要不是想杀我的话,我还能跟他做朋友的。” 第155章 扶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待松青退下后,她思索了下又让初一十五退下。ashu “小姐,万一他又要对你不利呢?”初一急急的喊道。 余音想着怀素如神般的手段,沮丧的摇了摇头:“他要是想动手,你们有又如何阻止得了?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 当初她被困于宁朔城上空,就是怀素飞上去将她抱了下来。飞入高空,那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得到的。 思及此处,初一自卑的摇了摇头,默默的退下了。 十五站在她身前,静静看了一会儿,轻启唇瓣:“小心。” 余音点了点头,转头看起怀素来了。 她不知从何下手,只好坐到他身旁,轻拍了一下肩膀,无厘头的问道:“喂,怀素,你怎么了?” 听到是余音的声音,他空洞无神的眼睛微微转了转,但仍没有答话。 余音背靠在栏杆上,仰头看着纷繁茂盛的花簇,自顾自的说道:“我听说你的扶云始终不肯见你?” 怀素阖上了眸子,好似困倦了一般。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她不愿意见你,而是她没办法出来与你相见呢?毕竟你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她。” 怀素的睫羽轻颤,阳光透过上方花廊,投下几缕疏影在他脸上。 在那花朵映下的浅淡阴影下,余音看到他眼角有一滴晶莹的缓缓滑落,就像与灿烂时掉落的繁花一般令人伤怀。 见起了效果,余音继续说道:“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初一告诉过我,你给我的冰心莲是仙留山深处特有的花卉,凡尘根本无缘得见。 你既不是普通人,找一个人又有什么难度,你早该想到,你寻不到扶云,定是她没办法出来。” “是么?”怀素轻声说道,嗓音又轻又空像是在问询余音,又像是问询不知身在何处的扶云更像在问询自己。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将目光投到了余音身上那惑人的目光只剩下一片平静,一片用悲伤铸就的平静。 “怎么,小余音是想哥哥我了,你不是怕我拉你殉情吗?” 他还是调笑的语气,余音却能听出里边的有气无力。 余音撇撇嘴冷哼一声傲气的反驳:“要不是你家松青跪在我家门口求我,我才不肯来你这儿。” “松青啊……”他垂下眸子怅然的叹了一声。 “是的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书童,不然你就是坐死在这儿,都没有人愿意来看你!”余音故作凶狠的骂道。 怀素寂静的眸子起了几丝涟漪他轻轻笑了笑命令般的征询道:“你这小丫头我说一句,你总要反驳我好多句。也罢也罢,你既然话那么多就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要不是看你可怜,事务繁忙的本公主怎么有空搭理你?”余音还是留了下来,也算是履行对松青的承诺。 “我和扶云,都是实力显赫的仙门子弟,她是掌门的爱女我是师父从山下捡来的孩子。她身上有着世人所有优秀的品性,超绝的天赋,绝美的容貌,恬雅的性子,正直的内心,不屈的性格……” 余音就默默听着,心底吐槽着情人眼里出西施。 听着设定,多半又是个师兄妹反目成仇,或者青梅竹马难抵空降的故事。 似乎感觉到她的想法,怀素挑眉瞥了她一眼,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问仙派是当世最有威望的修仙门派,门下弟子无数,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一直是正道的楷模。 我与扶云相知相爱,师父也一直默认我俩的事情,十六岁那年,我们相携下山历练,只是之后什么都变了……” 说到此处,他眸中情绪如海浪翻涌,愤怒、悲痛、仇恨、绝望、不可置信等情绪席卷而来,好似要颠覆整个世界。 他眼角紫色的印记若隐若现,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变得雷云翻涌,乌云摧城大抵便是如此。 外间守候的松青见此大喊糟糕,急的在院外走来走去。这分明是天罚显现的征兆,若是此刻降下,主子身负重伤不说,就连整个云都都会被夷为平地。 对了,公主! 主子发作时,就连清韵道长都无法接近,公主一介凡人如何承受得了! 初一十五二人虽不知将要发生何事,却也隐隐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与松青一起急不可耐的推开了院门,朝花廊所在奔去。 只是让三人意外的是,余音一脸轻松的坐在怀素身旁,时不时趁怀素不注意做着鬼脸吐槽,那闲适的模样与云都上空的恐怖威压极为不配。 甚至那暴虐的紫色天雷在余音手中极为温顺乖巧,任她揉圆搓扁都没伤及她分毫,就连头顶上的花藤都没有一丝一毫被天雷灼烧的痕迹。 这是发生了什么?松青都要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主……主子,公主,你们没事吧?”松青不肯相信的问道。 不知为何,他虽希望二人平安,可想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这样才不会颠覆他的三观和认知。 “我们就坐在花廊下能有什么事?松青,我怎么感觉你希望我们出事,我可是来帮忙的,你这想法可不应该啊!”余音皱着眉头不悦的瞪着松青。 怀素抬眸朝松青望去,眸光里也写着无奈和疑惑。 他发现天罚被一种温和的力量安抚,那种力量可以让天罚的力量臣服。他想不通是为什么,但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与余音有关。 这或许是因为天道都在庇护她吧! “来,你继续讲。初一,你跟松青帮我去厨房寻点儿点心来,十五,你帮我去外边儿买瓶果子露来。听故事,得一边吃一边听才有意思!” 三人刚进来就被这么打发走了。 怀素抽了抽嘴角,酝酿好的情绪全没了。他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话,不是为了给人讲故事的! “阿素,你怎么不继续讲了?” 得,听这称呼都变了,他不讲还不行了。 深吸一口气继续叹道:“人间这么一去,一切都变了。我从最正派的问仙派掌门弟子,变成了魔族的余孽,我身上展现了魔族的印记。” “好故事!”余音一脸激动。 怀素伸出手惩罚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佯怒道:“别打断我!” 余音小鸡啄米的点着头,斜靠在栏杆上,眸光闪亮的看着怀素。 “后来我被所有正道追杀,扶云也与我恩断义绝。再后来,我被仙门捉住,绑在陨妖台上,是她亲手将剑刺入了我的胸口。” 怀素轻轻笑着,狭长的丹凤眼半阖,里边盈光水亮,是难以遏止的心痛。 附在余音胸口的赤色光亮微微跳动,如飞蛾扑火飞向了怀素,只是怀素身边有天雷流转,赤色光亮只微微相撞,光芒就变得黯淡。 最后只能迫不得已的回到了余音的心上,汲取愿力温养自身。 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注意到。 “好了,我已经没事了,小余音你先回去吧,哥哥我累了,改天再亲手给你做点心吃。” 怀素身心疲惫,无力的笑了笑,下起了逐客令。 余音恋恋不舍的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谨慎的试探道:“你不会再拉我殉情了吧?” 怀素看了看恢复晴朗得天空,用自嘲的语气安慰道:“你放心,如今是你能轻易杀我,我却无法伤你分毫。” “那就好!”余音点点头,后又补充道,“放心,我也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朋友。” 第156章 大金小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阿察当初为了救余音离开白巫族,几乎是与族长夫妇的闹翻,他想着反正就从族里出来了,还不如找找解决诅咒的办法,也算是给族人一个交代。 也因为他之前一心救余音,祁阳才特许他一个外人随意出入皇家藏书阁,查阅相关书籍。 皇家书库藏书众多,一时半会儿查阅不完,担心身上诅咒波及无辜,阿察让初一帮忙在人烟稀少处寻了所院子,当做在云都的落脚之所,平日也尽量尽量独来独往,不与外人接触。 院子就在云都东侧,接近城郊的榆钱巷,那里之前曾发生过一系列的灭门案,导致周围的住户尽量都搬走了。 阿察就选了所最僻静的院子,竹篱茅舍,虽然破旧,倒也别有风味。 白日就去藏书阁查阅资料,傍晚就归家燃起炊烟,煮一碗果腹的米粥,生活自然而恬淡,就像在白巫族一般。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难免心生落寞,他坐在院中默默的喝着刚煮好的米粥,看着骄阳一点点从山头陷落,将原本洁白的云层染上绚丽而凄美的色彩。 他轻轻叹了口气,粗壮的眉毛微拧,像一座突兀耸立的小山,乌黑的眸子里是逐渐黯淡的光芒。鬓角辨起的小辫微微散乱,就像他此刻有些烦乱的心绪。 他伸手抚了抚停在竹筒边上的噬心虫,惆怅的叹道:“阿音,你说她现在在干嘛,她是不是都快忘记我这个人的存在了? 你说她是不是没有心,我不顾族中责任逃离族地就是为了救她,她竟一次都不曾来看过我?” 噬心虫展开翅膀扑闪了两下,缓缓收了回去,就像他口中没有心的“她”,就像是忽略了他的存在,再不作任何反应。 “阿音,怎么连你也这样!” 阿察气呼呼的摔下筷子,沉着脸坐在一旁,微眯着眸子目不转睛的的瞪着噬心虫,就像在比谁的毅力更强。 “诶,你怎么也有,这是……大金?” 余音不知从何处窜来,一下就到了阿察的对面,看着桌上竹筒边沿趴着的噬心虫,一脸的惊讶和兴奋。 “阿音?”阿察欣喜的站起身来,很快就压了下去,一脸平静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噬心虫扑闪了两下翅膀,像是在回应他的称呼。 阿察见此面色微僵,拧眉低喝:“不是叫你!” 院子是凹凸不平的泥地,唯有放桌子的地上铺了三块薄薄的青石板。桌子是竹桌,因为上了年份,轻轻一碰就咯吱咯吱的响。桌子上方拉了一张油布,似乎是曾经酒家挡雨的。 余音扫视着周围环境,倒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怪异的低喝。 “嗯,此地颇有农家风味,你选的地方还不错。 其实我今日来是给你送吃的,我毕竟算是东道主,你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招待你,心中着实有愧。” 说着便将手里包好的点心放到了桌面上。 三盒用淡青色的纸笺当外包装,上边还有娟丽的小字,看起来清新而有文韵;一盒是素色的油纸,包装随意粗糙,但很实用;一盒是朴素大方的小食盒所装,看起来颇为用心。 她一一的将点心放到桌上,一边放一边解释:“这三盒是我从静心斋拿的,老板娘做的糕点堪称云都一绝,一般人都吃不到,也就我面子大,老板娘肯给我几分薄面。 这盒是槐花巷的出云糕,以齐国最出名的颍州稻米浸泡鲜奶所做,味道香甜绵软,与普通的糕点大不一样。 这一盒是杜府的梨花酥,外酥里糯,一口下去,酥脆的外皮与软糯的秘制糖心相互交缠,坚硬与柔软的口感在口中碰撞,那种感觉就像金戈铁马撞上靡靡之音,真是别有风味!” 白巫族与世隔绝数百年,族中除了山间野果根本没什么吃食,就连果腹的食物都是寡淡的煮肉一类的东西。 听着余音详尽、带着比喻的描述,阿察犹如在亲自品尝,早就意动了。 可他有着少族长的傲气,也有着余音不来探望他的怨气,眉头轻轻一挑,伸手将噬心虫拿到了手心抚弄。 “哦,就这?”言语轻淡,略显嘲讽。 “就……这?”余音心情有些暴躁,她可是辛辛苦苦跑了三个地方才给他寻来的。 先不说去静心斋需要打发那群狂热粉丝,出云糕需要排队,就连去个杜府讨要梨花酥,都被杜尚书以各种理由留了半天。 她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集齐的。 不过想起在这么久都没来探望他,确实是自己的过错,之前她在白巫族的时候,人家可帮了不少忙呢。 余音压下暴躁,指尖推了下脸颊,做出个笑脸,点头道:“是啊,就这。可礼轻情意重啊,如何,少族长大人可赏脸尝一尝?” 阿察努力控制着心中渴望,以不屑的模样缓慢的将视线移到了点心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驳你的面子。” 阿察拿了糕点矜持的尝了起来。 余音趁机将噬心虫子蛊召了出来,放在桌面上小心的逗弄着。 瞥了瞥阿察掌心比小金大三倍,还有奢华的金色甲壳的噬心虫,颇为惊讶的问道:“阿察,你怎么也有一只这种金灿灿的小虫子?” 阿察顿时被点心噎住了,咳嗽个不停,耳朵泛起浅浅的粉色。 她与梁言情深似海,若是知道其中真相势必会生气。 可是子蛊一旦认主,一辈子都不会再改变。除非子母蛊的主人其中有人身死,子蛊才有可能消失。 他目光躲闪,讪讪的笑道:“或许咱们有缘吧。你看,两只虫子也挺有缘的,竟开始认识起来了。” 母蛊扑扇着翅膀也飞到了桌面,子蛊爬到它的身边转了几圈,随后竟开始滚了起来,就像是撒泼打滚玩闹的小孩。 余音起初是相信阿察的说辞的,可这下…… “阿察,你有没有觉得它俩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我家小金就像见到了母亲。” 阿察心弦紧绷,干笑道:“是……是吗?你看错了吧!” 余音佝腰从身后的篱墙下扯了根狗尾巴草,好玩儿的逗弄着两只小虫子。 “这应该就是一见如故!对了,我的叫小金,你的呢,有名字吗?” 阿察松了口气,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大口水,喝完后用衣袖擦了擦嘴。 “还没有名字。”他努力摇晃着头,坚决不肯将阿音那个名字说出来。 “哦,这样的话,叫大金好不好?小金,大金,还挺像一家人!” 两只虫子欢快的扑扇着翅膀,也不知是赞成小金大金的名字,还是赞成她说的像一家人。 阿察自然是愿意的,拍桌而起:“就叫大金!” 第157章 梁言查岗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对了阿察,我听说你一直在藏书阁查找破除诅咒的办法,怎么样,可有结果?”余音正色道。141biz 阿察的那一丝羞怯和不自然瞬间被沉重所替代。他摇了摇头,脸上写着无可奈何的惆怅。 “没有吗?”余音撑着脑袋蹙眉看着他,清澈的双眸写满了失望。 “可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总是独来独往的,我都觉得有些孤独。你们不是说愿力可驱散一切邪恶吗,如今举国愿力尽在我身,我……” 余音跃跃欲试的看着阿察,眼底还有一分不好意思。 阿察心觉不妙,试探道:“阿音,你想要干嘛?” “强上!”余音狠一拍桌,气势如虹的喊道。 她单脚踩在凳子上,双眸紧盯着阿察,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阿察身子蓦然一颤,小心的吞咽了的唾沫,坐在椅子上往后缩了缩身子,表情有些畏惧。 此时的场景,像极了泼皮无赖试图强抢良家妇女的感觉,特别是配上她那句霸道言语,阿察一不小心就想歪了,浅麦色的脸颊染上了红霞,整个人憨厚得扭捏得可爱。 余音面色略显怪异,走过去一把捂在他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 她现在一门心思在“以强攻强”上,就是用极强的力量将诅咒的力量摧毁。 更准确来说,是她将所有感情上的敏感用在了梁言身上,梁言一丝害羞,一丝气恼,一丝难过她都能分辨出来,除梁言以外的人,她都懒得用心思去分析。 阿察拍开了她的手,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侧身对着她:“你才发烧了!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 他双手都抓在腿上,垂着眸子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 二人此时有些温馨,梁言却有些生气了。 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候,梁言才急匆匆的皇宫里出来,与陛下商议完要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主府看望余音。 这几天三国大军蠢蠢欲动他总是与陛下商议到很晚才离开,为了寻找对策他忙得不可开交。 原本晚间也要在家处理公务可他想着多日没去陪余音小丫头定会恼他。 只是…… “你是要找公主吧?”公主府的大门口,楚离双手抱胸,斜斜的倚在红漆柱子上,有几分嘲笑的意思。 梁言看也没看他,径直就朝前走去。 “小爷好心告诉你公主去看阿察去了。啧啧噬心虫子母蛊,人家二人可是心意相通呢!你这个未婚夫啊唉,可怜,可怜啊!” 楚离是特意等在门口就为了嘲弄梁言一番。 他心中有些同情有些变态的快意也有些酸涩,因为公主都没特意去他家看望过他。 梁言一下停住了步子,藏在袖袍下的手微微握紧。他清楚的知道小丫头对他的情谊可心里还是燃起了怒火。 将迈到门槛后的右腿收了回来,转身走到了楚离的身前。 楚离微微一笑,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然而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梁言淡淡的对他说道:“我听说方大人让你整理三年来兵部人员变动的名册,你现在如此闲适的呆在公主府门口想必都整理完了吧? 正好明日我会见到方尚书,咱们好歹有着同窗之谊,我一定会向他提一提兵部侍郎的兢兢业业,克己奉公。” 兵部尚书方元旭是有名的怪脾气,就连他精于算计的丞相父亲都不愿意惹他。 楚离顿时心惊,整理名册是上司方元旭交给他的第一份任务,要是没完成却被告知完成,那不就相当于拿人家开涮嘛,那他未来的日子…… 楚离伸着手指颤抖的指着梁言,咬牙切齿的说道:“梁言,还是你狠!” 梁言目送着楚离气冲冲远去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他缓缓掏出挂在脖间的戒指,眸光暗沉,嗓音却温柔平静:“小丫头,你在哪儿呢?” 余音正豪气的给阿察说着自己的想法,忽见左手戒指闪烁,心中忽然生了心虚的感觉。 听着梁言温柔的问话,看着对面的阿察她越发心虚起来,竟然有种被查岗抓奸的愧疚之感。 她将戒指凑到唇边,干笑道:“这……那……我在家呢。” “哦,是么,我今日政务不是很多,可以陪陪你。” 梁言的声音越发温柔,柔情似水便是如此吧。 余音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这温柔的有点儿过分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对劲,很不对劲! 梁言冷冷一笑,大步朝余音院子走去。 公主府的人早已熟悉二人相处模式,一路见着他不仅不阻拦还恭敬的问好。 “小丫头,我正好从宫门出来,正巧几日没陪你了,我现在去附上你陪你用晚膳可好?” 他沉着脸坐在余音的床沿上,看着寂静的屋子,嗓音柔得像四月春风。 初一十五紧张的待在门口,暗自蓄着力,誓要在未来驸马生气,打断他们家小姐狗腿的时候将人给救下。 保护小姐的安危,这是他们身为侍卫的职责! 余音起初还以为梁言已到了府上,听闻他刚从宫门出来,瞬间不慌了。 宫门到公主府距离不算近,马车需行一刻半钟,步行的话要花的时间更多。据她对梁言的了解,傍晚离宫喜欢步行,享受晚间的风景。 余音没了后顾之忧,只剩下梁言将来陪她的欢喜。 “言言你好久都没来陪我的,你可不能食言,我这就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 “好啊。”梁言冷冷的笑道。 余音忽然打了个寒颤,她甩了下脑袋,将那一瞬间的荒诞想法甩出脑海。掐断通讯,辞别阿察,瞬移回家。 层层珠帘后,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影,那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余音脸上的笑刹那僵在了脸上,她看清了,珠帘后床沿上坐到就是她家未婚夫。 “言……言言,你这么快都到了哈,速度可真快,傍晚街上的风景可还好?” 此番宛若尬聊。 梁言提步从床边走来,撩开层层珠帘,停在了余音三尺的地方。 “小丫头,看见我你好像不太开心啊?你刚刚是从外边回来吧……是亲自去厨房吩咐多做些菜了?” 梁言眸光微冷,嘴角的笑意极深,他将“亲自”二字咬得很重。 余音傻傻的笑道:“是啊,我怕初一传达不到位,我就亲自去了趟厨房。” 这番解释,她自己都觉得尴尬。 “小丫头可真是把我放在心上呢。”梁言顿了顿,视线下移,落到了余音手中的狗尾巴草上,“竟然为了我玩耍都不顾了。” 顺着他的视线,余音看到手中的狗尾巴草,心中一凉。公主府有一大群专门侍弄花草得人,公主府的景致简直可以与御花园媲美。 在府中找到各色品种的花海容易,想找到这么大颗野草,比登天还难! “这……言言,你听我解释……”余音连忙将狗尾巴草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可怜巴巴的朝梁言扑去。 梁言直接伸手,面色冷淡的抓住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小骗子,你开始对我说谎话了。” 余音欲哭无泪。 第158章 阴谋将起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言言,松手,勒死我了,咳咳……” 余音捂着喉咙憋着气,做出一副难受的模样。fsxs8 初一十五一听瞬间破门而入,梁言也被她此番模样吓到,连忙将拎改成横抱,将她小心的放在了花窗下的矮塌上。 “小丫头,怎么样了,是不是我刚才伤到你了?” 梁言蹲在她身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的拨开她的衣领,见脖子一片白皙,并没有泛红,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余音双手撑在身侧,乖乖巧巧的看着梁言,初一十五对视一眼,悄悄的退了下去。 余音拉过梁言坐在塌边,跪在他身后殷勤的捏着肩膀,整个人谄媚极了。 “言言,你不要生气嘛,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呀。” 梁言无甚反应,应该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余音笑得更谄媚了,声音也越发娇柔软糯。 “我是想着之前阿察好歹在白巫族帮过我,他如今人生地不熟的待在云都,我无论作为朋友还是东道主都应该去探望探望他,要不是今日得闲,我也没有时间去看他啊! 还有便是,我想问一问解除诅咒的办法查的怎么样了,巫族中人已经被那诅咒圈进了数百年,既然我是唯一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我是希望能尽快帮巫族人达成夙愿,毕竟如今黑巫也是我们的人了。” 梁言看着对窗下铜镜里映照的余音谄媚的表情,冷淡黑沉的脸上多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嘴角微勾,就看着他的小丫头各种讨好求原谅。 小小的脸上时而愁云密布,时而恼怒顿生,时而唉声叹气,短短时间竟变换了好多种表情,真像是街上杂耍变脸的艺人。 “言言我知道我不该骗你的,可我怕你生气才……一时鬼迷心窍才说了谎。” 余音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捶着肩话语间尽是惆怅后悔。 梁言转过头,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半眯起眸子一脸平静的望着她:“哦,你说说看,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梁言的话语平淡无波却让她如坐针毡。 这个问题几乎算是送命题要是说他不生气,那怎么能行? 一个男人得知自己小媳妇儿傍晚时分与别的男子单独相处就算不生气,醋意还是有的。 要说生气,言言又会认为自己说他小心眼真是难办啊! 余音眼珠子骨碌一转将心一横顺手抽出梁言袖中的手帕,假模假样的哭了起来。 “你应该生气的,因为……因为我出去竟然没带上初一十五!” 这简直是避重就轻梁言心里三分生气,七分好笑。 想着他家小姑娘这般不在意男女大防,身边又是各种狂蜂浪蝶,心里不是滋味,遂扳过她的身子循循善诱。 “丫头啊我跟你说你这总是相信别人的性子得改一改,外边的人都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只有我不一样。 所以你以后得离其他人远一点,尤其是男子,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很容易被外人蒙骗……” 梁言说得语重心长,完全像叮嘱自家幼女的老父亲。 余音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眼底有怪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天底下要说对她最不怀好意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吧! 从前夜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的心声老往她脑海里钻,诸如“小丫头何时才能长大”“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要怎样小丫头才能满心满眼都是我”此类的话,甚至更加羞耻的都有。 余音垂下眸子,将看穿一切的目光藏在了眼底深处,不敢让梁言发现。她只能拼命忍笑,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吐槽之意。 “还有,不能一个人出门,就算是瞬移也不行。记住了吗?” 余音乖巧的点着头,暖橘色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晃,在她脸上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细长的眉毛犹如烟雨朦胧的春山,一双黑瞳胜似斜阳轻撒的清泉。岸边倒垂的树叶有水滴滚落,一声极细极轻的声音响过,那清澈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 梁言清晰的看到,那微波漾起的水面是自己笑意温柔的模样。 他眼眸温热,拉过余音靠在自己怀里,他低头凑到她耳边低低叹道:“小丫头,你一定要开心,每天都要开心。” 嗓音低沉沉重,就如他曾说安邦定国一样的沉重。 余音心生疑虑,觉得梁言忽然如此有些奇怪。她每天都很开心啊,整个齐国,没有人与她过不去。 “言言,你怎么了,是不是政事上有什么事啊?”余音将手从他腋下伸到后背,轻轻的拍着。 梁言将她放开,轻柔地将额间的碎发理了理,看着她虽然青涩却初显风华绝代的容貌温柔笑道:“怎么会有事呢?我只是……希望能看着你一直开心下去。所有的风雨都由我们来为你遮挡,这样就行了。” “好吧,既然如此,你可不能生我气了,你一生气我就不开心。”余音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梁言生气比谁都吓人,别人生气会骂几句,他呢,一言不发完全是冷暴力,恐怖。 梁言摸着她的脑袋温柔的笑着,无言的说道: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小骗子。 “那,我们现在吃晚膳,我饿了。我给阿察拎了那么多点心,我愣是一块都没有吃,可馋死我了!” “好。” 吃饭间,梁言忽然提到兵部尚书方大人要举办五十岁寿辰。方大人是齐国的老臣,二十几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听闻满朝文武为了给他面子大都会去。 陛下虽然不会亲自前去,可私下吩咐他二人一同前去祝寿。 余音敏锐的察觉当中蹊跷,蹙眉问道:“舅舅离世没多久,如今还处在国丧期间,宴会酒席虽未被明文禁止,可大家都心照不宣。 方大人既是齐国老臣,定然知晓这点,这个时候忽然敢冒大不韪大肆举办寿辰,怎么都觉得奇怪。” 梁言轻轻弹了下她得额头,笑道:“你呀,到时安分的待在我身边就行,咱们只是祝寿,你可不许惹事。” 算是默认了寿宴上将有大事发生的情况。 第159章 白英之死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六月十八是兵部尚书方元旭的寿辰,今日才六月十三,时间尚早。今日不用上朝,余音为了防止被人一干为了沾染她身上祥瑞之气的官员堵在公主府,早早的换了装,带着初一十五溜出了公主府。 自新帝登基以来,她就成了大忙人,简直与一国之君不相上下。 到上朝的时候,梧桐街的大臣们三更天就在公主府门外等候,各家的车马连城了一条长龙,为的就是能拥着余音准时上朝。 有余音在,他们身子不痛了,脖子不酸了,往余音身边一站,效果比太医都好使! 刚下朝,就会被等候多时的老学士们拥到翰林院去,拼命的压榨她脑海里的知识,简直是把她当成了个工具人使用! 别说兵法诗词文章一类的东西,就连《山海经》《聊斋志异》这些东西她都讲了出来,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到这群对知识如饥似渴的老徒弟们了。 离开翰林院,又被知音会的人邀到静心斋去,静心斋如今是三天两头办诗会,来得人都是五湖四海的文人,千里迢迢就为了瞻仰她的风采。 她满心疲惫却又必须应付,她真是越来越后悔当初搞那么大的动静! 今日,她可得好好放松放松,才不能被那群人扰了兴致! 特意吩咐初一十五好好儿留意着周围动静,一旦看见有组织有计划的人群向她靠近,就发出提醒,他们重新换条路。 余音穿了身白色祥云暗纹、蓝色锦缎镶边的素雅长袍,外边罩了层轻薄的绉纱外衫,头上扎着浅蓝色的发带,在这六月天里显得淡雅清丽,气质出尘。 微风拂过,衣摆发带迎风飘动,配上那晶亮圆润的眸子,就像是大家族里娇养长大的小公子。 为了与她这一身相配,她还特意让初一十五缠上了蓝白编织的宫绦。一身紧身黑衣,配上蓝白宫绦,有些怪异,但也有分混搭的美感。 初一生的清雅,只要面色无波,就是一副高冷模样,只他嘴角总噙着笑,眸中也总闪着算计的精光,给人几分人面兽心的痞坏之感。那腰间的宫绦倒给他添了一丝文秀之气。 十五气质冷冽,不苟言笑,待人疏离,一头银发一身黑衣,使得整个人神秘又忧郁,一路上总有姑娘爱慕的看着他,却又因他那肃杀之气,只能偷偷观望。 身后跟着两名帅气十足,各有风味的侍卫,余音自豪感油然而生,走起路来越发趾高气扬,竟有些纨绔弟子的做派。 初一怕惹了极其袒护余音的十五的眼刀,只能拼命的憋着笑,努力扮演起自己的角色来。 余音时不时就会警惕的侧过头小声追问:“怎么样,有没有被人发现?” 初一顿时犯了难,佑国公主的形象可是传遍全国,齐国大大小小近百个城池都建有她的生祠。 若说齐国百姓认不出历代君主那很正常,若认不出他们神异的公主殿下,那就是不正常。 可察觉到十五寒刃般的目光,他只能看着周围面露崇敬的百姓,对余音违心的说道:“没有,小姐伪装的极好,就算未来驸马见到了都认不出!” “公主?你也出来玩啊?” 楚离从二楼的茶楼上急急的跑了下来,洋溢的欢喜中多了一丝惆怅。 初一忽然觉得脸好痛。 余音扫了一眼往她跑来的楚离,对着初一呵呵的冷笑。 这家伙,夸张也有些限度吧,她自己都知道若想被人认不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女扮男装,哪有那么神奇。初一这家伙,嘴上的话越来越飘了。 余音转头继续前走,楚离很快就追了上来,默默的与余音并排而行。以他的秉性,定是吵嚷个不停,让人奇怪的是,他今日太过沉默, 四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烟云楼的门口,余音想起上次来此还是几月前,跟在梁言身后偷溜了进去,那是梁言第一次生气,一切清晰得就好似昨日才发生。 余音百般纠结之下,还是踏步迈入了烟云楼。 楼里一切都一样,一切又有些不一样。 楼里姑娘们情绪有些低迷,陪着客人都有些强颜欢笑的感觉。 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位冰清玉洁,身陷泥沼心未蒙尘,叮嘱过她的花魁白英。 当中有位与白英熟识的姑娘见四人在找白英,拉了他们就往旁边的屋子里躲。 关上门后直接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求余音做主。 “公主殿下,求你一定要帮白英姐姐讨个公道!” 余音先是一惊,随后淡定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模样闲适的喝起了初一给斟的茶。 楚离自顾自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沉默不语,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姑娘请说,若有冤屈,公主殿下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初一代替余音说道。 姑娘一边抽泣一边述说着曾经发生过事情。 当时三国来使刚到云都不久,听闻烟云楼乃齐国数一数二的风月之所,便不约而同来到此处。 白英身为花魁,自然被召了出来,只是先给谁人斟酒,就成了一大难题。扶余与迦南虽不接壤,可两边来使都有着自己的傲气。 祝离心机深沉,云启纨绔无礼,二人不肯退让,顾天成隔岸观火,冷眼看着白英被二人迫害致死。 白英是秀姐一手培养的,先不说是她的摇钱树,那感情也比一般姑娘亲近,说是女儿都有人相信。 秀姐连忙偷偷派人报了案,奈何此事涉及三国来使,齐国又在紧要关头,一不小心就会给齐国带来灭顶之灾,官府只好不了了之,让两人陪了一些银钱了事。 “那云启竟然心生怨恨,吩咐下人将白英姐姐的尸首挖了出来,将她不着寸缕的挂在树上暴晒。 为了防止我们将白英姐姐重新入殓,他还吩咐了人在旁看守! 官府都对他没有办法,我们普通百姓又如何能够反抗?只可怜我白英姐姐一生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死后竟遭受这般屈辱……” 那位姑娘哭得声线沙哑,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被毁得一塌糊涂。她不停的磕着头,请求余音主持公道。 这些年风尘里的生活,若不是有白英从旁劝解,或许楼里许多姑娘都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从烟云楼出来,余音心情格外压抑。她听闻三国来使在齐国胡作非为,却不知他们草菅人命,对死者百般羞辱。 余音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罪魁祸首严惩。 第160章 杜采薇,你是狗吗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临溪街是通往静心斋后门的路,挨着苍溪,是由石块搭成的路,街边还有着防止行人掉下去的石栏。 这条路偏僻又狭窄,说是小巷都不为过。街边尽是上了年月的青瓦石墙的房子,毛绒绒的青苔长得到处都是,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厚重感。 余音是打算去静心斋的,她想去探探怀素如何了。 一路上楚离都安静的不像话,她虽觉得奇怪却没出声询问。若愿意说,他定然会说,若不愿意说,询问也没有结果。 准备踏入静心斋后门的时候,楚离忽然喊住了余音:“公主!” 余音收回了步子,转过头来看着他。 楚离张了张口又沉默了下去,一向阳光璀璨的脸上被愁云覆盖。他躲闪着眸子不敢直视余音的眼睛,就像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情。 余音朝初一十五使了个眼色,二人默默退远了些,她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轻快的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往日不见你话这么少啊?” 楚离犹豫了许久,抬起头来是双眸通红:“我家里人要给我定亲了。” “定亲?这是好事啊,是哪家的姑娘?” 余音高兴的拍了他的肩膀几下,她是一脸祝愿的笑容,楚离却伤心得直抹眼睛。 他定亲之后就不能总是缠着公主了,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一点都不想要一个陌生人强制介入他的生活。 余音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初一拿了方手帕塞到他手中:“好了,你都是兵部侍郎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小心你的下属们看到笑话你。” 余音是真心祝愿楚离能找到与他共度一生的人,这些年来,他们一起玩耍,高门子弟那么多人就只有楚离心思最纯净,作为好朋友她当然希望他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楚离身为局中人不清楚,可她与梁言等人清楚得很,楚离是跟她要好,却仅限于朋友之间的喜欢,再深层一点可以算姐弟情。 是的,余音把楚离当成弟弟一样看待,欺负。 是楚离分不清不同喜欢之间的区别,才将友谊当做了爱情。 听着她满心祝愿的话语,楚离更伤心了,也气恼的不行。他使劲儿抹了几把脸,将手帕扔在地上狠狠的踩着,引得偶尔路过的行人侧目。 “看看看,看什么看?小心我揍你!”他恐吓着对他投来怪异目光的行人。 余音只好坐在旁边石栏上,荡着腿,用目光与身侧的初一十五二人交流。 楚离回过神才发现余音主仆三人坐到了路边,心里气得不得了,喊出的话语却是格外的委屈。 “公主,你竟然你竟然都不安慰我,你竟然还在旁边看好戏?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余音正想辩驳几句,静心斋里就冲出一位鹅黄衣裙,面容文雅行事却活泼放纵的女子。 “公主?哪儿呢哪儿呢?” 杜采薇提着裙摆不顾形象的跑了出来,满头珠翠晃荡个不停,她觉得碍事,直接拔了下来继续奔跑。 楚离因为正对着后门,杜采薇一出来就将他给抓住了。脸上的欣喜瞬间被愤怒所替代,伸手就揪上了楚离的耳朵恶狠狠的将他往静心斋里拖。 听着初一告诉的楚家与杜家将要联姻的消息,余音收回了想要上去救助楚离的想法,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好戏。 “公主!公主救我!杜采薇你这个泼妇,快放开我!”楚离一阵哀嚎。 因为挣扎的缘故,白皙的耳朵被揪得通红,就像是被沸水烫过一般。 余音主仆三人远远的看着,心里都打了个寒颤。杜采薇那小妮子长得文文静静,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叫公主?叫陛下来了都没用!” 杜采薇鼻腔里不停的发出冷哼,头也不回的拽着楚离的耳朵往前走。 一旦发现路过的人露出看好戏的神色,就会像楚离刚才那般呵斥:“看什么看!没见过教训人的吗?” 余音挑了下眉,悄悄对初一说道:“他俩还真配啊!” 初一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将楚离拖到了偏僻无人的角落,杜采薇右脚踩在下方突出的石基上,左手撑在楚离身侧将他抵在墙上。 满目凶光的质问:“说,是不是你跟你家里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让楚夫人与我母亲商议我们的婚事? 说,你是不是因为想找我复仇,才想了这么个下三滥的办法!” 楚离气急败坏的指着她:“我呸!就你这样的疯婆子值得我搭上自己的幸福来报复你?你真是太自恋了吧,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还怀疑是不是你对杜夫人说了什么,才让我母亲与她商议?呵,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也对,反正你就这德行,你要不倒打一耙你还是杜采薇么?” 杜采薇怒极反笑,为了增加气势,她左脚踩在了另一面墙的石基上,双手撑在墙上,将楚离锁在墙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有种再说一遍?” 眼下这姿势总有些怪异,楚离心觉不好,却因愤怒顾不得那么多。 “我说你是个疯婆子!还大家闺秀?我呸,你简直是玷污了大家闺秀这个词语,你连街上撒泼打滚的泼妇都比不上!” 躲在不远处的余音悄悄问道:“楚离平日有这么毒舌吗?我觉得他还挺乖的啊,完全是个乖巧的正太。” 这般面红耳赤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初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树枝立得更高了。 “楚少爷平日是乖,可据我所知,他一遇到杜小姐就不是这样了,两人一见面就掐,就像上辈子是仇敌一样。 小姐你是不知道,曾经有一次两人还打起来了,就在咱西苑的和风亭。在地上滚来滚去,披头散发,浑身泥泞,简直恨不得掐死对方。” 余音眸中亮光顿起:“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二人心中地位不同,不愿意让你看到他们那番模样,悄悄的走了。特意嘱咐了不准让人告诉你,你也不喜欢听那些闲事,所以” 余音拿着手中树枝敲了下初一的脑袋:“这是闲事吗?这是好戏!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杜采薇微眯起眸子气呼呼的看着楚离,那在余音面前柔和的目光在此时变成了利箭,寒光闪闪的朝楚离刺去。 楚离就看着她嘴角缓缓勾了抹森然笑意,接着便是脖子传来剧烈的疼痛。 “杜采薇,你是狗吗,你怎么咬人!” 第161章 楚离被咬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杜采薇是发了狠,楚离越推她,她下嘴越狠,弄得楚离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远远的看去,两人不像是掐架,而是在亲热一般。 余音强行让上扬的嘴角压下去,适时跳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楚离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杜采薇顿时手足无措,想要解释却觉得言语苍白。 杜采薇被这一惊,连忙松了口,低着头心虚的不敢与余音直视。 二人并排靠在墙上,一副犯错的模样。 其中一人唇瓣殷红,宛若涂了上好的唇脂,一人脖子泛红,上边还有鲜血缓缓渗出,颇有一种禁忌凌乱的美。 余音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二人,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 “听说你们二人要定亲了?”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抬起头才发现余音促狭的笑,原本争执的气恼瞬间消失,心里还涌起了几分害羞和心虚。 他们刚才的姿势太过亲密,任谁都会乱想。 “哦,是吗?那你们也不要着急,事情早晚会定下来的,你们这大庭广众之下亲热,怎么也有点儿不合适吧?” 余音说得一本正经,可眼睛都笑眯了,身子一颤一颤的,就像抽风了一样。 被她这么一说,二人开始回想刚才的情景。 之前脑中只有愤怒,哪顾得上合不合适,这一冷静下来二人都红了脸。目光乱窜,就是不敢与身旁的人对视,辩驳的话语都没剩多少底气。 看着二人各自跑开,余音轻笑着摇头:“唉,年轻人啊,就是看不明白!” 初一扫了二人一眼,插嘴道:“小姐,你比他们都小呢?” 余音挑眉瞥了他一眼,高深莫测的走了,十五抱着剑安静的跟在身后,路过初一的时候微眯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初一打了个寒颤,一脸的莫名其妙。 楚离急急忙忙的回了家,那一脸的惊惶,好似后边有东西在追一样。 楚丞相在书房忙碌了一夜,现在才出来,在府中散着步休息休息。 看到儿子这怪异模样,忍不住喊道:“楚离,你如此慌张做什么?可是做了什么坏事?” 楚离停在院中,垂着头摇了摇:“爹,没有的事。” 楚明轩一步步走近,见着儿子脖子上的齿痕眸子一眯,沉声问道: “没有?你知不知道你是要定亲的人了,人家杜采薇可是杜尚书的爱女,知书识礼,典雅端庄,云都有多少豪门公子求之不得,你竟如此放任自流!” 杜采薇知书识礼,典雅端庄? 楚离冷哼一声,气冲冲的吼道:“这就是她咬的!” 扯下衣领让他看,随后又气又委屈的走了。 “哦?竟然是杜家丫头咬的?”楚明轩嘴角逐渐上扬,摸着刚蓄不久的胡须,满脸慰藉,“看来这俩孩子关系挺好的嘛,那我就放心了!想必离儿也不会对公主念念不忘了。” 楚离回家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将一干人等全部喝退,蒙头躺在了床上。 他先是想到余音,想到她定然是误会了,心里十分不得劲。公主肯定是伤心了,他觉得。 可是脖子上的伤口被闷得又热又痛,心中的思绪全被这伤口吸引了。 脑海里不可遏制的回想起杜采薇将他抵在墙角咬上去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每一次播放,细节都愈发清晰。 他能记得她耳垂粉嫩小巧,就像耳坠上精巧光泽的粉色珍珠。 他能记得她脸侧的褐色小痣,就像她那个人一样活泼而娇俏。 他能记得她发丝柔软,就像余晖下的垂杨,轻抚着水面,上边还带着金色的光泽。 他能记得她气恼时眼皮会狠狠的上翻,让那浓密的睫羽格外弯翘…… 此时他脑海中只有那个外表文静,实则活泼调皮的杜采薇了。 他掀开薄被翻身起来,摸了摸发热的脸颊,听着胸膛不正常的心跳狠狠的呸了一声。 “定是这天气太热了,我被闷到了,才会心悸和发热。呸!疯婆子!下次别让我见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楚离瞬间躺下。 “谁啊?”他不耐烦的问道。 “乖儿子,是娘,娘来看看你。” 一道温和醇厚的女声响起,楚离连忙蒙住了脑袋闷闷的喊道:“娘,不用了,我睡了,你回去吧。” “那怎么能行呢,我可是听说你受伤了,娘来给你上药。你可不知道这天气热了,伤口要是不注意处理,很容易溃烂的。” 说着竟让人强行破开了门,楚离听着越来越近的念叨心中无力至极。 “来,乖儿子,让娘看看。”楚夫人顿了下,“让娘亲看看采薇丫头下嘴有多狠。” “娘!”楚离又羞又恼的喊道。 楚夫人可不管,强行扯开被子将楚离拉了出来,再让贴身丫鬟将药呈了上来。 楚夫人小心的给楚离上着药,看着那流过血的齿痕眼里满是心疼,不停的念着“采薇丫头下嘴太狠”的话语来。 到后边越说越离谱,竟提起成亲后的缱绻之事来。 楚离索性闭上眼睛,不视不听,把自己当成了一尊雕塑。 “乖儿子,你别害羞,想当年我第一次遇见你爹就将他狠狠咬了一口,那手臂上的疤痕至今都还在呢!” 楚夫人小心的将楚离的衣领理好,说起来颇为自豪,眉梢里都染着笑。 看着自家母亲一脸幸福的模样,楚离不由得蹙眉问道:“娘,你很 第162章 夜探祝离府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霜华巷顾家宅邸。 书房的窗户开了一半,凉风从屋檐上倒垂的鸳鸯藤中穿过,带来一室清香。 屋中的油灯噼啪的燃烧着,映照着顾天成晦暗不明的面色。 他坐在书案前,单手把弄着一只小白瓷瓶,眼中一片波云诡谲。 下首处站着他的心腹手下顾一,正与他商议着事务。 顾天成从晋国出发的那一刻就带着将余音以及神石带回去的决心,如今三月已过,他竟一点事情都没办成,心中着实不快。 “如今神石也不知踪影,但我肯定一定在佑国公主的身上。她身边高手如云,又深得齐国皇帝和民众爱戴,想暗地掳走是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让齐国皇帝亲自松口让她跟着我走,我看谁还能阻止。” 顾一眉头微蹙,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白瓷瓶上:“主子的意思是……” 顾天成目光一沉,把弄着手中白瓷瓶,嘴角勾起抹冷笑:“这是晋国秘药噬骨香,将这个下在她的酒中,不信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妮子不中招。 只要她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她再得皇帝宠爱,百信尊敬,为了维护皇室尊严,齐国皇帝也不得不将她嫁给我。那时候,利用起来更方便。 晋国的皇位,就该是五皇子的!” 噬骨香乃晋国宫闱流传已久的秘药,效果比一般媚药更烈,中药者神思清明却无法控制内心的渴望,体内也检查不出任何被下药的痕迹,大多情况下都会被认为是中药者自愿舍身。 此药在晋国后宫,经常被用来陷害后妃与外人私通,因为这药而死的后妃宫女不胜枚举,上上任晋国皇帝的宠妃就是因此而死,晋国皇帝大怒,这才将噬骨香列作宫闱禁药。 顾天成微眯起眸子,嘴角是阴谋得逞的邪笑。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顾一心有疑虑,忍不住问道:“可那佑国公主身边总有两个侍卫形影不离的跟着她,就算下药成功,我们也没法保证她能跟主子你……” 话虽说了一半,顾天成却知晓其中含义。 他敛了下眸子,握紧了手中瓷瓶,轻笑道:“一切我自有安排,到时候你只需要让人将这噬骨香下到她的酒里就行了。什么佑国公主,你只能为我所用!” 二人全然不知窗下有一个人将这件事全部听入耳中。 左婉眯起眼睛扫了屋中二人一眼,迅速消失在夜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坐在床沿上,死死的扯着自己的裙摆,华贵的锦纱被她扯得面部全非,就像她此刻的目光一般狰狞。 顾天成是她的,只能是她的,那个一无是处的公主有什么资格争她的天成! 她堂堂郡主不顾世人眼光随着顾天成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就是为了防止浮花浪蕊将她的天成缠上。 “什么公主,我也不管你是不是预言中的人,只要想染指我家天成,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她身上穿着傍晚特意梳洗打扮换上的轻薄纱衣,白皙的肌肤若影若现,竟显诱惑之色。 她愤怒的将衣服脱下,冷着眉眼拎着衣裙在烛火上点燃,看着那华贵的衣裙在耀眼的火光下化作烟尘。 她换上紧身的黑色夜行衣,戴着及地的黑色斗篷,转身消失在了顾家府邸。 余音一直在想给白英报仇的办法。 可她想来想去,都没找到不影响大局,又能报仇的办法。 云启与祝离是罪魁祸首,可轻易动不得。 云启头脑简单,骨子里有着纨绔子弟所有的劣根性,他在迦南国虽没有实际的权职,却因为是皇后母族唯一的男丁,皇后又没有自己的孩子,深得皇后疼爱。 迦南国皇后专权,皇后将他视作亲生骨肉,若他在齐国出了事,迦南国势必不会罢休。 祝离是扶余国的小皇叔,外间传言他好色成性,风流无度,可据初一得到的消息来看,他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表面上是一个不理朝政、花天酒地的风流王爷,可一旦有官员上书参他,那官员不出三天就会被贬谪或者离奇死亡。 他还曾娶过无数妻妾,可不出一年就会离奇暴毙。 他此次来齐国,多半是有着问鼎皇位的野心。 至于顾天成,余音与他打过照面,就在静安寺的姻缘树下。此人装腔作势,极为讨厌,是晋国望族的大少爷,与晋国五皇子的关系极好。 一旦五皇子登基称帝,他就是外戚,是权势滔天的顾家族长。 “难办啊,难办!”余音撑着脑袋一声接一声的叹着气。 难得她想动动脑子虐虐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小姐,要不咱先暗中打探一下吧,这三人来齐国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那秘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想抓我嘛!”余音无奈的应道。 初一接着说道:“既然三国都想抓小姐你,他们肯定会暗中动手脚,以免被人抢先。 咱们这就偷偷夜探府邸,看看他们都有些什么阴谋诡计,到时候咱们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激动之余初一撞了下十五,得了两片眼刀,瞬间收起了嘚瑟的样子。 余音也觉得有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气势昂扬的吼道:“好,咱们就将计就计!” “那,先探谁?” “祝离。我觉得这三个人中最有城府的人就是他了,他的计划一定周密而详尽,咱们悄悄动些手脚,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小姐英明!” 十五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祝离住在烟云楼旁的百花楼,是一半花楼一半酒楼性质的客栈,被祝离全部包了下来,当做在云都的暂居之所。 那个地方余音没有去过,没法用瞬移到达,只能跟着初一十五悄悄的潜进去。 余音武功不行,轻功却是极好,越过围墙,穿过花廊,拐过花园,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 “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没想到这百花楼后院还挺大的啊!”余音低声感叹。 初一点了点头,指着前方建于湖面的水榭:“祝离这个人心机深沉,敏感多疑,为了防止被人刺杀,他会住在这种四面无物的,无法躲藏人影的地方。” 余音看了看,确实,湖中仅有那座水榭,而通往水榭的路被人重重把守,要想靠近可不容易。 第163章 惊天秘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初一,咱们该怎么过去?”余音蹲在草丛后,偏头小声的问道。 初一下意识的望了十五一眼,见他并无其他表情顿时松了口气,转头对余音轻笑道:“这不应该问我,应该问小姐你啊!” “问我?”余音顿时懵了。 她吃喝玩乐还行,这个她能有什么办法? 初一眸中精光闪烁,余音顿觉心中恶寒。 “小姐,你可别忘了你是谁!” “我就是我。” 初一着了急,直接朝十五投去了抱怨的目光,十五看都没看他一眼,侧着耳朵小心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初一只好解释道:“小姐,你忘了,你可是身负祥瑞,得上天庇护的人。你所想的事,没有什么成不了的,你还记得参宝鹤宝怎么来的吗?” “这,我很清楚!”余音激动的点着头,顿时起了坏心思。 一声突兀的噗通声吓得初一一个激灵,抬眸朝前方望去,原来是把守的侍卫有人不小心落了水。 侍卫从湖里游了起来,爬上岸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朝旁边的人抱怨道:“真不知哪儿来的妖风,一下就将老子吹下去了,真邪门儿!” 旁边的人嗤笑道:“妖风?你怕是喝酒喝多了吧,站都站不稳。我站在儿,何曾感受到过什么风?” 侍卫一边拧着衣服,一边直骂着“晦气”。 余音两条小眉毛一抖一抖的,好似得意的对初一说“那是我做的”。 初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姐,你不能让他们全掉水里吧,这动静也太大了些。 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片刻就能爬上来,一点用都没有。你啊,还是换个法子吧!” 余音思虑半晌,终是有了想法。 只见月色下湖面起着粼粼波光,站在通往湖心水榭的小路上的侍卫在轻抚的微风下陷入了沉睡,整片湖面,只剩下亮着灯光的水榭孤零零的伫立在夜色之中。 万籁俱静。 余音领着初一十五踏上了通往水榭的必经之路,一路上走得格外欢脱,若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侍卫的黑衣上,多了一串串脚印。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小心点儿,你怎么尽往人家身上踩呢?” 初一看着一蹦一跳的在前边引路的余音,绷紧了心弦,生怕她脚下的侍卫被踩醒了。 “哼,坏蛋的手下也是坏蛋,我踩一踩怎么了?”余音双手叉腰,说得理直气壮。 初一愁眉苦脸的解释道:“我不是怕你踩坏他们,我是怕你将他们踩醒,这二十个人一拥而上咱们只有挨打的份儿!” 余音坏心眼最多,听着初一的话只是冷哼一声,停在了原地。 就在初一以为她会小心走路的时候双臂一摆,直接原地起跳,跃到了前方两米的侍卫胸膛上。 初一清楚的看见被他家小姐踩在脚下的那人身子一抽,疼得面容扭曲,他的一颗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儿。 余音不罢休,迈着小步子从头走到脚,再从脚走到头,那欢乐的模样就像在走平衡木一样。 偏偏她还一脸天真的看着初一:“你看你看,他们是不会醒的,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老天爷啊!再说了,就算醒来又怎么样,咱家十五厉害着呢,对吧,十五?” 十五微微点了下头,一脸的冷淡:“小喽啰。” 如此严肃的话语,初一偏从里边听出轻蔑来。 什么叫小喽啰,刚才在岸上他可是自己观察过这些人的身手,他最多能以一敌五。十五竟然嘲笑人家小喽啰? 初一不禁陷入沉思,难道这就是皇家暗卫与普通暗卫的区别? 最后他得出个结论,十五学坏了,学会与小姐那般说大话了…… 三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到了水榭,水榭一共有两层,祝离就在第二层,他们悄悄的跃到了屋顶上,小心的观察着里边的动静。 只是…… 瓦片刚一揭开,初一十五不约而同的对余音动了手,一人捂眼睛,一人捂耳朵,弄得余音茫然无比。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干什么? 担心被底下的人发现,她不敢说话,只能伸出手指戳了戳一左一右的两人,示意他们撒开手。 初一是不敢,十五是不肯,底下的场景太过不堪入目,小姐这么个心思纯净的小姑娘怎么可以看呢? 余音没法,只好双手交叉在胸前,木头似的坐在屋顶上,努力的听着从底下传来的隐约之声。 仔细聆听了许久,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在她以为一直会这样下去的时候,二人松开了手,解放了她的耳朵和眼睛。 她挑眉用目光询问着两人,两人都没有搭话,可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余音暂且放下追问的心思,观察起底下的情况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床铺正上方,透过红色的纱帐,余音能隐约看到一抹人影。 床前不远处,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整理着衣襟,另一人垂手而立,都在仔细听着坐在床沿的人说话。 “听说兵部尚书要举办生辰宴,这上任皇帝刚死,他就敢大张旗鼓的办,一点儿都不顾及还在国丧期间。有趣,真是有趣!” 男子笑声低沉,撩人底下掩藏着嗜血的森寒。 站在床前的两名男子身形一抖,似乎极为畏惧。 见此祝离轻蔑而阴冷的扫了二人一眼,宛若自言自语般说道:“左婉竟然告诉我你想对佑国公主用药,再在宴会上将与她的肌肤之亲宣扬天下,逼迫人家嫁给你,顾天成,你真是好计谋啊!” 什么,要对她下药? 余音气得想当场拧断那恶心的顾天成的脖子,为了听到更多消息,她只能按捺心中的愤怒,可后来她心中只有畅快。 祝离轻哼一声,森然的笑意里是势在必得的气势,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顾天成啊顾天成,我怎么会让你得逞呢?我已经容忍左婉那个女人与你翻云覆雨这么多年,如今也是该你了。 你说,若是你的女人亲眼看着你在我身下承欢,那该是多么的令人兴奋?” 之前整理衣襟的男子畏缩的问道:“主子,左婉那女人会对顾天成下手吗?” 祝离嗤笑一声,饮了口另一人呈上来的茶水:“左婉那女人只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白痴,她跟在顾天成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一心想得到他的心。 我说我给她的药是让顾天成只爱她的药,你觉得她会信吗?就算她多想一点,她也只知道我想抓走佑国公主的野心,却不知我对顾天成的心思。 唉,真不知晓他知道是自己的女人给他下的药,才害得他那番模样,会有怎样的表情? 依兰香可比那什么噬骨香厉害多了,须得与服下药引的人交合才能解其药性,否则就会爆体而亡。顾天成,你逃不了了!” 祝离扬手一扔,装有滚烫茶水的杯子就被摔在了衣襟稍显凌乱的男子身上,滚烫得茶水烫的他面色痛苦,可他不敢有剧烈反应,只能强忍着站在原地,身子不住的战栗。 祝离眯眼朝另一人一点:“过来。” 林业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从的走了过去。 初一十五对视一眼,拎着余音就离开了水榭。 余音转头望着逐渐远处的水榭,一脸的茫然。 “怎么了?”她疑惑的问道。 初一十五异口同声:“小孩子别问!” 余音皱巴着脸神色怪异的打量着二人。 第164章 可是害羞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越想越觉得不对,祝离作为扶余国的小皇叔,娶过无数妻妾,如今竟说对晋国的顾家大公子顾天成早有觊觎,这岂不是男女通吃? 外界竟然没有他喜好男色的传闻,这家伙藏得太深了吧! 还有这一个个都想对她下手,当她是只温顺的猫咪吗? 这简直太过分了! “初一,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些人的龌龊手段都要使到本公主身上了,你身为我的贴身侍卫能忍吗?” 浅淡的月色下,余音背靠着街巷,双手交叉在胸前,眸子里是树影都遮不住的凶光。 初一与她并排着站在墙下,煞有其事的点着头。 “这些人想用下三滥的手段谋害小姐,简直是太看不起我了!这些东西都是我刚开始当暗卫的时候学的,早就不屑于用了,竟然还拿来对付我家小姐。” “对了,这些人的做法还特别看不起十五!”末了他还说了这样一句,势要将十五拖下水。 十五没反应,心里却早就将祝离顾天成等人列入了黑名单,若按他最初的性格,这几人势必会被他暗杀。 可如今不同了,他是余音的侍卫,余音是当今的公主殿下,齐国的任何动荡都可能影响到她,他不能再做事不计后果。 余音与初一击掌为盟,气势汹汹的吼道:“我定要搅得他们的计划天翻地覆,不管是谁,都休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小姐你……”初一畏缩的试探。 “哼!回家!”余音笑得高深莫测,气势昂扬的往公主府走去。 回到家后,想起后边将要发生的事情心情极好,洗漱完后嘚瑟的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她的鸣凤苑,所有的窗纸都换成了透气的流云纱,浅青色的窗纱轻薄无比,略显燥热的夜风透过纱间的空隙,变成了沁凉舒适的夜风。 屋子里里床侧,窗下,桌上,茶室旁都点着明亮的烛火,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今晚梁言没有来…… 余音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扬起手中戒指凑到嘴边,扰人的喊道:“言言,言言,言言……” 梁言正埋头处理着事务,书案上堆满了高高的折子。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年纪轻轻升任户部尚书引得许多人暗地不满,但因他受陛下重视,未婚妻又是公主的缘故,没人敢明面上找他麻烦。 正因如此,他更应该将事情做到极致,这样才不会让人认为当今陛下是个任人唯亲的人。 更何况他一心想匡扶天下,若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谈什么呢? 听着不停呼喊却不说正事的余音声音,他只能一边处理着手中事务,一边无奈的回应。 虽每次都是“嗯”,可语气都是随着余音的话语改变的,一点也不敷衍。 或许觉得这种对话太过无趣,余音喊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软嗓音问道:“言言,你在做什么呀?有没有想我呀?” 烛台上的火光轻晃,一室幽寂,偏那余音不停歇的话语扰了这片静谧。 梁言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毛笔,长声应道:“想……想呢……” 余音眉眼里都是笑,开心的情绪直接从心底里溢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她抱着薄毯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声线发颤:“那你想我什么呢?具体有多想呢?” 听着她欢快的笑声,梁言沉闷的心情瞬间被驱散,唇角微微上扬,眸子里闪着宠溺和占有的幽光。 他轻启唇瓣,用低沉愉悦的嗓音说道:“水剪双眸点绛唇。” 顿了一下笑意更深的补充道:“千倾月幕菊香畔,浓情馨风弄罗裳。意中玉人深深拥,半点朱唇浅浅尝。我将乘风随佳人,伊把冷漠陨梦香。本该比肩相叩首,却以独眠自思双。” 他一说完,余音嘤了一声,扯着薄毯盖住了脑袋,一颗心乱得怦怦跳。 梁言何时会这些淫词艳曲了,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余音心虚极了,小心的撩起毯子,露出个缝隙,警惕个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刚才的的话语,可不能让初一十五听见了,不然要是被二人知道他们家小姐被调戏了,那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戒指里头不停传来梁言低沉悦耳的笑声,听得余音面红耳赤。她简直羞得无地之容,可又担心被梁言知道,只能死僵着不敢掐断联系。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轮到梁言来问她了。 余音躲在薄毯下握着两只拳头,气恼却又极其小声的捶了好几下床铺,这才拖着声音慢慢的应道:“没,事,啊!” “真没事么,可我怎么觉得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呢?”梁言故意担忧的追问,那份急切完全通过嗓音传了过来。 不对,那就对了! 余音就怕被发现心虚,这才拖着声音说话,就为了不让他发现端倪。这家伙倒好,一个劲儿的追问! “丫头,我刚刚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要不要我再念一遍给你听?” 梁言的声音温柔极了,若余音在场,定能看到他嘴角那抹与她如出一辙的坏笑。 “不……不用了,我听清了,听清了……”余音连忙出声阻止。 梁言撩人的本事简直比她还强了,真不知道什么变成这样的! 若她记得不错的话,三月的时候她家言言还是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纯情少年郎呢,这才区区几个月啊,竟然变成了惯会撩拨的大尾巴狼! 是该说他天赋惊人呢,还是该说他藏得深呢? 余音半晌不说话,梁言轻笑着问道:“丫头怎么了,可是害羞了?” 余音急声反驳:“才没有!呵,怎么可能,要害羞的是你!百姓尊称我为情圣郡主,情圣懂不懂!怎么可能因为你那几句淫词艳曲而害羞呢?呵,你简直看不起我!” 这般急躁又语无伦次的解释,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梁言挑了下眉,笑意越发深了:“是么,那你为何急着解释?” “我……我没有!我是在教育你,言言,你一点儿都没学到我撩拨人的精髓啊,亏得你还是我未婚夫,唉!” 余音的话听起来惋惜极了,实则脸颊通红,故意做着不以为意的样子,就是为了打消梁言的怀疑。 能打消吗?自然不能。 梁言只诚恳的应道:“好好好,丫头没有,是我害羞了。是我天赋不行,以后得跟着我家丫头好好儿学学,免得出去辱没了我家丫头情圣郡主的名头。” 余音要不心虚,定能听出其中的无奈和宠溺。 第165章 方府寿宴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转眼就是六月十八,兵部尚书方元旭的寿辰之日。 方府外边一片肃穆,完全看不出寿宴的模样,就连府中也只在显眼处挂了些红绸红花,以示喜庆。 真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就这装饰摆件方面,愣是没法让人挑出错处来。 国丧期间,是不能大肆举办宴会。 可人家没有啊,府外不曾放过爆竹,不曾铺过红毯,不曾挂过红绸,府中也只间歇的挂着红绸,就连上门参加寿宴的客人都是以探望方老身体的名义进去的。 方府门外只有两个接引的小童,寡言少语,机械的为上门的客人指引方向。 府外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上门的客人都是一脸沉重模样,若非提前得知方府在举办寿宴,余音都要以为今天是来参加葬礼的! 演,真会演,这些混迹官场的人全是戏精,奥斯卡缺他们一人一个小金人! 进入大门,穿过走廊,路过花园,再拐过一条长廊,才到达会客的地方。 此间氛围热烈至极,与外边清冷肃穆天差地别。来往的达官显贵满面红光,见着熟人就会上前寒暄几句,气氛和谐热闹的不像话。 余音睡了个懒觉,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只能在初一十五的陪伴下来到方府。 刚踏入院子的时候,领路的小童扬声高呼:“公主殿下驾到”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余音的身上,她端庄优雅的点头微笑,同时小声吩咐着初一十五仔细留意周围的情况。 她虽有祥瑞护身,可明枪暗箭也得留意,才能万无一失的躲过去。一个二个的都想给她下药,要是不留神真被人得逞了,她可就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喜欢梁言,也只喜欢梁言。 方尚书喜欢桂花,院子里种了许多金桂,余音不停的穿梭于金桂之间,努力搜寻着梁言的身影。 左婉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姿态优美的酌着杯中茶水,微眯起暗中记恨的盯着她的身影。 “婉儿,你怎么了?”顾天成坐在左婉的对面,见她神思不属不由得关怀道。他背对着园中林木,因此没看到余音的身影。 左婉娇柔的放下茶杯,抬眸已是春波荡漾。想起顾天成的计划,她眼底有嫉妒一闪而逝。 “天成哥哥,婉儿没事。”她轻咬着白皙修长的指甲,身娇体弱的倒向了顾天成的方向。 顾天成介于她的身份,介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强忍住内心嫌恶,轻巧的将人扶住。 颇显焦急的问道:“婉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你若是有个好歹,天成哥哥会心疼的!” 左婉抓着他的手,按到了微微起伏的胸口。 她穿得极为单薄,衣衫全是薄而透明的纱衣,一旦卸下披风,她的那白皙光滑的肌肤可谓若影若现。 她虽没有卸下披风,顾天成也清晰的感受到手底下温暖柔软的触感,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目光放到远处,眉也有些不乐的蹙起。 可他并没有反抗,也没有收回手。 左婉那春波荡漾的杏眸里全是爱恋,她虔诚得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一颗心跳得杂乱而有力。 “天成,你只能喜欢我,你只能是我的。”她默默的在心底说道。 趁着顾天成眺望远处的功夫,她将混在袖口珠子里的小药丸扯了下来,轻轻一弹扔进了酒杯里。依兰香一入酒,瞬间消失不见,并让杯中酒越显醇厚绵长。 “天成,你仔细摸摸,我的心口好像有些痛。”她一边嗲嗲的说着话,一边用隐秘而阴恻恻的眸光盯着顾天成的动作。 听着她的话,顾天成眼皮微动,有些逃避与她应付,随手端起半斟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将被子掷到了石桌上。 “婉儿,你若是身子不适,我让下人先带你下去休息吧。”他的话语已有些不耐烦。 左婉见他视线在院中来回搜寻,微眯起眸子无声的冷笑。她知道他在找谁,找那毫无身材可言的佑国公主。 她笑得越发娇弱惹人怜惜,路过的客人频频朝她看去,她却毫不在意,双手捧着顾天成的手在胸口处蹭来蹭去。 “天成哥哥,婉儿的胸口闷得慌,你帮我揉揉可好?” 祝离穿了一身张狂的红底绣花的袍子走了过来,衣领松松垮垮的搭着,大风鼓动衣袍的时候,精实的胸膛便依稀可见。 他唰的一下收起了折扇,侧身坐在了顾天成的旁边。 嘴角勾着轻浮浪荡的笑,那一双桃花眼毫不安分的在顾天成身上游移,端的是风流公子模样。 顾天成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往左婉的方向移了移。 左婉见此很是开心,偷偷的朝祝离投去感激的笑容。 祝离眸光微暗,嘴角的笑越发轻浮,明明是盯着左婉,顾天成却有种被目光侮辱的恶心之感。 “婉儿姑娘,顾大少爷不知道疼惜你,本王可以啊。你不如舍了这不知怜香惜玉的顾大少,转头本王的怀抱,本王保证让你乐不思蜀!” “小皇叔,婉儿喜欢的只有天成哥哥,只要能跟在天成哥哥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你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 左婉的笑容有些冷了,鉴于与祝离的合作,她才保持着表面的和气。 祝离轻哼一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有些事是注定了的,逃也逃不了。只是某些人,到时候可别后悔。不过,哭着闹着求我,感觉应该不错!” 顾天成不想与那心机深沉的祝离待在一块,起身就朝外走去,全然不顾突如其来的动作会将左婉摔到地上。 左婉有些记恨的看着祝离,祝离不以为意,唰的打开了折扇,轻点着下颌调笑道:“想必是药效快要发作了,才让他如此暴躁,婉儿姑娘,你还不快追上去,这样的好机会小心被人捡了去!” 左婉瞬间笑容满面,感激涕零的朝他鞠了个躬,转身朝顾天成追了上去。 二人一离开,祝离的眸光顿时变作了锁定猎物得狠戾之光。 余音找寻梁言的路上,正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她与初一十五躲在距离那里最近的阁楼上,靠着十五非凡的耳力,将所有的交谈听的一清二楚。 余音耸了耸眉毛,无声的对二人笑道:“好戏要上演了!” 第166章 小孩子不能喝酒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云启从进府开始就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好像这天底下的人都不如他高贵,随意对着方府下人吆五喝六,颐指气使,一个不如意,扬手就给人一个耳光。 本来他是想让身边的护卫动手,奈何为首的石雨石风只听皇后姑母的话,单单履行保护他的任务,其他的事情二人一概不理。 云启心中有气,可石风石雨深得姑母信赖,他也没法对二人下手,只能将心中的怒气撒在方府的下人身上。 “我叫你走路不长眼睛!这么宽的路,你没看到本公子吗!你长两只眼睛是来当摆设的吗? 你撞了我还一脸委屈的给谁看,就你那半分都嫌多的姿色,除了恶心人还能干什么! 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主人叫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叫叫叫,叫什么叫,我这是在替你家老爷教训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婢!” 他薅着婢女的头发就将人往树干上撞,一边撞一边狠狠的骂着人,话里穿插些意味不明的内容,颇有种指桑骂槐的感觉。 石风石雨微微蹙着眉,眸光里闪着细微的不屑和嫌恶。娘娘是一代女中豪杰,若非生为女子,定是一代明君。 娘娘以皇后之身代理朝政多年,将迦南国治理的紧紧有条,赢得天下人的尊敬。 只是这云启仗着娘娘的宠爱无恶不作,给娘娘惹了多少是非!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想法都是心照不宣。反正娘娘给的命令是保护好他的安全,其余的就轮不到他俩插手了。 那婢女的境况着实惨烈,姣好的面容被流淌不止的鲜血遮掩,额头上破烂的伤口狰狞得吓人。 她何曾撞过云启? 她也就远远的路过,没想到是飞来横祸! 石风石雨以护卫的姿势冷眼旁观的站在云启左右,既不上去代劳,也不曾发声救助。 婢女心生绝望,果然,她们这种下人在达官显贵眼里就是蝼蚁!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一道略显苍老的身形蹒跚而急促的从走廊上跑了过来,停在云启的身前气喘吁吁的劝解道:“老奴是方府的管家,今日是我家老爷寿辰,见血不吉利,烦请云公子高抬贵手。” 方管家头发花白,一身洗的发旧的蓝衫,喘气的时候还不忘带着笑,显得格外有礼。 云启最讨厌被人威胁,抬起脚死死的朝婢女腹部踹了过去,还好石风眼疾手快将他拦下,否则那婢女定会横尸当场。 今日是齐国兵部尚书的寿宴,往来宾客众多,多得是齐国的权臣,暗地里指不定还有某个国家的暗线。 这里毕竟是齐国的主场,他们不想节外生枝,免得聚焦众人视线,坏了娘娘的大计。 “方管家,刚才是那婢女不小心惹恼了我家公子,公子心气不顺小小的教训了她一下。现在已经训斥完了,请方管家把她带下去吧。” 石雨上前打着圆场,险些将人殴打致死的暴行,竟被他轻飘飘的说成了教训。 表面上看是给了主人家面子,实际上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话里话外都是方府婢女的错,云启这个动手之人还成了受害者。 方管家在心底冷冷一笑,笑得越发谦和,吩咐人将受伤的婢女带下去医治,他亲自领着云启一行到了宴会厅,将人安置在靠近主座的位置。 余音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人,本应坐在主座上,可她觉着自己不能喧宾夺主,平白搅了方大人寿辰的氛围,于是坚决要求与梁言同坐。 若是一般情况下,即使是夫妻都得分席而坐,男子在外院,女子在后院,由男女主人分别照顾。 可余音不同,她是可以参政议政的人,虽无实际官职,也有着与官员同样的地位。 再者,那些官员巴不得她坐在前院,好沾一沾她身上的祥瑞之气呢! 最后便是众人对她与梁言相处模式早已见怪不怪了,全天下都认同的事情,他们还有什么好挑刺儿的呢? 要是惹了她,等着被她那群翰林院的老徒弟们以及文人们骂死吧! 如此一来,梁言的位置就被搬到了主座左下第一张桌子,向南而坐。对面坐的恰是扶余国的小皇叔祝离,左侧是顾天成,祝离下首是云启。 主座上,方元旭站起身来,满面红光的说着些漂亮的场面话,时不时举杯与众人对饮。 余音在梁言的照看下连果酒都不能碰,只能不情不愿的饮着厨房给她一个人特意备着的……牛奶。 “言言,吃酒席不饮酒,这像话吗?我堂堂公主殿下,你让我在满朝文武甚至外使都在的宴会上喝奶,你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余音双手捧着杯沿,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四周,就怕被人看见了杯中物。 她的朱唇翘的老高,秀气的眉毛不悦的下垂,一双黑亮濯人的眸子泛着委屈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古怪得可爱。 梁言抬手掩面饮下方尚书邀众人对饮的第三杯酒,冷眉微抬,抿了抿唇掩下那难以自主的笑意。 伸手轻柔的摸着余音的头顶,用严肃而正经的语气说道:“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这牛奶的事可不是我做的,是长公主吩咐的,说你还在长身体必须好好补补,长公主可吩咐了,你得喝到十六岁!” “什么!”余音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喝了十几年了,她都要喝吐了。喝奶喝到十六岁,齐国的百姓们会如何看待她这个公主啊!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梁言嘴角微扬,轻笑道:“丫头你多虑了,产奶的牛是青城的百姓特意给你养的。他们都知道公主殿下年龄小,操心的事可不少,都心疼着你呢,怎么会笑话你呢?” “什么,这意思是老百姓都知道!”余音扯着梁言宽大的袖袍就往脑袋上套,整个人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自己给埋了。 梁言好笑的将她扯出来,将杯子推到她的身前:“丫头乖,这可是青城的百姓连夜送来的,快把它喝了,你可不能辜负百姓的好意。” 余音看着一脸笑容的梁言,气鼓鼓的将奶喝到了嘴里,眸子微眯,趁梁言不注意抱着他的脖子喂了过去。 室内咳嗽声不停响起,原来是齐国的官员们发现了这里。一个个明明要做着非礼勿视的清高模样,偏那眼睛止不住的往这边瞟。 更有些上了年纪心思开明的老臣,笑得堆了一脸的褶子。 梁言故作淡然,拿了手帕细心的给余音擦了擦嘴角,再擦了擦自己的唇沿。 他这淡定的模样,倒惹得取笑他们的官员一脸尴尬。 第167章 宴会见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顾天成的目光不停的在余音与梁言身上徘徊,酒一杯一杯的往嘴里斟,眼底深处尽是算计的光芒。 左婉作为晋国的清婉郡主,以来使的身份自然是坐在前院,加上她的刻意要求,最终便于顾天成同桌。 其实她要如何方尚书都不会阻拦,今日的寿辰本就是一个破坏三国联盟的计划。要是将她放到后院,这才是方尚书应该担心的呢! 左婉就倚在顾天成的身侧温顺的斟着酒,焦急却又激动无比的等待着他的药效发作,就连他的目光长时间停在余音的身上都不在乎了。 祝离侧坐在位子上,慵懒的倚着特意让下人拿来的背靠上,将酒杯高高的举在空中轻轻摇晃,时不时与伺候他的婢女调笑两句,任谁都不会发现他眼角的余光暗中观察着全场的情况。 酒席开了许久,场中的宾客喝的醉意上涌,他的眸子轻轻敛了下,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杜娴淑忽然出现在了余音前方,举着酒杯笑得温雅柔顺,嗓音有些纤细,虽不及百灵鸟婉转,倒也悦耳动听。 “公主殿下,臣女极为仰慕您的才华,您所写的诗词文章,臣女几乎日日品读。 或许您不记得我了,您还为我题过两句诗: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余音隐隐有些熟悉,思索了半天都没想起她的名字来,只犹疑的猜道:“你是……你是采薇的大姐?” 杜娴淑柳眉微蹙,神情不悦,只眨眼间就被掩藏了起来。她贝齿轻咬,犹犹豫豫的看向了余音,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公主竟还记得臣女!公主,臣女可否敬您一杯?” 梁言觉得这杜娴淑出现的有些奇怪,看着小丫头的目光分明不友好,却还强装一脸崇拜。 今日大事将生,小丫头不能牵扯进去,这杜娴淑不知目的为何,总之是个未知因素。 梁言将脸一沉,冷声拒绝:“杜姑娘可是孤陋寡闻了?长公主与先帝陛下早就叮嘱了朝中官员,任何人不准让她喝酒。你此番行为可是想违抗长公主玉言与先帝遗命?” 杜娴淑表情刹时僵硬,转瞬勉强的笑了起来:“是臣女疏忽了……” 她将酒杯握得很紧,指尖都有些微微泛白,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往顾天成看了一眼。 她的出现是杜青云始料未及的,因为嫡女杜采薇生得乖巧活泼讨人喜爱,而她在他面前总显得畏缩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得劲,因此出席宴会携带家眷杜青云都只带杜采薇而不是她。 本应好好儿待在府里学做女红的大女儿,竟然出现在了方府,这让他心生不安和不悦。 杜青云起身,沉着脸迈步朝这边走来,杜娴淑见此连忙撇下酒杯快步逃离宴会。 她走得很快,杜青云作为肱股之臣被上前敬酒拉关系的官员绊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女儿消失在园子里。 初一十五一直立在余音身后,警惕着任何异动。既然他们提前知晓顾天成等人会用下三滥的招数对付余音,就不会放任任何异常情况。 杜娴淑走后,初一不动声色的取了酒杯检查,发现里边被下了药。 他将此事告知了余音,梁言也听到了,心中既气余音将自己置身险境,又担心她被恶人伤害。 如今看来,小丫头已是局中之人,关键中的关键,想让她撇开麻烦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梁言沉默不语的模样,余音出于心虚,只能将之前了解到的详情和盘托出。 “所以杜娴淑是谁的人呢?”这是余音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顾天成想给她下药骗身,左婉想给顾天成下药骗心,祝离又将计就计把意图下给顾天成的药给了左婉,他的目的便是得到顾天成与她,当最大的赢家。 现如今是杜娴淑给她敬酒,被子里被下了药,所以是谁先出的手呢? 要不是余音偷听了祝离的话,她都理不清这情况。 梁言皱眉沉思,过后严词叮嘱:“丫头,情况太过复杂,今日之事你不可插手!初一十五,若你们真的关心她,就不能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 初一十五点了头,余音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明明是她的侍卫,怎么能听言言的话呢! 梁言没有理会她的气恼,一脸凝重的猜测着后边将要发生的事。 杜娴淑的出现,宣告了阴谋的开始,后边一定会出现更多的事,这次寿宴事态或许会脱离掌控! 忽然云启身侧的忍气吞声伺候他的婢女,抽出短匕朝他刺去,因着没有武功底子的缘故,匕首还未碰到云启就被一旁的石风打掉。 石雨跨步上前,抬手卸掉了婢女的胳膊,云启惊魂未定,见刺客被制住,心中怒气暴起,捡起地上的匕首就朝婢女捅去。 一连捅了十来刀,待到婢女气息全无他才阴鸷的停下动作,皱着眉头满脸嫌恶的擦着手。 光滑干净的地面上晕了一大滩鲜红的血迹,云启金丝白底的袍子上沾满了鲜血,就连白净的脸上也撒满了血点。 他狠狠的瞪着眼睛,沉静的擦着手,模样看起来极为骇人。 事发突然,待方尚书等人反应过来婢女已如死狗被抛在地上。 这大喜的寿辰终是见了血…… 齐国官员对暴虐的云启厌恶至极,底下议论顿起。 方尚书只得亲自下场问询缘由,安抚众人。 不多时手下禀报,那刺杀云启的婢女原是烟云楼的淸倌,为了给惨死的花魁白英报仇混到了府上。 府中举办寿辰,忙碌至极,少不得要招买些丫鬟小厮,她就这样蒙混了进来。 白英之死,众人心知肚明,方尚书为大局着想只能不停告罪。云启以换衣为由拂袖离去,丝毫不给面子。 此为宴会第二事,在众人看来却是第一件惊悚而血腥的插曲。 这个寿辰的阴谋之味越来越浓,宴会中所有人都绷紧心弦,虽仍在推杯换盏,可那气氛却是虚假的热烈。 祝离左手撑着脑袋,右手举着酒杯朝顾天成晃了晃,笑得轻浮又放纵,桃花眼里的觊觎越来越不加掩饰。 顾天成弄不清是错觉还是怎么样,隐隐觉得身体有些异样。 左婉殷勤的斟着酒,因为激动和紧张,掌心不停的渗出冷汗。 第168章 云启横死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待云启走后,方元旭吩咐管家将地上血迹擦拭干净,与楚丞相几个朝中老臣相互应和,使得气氛重新恢复热烈。 为了多沾沾祥瑞之气,老有官员往余音身边凑,笑眯眯的以茶代酒敬她,余音疲于应付,索性倒在梁言身上,扯了他的衣袖将脸盖住,假装困倦来。 梁言就是怕她乱跑惹事,见她如此安分的待在他身边,心里很是满意。想了办法将敬酒的官员打发走,静静的坐在首席,端直了脊背好让她睡得更舒适。 在他的放任之下,余音竟然睡着了,方尚书见此特意吩咐管家寻了间上好的厢房,梁言便歉意的抱着余音往厢房走去。 皇宫之内,祁阳穿了一身稍显随意的衣衫站在御花园里,头上带着简约却奢华内敛的金冠,身上是绣有五爪金龙的玄色蟒袍。 他面对着御花园西侧的梨树负手而立,身后不远处是静侍的景修。 御花园里没有旁人,气氛安静的很,花园里百花争艳,偏那一树胜雪的梨花素雅得格格不入。 祁阳一边等待着方府的消息,一边静静得打量着这棵迥然不同的梨树,在盛夏时节仍花团锦簇的梨树,小音儿最喜欢的梨树。 “景修,你对当下的局势如何看待?” 嗓音低沉而颇具威压,祁阳的话虽有些没头没脑,景修也能理会话中的深意。 陛下是在问今日即将发生的事,因为先帝嘱托的缘故,他成了当今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地位与曾经的高公公一般无二。 陛下商议事情的时候,他总候在身侧伺候,对于此番瓦解三国联盟的事情一清二楚。 “陛下深谋远虑,计划周密,定能得偿所愿。” 景修的回答不痛不痒,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恭敬,深潭的眸子也没有任何波澜。 陛下其实还有更深的含义,但他不想回答。 听着他这般奉承言语,祁阳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景修的身世就是一个迷,脸上常年戴着曲意逢迎的面具,唯有在小音儿面前才会有几分真意。 可偏偏父皇叮嘱他,景修有大才,若能善加利用,定会是一大助力。 父皇还说过,利益相连的关系虽坚韧,感情为系的关系却更牢固,若以感情为骨架,利益为血肉,这将是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关系。 这也是他特意选在银梨下的原因。 祁阳转过身,剑眉微蹙,用稍显凌厉的目光审视着眼前那个几乎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人,心里生了丝狠意。 如今齐国危如累卵,再也经不起任何磨难,眼前这人混迹齐国宫闱近二十年,已是树大根深,若有异心必除不可! 宦海沉浮二十年,景修察言观色的本事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没有直接质问祁阳不信他,只是冷淡又恭敬的回道:“我是不会看着公主出事的。” 言外之意便是不会让齐国陷入混乱,让余音陷入危险。 夕阳渐斜,灿烂的云霞堆积在天边,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而安宁。余辉撒落在梨花上,给奶白色的花朵添上了粉霞,就像是一群欢闹的孩子,玩累之后挤在一起小憩。 不管是祁阳还是景修,都好似从梨花间窥见了余音古灵精怪的笑颜,听见了她清脆悦耳的欢笑。 宴会上很多人都离开了,倒不是告辞,而是起身在方府闲逛,借凉风醒醒上涌的酒意。 梁言抱着余音离开后不久,顾天成也抚着逐渐昏沉的脑袋,在左婉的搀扶下去了另一处厢房。 祝离眸子轻敛,端着酒杯慵懒的凑到嘴边,嘴角处是森然鬼魅的笑意。 是时候了! 他推开被调戏的面色含春的婢女,迈着步子悠然的往外走去。 余音躺在床上酣然入睡,梁言在半个时辰前被辛云叫走,现下院子里只有初一十五守着。 事关她的安危,二人丝毫不敢懈怠,释放出所有的肃杀之气,警告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人。 这所院子宽阔又僻静,前边有湖,两侧有竹林,夏日里凉风习习甚是清爽宜人,是方尚书的夫人盛夏时的纳凉之所。 碧波湖旁,一名穿着金丝缠边锦袍的男子正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走,面色绯红,气息浮乱,一看就有些不对。 男子在快要接近青竹院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风,人便消失了。 怀素蔑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浅笑着看了一眼院子,随后遥望西边,冷哼道:“敢对我看重的人动手,你就该自食恶果!” 说完,也消失不见了。 余音睡得很熟,对外边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她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就像一只贪睡的小猫。 宴会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不管是设计的顾天成,意图一石二鸟的祝离,甚至是曾想将计就计的余音…… 一道惊恐而尖厉的叫声划破了缓缓降临的夜色,惊扰了喧嚣又热烈的管弦,原本喝得兴致高昂的来宾如冷水淋头,瞬间清醒,沿着尖叫传来之处疾步走去。 碧波湖西侧湖边躺了一个浑身湿透,面色被泡的微微发白的男子。男子衣衫凌乱,锁骨处隐隐有着奇怪的痕迹。 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男子的脸上,因为男子是迦南皇后的亲侄,云启。 云启是迦南出使齐国的代表,如今在齐国身死,性质极为严重,若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两国邦交。 楚丞相、杜尚书、方尚书等人低声交谈,一脸凝重,随即封锁全府,势要找出杀害迦南使者的凶手。 方尚书朝外传信,找了护卫云都安宁的禁军把守府外,随后与秦统领一起挨个院子搜寻。 余音就是被搜寻刺客的声音吵醒的。 她揉着眼睛半梦半醒的问十五:“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十五皱眉看着伴随秦统领初一,低声道:“听说迦南使者被人抛尸于碧波湖。” 为了搜寻刺客,阵仗弄得极大,方府的府兵,秦统领带领的禁军,还有云启身边的侍卫都跟着在四处搜查。 人多又杂,谁也不知当中有没有刺客,有没有人包藏祸心,十五紧紧的站在余音身边,警惕的分辩着当中任何可能会有异动的一个人。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报告,到处都没有。” 秦统领抱拳行礼,声若洪钟:“惊扰到了公主殿下,还请您见谅。” 说完就带着禁军走了,院子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余音已经没了睡意,吩咐着初一十五与她一起看热闹去。 第169章 祝离阴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沈毅也正好在宴会上,本欲上前帮忙,看一看云启的致命伤,可尸首捞上来不久就被石风石雨带走了,二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坚决不许人查验伤情。 沈毅轻嗤了一声,转身朝园子走去,小声吐槽道:“我看是心虚,云启之死定有猫腻!” “什么有猫腻?”余音迎了上来。 人刚睡醒,脸颊还带着酣睡的红晕,因为打了呵欠的缘故,眼睛漾起一圈儿水波,使得圆润明亮的眸子看起来湿漉漉的。 她哥俩好的按在沈毅的肩上,随意淡定得让沈毅颇不自在。 “你离我远一点,别平白的坏了我清白!” 沈毅往左下一仰,瞬间脱离余音的“魔爪”,停在她三尺开外的距离嫌弃的说道:“你又不是医师,说了你也不懂!” “嘿!”余音脾气一下上来,抡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砸,西侧院子传来的喧闹吸引了她的注意。 “初一十五,我们看看去!”她收起拳头,转身就往那边跑去。 沈毅朝着她的背影冷哼了好多次,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院子中挤满了人,大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妇人或者年轻姑娘则掩面不敢直视,一脸的羞涩和唾弃。 杜尚书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嫡女杜采薇在他的身旁,他不停扬声唾骂,一张脸红白交错,羞愤至极。 余音心中好奇,小心的从侧边挤到了靠前的位置。 “你简直是有辱门楣,败坏门风!想我英明一世,怎么养出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行事放荡的女儿!我杜家的脸面全让你给丢尽了,我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杜尚书的女儿? 余音瞥了一眼旁边劝慰的杜采薇,心中起了疑惑。 可转瞬就想起了白日欲给她敬酒的杜娴淑,莫非事件的主人是她? 祝离一脸淡定的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冷眼看了下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女人,转头不卑不亢的迎上了杜青云愤怒的目光。 “杜大人不必发怒,这或许还是件好事。本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杜姑娘既然伺候过在下,那便是在下的人,我宸王府能给杜姑娘一席之地。” 睡了人家女儿,还一脸恩赐的模样,杜青云面色青白交加,平日里喜欢半眯的眸子瞪得如铜铃般大,他鼻腔重重的呼着气,任杜采薇如何安抚都不管用。 这种情况,正常人都忍不了。要不是顾及他扶余国小皇叔的身份,杜青云早一拳头抡了上去。 “宸王说的是什么话,娴淑乃我杜府大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人端庄典雅,今日之事恐怕有什么误会吧?”杜青云冷笑不止。 祝离的脸色沉了下来,桃花眼里的风流情调被阴云掩盖。 他仍是笑着的,只是那笑深沉而寒冷。 误会,当然是有误会的。他与这个什么杜娴淑只有一面之缘,准确说来一面之缘都算不上,因为只在宴会上见过,就在她给佑国公主敬酒的时候。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就让他大动肝火。 他原本的计划是设法让云启夺了那佑国公主的清白,并设计让佑国公主失手杀了云启,他再伺机出来,当做事件唯一的目击者,以此作为要挟让她答应与扶余国的联姻。 没想到的是他忽然昏昏沉沉,等神思清明后才发现云启在他身下挣扎不休。 云启从小被云府和皇后姑母宠着长大,一向是横行无忌,肆意妄为,没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 让他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这般羞辱让他愤恨不已,扬声要将此事告知迦南皇后,率兵攻打扶余国为他报仇。 扶余迦南虽不接壤,兵马横穿齐国才能到达,祝离却担心喜好男色的事情被朝中人知晓,借此联名参他,从明面打压他的势力,让他步步远离皇位。 他觊觎皇位已久,容不得任何阻挡他的人或事,心中一狠,一掌就朝身下云启拍去,云启心脉尽断,很快就没了生息。 为了洗脱嫌疑,他将云启穿好衣服后沉尸碧波湖,劫来与顾天成有染的杜娴淑,将未得到顾天成的愤怒与计划失败的怨恨尽数发泄到她身上。 直到禁军进院搜查,他才败兴的停了下来。 如此一来,便造成了他一直与女人翻云覆雨,不知外间事情的假象。 “杜大人,令爱嫁给本王可是光宗耀祖的行为。本王乃扶余国的宸王,令爱是高门贵女,嫁给本王也算是结了秦晋之好。杜大人意下如何?” 杜娴淑并非自愿跟他,祝离此举就是想将这个不定因素控制在自己的身边。 她虽不知道云启死亡真相,却知道他劫走她的时间。若她将此事说了出来,到时候将云启的尸身一查验,嫌疑便会重新落到他的身上。 生米煮成熟饭,还能怎么样呢? 觉察到众人的眼光,杜尚书觉得极为难堪,愤怒又无可奈何的点了下头,拖着沉重的步法朝院外走去。 众人自发将路让了出来,目送着这个备受打击的父亲。 余音留在后边,因为她好奇杜娴淑的反应。 让她出乎意料却又有些情理之中的是,杜娴淑并没有被人丧失清白的绝望,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底下还有一丝欣喜。 原来是一个以为攀上高枝的女人,只可惜她还不清楚祝离的为人。 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余音摇了摇头,背着手朝外走去。 她现在最好奇的是顾天成如何了,一觉睡到现在,她将计就计的“计”,一点儿都没用上。 禁军先将左婉给找到了,倒在院侧花廊下,睡得很死,沈毅用银针刺了穴她才醒来。 看着眼下的场景,她慌乱又怨毒,拼了命的呼喊着顾天成。 听祝离讲,只要天成药效发作后,她守在旁边,天成醒来后就会爱她,只会爱她,一心一意的爱她。 只是现在,天成去哪儿了? “你们给我滚开,我要找我的天成!”她愤怒的撞开阻拦的禁军,跑到了室内。 只是她的天成哥哥,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余音压低声音,偷偷摸摸的问着初一:“祝离不是讲只有与服用了药引的人那个,才能解开药效,不然就会爆体而亡吗?那为何他现在好好儿的?” 初一一脸得意。 “你会制药引?”余音惊讶。 初一神秘的摇了摇头:“我告诉了梁少爷,然后他派辛云偷的。” 余音呵呵了两声。 第170章 尸首隐情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暗卫忽然出现在了祁阳的身边,微微行了个礼就上前禀报。 祁阳侧眼瞟着景修,仔细听着暗卫的消息:“禀陛下,方府传来消息,迦南国使着云启酉时二刻被发现死于碧波湖。” 祁阳眸子微眯,脸上是疑惑的神色。这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不像是事情成功后应该有的样子。 果然听得暗卫补充:“我们的人还没有动手。” 言外之意便是另外的人动的手,可到底会是谁呢? “凶手找到没有?”祁阳沉声问道。 暗卫摇了摇头:“方尚书已经派人请了秦统领将在整个府邸封锁起来了,只是尚未找到凶手。” 祁阳眸光暗沉,眉头紧蹙,这倒是出乎意料了。 原本与楚楚明轩、方元旭等人谋划,让云启死于宴会当中,将事情嫁祸给祝离,引起扶余国与迦南国的矛盾,再暗中与晋国结盟,如此不仅瓦解了三国联盟,也暂时解了齐国围困危局。 可如今,事态有些超出预料,人是在齐国重臣府邸出的事,若始终寻不到凶手,这件事就会被当做齐国谋划的,虽然祁阳与楚丞相等人是这么计划的。 不过既然第一时间将方府封锁,那凶手一定还在府中。 祁阳朝暗卫吩咐:“一定要揪出幕后凶手!”以免后续计划被妨碍。 景修自回答祁阳的话后,一直不曾言语,就默默的候在一旁,就像个无情无欲的雕塑。 余音想起沈毅提到的云启死亡存疑,见众人包括石风石雨的注意力都被左婉吸引之后,偷偷的带着沈毅溜了出来,趁机潜入了收殓云启尸首的地方。 云启的尸首旁只有两个二流功夫的侍卫看着,但为了不让留下任何痕迹,十五隔空用暗劲击中了两人的睡穴。 待两人倒下后余音便拽着沈毅凑到了尸首旁,命令他赶快查看。 初一就守在院子门口,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沈毅一半不愿一半惊喜,将两只袖子一挽,就开始细细查探起云启的情况来。太医虽是医活人,对于死尸的基础情况还是能查明白的。 尸体的衣服是随便穿上的,两侧的衣襟也是胡乱的系着,看起来很是匆忙的样子,他没花多大功夫就将衣服解开了。 十五眉头微皱,侧身一踏,挡在了余音的眼前。 余音撇撇嘴,静静的站在十五身前,揪着他的剑穗在玩耍,脸颊有些气鼓鼓的,穗子也被她使劲儿的蹂躏着。 单留沈毅一人蹲在尸首旁查验。 片刻后余音噘着嘴,挑了下眉头,状似无意却显得故意的询问:“你是不是离我近了些?” 她提的是十五总与她保持三尺开外距离的事情。 相比之前,是近了,她就站在十五的身前,脑袋堪堪到他腰间,她只要稍稍低头,脑袋上新长出来的略显毛绒绒的浅发就会扫到他的衣服。 他是不愿意离她太近的,因为她太暖太甜,对于他这种陷入深渊挣扎不脱的人来说,是一旦沾上就无法戒掉的毒药。 “脏。”他轻启唇瓣,冷冷的说出这样一个字。 他面容冷淡而坚毅,移开目光望向远处,愿意却又不希望的将视线落在余音的身上。 他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漾出清冷的光辉,就像夜色下寂寂涌动的湖面。 虽只有一个字,指代也不明了,余音却知道他说的是云启。 好吧,她耸了耸肩,被这寡言少语的侍卫打败了。只能继续无聊的揪着剑穗,等待着沈毅的结果。 “公主,云启是被人震碎心脉而死的,还有……”沈毅面色微红,整个人欲言又止。 余音不耐的摆了摆手,催促道:“还有什么,说!” 沈毅看了看十五一眼,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而后纠结着说道:“他身上有着欢爱过的痕迹……咳咳,是……是烟云楼小倌的那种……” “哪种?”余音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只想到膀大腰圆的富婆保养着小倌。 她那乌黑的眸子格外清澈,樱唇微抿,脑袋微偏,看起来天真可爱,沈毅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婆婆妈妈,你是不是查不出来,你这个庸医!” 沈毅最无法接受有人骂他庸医,顿生气恼,大声道:“断袖之癖,鱼水之欢!懂?” 他这大吼一声,倒将门口把风的初一吓了一跳,理会到他话中信息之后,整个人不停地咳嗽,大概是被口水呛住了。 余音还挺淡定,只是面上有些嫌弃,因为最近听到的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见初一十五都怪异的看着他,沈毅极不好意思,现在想来刚才的话实在难以启齿,若非被气得失了理智,他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为了帮助查找凶手,末了他低声补充了一句:“根据挣扎的痕迹来看,他是第一次……还是被人强迫的……” 说完后面色红得不得了,一直难为情的低着头。 强迫…… 余音一下就想到了祝离。 惊鸿院厢房,气氛一时陷入僵滞。 与之前捉奸祝离与杜娴淑不同的时,屋内一位表情冷淡,眉目清冷的女子自顾的穿着自己的衣衫,对于刚与自己肌肤之亲的顾天成,狠声咒骂自己的左婉视而不见。 她优雅又冷淡,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无悲无喜,气质空灵,明明在眼前,却好似隔了千万里。 顾天成被她这无动于衷的模样激到了,一直以来养成的好胜心一发不可收拾。 顾家是五皇子的母族,他是顾家的大少爷,这么多年没有那个女人不是为他疯狂的,偏偏眼前这个对他视而不见! “姑娘,我做过的事自会承认,我会给你一个名分。”顾天成沉着脸,仔细的观察着白衣女子的反应。 女子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淡淡应道:“不必了,阴差阳错罢了。” 左婉奋力朝女子扑去,精致的妆容被狰狞的表情破坏殆尽:“你这个不知哪里来的狐狸精,勾引了我天成哥哥不算,还在这里装什么冰清玉洁!你以为你是清纯玉女,高岭之花……” “住口!”顾天成面色黑沉的将张牙舞爪的状似癫狂的左婉拦住,而在这之前,女子莲步微移,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左婉的攻击。 女子用余光瞥了护着她的顾天成一眼,气质清冷的朝外走去。 颠鸾倒凤,白日宣淫,捉奸在床,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人对她生气厌愤之心。 干净,仙气,这是所有人对她的印象。 顾天成抓住准备追上去的左婉,狠狠的扇了一耳光,看着那抹逐渐远去的出尘之姿,心里涌起了无力、羞辱,以及强烈的征服欲。 女子在经过楚丞相的时候,眼眸往下一扫,似在见礼。 楚丞相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第171章 赤手温酒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待沈毅将云启的衣服重新穿上好后,余音忍不住摸着下巴绕着尸首踱步起来。 听闻云启的尸首是被方府的路过碧波湖的婢女发现的,而后来了两个方府侍卫跳下去将尸首捞了起来。 婢女尖叫之后,碧波湖附近的醒酒的来宾出现在了现场,然后是寻找云启下落的石风石雨,最后是逐渐从宴会厅上聚拢来的宾客。 奇怪的是石风石雨两人见着云启的尸首不仅没有悲痛模样,反而急急的将尸首领走,就连让人查验都不允许。 这里边分明是有着古怪的! 二人不是隐瞒了某些事情就是与云启的死亡有关。 余音心念一动,朝十五招了招手:“我们可以将云启死亡的真相隐晦的透露给石风石雨,或者引导二人发现真相。 若二人对真相反应巨大,说明他们与此事无关,若是保持沉默甚至妄图将真相隐藏,这就说明二人有问题!” 十五一脸赞赏,但最后看向了初一,意思是让他去。 初一忿忿:“小姐是叫你去!” 十五眨了下眼睛,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有种不屑一顾的感觉在里边。 十五陪在身边的时间最久,余音还不了解他的脾气?他只关心她的安危,其他的事情一般不搭理。 余音嫌弃的看着初一:“十五要保护我,你去!” “我也可以!” 余音呵呵两声:“你能打得过十五?五个你都打不过人家!” 初一只得一脸受伤的离开了此处。 祝离从院子离开后本打算离开方府,奈何方府被封锁无法出去,他只能心气不顺的坐在撷芳亭里,一个人一杯又一杯发泄似的饮着酒。 撷芳亭建在碧波湖东侧人工开挖的水渠上,那里假山池沼林立,藤蔓花草掩映,清澈水流从假山上潺潺流下,冲刷得花枝草叶不停颤动。 园子里已经点了灯,橘色的烛火笼在亭子旁的镂空的石质灯柱里,给杯中酒添上静谧的微光。 “你们是如何办的的事!”祝离将酒杯放在唇边,本欲饮下,却眸子一眯,将杯子砸向了阶下垂头静立的林业。 林业生得白净瘦弱,被这么一砸,顿时头破血流,整个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 李成却相反,身材健硕,肤色略沉,男性的狂野在他身上得到很好的体现。 他抱拳行礼,沉声回道:“云启那里我们已经动过手,本来预计申时一刻就能出现在佑国公主的院子,倒时再设法将那俩侍卫引开,使得主子的计划实施。但不知为何……” 他小心的看了晦暗不明的祝离一眼,底气不足的补充道:“不知为何祝离出现了主子您那里……这是否是……” “是否是什么?难道你以为是我看上了云启,故意为之?”祝离怒极反笑,桃花眼里闪着嗜血的幽光。 命令跪在地上的林业将石灯中的烛火取了出来,放在李成的身前,再将青瓷茶杯摔碎两只扔到他脚下命他跪下。 “你把这杯酒给我温着,要将沸未沸,一滴都不能洒!” 祝离将一只琉璃杯塞到李成的手上,给他斟了一杯快要满溢的酒,阖上眸子侧躺在亭内的美人靠上,不再言语。 琉璃杯吸热不行,李成只好端着杯子放于火舌之上。 夜风吹拂,灼热的火焰总会烧到他的手上,杯子几乎满溢,风力稍大就会使得杯中酒溢出来。 他只能拼命的保持着稳定,与火焰与夜风对抗。 林业清楚看到他的手被灼烧得面目狰狞。 为了使酒热得更快,也为了给他减少痛楚,林业悄悄的伸出手护在了灯火的两旁,希望以此抵挡些夜风。 “怎么,你心疼了?”祝离难辨喜怒的嗓音幽幽的传来,林业心中一惊,险些撞到李成的手臂。 祝离从美人靠上起来,端坐上边,看着两人眸光幽暗。 “那么,你来。” 他重新拿了个杯子放到林业的手中,并往林业口中塞了颗浅粉色的药丸,在给杯子斟酒前将另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到了李成的手中。 他嘴角一勾,让人遍体生寒的话语从唇中吐出:“依兰香药丸与药引分别在你二人那里。选择生还是选择死,就看你们自己。不过林业,你仍需将这杯酒给我温着,要将沸未沸,一滴不洒!” 骇人的话语与开始发作的药效让林业浑身战栗,看着笑得森然邪魅的祝离,他面容惨白。 眼前人的手段阴狠毒辣,在他手下的人都知道,几乎是让人闻风丧胆,林业只能认命的咬着唇,保持着手中平稳,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撷芳亭这边少有人来,因此没有人知道这里糜乱而胆寒的事情。 祝离只是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一切。 不过,还有人躲在了假山后的石洞里,窥探到这一切。 杜娴淑腿脚因为惊惧而酸软无力,她面容惨白,血色尽失。 她一心想当人上人,想脱离三妹杜采薇的阴影,想脱离佑国公主余音的阴影。有这二人在,没有谁会将注意力落到她的身上,即使她明面上是杜府的大小姐。 原以为同顾大少爷合作,能换得晋国顾少夫人的身份,谁知后边被祝离掳了去,赔上了清白与颜面。 祝离是扶余皇帝的胞弟,地位显赫的宸王,她以为能一飞冲天成为宸王妃,从此享尽富贵与权势,可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祝离比她知道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狠戾。 他对待自己的心腹手下都如此狠毒,那么对待她这个利益交换,握有他把柄的人又如何呢? 杜娴淑努力忍住惊慌,匆忙的朝外跑去。 祝离望向假山眸子一眯,闪身就拦住了杜娴淑的去路。 “本王的爱妃,你要去哪儿啊?”嗓音魅而森寒,宛若地狱传来。 “我,我是想来寻你的……毕,毕竟杜府我已经回不去了。”思量之下,杜娴淑只好这样解释。 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掌心的滑腻湿润让她很是难受。 “哦,是吗?”她在撒谎,祝离也不在意,兴致勃勃的提议,“既然爱妃是来找本王的,那么正巧本王这儿有好戏,爱妃不妨看一看,就当给我们晚上助助兴。” 祝离凑到杜娴淑的颈间低声耳语,手臂不由分说缠上了她的身体,将她提到了撷芳亭。 凉亭之中,李成赤红着眸子环抱着林业的躯体,林业则拼命的稳着置于火焰上方的酒杯,面色驼红,气喘吁吁,似痛苦似欢愉。 杜娴淑浑身僵硬,连假意的逢迎都做不到了,心中只剩下惊恐。 第172章 查探真相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石家兄弟从顾天成所在离开就径直朝收敛云启尸首的地方行去,云启身份再高如今也不过是一具死尸,方府正值寿辰大办之时,能让人将尸首单独放一个院子已是不错了。 院子离后山很近,偏僻又僻静,是个特意被清理出来的空置许久的小院。前去需要经过花园,穿过金桂园,再拐几个走廊才能到达。 府里发生了大事,小厮婢女都尽量不随意走动,但为了照顾好祝寿来宾,只好匆匆来去,不敢在路上多滞留片刻。 穿过园子,刚踏上回廊的时候,石家兄弟就听到路过的小厮低声私语,似乎是关于云启的事情。 二人对视一眼,闪身躲在了廊柱后方,借着夜色掩藏身形。 “你们知道吗,今晚死的那迦南国来使是个断袖之人。” “什么,你从何处听说?” “嘿,这可不是我听说,这是我看到的,尸体刚被捞上来的时候我查探过,我不是偶尔去云楼那边帮忙赚点儿外快嘛,咳,所以我看得出来……” “这可是惊世骇俗了,不过又怎么会死呢?” “这……不好说不好说,咱还是快走吧,人家毕竟是他国来使,要是被人听见了我们在后边说闲话,免不了要被责罚。” 三位端着托盘拿着重物的小厮逐渐远去,石风石雨皱着眉头从廊柱后现出了身形。 二人用目光交流,显然觉得事有蹊跷,面上均是凝重之色,看来是有人算计了他们! 视线交汇,点头之后身形一闪,朝小院飞掠而去。 初一扔了一锭银子在为首那位小厮的托盘里,微微一笑,悄悄跟着石风二人追了上去。 院子里看守尸体的侍卫已经醒了过来,见大人回来,连忙恭敬的上前。 石风扫视周围,见无异样后习惯性的问道:“我们离开后此处可有人来过?” 二人担心中途睡着一事被大人责罚,便掩下了事情真相,摇头道:“没有,我们二人一直在此处看守,不曾离开过半步,中间根本没有人来过!” 石雨朝二人点了下头,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待二人走后,便开始查验起尸首来。情况确实如路上低语的小厮所说,云启曾被人凌辱过,但真正的死因是被震碎心脉而死。 “能一掌震碎人的心脉使人毙命,那人必定是个高手。可是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云启?” 二人陷入疑团当中。 最开始他们一看到尸首就将其带了回来,并不许任何人接近,是因为害怕事情暴露,毕竟娘娘的计划是想办法让佑国公主嫁给云启进行联姻。 下午的时候他们提前在云启的酒中下了药,想将他引去佑国公主所在的地方,伺机召来众多宾客,将两人之事宣之天下,那样齐国为了保存颜面不得不同意与迦南国的联姻。 发现云启葬身碧波湖的时候,二人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云启已经得逞,佑国公主出于愤怒失手将人杀死,并让贴身侍卫将尸体处理。 云启对二人来说无关紧要,但将佑国公主带回迦南国的事情却是此行目的,他们担心事情泄露造成齐国与迦南国出现矛盾,同时会使得另外两国借此从中作梗,坐收渔利。 便打算隐藏云启死亡真相,暗中抓住佑国公主把柄,逼迫她自行答应与迦南和亲,原本在青竹园见到睡意朦胧的佑国公主,二人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可没有细想,谁知事情远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云启是被另外的人杀死的! 二人面色难看至极,云启是皇后娘娘亲侄子,深得眷宠,若是能将佑国公主带回去还好说,如今…… “找!一定要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要与我迦南国作对!”石风大喝一声,廊下木柱应声而裂。屋檐青瓦接连落下,摔出一声声响亮的声音。 “二位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退下去的两个侍卫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石雨浓眉一拧,不耐烦的喝道:“下去!没你们的事!” “是,属下告退。” 整个方府灯火通明,府外重兵把守,府内人人自危,气氛十分凝重。 书房内,方元旭、楚明轩、杜青云、梁言四人围坐房内,商议着云启之死的对策。 “秦统领仍在满府搜寻凶手下落,可到现在都没寻到线索。”方元旭满脸愁容,脸上完全看不到庆生的喜悦。 事情变成这般境地,自然没有喜悦可言了。 见着下首坐着的杜青云,他不由得埋怨道:“杜大人,你说你大女儿人怎么好端端的掺和进来? 那祝离不是个好像与的人,你说你这不是添乱吗?” 杜青云本就因为杜娴淑出现在祝离的床上气愤不已,听得方元旭旧事重提,面上红白交错难堪得很。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着头只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气杜娴淑,还是气戳他痛处的方元旭,亦或是气他自己。 楚明轩摆了摆手,出声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无论如何,都得给迦南国的人一个交代。” “其实,凶手是谁,我大概有眉目了。”梁言拨了拨茶叶,小小的饮了一口,脸上无悲无喜,整个人冷静得很。 “贤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人是在方元旭的主场出的事,他自然急得不得了。 梁言放下杯盏,将从余音口中得知的祝离等人的阴谋尽数告知三人。 “真是好龌龊的心思,没想到扶余国的小皇叔还好这一口!”楚明轩摸着短短的胡须啧啧不已,笑眯眯的表情里多了些鄙夷的感觉。 听得梁言所述,杜青云心思被正事吸引,脸色稍稍缓和,忍不住发问:“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和娴淑在一起,顾天成不才是他的目标么?” 这件事还真让四人不解了。 “杜大人,令爱是否与顾天成有过交集?”梁言淡淡的瞥着杜青云,一脸冷淡疏离,让人看不出喜怒。 杜青云皱眉,略显不悦:“此言何意?我虽对娴淑缺少关爱,可她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淑雅文静的姑娘,她是做不出与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梁言敛了下眸子轻笑一声,话语却是冷的:“可她怎么会在宴会上向丫头敬酒?被我拒绝后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顾天成。” “这又能说明什么?” 梁言冷笑:“杜大人,令爱给丫头敬的酒可是下了媚药的。你应该庆幸,丫头没有喝那个酒,不然……” 杜青云如遭雷劈,呆坐在位置上久久无法言语。旁边的方元旭与楚明轩同样的不可置信。 第173章 祝离应对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正在此时,外边来了人禀报,说是楚离与杜采薇求见。 求见的两人是书房里一人的儿子,一人的女儿,杜楚二人目光相接,神色都有些不悦。 “没见着我们商议正事吗,两个孩子捣什么乱,让他们先退下!”楚明轩朝外沉声吩咐道。 没有听到退下的声音,反倒听到狠狠拍门的声音“父亲父亲,我们有事情要禀报,是关于祝离的!” 听这声,是楚离,楚明轩很想将自家儿子大骂一顿,却被梁言拦住了。 “丞相大人,楚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是陛下亲封的侍郎,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想来他不会拿此开玩笑的。我们不妨听一听,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楚明轩侧过脸,不情不愿的朝外吩咐道“进来吧。” 楚离在前,杜采薇在后,进来之后便向各自的父亲以及其他长辈见礼。 楚明轩拨着茶叶,一下一下的,就是不曾饮下,看得出来有些不快。 “臭小子,有什么事情说吧,若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楚离偷偷撇撇嘴,朗声道“我和疯……咳,杜三小姐酉时左右见过祝离,我们离得有些远,只见到他行色匆匆的从碧波湖离开。” “你确定是祝离?”梁言沉眸反问。 楚离蔑笑道“那一身风流骚包,时常衣衫不整的模样,又是一身鲜艳至极的红衣,除了他还有谁?” 云启的尸体在酉时二刻被人发现于碧波湖,祝离又曾在之前出现过,看来他在云启之死的事情上有很大的嫌疑。 可这猜测之前就有,楚离所说也算不得直接证据,他们不可能仅凭猜测将祝离定为凶手。 更何况眼下还有杜家大小姐杜娴淑为祝离作证明,用清白来保证离开宴会后人就一直与她在一起。 “添乱!”方元旭拧着眉头,又忍不住朝杜青云骂了一声。 杜青云极为愤怒,可就是没办法反驳,只能将气憋在心里。这一天,是他最为难堪,最为憋屈,最为愤怒的日子了。 初一悄悄的跟在石家兄弟后边,看着二人暗中查寻真相。 听得白日里经过碧波湖的婢女讲述,她们曾发现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那时,她们正端着厨房新做好的点心往金桂园里走,途经碧波湖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个白衣男子跌跌撞撞的身影,看那通身华贵,一定是此次给老爷祝寿的客人。 本想着上前询问有没有需要什么帮忙的,转眼间人就凭空消失了。 青天白日之下,一个人就突然消失在眼前,让那两位婢女惊骇不已,直接慌张的跑回了居所,再也不敢出来。 人能凭空消失?石家兄弟只当婢女为了引得注意故意编造,没有放在心上。 初一却将这件事留意了下来。 下人口中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兄弟二人只好折回院落,重新查探起云启的尸身,希望能寻到蛛丝马迹。 以云启不可一世的性子,被人如此对待,定会愤怒至极,恨不得将凌辱自己的人置于死地。这样,一定会有拼死挣扎过的痕迹。 检查指甲后发现当中嵌着染血的皮肉,当中隐隐还有些纤维细丝,似乎是布料。 石雨掏出作为暗器使用的细针,用针尖将纤维挑下,石风将纤维捏在指尖碾摩,纤维柔软光滑,像是上好的蚕丝,放在灯光下会有隐约的鎏金质感,奢华内敛。 这种材质像极了扶余国特有的,从沙漠深处寻来的流金蚕吐出的丝。若用染料染出的颜色是不会如此沉静。 碾了几次都是不变的红色,石风心里有了计量。 “我记得扶余国的小皇叔今日穿的就是一身红色的衣衫吧?” 石雨点了点头,询问道“哥,你的意思是……” “查了才知道,不过多半是真的,毕竟敢与我们作对的没有多少人。” 这边发现了线索,祝离也发现了不对。他揽着杜娴淑,强迫她躺在自己身上,可她因为惊惧颤抖不已,整个人像失了魂。 祝离觉得没意思,松开她的时候发现了外衫腰侧有多处抽线的地方。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奢华金贵的流金纱,好给人造成一种贪图享乐,奢靡放纵的感觉。 他沉着脸倚在美人靠上,长眉微拧,桃花眼泛着冷光,他想到了衣衫破损的原因,当时云启挣扎不休,死死的往他身上抓挠,不仅使得衣衫破损,还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处血痕。 祝离魅眼微眯,命令杜娴淑拿酒将亭中的李、林二人泼清醒。 药效刚过一半,林业只有几分理智,脸颊驼红,媚眼如丝,冰凉的酒水使得他打了个激灵。 见着杯中酒杯洒了一半,顿时惊惧却又气喘吁吁的喊道“主……主子……” 祝离不辨喜怒,冷硬的命令道“你,在李成的身上挠几下,越狠越好,最好能见血。” “主子……”林业有些犹豫,残存一半的药效让他惦念着欢愉的滋味,也让他有了违抗祝离命令的勇气。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祝离笑容阴寒。 林业死死的捏着酒杯,咬着唇,挣扎之后深吸口气,伸出被火焰烧得红肿的双手朝垂首跪着的李成挠去。 精壮硬实的胸膛与他的指尖摩擦,现出一条条划痕,转瞬之后,划痕变得红肿凸起,殷红的血珠逐渐从中冒了出来。 “继续!” 林业闭上了眼睛,将不忍藏在了心底,发疯似的在李成身上抓挠,他清楚的感受到指甲逐渐变得拥堵,那是带起来的皮肉…… 李成紧攥着双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忍受着疼痛,他的眸子越发赤红,这种痛楚竟然让他有种变态的快感。 待他身上已快血肉模糊,祝离懒懒拉起眼皮,用慵懒嘲讽的语气喊道“停下吧,啧啧,还真是无情,下手真狠。” 祝离将中衣与外衫扔给了李成,让他套上,而后迈着步子回了白日住过的院子。 石家兄弟到达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好,换了身崭新的衣衫,无骨般的倚在椅子上,仍是那不着调的风流浪荡样。 “二位这么晚了找我,可是想学个一招半式?”说笑间,伸手揽过了杜娴淑,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二人眸光一沉,端坐在椅子上直言不讳起来。 。 第174章 风波平息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石家兄弟咄咄逼人,偏偏祝离毫不在意,时而让杜娴淑给他喂酒,时而招呼着二人一同玩乐,看起来好不快活。 石风忍无可忍,拍桌而起:“宸王殿下,在下刚才说的话,您可听清了?我家公子指甲缝中的流金纱你作何解释?” 祝离龙眉轻挑,嘴角的魅笑在视线移到庭院中时刹那消失,他沉下脸,抬手就将杜娴淑喂到唇边的酒杯朝外掷去。 “给本王跪好了,真是个不开眼的狗东西,你是管不住你的下半身是吧,什么人都敢碰?” 院子正中是被罚跪的李成,膝盖下铺了满满的碎瓷片,因为重力的缘故,锋利的瓷片狠狠的割入皮肤,鲜血缓慢却又一刻不停的往外流淌,在橙红色的灯笼照耀下,出现了一大片亮泽的痕迹。 “抱歉了二位,本王骂的是手底下那不长眼的家伙,二位没有误会吧?”祝离转头对两兄弟笑道,笑得半眯的眸子里冷光连连。 ————— 相比石风,身为弟弟的石雨比较能忍,连忙拉住欲上前动手的哥哥,一边安抚着兄长一边打着圆场。 “宸王殿下,家兄就是这样的脾气。加上今日恰逢公子遭人毒手,遍寻方府都没找到歹人的踪迹,家兄心气不顺,这才冲撞了宸王,还请您见谅。” 石雨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祝离懒懒的抬了下眼皮,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他一向看不起迦南国的人,真不知好好儿的一个国家是沦落到怎样的地步,才轮得到一个女人当政。 他这般轻视的样子惹得石雨心中不快,但也没有显示出来,礼节性的笑了笑,转头朝庭院中看去。 李成面色惨白,冷汗直流,身形摇摇欲坠,身上穿的正是白日里祝离穿过的流金纱的红色外衫。 石雨暗自冷笑,面上却装作不忍的问道:“宸王殿下,敢问院中的兄弟可是做了什么惹您不开心的事,值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那话怎么听都有种嘲讽之意在里边,暗含他手段狠毒的意思,祝离轻轻叹了口气,揽过杜娴淑坐在他怀里,再瞥了眼身侧侍女让其给他捏着肩。 他撑着额头,闭目长叹,过了会儿才缓缓道来:“二位是不知道,底下那家伙平日就仗着是我心腹四处拈花惹草,我看他跟在我身边多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知在我放纵之下,竟给我捅了大篓子!我要是不罚他,本王还有威仪吗!我啊,就是一个骄奢淫逸、没有实权的王爷,全仰仗皇兄宠爱,才能一直保得荣华富贵。” 祝离一脸苦涩,看起来似有难言之隐。 石雨暗中打量着院中李成身上衣衫破损的痕迹,稍显担忧的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祝离暴怒而起,怀中的杜娴淑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手指一捏,拖着茶托端着下人刚泡好的热茶疾步朝院中走去,停在门槛处愤怒往李成身上一砸,滚烫的茶水烫的人痛苦的嘶鸣。 “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你想事都是用下半身吗,脑子拿来当摆设吗!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你一分半点都分不出吗!” 石雨就暗暗盯着祝离背影,见他准备动粗才拖着步子意思性的上前劝解:“宸王殿下何必大动肝火。” 祝离怒火中烧,朝战战兢兢立在屋子里许久的林业伸出手:“既然脑子没用,留着也是多余!林业,把蜡烛给我拿来!” 屋内主位处点着蜡烛,其他地方都是燃的油灯。林业磨磨蹭蹭的将烛台取下,递到了祝离的手上,而后便侧过脸去,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 祝离倒立烛台,烧融的蜡油不停的滴落在李成的头顶,疼得他浑身颤栗,但他死握着双拳,挺立着脊背,就是不敢发出惨叫。 灼热的油滴将滚烫的温度传到他的头皮,便凝结在一起,滴落、凝结,滴落、凝结…… 场中唯有祝离表情不变,其他的人包括石家兄弟在内,都觉得有些胆寒。蜡油滴在人身上,虽伤害不大却格外的折磨人。 应是觉得有些疲累了,祝离将烛台塞到了林业的手上,吩咐他继续,末了还厉声叮嘱:“这支蜡烛全部燃完才可停止,否则……” 他的嘴角勾了抹浅淡阴寒的笑,林业心中一颤,连忙倒举着烛台放到李成脑袋上方。 祝离大步朝屋内走去,伸手一捞就将惊惧的杜娴淑横抱而起,压下怒意冷淡的说道:“二位若想在逗留一阵,我会让下人好好伺候你们。但恕我不奉陪,心里实在气恼得很,得先去泄泄火!” 说完,抱着怀中人头也不回的进了里屋。 石雨见此,拉着自家兄长就朝外走去,经过李成身边的时候才停留了一下,仔细看了看身上的衣衫。 “什么都没问到,就这样算了?”路上,石风心气不顺的朝院墙上捶去,“又是白跑一趟!” 石雨往来处瞥了一眼,抱胸靠在墙上,嗤了一声:“没有白跑,他虽什么都没说,可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们了。他是想把院中跪着的手下推出来,姿态倒是摆的好。” “你是说云启是那个手下杀的?” 石雨摇了摇头,回想起刚开始祝离的淡然模样,完全是早就料到他们要来,还做了万全的打算。 一个手下再荒淫无度,都不可能有胆子将手伸到他国使者的身上。再说了,他白日穿过的衣袍就在手下的身上。豪门贵族都有着自己的傲气,会让一个下人穿自己的衣裳,还是以受罚的姿态? 那分明是想拉手下去顶包! “如今是谁不重要了,他已经摆出这样的姿态了,若我们还想深究,不消片刻,所有人都会知道云启被他的手下凌辱而死,我迦南国的颜面必定不保。” “那就这样算了?这如何向皇后娘娘交差啊!” 石雨眸中阴云翻涌:“自然不能算了,明面上不能起冲突,暗地里我们可以动手。事情很明了,云启是祝离杀的。 你可记得他那酒杯砸人的时候?他的位置距离庭院中心可有五六丈,他竟能精准的砸到那人的头上。” 石风喃喃:“武功高手啊……外界传言扶余国的小皇叔风流成性,奢靡无度,藏得挺深啊!” 云启之死很快就平息下来,方府解封,宾客也能回到自己的府上。 第175章 美似头牌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小余音,今日的戏看得怎么样?” 初一刚给余音讲到碧波湖旁,白衣男子凭空消失,怀素就笑语吟吟的出现在了窗户处。 一条腿支棱起立在窗沿,一条腿懒懒的垂在窗下,整个人就坐在双开的大木窗处。 身上穿着偏中性制式的紫色衣衫,比起初见时妖娆万千的女装,多了几分高贵和仙气。 不看那身高,完全是雌雄莫辩。 余音心思一转,笑眯眯的问道“老板娘,是你做的?” 怀素凤眼微凝,用余光瞥着余音,略显难过的埋怨“又叫老板娘,你平常求我办事的时候,一口一个阿素不是叫得挺欢的吗?” 余音是试探,他也懒得正面回答,反倒插科打诨起来。 怀素的眸子极为勾人,表面明明是潋滟的秋波,却一点儿都不显得轻浮低俗,眸光深处是难以动摇的冷漠和无情,好似有个无形的漩涡,要将人吸入那难以捉摸的深邃之处。 魅惑勾人,神秘莫测,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融合,使得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让人无法戒掉的毒药。 余音早就转开了脸,拿着空茶杯在桌上转悠,嘴暗暗瞥着“长得一副祸水样,不去云楼当头牌小倌真是可惜了!” 她说话声极小,几乎都没发出声音,怀素偏偏是听见了。 他没有与余音分辨让他当小倌这件事,而是调笑道“看不出来,咱们小余音还去过风月场所呢! 啧啧,可是你对梁言腻烦了?也是,这么多年了,早该换换了,小余音觉得我怎么样?” 余音一抬眸,桌上就斜躺了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儿,偏偏人家还用那双蛊惑人的水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薄唇微抿,唇角扬了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过于热切,又不会显得冷淡。 余音呆愣了片刻,醒转之后紧锁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推攘着怀素“走走走,我对我家言言一心一意,一辈子都不会腻烦,你休想动摇我心!” 袅袅夜风吹拂,使得珠帘轻轻晃动,余音就看着怀素以珠帘为背景,撑着脑袋忧郁的看着她,伤怀的问道“难道我不美吗?” 非人哉! 余音撇过视线,暴躁又无奈“你美!美得可以当头牌了!可我就喜欢我家言言的温润如玉,笑如清风,一身正气,宛若松竹!” 为了防止怀素继续蛊惑人,只好迅速转移话题。 余音用衣袖掸了掸桌面,表面上在掸灰,实际上在掸怀素“下去下去,这是放东西的桌子!” 说着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身前,一杯毫不客气的推到了怀素身边。 为了防止衣衫被打湿,怀素只好无奈的从桌子上起来,换到绣凳上坐着。 “老板娘,云启之死真的是你所为吗?”余音问得很慎重。 怀素好笑道“我可是男子,你能不能别老叫我老板娘,怀素、阿素、素素,这些称呼哪一个不好?” 余音一脸平淡,无动无衷“我习惯了。” “好吧,暂且依你。” 怀素轻抚着杯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与青瓷茶杯相映,显得格外清韵雅致。 “云启在碧波湖突然消失确实是我做的,人也是被我扔到祝离的床上的,不过他的死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说这么多,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余音大惑不解。 怀素屈起手指想敲一敲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了,敛了下眸子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用格外认真的语气,将无意中发现的石家兄弟以及祝离的计划告知了她。 余音的表情从严肃变得无语,理清整个事件始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整个事件的源头在她身上,三国来使都想对她用药,只不过顾云两人是直接性的,祝离是间接性的。 ———— 原本顾天成想通过毁她清白达成与齐国联姻,奈何祝离看上了他,让人给他下了一波药,破坏联姻的同时将他占有。 再将计就计,让云启毁了她清白的时候,让她将云启杀死,以这个为要挟胁迫她与扶余国联姻,可谓一石二鸟。 整个计划看来,祝离是最后的黄雀,只可惜蝉跑了,螳螂丢了,黄雀还惹了一身麻烦。 整个过程,阴谋一个套一个,这套娃般的阴谋真让她不知如何评价,难道除了媚药就没有其他手段了吗? 勾心斗角果然是累,还好齐国情况不一样,她又是开局走上人生巅峰,是全国团宠一样的存在,根本遇不到这些。 不然从小就开始在后宅里斗,大了再与别人斗,她的头早秃了! “谢了谢了。”余音朝怀素拱拱手,那一脸散漫样,哪里像感激,分明是在敷衍。 “你下次可不能随意进我房间了,要是想找我,请正儿八经的从前门进入,不要这般偷偷摸摸,平白惹人闲话!” “惹谁闲话?”怀素哀怨的看着她。 余音可不管,使劲儿推搡着他朝门外走去“这大晚上的,你还是不要来找我,我可不想我家言言误会。 我可告诉你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只喜欢他,你可快走吧,不然咱俩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好心好意帮你,你竟然这般对我!下次来静心斋,什么都没有了!” 怀素身子一转就捏上了余音的鼻子,下手不重却很难挣脱,憋得余音只能用嘴呼吸。 余音使劲儿捶打着他,鼻音浓重,忿忿骂道“没有就没有,我不吃一样能活!我家言言会给我寻,寻来的肯定比你做的好吃!” 怀素再在她脸颊一左一右的掐了把,笑意深深,只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只剩下余音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恨恨的跺着脚。 “小丫头,你在外边做什么?”片刻之后,梁言出现在了门口。 “言言,你怎么来了,还有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我都没有找到你。” 余音一下就扑进了他怀里,脑袋在腹部蹭了蹭,仰头欢喜又失落的看着他。 梁言来了有一会儿了,就看着她与怀素嬉笑打闹,要不是听到她用来撵怀素走的话,早就被气走了。 “你刚刚在做什么呀?”梁言摸着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得紧。 余音没觉察到话中的阴谋,拉着梁言就往屋里走“言言我跟你说,老板娘来了。真过分,都不从大门进!不过言言,老板娘告诉了我很多事。” 余音一派真挚,梁言只剩下柔情。 难道爱得越深,就越会患得患失吗? 。 第176章 请求和亲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三日之后举行朝会,破天荒的,祁阳下令余音不用上朝,倒没有让她不来,而是让景修陪着她在皇宫里转悠。 余音没有多想,反正对于絮絮叨叨催眠无比的朝会没有兴趣,不用去金銮殿呆着,接受百官目光洗礼,她还乐得自在。 她去宫里的时候,朝会已经进行了一半,景修就候在宫门口,迎接她的到来。 景修就静静的陪着她,穿过一道道宫门,途经一条条长廊,踏过一座座石桥,最后有些累了才停了下来。 旁边是一处空置许久的宫殿,二人推开红漆斑驳的大门,余音跑在前头,伸手将台阶上的落叶拂袖下,而后轻叹着坐了下去。 她的身侧,还有一块空置的地方,是她特意给景修留的。 庭院里落叶深深,将历经岁月侵蚀的青石地面遮掩,深褐色的枯叶与深绿的落叶混杂,给这座宫殿添了萧索之意。 左右两侧的宫墙下摆着大肚的水缸,里边长年累月积着些雨水或雪水,又因时不时飘落的树叶,腌出些湿腐的冷味儿。 院中右侧支起木架长竿,似乎是用来挂晾衣物的,如今是空空如也。 余音扫了一眼周围环境,伸手捶着小腿,偏头看着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景修:“景公公,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景修就挨着她坐着,一身绛紫色缎面长袍,领口比普通内侍多了金线绣成的螣蛇图案,衬得他面色越发白净,袍子似乎有些宽大,显得他越发清瘦。 晃眼一看,竟让人猜不透他的年纪来。 景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习惯性的笑道:“一个下人,无所谓开不开心,让主子开心才是我们的本分。” 这种令人心中压抑的话,余音很少从他口中听到。景修在她印象里,说话谦和有礼,不卑不亢,今日这般奇怪有些不同寻常。 她再次关切道:“景公公,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啊,我可以帮你?” 景修只眉头紧锁的看着她,深潭的眸子泛起波澜,在她以为有话要说的时候,他又将视线移到了远处。 金銮殿上,顾天成微微拱手,气势逼人:“在下今日前来是想与贵国商议和亲之事。” “和亲?可是晋国有哪位公主要与陛下联姻?”当中有大臣问道。 顾天成微微抬眸,直视祁阳,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晋国公主与贵国陛下,而是你们佑国公主与我国五皇子殿下。” 让公主与晋国联姻?真是笑话! 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公主早与太傅之孙,如今的户部尚书梁言定下婚约,此乃先帝所下圣旨,岂有更改之理? 更何况二人情深义重,被齐国看为天作之合,没有百姓希望看到二人分离。 作为当事人的梁言双拳紧握,面色暗沉,眸泛冷光,恨不得将这口出狂言的人就地处罚。 可是他不能动手,就连此刻发言也有些不合适。只能暗自隐忍,静默在侧,将反驳之事交于殿中同僚。 当下便有二人追随着出列,朝上方祁阳拱手,而后冷笑道:“公主与梁大人是先帝亲赐的婚约,待到公主及笄二人便可大婚。如何能与你晋国联姻?” 那位年轻官员话语一落,便有众多人出声应和。 祁阳端坐于上方龙椅,剑眉微拧,眸光阴沉,本就难辨喜怒,加上头上玉冕,更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舍妹与梁爱卿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二人也曾共患艰难,生死相依,其中情谊自不必说。顾公子若真有意两国联姻,不妨另择人选。” 嗓音冷淡,威势逼人。 三国陈兵边境,祁阳就想到了今日的情况。之前这些人因为达成共识相互制约,只能暗动手脚,寿辰之后竟放到了明面上。 他虽计划与晋国结盟,却最没想到的是,顾天成有胆量提出让小音儿和亲。 景修望着远处,视线被重重的宫墙隔断,可他的视线又真真正正的飞向了远处,飞向了余音不曾知晓的远方,那里好像有着他尘封的过往。 景修递过手帕让余音擦了擦沾染灰尘的手,轻叹一声,似自言自语般的问道:“公主,你不怕我吗,宫人都说我心狠手辣,阴森可怖?” 余音接过那方浅紫色的手帕擦了擦手,擦得邹巴巴后还给了景修。眉如远山寂静祥和,眸似山泉干净清澈。 “我不怕你啊,因为我见到的景公公总是笑语盈盈,一派温柔。 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没见过。再说了你不是掌管后宫刑罚么,没点儿手段如何服众?” 听着她真心的回话,景修唇角细微的上扬,眉宇间凝固数年的阴霾在此刻松动。 他伸出手想触碰一下这个暖人心尖的小丫头,忽的想起自己的身份,自觉难堪的收回了手。 朝会上,顾天成对于齐国众臣的敌视毫不在意,环视所有人后才将视线定格在祁阳身上。 “陛下,如今三国陈兵边境,都在觊觎佑国公主,齐国式微,难抵抵挡三国强袭,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与一国联盟,与另外两国对峙。 方府寿宴之后,祝离因云启之事与石家兄弟生出矛盾,两人又是扶余与迦南使臣代表,面上虽能保持和气,私底下定会争斗。 云启可是迦南国皇后亲侄,此事一定会上升为扶余与迦南的争斗。这两国任何一国,都没法与齐国全心全意对抗他国。 可晋国不一样,迦南扶余有着极大的矛盾,二者很难形成稳定的同盟关系,齐国若与晋国结盟,需要对付的可不是两国合力,而是一国加一国,分而对之,容易多了。” 顾天成的话引得众人陷入沉思。 原本的计划就是让云启死于宴会当中,将事情嫁祸给祝离,引起扶余国与迦南国的矛盾,再暗中与晋国结盟,如此不仅瓦解了三国联盟,也暂时解了齐国围困危局。 后来事情出乎意料,可结局好歹阴差阳错的回到了正轨。 但让百姓尊崇,作为齐国信仰的公主余音前往晋国和亲,这是让人很难答应的事情。 余音的神异,天下皆知。 余音锤了捶腿,手便酸软了起来,忍不住说气话来。 “景公公,你以前一定是大家族的少爷吧?” 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失言,连忙捂着嘴,歉疚的看着景修。 第177章 黑金麒麟令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公主殿下为何如此说?”景修笑得有些虚假。 余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表情,见并无异样后小声说道:“因为……因为你有着风雅俊秀的影子,虽表现谦卑身上却有着隐约可察的傲骨,若,若……” 余音咬了咬唇,试探性的说道:“若你没有进入后宫,现在的你一定是个风度翩翩,傲然于世的贵公子……” 景修阖上了眸子,薄唇与眼皮微动,呼吸也比刚才深了些。 余音着急又愧疚的扯着他的衣袖,低声说着对不起。 景修缓缓睁开双眼,眸子里有着微不可查的湿意,尖细阴柔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嘶哑:“哪有什么傲骨呢,不过是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罢了……” 他的笑容有些苦涩。 余音想继续安慰的时候,他敛了下眼睛恢复了平静,缓慢的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样东西,郑重又沉重的放到了余音的手里。 那是一块黑金令牌,正面有着巧夺天工的麒麟浮雕,背后刻了三个端正的“麒麟令”字,右下角,还有一个极其小的、被磨损了的字,看不清楚,但感觉像“修”字。 整个令牌沉稳又肃穆,给人一种极其严肃的感觉。 余音弄不清是为什么,令牌放到手上的那一刻,她感觉心上与肩上沉甸甸的。 “景公公,这是什么?” 看着她托着令牌认真又疑惑的模样,景修伸手盖在了她手上,瘦削苍白的手指格外有力,让那令牌紧紧的握在她的手中。 “这个……”景修轻笑,抿了下唇,将眷恋和悲痛藏在了深潭之中,“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余音隐隐觉得不对,这厚重的质感,精巧的设计,一看便不是凡物,给她的感觉像极了能号召什么的令牌。 她缓下声音,一脸不解:“那你给我做什么?” 景修仍是笑,笑时气息拖得绵长,像是在苦笑可又不太像。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公主你玩儿……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余音什么也没听清,翻看着令牌顺口问道:“景公公,或许什么?” “没什么。”景修摇了摇头。 顾天成看着心生动摇的齐国官员,眼角带着难以觉察的蔑视。 嘴角微勾,扬声逼迫,显得咄咄逼人。 “在场的都清楚,佑国公主就是传言中的人,这天下没有谁不觊觎她的存在,三国陈兵边境迟迟不动,就是为了她。 你们可想清楚了,是与我晋国联姻结盟,还是严词拒绝,苦苦支撑,这后果可是天差地别! 前者,能与晋国共同抵抗另外两国,后者,可就是等着三国发兵,大举进攻。区区一国,如何抵挡得了三国之力? 更何况,我听闻去年地震截断河床,使得早春过后沧江江水漫卷,淹没了你们宁朔、永兴、北山三城,这三城地处北方平原,是你们齐国第二粮食产区。 遭此劫难,今年粮食收必定减少三到四成,就算你齐国能人辈出,若是缺乏粮草,你以为你们能熬多久?你们,拖不起!” 顾天成的蔑视之意尽显,连看身为一国之君的祁阳都是用的眼角余光,整个人狂妄无礼,惹得在场官员愤声斥骂。 祁阳眯起眼睛扫了一眼顾天成,而后依次看过梁言、楚明轩、杜青云、方元旭、苏成文几人,起身向殿后走去。 “退朝”小林子代替了景修平日的工作,扬声喊道。 皇族人丁稀少,曾经的后妃们晋升为太妃,移居云都别苑,如今身为帝王的祁阳又未曾娶妻,使得偌大的皇宫越发空寂。 退朝后百官交谈的喧嚣从前朝隐隐传了过来。 “景公公,你听,是不是哥哥他们退朝了?”余音站起身,支起耳朵在听,眉尾上扬,看起来颇为喜悦。 景修却毫无喜悦,今日将发生何事,他早有预感,几日前陛下曾与诸位大臣商议过各种可能性。今日不让公主上朝,再派他陪着,多半就是因为结盟之事。 晋国啊,又是晋国,害了他还不够,还要来害她么? 景修蹙着眉头犹疑的说道:“公主可是听错了,没有什么声啊?对了公主,御花园西侧的梨花开得极好,你不是一向喜欢么? 你多日不曾到后宫走动,梨花枝都是让人折了送去的,恰巧今日来了,不妨同我去看看。” “真的没有下朝么?”余音有些不信。 景修微微一笑:“真的没有,就算是,陛下与梁大人定会派人来寻你的。若没有下朝,你这时要是去了,岂不是又得在里边枯燥的呆着?” 坐在大殿中央,让几百双眼睛盯着她睡觉? 余音打了 个寒颤,连连摇头:“不了不了,咱们去看花,看花!” 御花园里,百花斗艳,五彩缤纷,艳丽十足,偏那西侧长着一棵素雅至极的梨花树,盛夏十分仍满树白雪,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大雪纷飞的冬日。 越靠近梨树,越有清幽之意传来,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余音欣喜的跑到大树底下,围着转了好几圈,然后招着手唤着景修:“景公公,景公公,你看我每天都要折一支,它还有那么多花,好神奇!” 待景修走近之后,她一跃坐上了横支的树干,荡着两条腿儿惬意的欣赏着如棉云似积雪的花簇。 “我听说这棵树枯了很多年,不知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想将它移走。 五十年前长了第一片绿芽,逐渐恢复生机,十多年前一夜之前满树雪白,惊得宫人心慌不已。 枯木逢春,重焕生机,可是被传为齐国宫闱难解之谜。 景公公你说,这棵活了上百年,又枯了几百年的老树,怎么能重新活过来呢?” 景修抬起头从树下望着她,看着那灵气逼人的模样,好似成了花中精灵,银梨树每一个细节都与她极为契合。 “十三年前。”他格外认真的更正道。 “或许,它根本没死,而是陷入了沉睡,在等人。” 景修敛眸轻笑,笑得比平日轻快。 “十三年前……”余音伸手勾着身前的梨花枝在玩耍,另一手中的麒麟令牌一晃一晃的,“难道是在等我?” 眸中发出异样的神采,激动使得她抱着树枝就开始摇晃,阵阵花雨落下,奶白色的花瓣沾在了景修的头上,肩上,还有衣襟上。 他轻轻笑了,一扫多年的阴霾。 脊背不由自主的挺直,单手负于身后,无意间伸手托着飘落的花瓣,身上散发出封禁许久的诗意与傲气。 身处黑暗又如何,心中还是能照见光的。 “余音” 余音顺着声音望去,原是景修在叫她。 电脑访问: 第178章 家国大义与儿女情长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公主,陛下应该已经下朝了,咱们过去找他吧。” 景修垂首立在树下,脸上是养成习惯的恭顺谦卑,让余音恍惚以为刚才所见皆是错觉。 “哥哥他们真的下朝了吗?” 余音支起耳朵听了听,眼球微转,只听到了假山流水与簌簌风声。 景修牵起淡笑,回道:“是的,我细想之下,刚才所听确实像散朝的动静。” “哦,也好,看看再说。” 余音恋恋不舍的从树上下来,顺手还折了两支梨花,塞在景修手上,让他帮忙拿着。 一小一大,一前一后,身影逐渐远去,因此没人发现梨树被折枝的地方重新生长,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满树梨花,胜似白雪,寂静风雅。 “陛下,顾天成所言不无道理,眼下最好的情况就是与晋国结盟,这也是之前计划中的事情。只是不想顾天成横生枝节,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苏成文面容素净,一身儒雅,说到此处扼腕叹息。 自情诗大会后她就对余音另眼相看,加上她从翰林院流传出来的诗词文章,让他不由得将余音看做未来齐国文坛的领袖,希望她带领青年才俊将齐国文学发扬光大。 若去了晋国,他殷切的寄托就没了倚仗。 年逾六旬的太傅也在议事厅中,坐于首座,一直都是一言不发。 他与弘德帝私交甚好,亲如兄弟,又是弘景帝与当今陛下的太傅,身份地位极高,他的话分量极重。 苏成文说完后,他用茶盖拨了拨茶,上等白瓷的盖子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之声,虽然细微却也明显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公主是身负祥瑞,一身神异,深得百姓尊崇,可这些能抵挡得了三国雄师?” 梁太傅抿了口茶,面色平静略显闲适,给人的感觉像在饮酒品茗,而不像在商议迫在眉睫的国家大事。 梁言扶在椅把上的右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心中咯噔一声,有着不祥的预感。 可说话之人既是他的爷爷,又是他的老师,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当场质问反驳,只能沉寂的坐在位子上。 梁太傅看也未看他一眼,而是将视线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在了上首的祁阳身上。 “陛下,您登基时日尚短,政局不稳,北方三城的灾情也刚被解决,今年的粮收能否恢复都还难说。 天下人觊觎预言中人已久,争抢一事势难避免。我齐国式微多年,又因着黑巫族实力大损。 三国陈兵边境,我们根本无法抵抗。就算举国抗争,也不过是延缓灭亡的时间。 陛下,你身为齐国君王,务必以大局为重!” 祁阳面色难看,太傅所言之事他何曾不知,让小音儿去和亲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可小音儿是他从小宠着长大的,他身为兄长,如何舍得让她背井离乡,去到晋国那处龙潭虎穴? 更何况他答应过父皇,要好好保护妹妹,如今父皇驾崩不足一月,难道他就要背弃承诺亲手将小音儿送往别国吗? 只能靠一个小姑娘来保护齐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祁阳没有说话,一身的冷气与威压,他在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气如今的无法选择。 梁言双眸赤红,胸膛起伏不定,愤怒和难以置信铺天盖地的涌来,让他暂忘了当下处境。 “爷爷!” 他悲愤的喊了一声,却被梁太傅不冷不热却疾言厉色的打断了。 “叫我太傅。” 梁言眸中湿润,悲切一笑,深吸口气一字一句的喊道:“好的,太傅大人。” 他敛了下眸子,换上了疏离的笑,冷声问道:“太傅大人可是想让公主去和亲?公主与在下是先帝亲赐的婚约,您如此行事,可是想让先帝圣旨成为随意可改的笑话? 先帝驾崩不足一月,亦或是您想让陛下成为那不忠不孝之人?” 自朝会顾天成提出让丫头和亲他心里就有了计量,散朝之后,一定会有人将此事提及,可他没想到的是,最先劝解陛下让丫头和亲的竟然是他从小尊敬的爷爷! 既是他的爷爷,又如何不知他与小丫头的情谊? 此番所做,无异于遭逢背叛,给了梁言极大的打击。他最亲的人,要将他最爱的人从他身边夺走。 梁言顿时心如刀绞,他紧紧抓着胸口,感觉闷痛得厉害。 楚明轩等人噤声不语,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看着这对爷孙对峙。 梁太傅倾尽一生为齐国,从来都是大局为重,就连当初儿媳宋云岚领命出征,中途粮草不济,身为文官的户部尚书梁诚之亲自押送粮草,都是他的安排。 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虽然文弱,可意志坚定,不管一路上有多少艰险,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将粮草送到儿媳手中,送到儿媳带领的西北边军手中。 梁太傅松散下垂的眼皮动了动,沉着目光看着梁言:“如今齐国被三国围困,危在旦夕,我只想让齐国脱离危局,后果一切由我担着便是! 梁言,你从小我便教导你心怀天下,兼济世人,眼下齐国风雨飘摇,你竟还想着儿女情长,看来我这些年所教全成了空话。 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下,碎裂的瓷片在梁言脚下铺了一片,清淡的茶水四溅,沾湿了他穿的一丝不苟的官袍。 太傅一脸失望至极,撇过眼神不再看梁言一眼。 这样的表情刺痛了梁言的双眸,心中顿时被苦涩和悲痛填满。 这么多年,爷爷虽然从未夸赞过他,可也未曾表露过失望,偶尔还能从隐约流露的慈爱中窥见一星半点的赞赏。 可如今,爷爷竟说对他失望了,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小丫头去和亲…… 小丫头与他自小长大,在他悲伤、痛苦、无助时,是她陪在身边,想尽办法哄他开心。在他欢喜、意气风发时,也是她陪在身边,与他分享喜悦。 可以说,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掺着余音的影子。 让小丫头与他分开,无异于将他的血肉从身上刮下,因为这么多年,那娇小的人影早已长在了他的心上,生根发芽,与他融为一体。 余音,就像是他的命。 可若真是在他自己的性命与齐国之间选择,他一定毫无犹豫的舍了性命,为齐国奉献生命,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仰和追求。 可对于余音,他做不到。 “上天为何要如此的为难我?” 选择家国大义,还是儿女情长,他真的没法做到…… 第179章 他选不出来,我选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光瞥见一脸颓丧、面容苦涩的梁言,太傅冷哼一声,狠狠拍着桌案:“这么一件小事就让你变成这副鬼样子,有你这样的孙子,真是我梁应徽一生的耻辱!” 话语犹如惊雷炸响在梁言的耳边,让他犹如五雷轰顶。 竟会如此…… 他苦笑连连,合上的双眸隐隐露出湿意。 他身形不稳,失力的朝后退去,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子将她拖住,扶着他坐到了原来的椅子上。 余音踮着脚站在梁言身前,将大部分人的视线遮挡,扯着衣袖小心的在他眼角擦了擦。 她用极小却温柔的语气哄道:“言言别哭,不能被人笑话。” 景修出现在议事厅中,躬身朝祁阳禀报:“陛下,奴才失职,没有拦住公主。” 祁阳烦躁的摆了摆手,双眸含威,却又带着些许的担忧的看着梁言与余音。 景修得令安静退下。 余音站在梁言右前方,挡住了梁太傅失望的目光,睁着圆润的眸子气恼的瞪着他。 “太傅大人,您这可就说错了。梁言才识过人,文武双全,人如朗月清风,是天下青年才俊的榜样。 这样的人您都还瞧不起,那这齐国里怕是没有人能入您老人家的眼吧!” “余音!”祁阳低喝一声。 余音冷哼,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梁言这般伤怀并非是他太过儿女情长,而是他重情重义的表现。 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才是人之常情,若只知道权衡利弊,对周遭情谊无动于衷,岂非成了个无情无义的工具!” 梁言稍稍用力捏了下余音的手,示意她不要太过火。 梁太傅是他爷爷,也是小丫头的老师,她这样做难免不会被人传成不尊师重道。 梁太傅暗生气恼,长而柔顺的白胡须一抖一抖的。 他伸手朝桌案摸去,未曾摸到任何东西,才想起自己的茶盏已经在刚刚砸向了梁言。 他只好半眯着眼睛隐晦的瞪了为他孙子出气的余音一眼,气恼却又隐约无奈的撇过了身子,不再看外边那俩夫唱妇随的家伙。 余音踏步走到了议事厅正中,一一朝众人见礼。 “哥哥,各位大人,我身为齐国的公主,为齐国付出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小丫头!”梁言急急打断了她的话。 余音回以安抚一笑,转头定定的看着祁阳:“边疆将士都有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气势,我作为百姓尊崇的公主又怎能对齐国安危置之不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如今已是齐国生死存亡的关键,相信在场所有人为了齐国都能抛弃性命,我不过是去和亲而已,又有什么大碍?” “小丫头!”梁言愤声喊道。 祁阳看了一眼悲怒交加的梁言,叹了口气,对厅中慷慨陈词的余音问道:“小音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余音点了点头,正欲解释,梁言倏然起身来到她的身边,箍住了她的肩膀。 余音静静感受了片刻梁言对她的不舍,就开始奋力挣扎起来,眼见挣脱不得冷声道:“哥哥,把他拉开,让他冷静冷静。” 梁言被暗卫架走的时候,刚好听到余音斩钉截铁的话语:“我愿意去和亲,为齐国创造修养生机的时间!” “余音!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梁言声嘶力竭的喊着,双眸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余音看着梁言逐渐消失的身影,一向阳光灿烂的脸上被委屈和难过所填满,可她就是紧抿着唇,不让眼中的晶莹砸落下来。 梁太傅已不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抚着胡子长吁短叹,脸上是慈爱和心疼的表情。 余音一直望着梁言消失的方向,轻轻的叹着气:“无论选齐国,还是选我,他都生不如死。我知道他选不出来,所以我来。 匡扶天下,振兴齐国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若与我没有感情相交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与我一样的决定。 他并不是见识浅薄,目光短浅的人,你们不可以对他失望!” 余音真的太懂事,懂事得让厅中所有人心疼。 想想他们自己的孩子,在这个年龄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那里用得到做这般艰难的决定。 她与梁言是同生共死过的,齐国当中没有人认为他俩不会相携一生,谁知飞来横祸,硬要把这对有情人给拆散了。 他们所有人暗下决心,联姻之后一定要快速发展国力,尽快的将国人捧在手上的小公主给救回来。 余音撇着嘴,气愤的对梁太傅骂道:“太傅爷爷,你刚刚真是太过分了!我答应与你一起劝梁言,可没让你那么骂他!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骂着骂着便哭了起来。 她一点儿都不想去和亲,她想嫁的人只有梁言一个。 可正如她与怀素说过的话: 若真必须在我和齐国之间选一个,我会自己选的。因为我所爱的人都在齐国,我自然不能看着齐国出事。 如今她选了,可心里怎么那么难受? 祁阳拉着她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身为一国之君,亲自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余音只是边哭边骂着“太过分了”。 梁太傅只好卑微的哄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太过分了,我找时间就亲自给他道歉可好?” 其他人也是各种哄,苏成文哄人的时候,多是各种“之乎者也”。 余音扯过手帕将眼泪鼻涕一抹,哭得更狠了。 “我,我,我,我回去就给他道歉!我这爷爷亲自给他道歉!”梁太傅没了法子,皱巴着脸低声下气的叹道。 他实在受不了余音那令人心碎的哭声,和周围楚明轩等人埋怨的目光! 余音稍稍歇了歇,抽噎着说道:“你可……你可不能忘记,否则……否则你就是言而无信,背……背信弃义!” “是是是!公主!祖宗!” 余音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伸手从祁阳袖中掏了方干净手帕,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抽抽搭搭的往外走去。 祁阳只好眼神示意,让景修跟了上去。 余音哭得可惨了,寂静的皇宫都是回荡着她的哭声。 路过的宫人不知发生了何时,想要一探究竟,却被景修周身骇人的气势吓到,只能远远的躲着,待到余音走过之后才赶出来。 “景公公,我不是身负祥瑞心想事成吗,你说我怎么这么惨呐?” 余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双水润的眸子如今更亮了。 手帕早就被擦湿了,景修没法,只能拿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接到手帕的时候余音还停下了哭声,翻看了几下问道:“景公公,这不是之前给我擦过手的那方?” 景修无奈:“不是。” 余音这才继续哭了起来。 第180章 帘底纤纤月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云都东侧,霜华街街尾有座听风小筑,此处靠近连绵的竹山,清幽的竹林是此地最大的特征。 小筑处在竹林边沿,倚水而建,最前方有个竹搭的观景小台,直楞楞的架在水上。 平日里燃一点香,抚一抚琴,或是搬来贵妃榻阖上眸子,就着竹声涛涛小憩一会儿,也是有着浮生偷闲的雅趣。 只可惜,如今这雅趣,被堵在小筑门口破口大骂的女子的粗鄙言语,毁个一干二净。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狐狸精,我天成哥哥是何等人,那是你这种不要脸的贱婢能甩脸色的? 生得倒是一副冰清玉洁样,做得却是风月场里的龌龊事。 与男人欢爱一场转头就一脸冷漠,你这欲擒故纵玩儿的如此熟练,怕是欢场老手吧? 即是如此,何不待在烟云楼学着里边的姑娘迎来送往,偏要装成一副清纯玉女样,勾搭我的天成哥哥!” 左婉被人拦在小筑门口,因为进不去,只好在门外破口大骂。什么弱柳扶风,楚楚可怜,那里还见得到,分明就是一个只会口出恶言当年泼妇! “姑娘,那清婉郡主说话实在难听,要不奴婢让人将她打发了?” 绿衣丫鬟轻轻给躺在观景台后水榭里的白衣女子打着扇子,听着连续不歇的骂声一脸的愤世嫉俗。 女子撑着脑袋斜倚在贵妃榻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轻声道:“不用了。她那般气恼,你是打发不走的。 这种人无需理会,你若真的理会了那便来劲了。还不如充耳不闻,等她无趣了,累了,自然会走的。” 绿衣丫鬟跺了跺脚,就像院儿里摇摆不定的木香花。 “可姑娘,就由着她骂么?云都谁不知道你的身份,您可是何教习最看重的弟子,您的琴技在当世年轻一辈可谓无出其右,世人都尊称您为琴仙!” 女子顿觉好笑,缓缓睁开双眸,看向了右后侧院子里只剩绿叶的木香花。 “姑娘,奴婢着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无数青年才俊对你心生爱慕,你竟然,你,唉!” 女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怅惘而又坚定的说道:“这有什么,我齐国男儿在边境抛头颅洒热血额,护佑国家安宁。 我身为女子虽无法上战场,也是能尽一份力的。相比齐国来讲,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外边的骂人逐渐歇了,绿衣丫鬟恼恨的往外看了一眼,转头小声问道:“那您,您真要嫁给那个顾大少爷?” 女子拈着裙摆放下脚,从榻上起来,双手交握在身前定定的看着皇宫的方向,笑得一片坦然。 “诸位大人说过,我是重要的一环,我肯定是要去的。这些年来虽说受众人追捧,却也是些毫无用处的虚名。 如今齐国危在旦夕,我怎能心安理得的每日吟风弄月,小环,你要知道,齐国若没了,那什么都没了。” 水榭四周的白纱轻扬,她的素白的裙摆也微微飘动,小环觉着,此刻的姑娘有种神秘而让人敬仰的感觉,就像,就像是佑国公主一样。 她其实不太明白,姑娘是文文弱弱的姑娘,打小喜欢的就是诗情画意,柔柔软软的东西,譬如院中的木香,需要借着篱墙才能上长。 姑娘的名字也格外的文弱,纤月,帘底纤纤月,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都能将它击散。 这样柔弱清冷的姑娘,是如何操心起家国天下,民族存亡的事的? 这样的人儿,就该待在清雅之地,饮酒品茗,吟风弄月,过着诗情画意的生活! 忽的转头,瞥见挠头不解的小环,纤月噗嗤一笑,伸出手轻柔的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 “小环,”纤月拖长着声音喊道,娥眉轻蹙,“公主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我们作为齐国百姓,齐国的兴亡,我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环只低着头,小声而不悦的反驳:“可姑娘你又不是匹夫……” 纤月揉了揉小环的脑袋,轻言细语的说道:“曾经,我喜欢木香是因为它柔弱凄美,尤其是狂风催折时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像极了不知未来何依的闺阁女子。 后来,我喜欢木香,是因为它是和平希望之花,有着向往和平的意思,希望人世间不再有战事,只有诗情画意鸟语花香。” “我知道了……”小环惭愧的垂着头。 纤月轻轻一笑,宛若月华般清冷温润:“听丞相讲,顾天成一定会再来的,无论用何种办法都会将我收入房中。 我们先去准备准备,或许以后,这听风小筑,甚至是齐国,我们都再也回不来了。” 余音边哭边走,漫无目的的走,反正是去了好多地方,最后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翰林院门口。 她嗓子已经哭哑了,只有时不时的抽两声,让景修知道她还在哭。 余音抬头看了眼翰林院的匾额,右腿一迈,直接跨步走了进去。 余音一路哭进去,对于老徒弟们以及其他小官下人毫不在意,穿过回门,走廊,厅堂等,最后径直到了藏书阁前。 藏书阁处在最后方,那里极为僻静,平时少有人来。 余音哭泣的间隙打量四周,见藏书阁的门关着,也没有什么人影,便心安理得的坐到了阁前台阶上,安安心心的伤心起来。 “景公公,你还有手帕么?这张,这张又脏了……” 看着那双红肿的眼睛,以及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景修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倒卖手帕的商贩,身上哪有那么多手帕。今日能拿出三张,还是因为收手帕的时候就被召走,来不及放回屋中。 亏得他事事亲力亲为,不喜外人触碰他的衣物,不然,今日哪有这么巧的事? 眼瞧小姑娘哭得着实可怜,他眉头微蹙,长叹口气,捏着袖子将左手伸了过去:“你若不嫌弃我是个阉人的话,那就用我的衣袖将就下吧。” 话还未落,余音就扯着他的袖子捂在鼻子上擤着,用人家衣袖擦着鼻涕还不满意,还伸手拽了拽,不满衣袖离得有些远。 景修自从大难阴差阳错进入齐国后宫后,就越发洁癖起来。 平日里,若底下的宫人不小心将他的东西碰到了,他会直接将东西毁掉,再宫人关去暗牢,虐待至死。 与其说他嫌弃别人不干净,还不如说厌恶自己肮脏,可余音在他衣袖上擦鼻涕,他除了有一丝恶心外,更多的是感动。 这么多年来,唯有她一人将他视为普通人,从不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在余音面前,他才能有正常人的恣意。 第181章 最伤人的话是为你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景公公,你衣服脏了……” 擦完鼻涕后,余音撇过脸不敢去看衣袖,而是小心翼翼看着景修,脸上尽是心虚和歉疚。 只瞥了一眼,景修也移开了目光,衣袖实在脏污不堪,他感觉心里直犯恶心,一直微抬左手,不让衣袖上的脏污沾染到其他地方。 他眉头紧锁,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公主,擦够了吗?右边还可以借给你用用。” 余音很不好意思,哑着声音结结巴巴的回道:“这,额,嗯,够了。” 院门有人影一闪,接着便是一参一鹤摇摆着走了进来,安安静静的蹲到了她的右边。 参宝头上的小叶已经长开,五片叶子聚合成巴掌大的小伞,给它隐约遮挡些阳光。 鹤宝大腹便便,羽毛油光发亮,看起来不像是仙气凛然的仙鹤,更像是养肥了待宰的大白鹅。 余音拿过梨花枝戳了戳,嘶哑着声音埋怨道:“太医院那些家伙到底给你吃了些什么啊,都快胖死了!你还飞得起来吗?” 似乎响应她的置疑,鹤宝展开翅膀就开始扑棱起来,飞到是飞起来了,只不过是从三级台阶上飞到了院中…… “景公公你看,谁家仙鹤长这模样,丑死了!” 景修含笑不语,就看着她指责着鹤宝与太医院的人。 “对了,这俩家伙不应该在太医院待着,怎么来了此处?” 景修想起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低声道:“或许有人故意把它们带来的吧,希望能陪陪你。你答应前去晋国和亲的事,这么久,应该已经传遍了。” 提起这茬余音又难受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 她最难受的却是梁言悲痛欲绝、难以置信的质问,那失望的模样好似遭受了全世界的背叛。 都说女孩子才缺乏安全感,在他们二人间,却是梁言极度缺乏安全感。 梁言命运多舛,幼时丧父,稍大时丧母,唯一相依为命的爷爷又是以国事为重,平日与他相处像上下级,像师徒,却不像爷孙,不像亲人。 他活得小心翼翼,最怕的是自己没用,让爷爷失望,让自己不被需要。 这些,余音从他时不时生气就能感觉出来。 这一次,她觉得,言言不会轻易原谅她了。 “公主,我也觉得你这次做的不太对。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你虽与太傅商量过,可你没有与梁公子商量过,他才是曾与你定下白首之约的人。 你忽然答应与晋国和亲,就相当于违背了你们的誓约。你知道吗,世上最伤人的话便是为你好。” 景修说得不算疾言厉色,还算平静温和。 他是局外人,看得最真切,他不希望宛若神仙眷侣的二人生出隔阂。有些误会从最开始解开最好,不要日积月累,成了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这样的事情,让人唏嘘,让人悲叹,悲哀。 余音无声的流着眼泪,伸手揉了揉,带着浓重的鼻音与嘶哑解释道:“我知道,我这样做让言言很难受,可是我与他商议的话他一定不许。 他是那么信守承诺、重情重义的人,选齐国还是我,他一定会陷入两难的境地。我只是不想看着他那么痛苦。” 景修把右手的衣袖伸了过去,低声叹道:“无论如何,你还是与他解释一番。有些隔阂,越早解开越好。你们二人心意相通,他会理解你的。” 想起梁言难过时沉默不语的模样,余音含着眼泪点着头:“我会和他说的。” 站起身来肚子忽然响了,抬头一看夕阳渐沉,原来不知不觉到傍晚了。难怪她眼睛和嗓子那么难受呢,都哭了半天了。 她恨不得立刻回到梁言身边,将自己所思所想解释清楚,可是瞧着自己处境,她只好让景修陪她太医院走一趟。 想要解释,也得说话不是,要是不寻点儿药缓缓,恐怕晚上就说不了话了! 二人走在前边,一参一鹤走在后边,逐渐消失在院子里。 藏书阁的门缓缓打开,阿察捧着书站在门口,眉宇间有疼惜,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喜悦。 景修陪着余音从翰林院离开,径直到了太医院,最后将她送到了宫门口。 初一十五从上午一直等在那里,心中担忧极了。 未来驸马已经离开多时了,二人一向形影不离,这次让他们很是担忧。 “小姐,你可回来了,你,你眼睛怎么肿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初一顿时脸带怒容,小心的扶着余音上了马车。 余音弱弱一笑,嗓子喑哑:“没有。” 初一不信,眼睛肿成核桃,嗓子也哑了,分明是哭了好久,若不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哪能变成这个模样? “小姐你别怕,谁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我们,我和十五帮你出气。十五你还信不过吗,他是当世高手,天纵之资,能与他抗衡的人世间少有!” 十五没说话,抱着剑站在马车旁,一身凛冽的寒意变成了杀意。 余音心里很感动,但仍是摇了摇头,难受的说道:“没有谁欺负我……我们先回家吧。晚上,我要去梁言家,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梁府之中,梁太傅听着屋内哗啦作响的声音,两条泛白的眉毛死死的拧在一起。 臭小子在摔东西了,他教的勤俭节约全忘了,臭小子一定是气很了。 “老爷,小少爷这是怎么了?老奴还从未见过他发脾气,这头一次发火的动静就这么大,听得老奴心头发慌。” 管家老吴愁眉苦脸的跟在太傅身后,随着他踱来踱去。 太傅烦恼的垂着手掌,焦虑的叹道:“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余丫头的事,除了余丫头,谁还能牵动那臭小子的心思?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我答应了余丫头要给臭小子道歉的,可我好歹为人师表这么多年,我如何拉的下这张脸来!” “公主,公主怎么了,她与小少爷感情不是好得很吗? 难道是公主又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让小少爷吃味了?” 太傅转身就朝老吴的脑袋上敲去:“什么叫又,里边正生着气呢,你可说话小心着点儿! 哎呀,是今日顾家那坏小子,威逼利诱让文武百官和陛下答应让余丫头去和亲!余丫头还真不愧是齐国的公主,责任心没的说!” “然后呢?” “然后就……答应了。” “答……答应了?那小少爷怎么办?” 老吴一脸怒容,太傅被吓了一跳。 第182章 全心全意爱了你十年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夜色黑沉,风声萧索,似有大雨将至。 余音从梨花巷翻墙而入,直接到了梁言所在的院子。 梁言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上边交代的任何事情,他都会尽善尽美。 按照往常,书房一定通火通明,余音几乎每次来都能瞥见投到窗户上,他全神贯注的身影。 只是如今,书房一片昏暗,就连卧房的灯也是摇摇欲熄,整个院子很静,很静,好似没有其他人。 可她就是知道,梁言就在屋子里。 她欲上前敲门,心里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举着手僵了许久,终是缓缓收了回来,在院子里无声、缓慢的踱着步子,留恋的看着此处她从小就熟悉的一草一木。 最初的时候,这个院子极为简洁,除却必要的陈设以及清雅的花木,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整个院子清幽素净得好似没人有居住。 可是后来,在她的霸道要求之下,回廊挂了轻纱,院墙下多了爬梯,背阳的窗台下方石缸旁多了兰花,梨花树下多了秋千,空荡荡的小亭里多了桌子,上边时常摆着新鲜的点心…… 就连本该保持安静的书房窗口,都被强制挂了只猫咪模样的风铃。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侵占了梁言所有的每一个地方,如今却不由分说抽身离去,连一句商量都没有。 她抚着那连内侧一个小角都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秋千,内心一阵感动,她向辛云印证过,这就是梁言抽空所做。 只是她随口说了一句,还没对他说过,他连这点心思都看得出来…… 她现在极想知道梁言怎么了,若是愿意,她随时可以听到梁言的心声,只是她不愿意这么做,因为那跟趁人之危没有什么两样。 她站在了门口,风吹得有些大,驱散了不少盛夏的闷热。 她轻扣房门:“言言,对不起,今日是我考虑不周,我总该同你商量的。我也不想过多辩解什么,错了就是错了,但我仍然想说一句,我只是不想你那么为难。” 屋子里有转瞬即逝的动静,若非余音细心注意,恐怕也发现不了。 余音停下了说话,院子里静极了,只有风铃在略显迅猛的夜风里不停的摇晃。 余音默默的站在门外,梁言安静的蹲坐在门内,明明是一推就开的门,却成了此时难以跨越的枷锁。 梁言一直在屋里,练武的人耳力极好,从余音出现在院墙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然后听着她在停在门口,听着她在院内踱步,听着她留恋的抚过院内的一切。 那些都是她强制留下的东西,她侵占了他现实和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如今却告诉他她要走了,要去嫁给别人了,那万里之遥的距离恐怕今生都不再回来了。 他其实清楚的知道余音做出的是权衡利弊下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一时难以接受,理智与情感不停的在脑海里争斗,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任何人,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看它们争斗不休。 狂风呼啸,夏雷阵阵,急躁的夜雨迅速从西方逼近。 余音眸中含泪,面带不忍,轻声叹道:“我是齐国的公主,享受了齐国给予我的权利,也必须承担起权利之后的义务。 你,哥哥,还有那么多大臣,苦心孤诣的为齐国谋划,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言言,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其实你心里清楚,让我去晋国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暴雨倏然而至,打得院中草叶垂头丧气,响亮而绵长的哗哗声成了这方世界仅有的声响。 狂风迅猛,窄窄的屋檐如何遮得住这滂沱大雨,转瞬之间,余音就被淋得透湿。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生疼,狂风又吹得身子微冷。 她就安静的站在屋檐底下,伸出双手不停的擦着脸,也不知是擦的是流淌的雨水还是其他什么。 窗户大开着,湿雨不停的从窗外飘进来,淋湿了窗下的书册,靠窗的柜、椅。 雨很大,小骗子一定淋着了雨,他顿时有些心疼。 可低头之时,借着微弱的灯火,瞥见地上浅蓝色底的梨花地毯,心中顿生愤怒,表情也变得狰狞。 她怎么可以侵占了他每一个角落,然后就风轻云淡的离开! 梁言倏然起身,拉开门,在余音还未反应过来时,将浑身湿透的人摔到了床上。 “从小家里人就教导我深明大义、大局为重,我也一直当做准则。可我得到的是什么? 父亲失踪,母亲丧生,我连哭不敢哭一次,因为所有人都说他们二人是为国捐躯,是无比光荣的事情! 你呢?定下婚约后,你给了我重若性命的月华石,可我什么也给不了,我一直觉得亏欠于你,所以我就发誓要一生一世的对你好。 我不喜欢热闹,可我仍要去各色的宴会,因为我想给你找你喜欢的点心。” 余音被摔得很狠,梁言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她缓着后背的疼痛,听着他一声声泣血般的叙说,心中又有万千针扎。 借着时不时亮起的闪电光芒,她可以清楚的看见梁言脸上的泪痕。 她心中痛极了,可仍是低声强调:“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选择。你一向深明大义。” 梁言闭眸苦笑一声,再睁眼也满是愤怒的红光:“我等了你十年,我希望你反悔,因为我怕自己不够好,同时我又不希望你反悔,我只能尽全力的对你好。 如今你忽然对我说,你要去嫁给别人,你把我这些年的付出当成了什么,笑话?” 梁言悲愤的笑道:“余音,就算是一只猫养了十年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我全心全意爱了你十年!你不曾与我有半分的商量,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竟然还要我深明大义?” 梁言双眸赤红,气息暗沉,眼底是要吞噬一切的幽光,此时的他阴沉可怖,就像是灭世的神祗。嘴角那一抹因为愤怒至极而扬起的笑容,衬得他邪魅又深沉。 他宠了十年的人,只能是他的,怎么可以拱手让人! 他用力的撕扯着身下人的衣衫,眸中没有半分疼惜,他那霸道而带着惩罚性的吻从余音的樱唇逐渐往下。 因为淋雨而变得微凉的肌肤在他的唇下变得灼热,更加激起了他的占有之心。 只是预想到的激烈挣扎没有出现,梁言停下了暴虐的吻,抬头往前看去,余音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睁着那双水润明亮的眸子安静的看着他。 他深吸了口气,敛了下眸子,背对着微弱烛火,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不是要去和亲么,那为什么不挣扎?”他的嗓音冷冽低沉,很难分辨出喜怒。 第183章 这一次你又骗了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双眸略显迷离,细微的瘪了瘪嘴,脸上有隐藏起来的委屈。 “因为我觉得这样你就不那么生气了,更何况我也只喜欢你,和亲又如何,其他人我一个也不要!” 她的嗓子仍带着嘶哑。 梁言冷笑一声:“好!” 低头便又吻了上去,衣帛仍在碎裂,可没过多久他吻的速度便降了下来,余音还清晰的感受到有一滴滚烫的液滴落下,烧灼着她的胸口。 梁言停下了动作,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柔而小心的合上了余音的衣衫。 “你是我宠在心尖儿上的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小骗子,这一次你又骗了我” 他站起身,推开门,消失在了滂沱夜雨里。 六月二十六日,晋国送来缔结盟约与求亲的国书,承诺与齐国世代友好,共同对抗扶余、迦南,共谋盛世。 晋国实在急切,给和亲留的时间极少,七月初一佑国公主就需从齐国出嫁。 时间如此紧迫,公主出降所有事宜只能从简,主持大事的礼部与参与事情的后宫之人都一脸悲伤。 所有齐国的人都认为,佑国公主出嫁定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当有这世上最盛大的婚礼。 只是如今,他们公主不是嫁给了喜欢的人,而是被逼无奈去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和亲。 剩下的时间只有四日,准确来说应该是三日半,如何准备得了这些? 祁阳看着为了躲避众人问询和关切而躲在长乐宫的余音,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愧疚和悲伤。 他学着余音的样子坐在内殿的门口,低声叹道:“小音儿,哥哥愧对于你。我身为帝王,连让你嫁给喜欢的人都不行,如今更是连个像样的婚礼都给不了你。” 余音学着宽慰小孩子的模样,轻拍着祁阳的后背,脸上是明媚的笑容:“要什么婚礼,我又不喜欢那什么五皇子。要是可以的话,我都想穿身惨白的丧服过去,让他们欺负你,欺负咱们齐国!” 祁阳伸手爱怜的摸着余音的脑袋,凌厉的双目有着细微的湿意:“小音儿,你下辈子一定要找个国力强盛的国家,去那里当受万民宠爱、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余音摇着头,双手插在腰侧,傲气十足的说道:“我才不要,我就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你,有娘亲,有爹爹,有舅舅,还有那么多爱戴我的百姓还有梁言我才不稀罕其他的国家呢!” “嗯,不稀罕。”祁阳牵唇一笑,笑得哽咽又勉强。 余音熟练的从他袖中抽出手帕,在他眼角擦拭,脸上是嫌弃的表情:“哥哥你都这么大了,都成咱齐国的陛下了,还哭,你羞不羞啊!这要是传出去,你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祁阳拿过手帕轻轻一笑:“哥哥没哭,只是被风沙迷了眼。” 余音站起身,憨憨的笑道:“对了哥哥,我一会儿会带着娘亲去一趟汉阳城,与爹爹说说话。今天,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若是他,找我的话,你如实说便是了,但应该不会找我了。” “好。”祁阳爱怜一笑。 待她转身,两人皆是泪如雨下。 汉阳城处在齐国东南,与迦南国接壤,中间只由沧江水系的南江分割开来。隔着宽阔的江面,可以遥望到迦南国黑底白纹的鹰旗。 余音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但是她的行踪极其隐秘,加上怀远侯及其心腹刻意隐藏,因此边关将士无人知晓他们的佑国公主来过此处。 黑虎军主账周围的普通士兵已经被清走,四周守卫的尽是怀远侯心腹之人,官职最低的都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 这一派戒严的模样,惹得底下士兵频频窥伺,却又因守卫之人是各大将领,再好奇也不敢过多注意。 “爹爹,你的胡子又硬了!” 怀远侯脱下了冷气逼人的甲胄,穿了身稍微闲散点儿的服饰,深蓝色的素袍,上下没有一丁点儿的纹饰,清雅如此,倒将他沙场多年磨砺的铁血之气祛除不少。 他仍将余音当做几岁的小孩子,意图抱着她坐在肩膀上,让她看一看高处的风景。 还是祁雪皱眉微怒的阻止道:“音儿不是小孩子了,你这当爹的可得注意点儿分寸!” 爱妻皱眉,怀远侯心都痛了,连忙将余音放下来,恋恋不舍的摸了摸余音的脑袋:“在我心里,音儿仍是那没长大的小娃娃。 爹爹一不小心就离开你们母子那么多年,乖女儿竟也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爹爹都还没抱够,没宠够呢,你说你怎么就要离开了” 眨眼间又扯到这个令人伤怀的话题上,听着父亲此番话语,余音的强颜欢笑再也维持不了,揉着眼睛就开始大哭起来。 祁雪杏眸含怒,死死的瞪着犯错的怀远侯,拿着手帕一边给她擦着脸,一边心疼的哄着。 对于余音,其实祁雪心里是有些愧疚存在的。 自皇兄离世后,她就不言不语的待在屋中,一遍遍抄写着三字经千字文,还有些其他的诗词文章。 一边抄写一边回忆着皇兄与她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她抄的这些东西,都是皇兄手把手教会她的。 是音儿每天抽时间陪着她,有时会讲些笑话,有时会讲些奇闻轶事,有时又一言不发,默默的陪着她。 那段时间里,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皇兄,丈夫以及女儿都抵不上半分。她总是忽略女儿的好意,将女儿所做的一切都当做烦扰。 只是忽然间,女儿就要前往异国他乡,走上她本该走的路。 她心里忽生了恐慌,失去皇兄那样的痛楚再次席卷心头,原来,母女之情早已生在了她的心中。 她后悔极了,后悔当初没有回应女儿,没有好好陪她,照顾她。 看着宝贝女儿泣不成声,怀远侯心都碎了。 硬朗的面容顿时被慌乱所取代,那个在战场上无往不前,敢于与十倍兵力的敌军拼杀都毫无畏惧的大将军,此刻只剩下手足无措。 “音音啊,你别哭了,是爹爹不好,爹爹给你赔不是。 你别哭了,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养李副将那种白雕吗,爹爹已经给你找来了。 还有糖葫芦,泥人,你要吗,这都是汉阳城里有趣的小玩意儿” 第184章 饮尽杯中酒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你们看,大人又把自己埋在事务当中,我觉着今日多半又不会回去了。” 几位主事恰巧路过,叹息的看着将自己埋在事务中的梁言。 “咱们还是别打扰大人了,这样的事情搁谁谁受不了。 其实这既不能怪公主,也不能怪大人,要怪只能怪咱们齐国式微,晋国趁人之危。 走吧,走吧,手里的事做完我还得赶回家去呢,我家孩子又病了。” 主事们摇摇头,各自分开了,将偌大的房间留给了梁言。 自那日从磅砣大雨里离开后,梁言就总是待在户部的官署,他与总是滞留长乐宫的余音一样,都是在躲避着满怀关切的其他人。 他连如何面对自己都不清楚,属实不知道该如何响应亲朋好友的关怀。 难道实话实说? 说他心如刀绞,说他不想深明大义,不想大局为重,只想把禁锢在身边,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可父母对他从小就寄予厚望,愿他将来成为国之栋梁,这般作为无疑是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击碎了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梦想。 可让他笑语盈盈的对别人说,他一点儿都不难过,不用担心,他好得很,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十年全心全意的付出,尽心尽力的爱一个人,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每每想起深爱的小骗子要穿上奢华的嫁衣远赴晋国,嫁给一个只知姓名,不知相貌品性的陌生人,他的心就疼得滴血。 他宠了十年,等了十年的人,终究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梁言抬头看了看渐沉的夜色,眉眼低垂,这又将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心不在焉的看着底下呈上来的,一堆堆关于户籍、土田、禄粮、税收等奏报,心里想的却是那天晚上的事情。 当时他是真真正正的想将余音占有,让她与自己合二为一,只是看着她澄澈明亮的眸子,眼底的信任和默认,他再也没法继续。 小骗子是信他的,也是爱他的,更何况他宠了她那么久,终是舍不得伤害她。 或许是上天有意将他们分开,这怪不得谁…… 梁言起身,拖着步子在摇曳的灯火下走出了官衙,在黑沉的夜色中回到了梁府。 “来人,将院中多余的东西给我收下去!” 梁言站在院中良久,终是冷着脸朝辛云吩咐道。 辛云有些不解,心里也有着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多余的东西?主子,你指的是……” “到处都是,你看不见吗!” 梁言冷喝之后,径直朝屋内走去。 他收了目光,特意不去看四周余音留下的痕迹,他担心自己多看哪怕一眼,都再也狠不下心说放弃。 辛云只好吩咐下人赶紧收拾。 梁言就站在紧锁的房门后,闭着眼睛难以忍受却又无法控制的注意着外边的响动。 “你们都快点儿!”辛云低声催促。 一道重物摔碎的声音响起,就像是重锤敲击在了他的心上。 他转身将门一拉,大步跨到了院中,不由分说的喝退了众人。 “主子,不搬了吗?”辛云小声的问道。 梁言目光一凝,冷喝一声:“滚!” 这是辛云第一次听到主子用“滚”这个粗俗的字眼,顿时胆颤心惊,连忙带着下人从院中退下。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那一向爱干净,讲风仪的主子,正不顾形象蹲在南墙下,小心的拾着被摔下的兰草。 那盆兰草他记得,是公主从某座不知名的山里挖来的,说是配清冷典雅、君子之风的主子正好。 辛云轻叹着气,摇头往外走去。 主子他,终是割舍不下! 梁言小心的将兰草从倒翻的盆栽下清理出来,用手帕细心的擦去叶上的泥土,将它重新种在了花盆里,放到了茶室临窗的花案上。 月华以及散射的阳光都能从窗户处照射到花案上,既能照到光,又不至于被烈阳灼伤,地方可谓恰到好处。 放好兰草后,他回到了院中,坐到旁边小亭的桌子旁,一杯杯给自己斟着酒。 喝酒会误事,他从来都是浅尝辄止,可是现在,他只想大醉一场。 不知何时,太傅出现在了亭中,与他相对而坐。 梁言低垂着目光,一心注意着杯中酒,不想去在意更多的东西。 看着猛灌着酒的孙子,太傅心中不是滋味,脸上却是一派严肃。 “你看你如今这样子,哪有半分户部主官的模样?陛下倚重你,你却如此自暴自弃,你对得起陛下的看重吗? 梁言,之前在议事厅,我的话是有些重了,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我的话只是提前陈述了事实。” 梁言没有搭话,只是通过酒杯落下时逐渐用力的声响,反抗着太傅的言语。 太傅叹着气,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放在唇边抿了抿,眉头直皱,或许是今晚的酒太苦涩了。 他轻轻放下杯子,疼爱的看着故意对她视而不见的梁言。 “孙儿啊,爷爷何尝不希望你俩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二人的感情,我知晓得清清楚楚。可有些事,总是需要做出选择的。 你肯定要说我一心只为齐国着想,做什么都喜欢权衡利弊,我也确实如此。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 孙儿,你文采斐然,学识过人,你一定清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齐国一旦灭亡,我们将是亡国奴,受尽折辱不说,你所熟知的、留恋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梁言停顿了一息左右,待太傅注意他的时候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太傅见着并非毫无动容的孙子,心中稍感慰藉。 而后想起小小年纪为了齐国将远赴异国他乡的余音,眸底疼惜的光芒更深了。 “你明明担心她,又何故做出这番无情模样。她留在齐国的时间不多了,你若还不肯与她见面,或许你们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孙儿,爷爷听说那晋国五皇子是最有希望问鼎皇位的人,后宫向来复杂,危机重重,余丫头生性纯良,去了晋国孤独无依,没有任何倚仗,恐怕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孙儿,听爷爷一句劝,你们好歹见一面,莫要因为置气,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情来。” 梁言饮下最后一杯酒,紧攥着杯子,直到瓷片割裂手心,他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就朝外奔去。 太傅见此眉宇舒展,同时慌忙的招着手喊道:“我可给你道过歉了啊,你要是再去余丫头那儿说道,我可就生气了!” 第185章 碧玉池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已经去了边关,一家人共度最后的时光,梁言不会瞬移,如何寻得到? 他默默的从皇宫折返,得知小骗子不在云都,心情直直跌落谷底。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分别将至的痛苦,原以为只会有愤怒和嫉妒,却不想难受得让他想哭。 不知不觉走到余音苑外的小巷,从下往上望,可以看到她用来捣鼓稀奇玩意儿的浮玉阁。 阁楼呈三层,碧瓦朱漆,雕梁画栋,每一层都点着精致的宫灯,衬托得府内金碧辉煌。 明明只少了三两个人,梁言却觉着这方府邸空了。 西苑里边安静极了,虽四处点着灯,可只有府兵节奏划一的巡逻声响,没有那悦耳清脆时而娇软的欢笑人声。 寂静之下,辉煌耀眼的灯火给这方世界蒙上了迷离梦幻的色彩,就像他甜蜜却又即将失去的梦。 他不在乎将迎来别人怎样的眼光,靠坐在了小巷墙角下,定定的望着那即将失去的梦,一直枯坐到天明。 这一次,祁雪没有再讲各种礼节,破例的放纵着即将远处的女儿。 一家三口躺在一张榻上,正如余音未满周岁前的那般,她躺在正中,女儿和丈夫各自躺在里侧和外侧。 一家人都以为其他人睡了,可在这样分别的夜晚,没有谁能坦然入眠。 余音还有许多事要交代,于是大清早就带着娘亲回了公主府。 将娘亲送回东苑后,她踌躇的逗留在大门处,想要进宫问一问哥哥,梁言有没有找过她,可又觉得梁言肯定不会找她的,在大门处静立了一刻钟后,迈着沉重的步子情绪低落的往西苑里走。 她垂头丧气的走着,眼睛一直看着脚前三寸左右的地面。 “小姐,小姐——”初一急急赶来。 余音有气无力的抬头:“干嘛?” 初一急的跺脚,不顾尊卑拽着她就跑,一边说道:“梁少爷在巷外墙角等了你一夜,半夜的时候,云都还下过暴雨!” “什么,他找我来了?”余音脸上一喜,可转瞬就拧起了眉头,“你说等一夜是什么意思?你们有没有让他进来避雨?” 初一不停的叹着气:“我与十五何尝没有劝过,可他直接对我俩视而不见,我们无论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到后来还直接闭上了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余音顿时急了,气恼的瞪了无用的初一一眼,飞速的朝鸣凤苑赶去,两旁的风景迅速的倒退,下人惊愕的目光也转瞬就看不见了。 鸣凤苑外。 梁言闭着眼睛靠坐在墙角,一身整洁素雅的蓝色锦袍被雨打得透湿,上边还溅满了黑色的污点。 那一向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被大雨冲乱,结成一绺绺搭在肩上,鬓角的两缕颓丧的垂在脸颊处。 他呆呆的坐着,不动分毫,就像个没有声息的雕塑。 他是那么孤傲的一个人啊! 余音心中一痛,缓缓上前,跪坐在半干的青石地面,胆怯而小心翼翼的将他凌乱的发丝拨开。 “言言,我回来了。” 听着这熟悉的人声,梁言缓慢的睁开双眼,眸底是一片涌动不歇,深邃忧郁的大海。 他脸上泛起浅淡的笑容,笑得那么无力又做作。 他嘴唇蠕动,苦涩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 “小骗子,我一直在等你长大,我已经等你十年了,只是我还没等到你长大的那天,你却要嫁给别人了。 小骗子,你怎么那么调皮,安分一点不好吗,梁言已经抓不住你了。” 余音鼻子一酸,连忙侧过脸,不敢去看那情深似海的目光。 伸手就朝他扶去,同时恼怒的骂着初一:“还愣着干什么,你不会帮忙吗?” 初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伸手帮忙将梁言扶起,与十五一起带着他跃进了西苑。 “初一,你让人烧几桶热水来,我去东苑找几件爹爹没穿过的衣服来,你俩可把人给我照顾好了,再出什么纰漏我就……” 余音想了下,并没有什么惩罚的办法,只好看着初一忿忿道,“再出纰漏,我就让十五打你,让你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初一死死的瞪着旁边静立的十五,委屈的喊道:“明明是吩咐的我们俩,怎么出了问题就我一个人扛?” 余音懒得看他,使了轻功就朝东苑飞去。 “十五做事一向牢靠……” 听着自家小姐远远飘来的话语,初一朝十五恼怒的哼了几声,踏着步子去厨房让人烧水去了。 梁言几乎没动过,之前在墙角下是,现在也是,任由人将他安置在床沿,给他裹上薄薄的被子。 他的视线好像随着余音远去了。 公主府的下人就是麻利,余音回来时,水已经调好温度装在浴桶里了。 余音捧着衣服走到梁言的面前,轻声劝道;“言言,这虽是盛夏,淋了一夜雨也是有着寒气的,水已经调好了,衣服也找好了,你先去沐浴可好?” 梁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言言,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你现在浑身都湿了,赶快去沐浴,免得感染了风寒。” 梁言眸子半敛,眉宇轻蹙,但就是不说话。 余音没法,只能唤了初一进来,让他帮忙将梁言带过去。 梁言暗自用了力,无论初一如何使劲,都没法将他从才床沿拉起来。初一摇了摇头,撇了下嘴,示意余音想想办法,便兀自退下了。 淋了一夜雨,又不肯去沐浴,很容易感染风寒,余音顿时觉得头疼,她怎么从不知道梁言有这么犟的时候呢? 捱了这么久,浴桶里的水多半有些凉了,重新烧水又得需要些时间,余音只能另想办法。 终是担心他的身体,沐浴总归要去的。 余音无奈的叹了口气,朝梁言伸出了手:“这次我亲自带你去可好,去我西苑后边的碧玉池,泡一泡驱驱寒气?” 公主府不仅是云都最大最奢华的府邸,还占据了云都三处温泉之一,另外两处在皇宫和西边的温泉山庄。 碧玉池原为黎王府的温泉汤,因为担心逾距,只挖了一间小屋大小。 长公主出降,弘景帝为了让妹妹过的更好,特意命人以温泉汤为基点向外拓宽,修建了一座仅次于华清池的温泉宫。 底铺白玉,宫中景色倒映水中,呈现一片清幽的碧绿,因此取名碧玉池。 梁言眨了下眼睛,慢慢的伸出手放在了她的掌心上。 第186章 小流氓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碧玉池占地较广,青砖黛瓦为墙,使其成为一处独立的殿落。 当中回廊相接,院落开合,层层合围,一步一景,花廊左右水汽氤氲,草木青葱,欣欣向荣。 临池附近,暖玉铺地,珠帘遮路,流水中央暖石砌台,当中奇花异草竞相开放,雕花漆柱上水晶做灯,明珠成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既有皇家巍峨,也有清幽文韵,颇为巧妙。 余音牵着梁言去了碧玉池正中的温泉池,将从父亲那儿寻来的干净衣服,挂在屏风后金丝楠木雕成的架子上。 “言言,你自己下去洗一洗,泡一泡,我在外边等你。” 余音将四周的纱幔全都放了下来,还隔了道珠帘,给人一种影影绰绰的感觉。 梁言也不知是怎么了,在她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拽住了她的手。 “你不跟我一起洗吗?”他突兀的问道,眉头轻蹙,目光忧郁又坦然。 这是那讲究君子之仪,总是坐怀不乱的梁言说出来的话? 余音登时震惊的转过头,踮着脚就朝他额头摸去。 “没发烧啊,怎么回事……” 梁言就由着她摸,面色平静极了,不吵不闹的,像个温顺的小羊羔。 余音拧眉一想,定是风寒入体,只是尚未表现出征兆罢了。 她点点头,连忙推着梁言下了汤池。 “言言你听话,咱乖乖的泡泡澡,驱驱寒气。碧玉池可是云都三大温泉之一,你来都来了,就不要浪费了。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以前我又不是故意藏着掖着,不让你来。是你自己不好意思,说什么在我家泡温泉有失仪态。 谁让你刚才磨磨蹭蹭的,浴桶里的水都凉了,我也是一片好心,才带你来这儿的。 你放心,这里的下人全被我遣走了,这里就剩我们俩人,一会儿我就出去,你不用不好意思。” 余音起了身,准备离去,因此没注意到梁言眸中微光。 脚下蓦的一滑,整个人失重的朝后方倒去,身后有人用力一拖,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落入了温泉池里。 “你要和我共浴就明说,我又不会拒绝的。” 抬眸一看,梁言眸光深沉的看着她,嘴角微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可这般轻挑的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脑中光芒乍现,像极了上次梁言偷亲她,她说的话:“你要亲我就光明正大,我又不会拒绝的。” 所以今儿,被自己的话堵了? “没有,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出去呢,言言你不用试探我。” 余音拍着梁言胸口,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脑子里却也想的是,自己好好儿的怎么会脚滑,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梁言掰过了她的脑袋,使其正视着自己,伸手按住了她拍着胸膛的手,眼底有眷恋,有深沉,有悲伤。 “小骗子,你从最开始就骗走了我的心,如今却说不要了,你想把它扔到哪里去? 我的心早已就不属于我自己了,它在你那儿放了十年,你早就成了它的主人。现在你忽然将它弃如敝履,你仔细感受一下,它一直在滴血,血流不止,鲜血淋漓。” 嗓音暗沉,正如夏夜里雨打芭蕉,让听到的人心生萧索。 手心下本应是强劲有力的心跳,此时却变得沉闷,就像裂缝的皮鼓。 余音何尝不知,梁言的心有多痛,跟她一样痛。 这些天,她脑海里时不时闪过这样的念想,不要管什么家国大义,不要管民族存亡,与梁言一起远走天涯,只谈儿女情长。 可是终归是不行的,她的身份就注定了这一生都没法过上平静的日子。 天下人都将她看作预言中的人,各国高层都想通过她实现称霸天下的野心,她一旦逃了,齐国会被群起而攻之不说,她与梁言也将迎来更加凶险的追捕。 她走不了,想找个地方偏安一隅更不可能。 她闭上眼睛,将泪光藏起,仰头犹如蜻蜓点水,在梁言唇上留下一吻,再睁眼已是明媚开怀的模样。 “言言听话,先把澡洗了,衣服换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从梁言怀中起身,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露出开始展现玲珑的身段。 梁言拉着她不想让她走,觉得此番放手,她的小骗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对上余音澄澈而殷切的目光,他恋恋不舍的松开手,拖着长长的声音,说了句“好”。 或许是不想让悲伤侵占了所剩不多的时间,他强牵着笑,略带惋惜的叹道:“小骗子,以后记得多吃饭,你看你还是豆芽菜。” 余音面色一红,羞恼的蹲下身子,朝他狠狠的泼了几把水:“你才是豆芽菜,你全家都是豆芽菜!” 说完气呼呼的跑了。 梁言看着那恼怒的背影,嘴角的笑容随风而散,最后又变成了淡而难察的苦笑。 “小骗子啊,你骗走我的一辈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么……” 从温泉池里出来,到了换衣的房间,屋子里备着她许多套衣衫,换上之后就坐在了矮塌上,撑着下巴思考着刚才的事情。 后方时不时传来抚水的声响,余音都能想象出温暖的温泉水浇在了梁言的头上,再顺着他坚挺的脸庞流下,沿着精壮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重回池中。 她暗自悔恨,梁言平时总是端着,难得开了窍,洗个鸳鸯浴也是挺好,再不济看看美男沐浴也是极好!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直接出去显得多没面子? 她暗下决心,鸟悄的摸到房门处,缓缓的抬起身子,透过门中上的纱窗往外看去。 纱窗乃是轻薄的白纱,视线能透过五六分,只是通向池子的地方除了有两层纱幔,一层珠帘外,还有两扇山水屏风。 如此一来,什么都瞧不见。 余音趴在门上,一声又一声的叹着气。 “小骗子,看什么呢,弄得这般鬼鬼祟祟。” 声音是从身后飘来的,余音顿感头皮发麻,僵硬着往后抬头,却对上了梁言意味深长的目光。 而后视线不受控制的下移,看到那比她想象中还有厚实精壮的胸膛。 梁言一头墨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上衣懒懒的搭着,此时的他一身儒雅和慵懒,直接让余音看直了。 “小骗子,口水擦擦。”梁言勾唇一笑。 等余音回过神才知道梁言在取笑她,整个人气鼓鼓的。 梁言轻笑道:“小骗子,你偷看我洗澡还生气,我这受害人都没讲什么呢。” 余音面色微红,但仍昂着头看着他,她可是公主,不能弱了气势。 梁言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宠溺的取笑道:“小流氓!” 第187章 老和尚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小流氓,你要拉我去哪里?” 余音拉着梁言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目的地是哪儿,埋头就走。 府中下人见二人一同从碧玉池出现,身上的衣物都不再是之前的那套,所有人都笑得心照不宣、讳莫如深。 又是小流氓…… 余音转头瞪了梁言一眼,忿忿的反驳“我不是小流氓!不准这么叫我!我又什么都没看到!” 梁言挑了下眉,淡笑的“哦”了一声,颇有趣味的问道“你这是在懊恼?要不咱们回去,我在当着你的面儿洗一次?” “好,咳咳……”余音连忙咳嗽,扬声补充,“才怪!我可是正经人!大家闺秀就是我的代名词!你要是再胡乱冤枉人,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梁言笑的意味深长。 余音顿时弱了气势,如今这梁言也不知怎的,脸皮忽然就厚了,人也变得有些不正经。 平时引他脸红的招式根本没法用了,如此看来,还真没办法治得了他了。 “嗯?”梁言轻嗯一声,似在催促。 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眸光,余音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恨恨的转过头,拽着他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直接走到公主府门口,吩咐下人传信让初一十五将马车驾过来,上了马车就命令初一往静安寺赶。 梁言不知何意,十五却隐隐有着猜测,状似无意却又小心翼翼的摸了下藏在胸口衣襟下的木牌,无神的望向了远处。 昨夜下过雨,今天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也格外灼人。 马蹄蹬地发出响亮沉闷的声响,穿过树林在山间回响,与阵阵林涛与扰人的蝉鸣,交织成一首怅惘的小调。 就像余音此刻的心情,有梁言在身边的平静,也有担忧无法达成夙愿的焦躁。 马车停在了山下,若要愿望达成,须得虔诚的步行上山。 日头太过毒辣,除了他们四个,几乎没有其他香客的身影,只偶尔能看见站在阴凉处歇气的扫地僧。 “小丫头,太阳这么毒,咱还是回去吧。” 梁言看着白皙的脸蛋被晒的通红,汗水不停流淌,樱唇已经开裂的余音,心中满是疼惜。 梁言不清楚她要带他来做什么,但他不喜欢小丫头强迫她自己。 余音抬起衣袖胡乱在脖子处擦了擦,摇头拒绝“不行,今天一定要去!” “什么非得要今天去?”梁言想阻止,可看着她倔强的模样,无奈的叹着气,“过来,我背你。” 余音仍是拒绝,非要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 梁言没有办法,只好拿过初一手中的伞,亲自给她撑着,希望这样能减少些烈阳灼烧皮肤的痛苦。 过了许久,望着不远处红绸满挂的古树,余音长长的呼了口气。 终于到了! 她将初一唤道一旁悄悄吩咐了什么,便拉着梁言兴奋的朝古树跑去。 待初一回来后,红绸为绳的木质姻缘牌抱了满怀,走到余音附近身子微倾,姻缘牌便哗啦的倒在了石桌上。 梁言皱了皱眉,疑惑不解的问道“小丫头,这是什么?” 余音朝十五要了匕首,拿了块木牌一边刻一边解释“旁边那棵古树是姻缘树,这些全都是姻缘牌。 若是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写在牌子上,扔到树上,两人就可以在一起。挂得越高,实现的可能性就够大。” “你是如何知晓的?”梁言拿了一块空白的木牌在手中翻看。 余音低着头,一笔一划的将自己与梁言的名字刻在上边,声音有些闷闷的。 “因为我上次来过,我把刻有我俩名字的姻缘牌挂到了古树最高的地方。 如今我们这样,肯定是上边的墨掉了,老天爷辨认不出字迹,才没能保佑我们。这次我直接刻上去,总该不会掉了。 我让初一将寺里剩下的姻缘牌全寻来了,因为我觉得只要我挂得够多,总有一个能被老天爷看到的。” 她缓缓抬头,眸中水汽氤氲“言言,我不想跟你分开。言言你说,所有人都认为我身负祥瑞,得上天庇护,那为什么我最大的愿望没法给我视线?” 初一心中一酸,转过身去,不愿意看到余音垂泪。 十五也默默的移开了目光,远望着连绵的青峰。 梁言伸手将她眼角的晶莹逝去,柔声安慰道“你可是公主殿下,你的愿望有些大,一个牌子是不够的。 我来跟你一起刻,这么大一堆,总该承载得了你的愿望了。” 余音牵着鼻音嗯了一声。 古树下,余音与梁言不停的在姻缘牌上刻字,初一将刻好的姻缘牌拿到古树下递给十五,再由十五跃上树顶,仔细的挂在高处。 四人这般紧密合作,倒成了寂静的静安寺里异样的风景了。 悠远寂静的钟声从山顶上传来,将人心中的浮躁祛除。 看着桌上减少了大半的姻缘牌,余音好似看到了与梁言共度一生的场景,心中逐渐变得满足。 “深知身在情常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幽幽传来,余音梁言转头朝右边看去,见到一名脸带白须,面容苍老,身穿袈裟的和尚从古树侧方的台阶走了下来。 “老和尚?”余音黛眉紧锁,稍显怪异的看着老和尚。 这句诗前半阕倒还好,大致有着情谊绵长的意思,可后半阕就有些不对味儿了,颇有种惆如江水的之感。 怎么听起来都有种咒她与梁言的意思。 老和尚眉目端正,法相威严,听着余音的称呼嘴角上扬,笑得眼睛半眯,整个人瞬间变得慈眉善目。 “公主殿下。”老和尚停在丈远的地方微微见礼。 余音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略显不喜的问道“老和尚,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老和尚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没什么意思。” 余音更为不爽了,撸了下袖子冷声反问“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不怕她的威胁,仍是慈眉善目的望着她,目光也曾在梁言身上落下。 “姻缘早定,因果也早就定下。” 余音只注意到前四个字,跨步走到老和尚面前,微眯着眼睛审视着;“你是说我和他的姻缘早就定下了?” 老和尚含笑不语,似是默认。 余音欢喜的跑回梁言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不停的摇晃“言言你听到了吗,老和尚都说咱俩早有姻缘的!我俩以后肯定能在一起!” 梁言微蹙眉宇,沉着眸子看着带笑的老和尚。 老和尚朝他行了个礼,临走前给了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 第188章 不准你放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想不出缘由,却隐隐感觉到他与小骗子的未来,或许会遇到更大的艰险,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言言,你不开心吗?” 低头对上余音神采奕奕的小脸,看着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璀璨的星辉,他缓缓伸手抚在她的脸侧。 柔和着语气说道:“你还想去什么地方,尽管说,我都陪你。” 余音眨巴着眼睛不停的追问:“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 梁言回以宠溺的笑容。 余音见此兴奋地不得了,连忙指挥着初一十五,赶紧将剩下的姻缘牌挂上,拉着梁言就往山下跑。 “小丫头,慢一点,我从未失信于你,你不用如此担忧。” 余音可不听,速度一点儿没慢,要是再快,都能从台阶上圆溜溜的滚到山底下了。 “我可不是怕你不守承诺,我是担心时间不够了,我想去的地方有好多,那些都是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 “好……”梁言心酸的长叹一声,伸手将余音一捞,便揽着她一路往山下飞掠而去。 看着两侧倒飞的景色,孤零零被扔在山下小亭旁的马车,以及马儿瞪着澄亮的眼珠子水光微漾的看着她。 余音忍不住问道:“言言,咱不坐马车了么?初一十五他俩也还没赶上来呢!” 梁言扬唇一笑:“马车不要了,初一十五也不要了,你有我一个就够了。” “是这样,可是……”望着马儿垂泪的双眼,她心里不免生出了抛妻弃子的荒诞之感。 那马儿是爹爹的坐骑特意给她配出来的小马驹养大的,身边除了十五就是它陪自己最久了。 对上马儿不可置信的目光,余音忽然感觉自己成了渣女。 梁言轻笑,声音宛若清风拂面:“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带你去。别担心梨花了,初一十五会将它和马车安然无恙、完整无缺的带回去。” “好吧。”余音勉为其难的同意他的解释。 “先去哪儿?” “白鹤滩。” “小丫头,你可抓紧了,你要是半路丢了,我可不会折回去捡你。”梁言挑着眉,嗓音染笑,宛若凤箫声动。 “你什么人啊,正常人丢了几十斤肉都要火急火燎的跑回去捡,你可倒好!” 余音环抱着梁言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前,努力挂在他身上不让自己掉下去。 “我怎么会将你弄丢呢?小骗子,只要不是你自己想走的,我都能把你找回来。” 涛涛林声与簌簌风声中,有细微的叹气声响起,最后混于风、林声中,逐渐消弭。 视线变得开阔,两旁的青山绵延向两侧延伸,中间是林木稀疏的平地,草地上经车马牲畜长年累月的压过,形成了一条平坦光滑的褐色长路。 树木不由自主倾斜的那侧,是鹅暖石堆铺出的浅滩,滩上随意的分布着数堆大小不一的芦苇丛,深青色的柔软的下垂,在溪风里犹如柔软的丝绦。 浅浅的溪流中,聚集着几十上百的白鹤,额生朱红,通体白羽,或觅食或梳毛,让这片浅滩多了几分热闹。 梁言稳稳的落在了鹅暖石铺就的浅滩上,轻柔飞将余音放下,惊飞了溪流里怡然自得的鹤群。 待二人站定,鹤群重新落回了水中,自顾的觅食或梳毛。 “言言,你可记得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余音仰着头望着梁言,问得小心又虔诚。 梁言轻轻一笑,而后叹道:“我当然知道,还不是你这小骗子偷偷跑去了烟云楼。那种地方,哪是正经姑娘该去的?” 余音余光瞥到梁言左侧,有只白鹤离了鹤群,独自立在近水处,暗红色的细腿直楞楞的插在水中,有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孤独感。 余音想到了早春时,梁言立在白鹤滩旁的情景,也是这般萧索和孤寂。 她心中酸涩,踮着脚勾住了梁言的脖子,用力凑到他耳边。 “言言,你当时曾对我说:‘圣旨已下,婚约已成,一切都无可更改,我会负责的,希望你不要当成玩笑。 我给了你十年的时间反悔,可你没有,无论以后你的想法是怎样,我都不会放手。’ 如今我也不准你放手,不然我怕我去了之后,没有与阴谋诡计相抗争的勇气,我怕我坚持不下去,熬不到回来的那一天。” 梁言弯下腰,爱怜的捧着她的脸,表情温柔,声线颤抖的说着好。 余音小声的哼哼,揪着他的衣襟擦了擦鼻涕,转瞬便一脸志得意满的模样。 “言言你放心,我可是得上天庇护的人,我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管他几皇子呢,我都会想办法解决掉,尽快回来找你。” 梁言担心的劝道:“小骗子,你可不要做傻事。” 余音胸有成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又不是把人解决掉,我的意思是会想办法脱困。我是谁啊?你的小祖宗啊!” 声音忽然提高,将浅滩上的鹤群再次惊飞,余音见此捧腹大笑,瞧那小模样,得意地不得了! 梁言无奈的摇着头:“是,小祖宗!” 鹤群回归安静,余音也一脸严肃,微眯着眼睛危险的审视着梁言。 “我这去晋国,可是带着拯救齐国的伟大任务去的,你呢,就给我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不准四处拈花惹草,不准随便收别的姑娘送的东西,不准接受别的姑娘的示好。”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了男女通吃的祝离,她打了个哆嗦,连忙厉声改口,“不准接受别人的示好!你要是察觉到有人对你有意思,有兴趣,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你都给我赶紧跑! 你可是我的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是我的,别人不许碰!” 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语,梁言都会略显难堪,因为小骗子对他强烈的占有心只是把他当成了所有物。 如今,心中除了满足还有眷恋,小骗子害怕失去他。 梁言轻轻捏了下她脸上的软肉,有些忿忿的笑道:“小骗子,你怎么这么霸道? 你可得清楚,你这小妮子现在才十三,而我已经十八了,云都与我同龄的公子早已成亲,就我干巴巴的等你。 你说你要是在晋国玩儿开心了,玩儿得乐不思蜀,迟迟不归,我堂堂户部尚书岂不成了老光棍了?” “这……”余音面带心虚,可转念一想,梁言这是想要别的姑娘? “那也得给我受着!”她恶狠狠的骂道。 第189章 花下秋千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这……”余音面带心虚,可转念一想,梁言这是想要别的姑娘? “那也得给我受着!”她恶狠狠的骂道。 白鹤滩之后,他们还去了很多地方。 看了一起上学的皇家学院,曾经专门用来教导他们三人的西边教舍已经有了新的学子,堂上胡子花白的夫子正教着当初太傅讲过的。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余音拽了拽梁言的胳膊,嘴角的坏笑格外惹眼:“老师老师,我新学了个词叫余音绕梁……” 而后学着太傅的模样,吹胡子瞪眼的说道:“梁言,站起来!你好好儿给郡主讲讲余音绕梁的含义!” 毫不收敛的笑声吸引了教舍里所有学子的注意,眼见着里边的夫子拿着戒尺气冲冲往门口走来,梁言弹了下余音的额头,无奈的叹了句“坏丫头”,拎着她一跃,就消失在了教舍外。 夫子推开门,看着四周毫无人影,瘦的高突的眉骨往中间一皱,喃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说着转头往后一看,学子们正襟危坐,一脸求知样。 “真是怪了……”夫子关上门,继续拿着书摇头晃脑的念着。 背阳侧的窗下,余音露出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睛,朝里边的学子眨巴了两下。 之后他们还偷偷去了静心斋,余音摸索到厨房偷走许多怀素刚做的点心。 去了东宫,顺手牵走了觊觎已久的梨花玉雕,内嵌活动玉珠的镇纸。 去了御花园,折了一把繁茂的梨花。 去了翰林院,将张时迁、葛洪文等人时常捧读的等书藏到了书架高处。 去了太医院,在沈毅的桌子上留了份张牙舞爪的“庸医”字条…… 最后回了梁府,已是明月高悬,灯火稀疏,人声悄悄。 梁言将余音偷揣的点心放在桌上,将折来的梨花插在花瓶里,看着她坐在椅子上一边荡着腿儿一边把玩着梨花玉雕的镇纸。 “小丫头,你好像爱极了梨花。” “不,我爱极了你。”余音抬头,看着他粲然一笑。 余音摸了摸肚子,眨巴着眼睛,抬着眉,极为真诚的问道:“言言,我饿了,你能给我煮完粥吗?就像……就像操心着柴米油盐的夫妻那样?” 梁家乃书香世家,簪缨世族,出过三位帝师,两位翰林大学士,两任户部尚书,还有文坛巨擘、文职要员数不胜数,族中以各种礼仪规矩约束后人。 君子远庖厨,这是梁家人从小就深谙的道理。 煮粥,梁言自然是不会。 他轻轻摇了摇头:“要不吃些点心?或者我吩咐辛云让厨房给你做一点?” 余音失望的低下头,闷闷的说道:“不用了,我不饿了。” 说着缩下了椅子,将镇纸放在茶案上,移步朝门外走去。 “言言,”她停在门外,微微转头,“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我想再看看这里的景色。” 梁言轻轻点了下头。 院中的陈设一如往常,只那南墙下的兰草不见了踪影。 见她黛眉轻蹙,梁言紧张的解释道:“洒扫的下人不小心将花盆摔了下来,我只好拿了新盆重新种上,担心它再被摔,我就把它放到茶室的窗下了。” 余音敛了下眸子,眼底的疑惑就此散了。 她留恋的在前边走着,梁言眷恋的在后边跟着,院子里的花廊,凉亭,长廊都相携走遍。 不知是错觉还是确实如此,梁言觉着夜风有些凉,吹得他心尖发凉。 余音最后停在了梨树下,盛夏时节,梨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犹如伞盖,上边结了许多黄澄澄的梨子,与春时棉云积雪的模样大不相同。 余音轻柔的抚着秋千,安静的坐了上去,抬眸看着梁言:“你能推推我吗,想来我是没办法在梨花盛开的时候荡这秋千了。” 梨子已接近成熟,随时可能掉落,梁言犹豫着,可对着她期盼的目光,终是走了上去,握着椅背轻轻的摇了起来。 夜风乍起,吹得树叶窸窣作响,一只熟透的梨子与树枝分离,失重的下坠。 他心中一紧,连忙护在了余音头上,梨子却在即将砸到他手臂的时候化作了淡雅的梨花。 与此同时,梨树的青葱之色迅速褪去,细微却又令人惊喜的声音不停响起,转眼之间,原本还硕果累累的梨树已变成了繁花似锦的模样。 竟然……竟然开花了! 梁言满目震惊。 余音见此情景欢心一笑,连忙催促着梁言赶紧推她。 皎皎月华之下,随着秋千的晃动,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 余音欢笑的声音在梁府上空盘旋,温润浅淡的光华迅速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万籁俱静的云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犹如仙神入世般,云都所有的梨树,都有胜雪的梨花忽然绽放。 梁言没有说话,默默地推着她。 满树梨花开了,就像早春时节。 荡了一会儿,余音笑声渐悄,哽咽的叹道:“好了,这样就够了。” 她从秋千上离开,迈着步子朝外边走去,梨花簌簌的落下,待她消失,梨花也不见了。 这又像是一场梦,一场迷离浮华的梦。 巡夜的更夫在空寂的街道上走过,一人拿着梆子闷闷的敲了三下,另一人拿着锣响亮的敲了四声。 四更天了,她留在云都的日子仅剩两日半了。 余音拿衣袖悄悄的抹着眼睛,一步步朝公主府走去。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余音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大清早就去了榆钱巷,问询阿察关于解除诅咒的事情。 阿察摇了摇头说没有,实际上他已经有眉目了,只是东西实在难寻,恐怕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 阿察说,他想随她去晋国,想去晋国的藏书阁找找有没有解决办法。 他的私心想要陪在她身边,之前她与梁言感情坚贞,外人根本无法介入,只是如今她被迫与梁言分开,阿察觉得,自己可能有了丝希望。 余音想了想自己尚未成型的计划,答应了这个要求。 阿察是巫族中,有着许多神神鬼鬼的手段,她想扭转和亲的局面,带着阿察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第190章 认命吧,初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小姐,小姐,不好了,玉茭枯黄了!” 副管家是个落魄文人,最喜欢吟风弄月。 自从进了公主府,当了西苑的管家,便整日带着府里的花农的在西苑修剪苗木,种植花草,那架势真是恨不得将每一个角落都种上合乎时宜的花草。 几乎可以说,整个西苑,每一处的花木都有着他的心血。西苑空地的玉米发芽之后,也是交给他照顾的。 看书还可领现金! 时不时的背着手,在田垄间巡视,若是见着长了虫了,便拿着特意找城西铁匠打的小夹子小心的挑出来。 对于自家小姐交托的重任,他可谓做到了呕心沥血。 玉米枯了?余音怪异的看着他。 “哎哟,小姐,是真的!你快去瞧瞧吧,你今年才将这任务交给我,那么大片地,可不能出纰漏了哟!” 副管家急躁的催促着余音,瘦削的脸上尽是心疼的神色。 余音抬头看了看天,烈阳当空,没头没脑的问道:“老朱,如今是什么时节了?” 老朱不明其中意思,但又担心因为具体时间刺激到她,便没说具体的时间:“还有几日便到处暑了。” 余音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对玉茭枯黄一事已有了计较:“咱们去看看吧。” 老朱急切的在前边引路,每走几步就往回望望,用那焦急的小眼神催促着不紧不慢的余音二人。 眼瞧着到了玉茭地,老朱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待到余音与阿察走近,他正好一脸心疼的捧着枯黄的,被老鼠啃得遍体鳞伤的玉米棒子钻了出来。 “小姐,你看!”他一脸难过,就像看到自家儿子要死不活。只是他没有成过家,更没有儿女。 余音剥开外皮,用手指按了按玉米粒,嘴角漾起浅笑:“老朱,你别伤心了,玉茭已经在成熟了。 云都地处南方,玉茭收获得早,如今叶子逐渐枯黄,只是要开始收获了而已。” “真的?”老朱似有不信,与同样惊奇的阿察对视了一眼,“这三月初播的种,如今就要收获了?也就四个多月的生长期,这也太神奇了吧!” 余音无奈的笑笑,吩咐老朱拿几个篮子来,摘些鲜嫩和开始脱水的玉茭回去。 余音找娘亲借来立春,以及东苑的掌勺,在西苑厨房里招呼着大家帮忙,或亲手或点拨厨子做了十来样玉茭做成的食物。 老朱听闻玉茭能收获,心生欢喜,直接叫人担来一堆筐,足足摘了三担才停下。 厨房里的人也因第一次使用新奇食材,内心激动不已,直接将三担给祸害了,如今做好的成品不仅堆满了曾经那宽阔的王府厨房,更是摆到了院中。 入目皆是金色的食物,余音感觉头疼,她本是想着自己先尝尝味儿,可眼下这么多东西如何吃的完? “小姐小姐,你给这晚宴取个名儿吧!”初一殷切的看着她。 余音暗自呸了一声,谁说要办什么晚宴,她分明是想吃独食的,谁知手下人不听话,没收住手…… “不听话”的手下们,正双目放光的盯着她。 她咳了两声,随意应道:“要不就黄金盛宴吧?” 忽的想起还有种东西的别称叫黄金,她顿时心生恶心,连忙改口:“不不不,黄金盛宴太俗气,咱还是叫个金秋盛宴吧!嗯,就这样!” “小姐,我还是觉得黄金盛宴更富贵。” 余音微眯着眼瞪了初一一下,冷声道:“我是小姐还你是小姐?” 初一弱了气势,不再纠缠。 余音拿筷子穿了根煮的晶莹剔透的玉米棒子就开始啃,咬了几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去拿个篮子,底下垫上东西,每一样给我捡点儿放进去,我一会儿给祖母带去。 另外,再挑几样放食盒里,趁天色还不算晚,分别往皇宫、梁府、楚府、静心斋送去。 至于剩下的,你们呐,分了吧!哦,立春,娘亲喜欢甜的,你记得带碗玉米甜粥和小甜饼过去。我把东苑的掌勺都借来了,娘亲一定还没吃饭。” 立春点了点头。 待将送人的东西装好之后,来帮厨全都一拥而上,生怕动作慢了尝不到新鲜。 “这可是新粮物,听小姐说北方的玉茭还有两三个月才能成熟,咱们今日就尝了味道。这算不算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呵,你这话就不对,人家当时根本不知螃蟹的能不能吃,这些东西可都是能吃的!不过咱是第一批尝到玉茭滋味的人,算不算齐国头一份?” “我这下可以出去显摆显摆的,我也是吃过丘定国玉茭的人了!” 余音看着激动的人们无奈的耸了耸肩,用眼神示意初一将篮子跨上,啃着玉米棒子就往外走去。 初一看着走在前边的两人心里直委屈,小姐就不说了,就连一向冷漠示人的十五都拿着玉米饼边走边吃。 就他自己,左边一篮子,右边一食盒,只能看着眼馋。 “小姐,说好的只有一个篮子呢?”初一委屈巴巴的追了上去。 余音偏头一瞥,略显嫌弃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傻,甜粥、小菜能放篮子里吗?你要是能,我允许你只拿一个篮子。” 初一吸了吸并不存在的鼻涕,哀怨喊道:“那他呢?他怎么不拿?” 十五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我是侍卫。” “我也是!” 十五扯了下嘴角,似在蔑笑。 “小姐,你看他嘲讽我!” “好了好了,你又打不过他,何必呢?认命吧,初一。” 余音同情的拍了拍初一的胳膊,在他肃穆的黑衣上留下亮泽的手印,以及黏黏糯糯、破损了的玉米粒。 “小姐!”初一望着倏然远去的余音的身影,一脸悲愤的喊道。 十五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肩,给了个安慰的眼神。 初一转头一看,右肩上多了俩油亮的指印。 “十五,我要弄死你!” “你还在磨蹭什么呢,走的这么慢,哪家暗卫像你这样?” 余音叹息的声音从前方远远的传来,初一心情格外暴躁,可打不过说不过,只好认命的拎着篮子食盒追了上去。 他明明是小姐他爹培养的暗卫,按亲疏远近,怎么都比舅舅培养的十五要亲些吧,如今这算什么! 第191章 这样就不会忘了我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府荣华院。 余老夫人坐在杏树下的躺椅上,贴身丫鬟给她轻轻打着扇子,驱走傍晚的燥热,余音殷勤的给她喂着细腻顺滑的甜粥。 亲孙女儿喂着,余老夫人自是笑眯眯的,脸上全是愉悦。 余音看了眼粗壮的杏树,喂了口甜粥到余老夫人嘴中,庆幸的说道:“祖母,这棵杏树长得可真好。” 余老夫人眉眼一皱,恼怒的骂道:“还好这棵没事,不然我真得让你爹脱一层皮。西边园子养的那么好的杏树,都被他打断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军营校场那么大的地儿还没够他施展么?” 余音想起杏树断裂的缘由,暗暗发笑,眼见碗中的粥已经少了一半,她便让下人带下去了,老人家不能吃太多,以免积食。 余音轻轻叹了口气,移过绣凳放在躺椅边上,偏过头靠在余老夫人身上,轻声嘱咐:“祖母,以后我就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儿吃饭,好好儿睡觉,把身子养的好好的在,这样我才能放心。 爹爹已经去了边关数年,如今我也要走了,齐国风云暗涌,危机四伏,你一定要小心。” 余老夫人摸着她的脑袋,声音雍容而慈爱:“小音啊,你不用挂怀,你祖父离世后,便是祖母一人将你爹爹拉扯大,什么阴谋诡计,祖母向来是不怕的! 你和你爹爹,都是做大事的人,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乱了心绪,我和你娘亲都会照顾好自己。” 院里的下人已经知趣的退下,仅留下陪嫁来的丫头牡丹,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慈爱和不舍的看着余音。 余老夫人将手搭在余音的身上,轻拍着她的背部:“祖母只是担心,你还这么小,就要搅进晋国的皇权争斗,祖母怕你吃亏。 祖母还担心梁家小子,人家虽然寡言少语,对人冷淡,可对你是掏心掏肺好。你再调皮,人家也依然宠你、爱你、疼你,我们作为亲人都比不上。你这一走,他得多伤心。 你从小就喜欢好看的公子,祖母时常担心你长成个花心的性子,一不小心便负了人家。这些年你还算收敛吗,没什么出格的举动,祖母稍稍放下了心,哪想到今日这情形?” “小音啊,世上最难还的便是情债!”余老夫人强调。 “祖母!”余音起了哭腔。 余老夫人年纪大了,陪了她一会儿便歇息去了。 余音一个人坐在杏树底下呆了许久,细想着每一个与梁言相处的过往,离开的时候月上中天。 梁言没有处理公务,而是静坐在卧房,看着烛火燃尽。 他觉得此时的情况像极了当下的模样,燃烧的烛火便向即将和亲的小骗子,带给齐国仅有的希望。 一旦拒绝,火光便会消失,齐国也会陷入一片黑暗。 现在的他,既不希望烛火逐渐燃尽,也不希望黑暗降临。 难啊! 烛火微微跳动,忽然出现的力道将他卷去了后边的床上。 昏黄烛火映照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强势的侵占他的身体。 余音拼命的吻着他的唇,双手胡乱的剥着他的衣服,带着坚定和决绝。 烛火晃动不已,俨然接近熄灭。 浅淡的月光从雕花木窗投射进来,洒下一地清辉。 夜风从窗户对穿而过,却带不走心中的灼热。 梁言气息粗重,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嗓音沙哑的问道“小骗子,你知道自己再做什么吗?” 听起来有几分诚挚,几分严厉。 余音环着他的脖子,黑亮的眸子湿漉漉的,犹如附上了撩人心弦的春水,娇软的嗓音像被剪刀剪去,变得断断续续。 “我知道……言言……我只喜欢你,只想……同你在一起。 去了晋国后,我虽……有心反抗,可事情已不是……能被轻易掌控的了,我怕……后边……” 梁言按住她的手,眉头紧锁,双目泛红,哑着嗓音克制的说道“小骗子,你根本不明白这样的意义。你知道吗,一旦这样,就代表身心皆属于彼此。” 余音眨了下眸子,梁言的身影朦朦胧胧的映入眼底。 梁言颤抖着手轻轻在她的额头、眉心、鼻翼还有饱满红润的樱唇的抚过,深邃的双眼写满了疼惜。 “梁言如今有负于你,别说娶你,就连将你留在齐国都做不到。既然我无法对你负责,我便不能轻易接受你给我的重托。 小骗子,你知道你对于我的意义。” 如果说他有两件最在意的事物,一个是齐国,另一个便是她了。 他苦心孤诣的为着齐国,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余音,二者在他心中,犹如信仰般神圣。 他是决计不会轻率的夺走余音的清白,他们二人之间,必须要有敬先祖,拜天地的神圣仪式。 他看着身下娇软委屈的人儿,轻轻叹了口气,细心的将她的衣衫理好,翻过身将人揽在了怀里。 “乖,梁言哄你睡,好吗?”他的声音有着难察的颤抖。 余音又气又委屈,枕着他的臂弯,小手没轻没重的在他身上作乱。 梁言闷哼一声,钳制住她双手,缓了许久才用稍显平稳的语气说道“小骗子,你再乱来,后果就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了。” 余音不满的挣扎了下。 梁言拼命隐忍,汗水不停的从他额前滚落,敛了下眸子,既难受又认真的训道“给你两个选择,乖乖的,我抱着你睡,或者我离开,你一个人在这里,这已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 余音双眸泛红,伤心的哭道:“非得要这样么?你不喜欢我么?” 梁言轻柔的将她眼角的晶莹吻掉,小心的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珍视的看着她。 “你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我不想委屈了你。你不是说让我相信你么,小骗子,我便再信你一次,我等你回来,等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我已经等了十年,为了你这谎话连篇的小骗子,就算再有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下去。直到,你忘了我……” “言言,你怎么那么可恶,你为什么非得要说这些煽情的话,非得要弄哭我?我明明都要走了,你这些话偏偏让我更加舍不得!” “舍不得便好啊,那样你离开后就会心心念念的想着我,就不会被外边的野花迷了眼,就不会忘了我……” 第192章 临别赠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时间转瞬即逝。 余音走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她脸上添了精致的妆容,身后上穿着奢华的服饰,鲜艳如火的嫁衣是灰色天空下最惹眼的存在。 皇宫里最有威望的嬷嬷小心的扶着她,领着她拜别身着龙袍,满目威仪的帝王祁阳,以及身侧暗自垂泪的明德长公主。 “哥哥,我此行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此后齐国交给你了,娘亲也交给你了。” 余音红唇微启,头上珠翠交鸣,眼角混金的赤红眼线高傲的上挑,洗去了脸上的稚嫩,眼眸仅微微一瞥,便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人捧在手心,宠在心尖上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有了自己使命。 祁阳剑眉微拧,眼底的怅惘与失落被掩饰的极好。 他薄唇上扬,既欣慰又感慨的说道“小音儿,你是我齐国皇室最有担当的公主,你放心,齐国一切,有我。” “小音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放心,有哥哥在,不会有人敢催你。”祁阳冷凝着目光朝前方略显不耐的顾天成等人看去,眼底尽是警告之色。 余音微微一笑,甚为倾城。 她点了下头,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相见的那道人影,稍稍失望的收回目光,眸子微垂,朝祁阳的贴身内侍看去。 小林子得祁阳眼神示意,弓着腰恭敬的往前走了两步。 “公主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小林子,齐国形势严峻,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但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作为哥哥的内侍,你就应该好好照顾他,让他劳逸结合,注意休息。只有身体健康,才有心力操心更多的事情。” 小林子眼皮抖动,偷偷的擦了下眼睛。 余音看向了离她稍近的景修“景公公,你只比舅舅小几岁,你是看着我长大,你在我心中就像亲人一样,我希望我回来的那天,你也在这里。你不许有事。” 景修勾唇一笑,压低了嗓音应着“好。” 余音又叮嘱了许多人,文武百官都安静的看着她,偌大的地方只有她轻柔的话语,以及在狂风里猎猎作响的旌旗。 “立春,你要好好照顾我娘亲,还有我祖母。” “太傅爷爷,你不要对言言说重话了,他已经很努力了。” “太傅爷爷,言言责任心太重,一到忙起来就不管不顾,连着几日都不会歇息。我的月华石虽能滋养身体,可终究是外力,我不在的时候,你便让辛云劝着他一点。” “楚离,你如今已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要多多考虑,不要小孩子气。” “沈毅,你好好儿钻研医术,定能成为一代神医。顺便让太医院的人收着点儿,别再把鹤宝为太胖了,它不是大白鹅!” “楚丞相,杜大人,你们都是齐国的肱骨之臣,还希望你们继续与哥哥携手共进,为齐国谋一个太平盛世!” “……” 没有什么好叮嘱的了,也没有什么好等待的了,想来他是不会来了。 正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分别。 梁言来了,或许她就走不了了。 她长裙曳地、百鸟朝凤的后摆在红毯上逶迤而去,最后上了马车。 文武百官就面带不忍,无声的看着看着那马车启动,送亲的车队逐渐在从宫门离开。 城墙上方的角落站着一个人,双手死死的抠着重逾千斤的墙壁,悲切的目送着她在呼啸的阴风中远去。 脚步声迅速靠近,梁言未曾移开落在送亲队伍的目光,问“东西放好了吗?” 辛云点着头“放好了。可是主子,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送一送公主?你明明那么舍不得。” 长长的叹息很快消散在风里“放手一次,已是生不如死,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放手第二次。我若去了,她便走不了了。” 梁言脸带苦笑,闭目仰头,任风吹打“其实,我多希望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用权衡利弊,不用顾全大局,不用深明大义。 我爱她,带着她走便是,管他什么家国天下,我与她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主子,”辛云担忧的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并不笃定的安慰,“公主会回来的……” 梁言勉强一笑。 余音端坐在马车里,头上金钗宝簪,压得她浑身难受。 今日出嫁,她去了挺多地方,跟随者礼部的官员进行了许多的仪式,现在已是下午,她好像一直还未吃过东西。 “初一,有什么吃的吗?” 初一钻了进来,从车厢内壁抽屉里拿出一份松软的点心,余音忽然瞥见床榻里侧,靠枕后边藏了一样盒子模样的东西。 “初一那是什么?” 她衣饰繁琐,行动不便,只好让初一帮忙,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只精致的食盒。 “你这小子还有心,知道小姐我没吃饭。”余音慰藉一笑。 初一摇着头,一脸疑惑“这不是我放的,我准备的全是点心,都分门别类的放在了车壁暗格里。食盒这么占地方,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余音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伸手将盖子揭开,里边放着一盅白粥,一盘素菜。 “小姐,没记错的话这餐具像是梁府的吧,云都也就梁府喜欢这些看起来简朴的素色餐具。”初一插话。 余音似是想到了什么,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刚才那么久都能忍着的眼泪,此时却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在白粥里荡出一道道水窝。 “小姐,你怎么哭了?” “你,出去。” 城墙上,辛云叹道“主子,梁家世代讲究君子远庖厨,你今日这样,恐怕免不了被老爷责骂。” 梁言不甚在意的笑笑,眸光冷淡“被责骂又如何,听听也就过去了。小骗子不开心,我却是心如刀割。 她从小便被人捧在掌心,如今却肩负着沉重的使命前往异国他乡,我目前能做的,仅仅能为她熬一碗粥罢了。” 皇城大道的一处阁楼上,怀素倚在栏边,平静的看着送亲队伍远去的影子。 松青不解其意,心中对于顾天成、对于晋国没有丁点的好感。 “主子,你真的要看着公主嫁给五皇子吗?她真的不是你找的人吗?” 怀素敛眸轻笑,声音却冷而幽寒“怎么会呢,那玩意儿可休想沾染小余音。也罢,这么多年了,也应该回去玩玩了。” 话音一落,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 第193章 千里红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历代公主出嫁,至少都有十里红妆,齐国最为鼎盛之时,幅员辽阔,国力强盛,可以横扫如今的三国,那时国主最为宠爱的公主出嫁,铺就了红妆百里。 准备时间仅有三日,无论是紧急调拨还是加紧生产,都远不足筹备出公主出嫁的所需的物品。 余音原形和亲,礼部竭尽所能,只筹措出红妆八里。 她的婚礼是齐国历史上最为简陋的婚礼,却也是最为万众瞩目的婚礼。 当齐国的百姓听闻他们的公主连最基本的规格都达不到,心里除了心酸还有疼惜。 他们自发将剩下的红毯续上,没有红毯,就用红绸铺地,没有红绸,就将家中红色的被罩拆下铺上,没有红色的被罩,便寻来红色的花朵撒上…… 无论是平坦官道,还是山间小路,无论是泥地,还是水泽,送亲队伍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红色铺就的。 公主和亲,齐国的百姓各尽心意,为他们的公主铺出了举世无双的千里红妆。 送亲队伍逐渐朝宿城行去,红毯也一直从云都铺到宿城。 宿城是齐国边陲重城,据守天险。 站在宿城那气势恢宏的城墙上,可以看到荒原上飞翔的猎鹰,可以看到流窜的盗匪,可以看到远处缩成拳头大小的晋国的郦城。 “从城门出去,我就真的离开齐国了。” 夏日实在闷热,余音换了身轻薄方便的常服,站在城墙上吹着关外气味陌生的风。 十五与阿察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侧,脸上皆是平淡的表情。 十五对齐国没有强烈的归属感,自家破人亡后他就将自己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他所要听从的只是弘景帝下达的命令,他所在乎的只有余音一个人。 阿察对齐国也没多大的感情,巫族立于尘世之外数百年,历代巫族中人脑中只有“族”的概念,而没有“国”的概念。 齐国于他,不过是一个统治族地外世界的势力名称。 “小姐,小姐!马统领正与宿城的龚副将交接,接下来的路他将是龚副将带队护送了。马统领要走了,你要下去看看吗?” 初一急急的跑了上来,看到三人默声的眺望着远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 余音转过头,眉间微皱,长长的哦一声,上似乎有些惆怅。 “算了吧,我不喜欢离别。” 她将脑袋转了回去,迎着风像是在自言自语“事情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我姑算着就是今日。” 十五清冷的应道“是的。” 那日,天蒙蒙亮她就从梁府离开,径直去了静心斋, 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肩负了齐国的重任,她就应该将事情做到最好,这样才不会辜负百姓的期望,言言的等待…… 她吩咐杜采薇以及林有才,半月之后将青年才俊、文坛大家、齐国重臣以及陛下祁阳聚集于静心斋,至于如何将大臣和祁阳唤来,她已设下了办法。 听闻是以公主殿下的名义举办的晚宴,所有才子佳人、文人雅士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都想争得一个席位。 奈何民众太过激动,闻讯而来的人群将静心斋周围挤得水泄不通,杜、林二人只好设了邀请函为限,只有得到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入静心斋。 有着知音会的人力,林有才的财力,杜府的权力,除却陛下和大臣,参与宴会的人员名单迅速被敲定。 申时末,宴会事宜一应俱全,就等着来宾就坐。 这一场晚宴,因为要邀请三品以上的大臣和陛下祁阳,余音原本计划办在宫里,担心杜采薇和林有才权限不够,只好将地点换在了静心斋,这样也方便民众代表入场。 静心斋占地广阔,并建在苍溪中部的水汀之上,唯有古槐下廊桥和背街的长廊可以到达,除此外只能轻舟渡水才能靠近,既清幽又安全。 杜采薇叫来了楚离帮忙,申时末,与林有才一起站在古槐下,等待着将至的贵宾。 林有才身份不够,只能在旁边带领知音会的骨干查视着普通人的请柬,但他仍是紧张,既惶恐得见天颜,又担心陛下与众臣不来,完不成公主的交代。 天色渐沉,静心斋附近街巷围满了百姓,大家心有灵犀般,安静的呆在街边,与林有才一般紧张得坐立难安。 灯火辉煌,照亮了寂静的夜色,照见了这万人空巷却又针落可闻的怪异的盛况。 “已经酉时三刻了,陛下和大臣们该不会不来了吧?”杜采薇心跳紊乱,汗水不停地从她额头、鬓角、脖颈渗出。 “你这是不相信公主!”楚离看起来有几分鄙夷,抬起袖子嫌弃的给杜采薇擦了擦额上的香汗,“你看你状全掉了,真丑!” 杜采薇恶狠狠的跺向楚离的脚尖,看着楚离吃痛的模样,心里的紧张散了不少。 在所有人都接近失望的时候,祁阳带着大臣到了。 祁阳没有看古槐下接待的人,迈着步子径直朝里走去。 他冷着声对落于身后的景修说道“小音儿给朕的信,可以拿来了吧。” 不是问询,而是命令。 景修心无波澜,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呈了上去。 信封上写着工整的几个字大齐陛下敬启。 落款佑国公主余音。 祁阳皱了皱眉头,面上似有疑惑,也有细微的不悦。 他并没有当场打开,而是到了宴会上才打开。 静心斋主楼有三层,祁阳与楚丞相等人坐在三楼,官位次之的人以及文坛大家被安排在二楼,普通的文人雅士、民众代表,被安排在一楼以及一楼外的空地上。 杜采薇深吸口气,怀着紧张的心情站上了一楼的高台上。 “此次宴会名为金秋盛宴,是由公主殿下离京之前嘱托小女举办的。” 拍了拍手,知音会人充当的侍人鱼贯而入,将托盘中的食物小心的放到众人的面前。 “想必诸位皆知北方水灾一事,淹没了北方平原,摧毁了今年所种的水稻。幸得公主心思缜密,提前做了准备……” 祁阳没再听,而是打开了信件。 。 第194章 为万世开太平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大齐陛下敬启 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齐国的边境,正朝晋国王都行去。 我一出生就享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贵,后面更是得到了无法估量的宠爱,可以说我是在整个齐国的爱护下长大的。 我曾经一度习惯了将这份宠爱,并将它看做理所当然,我不知道一个郡主该做什么,不知道作为皇室唯二的子弟该做什么。你们从未告诉过我,我也从未思考过,每天欢欢喜喜,得过且过。 可当我看见河床震断,南江改道,水淹平原,尸魂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声声悲泣的向我祈求,希望我能降下福泽,我再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 我是称号取自“梧凤之鸣”的郡主,我是百姓一直尊崇的郡主,我是齐国信仰般的存在。 百姓尽心的宠爱我,却又不停的神化我,如果我再无所作为,置之不理,他们心中的神便死了,信念也就崩塌了。 哥哥,我知道你们曾想为了我与晋国鱼死网破,我并不是没有心的人,我走到今天的路,全是我反复思量,权衡利弊,心甘情愿的选择。 你或许不知,有一个缥缈却又绝美的梦时不时萦绕心头。 那是时不时出现在我梦中的世界,那里有一个人民异常坚韧、异常团结的国家,他们经历了无数的战火,比我齐国历史上任何一场战役都要惨烈,最后几乎整个国家都要沦陷了。 可他们从不肯放弃,始终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为了一个信仰可以前仆后继、慷慨赴死,老一辈牺牲了,年轻一代的上,年轻一代的折损了,孩童继续踏上父母长辈走的路 鲜血洒遍了那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可最后他们都成功了,奋斗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太平盛世。 哥哥,你或许会说这只是一个梦,当不得真,可我坚信只要希望尚在,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 我们是亲人,整个齐国的百姓都是一家人,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为了一个目标坚持不懈的奋斗,我相信,大齐帝国的荣光会重新闪耀在这片大陆。 哥哥,我们齐国并没有没落,只是民众的斗志和信念被灰败的现状所掩埋,只要将斗志激发,我们将是不可战胜的。 世人皆传我是齐国百姓的信仰,其实不是的,我们所有人的信仰是齐国。 哥哥,不是只有马革裹尸才是对齐国的贡献,你身为齐国的陛下,要做到知人善任,只要你用的恰当,就算是一个贩夫走卒都能成为制胜的关键。” 祁阳沉沉的叹了口气,微微侧头发现景修本分的立在身后,转回目光看向下方,同时小心的将信笺折好,揣入了怀中。 杜采薇刚介绍完玉茭所做的菜品,看着众人点头称赞,心里有着慰藉,可捏着袖中公主交给她的、给天下人的赠言,她忽然紧张得不得了。 那些话,每一句都有着极大的震撼,她想不出这世间除了公主,还有谁有本事有气概写出这样的诗句来! 楚离不知道真相,只当她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生怯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当做安慰。 杜采薇深吸口气,微笑着环视众人:“公主曾留下几句话,叮嘱我一定要告诉大家。齐国不是部分人的齐国,而是天下人的齐国。 公主说饱读诗书不是为了吟风弄月,不是为了谋取官职,而是应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宿城巍峨的城墙上旌旗飘荡,下方恢弘的大门在数十人的分工合作下,缓缓打开,送亲的队伍从大门里走出,最后消失在了荒原里。 马车前,初一正转过头一脸崇敬的看着余音:“小姐,你是怎么想出那样的话来? 一听到那句话,我觉得自己的书都白读了,十几年的日子也白活了。我觉着,要是云都那帮大臣听了,肯定得哭得稀里哗啦的。” 余音眺望着远处的余辉,有些惆怅的叹道:“那不是我说的,那是别人说的。” 初一连忙追问:“谁啊?这样的话肯定会留存世上的。” 余音摇摇头:“梦里的。” 杜采薇话音刚落,满座噤声,各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像被定住一般。 苏成文双目逐渐睁大,赤红之色缓缓显露,不知是饮酒过度还是什么,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直接挥开意欲搀扶他的下人,状似癫狂的大笑,“好,说得好,这才是读书的意义,这才是读书人毕生追求的信仰!” 有他在前,场中人再也无法压抑内心震撼,有人仰天长啸,有人掩面哭泣,有人长声叹息,就像彷徨无依的旅人忽然找到了目标。 但所有的激动后都化作了哭泣,他们在宣泄这么多年的碌碌无为。 成熟的帝王应当喜怒不形于色,听到那句话后,祁阳虽无比震动,但仍保持着帝王应当有的冷静和威仪,只是那按在桌面微微颤动的右手,隐约揭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这是要有多大的远见卓识,胸襟抱负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于有着父皇以及文臣至高评价的余音,他忽然心悦诚服。 他震撼,他慰藉,小音儿不是易折的娇花,不是池中物,待她展翼之时,必是翱翔九天之日! 小音儿,哥哥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祁阳展颜一笑。 梁言震惊之后便是感慨,此刻心中一种超脱于人世情爱的感情油然而生,那便是大义,是家国情怀! 对于余音固执的和亲一事,不再那么纠结,那么难受了,因为他的小骗子比他还要有眼界和担当。 “小骗子,你的话我信了,我会一直等着你回来,等你一起看你所期待的盛事。” 杜采薇见众人宣泄得差不多后,故意可了两声,以便吸引注意。 一楼有一部分人是大字不识两个的,但也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对于刚才的话语并没有多大的震撼,很快就安定好情绪。 见杜采薇如此,他们心生期待,在他们眼中,公主殿下不是个分高低贵贱的人,公主一定还有其他的话是给他们的。 杜尚书哭的最狠,因为他的大女儿差点儿害了公主,愧疚和激动交织,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第195章 解决马匪的两种方法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采薇,公主不会还有什么话吧,刚才的已经够震撼了!”杜尚书一边抹泪一边追问,一大把年纪了,哭得却跟个小孩似的。 杜采薇点点头,不再吊人胃口:“公主说,如今正是齐国危急存亡之时,只要是齐国人,身上都有一份责任。 公主留了几句话: ,岂因福祸趋避之。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说到最后一句,她停了下来,面色有些怪异,因为这跟前边的赠言一点儿也不搭。 “还有什么,尽管说!”众人催促。 杜采薇扯了扯嘴角,略显心虚的念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好好好!” 现金点币等你拿! 在场来宾倒没什么,各自的侍卫,潜藏的暗卫却是激动不已。 祁阳暗卫首领玄一直接从某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学着在场侍卫的样子热烈的鼓掌。 “公主说的太好了,真是深得我心!” 忽然感觉凌厉的视线割得后背生疼,他猛然转头,正好对上面色阴沉的祁阳,气势瞬间一弱,收了手,低了头,默默回到了隐秘的角落。 祁阳摇摇头,忽然羡慕起余音的侍卫来,十五真不愧是最,哪像他身边这些,感觉像是魔鬼训练的漏网之鱼。 初一用小炉给余音烧着茶,兴致盎然的追问:“小姐,那你留最后两句诗是为什么?并没有前面的话语振奋人心。” 余音挑挑眉,示意他看旁边的十五。 初一没看出什么。 余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江湖中人向往快意恩仇的生活,大多都是无组织无纪律,比起沙场上的为国征战,他们更喜欢腥风血雨的江湖。但一旦利用好了,也将是我齐国一大助力。 我将这两句放在最后,是希望他们能跳出个人恩怨,将目光放在家国大义之上,不是囿于江湖才可行侠仗义。” 初一连连称赞:“小姐就是小姐,想的真是深远!” 余音噗嗤一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其实,最主要的是好玩儿啊!” 初一那宛若江水滔滔不绝的敬仰忽然被冻住,他僵硬的张合着嘴:“是……是这样吗?” 余音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前方。 十五脊背挺直,长剑紧握,明明是人,却有种利剑出鞘的锋利感。夜风拂得他发丝轻扬,灰白的发色又给他添了种孤寂。 他才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最好的写照吧! 余音只是希望“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能宽慰他一点。 离开齐国境内后,顾天成就一直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因为盛京处在晋国西北处,距离边界郦城的直线距离是云都到宿城的一倍多。 余音这一路上可谓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她也想赶紧到晋国边城歇歇脚,便允了队伍加快行程。 荒原之上盗匪出没,这些人都是翻了大错,被官府悬赏的重犯,做起事来狠戾异常。 余音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出现,就成了所有盗匪垂涎三尺的肥羊。 地面震动,惊得野兔乱窜,高空盘旋的猎鹰见此机会俯冲而下,寒光闪闪的鹰爪穿透了兔子的背部。 忽有数道马儿嘶鸣之声从前方传来,队伍被紧急停了下来,龚副将吩咐将士戒备,调转马头到了马车旁。 “公主,除了西面,皆有马匪出现,目前已有三队人马。” 余音面色淡然,一点儿不怵,莫说龚副将手下士兵骁勇善战,初一十五以一当十,就算不敌,她也能意念一动,带着齐国众人瞬间返回。 只那顾天成,呵呵,她才不会管呢! 余音撩起了后方帘子,戏谑的朝呆在马车里想方设法俘获美人心的顾天成喊道:“喂,你们晋国不太行啊,这治安也太差了吧!和亲的队伍都敢劫,看来你们晋国朝廷一点儿威严都没有嘛!” 顾天成面色难看的很,宿城之外、郦城之前的这片荒原,流窜着各国的重犯,晋国曾想过下手治理,却因地形原因和马匪实力难以寸进。 后来见这些人也就滞留在这片荒原,便就听之任之,不再搭理,最后这里俨然成了三不管地带。 这虽是缘由,可说出去只能显得晋国官员无能,顾天成只能阴着脸,对余音的嘲讽不发一言。 余音撇撇嘴,觉得没劲,重新坐了回去,兀自吃着初一给她烤好的野兔。 “小姐,你不担心吗?”初一一边切着兔肉一边问询,气息还有些紊乱,一看就是烤好兔子追上来的时候追得有些急了。 余音侧身躺在车厢中,手臂下放着软枕,有滋有味的吃着兔肉。 “不担心啊,因为有你和十五啊!”余音笑眯眯的。 十五闪身就不见了。 初一惊愕,而后嫌弃的撇撇嘴,仔细的将躯干上的兔肉剃下来:“那人又跑了,神神秘秘,真不知道做什么坏事去了!” 大风吹起车帘,余音下意识的从空隙往外瞥了一眼,淡淡的笑道:“或许解决麻烦去了吧,毕竟有不识趣的人挡了我的路。” 没过多会儿龚副将再次骑马走了过来,脸上有震惊和慰藉:“公主,不知哪位高人帮了一把,等属下带人准备迎击的时候,发现那三队马匪已经死了。” “嗯,本公主知道了,龚副将还是辛苦了。” 也就其前后脚的事,龚副将刚离开,前方车帘一晃,十五便回到了马车上。 银灰色的发丝带着湿意,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色泽,就像此时的十五一样,给人一种沁凉的感觉。 初一呆愣一瞬,伸着手想往他头发摸去,却被十五拿剑一挡,手腕吃痛,只好讪讪的收了回去。 “小姐,马匪不会是十五解决的吧?那可是三个不同的方向!还有这么短时间,他是不是还洗了个澡?” 初一震惊,余音可不怎么意外。十五本就武功高强,再加上愿力有着洗经伐髓的功效,在她的影响下,十五的内力嗖嗖的往上涨。 他如今的情况可谓是介于练武与修仙之间,他的实力在整个世间的武林,可谓无出其右。 行了不到一刻,车队又停了下来。 龚副将一脸恼怒和愧疚:“公主,马匪又出现了,四个方向皆有,通过装束分辨,大致有十来股势力,此次有些不好办了。” “什么,又来!”余音将啃得干净的兔腿往地上一掷,恶狠狠的吼道,“当我这气运之子是闹着玩儿的?” “气运之子?”龚副将摸摸脑袋。 余光瞥见十五又要消失,余音顿时出声:“坐下,沐浴更衣多麻烦!” “沐……沐浴更衣?”龚副将更迷惑了。 余音没解释,只是吩咐道:“你让人从马上下来,把金属搁在地上,这样保险点!” 龚副将不明所以的走了,当命令下达,所有人成了跟他一样的表情。只是顾天成与左婉可不听,只当她公主脾气犯了,想方设法愚弄众人。 “劈死你!”余音坏坏一笑。 霎时间荒原之上狂风大作,乌云翻滚,飞沙走石,雷电轰鸣,转眼间四方马匪全军覆没。 其中有两道闪电劈在了顾天成与左婉左右,两人当场昏死过去。 “完了,下手狠了点儿,这下多了两个拖油瓶了!”余音撑着脑袋,惋惜的叹道。 第196章 郦城太守府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将军,听说送亲的队伍明日就到了,咱要先准备准备出城迎接吗?” 郦城太守府,一个副将模样的端起酒杯,敬了下上座的太守和对面的将军,脸上带着微醺之意。 大厅正中,有六名坦胸露脐、轻纱遮面的女子,身段舞姿极尽妖娆,那秋水剪瞳微微一敛,好似要将人的魂魄勾去。 副将所唤的将军醉意十足,醇香的酒液淋湿了胸前的甲胄,迷离而淫秽瞟着场中肤白貌美的舞女,一双眼睛好似长到了人家那白肤之上。 “还出城迎接?不就是一个委曲求全送来当礼物的公主,有什么好迎接的?你看着,我明日非但不去迎接,我还要那公主低声下气的唤我将军大人!” “将军,这似有不妥吧,她好歹也是齐国的公主,还是预言中人……我听闻五殿下很看重此次联姻。” 将军饮完手中酒,将杯子往地上一掷,带着酒意狂傲的站了起来:“我薛开谁也不怵,就算是五殿下亲自来了,我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么,就算我亲自来了,你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不是还想让我低声下气的叫你将军大人?嗯,正四品宣威将军,薛开?” 从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冠,面容黑沉的男子,袍子上逾距的绣着蟒纹,不知真相的定会将他当做皇太子。 太守酒喝得不多,一早瞧见了院中出现的人影,因此一直不敢出声,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招来灾祸。 听见五皇子冷沉的话语,他直接缩到了桌子底下。 薛开醉意朦胧,只当是有人恶意开着玩笑,咳了口浓痰朝地上吐去。 “五皇子又如何,他老娘已是色衰而爱驰,早被陛下厌烦了。哪像我妹妹,正是青春年华,深得眷宠!后宫的女人啊,没有陛下的宠爱,再高的位阶也是虚职。”有道冷魅的男声笑意难掩,朝五皇子戏谑的说道:“弟弟,你手底下人不太行啊,直接不将你放在眼里,想来过去阳奉阴违的事情不少啊! 唉,多亏哥哥劝着你亲自前来迎亲,不然,小公主被你底下的人欺辱了,后边你能不能骗到小公主为你所用都难说哦!” 五皇子面色难看至极,朝身旁比女子还颠倒众生的男人低喝道:“闭嘴!顾乐贤,你要记住,你只是七皇子!按排行来讲,我才是你哥哥!” “哟,想当我哥哥了?你们晋国皇室和大臣不都将我看做怪物么,弟弟,哥哥不妨碍你清理门户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用不着哥哥我陪着了!”妖孽男子尽是笑嘻嘻的。 五皇子面色阴沉如墨,胸膛起伏不定:“滚!” “弟弟别气,松青,咱们走!” 男子便是数日前回到晋国的怀素,他一出现,就使得朝野震惊,诸多大臣直接缩在了府邸里,生怕被他平碰上,看到了他们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见不得人的事情。 “主子,你激怒他干嘛,景嵘这个人最是记仇,害起人来手段比顾天成还要阴毒。”松青不解的问道。 二人一步一步的走着,月光下静谧的景色却在飞速的倒退。 怀素挑眉一笑,看到了在夜色下荒原里穿行的送亲队伍:“因为,好玩儿啊!” “好……好玩儿?难道您引景嵘来郦城也是为了好玩儿?” 怀素脚步一停,偏头看着他:“怎么,不行?” 而后满是趣味的笑道:“等明日我跟着迎亲的队伍出现在郦城外,小余音该是怎么样的表情啊,想想都值得期待! 唉,再怎样景嵘也没有小余音有趣,整个晋国的人加起来都没她有趣!” 松青抽了抽嘴角,面上全是无奈,更有种对景嵘的同情。 亏得景嵘自诩了不起,处处感觉自己高人一等,没想到在主子这里也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甚至连公主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 可怜啊,可怜! “主子,那我们现在是……” 怀素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份热腾腾的点心:“自然给小余音送点心去啊!我如此贴心,她定会激动得睡不着吧!” 松青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上中天,恰是睡意浓重的时候。 听闻公主最讨厌有人吵着她睡觉,就连午休之时都有初一十五紧密把守。 这个时候带过去的是惊喜吗? 松青迟疑的点着头:“也许……大概……可能会激动吧。”激动得可能想打人…… 太守府大厅,只留下景嵘与薛开两人,就连院子里的下人都被识趣的郦城太守遣了下去。 “你莫不是忘了,你妹妹薛依依还是我送进宫去的。若没有我母妃的帮助,你以为就凭她毫不起眼的家世,能见到父皇? 恐怕刚进宫就被不知道被谁弄死了吧! 还有你,薛开,你这正四品宣威将军的职位也是我给你的,你以为你的妹妹升了个嫔位,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养的狗还没派上用场就要反噬主人了,这样的狗还留着干什么!” 景嵘拽着薛开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一下下往地上磕去。 薛开从前只是个县丞的儿子,读了两年书,哪里会什么拳脚功夫,能捞到宣威将军的官职都是景嵘一手操纵的。 加上富贵之后贪图享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在景嵘的把持下,他毫无还手之力。 “殿下,殿下,你饶了我吧!我那是胡言乱语,你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殿下,饶命啊,您这样岂不是脏了您金贵的手啊!” 额头血流如注,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嚎啕着求饶。 “确实有些脏手!”景嵘勾唇一笑。 在薛开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景嵘目光一凝,右腿一屈,狠狠一踢,跪地的薛开直接被踢飞,眉心处刚好磕在桌案的横楞上,撞塌了鼻梁,磕爆了双眼。 薛开声嘶力竭的尖叫,鲜血不停喷涌,没过多久声音便歇了下去。 “咬主人的狗就不该留着!”景嵘瞥着前方一地暗红,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最后一脸嫌恶的走了出去。 似乎是遇见了太守府发生的事情,松青不解的问道:“主子,你是故意的吗?” 怀素轻轻一笑,眸子里的光亮比月华还好看:“看不出,松青变聪明了。” “这样有什么深意吗?” “有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197章 扰人清梦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怀素伸手朝松青头上一扯,再轻轻一吹,拔下来的墨黑发丝转瞬就变成了一根流光溢彩的青色羽毛。 他半连着眸子,靠着车厢侧身躺着,同时拿着羽毛笑意盎然的在余音脸上扫来扫去。 余音早睡熟了,一路上紧着赶路,无趣的很,便没有同在齐国那样熬夜。 酣然入睡的余音忽然感觉脸上痒痒的,梦里就见着一只肥死人的大兔子蹲到她脸上,圆滚滚的尾巴在脸上蹭啊蹭的。 “滚开,不然让初一烤了你!”余音在脸前胡乱的抓了两把,想要撵走那扰人清梦的野兔。 怀素将羽毛一抬,余音重新恢复安静。 稍稍等了会儿,他又将羽毛放下,在余音眉心扫动,看着张牙舞爪,眉头紧锁,怨气十足的小姑娘,他脸上的笑意浓的都要溢出来。 “小余音,哥哥千里迢迢来看你,还给你送了热气腾腾的点心,你就这么迎接我?” 松青隐蔽了气息与身形,队伍中没有人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见着自家主子这般无理取闹,他感觉羞愧地无地自容,连忙撇过了脸朝车窗外看去。 大肥兔子总要蹲她脸上,怎么赶都赶不走,余音本睡意正浓,这样都要气哭了。 “死兔子,打死你!”摸索到榻上的软枕,狠狠的朝兔子砸去。 怀素伸手一接,就将软枕抱在了怀里,厚脸皮的揉了揉。 “小余音这是邀请哥哥我同床共枕?唉,这么好意思呢,哥哥我可是良家妇男!” 松青拧巴着脸,将半个身子都塞到了车窗外。 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车厢里的动静早就引得十五的察觉,可他撩开车帘看到的只有呓语的余音,只好冷眉深锁,面色犹疑的转回了脑袋,侧耳仔细留意着里边的情况。 初一架着车,也听到了余音的梦话,忍不住打趣道:“小姐做梦都念着野兔,看来白日里还没吃够嘛! 明早还得你驾车,我趁机打两只野兔烤好,给小姐当午膳。” 始终有人扰着清梦,执着于睡觉的余音都给气哭了。 十五目光一凝,撩开车帘就钻了进去,当下就审视四周,试图找出怪异之处。 余音睡觉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他与初一都清楚,一到她睡觉二人就留意着周围情况,不准任何事情扰了她清梦。 如今委屈成这样,分明是没睡好! 余音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鼻腔重重的呼着气,秀丽的双眸水汽氤氲,既阴寒又委屈的瞪着地上。 “怎么了?”十五放缓着嗓音询问,眼睛一寸不漏的在车厢内搜索。 “有人不让我睡觉,气死我了!我怎么这么难!”余音气呼呼的说道。 “没有什么了,你可以继续睡了。” 十五告诫着自己要冷漠,可看着眸光水亮的余音,又忍不住用了一丝哄人的语气。 余音委屈的嗯了两声,扯过薄毯往脑袋上一蒙,翻身一滚,兀自睡到角落里去了,床榻正中赫然出现一只寸长的青色洒金的鸟羽。 十五目光一沉,不动声色的捡过羽毛,捏在了手中查看。 羽毛细长,尾部蜷曲,一看便是顶上翎羽。 据他了解荒原上根本没有身型巨大,翎羽颇长的鸟类,余音的物品当中也没有羽毛制品,这片翎羽出现的着实怪异。 “十五,小姐怎么样了?”初一将右腿换做左腿立起,马缰绳也换到了左手上。 听得初一问询,他将翎羽揣入怀中,一脸冷淡的走了出来,盘腿坐到了车门正前。 “睡了。”简短的回了两个字。 捣乱的怀素正立在夜空之上,笑语盈盈的看着车队前行。 笼了一身的月华,让他气质清冷得好似降尘的仙人。 “主子,你把我翎羽丢了,我们青雀每人才长三支!一支送恋人,一支赠孩子,一支供于族内祠堂,用以确定我们是否尚存于世!” 松青哭得凄凄惨惨,就差撒泼打滚了,直接吓飞了意图靠近的飞禽。 怀素挑着眉,啧啧个不停:“难怪你们青雀一族没落的那么快,原来是不会生!以后多叫你们族人多长点儿翎羽,长他十根八根的!” “什么跟什么啊!”松青怨愤的瞪着他,“这哪能说长就长!主子,你赔!” “赔什么?”怀素故作疑惑的问道。 “赔翎羽,那是我给我未来孩儿留的!”松青气呼呼的喊道。 “哦?”怀素拍了拍他的肩,有着长长的叹息,“放心,你多虑了,你这样的连媳妇儿都不会有。” “主子!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主子!” 怀素可不理,浑身上下没半分愧疚。 似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我给小余音的点心呢?” 松青手心一摊,精致的食盒瞬间出现。 “怎么在你这儿?”怀素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他脑袋。 “因为情况紧急,我怕被十五给发现了。”松青说得委屈。 “怕什么!”怀素恨恨的骂道。 “不怕,那你躲什么?”松青示意当下处境,别说,这荒原的夜空还挺冷。 眨眼就到了清晨。 为了给余佑国公主留下好印象,方便后续的掌控,景嵘早早的起来,吩咐官兵清道,带着太守以及新提上来的宣威将军,来到了城外三十里的地方等候。 当烈阳升至高空,齐国送亲的车队也露出了影子。 绿褐交织的荒原上,那鲜艳夺目、逶迤颀长的队伍成了这苍茫天空下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景嵘用那极有野心的目光侵略性的看着靠近的队伍,嘴角缓缓勾起,就像看到了九五之尊之位朝他走来。 晋国的天下,甚至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他将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帝王,将建立最强大的帝国,将获取最不朽的伟业! 余音的车架缓缓停下,他疾步朝前迎去,却被穿的比他更奢华,更深沉,更威仪,极为喧宾夺主的怀素抢了先机。 怀素漾着十足的趣味,朝景嵘微微一笑,景嵘忽然身子失重,摔倒了个狗吃屎,精心装扮的仪容转眼变得灰头土脸。 怀素笑吟吟的朝马车走去,最后停在了旁边:“小余音,看这里,哥哥我接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余音撩开车帘,就看到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怀素你怎么在这儿?”忽的瞥见那威仪十足的衣袍,惊喜而拉开的眉头转而皱在了一起,“你……你莫不就是那劳什子五皇子?” 怀素笑得风流惑人,还朝余音抛了个媚眼:“怎么,小余音期待着嫁给我?” 第198章 筹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眉头拧的很紧,只分了半分的目光给他:“滚蛋!” 初一没插话,伸手搀扶着余音,做足了公主下车的派头,但仍能感觉到几分不悦。 怀素掩唇笑了笑,将眸光落在自身奢华贵气的衣衫上,瞟了几眼,脸上都是嫌弃。 “看来小余音也觉得这衣服不好看,哥哥也是这么觉得,这款式这色泽,简直是太俗气了!” 正巧景嵘被人搀了起来,掸去身上尘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 目光沉沉的瞥了一眼穿得喧宾夺主的怀素,转头对余音微笑道,准备解释自己身份,又被怀素抢了先。 “小余音,这位就是五皇子景嵘,怎么样,我这弟弟长得是不是连哥哥我半分气质都抵不上?” “谁是你弟弟!顾乐贤,你得记清楚你的位置,你只是个区区不得宠的七皇子!” 余音一时懵了,完全搞不清眼下的状况。 怀素何时成了晋国的七皇子? 明明自己是七皇子,为何还叫五皇子弟弟? 将余音接到之后,一直是怀素陪着,有着他从中作梗,加上初一十五有意为之,景嵘连余音边儿都靠不上。 他那堂堂两国国书定下的王妃,他却说个话都说不上! “气死我了!顾乐贤,我迟早有一天要让你栽到我手上!” 景嵘落于后边,看着与余音相谈甚欢的怀素,眸子里是阴鸷的墨色。 怀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双目笑得波光潋滟,压低声音凑到余音耳边:“小余音你听,我那弟弟又生气了,这么小家子气,你以后可得担着点儿。” 明面是劝慰,可话语里的戏谑怎么都藏不住。 余音懒得搭理他,隐晦的往后扫了一眼,悄悄问道:“老板娘,你怎么好好儿成了七皇子? 还有,你玩儿我呢,你排行老七,却叫老五弟弟?这什么跟什么,没吃药吧?” 说着,踮脚就往他额头上摸去。 这番举止,在后边人眼中可谓是亲密异常,景嵘沉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一身的气息冷得吓人。 跟在他身后的太守等人不敢四处打量,低下了脑袋,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景嵘势力庞大,在朝中威望极高,是最有可能问鼎皇位的人,从不是太子却穿着太子规制的蟒袍就可以看出来。 太守等人生怕惹恼了他,毁了前途不说,要是像薛开那样把命丢了就不划算了! 对于余音的疑惑,怀素低笑个不停,好似听了个有趣的笑话。 初一也对这个问题好奇,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他的回答。 怀素余光瞥见,伸手爱怜的撩了下余音的发丝,而后揽着她的腰,风情万种的靠在她的肩上,笑得暧昧又勾人。 “小余音,你真是傻得可爱!哥哥都要被你可爱死了!” 余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见她表露挣扎之意,他才稍显正经的解释道:“就我这岁数,这世间能有人担得起我哥哥?我没让他们叫我祖宗都是好的了! 什么七皇子,不过是我千年时光里一个遮掩的身份罢了。” 余音撇了下嘴,推开身上这软若无骨的妖孽:“知道了,老妖怪!” 怀素故意而为,初一听到的便是另一番话,此时心里正恶心着。 “因为景嵘喜欢我,偏要缠着我叫哥哥,他说这样有情趣。” 好好儿的亲兄弟,竟然有着断袖之癖,不伦之恋,难怪他一直觉得怀素那么娘呢! 太妖了,比女子还要妖媚,对亲兄弟都下得去手,看来他得离那人远远儿的! “喂,”初一神神秘秘的撞了下十五,拉着他不动声色的往边上移了移,“老板娘取向不正常,你得注意点儿!” 十五给了他一个无聊的眼神。 初一的小动作如何瞒得住怀素与余音,二人耳力都是极好。 “小余音,你看你家初一都怀疑我取向有问题了,要不你助人为乐,嫁给哥哥我算了?” 瞧着他越来越不正经,余音眉头一拧,一脚踩到他鞋尖儿,同时嫌弃的推攘着:“滚蛋!你不要你扶云了?” “扶云”二字一出,怀素脸上的笑意瞬间散了。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眸光,没有了那浮于表面的虚情假意,就只剩下冷漠无情,那才是真正的他。 随意一瞥落在身上,余音却有种死亡将至的阴寒之感。 她内心忍不住的猜测,他又要拉她陪葬了。 可转瞬,怀素就恢复了魅惑万千的笑:“小余音,反正你来晋国都是和亲的,嫁景嵘是嫁,嫁我也是嫁。 还不如挑个好看的,整日看着也觉着赏心悦目不是?” 怀素说的半真半假,余音一时难以分辨,可用心感受,她却能觉察到他说的是玩笑话。 城防军列于街道两旁戒严,目视着迎亲队伍与送亲队伍走过。 两旁的百姓都被这严肃的气氛吓住,既好奇却又因为惧怕官兵,只能时不时探着头,畏畏缩缩的瞧着新奇。 见余音没有回答,怀素长长叹了口气,轻笑道:“小余音可是想着逃脱嫁人的法子?” 二人宛若打情骂俏,丝毫没被周围的人影响,而周围那么多人也好像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只是随后的景嵘,肺都要气炸了。 “我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余音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怀素白皙修长的指尖在她的脸上掐了掐,滑嫩弹性的脸蛋儿给他带来新的乐趣。 好玩儿的多掐了两把,直到余音快要生气,他才讪讪的收回了手。 “手感真好,像个奶娃娃!”脸上有些不舍,而后正色道,“其实,现在就有机会。” “什么机会?” 怀素指了指郦城西侧:“传闻那里有山怪害人,近几年愈演愈烈,城里的百姓都心中惶惶,生怕什么时候山怪进了城来。” “你说这有什么深意吗?” “晋国一直以来敬畏鬼神,信奉国师,盛京还有座建于寒山上的国师殿,国师地位更甚于宰相。 只是十几年前发生宫变,国师与前任晋帝葬身火海,此后国师一职便空缺下来。” 余音环视四周,悄悄追问:“你是想让我当国师去?” 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伸手便掐了掐脸蛋:“你连参宝鹤宝都能拐来,骗个国师怎么了? 老天爷那么偏爱你,招招风,下下雨岂不是手到擒来?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是这么想的,不然你将阿察带来做什么?” 第199章 非人的云启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迦南皇帝寝殿。 轻薄透气的烟罗窗纱都换成了厚重密实棉布,殿内奢华的织金帷幔也都换成了遮风遮阳的黑布,在日头灼人的正午放下,没有人能够看到里边的情况。 偌大的宫殿几乎没有宫人留守,昏暗的环境下也只有大门到内殿的两旁点着烛火。 整座宫殿阴森鬼魅,完全不像一国之君的住所。 内殿龙塌前方,铺着一张简易的草编地毯,地毯之下还有着一张精致奢美的金丝编织的龙纹地毯,而地毯的最上方坐着个年约半百,双手缩在胸前,略显痴傻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身明黄中衣,除此外便再无外衫。唯有眉间凌厉的褶痕,显露出他曾有过的威仪。 他的身前有位雍容霸气的妇女,端着小碗,一勺一勺给他喂着粥。 “娘娘,听晋国传来的消息,五皇子景嵘已接到齐国公主,想来很快就会回到盛京举行大婚了。” 有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在这寂寂的大殿回荡。 凤姝凤眸一凝,勾唇冷笑:“暂且让他们高兴一段时日吧,本宫眼下还没空去料理他们。扶余国的小皇叔祝离呢,他现在如何?” “回娘娘,齐晋两国达成合作后,他一怒之下回了晋国,还带着在齐国惹的风流债。 不过奴才听说那位姑娘进宸王府的时候就奄奄一息了,后边更是没捱过几日就香消玉殒了。” 中年男子见那碗中米粥,久久不曾喂到自己口中,瘪了几次嘴,便不停的朝凤姝唤着“卿卿”。 凤姝被这委屈而带着爱怜的声音扰得不胜其烦,将勺子往碗里一摔,头上步摇叮当作响。 凤目凌厉的瞪着眼前人:“跟你说了,不许叫卿卿,你只能叫我皇后娘娘!” 凤姝不耐烦的将粥碗递到身旁太监手中,站起身心情不佳的转过头,不再看那让人心烦的男子。 太监眉梢细长,颧骨高立,脸颊瘦削,面上敷粉,端着粥碗无声的笑着朝男子走去,烛火下面色惨白,犹如横死的人。 太监的影子被身侧的烛火拉长后,投到不远处的黑帘上,在男子眼中,就像是讥笑着,朝他步步逼近的恶鬼。 男子惊慌的后退,嘴上一直呼唤着“卿卿”。 凤姝眉头深皱,敛下眸子,充耳不闻。 “祝离,我要让你为我儿陪葬!”她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抹森寒的弧度。 话音一落,左手抚弄的金护甲瞬间被折断。 不再管男子的叫声如何惊恐,如何眷恋,她都毫不留恋的朝后墙走去,接连转动架上古砚、玉瓶、烛台,一道暗门无声的在立柜后出现。 在幽暗的灯火下,迈着步子朝地下深处走去。 暗道很窄,很长,身上珠翠环佩之声在里边幽幽回荡,烛火被这声音惊的不时跳动,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陛下,别怕,奴才喂你。” “不要,你走开!我只要我家卿卿!” 听着后方隐隐传来的声响,凤姝柳眉微皱,心中有着一丝动容,为了防止自己再被这种无用的情绪牵动,她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暗道最后是一间密室,密室又宽又大,四侧上方皆有凸起的石雕,石雕上有着粗壮的铁链,铁链一直伸到中间圆台周围八根立柱上。 立柱顶端有着铜碗,碗内燃着诡异的绿色火焰。 石雕上的铁链便穿过铜碗,向下延伸,将一个双目紧闭的人紧紧的缠起。 那人身上毫无人气,宛若死了许久一样,可喉咙不时发出的嘶吼,证明他还有着性命。 凤姝提着步子朝当中靠近,最后停住了圆台之外。 “吾儿,娘亲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亲手杀了那害死你的人!”她眸子一凝,嘴角带着森森冷笑。 铁索锁着的人似有感应,忽然醒了过来,他拼命挣脱着链子,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凤姝走了过去,伸手摸上了那人的脸颊,怪物般的人眨眼便温顺了下来。 凤姝慈爱一笑,用护甲勾开了那人遮挡面目的头发,露出了一张本该死去多时的人的脸,云启的脸。 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云启身上绿纹遍布,眼球漆黑,胸口的皮肤部分腐烂脱落,他已经算不得是人了。 “吾儿乖,很快你就可以出去了!” 她收回了手仰天大笑,云启也发出阵阵嘶吼,似在回应她的笑声。 余音被安置在清风酒楼,与送亲的队伍一起,景嵘拗不过,便跟着从太守府搬了过来,为的就是监视怀素会不会再搞动作。 顾天成一行则留在了太守府,舟车劳顿,只想好好好歇息,不愿意介入五皇子与七皇子的纷争。 晚上住宿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 左婉死乞白赖的待在他屋子,理直气壮喊着要同床共枕。 云都到郦城这段日子,纤月的态度好了不少,顾天成愈发觉得知书识礼、温柔解语的纤月姑娘是他梦中人。 不肯给心上人留下他生活糜烂的印象,又想更近距离的陪着心上人,便打算以保护之名与纤月同住。 只不过纤月在里间,他在外间罢了。 左婉只是不肯的,一个与她天成哥哥一夜风流的贱婢,如何有资格得到天成哥哥的陪伴。 左婉对顾天成好,却对他身边所有的女人狠,以前顾天成对那些女人毫不在意,也就由了她,如今可不行。 一来二去,两人便争执了起来,吵闹之声惊得整个太守府不得安宁。 顾天成是盛京顾家的大少爷,左婉又是清婉郡主,太守不敢招惹,拿了被头往脑袋上一蒙,搂着自家夫人相会周公去了。 最后以顾天成身负“重伤”,左婉心生愧疚而结尾。 顾天成看着自己身上的挠痕,想愤愤骂些话,刚开口就因牵动脸上伤势而停住,他只能将怒火憋在心中,黑着脸往卧房走去。 “顾公子,”纤月适时走了出来,觉得不太恰当,又改口叫了声“公子”。 一身白衣轻扬,黛眉轻蹙,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像个心生烦恼的仙子。 顾天成的心声登时被摄住,放轻了脚步,放柔了声音问:“纤月,怎么了,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纤月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伤痕之下时,起了淡淡的不忍。 顾天成身为顾氏家族继承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差,心里忽的涌上了蜜糖。 “公子,您伤势颇重,夜色已晚,找大夫着实不方便,如您不嫌弃,便让妾身为您处理一下吧。” “好好好!”顾天成激动的跟了上去。 左婉暗中看着这一切,心中全是对纤月的嫉妒。 第200章 西郊山怪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晚上,余音借口水土不服早早歇下,实则是掩人耳目,与怀素一道前往郦城西郊查探山怪害人一事。 余音与怀素停在一大堆乱石前,左侧是高坡,坡上植被茂密,密集的根系将土石紧紧的抱住,唯有正对落石的上方,出现一片突兀的黄褐色。 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夜风使得崖边松动的石块掉落,过了许久才传来一点儿回声。 脚下的路算不上宽阔,算不得平坦,正常情况下仅容一辆马车小心翼翼的通过,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悬崖。 怀素看着那突兀的黄褐色挑了下眉,解说道:“听闻早年间山体塌陷,将此路掩埋,周围村民自发组织队伍清理道路,却突然横死。 一共十三人,无一生还,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有了山怪害人的传言。” 已经入了秋,月光不复盛夏的皎洁,带着朦胧和虚幻的感觉,崖底时不时吹起冷风,拂过裂缝带来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啸声。 余音摸了摸胳膊,偏头略带兴味的问着怀素:“老板娘,这世上真有山怪吗?” 怀素迷上了那滑嫩弹性的手感,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余音反应得很快,一下就往旁边闪去,他只捏到一下。 怀素面色怅惘,见着一脸戒备的余音顿时起了兴致:“小余音,没有山怪,你家那人参精哪儿来的? 这世间之大,你根本难以想象,你眼中的世界,只是这茫茫世间里最不起见的一隅。” 余音还未听他提起过修仙界的事情,便问:“老板娘,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崖缝的鬼哭狼嚎里混进了难以觉察的嘶吼,或许怀素觉得不足为惧,又或者根本没有觉察到。 他好似陷在了过往,神色是诡异的平静。 他的情绪总是转变得很快,将远眺的视线收回,落在了余音的身上。 “小余音,你知道仙留山脉以北是什么吗?”脸上带着轻挑的笑,就像在逗弄小宠。 “不知道。”余音摇了摇头。 传闻仙留山有着仙人居住,那里有着一望无际的冰雪,常人根本难以涉足。 她连仙留山都没去过,又如何得知仙留山以北是什么? “所以啊,”怀素勾着惑人的目光,惩罚性的在余音脑袋上,重重的揉了两下,“那些事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能知道的,你还是安安分分当你的小公主就行了。” 余音忿忿的理着鸡窝样的头发,怀素却早已转过了身。 “不过这里的山怪不太对,这里塌落的乱石很明显是人为的,就是不希望有人从这里过去。” “你不会想说有人装神弄鬼?可有什么好处吗,这里的山怪可是已经闹了二十几年了啊?” 怀素转头一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身形一闪,就到了乱石堆的另一侧。 断崖呈巨大的回字形,余音刚好可以看见怀素站在远处笑眯眯的望着她,好似在催促她赶紧过去。 余音一咬牙,扑到高耸的乱石堆上就开始爬,石头明明堆了许多年,石缝里都还长杂草,可轻轻一碰,就朝旁边滚去,最后毫不留恋的掉入了悬崖下。 因着那块石头滚落,乱石堆忽然松动,她的位置眨眼便从近坡处移到了临崖处,崖底黑漆漆的风景她不用偏头,侧过目光就能瞥见。 她左手按着胸前的石头,右手攀着上方的石块,双脚一高一低的踩在乱石上,战战兢兢的不敢动了。 那混在风声里的嘶吼更大声了。 怀素摇头一笑,只眨眼的功夫就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谁让你老老实实爬了,你不是会飞么?” 余音心有余悸,一边走一边机械似的摇着脑袋:“我不会。” 怀素噗嗤一笑,抬手就朝她额头戳去:“你要是不会,能在宁朔上空停留那么久?还有,你不是轻功一流么?” “我……”余音很是难为情,“这氛围不对,我给忘了……” “好了,咱们先把山怪找着了再说,飞行一事改天我指点指点你。” 怀素话音刚落,山风呼啸,带来阵阵毛骨悚然的声响。 坡上茂密的植被由远至近迅速晃动,黑鸦扑棱着翅膀飞到悬崖处,啊啊的哭个不停。 “小心。”怀素小声叮嘱,面上却一派轻松。 说完之后他就不动声色的从余音身旁离开,分明有着作壁上观的打算。 坡上猛地扑下一只人形怪物,余音下意识的一侧,怪物失手,四肢着地,嘴里不停的朝她发出低吼。 那怪物发丝成绺,夹杂着苔藓树叶,遮挡了整个前半身,身后带着浓重的腐烂之气。 怪物敏感的很,怀素虽站于不远处,它却丝毫不敢上前,由此一来,身娇体软、个子玲珑的余音便成了它的首要目标。 见怀素毫无出手之意,手脚并用的走了两步,后腿一蹬,生猛的朝余音扑去。 余音手中没有武器,只能闪躲,怀素看着一人一怪惬意至极,完全把眼前的情况当成了小孩子玩的追逐游戏。 “小余音加油啊,哥哥看好你!” 余音朝后方一瞥,余光见山怪袭来,只好就地一滚。 “你怎么不帮忙!”话里带着几分恼意。 怀素回的一本正经:“办法是我想的,路是我带的,难道捉个山怪都要我帮忙?那国师之位不如也由我代劳算了。” 山怪速度极快,余音没时间与他争辩,努力想着应对之策。 山怪铜皮铁骨,各种攻击打在身上除了生出金戈交鸣之声外,再无其他变化,余音有些没辙。 “你要是嫁给我,或许哥哥会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把。” “滚!”余音大吼,因这一瞬间的分心,山怪的指尖从她身上扫过,勾出一条淋漓的血痕。 怀素狭长的眸子微眯,沉声道:“小余音放心,你要是出了意外,哥哥我会让这山怪,让郦城,让晋国,还有你 第201章 我真不是狐狸精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对着他背影龇着牙,做了个撕扯的动作,才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怀素摇头轻笑,在山怪旁蹲下身来。 眼前的山怪基本上是人形怪物,双眼暴突,眼球黑漆漆的,看不到别的颜色。 面如青铜,有着树皮般褶皱,有些地方还腐烂脱落,牙齿外突,里边嵌着腥腐的组织,将整个牙齿添上了黑红的色泽。 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衫,衣摆处的补丁还算新,看那样式正好是郦城猎人的服饰。 “这山怪是人变的。”余音弯着腰站在怀素身后,表情有些惊讶。 “我听闻一月前有个猎人进山打猎,走的就是这条路,过后一去不返。我猜就是眼前这个人吧。”怀素正经的分析道。 “你怎么能确定这是一月前失踪的猎人?” 余音心下好奇,万一这是某个过路的人呢,村里的人不都穿粗布短打么? 怀素抬手就朝她脑门儿上敲去,显得有些不悦:“你这小丫头,哥哥我是谁,我说的话还有错吗? 别说能知道这人是一月前失踪的猎人,就连你齐国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曾背着百姓做了什么事,只要我愿意,我就能知道。” 余音撇了撇嘴,敷衍的应道:“行行行,你厉害。接下来了,咱们把他带回去?” 怀素站起身来,朝崖底望去。 崖底已经起了雾,这般浓密的雾气一般只有深秋的江面才会存在,这里离水源很远,如此倒有些不寻常。 “那人四肢又被铁链锁过的痕迹,身上也有着数道伤痕,我怀疑他变成如今这样是有人故意为之,反正来了此地,不妨再四处看看,或许会有别的发现。” 余音谨慎的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怀疑有人做人体实验?你不是从不管闲事么,今儿怎么这么好心?” 怀素薄唇微抿,眉宇轻蹙,紫衣轻扬,朦胧的月光下,就像一位清纯却又蛊惑人心的妖孽,让人不知不觉间被他的情绪牵动,希望用尽一切办法抚平他眉间的哀伤。 见余音呆愣,他长眸轻敛,嘴角缓缓上勾,嘴唇开合,吐出几个与哀伤毫不搭边的字眼。 “因为,有趣啊!” 眼神一直落在余音身上,有趣两个人分明说的是她。 余音回过神来,对上他戏谑的目光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暗自生恼,同时在心底猜测这妖孽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媚术。 那双眼睛就像要勾魂一样,恍惚地瞧上一眼,就会沉沦下去,下次可得避着点儿。 怀素好似知晓她内心所想,眼尾一勾,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像我这般美貌,单单往那儿一站,无数人的魂儿都会被勾走,还需要炼什么媚术吗?嗯,小余音,你说你是吧?” 耳沿传来湿热之感,余音心头一紧,顿生寒颤,一下就闪得远远儿的。 “你离我远点儿,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余音戒备的盯着他。 怀素敛眸轻笑,越发没个正行:“小余音要是觉得吃亏,哥哥让你亲回来就是了,一次两次,脸亦或是唇都可以。” 看着步步逼近的怀素,余音忽然觉得这次西郊山怪就是个圈套。 怀素这个人亦正亦邪,修为高深,神秘莫测,心思更是难以捉摸,要不是得老天庇护,她都被他害死了,她怎么还信他呢! 他口口声声说要找扶云,谁知道那扶云是不是他杜撰出来的呢?这家伙,像极了人格分裂! 余音后脊发凉,逼近的怀素就像是披了张美人皮的恶鬼,奸笑着,诡笑着,一步步朝她靠近,觊觎着她那温热鲜美的血液。 “小余音,你说的血是不是特别的香醇?” 怀素修长的指尖抚在了嘴角,露出舌尖缓慢的舔着下唇。 她曾听说狐狸精个个貌美,最喜吃人,怀素长得这般妖媚,除了狐狸精还有其他的么? 余音紧张得直冒冷汗,忍不住向后退去。 忽然脚下一空,身子失力的往后倒去,崖下是漆黑的墨色,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妖魔,无声的笑着等待着她掉入口中。 “不会吧,我不会英年早逝吧!”因为惊恐,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腰间忽然出现一只手,凝眸一看,怀素揽着她的腰笑盈盈的看着她。 “小余音,你这是要继续上次未完成的殉情?” “滚开!谁要跟你殉情!”害怕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转瞬便红了。 见有些过火了,怀素不再逗她,揽着她稳稳落到半崖的木质栈道上,小心的将人给松开。 “好了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吃人的狐狸精,刚才都是逗你玩儿的。 是你整日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只不过顺水推舟吓唬了你一下。真不知你这小家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余音抬着手臂擦了下脸,狐疑的看着他。 怀素从袖中掏出手帕就要往她脸上擦去,却被她躲开,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帕塞到了她手中。 “走吧,沿着这条栈道一直走,或许就能找到山怪的老巢。” 余音停在原地思索了一下事情的真假,最后迟疑的追了上去。 “你真不是狐狸精?” “你真不吃人?” “你一早就知道这里有条栈道?” 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怀素只剩下无奈的笑。 “我堂堂仙留山的师叔祖,怎么会是那不入流的狐狸精? 吃人的事,只有妖魔和天赋不佳转修邪术的人干得出来,哥哥我天赋异禀,哪用得着那些邪魔外道的手段? 至于你用狐狸精来夸赞我的美,哥哥勉强收下了。 小余音,哥哥告诉你,这世间不是只有狐狸精生得貌美,魔族中人从来都生得妖媚惑人。” 听他提及魔族,余音忽然想到那日静心斋里,他眼角下方显露的紫雷印记,以及他身上缠绕的紫色雷电。 “喂,你那紫雷印记是怎么回事?” 怀素轻轻一笑,犹如这悬崖一般空寂,状似问询也像是自言自语:“小家伙,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这…… 余音挠着头,总不能实话实说,讲他是个精神有问题,略显变态的一个人吧? “你是个……高深莫测的人!” 怀素低声一笑:“你知道吗,我杀了很多人,比齐国、晋国、扶余国加起来的人还要多。” 他的背影寂寥而萧索,好似被全天下抛弃。 余音心头微堵,不知不觉停在了原地,直到他的身影被浓雾掩去多时才回过神来。 “坏了,跟丢了!” 恰时前边传来怀素那低沉撩人的声音:“小余音,你怎么又傻了?还不快跟过来!” 第202章 禁术重现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栈道狭窄,年久失修,上边是风吹雨打的斑驳痕迹,踩在上面总会发出咯吱摇曳的声响,真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塌落。 它突兀的挂在陡峭的崖壁上,就像是挂在崖上被人抛弃许久的绳索。 周围都是凝如实质的浓雾,根本看不到环境如何,余音只觉得走了有两刻钟的时间,怀素淡淡的说了句“到了”。 “到了?什么到了?” 余音看到的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只是隐约可听见碎石落地的时间变短了许多。 不知是风声作怪,还是心生错觉,她好像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着嘶吼声传来。 怀素平静的看着她,拂袖一挥,浓雾尽数退去,露出了山谷的全貌。 他们此时正处在悬崖下三分之一的高度上,狭窄的栈道从高处一直往底下延伸,最后截止在眼前这黑暗潮湿的山洞处。 洞里不时传来悠远的滴水声,小小的声音愣是半天都散不去。她误以为错觉的嘶吼也隐隐在里边回响。 “你不会是怕了?”怀素充满了戏谑。 余音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仰头一吼:“谁怕了,走!” 声音一出,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她故作大胆的话语,更是惊飞了栖在崖底的黑鸦群,扑棱着往高处散去。 “走吧,有哥哥我在,这世间还有东西能伤到你?”怀素摇头一笑,提步走到了前头。 余音暗自吐槽,这世界最想伤害我的人就是你了! 山洞里积了水,二人算是涉水而过。 怀素修为高深,目能夜视,余音只是练过武,视力比普通人好,可在这么浓墨的黑暗中那点儿视力就不抵用了。 洞里有凄厉的叫声和警告的嘶吼在回荡,她看不到,却能听出此地四通八达。担心走丢,悄咪咪的拽上了怀素的衣角。 怀素无声叹息,手掌一翻,变出个造型奇怪,金光四射的石头,瞬间将山洞照亮。 “原以为明光石最没用,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 “明光石?你手心的那个吗?” 余音缓了缓眩晕的感觉,完全睁眼时,周边尚处黑暗中的山洞,出现了数道明亮的星点,那些星点皆是金光,仔细一瞧,竟与怀素手中明光石一样。 “倒影?不好,有东西!” 话音一落,数十只山怪飞速从洞中窜出,朝被包围的二人扑去。 刚才的那些星点分明是在它们眼球里的倒影! 余音血液瞬间凝固,只剩下条件反射躲避着扑来的山怪。 山怪的猛扑,使得积水四溅,怀素看着这脏乱差的环境,心生恶寒,整个人眨眼正经起来,拂袖一挥,所有的怪物在刹那间化作了齑粉。 “一下就,就这么全杀了?”处境转变得太快,余音一时反应不过来。 怀素状似疑惑的看着她:“多了带回去没意思,山怪有一只就够了。” 余音呵呵一笑,她说的是山怪的问题吗? 她明明是想说他挥手间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非得在她勉力支撑的时候才动手! “小余音,我这是在锻炼你的应变能力。”怀素说的语重心长。 行,谁拳头大,谁说的有理! 真想召来到雷电,劈死眼前这妖孽玩意儿! 不再纠结于出手时间的问题,二人往更深处走去。 山洞的最里处,也算是最外处,是一间宽阔的、有一小部分裸露在外的石室。 透过顶端那深深的裂缝,还看到外边疏散的星点与寂静的月轮。 石室正中是个圆台,台上有着八根石柱,石柱不高,约莫半丈,上边缠着石壁延伸出的铁链。有一根已经倒塌,砸碎了堆在墙角的各种器皿。 地面常年湿润,积了一层黑黑的东西。 怀素眉头一皱,积层瞬间被清干净,露出了底下的诡异纹路。 余音站在倒塌的柱子上,努力观察着纹路全貌,越看却觉得熟悉。 “我怎么感觉有些地方像简画的虫子?” 怀素眸光微沉,面上却轻笑着唤她走了:“好了,山怪也解决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余音正准备跳下来,石柱却忽然晃动,她失重的往大裂缝旁倒去,还好身手不错,稳住了身形,可她却看到了下方数道跳动的磷火。 再仔细一看,磷火底下是森森的白骨。 “天啊!”余音吓得往后一跳,心惊胆战的拍着胸口,“这里不会真是什么秘密研究基地吧?” “该回去了。”怀素一脸平静,揽着她轻轻一跃,就通过裂缝回到了最初拦路的乱石堆后。 “天亮后将山怪摆出去,把声势弄大,这便是你成为国师的第一步。” 余音看着那身体腐烂,浑身恶臭,脏污不堪的山怪,为难的看着他:“这……要怎么弄回去?” 忽然想到什么,眼珠一转,殷切的问道:“老板娘,不,阿素,你身上肯定有空间,要不?” 怀素长眸一瞪,连忙侧过了身,脸上均是戒备:“这么恶心的东西,怎么能与我的东西放一起?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小余音,你的心可真坏!这山怪可是你要的,你自己想办法!” 余音樱唇一瘪,圆溜溜的眼睛一片水润:“是你不让带初一十五的,你看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这么大的东西,我如何搬得回去?” 她本生得极为乖巧,配上这副可可怜怜的模样,越发惹人爱怜,她这装可怜的功力简直与怀素蛊惑人的本事不相上下。 怀素自是没辙了,不过还保留着理智。 伸手一勾,隔空折了片树叶,朝山怪一抛,小小的叶片就将山怪裹了起来,最后变成了知了般大的小粽子。 “喏,给你,这总能带走了吧。”怀素将浮在掌心的小粽子递到了余音面前。 “可以可以!”余音点着头,折了根小棍儿将东西串了起来,举在手上一派轻松的往回走去。 天亮之后,在山怪尸首的铁证,初一十五暗中操纵,怀素明面配合,余音当场降下祥瑞的影响下,佑国郡主身负祥瑞一事瞬间传遍郦城。 加上六月时齐国天降异象,举世皆知,使余音祥瑞的形象深入人心,郦城百姓竟与齐国百姓那般,发自内心的拥戴着余音,将她视作行走在尘世的神灵。 景嵘却黑了脸,因为顾乐贤竟然三更半夜与他未来王妃只身郊外独处! 对于石室地面的诡异纹路,阿察有着眉目,待真正见到之后,整个人格外震惊,之后便是凝重。 “结合山怪以及此地布置来看,这像极了我巫族失传已久的禁术。山怪,应该叫做铜尸。” “你们巫族失传已久的禁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察对上余音疑惑的目光,只能摇了摇头。 “族中记载,自贺蓝出事,献祭自身诅咒全族之后,族长以及长老就将所有的禁术相关详细资料毁去。 我能知晓这是铜尸,还是因为这种炼制方法在禁术中出于中下级,当年的族长对这种级别的禁术并没有特别留心,留下了只言片语的记载。” “消失数百年的巫族禁术重现,似乎有些不简单啊!” 余音话语一出,所有人面色都很凝重。 第203章 盛京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郦城一晚后,队伍没再耽搁,一路上加快了速度朝盛京赶去。 七月末,便赶到了盛京。 从余音离开云都到抵达盛京的这段时日,不只是齐国,晋国、扶余、迦南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扶余国中,祝离许多不干净的事情被抖了出来,引起群臣参奏,皇帝疼爱幼弟,便罚了祝离禁足。 迦南国中,云家不曾发丧,对于云启之死讳莫如深。皇帝病重,皇后凤姝以养病之由,将他圈于寝殿,任何人不得接近。 三位皇子暗中较劲,努力讨好皇后,希望借皇后支持登基称帝,国内暗潮汹涌。 齐国中,在余音所留诗词的激励下,齐国众人斗志昂扬,携手共进,全都投身于建设事业,就连原本坐享其成的乞丐,都收了好吃懒做的秉性,为齐国尽一份绵薄之力。 官府与士农工商阶层联动,加紧生产粮食、布匹、种植收集草药、开挖冶炼铁矿,努力筹措物资,为将来的战争做准备。 军队士兵热血澎湃,尽心操练。 江湖侠客投身军队,亦或是改头换面,效仿某些官方所派的刺客暗卫潜入敌国,力所能及的收集些信息。 占山为王的寇匪络绎归家,种地或参军,某些地方都出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情况。 齐国有着海晏河清的趋势。 现在的齐国,虽不是最强盛的时候,确实史上最为团结的时候。 帝王祁阳与朝中大臣见此既欣慰又心酸,因为这些都是公主的功劳,而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公主远赴晋国和亲。 至于晋国,五皇子景嵘本为帝位最瞩目的争夺人选,明里暗里牵扯着诸多人的利益。 余音这忽然空降,一来便夺走王妃之位,使得许多人利益受损,心生怨恨,原王妃聂以菱便是其中最愤怒的一个。 因为余音回到盛京便会与五皇子大婚,顺理成章的当上王妃,与此同时,她就会从堂堂王妃降为侧妃。 自和亲消息传来的那天她就开始忧心忡忡,后边更是听到景嵘亲口说要将王妃之位交给齐国来的公主,她心里燃烧起熊熊的妒火,生了深深的怨恨。 从小便陷于深宅的女子,除了绣花练字便没其他打发时间的办法,对这府宅之事格外敏感,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足以让她们心甘情愿的浪费时间。 佑国公主与五皇子傍晚便会抵达盛京的消息一出,嵘王府可谓门庭若市,热闹至极。 聂以菱身为王府女主人,自然要接待好这些夫人小姐。 “菱姐姐,那佑国公主太不将你放在眼里了,人还没到,就要抢你的王妃之位。 你可是堂堂丞相之女,难道任由她一个齐国人欺辱?我们可看不下去呢!” 揭开话头的是誉王家的小郡主,一身鲜嫩的绿衣裙,仰着脑袋,抱着聂以菱的胳膊使劲儿的发着嗲。 聂以菱心情本就不好,听她那么一吵,心情更加烦躁。 手臂一缩,就从小郡主的环抱之中离开。见此,小郡主柳眉微沉,眼底有嘲讽一闪而过。 “菱姐姐,你是五殿下的贴心人,你难道要看着五殿下被那不知秉性的佑国公主骗了吗? 你应该设法撕开那公主的伪装,到时候让五殿下好好看看那公主的为人,究竟配不配得上王妃之位! 菱姐姐,在我心里,五皇子妃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话,萧流云抿了抿唇,黛眉轻蹙,一脸忧虑的望着她。 身子微微摇了摇,好似有些站不稳,身上素雅却难掩奢华的罗裳轻轻的飘动起来,给她添了分清丽和娇弱,引得陪自家女眷前来的男子频频注意。 聂以菱沉下了目光,内心嗤笑不已。 果然,这妾室的女儿秉性就是那样,死性难改,要不是她知道眼前这人在自己面前装贴心妹妹,一见着殿下就卖弄风骚,真还要以为她说的是真心话呢! 这分明是想借她手,先除去齐国公主,减少竞争者吧! “是啊,菱妹妹,觉得五殿下说要将王妃之位给那什么公主,应该是看在两国邦交的面上,并不是真心实意的。 你嫁给五殿下这么多年了,你们之间情深义重,如何能被一个外人破坏?”四皇子妃劝道。 聂以菱向三人回了个慰藉的笑,而后冷笑道:“我聂以菱要什么的什么,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抢我的东西。 齐国公主算什么,我要她在我面前求饶,亲口向殿下说不敢觊觎王妃之位,想来殿下就不会再坚持了吧!” 这些事情,身为主角的余音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嘲笑她,因为上一个说要将她踩在脚下的人坟头草都长好多茬儿了吧! 眼瞧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余音心生了烦躁,不停的叹着气。 一路上,怕听到梁言的让自己改变主意,也怕惹梁言难受,一直未曾用月华石联系。 想要写信,却又苦于寄信的小家伙还没长大,信件也被搁置了。 “十五,小白还没长大吗?”她问的是父亲怀远侯给她的小白雕。 十五已经记不清这是她多少次追问了,明明她自己清楚的知道交到他手里的是个毛绒绒的小家伙,才一个月的时间,别说长大了,飞行都尚且为难。 “还需要些时日。”十五嗓音低沉,带着叹气声,听得出他很无奈。 “小姐,你为什么非要等小白长大?你要是想寄信,交给我就好了,我知道送往云都的联络线。” 初一笑眯眯的凑了上来,一边给她摆着吃食,一边献着殷勤。 余音嗤了一声,靠坐在了软枕上。 “我才不要,传递情书是有讲究的。 最神秘的是青鸟,青鸟殷勤为探看;最幻想的是鲤鱼,漫遣鲤鱼传尺素;最意境的是鸿雁,云中谁寄锦书来……” 初一干干的问了句:“这与小白有关联吗?小白可是雕。” “这……”余音迟疑了片刻,随后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这不是看着路途遥远,小白是雕,飞的更快嘛。你什么都不懂,我才懒得跟你讲!” “那你为何不用鹤宝?鹤宝是仙鹤,仙气飘飘,难道不比这凶猛的小白贴切许多?” 余音忽然觉得初一好多话,好想将他嘴封上。 侍卫老拆小姐台,该怎么办? 十五心有灵犀,微眯起眸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204章 嵘王妃关我什么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等人到达盛京之后,五皇子景嵘立即进宫复命,余音一行则由礼部主官亲自接待,并以舟车劳顿为由将一行安置在驿站当中。 暂不用拜见晋帝,余音倒乐得自在,吩咐初一置办些新鲜食材,让从公主府西苑带来的厨子烹饪些美味佳肴。 余音公主身份显赫,预言中人的身份神圣,驿站中人不敢怠慢,特意派了队人马随同初一上街。 灯火辉煌之时,齐、晋风味的菜肴摆满桌面,简单的一餐竟成了盛大的晚宴。 余音与初一、十五、阿察、怀素、松青等人推杯换盏,好不恣意,只是她杯中仍没有酒,而是被俩忠心侍卫迅速换成了水果汁。 余音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同桌以及院中陪嫁、送亲之人一个个酒意朦胧,忽然心生凄凉。 她喝个酒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就不让呢! “小姐,离开前梁少爷特意嘱咐,说你还小,不能饮酒。”初一殷切的给她斟着果汁,“这是晋国的玲珑瓜,榨出来的汁水甘甜可口,清热解暑。” 余音捏紧着杯子,很想直接泼他脸上去。 “长公主也吩咐过。”十五突兀的搭了一句。 “什么?”问出来才意识到说的是不许她喝酒的事,心情郁闷又暴躁。 这俩家伙明明是她的侍卫,怎的尽听人家的话来约束她? 果汁当酒,仰头一饮而尽,最后重重的将杯子搁在桌上,吓了全神贯注吃着饭菜的松青一大跳。 怀素眉头一挑,眸中水波潋滟的看着她:“小余音,何故生那么大气?” 故意举着酒香馥郁的杯子在她鼻尖擦过,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公主说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来来来,大家举杯,为当下举杯,为公主举杯!” 余音吸了吸鼻子,沉着目光,气鼓鼓的看着周围欢乐的场面。 这时,有驿站的属官进了院子,待余音的人通禀后才让他近前来。 “公主殿下,”属官拱手一礼,将一份烫金请柬托在了手上,“嵘王妃请您明日过府一叙。” “嵘王妃是谁?本公主不认识,不想去。”余音直接回绝。 她在晋国几乎不认识一个人,当然,这不算怀素和松青。 如今刚到盛京,就有人给她送上请柬,还邀过府一叙,分明是另有目的。 嵘王妃,一听就是困于后宅,痴迷宅斗的女人,她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吗? 她现在只想完成任务回去找梁言,才不想掺和进内院宅斗,无趣! 初一一向负责消息探查,队伍还没到齐国,他就着手查探晋国的关系网,身为景嵘王妃的聂以菱当然是最先查的。 听说后宅女子如狼似虎,最是凶残,他才不想他家乖乖巧巧的小姐对上一个泼妇,便安静的坐在一旁,静待事态发展。 属官的面色有些难看,好不容易有在嵘王妃眼前露脸的机会,要是连送个请柬都办不到,岂不是显得他无能? “回公主,嵘王妃就是五皇子现在的王妃。”属官出声解释,双手举了许久,已经开始颤抖。 那费尽心思筹办明日宴会,想给余音难堪的嵘王妃正静立窗下,微眯着眸子,畅快的想着明日将她踩在脚下的场景。 只是她怕是要失望了。 纵然她有千百种对付余音的办法,可人家根本就不接招。 “景嵘的王妃?”余音黛眉轻蹙。 属官嘴角上扬,认为女子争风吃醋是常态,她一定会应下。 只是…… “关我什么事?”余音一脸莫名其妙。 不关你的事吗? 属官着了急,也不管尊卑,抬头直视她,连声解释: “嵘王妃可是五皇子现在的王妃,一旦您与五皇子大婚后,您就会成为王妃,而她便会成为侧妃。 现嵘王妃与五皇子成亲多年,自有情谊,她的父亲又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公主,您不好与她作对。” 余音看了眼初一,示意让人将请柬呈上来。 打开请柬念道:“妾身特设宴于春华园,为公主接风。哦,原来是个鸿门宴,那我更不去了,谁有功夫跟她周旋,没意思!” 余音将请柬合上,往旁边一抛,砸得潜藏在花丛里准备偷食的老鼠吱了声,瞬间就窜没影儿了。 属官一脸仓皇,身形险些不稳。 “你看看你们这儿,环境不过关,还有老鼠,唉,接待外宾的地儿都如此,其他的地方肯定更不好了。” 说着便让人将他遣了下去,叮嘱他明日带人里里外外好生打扫。 待人走了后,初一小声的问道:“小姐,你这样不怕惹来麻烦么?” 回答他的却是怀素,长眸一瞥,眼底闪着趣味十足的光芒。 “小余音如今可是香饽饽,先不论她这公主身份,就冲着她那预言中人的身份,就不会有人愿意与她为敌。 得小余音者得天下。与天下相比,其他的事情有那么重要么? 小余音现在简直可以在盛京横着走,只要不是谋反,她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事。 这就叫,有恃无恐!你等着吧,那什么嵘王妃要是继续找你家小姐麻烦,遭殃的可就是她自己了!” 余音在一旁眉开眼笑的,心里却思索着要是真被惹恼了,直接将盛京搅得天翻地覆,以报拆散她与梁言的仇。 第二日,还是没有宣她入宫觐见的命令,余音便乔装一番,跟着怀素上街溜达去了。 属官担心受到责罚,不曾将余音拒绝的消息告知嵘王妃。 嵘王妃因为激动一夜未眠,府内也是灯火通明,一直忙碌着宴会之事。 待邀请的夫人小姐们都到的差不多了,她便有些着急的等在春华园门口,那翘首以盼的模样,像极了望夫石。 “菱姐姐,那公主还没来,莫非是怕了吧?” 小郡主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掩唇失笑,聂以菱虽端着王妃的仪态,可舒展的眉宇暴露出她此刻的得意。 还没碰面就露怯,这说明那什么公主也不怎么样嘛! “嵘王妃,我可是听说那公主还未及笄,已是生得倾国倾城,男人最是喜新厌旧,你呀,可要小心了!” 当中一位夫人状似好意的提醒着,惹得众人发笑,聂以菱却黑了脸。 过了许久,特意遣人打探之下,才知道人家根本没有答应来这个宴会,而且直接将她的请柬扔在了花丛里。 聂以菱捏着被露水打湿、沾了泥渍的烫金请柬,看着周围人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脸色气得发青。 “春兰、秋菊,带上人跟我走,我就不信她不露面!” 瞧着聂以菱带着人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宴请来的夫人小姐尽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们看,这下有趣了吧,想收拾人家公主,巴掌却落到自己的脸上,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有趣的事情!” “可不是,总以为自己父亲是丞相就可以耀武扬威了,嘁,如今还不是要被个小姑娘收拾?” “唉,风水轮流转啊!” 第205章 我不懂礼貌,我懂霸道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你给本王妃出来!本王妃好心好意办了个宴会给你接风洗尘,你不来便算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吗? 你身为公主,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吗? 你还未过门就要给我脸色……” 聂以菱带了大队人马将驿站给围了,手下有着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 龚副将一看顿觉来者不善,龚副将连忙派了个小兵换了衣衫从后门溜出去,上街寻余音。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咱的地方被人围了!” 小兵突兀的出现了街道上,远远的看着余音就开始招手呼喊。 只是他换了装,因为着急衣衫都曾穿好,跑好几条街,身上带了种颓废气质,让人一时分辨不出来。 余音只当他是晋国人,急着寻自家公主,便没多加注意。 初一看了几眼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抿唇之后犹疑的问道:“你们觉不觉得,那往这边跑来的小子,像极了龚副将手下的小狗子?” 仔细一瞧,哟,两条粗壮的眉毛险些连在一起,成了一字眉,右边还有半条眉毛被火燎过。 如此醒目而独特的标志,除了小狗子还有谁? 小狗子姓苟,因为笑的时候像摇头摆尾的小狗崽那样傻憨憨的。路上的时候,余音指着旁边蹲坐在旁的小土狗喊了声,一人一狗都抬了头,此后所有人都叫他小狗子了。 小狗子气喘吁吁的在众人面前停下来,断断续续的喊道:“公……公主,咱们的地儿被人围了。” 这话,怎么那么奇怪呢? 余音脑袋里瞬间浮现了几个帮派抢地盘,呼啦啦的一大群人拿着斧头对峙的模样。 怀素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在想奇奇怪怪的事情,出声问道:“你慢慢讲,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小狗子弄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讲了嵘王妃带了大队人马将驿站围住,龚副将恐难者不善,这才命他出来寻找公主。 还真找上门儿来了,余音挑了下眉,示意众人一道回去。 朝后门走去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八抬大轿,四位丫鬟,十个打手,这架子有些大啊! 余音玩儿心大起,比架势,能有人比得过她? 就在聂以菱以为余音龟缩一隅、不敢露面,胜利在望的时候,驿站内院有人扬声唱到:“公主驾到——” 刹那间,二十个黑衣侍卫,四十名铁甲士兵迅速窜出,整齐划一,神情肃穆的列于两侧。 四位小厮飞快的将奢华的龙凤呈祥织金地毯从里边滚出,一直铺到了驿站门口。 聂以菱及其手下已经显露震惊,以为就此结束,六名侍女鱼贯而出,手提花篮,朝天空抛洒花瓣。 身为正主的余音这才一身奢华,气度雍容,不紧不慢的从屋内走出,沿着织金地毯往外走去。 左右是门神般的初一十五,身后跟着十来人组成的仪仗队。 整个架势,堪比皇后出巡! 走到门口处,身后一抚额头,似乎有些不适,便有人迅速端来躺椅,茶案,搬来屏风,撑上架子,转眼就出现个轻纱浮动的小茶室。 “听说,有人将我的驿站给围了?”平静的话语响起,却有着无尽的威仪。 列于两侧的侍卫、士兵听此,皆对门外不善者目光凌厉,手中刀剑随时准备出鞘。 这强大的气场直逼得聂以菱倒退几步,手下十来号人与里边的一比,顿时弱了气势。 她心中暗恨,一咬牙,仰起头质问道:“我好心好意给你办了个接风宴,你却毫不领情,你究竟懂不懂礼貌?” 余音接过初一递来的茶漱漱口,朝门外吐去,懒懒的回道:“我不懂礼貌,我懂霸道。这也是某个人教我的,谁的拳头大,谁才有底气。” 说着,余光瞥了立在身后,换了侍卫装的怀素。 嵘王妃气得面色通红,手里的绣帕都快被扯烂了。 她还想思索些办法扭转局面,再趁机让余音放弃王妃之位,步子刚往前移了点儿,列队的六十人刀剑出鞘一半,森然的冷光晃得她腿脚酸软。 余音微微一笑,略显歉意的解释道:“嵘王妃不要生气,底下人就是不太懂事。 他们呀,都是家里人特意派来保护我的,说是怕我只身在外,容易被人欺负。 我几次说不要,可家里人就是不听啊,非得让这几号人跟着,动不动就拔刀,弄得我头疼!” 六十个人拔刀拔剑、目光森然的盯着自己,就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心里也有一丝胆怯,莫说这养在深闺的女子。 聂以菱的面色一惊骇得苍白,只是心底的不服输支撑着她,不让自己倒下。 “嵘王妃,不是我不给面子,实在是……” 余音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叹了口气,为难的看着她。 “你是不知道,我昨日晚膳的时候,驿站里窜了两只老鼠,那猖狂得哟,直接将我们面前的饭菜捣得稀巴烂。 你是知道的,前段日子我齐国发生了瘟疫,就是这种小东西搞得鬼。 你说说,在驿站里都这么猖狂,实在是让我对你们盛京的环境卫生感到担忧啊! 我没去赴宴,也怪不得我,毕竟我尚且花样年华,还不想英年早逝!” 这意思是,除了她,宴会上的其他人死不死的都不可惜了? 聂以菱的脸青白交加。 “嵘王妃,我吃了昨晚的饭菜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感谢你的亲自上门邀请,我实在有心无力,抱歉了。” 余音起身就走,那里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直到她消失,列队的六十人都还没离开,就连手中出鞘一半的刀剑都没被收起来。 这完全是以势压人,以势压人! 聂以菱脸色难看至极,在春兰秋菊的搀扶下上了轿,灰溜溜的回了王府。 初一大笑个不停,一直夸赞着余音霸气十足。 余音伸手就朝他脑门儿拍去,恨恨道:“谁让你派人撒花的?谁让你派人撒花的!搞的什么名堂!跟个花魁出场似的! 还有,我说一句话撒一次花是什么意思?还专往我脑袋上撒,你这想的什么玩意儿!” 怀素也笑着,眸光潋滟,似含了秋水。 “小余音,你这架子确实摆的很足,想来今日之后,你的威名就会传遍盛京了。啧啧,怕是会落个以势压人的名头吧!” 余音嗤了一声,毫不在意:“我就以势压人怎么了,那女人喊了那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驿站围了,还不是打着以势压人的主意。 要不是我弟兄多,咳咳,人多,指不定会被她怎样欺辱呢!我倒希望今后不会有麻烦撞上来,真麻烦!” 怀素无奈应道:“是是是,小余音说的对。今晚,我们就进行第二步吧。” 第206章 夜见晋帝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长极宫是晋帝的住所,时至夜半,里边却笙箫齐奏,人影攒动,透过里间山河屏风,可以隐约看见舞女腰肢柔软,着装轻薄。 大厅的主位上,一位中年男子抱着一位面容娇俏的宫装女子调笑不已。 若非见着他顶上金冠,身上龙袍,没人会将这样一个沉溺享乐、声色犬马的人联想到实力强盛的晋国国君身上。 余音没去过晋国皇宫,是由怀素带着她进去的,二人就隐在主座后方盘龙漆柱旁的帘子后。 余音审视着右前方的晋帝,眉间带着疑惑,随后又变得些许凝重。 晋帝身前阶下半丈远的地方立了一套三件的屏风,明明有着游戏欢场的样子,却不许舞女靠前,只让她们在大殿正中跳舞。 怀素压低了声音嘱咐:“一会儿小心点,这老家伙可不是你见到的那样,藏得深着呢!” 闻言,她凝眸环顾四周,发现大殿陈设皆有讲究,窗户底下牵着细小的丝线,这样的丝线也遍布房梁各处。 与丝线相连的有许多不起眼的物件,加上丝线微不可查,如此便更加没人注意。 她还是借着丝线反光才发现的。 这老家伙,好像真不简单啊,竟在自己的寝殿里布满机关,也不怕半夜起身伤了自己! 余音轻笑一声,拿起就近的青花底琉璃花樽就朝地上砸去。 清脆的声响盖过了外殿的靡靡之音,晋帝身侧侍立的老太监弯着腰疾步走来,检查着异响来源。 走到内殿第二根盘龙柱的时候,余音勾唇一笑,从旁边走了出来,拦住老太监的去路。 老太监一脸骇然,显然想不通防守如此严密的长极宫,怎么会有人能混进来。 他想高声呼喊,隐在旁边的怀素眸子微凝,他瞬间就发不了声,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喉咙,使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效果。 余音平静的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齐国的公主,是特意来见陛下的。 我也知深夜叨扰多有不便,不过,我要谈的事情,陛下一定会感兴趣的。” 内殿烛火轻摇,她就那样微笑的站在万丈丝缠绕的窗户前,身上轻薄的白纱披风轻轻飘动,只显得她面容恬静。 魏总管却吓得后脊发凉。 万丈丝是由汨罗碧蛛所吐蛛丝制成,其质坚韧,利如刀锋,一不注意撞上,整个人都可直接被切成两段。 整个长极宫除却大门,所有有可能被人偷偷潜入的地方密布着万丈丝,还连接着数道机关,佑国公主竟然能毫发无伤的进到殿内,手段堪神啊! 传言佑国公主身负祥瑞,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此时呼叫若是将她激怒,说不定自己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魏总管心中惊恐,脑子却转得极快,躬身告退后,安安分分的回到晋帝的身边,小声的将情况传达了过去。 晋帝眉头一皱,双目威仪显现,接过怀中女子递来的酒杯,往地上一摔:“整日跳这些,毫无新意,给朕滚下去!滚!” 伸手将怀中女子一推,整个人囫囵的滚下了台阶,额头撞在屏风脚上,顿时鲜血直流。 魏总管跑了下去,将女子搀扶了起来,赔笑道:“秀嫔娘娘,您先回去吧,陛下又被那些不知好歹的婢子惹到了。” 嘱咐完后将手一松,毫不留恋的回了晋帝身边。 大殿很快就被清空,整座长极宫转瞬就沉寂了下来。 晋帝挥了下手,魏总管懂事的在左下首的矮桌上摆了酒水,恭敬的邀着余音坐了下来。 余音出来的时候,晋帝已经在在铺了软垫的龙形制式的椅子上侧躺下,双目阖上,好似睡着一般。 不说话? 装沉默? 是觉得先说话就失了先机吧!更有可能的是瞧不起她。 余音暗自嗤了一声,朝上方拱手一礼,做得豪气又威严。 “陛下,今晚我冒昧前来是想与您谈一个合作的。您找个借口取消我与五皇子的婚约,我便听您差遣。” 余音直接开门见山,但她说的委婉,并没有直接将想要国师之位说出来。有些事,自己说出来反而不好。 晋帝没说话,抬手摆了摆。 魏总管领会其意,说道:“陛下是问,难道公主你想取消与我晋国和亲一事?” 说个话还要人传达,真会装腔作势! 余音在心底哼了两声,面上却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甚至还带了点儿悲戚。 “我并不是想取消这次和亲,我只是希望换一种方式。天下皆知,我有着未婚夫,我与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除了他我谁也不会嫁。这便是我与你合作的条件。” 晋帝苍老而浑厚的笑声响了起来,缓缓睁开眸子,将视线落到余音的身上。 “不想嫁给别人,却答应此次和亲,佑国公主,你这是把我晋国当猴耍啊!” 眸光凌厉而深邃,余音却没被吓住。 她抬头与晋帝对视,平静的说道:“陛下,您应该知道我的作用,得我者可得天下,这个天下可不是某一国,而是整个世界。 我不信您真的甘于堕落,每日沉迷酒色。您可是晋国的帝王,正值壮年,难道真的甘愿受制于人吗? 您如今身子健朗,继续临朝十几年都不会有问题。 帝王家中没有情意,只有权势。您的皇子们已经觊觎您的龙椅许久,甚至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将你拉下来。 你真的甘心景嵘上位,并且借我之手,称霸天下,建立万世伟业?” 晋帝的脸色极为难看。 甘心?当然不甘心! 这个位置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抢来的,怎么可能轻易的拱手让人,就算是亲生儿子都不可以! “佑国公主,你信不信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如今已身在晋国,齐国有心救你,总归是鞭长莫及!” 余音可不畏惧他的威胁,还站起身来,逼视着前方那愤怒的帝王。 “郦城时,正四品的宣威将军,五皇子说换就换。尚未册立太子,他就一身蟒袍招摇过市。 我不信你心中没有怒气,没有戒备,不然这满宫的机关是做什么的,难道不是防备你的皇子们派人刺杀你? 如今五皇子威望极高,身后又有顾氏望族与聂丞相的支持,朝中大多数官员都倒向了五皇子那边。 您,怕是快要被架空了吧! 一旦与我成亲,他便可以借预言之事大做文章,顺势成为皇帝,这可是预言所指、民心所向的事情。 到时候您还能在这儿喝酒?恐怕连性命都堪忧吧!” 第207章 双生帝王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晋帝摔杯的动作,足以证明他此刻的愤怒。 他身为堂堂帝王,居然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揭了短,这是如何都忍不下去的! “你信不信我此刻就让人将你处死?” “陛下,既然我来这儿,肯定不会一个人来的。” 余音笑得天真烂漫,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生胆寒。 “既然我这次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长极宫,下一次我也能在你熟睡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床边。 陛下,这是上天赐予我的力量,我也很苦恼。” 余音确实一脸的苦恼,唉声叹气的,像个没吃到糖的邻家小妹妹。 晋帝已经完全失态,双目圆睁,左手攀在背靠上,右手撑在椅面上,拼命的往后缩去。 “你是鬼,你是讨命的鬼!你一定是景心,你回来找我报仇了!” 景心是谁? 余音不知道,暂时也不想弄清楚。 微微一笑,冷静的安慰道:“陛下,我可不是鬼,我是活生生的人。 我这次出来和亲,就是为了建立起齐国与晋国的合作,好共同抵御另外两国。改朝换代,从来都需要流血牺牲,到时候晋国混乱,我齐国便危险了。 只要您与我合作,我便会全心全意站到你这边,咱们算是各取所需。 你想杀我也没用,你杀不了我,更何况迦南、扶余都觊觎我的存在,如今的晋国可比齐国危险多了。 你要是答应了,就派人去驿站找我,送上个与梨花有关的物件作为标志,那样我会知道的。” 说完,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整个人瞬间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晋帝与魏总管,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或许自己陷入沉睡,就被无声无息的杀死了! 晋帝惊恐的看着大殿四周,急切的喊着魏总管将窗户锁上,再将帘子拉了起来,生怕余音再次出现。 过了许久,他才冷静下来,佑国公主不管出于什么考量,都不会谋害于他,与五皇子想比较反而他才更有合作价值。 晋帝心中已经有了个想法。 余音知晓的消息,全是进宫前怀素告诉她的,当他特意提到宣威将军薛开死因的时候,心中就觉得太过巧合,如今看来怕是他有意操纵吧! “小余音,你可是把那老家伙吓得够呛!啧啧啧,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么狼狈。” 余音并没有直接瞬移回驿站,驿站里有许多晋国伺候的人,算得上人多眼杂,她暂时不想外人知道她的秘密。 二人并排走在街上,她看着笑得眸光潋滟的怀素,讥笑道:“怎么说,那也是你爹啊!你这逆子,太不孝了!” 怀素长眸一敛,略显气恼的戳着余音的脑袋。 “就我这年纪,他要是真敢当我爹,老天都得将他劈死!你这小丫头,恃宠而骄了呀!你信不信我这就拉你殉情去?” 余音怕他来真的,毕竟这家伙阴晴不定,只好连声求饶。 过后,随口问了句:“景心是谁?” 想起晋帝那惊恐和心虚的模样,就知道是他做的亏心事,不过脑海里多出现几遍晋帝的脸后,她隐隐感觉到了眼熟。 “景心?” 怀素仔细想了想,那时他还没成七皇子顾乐贤呢,甚至跟晋国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不过后来他成了七皇子不受人待见,闲得无聊,看了许多宫人的内心,便知道了当年宫变,让所有人讳莫如深的真相。 景心,他也算是知道的。 “是前任晋帝与皇后生的公主,听闻死的时候正是你这般年纪。” 那也不用那般惊恐吧,一定有猫腻! “她是怎么死的?” 怀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戏谑的看着她。 余音扯了下他的衣袖,一脸嫌弃的问道:“怎么,现在把自己当成七皇子,不肯说了?” 怀素笑盈盈的,趁她不注意,将梳得精致的发型揉的乱糟糟的。 “小余音,你这小家伙怎么那么坏呢?我可不要那糟老头子当爹!还有,你这是求我的态度么?” “不说?不说算了!正巧天色已晚,我得回去睡觉了!”转头就走,只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怀素摇摇头,笑着跟了上去,将知道的事情当成故事,讲给了她听。 当年先帝与皇后所生乃双生子,双生子在大家族中一般被视为不祥,国师占卜建议将后出生的景焱处死,只留下景越,不然以后大祸将起。 只是先帝与皇后伉俪情深,皇后不忍对骨肉下手,便求情留下,将他遣去了盛京别宫养育。 二人长相一般无二,但性格相去甚远。景越生性宽容,景焱睚眦必报,相较之下品性温良宽厚的景越才是最适合继任帝王的人。 景越上位之后,念及手足之情,就解了景焱的圈禁,谁知景焱表面亲近兄长,暗地却做着取而代之的计划。 一朝失火,兰香宫所有人死于非命,包括宫里的皇后,皇后所生的公主、太子,以及来此准备等待与景越家宴的景焱。 “最后只剩下老家伙一人。”怀素笑吟吟的看着余音,分明是让她猜测其中的深意。 “死的是哥哥吧?最后被一模一样的弟弟景焱取而代之。 毕竟那火起的太蹊跷,按理说大火起的时候,里边的人很快就能跑出来,皇宫的禁军也能很快赶到,根本不会出现一宫人都被烧死的情况。 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余音分析的头头是道,转念想到当中关键之处太有细节了,好像是故意引导她这么想。 不由得问道:“你这该不会自己编了些细节进去吧?你说的这些能信吗?” 余音的眉头拧得像麻花,唇瓣紧紧的抿在一起,侧着眼睛看着怀素,脸蛋显得有些肉嘟嘟的。 怀素以迅雷之势掐一把,故作生气的斥道:“哥哥我是谁,想知道什么不行?你这小家伙,怎么尽瞧不起人!” 余音翻了个白眼。 似想起什么,怀素叹了口气,而后轻笑起来:“你可不知,那老家伙虽然顺利李代桃僵,可是却少了个紧要物件。 传国玉玺能代表正统,那个物件确实实打实的保命符,是历代传下来的,保护皇帝的。 那老家伙在寝殿里设置那么多机关,就是因为死活找不到那保命的物件。” 余音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紧张?” 怀素蹙眉想了想:“是块黑金令牌,面上有着麒麟浮雕,名唤麒麟令,可以号令银卫的。” 余音心中震动,听怀素描述,这分明是景修给她的黑金麒麟令! 等等,景修,也姓景,手里还拿着晋国帝王专属的令牌,那他的身份…… 仔细回想,景修的眉目与殿中晋帝有七成相似。 余音急声问道:“老板娘,你知道景公公吗?” “景公公?哪儿的景公公?”怀素一脸疑惑。 “齐国啊,他从小看着我长大,听说他是八岁进的宫。” 怀素仍是摇头:“我没去过齐国后宫,没有见过这个人,怎么了?” 余音想要继续追问,可转念一想,景公公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想来不想让人知道。 他毫不留恋的将麒麟令给了自己,说明对自己的看重和信任,有些事还是等他愿意讲吧! 第208章 我的金樽啊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景修身为御前总管,却不用时时跟随祁阳左右。 祁阳身边有着从小伴着长大的小林子,饮食起居、端茶送水、铺纸研磨这些活全由小林子揽下。 他平日只需在上朝时或者接见大臣事出现就行了。 傍晚的时候下过雨,地面虽已干透,可空气中仍带着湿热的泥土气息。 他没拎灯笼,借着稀疏的星光在夜色下踽踽独行。 当今陛下没有选秀,先帝的嫔妃又被遣到了别宫,使得皇宫人烟稀少。 夜晚来临后,宫人们忌于前段时间御花园西侧闹鬼的传言,都不敢乱走,如此使得整座皇宫越发凄冷。 巡逻的禁军见远处人影晃动,担心是刺客,便带队围了上去,灯光打在脸上才发现那人是得陛下倚重的景公公。 “景公公恕罪,属下这就告退!” 看着景修那阴恻恻的面容,深潭似的眸光,那一队的队长瞬间后脊发凉,战战兢兢的退下。 景修的手段他听到过,因为掌管后宫刑罚多年,什么剥皮拆骨,简直得心应手! 景修暂时不想跟他们计较,错开步子,径直往御花园走去。 那棵梨树还是繁茂如雪,样子清丽的比冷淡的星辉还要好看。 他从亭子后方拿出小桶和小铲,将树根周围的泥土松了松,再浇了些水,便倒扣着小桶,靠坐在了梨树下。 夜风拂过,梨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在他的肩上、头上落了许多,他仰起头,好似看到了在梨花间攀爬的余音。 “我的未来已如荒凉山丘,无可期待,只愿你一切如愿,一路繁花相伴。只要你好好收着我给你的令牌,晋国之中没人轻易伤得了你。” 他眼前又浮现了只有大腿那么高的余音,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缠着他不停的追问: “景公公,景公公,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呀,我让立春给你煮长寿面,她做的长寿面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他当时怔愣了一下,而后敷衍的笑道:“我忘了。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他伸出手,接了朵梨花在手心,低声叹道:“就是今天啊。” 他深吸一口气,将梨花扬掉,闭眸靠在了树干上。 “那场大火也是今天,将我的人生彻底改变。” 说好的是庆生的家宴,谁知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聂以菱从驿站回去就病了,也不知真假,反正她手底下的丫鬟一脸慌张,请遍了盛京的医师都不抵用,最后迫不得已才请了御医。 听说已经卧床三日了,上门探望的夫人小姐全被撵了出去。 盛京里流言顿起,说是佑国公主没有容人之量,一来就将嵘王府的老人给收拾了,为的就是昭告她对王妃之位势在必得的信念。 转瞬之间,佑国公主小肚鸡肠、仗势欺人、恃宠而骄、任性妄为的形象深入人心,盛京所有的女眷都为相伴五皇子多年的嵘王妃聂以菱鸣不平。 余音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被呛住了,是笑太狠差点儿被呛住的。 聂以菱有没有病她不清楚,可请遍盛京所有的医师的做法,分明与当初梁言所为如出一辙,就是希望整个云都的百姓都知道她受伤,好拦住她出府。 “小姐,那什么嵘王妃太恶心了,我看她分明是装病!就是为了玷污你的名誉!哼,装病,我一包药下去,定让她缠绵病榻,坐实她的病况!” 初一可没她那么淡定,其中正气愤着呢。与宛若看好戏的旁观者余音相比,好似他才是言论的主角。 阿察也是皱紧了眉头,眼角下方的金色虫形印记耀眼夺目。 “阿音,嵘王妃此番作为确实令人生厌,可需要我帮忙?一只小小的虫蛊,足够让她自食恶果!” 余音连饮好几杯茶水才缓过来,见十五也是剑眉微拧,目露冷光,心里便觉得无奈。 她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谁跟她一般见识,她爱闹就让她闹去呗!” 转头吩咐初一:“你一会儿挑些带来的滋补药品,带着人马护送过去。人不用多,二三十个就够了。 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嵘王妃手里,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态度一定要诚恳。 咱们初来乍到,少不得要入乡随俗,可不能像在齐国那样随意,记住了吗?” 初一强忍住笑,僵着面部重重的点头:“属下知道了!定不负小姐重托!” 初一撒欢似的跑了,领着二十个黑衣侍卫,十名士兵浩浩荡荡的朝嵘王府赶去。 阿察看着不顾形象躺在梨花木雕矮塌上,眸底亮着精光的余音,忍不住问道:“阿音,你这样做不怕适得其反么?” “什么适得其反?”余音坐了起来,问的是一本正经。 阿察担忧的看了眼初一一行消失的身影,移回目光,看着装傻充愣的余音。 叹了口气,道:“你不怕初一根本进不去王府么?” 余音牵唇一笑,从榻上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那不会的,若单是嵘王妃在府,初一肯定会吃个闭门羹。但据之前消息来看,景嵘此刻一定是在府中。 他一心想要利用我,在此之前,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满足我的要求。初一不过是去送个礼,还是带着我一番心意去的,他定然不会让初一直接被撵走的。 初一此次一去,或许景嵘还会觉得我也在讨好他,心里还会欣喜。嵘王妃再不待见初一,亲手接过礼物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阿察抿了下唇,似是对眼前胸有成竹、一脸精明的余音有些陌生。 “你这样做有什么深意吗?”他问的有些委婉,没有直接说你问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得让景嵘暂时对我放心,免得出来捣乱,顺便让那烦人的嵘王妃吃点儿教训。”余音说的笑眯眯的。 “阿音,你好像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犹豫许久,阿察终是说了出来。 好似察觉到他将要说什么,怀素已经勾唇笑了起来,眼底尽是促狭之意。 “哪儿不一样?” “就是,就是……没有那么傻乎乎了……” 余音黛眉一扬,眸子一瞪:“我何时傻乎乎过?” “小余音,居然有人觉着你傻乎乎哦?”怀素调笑道。 阿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面色有些红,不敢直视余音的眼睛。 “就是感觉你大多时候都一脸开心,没心没肺的,纵然在逆境中也能活得很好,伤心和气恼好像都没法在你心中停留。” 余音面色纠结:“你就是这样觉得我傻?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不用在意而已,就像这嵘王妃此次做的事,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简单点儿不好吗,开心点儿不好吗,不管遇到了什么,或者将要遇到什么,咱们都得过下去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话音刚落,十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怀素带来的酒以及酒具藏了起来。 余音见此,一脸失落,长长的叹着气:“唉,我的金樽啊!” 第209章 国师既定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白日的时候,祁阳正与楚丞相等人商议玉茭秋收一事,负责消息打探的人送来了来自晋国的信件,里边正巧提到余音在晋国声誉尽失的事情。 楚丞相等人唉声叹气,祁阳眉头深锁,梁言双拳紧握,都在气愤余音被欺负一事。 唯有深居简出,好不容易进宫一趟的太傅一脸平静,嘴角甚至还有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唉,可怜咱公主啊,只身在外,无依无靠。” 楚丞相叹着气,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才蓄了一寸的胡子,那惆怅的模样,就像是七老八十的人。 祁阳瞥见坐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测的梁太傅,心里涌起疑惑和淡淡的不悦。 出声问道:“太傅,您可是有什么想法?” 太傅摇摇头,没有说话,但双眼却微微眯了起来。 回府之后,管家老吴收拾着书案,他则站在窗下,眺望着晋国的方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谁说公主去了晋国无依无靠?臭小子,你埋在晋国那么多年,也该抵用了吧。” 梁言适时出现,因为想与爷爷商讨些事情,寻一些关于秋收的建议,谁知竟听到了这样的话。 他眸光一沉,推门而入,带着些逼迫的意味:“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有谁还在晋国?你口中的臭小子是谁?” 梁言心里一直有许多寻不到答案的疑问,在听到太傅的那句话后,便以浪潮之势涌来。 “臭小子,我教你的礼仪去哪儿了,不知道敲门吗?别以为我答应了余丫头不骂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太傅转过身,瞧着审问自己的孙子,吹胡子瞪眼的。 “你刚才说的话究竟什么意思!”梁言厉声质问,气势逼人。 梁太傅暗生气恼,谁家大孙子敢这么对自家爷爷? 也就是他家这个,跟那无拘无束、随意惯了的余丫头学了几分,行事越发没个规矩了! 使劲儿骂一骂? 可一想到余丫头离开时,红红的眼睛就心里泛酸。 梁太傅再也架不起曾经那威严的模样,和那强大的气场。 “我刚才说了什么话吗?”他转头看着在书案处整理东西的老吴,摸着脑袋迷惘的往那儿走去,“唉,年纪大了,这记性就是不行了啊!” 齐国极为讲究尊师重道,刚才那般大喝已是不妥,看着硬要装傻充愣的爷爷,梁言束手无策,只能将疑虑和恼怒压在心底。 嵘王妃在王府瘫了几天,也就是初一上门送礼后,第二日就麻溜的跑回了丞相府,抱着自家娘亲哭闹个不停。 聂以菱是丞相夫人的独女,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见自己宝贝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碎成一瓣儿一瓣儿的。 “老爷,殿下最是听你的话,你就与他说说,让他将那不知好歹的公主教训一顿!竟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聂丞相拿着绸布,皱着眉头把弄着底下人送来的,晋阳帝宠妃最爱的金珐琅飞鸟桃花小熏炉。 距今快三百年了吧,保存的如此完好,底下人还算尽了心。 “你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她虽要代替菱儿的王妃之位,但她在晋国没有根基,根本坐不稳! 你也不想想我为何会提议让菱儿将王妃之位让出去,菱儿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做对她有害的事情! 佑国公主乃预言中人,关系到殿下的大业。我向殿下如此提议,还不是因为想给殿下留给菱儿懂事的印象,大业成后,殿下因为对菱儿心怀愧疚,一定会好好待她。 现在佑国公主越蛮横,菱儿越委屈,殿下便会越愧疚,今后在殿下心中的地位才更高。” 虽说如此,聂以菱还是极不开心。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聂丞相瞪了一眼尽出歪主意的妻子,朝哭闹不停的聂以菱喊道:“来,菱儿,你上次不是说屋子里的香炉不好看吗,这个如何,晋阳帝宠妃最爱的金珐琅飞鸟桃花小熏炉。” 聂以菱从母亲怀中离开,一半欣喜,一半不情不愿的朝丞相走去。 聂丞相将香炉推到女儿身前,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讲到:“菱儿,我的乖女儿,你从小为父便告诉你,小不忍而乱大谋。你今日忍下去,来日与殿下比肩,坐享无尽江山的便是你啊!” 聂以菱点了点头,低声嚷嚷道:“可我不想别的女人出现在殿下身边!” “胡闹!” 聂以菱吓了一激灵。 聂丞相的刚还慈爱的脸瞬间便拉了下来,他坐在旁边,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 “你是我聂家的女儿,你要以大局为重,怎么尽想些儿女情长!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常态,你若现在就这个样子,以后如何能母仪天下?” 丞相夫人上前将女儿揽在怀里,轻拍着后背安慰着,出声劝道:“老爷,菱儿如今还小,她会慢慢懂事的。” 聂丞相仍有些不悦,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景嵘与余音的婚期定在七月末,那是最近的一个好日子,嵘王府上下都紧急的筹备着婚礼,景嵘志得意满,欢欣的看着府中的喜庆之色。 只是高兴没维持多久,就被忽降的圣旨打破了。 佑国公主被封为国师,赐居寒山寺天机殿,掌管钦天监,负责所有天文占卜、择日堪舆、求雨祈福等事。 带头响应的竟然是最重规矩,见谁都 第210章 寒山天机殿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接到圣旨后,便从驿站搬了出来,拖家带口,浩浩荡荡的朝天机殿行去。 天机殿位于盛京东侧寒山之上,准确来说不能算作普通的宫殿,应当看做宫殿群。 寒山是盛京最高的山,大自然鬼斧神工,直接将它与周围由东向西绵延的山丘劈开,形成了一座被深渊环绕的独山。 想踏上寒山,须得走过一道长约百米的悬桥,悬桥生得奇怪,只有两侧精铁围栏,桥面却空空如也。 悬桥前方立着块黝黑的未被仔细雕琢的石头,石头上凿着三个久经岁月的字样“天机殿”。 “天机殿,弄得还真神秘。”初一捏着下巴将石碑上的字念了出来。 越过不着一物的桥面往远处看去,寒山的情况模模糊糊。 明明相隔百米,却好似蒙了数层纱幔,让人看不真切桥后的情况,更看不清寒山的面目。 只那山尖儿隐隐露出楼台飞檐,证明山上确有建筑,其余的全都掩映在云雾之中。 颇有种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的诗情画意。 余音暗自笑了出来。 初一的脸色很难看,挤到她身边忿忿的说道:“小姐,咱们连桥的过不去,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不是不知道,如今盛京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若咱们被拦在此处,不出明日,我们定然会成为全盛京的笑柄!” 余音没有回话,而是转头看了看怀素,得到鼓励之后,她深吸口气,保持平静,抬脚往前踏去。 前方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旦坠落,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初一十五心弦崩断,扑过去就想将她抓住,怀素微微抬手,二人便被定在原地。 他们愤怒不已,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余音踏上那条不归路! “怀素,你究竟在做什么!” 阿察目光凌厉,扫过一脸云淡风轻的怀素后,就拼命的往崖边冲去,可终究差了挺远的距离。 “小姐——”初一闭上了眼睛悲痛欲绝的呼喊。 只是犹如幻觉一般,那娇俏而带着点儿甜润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初一,你怎么了?我又不会丢下你。”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那本应该坠落悬崖的小姐,正停在空中皱着眉头看着他,脸上尽是纠结和无奈。 “小,小,小,小姐?” 初一满目惊愕,惊愕到悲痛欲绝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眼神与表情毫不相搭,看起来颇为滑稽。 余音往来处走了两步,但仍踩在空荡荡的悬崖上。 初一以为悬桥有猫腻,表面上没有桥面,实则铺着透明的东西。 他兴致勃勃的朝前跑去,急切到十五都没来得及将他拉住。 余音心头一跳,眉头一拧,连忙将他逮住。 最后便浮现出余音立于无物的桥处,手中拽着初一的腰带将他拎住,而初一却哭天抢地的求余音抓紧他。 “怎么会这样,这里不是有桥么?小姐你怎么没事? 我可是你最贴心的侍卫了,可比哑巴似的十五贴心多了,你可要抓紧我啊!” 见余音没事十五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听着初一这番话,他直接将脸偏了过去,似是觉得初一那涕泗横流的模样不堪入目。 余音将初一拎到案上扔下,得意又无奈的说道:“那里可没有桥面,我不掉下去是因为我会飞啊!只是暂时坚持不了多久。” 看着她略显惆怅的模样,怀素轻笑道:“已经不错了。不过这桥确实有机关的,你们居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说明那老家伙藏了一手。” “什么机关?”余音问,瞟到后方的大队人马,心中将搞坏事的晋帝记了一笔。 怀素走到了石碑旁,指了指顶端凹槽的地方:“打开悬桥需要天机殿的令牌。不过你们手上是不可能有了,咱们就换种方式吧。” 挥手间,深渊之下浓雾翻涌,数十块大小相痛同的六角青石从浓雾之中升起,停到了与围栏底端平齐的位置。 “走吧。”他勾唇一笑,越过众人就往前走去。 望着那潇洒的远去的身影,初一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震动,十五和阿察却微眯起眸子,对高深莫测的怀素愈发戒备起来。 走完悬桥,首先进入的便是星辰阵,铺成桥面的六角青石化作星点,与悬桥后方地面的七块六角青石刚好组成九九八十一点星辰。 双脚一脱离桥面,众人就陷入了一个星河浩渺的世界,找不到来路与归途,这就是天机殿的第一层防御。 不过好在有怀素这个几千岁的妖孽,星辰阵以及后续共计十八道阵法都被他挥手间破解,一行人才得以快速又安然的进入到天机殿的核心区域。 “老板娘,你说你那便宜爹心思怎么那么毒呢,这里如此危险,竟然连个提醒都没有,这分明是想将我们置于死地!” 怀素停下了步子,转身敲了下余音的脑袋,好笑的骂道:“都跟你更正多少次了,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可当不起我爹。 不过今日这情况,有一半是想害你,有一半是想试探你。 他应该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本事,如果连寒山都上不去的话,他就会放弃与你合作的心思。 毕竟他现在的状况可谓苟延残喘,你要是有本事,他可以尽力搏一把,要是你没本事,他就得过且过了。” “嘁,这些老东西就是会算计!如此看来我还挺亏的,老家伙也就堪堪带这个晋帝的名号,除此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了! 今日过后,我可就得与满朝文武对抗了,真是不划算呢!” 余音踢着青石台阶,忽然地面震动,千级台阶两侧有石柱拔地而起,石柱顶端有狰狞肃穆的麒麟雕像,嘴正微微张开…… “这不会又是什么机关吧!” 冲击力极大的水柱从麒麟口中喷出,狂躁的水流从台阶最高处开始往下冲刷,每经一对石柱,水流便会暴涨一分。 “完了完了!” 听到动静的众人抬头一看,双目满是绝望之色。这么大的水流,不将人砸死,也得将人冲下深渊啊! 怀素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犯错的余音一眼,素手一挥,凶猛的水流瞬间停住,最后竟然原样倒流回去,石柱也重新陷入地面。 “天机殿里机关重重,你这初来乍到就敢调皮,要不是我在这儿,还不知你跟你的人下场会怎么样呢!” 余音不敢反驳,就那么乖乖巧巧的点着头。 第211章 要不,你试试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寒山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景嵘双目阴沉的问着话,书房里除了他还有眉宇微蹙的顾天成。 “属下只知道他们已经顺利通过浮星桥,至于怎么做到的……”暗卫面上有些紧张,“由于佑国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卫实力太强,属下们担心暴露不敢靠得太近,因此没有看清。” “竟然过去了?”景嵘没有如平常一般发怒,而是把玩着手中的寒铁令牌,眸子深深的眯了起来,从眼缝之间可瞥见其中冷然的幽光。 “难道她真的有上天庇护?”好似疑问,更似自言自语。 不发怒的景嵘才更可怕,暗卫惊惧的冷汗直冒,断断续续的补充道“属下,属下还看到七殿下也在那里,就跟在佑国公主的身边。” “顾乐贤,又是你!” 景嵘握紧着寒铁令牌,脸上晦暗不明,阴鸷的气息不停从他身上发散,吓得暗卫愈发胆寒。 想起那长得魅惑众人的七皇子表兄,顾天成的眉紧紧拧了起来,忍不住将云都所见和盘托出。 根据中这么长日子的观察来看,他那表兄与佑国公主的关系根本没有他口中那般平常,所以当初前往齐国查找神石的线索,顾乐贤就骗了他。 听了顾天成的述说,景嵘面色沉的可怕,抬手将令牌扔到暗卫脚下,冷声道“你用令牌进去,基本上就不会触发天机殿的防御阵法。我要你仔仔细细,一丝不漏的将里边发生的情况告诉我!” 暗卫捡起身前令牌,只见令牌上方雕着简单的麒麟,大致瞟了一眼就赶紧将令牌揣到怀中告退。 “殿下,谁也没想到那余音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连寒山的浮星桥都能打开。” 顾天成站在书案左前方,脸上说不上愤怒还是凝重。 景嵘见桌上的笔架着实碍眼,挥手将其连同书册一起挥到了地上。 书房外候着的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门口,应该是思索该不该进来收拾东西。 景嵘见他鬼鬼祟祟,拿了桌上砚台直接往门上砸去“滚!” 小太监被那么一吓,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 景嵘重重的呼了口气,收着下颌沉眸斜视着顾天成。 “御史中丞那家伙可有什么异动?” 顾天成摇了摇头“与往常一样,闲暇的时候就去浮生茶楼品品茶,会会那几个关系好的御史,应该又是在讨论下次上朝该参谁一本吧!” 景嵘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尤其是余音忽然被提为国师这件事,但他就是说不上来。 思索了半天,才问了这样一句话“他可有去天机殿献殷勤的打算?” 顾天成觉得怪异,弄不清殿下为什么要这样问。 在他印象里,御史中丞就是个喜欢没事儿找事儿的人,从来不知道阿谀奉承,几乎是想到谁都要去参一本,这些年来朝中上上下下的人都被他参了个遍。 顾天成都觉得神奇,这样一个人,居然能一直存在于官场之中。 “殿下,你是觉得他会倒向余音?不可能的,您一定是多虑了。 这件事他带头应和虽说与平时作风不同,可这恰巧体现了他的秉性。 他这个人,朝中无论提出什么大事,他都喜欢对着干,而他这样做,就正好是同你与余音和亲一事对着干!” 顾天成这样一分析,景嵘内心的怪异倒是散得差不多了。 细想来,御史中丞就是这样一个人,若他不蹚上一脚,才有些不对呢! 这朝廷里啊,十之的水,都是被他搅浑的! 天机殿中有一片梅花林,深秋时节竟有红梅绽放,与这时节格格不入。 可殿前屋檐都挂着薄雪,拂面的风也带着料峭的寒意,余音开始怀疑起这究竟还是不是秋季了。 怀素一脸笑意欣然,疑惑不解的余音在他眼中就像只被大鱼惊呆的小猫,伸手好玩儿的揉了揉她的头顶,调笑道 “小余音可真是没见识,小小的一个控制时节的阵法都能将你震惊成这么模样。 真不知你以后看到哥哥我出神入化的手段,是不是下巴都会掉下来了?” 余音瞪了他一眼,将头顶作乱的手拍开,错开步子就四处大量起来。 天机殿气势宏伟,可与晋帝的长极宫相提并论,只是相比长极宫,它多了庄严肃穆,少了奢华霸气。 整座建筑以灰黑色为基调,殿墙由灰色大理石雕铸,最后依照浮雕的顺序拼接起来,支撑建筑的柱子是由黑铁锻造,表面有着简化的麒麟形象。 中间大殿地面由滑如凝脂,细腻温润的灵璧石铺就,整体呈青黑色,纹路纵横交错,宛若一只水墨麒麟。 踩在上边有碎玉之声响彻大殿,更显肃穆庄严。 大殿之中是面纯黑色的麒麟浮雕巨墙,宛若衔梁连地的屏风,左右二侧是半丈宽的通道,可以直通后山。 走出大殿沿着盘旋台阶往上走,就可到达寒山最高的建筑,观星台。 站在观星台上往下望,可以清楚的看到晋国皇宫卧虎一般酣睡在盛京正中间。而天机殿所在位置,就像东方日出,照耀和庇护着整个盛京。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萧索得紧,还有好些地方都破败了。” 余音撑着栏杆叹着气,对这盛极一时,庇护了盛京几百年,如今却落魄成这个模样的天机殿感到惋惜。 怀素紧挨她站着,说出的话带着嗤笑的意味“老家伙是个有野心没远见的人,他当初设计杀老国师恐怕想到的只有报仇,完全没想到天机殿对晋国的意义。 如果天机殿尚在,晋国就算不与任何一国联盟,也能做到偏安一隅。” 余音默默念着“还好杀了,不然齐国就危险了,不过……” 想到景公公的身份,不出意外应该是真晋帝的太子,她心里瞬间庆幸不起来。 “对了,我想起老国师有一块令牌,就是黑金质地,上边有着麒麟浮雕,具有控制整座寒山的权限。 家伙苦寻多年无果的令牌,好像也是这个吧…… 嗯,对,历代晋国皇帝,要有国师支持才算正统,国师便是皇帝最大的倚仗。” 怀素有些激动,应该是对于自己又想到有用的东西激动。 他疾步走到观星台东北角,那里有个半人高的小台,台子上有只闭眼的麒麟。 “小余音快过来,这里就是控制中枢!” 余音环视周围,发现另外三个角落有着同样的台子,拖着步子走过去,皱巴着脸问道“你确定是这里?” 怀素直起身子佯怒道“你没看见另外三只麒麟都睁着眼睛么?小余音,你竟然不信哥哥我,你要是能拿出令牌,我这就给你印证一下!” 余音纠结了半天,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了黑金麒麟令。 “喏,要不,你试试?” 怀素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 第212章 兴师问罪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这麒麟令怎么会在你手上?” 一息之后,怀素僵硬的表情转化成惊讶,伸手就要夺过余音拎着的令牌。 他这振奋的模样让余音心怀戒备,默默的又将令牌收了回去。 怀素又气又笑,把麒麟雕塑的脑袋当做余音的脑袋拍了下,问道:“你藏起来做什么,哥哥我什么没见过? 我拿来又没什么用,你不想想,寒山是谁带你上来的。” 他只不过想看看这传了几百年的麒麟令是什么模样,毕竟这东西他还没真真切切的瞧过。 老国师的死着实突然,那场大火也是格外的诡异,按理来讲麒麟令可号召百名银卫,兰香宫不可能快要化为废墟才被人发现。 当年的事,总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 不过这些,与他又有何干呢? 他只想看看稀奇罢了。 余音转念一想,怀素手段神秘莫测,是个上千年的妖孽,怎么会看得上这小小的令牌,就是人家真有心抢夺她也无力阻止,遂将令牌递了过去。 令牌一放入麒麟口中,整座寒山都微微震颤,但肉眼望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难道是我猜错了?”怀素表情略显尴尬。 而后眉头一拧,右手放在余音肩上,严肃的看着她:“我是不可能错的,小余音天机殿是你,你自己好好捣鼓捣鼓!” 说罢,闪身就消失了。 余音看着空寂的摘星台,只觉得风声萧索。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景嵘派来的暗卫刚好安全穿过梅林,在即将潜入大殿附近的时候,梅林外用来关闭防御阵法的令牌直接被卡住,失去了作用。 地面忽然裂开,将三人吞入了下方的困牢,转眼便恢复了平常。 迟迟等不到暗卫回禀消息,景嵘气得狂砸东西,那饱含怒火的重物落地之声响彻整座王府。 后院之中,嵘王妃聂以菱与清婉郡主左婉时而言笑晏晏,时而面色阴沉,伴着那接连响起的碎裂之声,两人的心被拉得更近了。 因为无论是聂以菱还是左婉,她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便是余音。 她们议论着被封为国师的余音,议论着她近日在晋国的行事,议论着她在齐国的过往,议论着该如何对付。 纤月对顾天成态度转变,使得左婉有了巨大的危机感,她直接将纤月视作生死仇敌,亦将余音这位齐国公主记恨上了。 只是,余音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她在乎的无外乎齐国和梁言。 “陛下,您睡得还真安稳。” 深更半夜,正处在熟睡中的晋帝被这幽冷而略带嘲讽的声音惊醒,他慌乱的摸索,却始终找不到那被藏在垫子下方的武器。 帘子被拉得死死的,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如此漆黑的情况下,他只能听出说话的人正离龙塌不远。 “你,你是谁?”他压下惊慌,阴沉的质问。 能躲过潜藏的暗卫的视线,又不触碰到任何机关,无声无息的出现到此处的,自然只有瞬移来的余音。 余音是来找他算账的,或者说吓唬吓唬他,好安慰一下手下人受伤的心灵。 “呵,自然是我,余音。怎么,没想到我还活着?” 伴随着她的话语声,内殿的灯台噌的燃了起来,明亮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殿内浓墨般的黑暗。 晋帝背靠着床栏坐了起来,明黄色的中衣松松垮垮,那藏放在被子上的手被衣袖掩住,握成了拳头。 他表现得很冷静,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公主,不,国师大人想说的莫非是天机殿的事?” 声音低沉,还带着刚醒来的嘶哑。 他垂着眸子看着地面,让人看不清他的眼中的情绪。 “朕已经下了圣旨,解决了你与五皇子的婚约,至于该如何坐稳国师之位,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不过,朕的手中确实没有天机殿的令牌,你能过去,朕很意外,也很欣喜。” 余音本是带着兴师问罪的目的来的,谁知老家伙三言两语就将其化解了,这样一看,这老家伙确实不好相与。 余音撇撇嘴,扬了下手,三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色劲装男子被扔了到龙榻前。 晋帝眉头深锁,因为他没看到这三人是怎么出现的。 “瞧瞧,这是不是你的人?我在天机殿的一处陷阱里捡的,也不知是来做什么坏事的。” 晋帝凝眸朝前方看去,三人俱是鼻青脸肿,难以分辨容貌。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派遣任何人,遂摇了摇头。 “或许是朕某个儿子,或者某个大臣吧,你本是因和亲而来,现在却当了国师,这中间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知晓余音不会对他不利,他已经安全放松了下来,但那份不悦还是有的,只是被藏在了眸底深处。 晋帝的话,怎么听都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说,明明有着合作关系,却一点儿诚意都没有,真是让人不爽。 余音不想再跟这种人应酬,心生了离去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三人带走了。” 话音一落,三人与她同时在内殿消失,大殿空寂之后,晋帝双目沉沉的盯着她刚才站立过的地方。 “魏明,魏明——” 魏总管踱着步子急急的从外殿走了进来。 “陛下,您有何吩咐?”魏总管脸色平静,好似不知道刚才的事情。 晋帝张了张口,最后变成了叹气。想到什么,忽然又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死皱着眉眉头,谨慎的审视着四周。 压低声音,惊慌的追问:“魏明,殿内的布置没被人动过吧?” 魏明特意检查了一遭,摇头道:“没有,陛下,您特意吩咐的八宝珐琅铜镜、龙凤麒麟等四灵四圣雕像、菩提珠串等都好好的放在原地,您命人换的桃木窗柩也是好好儿的。” “真没有异动吗?”晋帝脸上的惊恐消散了许多,像是自言自语的念叨,“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魏明跟在晋帝身边许多年了,他知道陛下似在防备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却不知道。 “陛下您放心,长极宫外有禁军日夜巡逻,长极宫内有暗卫潜藏各处,寝殿四处也设有重重机关,没有人能接近得了您。” 听着魏明安慰的话语,晋帝的表情迅速从后怕变成愤怒,搬起玉枕就朝魏明砸去。 “没有人能接近我,那余音是怎么进来的!” 精致的玉枕在魏明身前不远的地方摔成碎块,他双腿一屈,跪在地上本分又沉静的喊着“陛下息怒”。 发泄了下,他的心情已好了不少,揉了揉额头烦躁的挥退了魏明。 第213章 花灯旧了就不好看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小余音,不是我说你,大半夜去什么长极宫,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与哥哥我秉烛夜游、促膝长谈、花前月下、柳影花阴、春风一度……” 怀素山眉轻蹙,长眸微凝,眼中蓄着柔情蜜意,嘴角勾着若有若如的笑意。 一身轻薄素雅的紫色衣衫,没有娇俏花朵,没有典雅流云,身上也没带任何配饰,直让人觉得难辨雌雄。 他的眼睛勾人得很,简直比这世间男风馆或者花楼的头牌都要妖媚,就差摇着小手帕,喊着“来呀,快活啊”。 听着他越说越离谱,余音直接呸了一声,心底暗骂了一句妖孽,便拉着脸喊道“滚远点儿!” 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怀素果真掏出了一方手帕,假模假样的擦了下眼角,做出个泫然欲泣的模样。 “小余音,你怎可如此对我,难道你忘了你曾对我为所欲为?哥哥我好难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此生我遇人不淑啊!” 余音的脸黑极了,都快比得上烧了好几年都没清理过的锅底了。 什么为所欲为,遇人不淑,简直是胡说八道,她洁身自好着呢! 伸手将状似没了骨头,往她身上靠的怀素一把推开,忍着恶寒的骂道“你再这个鬼样子,咱俩就绝交!你说你都几千岁的老妖怪了,这个样子你不觉得恶心?” “小余音,你真是没情调!”怀素叹了口气,转瞬正经了起来。 余音嗤了一声,义正言辞的反驳“我跟我家梁言才有情调,谁跟你有情调?”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怀素摇了摇头,对这个张口闭口离不开梁言的小家伙充满了无奈。 余音的心口有红光跳动了一下,她自己不曾发觉。 怀素紧拧着眉头,目光锐利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是扶云的气息,他不会感觉错的。 回到天机殿将三人重新扔给初一玩耍,余音就自个儿躺到床上去了。 她先是心算,然后扳着指头算了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的数着从云都出发的日子。 整整五十二天了,她有五十二天没见到梁言了,心中顿时泛起了酸涩。 她不知道梁言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想她,有没有哭泣,身边有没有别的姑娘…… 她躺在床上,抬起手,珍惜的摩挲着指间的兔儿戒指。 她想了千百种开口的方式,万千句想念的话语,心一直紧张的颤动,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第五百二十次,她放弃了与梁言联系的机会。 “呸,胆小鬼!”她红着眼眶忿忿的骂了一句,不知道骂的是自己,还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天机殿住人的地方称为太微宫,余音便住在当中最大的院子里,从齐国带来的其他人则被安置在四周的小院落。 她不喜欢人伺候,偌大的院子里几乎没有其他下人的影子。 思念、委屈、孤寂一起涌上心头,她没有像在齐国那样嚎啕大哭,而是拿被子蒙住头压抑的哭了起来。 十五习惯性的枕着双臂躺在屋顶上,看着天上浑圆的月亮,静静的听着屋内的人如小兽般低泣。 他紧紧抿着唇,无神的望着远处,那因为救余音而变为银灰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辉。 内心涌起无数次的冲动,想像她曾经一直梦魇的那般,出现在她身边安抚,可终究是现实战胜了理智和情感。 她应该不需要他吧,就像她从来不知道需要过他一样。 她需要的只有梁言。 十五自嘲的笑了一声,侧着耳朵关注着周围的动向,努力尽着自己身为侍卫的职责。 东边传来异动,有人鬼鬼祟祟的朝主院靠近,他眸子一沉,闪身离开了屋顶。 齐国梁府。 梁言的书房一直燃着灯,那一直堆满公务的书案如今被竹条、宣纸、铁丝等占满。书案前方的空地上堆了许多作废的骨架,一看就知道是他扔掉的。 辛云沏了热茶端进来,见着书房情况都有些下不了脚,小心的选了靠边的空地,才到了梁言的附近,可桌上都没地方可以放茶盏了。 “主子,天色已经很晚了,您该歇息了。”辛云清出一小块地方,将茶盏放了上去。 梁言头也没抬,冷淡的应了声“知道了”,再不多言。 辛云看着全神贯注扎着兔子花灯的主子,以及地上堆满的废灯,止不住的叹气。 今日是月夕节,讲究的就是个团圆,可陛下设宴他没去,静心斋的邀请他没去,就连老爷唤去花厅一起用晚餐,主子也没去。 主子已经在书房里呆了快一整天了。 “主子,你扎兔子花灯做什么?” 他本想问的是,公主又不在这里,为何还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终是怕让主子伤心,没有说出来。 梁言看着手中趋于完美的胖兔子的花灯骤然失笑。 因为他想到了他家那油嘴滑舌的贪吃鬼,插着腰笑吟吟的说道“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呢?因为它好吃啊!” 可现下那小骗子不在这里,他没法陪着她赏月吃烧烤,没法陪着她上街猜灯谜,更没法将亲手做的兔子花灯送给她。 梁言端详着面前的花灯苦笑了一声,眷恋的说道“小骗子不在这里,但她迟早会回来的,该送给她的礼物一个也不能少,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你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就退下吧,这里用不着伺候。” 梁言捧起花灯去了院里的一间库房,屋子里空无一物,是他特意清出来存放给余音的礼物的。 这间是他最大的库房,曾经喜欢的名家字画、玉器瓷器都被转到了另外的屋子,他选了个最里的位置,郑重的将花灯放在了架子上。 他想过或许小骗子要许久才能回来,一年半载,十年二十年,元宵节、花朝节、七夕节、月夕节、生辰等,这间库房足够存放给她的礼物。 也许用不了几天她就会回来,也许整个库房存满了她就会回来…… “小骗子,你可得尽快回来,花灯旧了就不好看了。” 他背靠着架子席地而坐,扯出脖子上的狐狸戒指轻轻的摩挲着。 戒指仍是没有反应,小骗子没心没肺,或许都玩儿得什么都忘了吧! 梁言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但他依然没有勇气呼唤余音,他害怕小骗子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更害怕的是她受了委屈朝他哭诉,他却没办法在身边安慰。 他真是中了一种名为“余音”的毒了,恐怕这一生都解不了了。 。 第214章 雏雕离巢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第二天醒来,太微宫主院门口的临崖平台上躺着一个死去多时的人,那人穿着红黑相交的齐国士兵服饰,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 平台悬空而建,两面有着石砌护栏,大清早上就围了许多人,因为怕吵着余音休息,人都被初一撵到了平台下方,台阶上挤满了人。 晨光微熹,雾气缭绕,余音睁开眼睛愣愣的盯着白色的床幔,心情格外的低落。 太微宫的房屋皆呈黑白色调,沉闷而庄严,此刻正好与院中弥漫的晨雾映照,好似住在无情无义的九重天上。 耳边传来异于自然之声的喧嚣,虽然有些远,她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朝十五勉强笑了笑,便低着头往喧嚣处走去,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眼睛有些红肿了。 士兵小狗子正蹲在尸体的旁边,面容悲伤的喊着“石大哥”。 余音停在平台上方台阶处,凝重又疑惑的问:“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寒山进了刺客?” 引起这番吵闹的凶手站了出来,一脸平静不卑不亢的回道:“这人是我杀的,震断心脉而死。寒山确实进了刺客,并非别人,而是地上在这个人。” 十五的话掀起惊涛骇浪,众人慑于他的气势都只敢细声交流,唯有与地上人感情深厚的小狗子不可置信的质问于他。 “石大哥不可能是刺客,我们一起在宿城呆了那么多年,手下的兄弟都清楚!” 巡完逻的龚副将出现在此处,点头应和着小狗子的话。 双方各执一词,余音不知谁说的更可信,但她相信十五做事一向有着原因的。 黛眉紧锁的看向了十五,希望他能给个合理的说法。 十五以目光回应之后,移步下了台阶,探手在尸体耳后摸索,竟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人面色白中带青,相貌普通,但与小狗子口中的石大哥相去甚远。 “原本的石三或许早就死了,这个人昨天半夜鬼鬼祟祟的潜到主院意图不轨。” 十五的解释还算合理,不过与真实情况有着出入,那人可不是来行刺杀之事的,而是偷偷摸摸寻寻觅觅,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只是后来那家伙弄出动静有些大,劈了后脑勺都没被劈晕,反而想掏出武器与他搏斗,他担心太过吵闹扰了余音清净直接将人拍死了。 听着他的解释,龚副将恍然大悟:“难怪这段日子觉着石三有些奇怪,很多时候喊他名字都没反应,原本他是个很开朗的人,这段时间却表现得很不合群。” 竟然眼皮子底下就有人李代桃僵,还险些害了小姐,初一面色有些难看,冷声追问:“是什么时候觉得他奇怪的?” 龚副将一时没法确认,小狗子与石三关系亲近,思索之后答道:“大概是到达郦城过后,好像是这样的。 那天我因为初到此地,水土不服很是难受,一晚都没睡觉。天将亮的时候就瞥见石大哥面色黑沉的从外边进来,我喊了他一声都没答应。” 郦城之后? 初一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让龚副将把人遣散之后去到了尸体旁边查看。 尸体的脸部白中泛青,白色像是常年照不到阳光形成的,青色则诡异的接近青铜色泽。 初一面色凝重,朝阿察招了招手:“阿察,你来看看,据我所知没有哪种毒药可以将人变成这样,你是巫族人,知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许你会知道缘由。” 阿察径直走了过去,眉头拧得很紧。 他刚才就觉得尸体有些奇怪,查探之后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人中了蛊,应该很多年了,蛊虫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肉。” 担心出错,还让大金确认了一下,大金身为万蛊之王,可以号令天下虫蛊,尸体当中的也不在话下。 大金一扑棱翅膀,尸体皮肤各处犹如波涛起伏不定,就连眼球都有顶开眼皮飞出来的气势,着实令人恶心。 余音食指托着那听大金号召,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就像要找娘亲的小金,嫌恶的转过了脑袋。 小金也听她的话,没有再乱处飞。 “这尸体面带青铜色泽,敲击有着金属质感,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是由铜尸血肉喂养的黑皮蚕造成的。 这样的蛊虫控制的人带了铜尸迅速特性,以及超出常人两成的实力。” 初一、阿察表情都很凝重,余音则一脸的恶心,偏偏十五摇了摇头,好似有些惋惜。 余音是转过了头的,正好瞧见他与当下情形格格不入的表情。 “十五,你怎么了?”余音压低声音问道。 十五摇了摇头,低沉着嗓音回应她:“一掌就被劈死了……不足四成的力道。” 哦,这,难不成是嫌人家太脆了? 余音异样的瞥了疏离冷淡的十五,心中暗自吐槽,没想到十五也深谙凡尔赛的精髓啊! 尸体最后被火化,以免蛊虫肆虐,寒山中是否还有被取而代之的人的甄别工作,就交给了万蛊之王的主人阿察。 至于余音,去瞧交给十五驯养的小白去了。 看着那被养在寒山半山腰断崖的山洞里,头立褐色毛冠,颈带褐色水波纹路,翅尖暗金,其余呈灰、白二色,身长半米,展翼后可达六尺的小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大了吧,之前怎么没发现! 一顿得吃多少东西啊! “可以飞了么?”纠结之后,问的却是这个。 “可以了,”十五点点头,耐心解释道,“雕类近八十天就可离巢,侯爷交给你的时候大致已孵出二十天,距离现在已经差不多八十天了。” 见她震惊,继续补充道:“刚到雏鸟离巢的时机,后边还可以长得更大。” 更大啊,已经够大了,再大就…… 不过能飞是好事,就能给梁言寄信了。 据她了解雕类的飞行速度大致是信鸽的三倍,能达到三百公里每小时,那样她写给梁言的信件就可两日左右到达了。 只是这么大的雕在两国都城之间飞行,难免引起恐慌,还得找怀素想办法将它身形隐匿下。 余音激动不已,拉着十五的袖口就不停的摇晃。 十五蹙起了眉头,知晓该与她保持距离,此刻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白虽是凶禽,可对于余音极为亲切,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温润的愿力。 有余音在旁,它总是安安静静,就像只乖巧打盹的大鸡仔。 “小白小白,你知道云都怎么去吗?” 余音将小白也视作与小金那般有灵性,只是,小白根本没有反应,她顿时感到惆怅。 怀素神出鬼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山洞里,就站在悬崖边,兴致盎然的看着余音。 “小余音,你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如何让小白有灵智。” 余音不用回头都知道怀素笑得极为妖孽,她蹲着身子摸着小白的脑袋,背对着怀素压着鼻音迅速而小声的喊了句“哥哥”。 怀素眸里的水波都要溢出来了,移步朝她身边走去,说道:“待在你身边久了就可有灵智,只是有更快的方法。” “更快的方法?” “是。”伸手朝小白额头一指,一道金光射入其中,小白的双眼转瞬灵动了起来。 第215章 祈福陷阱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寒山都还没被熟悉完,国师的服饰也没赶制好,余音这个国师就被赶鸭子上架,操持起祈福的仪式来了。 祈福的对象是宫里怀孕的秀嫔,正是那日被晋帝摔在地上的宫装女子,亦是已故四品宣威将军薛开的妹妹,薛依依。 听说提议这件事的是芸贵妃,五皇子景嵘的生母。 薛开被杀,说明景嵘已将其妹薛依依当做弃子,加之景嵘因为她取消婚约晋升国师一事心怀怨愤,想来此行定是刀山火海,危机重重啊! 余音换了身稍显肃穆端庄的衣裙,去操持祈福之事。 只不过刚到宫门口,初一十五被拦住了去路,她只好独身一人跟着前来接引的宫女,径直朝云华宫走去。 云华宫是如今仅次于长极宫的宫殿,按理说应当由皇后掌控,只是云贵妃身份显赫,身后势力庞大,皇后多年前就同兰香宫一起化为灰飞,这座宏伟的殿宇理所应当的被她占据。 云华宫有主殿和偏殿之分,为了方便控制秀嫔,便将其安置在了右偏殿。 此刻已经聚了许多的宫妃,面上和和气气,其实都是来看戏的。 刚到跨过朱红宫门,领路的宫女就扬声唱到:“国师大人到——” 一声高呼,将聚在主殿大厅里嗑瓜子吃点心的宫妃全惊动了,余音远远的就看到门口一堆莺莺燕燕稀奇的盯着她,就像是围观猴子似的。 她走上前去,听得宫女朝众人行了礼,而后走到人群后方,坐在主位上未动分毫的女子喊道:“娘娘,国师来了。” 国师地位堪比宰相,余音只是朝宫妃们拱了拱手,迈步朝里边走去,停在女子前六尺远的距离喊了声“贵妃娘娘”。 谈不上恭敬,却也算礼貌周到。 “呀,国师大人到访,妾身真是有失远迎啊!” 云贵妃身子稳稳的坐在紫檀雕花木椅上,端起茶盏小小的抿了一口。眼皮懒懒的抬了一下,堪堪分了半分目光给余音,哪里有着有失远迎的愧疚之感。 “其实……”她拖长了声音,怅惘的叹道,“本宫都有许多年未见过国师了,想当年如你这般大的时候,老国师还为我赐过福。 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物是人非,令人唏嘘啊!” 她可是遵旨过来祈福的,可不是听这半老徐娘追忆过往,两旁坐着的莺莺燕燕吵得余音头疼,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待在此处供人观赏。 “贵妃娘娘,在下刚任国师,事务繁忙,还请您指出秀嫔娘娘的所在,在下祈完福,还得向陛下回禀情况。” 闻言,云贵妃沉下眸子勾唇冷笑:“怎么,国师大人是在埋怨本宫耽搁了你的时间?” 自然是这样的,不过……余音来晋国时间尚短,任职国师一事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现在要是同云贵妃撕破脸,对于以后十分不利。 她没有回话,单单做了个揖表示让步,而后不卑不亢的直视着云贵妃的眼睛。 云贵妃眸光一暗,明显不悦,可转瞬就和蔼可亲起来,偏头朝宫女吩咐:“都这个时间了,秀嫔身子就算再不舒服也该起来了吧? 青荷,你去偏殿里瞧瞧,催一催,国师大人公务繁忙,莫让国师大人久等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都不对味,国师身份再高,按伦理来看,与那怀了龙子凤孙的秀嫔都有着君臣之别。 云贵妃这话表面是为余音好,实则将她架在了火上,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可直接将此事牵扯到谋反。 后宫的女人啊,就是心思多! 余音暗自嗤了一声,跟着青荷去了偏殿。 正午之后,阳光还带着灼热,并未被深秋减去热气。偏殿的帘子俱是拉了起来,显得很是昏暗。 青荷推开殿门,容余音先进。 “前段日子秀嫔娘娘不慎摔倒,险些流产,太医说后边见不得风,贵妃娘娘心疼她,就吩咐人四下挂了防风的帘子。” 确实够防风,屋子里都快闷死了。空气不流通,导致屋内异味充斥,辛辣刺激的味道熏得余音眼泪直冒。 要不是她脾气好,早骂骂咧咧退出去了! 等她回过神儿来,带路的青荷完全不见了踪影,昏暗的偏殿里只有余音一人。 听着远处床榻上接近于无的呼吸,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疾步朝里间走去,见着床榻前盆中炭火烧得亮眼,压抑沉闷的气息让她快喘不过气。连忙将两侧帘子拉开,将窗户大开,她才勉强能够呼吸。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她清晰的看到床上躺着个气息奄奄,面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打湿的女子。 炭盆里烧了许多的白灰,不用仔细闻都能知道之前刺激的味道是艾草的气味。 艾草有着温经止血的功效,少量使用对孕妇有着益处,另一方便也有着活血化瘀的能力。 想着刚才那浓烈的味道,紧闭的窗户,即使秀嫔不会死于流产都会死于窒息,这分明是预谋杀人啊! 余音还想到的是,艾草可以驱邪避灾,云贵妃分明是想将此事嫁祸在她的头上。 只是,她祈福驱邪需要这种东西吗? 忍着恶心将手伸到了秀嫔的额上,闭目输入愿力,秀嫔的身体在那温润的力量滋养下逐渐恢复健康,气息也变得平稳许多。 云贵妃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放下茶盏叹了口气:“听说这新上任的国师一出生就身负祥瑞,有她出手秀嫔妹妹和小皇子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本宫也知道各位担心着秀嫔妹妹,国师大人进去了这么久,想来应该祈福得差不多了。” “是啊,咱们去看看吧!” “相传国师手段可通鬼神,咱们这位小国师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咱们就去见识见识她的手段吧!” 看着底下人议论不止,她勾了一抹蔑笑,带着那群宫妃欣然前往。 “国师大人,祈福仪式可结束了?” 青荷虽是问询,却没等到里边人答复就急急的推开了门。 余音左手端着八卦盘,右手举着桃木剑正做着收势。 听到门口动静,抬头看去,长长的吐了口气:“差不多结束了,贵妃娘娘若是担心,那便进来瞧瞧。” 表情淡定得很,一点儿都没有身担命案的惶恐。 不该是这样淡定啊! 云贵妃生了疑惑,感激的笑了笑,捂着鼻子嫌恶的朝内殿走去。 第216章 元则出现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经过身边的时候,余音状似好意的嘱咐道:“贵妃娘娘,疼爱秀嫔也得有个限度,什么也都过犹不及不是?” 她的话意有所指,云贵妃沉了连,冷然的往床榻走去,见着床上人双颊红润,艳若桃花,娇俏不已,心里嫉妒疯涨。 但最重要的是,秀嫔竟然安然无恙! “怎么样了,贵妃娘娘,秀嫔妹妹究竟如何了?” 宫妃们眸蓄精光,脸上却一副担忧的往里边挤,见着床上比任何时间还要娇艳的秀嫔,一个个面色难看的很。 “怎么了,可是秀嫔娘娘哪儿有不对?”余音拧巴着眉头,忧虑的走了上去。 不对,当然不对,她怎么可能没事! 云贵妃气息冷得骇人,眸子里的暗光似乎要将床上的秀嫔以及躲在旁边的青荷撕成碎片。 没有好戏看,宫妃们都极为不悦,努力搜寻四周,想要自己寻些戏出来。 “诶,你们瞧,炭盆里是什么?哎呀,好像是艾草,难怪这味道那么刺鼻!” “什么?艾草!我听老人讲,艾草活血化瘀,用量过大可是会导致流产的,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被说的“恶毒”的云贵妃凝着眸子,狠狠的将那骂她的人给记住了。 “艾草可以祈福避祸……应该是国师大人任时尚浅,暂且不懂得这些吧。” 余音嗤笑一声,略显威严的说道:“本国师可不是外边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祈福那里用得着那些外物。” 众人还没反应得过来,她将桃木剑一挑,就在青荷的手腕上划出一条血痕,再伸手往上一抚,血痕顿时消失不见。 “贵妃娘娘,我知道你一心疼爱秀嫔,只是手底下的人太不懂事,要真不懂如何伺候怀孕的主子,还是多去太医院请教的好!” 说罢,拿着地摊儿上淘来的八卦盘和桃木剑扬长而去。 回到寒山后,就听到底下人议论来客人了。 为了方便手下人进出,浮星桥一直是开启的状态,有人能到达寒山不奇怪。 只是,她在晋国并没有关系亲近的人,心中猜测是前来寻麻烦的盛京官员。 主院的偏厅里坐着两个人,一人身着白衣,额间发丝编成细辫,交接于脑后,其余发丝瀑布般垂下。 一人满身黑衣,鬓发长垂,左脸下方有着血红虫纹。 白衣的是阿察,黑衣的是元则,前者是白巫少族长,后者是黑巫首领。 两族从巫族里一分为二后就各看不过眼,这两个掌权人自然无法做到平心静气的待在一起。 二人你瞪我,我瞪你,目光、气势一直处于交锋状态,余音带走了能说得上初一十五,再没人管得了二人。 侍女、小厮等都不敢前去触霉头,老早就溜了。 偌大的偏厅,就只剩下两人干瞪眼。 元则出现在这里是余音始料未及的,景修设法处理掉大长老以及其追随者后,元则就被扶上了黑巫首领之位,成为了齐国潜藏在暗中的势力。 元则离开的时候连个告别都没有,余音还曾一度气恼他们白患难了。 “元则,你怎么在这儿?” 元则当了首领,性情沉稳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暴躁。 “本座只是恰巧有事来了盛京,不成想公主竟在此处,遂过来瞧瞧,就当替陛下探望一下。” 余音围着看不过眼的两人走着,惊讶道:“哟,你竟学会了场面话,不过,我来晋国和亲之事举世皆知,你说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假了些?” 伸手往桌上的雕花盒子摸去,往中间扣着的铜片一按,盖子立马被弹起,露出了当中两只色呈奶绿,上小下大,底生六瓣白萼的果子。 余音拿了果子往身上一擦就啃了起来,嗯,汁水十足,香甜可口,止渴解暑再好不过! “你确定是你路过,不是特意来找我?这碧罗果在枝上多待了几个月更甜了。 你说你们族里到底结了多少碧罗果,怎么我吃了这么多,你还能拿出来?” 元则沉着眸子,分明是因被戳破心思而恼怒。 他凶狠的瞪了笑嘻嘻的余音一眼,强压着愤怒说道: “近段时日各地禁术泛滥,蛊人出没,我来此就是调查此事。我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过来提醒你,不要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竟敢诅咒小姐? 初一恶狠狠的盯着那口出恶言、来自黑巫族的坏家伙,十五也皱起了眉头,目光凌厉的看着元则。 余音倒不在意,元则这家伙还是一触就怒。 “你说的禁术泛滥和蛊人出没是什么意思?这是哥哥让你查的吗?” 见余音正色起来,不再取闹,元则压下恼怒,将之前经历娓娓道来。 “我离开云都后,本是听陛下旨意解决潜藏齐国的暗探。 某次意外,不小心坠崖,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那个村子里所有人都染着怪病,我细看过,都是中了蛊毒。 后来我又在其他地方看到那种蛊毒的影子,也见到了禁术炼就的铜尸。我觉得此事一定牵扯到惊天阴谋,遂一路追查下去,就来到了盛京。” “铜尸?蛊人?”阿察暂压下历代恩怨,沉声问道,“那蛊人是不是面色白中泛青,速度快于常人,有着铜尸的部分特性?” “你是如何知道的?”元则阴着脸看着他。 还未等阿察说话,初一就应了下来:“前几日我们带来的人中被蛊人李代桃僵,险些对小姐不利。 至于铜尸,我们在郦城就见过了,动静弄得很大,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元则抬起头上下扫视了余音几眼,见她面色红润,活蹦乱跳,便收回了目光阴沉的盯着地面。 过了一会儿,他突兀的说道:“扶余国的小皇叔祝离死了。” “那手段阴毒,还恶心人的祝离死了?” 余音讶然,一想到当初那套娃似的阴谋,心里就膈应极了。 “死得好,免得活着祸害人!”初一忿忿骂了句。 元则微微抬头,用余光瞥着初一,而后将视线停在了余音的脸上:“传言说,祝离突发疾病暴毙而亡。我觉得有些奇怪,就让人仔细查探了一番。 前不久从扶余传来消息,说祝离死状凄惨,像是被野兽大卸八块,连尸身都拼不齐了。 但是上遥周边根本没有如此凶猛的野兽,就算有,也不可能毫无声息的潜入扶余都城,潜入宸王府。” 这倒是奇怪了,什么样的野兽有这样通天彻地的本事,既能躲开城门守卫,又能避开王府卫兵? 如此灵智,怕是只有人才能做到吧! “我怀疑是被禁术改造过的人!”阿察元则异口同声。 说完后,二人相互瞪了一眼,极为不屑的撇过了脸。 第217章 飞雕传信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既然黑白二巫的继承人聚到了一起,余音没理由再将他们分开,遂想法设法将元则留了下来,让两人一起去紫微宫寻找解决诅咒的办法。 紫微宫坐落在观星台后下方,里边是历代国师收集的术法典籍,上古传闻,大陆演变,医术手稿,观星堪舆,祈福求雨,偏门术法等应有尽有,可谓包罗万象。 余音是想着黑白二巫本是一家,何故闹得那么难看? 反正她设了权限,二人除了食宿之地可以随意走动外,就只剩下这紫微宫可以四处查看。 两人自然不愿与对方朝夕相处,可那又如何呢,余音手持黑金麒麟令,是这寒山的老大,她的话不听也得听! 秀嫔母子安然无恙,使得云贵妃与余音彻底对立起来。 左婉被顾天成准备纳纤月为妾的做法刺激到,不知怎的求来了圣旨,要在纳妾的那日同顾天成大婚,成为顾家的大少夫人。 御史中丞的参奏对象从朝中大臣变成了余音,虽然大多时候都在参奏余音如何如何,但相比参大臣的激烈言辞,倒显得有些不痛不痒。 盛京风云暗涌,水深火热,余音就在水中游游泳,时不时打几片浪花出来,在火边烤烤火,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悠哉悠哉的。 那些针对于她的阴谋,都被她轻松的化解,最后被当做戏曲来看。 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天给梁言写信,梁言最期待的便是每天收到她寄来的信。 “言言,无论是谁,都应当与自己的心上人成亲,这样的婚姻才有意义。我说了只喜欢你,就只喜欢你,别的谁我都不要。 言言,我说我会尽快解决与五皇子的婚约,你看,我做到了,如今我已经混成国师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八月二十日你家国师大人留” “言言,天机殿整体都是黑白色调,沉闷死了,简直跟你曾经的屋子有的一拼,有机会你真应该来瞧瞧。 不过寒山风景真的很好,云雾缭绕,似梦似幻,宛若仙境,这么好看的地方没有你,真是让我觉得可惜! 八月二十四日惆怅中的公主大人留” “言言,我今天又开坛为百姓祈福,为晋国祈福去了,朝中好多大臣一直在底下盯着我,我在台上摆了那久的阵仗,人都饿了。 他们却跟没事人一样,干干站了那么久,一点儿都不觉得累。我感觉他们在跟我比谁先求饶,真是有病。 八月二十九日跳大神的余音留” “言言,你是我的风花雪月,亦是我的柴米油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是个喜欢诗情画意的人,没了风花雪月我活的不开心,没了柴米油盐我活不下去。 九月初一想你的小骗子留” 看到此处梁言失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温柔宠溺的笑:“想我的小骗子?既然是小骗子,那想我的话定是假话了。” 他的心还是炽热如火,因为那小骗子在信里说,他是她的风花雪月、柴米油盐,有他在,她才活得下去,活得开心。 “小骗子啊,不管你是带着何种的心思写的这封信,我都把它当真了。” 梁言捧着那封信,看着上边从工整到豪放的字迹,好似看到了余音一手插着腰,一手握着笔,得意无比的将那些撩拨他的字句挥毫写下。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将信件收好,抬头看向书房门口。 “是小白送的信到了吗?” 门被人推开,辛云捧着封以晋国时鲜花草封口的信,走到梁言的旁边。 “主子,公主今日的信。” 梁言接过信放在桌面上,用薄刃小心的将沾在信封口的梅花取下,插在了旁边青瓷螺珠小花瓶里。 捏了下信封棱角,轻柔的将信纸取出,细心的将它展开。 飞鸟送信与派人送信不同,即使小白体型巨大,使用的也是信筒,余音让初一按照铁皮信筒定制了一批稍小的圆筒形信封,因此信件是被卷成了细条。 看着那淡笑的主子,辛云识趣的退下了。 “言言,盛京下雨了,下得烟雨朦胧,风声萧索。 下雨之后,天气就变得好凉好凉,天机殿建在寒山上,是盛京最高的山,也不知是设计的缘故还是怎的,感觉四面的墙都不抵用,晚上睡觉可冷了。 你说这么冷的地方,历代的国师是怎么住下去的? 反正我让初一多笼了好多盆炭火在屋里,要是今晚还不抵用的话,我就得另外找地上睡觉了,不然你家小祖宗可活不到回来见你了! 九月初二你家快要被冻死的小祖宗” 小白在盛京与云都来回需要三日,这封信是三天前写下的,也不知小骗子到底如何了,那么多炭火究竟有没有用? 梁言心中泛起了浓浓的担忧。 “没用,自然是没用!” 余音裹着被子凄凄惨惨的缩在床榻上,整个人欲哭无泪。 寒山真不愧是寒山,冬寒夏凉,就没有热乎的时候! “小姐,你该起来了,你难道忘了今天的事情了?” 初一端了热水从外边走来,门一拉开,裹挟着冷雾的寒风就从门口刮了进来。 “关门,关门,关门!初一关门!” 余音急切的喊着,整个人都被棉被吞没,只留了条细缝,可瞥见那紧张的模样。 初一连忙反身将门关上,待冷气被炭火稍稍化去,余音才揭了被子将脸给露出来。 “不就是云贵妃捣鼓的赏秋宴吗,她反正都看我不顺眼,有什么可去的?我可没心思陪她玩儿!” 初一拧了面巾递到她面前,无奈的叹着气:“我知道你不去赏秋宴,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元则不是有事下山了吗,他传来消息说发现了新线索,让我们去瞧瞧。地点是盛京北边的一个小山村里。” 余音这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了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就将面巾扔了回去。 “禁术闹得越来越厉害,你说这已经消失了几百年的东西,怎么忽然变得到处都是?当年贺蓝的父亲究竟有没有将东西毁干净啊?” 初一摇着头,听到窗柩响动回头瞧了一眼,十五不知何时来到了屋中,走到余音旁边伸手停在距离被子一尺的距离,给她用内力烘着身子。 待感觉暖烘烘之后,她才将被子舍下,一跃下了床,几下就将外衫套好了。 “即是如此,咱就走吧。” “话说,你俩怎么不怕冷呢?我看十五还喜欢睡在屋顶。” 初一笑了笑,学着余音的语气说道:“习武之人自然不怕冷,话说小姐你也是习武之人,你怎么怕冷呢?” 余音的脸拉了下来,气恼的往前走去。 “怕冷不需要理由!” 第218章 蛊人村庄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裹着水貂软毛镶边的披风,站在狭窄的山口处皱紧了眉头。 目的地就在前方十里地,是个叫药村的地方,那个地方四面环山,只有眼下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进去。 药村的人以从寒山连绵过来的山群为倚仗,世世代代采药为生。 那里的人平常只有卖药材的时候出去,大多时候不是猫在山里就是待在村子里,他们对陌生人极为敏感。 元则特意嘱咐,不要轻易进去,以免惊动村里的人。 只是在山口等了那么久都不见他出现,余音有些不耐烦了。 “元则究竟在搞什么鬼,这么久都不来,是故意晾着咱们在这儿吹风吗?” 刚抱怨完,眼尖的十五就瞥见山坳外来了俩头戴箬笠,身后背着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的篓子的山里人。 两人走起路来略显僵硬,脚步却轻便快速,极为不协调。 十五低声提醒,迅速带着余音、初一躲到了旁边长满茅草的大石后面。 拗口很窄,约莫一丈的样子,像是一座山丘被巨斧劈开,两侧都是裸露的红褐色山岩。 岩底长了许多杂草,大堆及人高的芒草连成一片,挤得一丈的拗口仅剩下三尺可以过人。 那两人一路都没说话,经过余音等人躲藏的地方后,抬起头谨慎的瞧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样,低下头继续朝村子的的方向走去。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待两人身影消失,余音压低了声音问道。 十五神色有些凝重,他们躲的地方极为隐秘,距离拗口又很远,加上习武之人可以刻意压低气息,常理来讲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可刚才那两人的表现,分明是觉察到了什么。 一个毫无功夫的人,又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刚才那两人有些奇怪,给人的感觉阴气森森的,不太像正常人。” 初一将余音脸部周围毛绒绒的五节芒花穗拨开,站到了靠边的地方。 身后灌木密布的山坡有窸窣之声迅速靠近,初一拦在余音身前警惕的看着声源方向,十五站在两人前三步远的地方,作着拔剑之势,眸光凌厉的盯着摇晃的灌木丛。 寒光闪过,剑气削平了三丈范围的芒草。 来人见此,紧急出声:“是我!” 千钧一发之际,余音连忙喊道:“十五,住手!” 那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似能破除任何阻碍的长剑,稳稳的停到了来人脖颈附近,剑锋与皮肤的距离仅仅只剩半指。 来人将斗笠和蓑衣取下,露出了一身狷狂的黑衣和脸上诡异的红色图腾,正是三人等候多时的元则。 余音那倾城色被久候的不耐和险些伤着他的愤怒所掩盖:“你是想死是吧,你要是出声再晚一点,现在都人头落地了!十五动手,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元则当了黑巫首领,性子沉稳了不少,刚才险些命丧黄泉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他打开手里的粗陶小罐,用指尖沾了些浅青色的汁液撒到三人身上。汁液带着一股子腥腐气,熏得人直作呕。 “你这是什么啊,绿不拉几的,真恶心!” 余音掩住口鼻,抬着袖子抖了抖,液珠受了重力,沿着布料的肌理往下流去,拉了一条跟鼻涕似的痕迹。 元则趁机在她之前被披风遮住的腰身补了些,冷静的回道:“蛊虫对气息极为敏感,我寻了些遮掩气息的药,撒在身上后便不会被发现。 村子里的人全成了蛊人,辨别生人与否的依据就是根据身上的气息。” 这番解释,让三人想到了刚才敏锐十足的村民,他们压低了呼吸躲在远处密匝的草堆与大石后,竟然还能有所察觉,想必就是蛊虫的原因。 “你迟迟不来就是去寻药去了?”余音还是有些反胃,只是听到对于潜进村子有帮助,勉强能忍受下来。 元则点了点头,将小陶罐挂在了腰间,领着三人朝药村走去。 村子建在崖底下,就像是塞在了巨兽的口中,周围长着茂密的竹林,要不是有着元则带路,他们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崖壁上被凿了许多的洞,洞口不大,直径也就是三尺的模样。因着悬崖背光,根本瞧不清里边的情况。 崖下的修着竹篱茅舍,那运着山泉水的水车咯吱的转悠,配合着周围竹声涛涛,显得格外清幽。 但有些太过寂静了,四人翻遍了所有的房屋,都没见着一个人影子。 青天白日,好好的一座村子,竟然是空村! “这里着实古怪,大家都小心一点!”元则压低声音提醒道。 他曾来过一次,那时虽然寂静,却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如今正值午时,常理来讲,定是炊烟袅绕,如今这样子,让这村子越发显得蹊跷! 余音因为身负愿力的原因,对于邪物有着本能的敏感和厌恶,走到贴着悬崖,采石而砌,大约是祖庙的建筑时,脑中那跟弦突然被绷紧。“别进去!” 话音刚落,数根藤蔓从崖上所凿山洞扔了下来,几息之后,那原本消失不见的村民正围在祖庙外边,目光阴狠的盯着他们。 而祖庙里边,黑暗之中显现出一道身穿黑袍,手拄黑杖,面部被黑铁面具遮的严严实实的人影。 “杀了他们,他们是来破坏你们享受长生的。” 声音粗哑低沉,伴随着厚重的呼吸声,就像与人呐呐低语。 村民撸起袖子,紧紧握着各色工具,那露出的皮肤,隐隐透出绿色的光泽。 他们目露凶光,就像是饿极的狼群,恨不得将眼前四人撕成碎片。二三十人一拥而上,速度极快身形灵活,很是难缠。 祖庙建在两面悬崖接成的角缝之中,担心上方岩石滚落,十五不敢用尽全力,只能压成三四分的功力与村民打斗。 余音的愿力对邪物有着很强的克制作用,可扑上来的毕竟只是中蛊的人,算不上是邪物,她只有轻功上乘,遇上状若野兽的人群,只有四处闪避的份儿。 眼前这帮癫狂的村民比之前所见蛊人还要厉害,长剑砍在身上只有火花迸溅,很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余音四处躲闪,埋怨的朝元则喊道:“你不是说你的药有用吗,怎么都爱追着我砍?捡软柿子捡的也太狠了吧!你乃堂堂黑巫首领,就没有什么法子?” 元则被打脸,心里也是有着气的。 来之前他已经查探好了,药村的人已经算不得人,分辨是否为自己人就是靠蛊虫分辨气息,本来洒上制作的药水是万无一失,谁知这村里还藏了个黑袍人! 他暗生恼恨,扬声朝十五喊道:“这些人都受黑袍人控制,解决了黑袍人就能脱离困境!” 第219章 圈套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皱巴着脸,看着那群很难被杀死的村民,意念一动,飞到了空中。 “要不,咱别打了?” 她一脱离战局,武力超强的十五也很快离开,借助岩壁突起,最后立到了悬崖半腰的小平台上。 小姐和十五都跑了,初一自然也跑了,最后就剩下元则一人被人群围攻,他的脸色黑极了。 “十五,你将那家伙逮了,不用担心我,实力也别压着,几下逮了他咱就收工回去。 你放心,我虽然飞不了多久,等你逮个人的时间还是能坚持的,就算这悬崖整个塌了,都影响不到我。” 经她嘱咐,果真十五不再压着,寒光顿闪,山石滚滚而落。 初一还好,只吃了一肚子灰,元则可就惨了,不仅要抵抗几十号人的围攻,还得努力躲避山石,浑身上下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余音见元则狼狈如斯,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飞掠过去将元则与初一一道提了上来,扔到了竹子顶端。 底下的村民失了攻击对象,茫无目的的在底下转悠,时而蹦蹦跳跳,时而移到竹丛底下绕几圈,样子逗趣极了。 余音忍不住笑了出来。 竟然有人会飞,黑袍人心中大骇,见势不对,转身就像祖庙深处跑去,他这分明是想利用黑暗和狭窄的空间限制十五的行动。 余音瞥着衣衫上恶心人的绿色汁液,坏心思的希望祖庙内部山石塌陷,最好将黑袍人砸个头破血流。 不多时,十五一脸冷淡的走了出来,手上拎的正是被砸得衣衫褴褛的黑袍人。 三人缓缓落了下来,黑袍人见此还想作怪,十五目光一沉,寒气逼人的长剑就搁到了他的脖子上。 十五力度掌握的极好,剑刃割破了斗篷,紧贴着皮肤,却又没有伤到他一分一毫。 但是…… “你可以动着试试。” 不是威胁,只是极为平淡的陈述语气。 黑袍人不敢动了,拼命的忍住身子的颤抖。 因为刚刚他微微一动,就感受到凌厉的气势,他深刻的知道放在脖子上的剑有多么的锋利! 他以虔诚的姿势跪在地上,却以震惊和愤怒的语气朝余音嚷嚷:“你是妖怪,你一定是妖怪!” 余音轻嗤了一声,揉揉耳朵,那嗓音着实难听,就跟枯木被踩裂似的感觉。 她点了点黑袍人,示意初一将他的面具摘下,她倒要看看,这装神弄鬼的人是谁。 面具脱下,露出个鼻血长流,额头青紫,尖嘴猴腮,猥琐至极的中年男子,完全跟那个故作高深的黑袍人不搭边。 余音噗嗤一笑,张狂的笑声让男子脸都黑了。 “你最好放了我,不然……” 都成阶下囚还会威胁人,余音板起脸逼问:“说,这些蛊人是不是你搞的鬼?” 男子嗤笑不已,就是不说。 十五将剑微转,剑刃压在了他的皮肤上,鲜红的血珠从血痕里冒了出来。 男子涕泗横流,连连求饶;“我说我说!姑奶奶,你先让这位大侠将剑放下可好?不然小的怕自己一动,脑袋就囫囵的掉地上了!” 余音朝十五点了下头,一旁站立的元则却冷下了目光,因为他瞥见了男子嘴角一闪而逝的冷笑。 男子将事情娓娓道来,从自己的身世到后边的境遇,说了许久都没提到正事。 元则疾步上前,握着男子下巴狠狠一捏,迅速扔了样不知名的小物,合上他的嘴往上一提,小东西就被咽了下去。 变故太快,余音和初一都没反应过来,十五却好似察觉了什么,右脚踩住男子的肩膀,将长剑放到了他另一侧的脖子处。 元则与十五对视一眼,对男子威胁道:“你们既然能将蛊种在人的身上,想必对蛊虫了解不少。 焰心蛛你应当听过,算不得厉害的蛊虫,但它能分泌一种物质,可以溶解金属。 要是那东西分泌在人体内,可以化掉人的骨血。它担得上虫蛊界的化尸粉。” “你你你……”男子瞪大了眼睛,顾不得有剑架在脖子上,伸了手就朝喉咙掏去,想要通过呕吐将焰心蛛给吐出来。 元则冷笑一声,死死掐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了,或许回去会死,但你要是不说,现在就会死。 焰心蛛最喜温暖,一时半会儿我还能操控,要是说时间拖得久了……” “我说,我说!前几天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将我带到了这里,并将使唤村民的办法交给了我,让我在今日号召村民拦截你们。 是小的利欲熏心,不知死活,要是可以选择,小的一定不会贪那点儿钱财!” 在今日拦截他们? 难道他们来这药村就是个圈套? 元则作为带领三人入村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可谓愤怒至极,一把拽过男子,凶狠的逼问: “为什么要在今日拦截我们!你要是感有丝毫隐瞒,这世上最毒的那些蛊虫,我可以轮番让你试个遍!” 余音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刚才男子说了半天都没提到正事,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给我钱的人,让我想办法拖住你们,不让你们那么快回去!” “寒山是不是出事了?” 余音夺过十五的剑死死的往男子肩膀下压,衣衫破裂,血肉分开,剑刃不停的逼近肩胛骨。 由于只有一块黑金,一块精铁令牌可以出入寒山,为了方便底下人进出天机殿,余音一直将浮星桥打开,基本的防御阵法也是处于关闭状态。 今日离开,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对寒山不利,就算想到,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她转瞬就可回去。 哪想到会有人故意拖延时间! 豆大的汗珠从男子脸上滚落,剑刃刮到骨头几乎疼得他死去活来,那钻入身体里的焰心蛛也开始分泌黏液,灼得他痛不欲生。 “我,我不知道是哪里,我只知道要拖着你们!公子,公子,姑奶奶,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人!公子,大侠,姑奶奶……” 余音气息一沉,用力一挥,男子整条臂膀都被切了下来。 她将长剑扔回十五手中,带着四人瞬移回了寒山。 寒山已经血流成河,就连整个盛京都被闹得天翻地覆。 第220章 盛京乱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三人刚离开寒山不久,就有一群身手敏捷,身负武功的蛊人潜入了寒山上。 那群人极为凶残,所到之处没留一个活口,清晨下山挑拣菜品的厨子老李等人成了第一批亡魂,而后便是洒扫的小厮,侍女…… 待巡逻的龚副将等人发现后,从齐国带来伺候公主饮食起居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龚副将连忙派人去紫薇阁禀报留守天机殿的阿察,自己带了剩下的士兵,组织了三十名侍卫共同抵抗蛊人的入侵。 那些蛊人铜皮铁骨,刀枪不入,速度极快,龚副将等人根本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没过多久天机殿已有半数人员伤亡。 “那里都快血流成河了,师叔祖你不去帮忙吗?” 仙留山崖边风雪亭,清韵道长状似无意的问道。 小童得他眼色,听话的给对面的杯子斟了茶。 怀素只是站在亭前台阶下,晦暗不明的盯着一脸闲适清韵道长,眼底深处是无情到极致的冷意,比仙留山终年的风雪还要冷冽。 “那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此次是来问你,扶云她究竟……究竟是以何种形式存在于世,与我一样,转世,还是……” 清韵道长端起茶杯抿了抿,表情恬淡又平静:“也好,世间万事皆有定数,你不插手那便是最好的。 齐国那位公主,你也最好不要有所沾惹,她的事情是天道早就定好的,你去招惹只会是与上天为敌。”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提到扶云的事情! 怀素长眸微眯,翻滚的血色从眼底深处遍布双瞳,一身素白的长袍逐渐变为暗红,脚下洁白的土地迅速被黑色浸染,往外蔓延而去。 这是魔的气息! 清韵道长仍是一脸淡定,只是心里多了肉疼,眼前人一生气,后山的灵植怕是死得差不多了吧! “师叔祖啊,扶云可是仙留山的开山祖师,她老人家的事情我又如何知道呢? 你啊,就别问难我了,我看起来老,可我年纪比起你来,真不算什么! 老夫只是一个小辈,你们二人的事情,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你啊,消消气,这仙留山怎么说都是你老巢,还是扶云特意给你寻的,你一怒之下毁了,不值当!” 听着这番回答,怀素冷哼一声,挥手就将风雪亭,连同清韵手中杯盏毁去。 风雪萧索的山顶,只剩清韵道长干举着手臂,头上遮雪的亭子,臀下借力的凳子,都不见了。 “唉,这么多年,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嵘王府里有人哭天抢地,因为王府的主人五皇子景嵘不知怎么的就身受重伤,不出意外,后半辈子都只能在床上瘫着。 顾家进门不久的大少夫人左婉也突然疯了,大清早单穿了个肚兜,就跑到大街上招摇过市,见谁都叫天成哥哥,整个人疯癫得不行。 最后是被顾天成派来的人打晕了,才成功的将她给带了回去。 一时之间,盛京可谓群魔乱舞,乱象横生,简直混乱得不行! 得知消息的晋帝吩咐人将宫门落了锁,加强了禁军巡逻,整个人便龟缩在长极宫中。 他好像害怕极了,长极宫的大门,寝殿的门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龙塌四周挂满了驱邪之物,就连衣袍内都贴满了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符纸。 “魏明魏明,你有听到什么声儿吗?”晋帝缩在龙塌角落,带着惊恐的喊道。 魏总管颠着碎步走了过来,朝晋帝行了个礼,弓着身子低声回道:“陛下,没有什么声音,您放心。” 晋帝长长叹了口气,失神的看着殿中奢华的陈设。 “妖女迟早会回来找我的,谁让我过河拆桥。” 陛下最在乎的就是身份,这一次,是魏明第一次听到晋帝没用“朕”,他最会揣摩心思,知道这时默默听着便是最好。 晋帝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许多令人心生担忧,却又不明所以的话语。 “这十多年来,我没有睡过一次的安稳觉,整日整日的担心自己睡着后,妖女会派人来取了我的命。玄机子那个老家伙,要是,唉……” 举国皆知,当年老国师是突发意外离世的,至于是怎么样的意外,江湖之上没有任何的传闻。 魏明见他停了下来,恰到好处的提问:“陛下,您说的妖女是谁?您可是又梦魇了?” 晋帝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像是勉为其难的承认。 过了许久,久到魏总管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怅然的叹道:“妖女?她想要的无非是麒麟令。” 至此再不提有关妖女的事情。 “麒麟令,那不是……” 魏总管大为震惊,想不明白陛下口中的妖女要这令牌有何用,难道是谋朝篡位? “朕自然不能给她!”晋帝阴沉着目光盯着地面,让人想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自然不愿意将保护性命的麒麟令交给旁人,更何况玄机子死时,他根本没寻到麒麟令的下落,又谈何交出去? 余音四人到达寒山的时候,好好儿的清幽之地成为了炼狱,血红色喧宾夺主的遍布在天机殿各处,浓烈的血腥气熏得人直作呕。 十五站在主院前方平台闭上了眼睛,过后摇了摇头。 “没有呼吸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余音心情沉重,悲从中来。 十五的意思是,整座寒山,再没有一个人活着。 那些从齐国一直跟来,尊敬的喊着她公主殿下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余音死死的攥着衣角,将悲痛和愤怒压住,沉声问道:“阿察呢?阿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元则也有些不信,那家伙好歹也是白巫的少族长,这么轻易就死了的话,简直太给巫族丢脸了! 初一安慰道:“小姐,阿察一定没事的,寒山这么大,十五不可能每个角落的动响都能听到。” 可是该怎么找? 余音最担心的是寒山四面悬崖,一旦失足,那将是万劫不复。 小金神奇的出现,扑棱着翅膀就往前飞去,她不知道缘由,另外三人却心知肚明。 “咱们跟着小金吧,小金也是蛊虫,跟大金挺亲近,或许能寻到阿察的踪迹。”初一提议道。 余音将信将疑的点着头,往前跟了上去。 余音那神出鬼没的小金,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阿察噬心蛊诞的子蛊,包括梁言。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虑,到最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将事情对她隐瞒了下来。 当整个世界都在瞒着你,就算再如何怀疑,都很难得到真相。 余音便是如此,她认为大金小金神似,亲密,只是巧合。 第221章 寒山密地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四人是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找到阿察的,那个地方隐蔽到无论任何人,都没法想到。 那个地方是在寒山的内部,大约在浮星桥为参照,上方寒山二分之一左右的地方。 阿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那时被数十个蛊人围攻,被逼到了悬崖边。 脚下蓦的一空,以为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身子传来撞击地面的感觉,随后便是囫囵的滚动,滚了挺久才停下来。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环顾四周,都是干燥坚固的石墙,墙上每隔三丈就会嵌着一对儿用来照明的冷色萤石。 那让他滚了许久的台阶一直往上下蔓延,漆黑到看不到尽头,他只是被卡住了转角处,不然,不知道还要滚多久呢! 元则没理他,但凝重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十五站在余音身后,冷漠的看着他。 初一摇了摇头,好心的回答:“我们是跟着小金找到你的。” “小金?”阿察皱起了眉头,抬眸小心翼翼的瞥了余音一样,看起来有些心虚。 “是啊,初一说小金和大金亲近,二者又都算是蛊虫,应该可以找到你的下落。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余音略显惊喜,还好,阿察没有事。 听到这个回答,阿察悄悄松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身子,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外边的情况如何了,还有你们不是去药村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余音的面色难看的很,那压下许久的悲痛再次涌了上来,但她强忍着不愿意显露出来,因为她是主心骨,她不能软弱。 “除了你,无一幸免。” 眼睛红红的,但因光线昏暗,很难被看出来。 元则沉重的叹了口气,,满怀愧疚的解释:“我们前去药村就是一个圈套,这次是我失策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将你们引出寒山呢,一网打尽岂不更好?”阿察眸子一凝,冷声道,“除非有别的阴谋。” 略微回想了下那群人的行动,将人斩杀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将地面以及周围的石柱敲了个遍,好似在寻什么机关。 “他们应该是要找什么地方,或者是要找什么东西。” “东西?天机殿有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寻找?还必须将我们引开?”余音冷势逼人。 元则扫了下所处的神秘之地,猜测道:“老国师离世这么多年,天机殿都是安然无恙,你刚来不久,蛊人就成批的冒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没有麒麟令,没法开启浮星桥和关闭四处的防御阵法。 将你引开,应该是担心你发现情况不对,通过麒麟令控制整个寒山,直接将来犯绞杀。” 元则的解释确有几分道理,余音愈发暗恨起自己来。现在她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幕后黑手,给所有惨死的手下一个交代。 “下去看看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十五出了声,双目微凝,一直望着那被隐没在黑暗中的道路。 他的话一向是那么简洁,连一点儿解释,一点儿猜测都懒得说。 初一仔细的打量了下周围,墙壁虽是简单的石砌,但是用料却格外的考究。 看那色泽,因是几百年前就建成了,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儿风化的痕迹都没有,着实有些神秘。 几百年前晋国的国师为什么要在寒山内腹,建造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说不定里边藏了极大的秘密。 “确实,这个地方如此隐蔽,若非阿察意外进入,我们恐怕永远无法发现这样一个地方。此处藏得如此深,也许就是那群人要找的地方呢?” 余音一步步朝下方走去,脸上是理智到冷漠的平静。 这样一个地方,想必阵法机关极多,四人担心遇到意外,直接将她护在了中间。 可是走了许久,并没有想象中的变故发生。 台阶一直往下延伸,悠长的通道里,只有五人轻巧的脚步以及凝重的呼吸声。 前边没有路了,只有一道厚重的石门。 石门极为朴素,没有文字,没有花纹,就像是一块人工开凿,还未来得及雕刻的原石。 石门不大,比通道稍小,两侧的石壁伸了两盏壁灯,灯座里是有着浅香的灯油,边沿搭了粗短的灯芯,平静的燃着火焰。 “这该如何进去?”初一趴在石门上敲了敲,竟听不到任何回声音,反倒是将手给敲红了,“莫非这里已经没路了?” 十五将余音往后拦了拦,拔剑上前,那曾可劈山裂石的七绝剑只激起了道道火花,石门上一丁点儿的痕迹都没留下。 余音走到十五的身旁,黛眉紧蹙:“怎么会这样,难道真如初一所说,后边没有路了?” 按正常来讲,是不会有人费大力气修一条死路,建造这条通道的石壁,简直可以和齐国皇家宝库媲美。 这样的地方,不藏点儿东西,是否有些暴殄天物? 阿察与元则也轮番上前试了试,仍旧以失败告终。 在众人即将败兴而归的时候,石壁表面光膜浮动,渐渐消了下去,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凹槽。 “怎么回事?” 看着众人震惊和凝重的模样,余音撩了下鬓角的发丝,底气不足的解释:“我只是想着如有什么机关就露出来吧,这……这样也行?” 她好像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心想事成”的威力了。 “也有可能是你们刚才轮番上阵,那用来隐蔽的光膜撑不住了,所以就散了。” 众人还是更相信前一个解释。 因为所有的奇迹放在她的身上,都变成了平常。平常的事,才容易让人接受。 “那个凹槽好像是个令牌模样,小姐,你将麒麟令放进去看看。”初一提议道。 余音将麒麟令拿在手里,用衣袖擦了擦,心里念着景公公千万不要生气,便将令牌按了下去。 亮白的光芒从令牌处瞬间蔓延至整个石门,待众人睁眼,那费尽力气都无法打卡的石门已消失不见。 “这等手段,怕是只有仙人才使得出来吧!”初一忍不住感叹。 石门之后是一间狭小的石室,石室简朴至极,几乎没什么陈设,余音有些失望。 “什么都没有,咱们还是回去吧!”余音叹着气。 迟迟得不到回应,她转头一看,初一十五等人都好似被定在了原地,顺着几人的目光交汇处看去,那里出现了一道人形虚影。 身穿白袍,鬓编小辫,右脸下方有着诡异纹路,腰间缠着皮质流苏,看那模样,竟似与阿察与元则结合在一起! 完蛋,这莫非是什么大佬神魂沉睡之地,这下将人家惊醒,要是来个夺舍可怎么办! 余音担忧的看着被惊住的四人,心里做着四选三的抉择。 第222章 贺蓝残魂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虚影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在阿察与元则身上停留了小会儿,最后落到了后方面带纠结的余音脸上。 虚影的表情有些古怪,应该说对余音的表现感到古怪。 “我叫贺蓝,曾经是巫族的少族长。” 虚影话语一出,阿察元则面面相觑,似是无法接受。 贺蓝,余音有着印象,好像是那个致使巫族一分为二,给整个巫族下了诅咒的狠人。 “就是你下的诅咒吧!”你这个坏家伙! 余音将最后一句话咽到了肚子里,毕竟她有着部分巫族血统,怎么说眼前这道虚影也算是长辈,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元则与阿察完全没法接受,对于贺蓝只有着愤怒。 族里世世代代都派着人满世界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能克死除了族人以外的与自己有关的人,已经成了巫族人摆脱不了的悲惨宿命。 如今那罪魁祸首忽然出现在眼前,如何让人不愤慨! 听着余音的话语,虚影面色很不平静,有愤怒,有悲痛,有绝望,有仇恨,但看着三位巫族后人,他的脸上只剩下悔恨。 “诅咒确是我下的,如今存在的我,不过是当年故意留下的一丝神魂。这个地方,只有巫族血脉才与麒麟令同在才可开启。 我在此处已经等了四百年,如今,你们终于来了。” 明明只是道残魂显现的虚影,他的眼角却挂着泪痕。 他这般苍凉颓丧的模样,与余音心中根据族长夫妇描述而幻想出来的大相径庭。 “我知道族中所有人都恨我,我也恨自己识人不清。” 他悲戚一笑,身上窥不见一丝曾为绝世天骄的傲气。 “那诅咒并非无解,解决的办法就在此地,但在此之前,我有事情交待你们,这算是我的赎罪。” 他将事情细细道来,讲了所有事情的起因,讲了他的身不由己。 这其中提到最多的,便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那个曾让他如痴如狂的女人。 那个,名叫凤姝的女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曾经他年少轻狂,天资绝伦,凭借一身强大的巫术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他自诩担得上“英雄”二字。 凤姝就在他威名最盛的时候来到了他的眼前,柔弱而不软弱,善良却有原则,这样的姑娘只一眼就激起了他的保护欲,他觉得这样的人就该被他好好庇护。 只是后来,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晚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被下了摄魂蛊,蛊虫早就融入血脉,就算他天资再好,巫力再强,也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凤姝所要,不过是巫族秘术,天衍卷轴。 在凤姝的控制下,他回到了巫族,但内心深处的挣扎让他存了一丝理智,偷到卷轴交给凤姝之前,他将天衍下卷以及抽出的一丝神魂交托给了一面之缘的晋国国师。 后来凤姝替身惨死,凤姝为了让天衍卷轴的秘密消失于世间,命令他将巫族清理干净。 他本就心智极为坚定,是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才让摄魂蛊有了可乘之机,动手之前,他将同归于尽改成了神魂为祭,以诅咒的方式换取族人的平安。 “我以诅咒的方式延长族人的寿命,是希望有一天巫族能与凤姝对抗,就算不能,族人也能偏安一隅好好活下去。 诅咒确实残忍,可对我来讲,却能将族人限制在方寸之地,凤姝再怎样也不会想到他们还活着。” 说完这些,贺蓝越发萎靡,影子虚幻淡薄,好似随时都会散去。 得知事情缘由,元则与阿察二人心情格外复杂,他们没想到的是,将他们巫族害成这个样子的人竟然也是个受害者。 更可笑的是,那看起来恶毒无比的诅咒,却是对他们的保护。 余音算得上局中人,也算得上局外人,此刻的她格外冷静,想要知道凤姝的以及天衍卷轴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凤姝应该早就不在了吧?还有,那天衍卷轴究竟有什么用,值得她那么大费周章?” 这两个问题,也是元则和阿察关心的问题。 贺蓝闭眸苦笑,脸上的泪痕晶莹透亮。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若是凤姝与常人一般,我又怎会设下这样的诅咒?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她每隔四十年就会返老还童一次,模样与二八芳华的姑娘一样,秀丽娇柔,眉眼含笑,绮丽动人。 这些秘密,是历代国师费劲千辛万苦查到的,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玄机子了,他应该已经遭了毒手了吧!” 凤姝,凤姝…… 初一闭紧了双眼,揉着脑子努力的回忆,这个名字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他跟在余音身边,是余音的消息来源,不管余音用不用得上,那些在大陆上看起来重要的消息都会被他留意。 余音最先发现他的异常,拍了他一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初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那个……那个迦南国的皇后是不是叫凤姝?” 众人齐齐看向了他。 他咂摸了下嘴,回忆道:“我记得迦南有个传闻,以前觉得是巧合,现在想来就有些不对了。 传闻有言,迦南凤氏一族,每四十年就会诞生一位女孩儿,长大后的面容总是与刚离世的小姐年轻时一模一样。 女孩儿在及笄之前都会送到别的地方养大,及笄之后才会将人接回来。在接回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女孩儿的模样。” 凤姝,凤氏一族,难道这只是巧合? “莫非现在那迦南皇后,就是你口中的凤姝?”余音忍不住猜道。 贺蓝拧巴着脸看了她一眼,表情说不出的沉重,悲痛,与……怪异? 余音顿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躲到了十五后边。 人家贺蓝毕竟是真心爱过,都曾私许终身,只是一腔真心终是错付了。 不管怎么看,人家头上还是有点儿绿啊! 她越是愧疚,贺蓝越是暴躁,沉寂几百年的心都要被她气到了。 受不了余音的眼神儿,贺蓝不再提凤姝的事情,直接转移了话题。 “天衍卷轴上边有什么,我也不清楚,因为上边的内容没有人看得懂。 但我族守护卷轴数百年,听说这世间只有特定的那个人才能看懂。有什么秘密,已被传的神乎其神。 总有觊觎天衍卷轴的野心之人相信,破解了上边的秘密,就可以得享永生,超脱六界。” 第223章 天衍卷轴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话音一落,贺蓝轻轻挥手,狭窄昏暗的石室转眼间变成宽阔明亮的大殿。 大殿陈设简朴,唯有正中高台最为引人瞩目。 他落到高台旁,再次一抚,一个浅蓝色的光罩出现,光罩当中放置着一只一尺来长的黑色雕花盒子。 “天衍下卷就在这里,你们要好好将它收着,不要让心怀不轨的人夺走,尤其是……凤姝。” 余音捧着十五取过来的雕花盒子,看着那朝墙壁走去,正在逐渐消散的虚影喊道:“喂,解决诅咒的方法在哪儿啊?” 贺蓝潇洒而孤寂的身影一滞,缓缓转过身来,一脸纠结的扫了余音一眼。 这孩子,怎么老拆台呢! “解开诅咒,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就是担心你们做不到,我才没有说。” “你快说吧!”看着他消失了一般的身体,余音急声催促。 “找个大气运傍身的人,滴几滴血在护族圣物上,族人只要在圣物所在方圆三十里的地方呆上几天,就可以了。” 刚说完,他就消失了,好像担心再次被叫住一样。 “原来就滴一滴血这么简单,不过还好是遇上了我,不然我都要怀疑贺蓝根本没有解除诅咒的把握!” 阿察如释重负,还好,终于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不用再想办法去寻那些传说之物! 余音将盒子打开,拿出了里边的玉质卷轴,翻来翻去都没看到上边有字,撇撇嘴,将东西抛给了初一。 几人轮流看过,都没发现是什么线索,便将东西归还到余音手中。 待她卷起准备放入盒子的时候,上边浮现了两个金灿灿的小字:救世。 “你们看,这里好像有字!” 她连忙将卷轴展开,容众人观看。 “没有啊,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初一疑惑的问道。 余音抬头,发现四人都是迷惑的样子,她眉头一皱,将视线移回卷轴,上边果真一个字都没有。 难道真的看错了? “算了,咱们还是先出去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余音将卷轴收了起来,抱着盒子就往前走去。 出去之后,阿察以白巫秘密方式,将当年真相以及诅咒将解的消息传回了族中。 元则召出潜藏在暗处的黑巫人,带着他们查探此次诱引他们前去药村,派人血洗寒山的幕后真凶。 初一则负责天机殿清理一事,至于那本该跟在余音身边保护她安全的十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傍晚的时候,怀素来了,脸上带着妖媚惑人的笑,长眸深处却是无动无衷的冷漠。 “小余音,哥哥离开的这几日,你可有想我?” 说着,就朝余音身上靠去,浑身的骨头跟被抽了似的,看起来软绵绵的。 余音正坐在廊下石桌旁,见他靠过来,直接移到了另一侧。 余音也说不上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感觉,是怎么想的。 怀素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很想与他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见着他笑语吟吟的模样,心中就只剩下愤怒和记恨。 听到寒山出事的时候,她心里是有着期盼的,期盼着他就在山上,只需挥挥手,就可解决那群袭山的敌人。 “诶,这桌上怎么一壶茶水都没有,小余音,你的下人越发懒惰了。” 余音沉下了脸,强忍着愤怒与悲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都死了!” 那一向清亮甜润的嗓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怀素恍然大悟,心疼的看着对面的人,啧啧叹道:“原来他们都死了? 嗯,这个时辰了,难怪小余音不开心,恐怕是没人给你做吃的,饿了吧! 你说,你要吃什么,哥哥给你做,保证比那帮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余音狠狠的打掉他伸到眼前的手,蓦的站起身子。 “他们死了,都死了,这件事值得你那么开心吗?怀素,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的理智知道不应该怪罪怀素,毕竟他本来就是个感情淡薄的人,他所在乎的只有寻找扶云一事。 可他们算是朋友啊,朋友之间就算不能相互帮助,至少也不能像他这般落井下石! 怀素身子后仰,懒懒的靠在了身后的廊柱上,看着眼眶泛红,厉声质问他的小姑娘,嘴角有嘲讽一闪而过。 他眸中的冷意更深了,连表面的温柔都散了大半。 “有心如何,没有心又如何?我的心,早死了。” 他仍是那副魅惑万千,吊儿郎当的模样。 视线落在地上,有些萧索的笑道:“人呐,早死晚死都得死,又何必执着于时间?” 抬头看向一脸气愤的余音,嘴角微勾,伸手朝她一招,整个人就被他匡在了怀里。 他一手从身后固定住余音的肩,另一只手将余音的手死死的握住,手心里是他凭空变出的短刃。 “小余音,你不信,要不你来剖开看看?” 他状似疯狂的攥着余音的手往自己胸口刺去,瞳孔里有翻滚的血色与癫狂,就像她曾经所见他拉着她跳崖那般。 “放开我,怀素,你放开我!” 余音拼命的挣扎,她知道,眼前的人一定做得出来。 可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力气那里抵得过怀素,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刺破皮肉的声音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滚烫的鲜血顿时喷了她一脸。 “你听听,你听听,可有什么声音?可有什么感觉?” 怀素笑盈盈的看着她,眼底是掩盖不了的冷意,他一边笑,一边握着她的手,带着不可违拗的力量朝他胸口刺去。 一下又一下,皮肉被刺破的声音,成了余音仅能听到的声响。 “躲着我,你们谁都躲着我,你们谁都恨我!我做错了什么?明明错的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都想要杀我! 扶云,没有心的人是你!我不曾伤害过你们一分一毫!你当初将破魔剑刺入我胸口的时候,我的心就死了!” 余音无论如何挣扎都不抵用,听着他声嘶力竭的质问,她就知道,他肯定是陷入了过往。 怀素确实看到了当年的场面,那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他被绑在问仙派开阳山广场上的诛魔柱上,四肢都被万年玄铁锻造的锁链捆住,锁链的另一头,正源源不断的引着天雷。 曾经那些亲密的师兄弟们,尊敬的师长们,围在广场周围,以厌恶和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就在他心存侥幸,以为扶云与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不一样的时候,那把他熟悉的不得了的诛魔剑瞬间刺透了他的身体。 “怀素,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是魔,是所有修士得而诛之的魔。” “我从来,都没伤害过任何人。在今日之前,我都不曾知晓自己的身份。扶云,难道出身就那么重要吗?” “你是魔君的孽种,你迟早会与整个仙门为敌。” 第224章 梁言在呢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怀素离开了许久,余音才勉强回过神来,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给她带来不适的紧绷感。 她缓缓的低头,发现那傍晚前刚换的浅色衣裙凝结了斑驳的血迹,右手一片暗红,指缝间还有着粘稠的感觉。 那奔涌而来的恶心感让她只能扶在石桌旁呕吐,可她快将近一天没吃东西,呕了半天也吐不出来什么。 看着眼前这空寂的院落,逐渐浓重的夜色,眼泪不可控制的流了出来。 她在心底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坚强,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到最后呜咽也变成了放声大哭。 不知去了何处的十五忽然出现,掏出了一沓手帕放在她眼前,没说话,就单单靠在廊柱旁,努力的压低自己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手帕叠的很是整齐,上边绣着小枝的梨花,一看便知是余音个东西。 余音哭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拿着手帕擦了擦脸,干涸的血迹被抹到了手帕上,心中那不适感再次涌了上来。 十五上前给她顺着气,问道:“发生了什么?” 那血迹很明显是别人的,只要受伤的不是她,他就不怎么在意。 余音耳边全是利刃入体的声响,一声声不停的回响,她又想起了怀素那悲痛欲绝,癫狂仇恨的笑意。 “你听,有没有什么声音?没有,因为它死了。它不会动,也不会痛……” 胸口传来闷痛的感觉,一点莹莹的红光从她胸口飞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朝外边飞去。 “那是什么?”余音哑着嗓音,略显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十五摇了摇头。 那点红光一直飞,飞出了寒山,飞出了盛京,飞到了城外一座偏僻无人的荒丘。 怀素就躺在枯黄的草地上,胸口的鲜血一直往外泅散,将他素白的衣袍染红,红得犹如他穿红衣的模样。 高高的茅草完全将他的身形掩住,没有人会想到这里躺了一个人。他眸光涣散的看着夜空,星点都无法在他眼中映下半分的影子。 他是承着天罚的人,只要上天不收回责罚,他便永生永世得不到解脱。 他强行投入过数十次轮回,可终究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所有的记忆,爱着的,恨着的,都会在十岁左右完全解封,就连他的能力,天罚的印记,都会完完全全的出现在身上。 “果然,像我这般罪孽深重的人,不死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光点没入他的胸口,红光微微涌动,愈合着他的伤口。那让他熟悉至极,追寻千年都捉摸不到的气息浓烈的在空气中弥散。 他仰天大笑,泪光在眼中闪烁,他的笑声苍凉又悲戚,带着压抑千年的怨恨,以及拨云见月的感动。 “扶云,我知道你在这儿。清韵曾给告诉我,你就在婆娑下界,为什么不肯出来见见我?” 传闻婆娑下界在世界以西,那里放逐着六界中罪孽深重的人,须得历尽三千苦难才有可能重归曾经的地方。 与其相近的,还有一个婆罗下界,在世界以东,那里虚幻与梦境交织,是一个逃脱现实的虚妄之地。 “师父,你不是说师叔祖执念太深,让他去婆罗下界圆个梦吗?”望着怀素东行的身影,小渊不解的问道。 清韵道长结果茶水闲适的品着,顺手敲了敲总爱问为什么的小渊的脑袋。 “为师改主意了,他执念太深,无法触及的梦中幻影,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怀素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又跌跌撞撞的寻着,但是,除了夜晚的风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曾跟我说,分正邪的不是身份,而是人心。没想到到头来,全是一场笑话!” 余音去洗了个澡,连初一送来的清粥都没用,就早早的睡下了。睡前她特意嘱咐十五,不准他进来,更不准偷听。 十五知道她心中难受,却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话语。 可是想让他听不见,哪有那么容易? 他的耳力本就好,加上关于她的动静,他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 仅凭一点儿细微的声响,他都能知道她是在翻身,还是梦魇,或者是在伤心…… 可以说,她所有的难过他都知道,但她所有的欢乐都系在另一人的身上。 与他无关…… 余音原以为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抽身回国,继续过那上房揭瓦,翻墙偷香的生活。 当她看到寒山尸横遍野,清早还给她问安的人冷冰冰的躺在地上,先是震惊袭来,随后是恐惧,难过,无力,最后才是对罪魁祸首的愤怒。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直以来的自信都成了笑话,她连寒山这几十号人都护不住,又如何护得了齐国? 她用被子紧紧的捂住脑袋,稀薄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但她就不肯松开,害怕被人知道此刻的软弱。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一个人,她想,要是梁言在的话,一定会将她揽在怀里,轻言细语的说:“别怕,有我在呢。” 之前齐国稻米大获丰收,近来五月补种的玉茭又取得极好的收成,齐国上下都是一片欢欣之色。 梁言身为户部的主官,要审核粮收税收等事,自然忙得不可开交,等他忙完当日事务,已是月上梢头。 他本想同之前那样,凑合在官邸歇歇就好了,可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催促他赶紧回去。 揉揉眉心,缓解一丝疲惫,站起身将各地呈上来的粮税簿,印章等关键东西锁好,在各处屋子查视一番,关好门窗,熄灭灯烛,给守门的老张说了声便往家里走去。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好似家里有格外珍视的东西存在。 “主子,你要不要吃点儿宵夜?”到院门口的时候,辛云迎上来问道。 他直接无视掉辛云,大步的朝卧房走去。 辛云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下梁言的身后,见没有什么追逐的东西,一脸疑惑的退下了。 离卧房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 手抚在门沿上顿时有种触电的感觉,他深吸口气猛地将门推开,周围陈设一切如旧,心里不知缘由的涌起淡淡的失落。 似有冥冥中的牵引,他屏住了呼吸朝床榻走去,明明只有几丈的距离,他却好似走了一生那么久。 他小心的将被子掀开,里边蜷缩着一个无声哭泣的人,正是他朝思夜想的人。 他不知道他的小骗子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他统统不想追问。 轻柔的将人揽到怀中,轻拍着余音的背部,温声细语的安慰:“小丫头别怕,梁言在呢。” 余音顿时泪如泉涌。 第225章 单纯的睡觉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可对于余音,他讲究不起来。 他放任着余音将他的衣襟打湿,放任着她将鼻涕擦到自己身上,见她哭得累了,才拿着手帕轻柔的将她的脸擦干净。 “丫头乖,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就像你爱吃的小兔子似的。” 余音没说话,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偏头靠在上边,没再哭,嘴却一直瘪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梁言愈发觉得自己是在养女儿。 就像哄小孩子那样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有什么不开心尽管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我看着心疼。” 余音在他脖颈蹭了蹭,像只黏糊的小猫。 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说道:“方大叔死了,我从小就吃他做的饭。张嬷嬷也死了,跟我走的丫鬟小厮,哥哥派的侍卫,宿城开始护送我的龚副将,他们都死了。偌大的天机殿,只剩下我和初一十五阿察了。” 每日除了余音送来的信件,陛下还有着另外的消息来源,晋国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紧密的关注着。 梁言深刻的知道天机殿阵法的玄妙,以及派去保护她安全的三十名侍卫,二十名士兵的能力。 几乎不可能有血洗寒山的可能存在,除非盛京有人带兵围剿。 “丫头,究竟怎么回事?”他担忧而凝重的追问。 余音只想说话,如此一来几乎想到什么说什么,叙事起来没个逻辑。 但被引去药村,遇见贺蓝残魂,得到天衍卷轴,了解凤姝阴谋等所有的情况全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梁言。 在梁言拧眉思索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叫声打破了他的沉思,眉宇瞬间舒展,心疼又无奈的看着眼眶红红的小丫头。 “我,我饿了……我一天都没吃饭了……” 余音舔了下唇角,揉了揉肚子,整个人既殷切又略微不好意思。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转头看去,竟是端着宵夜的辛云。 辛云明显的一脸震惊,甚至有些惊吓,先不论大半夜的公主为何出现在这儿,就她与主子之前,简直太过亲密! “公,公,公……公主怎么在这儿?” 梁言眸子一沉,喝道:“出去!” 辛云吓了一哆嗦,连忙往外退去。 “等等,把宵夜放下。” 辛云直叹主子心思异变,捉摸不透,压低了脑袋快速的将东西放好,退了出去。 辛云刚房门关好,撇了撇嘴:“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你有本事对公主这么凶!” 等真到那一天,他就只剩下痛哭,因为那样的情况,比天塌了还恐怖。 “你不是饿了吗,宵夜来了。” 看着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余音,梁言心里交织着甜蜜和无奈。 “我不想动,我饿的都没力气了,你抱我过去。” 余音做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红红的眼睛里泛着一抹微光。有依赖,有眷恋,反正就是不想离开他一步。 “好——”梁言宠溺的应道。 “我还要你喂我。”余音坐在他身旁,端坐着身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好……”梁言无奈的叹道。 取出小碗呈了半碗粥,那勺子舀了半勺放在唇边吹了吹,热气消退了两三分才喂到余音的嘴边。 米粥白润晶莹,带着本身的甜香与肉糜的幽香,勾得余音肚里馋虫不停的吵闹。 余音双手撑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温柔贴心的男子,巴不得时间一直停在这里。 “秀色可餐!”嘶哑的嗓音泛着调笑的意味。 梁言刚想训她又不正经,抬眸便见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他连忙将粥碗放下,移过去手忙脚乱的安慰:“怎么了,可是粥不好吃?我马上让辛云再换一份来!” “辛云——”他朝外喊去,还没得到回应就被余音动作给制止。 小姑娘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的应道:“好吃,就是,就是……就是想你,想这里的粥,想宫里的点心,想公主府的吃食,还是最想你!” 胸口的衣衫热乎乎的,梁言知道,这是被她眼泪打湿了。 他一声声的听着她说“想”,一遍遍哄着“乖”。 灯芯烧得发白,发出噼啪的炸裂声。 萧瑟的秋风裹挟着冷雾从窗外漫了进来,却被屋里的柔情化去。 盛京云都相距甚远,余音一时根本没法使用瞬移。担心自己的忽然出现引起混乱,只好在梁府待一晚再离开。 梁言也同意了,想把床让给她,自己睡外间,结果余音偏说冷,见她哭得可怜,哭得他心尖揪疼,便勉强应下了。 “我们尚未成亲,同床共枕本是极为不妥的,传出去有损你清誉。我就这样揽着你,应该不会冷了,但你要乖一点,不然我会生气的。” 梁言将被裹成粽子的余音放到臂弯处,再往上盖了一床被子,右手伸到外边,将她身上的被子按住,免得漏了风进去。 这样看来暖和是暖和,可…… “言言,我难受,我动不了!”余音努力偏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而且里边的被子还是冰凉冰凉的,冷!” “那你说该怎么办?”梁言有些头痛。 他家小丫头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谁知道会想些什么奇怪的法子捉弄他! “你把我弄出来,咱们盖两层被子,我抱着你睡,你身上那么热乎,我一定不会冷的!” 那双眸子明亮又水润,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鬼使神差的,梁言点了头。 不过还好的是余音确实困了,倒没折腾他,缩在他怀里浑身捂暖和了,就安安分分的睡着了。 梁言松了口气,怀里有着日思夜想的人,心觉得格外的安定,连日积累的疲惫全都涌了上来,他也很快睡着了。 三更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练武之人敏锐十足,刚敲两下就醒了。 “主子,今日还要上朝呢,梳洗的水都打好了。” 辛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提着心,生怕怀中人被吵醒。 余音将他搂得很紧,若想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起身,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梁言长长的叹了口气,宠溺而轻柔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冷着声压着音的朝门外吩咐:“你跟陛下说,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去上朝了。” “啊,这……主子您可从来不会……” “这是命令!” 辛云面色纠结的退下了,看着主子那紧闭的房门,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主子他该不会…… 出门遇上太傅,太傅年纪大了,基本不用上朝,但每日习惯起得很早。 “你家主子呢?” 听着太傅的询问,辛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应道:“在睡觉。” “睡觉?”太傅沉下了脸,“这个时间还在睡觉,他有没有把上朝当一回事!不行,我得去看看,那臭小子越来越懒惰了!” 辛云感觉要遭,连忙阻止:“主子他,主子他身子不适,并非有意不去的,太傅大人,您老就别去了!” 太傅步子一顿,转过身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的是病了,不是单纯的在睡觉?” “真的是睡,呸,病了!” 第226章 他只是忘了该如何关心人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松青早早的去了天机殿太微宫的主院。 昨日以前的这个时辰,太微宫已经有着人声,虽是故意压低,也不像今日这般空寂。 没有人了,他叹着气。 走到主院门口,就被初一十五给拦住。 “你来做什么?” 初一对怀素主仆有着敌意,加上昨夜听闻怀素来过,想着小姐那惊魂未定浑身是血的模样,就没法对松青有着好脸色。 “我是来找公主的,是来替主子赔不是的。”松青面容诚恳的应道。 “不需要,谁知道你们主仆又想些什么把戏要吓唬小姐!” 初一态度很坚决,十五亦门神似的挡了入口。 要想从正门进入,那是不可能的,可若使了法术潜入,那便失了前来的本意。 “那我去旁边等着,等公主愿意见我了,你再知会我一声。” 松青去了外边临崖的长亭,山间云雾翻滚,将整个盛京都掩在了这朦胧与虚幻之下,让他不由得将此界当做一切皆为虚妄的婆罗下界。 他今日前来,是瞒着怀素的,他也知道此番行为,算得上越俎代庖,不合身份,可他就是不忍心看着主子与公主之间生了隔阂,生了仇怨。 公主是他这六百年里所见,除了扶云之外,主子唯一看重的人。 传闻仙留山在万里之外,沧江水系起源便在仙留山脉。其实,真正的仙留山,哪是常人能看到的,又哪是千里万里能够丈量的? 纵使仙人能够缩地成寸,纵使主子法力无边,去一趟仙留山最快也要一日的时间。 他不知道昨日寒山的景象有多惨烈,他只知道原定今日才能回来的主子,在昨日傍晚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为的,便是公主。 被窝里着实暖和,余音根本不想起来,昨晚躺在梁言怀里,算得上离开云都后,她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 待她回到天机殿,已经是午后了。 寒山下了雨,一推开房门便是翻涌的冷雾,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小姐,你没事吧?” 初一闻声而至,手上端着一直被温着的米粥。 十五没说话,却也眸光微沉,略显担忧的看着她。 余音心中温暖,仰脸笑了笑,淡淡应道:“没事。我听说盛京大乱,我身为国师,应当去查探一番。” 刚出院子,松青便迎了上来,征询余音意见,看是否能借一步说话。 本不想再与怀素有着交集,但念着往日友谊,又听说松青一早就来此等候,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二人去了观星台上,风声大,僻静,初一十五候在台下,很难听到二人的谈话。 余音一直保持沉默,既不气恼也不烦躁,好似将他当成了路人。 松青叹了口气,先行打开了话题。 “公主,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想替主子对你赔不是,他不应当那么吓唬你。” 余音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双臂搭在石栏上,仍是没搭话。 松青见她毫无反应,心中有些难受。 “公主,我希望你不要生主子的气,时经千年的折磨,他只是忘了该如何关心人。” 余音从石栏上离开,靠到了另一侧,好似不愿听松青的话语。 “可是你没发现吗,你喜欢吃他做的点心,他便总给你做。他时常笑着跟我说,小余音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吃了好吃的,什么不开心都能忘了。 我知道我说这些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 他把你当成了值得疼爱的小孩子,你想吃什么,他都给你做。倘若换了旁人,你认为他堂堂仙留山师叔祖,肯纡尊降贵?” 余音想起了昨日傍晚,怀素笑吟吟的看着她:“难怪小余音不开心,恐怕是没人给你做吃的饿了吧。你说,你要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他好像除了拿吃的哄她,就什么也不会了。 她还记得质问他的时候,他眸中柔光散尽,嘴角有嘲讽一闪而过。 察觉自己生了愧疚,余音很不愿承认,抬脚就朝石柱栏上踢,一边低声骂道: “凭什么!凭什么要同情你!明明是你先吓唬我的!一天天死不正经,动不动就要拉我陪葬!” “其实公主,你也应当理解他。我跟在他身边六百年,他对任何人或事都冷眼旁观,我从来没见他对谁有过在意,你或许不知道,很多时候他都在暗中帮你。 公主,主子他无情不是本意,只是担心付出过多,又像当年那样遭到所有人的背叛。 主子曾跟我说,让我不要在意任何人,因为一旦在意了,就相当于将伤害自己的利刃亲自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余音已经完全理解了怀素,但堂堂公主殿下,又是如今晋国国师,她不要面子的吗? “那,寒山之事……” 松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解释道:“主子不是故意坐视不理,只是仙留山相距甚远,他根本没法立即赶回。 这几日你没见到他,是因为他去了仙留山,原定今日才返回,可昨日傍晚他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余音从不是个记仇的人,就像她曾经所说,她最不缺的就是相信了。 如果信任能让事情变得更简单,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何乐而不为呢? 她信松青说的话,也信怀素并未故意冷眼旁观,这样一来,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至少寒山众人的死,没有那么多让她无可奈何的如果。 她迟迟不表态,松青都快急死了,急的脸色都泛青,是那种鎏金的青。 余音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喊道:“松青你中毒了!你脸都青了,流光溢彩的青!” 话一出口,就让她想起了五颜六色的黑…… 松青垂下头,用余光瞥着她,眸光很是哀怨和恼怒。 “那不是中毒!那是,那是我羽毛的颜色……” 羽毛? “你是小鸟?” “什么小鸟,我是青雀!” “哦,妖精与妖孽,般配!” 松青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主子说过,公主脑子里总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生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吧! “公主,你还生主子的气吗?” “怎么,你是要我去道歉?” “不不不,你不埋怨他就行了。你要去道歉,我就完了!毕竟……我瞒着他来的。” 第227章 玉玺失窃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去了皇宫,却被告知陛下不见任何人。 看着皇宫四处森严的守卫,心里忍不住起了猜测,盛京之乱,或者寒山之乱,晋帝应当知晓其中几分内情。 从宫门口离开,思虑之下决定去嵘王府和顾府瞧瞧,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景嵘的瘫痪和左婉的疯癫,究竟与寒山惨案有没有什么联系? 到王府跟前,是嵘王妃做的主,说是王爷身体不适,拒不见客。 去顾府倒还好,左婉一没,最受顾天成宠爱的纤月成了有最大话语权的人,在她的劝说下,余音几人倒是进了府,只不过仍是没见到人。 “公主殿下,”纤月还是习惯叫她公主,脸上带着尊崇与歉疚,“并非我等故意不让您见大少夫人,实在是她重病缠身,妾身担心她发起病来,会伤了公主。” 这倒是事实,顾天成脸上、脖子上的血痕就是将左婉关到别苑的时候,被她抓出来的。 余音在顾府大致查探了一下,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饮过纤月亲手煮的茶便离开了。 顾府有三位少爷,顾天成因是嫡长子,最受顾老爷看重,如今已有家主的风范。 顾天成妻妾无数,纤月因为品貌上佳,性子娴雅,顾夫人爱屋及乌,俨然将她当做了儿子的良配,只要生下一子半女,被扶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从外边回来,什么情况都没摸到,余音有些丧气。 她原以为来晋国是件很简单的事,只需要联合晋国与齐国共同对敌便是,如今看来,根本没那么简单! 来到晋国发生的种种,将事情的走向往越来越不可知的地方引去。 十多年前晋国皇宫的大火,意外仙逝的老国师玄机子,晋帝对某种神秘事物的恐惧,等候四百年的贺蓝残魂,无人看懂的天衍卷轴…… 一桩桩,一件件,好似有张无形的大网将事情串联起来,余音抓不住线索,却能隐隐感受到某种冥冥中注定的命运。 还有…… “小姐,晋帝派人传来消息,说是传国玉玺丢了。” 沉思中,忽被人打断了思路,抬头一看,竟是一脸焦急的初一。 余音略显不耐,摆摆手:“丢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 待大脑逐渐反应过来,瞳孔渐渐放大,腾的起身逼视着初一。 “什么?玉玺!逗我呢!怎么什么事都赶在一块儿了!” 初一也不知怎么解释,干干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晋帝是悄悄派魏总管来的,想来是不希望此事被宣扬出去。” 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丢了,谁有脸宣扬出去? 不过,她好像记得皇宫增加了守卫,初一之前说过,昨日午后皇宫就开始戒严,莫非那时候就丢了? “你让魏总管进来吧。”余音吩咐道。 不多时,初一领了个身形佝偻,鬓发灰白,油头粉面的家伙走了进来,光瞧那曲意逢迎的模样,就知道是那魏明。 余音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些人真没有景公公一星半点儿的气质,不过想起景修原来的身份,心里就只剩下难受。 “下午我去找过陛下,却被拦在了宫外。” 魏明连忙换上惶恐模样,声声喊着“国师大人息怒”,别看眼前是个模样乖巧的小姑娘,拥有的那些手段,可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可以抗衡的。 魏明将晋帝防备的东西的消息透露了一点儿出来。 “国师大人,陛下也不是有意拦你,实在是有些东西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说。 奴才虽不知道是什么去,却知道陛下已防备了许多年。您应当记得,陛下的寝宫里设满了机关,防的就是那些东西。” 抬头小心看了眼,见余音一脸平静稍稍松了口气,解释道:“玉玺是才丢的,陛下担心引起朝局动荡,才想私底下拜托您。 国师大人手段奇妙,想必会有办法将东西寻回的。最主要的是,陛下能信的人只有国师大人您。” 还将她当成搜寻犬了不是? 想到最有希望继任帝位的景嵘忽然瘫痪,失去了荣登大宝的机会,晋帝的其他儿子势必有所动作。 不由得猜到:“会不会是哪位殿下动的手脚?你让陛下好好思索,也算是给我个线索。” 魏明努力的摇着头,否定道:“不可能的,陛下对各位殿下戒备得很,从来不肯召任何一位到寝宫去。 东西丢失的时候,长乐宫外重兵把守,就连整个皇宫都处在戒严状态。 先不说能否有哪位殿下办得到,这个关口派人入宫行窃,明显是最愚蠢的行为。一旦留下蛛丝马迹,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倒是奇了,偷玉玺的不是皇子,那还有谁? 难道是某个想造反的大臣? 余音摇摇头,更觉得不可能。 顿时头都大了,怎么什么事都赶在一块儿! 之前寒山的事都还没查清楚,神神秘秘的天衍卷轴也没弄明白,这忽然又丢了个传国玉玺,真是老天都嫌她太闲了么? “嗯,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陛下,我会想办法尽快将东西找回的。”余音撑着脑袋,烦躁的摆了摆手。 “初一,我饿了,你取点儿点心给我。” 听到盘子放在桌上的声音,她顺手就朝那儿摸去,咬到嘴里才觉得味道不对,比起平日吃的,味道差太远了。 “这是……”她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干干硬硬的点心,本想将嘴里的碎屑吐出去,就想起了平日所吃的点心来源。 初一面带纠结,小声解释:“这是在盛京百福楼买的,我听说那里的点心最为可口。小姐你……觉得不好吃吗?” 余音将点心往盘子里一撇,愁眉苦脸的坐在旁边。 她忽然觉得好难过,给她做饭的厨子死了,给她做点心的“厨娘”跑了…… 都说民以食为天,她堂堂公主殿下,堂堂国师大人,竟然沦落到饿肚子的地步,真是让她悲从中来。 她想去看看怀素怎么样了,准备出门才想起根本不知怀素的所在。 他一直是神出鬼没,在云都还好,还有个落脚的静心斋,在盛京,她知道的就只有这个天机殿了。 如今他分明不在天机殿。 第228章 讨要翎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一连好几天,怀素都没有出现过,寒山惨剧与玉玺失窃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余音苦恼极了。 这时又收到云都传来的秘密消息,说是扶余国的玉玺也不见了。 这倒是奇了怪了,莫非这天底下还生了吃玉玺的妖怪不成? 或许晋国与扶余国玉玺失窃,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余音越来越觉得危险逼近,大乱将起。 “咱,齐国的还好吧?”她压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 初一面色虽凝重,却是摇着头“这倒没有。” “那……迦南国的呢?” “这便不清楚了,但没有失窃的消息传出来。” 不过目前尚未完全确定,迦南国的皇后凤姝就是贺蓝口中的凤姝,如果真的是,那她暗中谋划那么多年,一定有着个惊天大计划。 余音哀嚎一声,怎么就多了那么事情需要她操心呢,她只想吃好喝好,玩玩闹闹,享受生活啊! 松青适时摸到天机殿来了,好像又是背着怀素来的。 余音见他就觉得没好事,略显烦恼的叹道“不会是怀素怎么了吧?” 怀素伤得挺重,现在想来都还令她心惊。可那也不是她动的手,更何况她想过去探望,奈何找不到去处。 “不是。”松青轻轻摇着头。 手一伸掌心便出现一个食盒,小心的将里边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到了余音的面前。 鬼鬼祟祟的看了下四周,而后压低声音解释道“其实主子还是念着公主你的,但他真的伤心了。你是他千百年里,除扶云以外唯一看重的人,你却那么质问他…… 还有便是主子好像寻到扶云了,只是人家仍不肯出来见他,你知道的,扶云是他积累千年的执念。 这些点心是我偷偷拿出来的,是主子今日做的。他最近心情不好,时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不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是待在厨房里。” 余音拿了块奶白色的点心轻轻咬了口,味道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正是她喜欢的味道,却又好像多了一丝苦涩。 她抿了抿,黛眉轻蹙,明明担心面上却是冷淡“他的伤……怎么样了?” 像是随口一提,并没多少在意。 松青叹了口气,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只要他愿意好,身上的伤都是能好的。” “什么叫愿意好?那他不愿意呢?” “不愿意……那就一直流血流脓,反正是好不了的。” 松青迟疑一下,拉长声音补充道,“其实主子他时常这么做,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我都习惯了。他来到此处,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放逐?” 余音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所见的怀素,一直是笑语盈盈,魅惑万千,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又或者有那么几次,孤高冷傲,清冷出尘,拒人千里。 像松青所说的那样,她还没见过,也不想不到是何模样。 她打心里觉得,像怀素那样的人,就该一直风华绝代! “主子他……挺苦的。”说到此处,松青神色怪异的看着余音,带着趣味与宽慰,“主子有一次说过,公主你挺甜的,遇见你之后,生活有趣了些,也没那么苦了。” 这是什么话…… 余音同样回了个怪异的目光。 要不是知晓怀素最爱最恨皆为扶云,单凭此话,她都要忍不住怀疑怀素暗恋她! “你不单单是来送点心的吧?” 余音朝初一抬了下下颌,示意他将点心收着,以免几下吃完就没了。怀素与她,肯定没那么快和好的。 “不,我就是单纯来送点心的!真的!” 松青说的斩钉截铁,可转瞬就鬼祟了起来,眉心一揪,嘴角一勾,那不正经的模样,跟他那妖孽主子还真像! “我的翎羽好像被你家十五捡去了,公主殿下,你可否让他还给我?”松青附耳问道。 余音端坐起身子,轻笑道“哟,果然另有来意。松青,你这般借花献佛,你家主子知道吗?” 松青着了急,既怕她告诉怀素,又怕她不肯让十五将东西还来,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公主,公主殿下,那翎羽对我很重要!也不怕告诉你,我们青雀一族,头上只长三根翎羽。 一根留在族中祠堂当指示我们是否活着的信标,还剩两根分别送给伴侣和孩子。你说十五拿着算什么……” 余音噗嗤一笑,没想到松青一族还挺好玩。 召来十五,问他是否捡了根翎羽,十五沉着眸光将东西拿了出来,余音拿在手上把玩,就是不肯还给松青。 甚至忍不住打趣道“你说十五算是你伴侣,还是你孩子?” 松青的脸涨的通红,心想主子说得果然没错,公主就是个不正经的小姑娘,脑子里总有着奇奇怪怪的想法。 十五忽的冷下了眸光,余音不用特意去看都知道他生气了。 倾过身子,伸着手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用水润的眸子诚恳的述说着自己的歉意。 十五侧过了脸,气息仍是冷,却没有那渗人的感觉。 松青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将翎羽要回去。 咬咬牙,将眼睛一闭,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公主,我用一个秘密给你交换! 你不是想要知道景嵘和左婉是怎么回事吗,都是主子做的,他说你不喜欢他们,留着也是给你找麻烦,还不如将人给废了。” 诶,怀素做的,那寒山与皇宫…… “除了景嵘与左婉,其他的事跟他没有半分关系!而且那时主子还在仙留山,下命令的是他,动手的却是我,所以你们一直查不到线索。” 竟是如此! 清奇的脑回路,不过怀素的行事作风一直古怪得让人猜不透。 余音将翎羽塞到了松青手上,上下打量着他,摇着头叹息道“你放弃吧。” “什么?”松青一脸疑惑。 “就你这傻憨憨的样儿,有妻儿,可能是奢望。”惋惜极了。 “公主,你怎么和主子一样!你们太过分了!” 余音对松青气愤加埋怨的目光不予理睬,犹豫再三后问道“你主子他……在哪儿?刚好我没事做,可以去瞧瞧他。” “好好好!我带你去!” 松青激动不已,想来她带了公主前去,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对了,刚才你为什么说‘他来到此处,何尝不是一种放逐?’” 松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左顾右盼,而后讪讪道“仙门中人进入俗世,既可是历练,也可是放逐。” 他不想将婆娑下界的事情告知眼前人。 “是么?”余音将信将疑。 。 第229章 罪孽觉醒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后续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余音的预料,甚至她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 也就几日的时间,静谧的天空被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翻滚的雷云振颤着整片世界,那压抑的气息四处弥漫,揭示着某种不祥。 哺育这方世界千百年的沧江,开始出现异动,澄澈的江水翻腾不休,渐渐染上浓墨般沉重的色彩。 原本宁静祥和的世界忽然被打破,那些潜藏在人心深处的恶无缘无故的觉醒,这个世界,交织着罪孽与邪恶,这方世界,正逐渐化作炼狱。 “这……究竟怎么回事?” 余音扶在门框上,天边炸响的雷声让她心悸。 她感觉自己去了另外的地方,这里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天机殿,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初一凝重的摇摇头,眼里尽是忧愁,当下这诡异又压抑的情形,就好似末日来临。 余音想不明白,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她还在忧心如何找回玉玺,谁知一个个谜团都没解开,这世界转眼就变了样。 静安寺里,老主持站在姻缘树下,眺望着这方异变的世界,眉间是悲悯,也是平静。 他拨弄着佛珠,轻轻叹道:“终归是来了。” 附近的姻缘古树散发出温润的光芒,细看来竟与余音所持愿力相同,与此同时,静心斋旁的古槐,御花园西侧的梨树,都有着同源的微光,只是旁人看不到罢了。 余音下了寒山,走到街上,时不时会遇到几个仓皇逃跑的百姓,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好似看到了他们眸中的嗜血与嘴角的獠牙。 大街上空荡荡的,两侧大门紧闭,原本热闹的街巷只剩下酒幡飘动,布棚摇曳。 地上悠悠转转的落着许多树叶,从上踏过,好似走在了偏僻无人的荒野。 所见所闻实在诡异,那些憨厚的百姓都不像是人了。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余音停下步子,转头朝初一十五投去期盼的目光,希望二人能给她一个解释,就算只有一丁点儿也好。 远处传来凄厉的嚎叫,三人急急的赶过去,看到的只有鲜血遍布的庭院,死不瞑目的尸体,耀眼夺目的大火…… 那些早在盛京销声匿迹的凶徒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流窜于盛京各处,犯着各种十恶不赦的罪孽。 更诡异的是,官府以及百姓,都对此冷眼旁观。 就好像所有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自私自利的混蛋! 余音的心情格外沉重,打算进宫找一下晋帝,看他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晋帝整个人好像都快吓傻了,死死的将自己关在柜子里,任魏明如何哄都不肯出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 余音觉得,晋帝的变化或许与外界的异变有关。 魏明朝余音行了个礼,邀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看着初一十五门神似的站在她身后,他勉强的笑了笑。 “国师大人,陛下已经不许外人入殿了,这里没有热茶,烦请您见谅。” 余音颔首,继续追问:“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魏明抬头看了看外边黑压压的天色,长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我不知道详情,但是陛下一直在嚷嚷妖女要来杀他了。 妖女,是这些年他一直防备的人,好似有着常人没有的力量。” 妖女? 余音默默念了句,脑中蓦的浮现凤姝的名字。 “你可知有关妖女的事情?” 听着余音的问询,魏明摇了摇头,表情很诚恳,不像是故意隐瞒。 忽然想起了什么,思忖之后回复道:“我记得陛下说过,她想历代国师所持的黑金麒麟令。” 这些事算是辛秘,按理说不应该轻易透露给外人。 不过如今陛下深思不清,诸位皇子又忙于夺权,思来想去,能信任的只有前来和亲,最后却成为国师的余音,真是有些嘲讽! 得到麒麟令就能上到寒山,就有可能开启当中密地,寻到贺蓝所藏的天衍卷轴,如今看来,是凤姝的可能性很大。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确定迦南皇后凤姝,是不是贺蓝的那个凤姝。 晋帝已疯,再问不出什么,余音起身就告辞了。 “阿察和元则怎么样了,我近日都没看到两人。” “已有三天没得到二人的消息了,我也不清楚。” 元则被困住了,被他的部下给困住了。 黑巫族从来就没安分过,他们也从未在乎过诅咒给外族人带来的影响,在姬千柔继任首领之前,黑巫的联络点就开始悄无声息的往其他国家蔓延。 元则去的是晋国东部晏城的一处分部,那里有着黑巫族人及收拢来的手下三十几人,已经形成了一座小村寨的规模。 他本想调动这群人查找操纵蛊人的幕后黑手,却没想到险些遭了这群人的毒手。 “首领大人!” 为首的络腮胡子刀疤脸,肩上搭着灰狼皮,腰间一把剔骨刀,晃眼一看,像个屠夫而非玩儿蛊玩儿毒的巫族人。 元则被绑在寨前平台的木桩上,周围燃着灼人的火堆。 刀疤脸绕着走了两圈,狂妄的笑道:“这个世界就该是强者为尊,咱们黑巫族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族中强者辈出,你说,为什么要我们屈居人下!” 刀疤脸抽出腰间的刀,按在元则的脖颈处:“曾经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这样不许那样不许? 这便罢了,还要我们给一个小姑娘卖命,首领大人,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元则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一片骇然。之前他能稳坐黑巫首领的宝座,不只因祁阳的帮忙,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实力出众。 可如今,他大概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这群人,巫力都比他高出许多,他可清楚的记得,一月前来的时候,这些人只有些勉强看得过的实力。 短短时日,竟能到达这种地步,没有外界的助力根本不可能办到! “你们这样,是想叛族吗?”元则沉声问道。 “叛族?不不不,我们只是想要自由。” “自由?”元则眉头微皱。 刀疤脸邪邪一笑,勾了下指头,便有人押了十来号人上来,当中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孕妇,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元则心觉不对。 果然,刀疤脸怪笑的看着他,手起刀落,鲜血喷了一地。 “弱者都是玩物。” 擦了擦刀,将其插回了腰间,回头瞥了元则一眼:“首领大人,你毕竟还是咱黑巫的首领,我暂时不会对你动手。 只要你与我们一起,一起闯出一片自由天地,我们还是会听你的号召的。” 跟他们一起滥杀无辜么? 元则自认办不到。 第230章 大劫将至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怀素倚在一处山间阁楼的栏杆上,鲜红的衣摆垂在青瓦上,就像是一片紧簇的红梅花,在这阴云密布的背景下显得煞是惹眼。 原木色的栏杆每隔三尺就会有个方方的柱头,他就借着身下那两处着力点,平平稳稳的躺在上边,远远瞧去,真让人为他捏一把汗。 “主子,咱们何时回仙留山?” 前日清韵传来消息,催促他俩赶紧回去,追问许久,才透露这方世界大劫将至,无法避免,无法逆转,无法阻止…… 怀素置若罔闻,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一颗奶黄色的小珠子。 拇指与中指小心的将东西拈着,温润的颜色衬得那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很是好看。 放在鼻尖轻嗅,带着股柔柔的奶香和馥郁的花香,这还真是小家伙喜欢的味道! 他想起了前几日余音来探望的情形 小脸儿带着纠结,恰如生了薄雾的远山眉紧紧皱在一起,黑曜石般的双眸附了层忧郁的水膜,那在他跟前总是开合不停的樱唇蠕动了好几次,最后由那被冻得指尖泛红的手塞了一把圆滚滚的小珠子到他兜起的衣袍上。 “你吃了糖,心里就不苦了。” 哦,原来那好看的小圆珠子是糖呢! 待他抬眸望去,小家伙急忙解释“我可不是你的糖!咱俩各自有着喜欢的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甜的小家伙,完全跟这作为放逐之地的婆娑下界格格不入。 准确的应该说,这里宁静祥和得不像是最凶险最黑暗的婆娑下界应有的模样。 “我去寒山上瞧瞧。” 思绪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拉了回来,他将指尖拈着的糖球放到口中,嘴角勾着魅惑万千的笑。 身形一闪,前方的栏杆上那还有人! 松青摇着头,摆弄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翎羽去了。 主子做的点心确实好吃,这千年时间练出的厨艺果真不一样! 松青见厨房没人,偷偷摸摸的朝那盘最好看的点心伸去,还没碰到边沿,就被人拍开了。 “这些都是给小余音的。你想吃,自己去百福楼买去!” 红色的袖袍一扫,琳琅满目的点心全不见了踪影。 松青丧气的坐在地上,对着空寂的厨房抱怨着怀素的偏心。 在去寒山寻余音之前,怀素去各个地方瞧了一眼,去看这大劫来临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回了趟云水山庄,站在鹤归亭上眺望着有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盛景的沧江,变作了黑沉的恶水。 他清楚的看到靠近江水的船只、飞鸟、人在当中挣扎不休,在绝望与恐惧中陷了下去。 那总爱在江面飞掠的仙鹤早已失了踪影,抛却挣扎的人群,沧江一片沉沉的死气。 连飞鸟都越不过的江面…… 怀素长眸微敛,神色有些凝重。 他对这方世界的了解,仅限于“婆娑下界,放逐之地”这八个字,就连这点儿信息也是清韵透露给他的。 他看不透这方世界的走向,更看不透余音的未来。 他去了扶余,黄沙滚滚,遮天蔽日,所有的人都好像失了控,暴虐与血腥,是最恰当的形容词。 他去了迦南,毒虫漫天,山怪横生,荒诞离奇,不似凡界。 相较之下,齐国算得上最为安宁的地方,尤其是云都,算得上这怪相横生的世界里,最后的净土。 想到四国的分布,他总感觉想到了什么,却始终抓不住。 以前觉得迦南、晋国、扶余将齐国合围,现在却觉得有些像保护。 这四个国家周围还有许多的小国、部落,但在这数百年里,他发现无论怎样变迁,这四国,仍是最强的四国。 像是有着冥冥之中的保护。 他不愿再想下去,折身回了天机殿。 本打算直接移到天机殿,可是到寒山的时候,好似有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阻拦下来。 不得已,只能采用步行的方式上山。 这天底下竟然有阻挡他的能力,而且就在这寒山上,之前竟然没发现,怀素心里掀起惊天巨浪。 过了星辰阵,上到千级台阶的时候,两侧树林里窸窣作响,人影晃动,粗略计算竟有四十来人。 那伙人气息古怪,介于活人与死人之间。 莫非与之前血洗寒山的那帮人是一伙儿的? 上一次没来及赶回来,险些使得小余音埋怨于他,这一次,他既然出现在了此处,就决不允许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 怀素眸子一沉,袖袍一挥,看到那群人化作星点消失之后,整个人表情难看得很。 因为那不是他动的手! 有人先他一步将那群人清理了! 能抢先于他,还不被他发现,这样的存在,已经不是他能抵抗得了的了! 正思索间,余音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脸上带着午后的慵懒以及一丝疑惑。 “老板娘,你怎么在这儿爬台阶呢?还有你脸色怎么不太好,莫非……” 余音将后边的话吞了下去,显得有些心虚。 怀素知道她想问什么,无非是上次胸口的伤。 走上前去,懒懒散散的靠在余音的肩上,将她当做了人形拐杖,状似无意的问道“小余音,刚刚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什么异常?” 余音面带不解,十五感觉那么敏锐,没跟她提过刚刚有什么情况啊! “真没有么?比如混进了一两个觊觎小余音你美色的家伙?” 怀素笑吟吟的看着她,凝重的神色被掩在了那抹轻挑之下。 余音抽了抽嘴角,将肩上那个没骨头的妖孽推开。 “混进来的人是你吧!不过,我迷迷糊糊梦到了一群蛊人上山,好像是要来抢我的东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没有讲想抢的是天衍卷轴,毕竟是梦,没什么可说的。 “小余音,你这是又不怕我了是么?” 怀素将打包好的点心一股脑儿的塞到余音怀中,自己轻轻松松的往山上爬去。 余音留了一盒,将剩下的塞到初一十五手中,一边走一边吃,整个人好不快活! 怀素一背离余音,调笑的表情就被凝重取代。 他走在前边,表面上是逗着余音玩,实则是暗中查探那人的下落,看能不能寻到蛛丝马迹。 那样的人,要是对小余音不利,他根本护不下来! 。 第231章 妖魅横行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废物!废物!区区一个卷轴都抢不过来,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迦南皇宫里,凤姝正呵斥着那群不得力的手下。 她穿了一袭紧身的黑纱长裙,玲珑有致的曲线被完美的展现出来。面料之中,织着细细的银丝,折射出细碎的光点,让她越发神秘妖媚。 面容白皙,脸颊上耀着银灰色的光,像是妆容如此,又像是长了细鳞,朱唇好似染了血,勾得人宁愿坠入她设下的死亡陷阱。 手臂处一直是紧的,到了手腕处,袖口忽然变大,宛若绽开的罂粟。 若隐若现的黑纱袖子掩了大半的柔荑,露出了葱白的指尖,以及那尖锐森冷的黑色长甲。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群被她训得耷拉着脑袋的手下是千奇百怪的模样,红的黑的白的灰的头发,尖的钝的大板的牙,脸颊泛着或青或紫或黑或白的色泽…… 要是余音在此,定会觉得这群人在办什么化装舞会。 只是他们身上分明笼着黑气,妖邪诡异的黑气。 “魅姬大人,不是我们不用心,实在是那寒山太过古怪!前前后后,我们派了十来拨人了,除了第一次有所成效外,其他的刚一上山就音讯全无了!” 那个长着两对尖门牙,头发灰不拉几,行为鬼鬼祟祟,眼睛红得像犯病似的家伙,苦着脸朝凤姝哭诉。 凤姝很气,脸色很黑,就跟她的黑纱长裙一样。 “你们难道忘记天衍卷轴是什么了吗?传言上边记载着逆天之法,得到它,不仅可以长生,还可以跳脱三界外,不再五行中! 只要有了它,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约束!婆娑下界?惩罚?不过是一场笑话!” 这世间,按种族与地理特征,可以分为最宽泛的神、人、魔三界,按地域与用途,可划分为三千世界。 眼下这方婆娑下界,掌管的是世间的惩处与罪孽,三界之中所有罪大恶极的神人魔,都会被放逐到这方世界,历经三千苦难才有可能获得离开的机会。 每个被放逐到婆娑下界的家伙,都会被强行封印曾经的记忆与力量,直到周身戾气消失殆尽,才能通过无业桥离开。 无业桥是由天地间最纯净的力量形成,那种力量虽无什么杀伤力,却能清除世间所有的邪恶。 如果身怀戾气的人靠近,神魂都会被动摇,若是强行通过,转瞬就可被抹杀。 凤姝与她身前那群家伙,不愿历经三千苦难,妄图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提前从这方世界离开。 “如今这世界终于陷入混乱,我们应当趁此机会离开。谋划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是强行开启界门的钥匙,你们先拿着它到云都做好准备,天衍卷轴,我势在必得!” 凤姝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扔给了手下,底下人翻开一看,竟是三方传国玉玺! 这便是她查访数百年得到的消息,扶余、迦南、晋国,三个国家的传国玉玺便是打开界门的三把钥匙,这般隐秘的事情,她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知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好像看了自己离开了这方世界,凭借天衍卷轴上的秘密,成了不受天道管辖的妖,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世间,没有人能阻止! 凤姝仰天猖狂大笑,整座皇宫都被渗人的黑气笼罩。 寝宫里的地毯上,迦南皇帝仍一声声真情实意的喊着“卿卿”。 伺候他的瘦削太监,面色白得像鬼一样,龇着獠牙,垂着红舌,森然的笑着,吓得他又哭又闹。 殿内传来的声响扰得凤姝眉头直皱,吩咐完底下人后,迈着步子朝内殿走来。 脚步声清脆的回荡在大殿各处,也传到了傻皇帝的耳朵里。他欢喜的跑过去,脸上还残存着惊吓的情绪。 凤姝厌烦的将扑上来的傻皇帝挥开,走到瘦太监跟前儿冷声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瘦太监状似不解,而后一脸坦然的回道:“如今我们大事将成,这皇帝反正都傻了,逗他玩玩有什么?魅姬大人您不是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既然如此,我也逗你玩玩儿!” 话音一落,瘦太监身体忽然离地,一条面目狰狞黑蛇死死的将他缠住,一点一点的收紧。 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内脏爆裂的声音,鲜血从口中涌出,最后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傻皇帝惊恐的尖叫,缩在角落,捂着耳朵不停的唤着“卿卿”。 黑蛇将死去的太监一甩,眨眼就恢复了妖媚神秘的模样。 长长的裙摆在身后拖曳着,鲜血在地上画了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色山水画。 凤姝伸手摸了摸傻皇帝的脑袋,看着眼前鬓发斑白,不再俊朗的人,平静的叹了口气。 这个人是真的傻,不管是发现她身份前,还是发现她身份后,都一如既往的对她好,一分不少的爱着她。 他听话极了,如此听话的玩具,她怎么舍得被别人弄坏呢? 凤姝的眸中泛着嗜血的冷光,傻皇帝压低声音,小心的唤道:“卿卿?” 凤姝不 第232章 预兆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天将塌,地将陷,妖魔横行,天下大乱。 余音时不时就听到初一在他耳边念着越来越严峻的消息: 晋国的北部出现了大面积的地陷,带着腐蚀特性的毒雾从裂缝里冒了出来,南部常年青翠的九华山一带,忽然起了山火,借着古怪的大风,短短几日就烧着了一半的山林。 大半国土都是戈壁和荒漠的扶余国,竟出现地下水喷涌的情况,以黄沙闻名的扶余,转眼就成了泽国。 沧江水系附近飞鸟绝迹,死气弥漫,所有靠近那里的生物,都毫不意外的被吞入黑沉的河水…… 这种种异变,都揭示着这方世界的大难。 没有什么灾难是毫无预兆的,余音忍不住猜想,或许之前齐国北部地震,截断河床,导致早春水淹三城的情况出现,就是大难将至的征兆。 半个月来,她看了太多灾难来临,人心不古,相互厮杀的场面,但她仍是没有适应。 她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惶恐,但是,让她惊愕的是,体内的力量却在成倍的增长。 这天下乱了,没有多少人信仰她了,既是如此,体内的力量又怎会增长? 怀素曾打趣过她,问她是不是被什么隐世不出的大能给瞧上了,担心她捱不过这灾难,渡了点儿力量给她,好保全性命。 余音可不知道有什么大能,她见过修为最高深莫测的就是怀素那千年妖孽了! 明明是个大魔头,偏偏却是仙留山的师叔祖,这种怪诞的情况跟当今这方世界有得一拼。 “这天下也不知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好似疯魔了一般。初一,十五,你们也会变吗?” 余音双眸凝着水汽,问得小心翼翼,好像特别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清楚的记得前日所见,那一直以来恩恩爱爱,伉俪情深的公主与驸马,转眼就成了生死仇敌,仅凭用膳的筷子,就取了对方的性命。 二人横死当场的模样,还清晰的印在她脑海里。 初一知道她担心什么,心情很是沉重,但却摇着头坚定的说道:“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抬眸朝十五看去,十五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有那样一天的。”语气决然,眸光眷恋。 余音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眼睛就是莫名其妙的发酸,酸得她说话都带了点儿鼻音。 “我不准你有事,你们都不能有事的!”余音近乎执拗的说道。 伸手缓缓摸上了十五那头发,那让她一直都觉得心痛的银灰色发丝,又是一个意外,因为十五没有躲开。 那被所有人都默认了的保持三尺开外的原则,他意外的没有坚持,初一也没有提起,就好像那件事不存在一样。 他们都有着心照不宣却又敢肯明说的认知,那便是世界如此,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日。 “你这是做什么?” 感受到体内的异样,十五皱着眉略显严肃的质问。 余音双眼闪着泪光,轻声解释:“听说愿力是世间最纯净的力量,如今天下大乱,邪祟肆虐,我希望这点儿力量能够保护你们,就像你们曾经保护我的那样。” 十五生得高大,余音还没及他胸口,站在他跟前就像个小孩子。 若说曾经梦魇时,余音拉着他的衣角不愿他离开的行为,使他冰封的心出现裂痕,那么此刻的做法,让他心里的冰雪尽数消融。低头看着身前眼眶微红的小姑娘,他长长的呼了口气,眸中那割人的坚冰化成了清水,犹豫许久,终是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你想做的事,我都会给你办到。” 算是变相答应了余音的要求。 余音垂下手,想要说些什么,袖子沉甸甸的异样感吸引了她的注意,抬手一摸,发现那被锁在书房密室暗格里的天衍下卷,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它怎么又出现了?我不是已经上了好几层锁了吗!” 初一跟见鬼了一样,刚刚从余音那里获取的感动,一下就被驱散了。 余音面色也很难看,不知为什么,最近这天衍卷轴总会无端的出现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想尽了办法都无法将其摆脱。 十五担心它是不祥之物,打算将东西夺过,却连边都碰不到。 初一不信邪,伸手朝卷轴抓住,毫不例外的,直接从卷轴中部穿了过去,整个东西就像虚幻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之前都能碰到的?还有,为什么小姐你拿着好好儿的?” 初一的问题余音也想知道答案,这鬼东西她是真的不想牵扯上了。 怀素适时来了,被逼无奈,余音只好向他求助。 余音可怜兮兮的走了过去,将卷轴递到他的面前。 “老板娘,这东西好像跟定我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啊?” 根据贺蓝的讲述,凤姝追求天衍卷轴数百年,很明显这是好东西,可也太烦人了些,尤其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这玩意儿突然就出现在她身下,好几次都差点儿硌死她了! 怀素微眯起眸子瞧了瞧,卷轴玉质清亮,隐有神光,不似凡物,这东西的来历,他竟丝毫看不透! 伸手朝卷轴摸去,又出现了初一十五遇到的情况。 眸光一沉,聚了灵力朝卷轴点去,那东西这才晃悠悠的来到了他的手中。 “阿素,你那么厉害,定能参透当中玄机对吧,对吧?” 不仅变了称呼,高帽都给他带上了,他好意思说不能吗? 自然是不好意思。 怀素噙着笑,故作恼怒的瞪了余音一眼:“你这小家伙,有求于我就亲切的唤着阿素,没事儿的时候就嫌弃的喊我老板娘,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调笑间,却是运了灵力朝上边探去,原本一字未存的轴面微光闪动,犹如粼粼水面,轻柔的将他放出的灵力挡了回去。 “如何,可有结果?”余音挤到他旁边,殷切的追问。 怀素沉眸打量着她,魅惑的目光被凝重所取代。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余音蹙着眉,疑惑的看着他。 怀素将眸中异样一收,轻笑道:“没什么。这东西倒挺稀罕的,小余音可愿意借给我瞧几天?” “拿去拿去!”余音回得很是干脆。 场中唯有沉默不语的十五,注意到怀素那短暂的异常。 第233章 神的名字是不能被刻下的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傍晚的时候,消失近一个月的阿察出现了,浑身是血,跌跌撞撞,气息虚弱,这模样分明是从哪儿死里逃生回来的! 他只说了一个字,“妖”,便重重的倒下了。 阿察被小心的安置在了主院的偏厢,余音近日愿力越发用得顺手,阿察的情况就是被她给稳定下来的。 阿察失血过多,加上多日疲劳,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她从房间里出来坐到了院前临崖的长亭中,思索着晕倒前他提过的“妖”。 妖? 什么妖? 谁是妖? 与他们有何关系? 余音脑中蹦出一连串的问题,她最想不通的便是,阿察明明是给白巫族传信去了,怎么会一连消失数十日,还弄得如此狼狈的回来? 这中间,究竟发了什么变故? 这世间妖魅横行,乱局丛生,想来他不是想说有妖魔出没的事情,毕竟这事天底下五人不知。 那他究竟想说什么? 余音思绪纷杂,心乱如麻,整个人烦躁得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对了,小白呢,可有带梁言的信件回来?” “小姐,小白前日傍晚才离开,还没到回来的时候。”初一低声更正,“你又看错时间了。” 看错时间? 好吧,通过天色,完全没法推测时间了。 天上乌云翻涌,犹如千军万马过境,响亮的雷声不时炸响,好似要击裂这方世界。白天与黑夜,都是一个模样。 乌云压城城欲摧,这是她想到的最为贴切的描述。 “不过幸运的是,盛京与云都中间没有沧江之水分隔,不然小白铁定回不来了,沧江水系已经没有活物敢靠近了。 目前我们负责与迦南、扶余之间通讯的信鸽全都折损了,没有东西可以越过沧江水,与身在那两地的暗探联系,都启用另外的联系方式了。” 听着初一的解释,余音喃喃道:“都成这个样子了么?” 右手搭在栏杆上往外伸,山间呼啸的风不停的往她袖口里灌,宽大的袖子整个都被鼓了起来。 她好像试图抓风,可什么也抓不住。 一股浓烈的腥臊之气逐渐弥漫,熏得正出神的余音有些作呕,秀眉一蹙,四下瞧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 忍不住朝初一抱怨道:“出事之后,寒山就交给你打理着。时局虽然乱,你也没个帮手。 我知晓你挺累了,你没法每日都轻扫整座山,可这怪味总不能有吧?闻起来像什么臭了似的!” 初一真是遭了天大的冤屈,寒山虽然目前就他们四个人,不算偶尔来串门的怀素主仆,他还是尽心尽力的打扫了的。 每日申时初就起了床,拿了扫帚开始忙碌,等到临近午时才结束。 他时不时的感慨,他好好儿的武林高手,竟沦落到这般地步。他最引以为傲的轻功,堕落成了扫地的助力。 “小姐,这绝对不是我的原因!你要相信我!” 十五少有的帮他说了话:“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东西,什么东西?”余音从石凳上起身,谨慎的往周围看去,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阿察昏迷前提到的“妖”。 “十五,你有发现什么吗?” 十五闭目聆听,却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凝重的气氛在三人之间弥漫。 寒山山脚,刻有“天机殿”三字的石碑旁,一条黑蛇游移靠近。像是怨愤一般,粗壮的蛇身将石碑缠绕,缓缓收紧,将石碑绞成碎块。 蛇信一吐,脑袋一摇,一位身姿曼妙,黑纱掩身的女子出现在了原地。 看着前方空空如也的桥面,渗人的裂孔褐瞳微缩,如血描出的薄唇微微勾起,牵了抹嘲讽的弧度。 “寒山,天机殿,浮星桥……这样就想拦住我,想得未免太天真了吧!” 天下的异变,梁言有着清晰的了解,因为每次上朝,都会有紧急的奏报传到金銮殿上来。 这几日,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就好像重要的东西将会失去。 散朝之后,祁阳本是留下他与另外几位大臣,商讨深山密林附近妖魅害人的事情,他连一声告退都没说,就急急的往外跑去。 “梁尚书此番太过放肆了些,陛下还在这儿呢!” 大乱来临,最忌内讧,杜青云抱怨了一句就没再说了。 祁阳虽有一丝不悦,却也没怪罪梁言,毕竟那是他好兄弟,又是他小妹最喜欢的人。 “无妨,梁爱卿或许有什么急事,我们先议着。”祁阳一句话就将梁言的过错揭过了。 他径直赶去了静安寺,没有缘由,不知不觉就那么去了。 站在寺旁的那棵古树下,他才回了神,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来此。 抬头看着树上红绸遍布,无声的叹着气。 有风吹过,摇的许愿木牌相互撞击,底端的小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沉闷与清越,让他烦躁的心得到了几许安抚。 树上最高处那一圈的许愿木牌,全是他与余音的,脚轻轻一蹬,纵身跃上了古树,手刚握到一对木牌,底下就传来了人声。 “施主,你又来了。” 声音沧桑平静,就像那悠远浑厚的钟声。 低头一看,是那日遇见过的老和尚,好像是这里的主持。 “师父。”梁言从树上一跃而下,学着老和尚的模样,打着佛手行了个礼。 老和尚回礼,笑得意味不明,说了句古里古怪的话。 “神的名字是不能被刻下的。” “什么?” “她是你们的劫,你们也是她的劫。” 眉梢庄严,表情却是笑嘻嘻的,给人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像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 梁言想要继续追问,再次抬头,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略显凝重的收回了目光,思索着老和尚那两句没头没脑的话语。 下意识朝手中木牌一看,原本刻得极为清晰的字迹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与梁言白头到老”。 他心中一惊,重新跃上古树,翻看着当初挂下的木牌,无一例外的,余音的名字都消失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小骗子对他说,她的愿望太大了,一个许愿木牌是不够的,挂一大堆应该就能够了。 可是如今…… “神的名字是不能被刻下的。” 他又想起了刚才老和尚说的话。 小骗子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34章 神的名字是不能被刻下的)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竹马今天又生气了》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234章 天火坠落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梁言拿着失了余音姓名的许愿木牌,心情压抑的往会走去。 到山下的时候,辛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将木牌揣到了怀里,沉闷的摇了摇头。 刚离开不久,就有两只奇奇怪怪的东西窜上了山去。 “是这儿吗?” “应该没错。” 一只尖嘴猴腮,一只獐头鼠目,站在古树底下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怀中抱了只绸布包裹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方承载了厚重历史的玉玺。 老和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看好戏一般的笑,那浮夸轻挑的模样跟静安寺老主持的身份可一点儿也不搭。 “猴妖,鼠妖,何必呢,到时有你们好受的。” 看着两妖怪围着古树走来走去,抓挠劈砍胡作非为,他一点儿阻止的意向都没有。 更古怪的是,明明距离两妖怪只有三丈左右的距离,那两妖怪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现。 “魅姬大人说三把钥匙对应三个地方,正好是三方玉玺对应三棵古树。不过这钥匙应当放在哪儿啊,也没见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啊?” 两妖怪捣鼓了好半天,古树微光闪耀,树干变得虚幻,内部出现了一个小平台,平台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凹陷区域,大小差不多与玉玺一致。 小心的将玉玺放了上去,凹陷之处继续下降,转眼就将东西吞了下去。 正当两妖慌乱之时,耀眼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与另外两道遥相呼应,两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纯净无比的白光烧得灰飞烟灭。 老和尚从旁边走了过来,看着地上两撮灰惋惜的叹道:“真傻。说这是界门,竟还当真了?” 三道白光冲天而起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发出震颤。 梁言坐在马车里险些被甩了出去,撩开车帘一看,乌云之下有三道光柱立起,好似要将天给捅破。 其中一道,是皇宫的方向。 “快回去!” 辛云听了吩咐,将马儿往死里抽,拼了命的驾车往城里赶。 御花园里,尸首横陈,鲜血淋漓,那本就国色天香的牡丹越发娇艳。 那一直以来被悉心照料,花团锦簇的梨花树光华流转,不似凡物,皇宫的那道光柱,就是从它体内发出的。 景修那总是干净整洁的绛紫色衣袍变得破破烂烂,鲜血与黑气正从伤痕里冒出来。 他眉头紧蹙,好似忍着极大的痛苦,试了好几次才靠着凉亭的红漆柱子站了起来。 他应该是这片惨烈景象里,唯一活着的人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唯一活着的生物了,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是几只已经灰飞烟灭的妖,它们横冲直闯的杀进了皇宫,所到之处无一活口。 那份景象,像极了当年他亲眼所见,姬千柔血祭宫闱的惨状。看着那异变陡生的梨树,他松了口气,竟然有几分庆幸。 因为余音最喜欢的梨树没事…… 他一瘸一拐艰难的靠近,却在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一种让灵魂都震颤的威压从梨树散发出来,让他感到心悸。 不可以靠近,这是灵魂深处告诉他的答案。 光柱冲天一刻之后,密闭的灰暗云层被神秘的力量撕得四分五裂。 空隙之间,一团团炽热的金红色火焰从中坠落,烧灼着一切靠近它的东西。 山林大火,地浆喷涌,天火坠落,这无疑是末日的到来! 凤姝已经越过了悬崖,上到了寒山,正四处寻着天衍卷轴的下落。 浓烈的腥臊之气引起了余音几人的注意,迈出院门一看,竟是位妖里妖气,穿着古怪的黑纱女子。 “你是谁?”她警惕的问道。 见来者是名未长大的小丫头,凤姝眸子轻敛,嘴角微勾,像是有些轻蔑。听说晋国新国师是齐国的小公主,便多了几分趣味。 “你就是小公主,小国师?”凤姝轻抚着寒光闪耀的黑色长甲,状似无意的问道。 这个语气余音可不喜欢,公主就公主,国师就国师,为什么非得加个“小”字? 那腥臊之气扑面而来,不用仔细打量,余音就能看出她不是人。 女子所带来的危险性引起初一十五高度警觉,二人握紧了武器站在余音身侧,准备在关键时刻替身上前,将那不怀好意的女子拦下。 “你过来啊,我就告诉你。”凤姝蛊惑着余音,眸中冷光连连。 “别过去!她就是我说的妖,迦南皇后凤姝,也是贺蓝口中的凤姝!她是黑蛇妖!” 转头一看,那本该处在昏睡状态的阿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门处,撑着廊柱焦急的喊着。 凤姝眉头一挑,瞳孔微缩,笑得越发森冷。 “你们竟知道贺蓝?看来天衍下卷就在你的手中。” 她将目光锁定在余音身上,准备动起手来。 余音稳立当场,纹丝不动,源源不断的力量朝她身体汇聚,如果说曾经身体里的愿力潺潺像溪流,现在就澎湃如大海。 看着齐国方向的白色光柱,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起。 “小姐,快让开!”初一急声喊道。 眼见凤姝那森冷长甲就要抓到她的脸上,十五长剑一横往前挡去,却在与他长剑相碰之前,凤姝像是受了重击,失力的朝后方飞去。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凤姝也不清楚。她眸子一闪,转瞬化成了一条大黑蛇,迅速朝余音扑去。 余音黛眉一蹙,手臂轻抬,黑蛇就被定在了原地。 三人一妖瞠目结舌。 天火坠落,砸到了黑蛇的尾巴上,烧得她皮开肉绽,血肉融化。 余音没有理会它的哀嚎,极目朝远处望去,这方世界,正逐渐变成火海。 世界要毁了,这是脑中忽然浮现的念头。 她疑惑的翻了下手,那被凤姝藏在身上的天衍上卷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天衍上卷?”她低声念着卷轴横条上的字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凤姝声嘶力竭的嚎叫,好似无法相信,辛辛苦苦寻来的天衍卷轴会落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手上! 余音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手再一伸,本该在怀素手中的天衍下卷亦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第235章 婆娑下界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凤姝被燃起的天火一点点吞噬,直到死亡,她都是震惊和怨毒的盯着手握天衍上下卷的余音,那是她追寻了数百年的至宝! “小姐!” “阿音!” 初一、阿察紧张的呼唤,余音却听不到任何的响动,她好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又好像在做一个离奇的梦。 十五飞身上前,伸手将往地上倒去的余音揽住,坠落的天火刚好落在他的背部,灼热的火焰烧出一阵阵肉味。 他好似没感觉到疼痛,抱着昏迷的余音小心的交到了初一的手中。 “你们,快带她到密室去!”十五隐忍着痛苦,咬牙命令道。 “那你呢,你怎么办?” 初一稳稳的抱着余音,看着他后背腾起来的大火,忧切的追问。 刚才凤姝的下场还在眼前浮现,他实在没法接受十五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就这样,挺好。” 十五站直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那一向冷漠锐利的眸光,都变成了眷恋和决然。那头带着忧郁色泽的银发被灼得蜷曲,却丝毫掩不住他的风华。 她曾问过他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吗,他回的是不会,这就是他的选择。与其变得凶残暴虐伤害于她,还不如在那之前就了结性命。 他不爱叫余音小姐,公主,殿下,郡主,甚至是名字,对他来说,余音只是那个在梦魇中拽紧他衣角不让离开的小团子。 他给她取的代称,就简简单单的一个“她”。 看着那面容恬静的小姑娘,他忽然变得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惊雷阵阵的夜晚,明明那么小的一团,却将他的衣角拽得极紧,好像他是救命稻草。 人活一世,有些人挣扎着求生,有些人挣扎求死,他一直浑浑噩噩,杀戮已经成了证明他还存在的工具。 是她的出现,让他知道人活着还有别的意义。 望着初一抱着余音逐渐消失的背影,他眸光含泪的笑道:“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我,就像你从来不知道需要过我一样。就这样……挺好。” 大火腾起,将他最后的笑容吞噬。 梦境是里全是让人惊愕的事实,从梦里,余音知晓了这场浩劫的缘由,知晓了大部分事情的始末。 天衍卷轴根本不是什么记载了跳脱三界五行秘术的至宝,只是她自己留的,告诉自己事情真相的便笺。 当初下卷出现过“救世”二字,便是提醒她救下这个世界。 这方世界,是三千世界里的婆娑下界,是放逐之地,是惩罚之地,就像官府里的监牢,收容着世间罪孽深重的神人魔。 这方世界,自有它的准则,每过一定时间,压制的力量就会变弱,那些锁住记忆的封印就会松动,导致被惩处的生物苏醒,使得他们能窥见这里的真相。 宛若被塞满的监牢,这方世界再也无法运转。 那时,这方世界的防御机制就会启动,以强势的力量将所有的罪恶清除,只留下一方荒凉等待的后续有罪之人的放逐。 这里的残酷名声,在三界之中都极为响亮,三界之中的生物,都惧怕这个世界。 余音,不,乐桃算是例外,她认为没有什么仇怨与罪孽是无法化解的,她最不缺的便是信任,她相信那些被放逐的人始终心存良善。 三千世界,三千神灵。 在划分各界主神的时候,乐桃放弃了众神留给她的最好掌控的虚妄之地婆罗下界,自主选择了最凶险最黑暗的婆娑下界。 她以神力隐去荡涤神魂的幽冥长河,将其变成温和平静的沧江水系,她封锁住血腥残酷的刀山火海,将其变成秀美绝伦的崇山峻岭,她将漫无边际的黑暗收起,赐下了绵软白云,澄澈蓝天,皎皎明月,璀璨星河…… 这被世间万物所忌惮的黑暗之地,竟变成了静谧缥缈的桃源…… 余音从幻梦中醒来,怔怔的看着周围一直以来熟悉的一切。 她有些记不清乐桃的过往,却能清晰记得这即将重启的世界。 意念一动,她就出现在了天边,身上洁白的神光涌动,将那可烧灼万物的天火化去。 看着远处洁白的光柱,她蹙起眉头,轻声说道:“无业桥。” 这方世界,有着冥冥之中的枷锁,任何一个身染罪恶被放逐到此的人,都无法从这里离开。 唯一能够让他们光明正大离开的地方,就是无业桥。 无业桥虽是她部分力量所化,却不似她身上的力量温和,只要邪恶靠近,都会被强势清除。 这是个罪与恶的世界,无业桥的净化之力被放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没办法留下。“梁言……” 她想到了那个清风朗月的人。 明明不喜热闹,却要流转与各个宴会,就为了给她带点心。明明喜欢她,却不肯当面告诉她。明明心慌的不得了,却只是抱着她,温柔的哄着:“别怕,梁言在呢。” 她不管什么过往,不管神灵不神灵,她只有一个名字,余音绕梁的余音。 她去看了很多人,看了一脸担忧的初一,伤势未愈的阿察,被她所赠力量护住性命的十五,妖异惑人的怀素,兢兢业业的长兄祁阳…… 最后她去了梁言的身边。 梁言安详的躺在床上,面容俊朗而温润。 她侧身坐在床沿上,缓缓的倾下身,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 心跳舒缓却强劲有力,就像他整个人历经苦难却仍然坚韧。 余音看了一眼窗外,外边末日般的景象,根本让人想不起这是深冬时节。 “言言,今年的生辰我没法让给你了。但你替我担的责任还得担下去,点心也要替我吃,风景也要替我看……没我吵你的话,你处理公务一定能快很多吧!” 余音将手上的戒指取下,小心的穿到了梁言脖上的绳子上,与另一只狐狸的挂在一起。 “言言,这一次,我又骗你了。” 她含着泪在梁言唇上印下一吻,眸子轻敛,不再看那俊朗的容颜,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梁言眼皮微动,眼角处有些湿润,不知是她砸落下的,还是他自己流下的。 第236章 大结局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余音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那场灾难,没有多少人记得,但所有人都记得的是,那一天,在隆冬时节本该纷飞的大雪变作了梨花。 梨花一直飘了三天三夜,至此,所有的梨树都在一夜之间死去。 云都皇宫里那棵十几年都没败过的银梨树也枯萎了,就像曾经一直枯萎的模样。 此后整个世界恢复平静,那场灾难落于史书,只被记做了短短的两个字,“天怒”。 许多事都变了,许多事又没变。 齐国一统天下,建立起繁荣鼎盛的大齐王朝。 楚离与杜采薇成了亲,还有了儿子。 小崽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进了皇家书院。书院里立了块高大的石碑,上边写着余音说过的数句箴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当中最醒目的一句。 初一接手了静心斋,决心将余音带来的理念宣扬下去。 十五离了京,带着小白跋山涉水,走遍世界,去寻那尚且活着的梨树。 楚丞相老了,梁言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宰相。 祁阳娶了兵部尚书的女儿为后,有了一双儿女。 林有才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了天下最大的富商,但他每年都会拿出一半的财富捐给官府,支持官府的扶植事业。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信余音说过的话。 怀远侯从边关回来了,卸掉一身铠甲,整日陪着明德长公主。所有人既期盼他们再有一个孩子,又担心他们会忘了余音,可是他们也没再有孩子。 参宝长了两片叶子了,鹤宝重新恢复了苗条,白日里在太医院呆着,傍晚就被公主夫妇接回去。 沈毅真成了神医了,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简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景修哪儿也没去,将晋国都城盛京分封给他,让他成了景王,但他一直待在皇宫,日复一日的细心浇灌着银梨树。 元则将黑白巫合二为一,成了巫族的族长。 至于阿察,余音走的那天,他也不见了,整个世间都再没有他的下落。 怀素站在静心斋的阁楼上,看着这历劫重生的世界,微微的叹着气。 他的手中捏着余音曾给他的糖球,放一粒到口中,嘴角微微上扬,眼眶却多了丝润泽的湿意。 “果然,吃了糖,心里就不那么苦了。” 确实不那么苦了,因为她出手让他见到了扶云。 原来,扶云一直在他身边。 原来,她不是避而不见,只是无法相见。 原来,是扶云为他背下所有的罪孽,让他单单受了个天罚,还能在三界里来去自如。 原来,她需要历经三千苦难,才有可能得到神魂重聚的机会。 所有的爱恨,都在那时化解,他的心轻松了太多。 他好像明白了余音的做法,没有什么罪恶是无法消解的,唯有爱,才是永恒的! 静安寺里,一只白狐狸听着那一遍遍呼喊的声音,烦躁的甩了甩尾巴。 身子一抖,就化成了老主持的模样,一只脚穿上鞋子,另一只脚搭在膝盖上,一边套着鞋子一边往外蹦。 “真是的,大清早扰人清梦!这上朝是每日的该多好,就不能来烦我了!” 待他去开门,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得道高僧的庄严模样。 “施主,您怎么又来了。”只是那话,还是能听出埋怨。 梁言穿了一身绣着缠枝梨花的素雅蓝袍,皱着眉逼视着眼前这位不像高僧的主持。 “她究竟去了哪儿?她是什么身份?她什么时候回来?她……” “打住打住!”老主持不胜其烦,“施主,你每日前来叨扰我,就是问这些问题?贫僧强调过很多次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不然你当初就不会说那样的话!”梁言丝毫不肯退让。 老和尚拧巴着脸,暗自吐槽这小子怎么死缠不放。 思索之后,垂着眉悲悯的看着他:“她既是这方世界的守护者,也是这方世界的主宰。你,不过是她漫长岁月里的消遣,你不要再惦念她了。她对你没有任何的情谊。” 追寻这么久,竟是这么个答案么? 他只是消遣么? 梁言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颓丧的苦笑:“是么……” 老和尚点着头,斩钉截铁的附和:“你不要再等她了!神都是无情无欲的,忘了吧!” 梁言眉头一皱,心觉不对,这老和尚怎么如此肯定? 伸手摸着脖子上的那对戒指,沉眸逼视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这些话,是你想劝我的,还是她让你告诉我的?” “我怎么不知道,她是我……”察觉自己失言,老和尚咳嗽两声,恢复了稳重,“贫僧自然是知道的,不管是神还是佛,都讲究无情无欲。” 梁言分明是不信的,老和尚分明在隐瞒什么! 眼看再纠缠下去就要露馅,老和尚故作高深的说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 梁言眉头紧锁。 老和尚隐晦的打量了他一眼,补充道:“只要这世间仍有梨花绽放,她终有一天会归来。” 然后,溜了,在梁言反应过来前溜了…… 老和尚一回到禅房就滚到了床上,变成了一只小白狐的模样。 四脚朝天蹬个不停,埋怨道:“主人的心上人太精明了,与他纠缠,害得我顶上的毛都快想秃了!真当秃驴,我可不干!” “你果然不是人!”禅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惊得小白狐浑身一抖。 抬身朝门口看去,那里站了个面色晦暗容貌俊朗的男子,而他身后,站着那本该四散天涯的跟在余音身边的人。 “你,你,你们是怎么进来了的?” 禅房设有禁制,不可能被人强行侵入。 梁言掏出了脖子上的戒指,戒指发出熟悉的光芒,就连他身后的那群人,都有着同源的力量。 正是它主人的力量! 小白狐颤巍巍的从床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那群人。他们一个个都是狠人,曾经都是祸乱三界的家伙! 不过幸好的是,这群人身上的戾气化解的差不多了。 小白狐最怕的就是梁言,语无伦次的说道: “你可知,三千世界,三千主神。主人她是三千主神里年纪最小,心思最纯,最受众神宠爱的一位。 当三千世界划分主神,那最好掌控的婆罗下界被诸神主动留给了她,但她自己却选了最凶险最黑暗的婆娑下界。 她说没有什么仇怨与罪孽是无法化解的,她最不缺的便是信任,她相信那些被放逐的人始终心存良善。她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其实,你是婆娑下界里最大的罪孽,她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与时间也是最多的,甚至到最后,她将心都给了你,就想化解你周身的戾气。” “她说她只有一个名字,余音绕梁的余音!”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看着为首的梁言眉目舒展,小白狐就知道,话说对了,它的狐狸皮可以保住了。 “小骗子,还是个小骗子……”梁言陷入追忆,轻轻笑道。 写在最后 - 竹马今天又生气了 - 霜雪未歇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原计划四十万字,如今竟多写出十万字来。 其实从最开始,静心斋老板娘怀素出现,我就在埋另一本书的伏笔了,那本书写的是仙界怀素与扶云之间的爱恨情仇。 如今开了《梨花》,那本只能暂且推迟了,如有机会,以后再写。至于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大纲多的是,快穿系统流,末世暗黑,仙侠,古代言情,玄幻重生等等,大纲还是有那么多的。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小伙伴: 猫叔不吃猫粮、新叶子0000、几厢、慕斯红茶小马甲、阿暮的小土豆、漓殇之梦的作者、名字不纯在、无奈1994、敬紫、yuer81、余汉崇桃源剿匪记、清颜令雪、林小肥…… 名字很多,暂时就写到这儿,如有遗漏,还请不要打我。 最后,新书《梨花》实乃虐心之作,希望大家支持。《竹马今天又生气了》写在最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