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大凡天下,庸者众多,但古来开天辟地,总有些智出众生者,或经商玩权,或修身炼己,终成一代豪杰。” 啪! 说书先生是个四五十岁年纪的灰发老者,声音浑浊亮堂,说出来格外一种沧桑历世之感。 “今天我们说的是,这天下修仙者之大势,渺渺世界,错综复杂,修炼一道却派别分明,分为六大派支,那是个个有神技,门门有绝招啊,但是呢,这当中最有名,最厉害的便非灵剑阁莫属了。” 云明背着一个包裹,站在人圈外,听着说书先生的话,心里一阵兴高采烈,他没有理由不高兴,一年之前,十三岁的云明,被一位来自灵剑阁的仙人大士挑中,说云明根骨奇正,天赋异禀,极其适合修炼,云明一家听了莫不高兴坏了,那位仙人当即写下书信,交予云明的父母,并告诉云明,两年以后前往灵剑阁修行。 如今,离那位仙人所说的两年之限,尚还有一年时间,为了一路上历练,云明半月前便是启程上路,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赶了许久的路途了,云明估摸着天色将要黑下来,于是便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这座旬阳城里,补给住宿。 “今天咱单说说这东海的灵剑阁,咱说人这一辈子,长寿者不过百年,就是那修仙者当中最厉害的也不过三四百岁,可是这灵剑阁呢,到如今拙意真人掌门,说来已存世了千年啦。” 哇!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听书的人无不惊讶的议论纷纷,好一会儿听老者又开口了才渐渐平静下来。 云明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修炼一途绵绵无尽,穷一生之力也未尝可以延寿百年。凡人间崇仙尚道,竟是以讹传讹了,转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向着一条街望去,只见街道两侧挤满了商铺和小贩,街上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心下想道:“想不到这旬阳城中如此热闹非凡,这几日在林野中食不果腹,今天一定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想到此处,云明朝前走去,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云明抬头一望,只见右手边一家客栈,足有六层楼高,规模颇大,气派非凡,门面牌匾上书着“中海楼”三个字,云明定了定身子,便信步走了进去。 “客官吃饭还是住宿?”云明才刚走到门口,店小二麻利的迎了出来,凑在一旁,满脸堆笑的问道。 云明看了看店小二,一面走进店里,一面笑着道:“既吃饭又住宿,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给我留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就坐稍等!”店小二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擦巾,往凳子上抽了几抽,才转身一溜小跑往后厨去了。 云明的家境不算富贵,但也绝算不上穷困,云明的父母在老家经营着三家茶楼,出发去灵剑阁的时候,父母拿出了三百两银子,算是这个小康家庭将近一半的积蓄了。 云明将包裹扔在桌上,坐在桌前,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凑在鼻子前轻轻闻了闻,抿了一口,云明耸了耸鼻子,显然,对于出身茶叶世家的云明来说,客栈里免费的粗茶淡水,并不能让他满意,但云明不以为意,半个多月以来,云明仗着自己从小跟随老家青阳镇有名的武功高手学习,虽不能有通天彻地,引风招雷的大威能,但身体还算强壮,自卫起来也没什么问题,所以从出发以来,云明基本上都是在林野中行走,吃的是野果野味,喝的是霜露溪水,睡的是天被地席,为的就是披星戴月,日夜不停,早一日到达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灵剑阁,虽然几次遭遇野兽,甚至有一次被贼人盯上,但好在云明谨慎机智,全部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也因为这样云明随身带着的三百两银票,几乎未动。 邻桌是一家三口,那个四五岁大小的小男孩调皮淘气,只在那围着桌子一边乱跑,一边咯咯的笑,父亲模样的男子,手里的筷子夹着一口菜,嘴里一边喊着:“小祖宗,你慢点,你吃了这一口再跑吧!”而母亲模样的少妇,坐在那里,脸上气鼓鼓的,想必是被那调皮淘气的男孩气的向父亲发了脾气。 云明轻轻笑了笑,自己小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自己的父亲云亦仁老实巴交了一辈子,诚实诚信做生意,较真的连一分一毫都不放过,一辈子唯一有成的就是对茶叶了如指掌,好货里掺了几成劣货,是新茶还是陈茶,云亦仁一眼就能看得出。 而自己的母亲,是个泼辣倔强却又心思缜密的女人,执掌着家里所有的财政大权,茶楼的生意不小,杂事繁务也不少,店里的小二但凡出了一点差池,等来的必定是一阵狂风暴雨的痛骂,连云明也不例外;而另一方面,每到逢年过节,云明的母亲都会给下人们包一个比别家店铺多一倍的红包,并且每隔几日,云明的母亲都会吩咐家厨做几大桌菜,鸡鸭鱼肉,样样不少,慰劳下人们,平日里谁家出个大灾小难,也都是慷慨相助,绝不吝啬。故而下人们对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老板娘,都是又敬又畏,但又无不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店小二把云明的话贯彻的很彻底,一连上了八样店里的招牌菜,样样色香味俱全,无不是珍馐美味,云明心中有些惊诧,连忙问道:“这些一共多少钱?”店小二弯下腰道:“回客官的话,本店物美价廉,就这些菜式,别的酒楼没有一百两可拿不下,可在本店里只需七十五两便够了,还有两个菜,您看——” 云明一听,心里暗骂,黑店,太黑了,口里却说道:”不要了不要了,这么多菜,我一个人本来就吃不完,其余的就不要了!”店小二也不以为意,宰的够多了,本来他也没打算云明会答应,满脸堆笑道:“好嘞,您慢用,有什么吩咐您叫我一声!” “好,你去吧!”云明摆了摆手,让小二去了,“这些东西在青阳镇最好的酒楼连三十两都不值,到了这里,竟然要七十五两,翻了一倍还多,这家店真是黑得要命!”一边心里默默的骂着,一边嘴里嘟囔道:“也怪我说什么大话,要他什么好吃的都拿上来,唉,我从老家出发了半月有余,才花了不到十两,今天一顿饭就花去了七十五两,真是败家啊!”顿了顿又道:“这么多我哪里吃得了啊?” “吃得了吃得了!”正在云明自顾自的嘟囔时,就在此刻,中海楼里又进来一位客人,云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女子走过来,十六七岁,蛾眉皓齿,细肌嫩肤,仙姿玉貌,平易近人,一袭青丝如锦缎,只用一条金带束着,穿着一身月色衣裙,衣袂飘飘,但却稍有污渍,看来也是一番长途奔波。 女子美貌,云明看的有些呆了,还未答话,那女子便一脸笑容的大喇喇的坐在了云明的对面,看着举着筷子的云明,云明有些尴尬惊诧,呆愣不解,结巴的问道:“姑、姑娘以为我吃的了吗?” 那女子仍是满脸堆笑,云明只觉得这姑娘笑起来,原本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显的古灵精怪,双臂按在桌子上,肌肤粉嫩,十分可爱,只听得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我来帮你,自然就吃得了了,唉,我这人从来就是喜欢助人为乐,人称“及时雨”,今天算你走运,得到了本姑娘的鼎力相助,嘿嘿!这些东西,都是小意思啦!”说着,那姑娘还使劲挥了挥手,表明全然不在话下。 云明脑子里有些呆滞,全然觉得不可思议之极,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了,嘴巴张了几下,却还是无以为答,只能有些僵硬的笑道:“呃——好,好!” “那我们——”那女孩睁大了清澈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举起了筷子,接着轻笑道:“开始?” 云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里只觉得出门在外,果然见识就会变得广阔起来,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如此厚脸皮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看这女子楚楚动人,光润玉颜,衣服虽然有些污渍,但素雅贵重,绝非平常人所能买得起的,想必出门在外,遇到些难处,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结巴的说道:“开始,开始。” 只听云明话音刚落,那女子已然双著入口,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一面吃着,一面竟招呼起云明来,嘴里塞满了饭菜,双腮鼓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快,快吃啊,千万不要客气!” 云明只觉得尴尬异常,不可思议,愣了片刻,才忽的发现那女子竟如风卷残云一般,一桌的饭菜片刻之间竟已去了三分之一,当下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同那女子一起打扫起饭菜来。 “嗝” 那女子竟不雅之极的打了个饱嗝,一会的功夫,两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桌的饭菜竟也吃了七七八八,所剩无几,筷子横七竖八的乱扔在桌上,盘上,此刻,两人都是背靠座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快要炸了,云明端起杯子想喝口水,可是端到嘴边,却又感觉实在是撑不下任何的东西了,只得重又放回桌上,当真是“停杯投箸不能食”了。 云明一生也未有这样的好胃口,两人大餐一顿过后,不禁的谈天说地起来,那少女高谈阔论,谈吐隽雅,所谈所论,无不是天下大势,各方人情,云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禁大为倾倒。 云明心里暗暗称奇,有道是女子无才为德,却不料眼前女子竟是饱学之士。 两人正谈笑甚欢,忽的店小二过来收拾桌盘,一边赔笑问道,两位要是打尖小店的话,小人立刻叫人去收拾房间! 云明正要开口,不料那女子突然有些脸红,直起身来,顿了顿,一拱手,一脸嬉笑道:“多谢云明兄盛情款待,小女子感激在心,那个,你看天色已晚,小女子还要去寻一个草棚啊,马厩什么的,好度过今夜,就不便多加打扰了。”说罢,慢慢往后挪了挪椅子,缓缓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云明即和那女子说的极为投契,心下分外欣喜,即便多花几分银两,也不会放在心上,立马开口道,姑娘何必如此,出门在外难免囊中羞涩,你我既然如此投缘,我请你住一夜又有什么!小二,两间上房! 那少女不禁大为欣喜,道,公子果然侠肝义胆,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客气了! 店小二领命去了,两人坐下不禁又是一番长谈阔论,说到尽兴处,那女子招手唤来店小二,要了两壶酒来。 云明甚是惊讶,也不示弱,边饮酒便谈论,那女子听闻云明是从南方过来,便问起了南方的风物人情,云明便畅聊家乡的吃的,玩的,那女子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云明说到得意处,不禁拍腿跺脚,开怀大笑,竟全然没有女子风范。 云明平日里不善言辞,此刻竟也滔滔不绝,那女子接过话茬,说起自己小的时候,眼中颇有兴奋之色,说道;小女子此次出来,已有月余,期间毫无停歇,不知赶了多少路程,更是水米未进,此次真是感谢公子伸出援手!” 云明笑道:哪里哪里,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能结交一个朋友,就算再多花十倍也是值了!不过尚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相识一场,何必知道姓名呢?在下人称“及时雨”,你就叫我及时雨吧!”那女子虽然大大咧咧,但此刻竟是心中犹豫,吞吞吐吐道。 云明不禁讶异非常,心中暗道,相识一场,难道不应该知道姓名吗?难不成江湖上竟有这样的规矩?云明心中细想,料那女子不愿透露姓名,便也不再多问。 但如此一来,两人却是再也无话可说,一时间尴尬异常,云明正要开口,不料那女子先道:今日与公子相谈甚欢,然而不胜酒力,再者赶路乏累,小女子先行回房休息去了。 那少女朝着云明点头一笑,缓缓起身,慢慢向楼上走去。 云明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双手枕在头下,颇有稚嫩之色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云明出身商贾之家,家境虽然富裕,但却只有他一个独子,身边与其同龄之人更是很少,如今和这女子饮酒谈天,却是感到生平未有之乐,此刻两人已各回房间,云明脑中却不禁回忆那女子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语。 “等等!”云明一下子猛然坐起身来,眼神中光芒流转,他突然想起了吃饭时那女子说的一句话:小女子此次出来,已有月余,期间毫无停歇,不知赶了多少路程,更是水米未进,此次真是感谢公子伸出援手!” “这女子竟然是修道之人!” 吱呦呦一声,云明轻轻打开房门,朝左右望了望,庭院中安静异常,空气略微有些湿热憋闷,庭院当中种着一颗白杨,树叶一动不动,竟没有一丝风,云明迈出房门,回过身去,轻轻关上房门。 那女子既然能够一月水米不进,则八成是自己向往已久的修道中人,自从一年之前被那灵剑阁仙人相中,云明便早早于一年前出发,可见云明于修炼一途倾慕已久。 云明一猜出那女子是修道之人,便好奇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那女子虽然嬉笑顽皮,但言语之间,云明看得出她不愿透露真姓名,犹豫不决间,心里有些憋闷,便走出房门透气。 天已经完全暗了,乌沉沉的夜空上,不见一丝月光,只有乌云慢慢移动着,云卷云舒间才看得到一线月明撒漏下来。 庭院四面都是客房,房门前围着一圈走廊,廊下种着好些不知名的花,红的白的,就是在这黑夜里,也吐露着芬芳。庭院中四条青石小路接通四面客房,只在庭院当中间交集,小路隔出了四块土地,都是平整幽绿的草坪。 “看来要下雨了,”云明漫步在走廊上,手掌轻轻扶在栏杆上,眼神盯着夜空中的月光,有些愣神,一面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明天天气怎么样,只盼今夜雨便停了,明日也好赶路。” “咦?我怎么走到她的门口来了?”漫无目的的走着,云明抬头一看,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个女子的房间了,白天里与那女子饮酒畅谈,虽一时不见,竟然多为想念,此刻又是因为她修道之人的身份而愈加好奇。 “云公子有什么事吗?” 正当云明徘徊不决,欲要返身回去的时候,屋里突然传出了那女子的声音,云明心里惊讶万分,心道:果然是高手,还未见面就已经知道是我了,云明颇有些尴尬,慌道:“哦,没什么事,打扰了!”云明眼神有些犹豫,半天了,终于还是选择转身回去。 “吱呀!”云明刚一转身,那女子房门突然开了,门后转出一个婀娜多姿,仙姿玉貌的女子,正是白天那女子,到了夜里,月光迷漫,洒在女子清秀的脸庞上,云明更是发觉这女子蛾眉皓齿,美貌漂亮,那月光一并洒在女子月色长袍上,云明这才发现,女子的腰间,系着一枚形如雪花的玉佩,显得美丽而寒冷。 “我看云公子与我年龄相仿,但又见云公子风尘仆仆,像是出了很久的远门啊!”白衣女子这会儿不像白天那般嬉皮笑脸了,反而端庄优雅,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轻笑道。 白衣女子原本美貌,此刻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云明只觉得犹如仙女下凡,不由得有些呆滞了,连忙低下头去,有些结巴的道:“哦,是,是这样,在下不才,一年前被东海灵剑阁的仙人看中,见我有些天赋,要我两年后到灵剑阁修行,在下家乡在南方,路途遥远,也想历练历练,便提早上路,出发至今已有许久。”云明说到此处,心中有些自得,毕竟能被东海灵剑阁选中,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哦?”出乎意料的,白衣女子虽有些动容,却并不是云明想象当中那般惊讶,那女子接着说道:“东海灵剑阁是如今修行一道之名门大派,个中高手更是数不胜数,云公子能拜在灵剑阁门下,想来前途不可限量。”女子的声音温婉动听,直让云明有些愣神。 云明轻轻一笑,有些无奈的道:“听闻修道一途高深莫测,在下将来就算拍马恐怕也不及姑娘十之一二啊!” 白衣女子听云明说到此处,面容大惊,眼中冰冷闪过,就在这时,只听呛啷一声,一团乳白色光芒凭空而生,猝起暴发,云明只一眨眼的功夫,只见一柄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七尺仙剑已然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啊!这个,,,”云明惊慌失措,大惊失色,心道我说错什么话了?竟招来杀身之祸!还未等云明开口说话,白衣女子背起仙剑,一把拉过云明,一直将云明扯进房间,连忙紧闭上房门,接着把云明按坐在椅子上,反手持着仙剑,再次将剑刃逼在云明的脖子上。 云明被这白衣女子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正要开口,白衣女子却面如寒霜,眼中冷光连闪,一把按住云明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修道之人呢?说!” 此刻云明被这白衣女子按在椅子上坐着,而白衣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悠悠暗香,直往云明鼻子里钻,加上剑刃横向,让原本就惊慌的云明更加手足无措了,说起话来更加结巴了:“你,你白天说你一个多月未曾进食,我猜想平常没有修行的凡人如何能够一个月不吃饭,能坚持三天便是个中强壮的了,”云明的眼睛不敢直视着白衣女子,只是低着头,脸上竟有些发烧,接着道:“说起来我还在奇怪,看姑娘你穿着华贵,不像是穷苦人家,怎会一个月吃不上饭呢?” 那女子一听云明说完,先是一愣,接着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倒退回身子,反手一捏剑诀,七尺仙剑竟如星撒夜空,消匿于无形,那女子抬起手来拍了拍胸脯,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天!我现在真是草木皆兵了。”顿了顿,她一下子涨红了脸,瞥了一眼云明,对云明羞涩笑道:“哦,没事了,真是对不起啊!刚才这么对你,没受伤吧,刚才在门外你说我是修道之人,我还以为你是来追我的人派来的呢,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云明一看这女子一会儿要打要杀,这会儿又显出了可爱之态,不由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半晌,终于镇静下来,眼神也不再那么慌乱了,说道:“刚才我问你为何一月吃不上饭?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被人追杀?” 那女子忽然变得有些羞涩,尴尬笑道:“嘿嘿,出门的时候太急,就什么也没带,另外我想纠正你一个错误,”说到这,白衣女子一掐腰,义正言辞的道:“我是被人追,不是被人追杀!明白了吗?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云明无言以对,满脸挫败之色,半晌,才无奈的道:“你是怕被追你的人抓到,才什么都不敢说的是吧?” 白衣女子好像被揭穿了似的,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半天,才像斗败了的公鸡,低下头深呼一口气道:“好吧,被你看出来了,追我的人神通广大,追踪之术天下几乎无人可比,这一个多月以来,我隐姓埋名,长途跋涉,但我能感觉到,他现在离我越来越近。”说完,那女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娥眉间尽是忧愁。 一时间,白衣女子紧紧皱着眉头,在想她自己的心事,云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尴尬的安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云明率先打破了静默,试探的问了一句。 白衣女子听见后,紧紧抿着樱唇,满脸愧色,却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云明一阵尴尬,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都有些出汗了,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能帮上什么吗?” 白衣女子低下头,仍然紧抿着嘴唇,双手不知道哪里放好了,良久,却再次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云明,马上又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对不起,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宛如是告诉你,怕是害了你。” “好吧!”好像过了很久,云明深吸一口气,心中苦涩一笑,心道,你云明手无缚鸡之力,既然人家不愿相告,又何必多管闲事?”今夜之事让人哭笑不得,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兴致了,想到这里,云明站起身来,苦涩笑道:“不是江湖人,莫问恩仇事,姑娘修为如此高强,却也无计可施,云明份属朽木一根,想必就算是知道了也爱莫能助。”云明深吸一口气,朝着抬起头看着他,面露苦涩之色的白衣女子轻笑着点点头,抬手抱拳,郑重道:“姑娘是我出行以来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奈何姑娘有不便相告之事,就不多加打扰了,今夜过去,咱们后会有期吧!”说罢,云明也不迟疑,闪过那女子,径直推门而去。 白衣女子面色怅然,匆忙转身,看着云明离去的身影,张了几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良久,云明的身影消失了,白衣女子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此刻,她有些苦涩的道:“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顿了一顿,白衣女子突然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冷峻,抬起头,坚毅的,仿佛对着头上的屋顶诉说一般:“你不会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师叔?” 第二章 激战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云明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忧愁与伤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云明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心里乱糟糟的,心中愈发憋闷,直让人喘不上气来。 告诉你就是害了你。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自己的脑子里回荡萦绕,云明深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床前,狠狠的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扯过被子蒙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实力,不但被人看不起,就连想要帮助别人,都会被视为累赘。云明这样自嘲的想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知道,我的本事。 这种想法,云明的心里很早就有了,一年之前,那位灵剑阁的仙人,来到可谓富甲一方的云家,那么多的外宅,那么多的仆人,那么多的字画,但他的眼里永远是那么的平淡,倨傲,他坐着的时候,就连一家之主云明的父亲也不敢坐着,甚至不敢站着,事实上云家所有的人,都跪在那里,云明跪在那年轻仙人的脚下,就在暗暗想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知道,我的本事。 云明就这样,在昏昏欲睡当中,希望忘掉这些想法,但事实上,往往一个人的想法很容易就召之即来,却并不容易挥之即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明终于昏沉沉的睡去了。 这个美丽的姑娘,终于不再惊恐了,她坐在椅子上,脸上只是一副解脱的表情,因为,那追踪了她一个多月的黑影,终于在这个阴沉沉的夜晚,来到了她的身边。 “无妄,”那个站在烛光所不能顾忌的地方的黑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 “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吗?”黑色的影子,像是亘古不变,一直伫立在那里。 那个被叫做无妄的白衣女子,显得平静而自然,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随着呼吸的空气,轻轻摇曳着,艳丽而动人。 “是你?” 话从无望的嘴里轻轻吐出,等待了好久,无妄才听到了回答。 “是啊,是我,你又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无妄吗?”黑影问道。 “年轻的时候,正如你已经发现的,我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不可挽回,年轻,嫉妒,冲动,毒杀了你大伯阿娘,可想不到,等待我的,却是下半辈子无尽的痛苦与悔意,所以,当三弟生下你时,我给你起名无妄。”黑影说这话时,终于挪动了身体,从那黑影里缓缓走了出来,在灯光的映射下,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穿着一身青袍,微胖的身体,圆团而严肃的脸庞,一副正派。 无妄连回头也没有,紧紧地抿着嘴唇,良久道:“大伯厉伯鸿,二伯淳于宴,我爹姬长生,听我爹说,从前你们义结金兰,对天起誓,共创我飘雪楼一派,他们都拿你当兄弟相待,而你呢,淳于宴,”姬无妄转过身去,看着淳于宴,冷冷的道:“我一直以为,是真的如同我爹所说,为了救你,大伯夫妇两人独闯鸩王谷,被魔教之人使毒计害死,想不到竟然是你伙同魔教贼子,一同杀害大伯大娘,要不是我不小心发现,这真相岂不是石沉大海,永无昭雪?我爹是不是也会早晚被你害死!大伯大娘被你亲手害死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想问问你,大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姬无妄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 淳于宴浑身抖了一下,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如同大病初愈的惨白无力。 姬无妄看着淳于宴,眼神里的那种厌烦与痛恶,恨不得像无数柄利刃,狠狠扎透眼前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是我。。。”淳于宴脸色是那么悲怆,浑身竟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痛苦,折磨着这个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老人。 “是他,是他!他抢走了我的一切!”淳于宴突然变了脸色,发出的声音阴狠而又沙哑,似乎浸透着无穷无尽的仇恨,“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所有的名声,所有的威望,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他还不满足,他还,,,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被别人视为他的附骥!”痛苦,让淳于宴声嘶力竭,悲戚出声。 “可你不能知道!你不能,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淳于宴低着头,像要窒息了一样,痛苦的,大口的呼吸着,忽然,他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姬无妄,微微颤抖的双手,慢慢萦绕起了红艳的光彩,片刻之间,两只手上像两团炽热的太阳,红艳而强盛。 姬无妄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甚至开始有些可怜淳于宴了。 而当那耀眼的光芒生起的时候,淳于宴已经被逼得疯癫起来。 “哼!大名鼎鼎的淳于宴也学会杀人灭口的把戏了吗?”姬无妄刚刚生了一丝怜悯,马上就被淳于宴的举动湮灭了。 “轰隆!” 躺在床上睡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云明,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了起来,云明的心里不知道揪着什么,连睡着了也不那么踏实,此刻惊醒了过来,有些愣怔了。 房屋狠狠的震动了一下,房顶上掉落了一些年久封尘的灰土,飘飘扬扬的洒落下来。 “怎么回事!”云明连忙下床,穿上鞋子,跑出门去一探究竟。 只听又是一声巨响,只见原来那白衣女子的房间屋顶上,不知被什么大法力,硬生生轰出一个大洞来,一道红艳的剑芒透顶而出,直飞茫茫夜空,直飞了好远才消失于无形,庭院里到处尘土飞扬,房间里住的客人无不大惊失色,尖叫连连,有的人连穿鞋也顾不上,赤脚睡衣就惊慌的跑了出来。 云明更是大吃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与人斗起法来,难不成那追她的人已然今夜追至?正在思量间,一道白色的身影穿过那屋顶上井眼大的窟窿,倒飞而起,云明定睛一看,正是那与自己相识的白衣女子,此刻,白衣女子右手持一柄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七尺仙剑,波光粼粼,威力强横,左手紧紧捏着剑诀,双腿微微弯曲,肌肤胜雪,容颜绝丽,面带寒霜,衣袂飘飘间长剑直出,真个犹如天仙下凡。 云明只看得有些呆了,已然忘记了自己身无长技,身处险境。 突然,那屋顶窟窿里,又飞出一道黑色身影,身形微胖矮小,破空而出,一柄耀眼红芒,直追身在上空的姬无妄。 两人飞在半空,黑衣人顺手一甩,红色仙剑护在黑衣人身前三尺,突然身形消失在茫茫夜空中,姬无妄美目一挑,嘴角勾起一丝轻蔑之笑,面如寒霜,不待有他,右手紧握白色仙剑,自上而下猛地一剑斩出,决绝不悔。 突然,半空中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那柄红色仙剑,遒劲有力,但似乎出手间犹豫不决,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的身形突然闪现出来,痛苦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而此时,白色仙剑绽出的强盛剑气已然赶至,黑衣人错失了良机,只得猛地一挥仙剑,狠狠地与那白色剑气猛烈对撞。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姬无妄出手坚决不悔,占得先机,而淳于宴不忍下手,一时间,处在半空的淳于宴被强盛的剑气推出去十几仗远,却并无大碍,反而是占得先机的姬无妄,由于施展了如今还不熟练的强横剑诀,嘴角有了一丝血色。 云明惊得无以复加,脸色紧张的紧紧盯着半空中的姬无妄,就在此刻,处在半空的姬无妄似乎微微转头,向着下方观战的云明轻轻瞥了一眼,眼神中闪烁着不知名的色彩,脸色决绝间一咬银牙,趁着淳于宴尚未出手,半空中飘逸转身,甩出仙剑,只见仙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重又回到姬无妄的脚下,姬无妄一捏剑诀,快似流星赶月,直直奔着东方去了。 淳于宴脸色阴晴不定,狠狠一握拳,也跟姬无妄似的,御着红色仙剑朝着东方追去。 云明眼中神色焦急,那矮胖子似是功力深厚,出手不凡,而姬无妄毕竟太过年轻,道行修为不及其十之一二,不过是那矮胖男子似有难言之事,出手间犹豫不决,不然的话,以姬无妄的修为,几乎没有一丝逃走的可能。 云明见两人空中远去,眼中犹豫,半晌,狠狠一跺脚,反身跑回屋里去,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接着就跑出屋去,向着两人飞去的方向快速追去。 “啊呼,呼!” 不知道为了什么,云明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虽然感觉自己的胸里,像要是炸了一样,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可依然没有停下。 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了,满头得大汗顺着发梢一滴一滴的流下,在这寂静而又寒冷的夜里,云明不知道在追逐着什么,可脚步依然没有停歇,朝着陌生的方向,奔跑着。 这个小小少年,就在这如墨的夜色中,努力奔跑着,甚至连云明自己也不知为何。 “她不会被那个男子杀了吧?”云明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这么担心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人往往很奇怪,我们不会去关心一个路人,然而只要我们跟这个路人有了哪怕只有那么一句对话,就会对这个人的一切有了兴趣。 不知道奔跑了有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偏离了方向,云明脑海里早就一片空白了,只有双腿,一直没有停歇。 光! 是红色的和白色的光,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交织在一起,然而此刻,云明却发现,那道红色的剑芒明显要比白色的光芒强盛了许多,在黑夜的衬托下,像是两条凶猛苍莽的巨龙,凶狠的撕咬在一起。 云明站住身形,停在那里,双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起头盯着远处光发出的地方,“还好,最糟糕的事还没发生。” 云明不再休息,稍微平静了下呼吸,重又奔跑上路,向着远处那两道光追赶而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云明又是一连跑了好久,才终于是能隐隐听到两人打斗的声响了,心中大石放下一半,又加紧脚力,向那打斗之地冲去。 这是一片庄稼地里,在这春天的深处,夏日的开头,依然是长得茂密旺盛,油绿丛丛了,但此刻,本来平整规则的庄稼地,有的被压倒,有的被不知道什么样的大法力,轰出一道巨大沟壑,有的庄稼被剑气平整的割去了一大块,莫不是狼藉满地。 “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人知道你淳于宴是个忘恩负义,奸佞卑鄙的小人,杀了我,就再没有人知道你淳于宴曾经毒计弑兄,与魔教狼狈为奸了!”姬无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在脸颊上滚滚而下,美丽但却冷若冰霜的脸上,一双跳动着怒火的美目,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用剑指着她的男子,姬无妄耗尽了所有的真气,用遍了所有的招数,却仍然不是淳于宴的一合之敌。 淳于宴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圆圆的脸上,显得庄重而肃穆,但此刻,只有杀气在眼中流动。 姬无妄的剑掉落在一旁,淳于宴的仙剑就指在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上,姬无妄一脸轻蔑,见淳于宴什么都没说眼中涌动疯狂之意,姬无妄冷哼一声,轻轻一步踏出,顿时她美丽而白皙的脖颈顶在了淳于宴持着的剑尖上,一道暗红色的鲜血瞬间顺流而下,竟有那么一丝惊心动魄的美。 淳于宴大吃一惊,连忙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不想杀你,我不想杀你,你为什么要知道,你不应该知道!” 姬无妄看了淳于宴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一股不忍,他抬起眼来,轻轻说道:“你对无妄疼爱有加,你教我修行,传我功法,什么好东西,好法宝,无不是任我选取,从小我也是敬重你淡泊名利,修为高强,就连我爹也说你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英雄!”姬无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泪水从眼睛中滚下。她抽泣了一下,接着道:“我虽然从未见过大伯大娘,他们也从未给过我什么,可我知道,他们救我爹于绝境之中无数次,也救了你淳于宴无数次,而你,淳于宴,不过是个心如蛇蝎,妒功忌能的小人!” “你!”淳于宴的气愤像是滔天的火焰,手中的红色仙剑一时间强盛了数倍,真气抖动的厉害,像是被堵住的河水,一旦冲破,必将是雷霆万钧。 姬无妄连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大声地道:你杀了大伯大娘,本应该斩草除根,却又收养大伯的孩子厉修余,这可是天下皆知的,外人只道是你淳于宴感念金兰之情,不忘旧恩,却是好一计掩人耳目,如此一来,谁又能想到是你杀了大伯! 像是被揭穿了伤疤,淳于宴面露恼羞之色,正气愤间,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大喝一声:“谁?” 嗖! 黑夜中,一个像是石块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直直砸向淳于宴的脑袋! 淳于宴看也未看,气提丹田,冷哼一声,那飞在半空的石块突然间爆裂而开,四散飞落,淳于宴一甩袖子,一道劲风狠狠拍出。 “哎呀!”云明本来藏匿在庄稼丛中,不料却被淳于宴轻易发现,一道劲风打在胸口,直将云明拍了出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云明嘴角有了一丝血色,胸中被劲风拍打的血气涌动,喘不上气来,半晌,才终于缓缓爬起身来。 “云明?”姬无妄大吃一惊,但又欣喜异常,惊的是他与淳于宴打斗间不知道已飞出去多少里地,不知道没有修为的云明是如何追赶上来的,喜的是云明竟然不顾危险,赶来相救。 “你是谁?”淳于宴上下打量几眼站在那里的云明,有些奇怪地问道。 云明看见姬无妄的脖子上竟然有了血迹,不禁神色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姬无妄心情复杂,说道:“我没事,你来这干什么,你又帮不上什么,你快走吧!”神色更加急切。 淳于宴见这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少年,竟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关心起姬无妄来,不由得气从心生,冷哼一声道:“我劝你少管闲事,赶紧走吧!” 云明终于才转过头去望了淳于宴一眼,心中大奇,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云明刚刚赶到,就被修为精深的淳于宴发现了。“云明深吸一口气,突然踏步向前,缓缓走上前去,挡在了姬无妄的身前。 姬无妄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双美目晶莹流转,张了张嘴吧,却没说出什么。 淳于宴微微一愣,顿时大怒,提气运功,大喝道:“小子,你找死吗?” 云明浑身一颤,,只觉得全身冰凉,血液逆流,脑海中被这一声大喝惊得一片空白。 “噗!”云明终于没有坚持住,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煞白,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三章 惊变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好黑,像是掉进了无边黑暗的地狱,地狱里所有的凶神恶煞都围绕在他的身边,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了这个年轻的生命。 云明惊叫着,后退着,他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恶物,眼中所充斥着的是淋漓的鲜血,和令人恐惧的尖叫。 啊! 云明一下子翻起身来,双眼睁开,握的紧紧的拳头猛然挥舞,像在抵挡着什么。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姬无妄张开手掌接住了云明猛然挥来的拳头。 梦好像醒了,云明惊恐地环视着四周,是一地的狼藉和无边无际的麦田。 身边是蹲在一边的姬无妄,凄美的脸上泪目红肿。 冷汗才姗姗来迟,顺着云明的发梢眉角嘀嗒嘀嗒的顺流而下。 安抚下来的云明却突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年长的男子,身材有些臃肿,面部却七窍流血,身边躺着一柄赤红仙剑,此刻却因为没有法力催持,变得黯淡无光。 是淳于宴。 刚刚惊醒过来的云明惊得无以复加,在他模糊的记忆当中,这位功力高深的宗师只是一声怒喝,便叫云明昏迷过去,云明想象不到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杀了淳于宴。 良久,云明转头看了一眼姬无妄,轻轻说道:“姑娘!” 蹲在云明身前的姬无妄愣了一下,一撒手松开了握着云明拳头的手掌,深吸了口气,答道:“云公子,我知道你想问说什么,但是,请不要说,你知道了,不会对你有好处的。”说完转头看着云明,眼神里带着悲痛的哀求。 这下轮到云明傻了,还没等开口,姬无妄却站起身来,纤纤玉手轻轻转动,一道乳白色光芒在其手中亮起,轻轻一挥,一大片泥土被铲除,看样子,竟是要埋葬那个死去的人,姬无妄一边挥剑挖土,一边继续说道:他死了。” 云明大惊失色,不明所以,如何自己昏迷醒来,曾经的敌人已然暴死? 姬无妄叹息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竟是一会儿功夫,偌大一个坑洞,已然是挖好了,继续道:“你别说话,听我说给你听,我说的每一字一句,你定要放在心上,明白吗?” 丈二和尚的云明神色茫然,只呆愣般的点头应是。 顿了一顿,神色疲惫,接着道:“云公子,淳于宴已死,未来终有一日你要上灵剑阁修炼”。 云明不解。 姬无妄说着,来到了淳于宴的身前,蹲了下来,从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从他怀中取出一物,用蓝布包裹着,忽然间无妄眼中竟有了一丝痛惜神色,打开一瞧,竟是一本书籍,上书板板正正四个楷字,光明磊落。 顿了一顿,姬无妄接着道,“淳于宴往日里曾收一徒,叫做厉修余,然而大概十余年前厉修余修道有成,却被淳于宴赶出了师门,天下人无不大为惊奇,连厉修余自己也无法理解。” 姬无妄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低下头去,竟是欲言又止。 “不过淳于宴也终究并非无情无义,他求助他的多年好友,便是灵剑阁拙意真人,让厉修余拜入拙意真人门下,如今厉修余杀伐征战,成名已久,但终归是念师徒之情的,我知道你是要拜入灵剑阁,我嘱咐你的意思是你到灵剑阁后,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你也从未见过淳于宴,明白吗?” 云明大惊,道:“这是为何?” 姬无妄摇摇头,似是不想解释,只道:“你就听我的吧,就当昨夜之事从未发生过。” 云明苦笑了一声,道:“还真是错综复杂啊,我能问一下,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姬无妄愣了一下,半晌摇头叹道,“其中关系太过繁杂,也属我门中秘事,不便相告,你只需记住,你从未见过淳于宴,你能答应我吗?” 云明神色茫然,但见姬无妄神色挚诚,终于还是坚定的道,“你放心好了!” 脸色有些苍白的姬无妄,此刻却是有些发愣了,似乎茫然不知前途,半晌才道,“小女子有事在身,便不多陪了,昨夜之事,你切记烂在心里,权当未发生过,不然会招大麻烦来。”姬无妄顿了顿,接着道:“本来我门大法秘不外传,不过此本秘籍乃是淳于师叔独创之法,也不算是我飘雪楼的技艺,如今我与公子有缘,且将此光明磊落剑法馈赠与你,希望你能行事做人,真的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云公子,你我有缘再见!”说罢,姬无妄竟将此一件天下人莫不趋之若鹜的淳于宴独创之秘籍,随手一掷,掷入云明的怀中,且眼中流出嘲讽不屑的神色。 坐在地上的云明张了张嘴,却最终也无话可说,连忙站起身来,不料淳于宴一喝之威犹在,顿时头痛欲裂,头晕目眩,身子竟有些左右摇摆。 姬无妄连忙伸出手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云明,云明却道,“姑娘,云明虽然不明其中缘故,但你我相识一场,不由得亲近,你嘱咐我的事情,云明定然记在心头,你放心好了!不过如此宝贵的剑法,又是这人独创之心血,我云明既然要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如何能在此时将此物占有?” 说罢,云明势要还给姬无妄,却只听见一声略不耐烦的声音道:“叫你拿着你便拿着,光明磊落不是迂腐顽固。”姬无妄同时不耐烦的摆摆手。 云明神情一怔,竟无法反驳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可。。可这。。” 话未说完,姬无妄一声清脆娇喝:“没有什么可是,闭嘴!”同时瞪大了眼睛盯着云明,美目流转,又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显得俏皮可爱极了。 云明终于不再反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晨风中白衣飘飘的女子,挺拔在这无边的青绿之中,天色有些暗淡,整个天地像是被水洗了一般,如此的清澈、干净。 她好像仙女一样。 云明心中感觉到眼前如此的舒爽养目。 姬无妄看着云明发呆的神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道,你不必像生死离别一般,你将赴灵剑阁,我门也不是小门小派,历年来皆有往来,将来你我定会相见! 本有些忧郁的云明不由得大喜,道:“好,下次相见,你我定要畅饮一番!” “你不见得能喝的过我呢!”姬无妄娇美一笑道,说完这句,她手掌伸出,剑势大起,一道白色剑芒掠出,一旁的大堆泥土倾刻间便覆盖了坑洞中。 将淳于宴草草埋葬,姬无妄转身朝前走去,玉手顺势一撒,似是点点星光凭空凝聚,一团乳白色光芒声势大盛,耀眼夺目,嗖的一声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白弧,重又飞至姬无妄脚下,姬无妄轻轻一跃,站立在仙剑之上,也不转身,道了一声再见,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仙剑载着一身白衣的姬无妄,朝着天际掠去。 半空云端深处,传来一声悠悠的动人声音,“我叫姬无妄!” 姬无妄? 呆站在原地的云明,听见这名字,望着天际那渐行渐远的月色身形,心头却不由得一阵郁郁寡欢。 下次见面,我必让你刮目相看。想起这两天的遭遇,云明才感觉到实力和修为竟是如此的重要。 灵剑阁,我云明来了,把你的一切,拿来吧! 轰隆! 一柄利剑,哦不,确切的说是一节树枝,轰隆一声,一道淡绿色的气劲匹练从树枝上狠狠挥出,直轰击在远处一堆乱石之上,一时间,巨大的乱石却只是微微有些晃动。 大口喘气的云明看着这一变化,眼中不由得浮现大喜之色。 转眼已是半载光阴,悠悠而过,半年之前,姬无妄草草与云明分手离去,一时间云明竟有些郁郁寡欢。 姬无妄离去之后,云明呆坐片刻,也只能起身赶路。 一路上又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停留之际,便将那本光明磊落剑法拿出,多有研究,虽然大多晦涩难懂,但终究是明白了些,云明按照书中所述,略微尝试研习,竟感觉感觉身体与以往大有不同,身上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力量,从前赶个十余里路便要停下休息,而如今接连走出五十里地也未尝劳累,竟还是红光绵绵,气息悠长。 云明突然想起了姬无妄的话来,看样子那淳于宴独创之秘籍果然非同凡响。 一路上云明将那淳于宴给予的光明磊落剑法取出修炼,本来云明还苦恼只有剑法没有功法,不料打开一瞧,竟也将功法附属在上,云明不由得大喜。 但云明却对那淳于宴并未有什么感激之情,想那淳于宴追杀姬无妄,一喝之下,竟然让云明昏迷过去,再者姬无妄实是云明出门以来第一个朋友,而那淳于宴却追杀自己的朋友,而且云明昏迷过去,醒来后淳于宴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只留下一本秘籍,虽有师徒之名,却未有师徒之情,试问又何来感激之言? 然而淳于宴一身修为却实在不能小觑,上路以来,云明也是得空开始修炼那淳于宴留下的光明磊落剑法,虽然没有老师指点,修炼进度稍慢,但一段时间下来,竟也摸到了一些门道。 其实说起来,云明从未接触过修道一途,也无法知道自己的修炼是否正确,更无法知道于别人相比,自己到底是朽木一根还是天纵之才,无心于争,方才平心静气,正是修道一途之不二法门。 望着手中断成几节的树枝,云明心中哀叹一声,缘何修道之人通天彻地,威力无边,想来一件趁手的兵器法宝也是不可或缺。 顺手扔掉手中半截树枝,云明立即盘坐在地,手握莲花,双眼微合,静心感受着体内真气运转。 原以为淳于宴独创秘籍在手,自己只需按部就班则万事大吉,但这些日子以来,云明开始修炼那光明磊落剑法才逐渐发现并非这么简单,首先真气如何穿穴走脉着实难坏了云明,尽管那秘籍之上尽述于上,然而既没有基础,又没有指点,即使是感受到真气所在也花费了云明好长时间。 然而天不负苦心人,痴迷的云明没日没夜的摸索练习,除了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上,终于是在几日之前走上正途。 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一旦让云明寻真正途,淳于宴的那光明磊落也是有了用武之地,然而云明在修炼之中却无奈发现,即使已经身怀些许真气,但想要催动光明磊落剑法却非一朝一夕,淳于宴创此剑法之时,已是成名已久,修为深厚,故此剑法本身就是一记大杀招,没有深厚的修为实在无法催动,郁闷之余云明只能重又摸索,细一考量,方才释然,原来虽然自己秘籍在身,无奈自己初学修道,修为浅薄,浑身的穴脉经络又滞怠生涩,真气流转不够顺畅,方才无法使出。 呼! 云明呼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双眼,原本散漫无锋的眼神一下子凝聚出来精神,他看了一眼周围景色,竟是已经黑了天色了。 缓缓站起身来,云明望着数里之外的灯火通明,想来不远处便是城中,也可再次打个牙祭了,云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收拾起行李来。 云明正要出发,却忽的听到北方远处数里之外,隐隐传来一阵兵器相斗声,风声呼啸声,男人怒喝声,等了会儿,声音突然又没了,云明正在疑惑之际,声音又是传来,竟是隐约看见法宝毫光,而且倏忽之间竟是离云明更近了些,云明不明就里,甚是惊慌,竟然又是修道之人,也不敢胡乱插手,立马是躲进了旁边树林之中,只听登登几声闷响,云明双足发力,霎那之间便是窜上一棵枝密叶浓的大树上。 第四章 宝物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夜色渐渐浓了,云明蜷缩着身子,躲在一枝大树杆之后,微微有些喘息,云明心中有些得意,此树足有数丈高矮,谅他从前,是决计不可能如此轻松的爬上来。 不消一会儿功夫,打北方的密林之中窜出一道身影,速度极快,正要往远处掠去,只听一声大喝,一道青色异芒一闪而过,从密林之中掠出,呼吸之间已是赶上前面那道身形。 “啊呀”,只听一声惨叫,青色异芒狠狠劈在那人后背之上,那人凌空受击,身形无法止住,狠狠摔在地上,搽出几丈远去,只听隐隐噗的一声,想来内府受创,吐出血来。 受伤之人翻身坐起,脸色阴厉,狠狠一搽嘴边的血迹,怒吼道,“好小子,好狠的手段!” 此刻四周再无丝毫声音,漆黑如墨的夜里鸦雀无声,正在云明凝气屏息之际,只听的一个人嚓、嚓、嚓的脚步之声,从密林之中缓缓响将过来。 此人走得甚是缓慢,轻柔的脚步缓缓走在枯叶之上,像是在聆听脚步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从脚尖到脚跟,一丝一缕密密的踩上。 云明吓得呆在原地,快要窒息了一般,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搅乱了这枯叶之音。 枯叶之音响到那受伤之人身前几尺远处停下,盯着那受伤之人。 好一个俊美男子!云明蜷在树上,心中一凛,那后来之人穿一身青色长衫,挺拔直立,丰神俊朗,一只手秉于腹前,一只手置于身后,一副书生打扮。 受伤男子坐在原地,微微喘息,嘴边尚有未干的血迹,眼神狠戾,不怒反笑道:“事已至此,我赖水清认了这个跟头,不过你得让我明白,赖某是死于哪位英雄好汉之手!”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反手自怀中取出小号的卷轴,缓缓打开,朗声念道:“赖水清,魔教十三堂之聚闲堂堂主,九年前南海寻宝一案,率聚闲堂一众屠杀南海大安村二十余无辜平民百姓,此为大罪之一,三年前封梁城外郊一案,率聚闲堂一众设计围攻我正道五名弟子,致使赵福星等人全部被害,此为大罪之二;.......” 赖水清是越听越是心惊,他自诩做得滴水不漏,却不料到底还是被查出来了,赖水清看着面前兀自细数他罪状的青衣男子,眼神突然变得狠戾,狠一咬牙,赖水清忽的起身,右手中光芒大作,猛地一挥,一道迅猛异常的血红异芒疾驰而向青衣男子。 云明大惊失色,想要开口提醒,又怕暴露行踪,端的是着急忙慌。 不料那青衣男子却是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仍然看着手中的卷轴,嘴中兀自念着也不停歇,只意念一动,青色毫光凌空如夜星凝聚,一刹那便是凝聚出来一柄青色的判官笔来,璀璨辉煌,迅疾无比,竟是先破了那血红异芒,又狠狠击中才刚刚起身的赖水清,赖水清大惊失色,噗地一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 云明呼出一口惊气,也不知如何,云明只觉得那青衣男子丰神俊朗,正气凛然,又听他口中细数那受伤男子之各项罪状,一时间却是倾倒在青衣男子一边,故而刚才一出有惊无险也是让云明舒了一口长气。 “赖水清滥杀残忍,此之上十一项罪状,委实罪大恶极......”青衣男子凌厉一击又将受伤男子击倒,然而自始至终口中未曾停歇,如此云淡风轻,直让云明大为倾倒。 我南铁甲堡一向自诩正道,如此魔头不除不快,特长门弟子李写,领掌门之命,诛杀此人,替天行道,弘扬正义。说到此处,青衣男子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着赖水清,一边将手中卷轴缓缓卷起,一边轻声道:”南铁甲堡掌门曲靖扬亲授,甲子十八年八月十五。“ ”李写?李写是谁?赖某从没听说南铁甲堡有叫李写的英雄好汉!”赖水清吐出口里的一口血水,疑惑道。 李写微微一笑,慢慢将手中的卷轴轻轻卷起,似乎天塌下来不关他的事,地陷下去他也无所谓,将卷轴塞入怀中,方才清笑道,“李写是我,以后你就会听说了,不过你大概没有以后了。” 蜷在树上的云明心中也是颇为疑惑,长久以来,正道各派铲妖除魔,民间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对于各门各派道行高深的各个人物更是熟知,例如灵剑阁长门拙意真人及门下四大弟子,浮海三岛虹凌仙子等,对于这些鼎鼎有名之辈,民间无不是争先传颂。 云明生在南方,对于南铁甲堡也是颇为熟悉,南北铁甲堡原本同出一脉,世代居住北方,然而几百年前,当时的铁甲堡掌门唐忠仁年事已高,便思量着将掌门之位传于足下两个弟子之一,然而两个弟子于道行、心智皆是不分伯仲,如此之来,作为师兄的唐忠仁之子唐云霄自当是名正言顺的掌门继承人,外界人士也是传的沸沸扬扬,不过唐忠仁考量再三却是出人意料的将掌门之位传于二弟子曲靖扬。 一时之间天下无不惊讶出奇,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唐云霄更是怒气填胸,怀恨在心,老掌门唐忠仁授命掌门之位之后不久,便是溘然长逝,曲靖扬自感抢夺了师兄的掌门之位,又不愿伤了师兄弟情谊,于是拒不接受掌门之位,并于几日后独自出走,几年过去,又在南方创南铁甲堡一门,与北方分庭抗礼。 如今曲靖扬门下好手众多,却单单从未听说过这个叫李写的年轻男子,云明自在思量间,却只听那李写又是开口道:“好了,耽误的时间够多了,你受死吧!” 话音刚落,李写也不墨迹,单手向后一搭,青色异芒自手中大作,一柄璀璨辉煌的青色判官笔又是凭空而生,似是横刀断流,从右至左猛地一划,青色异芒在赖水清惊恐万分的眼神之中,一闪而过,数息之后,才听得砰的一声,赖水清肩上首级掉落在地,无首尸身躺倒。 云明心中大凛,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着实杀伐果断,说要杀人,手中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李写一招便是取了赖水清性命,却是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将手伸进赖水清那无头尸身的胸口处,一阵摸摸索索,掏出一个小包裹,连带着一封书信,信上写着聚闲堂主赖水清亲启。 李写将那小小包裹打开,里面躺着十几枚金叶子,转眼一看那书信,看那封蜡已是打开过了的,李写眼神略一犹豫,而后便是抽出心中的信纸,细细看去。 信上内容不多,只有寥寥数行:极北之地,雪域深谷,似有宝物出世,特令九宫十三堂率本部精英,于十月初九,雪域白莲镇会合,助我取得宝物,不得来迟,正魔齐聚,务必小心,切记! 李写心有惊异,作为曲靖扬的亲授弟子,这些消息他自然早已得知,位于极北之地边缘的飘雪楼一派两月之前,特派门下弟子前来商议此事,曲靖扬私下里与他又做谈论,故而飘雪楼身在宝物身边,消息传递间,正道门派知晓宝物出世的确切时间不足为奇,却不知魔教如何知道? 李写眼神向下一移,落款唯有二字,鸿鹄! 心中一凛,李写仔细一瞧,书信字体浑厚有力,俊逸疏朗,鸿鹄二字的字体与书信内容的字体却多有不同,虽不漂亮,但字里行间朴拙刚劲,绵里裹铁,一股杀伐之气力透纸背,想来并非一人书写。 李写对于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轻轻眯缝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李写心中想道:今日已是九月十九,想来还有整整二十天的时间。他抬起头来,望向北方,双眼微微一眯,手指轻弹手背,心中似是有了定计,微微一笑,旋即转过身去,伸出手来,白皙手掌微微张开,一点微小青芒在手心疾驰旋转,只见漫天凭空生出一股吸力,地上的泥土纷纷扬扬而起,李写手掌轻轻一挥,漫天泥土便是将赖水清的尸首覆盖而下,直堆起一处坟堆来,方才停手。 李写也不停留,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对他来说,杀一个人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单手轻轻一挥,那柄青色判官笔又是凭空而生,横立在李写之前,李写双足发力,冲天跃起,稳稳当当的落在法宝之上,青色异芒大盛,笔随心动,直载着那道青色身形往天际掠去了。 蜷缩在树上的云明这才长舒口气,心中喜道:这淳于宴的本事竟真是不小,秘籍之中竟记载着如此奇妙的闭息之法。 修道之人,耳听目视比一般常人敏锐得多,浑身上下一肌一肤都是敏感异常,若是云明并未修习过那秘籍之中的闭息之法,想来今夜必定是被发现无疑了,如今云明稍作尝试竟然一举成功,连李写这个南铁甲堡首座弟子也并未发现。 自感有惊无险的云明身形一跃,从树上跳下,望了望那赖水清的坟堆,感觉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有些惊惧,当下也不敢多待,撒开脚步,直奔着那灯火通明处跑去了。 “哎呀!” 云明从床上缓缓起身,眼中尽是疲惫之色,随即伸了个懒腰,昨晚一事直叫云明心惊胆战,一路上也不敢停歇,生怕那赖水清的无首尸身追来似的,一直到了镇上才放慢了脚步,就近处寻了个客栈,囫囵吃了些饭食,便是回到房中休息。 不过一夜里,尽是梦见些死人恶鬼,想来也不奇怪,云明从小长到十五岁,哪里见过什么死人,就算乡里乡亲老人逝去,云明也只是同伙伴们远远的观望送丧队列,心里还高高兴兴的看热闹,如今从家乡出门两月有余,已然是见了两回死人,淳于宴还好些,毕竟他是如何死的也并未看见,而这昨晚之事云明可是亲眼见得李写挥剑杀了赖水清,怎能不叫这才十五岁的少年心中恐惧? 一夜噩梦,不是淳于宴七窍流血的死相,便是赖水清的无首尸身,惊醒了好几次,如今虽然休息了一夜,反而是更加疲惫了。 云明简单洗漱,下了楼去,随便用了些早饭,便要继续上路。出了门去,一路上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出了城门,朝了东边的大道行去,走出几里地去,竟在路边发现一个小小茶摊,云明自幼出身茶叶世家,耳濡目染也是对茶叶颇有研究,云明心中想道:“此地名为牧阳,听闻牧阳特产一种绿茶,此地虽是小茶摊,想来也是用的这特产茶叶,反正时日尚早,我何不稍坐品茗?” 心中想着,云明慢慢走近茶摊,茶摊搭建极为简单,一块帆布,两只竹竿,两角拴在后面的树杈上,前面则用两根竹竿撑着,四张木桌,八条长凳,摆在帐下,一堆土灶,一只铁锅,铁锅上正沸沸腾腾的煮着开水,冒着热气,一只偌大的陶缸,盛着满满当当、清冽甘甜的清水,一张桌上摆放着茶壶茶碗等器皿,一位老汉正蹲在灶前添着柴火。 云明打眼一看,东北角上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茶客,一身黑色衣袍,正襟危坐,气度浑厚,手中正端起一碗茶水,云明脚步近前也并未抬眼瞧瞧。 云明见状不禁的口中干渴,想用一碗茶水来解解馋,云明来到桌前,将背上包裹放在桌上,慢慢坐下,轻轻喊了一声:“老伯!” 那老汉听见叫声,抬起头来,原来是有顾客上门,道一声:“来了!”,缓缓起身,慢慢走到云明桌前,开口道:“客官喝碗茶水吗?” 云明只见那老伯脸上折折皱皱,像是陈年桔皮一般,想来也是劳苦百姓,云明笑道:“老伯,听闻牧阳绿茶乃是当地特产,你这里可有?” 那老汉笑道:“老汉便是牧阳城郊的,用的茶自然也是牧阳绿茶。” 云明又问道:“你这清水是从何处来?” 此言一出,那坐在一旁的黑衣老者眼皮抖了一抖,方才抬头向云明正视而去,那老汉颇有讶意,心中想道,你一个少年孩童,喝碗茶水便只当解渴了,还管水从何处来的,但嘴上却不敢说,开口道:“客官看样是个内行人哪,我这泡茶用水可来的麻烦,从这向东走上三里,穿过一处密林,遇见一处深涧,深涧之中有一处低矮断崖,断崖壁上有一约莫三尺宽窄的孔洞,我这水便是从这孔洞中来。” 云明越听越是讶异,天下竟有如此妙地,惊讶道:“那老伯实在辛苦,每天挑满这一缸水怕要两个来回,十二里地,那就给小子来一壶茶吧。” “呵呵”,那老汉呵笑一声,转身去拿茶水,笑道:“老汉家便在方才说的那地方,犬子又在牧阳城中卖茶,每天一早,老汉便与犬子一同挑水过来,只有这一缸水,若是卖的快些,便早点收摊,若是慢些,便晚些收摊,多少年了,早已习惯。”老汉说罢,将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同一只茶碗一起放在桌上,回身取了一碟花生也放在桌上,云明朝着老汉微微点头一笑,那老汉道一声“客官慢用”,便转身去了。 云明掀开壶盖,细细一闻,一股芝兰之气慢慢从鼻尖沁到喉咙,散于浑身上下,四肢百骸,倒在碗中,汤色透明碧绿,香雾醇而不散,宛如碧玉盛于碗中,仔细品尝,香醇可口,苦而不涩。 云明大喜,道一声“好茶!”,又要端起细细品茗,却忽然听的一声道:“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却是深谙茶道!” 云明当下一怔,转过头去,原是那黑衣老者茶客,云明呵呵笑道:“老伯取笑了,小子家父在老家经营茶楼,从小耳濡目染,算是知道一些粗浅茶道,说不上了解。” 听云明如此说,那黑衣老者方才释然,笑道:“小兄弟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同坐一桌,聊聊如何?” 云明心道,旅途寂寞,有人说说话也未尝不可,当下便道:“小子求之不得。”说罢,端着自个的茶壶茶碗,转身坐到了老者的对面,这才正经看着老人面容,老者仿佛年近五十,剑眉方脸,温雅中似有威势,双目炯炯,不怒而威,气度不凡云明一时间竟为之倾倒,笑道:“老伯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呢?” 黑衣老者放下手中茶碗,微笑道:“我从川蜀之地而来,要往极北雪域而去。” 云明吃了一惊,奇道:“极北雪域?”小子从未去过,却颇有耳闻,那里冰天雪地,了无人烟,不知老伯要去哪里做什么? 老者却只低头看茶,微笑不语,片刻却转开道:“往日里老夫也喜爱品茶,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这牧阳绿茶不同于别的绿茶,泡在碗中,汤色碧绿,芬芳之中竟有一股淡淡青草之香,故而另有传神别称,小兄弟可否知道?” 云明胸有成竹,微笑道:“常人品茶都讲究原汁原味,炒制之前晾晒便是为了清除茶叶自带的青草之气,不过有些茶种为有独特味道而添加调料,也是有的,比方添加桔皮薄荷一起来煮,而这牧阳绿茶炒制之时,其中掺杂了一种当地独有的青草,叫做岩苗儿,此种青草一般生于清澈水边青石之旁,独有一种芬芳清香,却不带腥瘴之气,炒制之后方才细细挑选,故而茶泡出来不似其他绿茶有金黄之色,而是单单一种碧绿色,并且味有青草之清香,所以当地茶农又叫做碧玉岩苗儿!” 老者见云明如此气定神闲,侃侃而谈,不觉十分佩服,道:“小友年纪不大,却对茶道颇有见地,老夫佩服!” 两人闲坐品茗,又聊了许多,云明只觉得老者知识渊博,学富五车,除了茶道,随便一件事物说来,云明竟是一概不知,不觉大为倾倒。 两人不拘泥于茶道,天南地北,随性而谈,谈到尽兴处,老者不禁拍腿大笑,摇头晃脑,竟像是顽童一般,云明也是心中欣喜,竟是遇见知音,相见恨晚。 老者心中喜悦非常,大笑道:“我与小友如此投机,你我早该相识,又有缘分,不如小友与我义结金兰,做个忘年之交如何?” 云明正是满腔兴奋,哪顾得上辈分年龄,当下便叫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君子相识,本就不拘年岁辈分,你是范云,我为何逊,蒙您不嫌,我要上杆子叫您一声老哥了!” “哈哈”,黑衣老者仰天大笑,拍腿跳脚,大笑道:“甚好甚好!” 黑衣老者徐徐笑罢,方才开口道:“老哥看小弟似是修道之人,出门在外,不知所谓何事啊!” 云明心中一凛,忙收起笑意,奇道:“老哥真是厉害,小弟确实有一点浅末道行,此次东行,是赴诺去东海灵剑阁修行,难道老哥竟也是修道之人?” 那黑衣老者还未听罢,眼中忽然精光闪烁,神色骇人。 云明自顾自的说罢,端起茶来,抿了一大口,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有些口干了,只是待他放下茶杯,却仍然没听到黑衣老者的回答。 黑衣老者好像心中泛起思量,仍然沉思不语,眼神微眯,目中精光闪烁。 云明不知道这个刚刚义结金兰的老哥为何一听说他要去东海灵剑阁修行,就突然间沉默不语,不理不睬。 “老哥!老哥!” 云明看他发起了愣,又叫了两声。 黑衣老者终于惊醒了过来,呵呵笑道:“呵呵,你刚才说什么?” 云明如在云里雾里,说道:“老哥,我刚才说我要去灵剑阁修行,还问你是否也是修道之人,有何不妥吗?” 黑衣老者眼中有闪过一瞬精光,却转瞬即逝,呵呵笑道:“没有没有!这个,你说的不错,你老哥我今年已有一百九十六岁了。” 一言既出,云明大惊失色,慌乱起身道:“这,,这.....” “哎”!黑衣老者不在乎的摆手道:“你坐你坐,你我忘年之交,正是不拘年岁、本事,不必多言。” 云明正在吃惊处,心中想道,修道一途虽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但一百余岁已是长寿,这老伯已有近两百岁,想必道行深不可测,当下慢慢坐下,拱手便道:“想必老哥道行高深,法力通天,却不嫌我云明一个乡野小子,在下真是惭愧了!” 不料老者却是不在乎的道:“老夫行事向来自在,与你相交可并非看你道行修为,倘若如此,一百个你也不够看的,你我志趣相投,何必管那些是非呢?” 云明听来,自感惭愧,当下说道:“老哥说的正是!我云明与老哥结交实在三生有幸,还未请教老哥尊姓大名?” 黑衣老者变脸如变天,面上笑意重又回到,一听如此,立刻是嘿嘿笑道:“对了对了,老哥我姓楚,草字正兴!”顿了一顿,楚正兴突然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方才说你要到灵剑阁修行,哼哼,灵剑阁还真是厉害呀!” 云明一怔,忙问道:“什么意思?” 楚正兴微微冷笑,抬起袖袍,摆摆手道:“没事。”说罢,忽的抬起眼来,盯着对面的云明,双目微眯,眉间似有思索之意。 云明正端起一杯茶水,见楚正兴似有心事,笑道:“楚老哥正想什么呢?” 楚正兴被打断思绪,深吸口气,面色恢复平常,笑道:“云小弟,老哥我略通观神之术,我观云小弟神魂精强,天赋异禀,我敢断言,将来云小弟于修炼一途必定精采绝艳,天下之大,却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如今你我既已义结金兰,小弟你又初窥修道一途,为兄的无论如何要送你一件宝物算作见面礼才好。” 云明一怔,道:“楚老哥实在客气,你我相交不为其它。” 云明尚未说完,楚正兴便开口打断,脸上似有不耐烦之色,道:“老弟你不必多说了,跟我走吧!” 楚正兴话音刚落,云明尚未作出反应,只见一阵黑风乍起,眨眼间围着桌子一圈,速度极快,似雷如电,往北方去了。 不过瞬息之间,黑风裹着风雷之音,在半空之中竟已成了一个黑点,土灶之后的卖茶老汉听得有异响,忙站起身来查看,不料片刻之前相谈甚欢的一老一少已然不见了踪影,老汉心中讶异,左脚迈出一步,想要过去收拾下,只听砰的一声,一件石头似的事物砸在桌上。 老汉定睛一瞧,竟是一锭银钱从天而降,砸在桌上。 老汉微微一笑,迈步上前,缓缓走去。 第五章 大战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哒~哒~哒! 这个青衣男子架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这辆马车是人家废弃在官道旁的,马匹则是从马市上五两银子买下的,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坑坑洼洼得官道上,从早起颠簸了六个时辰,终于在天黑前,来到了这个官道上大概是唯一的客店。 衣服显然很大,蒙住了青衣男子大部分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下巴上的胡渣,青衣男子刹马驻车,一边抬眼望了一眼面前的客店,一边把马拴在一旁。 “吃食还是住店?”店小二远没有城里的店小二来的热情,大概是因为这家名叫福顺的客栈是这茫茫古道上唯一的客店了吧,所以当背着一个大包裹的青衣男子一只脚刚迈进客栈,依在柜台旁无精打采的店小二如是问。 青衣男子没有搭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近靠里的桌前,哐啷一声,将背上的包裹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 “哎我说你这人问你呢,吃食还是,,,”嘭的一声,青衣男子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砸在桌上,刚才无精打采的店小二一下子眼直了,原地愣了一会儿,麻不溜的凑到跟前,堆起一脸笑容,“嘿,大官人是吃饭那还是住下?” 青衣男子不以为意,抬头瞄了一眼马车,冷冷的道,“把马喂上,来些吃食,剩下的住店。”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小二麻溜的去了。 倒了一杯茶水,端到嘴边,青衣男子这才左右瞄了几眼,只见堂里只摆放了六张方桌,十几条长凳,三张桌上有七人,看上去莫不是些赶牲口的,做生意的,还有一个年轻算卦的独坐一桌。 连喝了三碗茶水,青衣男子呼了一口气,才放下茶杯,轻轻按按桌上的包裹,竟听着此人兀自哧的笑了一声,其余三桌上的人听见了,不约而同的看向这青衣男子。只听到青衣男子不知所谓的叹一口气,冷笑道,诸位要不要冒险一试?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杀! 一声大喝,七刃同出,有使刀的,使剑的,使枪的,血光,白光,绿光,倏忽间一起袭向青衣男子! 哐啷! 青衣男子眼里冷光一闪,只听嘡啷一声! 拔剑出鞘,足下忽一用力,身体倒飞而出,足尖轻挑,只听哐的一声,方桌越出,直迎七人而去。 嘭的一声,方桌被七人强横的杀招轻易的炸开,化为屝粉,木屑飞溅四处。 青衣男子倒飞而出,身躯飘逸如羽毛一般,轻轻落在柜台之上,一撩青衣,面容现出,剑眉星目,面如寒霜,一袭长发挽扣,左手持一柄发着白光,冒着寒气的长剑,端的是凌厉无比,锋刃无双,右手拎着一方木盒。却不知所装何物。 青衣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盒,面无表情,好像自顾自的言道,“百花老鬼的人头,就在这里,”说着将手中的木盒丢在柜台上,锋利可惧的眼神忽的盯着众人,大喝道,“有本事的,便来取吧!” 啪啪啪! 掌声一阵响起,众人正要再次动手,从众人后方响起,“好一个冻雪剑,好一个厉修余哇!”只见众人往两边散开来,原来是那拄着青竿,拉着幡旗的年轻算卦的缓缓走上前来,大笑道:“我苦心布局,原以为万无一失,奈何阁下心思当真细如毫针哪!” 算卦人将竹竿轻依在桌边,两手抄在袖筒里,抬眼望着柜台上的厉修余,忽然轻笑道:“冻雪剑厉修余,自三岁父母被我圣教斩杀,后被千臂佛淳于晏一眼挑中,跟随淳于晏习剑法暗器之术,天资聪颖,惊才觉艳,年仅十四岁出师,又拜入灵剑阁拙意真人门下,七年苦修,终成冻雪,好使一柄冻雪剑,八口秋叶匕,人称一剑八刀厉修余,为人嫉恶如仇,誓要杀尽我圣教,曾与我圣教黑虎堂堂主丘迟斗法两天一夜,膝盖骨被打碎,是迄今为止第三次受伤,”算卦人顿了顿,眼瞳之神猛地一凝,深吸口气,背起双手,向厉修余探出身子,面容严肃的道:“需要我告诉你是哪条腿吗?” 厉修余心里一惊,心道:“看来这是打探的仔细了!”盯着算卦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道:“看来今天厉某要折在这了,,” “非折在这不可!”算卦人突然间面容变得凶狠起来。 厉修余像不在意似的,竟将冻雪剑背在身后,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缓缓坐在柜台上,“说来百花老鬼是个人物,不过是你魔教的一个酒色堂堂主,死了之后竟有这么多人想为他报仇,”厉修余顿了顿,忽然探出身子问道,“不会是为了酒色堂的法宝多情环吧?” 算卦人一怔,旋即冷笑一声道:“既然阁下说透了,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交出我圣教重宝多情环,我马三卦立马走人,毕竟,”马三卦伸出手来拂了拂袖子,道,“谁也不愿和天下第一大派灵剑阁结下梁子啊!” 厉修余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魔教中人薄情寡义的很,怎会为一个死人以身试险,想要多情环,恐怕对不住了,厉某人也很相中这件法宝!” 嗖! 一个小物件快隐快现,不知从何处突如其来,正正朝着马三卦袭来,快如闪电,越近便是越大,待到近身,才看清正是一金圈似的圆环,想必正是那多情环了。 马三卦才耳边见风,却也措手不及,一下正被多情环套个正着,多情环一见马三卦,真个由如多情之人对爱人缠绵不休,沾上就不放松,多情环紧紧套在马算卦胸口处,马三卦疯狂挣扎却也动弹不得。 叮叮叮叮! 正是一瞬间,厉修余话音刚落便卒起发难,八口秋叶匕自其袖口疾驰而出,魔教其余六人无不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当即被斩杀三人,其余三人电石火花间擎起法宝抵挡,竟也逃了过去。 这八口秋叶匕不似普通暗器,普通暗器打出之后难以收回,而这八口秋叶匕确实一套暗器法宝,打出之时注以法力,打出之后以法力操控其去而复返,刀随意动,意随心动,没有十年八载的苦修,难以随心所欲的使这种不羁之利器。 只见这八口秋叶匕快似流星,踪迹难寻,纵横厮杀间,难以使人防备,端的是威力强横。 “枉尔自称正道,竟也使这无耻下流的偷袭手段!”马三卦被多情环紧紧束缚,难以行动,而且你逾是挣扎这多情环便是愈加收紧,此刻正勒的马三卦喘不上气来,只得在哪气急败坏的叫着。 厉修余一脸冷峻,紧紧抿着嘴唇,也不搭话,一提冻雪剑,杀入三人阵中。 其中一人大喝一声祭出两杆短枪,法力催动间,如臂粗细的妖艳火红光芒激起,似两条火龙交缠涌动,刹那间已直直袭向厉修余。 厉修余心中暗惊,看此人用法,枪随意起,催持法力无丝毫吃力呆滞,怕也是魔教高手。 虽然心中吃惊,手里却不敢丝毫停歇,催动法力,秋叶匕飞驰更如闪电,缠住其余两人,冻雪剑横在三尺前护住,厉修余袖子一挥,嗖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魏兄小心!”另一魔教之人大喝。 那人听在耳里,早已提防在心,见厉修余如此神速,虽惊却不慌乱,连忙运转法力,只见双枪冲势更加迅猛。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冻雪剑,正是厉修余于无形中闪现而出,厉修余冷哼一声,持着冻雪剑凌空一划,剑诀连引,冻雪剑白光大盛,寒气逼人,一刹那间,竟在两人之间结着三道冰墙。 砰砰砰! 双龙虽颇有威势,却不过徒有虚表,第一道冰壁势如破竹,第二道冰壁如中败絮,第三道冰壁却已无踪无形了。 厉修余面如寒霜,不待有他,左手紧握冻雪,自上而下猛地一剑斩出,决绝不悔。 左右光线忽然变得暗淡起来,如同进去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三人正疑惑间,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嗖的尖锐破空之声连连响起,冻雪剑尖声狂啸。 是无数朵雪花,夹杂着狂风怒号,直朝三人激射而出。 “连夜雪!是连夜雪!”使双枪的人疾声惊呼道。 只眨眼间功夫,如刀刃般锋利而寒冷的雪花破空而至,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猝起不防,只得堪堪擎起法宝抵挡。 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朵看似轻飘飘的雪花实际上却锋利无比,打在众魔教之人的法宝上。然而三人只坚持不到片刻,雪花似无穷无尽,锋利无双,只听砰砰砰三声,三人法宝尽已折毁,三人无力抵挡,不消片刻,三人已被雪花尽数撕扯无数,鲜血轰然冲天,尽数身亡了。 厉修余半跪在地上,呼呼的喘气,胸脯猛烈的起伏,苦笑一声。 六人皆不是弱手,能胜实在颇为不易,体力法力的消耗也大的惊人,好在还有一个强敌被多情环制住,否则此战胜负也是难说。 马三卦表情狰狞,兀自在那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被多情环困住,越是挣扎套的越来越紧,浑身骨骼被压的吱吱作响。 厉修余缓缓站起身来,一眼也不看被缚的马三卦,收拾完行囊,正要转身出门,只听后面的马三卦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厉修余,我只问你一句,灵剑阁御剑之术天下传名,你却为何一路驾车而行? 厉修余面如寒霜,也不回头,将包裹往背上一搭,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吗? 歇斯底里的马三卦大声嘶吼道:“厉修余,你好狠,,,” 嘭! 满天血雨顷撒而下。 厉修余站在门口,深深的呼了口气,此刻却不见了冻雪剑和秋叶匕的踪影,只见他随意的凌空一掷,冻雪剑似一道白绸凌空而生,在空中划了一圈,直奔向厉修余脚底下,厉修余轻轻一跃,正落在冻雪剑之上,冻雪剑光芒大盛,似一支利剑,嗖的一声,载着厉修余直奔北方去了。 灵剑阁,卧云山,尚阁。 尚阁是拙意休息的私人地方,东面是摆放的满满的书架,旁边摆放两张红木圈椅,中间夹放着张红木茶几,茶几上有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热茶,一面墙上挂着偌大一张山涛图,这个白发白眉的老人正坐在一把红木圈椅上,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景色,,连绵的大山,如浪的绿涛,已经让这个眼神迷离的暮年老人看的有些迷痴了。 自从四百余年前魔教与灵剑阁,飘雪楼,北铁甲堡,南铁甲堡,抱月城惨烈一战,魔教几近死伤殆尽,从此格局初定,天下太平。 然而余孽尚存,这么多年过去,魔教之人死火复生,到如今已声势大盛,正邪两道你来我往也不知多少次较量,可惜谁也不能奈何于谁。 这几年,拙意已经很久没这样轻松惬意的闲坐喝茶了。 门下几个弟子都已渐渐老练了起来,也慢慢接替了拙意,这也使拙意轻松了不少。 吱呦呦, 门开了,四方步,如鹤行,一个清新飘逸,英俊潇洒,满脸微笑的白衣男子推门而进。 “师父,小师弟回来了!”白衣男子就站在门口,轻声道。 拙意身躯轻轻一颤,散漫无锋的瞳孔,一下子凝聚出来精神,那个精力充沛的拙意又回来了。 “修余在哪儿?”拙意一下子站了起来。 白衣男子道,修余师弟一回来就在偏厅等候您。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出任务了,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做到了整个灵剑阁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要知道,要杀一个人,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一挥剑,敌人的首级就任尔探取,情报,跟踪,易容,隐藏,制造陷阱,最后才是雷霆一击,杀了还是好的,杀不了就还要追踪,计划,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实力。哪一样出了纰漏,敌人都可能逃之夭夭,甚至反咬一口。 厉修余就是一个有足够实力的人,几个师兄大半个月才能完成的任务,厉修余也就用十天。 “修余,回来了!” 门还没开,外面就传来一阵苍老的慈祥笑声。 拙意推门而进,白衣男子跟着进了偏厅,转身轻轻把门关上。 厉修余连忙站起身来,只喊一声:“师父,师兄,”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拙意轻轻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拙意看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子,他知道厉修余的倔强,不完成任务,不取了百花老鬼的首级,他是决然不会回来的。 “百花老鬼于魔教之中素来以逃命的手段著称,这次你能杀了他,也可算是功力圆满了,修余,你已经比师父强了!” 拙意很满意这个弟子,年纪虽然最小,却也是天赋最高的一个。 “师父过奖了!”此刻的厉修余早已梳洗干净,换上了干净整洁的青袍,眉清目秀,挺鼻薄唇,没有大师兄陈勤的飘逸,二师兄海澜的阳刚,有的只是沉默。 那白衣男子才微笑着开口道:“小师弟凯旋回来,想必也累了,还是多加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 “我不累!大师兄,”厉修余急忙开口道,突然眼中闪过一道红芒:“师父,如今魔教横行,师父可否再给我魔教之人的情报,我必,,,” “修余!”拙意开口打断了厉修余,慢慢走到窗前,负手而立,顿了顿道:“这已是本月第三次追杀了,近来我观你杀戮之气愈加旺盛,再这样下去,恐怕后果难料啊!你要知道,我灵剑阁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决不是为了杀戮。” 厉修余心里一惊,连忙站起身来道:“师父教诲的是!” 拙意转过身来,缓缓走到厉修余面前,拍了拍厉修余的肩膀道:“师父不是教训你,你铲除魔教之人,做的是好事,但不能毁了自己哇!”拙意收回手来,道:“这样吧,我看最近寻缘的弟子资质都不错,分派给浮海三岛后留下了十余人,等雪域回来,你寻着几个,亲自传授,这样一来,也能化解心中戾气。但切记,弟子们万不可落下了读书,学会做人总比学会杀人重要啊!陈勤,你陪修余一同挑选。” 厉修余一愣,这教导育人之事自己可从未做过,急忙要发话,正要开口,却想到师傅说等雪域回来,什么雪域? 师傅,什么雪域?厉修余不解的问。 不等拙意回答,陈勤接过话来:师弟,想必你也早有听闻,江湖上早就流传,极北之地,雪域深处,天光现世,似有宝物即将出世,两月余前,飘雪楼淳于宴掌门传来消息,十月初九,大雪降临,正是宝物现世之时,我正道大派虽不屑与此,但据南铁甲堡传来消息,魔教不知如何,竟也得到了宝物出世的确切时间,毕竟不能让宝物落入魔教手中,现已九月末了,掌门师父意欲派出你与桐声师妹前往为事。 拙意真人听罢,点点头,突然又道:修余,此次前往,务必小心,这次飘雪楼好像要弄得天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似的,实在奇怪,如今魔教经二十年前南海一案,声势正壮,必然也会前去,你与桐声务必要小心行事,如果实在难为,立刻以我门机鸽传信回来,明白吗? 厉修余怔了一怔,心中有些不解,但却不再发问,点了点头。 可是教导之事我一向不长于此。。。厉修余又想起了什么。 “师父英明!”白衣男子却是笑着大声作揖道。拦下了正要开口的厉修余。 “师兄,你明知我不善教导之事,为何为我揽下?”厉修余打心底里不愿干这种差事,两人慢慢在走廊上走着。 修余,陈勤看着远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说起话来也不急不缓:“如今正魔两派兵刀再起,正道各派明面上是和睦团结,暗地里却无不想着彼此取而代之,上个月,南铁甲堡出了个叫李写的,年仅二十三岁,却一举斩杀魔教聚闲堂赖水清,一时间声镇林野,飘雪楼的姬无妄姑娘于我有一面之缘,我暗地里观察,飘雪楼神功已臻大成,还有抱月城的古怀心姑娘,更是天纵奇才,道行高深,呵呵,门派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甚至门派之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几年浮海三岛门势正兴,接连出了好几个达到洞玄境第七重的弟子,掌门从来不说,但我能看的出,灵剑阁主脉如今上下只有我们师兄弟四个出的了师,如何叫掌门不急啊,况且此次雪域之行掌门势在必得,你与桐声必定要全力而为啊!。” 厉修余不很明白这些,在他的心里,除了杀敌就是杀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厉修余难得的笑了笑道:“三位师兄哪个不比我强,掌门又何必交给我呢?” “哈哈,我四人一个也少不了,除去我们四人,师门里面略是强些的师兄弟们都要亲自教导。”陈勤扶手大笑道。 厉修余一怔,笑了笑,没有搭话,他看了看春风满面,直视前方的陈勤,心中有些感叹,要论整个灵剑阁谁最懂掌门的心思,恐怕非这位陈勤师兄莫属了,况且师兄一向令人折服,余下三位师弟师妹互有长处,却不对这位师兄敬重不已对于陈师兄的话,自己听从便是了。 第六章 雪域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再说云明这边,自与姬无妄分手以来,已有近一年之久,云明也算勤奋之人,分手以来,日夜修习淳于宴的秘籍,自信虽不能向李写那般潇洒飘逸,至少也与常人大有不同,然而此时,云明整个人却好像一件无关痛痒的物件,被楚正兴拎在手里,飞驰于无边无际的云端,周边莫不是形状各异的云朵,随风卷舒,偶尔还有几只飞鸟掠过,随着楚正兴与云明急速掠过,带起的清风柔和的将天空的寂静打破。 云明心中有些不安,大声地喊道:“老哥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黑衣黑袍随风舞动,楚正兴像是没听到似的,也不答话,只是一心往前疾驰。 不知在云端里翱翔了多久,大概有一天一夜的光景,楚正兴终于停下了赶路的身形,缓缓停在了一片茫茫雪原之上。 云明终于感到了寒冷,冷冽的寒风真真犹如锋利的刀子,每一道都将寒意刺进骨缝里。 一天一夜的时间,楚正兴把云明从春意盎然的中原带到了冰冷刺骨的雪原,这个时候,云明才想起一件重要之极的事情,自己一件厚衣服也没有。 云明呲牙咧嘴的说道:“老哥,你带我到这荒无人烟的雪原干什么,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极北雪域吗?” 一天一夜的疾驰赶路,寒冷刺骨的雪原,楚正兴却似乎不受一点点影响,身上还是单薄的黑衣黑袍,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红润。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不错,此地正是极北雪域,我要送你的礼物,也正是这极北雪域即将出世的一件宝物。 云明没有想到楚正兴真的把那句话当真了,大惊道:老哥当真要送我这件宝物? 楚正兴得意一笑,说道:“我楚某一向说话算话,说要送自然不会食言!”说罢径直朝前走去,也不管云明。 云明赶忙跟上前去,在这荒无人烟的极北雪域,看似平静,实则妖兽出没,土著横行,有这样一位强横人物跟随,必然危险会大大降低。 云明使劲裹了裹身上本就极为单薄的衣裳,终于忍不住嘶嘶哈哈的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楚正兴也不回头,负手朝前走去,只答了一句:“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云明也不再发问,此时此刻寒冷是他脑海里浮现的唯一一个词汇,除此之外这位十几岁的少年再也没有其他的心思了。 幸好,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云明终于见到漂泊于寒意当中的一丝丝人烟了。 楚正兴好像对这个地方极为熟悉一般,茫茫雪域,他竟然能够识辨方向,并准确的找到这个好像是唯一的一个村落,这是当地人居住的小小村镇,叫做白莲镇,当地人以驯养当地一种独有的动物来过活,驯鹿,这是一种极为高大的动物,头上长着长并且分叉的犄角,但这种动物又极为温顺,胆子很小,肉质也十分鲜美,鹿皮也十分保暖,当地人自给自足,外地人不会来,当地人也不会出去。 然而这种宁静终于在半月之前被打破了,宝物出世,对于每个修道之人都是无法抵御之诱惑,所谓修道,勤奋努力必不可少,但宝物相助就能让你少一些勤奋努力,并且宝物之中,冥冥之中自然蕴含着一些所谓天意神运。 无数的修道之人早早的提前来到这苍茫雪域,企图在未来即将现世的宝物里分一杯羹。 终于走进了这个村落,窄窄的街道上原本很少有人出现,随着宝物的出现,这条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嘈杂之音也越来越响,不过当楚正兴和云明刚刚把第一脚踩上了这条街道,云明突然有一种清晰的感觉,原本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意走动的人们都驻足不动,片刻之后,人们缓缓移动脚步,竟在街道当中空出了一条相对于街道已经算是宽敞的路来。 云明蒙了,他十分惊讶,片刻之后,猛地抬头看了看楚正兴,然后他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楚正兴将眼前景象看在眼里,却不为所动,好像他认为这是正常似得,他依然负手而立。 云明真正震撼的无以复加,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所有忌惮而颤抖的眼神,都注视着自己身前这个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身上。这位与他戏称义结金兰的老哥身上。 云明真的是惊呆了,他知道楚正兴很厉害,却并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仅仅是现身,已经让所有人都忌惮不已。 正在此刻,楚正兴忽然转回头来,对着已然震撼的云明笑着说道:“云小弟,你说,这些人,如果早就知道我会来,他们还会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吗?” 更加安静了。 原本安静的人群更加安静了。 安静的诡异,安静得让人害怕,此刻恐怕是一根毫针落在地上,都会有巨大的声响。 本就震惊得云明此刻更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此刻陈勤缓步走在灵剑阁通往后山的一条林间小路上,即便独自一人,他的脸上仍然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四方步,如鹤行,他并不着急,而在所有灵剑阁弟子的心目中,他们的大师兄一向是四平八稳,喜气迎人的,陈勤一边走着,一边抬眼望了望高处,两边一些不知名的树木,高于百丈,郁郁葱葱,新鲜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纷纷洒洒了一地的斑驳,像是调皮的蝴蝶,再这样静谧宜人的林子里,无忧无虑的尽情的舞动着。 渐渐地,他似乎听到了一丝水声,他的眼睛微微放亮起来,脚下更是快步了。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距离灵剑阁的后山石林不远处,有一道不小的瀑布,犹如白练从天而降,如雪卷颠,飞流直下,声如奔雷,急湍翻腾,澎湃咆哮,水柱落下时,砸在山根的巨石上,珠玑四溅,珠飞玉散,水汽蒙蒙。 而瀑布底下,巨石根上,一个女子长发披肩,头发上束了条紫带,全身白衣,如雪似冰,衣袂飘飘间长剑直出,抖如灵蛇,女子年方妙龄,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肌肤胜雪,容颜绝丽,面上冰冷如雪,正是一副仙气凛凛的样子。 蒙蒙如月色的剑芒飞天入地,腾飞的雾气跟随着剑势腾转如烟,真个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嗖!一道真气,蒙蒙如月色,如箭袭来,说时迟那时快,陈勤抬头望时,月色剑芒已近环身三尺,剑气狂劲,直把陈勤周边的灌木丛压得向两边倒下。 如此的劲风,陈勤却连眼皮都没跳一下。 仍然带着温暖的笑意,陈勤轻笑道:“多日不见,莫师妹的烟月锋刃更见犀利!” “师兄!”莫桐声一翻手腕,手中的烟月锋刃竟如星撒夜空,消匿于无形,直起身来,本来冷冷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陈勤不动声色,站在原地,等待莫桐声上进前来,他才转身与莫桐声并肩而行。 俨然已是入夏了,灵剑阁的主脉,卧云山上一片郁郁葱葱,抬眼望去,尽是生机勃勃,陈勤与莫桐声一同走在来时的那条林间小道上,陈勤又开口说道:“莫师妹天纵奇才,愚兄如今拍马难及,再过五年,两甲子一届的稷山大典,恐怕是莫师妹的囊中之物了。” “陈师兄实在过奖了。”莫桐声微微一笑道,脸上却并未有倨傲之色。 陈勤仰天打个哈哈,语气一顿,接着说道:“今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掌门真人,托我与你说几句话。” 莫桐声并不奇怪,近些年,掌门真人座下的四位弟子,陈勤厉修余,海澜莫桐声,具以出师,因而这近些年来,拙意真人已经很少再亲自教导了,四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独自修炼,每人又常常闭关,故而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掌门真人了,就是同门的四位,也常常难以见面。 陈勤常年跟随在掌门真人身边,替代着处理门中事物,海澜统领山下巡防,为图近便,便直接在山下住宿,厉修余近些年多在外追杀魔教中人,更是见不到人影。 这些年,反而不如小时来的亲密了。 莫桐声微微转动螓首,看着陈勤熟悉的面孔,心中有些恍惚,陈勤,常年跟随掌门真人身边,待人接物愈加老练,反倒让莫桐声看不透那无时无刻的笑意了。 半晌,她才醒过神来,微笑道:“师兄但说无妨。” 陈勤并未注意到莫桐声的脸色,和蔼道:“近些日子,极北雪域异宝现世之说,已在江湖上甚嚣尘上,我灵剑阁是名门正派,虽不屑与此,但毕竟如今的魔教声势正壮,倘若真有宝物,叫魔教得了去,岂不是助纣为虐?如此一来,魔教便更加难以对付,因此,掌门真人慎重决定,极北雪域之事,我灵剑阁还是要去争一争,夺一夺的。” 莫桐声挽了挽掉落在额前的青丝,深吸口气道:“这件事师妹倒也略有耳闻,不知掌门师父是如何决定的?” “掌门真人意欲派你与修余前往为事。”陈勤突然止住了脚步,正色道。 莫桐声顿时睁大了眼睛,”啊?厉修余?“ 陈勤轻笑道:“不错,考虑到莫师妹久在阁中,未曾历练,而厉师弟杀伐果断,经验老道,莫师妹跟随厉师弟出门,师父也能放心些。” 莫桐声实际上并不惊讶自己会出门历练,在每个弟子出师后不久,灵剑阁便会安排事物出门历练一次,她惊讶的是这次,会是跟随厉修余一同前往。 近些年,厉修余在灵剑阁的名声已经不弱于陈勤,甚至犹有甚之,其杀伐狠辣,其沉默寡言,让所有灵剑阁弟子无不又敬又畏。 莫桐声近些年已经很少看到他了,一直在外追杀魔教之人的厉修余,每次任务归来,都能带着敌人的首级,这让他不但在灵剑阁,甚至是在江湖上,都名声显赫。 陈勤似乎看出些什么,微笑道:“莫师妹不必担忧,厉师弟虽然平日里话少些,但人还是很好的。” 莫桐声有些怅然,微微点点头。 陈勤接着正色说道:“此次前往,想必其他门派必定也有精英弟子前去,掌门真人说,我们不可人前失礼,但也不能丢了我灵剑阁的脸面。”顿了一顿,又道:“明日一早,你们便出发,届时厉师弟在山下等你,此次前往,安全第一,宝物次之,明白吗?” 莫桐声郑重的点了点头。 莫桐声很奇怪。 她很奇怪前面那道身形竟如此的沉默,竟如此的一言不发。 按道理来讲,她是厉修余的师姐,虽然他们年龄相仿,但毕竟辈分于此,不可违背,然而事实是,两人从灵剑阁下山以来,只有一句对话。 作为师姐,她有自己的骄傲,所以厉修余沉默的时候,她也不屑于先开口。 莫桐声又一次抬眼望了望厉修余的背影,两人虽是同门同派,又是一个师父教导,然而自两人相识以来,两人很少有过交流,以及交集。 陈勤厉修余,海澜莫桐声,作为灵剑阁掌门拙意真人的四个亲传弟子,拙意真人都是单独授业,从没有过多人一起教导。 陈勤作为掌门左膀右臂,平日里祭典,杂务,各项琐事都是他代为处理,又加上他平易近人,春风和睦,不管是门内弟子,还是江湖人士皆为仰慕敬重,人称君子剑,他待人接物十分高明,反而没人能猜得透这位大师兄的真实修为了。 海澜,是莫桐声最讨厌的家伙,是整个灵剑阁负责山下巡视的统领,一来护卫灵剑阁的安全,提放不轨之人的偷袭,二来保护附近周边的安全,他做的十分不错,自他负责以来,灵剑阁固若金汤,周边百姓安居乐业,人不坏,不过十分爱慕莫桐声,平日里寻得机会就在莫桐声面前转悠,另莫桐声烦不胜烦。 而莫桐声,作为唯一一个亲传女弟子,生的容颜绝丽,肌肤胜雪,年龄又小,修为在拙意真人的亲传指点下,更是突飞猛进,近些年来更是声名在外,海澜自不必说,整个灵剑阁凡是同龄的男弟子无不对其青睐有加,暗自喜欢。 除了眼前这个人。 她跟厉修余时常见面,却几乎未曾交流过,几次见面,他都是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面见掌门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冷峻,沉默,血腥,像是一匹刚刚猎杀完成的狼。他不可想象二十余岁的人竟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除了杀人,莫桐声再听不到其他关于厉修余的事情了。 事实上他还是说了一句话的,虽然是两天里唯一的一句。就在刚刚,厉修余突然顿住了身形,有些沙哑的说道:马上到了。 想不到莫桐声比他更加惜字如金,道:“嗯。” 已经渐渐感到刺骨的寒意了,脚下的积雪已经能够接近膝盖,不过作为修道之人,御行于积雪的表面,并不是什么难事。 厉修余有些出乎意料,他知道没有什么人愿意与他这样沉默的人一起同行,他也从不介意,作为整个魔教最为忌惮的人,他习惯于沉默,隐藏,孤独,最后犹如一头藏于荒野多时的饿狼一般,突然狠狠地跳将出来,一口咬住敌人的咽喉,他很享受那种快感。 厉修余实际上多少有些瞧不起这个女孩,虽然她看上去修为高深,灵剑阁的各种技艺也无不炉火纯青,但在他以为,没有喝过猎物喉管里第一口滚烫热血的狼,不过是条狗罢了。 五个字的对话到此为止,一路的沉默伴随两个人来到那个雪原上小小的村落,白莲镇。 这样的蛮荒雪域根本没有中原上每个镇上都有的客栈,因为除了当地人,根本没有人愿意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除非这里有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来到这里的修道之人没有住所,起初人少,大都借住在当地土著的家中,无奈人越来越多,人们只能借助当地人使用这里的特产驯鹿皮,临时搭建起毡房居住,这种毡房是当地人外出放养驯鹿时为了休息而临时搭建的一种独特居所,几根木棍,几张鹿皮就可建起,而此时,为了这些外来人口的居住,当地人也只好在村落周围搭建起来。 而与这些圆鼓鼓,白澄澄的毡房格格不入的,是村落东南角上的一处房屋。 具体来说,这不是一处房屋,是一幢三层楼阁,飞檐青瓦,雕梁画栋,鳞次栉比,精美绝伦。 这似乎是从中原的某个大城市中搬挪过来的,因为他与周边的皑皑白雪,天寒地冻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相差甚远。 每个抬头观望的人眼神中都饱含着不同的神情,他们知道那里面住着一位他们虽然不认识但绝对是修为莫测的高深强者,因为在那当日,那位高深强者仅仅是现身众前,已经让所有的人感觉到了他的强大。 但此刻,厉修余已经出离的愤怒。 犹如地狱的焚炎,熊熊的燃烧。 犹如冷冽的冰洞,心中寒意已然盖过这雪域寒意。 厉修余面色煞白,白的如同这雪域的雪原,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望着这栋三层阁楼,手中白色的冷光已然泛起,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了。 他天赋之高,让灵剑阁上上下下无不叹为观止,但他修炼的刻苦,就连一向严厉的拙意有时都感到心疼,别人闭关,三月五月就出来了,他一闭关,就是三年,整个灵剑阁要说天赋最高的,厉修余必然是其中之一,但要说最为勤奋的,却必然是厉修余,没有之一,果然天不负,厉修余年仅二十出头,但一身修为,在同龄之间已是少有望其项背者。 而这一切的原因,正是这栋三层阁楼。 实际上,是这栋三层阁楼的主人。 二十年前,南海寻宝一案中,尚在襁褓之中的厉修余,失去了父母双亲,而杀害他们的人,正是这栋三层阁楼的主人。 那时刚刚出生的厉修余尚未开智,时至今日,厉修余早已不记得父母双亲的样子了。 但从小失去双亲的厉修余却时时刻刻不敢忘记,他的刻苦,他的汗水,他的血泪,都是为这栋三层阁楼的主人准备的,他要手刃他的仇人。 然而,沉闷而急促的呼吸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了,厉修余明白,他还需要等待。 于是他松开了拳头,露出已经满是血迹,颤抖的手掌。 于是他深深望了一眼那栋三层阁楼,转身离开。 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第七章 深谈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哗啦一声。 毡房上沉积的白雪随着门帘的打开,簌簌掉落,厉修余猫了猫腰,进了莫桐声的毡房,房间里简易至极,一张临时搭建的床铺,一盏有些摇曳的炉火,厉修余定了定身子,外面强烈的光线让他还不太适应毡房内暗淡。 他拍了拍脚上不小心沾上的积雪,站到了炉火旁边。 而自始至终,盘坐在榻上静静打坐的莫桐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厉修余紧紧盯着那似有似无,轻轻摇曳的炉火,好像生怕它在某一刻,再没有力气燃烧了。 呼,厉修余转头看看莫桐声,深呼吸了口气,道:“麻烦不小,来了很多人。” 莫桐声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炉边的厉修余,忽然间笑了笑。 正犹如此刻的冰川雪原,迎来了三月的春风,温暖袭人。 莫桐声意味深长的笑道:“厉师弟修为高深,近年来又历练颇多,杀伐果断,想必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厉修余自然听得出其中的些许讽意,却也不以为意,回过头来,盯着莫桐声道:“你我同出一门,此次雪域之行,决不能丢了灵剑阁的颜面。” 莫桐声听罢心中怅然,正色道:“辛苦厉师弟外出打探了,厉师弟以为如何?” 厉修余终于转过头去,还是盯着炉火,半晌,不解的摇摇头道:“此次飘雪楼好像要弄得天下无人不知一般,三教九流,尽皆来到,外面全是不计其数的修道人,都想要分一杯羹呢,其他无关紧要,有一件利害事,有一件蹊跷事,”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看外面那幢三层楼阁。” 莫桐声有些奇怪,起身掀开门帘往外瞧了瞧,那幢三层阁楼实在太过显眼,无需寻找,一眼就可以看见。莫桐声不明所以,回头望向厉修余。 “那是一件法宝!”厉修余抬头看着莫桐声,眼中有着莫名的味道,静静的道。 莫桐声大惊失色,没有看到厉修余眼中的神色,奇声问道:“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法宝吗,它的主人是谁?” 厉修余平日里没说过这么多的话,竟有些累似的,又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顿了顿道:“此楼名随心楼,是百余年前,江湖上有一位自号随心道人的乡野散修制成的,此人道行不高,却是一位炼制法宝的高手,这件随心楼便是他生平最为得意之作,此物可大可小,与人争斗时可困敌于内,着实厉害,后来。。。” 厉修余又是一顿,抬眼看了看莫桐声,说道:“后来当时的魔教诛月宫宫主瞧上了这件法宝,意欲高价购买,不过随心楼乃是随心道人不可商贾之物,于是婉言拒绝,本以为相安无事,却不料诛月宫宫主竟然亲自出马,杀害随心,取了这件随心楼。” 莫桐声听罢,美目轻挑,义愤填膺,恨恨的道:“魔教中人果然各个心狠手辣,夺人所爱不说,竟然杀人灭口,着实可恨!这位诛月宫主如今如何?” 厉修余还是那么平静,说道:“当时的那位诛月宫主,正是当今一统楚地,号令魔教的鸿鹄!” 莫桐声惊愕失色,瞠目不语。 鸿鹄这两个字对于如今的灵剑阁来讲,实在是如雷贯耳,记忆深刻,此人不但修为高深莫测,道行深厚,更令江湖人忌惮的是此人身负无双智计,神机妙算,奇谋百出,若干年前的南海寻宝一案,魔教倾巢尽出,虽然灵剑阁飘雪楼南北铁甲堡共同联手抵御,却仍然大大低估了魔教实力,南铁甲堡掌门曲靖扬爱子不幸被杀,曲靖扬本人也受了重伤,根基受损,灵剑阁掌门师弟戒律堂首座宇文康被杀,更令人叹惜的是飘雪楼掌门厉伯鸿夫妇为救师弟淳于宴独闯鸠王谷,不幸双双遇害,此一役正道门派大败,各门各派精锐弟子死伤无数,中流砥柱皆有损失,一时间风声鹤唳,哀鸿遍野。 而这些死伤正道人士的始作俑者当中,都有一个人的身影,鸿鹄,而更令人脊背发凉,忌惮不已的是,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空气中的宁静保持了很久,让原本寒冷的光线,显得更加暗淡,莫桐声怔了半天,终于开口了:“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吗?” 厉修余搓了搓手,眉头紧锁了起来,道:“这件事奇就奇在这里,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很多!” 莫桐声骇然,问道:“既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他不怕暴露行踪吗?” 柔弱的焰火在炉上轻轻摇曳,仿佛会随时熄灭一般,厉修余眯着眼,皱着眉,紧盯着火焰,沉思不语。 半晌,莫桐声又道:“你不是说还有一件蹊跷事吗?” 莫桐声的话语将厉修余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厉修余开口道:“不错,还有一件事,让我十分奇怪。” 顿了顿,厉修余又道:“虽然早在一年前,极北雪域宝物即将现世的消息,就已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但宝物出现的时间,地点,是由距离极北雪域极近的飘雪楼传出来的,不过关于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其他门派路途遥远,谁会不远万里,亲来考证?” 莫桐声万万没想到厉修余会说这样的话,惊道:“飘雪楼虽多年隐世不出,但毕竟也是名门正派,怕是不会故意传出假消息吧,你又何出此言?” 厉修余目露精光,双眼微眯,突然间盯着莫桐声说道:“因为传出宝物现世这个消息的飘雪楼,到现在没有一人来到这里!” 莫桐声更是惊骇的瞠目结舌。 魔教教主高调现身于此,好像志在必得,飘雪楼传出消息,弄得天下无人不知,自己却并未现身,这让厉修余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解。 莫桐声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半晌,她终于收起了惊骇的神色,道:“此间事大,一旦掀起狂澜,绝非你我可以力挽,必须禀告掌门真人,由他做出定夺!” 厉修余沉默不语,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云明实际上很奇怪,他很好奇带自己来到这极北雪域的楚正兴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当他从那栋三层阁楼中往外瞭望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街道上的人已经比往常少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日楚正兴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说,这些人,如果早就知道我会来,他们还会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吗? 强大的人,竟然如此强大。 云明站在窗前,望着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原,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天空如此湛蓝,大地如此白洁,这个小小村落,成了整个世界的唯一污垢。 他开始相信,只要楚正兴愿意,他能毫不费力的抹除它。 但更让她好奇地,是楚正兴为什么如此厚待于他,一个名不见经传,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四岁少年,难道是因为他与自己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吗? 云明自嘲的笑了,越想越好笑,于是他捧腹大笑,笑的弯腰捧腹,前仰后合。 这个时候,楚正兴走了过来,说道:“什么事让云小弟如此开心大笑呢,说来听听。” 云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得道:“刚才我在想,老哥修为高深,实力滔天,却为何对我一个无名小子青目以待,大概是你我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吧,你说这个理由可笑不可笑?” 楚正兴听罢,嘴角上也有了笑意,渐渐整个面目都有了笑容,到了最后,竟跟云明两个人一起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了。 笑了半晌,两人终于止住了笑意,不知所谓的笑意,楚正兴道:“云小弟,你我既已相交相识,又何必非要明白为何呢,来来来,我这还有些好茶,你我谈天说地,静坐品茗岂非美事?” 云明十七岁了,自东行以来,见了商贾的狡猾,见了人情的冷暖,见了行凶的残忍,见了杀人的血腥,此刻在这大笑之后,终于感到这件事情有不为人知的深意,终于心中有了些许的防备。 然而这防备却不知所名,云明只好笑道:“正是。” 两人端坐于茶案两侧,壶是好壶,杯是好杯,比之上一次古道边的茶摊,实在是高明的多了,氤氲水气,烟波浩渺。 楚正兴用刚从炉上烧开的热水,挨个的把壶和杯烫洗了一遍,搁置一旁,从暗匣里取出一瓷罐,打开罐子,里面是一种呈现为淡紫色的茶叶,叶片舒展。 云明瞳孔一缩,急忙凑上前去,捻出一粒来细细观看,楚正兴笑了笑,道:“云小弟可知道这是什么茶呢?” 云明看了半晌,又将茶叶放在鼻前细细嗅闻,想了半天不确定得道:“昔日小弟未曾出门以前,家中经营茶楼生意,所见茶叶品种无数,不过单这一种,小弟确实未曾见过。” 楚正兴哈哈一声大笑道:“就连云小弟这等精通茶道之人,也未曾见过,那楚某人心中不免有些自得了。” 云明皱起眉头,紧盯着手中那片茶叶,突然眼前一亮,道:“小弟虽然未曾见过,但曾于家中藏书中似有阅及,小弟如若说错了,老哥不要笑话。” 楚正兴正将开水倒进添有茶叶的茶壶中,闻言笑道:“但说无妨。” 云明放下手中茶叶,侃侃道:“闻言南疆不知名处,有挖药人误入此地,闻得一阵奇香,寻香而去,发现深谷之下,溪水之畔,生有两株未名树木,一高一矮,一粗一细,两棵树盘根错节,结伴而生,正如一对夫妻相互依偎,而香气也正是从这里散发而出的,其叶片狭窄细小,兰香浓郁,挖药人喜不自胜,贪婪之心欲据为己有,于有一日,将两株茶树挪植于家中,不料几日之后,两株茶树由于水土不服双双死掉,实在可惜,自此以后此种茶树也从此绝迹,再无出现,两棵树上仅有的叶片也被茶商闻香而来,制作成了唯一的孤品,命名为夫妻兰,高价出售。” 云明说完的时候,洗茶的步骤已然完毕,云明已然闻到一股异常浓郁的兰香,兰香之中又掺杂茶香,让人十分沉醉,楚正兴正用木夹子将一直瓷白杯子置于云明案前,拎起壶来,濯濯倒了起来,一边说道:“云小弟说的不错,老哥十分敬佩云小弟的茶识,正如小弟所说,人之贪婪贪欲,竟使得不世出的茶树从此绝迹于世上,实为可恨,不过以楚某见识,挖药人的可恨之处,不在于他想将宝物据为己有,而在于他想将宝物据为己有,却又没有保存他的能力,即便茶树继续存活于世,终有一日,也会被他人抢夺,不是吗?” 云明细细嗅闻那瓷白杯中氤氲水气,茶香兰香并存,轻吸一口,满口异香,耳边听到楚正兴的话语,心中却有了凛然的寒意,云明放下手中杯子,却不做回答,另起炉灶道:“楚老哥说要送我一件宝物,云明无功无德,受之有愧。” 楚正兴微微笑道:“云小弟莫急,方才云小弟问我如此青目于你,自然不是因为你我同谙茶道。” 楚正兴顿了一顿,抬眼看了一看对面这个少年。 这是个不普通的少年,他不比常人聪慧多少,也不比常人强壮许多。 但至少,这是个修道天赋不错的孩子。 楚正兴身通神魂之术确非虚言,这种奇术虽然楚正兴才修炼几年,尚不精通,但观望一人的魂魄,根骨,已然炉火纯青,当日在古道茶摊之时,楚正兴一开始并未注意,只是当做擦肩过客罢了,待到两人同坐一桌,品茗闲坐之时,楚正兴才用此奇术查探。 “灵剑阁好厉害啊,”楚正兴道的无头无尾,道的毫无缘由。 楚正兴当日在古道茶摊之时,说过一句同样的话,灵剑阁,一个普通弟子,下山寻缘,竟能找到如此天赋秉异的人才,这说明灵剑阁数百年如一日的掌握着这种能力,而且已然教习到很多弟子。 而自己,若不是许多年前南海之行,得到这神魂奇术,到现在仍然不会这种能力。 突然之间,他对自己的这次极北雪域的计划,开始有些担忧了。 看着这活力朝气的少年,楚正兴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孩子,一个同样天赋秉异的孩子,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失去父母的孩子。 面前,是一个拥有无限未来的人,是一个会在灵剑阁大展拳脚的的人,是一个会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人。 楚正兴明白两人的不同,自己是个为灵剑阁所不容的人,而云明会成为灵剑阁的弟子,不过楚正兴不屑于杀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呢! 他长舒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 云明还是十分错愕的,他被灵剑阁挑中不假,却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达到楚正兴所说的那种地步。 惊愕之后,反而是冷静了许多,半晌他说道,“这足够吗?” 楚正兴已经喝了三杯茶了,他说道:“这足够了,”顿了一顿,他突然意味深长的道:“而且我相信终有一天,你我会并肩为战的。” 云明还是有些迟疑,因为他不知道楚正兴是什么人,但又放心多了,起码他知道了原因,知道原因意味着他不会伤害自己,更重要的,他还承诺给自己宝物呢! 云明心情舒朗了一些,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了望外面,说道:“人还是好多啊!” 楚正兴也同样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屋里温暖如春,外面却依旧是寒风凛冽,云明转头看他,寒风刮在楚正兴的脸上,发须飘散,整个人如同无锋重剑,气势恢宏。 楚正兴突然意味深长的笑道:“人越多,我们才越能得到宝物!” 云明越发看不懂这个人了。 一只青铜小鼎立在案上,鼎口之中散发着氤氲的热气,如果仔细嗅闻,就能闻到一股奇香,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在鼎的底端发现四颗乳白色的丸药。 拙意一手执在鼎耳之上,一些白色光华从拙意有些干枯的手上散发出来,案上还放置着一些药材,拙意把这些干净的药材缓缓放进鼎中,那氤氲热气似是温度极端恐怖的火焰,药材刚刚入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萎缩,一些渣料掉落,被青铜小鼎低端的一处圆孔吸纳,不使至于沾到快要成型的丸药之上,萎缩的药材慢慢变为一小团青色液体。 炼制丹药是一件非常耗费功力的事,拙意的额头上已经星星的出了些汗了,作为灵剑阁的掌门,他已经许久不炼制丹药了,许多门中需要的丹药很多弟子就能炼制,这一次,他炼制的却是几枚相当有难度的丹药,非他亲自上阵不可。 陈勤站在稍远处的地方,看着拙意颤颤巍巍的完成最后一道程序,心中不免唏嘘,拙意已经太久没有出手了,久到连自己这个大弟子都不知道掌门到底道行几何,不过今天总算明白了一些,至少自己来炼制这丹药,是完全没可能的。 青色的液体均匀的洒在乳白色的丸药之上,瞬间被吸附了进去,消失不见。 陈勤注意到,拙意的身体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了,同时炼制四枚丹药,让这个道行深不可测的老人,也有些捉襟见肘了,陈勤微微叹息了一声,他明白,本来作为掌门,他不需要这么拼命,也没有必要这么拼命。 直到几日之前,灵剑阁特有的传信鸟从极北雪域传信回来,信上的内容,让他有些不安。 作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应该很少有什么事物能让他不安了。 但很快,这种不安愈演愈烈,但又是如此的莫名。 于是他急召浮海三岛的龙穴岛首座汤玉伯,和陈勤,共同商议,最后决定,由汤玉伯,前往极北雪域,以应付突生诡谲的局面,在汤玉伯临行之前,拙意又亲自出手,炼制出了这四枚救命的丹药。 汤玉伯倒觉得掌门真人有些大题小做了,就算鸿鹄真的去到了极北雪域,所行也不过是为了宝物,但掌门执意如此,汤玉伯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陈勤赶忙迎上去,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拙意真人,从身上取出一块白色手帕来,替拙意擦拭汗渍。 拙意脸色有些苍白,他笑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陈勤细细为拙意擦汗,道:“师父不老,只是此药耗费太大。” 拙意又是一笑,道:“你汤师叔定然觉得我年老失勇了。” 陈勤扶着拙意坐下,道:“厉师弟,莫师妹俱是大才,又加上汤师叔修为通天,此行定然有惊无险。” 拙意看看陈勤,知道他还没有说完,也不说话,果然陈勤继续道:“不过此事疑点重重,多一层保证固然是好的,只是辛苦师父了。” 拙意张开手,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瓶中,隐隐有四枚丸药滚动,脸色凝重道:“南海一事,我正道多有损伤,如今鸿鹄亲去,此人有心计无双,诡谲神算,就怕他又是心怀不轨,多一层保障我也能放心些。 陈勤心中一凛,许久道:”南海一事,怕是让我们所有人长了教训,如今极北雪域又现宝物,我正道人士一定早就加足了戒备。“ 拙意静静坐着,过了许久,把玉瓶递给了陈勤,道:”叫你汤师叔出发吧。“ 陈勤应是退去。 第八章 上山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天地之间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是一种能令人产生思念的东西,雪原上,即将下雪时的阴沉天空尤为甚之。 十月初八了啊! 十月初八的早晨,静静坐在毡房帘内,望着黑沉天空与纯白雪原在遥远的地方汇成一条灰蒙蒙的线,厉修余心中有了哀伤的思绪。 二十余年了,哪怕只见你们一面也好啊! 那个时候,厉修余尚在襁褓之中,尚未开智,并不记得自己的双亲是两位怎样的人,就被魔教杀害,年幼的自己被二叔淳于宴收养,等到八九岁的时候,自己已稍有所成,但这个时候又有了新的噩耗,淳于师叔染上了不治之症,从此以后,不祥之人这个词,就在也无法从厉修余的心中抹去了,又过了几年,淳于宴的病情又多有加重,终于将厉修余赶出师门飘雪楼。 连师父都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啊! 厉修余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以来,他拜入灵剑阁,苦修道行,无数次斩杀魔教之人,为的就是祛除这样的名号。 正在此时,厉修余听见外面一阵阵嘈杂声音,厉修余走出帐外,看到很多人正在望着自己毡房后的远处,厉修余有些奇怪,转身望去。 只见数十里之外的雪山之上,山顶上灰沉沉,雾蒙蒙的,竟似已经下起了大雪一般,而在山顶之上,四道若隐若无的鬼魅红光,隐隐约约的透过这糟糕的天气,散发着光亮。 周围的人几乎全都是修道之人,平日里全都藏于毡房不出,如今宝物异光出现,全部都钻出来向那雪山之巅观望。 厉修余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热闹,更重要的是,人多了,抢夺宝物的目的就更难达成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桐声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厉修余的身后了,莫桐声往前迈了一步,与厉修余并肩站着,轻轻地说道:”终于要来了。“ 厉修余默不作声,只望着远处雪山之巅的鬼魅异光,莫桐声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也大概了解了厉修余的性情,也不以为意。 半晌莫桐声又开口道:”你看左边,那一青一黑,是南铁甲堡的人,那穿着青色长衫,书生模样的人,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铁甲书生李写。“ 厉修余早就注意到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了,厉修余抚了抚腰间,此刻正有八口江湖闻名的秋叶匕锋利待发,他道:”此人修为怕不在你我之下。“ 莫桐声又道:”你的右手边,穿着月色长裙,容貌秀丽的女子,名叫古怀心,最近刚刚出师,就到这历练来了,是抱月城的人,他们距离此地最为遥远,想不到竟也赶来了。“ 厉修余点点头,转过头,瞟了一眼白莲镇东南角的那座三层阁楼,冷笑道:”连他也来了,有谁还会不来吗?“ 抱月城是极往西的一个修真门派,位于两座相连的万仞山峰之间,每逢夜晚,两座大山犹如两条巨大手臂,抱向明月,抱月城由此而来,门中女子众多,正如灵剑阁中浮海三岛中的朱霓岛一般。 厉修余注意到,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动身前往雪山了,此刻他心中有着很多的不解,没有发现飘雪楼的人,让这匹常在刀尖上舔血的狼心中不安。 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开口道:”我们也去吗?“ 莫桐声没有说话,只是自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递与厉修余。 厉修余看罢,半晌,说道:“那我们下午动身吧!” 莫桐声默然。 让人惊奇的是两边的李写,古怀心等人也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向厉修余莫桐声一样,观望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到帐中了。 莫桐声没有回去自己的毡房,而是跟随厉修余来到他的房间,大事将近,她在也无法心安了,心中的激动,顾虑,忌惮,兴奋,浮躁一股脑全堆积了起来,令他看起来脸色有些发白。 厉修余注意到了这个第一次出外历练的姑娘,果然如他预料似得,有些紧张,他从炉上取下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莫桐声,缓缓说道:“如果有人要抢夺你的东西,你可以给他,如果有人辱骂于你,你可以忍受,但如果有人要杀你,你还会无动于衷吗?” 莫桐声接过热水,望向厉修余。 厉修余的脸庞,竟像他那柄锋利的,一往无前的冻雪剑,凝聚着锐气,冰冷,与安静。 与往常无数次厮杀纵横一样,这样的危险他能够泰然处之。 厉修余不再多言,笑了笑道:我“有点奇怪,我们与飘雪楼,抱月城,南北铁甲堡同为正道大派,就算我们同为宝物,但也理应相互帮助,互通有无才对,起码也应该互相打个招呼才是啊,不过我看非但如此,竟然还都有互相防备之意,提防之心呢?” 莫桐声吸了一口杯中的氤氲水气,暗自深呼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有了好转,在来之前她信心十足,以为以自己的道行修为完全能够应付眼前的局面,不料一时间风云突变,诡谲异常,反而心中不安了。 听到厉修余的问题,莫桐声顿了一顿,才缓缓道:“各大派之间远远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和睦,私下中明争暗斗,明枪暗箭不断,所为的不过是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听朱霓岛虹绫师叔说,二十多年前,南海寻宝一案,正道各大门派虽联力抵御,到最后仍然死伤惨重,各门各派精锐弟子,中流砥柱皆有伤亡,其实我正道一边实力本不输于魔教,实在是因为暗藏私心,各怀鬼胎,以为别家胜负不关己事,直到被魔教各个击破,才心生悔意,但却为时已晚,当时南铁甲堡堡主曲靖扬被魔教两名宫主合攻,我门当时戒律堂宇文堂主的对手修为较弱,但却并未及时解决对手,施以援助,曲靖扬之子救父心切,以羸弱实力加入战局,不幸被杀,曲靖扬本人重伤逃遁,而那两位魔教宫主立刻围攻宇文师叔,宇文师叔也不幸战死,后来飘雪楼掌门师弟淳于宴被魔教鸿鹄擒住,掌门厉伯鸿求助其他各大门派,而各门各派此刻都已精疲力尽,不愿施以援手,我们虽与飘雪楼素来交好,但宇文师叔已死,也不得不原地观望了,厉伯鸿夫妇悲愤不已,无奈——” 莫桐声突然停了下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厉修余。 厉修余的脸庞从听到那个名字开始,就在不停地颤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中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阴冷怒火。 接下来的故事每个人都知道了,厉伯鸿夫妇独闯鸠王谷营救淳于宴,结果淳于宴被救出,厉氏夫妇却身埋鸠王谷。 莫桐声静静瞧着这头愤怒的狮子,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而且还说错了那么多,心中有些愧疚难安,她缓缓说道:“厉师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天道公正,善恶终有报。” 厉修余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外面此刻已经白茫茫的混沌一片了,大雪似乎将整个天地塞满,雪势之大已经难以看到稍远处的地方了,云明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身形,都在赶往数十里之外那座雪山之巅,每个人都斗志昂扬,每个人都难掩兴奋,每个人都急切盼望着这一次,能夺得宝物,从此修为实力突飞猛进,扬名立万。 而这座阁楼的主人,楚正兴,却似乎毫不着急,还在二楼熟睡之中,睡得酣畅淋漓,毫无知觉。 云明的心里是略有些紧张与兴奋的,天下江湖好手已来其半,而宝物谁都想据为己有,作为人类,每一个都是极其贪婪的,这一次寻宝之行,必然不会少了精彩纷呈,厮杀纵横,而云明,在这些人当中,实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 然而就算如此,楚正兴仍然承诺他宝物有他的一杯羹,这让他如何不兴奋呢! 他真的想立刻就把楚正兴从床榻上喊起来,一共赶往雪山,但他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就算自己去了,恐怕也毫无助益,当下只得按下心来,静静等待。 厉修余和莫桐声,出发的很晚,此刻已接近太阳落下去了,心中的疑虑,直到此刻,仍未得解,这让他们不得不谨慎的提防,等到大多数人都已经出发了,他们才走出毡房。 大雪不但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更是愈演愈烈,雪如鹅毛,簌簌的掉落,有的掉落在本就是皑皑的雪原上,有的掉落在行人的肩上,发上。 此刻竟然不再那么寒冷,厉修余兀自往前走着,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莫桐声, 雪中有佳人,娇容绝红尘,容颜绝丽,肌肤胜雪,三千青丝上星星撒了一些纯洁的雪花,如此的娇媚动人,如此的恍如仙子。 厉修余有那么一瞬,仅仅那么一瞬,呆住了,他立马转回头去,直望着前方,脚下步履不停。 莫桐声察觉他看了自己一眼,想不到这样的人也有如此的一面,想到这里,莫桐声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莫桐声是灵剑阁众多女弟子中的佼佼者,不仅仅是因为修为,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很漂亮,追求者自然络绎不绝,其中灵剑阁上下都毫无疑义的一个,就是她的师兄海澜,两人几乎同时入门,同在拙意膝下教导,又是同样的精采绝艳,道行精深。 莫桐声不讨厌海澜,但决算不上喜欢,她不想只是心如止水的修炼,但不会迁就别人的心意。 她往日与厉修余极少接触,这几日相处下来,终于发现这个看起来狠厉,沉默,冷静到变态的人,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 “莫师姐!” 莫桐声厉修余突然听到一声叫喊,好像是叫莫桐声的,两人回过身去,发现三道身形自漫天雪花中快速接近了过来。 厉修余的身体突然绷紧了起来,右手在一瞬间轻轻擦了擦,下一刻,只要前来的人有一丝不轨之意,冻雪剑就会喷薄而出。 身形终于来到莫桐声的身前,一袭青色长衫,书生模样的,正是南铁甲堡李写,身后两位身穿黑色长袍,身材壮硕的汉子,紧随而至。 莫桐声认出了李写,微微行礼,笑道:“原来是南铁甲堡李写师兄!” 李写一拱手,礼貌的笑道;莫师姐,“多年不见,仍然风采依旧!” 两人礼貌的寒暄着,一旁的厉修余才终于放下了警惕,手中白色的光芒静悄悄的散去,站在一旁,却并不想加入这寒暄。 两人寒暄半晌,李写目光流转,看向一旁的厉修余,道:“这位师兄是?一边将疑问的目光转向莫桐声。” 厉修余没有答话,莫桐声接过话去:“哦,这位是我师弟,厉修余。' 李写的眼神微微一缩,但一瞬便恢复正常,他身后的两人身形更是微微颤了一下。李写看向厉修余,爽朗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厉师兄的大名在下实在是如雷贯耳啊!“ 李写的笑容爽朗而真诚,得体而礼貌,让人如沐春光,厉修余不禁想起了他的大师兄陈勤,不由得心生起了好感,微微生硬的笑道:“李师兄一举斩杀魔教聚闲堂赖水清,声震林野,师弟我十分钦佩!“ 李写听闻,却不自傲,轻摆摆手笑道:“哈哈,你我不要李师兄厉师兄了,不如你我结伴同行,共取宝物如何?” 莫桐声却并未作答,二十余年前的南海寻宝以案,仍然历历在目,正魔自然势不两立,同道之间,如今也难以轻信啊。 莫桐声笑笑道:“不如我们路上商议。” 李写身为南铁甲堡堡主弟子,自然对那段南海往事知之甚多,此刻也了解莫桐声心中所想,听莫桐声如此回答,也不以为意,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五人一起同行在雪原之上,仍然是众多实力中人数较少的一队,其他门派少则十数人,多则上百人,五人混在其中,实在是微不足道,然而周围的人却无不对这支五人队伍心生忌惮,有很多人已经隐隐认出了这五个人的身份,同门之间无不议论纷纷。 厉修余沉默不言,兀自前行,莫桐声只好开口道:“不知这两位是?” 李写拍拍肩上的雪花,一手在前,一手附后,完完全全一副书生模样,此刻听到莫桐声发问,笑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李写指着左手边道:“是我师弟,梁浩,这位。”李写又指着右手边道:“是北铁甲堡的韩穆青师弟。” 两位师弟都是拱手示意,而厉修余和莫桐声的目光一下子都投在了韩穆青身上。 这不得不让厉修余两人惊讶,南北铁甲堡两位掌门之间,虽同出一门,却心有嫌隙,貌合神离,两派之间几经多年不相来往,都是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而如今两派弟子共同行动,结伴而行,实在是厉莫二人没能想到的。 韩穆青身为当事门派弟子,如何不能看出两人疑惑,开口道:“南北铁甲堡本就同属一门,现如今虽理念不同,但情谊犹在。” 厉莫二人对视一眼,这种鬼话骗鬼都不信,自然是蒙不了他二人的,只是南北两派如今关系破冰,却是一等一的大事,不由得他二人不重视起来。 话锋一转,厉修余不在提起此事,想必多问无益,厉修余说道:“方才李师兄说想要与我们结伴同行,共取宝物,我与桐声本是求之不得,不过。。。 看着了厉修余停住不说,李写注意到厉修余没有叫莫师姐,而是叫桐声,心中一笑,瞧出了一些端倪,他看了厉修余一眼,呵呵说道:“不过,南海一事皆因彼此都有损伤,合作一事无非信任二字,厉师兄是想说这样的话吧!“ 厉修余郑重得道:“不错,南海惨败,各门各派都伤了元气,如今魔教声势正壮,如若我等在不吸取教训,恐怕不需多少时日,我等就要一应做了魔教的刀下鬼了。 李写脸色凝重,点头道:”厉师兄所言,正是我心头之语,我名门正派,难道还不如魔教来的团结一致吗?我李写不自量,愿以南铁甲堡名誉为誓,愿与灵剑阁同进退共生死,如若取得宝物则平分共享,绝无私心!“ 厉修余莫桐声眼见李写如此真诚,也不由得心生凛然,厉修余道:”李师兄客气了,希望我们通力合作,共同取得宝物!“ 五人继续前行,看样子,离宝物所处雪山已然不远,莫桐声心情兴奋,与李写等人说说笑笑,这也难怪,第一次出外历练,难免紧张兴奋,而刚刚与南北铁甲堡达成联合,仅有的一丝紧张也被兴奋所融化了,夺宝的信心强上了不少,自然兴奋不已。 厉修余旁观着他们的聊天,突然发现莫桐声今日与往常大为不同,往日里于他单独相处,自己本就寡言,莫桐声不知为何同样沉默,如今遇到了沉稳健谈的李写,竟然有说有笑。 看来自己实在不善于与人交际啊!厉修余暗自苦笑道。 莫桐声突然追上稍前的厉修余,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关于你的那些疑虑,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们?” 厉修余没有想到莫桐声突然凑得他这么近,竟然在这寒冷的空气中闻到那么一丝丝的异香,那是莫桐声身上的香味,脸色有点红润了起来。 莫桐声也感觉到离厉修余太亲近了,赶忙往边上退了退,肌肤胜雪的脸上,有了两朵桃花。 厉修余轻咳了一声,才想起莫桐声的话来,犹豫了起来,他不像莫桐声一样,在以往的纵横厮杀中,他见惯了出尔反尔,见利忘义,起誓发愿终究不过是嘴上的一句话而已。 不过他最终决定说出来,他与李写仅仅是刚刚认识,但他还是认为李写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 “李师兄,”厉修余开口道,李写正与梁浩韩穆青两人说笑,忽然听到厉修余的招呼,连忙道:“厉兄何事?” 厉修余咽了一口唾沫,郑重说道:“有几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 李写见厉修余言语之间如此郑重,赶忙上前一步,与厉修余并肩而行。 厉修余刚要开口,不料莫桐声看了厉修余一眼,打断道:“还是我来说吧,’顿了一顿,见厉修余点头,继续道:”李师兄,此间有两件要紧事说与你们,一是飘雪楼没有出现。“ 莫桐声说罢停了一停,但见李写三人却并未十分惊讶,想必也同样发现了此事。 李写面色严肃,点点头道:”我们也发现了,飘雪楼作为最早知道此事的门派,此刻却并未出现,叫人十分生疑。“ 还有一事,李写说罢,莫桐声继续道:”修余师弟发现魔教教主鸿鹄已然至此。“ 果然,李写三人同是面色有变,李写深吸口气,突然道:”难道是那栋三层阁楼?“ 这下反而让厉修余二人惊讶了,李写猜测如此之准确,不由的他们生疑,莫桐声道:”不错,那栋三层阁楼,正是鸿鹄的一件法宝,随心楼,不知李师兄是如何得知的?“ 李写与梁浩二人互视一眼,道:前些日子,我奉掌门之命,潜入魔教聚闲堂,刺杀赖水清,幸不辱命,我与赖水清缠斗三日,终于取其项上人头,但在赖水清身上,却发现鸿鹄写给十三堂堂主的一封信,信中所说的就是这件事。 一路上厉修余莫桐声两人将自己心中疑惑之事,尽皆讲出,一行五人都是各门各派精英弟子,修为心智无不属上乘,但此刻却也无法得知其中有何蹊跷。 半晌,一直没有开口的厉修余说道:”小心行事,静观其变吧。“ 李写点点头道:暂且只能如此了。 第九章 尤物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李写点点头道:“暂且只能如此了。”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雪势也越来越大,好在厉修余五人终于在此刻将至雪山脚下,他们来的不算早,很多人已经赶到雪山之巅,静静等待最后的宝物出现了。 阴沉天幕之下,雪色莹蓝的银峰直插云霄,皑皑屹立,雪山晶莹剔透,通体发光,宛如银色巨人。 十二峰峦犹白马,皑皑公主策蹄遥,这座雪山是这绵绵长长的山脉之中最为高耸的,此刻在这白蒙蒙的大雪之中,犹如神佛,如此的庄严,肃穆。 在白莲镇的时候,这座雪山看起来只是巍巍群山中普通平常的一座,等到近前,才看到这座山的广阔,寂寥,巍峨,雄壮。 厉修余抬头望去,只见这万丈高韧之上,朦朦胧胧能看到四道红色的光芒,在漫天的大雪之中,更加微弱了。 不消半个时辰,厉修余一行五人,终于越过最后一道雪沟,来到了这宝物即将出现的地方。 莫桐声微微张开了红唇,惊奇的神色无以复加,其他人也无不是神情各异,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蔚为壮观。 雪山之巅依旧是崎岖林立,沟谷纵横,山巅一直弯曲蔓延到蔚蓝的天际,而在脚下的山顶之上,竟有四处偌大的深坑,大小不同,有高有低,宽的有数百丈,小的也有数十丈,深坑弯曲蔓延到地下,不见其低。 四道红光正是从这四个深坑之中散发而出的,其红光阴沉黯淡,浓郁不散。 大雪依旧不停,但落进这四处深坑中,却不见了踪迹。 四处深坑相隔不算近,所以厉修余站在脚下那处最小的深坑边上,朝其他深坑望去时,那站在深坑边上到处瞭望的人们,竟似一只只蚂蚁,渺小而挥舞。 此刻,大部分有心夺取宝物的人都已经相继赶到了,因为明天将是宝物出现的最后一日,也是唯一一日,厉修余极目望去,人实在太多了,就算他目力惊人,此刻也无法从上千人群中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他不再徒劳,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处,算最小的深坑。 虽然是最小的,但这处深坑依然有数十丈之宽,人站在边上,实在是极为渺小。 厉修余转目看去,莫桐声依旧是满面的兴奋,此刻正与梁浩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韩穆青则静静望着眼前这处深坑,不时往远处看去,似是若有所思。 而李写此刻呆立当场,目露精光,直视前方,神情凝重,厉修余心中奇怪,上前问道:“李兄,怎么了?” 李写也不转头,轻声道:“有客来了!” 厉修余心中一凛,连忙朝李写所望之处看去,只见自远处距离自己脚下深坑最近的另一处深坑边上,缓缓走来三位女子,为首的女子玉面芙蓉,巧笑倩兮,发长及腰,头上松松垮垮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梅花钗,一身水绿色的锦缎掐腰长袍,外罩着件银白色的貂皮风衣,勾勒出年轻曼妙的身形,犹如冬日的慵懒小猫,款款走来,婀娜动人。 厉修余眼神微眯,眉头轻皱,身体紧绷,附在身后的双手,出现一团若有若无的白色毫光。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三个女子终于款款走到厉修余等人面前,明眸闪动,顾盼生辉,无端端生出一副可怜之意来。 此刻这三女子才终于引起了莫桐声等人的注意来,莫桐声看了看那为首女子,又瞧了瞧李写厉修余两人,心中不齿道,狐媚女子,在莫桐声看来,为首女子虽然明眸皓齿,肌肤若雪,实在是个出色的美人,但却眉目生情,媚态横生,丝丝缕缕透着万种风情,毫不庄重。 “呵呵,两位小师弟,这一向可好啊!”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位狐媚女子魅惑身子朝前倾了倾,眨眨含俏带妖的大眼睛,抚了抚落在眼前的一缕青丝,妩媚妖娆,姿态艳冶。 厉修余没有答话,手中的白色毫光更盛了。 李写道:“柳姒姑娘风华更胜往昔。” 柳姒又是一阵笑道:“呵呵,还是李写师弟会说话,不像这个木头,”说着,柳姒看了看一旁的厉修余,继续道:“姐姐我特意前来寒暄一二,何必如此紧张兮兮的呢?” 柳姒很美,美得不可方物,连一向被人称作美人的莫桐声都承认这一点,因为连厉修余这个冷血动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姒。 直到她看到厉修余附在身后的双手,白色光华愈来愈盛,她才感觉出不对劲来。 这是冻雪剑的起手式。 下一刻,只要柳姒有一点点不轨的动作,冻雪剑就会喷薄而出,将眼前美丽的尤物撕成碎片。 厉修余终于开口了,冷漠而残酷:“不要让我发现你做过什么坏事,否则。百花老鬼就是你的下场!” 柳姒白生生的手捂住了身上露出的洁白,一副惊恐地样子。 当然是佯装惊恐了。 柳姒道:“你可真让姐姐伤心呢,想当初姐姐对你可是十分倾慕的,如今我们才分别几月,你就要杀了我吗?” 厉修余道:“还有鸿鹄,你转告他,我早晚会杀他。” 柳姒笑了笑,不在回答,却转向李写一声娇嗔道:“哎,你们这些负心鬼,真是让狗吃了良心,枉姐姐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却欺骗于我,你们心中没有愧疚吗?” 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说这样的话,本来让人心生蜜意,而在李写听来,却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 李写道:“柳姒姑娘说笑了,我与厉师弟往日卧底于魔教,所为之事乃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行正义之举自然无愧于心,至于柳姒姑娘,你我虽曾相识,但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来愧疚之说?” 李写身躯凛凛,谈笑侃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柳姒却听到了一阵锋意,她娇媚一笑,双臂环在胸前,道:“无妨无妨,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李写道:“那又怎样?” 柳姒道:“李师弟人中龙凤,精明强干,姐姐一向是爱慕的,不如我们做一对欢喜鸳鸯,远走天涯,不管他正魔是非了罢。” 李写万未想到这柳姒说这样放荡之言,正要开口,却听得一旁莫桐声厉声娇喝道:“你这魔教妖女,如此放荡无耻。” 柳姒笑了。 笑的娇媚冶艳,笑的花枝乱颤。 好像别人说她放荡,说她无耻,她很高兴似的。 笑了许久,柳姒才慢慢止住了笑声,她盯着莫桐声,看了许久,道:“此次宝物出世,群雄争锋,尔等要小心一些,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说罢,柳姒转身离开了。 突然,走出不远的柳姒挥了挥手,说了句:“厉修余,你的话我会给他带到的。” 厉修余和李写同时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浅浅的浮了出来。 莫桐声开口问道:“这**是谁?” 李写长舒了一口气道:魔教星曜宫宫主柳姒。 莫桐声心中一阵凛寒。 她听说过这样的事,星曜宫本来是有男人的,但在新的宫主上任之后,星曜宫就再没有男人了。 原来的那些男人没有被赶走,或是调派到其他部门。 是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当然就是被杀了。 柳姒不是她的本名,是在她十六岁,经历过那件对她惨无人道的事情之后,她不堪过往,终于更名换姓。 莫桐声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李写把柳姒的过往说了出来。 柳姒原来是个很好的姑娘,美丽活泼,纯真善良,与自己的父亲,自己唯一的亲人,生活在偏远的农村,父亲耕种,自己纺织。 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么快乐,那么纯真,有自己暗暗爱慕的人,对人生还有美丽的憧憬,可是当她外出打水回来的时候,突然憧憬已经变成了噩梦。 她见到五个骑着高头大马,满脸络腮的大汉,践踏在她的院子里,还没等她惊愕过来,其中一个汉子,就一刀砍死了她的父亲。 那个男人,甚至连马都没有下。 鸿鹄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昏迷着。 全身的衣服已经都被撕去,只剩几缕布条,遮挡着最后的底线,浑身带着血迹,白嫩的肌肤已经不成样子了,青一块,紫一块,右边的美丽面颊上,还有一张清晰地掌印,左眼也被打肿。 无法想象这个美丽无邪的姑娘,昨天经历了什么。 鸿鹄自此收养柳姒,教她修炼,教她忘记。 在她受辱的时候,她热切期盼着,期盼村东头的秀才,那个自己暗恋许久的人能手持武器,跑过来赶走这些畜生。 他确实拿了把菜刀冲了过来,却被马匪的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柳姒终于发现了现实的残酷。 莫桐声已经快要留下泪来,她有点同情起她来。 云明期待了好久了。 心中的热切,如同一只只蚂蚁,噬咬着心肝。 此刻终于舒爽了起来。 一个时辰前,楚正兴终于告诉他要出发了,云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却兴奋异常,他到现在仍不知道楚正兴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鸿鹄,但他竟然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很快,一老一少到达了山脚下,此时此刻,这里早已没有人声鼎沸,想要夺宝的人早已经取到了雪山之巅,见到了四处深坑。 楚正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不准备上山了。 云明没有说话,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个老哥做起事的时候,是不喜欢多说废话的,于是他在楚正兴身后不远处,同楚正兴一道站立着。 雪依旧下得很大,很快,这两道身形已经快成了雪人,但他们依旧没有动。 楚正兴紧闭着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至于云明,只是在此时此刻,不想落个下乘罢了,于是他没有动,也没有问。 簌簌簌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一呼吸的时间里,来到了楚正兴的身前。 这是一个一身黑粗布衣的汉子,浑身都是黑的,就连面上都是黑纱罩着,手上都带着黑色皮质的手套。 这样的黑色,自然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 事实上,这个人从来都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作为鸿鹄的左右手,为鸿鹄立下汗马功劳,但在魔教九宫十三堂之中,除了鸿鹄,再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云明有些紧张,毫无疑问,这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这个高手朝楚正兴一拱手,用一种嘶哑的像金属摩擦的的声音道:“都准备好了。” 楚正兴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笑了笑,上前走了两步,为他把肩上刚刚落下的几片雪花扫去,道:“黑蟒,你辛苦了。” 黑蟒恭敬的身形又稍微弯曲了一点弧度,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先去了。” 楚正兴点点头,云明只听见嘭的一声,被叫做黑蟒的汉子突然消失了,而在原地,一朵积雪溅起的花,飞起了一人多高,云明瞳孔一缩,再看到黑色的时候,已经成了黑点。 云明道:“这人的速度好快!” 楚正兴道:“他叫黑蟒,他从六岁修炼,只做两件事,一是练习奔跑,一是练习暗器,时至今日,恐怕天下很少有人能在这两件事上与他争锋了。” 楚正兴突然间又想起了那个年轻人,那个卧底于自己手下半年有余,而自己却没有发现的人,那个一直以来想取自己项上首级的人。 他的暗器同样锋利,他虽然没有很快的身法,但他剑法中的寒意竟让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忌惮。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点点,楚正兴只在脑海中飞过了那么一瞬他的身形,就不再去想了,他毕竟太过年轻,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羽翼尚未丰满,而且,这么多年,他见过的天才实在太多,而实际上,天才常有,宗师少见。 云明释然道:“人贵以专,怪不得这么快。” 是的,专注常常意味着重复,不断的重复才是人生最大的考验,黑蟒的快,就来自不断的重复练习。 这让他无往不利。 楚正兴余光瞥了一眼云明,忽然又想到,这个少年,有朝一日会到什么样的高度。 他突然说道:“说起来很奇怪,但历史总是这样表演的。” 云明奇道:“什么?” 楚正兴抬起头看看阴沉的天空,沉声道:“每当天才辈出,群雄争锋的时候,天下一定是大乱的,而当天下大乱的时候,总会天才辈出,群雄争锋!“ 楚正兴转头看着云明,笑道:”这岂不是很有趣吗?“ 云明想了想,道:”如果天下大乱的时候,一个人很轻松的就可以总揽天下,恐怕他也算不得枭雄。“ 楚正兴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 深坑边上的人们,每个都在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但每个人都没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毫无疑问,深坑之中散发出的浓郁红光,以及它那深不见底的幽暗,足以让人心生畏惧,止步不前,厉修余注意到,很多人都在往里眺望,而且使用自己的一些独特手段,来探查究竟,有的人精通土遁之术,双手按于地面上,双眼紧闭,有的人朝深坑之中放进一只小兽,这是御兽之术,传于南疆。 总之各种手段五花八门,然而似乎无人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因为他们探查结束后的神情如出一辙,莫不是眉头紧皱,失望莫名。 厉修余等人明显不想做出头鸟,所以他们原地休息,静静观察。 突然,厉修余看到了一群人,一群服装统一,满身杀气的人。 足足有上百人,每个人都是红色劲装,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鲜血。 他转过头看李写,碰巧李写也转头看他,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点奇怪,是的,作为曾经卧底于魔教的人,他们两个知道这一身血红色制服是魔教血炎堂的服饰。 李写率先开口道:”这是血炎堂的人。“ 厉修余说出了关键的一点:”魔教各宫各堂虽然都有统一服饰,但魔教的人几乎不穿,尤其是血炎堂的人。“ 李写补充道:”而且在这种事上,他们应该更不能穿。“ 厉修余奇怪的说道:”可是他们穿了,而且穿的这么显眼。“ 李写不再说话,他的心里跟厉修余一样,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就在厉修余等人暗自奇怪的时候,血炎堂那边突然传来嘈杂声,只听见为首的一名人高马大的汉子,狂傲的说道:”尔等妄称豪杰,还敢说是来夺宝的,怎么了,现在都入口都不敢进,还说什么夺宝?你们不敢进,我血炎堂的人可不是孬种,血炎堂的弟兄们,随我进去,夺取宝物!“说罢,第一个跳进了深坑之中。 只听见血炎堂的人一个个大声吆喝着,跟随着那名汉子,齐刷刷跳进了深坑。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 ”他娘的,连魔教都敢下,我们自称正道,有何可怕,我们也下!“ ”人家都下了,去晚了恐怕连汤都喝不着,走!“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脸上都挂不住了,议论过后,纷纷跳入深坑之中。 厉修余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一抬头,正看见稍远处抱月城的古怀心朝着略大些的深坑跃入。 莫桐声没了主意,道:”怎么办,古怀心已经下去了,我们要下去吗?“ 李写道:”我们也下吧,不过务必要小心行事,鸿鹄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厉修余虽然心中疑惑,但毕竟此行是为夺宝而来,若是连门都不进,又谈何其他,当下默然点头。 李写站起身来,一道青色异芒闪现而出,原来是一柄状元笔,倒与他书生打扮相符,身躯凛凛,器宇轩昂,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下,厉修余手中白色光芒吞吐,冻雪剑凛然出现,本就寒冷的天气,骤然又冷了几分,莫桐声一声清喝,手上兀自出现一柄长剑,剑如秋泓,清光凛凛,宽有三指,长又四尺。 韩穆青暗道一声好剑,却听见李写赞一声道:莫师妹的烟月锋刃更胜往昔了。 当下,韩穆青梁浩两人各自祭出自己的法器,韩穆青使得两柄金钩,名曰昊日,梁浩使得一柄短斧,名曰夜神,俱是不凡之物。 五人各自祭起兵器,跃入了深坑之中。 第十章 帝桑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才一进到深坑,厉修余便感到一阵热浪滚滚,火光不知为何,竟然浓郁成了血红色,厉修余心中一惊,外面冰天雪地,而这雪山内部却是如此炎热,当真是十分奇怪的事。 李写突然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里恐怕是一座年久不发的死火山。“ 厉修余没有太过惊讶,当他感受到这一阵热浪的时候,心中就隐隐有了答案,这座火山恐怕已经几百万年未曾爆发了,时间一长,本就凹凸不平的火山口还是被极寒的天气冻住了,只留出了四个大小不一的口子,也便是他们所见到的深坑。 而这四处口子由于较深,大雪一落入深坑之中,便被炎热的温度融化,故而没有被积雪封住。 厉修余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还是运起法力护身吧,此处离洞口较近,温度尚能承受,再往里去,恐怕不那么好对付了。 其余四人皆是点头同意,一时间,各自运法,五颜六色腾转如烟,煞是好看。 其实厉修余担忧的,不只是这里的温度,一直以来,他所修炼的功法属寒,平日中不受影响,但此刻深处火山内部,他已经感到体内真气的运转有些不畅了。 厉修余本来以为来到这极寒之地,他的功法必定威力大增,不料宝物竟然藏身于一座火山之中,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摇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不代表别人没看出来。 莫桐声悄然来到厉修余的身旁,本来肌肤胜雪的脸上,因为这炎热,增添了两朵桃花,厉修余突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是莫桐声身上的。 厉修余突然有些失神了,他突然想起昨天莫桐声凑到他耳边时,与这香气一模一样,片刻之后,当他回过神来,他感到如此的不可思议,作为一个久经厮杀的人,他已经很久未曾被转移过注意力了。 因为哪怕只有一眨眼的功夫,死的人可能就是他。 厉修余暗自摇摇头,不再去想。 他们往下沉的很慢,途中遇到不少后发而至的人们,但他们并不着急,法宝一直在手里持着,起手式一直在手里攥着,这便于他们应对随时出现的危险。 温度越来越高了,厉修余五人不得不更加专注的应对,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这恐怖的温度已经让他们有一点疲于应对了。 好在五人都是各门各派中实力修为顶尖的弟子,虽然有些疲惫,不过尚能应付,只是其他有些人就不一定这么好运了,一路下沉,厉修余已经看到好几个防护罩破裂,口吐鲜血的人了,紧接着恐怖的温度使得他们立刻燃烧起来。 莫桐声多少有些不忍,一开始尚能出手相救,不过随着温度愈来愈高,他们已经没有余力管那些闲事了,更何况,下面的情况尚未可知,他们还要留有余力应对随时出现的危险。 时间已经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深坑仍不见底,厉修余心中多少有了一丝丝的焦躁,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用平静均匀地呼吸来调整内心的燥意。 不过莫桐声就不太好了,她在不时地大口呼吸,燥热的温度,和内心的紧张让她气息不匀。 厉修余轻声问道:”没事吧?“ 莫桐声转头看他,即使身处火山,他还是一样的冷静,极端的冷静,面上没有一丝其他的表情。 莫桐声不想落个下乘,深呼吸一下,道:”没事。“ 厉修余点点头,未言其他。 嗡—— 莫桐声只听见一声剑鸣,瞬间感觉周身突然凉爽了起来,内心的的躁动也如残雪入水,消失的几乎无影无踪。 厉修余双目如电,法力催持,冻雪剑一刹那光芒盛了几分,一股彻骨寒意突然在这炎热的火山中喷破而出,笼罩住了他身前的莫桐声。 莫桐声看看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一路沉默,厉修余开始发现最先下去的那群人中有人在往出口退去,他明白,这些人恐怕是实力不济,无法再继续承受愈来愈恐怖的温度了,不得不无功而返,慢慢的,他发现失败者越来越多,很多人不得不无奈返回,同时也有很多人,一着不慎,落得个焚身而亡的下场。 像这种不世出的宝物,想要夺取必然困难重重,没有足够的实力修为,单靠运气是决然不会成功的,人多势众没有任何作用,所以愈是往下,愈是接近宝物,失败者也越来越多。 很多门派已经望而却步,没有在继续深入,不然就算是得到了宝物,恐怕也是无福享受了。 这深坑并不是一直向下,时而左右,时而上下,曲径通幽,宽处数百丈,窄处十余丈,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厉修余五人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不能再继续往下了。 因为此刻的脚下,是一片岩浆湖泊。 现在这里的空气已然稀薄的微不可闻,整个周遭已经变成了红色的世界,这处岩浆湖泊十分广阔,岩浆在湖里肆意波动,滚烫炙热,透露着恐怖的温度。 这里到处遍布着鎏金铁石,一样的炙热,让人望而畏怯。 这是一片火山岩浆的海洋。 厉修余望了望周围,大概四处深坑在下面是相通的,很多人下来的并不是一处深坑,而此刻,他们同处这岩浆湖泊的一岸。 厉修余认出了了柳姒,血炎堂的三人,还有江湖中一些隐世的散修。 能到达这里的,都不是弱手。 李写说道:能下来的不到半数。 厉修余道:四百余人,这已经足够多了。 李写道:四百余人,争夺这一株树,恐怕很有难度。 厉修余这才发现,在这一大片岩浆湖泊的遥遥对岸,竟然长着一株树。 看起来是株再普通不过的桑树,灰色的树干,绿色的桑叶。 这株树与普通的桑树相比,只不过更高大了一点,却绝不能满足四百个人的需求。 这株桑树有五六丈高,叶子大而厚,枝繁叶茂,形如盖伞,长势喜人。 但厉修余实在想不通,在这可以使人自燃的温度里,怎么会生长着这样一株桑树,但他知道,能在这生长,必然不是凡物,他开口问道:”你们认识此树吗?“ 莫桐声摇摇头,李写也默然。 他们认识这是一株桑树,但却不认识长在火山之中的桑树。 他们不认识,有人却认识。 ”这是帝桑!“ 一声清凛响起,厉修余闻声寻去,是抱月城的古怀心,她身着一袭月色束腰长袍,容颜秀丽,缓缓走近,她没有莫桐声和柳姒那样的倾国倾城,却也绝对算得上美人,更重要的,她有一种奇怪的魅力,让人不禁心生尊敬。 古怀心缓缓走近,魔教的星曜宫,血炎堂尽皆来到,还有很多不明来路的人暗中相窥,作为正道的几大门派之一,古怀心终于主动打了招呼,这样的风云诡谲,像她这样极聪明的人物,不比厉修余等人更晚发现,所以她决定,不管以往的恩怨嫌隙,先以夺宝为重。 作为五人中最善交际的李写率先示好:”久闻怀心姑娘学识渊博,通读古今,今日一见,李写敬佩!“ 古怀心微微作揖轻轻笑道:”李公子笑话了,怀心不过多读些书罢了,却也耽误了修炼,家师经常提起李公子,说李公子精明强干,修为高深,怀心十分仰慕。“ 厉修余终于明白了,他所感受到古怀心身上奇怪的魅力,来自于学识。 这种学识培养出了一种端庄娴静的素养,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种奇怪的魅力。 厉修余嘴角抖了抖,决定回去之后多读些书。 莫桐声露出花一般的笑容,走过去牵起古怀心白生生的手,轻声道:”我是莫桐声,古师妹果然厉害,恐怕这些人中没有几人能认出此树来。“ 两个女子一个美丽,一个娴静,各有千秋,但让厉修余惊讶的是莫桐声并未心生自傲,反而主动亲近,这开始让他觉得莫桐声的一点不同,因为在他看来,美丽的女人,总会时时刻刻强调自己的美丽。 而莫桐声却一个偏偏把美丽最不看重的女人。 莫桐声还没有说完:”这帝桑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周围所有人的嘴巴都闭了起来,耳朵都竖了起来,他们并不认识这树,有些人甚至不清楚这是株桑树,也就更无法说出它的用处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古怀心娴静白皙的脸上,等待她开口,这让古怀心略微红了脸颊。 古怀心不管周遭人的目光,继续道:”帝桑,又叫帝女桑,相传,人类始祖炎帝的二女儿跟随神仙赤松子学道,后修炼成仙,化作一只白鹊,于宣山一株桑树上衔柴做巢,居住于此,炎帝见之悲恸,叫她下树,他不肯服从,炎帝诱之不得,只好用火烧树,逼她下地,帝女在火中焚化升天,此树因名帝女桑,书上说此树被炎帝烈火焚烧,与帝女一同得道升天,故而此树只在书中出现过,从未现世,此树能在火山酷热中生存也得益于炎帝烈火。“ 厉修余很少佩服一个人,尤其是个女人。 他这辈子只会修炼,也只懂得修炼,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多读书却是有好处的。 于是他上前,道:”姑娘果然博闻强记,厉修余佩服之极。“ 周围所有人,都开始对这个正值豆蔻的少女刮目相看了,没有她,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株桑树的奇特之处。 而且他们又都听到了厉修余的自我介绍,很多人的眼中都是瞳孔一缩,对厉修余的忌惮可见一斑。 厉修余在这几人之中,可谓成名最早,二十出头,已经是凶名在外了,被他杀的魔教之人,单说是个人物的,也有一手之数了。 更令他们忌惮的,是与他一起的几人,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很多人都已经认出了这五个人。 现在是六个了。 古怀心的主动示意,无形之中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柳姒站在人群的外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没有想到,灵剑阁,南北铁甲堡,抱月城,捆在了一起,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好对付,何况六人一起,但片刻之后,她的眉头又舒展开了,她想着,笑着,退到了一边。 这四百余号人,浩浩荡荡的站在湖泊岸边,能来到这的都不是弱手。 但修为高,不代表智商也高。 古怀心才刚刚说罢,就有人按耐不住,法宝祭起,已经直奔帝女桑了。 李写口里的危险,才吐出一个危字。 厉修余的回来才说了半截。 那人已经掠出去十余丈了。 咂! 一声清澈嘹亮的鸣声,骤然响起。 这一声鸣叫尖锐异常,只一声,很多人心神一荡,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厉修余的脸色变了,手中冻雪剑光芒大作,一声厉喝:退。 已经有些晚了。 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巨柱粗细的岩浆突然自湖泊之中喷薄而出。 那个第一个冲向帝女桑的人,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是当巨浪迎头的时候,他连岩浆速度的一丝一毫都没抵挡下来,就化作了虚无。 甚至连一道烟也没有。 岩浆巨浪没有一丝停滞,只用了一眨眼的瞬间,就扑向了聚集的人群。 好像一盆热水浇在了雪地上。 所及之处的人们,连骨头都不剩了。 但是这十几个人,终于生成了一道烟。 厉修余第一个反应过来,李写几乎在同时祭起了状元笔,两人携着其他四人,疾驰而退。 但厉修余的手臂上仍然沾上了一点岩浆,此刻正兹兹的冒着青烟,饶是厉修余这样的坚硬,也疼得冷汗直流。 莫桐声太过靠近湖泊了,厉修余不得不冒险先向前才爆退。 莫桐声已经有点呆了,她没有任何防备,在岩浆巨浪迎面的时候,她忘记了一切的身法,修为,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要不是厉修余,她已经同那十几人一样化作一缕青烟了。 况且她从未见过死人,更别说连一点渣子都不剩的死人了。 厉修余感觉自己的左手臂好像要被烤熟了,但他顾不得管了,因为更大的危险已经到来了。 湖泊之中,突然掀起了翻天巨浪,又是一声尖锐嘹亮的鸣声,一只庞大的鸟兽,披着流离的岩浆,从湖泊中挣扎而出,慢慢升到了半空。 这只鸟兽猛地展开了双翅,无数的岩浆浪点四散飞溅,厉修余只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它展开的翅膀有十余丈,尾巴竟比身子还长。 在它下方的人们,与其相比,简直跟一条条虫子大小似得。 ”莫师姐!“ 厉修余猛地在莫桐声耳边大喝了一声,莫桐声有些茫然的转头,看着厉修余凝重的眼神,莫桐声终于惊醒过来了,她一扯手,烟月锋刃如同粼粼波光闪现而出。 古怀心终于亮出了兵器,一条泛着金色,不知是什么材料的长绳,顶端系着一只金球,有手掌一握之大。 李写瞳孔一缩,他认出了这件法宝,这是抱月城田夫人的成名之宝追星,如同单流星一般,威力强横,所向披靡。 但古怀心此刻不会有闲心介绍自己的兵器,她望着岩浆湖泊上方的那只巨大鸟兽,惊得樱口微张。 帝女白鹊! 厉修余也在紧紧盯着那只巨大鸟兽,一棵树竟能在火山中生存,一只鸟兽竟栖息于恐怖的岩浆湖泊,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超乎了他的认知。 他突然听到古怀心的连声惊叫。 ”帝女白鹊,是帝女白鹊!“ 竟然是帝女白鹊! 那个传说之中,确实说到了帝女白鹊,而且作为主角出现。 如今却现身于这座火山之中。 厉修余还来不及惊讶,他的瞳孔一缩,帝女白鹊的又一股岩浆巨浪又来了。 那只巨大鸟兽将一只翅膀插入岩浆湖泊,猛地往上一撩,一股比之前更加粗壮的岩浆巨浪再次袭来,这次不仅粗壮,而且宽阔。 岸上的人们终于清醒过来了,所有人都祭起法宝,全力抵御这岩浆巨浪。 所有人将法宝斜面朝上,光芒大作,像是形成了一张五颜六色,不规则的盾,堪堪抵御住了帝女白鹊的这一次进攻。 但仍然有四五人被带走了生命。 很多人的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刚刚的这一次防御,真气已然耗损大半,但依旧无法保全所有人的生命。 这一刻再没有正魔之分,门派之别了,所有人为了活下去,选择一同抵御这恐怖的帝女白鹊。 帝女白鹊没有废话,她也不会说废话,第三次岩浆巨浪又来了。 众人视死如归,几乎用尽了全部实力,才只让三人丧失了性命。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人,也死了很多,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惊惧与骇然,在来之前,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竟有一尊如此凶悍的狂暴杀神。 厉修余望着周围已经精疲力竭,恐惧害怕的人们,悄悄对李写说道:”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李写点点头道:”我们不能等了。“ 厉修余道:”我先上。“ 说罢,厉修余将手中冻雪剑朝天一掷,如猎豹一般飞身而起,行到半空却突然不见了身形。 莫桐声美目猛地瞳孔皱缩,同出一门,她对厉修余这剑招太熟悉了。 这是厉修余独创的剑招,当年拙意为表赞许,曾让他当众演示,这朝天一掷,正是那威力绝伦的剑招的起手式,她没有想到厉修余一出手,就是如此刚猛。 帝女白鹊只歇息了几个呼吸,第四次岩浆巨浪如期而至。 很多人都吓破胆了,连提起法宝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厉修余! 惊慌中,有些对厉修余熟悉的江湖散修认出了空中的那柄剑。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冻雪剑,正是厉修余于无形中闪现而出,厉修余清啸一声,持着冻雪剑凌空一划,剑诀连引,冻雪剑白光大盛,寒气逼人,一刹那间,竟在巨浪之前突然结出了三道冰墙。 李写心中一惊,他本来以为厉修余虽然厉害,但他属寒的功法在这火山之中,必定大打折扣。 而此刻三道七八丈高,三尺多厚的冰墙,竟然凝结在这火山底部。 李写不得不惊叹于厉修余的恐怖了,这个一路上沉默寡言,冷静谨慎地人,此刻终于露出了恐怖实力的冰山一角。 砰砰砰! 岩浆巨浪终于迎上了第一道寒冰巨墙,轰鸣过后,吱吱的水火交融声响起,岩浆巨浪只是停滞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向了第二道冰墙。 巨浪的粗壮和宽阔几乎没有改变,这得益于他迅疾的速度,第一道冰墙几乎是被撞碎的,可是到了第二道冰墙,李写分明看到,巨浪的声势已然徒有虚表了。 第二道冰墙又一次被撞碎,但这次,巨浪只有原来一半的粗壮跟宽阔了。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第三道冰墙破碎之后,仍有巨树粗细的岩浆巨浪直直扑向已然现身,正在施法的厉修余。 剑招已然成型,厉修余所有的真气,已经全部注入到手中的冻雪剑中,已经再没有抵抗近在咫尺的岩浆了。 连夜雪,自他创出这一剑招后,他从没有遇到过能突破三道冰墙仍有余威得敌手,一个都没有。 他没有轻视这岩浆巨浪的威力,所以他几乎竭尽全力,结出了迄今为止他所结出的最厚最硬的三道冰墙。 但是仍然没有完全抵挡住这股岩浆巨浪,尽管远没有刚刚的声势浩状,本来的白金色也暗淡成了血红色,但这股巨树粗细的岩浆,若是碰到了全无防备的厉修余身上,足够要他的性命了。 厉修余看着这道岩浆迎面而来,他能够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已经变得冰凉,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第十一章 异变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云明陪着楚正兴在这大雪之中已经足足站了两个时辰了,雪势依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云明的肩上,身上,头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与周边的一切已经浑然一体了。 楚正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丝毫没有登山夺宝的意思。 云明很想要,但却没有问。 云明十六岁了,才刚刚开始接触修道,这在那些江湖上耳熟能详的名字看来,十六岁才开始,实在是晚了一点,云明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十分期待宝物能助他一力的。 但他同样很清楚,他身无缚鸡之力,不管是什么宝物,本来都不应该属于他的,所以他不想表现出迫切来,只能闭口不言。 楚正兴站在雪中,他已经有好一会不说话了,但此刻他突然开口道:“云小弟,懂得炼丹吗?” 云明当然不懂得,他连修炼都不会,又怎么会炼丹呢? 于是云明答道:“不会。” 楚正兴道:“今天我就要炼一炉丹药,云明小弟可略作观鉴。” 云明不明所以,只说道:“云明自当拜习。” 楚正兴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忽然,他猛地伸手朝天,口中清啸一声,手掌五指伸开,一件如同棒子样式的法宝出现在手中,一股红色巨焰自掌心,经铁棒喷薄而出,直奔天际。 那红色巨焰如同烟花,直直钻入云际,猛地爆开,四散飞溅,煞是好看。 嗖的一声,自雪山东向发出同样一股红色巨焰。 片刻之后,西向发出,南向发出,北向发出。 有待片刻,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同时发出红色巨焰。 雪山的四面八方同时出现了红色巨焰,直入天际,将这座巍峨雪山团团围住。 云明惊呆了,他不知道楚正兴要做什么,只看到四面八方的红色巨焰,伫立在雪山的四面八方,如此的雄伟壮观,气势恢宏。 轰!轰!轰! 有三声巨响。 这代表有三个人出手了。 厉修余本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但凡他能够有一丝余力,他绝不会束手待死。 但是刚刚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听到了三声巨响,他睁开眼,本来要撞上的岩浆已经消失了踪影。 厉修余面如寒霜,不待有他,左手紧握冻雪,自上而下猛地一剑斩出,决绝不悔。 左右光线忽然变得暗淡起来,如同进去了无边无际的黑夜,帝女白鹊的羽毛突然炸开,它闻到了久违的危险的味道。 只听嗖嗖的尖锐破空之声连连响起,冻雪剑尖声狂啸。 是无数朵雪花,夹杂着狂风怒号,直朝帝女白鹊激射而出。 “连夜雪!”有人大声惊呼道。 只眨眼间功夫,如刀刃般锋利而寒冷的雪花破空而至,直奔帝女白鹊疾掠而去。 咂! 帝女白鹊尖声狂鸣,李写清晰地看到,这只鸟兽浑身的羽毛突然炸开,根根直立。 这是鸟类遇到危险时的本能。 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朵看似轻飘飘的雪花实际上却锋利无比,打在帝女白鹊的身上。 白鹊卷起翅膀,顿时热风大作,它想抵御,但在他的周围漆黑一片,它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任由无穷无尽,尖锐锋利的雪花打在自己身上。 又是一声嘹亮鹊鸣,但此刻竟然夹杂着一股痛意,它受伤了。 大约五六个呼吸的时间,漆黑的夜终于走了,岩浆湖泊再次把整个火山内部照亮,厉修余脸色煞白,从空中摔落。 一只手一把接住了摔落的厉修余,轻轻把他放在了地上,轻声问道:“修余,你没事吧!” 厉修余用尽了所有的真气,此刻连睁开眼睛都感觉艰难,他疲惫的睁开眼睛,道:“汤师叔,我没事。” 在那千钧一发之刻,汤玉伯终于赶到了,先前出手的三人,除了莫桐声,李写,还有这位汤师叔。 与厉修余同行的五人,都过来跟汤玉伯拜会,汤玉伯却不怎么理会,这并不奇怪,汤玉伯贵为灵剑阁浮海三岛龙穴岛首座,这些各门各派的弟子自然无法与他相提并论,更重要的,他一来,本门的厉修余就差点一命呜呼,这如何让他心情愉快! 汤玉伯满头银白,身材高大,一袭灰衣,看起来颇有一脉首座的风范,厉修余虽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但毕竟同出一门,他看着怀里的厉修余,眼神里多少有些责备。 他把厉修余交给莫桐声,转身看了看湖泊上方的帝女白鹊,此刻白鹊身上有了不少的血迹,身上的光芒也变得暗淡,此刻正在低声哀鸣,看来厉修余的一击,让白鹊受了一些伤势,它哀鸣一声,一头扎进了岩浆湖泊。 汤玉伯不禁心中惊道,厉修余,果然不愧是厉伯鸿的儿子。 他又转头看了看惊慌的人群,人群中有许多他十分熟悉的身影,作为混迹了半辈子的江湖的老人,名声也是常在外,人群中有许多的目光投向想了汤玉伯,有善意的,有冷漠的。 汤玉伯一皱眉头,看到了一个壮实的身影,有些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是谁来,那壮汉似乎感到了汤玉伯在看他,便不露声色的闪到了众人的身后。 半晌,他不在去想此事了,眼下这帝女白鹊大施横威,又极难对付,必须赶快解决,沉吟间,他又突然瞧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看着那有些瘦小的身形,大声的说道:“徐老头,让一个年轻人出手,自己却躲在后面坐享其成,你铁甲王的名声是准备送给厉修余了吗?” 人群中一片哗然,铁甲王徐世金,贵为南铁甲堡戒律堂首座,南铁甲堡大总管,是南铁甲堡修为仅次于曲靖扬的高手。 人群中,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瘦小精悍的老者,一身蓝衣,他兀自走到汤玉伯的面前,说道:“汤玉伯,你不是也混在人堆里好久了吗?” 厉修余此刻已经清醒了些,方才只是竭尽全力,真气耗尽造成的脱力,此刻略一打坐,慢慢的恢复了些,他看着刚从人群中走出的徐世金,心中暗暗心惊,听汤玉伯所说,徐世金已经在人群中混迹了许久,而自己却并未有一丝察觉。 李写赶忙上前,鞠了一躬,道:“徐师叔,劳烦您了。”作为南铁甲堡的人,他必须首先拜见,而后,梁浩韩穆青等人也一一上前拜见。 徐世金同样只是略一摆手,便盯着汤玉伯。 汤玉伯冷笑了一声:“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也不想跟你在这争风吃醋,这帝女白鹊不是普通弟子,寻常散修能够对付的,我俩一同出手如何?” 徐世金余光瞥了一眼一旁脸色煞白的厉修余,心中也是暗暗心惊,他第一次听说厉修余的独创剑招连夜雪,想不到如此的刚猛决绝,威力绝伦,一击之下竟使帝女白鹊受伤。 他说道:“也好,不过帝女桑确实是好东西,这畜生解决完了,帝女桑如何处置?” 汤玉伯明显并不想承诺些什么,他笑道:“徐老头,多年不见,你狂妄自大的毛病依然是没改哪!在场足有三百余人,宝物谁不想要,我看还是打过再说吧!” 徐世金毫不示弱,反道:“我狂妄自大,总强过你阴险卑鄙。” 汤玉伯气急败坏道:“你!” 徐世金哼一声:“我怎么了!” 眼瞧着两位位高权重的前辈要吵起来,李写赶忙上前,恭敬的道:“徐师叔,汤师叔,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便是解决这只畜生,两位前辈何必为一只畜生伤了和气,何况魔教……。。”说着他往人群中瞥了一眼。 只无意的一眼,李写突然浑身起了一身冷汗,浑身毛孔突然炸开。 危险的味道像是鲜血一样,突然凝重了起来。 像是浑身赤裸,跌入了寒冷冰窟,绝望的冰冷。 他没有看到魔教的人。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李写撇开了两位前辈,更加仔细的在人群中寻找柳姒和血炎堂的身影。 却没有找到。 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有些颤抖的自言自语道:“坏了!” 轰! 自湖泊中激射出一道大树粗细的红色光柱,只一眨眼,便直入天际,与雪山之外的八道红色巨焰聚合交融,在雪山之巅,形成一团巨大的红色光团! 红色光柱激射带出的岩浆四散飞溅,蔚为壮观。 可是没有人去欣赏这美丽的奇景了,心头的危险寒意已经浓郁到极致,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感到无比的冰冷。 莫桐声和厉修余在李写慌乱寻找的第一刻,就明白他在寻找什么,冰冷在一瞬间笼罩了他们的心头,因为他们同样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 云明独自一人站在雪山脚下,抬头仰视着那巍峨高耸的雪山,片刻之前,楚正兴打了一声招呼,便飞身而起,直奔雪山之巅了,此刻,让他惊诧的,并不是这雄伟壮观,高耸入云的雪山,更不是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雪景,而是那雪山周遭,四面八方的红色巨柱,他模糊的看到在每一根红色巨柱的旁边,都漂浮着三个人影,不过由于太过遥远,那人影跟红色巨柱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云明很纳闷楚正兴到底要干什么,说要来寻宝,却连山也不进,却说什么炼丹,大概高人都是这样说话的吧。 他又看到黑蟒了三次,隔一段时间,黑蟒就会突兀的出现在他和楚正兴的面前,然后神秘的跟楚正兴交流些什么,楚正兴时而微微一笑,时而眉头微皱。 楚正兴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黑蟒微微转头看了看楚正兴,不,是鸿鹄,楚正兴只是他好多个名字中的一个,而最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叫做鸿鹄。 此刻,他们两人站在了雪山之巅,站在了那巨大红色光团的面前。 楚正兴环顾一周,神采奕奕,在每一道红色光柱旁边的三人都一拱手,齐声道:教主威武! 他笑了笑,提起丹田道:“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他伸出手来,一张丝巾似的东西闪现而出,他随手一掷,那丝巾随风而动,迎风便涨,只片刻间,已经浩浩渺渺覆盖住了整个雪山之巅。 鸿鹄春风得意,笑容绵绵,成功近在咫尺了,只要用这云丝锦帕挡住火山中的人们,不让他们出来,事情便已成功了一半,他抬手运膀,法诀连引,清啸一声,雄厚真气喷薄而出,云丝锦帕彩光流连,将四处深坑紧紧护住。 周围二十四人,同时手捏法诀,齐齐一声大喝,手掌平平铺开,或伸或曲,各色光芒大盛,喷薄而出,注入面前的红色巨柱。 嗡! 一声奇异怪响,八道红色巨柱同时光芒大盛,一张朦胧,散发着红色星光的光幕,如水般交融汇合,将整座雪山团团围拢。 厉修余望着自湖泊之中发出的红色光芒,浑身的冰冷遍布四肢,打从柳姒等人消失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中计了,鸿鹄苦心经营,借由寻宝一事,诱使所有人进入火山内部,想要重蹈南海一案的覆辙。 想到这里,他突然猛地想起了什么,他还未开口,李写已经飞身而起,往回奔去。 李写想到的不比他慢许多,柳姒等人退出了此地,必然是去到了火山外面,魔教想要动手,也必定是要借由帝女白鹊之力,所以鸿鹄一定会把洞口封住,他风驰电掣,身形一闪再闪,直奔洞口而去。 但李写的心里多少是明白的,鸿鹄如此苦心经营,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错的,柳姒等人一退出火山,他必定立刻动手,绝不会有半点的迟疑。 只是他不明白,鸿鹄就这么自信,帝女白鹊能杀掉三百多号人吗? 要知道,这三百多人,可并不是什么普通人,而都是有深厚修为的修道之人。 所有人都慌了,议论纷纷,嘈杂之音不绝于耳,汤玉伯和徐世金两人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两人互视一眼,又看向了湖泊中的红色光柱。 厉修余死死盯着上方,等待着李写的归来,莫桐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鸿鹄高调现身,却并未出现夺宝,为什么血炎堂穿上了从来都不穿的统一服饰。 这一切都是在诱使人们安心的进入火山,而不怀疑。 只是飘雪楼的人为什么没来? 难道是飘雪楼知道魔教的阴谋吗? 飘雪楼如果知道魔教的阴谋却为什么没有告诉世人,而是选择退隐自保? 莫桐声想的脑子都要炸了。 厉修余此刻也有同样的疑惑,他想起了那座三层阁楼,柳姒玩味的笑容,血炎堂统一的服饰,以及没有出现的飘雪楼,但他此刻要耐着内心的焦躁,等待李写的归来。 他没有等很久,李写很快就回来了,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失望的,沉默的对着厉修余摇摇头。 厉修余沉默了,他的心头,涌上了一丝久违的恐惧,他不是害怕死,他只是害怕,在他还没有杀掉鸿鹄之前,鸿鹄就已经杀掉了他。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鸿鹄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因为仅凭帝女白鹊,是绝不可能将所有人杀掉的,更何况汤玉伯徐世金两位各自门派中的中流砥柱已经来到,解决一只已经受伤的帝女白鹊,已经是不算困难的事。 他因为虚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虚汗,又因为许多的不解,更是心烦意乱,他抬手握住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感觉更加燥热了。 他抬头,看到很多人都在擦汗,有人用随身带的手帕擦汗,有人跟他一样卷起袖子擦汗,就连还没有动手的李写莫桐声等人脸上也冒出了津津的汗渍。 好热啊! 猛然间,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异想天开的奇怪想法,而这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里,就再也挥之不去了,刚刚擦掉的冷汗,呼的一下再次流了下来。 他微微张开了口,感觉突然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即将窒息一般。 他流着汗,却感觉浑身无比的冰冷。 厉修余终于颤抖着开口问道:“有人感觉热吗?” 莫桐声很奇怪,这里本就是火山底部,必然会热,她奇怪道:“还好,不过感觉比刚才更热了一点似的,我已经功法护身,这会儿还是有点冒汗了,”说罢,她又抬手,擦了擦已经变得红扑扑的俊俏脸蛋。 很多人随声附和,到了现在,很多人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他们只能指望一向为正道大派的厉修余等人了,所以厉修余一开口,很多人都忙不迭的回答。 他们的回答大同小异,都开始感觉热了起来。 汤玉伯等人注意到厉修余有些颤抖的嘴唇,汤玉伯开口问道:“修余,我倒没感觉出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厉修余倒吸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道:“恐怕,魔教是想要以火山为炉,帝女白鹊为火,将我等全部焚化!” 轰!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李写一向自诩聪明过人,他表面上对所有人都恭敬热情,可他内心中是有一股子骄傲的,很多事情他只看一眼就休想瞒过他,可他却万万没想到,厉修余竟说出如此惊世骇俗之言。 不错,这火山竟如此像一鼎炉子,而帝女白鹊每一次进入岩浆湖泊中出来的时候,实力则更加强大,身上的温度也更加狂暴!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来,李写猛然转头,望向帝女白鹊。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异变陡生,所有人只听咂的一声嘹亮尖锐叫声,一股岩浆匹练又一次猛然袭来! 帝女白鹊先前所受的一丝伤势,此刻荡然无存,不知为何,帝女白鹊本就庞大的身躯,此刻已然庞大了数倍,几十丈的双翅陡然展开,已经几乎将整个岩浆湖泊覆盖。 岩浆匹练的声势浩状比之先前数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汹涌澎湃的大海,掀起的一股怒浪,直朝着李写猛然扑来。 李写的瞳孔里,汹涌巨浪在一瞬间越来越近。 大概绝望就是指这种情景吧! 强横到无视你的抵抗。 李写颤抖的抬起双手,他已经来不及感受恐惧,他只能竭尽全力。 状元笔横浮在身前,往日满面的春光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决绝,不悔,还有一丝绝望。 绝望中他感觉到两道身影飘至他的身后,他深呼一口浊气,手捏法诀,身躯半蹲,手臂弯曲,肘部朝前,使出了南铁甲堡最著名的一式防招。 壮士铁甲! 一道青色的半月圆弧,顶在了李写的身前,同时一道强横的赤红圆弧和一道明显羸弱的白色圆弧,一同防御在了李写的身前。 是徐世金和梁浩。 轰。 轰鸣过后,李写好像感受了一瞬间的安静。 好像看到了一瞬间的静止。 强烈撞击形成的气浪,将李写和梁浩两人生生掀出了几丈,风口浪尖的李写半空中喷了一口鲜血,随即昏迷,梁浩虽然也受到了一丝影响,也只是气息紊乱,半空中他拧身转向,一把接住了从空中摔落的李写。 南铁甲堡向来以守闻名。 可在帝女白鹊一击之下,却不是一合之将,就连徐世金都连退了三步。 厉修余此刻已经恢复了大半,他望着场中狂肆的帝女白鹊,暗暗心惊,若是自己,下场恐怕不会比李写好更多。 岩浆匹练,被硬生生顶了回去,落在湖泊中,四散飞溅,徐世金没有受伤,却也被顶的退后了数步,他大喝道:“汤玉伯,你还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灰色身影闪转腾挪,一现再现,只一眨眼,便来到了帝女白鹊一侧。 在此生死关头,汤玉伯终于不再理会以往的恩怨仇恨,二十多年前的南海一案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教训,他不想做第二个宇文康。 嘡啷! 隐龙神剑出! 汤玉伯衣袂飘飘,随风而动,端的是英雄无双,身躯凛凛。 徐世金望着那柄隐龙神剑,突然之间脑海中忆起了百十年前,那场与魔教的惊天大战中,正值弱冠的汤玉伯,就凭借这把举世无双的隐龙神剑,跟随拙意所向披靡,纵横厮杀,与同样年轻的徐世金一样,那时候,他们没有门派之别,没有恩怨嫌隙,一同快意杀敌,一同纵横四方。 那是一个刀兵四起的时代,与他同样优秀的还有很多人,灵剑阁的拙意,虹绫,宇文康,汤玉伯,飘雪楼的厉伯鸿,淳于宴,姬长生,抱月城的古凝,方玉敏,铁甲堡的曲靖扬,唐云霄,包括自己,都是那个时代的传奇。 而如今,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成了各大门派的中流砥柱,位高权重,开始有了责任,开始有了自私,于是便有了嫌隙,有了恩怨。 徐世金笑了笑,一扬手,一把长戈随即闪现。 恐怕,很多人已经忘了这把擎天长戈了吧? 有了兵器在手,他们好像不在显得那么老态龙钟。 老去形容虽变改,醉来意气尚轩昂。 厉修余望着两位意气风发的老人,他并不了解他们以往的过去,只知道两位作为一脉砥柱,必然已经很久不动手了,而此刻,他们手上一现兵刃,竟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之势。 厉修余深吸一口气,这是宗师之势。 帝女白鹊此刻气势如虹,有了魔教在外的助力,它犹如吞了补药一般,顷刻间变得更加庞大了,他横行肆虐,在他面前的人们,竟如同蝼蚁一般。 汤玉伯首先发难,隐龙神剑光芒大作,一往无前,汤玉伯手捏剑诀,飞身而起,手掌忽然平平铺开,随即隐龙神剑现手,他清啸一声,隐龙神剑自上而下,骤然劈下。 一代宗师,无需招式。 猛烈的白色匹练骤然劈向帝女白鹊,帝女白鹊幽暗深红的双目一瞬间亮了起来,它猛然挥动双翅,直接以单翅硬接汤玉伯的破天一剑。 砰! 像是金属刚烈的碰撞,随之而来的是钢铁摩擦的刺耳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砰的巨响,一只擎天长戈几乎同时砸在了帝女白鹊的另一只翅膀上。 是徐世金动了。 在汤玉伯引起帝女白鹊的注意的一瞬,他的擎天长戈已然狂砸而下。 咂! 帝女白鹊一声包含痛楚的凄厉哀鸣,它猛然飞退到身后数十丈之处,又是一声尖锐鸣叫,此刻却带着暴怒,徐世金的出其不意让它再一次受伤了。 这一刻是那么熟悉,汤玉伯望着一旁的徐世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还有那么一点零星的默契。 第十二章 舍命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鸿鹄皱了皱眉头,他感觉到帝女白鹊受伤了。 八魔陵,是他自南海夺宝中得来的,这也正是所有人在那次寻宝中趋之若鹜却求之不得的重宝阵法,他演练过无数次,但却是第一次真正困敌于内。 鸿鹄自认是不世出的奇才,二十年前,南海寻宝,他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正道大损之下,自己却轻松得到这八魔陵。 自从得到这八魔陵后,他日夜研习,百般演练,却不料这一研习,就研习了二十年,才终于有所获。 八魔陵,传为上古魔仙所创,以八方实力强横之人的丹田精血为阵脚,困敌于内,固若金汤,再施以异火,再由一功力最高者,以八魔陵阵法法诀为引,可将任何活物,药材化气融灵,服之大补。 他要把这火山里的三百多人,连同帝女桑,一起炼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补之物。 帝女白鹊虽不听命于他,气势大涨却是因他而起,帝女白鹊浴炎帝之炎火,得道升天,实际上却是变作白鹊形状,化作了一团有灵火焰,再加上鸿鹄以阵法相助,于是这帝女白鹊一时间实力强横,所向披靡。 鸿鹄感受到了帝女白鹊受伤了,他如何不知,这是那两个老家伙动手了,汤玉伯徐世金,终于觉察到了吗? 鸿鹄嘴角微微有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苦心钻研二十余载,终有所获,又花费数年时间,将众人引诱至此,八魔陵又是如此奇异玄妙阵法,岂是如此好破? 他手上又是法诀连引,口中暗吼一声,真气匹练顿时强横数倍,注入眼前的红色光团之中,鸿鹄大喝一声:“柳姒助我!” 远处,站在黑蟒身前的数人之中,赫然有柳姒的身影,同时还有那几名血炎堂的人。柳姒曼妙身躯一凛,神光闪烁,道:“是!” 她向前略走了几步,脚下竟然生风,似一片棉絮,又像一根羽毛,飘逸而起,在空中凌风飘荡,看似毫无身法,实际上却极有规章。 柳姒一瞬间来到鸿鹄身边,轻轻点头,站在了隔着红色管团的鸿鹄的对面,白生生的嫩手伸出,一推一拂,竟连引动法诀也如此风情万种,娇媚入骨。 远处血炎堂为首那名大汉,远远地望着柳姒曼妙轻盈,凹凸有致的身形,竟看的有些呆了。 直到红色光团一刹那间,猛然暴涨了几分,血炎堂的堂主,薛逵,才终于清醒过来,这个拥有着美丽娇艳的女人,同时还拥有令人不可小觑的实力,薛逵舔了舔焦干的嘴唇,面色有些潮红。 黑蟒黑色的面罩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与柳姒同为鸿鹄左膀右臂,对柳姒的实力极为忌惮,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实际上对男人痛恨至极,恨不得杀掉全天下的男人,但在表面上却时常风情万种,言语挑逗。 黑蟒作为鸿鹄手下大将,自有自己的风骨,平日中与独掌一宫的柳姒素无来往,也不如何见她动手,今日一观,果然非同小可。 咂! 帝女白鹊一飞冲天,居高临下,像入海的巨鲸,一头扎进了红色光柱下岩浆湖泊。 汤玉伯,徐世金两人瞳孔同时一缩,猛然后退,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帝女白鹊幡然而起,双翅掀起的岩浆匹练再一次夹着披靡声威席卷而来。 汤玉伯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了,纵然他与徐世金默契配合,一击之下,竟使帝女白鹊有了一些伤势,但那恐怕并未伤及根本,更重要的,汤玉伯看到帝女白鹊此刻伤势竟然又一次愈合,身形又一次微微庞大了几分,岩浆匹练的声势更胜从前了。 汤玉伯心头有些不安,他明白,是头顶上的魔教,在使用特殊方法,通过那道粗壮的红色光柱,使帝女白鹊这团灵异火焰不断的强横,不断的暴涨。 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没有被打死,也被累死了。 厉修余感觉到越来越热了,即便功法护身,那恐怖的温度还是穿透了真气,感受到了肌肤,钻进了心田,厉修余抬头望了望,他确定,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虚妄感觉,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此刻都面色潮红,汗流不止。 这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啊!啊! 岸边突然传来诡异惨烈的尖叫声。 站在一旁正在观战的莫桐声猝不及防,被吓得连连后退,厉修余猛然转头望去,只见一人站在岸边,脸色已经红的像血,面上痛苦不堪,口中呼吸粗重,连连暗吼,此刻终于忍耐不住,尖叫了起来。 嘭! 一声巨大的爆声,厉修余等人还没来得及出手相救,这人终于自爆而亡。 厉修余亲眼目睹这人自爆而亡,却无血肉飞溅,血肉在空中竟已化为屝粉,一道如拳头大小的红色光团被提炼而出,顷刻间飞向了湖泊。 厉修余瞳孔一缩,拳头骤握,不待有他,冻雪剑飞掷而出,厉修余快奔几步,身躯微弯,如同捕食的猎豹,一跃而起,跃上冻雪剑,身形如电,闪转腾挪,一现再现,直朝那道红色光团奔去。 厉修余对于危险,似乎有天然的警觉,当那道红色光团无主有灵的朝湖泊对面飞去时,厉修余的心头突然像是被猛扎了一剑,厉修余不待有他,来不及多想,便立刻起身去追。 而且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危险,这让刚刚竭尽全力的他,不得不又一次全力而为,他很快,快到如同一道闪电,人们甚至都看不到他的身形,就一闪而过。 快了,疾驰中厉修余感觉自己的速度从未如此之快。 已经只有毫厘之差了,再往前半步,那红色光团将是囊中之物。 可终究还是晚了。 只是在指尖堪堪碰到那团红色光团的一瞬,又一声自爆之声砰的响起。 厉修余心神一荡,身形突然停滞了那么一瞬,就那么一瞬,甚至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红色光团已经拉开了半尺的距离。 厉修余半空中骤然停下了身形,此刻在追,已是徒劳无功了,且不说能不能追上,就算追上,自己恐怕已无余力在身,那紧随而至的第二次自爆,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厉修余大口喘着粗气,直视着那道红色光团,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道红色光团,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被湖泊中的帝女白鹊吸收,而是越过了整个湖泊,来到湖泊对面。 是帝女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帝女白鹊所吸引,它愈来愈强横的身躯,让所有人只想保命,无暇再去夺取宝物,而此刻,它终于证明了它的存在。 红色光团飞至帝女桑旁边,也不停留,直入帝女桑树干,厉修余眯起双眼,他不知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能先行后退。 此刻汤徐两人正与帝女白鹊斗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两位不亏一代宗师,实力强横,修为精深,帝女白鹊不断增添新的伤势,只不过却并未伤及根本,并且那红色光柱不知有如何神通,竟能源源不断的修复愈合帝女白鹊的伤势,并让其愈来愈强。 汤玉伯不由得暗暗心惊,斗到现在,帝女白鹊的强横,已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一开始,恐怕他只需要威力强横的几招,就能将此兽斩杀,只不过一会的功夫,这只鸟兽竟然强横到了如此地步,就连他与徐世金两人联手,竟也无可奈何。 汤玉伯右手在身前划过,铮的一声,隐龙神剑顿时光芒大盛,汤玉伯右手横握隐龙,左手平平铺开,轻轻拂过剑刃,像是轻轻抚爱自己的孩子,温柔而静谧。 忽然间,汤玉伯双目如电,于空中闪转腾挪,身形一闪再闪,最后竟已无法看到身影。 乒!乒!乒! 徐世金双目微微眯了起来,还是这熟悉的声音,还是这熟悉的剑法。 汤玉伯在一瞬之间,七道威力强横的剑刃匹练已经或劈或刺,锋刃尽出,徐世金竟能在帝女白鹊的周遭四方,清楚地看见七道灰色的残影,最初的那道残影已经十分薄淡,一道比一道浓郁,最为浓郁的便是最后出现的汤玉伯本人。 大概有两个呼吸的时间,所有残影才渐渐消失。 咂! 一声凄厉,尖锐的鹊鸣响起。 汤玉伯终于动了全力。 帝女白鹊也终于受了从开始到现在最为严重的伤势。 四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布在了帝女白鹊的背上,翅上,肚上和腿上。 可帝女白鹊只是一转身,潜入了岩浆湖泊,便再也拿它没有办法了。 厉修余摇了摇头,他很清楚,那红色光柱是帝女白鹊的能量来源,只要光柱不停,就算帝女白鹊受再严重的伤,痊愈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最重要的,是用不了多长时间,更重要的,帝女白鹊一旦痊愈,将会更加强大。 汤玉伯也同样明白,他一击之下,帝女白鹊受了重伤,但他却并未有丝毫高兴之意,因为这一招,已经耗他功力过半,并且,帝女白鹊仍然没有死。 汤玉伯抬头,隐龙神剑倒执在背后,一袭灰色长衫,颇有一代宗师的气势,他开口道:“帝女白鹊躲进了岩浆湖泊,再出现时必然更加难以对付,为今之计,只有去攻一攻入口了。” 徐世金难得的没有反驳汤玉伯的话,他沉默的点点头,继而又说道:“也只好如此了,趁此畜生尚未恢复,我等一同上去罢。” 李写此刻已然悠悠转醒过来,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厉修余走上前去,俯下身来道:“李兄,你不要紧吧?” 李写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强道:“无妨,只是这畜生雷霆一击竟然如此强横,我未防之下,仓猝抵挡,有些吃不消罢了。” 厉修余明白,那时的帝女白鹊之强横已经数倍于先前,这也是为何自己能够一力抵挡,而李写却几乎无法脱身。 厉修余点点头道:方才我门汤师叔与贵门徐师叔合力出手,帝女白鹊此刻受了重伤,但依我看来,接下来等这畜生再次恢复,恐怕连两位师叔也难以抵抗了,为今之计只有上攻出口,方才有一线生机。 李写默然,半晌,他点点头,苦笑的道:“鸿鹄果然智谋无双,我竟有些佩服他了。” 二十年前南海一案已经让正道大受损伤,再到今日,众人已经小心谨慎,不料还是中了鸿鹄的诡计,这让厉修余里写等一向自诩聪慧的人惭愧之极。 厉修余无可否认,只得默然,鸿鹄能一统支离破碎的魔教,靠的不仅仅是通天的修为,还有无双的智计。 半晌,沉默的厉修余终于道:“即便他在厉害,终究邪不胜正。” 李写肃穆的点头。 砰的一声再次响起,厉修余身躯微微一颤,但终究却没有转回头去,他明白,如果无法突破上方出口,恐怕将会有更多的人将会成为鸿鹄的补品。 想到鸿鹄这个名字,厉修余的牙齿就会咯咯作响,脸色就会变得铁青,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而现在,自己却困在了鸿鹄的陷阱之中。 愤怒,夹杂着狂躁。 厉修余的瞳孔布满了血丝。 像是来自地狱的火焰,攀爬在厉修余的心脏上。 灼热,而痛苦。 他一转身,第一个飞身而起。 想要鸿鹄死,首先自己得活着。 柳姒好久没有动用如此多的真气了。 这红色光团,好像无底的深洞,柳姒输出真气的白嫩的双手已经略微的有些颤抖,本就白皙的脸蛋,开始变得苍白,冷汗已经微微隐现在额头,青丝凌乱在额前,顾不得撩起,竟有一丝凌乱的美丽。 透过隐隐有些透明的红色光团,柳姒看到对面的鸿鹄,微微有些失神。 柳姒讨厌男人,甚至也同样包括鸿鹄,她可以杀掉任何她讨厌的男人,却不能杀掉鸿鹄,因为鸿鹄是他的救命恩人,是收留他,教导她的恩人,但柳姒很明白,作为魔教教主,鸿鹄绝不可能是发了善心,更不可能贪恋他的美色,他看中的是柳姒的天赋,和柳姒的用处。 柳姒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作为魔教前几的高手,她对鸿鹄的态度是非常特别的,既不远,又不近,不让他讨厌,又不会让他特别喜欢,有很大用处,又不很听话。 这是她作为女子的优势。 但是今天,恐怕一定要全力而为了,鸿鹄可以容忍她杀自己人,可以容忍她不时跟正道的人接触,但绝不会容忍,她坏了自己图谋数年的大事。 帝女白鹊又一次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柳姒能感觉到,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真气的输出速度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许多,快的像是山崖上的瀑布,迅即而猛烈,她知道,这是帝女白鹊在疗伤,在利用在场二十六个人的真气疗伤。 噗! 终于有人难以为继了,这恐怖的输出速度,让一些修为较弱的人无法跟上,真气抽干,吐血而退。 好在鸿鹄早就有准备,在周围的其他人迅速补位,突然缺漏的红色光幕再次合围,形成固若金汤的屏障。 鸿鹄略微有些紧张,他不得不紧张,想要围住三百多个修为精深的正道高手,本就不易,更何况还要维持帝女白鹊的疗伤,实属困难,好在自己苦心经营数载,终于万无一失。 看到后面的人迅速补位,鸿鹄终于长舒一口气,此等大事容不得一点差错,稍有差池,就会酿成大祸,毕竟已经马上就要丧失性命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轰! 云丝锦帕如遭重击,轰的一声过后,突出巨大的一个圆包来,上面的隐隐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噗! 鸿鹄的脸色急剧的苍白,猛然间吐出一口心血来。 已经消耗惊人的鸿鹄,还是小瞧了那群快要没命的人,他们的合力一击,险些将云丝锦帕破除一个大洞,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心神更是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不得不吐出鲜血来。 鸿鹄仍然保持着姿态,手型虽然有些摇晃,但却咬牙坚持了下来,他们终于忍耐不住了吗? 口角流出的鲜血来不及擦去,鸿鹄大叫一声道:“黑蟒助我!” 话音才刚刚落下,鸿鹄的身边就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是黑蟒,他用最快的速度,引动法诀,源源真气不断输入到云丝锦帕之上。 厉修余有些绝望了,他没有想到,集结了三百多人的雷霆一击,却仍然没有奏效,上方的屏障虽然已经黯淡了很多,却仍然没有破开的迹象。 他与身边的李写莫桐声等人,互相望了望,莫不是眼神黯淡,沉默寡然,他们在汤玉伯徐世金的带领下,连同在场的三百多号人,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几乎最为强大的一击,却未能破开屏障,这让他们感到有些绝望。 更重要的,人们自爆而亡的死亡之声不时地在他们耳边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毫无征兆的自爆而亡,这也让所有人内心感到了恐惧。 鸿鹄竟是如此的绝情。 而汤玉伯徐世金却并不这么想,他们很生气,想不到鸿鹄竟然把他们也当做猎物,这让他们感觉很不高兴。 徐世金凌空转身,面对着众人,大声的道:“诸位,魔教诡计多端,陷我等于绝地,各位再不能独善其身了,请务必竭尽全力!” 厉修余心中暗暗称是,如此险境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往再是如何危险,他都能从容应对,但是今日,恐怕真的有些凶多吉少了。 看着惶惶的众人,徐世金暗暗叹息,他没有想到这层屏障竟是如此的坚固,合三百人之雷霆一击,竟难以攻破,他估计确实大部分人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如果不这么说,恐怕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要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此时此刻,人们更愿意相信仍有余力,而不愿相信已经束手无策。 徐世金说这样的话,似有所指,也不过是为了稳定人心罢了。 他不再说话,转过身去,双臂交叉于胸前,手掌紧紧攥拳,口中连啸三声,红色毫光散发而出。 李写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是南铁甲堡几乎最为强大的一招,如果仍然没有奏效,恐怕没有人能逃出生天了。 汤玉伯也动了真格,隐龙神剑呼啸连连,于凌空处,连行七步,法诀连引,隐龙闪现,剑中的神魂已经破体而出。 厉修余的冻雪剑早已经飞起,厉修余眉头微皱,身体像是离弦之箭,一跃而起,于无形中抓住了冻雪。 莫桐声终于不再惊慌,烟月锋刃倒执于手,横与身前,左手伸曲并拢,引动法诀,一道纯粹而凝实的月色毫光出现在烟月锋刃上。 一时间,古怀心,梁浩,韩慕青等人也一同祭起了自己的法宝。 所有人,终于怀着生的希望,施展出了自己各自的平生所学。 周围很宁静,厉修余的起手式里,有那么一片刻是宁静的,在那一刻,他需要看清楚敌人的方位,以及混淆敌人的视线,这是他无往而不利的原因。 但此刻他的对手是一层屏障,一层无比坚固的屏障,在那宁静的一刻,他只好转头望了望身后。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场烟花呢,如此的多彩绚丽,耀人眼目。 可这场烟花里,却包含着恐怖的力量,任何一道烟花,都足以让一个人化为屝粉。 何况是三百多道呢! 宁静的一瞬,一眨眼就过去了。 呼啸的风,汹涌的浪,在一瞬间蜂拥而来。 轰! 噗! 鸿鹄与黑蟒同时噗的一声,仰天吐出了一大口心血,随即黑蟒的身形自空中跌落。 鸿鹄没有倒下,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勉力强撑着维持着八魔陵,但其他人就没有他这么强大的实力了,在攻击到来的一瞬间,二十四人中的六人瞬间吐血而退,并有两人当场死亡。 不负众望,所有人置之死地,超越本身实力的合力一击,终于破开了云丝锦帕。 徐世金甚至能看到天空的光,感受到外面的一丝丝寒风了,虽然只是一处很小的孔洞,但已经不是完整的云丝锦帕了,威力必定大打折扣,自己与汤玉伯两人,拼着根基受损,再次出手,云丝锦帕必定就会变成一张毫无作用的烂渔网。 鸿鹄啊鸿鹄,你千算万算,却终究无法抵挡众人的舍命。 徐世金的嘴角好像绽放出一丝冷笑,马上要逃出生天的感觉真好。 第十三章 惨烈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咂! 异变陡生! 却听一声尖锐而嘹亮的鹊鸣突兀的响起在众人耳边,比之前更尖锐,更嘹亮,以至于刚刚才竭尽全力而空虚的众人,猝不及防,当场有数人被音浪震的吐血而亡。 厉修余也被震的吐了一口鲜血,他顾不得擦拭嘴角的鲜血,回头望了望,莫桐声古怀心等人也是各有伤势,他猛然抬头,帝女白鹊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竟不知在何时,已经悄悄的来到了众人的身后,在人们发出雷霆一击后的片刻空虚之时,猛然吼出了它的愤怒。 帝女白鹊无疑比之前更加强横了,它浑身的岩浆流离已经白的发光,这表示它的伤势已经荡然无存,并且体力充沛。 汤玉伯终于感到了寒冷,这种发自于内心的寒冷终于让他感到一丝恐惧,他登上首座之位已近百年了,自问忠勇尚存,而如今,这样的局面,竟让这个一脉首座感觉到生机寥寥了。 帝女白鹊不是人,不会说话,更不会说废话,一声鸣叫过后,它几乎没有任何停歇,苍穹般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般的俯冲下来,向着最密集的人群,向着最恐慌的人们。 厉修余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真气已在片刻之前掏空,自保都快成了问题,更不要说去解救众生了。 连同李写,莫桐声,古怀心等人,只好纵身而退,只好眼睁睁的的看着上百人,被帝女白鹊狂暴一击,击飞了身躯,在半空中哀嚎,吐血而亡。 空中飘洒着鲜血,这里变成了修罗屠场! 厉修余紧紧咬着牙关,牙呲欲裂,面目狰狞,他恨不得一剑,斩杀了白鹊,这头无底深洞般的畜生。 手中的剑,微微有些颤抖着。 这些人们几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这根本就是屠杀。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李写,莫桐声等人也同样没有办法,连汤玉伯徐世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古怀心的玉面之上,已经泪水纵横,无辜之人惨死,这实在让人难过,读圣贤书的她更是悲天悯人。 手中追星索一提,迈步向前,就要出手,却被李写一把拉住了,古怀心猛一转头,目光凄厉的紧紧盯着李写,正要开口,李写却抢先道:“古师妹,你万不可冲动,这畜生实力强横,绝非你我可敌。” 古怀心缓缓的转回头去,看着场中大发神威,肆虐横行的帝女白鹊,带着哭腔道:“唇亡齿寒,难道我们就真的能独善其身吗,难不成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这畜生将我们屠戮至尽吗?” 李写默然,他抬起头,苦涩的道:“帝女白鹊已将那处孔洞护在身后,恐怕我等难有所为了。” 厉修余始终沉默着,脑海中神思疯狂转动,他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无论如何愤怒,无论如何绝望,他的脑子,绝不会让心中的火焰焚烧。 就算敌人是他不共戴天的杀父母仇人,他的脑子也一定会冷静下来。 活下来,终归是有机会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可悲的习惯。 厉修余苦涩的想道。 是的,鸿鹄的计划实在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就算出了那么一点点纰漏,还有帝女白鹊为他查缺补漏。 所有死掉的人,都被焚烧成如同先前那人一样的红色光团,无主有灵的飞向了火山底部,厉修余不用想,他知道,这些人的精魄去了哪里。‘ 一百多人的精魄飞走了,留下了一百多个惊慌失措的人们,剩下的人很多已经心如死灰,只是狼狈的躲闪帝女白鹊的攻势,呆等着死亡的降临。 汤玉伯徐世金两人,作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人,也不禁感到害怕了,帝女白鹊的攻击还在继续,而自己这边不禁要提防高温的灼热,还要面对头上固若金汤的屏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也已经毫无办法了。 厉修余抬头,看见汤玉伯徐世金,两个头发银白的老人,两个同样骄傲的老人,竟然在此刻凑在了一起,好像低声商议着什么,汤玉伯说了几句话,徐世金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们竟然微微笑了笑。 厉修余突然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未如此强烈。 他缓步朝着两人走去,半空中,他身法飘逸,但却缓慢至极。 他宁愿永不接受这个消息。 但却终于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刚要开口,汤玉伯微笑着轻轻摆了摆手。 汤玉伯徐世金好像毫不畏惧了,明明片刻之前还眉头紧皱,面色绝望,但此刻,厉修余从他们身上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不很了解汤玉伯,作为拙意的亲传弟子,他平日里与这位久居高位的汤师叔少有交集,只在数年一次的祭典,大会中相遇过,也只不过是叫一声汤师叔,回一句厉贤侄罢了。 他身上有一脉首座的气派,一拂袖,一挥手间,是一代宗师的精神,他平日里严肃,古板,沉默,不容置疑,让人望而生畏。 但在此刻却突然统统消失不见了。 汤玉伯竟然慈爱的看着他,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比他还要高的的厉修余的脑袋,微微笑道:“修余啊,汤怀不争气,将来望你多加关照。” 厉修余,一剑八刀,雷厉风行的厉修余,像一匹狼,杀人不眨眼的厉修余,竟然唰的一下流下两行泪来。 他已经紧咬住了牙关,他已经攥紧了拳头,可还是没有抵挡住泪水的决堤。 汤怀是汤玉伯唯一的儿子,比厉修余小一岁,天赋非凡,但却玩世不恭,纨绔不堪。 厉修余艰难的摇了摇头,涩声道:“汤怀是您的儿子,您得自己管教。” 厉修余低着头,肩膀微微的耸动着,身躯轻轻地颤抖着,李写等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三个人,都聚集了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汤玉伯的眼眶竟然也有些湿润了,他沉默的转身,不再言语,一旁的徐世金却长长的叹气道:“唉!修余,你是聪明人,眼下众人再无余力反击,我与你汤师叔已经活了这么久,死不足惜,你们都还年轻,一脉传承不可断送在我们二人手中,否则,我二人就成了千古罪人。 所有的人都被惊骇的呆若木鸡,立在当场。 这些精英弟子,都是人中龙凤,一点就通。 可这件事,却是他们如论如何无法在接受的。 李写首先从惊骇中醒来,他带着哭腔,急声说道:”徐师叔,何至于此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悲痛欲绝,古怀心莫桐声已经哭出声来。 徐世金,却难得的没有厉声喝止他们的哭闹,微微的笑道:”孩子们,事已至此,不必再说了。“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安静的汤玉伯,笑了笑道:”老汤,想不到,今日你我竟要一起葬身于此了,你后悔吗?“ 汤玉伯已经恢复了神情,他也笑道:”与英雄豪杰相伴而死,何悔之有?“ 徐世金仰天大笑,道:”正是如此!“ 徐世金也不回头,轻轻一挥手,摆开了李写的拉扯,与汤玉伯两人,不顾众人的哭喊,一同飞身而起。 徐世金从汤玉伯手中接过一枚丹药,正是汤玉伯临行之前,拙意真人精心炼制的三枚丹药之二,两人决绝不悔,脚步坚定的迈步超帝女白鹊飞去。 丹药名为蓄功丹,遇强己于数倍的强敌,付下此丹,可在半个时辰内修为倍增,但却有损根基,数载无法恢复,后遗症严重,半个时辰内,要么杀了对手,要么赶快逃命,要么只能任人宰割了。 然而如此险境,他们既无法杀了白鹊,又不能独自逃命,他们只能自爆修为金丹,来换取众人的一线生机了。 转眼之间,帝女白鹊纵横厮杀,所向披靡,三百多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十数人了,除了厉修余一行修为较高,便只剩六人了,他们只能凭借自身的修为,利用身法,苟延残喘的到处躲闪罢了。 帝女白鹊终于成了一尊名副其实的杀神,它由刚开始,到此时此刻,短短的几个时辰的光景,实力竟然强横了数倍,就连那位散修中,实力已经可以媲美汤玉伯徐世金两人的黑发老者,也只能狼狈的躲闪白鹊的锋芒了。 黑发老者脸上皱纹遍生,像是一条条沟壑,阐述着往日的沧桑,这是一位不世出的高手。 老者看着汤玉伯两人径直朝帝女白鹊慷慨赴死,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头,他看了看那几名散修中的白衣年轻人,苦涩的的一笑。 他一挥手,抵挡住一道白鹊的锋芒,脱离了战局,于空中飞驰向汤玉伯两人。 ”那丹药还有么?“ 汤玉伯疑惑的看着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老者,老者面无表情,竟然开口如此说道。 老者看出了汤玉伯的疑惑,他回头,看了看那人群中正不知所谓的白衣年轻人,又转回头,看着汤玉伯笑道:”师父为徒弟死,不算冤吧?“ 汤玉伯心中一阵感慨,脸色动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点点头,自袖中又取出了那最后一枚丹药,递给老者,静静地说道:”不再回头看一眼吗?“ 老者坦然一笑道:”不必了。“ 汤玉伯沉默。 也不再回头,三人并肩,朝着帝女白鹊飞去,半空中,三人一同服下了丹药。 磊落坦荡,潇洒飘逸。 汤玉伯突然头也不回的道:”你们要快一点“。 厉修余李写悲痛欲绝,飞身而起,朝着三人追去,却被徐世金反手凌空一推,两人纵然实力强横却仍旧被推出数丈。 汤玉伯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突然朝天一指,大笑道:”我亡众生,死亦如归!“ 徐世金也笑的前仰后合:”汤老头,你还是这么穷酸!“ 黑衣老者已经笑的弯下了腰,说道:”我也有一句……。。“ 厉修余等人,已经听不清老者说什么了,汤玉伯三人突然浑身光芒大盛,厉修余屏住了呼吸。 轰! 眼前,万丈的光芒四射,耀眼夺目,将众人的眼睛刺得生疼,让人不敢直视。 这万丈的光芒冲天而起,凶悍无匹! 厉修余被这一声轰的有些失了心神。 这一刻,他竟不知身在何处,现为何时,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 嗡…… 耳中,只有嗡嗡的声音,被这惊天巨响,震得有些耳鸣,厉修余望着扶着自己的莫桐声,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蛋上,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大声的焦急的说些什么,然而自己却什么也听不见。 厉修余心中有些慌乱,不知是因为听不见,还是因为看到三人的死,他大口的呼吸着,心脏好像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用力的拧着,缠着。 噗! 他终于吐出一口心血来。 鲜血粘黏着喉咙,让他有些窒息的感觉,他使劲的呼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是狼的哀嚎,像是拉动的风箱。 他突然感觉到有只手,不轻不重的,在他后背上拍打,他转头,好像看到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他不认识她是谁,却知道她是谁。 母亲,母亲! 厉修余轻轻叫了两声,却终于晕死过去。 云明在山下等了几个时辰,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年那么久。 凌厉的风雪,像是刀剑一般,狠狠地刮在云明的脸上,作为一个初窥修道的人来说,那几乎为零的修为远远不足以抵挡这冰天雪地的寒冷。 周围莫不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周身的洁白无暇,竟让云明感觉有些眩晕。 好在,当云明抬头望向雪山之巅时,能看到些不一样的色彩,原先那朦朦胧胧的四道红色异光早已被那团红色光团覆盖,周边八道红色光柱擎天而立,直直朝向那红色光团,在那八道光柱周边,还能模糊的看到一些人形。 云明心里清楚,这是他那义结金兰的忘年交哥哥,在施展阵法,获取宝物。 可他不清楚,火山里已经成了鲜血淋漓的修罗屠场。 他很好奇,到底这雪山中能有什么样的宝物,值得那么多人前来寻宝。 说到人,云明有些好奇,他之前模糊的看到,那么多人陆陆续续的消失在了雪山之巅,而楚正兴,却只是在雪山之巅上施展阵法,他不禁又一次被楚正兴的强大所折服。 云明正想着,突然听到轰隆的一声。 整个天地像是摇晃了一下。 之前虽然也有巨响,却也不过是能传到云明的耳朵里。 而这一次,他不仅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巨响,并且他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像是撼动了一下,自己差点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云明惊骇了,那究竟是什么,竟能够撼动天地! 他抬头望去,却模糊的看到一群人不知从山巅的哪个地方蹦了出来,飞天而起,与周围的人打斗了一番,便寻着机会,朝雪山的另一面飞奔下山了。 云明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一番下来,他对修道更加感兴趣了,他看到绚丽夺目的真气匹练横行肆虐,驰骋神威,不由得大为向往。 他心中这般暗暗想着,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山巅之上的红色光团,以及周边的八道光色光柱,终于渐渐消散。 终于快要结束了,云明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他伸出手来,朝着双手哈了哈热气,双脚蹦了蹦,企图换来身体的一丝温暖,但却终究只是徒劳。 突然,他看到从山顶下来一人,径直朝着自己这边飞来,越来越近,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人就已经来到了山脚之下,离着云明只有十数丈的距离了。 云明有一丝紧张,心中有了防备,江湖上的人有好有坏,当他看到淳于宴的死之后,他就领悟到了这一点。 又进了一点,云明终于看清楚了,是一个女子。 一个明眸皓齿,肌肤若雪的女子。 一个娇媚冶艳,媚态横生的女子。 云明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个,能与眼前女子媲美的女子。 云明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那个与他一起胡吃海塞的女子。 分手已经许久,云明脑海中却时常想起那道身影,她衣袂飘飘,站在那一望无际,青翠平整的麦田之中,天空如同水洗过一般,那样的湛蓝,干净,忽然回头朝着云明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来。 这么长时间了,你说有缘再见,我们,还会有缘吗? 不论过往,柳姒终于款款的走到了云明的面前,这妖艳如狐的女子,不得不让云明低下头去。 柳姒突然有种面对云明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强大,可他明明毫无修为。 柳姒暗暗甩甩头,将这可笑的想法甩出脑海之中。 头上松松垮垮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梅花钗,一身水绿色的锦缎掐腰长袍,外罩着件银白色的貂皮风衣,勾勒出年轻曼妙的身形,犹如冬日的慵懒小猫,款款走进,她微微一笑,凑近了云明的脸前。 云明甚至能感觉到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幽幽兰香。 她有些苍白的脸蛋上,微微发出的笑容,像是一缕春风,一瞬间融化了云明浑身的冰冷,云明看着柳姒胸前的雪白,都快要说不出话了。 半晌,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微微后退一步,低下头,重又抬起头来,结巴的道:”你、你好!“ 柳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哎呦,还是个小帅哥呢!“ 云明脸色潮红,深吸一口气道:”姐姐有事吗?”他已经感觉鼻腔中有点鼓动了。 不料柳姒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缓缓上前一步,揪住了云明胸前的衣服,娇媚的说道:哦,是我们教主,让我来送你离开这里。 云明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教主?” “就是带你来的那个人呢,”柳姒对着云明,轻轻吹了一口气,温柔的道。 是楚正兴,云明心中暗暗想着,想不到他竟是一教之主。 不错,他的实力如此强横,殊能不身居高位? 柳姒突然发现,自己这般挑逗与他,这小子竟然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柳姒心中恼怒,正要开口,云明却抢先说道:“他为何不亲自来送我?” 要是换做别人,说了这样的话,柳姒一定笑的背过气去了,堂堂魔教教主,如何能亲自去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送行? 但柳姒没有笑,她甚至有些惊异,因为她下山前,鸿鹄嘱咐她说:“山脚下,有一位少年,是我带过来的,你去送他离开这里,送到中原,便由他去,你告诉他,楚正兴受伤了,无法亲自送他,待我伤好,一定前去找他。” 柳姒的脸上依旧美丽而魅惑,但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了。 鸿鹄很少对人这么客气。 鸿鹄只对两个人客气,一个是黑蟒,一个是自己。 现在又多了一个。 柳姒只得道:“他受伤了,受了重伤。” 云明皱了皱眉头,说道:“楚老哥没事吧?” 柳姒歪歪头,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是在关心他?” 云明正色道:不错。 柳姒却盯着云明,半晌没有说话。 云明急道:“姑娘这是何意?” 柳姒终于缓缓开口,有些意味深长的冷笑道:“你知道,你关心的是,什么人吗?” 云明没有在说话,他听得很清楚,柳姒明明在说:“你有什么资格,去关心这人?” 而柳姒不明白,一个魔教教主,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为什么还会有人关心他? 柳姒看着沉默的云明,并不知道云明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懂得了什么,便说道:我们走吧。 说罢,伸出白生生的嫩手来,一把抓住了尚在思考的云明,飞身而起,朝着东南去了。 第十四章 分别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了湍急的河。 厉修余拼命的挣扎,想要抓住些什么。 然而除了柔软的水,什么么也抓不到了。 他努力的摆动着双腿,企图能将眼睛口鼻浮出水面。 好看清楚,那河的上游,是什么,那么模糊,又那么熟悉? 朦胧中,他一把,牢牢地抓住了什么,他大喜过望,借力付出了水面。 像是三个人的背影。 一个抬手指天,一个仰天大笑,最后一个笑弯了腰。 可还是那么模糊,他看不清到底是谁。 于是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一下,又变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威武雄壮,女的和蔼可亲。 厉修余突然有了力气,他更加努力的浮出水面来。 轰! 忽然,一道巨大的惊涛骇浪,朝着厉修余劈面而来。 厉修余恐惧极了,他猛然抬起手,挡在眼前。 咔!轰隆隆! 厉修余终于尖叫着惊醒了过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大口的呼吸,企图平复惊惧的心情,半晌,呼吸声渐渐归于平静,厉修余左右看了看。 他终于发现,莫桐声就在一旁,紧挨着自己,而自己的手,紧紧地攥着莫桐声的手,攥的很紧实,已经看到两只手的骨节有些发白了。 厉修余终于感到一丝尴尬,连忙松开莫桐声的手。 莫桐声安静的看着他,松了松被捏的发痛的白生生的手掌,微微说道:“你做噩梦了。” 厉修余坐在地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双手抱住了双膝,脑袋深深埋在双腿之间,额头上的汗水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面上。 半晌,他终于沉沉的叹息道:“这场梦,好长啊!” 这个无往不利,锋利披靡的男人,至此,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死亡,和绝境,会看到一个人好的,坏的,强的,弱的,以及他的一切。 莫桐声跪在一边,突然很想分担他的痛苦,于是她伸手,搭在了厉修余的背上。 许久,厉修余终于抬起头来,平生第一次,他首先照顾了自己的感受,然后才去观察周围的一切。 已经是夜里了,一堆火焰,轻轻摇曳在这个昏暗山洞的中间,火焰周围,李写,韩穆青,古怀心,三个人或躺或依,已经沉沉睡去,包括自己,每个人的身上,都十分脏乱,脸上也有一块一块的灰迹,眉眼上,都有许多的疲惫,痛苦,还有泪痕。 厉修余忽然感到心中一阵绞痛,他捂住胸口,紧闭上了双眼。 莫桐声咬了咬嘴唇,哽咽的道:“汤师叔三人自爆,终于将帝女白鹊重创,并将上方屏障炸出一处大洞来,我等一行十余人终于逃出生天,不料火山外仍有魔教之人,梁浩师弟为了掩护我们离开……” 莫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才哭过不久的红肿美目,再一次留下眼泪来。 厉修余深深地呼吸,想要将胸中雾霾一吐为快,他缓缓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料才一动,全身却像是遭受了重击一般,厉修余咬住了牙关,挣扎着,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扶着洞壁,拖沓着脚步,慢慢的来到洞口,洞口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骤雨夹杂着狂风,犹如银河倒泻,狠狠肆虐着眼前这片原始森林。 这处山洞是处在与巨树同高得一处山崖的半腰间,放眼望去,周围莫不是摇曳在风雨中的参天巨树。 咔,轰隆隆! 像是一剑,将低沉的天空,劈成了两半。 像是皮鞭,抽打着这个昏暗的世界。 耀眼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天空和大地,照亮了汹涌澎湃的混沌的云层。 雨,下的更急了。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厉修余看得有些出神了,过了半晌,才问道。 厉修余连头也没有回,莫桐声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无法想象他原先是一个如此凌厉的汉子。 “从火山出来后,我们慌不择路,一路向南逃去,魔教穷追不舍,追杀了我们好久,慌乱中,我们与其他六个散修分散开了,我们一路逃到了这里,不过这场大雨,终于让魔教失去了我们的踪迹,暂时无虞。” 莫桐声轻轻地说道。 “我们出来几天了?”厉修余要问个清楚。 莫桐声并不恼烦,说道:”今天是第三天了。“ 厉修余终于沉默了,作为一个经常去追杀别人的人,如今却让别人追杀,实在是可笑。 厉修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桐声十分惊诧,如此境地之下,厉修余竟还能笑的的出来,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她赶忙问道:”你笑什么?“ 厉修余当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转回身来,微微叹气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们此行不仅未能获得宝物,反而损兵折将,你不觉得蹊跷吗?“ ”不错,确实有很多问题,“莫桐声知道,这当然不是笑的理由,但也不再追问,她接着说道:”比如魔教是如何知道火山里面的帝女桑和帝女白鹊?“ 如果他们提前就知道,并且提前布好陷阱,等正道一行入瓮,那么飘雪楼去了哪里? 难道说飘雪楼和魔教串通一气,共同设计杀害正道众人? 想到这里,莫桐声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却是最接近真相的想法。 莫桐声不敢再去想象,她怕这看起来可笑的想法在未来的某一天应验。 莫桐声轻轻开口道:”这些事等到我们回去在细细考究吧,你身子虚弱,又有急火攻心,不要再想了。“ 洞口外,闪电,暴雨,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横行肆虐,厉修余望着远处的景象,突然感到一阵寒冷。 一夜无话。 疾风骤雨的世界,像是末日,而早上醒来,光明就来到了。 厉修余很累,累到昏迷了三天,而一躺下,仍旧昏睡到了天亮,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他,他躺在地上,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左右瞧了瞧,李写已经不见了身影,而莫桐声就斜倚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洞壁上。 几天几夜没命的奔逃,不会有太多时间去注意自己的妆容,莫桐声的脸上成了大花猫,原本白皙的脸蛋上,由一块块的灰迹,青丝凌乱在额前,闭着的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像是一件沾染了泥土的无暇瓷器,脏乱灰迹无法掩盖原本的天生丽质。 厉修余努力的扶着墙壁,想要站起身来,一夜的休息,身上的伤势已经比之前略好一些了,他来到洞口,看着眼前的原始森林,还是一样的地方,但却有了不同的景象,透过枝繁叶茂的参天树木,湛蓝的天空卷舒着悠悠的云朵,蓝天下,满眼的翠绿青色更加养眼,鸟儿在树间时而闪转,时而跳跃,时而飞舞,时而翱翔。 厉修余终于感到阴霾的心情散开了一些。 他决定下去看看。 他轻轻捻了捻手指,一咬牙,厉修余跃下了山崖。 才一落地,厉修余就感觉浑身遭受了剧烈的撞击,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了架似的。 虽然厉修余拼命移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法力,但毕竟之前身体受了严重的伤势,仅仅是简单的御气飞行,也耗了很大力气。 厉修余龇牙咧嘴的站直身子,望着远处。 从森林的底部看去,却是一番不同的景象,厉修余强拖着身子,朝前走去,走了没多久,他突然听到,有哗啦啦的水声,厉修余的心底,流出了一丝丝清凉,三四天了,每日只是喝水止渴,却未曾清理涮洗,一想到如此,更觉得身上湿黏黏的。 厉修余快步朝前走去,阳光下,一条清澈荡漾的小溪流,像一条银带,哗啦啦的流淌在沟谷里。 在溪水的岸边,厉修余发现了李写的身影,他正举着一只自制的木枪,站在没到膝盖的溪流中,聚精会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 原先的潇洒飘逸,已经不见了,再如何强横的人,终究是要吃饭的。 李写将青衫的裙摆系在腰间,脚上的靴子也扔在了岸边,余光看到厉修余来到了溪流近前,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嘴边。 溪流中的鱼儿最是难以捉住,溪流中碎石嶙峋,或立或趟,鱼儿就要躲避这些障碍,久而久之,这些鱼儿便灵活异常,踪迹难寻,只要有一点点的异响,他们就会四散分游。 你有通天的修为,却不一定能够完好无损的捉住一条溪鱼。 厉修余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恐怕李写杀人的时候,都不会如此认真吧? 他站住了脚步,不去打扰李写聚集精会神的抓鱼,他缓缓地坐下,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哗! 突然,李写将手中木枪迅疾的扔了出去,激起了一大朵晶莹剔透的水花,在阳光底下,像是盛开的花朵,五颜六色,缤纷夺目。 木枪落在眼前两尺的地方,李写猛地追上,将木枪提起,举了起来。 在木枪的顶端,一条肥硕的鱼儿,插在上面,鱼尾还在扑棱扑棱的摆动。 号称笑面书生的李写,才终于露出了这几天唯一的一丝丝笑容。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厉修余轻声道。 在厉修余心中,李写才智过人,实力强横,是个潇洒清高的翩翩公子,他无法想象,李写竟然还懂得烤鱼。 在距离溪流边不远的一颗大树底下,生起了一堆火,火焰的上面,架着六条刚刚从溪流中捕获的肥硕的鱼儿。 森林微微刮过一阵清风,火焰轻轻摇曳了一下,一旁端坐着的,正是厉修余李写两人。 李写微微笑了一声,道:”你别忘了,我也在魔教混过。“ 不错,卧底于魔教,是为了杀人,为了杀人就得追踪,而追踪中的吃喝拉撒,全得自己解决。 ”可惜,你杀的人,不过是魔教中鸿鹄最不看重的聚贤堂堂主,我杀的也是。“厉修余盯着火焰,沉静的道。 李写点点头,有些无奈的道:”鸿鹄确实智计无双,我杀不了他。“ 厉修余再次沉默了,他突然想起了汤玉伯三人的慷慨赴死,他在他们眼中,甚至连一丝恐惧都没有看到,他们高歌着,走向了死亡。 想到这里,厉修余心中的怒火再一次愤怒的燃烧起来。 心口的痛再一次振作。 李写终于开口道:”亡灵已逝,要么魔教死,要么我们亡。“ 厉修余早就是这么想的了,这种切肤之痛他已经忍受了二十余年,这种愤怒火焰已经灼烧了二十余年。 ”嗯!好香啊!“ 是古怀心的声音,他们三人陆续醒来,一同寻了过来。 古怀心也很难过,但想必一定不如灵剑阁,南铁甲堡的弟子更难过,于是她只能装作轻松一些,好让气氛不那么沉默。 古怀心,莫桐声走在前面,韩穆青跟在后面,都是俊男靓女,看上去十分养眼。 古怀心终于走到近前,弯下身子,轻轻嗅了嗅,溪鱼的淡淡腥味,混合着烧透了的木炭的味道,随着空气,飘进了古怀心的鼻子里。 古怀心轻笑道:”真好,醒来就有鱼吃。“ 李写牵强的笑了笑,道:”小小手艺,自然比不上平日里的山珍海味了,不过当下,也只能凑合了。“ 说罢,李写将其中一条已经烤好的鱼递给了古怀心,古怀心道一声谢,接了过去,转身递给莫桐声面前,道:”莫师妹你先吃吧。“ 莫桐声笑道:”古师姐不必客气,马上就好了,既然是李师兄送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呢?“ 古怀心俊秀的脸上腾地红了起来,像是秋日里,熟透的红苹果,美丽而诱人。 李写也多少有些尴尬,急忙说道:”都好了,都好了!“说罢,将所有烤鱼从架子上取下,一一递与众人。 ”想不到李师兄不但为人和谦,还竟有如此手艺,将来哪位师姐要是嫁给了你,当真是好福气呢!“莫桐声瞧着古怀心满脸的羞红,不肯罢休道。 ”莫师妹见笑了,“李写有些窘迫的道。 一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烤鱼,所有人却吃得心满意足,这么多天,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压力,这一放松下来,都顿感饥肠辘辘起来。 大家说说笑笑,感觉时光飞逝,这五个年轻人,终于在此时此刻,谈天说地,眉飞色舞,他们不会想到,多年以后,当他们成了江湖上威名赫赫,另魔教闻风丧胆的七君子之五,这一场聚会也终于成了这几人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场际遇。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高升了起来,时至中午了,众人洗漱过后,厉修余,莫桐声终于不舍得道:”诸位,极北雪域之事已了,虽然结果令人难以接受,但毕竟还有诸多嫌疑,我与莫师妹还要赶紧回去,向掌门真人禀报,怕是要就此告别了。“ 众人站在一起,李写也道:”不错,我等也要赶紧回去回禀了,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分手。“ 古怀心心中有些不舍,她常年处在闺中,少有外出,身边虽有众多师兄师妹,却少有如此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写看出来了古怀心心中的伤感之意,笑道:“古师妹何必伤感,如今正魔两道兵刀又起,你我一同杀敌的日子不远了,届时正是我等大展身手之时,众位,希望再次相见之时,可不要被李某比了下去。” 莫桐声微微一笑,牵住了古怀心的手,道:“李师兄,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可不会偷懒的哦!” 李写仰天大笑,径直转身离去,一边行着,一边长吟道: 少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论壮志凌云,我又输给谁呢? 第十五章 吃饭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柳姒的身上,微微传来一丝丝兰香,云明嗅着这让人心安的味道,感觉有些昏沉,若不是旁边呼啸而过的风,他早已经沉沉睡去。 柳姒挟着云明,已经御气飞行了有半日的时光,终于在片刻前,看到了一座小小城镇,云明被柳姒挟着,身上传来柔软感觉,随着身体的温暖和恢复的知觉,让他渐渐感到无所适从。 于是,他大声的喊道:“姐姐,我们到下面歇歇脚吧!” 柳姒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美目瞪了瞪,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疾言厉色,反而温柔一笑。 美丽,可爱,娇媚,风情。 云明被这一笑,失了心神,眼中直愣愣的望着柳姒那张美丽的脸庞。 终于,云明幡然醒了过来,云明不知笑从何来,正要开口,忽然感觉离柳姒远了起来,云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啊! 柳姒一言不合,竟将云明自半空中丢了下去。 “啊!,救我,柳姐姐救我!” 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云明的身体径直坠落下去,不会法力更不会御剑的云明,从这里跌落,必定是一滩烂泥。 好在柳姒并没有杀心,只是小小惩戒一下,这个笨头笨脑的愣头青,身形闪过,柳姒已然来到云明身旁,一把抓住了云明的脖领。 云明小瞧了修道人的听觉,作为修道之人,随着修为的提升,身上的各类知觉也变得灵敏起来,只有他这个普通人,才会以为,呼啸的狂风,会压过说话的声音。 云明惊魂未定,口中大口喘着粗气,这一下,云明被吓得不轻,他气急败坏的大声吼道:你干什么? 柳姒仍然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转头,狠狠地盯着云明,手中的力道松弛了一些。 云明咽了口唾沫,终于没有在敢开口。 云明终于明白,这个看起来温柔可亲的美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好说话,他讪讪一笑,轻声说道:不好意思。 虽然被云明吓了一跳,但柳姒还是听从了云明的建议,这要放在平时,她一口气赶到中原,也不会感到法力枯竭,只不过,半日前那一场疯狂的输出,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些力不从心。 曼妙身形徐徐落在了那座城镇的郊区,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柳姒决定还是徒步进城,这一次正道虽然大受损伤,但毕竟还是有十余人逃了出来,万一要是在这里遇见,就算他柳姒长了十个脑袋,恐怕也不够人家砍得。 坐在餐桌前,柳姒好像胃口并不好,她双臂撑在桌上,手里拎着一双筷子,捡起这个看看,捡起那个看看,心不在焉。 反观云明就不一样了,寒冷渐渐在身躯中退去,饥饿在菜一上桌的时候,就猝不及防的涌了出来,云明右手拿着筷子,正夹向一盘牛肉,左手端着一碗已经下半的米饭,食指跟拇指中间,还捏着一只鸡腿,嘴里囫囵的吞咽着,两腮的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像极了饿死鬼投胎。 柳姒瞧着云明狼吞虎咽的模样,嫌弃的笑了一声,普通人的能量来源,还是大部分来自于食物,这让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柳姒很有些瞧不上。 云明吃着,柳姒看着,这一幕景象看起来,还算是和谐。 不过总有人是不长眼的。 云明忙里偷闲的一抬头,看了个满眼,对面的桌子上放了一件包裹,云明之前就明眼瞧着是一个年老妇人在这桌上吃饭,此刻正在柜上结账,而此刻,一个年轻壮汉,打桌子旁边经过,竟然光明正大的拎起了包裹就朝门外走去。 “站住!” 云明大喝了一声,腾地站了起来。 云明在自己家茶楼的时候,就见过这种顺手牵羊的人,而这边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老妇人,情急之下,他只好大声喝道。 那壮汉一下子定在了原地,他好像并不十分害怕,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云明,云明将满嘴的食物吐了出来,厉声道:“你这贼人,快将包裹还给人家!” 此时,那年老妇人也被云明一声惊喝吸引过去,看了看桌上的空无一物,又看了看那壮汉手中的包裹,刚要急声开口,却突然闭口不言,只是脸上神情焦急。 她认了出来,这是镇上有名的无赖地痞,一贯是偷盗抢掠,无恶不作,镇上很多人都被他那一帮人劫掠过,却莫不是敢怒不敢言,这年老妇人怕惹上麻烦,终究是不敢多嘴。 那壮汉看了看云明,瞧着是个瘦弱的少年,又看看那年老妇人,他冷笑道:“你说这包裹是她的,我还说是我的,你说怎么算?” 云明笑道:“我都不知道包裹是这位大娘的,你竟然知道,你还真是未卜先知啊!” 你、、、那壮汉一不留神,露出了马脚,竟然不打自招,气的语塞。 云明接着道:“你既然知道是这位年老妇人的,那就赶快还给人家。” “我看你是皮子紧了,想找人给你松松啊!”那壮汉气急败坏,狠厉的道。 “我左肩有些酸痛,你来帮我捶捶。”云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刻回道。 咯咯! 柳姒听到云明机敏的回答,不禁笑了起来。 壮汉的牙齿却是咬的咯吱咯吱作响,黢黑的脸膛被气得通红,一句话也没说,扔下了手中的包裹,势大力沉的拳头,正直朝着云明的面门袭去。 云明那里打过架,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终究不敢与这壮实的汉子交手,无奈之下,他转头向柳姒看去。 柳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管坐在原处,仍旧捡捡这个,拾拾那个,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云明快要气的背过气去了,柳姒哪有半点出手的意思,看样子,并不打算插手此事。 说时迟那时快,壮汉的拳头已然到了面门之前,云明心道;若是等你出手,我恐怕不死也得残了。 一咬牙,云明从桌上捡起一根筷子,左手或曲或伸,法诀连引,运起丹田里几乎为零的真气法力,迎向壮汉的拳头。 筷子上竟微微亮了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乳白色毫光。 啪! 筷子击打在壮汉的拳头上,啪的一声,断成了两节。 “我就知道,”云明苦笑了一声。 但壮汉却不知为何,被击退了身形,兀自站在那里,狠狠的盯着云明。 背后的拳头却肿起了好高,微微的颤抖着。 筷子断了,壮汉的中指指骨也断了。 柳姒终于肯抬起头,眼神诧异的瞧了瞧云明,听鸿鹄说,此子正要前去灵剑阁修行,此刻还未到达,竟不知哪里来的法力。 壮汉的脸色因为指骨的断裂,而显得有些狰狞,他颤声狠厉道:“小子,你用了什么下流手段?” 云明还以为这一击并未造成什么效果,对壮汉的这一句发问正有些不明所以,只听见那壮汉又狠声道:你等着。 说罢,便转身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转身的一刻,云明看到他一直隐在背后的右手手掌上,沾染着一些血迹。 云明大喜过望,这代表,自己的这一击并非毫无用处,至少,对于普通人,能够造成一丝伤害。 那年老妇人赶忙上前,连声谢道:“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如不是少侠,老妇实在是敢怒不敢言啊,这贼人叫胡三,是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一贯的无恶不作,还有一大群帮手,我看少侠还是趁早走吧!” 云明心中有些得意,嘴角掀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望着壮汉灰溜溜的身影,他暗自冷哼了一声,重又慢慢对着老妇人笑道:“这位奶奶不必感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本分。” 哗! 酒店里还有十几个围观之人,一听此言,莫不哗然。 修道者,极其讲究天赋根骨,先天优势,一个普通人,纵然努力一生,也几无可能成才,更别说有大成就了,这就造成了修道之人实际上非常稀少,平常人见了修道之人,莫不当做通天撼地,鬼神莫测的仙人,故而云明一说自己是修道之人,周围所有人莫不惊诧哗然。 看着周围敬慕,仰视的眼神,云明心中不由得感到极为自得。 成为修道之人,是云明一直以来的的梦想,有资格成为修道之人,这也让他感到莫大的荣耀。 过了好一阵,围观的人们终于散去了,云明重又坐下,刚端起桌上的茶杯,只听柳姒冷笑了一声道:你这点法力,连三脚猫工夫都算不上,还敢自称修道之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云明脸上有些尴尬之色,心中的得意,让他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位高人,一位真正得修道高手。 云明讪讪笑道:那是那是,柳姐姐法力高深,在你眼里,我这点手艺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 还是那么慵懒,优雅,柳姒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伸了个懒腰,半晌道:不过我瞧着你这功法,倒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云明垂下的眼神突然精光四射,他没有抬起头,只是讪讪笑道:“柳姐姐说笑了,这功法是我在老家之时,跟随一位山野老人随意学了那么一手,在柳姐姐那里,自然不值一……” 嘭! 酒店的木门,被猛地踹开,紧接着,一大群壮汉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那刚才的胡三,只不过此刻他的右手缠着洁白的纱布,本就凶狠的脸上带着狠厉,显得十分狰狞。 众人没有废话,一进门便将云明二人团团围住,足有一二十人,这群人气势汹汹,顿时店里所有的客人,伙计,跟掌柜都被吓的呆在当场,不过片刻之后,看清楚形式的众人,不用胡三等人开口,便一个个的溜着墙边跑出去了。 除了云明和柳姒。 胡三显然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他狞笑道:“小子,看来你还挺有种的嘛!” 云明也同样被这样的阵仗震慑住了,但转眼之间,他又心思活络起来。 “这件事是你我的恩怨,不关他人的事,请让我的朋友离开这里!”云明一边用余光撇了撇好像事不关己的柳姒,一边正气凛然的说道。 胡三的智商明显弱于他的名声,他连眼都没眨一下,便色眯眯的笑道:“这个小美人就是你朋友嘛,长得不错嘛,一会宰了你之后,让我们兄弟乐呵一下,怎么样?” 胡三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跟随着的众人狞笑道。 他身后的众人,也一起大笑起来。 不知是谁,咣的一声将店门关了起来。 柳姒终于第一次,抬起头来,正眼瞧了瞧胡三。 当时,她正准备夹起一块牛肉,她突然感觉这牛肉的味道不错,正准备再来一块,准备好好看一处戏。、 可当胡三说完那样的话,柳姒的筷子,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胡三,胡三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那一股莫名的害怕,再次大笑道:“小美人,别害怕,等会儿,哥哥们一定好好伺候伺候你!” 柳姒突然笑了。 像冬日里徐徐的春风,沁人心脾,像千树万树的梨花,美丽而娇媚。 柳姒不愧为震古烁今的美人,只这一笑,就叫人失了心神。 胡三一众人等莫不呆呆的望着这张美丽的脸,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除了云明。 他突然感觉到这温柔,美丽的笑容,那么熟悉。 是的,上一次柳姒这么一笑,她就在半空中将云明丢了出去。 而且这一次,柳姒的美丽笑容,更加柔和,更加温暖,更加娇媚,也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云明的脊背上,突然渗出了冷汗,脖颈后的颈椎像是扎进了针。 云明缓缓的向后退了两步。 嗡嗡嗡! 是尖锐的破空之声,一团凝实的蓝光,像是雨天来临前的飞燕,却有更加迅疾的速度,低沉的,所向披靡的飞驰在店里。 像是一闪而过的闪电,蓝光只在屋里驰骋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了踪影。 胡三长大了嘴巴,但却喊不出声音来,眼睛紧紧地眯着,他感觉到,疼痛像是疾风骤雨一样,自下肢侵袭而来。 神经像是针刺一样,隐约而真实,胡三已经痛的冷汗流了下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剧烈的疼痛,已经支撑不住她的身子了。 咣的一声,胡三摔倒在地上。 痛苦的眼神中,还伴随着剧烈的恐惧,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双腿立在原地,微微有些摇晃。 咣,咣,胡三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暇喊出声来,他看到,跟随他来的兄弟们,都倒在了地上,而他们的双腿仍然像他一样还立在原地。 啊! 疼痛,脑海终于将这种感觉辨识清楚,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尖锐的喊叫。 这一闪,柳姒就将所有人的双腿斩断,快似闪电,快到所有人都倒下了,而他们的下肢却还没有倒下,有的长,有的短,柳姒的这一斩够快,但却很马虎,被留下的双腿有长有短,有的是平斩,有的是斜切。 鲜血才终于喷发了出来,像是一个个汹涌的喷泉,鲜血四溅飞驰,足有一人多高。 只一瞬间,这个酒店就变成了遍野哀鸿,修罗屠场! 惨叫,鲜血,充满了整个空气之中。 鲜血溅到了云明的脸上身上,他紧咬着牙关,紧闭着嘴唇,苍白的脸色与猩红的鲜血形成鲜明的对比。 呕! 他终于坚持不住,弯下腰,剧烈的呕吐起来。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同样见过杀人,可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血腥,残忍。 他抬起头,望了望那个若无其事,脸上还带着娇媚笑容的女人。 柳姒修长,丰满的双腿,紧紧搭在一起,翘起了二郎腿,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她轻轻弯了弯腰,用白生生的手将散落在额前的一缕青丝,挽在耳后,瞧着紧抓着桌腿,满地打滚,惨叫的胡三,风情魅惑的柔声道:胡大官人,妾身等着你来伺候呢! 胡三满地打滚,灰土沾满了他的身上,脸上,以及流干血液,齐刷刷的伤口上,狰狞的脸庞上,一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这个美丽而残忍的女人。 柳姒那白生生的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握成拳头,支撑着娇小可人的下颚,她微微叹了一声道:“看来胡大官人还是觉得不够呢!” 嗡嗡! 那道凝实的蓝光,再次凭空出现,只在云明的眼前一闪,躺在地上满地打滚的胡三,再次被斩掉了一双臂膀。 胡三终于变成了无手无脚的废人,柳姒是杀惯了人的,以至于她很清楚,砍掉哪里,伤口落在何处,才不使人立刻丧命。 胡三再一次尖声狂叫,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又一次急剧喷射的鲜血,他脸上猩红的脸色配着的狰狞,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死去,只是暂时由于疼痛而晕厥了过去,而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将宁愿永远不再醒来。 云明早已经被惊骇的呆若木鸡,作为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见到这么多的鲜血,见到如此的残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保持冷静的,云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依旧慵懒,娇媚的尤物。 这一次,凝视蓝光没有直接消失,只听嗡的一声,蓝光以闪电的速度,已经直直朝云明袭来,云明终于感受到危险,他下意识的往后倒退,却不料身后的凳子,将他绊倒在地。 只一眨眼,迅疾飞驰的蓝色光刃,倏忽间已经抵在了云明的脖子上。 冷汗顺着眉角流了下来,云明深吸的一口气,此刻竟不敢呼出来,因为蓝色光刃已经离他的脖子只有毫厘之间,就算是呼吸的微动,恐怕立刻会有鲜血留下。 云明终于看清楚了,那道凝实的蓝光,是一柄手掌长短的刀片,没有鞘,没有锷,有的只是浑圆锋利的刀刃,要是握在手中,一定会被割破手掌。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冰刃,但却像极了柳姒,美丽而极其危险。 蓝刃就抵在云明的脖子上,一丝血迹已经在云明的脖子上显现出来,云明深吸了一口冷气,一抬眼,柳姒邪魅的脸庞不知在何时已经凑到了云明的面前。 “今天,我已经生了两次气了,希望不要有第三次!”柳姒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作了煞白,本来温柔娇媚的笑容,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云明的小小聪明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柳姒的,但这并不是柳姒大开杀戒的主要原因,胡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扎一样,刺痛了柳姒不愿揭开的伤疤,这让她心中的阴霾与怒火终于喷发出来。 嗡!蓝刃突然想星光散去,消失在云明的眼前,云明那一口冷气,终于提心吊胆的呼了出来。 第十六章 大醉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周围的树木已经不像半日前那样高大笔直了,遍地的野草足有一人多高,时不时能遇到隐藏在地上难以觉察的沼泽,这一切都表明,这里已经是这片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 两个仍然沉默着,在这片原始的森林中缓缓地行走着,失去了群体的氛围,这两个原本就寡言的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周围的声音很多,风儿从树木之间穿堂而过,发出呦呦的风声,鸟儿在树间闪转腾挪,唧唧喳喳的鸣叫着,时不时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发出怪异的吼叫,可厉修余还是感觉到如此的安静,安静的叫人尴尬。 放在以前,他绝不会理会这种尴尬,但现在,他也不知为何,在他与莫桐声之间,他竟不太想这么安静。 他缓缓走在莫桐声几步之前,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张张嘴,终究不知说些什么好。 经过这一场残酷而惨烈的战斗,至少这两个原本陌生的年轻人,终于少了一些隔阂,愿意彼此说说话了。 可惜的是,两个不太懂说话的人撞在了一起。 天色没有等待任何人,在厉修余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黑夜已经慢慢将这片森林笼罩了起来。 厉修余转回头,终于找到了一句话可说:“莫师姐……” “厉师弟!”莫桐声同时说道。 这两个可笑的人,终于在同一时刻,想到了同一句话。 空气中的尴尬,像是黏糊糊的油脂,浇满了整个身子,厉修余秉着呼吸,等待莫桐声再一次开口。 噗的一声,莫桐声笑出声来,她右手捂住嘴,眉眼已经笑成了月牙,她先开口笑道:“厉师弟,我们就在这里扎营休息吧,明日一早,等你好些,我们在尽快赶路!” 厉修余秉着的呼吸,终于放松下来,他想说的话竟与莫桐声说的是一样的,他有点尴尬的道:“是,是!” 这是一片较为空旷些的草地,像是专门为夜宿者留出来的,周围是星星寥寥的树木,留出了足够的视线。 厉修余从腰间取出了一只小小的口袋,打开后,里面是粉状颗粒的不知名的东西,微微发散出怪异的味道。 莫桐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厉修余一边将这口袋里的东西,在地上撒成一个大圈,一边回道:“这是混合多种强横怪兽的粪便,大部分野兽闻到就会远远躲开,今夜我们就在这圈内休息,想必不会有野兽袭扰。” 莫桐声了然的点了点头。 厉修余熟练而沉默的生起一堆火来,信手拈来的折断几枝粗壮些的树枝,用地上抓起的结实草根缠绕,支撑在火堆上方最合适的高度,做成了结实的烤火架,又用一枝干枯而结实的树枝,将随身带的食物,穿插起来,放在了篝火上的架子上。 莫桐声就站在一旁,沉静的看着厉修余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完这些事情,他的手没有停滞过一下,他的眉头没有皱过一次,想必这些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莫桐声很想帮帮忙,但却无从下手,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只一会的功夫,所有事情都做好了,厉修余使劲呼出了一口浊气,在篝火的一旁,他安静地坐下。 你坐啊!厉修余看了看对面的地上,地上已经用干净而干燥的枯草团成一个简单的蒲团。 莫桐声瞧了瞧,不禁笑出声来,她低下头,缓缓坐了下来。 “你笑什么?”厉修余转动了一下火架上的食物,轻声问道。 莫桐声脸上还带着笑意,像是无暇瓷器上,那朵美丽的青瓷莲花,细细勾勒在面上,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你看你做这些事情,甚至要比你的连夜雪更加熟练。莫桐声柔声道。 或许,你的生活不应该只有修炼跟报仇。莫桐声没有等厉修余开口,接着道。 厉修余抱着膝盖,沉思了很久,他突然道:“如果我连杀父母之仇都报不了的话,那对我来说,生活的其他部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莫桐声没有在说话,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在火山中,汤玉伯三人慷慨赴死,厉修余急火攻心时说的话。 当时的莫桐声焦急的拍打他的后背,而厉修余却突然转头,叫了她两声:“母亲,母亲!” 一个人的父亲母亲在一个人的心中,是多少有亲近疏远之分的,而在厉修余这里,却并没有什么分别,这个还没记事就已经失去父母的苦命人,连父母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亲近疏远了。 莫桐声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再多一个字,厉修余的伤心事就要再一次被提起,他们已经成了极好的朋友,而莫桐声是绝不想让朋友痛苦的。 于是她转言道:“我能靠你近些吗?我有些害怕。” 厉修余愣了失神,他没有想到莫桐声会说这样的话,转眼他便立刻道:“当然。” 莫桐声缓缓起身,拽着蒲团,坐在了离厉修余更近一些的身边,两人并肩坐着,静静地望着摇曳的篝火。 厉修余渐渐地有些出神,那摇曳的火焰,倒映在眼睛里,瞳孔里的精神已经消散了许多,他感到很轻松,起码有人是陪伴着他的,这让他感觉很安心。 莫桐声悄悄地,有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得厉修余更近了一些,她突然开口道:“你不害怕吗,这样的阴森,这样的黑夜?” 厉修余终于回了神,瞳孔里的精光又一次聚焦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笑道:“在我看来,黑夜远比白天要安全得多。” 莫桐声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惊奇的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不害怕黑暗,不害怕阴森吗?” “是啊!”厉修余又笑了笑,“我们周围很黑,很暗,可能还有野兽在四周垂涎,可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感觉,只要置身于此的人,都会感到黑暗阴森,我们是一样害怕的。” 莫桐声接着问道:“那么野兽呢?” 厉修余道:“野兽可比人好对付多了,他们没有诡计,没有思虑,只需要一袋野兽粪便,他们就不敢袭扰我们。” 莫桐声不禁点点头,感觉他说的极有道理,笑道:“如此说来,当真是黑夜要比白天安全多了。” 周围又重新安静下来,而这一次,两人终于没有在感觉到任何的无所适从,他们一起,在这无边的黑夜中,痴痴地望着,那摇曳而明亮的火焰。 不知为何,从酒店出来以后,柳姒就不再急匆匆的御空赶路了,她不疾不徐的走在云明前的两三步,脸色平静而不食烟火,平日里的邪魅,诱人也终于消失掉了,她就像一个迷茫的女子,行走在这一眼看不到头的古道上。 云明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几个时辰之前,这美丽的尤物,将酒店里所有的人,都斩成了无手无脚的废人,而现在,她的头低沉着,她的脚步拖沓着,像是换了个人似得,云明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艳阳已经快要落下山去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柳姒的脚步从未停歇,这让毫无真气法力的云明叫苦不迭。 时间趋于长久,偌大的太阳终于依依不舍的落下了帷幕,古道旁,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了一整天,终于安静下来,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这悠长而无际的古道上,沙沙沙的响着。 “你会喝酒吗?”柳姒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明正勉强的跟随着,突然听到这无由的话,竟愣了下来。 柳姒转过头,盯着云明。 云明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是他突然发现,这个一向让他看不透的美人,美面上竟然噙着两行泪迹。 是新的眼泪,沿着旧的眼泪,将面上白生生的粉冲刷出来的沟壑。 这个女人,一直走在前面,原来是一直在流泪啊! 云明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柳姒自己才明白,什么事,什么话,才会勾起她往日的回忆,才会揭开她伤痛的伤疤。 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突然受到伤害,就会放声痛哭,而这无声的泪痕,才是沧桑旧日的伤痛啊! 云明突然不那么害怕她了,他强声道:“我不会喝酒,但我愿意陪你喝两杯。” 柳姒突然笑了,笑出声来,咯咯咯的,像花朵一样鲜艳,像太阳那么明亮,在这黑夜里,照亮了云明的脸庞。 云明终于看清楚,这是个单纯,美丽,快乐的女孩,曾经。 她要杀人时,是雾里看花,似有若无的邪魅微笑,她真的快乐时,却是毫无顾忌,龇牙咧嘴的欢笑。 她的娇媚诱人,是给死人看的。 片刻之后,柳姒与云明坐在了一家小小的,只有三张桌子的酒馆里。 酒馆是一幢二层的破旧小土楼,坐落在古道的一旁,一面破旧发灰的酒旗,垂头丧气的立在一旁,隐隐约约的写着个酒字,酒馆的右边,是一处破旧的马厩,此刻空无一物。 当云明跟随着柳姒进入那家小酒馆的时候,柜台后传来一声沧桑的道:“客官,小店打烊了,请改日再来吧!” 云明有些紧张,他怕这个喜怒无常,而且心情并不好的女人,一听此言,又要大开杀戒了。 可柳姒却轻声的道:“老爷子,是我来了!” 云明只听见柜台后,叮叮当当的一阵作响后,猛地站出一个头发灰白,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体态壮硕的男人。 屋里的灯火昏暗,老爷子一时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他手扶着柜台,身子往前探去,眉头皱了起来,眼睛紧紧眯着,努力想要看清楚,是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 老爷子终于看仔细了,他没有立刻迎上前来,而是大声惊喜的道:“老婆子,你看谁来了,你快下来!” 柳姒的美丽脸庞,再一次盛开了花朵,在这昏暗的夜里,像是美丽的昙花,震慑了云明的心魂。 她快步向前,隔着柜台,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你吼啥?云明听见,从楼上传来一声骂骂咧咧的回声,接着。是年老沉重的步伐,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咚咚咚的,像是欢乐的迎接客人的鼓声。 咋了,云明还没见到这个火急火燎,脾气不好的婆婆,就已经听见她说了好几句话了。 “你看,你看!”老爷子被柳姒握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看向楼梯,急切的盼望,自己的妻子与他一同分享自己的喜悦。 终于看清楚了,云明看到,一个与老爷子一般年龄的婆婆从楼梯口拐了出来,这个老眼昏花,身躯佝偻,头发灰白的婆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柳姒。 在没见到柳姒前,两个老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侵透着生活的平淡,乏味,而当他们见到柳姒的那一刻起,他们是一样的惊喜万分,欣喜如狂。 柳姒松开了老爷子的手,几步走到了婆婆的面前,婆婆佝偻的身躯,好像重新焕发了光彩,她用干枯而干燥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柳姒的手。 “闺女啊,你有多久没来了!” 云明仿佛又一次看到柳姒的眼睛里,好像噙起了泪水。 “吃饭了吗?” “没有呢!” “还不快去做饭!”婆婆转过头,朝着老爷子大声地道。 老爷子明显还沉浸在激动里,老婆婆的这一声,才唤回了他的精神,他连声道:“好嘞!好嘞,闺女,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小黄花!” 说罢,那老爷子立刻转身去了厨房,而那老婆婆才终于注意到了,那站在门口的云明。 婆婆转回头去,对着柳姒道:“闺女,这位少爷是?” 柳姒连头也没转,笑道:“什么少爷啊,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一同做事情回来,路过这里,就想过来看看,他便陪我来了。” 说罢,柳姒扶着婆婆坐在了离楼梯口最近的一张桌子旁,云明多少有些吃惊与尴尬,吃惊的是,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柳姒,竟还有如此一面,尴尬的是柳姒只说了他一句,就不再管他了。 好在婆婆早就一眼看破,说道:“年轻人,快过来坐吧!” 云明挠挠脑袋,硬着头皮,坐在了柳姒和婆婆的对面,道了一声:“婆婆好!” 婆婆微带着笑意,点了点头,便转头同柳姒说话去了。 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琐碎闲话,问的都是嘘寒问暖的殷勤关怀,云明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让云明不禁有些唏嘘,离开家已有两年多了,再一次感到这样的温暖,竟是在异乡的一处小小酒馆。 没有一会的功夫,带着围裙的老爷子便端着一盘盘热菜热汤,放在了几人的面前,都是些寻常菜肴,可那氤氲热气里,却透着家的温暖。 时间过得飞快,一顿饭只感觉在眨眼间就到了后半夜,连云明也被这快乐浸透了,他不会喝酒,却频频举杯,与酒量不错的老爷子,一同举杯畅饮,柳姒更是喝的满面殷红,那美丽的脸庞,带着熟透得笑容,这是快乐的味道。 她笑起来,可以露出满嘴整洁的牙齿,可以放肆的仰天大笑,可以毫无顾忌的前仰后合,他不是个淑女,但却更加美丽。 终于来到了后半夜,老爷子老婆婆已经上楼休息去了,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云明柳姒两个昏沉笑语的人,在醉着。 云明已经吐过了一次,可当柳姒举杯的时候,他并不想拒绝,这个映着满面桃花的女子,此刻更加的美丽诱人。 “这两位老人家是你什么人?云明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他囫囵的开口问道。 柳姒双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扶着红腮,额前凌乱的青丝,也终于顾不得挽在耳后,挡住了柳姒迷离的美目,却挡不住她满面的醉笑。 半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们还能一同坐在这间小酒馆里,我就告诉你。” “好!”云明大声笑道:“我等你!” “来!喝酒!”柳姒举着酒杯,大声喊道。 喝! …… 又是长久的一夜,在这寂静昏暗的古道旁,两个年轻男女,却在这里的一家小酒馆里,喝的酩酊大醉。 在柳姒的心里,此刻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一场大醉了,醉了,就很容易忘记很多伤心事,只记得眼前的快乐。 她曾经无数次的大醉,却从来都是一个人的狂欢,可是今夜,这个寂静的夜里,终于有人,能毫无顾忌的陪她在醉一场。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但我却知道,你被伤过心,而且被伤的很严重!”云明喝了一口酒郑重的道。 扑哧一声,柳姒笑出声来,她使劲抬起沉重的螓首来,醉笑道:“你才多大,你知道怎样才是伤心吗?” “哈哈哈,我并不知道,就为了我不知道,我们再喝一杯!”云明豪气干云的大笑道。 “再喝一杯!” 想喝酒的人,不管多么牵强,都能找到理由喝酒。 柳姒将酒杯举到唇前,笑着,猛一仰头,将杯中的酒灌了下去。 眼睛里,却留下一滴泪来。 就像一头洪荒猛兽,在柳姒布满了伤痕的心中,踩踏着,翻滚着,蹂躏着。 云明看到柳姒的泪水,但却并未问任何,她只想醉,却不想说。 他看着柳姒,半晌他开口道:“我相信,我一定是为数不多,见过你真正的哭和笑的人。 嘭!柳姒沉重的头终于支撑不住了,压在两条白生生的臂膀上,终于沉沉的睡去。 第十七章 巧遇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嘶!云明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就要炸开一样,脑袋里的疼痛将云明硬生生的叫醒了,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桌上的一片狼藉,沉沉的呼出一口胸中的浊气。 昨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不知不觉间就在这桌子旁睡了一宿,此刻醒来,不禁脑袋头痛欲裂,连脖子一起酸痛难过。 云明挣扎着扶着桌角站起身子来,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柳姒的身影,只有在另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和一双筷子,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 云明看看那张字条,却并未拿起,他不想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正在这时,老婆婆却忽然从厨房转出,一边用围裙擦着双手,一边亲切地道:“年轻人,我闺女已经走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前路漫长,你自己走吧!“婆婆说完这句话,又接着说道:“桌上还有米粥,你喝些,暖暖身子吧。“ 云明望着婆婆慈祥和蔼的笑容,道了一声谢。 云明刚刚坐下,又听见婆婆慈笑道:“孩子,你是我闺女第一次领到这里的人啊,你要照顾好我闺女!” 啊!云明惊诧一声,他没有料到婆婆竟然误会了他与柳姒的关系,他连声得道:“婆婆,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们、、、” “不管你们怎样,姒姒是个好女孩,你们年轻人要多互相帮助!”婆婆笑道。 这一句比方才那一句好多了,但云明仍然有些尴尬,柳姒的强横,想必两位老人并不清楚,她也并不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但云明却并无意拆穿,两个年方花甲的老人,并不应该知道自己的宝贝,到底是怎样的人。 云明急匆匆的喝完那碗米粥,拿起了桌上的字条,,与两位老人,道了一声别,便出门去了。 哒哒哒! 一辆马车,在这一眼看不到头的古道上,缓缓地行驶着,这匹棕色夹杂着黑色皮毛的瘦枯马匹,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只油亮的铜铃,随着马车的前进,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铃声。 马儿迈着优雅的步子,拽着一辆四方四角的马车,缓慢的前行着。 莫桐声已经在蜷在马车里的一角,沉沉睡去,旅途的寂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缓慢。 那日一早,两人突然决定先不着急回到灵剑阁了,极北雪域一事还有诸多疑点,两人决定写一封书信让灵剑阁独有的木鸟带回灵剑阁,两人决定边走边等,等待拙意真人的指示。 飘雪楼没有去极北雪域寻宝,其中嫌疑最大,而飘雪楼又是江湖上德高望重,实力强横的名门正派,如若一旦像厉修余猜想的那样,临阵倒戈,这对正道,将是沉重的打击。 如果他们回到灵剑阁,拙意真人极有可能让他们再次出发,去一趟飘雪楼,查清真相,要是真的如此,他们不如就地等待拙意真人的回信。 想到了飘雪楼,厉修余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厉伯鸿三个字。 仅仅是三个字,他还没有记事的时候,父母就已经被魔教之人杀害,这是江湖之人众所周知的。 令人奇怪的是,鸿鹄却并没有想要斩草除根,对于厉修余这些年的惊人成长,一概置之不理,言语之间,也从未提起,这个时时刻刻想要杀自己的年轻人。 这在厉修余看来,这是一种蔑视,甚至是无视,鸿鹄自信可以应付一切,这让厉修余更加刻苦,没日没夜的修炼,终于成了今天的厉修余。 想到这里,厉修余的胸口又开始阵痛起来,胸膛中中的那一刻心脏,又开始咚咚咚的快速跳动起来,时而像鼓点一样密集,时而又像沉重的脚步。 厉修余的脸色又开始煞白起来,冷汗从发际一滴滴流了下来,心脏又开始被那双手拧起来。厉修余紧紧闭住双眼,低下头,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后遗症这么严重。 嗒嗒嗒! 是雨点,轻轻打在车棚上的声音,马车的车篷是油毡布的,厉修余并不担心雨水会渗透进来,他使劲揉了揉心口,打开了车篷前面的帘子。 这古道真的是没完没了啊! 这被无数人走过的地方,终于被踩成了一条允许两辆马车并行的道路,道路两旁,偶尔是一处小小的村落,那都是十分稀少的,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密林,当他们两人从森林中走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条悠长的古道。 可这古道是那么长,长到,厉修余期待看到尽头,又不希望看到尽头。 蔓延都是古道,和密林,原本炎热潮湿的天气,终于在这一刻被上天的甘露所滋润,打开帘子的一瞬间,厉修余就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婉凉意。 古道上除了这辆哒哒的马车,就在没有其他行人了,厉修余深深呼吸了一口这凉凉的空气,感觉到心中的绞痛好了一些,眉头也就松弛了下来。 在这样地雨天里,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有些人和事,本来就难以忘记了,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天气里,更是无法忘怀。 同样是一个雨天,却是更加猛烈的暴雨,他的二叔,他曾经的师父,飘雪楼的掌门人淳于宴,把幼年的他赶出了师门,送到了灵剑阁。 他还很小,但不同的是,那一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身患重病的淳于师傅,和自己,一同站在疾风骤雨中,决绝不悔的把厉修余赶出了师门。 直到今天,厉修余也并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可那已经并不重要了,这么多年过去,厉修余已经不想回忆起来了。 自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淳于宴,也再没有踏进过一步飘雪楼。 飘雪楼是个伤心之地,或许淳于师傅让我离开,是对的吧,厉修余喃喃的道。 厉修余努力去想其他的一些事情,不想继续想着淳于宴了,他们之间,有一种无法言述的感情。 厉修余对淳于宴有一种复杂而奇怪的感情,他不知道这曾经的师傅,对自己到底是好还是坏,是喜欢还是憎恶,淳于宴从小对厉修余严格近乎苛刻,动不动就是非打即骂,从来没有一点点的好脸色,厉修余很懂事,他努力做到最好,以博得淳于宴的哪怕一丝满意的微笑,然而事实却仍旧是打骂呵斥。 小的时候恨他,觉得他不近人情,等到大一些懂事了,又感觉是对自己的严格要求,而后来,等到他把自己亲自赶出师门的时候,却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恨他,还是敬他了。 不知道,再一次见到他,到底是怎样的啊!厉修余叹了一口气。 他使劲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回想。 雨越下越大,开始变成了疾风骤雨,古道两旁的低矮茂密的树木,开始慢慢的,随着狠烈的风,摇曳起来。 厉修余不想再继续看了,因为雨水已经斜斜的刮进了车篷里,脚下破旧的地毯,有些潮湿起来,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身子倚在马车的一旁,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外面,那无关己身的漫天风雨。 马儿只要吃饱了,是不会在乎多么大的风雨的,它沉默的低着马头,仍然一步一步的往前踱着。 厉修余静静地看着莫桐声那仍然熟睡的脸庞,这么长时间的紧张,危险与惊吓,这个盛平惯了了的女孩,开始无休止的休息起来。 白生生的俊俏脸蛋上,长长的睫毛,偶尔轻微的扑闪着,一缕青丝掉落在额前,双手交叉在胸前,以这种最安全,最舒适的姿势,做着梦境。 感觉已经过了好久了,外面的风声雨声终于将莫桐声将梦境中唤醒,她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身子,深深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真好啊! 她才忽然发现,厉修余却并没有像他一样睡去,厉修余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块鹿皮,正在擦拭着什么,而在他的一旁的座位上,正摆放着七柄,泛着锋利蓝光的小刀。 倒是很奇怪的刀,像是几块铁片一样,全都没有刀柄,只是在下半部分没有磨上刀锋,上面还散布着一些黑色的,各不相同的颗粒杂质,圆鼓气泡,像是铁匠铺里,烧坏了的弃之不用的废铁,就连每柄刀的大小形状,都不尽相同,有的宽些,有的窄些,有的长些,有的短些,甚至有的就根本没有刀的形状,只是一块铁片罢了。 如果不是有三分之二的刀身上,有凝聚着蓝光的锋利刀刃的话,恐怕连铁匠都不屑一顾。 可莫桐声认识他们,不但认识,而且非常熟悉,一剑八刀厉修余,厉修余在高手无数的江湖上赖以成名的,不仅仅是威力绝伦的冻雪剑,还有这八柄神出鬼没的飞刀暗器,配合着手中的冻雪剑一出,当真是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 可她并不十分清楚,这些年,厉修余已经渐渐不再使用这八口刀了,但仍然放在身上,只有来到灵剑阁后,自己修炼的冻雪剑,伴随着出手。 厉修余抬了抬眼皮,旋即仍然看着手中的小刀,却道:“外面下雨了。“ 莫桐声看着那双轻缓熟练地擦拭着小刀的手,竟然渐渐有些痴了,那双手很普通,不黑不白,关节处大,指甲缝里,还有些许污垢,但是她仍然挪不开眼睛。 直到厉修余开口了,她才意识到,惊醒她的是什么,她探了探身子,将车棚的帘子轻轻地掀开了一处,向外看去。 漫天的风雨依然交加在一起,斜斜的落在地上,雨滴落在树叶上,哗哗哗的,落在地面上,噗噗噗的,合成了一曲,这下雨天的孤寂。 风雨的古道上,本该没有人急匆匆的赶路了,他们两个应该算是另类中的另类,可当莫桐声朝外看时,却发现,这漫天风雨里,这泥泞道路上,竟还有一串浅浅的脚印,远远地,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尽头。 这脚印几乎每一部的距离都相同,深浅也一致。莫桐声轻轻地道:想不到,这漫天的风雨,除了我们,竟还有人急匆匆的赶路。 这是一个孤独的人,走在这孤独的路上。 厉修余也瞥了一眼外面那泥泞的脚印,眼神有些呆滞了。 十几年前,从飘雪楼出走的那天,不也正是比这还要急骤的风雨吗? 一样的,走在这漫天风雨里,一样的留下一串泥泞坎坷的脚印,一样的绝不会停歇。 如果追上他,不如我们载他一程吧!莫桐声放下帘子,轻轻说道。 厉修余接着擦拭着手中的刀,听见了莫桐声的这句话,他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浑身一定是湿透了的,他的鞋子,也一定沾满了泥泞,也许,他并不是个好人,厉修余半晌忽然说道,他抬起头,“看着莫桐声道:”你还要载他吗?“ 厉修余从来都不愿沾上一点点麻烦,他做事情的时候,会意料到任何的问题,与可能出现的结果,对于他要做的那件事情之外的一切人和事,他看都绝不会看一眼的。 可是莫桐声并没有打算改变心意,她说道:”可是外面这么大的风雨,他会生病的。“ 厉修余不打算在说什么了,他点点头,依旧沉默的擦拭着手中的小刀。 漫天的风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这古道也长的没完没了,泥泞土地上的浅浅脚印,也伴随着古道一直蜿蜒到视线的尽头。 可是马儿,终究是要比人的脚步快一些的。 半个多时辰以后,莫桐声终于发现了那个孤独的身影。 似乎是个少年,在这漫天的风雨中,他走的极为缓慢,但却没有停歇的意思,一步步的,朝着更远处前行着。 他甚至没有一把伞,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的贴住少年并不健壮的身躯,他微微的低着头,手中举着一件包裹,举过头顶,企图遮挡一下这绝情的风雨,却终究只是徒劳,脚下,已经看不到鞋子的本来面目了,像是两团湿泥团住了少年的脚。 风雨当中,都会是一样的狼狈。 马车渐渐地赶上了那孤独行走的少年,莫桐声微微拉住一点马缰绳,让马车行驶的与少年一样快。 ”上车来吧!“莫桐声伸出脑袋,朝着路边的少年喊着。 少年早就注意到这辆马车了,却不料马车主人会说这样的话,他眯眼看了看,是一个面容美丽的女子。 女子脑袋伸出帘子来,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少年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手将满脸的雨水胡乱呼噜了一把。 ”你知道,我浑身是湿透了的,我的鞋子,也满满都是泥泞,少年大声的道,口中还有犹豫的话,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个好人,你还要载我吗?“ 听见少年说这样的话,坐在车里的厉修余不由得笑了,莫桐声回头,看见笑了的厉修余,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旋即她转回头,对那少年说道:”外面风雨这么大,你会生病的。“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闪烁着光芒,不知想些什么,半晌,他终于说道:”那就叨扰了!“ 他攀爬上了马车,却并没有立即钻进车里,他坐在驾驶马车的地方,把脚下的那一双泥团一般的鞋子,脱了下来,径直丢在了路旁,解开手里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双,干净崭新,却同样湿透了的布鞋,穿在了脚上。这才钻进了车篷。 马车里面和外面,俨然是不同的两个世界,虽然没有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但也免除了风雨之苦,这少年钻进了车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长相普通但神采凌厉的年轻汉子,手中,正拿着一块鹿皮,细细的擦拭着一口极为难看的小刀。 在自己和汉子的对面,正是那美丽的女子,云明不禁看的有些出神了,那女子年方妙龄,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肌肤胜雪,容颜绝丽,面上温婉如春,头上冠着条紫带,全身白衣,如雪似冰,正是一副仙气凛凛的样子。 白色衣服上虽然有些许污渍,却也抵挡不住,女子的天生丽质。 美貌,确实是老天爷给一位女子的最大恩惠。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少年是绝不会多看的,他收拾了收拾身上,瞧了瞧两位,挺直了身子道:”两位哥哥姐姐好!我叫云明!“ 不错,正是云明,自那一日与柳姒分别以后,云明终于可以朝着自己心仪的灵剑阁出发了,为此他不惜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好早一日感到灵剑阁。 不料今日,却是下起了这疾风骤雨,云明急匆匆的赶路,却未曾在这古道旁,发现一户人家,一处旅店,甚至连一处避雨的亭子都没看到,他只好冒着这漫天风雨,继续前行了。 然而他却不知,车上坐着的,与他一起同行的,正是灵剑阁掌门拙意真人那名满天下的四位弟子之二,如果他知道,云明一定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 “云公子这是要去往哪里,在这雨天还要赶路?”莫桐声轻声问道。 经历了这么多,云明不想说出实话,他敷衍得道:“在下要赶往东海,投奔远方的亲戚,只因一路赶路,未曾找到歇脚的地方,不得已只得冒雨赶路了。” 厉修余眼皮终于跳动了一下,东海,整个东海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的师门,灵剑阁了。莫桐声轻轻的点点头,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我们还多少顺路些呢!” 哦!云明多少有些惊讶,这苍茫天下,芸芸众生,脚下的道路更是不计其数,碰到与自己顺路的人真的十分巧妙。 不过,在这漫天的风雨中,见过了这一面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再也不见的过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谁也就不再那么认真了了。 一路上,三人相处的还算融洽,云明恭敬有礼,莫桐声落落大方,两人谈论着一路所见所闻,厉修余则在一旁,依旧安静的,认真的擦拭着那八口极为难看的小刀。 他已经很久不用他们了,但依旧保持他们的锋利,也许在他未来的某一时刻,这八口刀就会派上用场。 马车依旧缓缓地前行着,然而这风雨,跟这古道一样没完没了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未觉得如何,这孤寂的旅途,这漫天的风雨,有几个人陪自己一路前行,何尝不是间高兴地事情。 第十八章 客栈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客官店里休息嘞!”马车缓缓的走着,仿佛过了很久,却在这时听见一声吆喝。 厉修余轻轻地揭开帘子的一角,风雨中,一家小小客栈伫立在风雨中,依靠着身后的密林,客栈门口,一个恭敬的伙计,正站在门口,朝着自己的马车吆喝着。 “想不到,如此的风雨天,店家还在做生意,”厉修余沉吟得道。 “我们停下来歇歇马吧!”莫桐声道。 厉修余沉默的点点头,伸出手去,朝店门口的伙计摆了摆手,那伙计顿时大喜,不顾风雨,连忙上前,牵着马车,到了店的门口。 云明早就巴不得停下歇息了,一路的风雨兼程,还是让他感觉周身疲劳。 他急匆匆的下了马车,第一个窜进了客栈,身后的厉修余却站在门口,静待了片刻,才迈步进来,莫桐声也紧随而至。 客栈里的六张桌子,已经快要坐满了被风雨所阻的人们,只剩下一张空余的桌子,仿佛是专门留给他们的,三人在桌子上坐定,伙计就奏了上来,恭敬的问道:“三位贵人,吃些什么啊!” 云明抢声道:“两位哥哥姐姐好心载我一程,我便请两位吃饭,两位想要吃什么,随便点,我请!” 莫桐声笑了笑,没有答话,而厉修余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说道:“云小弟一片好意,我们也不要辜负了,伙计,你们店里有什么招牌?”最后一句是对伙计说的。 当下,厉修余一口气点了四五道店里的招牌菜,也不知道,这样一个破旧的小小客栈,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招牌菜。 云明却不以为意,比起当初在旬阳城里的客栈,这家客栈的价格,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比起当初那顿饭,这顿饭也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云明这才得空,得空去瞧一瞧周围坐在旅店里的人们。 有的人四五成群,挤在一张桌上,有的人对面而坐,有的人则独坐一桌。 那独坐一桌的年轻人,一身白衣,长相极为英俊,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眉毛像刀剑一样锋利,只简单要了一壶酒,慢慢的喝着,他神色极为慵懒,紧紧地抿着嘴唇,仿佛这壶酒能喝到天荒地老似的,然而,却没有人在意他要喝多久。 在满屋子里的人当中,这个年轻人无疑是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的,像是莫桐声刚刚走进客栈里时,所有人眼睛为之一亮一样,这个年轻人同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厉修余拿起饭碗就开始吃了起来,莫桐声看着厉修余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转头瞧了瞧那坐在角落里的白衣年轻人,沉默了半晌,却终于没有开口。 云明不以为意,天下这么大,谁都可能被风雨所阻,他同莫桐声一边吃着,一边开心的说这说那,谈天论地。 实际上,屋子里并不是静悄悄的,相反,充满了熙熙嚷嚷的嘈杂之声,伙计大声地吆喝着上菜,有的桌上喝了几两酒,便开始大声说起话来。 “各位可知道,听说前几日在极北雪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四五个人的桌子上,有一个满面横肉,身材魁梧的汉子满脸神秘,但声音却又止不住的大声道。 云明和厉修余的眼皮,同时跳动了一下。 每一个人都发出了惊叹之声,探出了脑袋,竖起了耳朵,期待大汉说出什么样的惊天秘密,大汉环视了那桌上的每一个人,对这样的效果十分满意,紧接着,他坐在长凳上,抬起了一条腿,横踩在了长凳上,接着说道:“听说,极北雪域前些日子,出了件宝贝,这正道,魔教,还有江湖上每一个,但凡有点本事的修道之人,灵剑阁,南北铁甲堡,抱月城等等无不趋之若鹜,齐齐的在前几日,聚集在了极北雪域,一时之间,极北雪域集结了江湖上众多的好手,”说完这句,大汉又顿了一顿。 众人正听得聚精会神,连同周围的几张桌子都安静下来听他讲述,可是这一会,大汉却停顿了下来,假装干渴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厉修余嘴里咀嚼的明显慢了起来,距离那日才只有数日,不料民间竟然已经传出了故事,事情流传的真快啊! 酒明显很辣,大汉龇牙咧嘴的喝了一口,见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终于继续道:“听说这宝贝是亘古之时,炎帝的女儿跟随一个什么叫赤松子的神仙学道,后修炼成仙,化作了一只白鹊,在一株桑树上衔柴做巢,居住于此,后来炎帝用火烧树,逼她下地,帝女在火中焚化升天,而实际上,那株桑树并未被烧毁,反而成了亘古未见的宝物,据说,这棵树的桑叶,服用之后,能令修道之人的修为提升好几个层次呢……” 众人无不是叹息惊呼,这些普通人,对于这些修道之人,莫不是十分敬仰,私下里也都拿修道之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这样的事,他们自然十分乐意买账。 可是厉修余已经快听不下去了,他神情严肃的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莫桐声,莫桐声也同样是满脸的肃穆看着他,眉头皱成了一团。 莫桐声终于坐不住了,她作势要起身,却忽然被厉修余抓住了手。 莫桐声看着他,眼里有疑惑的神情,厉修余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莫桐声听从了厉修余,她按捺住心中的疑问,继续听了下去。 云明却听得聚精会神,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参与了其中,但始终在山脚下等待,不曾知晓其中的细节,所以他急切地想知道,到底最后,是自己的那位大哥,还是自己未来的师门灵剑阁,亦或是被自己所不知道的某个大人物得到了宝物。 那大汉又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可是宝物是那么好得到的吗?这大凡宝物,必定有威力强横者守护,据说在帝女桑旁边就有一只实力强大的妖兽看护着这宝物,你们猜,是什么东西?”那大汉看着众人,得意的道。 “是帝女白鹊!”厉修余心中道,他当然知道是帝女白鹊,他不但知道,还亲自与它交手,它不但与它交手,还亲眼看着它逼着三位实力强横的长辈自爆才让他们得救,他太知道是帝女白鹊了。 想到这里,厉修余的胸口的那阵阵绞痛又开始隐隐发作了。 “是帝女白鹊!”大汉看着众人摇头,得意的笑道:“据说这帝女白鹊简直是尊不折不扣的杀神,遇佛杀佛,遇鬼杀鬼,一时之间,修道之人被这畜生斩杀了个七七八八,没有几个活口留了下来。” “那最后,到底是谁得到了那宝物了呢?”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据说最后是被灵剑阁的人得了去。”那大汉打了个哈哈道,故事讲完了,大汉终于坐下,继续吃他的饭,喝他的酒了。 故事讲完了,过嘴瘾的过完了嘴瘾,继续做下吃饭,听乐的听完,也都各自回去了座位,这间惊天动地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酒后的谈资,与他们没有半点切身的关系。 可厉修余却紧皱着眉头,神情更加的难看了,听完了大汉讲的故事,他很清楚,那大汉说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对的,只有最后,那宝物的得主是不对的。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作为亲身经历这件事的他,知道这些不足为奇,而这大汉作为一个乡野之间的村夫,一间小小镖局的镖师,他知道的太多了,而实际上他绝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 从那绝地之中逃生出来的,仅仅只有十几人,其中有一半是各大门派的人,剩下的人也都各有归属,这些见证了整件事情的人,是绝不会散播出这种谣言的。 原因只有一个,是有人在故意传播这些事情,让这件事情天下皆知,而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宝物最后的得主。 这个答案,实在是要人命的,自此以后,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三四百的修道之人,为此拼尽了全力,丢掉了性命的帝女桑,落在了灵剑阁的手里。 要知道,那些去极北雪域寻找宝物不得反而丢掉性命的修道之人,都是有师兄师弟师父的,要是被他们知道这帝女桑落在了灵剑阁的手里,恐怕在未来的日子里,灵剑阁将会永无宁日。 届时,无论如何解释,灵剑阁纵有一千张嘴,也绝对撇不干净这些事,你说没有宝物,他们是绝不会相信的。 莫桐声同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明白,恐怕未来的灵剑阁不给这些死去的修道之人的家属一个说法,就再不会安生了。 就算南北铁甲堡,抱月城的人都相信他们,可是他们只是偌大的天下中,几个实力强大些的门派,世间,还有无数门派,分支,亲属,这些人恐怕只会相信血与泪,而不会相信权威的。 灵剑阁,被人算计了。 这是个明显的事实,现在估计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灵剑阁,厉修余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传播谣言的大汉。 可是云明是高兴地,作为灵剑阁未来的弟子,他没有理由不高兴自己的师门得到宝物,只是多少为自己有些惋惜,因为楚正兴曾说会将宝物分他一杯羹,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这小小的客栈,生意被风雨所照顾,人们进进出出,已经换了好几茬食客,除了厉修余三人,独坐一桌的白衣年轻人,还有那镖局的几人,喝了些酒,正在大声的胡侃海吹,之前极北雪域的事情,就是被其中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说出的。 厉修余多少感觉那白衣年轻人有些奇怪,但却说不出来,况且,这人一直坐在角落中独自饮酒,更加让厉修余看不透了。 厉修余他们并没有打算离开,外面的风雨这么大,而且他们也并不着急赶路,坐在桌子边,他们静静地喝着碗里的茶水。 云明开口说道:“眼看已经傍晚,恐怕今日是无法赶路了。” 莫桐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我们也是,不如今日就在这客栈住下吧。” 当下,云明叫来伙计,嘱咐要了三间客房,伙计便领命去了。 云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道:“这么久了,未曾请教两位大名?” 厉修余和莫桐声突然有些沉默,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回答云明的问题。 厉修余和莫桐声的名字,天下人有很多人知道,如果在这时候说了出去,恐怕就要承受所有人的目光。 “他叫厉修余,她叫莫桐声,他们是灵剑阁的人!”门外忽然朗朗的传来这么一声。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用惊奇的眼光盯着门外,旋即看向厉修余这一桌。 云明也惊呆了,作为灵剑阁的准弟子,他又如何不知厉修余莫桐声的大名,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好心载他一程的一男一女,就是灵剑阁掌门拙意真人的得意弟子! 云明转眼瞧着厉修余,突然心头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来,良久之前,在那个与姬无妄第一次相遇的深夜,姬无妄就把死去的淳于宴的独创秘籍随意送与了自己。 淳于宴往日里曾收一徒,叫做厉修余,然而几年前厉修余修道有成,却被淳于宴赶出了师门,天下人无不大为惊奇,连厉修余自己也无法理解,,, 不过淳于宴也并非无情无义,他求助他的多年好友,便是灵剑阁拙意真人,让厉修余拜入拙意真人门下,如今厉修余杀伐征战,成名已久,但终归是念师徒之情的,我知道你是要拜入灵剑阁,我嘱咐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权当未曾发生过,你也从未见过淳于宴,明白吗?” 他记得那个美丽女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段嘱咐,他一直牢记在心,不敢忘却,只不过,自己还未登上灵剑阁,便已然见到了这位淳于宴曾经的高徒。 云明心中若有所感,他突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是否要告诉厉修余这件事情。 毕竟,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师父已死,一定会难过的。 毕竟,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师父并不如同他心中那般的敬重,而是一个奸佞小人,他一定会更加难过的。 云明心中这般思量着,脑海中却突然冒出那个美丽女子的身影。 姬无妄。 自此一别,再未相见,不知过得如何啊! 而厉修余的眼光突然变得冷冽起来,他转头看向门外,眯着眼瞧着走进来的是何人。 外面下着漫天的风雨,而这个刚刚迈步二进的身影,身上竟没有一点水迹,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其中一人,正将手中的雨伞收起。 看来这是个养尊处优之人,连雨伞也要让随从来打,厉修余冷眼看去,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这是个面容冷厉的中年人,虽然面庞英俊,但眼角的皱纹已经凸显了出来,一身紫色的锦缎衣裳透着荣华富贵,这个发声的中年人,一进门,便冷眼紧紧盯着坐在角落的厉修余和莫桐声。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这有点不太公平。厉修余看过他一眼之后,便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冷冷的道。 此言一出,整个旅店中又是一片哗然,厉修余这么说,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需要认识我,你只需要交出帝女桑就罢了!”那中年男人看着厉修余道。 “为什么?”莫桐声抬起头看着那中年男人,接着道:“要我们交出来,总要有个理由吧?” “我的师弟死在极北雪域,这个理由够了吧?”中年男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你的师弟死在魔教和帝女白鹊手中,并不是我们杀的,与我们何干?”莫桐声冷冽的道。 “可帝女桑不是在你们手中吗?”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道。 一时之间,莫桐声却没有回答,半晌她终于道:“我要说帝女桑不在我们手中,你是不是不会相信?” 那中年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的神采,更加的冷厉了。 空气中凝聚着一丝寒冷,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开始动手,那几个半个时辰前还在得意洋洋的讨论着极北雪域之事的镖局大汉,此刻见到了真正参与过此事的厉修余几人,冷汗不禁流了下来,就在厉修余等人与紫衣大汉僵持了片刻之后,这几人终于灰溜溜的窜出了客栈。 除了厉修余三人,紫衣大汉三人之外,所有的人都逃命似得跑出了这家客栈,那让厉修余一直感到奇怪的英俊年轻人,也在最后,慢悠悠的走出了客栈。 此刻,屋里静悄悄的,六个人谁都没有在说话,那寂静,就算有根针落在地上,恐怕也会清晰可闻。 厉修余好像并不在意是的,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柄狭长的小刀,这小刀很奇怪,没有柄,没有锷,只在三分之二处被磨得锋利,那一定是极端的锋利的,上面随着光线闪动的蓝色光芒,不容任何人侵犯。 厉修余捏着那柄狭长的小刀,直直叉向桌上的果盘,查起了一块水果,慢悠悠的送进了口中。 紫衣大汉卧蚕剑目中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厉修余,但却听说过他的名号,一剑八刀,一柄冻雪剑已经足够要人命了,八口来去无踪的刀更是让每个与之对手的人感到心底惴惴不安。 紫衣大汉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柄锋利的小刀,因为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厉修余会突然把这柄小刀放在他的咽喉间,亦或是直接插在咽喉里。 半晌,厉修余突然开口道:“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厉修余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紫衣大汉。 第十九章 揭露 - 笑叹剑无用 - 龙唇 不知为何,厉修余一说完这话,紫衣大汉竟不由得浑身一凛,打了个冷战。 “大概是十四年前,北原上一个小小门派,叫做南宁斋,此门派原本是籍籍无名的,却突然在那一年出了一件大事,”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南宁斋掌门化无真人一辈子只收了三个个孤儿做徒弟,而其中两个孝顺的徒弟,却因为嫉妒化无真人只将本门最高深的功法传给了老三一个人,随而心中起了杀心,于是两人合谋,设计毒害了自己亲如手足的三师弟,和收留自己赡养自己的掌门师父,夺了那功法,自此两人远遁而去。” 厉修余紧紧盯着紫衣大汉,继续说道:“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果然依靠这功法出人头地,成了江湖上颇有名望的散修道人,并且加入南方一名门望族充当客卿,一时之间朱门绣户,锦衣玉食,做起了衣冠禽兽,江湖上给此二人起了两个响亮的名号,叫做锦衣狐,锦衣豹。” 厉修余说到此处,站起身来,目光凌厉的看着紫衣大汉道:“我若看得不错,你就是锦衣狐,白震吧!” 紫衣大汉早已被厉修余惊骇的无以复加,额头冷汗已经刷刷的流了下来,两人身后的两个奴仆,身形也抖了一抖。 十四年,时间已经不短了,对于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来说,已是生命的五分之一,这么长的时间,他以为隐于尘世,不问江湖,已经足够让世人忘记自己这令人羞耻的过往, 可当厉修余再一次提及了这段过往之事,他怎能不如此惊骇? 况且对于厉修余来讲,十四年前,他尚不满十岁,这些锋芒正盛的年轻人,是更不应该知道的。 可是厉修余知道,他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详细,详细到连白震白威的模样,身形,衣着,习惯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天下,是不但有正魔之分的,还有正邪之分。 白震定了定惊骇的神情,佯装笑道:“我只知道一剑八刀厉修余修为盖世,举世无双,却不知道你还如此的知晓江湖之事,我只奇怪,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厉修余本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因为他根本不认识白震。 可他却认识白震的那位师弟,锦衣豹白威,当日在那极北雪域火山之中,汤玉伯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了白威,还对厉修余说了几句这白威白震的以往,另厉修余印象深刻。 厉修余并没有回答白震的问题,他一步步走近白震,冷厉的说道:“像你这种人,连收养自己的师父,亲如手足的师弟,都可以杀,你还会在乎另一个师弟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厉修余已经站在白震的面前,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厉修余手中的小刀,已经时刻准备着,饮尽白震喉间的鲜血。 白威确实已经死了,在那火山之中,厉修余亲眼看到,锦衣豹白威在古怀心刚刚说完是宝物帝女桑的下一刻,就火急火燎的第一个冲了过去,然后就被帝女白鹊的岩浆巨浪化为了虚无。 不错,白震是不会在乎的,他真正在乎的是帝女桑,一直以来,锦衣豹白威都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要不是白震缺一个帮手,白威在当年那场风波中,也会连同师弟师父一同去了西天。 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实。 “哈哈哈!一剑八刀厉修余,果然厉害!果然厉害!” 忽然,白震身后一直默默无闻的两个年方花甲,头发灰白的老人齐声笑道。 这两个老者都穿着一件相同黑色粗布的长袍,脸上都是一样的沟壑纵横,满面黢黑跟在白震的身后,甚至为他打伞驾车,谁也没有料到,这两个奴仆一样的老者却在此刻站了出来。 现在年轻的后生,当真是了不得,惹不起,其中白震左边的一名老者,感叹的道。 两人齐齐的上前一步,与白震并肩站着。 白震冷笑道:“厉修余,方才你已料定吃定我来了吧!” 厉修余从这两个老者身上感到了一丝危险,但却并未后退,半晌,他打量着白震两边的两人,冷笑道:“白震,怪不得你有如此的底气,竟敢只身一人就来夺取宝物!原来是带了帮手!” 白震冷哼了一声,却是向后退了一步,厉修余那背在身后的那柄小刀,令他脊背发凉,一剑八刀,他的八刀向来是来去无踪的。 左边老者又一次叹息道:“现在知道白震白威的事情的人已经不多了。” 厉修余道:“不错,时间能够容忍一切。” 老者又道:“可是你竟然知道。” 厉修余道:“不多,不代表没有。” 老者深吸了口气,像是久经了沧桑的洗礼,他的肩膀突然耷拉了下去,眼神也低垂了下去,说道:“他们确实做过你说的事情,可是谁又知道他们为何这样做呢?” 厉修余接着道:“无论为何,谁都不能这样做。” 老者的眼神似乎有些呆滞,他喃喃地说道:“你说的都很对,但至少有一点,你说的是错的。” 厉修余眯起了眼睛,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兆,却也说不出如何来,他接着道,“是什么?” “白震是很在乎白威的。”老者一边认真的说着,一边转头瞥了一眼一旁的另一位老者。 厉修余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针眼大小,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严重的问题。 但他已经来不及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了,两道黑色如同实质一般的光华锋芒已经如同匕首,直直袭向厉修余的小腹。 厉修余已经够快了,急速退后的身形,几乎同时甩出了三道如同荧光的蓝色毫芒。 可终究快不过猝起发力的黑色光芒。 砰的一声闷响,是黑色光华撞上了厉修余的小腹,厉修余急剧爆退,在空中顺着黑色光华袭出的方向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 厉修余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捂小腹,已是满手的鲜血。 嗡! 说时迟那时快,莫桐声面色冷厉,一翻掌心,烟月锋刃倒执于手,另一手掌或伸或曲,法诀连引,莫桐声清喝一声,身形随着烟月锋刃的弧度,如同月下仙子,飘转挥舞间,迎上那老者。 莫桐声的烟月锋刃不像其他人的法器那般声势浩大,莫桐声的功法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的需要与对手拉开距离,烟月锋刃的刃上早已凝聚出了一线如同实质一般的月色光华,莫桐声引着法诀,欺身上前。 莫桐声的攻势并不快,却带着接连不止的节奏,翻身挥舞间,如同月下仙子,翩翩起舞,那烟月锋刃如同莫桐声的臂膀,那样的挥舞自然,另老者只有招架之力。 叮叮叮! 金器剧烈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止,如同为莫桐声的翩翩起舞配上悦耳的铃声。 老者只有挥舞着那黑色的法器,接连应付,这让他有些不胜其烦,他明显感到莫桐声的攻势并非快的不可攻破,但烟月锋刃每一次的斩下,都斩在他要施展功法的部位之上,其攻击间的瞬息,又不够他去攻破她的攻势。 嘡啷! 另一名老者终于按耐不住了,同样是持着一柄黑色的法器,直直袭向莫桐声。 法器被如同实质一般的黑色所笼罩,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形状,只听嗡嗡的破空之声,那老者一声轻啸,直冲而来。 疾风扑面,因为速度飞快,莫桐声只觉得面上有些生疼。 莫桐声眼神清冷,她清啸一声,一剑格开了对面老者的法器,烟月锋刃轰然锐响,月色光华冲天而起,包裹着莫桐声,决绝不悔的一剑斩下。 月色的光华突然笼罩了整个客栈,如此的耀眼夺目! 面对帝女白鹊有些惊慌失措的莫桐声,此刻终于显山露水! 叮! 是金属剧烈摩擦的声响,莫桐声猝起发威,这一剑带着狂热,带着决绝不悔,另老者有些难以招架。 轰!老者只好举起手中的黑色法器,硬硬挡住莫桐声的这一剑,疾风扑面,老者心头突然涌上一丝危险,烟月锋刃终于轰然降临,锐利无匹的锋芒将老者面上刮得生疼,他站立的地方,被霸道的力道硬生生打出一丈大小的深坑来。 周边的桌椅餐具都被这雷霆一击震成了粉末,足见这一剑的所向披靡。 老者站在那深坑之中,黝黑的脸色此刻竟然有些发白,而他手中黑色法器也终于消散了光芒,露出了它原本的形状,是一柄黑色的短戈,有手臂长短,而此刻,这柄短戈上原本锋利无匹的枪头,已经被烟月锋刃硬生生的打弯了些许弧度。 说时迟那时快,莫桐声这一剑斩下,却是清啸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出,只差了那么一个呼吸的片刻,另一名黑衣老者的黑色短戈便带着无匹的锋芒,斩了过来。 莫桐声抽身而退,倒纵而出,退到了厉修余身边,还未等她站稳身形,便一把扶住了已经受伤的厉修余。 厉修余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沉吟的笑道:不妨事,只是皮外伤,说罢便强撑着站了起来。 厉修余似乎对危险有天然的预警,每一次的风险,都像是一根尖针,扎进他的脊梁,这让他每一次都能绝处逢生。 老者站在深坑之中,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已然是愤恨之极,他除了气息有些紊乱,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手中,这柄伴随自己多年的短戈,此刻已经废了多半,这如何不让他心痛。 云明早已被吓的躲到了柜台之后,事情的发展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悄悄望着这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战斗,感到如此的惊心动魄,不过他心中是有些看法的,一直以来,厉修余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是强于莫桐声的,而如今看来,厉修余竟连敌人的一击都未躲过,而莫桐声,云明自认真的小看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女子,方才那凌厉一击,已经将老者的兵刃废了半截。 可如果云明早就经历过几年之后,那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他一定不会这样觉得的,而事实上,以无心杀有心,厉修余没有被杀掉,而且只是受到一点皮外伤,这已经是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了。 厉修余轻轻咳了两声,他的目光狠厉的盯着眼前的两名老者,沉吟了半晌,他才道:”世人都以为白震兄弟喜欢锦衣玉食,珠围翠绕,“他停下来,看了看两人身后衣着光鲜的白震,接着道:”实际上,他们只是粗衣麻袍,宁为黔首;世人都以为,锦衣狐阴险狡诈,腹有鳞甲,而锦衣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锦衣狐对自己的这个师弟也只是利用而已,而实际上他们情深意切,情同手足。“ 厉修余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两个老者,继续道:”世人都以为锦衣豹已经死了,而实际上,他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是不是,白震兄弟?“ 那两名老者不由得笑了,笑的很是灿烂。 ”厉修余,我不得不说,你很聪明!“ 那没有受伤的老者冷笑着说道:”你太聪明了,所以你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厉修余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十四年,世人终于将这件事情忘得差不多了,而你们在这种时候让假的白威远赴极北雪域,在世人面前送死,也只是你们的障眼法,好让世人相信,白威真的已经死了,恐怕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假的白震,也会在意外中死掉,我说的对吗?“ 云明躲在柜台后面,瞧见白震兄弟身后的那紫衣大汉,听完厉修余的话后,脸色开始满脸惊骇,阴晴不定起来。 他跳起来,却仍旧躲在白震兄弟的身后,大叫道:”你这厮,不要挑拨离间,胡说八道!“ 轰! 紫衣大汉刚说完这话,一道黑色光芒自白震手中迅猛的喷薄而出,击在那紫衣大汉身上。 连一声惨呼尖叫都没有发出,紫衣大汉暴起血肉横飞,一处手臂粗细的孔洞,贯穿了紫衣大汉的胸膛,半晌,紫衣大汉带着满脸的不甘与不信,倒在了地上。 白震缓缓放下手臂,轻笑道:“他没有胡说八道,更没有挑拨离间,白震确实在这一次交手中,与灵剑阁的人同归于尽了,从此世间再无白震白威,我们也将重新更名换姓换来新的生活。“ 厉修余紧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白震在他的面前杀了他自己多年的替身,半晌,终于发出一声长久的叹息。 “化无真人天纵奇才,一身道行修为,纵是我灵剑阁掌门拙意真人也是惊为天人,但一生却淡泊名利,不慕权贵,一尊大佛藏在了小小的南宁斋,只收了你们三个孤儿做徒弟,却不成想,其中有两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啊~!“ 厉修余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感觉小腹的疼痛稍有减轻。 “留下你的遗言吧!“白震轻松地道。 厉修余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起了拳头,一双拳头上,白茫茫的真气流转缠绕。 嘡啷! 冻雪剑凭空出现,发出一声嗜战的鸣叫。 厉修余的身躯微微弯了下去,脊背上的肌肉开始紧绷了起来,他的眼睛里,不再有其他,只倒映着冻雪剑的白光凛凛。 莫桐声的烟月锋刃再一次护住了她的小臂,剑刃在空气中划过,隐隐看到空间的一丝波动。 白震兄弟的短戈平平御起在身前,黑色光芒如同丹墨落在水中,聚而不散。 云明的心中隐隐有些兴奋和期待,作为灵剑阁的准弟子,他迫切希望看到厉修余莫桐声将这两个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老头杀掉。 可是他并不清楚,这场对战实在是凶多吉少,这两个老头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也绝不是两个草包,绝不是那么好易与的,至少他们要比厉修余两人年龄大上许多。 厉修余却很清楚这一点,他没有动,只是紧紧的盯着白震兄弟。 云明看着四人的对峙,如此的静谧而危险,心中有些紧张,他想要退后些,以免如此大战殃及了自己。 他蜷在柜台后面,轻轻地后撤出一只脚去,却不料碰倒了一只杯子,发出铛的一声。 忽然有清脆锐响,铿锵龙吟! 两道白光,两道黑光,如同洪水猛兽,顷刻间撞在了一起! 片刻之后,四道灿烂耀眼的光芒,在这已是废墟的小小客栈中交织在了一起。 一团耀眼寒光突然出现在众人头顶之上,冻雪剑横在三尺前护住,厉修余袖子一挥,嗖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白震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 两人运转法力,只见两柄短戈冲势更加迅猛。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冻雪剑,正是厉修余于无形中闪现而出,厉修余冷哼一声,持着冻雪剑凌空一划,剑诀连引,冻雪剑白光大盛,寒气逼人,一刹那间,竟在白震兄弟面前结着三道冰墙。 莫桐声抽身而退,烟月锋刃倒执于手,左手或曲或伸,法诀引动,一道凝实如同实质般的月色光华,像是寒霜凝结在剑刃之上。 她知道,若是光靠厉修余的连夜雪就能杀掉这两人,白震兄弟也就不配这么多年的韬光隐晦了。 砰砰砰! 如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白震兄弟联手,也未能破掉厉修余的三道冰墙。 厉修余面如寒霜,不待有他,左手紧握冻雪,自上而下猛地一剑斩出,决绝不悔。 左右光线忽然变得暗淡起来,如同进去了无边无际的黑夜,白震兄弟紧皱着眉头,看不清厉修余的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嗖的尖锐破空之声连连响起,冻雪剑尖声狂啸。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