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陈采春怨愤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公鸡叫到第三声,陈霜降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对着窗外看了一眼,天还很黑的很,又眯了一会才起来穿衣服,一面还推了推同床睡的陈采春,叫:“三姐好起了。” 陈采春的起床气有点大,裹着被子,虫蛹一样不情不愿地蠕动了半天,很没好气地咕哝:“何老爷怎么都不生病了。” 陈采春是在隔壁村子里的何老爷家做短工,因为年纪小平常也是扫扫院子洗洗衣服做做杂活,就算是何老爷真的生病,也是轮不到她休息,反而比平常更多活。但是陈采春还想着上次何老爷生病的时候,厨房做了无数好吃的,陈采春分到了一小块红烧肉,那滋味,她一直惦记到现在。 念叨了一这句,倒是把陈采春自个给念叨地馋了,探出脑袋,两眼亮晶晶地对着陈霜降说:“等下给我煎个咸菜饼吧,多放点咸菜。” 陈霜降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对着镜子照,小辫子编得紧,也没有怎么睡坏,所以她也就没拆了重编,只是在手心洒了点水,抹在头发上顺了顺,听到陈采春的话,她皱了下眉头,回答说:“费油,娘会骂。” “就知道宝贝她那个儿子!”为了那一个无望的咸菜饼,陈采春抱着被子翻滚了几下,最终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 这一声抱怨,陈采春已经是尽量的小声了,但是她忘记了两张床靠的很近,中间又只隔了几层布帘子,杨氏刚睡醒就听到了这么一声,当时就被气到了,大骂了一句:“死丫头说什么呢,还赖着!” 一听到杨氏翻动的声音,陈霜降很机警地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了下楼,等她都洗刷好了,都还能听到杨氏拎着陈采春训骂的声音,想象一下陈采春可怜巴巴的样子,陈霜降不禁有点同情了。 趁着杨氏还没有下楼的时候,陈霜降搬了个凳子,垫着脚爬上去,在碗柜最顶上一格,杨氏藏的一个纸包,沿着缝掏了两个干桂圆,藏在口袋里。 这爬上爬下一番,又是怕被抓,紧张的心嘭嘭一阵乱跳,脑门上都冒了汗。等杨氏下楼的时候,都还觉得奇怪,随口就问了一句:“很热吗?”差点没把陈霜降吓得跳了起来,不过杨氏也没有多想就放过了她。 陈家的早上如同平常一样忙乱,陈霜降娴熟地生火淘米,煮了一锅地瓜粥,又抓了些大米粉掺些糠面,就着红糖拌在一起,趁着煮粥这火头一起蒸了。 等粥差不多熟了,大家也就刚好坐到了餐桌前,陈采春过来帮着一起盛粥端盘子,陈霜降趁机把那两个干桂圆塞到了她手里,一面还冲着杨氏呶呶嘴,意思是别被娘发现了。 陈采春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看,那张被杨氏骂过之后一直板着的小脸终于解冻笑了笑,然后又塞回了一个给陈霜降,做着口型无声地对陈霜降说:“下次我也会留给你的。” 这两个小姑娘之间的那么一点小秘密并没有被杨氏发现,她正忙着跟陈书楠交代,要听先生的话,好好认字,不准赖皮偷懒的。 这一番话,几乎是每一天都会上演一遍,陈书楠都快能倒背下来了,听着很不耐烦,捧着自己那一碗粥稀里哗啦地两三口喝完,一抹嘴站起来说:“今天还要默书呢,先生说要早点到。” 这是要出门了,陈霜降赶紧把蒸糕端了出来,切下一块,用干净的布包了,递给陈书楠,书院离得远,赶不及回家吃饭,这就是陈书楠的午饭了。 生怕杨氏再念叨,陈书楠抓了东西就急哄哄地冲了出去,一个不小心,还在门框上撞了一下,心疼地杨氏直叫唤,他却是连声说着没事,捂着脑门,一溜烟就没影了。 “阿楠念书真用功啊。”杨氏还瞅着门,喜滋滋地对着陈世友说,“等下买块肉给他补补吧,念书多辛苦。” 陈采春性子爆一点,听着就觉得委屈,不就是念个书么,整天坐在学堂里,太阳晒不到,大雨淋不着,能有多辛苦,还要买块肉补补,自个出去给人当牛做马的,只不过想吃个咸菜饼就被这么一顿好骂,同一个娘胎里面出来,这心咋就能偏成这样的? 气的陈采春当下就用力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我不吃了,走了!” 偏偏杨氏还一点察觉都没有,正专心对着一碟小咸鱼,陈采春这么一拍桌子,害的她冷不丁地手一哆嗦,那半截咸鱼就掉碗里面了。 “死丫头,你发什么疯!” 眼看着刚刚才平息下来的骂人热潮又要上演,陈世友赶紧放下碗,说:“误了上工,要扣工钱的吧,三丫头还不赶紧走。四丫头,我们也好走了。” 陈霜降赶紧答应了一声,把切剩下的蒸糕包了起来,拎着就跟了上去。 杨氏倒是一下忘了陈采春的事,对着陈世友说:“你去晒盐,四丫头也帮不上什么忙,让她跟我在家里绣花好了,丫头家的整天跟着一帮人大男人在一块,传出去也不好听。” “四丫头才多点大啊,你瞎操心什么呀。” “绣花还能挣点家用。”杨氏说得理直气壮的,陈世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了,就为难地对着陈霜降看了一眼。 赶紧抱了一个小箩筐出来,陈霜降笑眯眯地说:“娘,我跟爹去拣点泥螺蛏子回来,晚上煮给哥哥吃。” 陈书楠倒是挺爱喝泥螺汤的,要是拣得多了,倒也是可以节省下买菜钱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于是杨氏只是吩咐了句早去早回,也就没有反对了。 拎着蒸糕,抱着小箩筐,陈霜降跟陈世友出了家门,在小路拐弯的地方,陈采春正无聊地踢着小石子等在那里,何老爷家跟盐田是一个方向,可以同路走上差不多一半的路程。 看着陈采春闷闷不乐的样子,陈霜降就把那一个小箩筐举了举,然后说:“三姐不气,看我去抓一个大青蟹给你吃。” “傻兮兮的,青蟹在海底下的,你怎么抓得到。”对于杨氏的偏心,陈采春其实也早习惯了,只不过有时候就是觉得气不过,被陈霜降这么一哄,笑了笑,然后又很正经地对着陈世友说,“娘只疼阿楠,爹啊,你再给我们找个疼我们的娘吧。人家何家少爷的就有好几个娘的,凭啥我们就只能有一个娘?” 陈世友一开始还真的觉得这事杨氏做的不厚道,心想着等晚上回家好好跟杨氏说一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总不能这么亏待丫头的。但是一听陈采春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陈世友立刻就黑脸了,很冲地吼了一句:“再不对那也是你娘,以后不准说这么混帐的话,做工就老实做工,不要去打听这些没影子的东西!” 陈采春立刻就被吓到了,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迸了出来,叫了一声:“爹是大坏蛋!”然后就抹着泪哭着跑开了,连拉都拉不住。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陈霜降,很老成地叹了口气,对着还在发傻的陈世友说:“爹,走吧,天要大亮了。” “这丫头的臭脾气……”陈世友悻悻地叹了一声,看看天色还真的已经蒙蒙发亮了,剩下的还有挺长的一段路,怕迟了工,赶紧抓着陈霜降的手,开始专心赶路了。 陈世友家的盐田在村子的外面,海堤的里面,因为要顾着陈霜降,陈世友是放慢了脚步的,差不多走了一个点钟才赶到。 盐田里已经有不少来的早的人,还没有正式开工,大家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蹲在田边聊得欢,看到陈世友带着陈霜降过来了,有几个熟络一点的,就对着陈霜降打趣:“四丫头,你爹是打算把手艺传给你,找上门女婿用么?” 陈霜降也不恼,抱着她的小箩筐,叔叔伯伯地一个一个叫人过去,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多少总是有那么一点拐弯绕道的亲戚关系。 笑闹了一阵,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大家就都起来各干各的活去了。 盐田是陈霜降很喜欢的一个地方,用两三指高的木条隔成很规则的方形,里面很细致地铺着碎缸片,平滑平滑的,更小的时候,陈霜降就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在家里也铺上这种缸片,被大人们狠狠地嘲笑了一通,之后才渐渐地不说了,但是每次来,总是喜欢用手摸一下。 “仔细掉皮。”陈世友跟在她后面念叨了一句,这里到处都是盐分十足的东西,小孩子的手皮嫩,随便碰了很容易裂口掉皮,经盐水一泡那就更痛了。 “我有好好洗手的。” 陈霜降也不是什么很让人操心的孩子,陈世友只不过是白白地叮嘱一句,也没理会陈霜降有没有听进去,他掀开卤井盖子,放了个盐标沉了沉,又蘸点水尝了尝味道,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片盐田有五个卤井,陈世友每一个都过去看了看,倒是只有一个井水太淡。“晒不出多少盐。” 第二章:陈世友晒盐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陈世友这么说的时候,那口卤井的主人,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陈霜降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那是个新上任的盐户,陈霜降只知道姓陈人家都管叫他大力,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外号,因为他的力气真的很大,两只装满卤水木桶,他连扁担都不用,直接拎了就跑,一点都不费力。对大力陈霜降不怎么熟,基本没见过几次面,但是他爹,陈霜降还是有印象的,按着辈分还要叫二伯,是个很沉默少话的老人。 卤井看完了,盐户们扯出木桶,纷纷从卤井里面装上水,再小心地倒进盐田,等着太阳出来晒干水分。 陈霜降年纪小,挑不动水,帮不上什么忙,老实地坐在一边看了一会,然后抱起小箩筐,对着陈世友喊了一声:“爹,我去拣泥螺了。” “别走太远,仔细陷进去。” 其实在盐田边上的水沟里面,灌海水的时候,也会有泥螺钉螺跟着进来,但是因为近拣的人也多,漏下的并不多。所以陈霜降就抱着小箩筐翻过了海堤,跑到了滩涂上面。 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滩涂露了出了黑黝黝的一大片,远远地就能看到有一只巨大钳子的小螃蟹在上面爬来爬去,不时还有几只乌溜溜的弹涂鱼蹦哒几下,陈霜降倒是很喜欢吃,但是那小东西灵活,很不好抓。 脱了鞋袜,挽了衣服,把小箩筐绑在腰上面,陈霜降小心地爬下了海堤,赤脚一踩到滩涂,忍不住就被冰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一会才适应过来,这时候刚是夏初,天气还没有大热,还是很有点冷的。 因为年纪还小,又怕弄脏衣服,陈霜降也不敢走太远,这些滩涂看着结实干燥,其实只是被太阳晒干了表面,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去爬不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滩涂上拣拣挖挖,等日上三竿的时候,陈霜降的小箩筐基本就装满了,仔细看一下,今天的运气还挺不错,连动作很灵活的滩涂鱼都抓了四五条,光看着就让陈霜降眉开眼笑了。 从滩涂里爬了出来,就着海水洗干净手脚,小心地检查了下,裤子上有点水渍泥渍搓不掉,幸好位置不大明显,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大体还算好。 收拾妥当了,才拎着箩筐往盐田里跑,陈世友已经干完早上的活,正站在田头等她吃饭呢。 喜滋滋地把小箩筐举给陈世友看,陈霜降还很得意地从里面掏出一小块珊瑚,说:“这个给三姐,她最喜欢这些了,等回家用刷子刷一下,就雪白雪白的了。” 等到陈世友把那一包蒸糕拿出来,陈霜降的得意才突然消退,苦着脸说:“呀,忘记带茶了,早上出来的急。” 南方人管白开水叫茶,倒不是陈霜降挑剔一定要就着茶水,只是为了节省点大米粉,蒸糕里面是掺了糠的,又粗又硬,刺着喉咙,没有水还真的很难以下咽。 看了看,陈世友拿了勺卤水的勺子,就着边上的水沟冲了冲,然后去卤井顶上接雨水的桶子里面勺了点水出来,递给陈霜降。 “脏的。”陈霜降皱了皱眉头。 “洗过了。”陈世友说,看陈霜降还是一脸不妥协的样子,只好放弃了劝说,自个喝上了。 陈霜降撕着蒸糕勉强咽了几下,感觉喉咙都冒火了,实在是咽不下去,只好勉为其难地蹭了过来,也不敢嫌脏了,就着勺子喝了一口,然后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咸的。” 这一个勺子是木制的,又是长年累月地泡在卤水里面,那种咸味已经是完全地渗透进木头里面了,不是随便在水沟里面漂几下就能漂干净的,被雨水一泡,那咸味立刻就出来了,连雨水都变成咸水了。 陈世友当然知道勺子里的水是咸的,只是他已经很习惯那股咸味了,一时间倒是没有想起来,自家的小丫头可不习惯,看一眼,立刻就被陈霜降那表情逗乐了,当场笑出声来。气的陈霜降狠狠瞪他一眼,转过脸去,老鼠一样捧着自己那块蒸糕一点点一点点很小口地啃,死都不肯再喝一口水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一顿午饭,陈霜降从卤井棚子里面拖出了一个破旧的小篮子,把小箩筐里面的海鲜分成两等分,本来打算连那几条弹涂鱼也一并分了,想想还是觉得舍不得,又全放回到了小箩筐里面,仔细地把盖子盖好,藏到了棚子下面。 这篮子不像陈霜降刚才带的那个箩筐,没有盖子,所以陈霜降特地去海堤上拔了一些野草盖在上面,省的大太阳的把海鲜给晒厌了,然后跟陈世友说了一声,就拎着篮子往村子方向走去了。 陈世友还远远地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迟点村口等我,省的跑过来了。” 陈霜降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村口,在最边上独门独院的那户人家边上停了停,抹了一把汗,整了整衣服才走了上去。 院子门是半开着的,还没等走进就能听到参差的念书声,陈霜降是来惯了的,悄悄地进门,穿过院子,尽量地想不引人注意地经过学堂。现在正是大中午的时候,太阳正大晒得人昏昏欲睡的,走神的学生并不多,陈霜降的脚步又轻,只是坐在窗边的一个学生看到了她,抬头对着陈霜降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背起书来,其他人都没有发现陈霜降进院子了。 走过院子,在西边的房间敲了敲门,一个柔和的声音应了一声,开了门。开门的是个眉目很清秀的姑娘,不过十一二岁,是苏先生的女儿苏幂,据说还有个名字起得很像的弟弟苏幕,只是陈霜降没机会见面。坐在床边做着针线,年纪稍微长一点的是说话细声慢语的苏师娘,见着陈霜降就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苏师娘,苏幂姐姐。”乖巧地叫了一下人,陈霜降把篮子拿了起来,说,“这是我今天早上刚拣的。” 第三章:苏幕送书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是村里面唯一的一个学堂,杨氏盼望着儿子能出息,就省吃俭用地把陈书楠送了进来,当陈霜降知道的时候,又是哭又是闹折腾了很久,硬是被杨氏一句“有哪家的丫头是去上学堂的,也不怕被人笑话?”给噎了回去。 陈霜降没有办法,就每天偷跑出来,躲在窗户外面偷听先生讲课,没多久就被抓了,倒是苏师娘觉得陈霜降乖巧,就留她下来帮忙干些杂活,偶然跟着先生学过字的苏宓也会教她一些,当然这些都是瞒着杨氏的。 杨氏是不可能给陈霜降教学费的,所以陈霜降时常会借着跟陈世友出来的机会,早上在滩涂上拣些泥螺贝壳,下午到学堂来旁听,晚上再跑回去当没事一样跟着陈世友一起进家门,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了。 苏师娘也不跟陈霜降客气,笑着收下了那篮子海鲜,然后拿了一幅正在纳的鞋垫给她,顺手再把窗户开了一半。 陈霜降立刻欣喜地坐到了窗边支着耳朵听,学堂跟这一间房子离得很进,因为天热,学堂那边都是大开了窗户,所以毫不费力地,陈霜降就听清楚了苏先生的讲课。 先生今天讲的是诗词,对于那些个兮啊兮的诗句陈霜降听不大懂,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这里面引用的典故,被先生讲的跟故事一样跌宕起伏,陈霜降听得也是津津有味,连一个不小心,针扎到手指头里都不觉得痛,心不在焉地拿着手指头压了压,只是扎到拇指,她压的却是食指。 苏师娘跟苏宓差不多已经知道陈霜降的这一个脾气,轻轻笑了几声,也不去理会她,管自个做活去了。 陈霜降听得有些入神,等苏先生说了一句“下堂”才猛然清醒过来,时候不早了。 回头一看苏师娘跟苏宓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陈霜降带过来的篮子被洗的干干净净地摆在一边,因为是惯来的,所以陈霜降只是收拾了针线放在桌子上,也来不及去跟苏家人说一声,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下午的学堂是要上两堂课,先是苏先生讲书,中间下堂玩一会,之后是查字练字。因为要赶着跟陈世友一块回家,陈霜降都是在第一堂下课前,差不多三点钟时候走的。 今天出来的有些迟了,学生们都涌出来在院子里玩闹,都是半大的小伙皮的很,陈霜降也不敢多看,低了头猛走,刚到院门,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小妹,小妹。” 回头一看却是陈书楠,陈霜降就站定了等他跑过来,只是有些疑惑,对于陈书楠这个哥哥,因为打小脾气就不大合,很少玩到一块去,就算是在家也很少说话,似乎陈书楠也觉得自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跟小丫头片子凑到一起很是掉面子,所以在学堂里碰过好几次面,都是高仰着小脑袋不屑说话的,像这么主动出口叫陈霜降倒是很少见的景象。 学堂这边的院子本来就小,陈书楠只不过跑了几步就蹿到了陈霜降,然后从背后拿出一本书递了过去:“喏,这是苏幕送给你的。” 苏幕?陈霜降光知道是苏先生的儿子,也在学堂里一块念书,但是到底哪个是哪个,这学堂里不多不少也有七八个孩子,陈霜降又不跟他们一块混,自然是不知道,连苏幕这个名字都是听苏宓提的多了,才记着的。 陈书楠也估计陈霜降不认得,看陈霜降不肯伸手接,就回头指了一个,说:“就是那个。” 跟着看了一眼,就是刚陈霜降进来的时候抬头对着她笑坐窗边的那个,很是斯文秀气的一个孩子,看着跟陈书楠差不多大的年纪,脸皮还没有长厚,一察觉到陈霜降在看他,一张小脸噌得就红了起来,赶紧抓了抓,拿了本书,装着一幅认真的模样。 院子小,学生又都是正猴皮的岁数,这边陈世友家兄妹在说话,居然有几个好事的过来听了一耳朵,然后跟着同伴交头接耳一番,齐齐地喊:“苏幕想媳妇了,苏幕想媳妇了!” 那边苏幕的一张薄脸估计已经烫到可以煎熟鸡蛋了,勉强反驳了一句,“不要瞎说!”就直接把脸埋进了书本里面,死都不肯腾出来。 只不过是送个书就引来了这么大动静,陈书楠怕先生听到了骂他,也有些急了,执拗地把书往陈霜降手里塞,边说:“快拿着啊,你傻的。” 陈霜降一直往门后面躲,眼睛亮亮的,看样子分明是很想要,但是又是怎么都不肯接,说:“别人的东西我不要,被娘知道,要打死我的。” “那我的给你总可以了吧。”陈书楠叹气了,好容易看陈霜降点了点头,赶紧跑回学堂,很快又跑了出来。 这一回陈霜降喜滋滋地接了书,紧紧搂在怀里,还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哥哥你以后不会反悔想要回去吧?” 气的陈书楠都挥舞了下拳头,陈霜降才拎着篮子抱着书,一溜烟地跑了。 这还是陈霜降生平头一次有了一本属于自个的书,很宝贝地揣在怀里,虽然硬邦邦地硌着不不大舒服,陈霜降却是跑几步就摸一下笑一声,很有点骇人。 等跑到盐田的时候,晒了一天的太阳,光亮的盐田上已经满是白花花的盐粒,看着就跟铺了一层雪片一样看着格外的喜人,陈世友正拿着推子准备收盐,看着陈霜降跑过来就念了一句:“不是让你在村口等的么,干嘛费这个力气又跑过来的?” 陈霜降正高兴着呢,嘿嘿地傻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去拿了推子,帮着陈世友干活,惹得陈世友又交代了一声:“木屐穿好,仔细别溅到脚上。” 推子是用木头做成的长“T”状的,推头上面装了薄竹片,可以贴着缸片刮过,又干净又不会压坏盐粒,只是竹子到底不够坚韧,用起来很要有点巧劲,不然很容易就折断竹片。 第四章:陈霜降藏钱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活陈霜降干过不少回,只是这厚底木屐没有小孩子的尺码,很费力地挂在她小小的脚趾头上,踢踏踢踏地直响,推盐又是需要点力气的,所以比起陈世友来,陈霜降的动作就慢了很多,陈世友那边推完了四坎田,陈霜降才刚推完一坎。 把新晒的盐都收拾了,装在竹筐里吊在卤井上,控控水,然后两父女就带着半箩筐海鲜慢悠悠地往家走。 早上刚被杨氏训斥过,陈采春有点不敢回家,早早地下了工,应是等在村口等半天等陈世友一道回家,等她看到陈世友突然又想起,跟爹也是闹过别扭的,在那里左脚蹭右脚蹭了半天,终于感觉还是杨氏更可怕一点,也不说话,恹恹地跟在陈世友后头,等到陈霜降拿了珊瑚给她,又说了一通话,才渐渐地有了笑模样。 杨氏也不是个会记恨的,再说陈采春年岁还小,不过是个小孩,骂过了就算完了,再说一天下来早就消了气,见到陈采春也跟没事人一样了。 陈霜降摸过来那半箩筐海鲜还引来了杨氏一顿夸奖,只是等吃饭的时候,陈霜降眼巴巴地望着那四五条弹涂鱼,还指望着能分到一条尝鲜。结果杨氏挟了两条给陈世友,剩下三条全放到了陈书楠的碗里,看的陈霜降一阵地失望,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她最爱吃这个了。 陈世友还想着一人一条地分给两个丫头吃,刚挟起来就被杨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放到自个嘴巴里。 这个事情又引来陈采春一阵白眼,陈霜降悄悄地踢了她一脚,才给硬生生地忍下气来。 等睡觉时候,陈霜降拿出她新得的那本书借着月光看了看,是先生上两天在讲的诗经,里面还用蝇头小楷做了批准,有看的懂的也有看不懂的,陈霜降怕天暗看坏眼睛,只是翻了翻就抱在怀里乐得直打滚。 陈采春轻手轻脚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盒子,擦干净了抱上chuang,很宝贝地把刷的雪白的珊瑚放了进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五个铜铢子,一个一个排整齐放了进去。 陈霜降吃惊了,小声地问:“这么多?” 陈采春把数了一边,小心地藏好,才躲到被窝里跟她说:“今天何夫人叫我给她纳了个鞋底,她就给了我这些赏钱,赵嫂子还说何夫人小气,外面买鞋底可不只这个价的。” “鞋底也能卖?” “赵嫂子说城里面都是店里面买的,不愿意自己纳。刚才我数了,快有一串钱了,等过年就能存到买新衣服了。” 两姐妹笑闹了一阵,陈霜降倒是想起一个事情,要是她纳了鞋底不知道能不能卖出钱的,不过陈采春说的也有理,哪有时间做这个活的,于是也就放开了这念头,慢慢地睡着了。 不过陈霜降还是存了这个心思,等到了交盐的日子,死活赖着要跟着陈世友一起去,杨氏赖不过她,只能吓她:“交盐可是很早的,你起得来就去,我可不叫你。” 陈霜降倒也不怕,她早早的就跟陈世友通了气,等到了十五那天,果然天还很黑,陈世友就来叫她了,穿衣服洗刷,出门的时候大概也就一两点钟的样子,星星都还挂满天,看着也亮堂。 一开始陈霜降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只管拉着陈世友的衣角走,等到盐田拿盐的时候,被海风一吹,凉凉爽爽沁人心脾,才感觉清醒了一点,也能好好地走路了。 每月十五是盐户们交盐的日子,大家伙一般都是结伴从盐田里走的,瞧见陈世友带了陈霜降这只小尾巴,不由得就嘲笑了几句,陈世友是好脾气只笑不说话,陈霜降是从来没起这么早过,还不大清醒,再加上陈世友挑着担子走的飞快,她要全心跟着不时还要跑上几步才能保证不被落下,所以根本没旁的力气来反驳。 盐司衙在县城里面,从盐田出发加急走也要走上两个多点钟,陈霜降毕竟还是小孩子,体力不够,渐渐地就慢了下来,走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拖着脚步在挪了。陈世友已经放慢放慢脚步,从队伍最前头落到最后头,还慢慢地落下了一大断距离,但是也没有办法,他身上还挑着两箩筐好几百斤的盐,实在是抱不动陈霜降。 说了好几次,让陈霜降转头回家去,陈霜降却是抿着嘴闷头只管快步走,到底是急了一点,脚一软就摔了一下,还没等陈霜降觉得痛,却是从旁边伸来一只手,一把拎起她往肩膀上一放。 这突然一腾空,吓得陈霜降一阵尖叫,手脚乱舞,猛一下就抱住了一颗大脑袋不肯放。 “放手,我看不到路了。”只听得闷声闷气地一句话,听着声音倒是还挺熟的,陈霜降壮着胆子看了看,原来是新入户的陈大力,看样子是看陈霜降磨磨蹭蹭的有心帮着驮她一阵,只是这么不声不响突然地拎了起来,倒把陈霜降吓得不轻,也不敢说话,只是两眼朦胧地盯着陈世友瞧,很有点水汽弥漫,瞧着挺可怜兮兮的。 陈世友知道陈霜降不喜欢人碰,平常摸她一下脑袋都要被瞪上半天,这一会陈大力这么突然来一下,肯定是吓坏她了,但是陈霜降明显是已经走不动了,这在路中间,让她自个回去也不是,跟着继续走也不是,陈大力这么一下刚好是解了陈世友的两难困境,所以只是当没看到陈霜降求救的眼神,对着陈大力道谢了一声,然后继续闷头赶路。 坐在陈大力肩膀上,很委屈地扁了扁嘴,扭了半天人家都不肯放她下来,陈霜降总算是接受了这一个事实,慢慢地开始有心情到处看了。 因为坐的高,视野也广,陈霜降看了一会,倒是发现同样都挑着两个箩筐,陈大力家的明显就比旁人的要少上那么一截,跟最多的陈世友比起来都差了一小半了。 看来看去看了半天,连陈世友都觉察到了,也跟着陈霜降的视线看了看,本来觉得跟陈大力不怎么熟不好说,不过想想人家算是刚帮了他一个大忙,所以陈世友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句:“你这盐,不够分量交吧?” 第五章:苏师娘议亲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盐不够交钱不行啊!”感觉陈大力似乎也不是坏人,但是长的实在是凶恶了一点,说话都是嗡嗡跟撞钟一样,震得人耳朵隐隐地痛。 苦着脸忍了忍,陈霜降还是忍不下去,尖叫着一定要放她下来。扭不过她,看看又快看到县城大门了,陈大力也就随她,一下子松了手,害的陈霜降跌了一下脚才站稳了身体,赶紧跑到陈世友后面躲了起来,连声谢都不敢说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城门刚开不久,进出的人们还很稀少,盐户们很老实地排队进了城,紧走慢走地到了盐司衙。 陈家村这一边离县城路比较远,等他们这一波人赶到的时候,衙门前已经挤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都是平常见惯的人,连陈世友都撩下担子跑过去聊了一会。 陈世友本想跟着去的,但是又不放心她家的那两担盐,正左右为难中,突然看到跟他们不久的陈大力一直没放在担子,到处晃悠着,不时地趁着人家不注意,伸手就捞上一把盐扔自个的箩筐里。 这是在偷盐?陈霜降刚想叫,陈大力却像是发现了一般,回头冲着陈霜降咧嘴一笑,野狗一样露着两排坚实的牙齿,立刻就吓得陈霜降胆战心惊小脸惨白,一直小声地叫着:“爹,爹!” 陈大力走了过来,估计还想在陈世友这两箩筐上抓几把,气的陈霜降两眼通红,死命地抓着自家的箩筐边,狠狠地瞪他,瞪他。陈大力也怕被陈霜降嚷了出来,他就不好拿了,只好悻悻地缩回手,到人家箩筐里匀去了。好不容易等陈世友听到叫声,恋恋不舍地跑了回来,陈霜降已经被吓狠了,蹲在地上捂着脸直哭,哄都哄不好。 总算是等到衙门上工的时间,衙役们开了门摆了桌子端了秤,一边对着户籍名字,另一边看盐过秤,足量的就在名字边上画个圈,领钱走人,不足的就要按着短少的份额用钱补上,在名字边上画个勾,要是谁家连续画上三个勾,那之后可是要两倍三倍地补钱。 盐多了不退,少了要画勾,所以一般人家都是按着十足的份额挑过来的,生怕衙门的秤有个偏差的,陈大力也不敢多匀,每一个担子上抓得都很有分寸,也没有哪家出现缺少地太厉害,而他积少成多的,居然也险险地过了,害的陈霜降闷闷地踢了好一会石头。 交完盐天色还早,陈霜降不敢跟陈世友说陈大力偷盐的事,很有些郁郁的样子,陈世友还以为这娃是在为着昨天没吃到弹涂鱼感到沮丧,他对于杨氏偏心的做法也是很有点微词,心里就有点愧疚,拉着陈霜降的说:“走,爹带你逛市集去。” 陈霜降跟着来就是想到市集里面看看有没人买鞋底的,当下立刻就高兴地蹦蹦跳跳了,一直绕着陈世友转啊转,不停地问东问西,还非要拉着陈世友进一家鞋店里看看,害的陈世友异常的奇怪家里的鞋都是自个做的,从来不买,看了有啥用。 因为陈世友还挑着两个空箩筐,人家鞋店面小,不肯让他进,陈世友只好蹲在门口,等着陈霜降看完出来。 也不是为了买鞋,陈霜降看了看,问了几个价格就问伙计这里收不收鞋底的,伙计一口就回绝了,不收。陈霜降还以为是伙计看自个年纪小不稀得搭理,等一条街的店都问过去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收,陈霜降这才相信,是真的不收。 这天是赶集的日子,市集要比平常的日子热闹的多,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路上也有不少卖鞋底袜子的小摊,陈霜降觉得也是可以这么卖的,只是杨氏管的紧,她基本也没有什么空出来,更别多出来摆摊了。 所以想着纳鞋底存钱的想法根本是无法实现的,陈霜降很忧郁,就连陈世友给她买了一根扎小辫的红头绳都没能让她高兴,害的陈世友还以为她不喜欢这颜色,还拿了准备给陈采春的那根蓝色的让她先挑。 似乎是承受的打击太过于巨大,陈霜降失落的样子,连苏宓都看出来了,特地问了她一句,等听说了为什么,苏家的两个女人笑了半天,才告诉她:“正经商店都是有婆子专卖他们的,一双两双的不收的,你想卖鞋底该去找婆子,他们会收的。” 啊,原来还有这么个套路的,亏自个昨天还拉着陈世友硬是绕了一大圈的,陈霜降一想立刻就觉得羞愧了,捂着脸都有点不敢见人了。 苏师娘微笑了一阵说:“那婆子我也认识的,陈丫头要是有东西想卖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说说,婆子要的量多,只不过价格要比自己上市集卖的要便宜几成,婆子也是要赚差价钱的。” 能有苏师娘帮忙那自然好啊,陈霜降立刻就高兴了,忙说:“他们要什么样的,等我回家立刻纳起来。” “还没纳啊,还以为你是家里多出来的。”苏师娘沉思了一会说,“鞋底不如络子绣花好卖,你苏宓姐姐也有绣了帕子卖的,不如跟她一起的。” 陈霜降是想赚点私房零花的,也不在意究竟卖的是什么,当下就同意了,再闲话了几句,苏幂拿了几条素丝帕给陈霜降,指点了她一番,就笑着点头了。 等陈霜降家去之后,苏师娘赞了一句:“这倒是个好孩子的,难为她娘怎么教出来的。” 苏宓笑了笑,说:“前几天幕儿还托陈家小子送她一本书,还不肯收,后来她哥哄她说把他那本送她,跑到学堂里转了一圈出去,陈丫头才收下了,害的幕儿一阵臊,好没脸皮。” “幕儿也真是莽撞了。” “娘您不知道,我撞见幕儿捧着陈丫头纳的鞋底呆呆看的,他是对那丫头喜欢的紧了。” “这小子才多点大啊?”苏师娘很有些哭笑不得了,事关自个儿子了,她倒是用心地想了想,陈霜降倒是真的不错,懂事好学,长得也挺端正,人条又好,就连每次用过的针线坐过的凳子,都会摆的整整齐齐的,只不过家里差了一点,“他们陈家是盐户。” 第六章:陈采女归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娘您又瞎操心了不是,幕儿是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的,盐户不盐户的与我们有什么关联。” “女孩子家说这话也不知道臊?”苏师娘瞪了苏宓一眼,看她低头认错了,才继续说,“现在都还小,说这个早了点,过几年再看看,陈丫头属蛇的吧,比幕儿小三岁,年纪倒也刚好……你这死丫头,害的也想这些个没有的东西了,陈丫头才六七岁的人,还小着呢。” 苏宓只是呶了呶嘴,说:“相中就早点定下,到时候被人抢先了就后悔莫及了。”看苏师娘瞪她了,赶紧抖了抖丝帕,专心地刺绣开了。 等陈世友陈霜降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辆小马车停在家门口,还有不少人在围观着。 “怎么回事?”赶紧快走了几步,跑过去一看,一群衣着华丽的丫头婆子正簇拥着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少女,堵在门口吵闹中。 “采女!”陈世友很惊喜地叫了一声。 陈采女,陈家的大丫头,一年前嫁到县城里给一个姓洪的富商当了小妾,今天还是出嫁之后第一次回家来的,陈世友立刻高兴了,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的,家里都没准备啥菜,堵门口干嘛,赶紧进去啊?” 陈采女的相貌随了杨氏,柳眉凤目,只是陈采女的个性比较软弱,一双嘴唇总是微微地下垂,看着总是带着几分悲苦,似哭非哭的表情,有时候并不是那么的讨喜。 还没有等陈世友走近,那边跟着陈采女一起回来的丫鬟就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说:“陈老爷请避嫌。” 呃,陈世友一下子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跟说要避嫌的,当时就傻了。 里面的杨氏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她毫不客气地拿着扫把出来挥了两下,直接开口骂:“人送到了,你们好回了,乡下小地方的,可没有给你们呆的地方!” 从来没有听说过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杨氏一点面子都不给,把陈采女拉进门,之后就堵在门口,死活不让那些丫鬟婆子进门。 没有办法,丫鬟婆子们只好把东西放下,隔着门跟陈采女交待了几句,无非是受规矩,不要丢了咱家的脸,让乡下人瞧不起之类的。 陈采女诺诺地应了,气的杨氏又是把扫把乱扬,总算是把那一群丫鬟婆子给赶走了,回过头来对着陈采女骂:“怎么一点出息都没长,嫁人了还被下人爬到头上的,你这姨娘怎么当的!” “我只是个姨娘……”陈采女很委屈地嘀咕了一句,没说几句就被杨氏瞪了一眼,眼眶立刻就红了,眼泪珠子转来转去仿佛立刻要掉下来一般。 陈世友赶紧过来解围:“大丫头好容易才回家一趟,你又何苦惹她哭,四丫头赶紧去把你姐姐的东西搬进来。” 这一次陈采女带会来的东西还真不少,衣服被子,居然连脸盆都有两个,一样一样精细精美,跟陈霜降平常用的完全不同,看得陈霜降有点心动,尤其是有一面铜镜雕着漂亮的百合图案,很是精致漂亮,害的陈霜降不由地就摸了又摸,很有点爱不释手。 杨氏出来看到的时候,立刻脸色就变了,紧张兮兮地拉着陈采女到一边,悄悄地说:“你打算回来住几天,怎么连被子脸盆都带会来,该不会是……被休了吧?” “娘你胡说什么呀……”陈采女吓得赶紧去捂杨氏的嘴,费了好一番的功夫才解释清楚,这是有钱人家的习惯,出门要带上自个惯用的东西,跟别人合用的话,那就是掉面子掉身份的大事情,所以答应让陈采女回来住上三天,但是行李多的却像是搬家一样。 杨氏还嘀咕了一句,“回娘家还摆什么谱,你这死丫头是被那群有钱人带坏了。” “也不是我要去给人当小妾的。”陈采女被杨氏一骂,立刻就觉得委屈,开始淌着泪水抹眼睛了,埋怨说,“当初要不是你们狠心,我也不用掉进那样的火坑里……” “好了,好了,嫁都嫁了,还能怎么样?”杨氏最怕陈采女哭了,悻悻地说了一句,找了个做饭的借口赶紧跑了出去,把陈采女给丢在了一边。 陈采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陈家的房间只不过就两个房间,一个小的住着陈书楠,另一个大的,用布帘子隔成两半,前面住着陈世友夫妻,后面是上下用的楼梯跟陈采春陈霜降两姐妹的床。 原本正屋边上还搭了一个小棚子是陈采女的房间,在她出嫁之后,杨氏嫌炒菜油烟冲,就把灶台改在那里,当成了厨房用,把楼下全给空了出来。 陈采女原来的房间没有了,自然只能跟陈采春姐妹挤一张床,她的东西也全堆在了楼下,除了拿了几件衣服换上的,基本就没拆。不过她带会来的一些肉食海鲜还是很及时地分发了出来,满满地极大地丰富了陈家的饭桌,连陈采春都吃了她心心念念的红烧肉,幸福地连眼睛都眯成了两个小月牙。 心满意足地吃了晚饭,杨氏拉着陈采女闲话去了,收拾碗筷的时候,陈采春悄悄地告诉陈霜降:“很奇怪,大姐拿衣服的时候我看了下,衣服好是好,都不大合身呢,不像是大姐自己的。” 陈霜降把洗干净的碗收起来的时候,感觉手滑了一下,差点把一个碟子给摔地上,赶紧放了下来,想了想说:“大姐不会是被欺负了吧,刚才我看她在哭。” 作为小妾,陈采女果然是被欺负了,一开始她还硬撑着不肯说,后来杨氏看上了她那一个雕花铜盆,表示既然陈采女都带两个来了,留一个在家给陈书楠用好了。陈采女才哭了出来,说,她这些行李都是为了装门面,大妇借给她的,等回去要一个不落地交还回去的,丢一个大妇就要抓她毒打一顿的。 撩起袖子看了一看,果然满是淤青伤痕,而从陈采女陆陆续续地哭诉中,也可以知道,她在夫家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大妇凶悍的很,动辄打骂,时常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生活苦不堪言,要不是还顾及着老爷,陈采女可能早就被卖了出去。 第七章:陈霜降窘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一家子听着都有点无语了,当时决定把陈采女嫁过去当小妾的时候,就是看中洪家富有,觉得女儿嫁过去也不会有受苦,至于陈采女这么悲惨的遭遇,谁都没有想到,当时就傻眼了。 杨氏脾气爆,第一个就跳了出来要冲过去跟洪家理论去,却是被陈采女死死拉住了,哭着说:“娘你争一口气,到时候大妇又有借口收拾我了,你就当疼女儿这一回,别去闹了。” 这还真的是不好说,除非陈采女真的出了洪家的门,不然大妇有的是机会跟借口为难她,杨氏挣了一会没挣脱手,气的拿着手指直戳陈采女的额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没用的丫头,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好歹你也是下了聘礼上了户籍的,也算是他洪家半个主人了,你看看连丫鬟婆子都欺负到你头上了,真没一点用!” 陈采女也不反驳,光哭不肯说话,没有办法,这一场饭后闲聊就在这么悲切切地结束了。睡觉的时候,陈采女还在呜呜地小声哭,陈采春跟陈霜降躺在一起,很小心地找了些小时候欢乐的事情来说。 听了一会,陈采女总算是安稳下来了,最后说了一句:“小妾真不是人做的,下辈子死都不要做了。” 陈霜降还好,年纪还小没想那么多,陈采春今年已经九岁了,在何家做短工接触了不少人,对于妻妾之争,多少也有看过,那么欢乐活泼的陈采春都叹了一口气说:“要是家里能有钱一点的话,那就好了。” 既然已经把自个的出境给说清楚了,陈采女也就不用摆那种所谓的体面了,大妇给她回家穿的衣服怕弄坏,第二天就换了下来,穿了一身以前她做姑娘时候留下家里的旧衣服,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旧衣服更自在一点。因为怕邻居问起来,陈采女连家门都不敢出,整天躲在家里,杨氏估计也有点内疚,也不叫她干活让她好好休息着,陈采女倒是闲着无聊偷偷帮着陈霜降绣了好几条丝帕的。 等第三天,陈采女又换上了她那一身漂亮的衣服,乖乖地坐着等,果然午饭后,洪家接人的马车就来了。陈采女想哭,但是被婆子眼角一扫,又忍了回去,只是对着杨氏拜了拜,说:“就当女儿求娘了,多疼惜点两个妹妹吧。” 弄得杨氏悻悻地回了一句:“知道了,赶紧上吧。” 陈采女这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车,洪家的丫鬟婆子毫不客气地冲进屋,把陈采女带来的东西哗啦啦地全搬了出来,末了还要加上一句:“瞧仔细了,别给落下了。”气的杨氏浑身发抖又要发作,被陈世友死死拉住这才罢了休。 马车带着陈采女轱辘轱辘地走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个啥时候,陈霜降有些低落。 在家的时候,因为岁数差的多,说不到一块,陈霜降跟陈采女并不怎么亲,倒是陈采春跟这个大姐感情很要好。这几天三姐妹挤一个床,陈采女悄悄地拿了两个小银馃子分给两个妹妹,特地叮嘱了,千万别被杨氏知道。听着陈采女在洪家的遭遇,再摸着她瘦得硌人,也能想到这两个小银馃子是她辛苦积攒下来的,一开始不肯收,但是留着傍身,用不着当个念想也好的,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着面的,这才收了下来,又抱头哭了一阵。 想着陈采女的话,总觉很有点不好的预兆,陈霜降这天就很有点恹恹,提不起精神来,杨氏还以为她生病了,担心了一阵,特地把陈采女带回家的肉食拿了一点出来烧菜,只不过天气热,就算杨氏已经提前泡在盐水里面,肉食也有点发厌。杨氏舍不得扔,硬是多沸了一阵,还是端上来吃了。 半夜的时候,陈霜降就开始闹肚子了,悉悉索索地起来要解手。 睡在前面的杨氏听见了,就问:“大的小的?大的去外面,拉在屋里面臭死了。” 马桶就放在楼上角落里,用布帘子隔开,陈霜降都已经掀帘子了,听到杨氏的话,小声地说了一句:“快忍不住了。” “那还不赶紧出去!”杨氏喝了一声。 陈霜降没有办法,赶紧套衣服,慌乱中直接穿了陈采春的鞋,也不管,踢踏踢踏很响地跑下楼,跑出了门。 乡下的没有专门的茅房,一般都是把一个大水缸埋半截到土里面,上面再搭个小棚子挡挡雨,所以大多数状况下,也都叫茅缸,都是在角落里下风处搭的。 离陈家最近的一个茅缸也在路的拐角,要走上好一段路。 拼命地跑了一会,眼看着茅缸就在面前了,陈霜降忽然听到噗的一声,肚子一轻,裤子却重了。 陈霜降一下子就懵了,半天才想起来哭,一边掉眼泪一边往家走。 等杨氏知道,气的脸都绿了,手一扬就给了陈霜降一个巴掌,一边骂:“你这个死丫头,多大岁数了,还拉在裤子了,你这是想存心气死我不是!” “你干什么,没看四丫头闹肚子了么,还不是你给整出来的,好好的,非要她跑出门的!”看着陈霜降不躲不应,光哭的样子,连陈世友都觉得可怜,起身下楼给打了水,拿了盆给陈霜降擦洗,又浓浓地倒了一碗盐糖水给陈霜降灌了下去。 隔壁房间的陈书楠都听到动静,开门探头一看,陈霜降正被杨氏扒得光溜溜地扔在澡盆里,吓得他立刻又钻了回去,不满地嘀咕一句:“怎么洗澡也不说一声的?” “这事以后谁都不准再提,谁说我扒谁的皮,赶紧死回去睡觉!”作为一家之主,难得地发一次威,连杨氏都觉得怕,老实地应了,陈世友才把陈霜降给抱回了床上去。 这一辈子陈霜降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样,躲被窝里了,还哭得一抽一抽的。陈采春看着不忍心,小心地安慰说:“等姐有了钱,专门给你买个马桶,不给娘一块用啊。不哭了,乖……” 第八章:陈世友走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哭着哭着,这两个小的总算是累了睡着了,陈世友却是躺着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好了,想想终于还是推了推杨氏,说:“你也别怨了,这俩丫头多懂事的,别人家想求还求不来的。只是我们是苦了她们啊,我真是没用啊。” “闹什么,有吃有穿的,睡觉了。” 虽然并没有别人看到,但是陈霜降脸皮薄,臊得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估计是被陈世友说教过了,杨氏居然也好几天没来理会陈霜降,倒是让她很安心地绣完了那几条丝帕,苏师娘帮她换了钱,扣掉押金,一条丝帕能赚个九个铁铢,不算多,但是对于一贫如洗的陈霜降来说,也不算少了。 在陈霜降慢慢恢复心灵创伤的时候,陈世友的表现却是很奇怪,好几次回来,陈霜降都看到他悄悄地装了盐回来,几天下来也有小小的一箩筐了。 偷听了陈世友跟杨氏的对话,陈霜降才知道,陈世友居然想去卖私盐。 “抓到可是要砍头的!”杨氏唬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声,赶紧捂了嘴,很心有余悸地压低了声音说。 “大力说,他有门路,很稳妥的。”陈世友翻了个身,似乎是觉得躺得不舒服,好一会才说,“四丫头还好,采春也快十岁了,过两年也该找婆家了……” 陈书楠跟陈采春是双生子,准备了陈采春的婚事之后,就该操心他的了,想想家里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地方,杨氏也默认了。 就算是卖私盐,但是每个月要交给盐司衙的分量又不能少,陈世友几乎是一天一点地积累着,等到十一月份的时候,过一下秤居然也有五六百斤了。那边的陈大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收集了不少,就约定卖盐去了。 自从上次看到陈大力偷盐之后,陈霜降怕被报复一直不敢说到处躲着陈大力,但是等到陈世友要跟着陈大力卖私盐,陈霜降立刻就慌神了,终于鼓足勇气把藏了很久的偷盐事件告诉了陈世友,最后还总结了一句:“那个陈大力不是好人,爹不要跟他混。” 这个事情给了陈世友一定程度上的打击,但是这种打击还并不足以巨大到改变他主意的地步,在月末的某一个晚上半夜时分,陈世友悄悄地挑着两担盐就出了门。 在海港这边,陈大力已经借了一条小船等在这里,对于私盐查的还是很紧的,陆上官兵比较多,所以打算渡过一条海峡,贩卖到乐县去。 这天基本没什么风,两只桨叶静悄悄地黝黑的海水里划动,这一艘小船几乎像是没有移动般,两岸都是黑黝黝的一片影子,唯一发光的就是天幕上挥洒的星星了,看着很有点瘆人。 好在这一个海峡并不是很宽,对这一片海又熟,摇了两点钟之后,隐约都能看到村落的形状了。 “快到了,不要说话。”安静了很久陈大力突然开口,吓了陈世友一跳,赶紧点头,悄悄地拉了拉箩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时候刚好是凌晨天最黑的时候,有些早起的人家也才刚刚点起灯,稀稀落落的,看着倒还比刚才多些人气了。 看来对于这个事情,陈大力干了不少次,很是熟门熟路地把小船摇到了一处小码头上,栓好绳子,刚准备把盐抬上岸。忽然陈世友就看到一队火光沿着路遥遥地晃动了过来,他有些吃惊:“啊,大力,他们来这么多人啊?” 这边可是只有一条船,两个人的,陈大力也没有听说过交易这边会来大部队的,搭着眼看了一下,立刻就感觉事情不对劲,赶紧解绳子开船,在那一队火光到达之前,又向着海港里航行了一段。 那火光果然在刚才上岸的地方停住了,蹿动了几下,隐约还可以看到衙役装扮的人影在晃动,试图把火把往海面上照。 泄……泄密了!陈世友终于了解到了这一个事实,当时立刻就感觉心跳如擂,两耳嗡嗡地响,一直在想杨氏说的那一句话“抓到可是要砍头的!”,害怕地手脚手发抖了。 陈大力对着陈世友吼了好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一火大对着陈世友踹了一脚,大喊:“赶紧划船逃命啊,你这混蛋!” 陈世友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抓起船桨拼命地划,划了几下,忍不住就回头看了看,那边衙役们也已经发现了这一艘小船,对着这面喊了几声,没见停下来反而离得更快,衙役们立刻就出动了追击船。 对于这次私盐的贩卖,衙门似乎是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早有准备的样子,连追击的船出动得都是相当的迅速,而且还是帆浆并用的大船,开起来动力强悍,并不是这种两人的小船可以媲美的。 虽然小船已经尽力开划了,但是跟官船之间的距离是在一点一点的减少,被追上不过一时半会的工夫,都快可以看到船上衙役们拎着腰刀的凶悍模样了。 这样下去会被抓的,这样下去会被砍头的!陈世友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恐惧,他怕死,他不想死,家里还有一帮的儿子等着他养活呢,他还不能死。 “快一点,要被追上了,混蛋,你在干嘛!”多少还有点被追击的经验的陈大力还算镇定,指挥着陈世友左转右转,努力逃避着官船的追击,只是突然发觉陈世友那边的桨叶没有用力,害这一小船差点转了个圈,气的陈世友直骂,赶紧转头一看,居然只看到陈世友的半个身体往外一倾,跳到海里去了。 “这混蛋找死么?”陈大力傻了一下,下意识地趴下船舷上看了一下,这一片茫茫的海水,哪里还能找的到陈世友的身影,后面的官兵追的又急,陈大力一咬牙,抄起桨拼命地划。 只不过陈大力的船毕竟小,慌乱之中没把握好方向,被官船靠近一掀,浪一大,就翻了个,只剩下个底朝天。 第九章:陈世友遭罪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衙役们拿着捞子捞了半天,只捞到两个破箩筐,哪里还能看到啥人影。 “淹死了吧,不淹死也会累死在海里,离岸这么远的。”衙役们猜测着,天都快亮了,忙活了一整夜也觉得累了,于是只是随便在附近转悠了一下,就开船回去了。 在船离开之后很久,海面突然冒出一阵的咕噜咕噜小气泡,不一会倒扣的小船突然被猛地掀了过来,然后是已经在水里泡得有些发白的陈大力,突然冒了出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在船底下那有限的空间呆了这么许久,就算是身体再健壮也有点承受不了。 比起躲在船舱下面逃生的陈大力,半路跳船陈世友的逃生过程就艰苦很多,他几乎是一路游着上了岸,比较幸运的是,他跳海的时候离岸还算近,基本方向也没有弄错,只不过因为要避开官兵,他在海水里面远远地绕了一大段路,差点没累死在海水里,好不容易爬上岸,几乎喘得跟条死狗一样。 在滩涂上躺了很久,陈世友才蓄积了一点力气,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这是上了乐县的岸,因为周围都是不熟悉的景色,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一户人家打听了一下路,居然也没有漂到完全陌生的地方。 离家还有一条海湾的距离,陈世友找不到船,又没带钱去搭客船、马车,只能沿着海岸线绕回去,这一条两点钟船程的路途,他走了两天,一点东西都没吃,渴了也只在边上水沟里喝点脏水。 瘦的都不成人形,赶到家的时候,杨氏都不敢认,只会对着他呜呜地哭。 陈世友两天没露面,杨氏担心得不得了,但是这又是卖私盐的隐秘事情,不敢到处乱说,只对着好奇来问的人说,陈世友进城看大丫头去了。瞒是勉强瞒住了,但是这人迟迟没回来,直把杨氏的一颗心吊上吊下,乱得不得了,终于想起该去找陈大力去打探下消息的,杨氏还趁着天黑悄悄地过去敲门了敲门,但是那个时候陈大力怕被连累,跑到外地躲风声去,自然找不到人。 终于等到人回来了,回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差不多人干一样的状态,杨氏都快哭晕了。 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想着回家,所以陈世友在昏头晕脑的状态下,不知不觉就回了家,等睡了一觉,灌下一碗粥,陈世友才回过神来,贩卖私盐啊,自己这是犯了死罪,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有没有被官兵看到脸的? 之后的好一段日子里,一直惴惴地躺在家里等待着官兵上门问罪,结果却是出奇地风平浪静,再过了几天,连蹿逃在外的陈大力都回来了,虽然再没有给过陈世友一个好脸色,不过陈世友总算是知道了,可以安心了,事情并没有败露。 这一次私盐经历,陈世友非但没有赚到大钱,反而是损失了五六百斤的纯盐两个箩筐,还有健康的体魄。估计是那一次亏损的太厉害,杨氏已经是好汤好药的伺候着,但是陈世友的身体还是慢慢地差了下去,经常性发热干咳,连腰背都佝偻了起来,看着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很有点辛酸。 对于私盐贩卖陈大力还是不大死心,还有来找过陈世友好几次,陈世友毕竟老实,死活不愿意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陈大力只好悻悻地找别人去了,据说还是成功过好几次的,只是这其中的具体情况就不是陈世友所能知道的了。 因为陈世友一病,陈家的家庭更困难了,杨氏都愁眉苦脸地在想,再不行就只能停了陈书楠的学堂,他们已经快交不出学费了。 对于家里面的状况,就算还是孩子,也不是一无所知,陈采春跟陈霜降商量了,就把陈采女悄悄留下来的小银馃子拿了出来,给杨氏补贴家用。 乡下地方不大有人用银馃子,基本找不出来,陈世友身体差了之后,盐田的事情就有点忙不过来了,所以杨氏只好仔细把小银馃子包了,贴身藏好,准备去县城里面换成零碎的铜铢。 在陈世友出事之后,陈霜降就没去过学堂,一直呆在家里帮忙,上次拿来的丝帕已经全部绣好堆在床头,陈霜降也想趁着杨氏进城的机会去换会来,所以难得杨氏叫她跟着进县城,她居然也摇头表示不去,害的杨氏一阵地奇怪。 数了数,居然已经绣了近五十条丝帕,加上之前的存款,算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了,陈霜降乐滋滋地抱着丝帕去了学堂。 苏宓数了丝帕,记了帐,然后拿出上次丝帕的钱,对着帐,一个一个地数给陈霜降,这一次的丝帕需要交给婆子之后才能收到钱的。 帐目清楚之后,苏宓照旧跟陈霜降闲聊一番,“下次换做络子吧,最近婆子收丝帕的价格要比以前低了。” “络子,我从来没有做过,不会呢。”陈霜降有些为难,不过苏宓说的也有道理,丝帕的价格被婆子压了一个铁铢,又是费力的事情,算起来并不大划算了。 苏宓笑了一下,说:“你跟着做几次就会了,不难的。” 正在这个时候,苏师娘推门进来了,似乎是有些气急,拿着帕子扇了半天风,才匀过神来,说:“今天这婆子真是胡闹,硬拉着我说了半天,要我买她家的种子,我们家又没地,要这么做什么。” 苏师娘又学着那婆子的样子学了几声,陈霜降看着有趣也跟着问了一声:“什么种子这么好,盐碱地也能种?” “好像叫……棉花,还是从西域带进来的。” 在苏师娘这边听到了棉花的消息,等到杨氏回家,她却是真真实实地带回了一大包种子,还正是那个苏师娘提起过的棉花种子。 “娘……娘,你怎么买的这个?”听苏师娘形容起来,陈霜降唯一的感觉就是那婆子应该是骗人的,连带的这棉花种子也应该是假的,一听杨氏买了这个种子,立刻就紧张地有些结巴了,“全……全买了,所有的钱?” 第十章:杨氏买棉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当然了。”杨氏正兴奋着呢,奇怪地瞥了陈霜降一眼说,“你这死丫头闹什么呢,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的?好了好了,赶紧去做饭,你爹快要回来了。” 陈霜降还真的不死心地追问了几句,确定杨氏真的把那两个小银馃子全换做了这一包种子,气的陈霜降狠狠地骂了一声:“娘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这可是我跟三姐的钱!” “死丫头皮痒了不是!”杨氏可一点都不把陈霜降的话放在心里,挥挥手,赶苍蝇一样把陈霜降赶进了厨房,而她还乐滋滋地摸着种子,一粒一粒仔细翻看。 到厨房里翻看了一下,这都快到年关了,家里除了一些晒干蔬菜,酱腌小鱼,几乎什么都没有,连米缸都是浅浅地没有装满,陈霜降都有点担心了这年究竟该怎么个过法的。 虽然杨氏让陈霜降来做饭,陈霜降看了一会也不敢多做,抓了一把米,抓了两把糠,削了一个地瓜,煮了一锅粥。菜倒是还好,切两条鱼,蒸一碟干菜,放两块腐乳,看着倒也还是挺丰盛的。 担心杨氏受骗,陈霜降一直闷闷不乐,吃饭的时候都是捧着自己那碗,不肯去抬头。 杨氏倒还很高兴,很干脆地把棉种拿出来给大家看了一圈,然后说:“等开春了,就好种下去了。” “种哪,我们家没地啊?” “盐碱地也能长的,就在海塘那里租块地,也没啥人种,便宜着呢。” “那过年怎么办,家里没多少钱了?”陈世友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才突然想起这还是在饭桌上,孩子都还在呢,说这样的事总是不大好,来不及收口,只能努力压低声音了说。三个小的当然是听到了,只能装着没听见,捧着碗埋头苦吃。 杨氏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被陈世友这么一说,她才想到年关可是近了,正是一年之中最耗钱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不能省的。想到买棉种花了这么一大笔钱,杨氏才觉得后悔,喃喃地说:“要不我去姐姐那看看,棉种也是她鼓吹我买的……” 这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冬天的太阳不够晒,要交的盐分量也少很多,又是临过年的,陈世友早上早地把盐交了出去,领了钱,总算是可以安心地过一个年了。 过年过年,其实可只是正月的那么几天,从十二月开始就要忙了。 陈采春是在何家做短工,一直要忙到二十五才能休息,学堂倒是早早地放了假,连陈书楠都来帮忙,跟着陈世友带着陈霜降到滩涂上好好地挖了几天,收获满满的,拿出部分到市集上卖了钱,居然还剩下不少,过年期间的菜是不愁了。 在十七的时候,是做年糕的日子,陈家没有捣臼,是几户人家合在一起做的,那场景相当的欢乐,连陈霜降都难得孩子气地抓了一团,捏成兔子捏成小猪,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引来一圈笑声。 到二十刚好有个市集,是陈书楠跟着去采购年货的,陈霜降留在家里补衣服,一直到晚上的时候,这三人才精疲力尽地回来了,带着满满的年货,陈霜降分到了一块红色的糕饼作为乖乖在家收拾的奖励,然后其他年货都被杨氏细心地锁到了床里面,不到过年的时候不会拿不会拿出来的。 二十四是掸尘除岁,几乎是把整个家所有的角角落落里面全部都给清扫了一遍,连地板都洗得溜滑溜滑的,一点尘都没有。 到除夕这天,是一年之中最忙的一日了,一家人都早早地起来,匆匆地吃了饭,就开始一天的忙碌,就连基本不进厨房的陈世友陈书楠也来帮忙了。早上是包粽子,杨氏拿出昨天就泡下去的糯米、棕叶,一家人围在一起慢慢地包。 下午是做麦饼拭饼,炒菜炒粉,到傍晚的时候零零总总地也弄出了一桌子的菜。 做菜的事情有杨氏全了,陈采春跟陈霜降被塞了一袋金纸银泊,一半剪成条,另一半折成元宝形。 到日落的时候,陈世友跟陈书楠合着把平常吃饭用的桌子转了一个方向,再一个一个把菜盘子挪了挪,摆上一壶酒三个酒盅八双筷子,烧了纸钱,拜了祖宗,再等上半点钟才算是完成了年夜饭之前的拜祭。 吃过年夜饭之后,陈世友准备拜祭土地的糖水糕点水果,杨氏又是郑重地告诫了一番过年禁忌,才放过他们洗漱睡觉。陈霜降睡得迟,朦朦胧胧地看到杨氏弯腰在她们枕头边放了个东西,知道是压岁钱,连睡觉都带着点笑意了。 虽然没有守夜的说法,睡得也早,但是这一个晚上到处都是鞭炮声,上半夜是所谓的关门炮送神炮,下半夜是开门炮,每一家选的时辰都不一样,导致陈霜降一整夜都被吵得睡不安稳,皱着眉头半睡半醒地翻滚了一个晚上。 不过第二天,陈霜降还是很精神,很早就醒了,睁开眼一看,陈采春也已经醒了,正在翻着枕头,拿出了两个小红包,“压岁钱诶。” 赶紧穿了衣服下楼,陈世友早就在楼下了,看到她们下来了,从桌子上拿了两杯甜茶递过来说:“赶紧喝了,平安康顺。” 这就是作为的拜茶,用红枣桂圆一类的干果加上红糖煮成茶,放在灶神前面拜祭过,据说喝下这个茶水的人就能保佑一年的平安康顺,也就是讨一个吉利说法。 陈采春还好,很干脆地喝了,陈霜降不喜欢吃这么泡开的红枣皱着眉头才含了一个,就被陈世友敲了一下脑门,说:“不带这么皱的,都快成小老太婆了。” 新年的忌讳还真是多啊,不准叹气不准皱眉,不准扫地不准倒水,更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做不吉利的事情,除夕那天说了很多,多到陈霜降听着都有点厌烦了,不过连厌烦这两字也是不能说的。 总体来说过年还是相当令人愉快的,因为可以什么活都不用干,整天跟着陈采春到处逛,就算是晚回家,也不会被杨氏骂,过得相当的开心。 第十一章:苏幕小心思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不过从正月初四这一天要开始走亲访友,从外婆家舅舅家到几个阿姨家再回访到自己家,几乎每一天都要吃上好几顿的,也是相当令人厌烦的。 而且舅舅家还有一个令陈霜降很讨厌的小表姐存在,跟陈霜降差不多年纪,所以经常被大人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大人们夸奖陈霜降听话懂事,小表姐就在背地里扯陈霜降的辫子,拉她的裙子,还喜欢嘲笑陈霜降的旧衣服旧裙子,总是能成功地惹起陈霜降怒气,之后又会跑到大人那里告状,“看看,那丫头欺负我,一点都不听话懂事。”经常气的陈霜降牙齿发痒。 当然大阿姨家的那一个表弟也是一个祸害,刚会走路不久,啥都好奇,见啥要抓啥,偏偏大阿姨又疼他的紧,也就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声,听着不像是训斥,反倒是鼓励一般,只能让那个小皮猴子更闹腾而已。结果走的时候,那表弟扯坏了陈霜降的两件衣服,陈采春的一串珠子,还在她们的被子上尿了一泡,气的陈采春直接就把被子扔地上了,说:“以后再不准他过来玩了!” 新年就在这样忙乱中度过了,等到了正月初八,陈世友要开始晒盐,陈采春又开始上工,杨氏也也要开始绣花,总之这年算是过完了,又开始了一年的正常生活。 过年之后,杨氏还真的想着要种棉花,忙来忙去忙活着租田的事,只不过陈世友是盐户,按律不能从事其他行业,所以那一亩盐碱地也是以杨氏的名义租来的,这中间还有杨氏姐姐托了一点熟人关系。 一亩地杨氏一个人伺候不来,把陈霜降叫上帮忙,这样陈霜降基本就没有什么时间去盐田,连打络子的活都接不了几个,更没有时间偷跑到学堂里去旁听了。 杨氏租来的盐碱地在盐田附近,因为很靠近海堤,所以也有叫塘田的,这里的田盐分含量很高,大米小麦的基本种不了,所以也就只有很少的地上种了点田瓜白瓜什么的,基本都还是空着的,很少有人经过,很荒芜的样子。 而且淡水沟在另一头,要穿过一片麻黄树林,陈霜降去提水的时候,很难得竟然看到有人过来了,近了看,居然苏幕,拿了一个小布包,看来是刚从县城那边抄近路回来的吧。 明显都没有料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人,两个人都愣了愣,因为跟苏幕并不熟,所以陈霜降只是点头微笑了一下,就拎着水桶打算回去了,却没想到苏幕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那个……”苏幕也不是什么特别活泼的人,一冲动叫住了陈霜降,看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他,苏幕立刻感觉小火烤一样,脸上热热的烫,讷了个半天也讷不出个什么内容来,害的陈霜降很有些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刚转身想走,苏幕这才找回来了自个的舌头。“那个……你最近都没来学堂听讲?” “家里事多,最近都没空了。而且……老麻烦师娘的也不好。” “……有空还是来听听吧,先生开始讲大学了,多学的也好的。” 大学?陈霜降歪了脑袋想,陈书楠的课本她也有翻过看的,大学的东西大部分她都看不懂,听陈书楠讲解过一点,感觉是考科举用的,所以陈霜降也不大感兴趣。想说那个学了也没用,又想想苏幕还特地告诉她一句,算是很好心了,也不好直接说对大学没兴趣的。点点头,说:“要是先生不嫌的话,有空我会去的。” 说完这一句,陈霜降还等了一下,看苏幕没有说话了,还以为没有自个的事了,就拎着水桶往回走,没想到苏幕傻傻地居然也跟着来了,陈霜降无奈地说:“回家的话,你该走那一边。” “啊,是啊。”这一下不止是脸,连耳朵都蹿得通红通红的,玲珑剔透,格外的好看,苏幕啊,啊了半天,顺着陈霜降指的方向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跑了回来,很小声地对着陈霜降说,“瘦了很多……自己多保重。” 啊,陈霜降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脸,看着苏幕很有点仓皇逃窜的背影,看了一会,才猛然清醒了过来,突然有点意识到苏幕话里面蕴藏的那种关心,慢慢地走着,忽然也觉得有些脸红了。 十几天专心料理下,原本陈霜降以为是被骗的棉种,居然还真的抽出了小嫩芽,碧绿碧绿的,瞧着格外的可喜,然后小嫩芽渐渐地长高长粗,还顺利地开出了粉红或深红的花朵,一整片的,非常漂亮的花朵。 从住在县城里面的舅舅那里听说,京城那边开始流行一种棉布,贴身穿又软又舒服,据说就是用这个棉花做的。 这一个消息让陈家人都有点兴奋,转头看那一亩地的棉花立刻之间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连风吹过,都仿佛能看成一串串黄灿灿的铜铢在招手一般,心情一好,杨氏的笑容都要比平常要多许多。 只不过,今年的年景并不大好,入夏之后已经刮了好几个大的台风,雨水下的也很急。幸好在海边的人家已经很习惯台风来临了,房子都是用大块的岩石用稻草黄泥垒合起来的,很是坚固可靠。就连长久没有修葺过的陈家也只是被掀飞几片瓦,漏了一阵雨,没有出现大的状况,只是这雨下得实在是有点大,好几十年没有这样的大雨了。 陈世友很有点担心,拿了两块油纸把箩筐一包,不辞辛苦地,居然在这样的大雨中把盐棚储存的盐全部挑回了家。看着浑身湿透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的陈世友,杨氏很有点埋怨,陈世友却是很有点担心,捧着热水小口小口地喝,一边望着天,忧郁地说:“这雨下得太猛了点。” 一连下了五六天,这雨还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因为新一轮的台风到临,更是跟黄豆一样猛砸。 PS:老外公生病住院了,明天的车回老家,也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手上存稿不多,可能要拜托谁来帮更了。 真的不是弃坑。 第十二章:水患成灾夜逃难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陈世友总有点不大好的预感,翻来翻去整夜地睡不着,因为风太大,怕窗户承受不住这种里,早早地就用木板把窗口门口给固定了一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房间里黑的跟墨一样,弄得稀化不开。 凑到窗户缝往外看了看,风雨太大,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陈世友呆呆看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这雨……把土都泡化了。” 只是天不由天愿,陈世友叹了一口气,吹熄了油灯,刚躺了回去,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隐约的还有人在喊:“倒堤了,发水了,倒堤了,发大水了!” 听到第三次,陈世友才听清楚了这一个喊话,立刻吓得弹了起来,赶紧点灯,下楼看了看,顺着门缝涌进来的水都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陈霜降常用的那一个小箩筐也不知道从哪里漂了出来,缓缓地在水面上滚动来滚动去。 “发……发水了,赶紧起来!”傻了一下,陈世友赶紧拼命地喊,往楼梯跑了几步,又赶紧下楼,淌着水把装盐的那两个箩筐一背,连拖带拉地把已经化了一半的盐给拖到了二楼。 “起来,起来,发大水了!” 陈霜降睡得浅,醒的也快,只是一时间还没有清醒,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衣服穿衣服,还拿着梳子给自己梳了一个整齐的小辫子,被同样迷糊的陈采春撞了一下,才猛然意识到,这是发大水了,准备逃难了,要赶紧收拾值钱东西才是。 听着陈世友杨氏跑上跑下,忙着把一楼的东西往二楼搬的匆忙脚步,那声响仿佛一下一下敲在陈霜降的心头一样,越是想着清醒,越是觉得脑筋迟钝不能思考。 这个时候陈霜降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她那一双刚做了没穿几次的新鞋,赶紧去翻出来特地换上了,然后扯了一个包布,很努力地把衣柜里地衣服都往里面塞,还没有等包好,陈世友就叫走了,陈霜降来不及大包,只能傻乎乎地全给抱上了。 杨氏看了一眼就骂:“笨蛋,赶紧放下,带不了这么多的!” 陈霜降这才清醒过来,把包裹给扔在了床上,刚只来得及拿了自个的小荷包,就被陈世友拉着拖了下去。 等出了门才发现,水涨的速度要比预料的快,本来还只是浅浅地到脚踝,只不过这么收拾了一会,就已经没到陈霜降小腿肚了。 台风还没有过去,风雨很大,就算是带了伞,但是也根本撑不了,只能吃力地顶着走,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湿透了,幸亏这是夏天,没觉得冷,只是衣服湿湿贴在身体上感觉很不舒服。 几乎是一出门,陈霜降就后悔了,新换上的鞋有点大,并不大合脚,淌水走几步就觉得要被水冲走一样,很不大好走。 而更危险的路还在后面,陈家后面是一条小河,河边的路并不宽,而且一片水茫茫的,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路哪里是河的。 幸好这一条路是走惯的,而且水并不算太满,陈家的茅缸刚好是建造的河边上,只淹没了小半个,这个时候就成为了一个显著的路标,尽量远离着河靠着另一边,跌跌撞撞的,一个紧拉着另一个的手,总算是安全走过了靠河这一段。 这算是逃难吧,扯着陈世友衣角跟着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陈霜降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回头看了看,忽然就想到了一个毫无关联的事情,这水要是再涨上来,迟早会淹没这一个茅缸的吧…… 一想到自己的脚居然踩在这样的水里,陈霜降立刻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赶紧快走了几步。 等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人人渐渐地多了起来,都是携家带口匆忙跑出来的。陈世友找了一块高地把几个孩子抱了上去,然后跑过去跟那边的人打听了几句,然后沉重着脸回来了,消息确定了,倒塌的是隔壁清县的那一段海堤,台风又刚好撞上大潮汛时间,海水一下子就蜂涌了进来,因为涨潮,就算是开了闸门,水还是根本放不出去,这已经是没有办法可想了,除非等到退潮,不然这水是不会退的。 “怎么办?”杨氏有点急了,陈家的地势有点低,按照这样涨水的速度,很快就会被淹没的。 看了看天,风速虽然并没有减少多少,却是渐渐地转成了东南风,“回南了,这台风快过去了。” 水渐渐地满了上来,刚才还在石头下面,一会就漫过石头,浸到了陈霜降的脚,吓得陈霜降赶紧尖叫。 这里怕是也呆不下去了,陈世友一拍大腿,做了决定,去官道。 官道的路基垫的高,水还没有漫到这边来,除了陈世友这一家,还有不少熟人也满当当地挤在这边,看过去,都是苦着一张脸,很有点无助地望着那一片水茫茫的天地。 台风刮了一夜,在天亮的时候终于渐渐地停息了,天也慢慢地晴朗了起来。 陈世友想了想,让杨氏留在这里带着孩子,他自己下了水慢慢地摸回去看看情况。 陈霜降正翘首展望着,忽然听到咕噜咕噜肚子饿的叫声,回头一看,陈采春红着脸别过了眼,陈霜降刚想笑,又是咕噜一声,这一会是从她肚子里面发出来了,立刻也有点脸红了。 杨氏正担心陈世友中,听到这一声响,顿时有点火大,咕咕哝哝地骂:“死丫头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样了?” 还没有等她骂完,咕噜一声,陈书楠的肚子也叫了,然后再咕噜一声,她自个的肚子也叫了,最近吃的都是稀的,又是紧张地折腾了大半夜,难免会觉得饿。悻悻地在身上摸了摸,这一家五口的,临走前还收拾了半天,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带点吃的,身上一粒米都没有。 不过只要有钱,还是能买到东西的,在官道边上就是一个烧饼小摊,居然还开着,只不过平常卖七个铁铢一个烧饼,现在卖到了两个铜铢一个,差不多贵了一倍的价格,而且还很有点供不应求的架势。虽然心疼,但是杨氏还是担心真把孩子饿坏了怎么办,只好狠狠心买了四个,包回来。 第十三章:大灾过后人两分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陈采春跟陈霜降两人一个,陈书楠一人一个,杨氏也撕了半个,剩下的仍旧包好,准备等下留给陈世友。 不过一个点钟左右,陈世友就回来了,拧着衣服摇头说:“不行,深的地方都到胸口了,我没敢再进去。水闸已经开了,不过水太深,估摸着也要放上一整天的。” 商量了好一阵,陈世友跟杨氏去村长里正那里看看,小的们让他们自个去外婆家住几天。 “认识路吧?”陈世友很有点担心,“采春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陈采春一手拉着陈书楠,另一手拉着陈霜降,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外婆家陈霜降是去惯的,离的也并不是很远,这一路又都是官道,除了少数的地方,基本没什么积水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不好走的地方。只不过不时地看到,三三两两脸色愁苦的人们走过,陈霜降才感觉到一阵害怕,要是这水涨得再高一点,再猛一点,那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三姐,这水还会涨么?”陈霜降忍不住还是问了。 陈采春这才注意到陈霜降的手有点抖,不只是她,就连她自己的手也都有点抖,想到昨天那一场大水,才觉得后怕,居然他们就这么安全地走过来,在那样漆黑的晚上,那样狭窄的小路走来,都还是完好无缺。 “说什么呢,只要不涨潮水就会退下去的,衙门也会有人来抢修堤坝的,别想了。”这个时候,陈书楠倒是最冷静的那一个,看着那两姐妹很有些疲倦的样子,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烧饼,递了出去,说,“吃了赶紧走路,没准还能赶上吃饭的。” 陈采春相当高兴地接过来分成了三份,刚往嘴里一塞,突然又生气了,忿忿地咬了一大口:“刚才你明明已经吃了一个了,怎么还有一个,娘真是偏心!” 在外婆家呆了三天,陈世友倒是托人带来口信说,让他们再住几天,只是外婆是跟着舅舅一起住的,家境也不是特别的好,一下来了三个客人,舅妈立刻就有意见了,尤其是做饭的时候,因为心疼粮食,舅妈总是要指桑骂槐地嘀咕骂几句。 陈采春性格最是火爆,好几次几乎都要跳起来骂回去,都被陈霜降给拉住了,陈书楠就建议还是早点回家吧,想想也是都已经三天了,水也应该退了,于是就从外婆家出来往家里走了。 虽然已经放了三天,但是低洼处还是有不少的积水,土也没有完全晒干,附近的那一条小河的水面都跟路持平了,看着仿佛是小河一下子变宽了一倍样。 陈世友跟杨氏正在家里收拾,水居然漫到了二楼楼板上,就算是陈世友辛苦地把那两箩筐拖到了二楼,最终也没有逃脱被水化掉的命运,留下一层的薄薄的淤泥,看着格外的凄惨。而一楼,因为有门槛挡着,水还没有退干净,夫妻两个正一盆一桶地往外勺水,看到姐弟三个突然回家有些惊奇,不过也没有多说话,点了点头,说:“来帮忙吧。” 一家人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家里打扫了干净,只是楼下的地面是泥土铺的,被水泡了三天,泥泞的不得了,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重新干燥结实,踩上去的时候也不再粘在脚底甩不掉了。 就算是这样,陈家村的灾情还算是比较轻的,倒塌的可是那边的海堤,几乎是直接面对上浪头,据说当场就被卷走了好几个,因为房子树木毁坏压到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这一次大水,之前积累下来的盐全部被水融化,回归了大海,陈世友忐忑不安了好几天,后来才知道衙门出了告示,免除了一年的税收,只是赈灾的粮食也是轮不到这边了,这几年一直天灾人祸的,总有灾情更严重的地方存在。 这个告示一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陈世友也觉得担心了,盐税虽然是免了,但是对于盐户来说,未必就算是好事,盐户不能从事其他行业,所有生产出来的盐也只能卖给盐司衙,免税的时候盐司衙都是半价收的盐,也就是说,盐份量没有少,拿到的钱反而少了一半。 海水淹没到的地方,大部分的庄稼都倒了焉,甚至颗粒无收,陈家刚长出棉铃的那一亩棉花地,一下子全倒了,无论怎么收拾,那碧绿的叶子还是渐渐地黄了枯了,连同陈家一家的希望慢慢地枯萎了。 盐没了,棉花倒了,大水之后,陈家的日子一下子难过了起来,陈采春的短工又被辞了,一下子仿佛雪上加霜一样,就算是几个小的很懂事地不要吃好,不要穿好,尽量帮忙做活,对于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改变不了悲惨的状况。 因为这一场大水处境悲惨的,并不只有陈世友家一户,办学堂的苏家也是过得相当的艰难,他们家里并没有田地,全靠着学费生活,大水过后,大家都没有余钱,立刻就没有了学生,学堂办不下去,苏先生也没有了进项。 没有办法下,苏家只好托了亲戚,另外找了一份工,在大水过后的一个多月,苏家黯然地搬了家。 那天陈书楠去送行,回来的时候,背了好几本书,说说苏幕送给陈霜降的。陈霜降一开始不肯收,倒是陈书楠有些伤感地说:“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的……” 陈霜降这才默默地接了书,把最开始拿到的那本书拿了出来,对比一下笔迹,就能知道,那次是被陈书楠骗了,那本诗经根本也就是苏幕送的,随手翻了一页,念一句:“北风其凉,雨雪其雱。”觉得不吉利,又翻了一页。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陈霜降放下书,忽然有点明白了苏幕的心意,低了头,脸上刚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很快地又消失不见了,这还真的跟陈书楠所说的一样,之后可能再也见不着面了,把书合了,小心地压到最下面,就像是忘了一样,很久都没有去翻看过。 第十四章:思卖女采春挨打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苏家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开端,逃难的人家渐渐地多了起来,其中还有跟杨氏很要好的一户人家,杨氏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居然有好几天没有对着陈采春陈霜降骂了,只是那种阴沉的脸色,看的陈霜降更是觉得压抑。 看着烧饭的柴火都没了,陈霜降刚想跟杨氏说一声要去买了,一看杨氏正跟陈世友算帐呢,眉头拧得跟两条麻花一样,吓得陈霜降往门后面缩了缩,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去打点柴火。” 拿了镰刀跟麻绳出门的时候,正在洗衣服的陈采春很担忧地问:“你要去哪里,山上的话会被人骂的。” 就算是无主的山地那也是有人占着随手打理过的的,要是像陈霜降这么没头没脑地跑过去,还真的会被臭骂一顿回来。陈霜降想了想说:“我去棉田,棉花杆子应该还在的。” 棉花地是陈家租来的,虽然陈家已经好久没去照看了,但是那些褐色的杆子还是顽强地屹立着,先是用镰刀试了试,陈霜降发现自个打错主意了,这个杆子比她想象的要硬很多,一镰刀下去几乎砍不了多少。怕弄坏镰刀,陈霜降只好用手一根一根拔出来,再抖干净土,用麻绳捆成一捆。 棉花的根扎的还是比较深的,不一会,陈霜降就开始觉得手痛,又红又肿的,看看这一棉杆也有不少的一捆了,陈霜降就用绳子扎紧了,背着往回走。 在村口的时候,居然看到陈采春急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冲着陈霜降喊了一句:“小妹快跑,娘要把你卖了当小妾,人牙子都来家里了!” 这一下打击太巨大,陈霜降一下子就懵了,不自觉地就送了手,背着的柴火掉下来砸到脚跟都不觉得痛,只会傻傻地站着。 陈采春急得了,推着陈霜降,说:“赶紧躲来,不要回家了。” “能躲哪里去呢……”忽然间陈霜降就想到了陈采女手臂上的那一圈紫黑色的伤痕,硌人的肋骨,顷刻之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陈采春并没有说错,人牙子确实已经到了陈家。 陈家的境况要比陈霜降所知道的更糟糕,陈采女留下的那两个小银馃子并不够买上这一包的棉种,杨氏还向她姐姐另外借了钱,加上过年的时候,已经是不小的一笔数目了,杨氏姐姐已经忍不住向要讨回这一笔债务了。 在那一次私盐跳海水里之后,伤得有些狠了,陈世友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常年不能断药,杨氏已经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没有办法下,就把主意打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采春不行,都已经养到十岁了,再两年就好嫁了,彩礼也能收不少的,这样太亏了。” 对于这剩下的两个女儿,陈世友一直还是比较心疼的,但是家里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听到这句,闷闷地回了一句:“四丫头难道不是你生的,这么作贱她!你看看大丫头,好好的一个人,现在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当娘的看着就不觉得心疼,害了一个,害要接着害另一个么!” 杨氏还从来没有见过陈世友这么疾言厉色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抹着眼角说:“我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么,这里用钱那也要用钱的,家里米缸都空了好几天了,再下去连糠都要吃不起了,你当我乐意干这事么,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卖的都已经卖了,这样不行那样不行,难道还要等着全家一起饿死不成?我可怜的儿啊……” 虽然不情愿,但是陈世友也知道杨氏说的也是事实,蹲在门槛上把一碗开水喝得吱溜吱溜响,最后终于狠狠地点了点头,放碗的时候用力太大,几乎要把那那口碗给磕成两半。 两夫妻商量的时候,陈采春刚好洗完衣服,想过来找几个衣架子,不小心听到了这一个谈话,几乎是当时就愣了,一想到卖身,她第一个想到就是陈采女,大姐最初也只是说卖出去当丫头,好吃好喝还不用多干活,结果却是收了洪家的聘礼成了小妾,被大妇欺侮的那样凄惨。 一想到这个,陈采春就害怕得浑身发抖,而这个时候刚好约好的人牙子来敲门,被杨氏迎了进去坐着谈,一边还叫着“四丫头,四丫头,跑哪里去了?” 吓得陈采春赶紧扔了洗衣盆,不管不顾地蹿了出来,赶紧找陈霜降通风报信去了。 陈霜降被吓得不轻,完全没有了主意,陈采春让她去外婆家,她也就很听话地跑到了外婆家,只管哭,什么话都不肯讲。 看到陈霜降跑了,陈采春才安心一点,把陈霜降丢下来的棉花杆捡了起来,背回家。 找不到陈霜降,人牙子还以为杨氏是在哄她气呼呼地走了,杨氏丢了面子,也生气上了,正好看到陈采春背着柴火回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上去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问:“是你这死丫头说出去的吧,说,四丫头跑哪里去了?” “你要卖了小妹,我才不告诉你!”陈采春红着眼眶,梗着脖子,全身都有点发抖,用很有点仇恨的眼光盯着杨氏,叫,“你卖了大姐,卖了小妹,又想卖了我,难道丫头就不是人,就要由你这么糟蹋,你怎么不就去卖了弟弟的,人家小厮可比丫头值钱多了!这么不待见我们的,当初又何苦生我们下来,一把掐死还不省了这么多年的口粮,也省的我们来这般受苦的……” 这一番话说下来,杨氏都快气疯了,哪里还能听得进陈世友的劝,一回头刚好桌子边有把扫帚,一手抄起来,没头没脑地对着陈采春死命地挥下去,噼里啪啦地追着打。 陈采春也不叫也不躲,光是抱着头缩着脑袋,呜呜地哭。 刚好陈书楠进来,看到这架势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把陈世友给叫了来,才算是把杨氏给拦住了。 揍了陈采春一顿,杨氏也没觉得好过多少,她虽然偏爱儿子,但是这女儿毕竟也是从自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说完全不疼,那也是不可能的。 第十五章:赵老太劝女多思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想想陈采女那一身的伤,再听听陈采春这么诛心的话,杨氏顿时觉得一口气赌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使劲地咽了两下,一下子就把眼泪给憋了出来,哽咽地说了一句:“你以为我乐意么……” 陈霜降的外婆娘家姓赵,夫家虽然姓杨,但是死的早,所以大多数人都还是叫她娘家姓,是个圆圆脸很慈祥的小老太,在这一群小辈里面,她最亲的是陈采春,因为是双胞胎,杨氏来不及带,小时候的陈采春几乎有大半年都是在外婆家渡过的。但是赵老太最喜欢的却是陈霜降,因为这丫头听话懂事又勤快,光看着就让人心疼。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省心的丫头,却突然跑了过来,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哭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都快断了气。 赵老太被唬了一跳,哄了半天,才哄出陈霜降一句话:“我会洗衣服做饭,纳鞋底打络子,种菜摸虾,我会干很多很多活,还会赚钱买米,外婆你让娘别卖我,我会干什么事情,我不会偷懒的,别卖我去当小妾……” 半天,赵老太才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禁脸色有点难看,抿着嘴,拉着陈霜降的手说:“走,外婆跟你回去,这都造了什么孽啊?” 等赵老太牵着陈霜降慢慢地走回到陈家,都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下午刚这么闹过一场,一家人都什么心情,坐成一桌,闷闷地拿筷子戳着碗。 看到赵老太带着陈霜降回来,杨氏就算是有气也不好发,勉强笑了笑,然后就把几个小的给打发到了厨房,请赵老太坐下谈。 也不知道赵老太跟杨氏讲了什么,陈霜降坐在灶台前失魂落魄地对着火光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楼上,从床底下把自个放零钱的盒子给拖了出来,平常的节省下来的零花,卖丝帕络子的钱,陈霜降几乎没舍得用,这大半年下来的,居然也存了一个浅盒。 也没数多少,陈霜降全部一古脑地抱了下来,砰的放到杨氏面前,把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很坚决地对着杨氏说:“我有钱,我买我自己,娘,我买我自己,我不要当小妾,我不要卖身啊!” 陈霜降的钱基本都是铁铢子,这一盒倒出来,呼啦啦地也是很有份量的一堆,杨氏硬是给愣了下,等几枚钱从桌子上掉下来,在地上到处滚碰到她脚背的时候,杨氏才清醒了一点,问:“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快说!” “给人纳鞋底,打络子卖的……” 一看这气氛不大对头,赵老太赶紧把陈霜降给拉了过来,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说:“不就是为了钱么,看这孩子自己都能挣这么多钱了,你何苦一定要卖她?四丫头,来,跟外婆走,外婆帮你想法子!” 杨氏还想说什么,赵老太气呼呼地接了一句:“反正一定不用你们出钱养,别打这些鬼主意了!” 从陈家跑到外婆家,又从外婆家跑回陈家,结果陈霜降还是被赵老太给拉回了外婆家。 赵老太果然还是把陈霜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之后的几天,她一直在托人给陈霜降找工。第二天的时候,陈采春悄悄地来看过陈霜降,给她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塞了一把零钱,交待陈霜降还是老实在外婆家呆着,看杨氏的样子,似乎还是没有断了卖女的念头。 大概过了十几天,赵老太忽然很高兴地说给陈霜降找了一份工,是在何太爷的院子里当小丫鬟,不用卖身,只是得签五年的工,工钱很少,但是包吃包住。 “何太爷,隔壁村的何家?”要是这个何家的话,陈霜降还是知道的,以前陈采春就是那里做短工的,陈霜降也是知道一些规矩的。那种大户人家通常喜欢买丫头小子用,短工招的很少,而且也没有听说签五年约,还能包吃包住的,能找到这样的工,赵老太真的是尽力了。 这天一早,陈霜降就抱着包袱,跟着赵老太出了门。 在这附近的村子里,何家算是一个大户,有良田一百亩,大宅一间,佃户无数,仆人若干。陈霜降还是第一次到何家,望着那两扇漆得通红的大门,突然就有点胆怯了,这么一进去,真的还能出来么? 赵老太抓着陈霜降的手,再一次交待了一番路上已经交待过好几次的事情:“周家嫂子是我的同乡,这次她答应帮忙,事情大概是成的,等下听话懂事一点,何夫人见了才会喜欢。” 陈霜降从来没有出来做过工,赵老太还是很担心的,絮絮叨叨地交待了很多,见人要怎么叫,问题要怎么回答,要是被为难了怎么应对,说了一堆,还是觉得很是不放心,抱着陈霜降开始抹泪:“我苦命的闺女啊,以后一个人你该怎么活啊?” 正哭着,何家的边上的小门开了开,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青色衣服,蓝色裙子,打扮得很是干净清爽,看了看,然后过来笑着跟赵老太打了一个招呼。 这个应该就是周嫂子了,陈霜降想着,果然赵老太就叫了一声,陈霜降想起刚才赵老太交待的事项,赶紧微笑了一下,跟着叫了一声:“周嫂子好。” “这就是陈世友家的丫头吧,瞧着这模样多周正啊。”周嫂子笑眯眯地对着陈霜降的头顶摸了一把,然后又转过头对着赵老太,“这事还得夫人说了才做准的,跟我来吧,这会夫人刚好有空。” 从刚才开始陈霜降就一直感觉紧张,这一扇朱红的大门,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野兽露出的獠牙,看的陈霜降心惊胆战的。 小心翼翼地跟着往边上的小门走了进去,陈霜降还悄悄地抬头看了看,虽然看的并不算太真切,但是也能看出来,何家的建筑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是乡下房子常有的“凹”字结构,中间是堂屋,两边住人,一进房子跟着一进,中间的空地都被压得相当的平整,还晾着一些黄灿灿的稻谷。 第十六章:陈霜降签约何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好像除了房子大一点,漂亮一点,其他跟自个家里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陈霜降看了一阵,眨巴了下眼,顿时觉得心态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原来有钱人也并不是那么特别,可怕的。 周嫂子是一个挺和气的人,一边走一边还慢慢说,这里是老爷们待客用的,那里是会客用的,后面的是正屋,夫人一般在那堂屋里办事,边上就是少爷小姐们的住处了,那可不是能随便进去的。 虽然周嫂子说何夫人刚好有空,但事实上,何夫人却是让她们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小半个小时,进去通传的周嫂子才重新出现,把陈霜降两个带了进去。 因为被赵老太警告过,陈霜降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地跟着周嫂子福了福,叫了一声夫人,然后站到一边,悄悄地拿着眼角打量了一圈。 从外面看的时候,只觉得房子大了一点,多了一点,没觉得何家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但是等陈霜降走近这一个堂厅的时候,才觉得自个真的是见识太少了。这些个桌子椅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光滑光洁的很,居然跟玉一样隐隐地有些光亮,映衬着青石板的地面,说不出来的好看。 而在这好看的椅子边上,搁着一双更好看的脚,穿着楔形的绣花鞋,灰色的绸缎鞋面,绣着细碎的红色花纹,更显得那脚小巧玲珑,盈盈可爱。 这么精致漂亮的鞋子,就算是县城的商铺里面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陈霜降看的有些入迷,心里一直在想,这鞋穿着该怎么下地呢,这料子一沾就脏,洗多还容易坏。 正想着呢,忽然看到那绣花鞋动了动,然后是一个很严厉的声音说:“就是这个丫头么,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多大了,都会些什么?” 这大概是要来考量陈霜降一番了,所以赵老太也不好开口,把陈霜降往前推了推。 陈霜降小心地想了想,才说:“回夫人,我是陈世友家的四女儿,叫霜降,今天八岁了,我会洗衣服做饭,打柴摸鱼,绣花打络子的也会一点。” “倒是个能干的丫头啊。”听着何夫人的声音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陈霜降也大着胆子,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何夫人一双眼,那种犀利的眼光吓了陈霜降一跳,还没等快拿清楚,赶紧低头下去了。 又问了好些个问题,陈霜降都一一做了回答,何夫人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才算是同意了,叫了个人拿了五年契过来,让陈霜降签字画押。 因为陈霜降年纪还小,还需要赵老太来做一个见证人,赵老太因为不识字,听着人念了一回就按下了手印,陈霜降却是很好奇地趴着仔细看了一回。 倒是何夫人觉得惊奇,说:“这丫头居然还识字?” 陈霜降也不敢应是,忙说:“只认得几个,会写自个名字。” 光是这么看看,陈霜降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于是就按下手印。 何夫人让人收了契,只对着周嫂子说了一句:“以后这丫头就跟着你了,好好伺候太爷。”之后就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了出去。 赵老太依依不舍地拉着陈霜降,好好吃饭,好好干活,有空多回家看看地交待了好一番,说着说着,眼看着又要掉眼泪了,周嫂子就赶紧说:“这是干什么呢,不就是隔壁村,一两点钟的路,想见面不就是赶个早的事。赶紧把泪擦一擦,万一叫人看见了,小心夫人要恼。” 这么一劝,赵老太才慢慢地回转去了。 送走了赵老太,陈霜降才跟着周嫂子走过廊子,进了一个小院子。 这里是何太爷的院子,除了周嫂子夫妻之外,本来还是有一个丫鬟的,后来因为年纪大了,被打发出去配小厮。这样何太爷名下就空出了一个缺额,刚好赵老太求到这边,陈世友家的丫头周嫂子知道一个陈采春,那是个伶俐勤快的孩子,想来她的妹妹也是不错的,周嫂子就去跟何夫人说了一说,才放了陈霜降进来。 听说早年的时候,何太爷当过兵打过仗,性子最是爽利,不耐烦家里的鸡毛蒜皮,干脆就搬到了小院子,什么事都不管,每天就养养花,练练拳,日子过的也是挺逍遥的。 陈霜降进院子的时候,何太爷正好在练拳,一招一式出的极其有力,虎虎生风,看着就觉得很精神。 看着周嫂子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等在一边,何太爷就知道这是有事,再打了几拳,就收了势。周嫂子赶紧拿了毛巾绞一绞,递给何太爷擦汗,然后推着陈霜降说:“太爷,这是陈世友家的四丫头,叫霜降,是新分到这院子,伺候太爷的。” 赶紧福了福,陈霜降跟着叫了一声:“见过何太爷。” “看着倒是挺懂规矩的,就是这名字,你家里怎么给起了这么个不吉利的。” “因为我是霜降这天出生的,爹就说叫霜降。” “你家有个姐姐叫采春的吧,怎么不跟着叫采秋的?”陈采春在何家做过工,一提起陈家的丫头,何太爷就想到她,总觉得这霜降的名字还是不喜欢了一点。 陈家大丫头当时出生的时候,陈世友一看是个女娃,就起了名叫采女,二丫头是出生在秋天,就叫采秋,三丫头生在春天,就叫采春,等轮到陈霜降的时候,本来是该叫陈采秋的,只不过刚好跟二丫头重名了,就叫霜降了。 陈家丫头的名字起的都随便,而陈书楠的名字,却是杨氏特地到道观里面求来的。陈采春生气的时候,偶然也会拿这个事来骂杨氏的偏心。这名字中间的缘由太复杂,陈霜降也觉得说不大拎清,就笑了笑,也没有多说。 何太爷也懒得理这些事,随口问了两句,就放陈霜降过去了。 周嫂子跟陈霜降都是归在何太爷名下,自然是住在这边院子里面的,近身伺候的还有周嫂子家的男人周正。 ———— 新人新书,求推荐票求收藏~~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十七章:遇四少霜降受罚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么算下来,陈霜降居然分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朝着西面小小的一间,窗小门小,还没有等到西照的时候,房间就是一阵闷热,不过床柜子都还是很齐全的,生活倒也方便。 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晚上的时候,陈霜降却是翻来覆去的,根本没睡好,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在这么陌生的地方过夜,对于以后的生活,她很有点惶恐不安。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陈霜降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起床的声音,赶紧爬了起来,刚穿好衣服,周嫂子就敲门来叫起了,看到陈霜降已经等着,她似乎是相当的满意,不吝啬地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洗漱完之后,陈霜降就跟着周嫂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何太爷房里面有周正候着,贴身伺候轮不到她们。但是活也不轻,烧水端饭,打扫洗补,小院子里也有个厨房,平常的时候不大用,饭菜都是从大厨房分过来的,但是何太爷偶然想吃点特别的,就需要周嫂子来动手开伙了。 幸好这些事情,陈霜降在家里都是干惯的,上手也快,跟着周嫂子学几天,也很快就能上手了。周嫂子看着陈霜降不错,带了几天,就让陈霜降独自一个去大厨房端饭菜了。 何太爷不大乐意出他的小院子,所以陈霜降要一日三次地到大厨房去端饭,幸好大厨房离的并不算远,走过两条走廊,穿过一个院子,就能到。路倒是不远,只是除了何太爷那一份之外,陈霜降还要带上她自己跟周嫂子一家的份量,虽然下人的三餐很简单,但是四个人的份量加在一起也是相当的沉重的,满满地装了两个食盒,拎起来沉甸甸的。 这么重的东西,陈霜降拎得相当的吃力,在走廊转弯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人,一下就撞了个正着,只听到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两个食盒都打翻在了地上,饭菜被掀了一地。 天啊,这是闯了大祸了。陈霜降一看,魂都快吓掉了,顾不得痛,赶紧爬起来把食盒扶起来,只不过那被打翻在地的饭菜是无论如何都拣不起来了,总之这一顿饭菜算是彻底地毁了。 “啊,你这丫头干嘛挡在路中间的!” 陈霜降正伤心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毫不客气的话,赶紧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子,圆圆脸蛋,黝黑皮肤,对着陈霜降示威似的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这一笑几乎要把陈霜降给气爆,立刻蹦了起来,很有点委屈地喊:“你把我的食盒撞翻了!” “这种东西,再去拿就好了。”看了看满地的碎片,那小子只是撇了撇嘴,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绕了开,就想走人。 陈霜降哪肯依,抢一步挡住那小子的去路,正色说:“你把我的食盒撞翻了,不赔给我,也得跟我去解释一句的,别想就这么走了。” 那小子看着一是个淘气的,被陈霜降这么一拦,他倒是乐了,咧着嘴笑了一句:“你这个丫头倒是有趣,怎么长的这么黑,都快赶上那些大爷们了。想拦我的,那你也得拦得住,追得上我,我就赔你这两食盒的。” 其实陈霜降生的并不算黑,只是打小就跟着陈世友去盐田,在滩涂上猛晒,这阵虽然养白了一点回来,但是跟何家里那些丫鬟们比起来还是差了点一点,当然也不像这小子说得这么夸张。先是被撞,后又被挑剔外貌,就算是陈霜降也是会生气的,一双小拳头紧紧地拽着,捏得手心刺痛,恨不得对着那一张黑小脸上使劲挥过去。 只是那一个小子机灵的很,一看陈霜降脸色不对,怕闹起来不好脱身,赶紧念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一溜烟地跑远了。 陈霜降刚想追,只觉得脚腕一痛,一看都袜子上都渗出血丝来了,应该是刚才摔跤的时候碰伤了。这么一耽搁,那小子早就跑的不见影了,气的陈霜降使劲地捶了一下地,悻悻地收拾一下,抱着食盒又往大厨房去,想再讨一份饭菜。 掌管厨房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嫂子,陈霜降只是个刚进府不久的小丫头,无论陈霜降怎么哀求,她们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又抱着食盒回到何太爷的小院子里。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周嫂子等在门口等得很有些不耐烦了,终于看到陈霜降出现,赶紧拎了食盒过去,说:“怎么这么迟,太爷都问过一次了。” 拎了一下,这活她是做惯的,立刻就觉察到食盒的份量有些不对,打开一看,饭菜都已经没有了大半,狠狠地瞪了陈霜降一眼。 吓得陈霜降一呆,刚想解释,周嫂子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到小厨房里去了。 拿了碗碟把饭菜重新分了一下,又切了一碗小酱瓜,凑了四个菜,又对着陈霜降严厉地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这才拎了食盒赶去送给何太爷去了。 看来这一次真的是闯大祸了,这样会不会被赶出去……陈霜降呆呆地站在厨房里面,越想越觉得伤心委屈,也哭不出声来,那眼泪就扑落落地下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嫂子伺候完何太爷用饭之后终于回来了,看着陈霜降哭着伤心,忍了一会,还是叹了口气说:“说吧,怎么回事,总不是你半路偷吃的吧?” 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陈霜降总算是哭出了声,抹着眼泪说:“是那个人撞到我的。” “那个是四少爷金宝。”周嫂子淡淡的一句话,吓得陈霜降吃惊地抬头望她,四少爷何金宝,难道就是那一个又黑又淘气又不讨人厌的臭小子,陈霜降生生地吸了一口气,又听到周嫂子说,“知道自己错哪了么?今天不准吃饭,去院子里站着。” 虽然这院子里只有三个下人,周嫂子却是这里面名副其实的管事,基本上是可以说完全地掌管着陈霜降的死生。 新书上传,求支持求收藏。 谢谢大家 第十八章:周嫂子因材施教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等陈霜降饿着肚子站到院子里面晒太阳的时候,她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现在跟过去的不同,在何家不是只要勤劳干活就可以的了。 陈霜降老老实实地站了一个下午,到傍晚周嫂子去端来饭菜服侍何太爷吃过饭了,才把陈霜降叫了进来,问:“知道错了没,错哪了?” “知道了,我不该打翻食盒。”陈霜降低着头小声地说,这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太阳并不大猛,但是这么一个下午一动不动地站下来,又是饿着肚子,也是相当难受的,陈霜降的脸色并不好。 周嫂子看了看,也觉得有点心疼,给她拿了饭菜一同摆,慢慢地说:“你这丫头签的不是卖身契,这契期一过就是自由身了,本来这些话我也不打算跟你说的,只不过我做姑娘的时候,家里穷,你外婆帮衬了许多,既然你外婆求到我这边了,那我也就不客气,拿你当自家的丫头教了。” 这一顿饭吃了许久,周嫂子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有陈霜降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更有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也顾不上说话,只管睁大了眼睛听着,往心里面记,一面还不时地点点头。 经过周嫂子这么一说,陈霜降才知道何家的人口还真不少。 何太爷是不管事的,何老爷是个身体差的,大病很少小病不断,基本也不管事,整个何家都是何夫人一人操心的。小一辈里,长女何如意嫁了好几年了,长子何金富去年刚娶了亲,跟着他媳妇娘家人在外做事,二子何金贵是个老实的,在家跟着夫子念书。 三子何金元是小妾田氏所出,刚好是属狗的,只不过三少是早产的,在娘胎里没呆足月,先天体弱,养在房里面,一日三餐都是送进去的,天气暖和的时候,偶然才会出门。 生了何金元之后,田氏身体一直不足,调养了好几年才又怀上,生的时候又是难产,好不容易才生下何金宝,田氏就因为难产去了。 差不多同时怀孕,只早了十几天,何夫人才生下二女何如花,这边何金宝一出生,何老爷难免就冷落了何夫人这边,有了点积怨,再加上何金宝也不是文静省事的小子,越长越是淘气,更是惹得何夫人不喜,连带着整个何家下人看着何金宝都有点轻贱。 “再怎么那也是四少爷,你不可以存心请轻慢的。”周嫂子教导了一通,总算是放陈霜降回去好好想想了。 之后的几日,周嫂子也没有再叫陈霜降出院子拿饭,只让她做些洗补打扫的杂事,倒也安生。 四少爷何金宝是个喜欢动的,跟何太爷的脾气倒是对了上,他倒是时常会来何太爷这院子里玩会,等他发现陈霜降的时候,倒是开心,绕着陈霜降好好地闹了一通。 气的陈霜降拿着扫帚狠狠地扫了几下,故意对着何金宝扬起了好大的烟尘,才把何金宝给吓走了。 何夫人不待见何金宝,连带着下人们也懒得理会他,弄得好好的一个四少爷就跟野生鸭子一样到处放养,爹不亲,娘不爱,连肯跟他说话的都没几个,瞧着也是挺可怜的。 陈霜降是生面孔新鲜,看着年纪又差不多,何金宝就觉得稀罕了,反正也是闲着,就成天地往这边跑,跟着何太爷打一会拳,又对着陈霜降喊几声黑丫头黑妞的笑上一番,日子倒也乐呵。 只是陈霜降觉得辛苦,她长在穷人家里,见到的都是那些早熟的孩子,就算是最顽劣的孩子也没有何四少这么能折腾的,而且又有空有闲,时常地在陈霜降面前晃悠的,一会用脚去挡陈霜降扫地的路,一会不小心扯下陈霜降刚晒的衣服,一会又凑过眼来看陈霜降缝袜子的…… 这少爷怎么也没有个少爷样的,竟然比那种乡下小子更要轻狂上许多的。陈霜降心里不耐烦,但是她还牢牢记着周嫂子的教诲,不能得罪了主人,于是还拿好言好语劝着“四少爷这里脏别走来。”“四少爷风大别在外面着了冷。”“四少爷这些丫鬟东西别看污了眼睛。” 只是何金宝这才刚十岁,玩性正大,听不进劝,陈霜降说别,他偏偏越是做什么,惹得陈霜降也恼了,不理不睬的,除开必要的见礼,就直接把何金宝当成个隐形人,就当没看见干晾在一边。 原本只是见了跟自个年纪差不离的孩子,觉得稀罕,陈霜降老是板着脸不理他,又被自家的哥哥何金元听说,拎过去教导了一番,何金宝终于也觉得没意思了,虽然也还时常来玩,倒也不缠,只是有时说上几句话,比平常丫头要亲近一些,又没有太出格,陈霜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能给他个笑模样了。 天渐渐冷起来,没过久就是年关,陈霜降虽然没卖身,但是吃在何家住在何家,跟丫鬟一干待遇都是一样的,所以年假是放不了的,但是周嫂子关照她,等到十二月末,抽了个空,准许她回家去顽一天。 从到了何家之后,之后陈采春跟赵老太来看过她一回,陈世友是男子不好进来还托陈采春带了问候,但是杨氏却是一个正眼一句话都没有。 对于杨氏想卖女的这一个事情,陈霜降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家贫不得已的,但是心里总是难免会有些怨怼,这少给陈书楠念一年书,少扯上一身新衣服就能省下多少钱来,生个小子就是宝不能亏待,丫头难道就真的是草芥随意践踏不成? 杨氏那边又因为陈霜降自个跑了让她被人牙子好一阵奚落有点恼,自然也就不乐意来看这个四丫头,本来陈霜降就有点怨气,这么一来更是有点寒了心。 周嫂子放她假,陈霜降不想回去看杨氏,想想还是不放心,把自个这几个月存下来的月钱赏钱都拿上了,包了几件衣服。 去向何太爷报备的时候,何太爷还叫周嫂子切了刀猪肉,拿了几个桔子。这么塞起来也是满满当当的一个包袱了,沉甸甸的。 ———— 新书上传,求支持求收藏推荐~ 推荐票点击,来者不拒啦~~ 第十九章:陈采春字字血泪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路有点远,陈霜降特地起了个大早,紧走慢走地走回了家。 等近了,陈霜降反而是有些迟疑了,杨氏怨恨着她,该不会拿着扫把来赶她出门吧,不自觉就在家前面那一条小道上绕来绕去绕了半天。 忽然听到楼上有点响动,应该是有人起来了,陈霜降呆呆了望了一会,走了几步,把包裹放在门口,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陈采春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妹!” 十月份的时候,陈采春还到何家来看过陈霜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陈采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样,瘦的不成样子,原本还带点圆润的下巴瘦的削尖削尖的,连眼眶都凹了进去,更显得一双眼睛大的吓人,而且还带着红,似乎是很用力地哭泣过一样。 “三姐……”陈霜降一下子傻了,陈采春可以是高兴的,可以是暴怒的,可以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永远充满斗志光芒四射的,绝对不是这样恹恹跟被霜打败了毫无生气的。 觉察到陈霜降的眼光,陈采春也回头看了看自个,苦笑了一下,拉着陈霜降说:“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堵在门口做什么?” 正说着,听到动静的杨氏也下了楼,看到陈霜降停了停,冷冰冰地说:“回来就回来,还要人请你进来啊。”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陈世友也有点怒了,大气地对着杨氏喝了一声,又转向跟陈霜降说,“去帮你姐烧个饭。” 陈采春早就拉了陈霜降的手,一听陈世友开口,就赶紧拉着陈霜降进了厨房,把她安在灶台前烧火取暖,自个麻利地抓米洗菜,一面慢慢闲话:“这回放几天,能在家住几天?” “就一天,明天一早就回去,过年那边忙的很。”陈霜降引了火,往灶里面加了一把柴,看着火旺旺地烧了起来,才抬眼到处看,厨房的墙很已经很旧了,抹的石灰都开始剥落都露出了石头黄泥,红漆的碗柜都快变成原色的了,灰旧的很。 又闲聊了一会,陈采春看陈霜降一直在到处看,也知道她在担心,就笑说:“没事,你上会就拿了月钱回来,大姐也托人带了一些钱来,等过完年,天暖和了,爹也就能晒盐,慢慢会好的。看现在还有白米吃的,饿不着……” 说了一会,陈采春的眼中已经隐隐泛了水光,借着炒菜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忍下来,丢开铲子捂着脸哭,对着陈霜降说:“我们真真是造了什么孽,还不如跟二姐一样打小就被拐卖了干净,大姐那么一个下场,你现在也是人家的丫鬟,现在又轮到我……为了那么一个儿子,既然要将我们全都害死不成,小妹,我恨啊……” 陈世友家二丫头陈采秋,在六岁的时候被拐卖,那时候陈采春还小不记事,陈霜降更是还没有打娘胎里出来,只在小时候听人说起过,这么些来已经很少提到了。想想陈采女被杨氏卖成了小妾,陈霜降要不是因为有赵老太护着,也早被卖了,比起来还真的是陈采秋命好一些,至少那不是杨氏想着她被拐卖的,不在意的人伤害起来似乎也就没有那么恨。 陈采春这么一哭,把陈霜降给吓坏了,赶紧抱着她哄了半天,陈采春才断断续续地说,大表哥来求亲,杨氏都收了他家的彩礼。 陈霜降被唬了一跳,不敢置信地说:“不会吧?娘怎么能……” 舅舅家的大表哥名叫杨柱都快二十岁的人了,生得又粗又胖很不好看,人又有点憨,不会想事,人家说他什么就是什么,脾气上来,就是大巴掌扇过来,连舅舅都拦不住。这样的小伙放在外面,好人家的姑娘看他不上眼,差点一点家的姑娘,舅舅家又是做生意开家小杂活,很有点钱,他们又不乐意,所以一直拖到快二十都还没有成亲。 因为是亲戚,陈霜降以前也见过,但是有点怕那个坏脾气的杨柱,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陈采春稍微好一点,也只是敢叫一声“大表哥”而已,一点多的话都没有。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更没有想到过的是,杨氏居然还乐滋滋地收了彩礼,这跟卖女儿的又有什么分别。 陈霜降气得嘴唇都颤抖了,好半天的功夫,只会喃喃地说着一句:“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我们真的是她亲生的不是拣来抱来的么?” “再等两年我大一点就要嫁了。”陈采春哭了一阵,反而好受了一点,拍了陈霜降几下,照着水把自个的头发给梳整齐了,这么十一岁的少女脸上却没有了天真腼腆,那消瘦的脸上带着一种让陈霜降觉得惊心的决绝神色。 “三姐……你真的要嫁?” “嫁,当然要嫁。横竖是要她卖掉的,还不如这次就应了,好歹大表哥总是见过的,舅舅还是疼我的,总比不知道卖到哪里给人做小妾的强。管她那儿子出息不出息,反正以后再跟我没了相干,卖了我就当是还了她生养的恩,再不跟她相欠了!” 这话说得就有点狠了,要是被人听见还不把陈采春当大逆不道的逆子给骂死,陈霜降赶紧去捂陈采春的嘴,这边没捂住,却又听到那边在哭,转头一看,居然是陈书楠,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全听了过去。 陈家卖女还不是想要着培养陈书楠出息了,就算是再苦再累的日子里,陈书楠的新衣没断过,那么贵的课本纸墨也是从来没有断过的。陈采春跟他是双生下来的,平日里感情也还算好,只是时常看着杨氏偏心偏爱的举动,总难免会有点气,慢慢地积累下来,大表哥的婚事又是重重一击,气的陈采春连陈书楠都连带着恨上了。 一看他就甩下脸色来,冷冷地说:“看什么看,你先生教你偷偷摸摸地听人私话么?以后你就算是出息了,那也是你姐妹的血肉养活你的,亏你……” 第二十章:说往事杨氏苦命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陈采春还待说些什么,但是这边的动静有点大了,杨氏跟着过来,看到陈书楠哭就觉得是陈采春欺负了他,当下就提着嗓子吼了起来。 陈采春也懒得跟她多说,拿碗勺了粥,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磕,喊:“吃饭了!” 被陈采春无视,杨氏更是气愤,差点没当场拿笤帚打起来,幸亏陈世友过来,瞪了她一眼,杨氏总算还是有点忌讳着,这才悻悻地放下手。 吃饭的时候,陈霜降看一家人都阴沉着脸,就把自个带的包裹给拿了出来。 陈霜降打包来的那两件衣服是何家下人的份例,陈霜降平常穿的仔细,衣服旧得慢,所以轮到裁衣服的时候,她就多长了个心眼,往大尺寸里报,这两件新衣服刚好可以给陈采春穿。 虽然是何家下人的衣服,用的料子也还是可以的,手工也好,看着这衣服倒也还精细,杨氏就有点乐了,拿手摸了摸料子,很有点可惜地说:“这料子挺好的,可惜了这粉红色,不然可以改了给阿楠穿。” 陈霜降刚在掏自个的月钱,一听这话手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悄悄地放了一半回去,只拿了一半出来给杨氏。 对于这一个家,陈霜降从来没有觉得有多喜欢过,无论是杨氏的偏心,还是陈世友的懦弱,想起来都是让她觉得模糊地有种恨意,这种恨意在知道陈采春的亲事之后,似乎慢慢地从心底浮了出来,悄悄地冒了头。 吃过饭之后,杨氏还是絮絮叨叨地嫌何家小气,月钱给的少,陈世友却是放了碗,跟陈霜降说了句:“跟我来聊聊。” 打小陈霜降就跟陈世友亲近,时常跟在陈世友后面跟条小尾巴似的赶都赶不走,只不过丫头大了心思也重了,又有那么的事情发生,渐渐地也生分了。 陈世友带着陈霜降到后门去,这里有条石子小道,因为年代有些久,这里的石子都被雨水冲刷的圆圆溜溜的,又偏很少有人来这里,陈霜降就爱来这里,没事拣这石子玩,受气了,也要拉着陈采春在这里哭一顿。 只不过长大之后,事情多起来,就很少来这边了,看陈世友开了后门就有点奇怪,这时候天冷刮的是西北风,这小道上满满的一阵冷风,害的陈霜降打了两个喷嚏,哆嗦地紧了紧袖子领口,不明白陈世友为什么特地带她来这边。 “你怨爹没用吗?” 沉默了好一会,陈世友才突然开口,让盯着脚下看的陈霜降愣了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才说:“爹该去问大姐三姐的。” 跟饱受凌辱的陈采女,即将嫁人的陈采春比较起来,陈霜降还真的算是比较好命的一个了,至少她没有卖身也不用出嫁,陈霜降还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陈世友要跟她说这样的话,是纯粹偏爱呢,还是想着保全这最后一个呢? “从前的时候你娘还是挺好的,只是你阿嫲她……”陈世友坐到门槛上随手拣了块石头在地上磕了几下,然后说起来了往事。 只有在陈家村这里,奶奶有个很特别的称呼阿嫲,因为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陈或多或少的难免有点亲戚关系,所以无论哪一个都是婶婶嫂嫂阿嫲的,再加上阿嫲跟陈世友家一直不亲,陈霜降到懂事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一个阿嫲就是那一个阿嫲,是陈世友的亲娘,陈霜降的亲阿嫲。 因为陈世友家有四个丫头,只有一个小子,似乎是让很有点重男轻女的阿嫲很不高兴,平常基本都没来往,虽然几乎房子是前后挨着没有多少路程。 陈霜降对于这个阿嫲的比较深刻的印象,就是五岁那一次晒谷子的事情,因为是夏天,天气变化无常,早上还是晴空万里无云的,等到下午就是阴云密布天雷阵阵,下起了雷阵雨。陈家里当时就只有陈霜降一个,吓得她赶紧冲出来收谷子。 只是时间紧,陈霜降年纪又小力气小,这一地的谷子哪里来得及收,无奈之下,收了一半另一半来不及收只能堆到一堆,找了油布纸盖上,听着雨噼里啪啦地往上面砸。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下多久就放晴了,陈霜降正在看着被渗湿的谷子愁,忽然就看到刚帮两个孙子家收完衣服的阿嫲,施施然地走过来,带着笑问陈霜降:“下雨了,要不我帮你收谷子。” 太阳都出来老大了,才说帮着收谷子,这安的是什么居心?陈霜降心眼小,这个仇一直记恨到现在,反正说到阿嫲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在这一点上陈家小孩几乎都是同样的看法,对于这一个阿嫲没一个有好气的。 陈世友还是很孝顺的,逢年过节的银钱东西从来都没有少过,更是从来没说过长辈的是非,这还是头一次跟陈霜降说起这些事情。 最早生了女儿的时候,杨氏还是很欢喜的,只是陈家阿嫲异常失望,连月子都没有来帮手,等陈采秋出生的时候,杨氏更是平白受了陈阿嫲无数的白气,气的她跟陈阿嫲大吵了几次,算是彻底地翻了脸,只是这儿子似乎也成了杨氏的一块心病,不知不觉中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么个模样。 在那一段时间内杨氏受了陈阿嫲很多的气,后来分了家才算是好过一点,对于杨氏陈世友还是很有点愧疚的,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表示很容忍的,只是没有想到杨氏这坏脾气会越演越烈,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是爹没用,爹对不起你们,爹让你们受苦了!” 说着说着,陈世友那么一个大男人居然捂着眼睛难过地想哭,陈霜降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仔细想想似乎还真跟陈世友说的一样,这一个父亲似乎是真的太没用了一点,要是他能再发奋一点赚钱,陈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要是他能再强硬一点拒绝,无论是做工还是绣花什么的,陈霜降都是愿意去干的,钱赚的虽然慢,但是总不至于到卖女的地步。 第二十一章:遭嘲笑金宝讨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虽然一直反对,但是无论哪一次,陈世友毕竟从来没有阻止过不是,对于这几个女儿陈世友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疼爱吧。对于这些事情,陈霜降只是有一种朦胧的感觉,看着陈世友捂着脸难受的样子,陈霜降只觉得西北风吹的猛,吹得心都有点寒了。 “既然不待见,当初问什么害要生我们下来,一把掐死了,岂不是大家都清净……”陈霜降最后的这一句话说的很轻,轻得连在一边哭的陈世友似乎都没有听见一样。 本来打算是在家里住上一夜第二天大早才回去,但是之后陈采春又跟杨氏拌嘴起来,杨氏吵不过陈采春,就迁怒上了陈霜降,嫌她带回来的月钱太少,直接就骂上了。 陈采春手快,赶紧拉了陈霜降出去,然后推她:“小妹还是走吧,呆这里平白受气。” 陈霜降觉得也是,在这里再呆着指不定杨氏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于是就点了点头,把自个刚才藏起来的银钱都掏了出来,塞给陈采春,说:“三姐留着傍身也好,别叫娘知道了。” “你也别太为难自个,有空我会去看你的,没事你就少回来,省的受气。”陈采春也没有多推辞就收下了,拉着陈霜降黯然地叹气了一会,最后才交待了一句,“你自己也要多小心,凡事多长一个心眼,别得罪人去了。” 本来还以为陈霜降会在家里住上一晚,但是那天下午陈霜降就匆匆回到了何家,周嫂子本来觉得有些奇怪,问了声,看陈霜降不愿意说,这年关事情又多,到处要忙,也就没空理会,随她去了。 这还是陈霜降第一次在别人家过的年,本来以为在家时候的过年就已经够忙了,等到了何家,陈霜降才知道,那种忙碌还真的只能算是毛毛雨的程度了。 从十一月开始,何家就有开始有佃户上来交租子了,这里的租子都是直接拿着农物来抵的,笨重又繁琐,何家的人要一一检验过秤入库,繁复的很。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连陈霜降都被叫去帮着搬了一天的谷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幸好陈霜降这是在何太爷的院子里上工的,除了那一次帮着搬谷子,也没有派给她多余的事情,只是光是这一个院子里的活也差点让陈霜降忙不过来了。 虽然并没有分家,大部分的东西都由何家一起准备,但是何太爷毕竟是单独一个院子过活的,平常还好,年节的时候,总是会有小辈来玩的,所以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是不能少。 差不多整个十二月份,陈霜降跟周嫂子一直在忙着准备吃食。周嫂子做点心小菜的手艺一流,但是这些东西做起来比较费时,平常的时候周嫂子做的少,这年关的时候几乎是卯足了劲做,害的陈霜降几乎是一直在洗洗切切,帮着周嫂子打着下手。 晚上稍微空闲一点,还得缝制小荷包,好给何太爷过年发红包用。 这么一忙的团团转,陈霜降倒是觉得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心思想别的多余东西,精神倒是看着比放假回家那会要好。 在整个何家中唯一清闲的估计就是何金宝了,不过何四少最近也是很忧郁,何夫人不喜欢他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在吃穿方面不至于亏待何金宝,但是肯定不会多用心的,过年的新衣服虽然有的,但是小衣袜子一类贴身的衣物却是没有送来新制的。 何金宝又是好动不会珍惜东西的年龄,这些东西破得快,他又是跟体弱多病的何金元一起住的,一个婆子根本照顾不来,所以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功夫,何金宝都是穿着有破洞的袜子。 平常的时候还好,何金宝的心思也没有那么细腻,但是这么年关的时候,哪家的孩子不是新衣服新裤子从头新到脚的,就算是没穿上,那也是好好地摆在家里头了。 跑出去跟人下河摸鱼的时候,何金宝那双破洞的袜子就被狠狠地嘲笑了一顿。 何金宝也是不傻瓜,随着年岁慢慢增长,对于自个处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只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改善。 所以在这么阴郁地状态下,何金宝没有出门找人玩的心情,随便逛逛,就逛到何太爷的小院子,陈霜降正在给何太爷缝袜子,那种认真专心的样子,看的何金宝一愣,不由地就坐到一边呆呆地看了半天,然后突然说:“给我也做一双吧。” 这么突然地一开口,吓得陈霜降差点没把针扎到手指头里,赶紧放下针线,陈霜降想了想,这似乎不该是自个的事,只不过按照周嫂子的教导,何家每一个都应该是她主人,主人要求的事情是不应该违背的,而且按照何四少那么不长记性子,估计没几天就忘记了。 于是陈霜降就点了点头说:“等我做完太爷这个就给四少爷做。” “嗯。”何金宝闷闷地应了一声,居然满脸郁郁地在陈霜降边上坐下了,完全没有了平常皮猴破落样子。 倒是让陈霜降不习惯地抬头望了他好几眼,慢慢地居然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算是出生在何家这样富贵的人家,还是有着同样糟心的事情。这么一想,看着何金宝的眼光就和善了许多,真心实意地加了一句:“一有空就给你做。” 虽然是答应了何金宝,但是一直到除夕那天,陈霜降才零零碎碎地做好了给何金宝的袜子,趁着祭祀还没有开始,赶紧瞅了个空,揣上袜子,出门来找何金宝。 也不知道何金宝跑到哪里野去了,居然没在自个房间里,陈霜降没办法,只能把袜子交给了他院子里婆子,倒是被何金元听到动静,特地问了一句,然后叫婆子拿了两个铜铢赏给了陈霜降。 在外面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陈霜降怕赶不上准备祭祀,急匆匆地走了好几步,瞅瞅附近冷清的很,估计大家都在忙,陈霜降赶紧蹿了几步,翻到走廊外面,绕到了一条近道上面。 第二十二章:李夫人携女避祸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一条路中间有一段是贴着墙走的,经过窗口的时候,陈霜降忽然听到一些声音,吓得她赶紧往下藏了藏。 “姨夫人真的要来,这种时候?” “现在只是来个信,等过完年,天暖和了才好动身,路上还要走上一两个月,费时着呢。”听着声音似乎是何夫人。 要是被发现偷听的话,那可就糟糕了,陈霜降一阵心虚,赶紧猫着身体,蹑手蹑脚地从窗户下走过,之后赶紧拎着裙子一路跑回院子。 周嫂子正忙着蒸猪头,一看陈霜降终于回来,来不及骂人,赶紧把她拎了进去烧水。 祭祖用的猪头公鸡是由何太爷小院子准备的,猪头要用大锅焖着煮上一个下午,才能把表皮都煮熟透,然后用一只大盘子装上,把猪尾巴叼在猪嘴里摆好。公鸡的话,单单留下长长的尾羽,煮的雪白的,摆在另一个盘子里。 然后由何太爷领着,端到正屋大堂,那里早就摆好五种水果五种干果,单等着猪头公鸡,然后所有无关人都退了出去,何家男丁在里面叩拜神仙土地,之后是换下了猪头公鸡,重新摆上十八样菜肴,祭拜祖先。 何家女眷则在大堂外面烧着金银元宝。 祭祀结束之后,就是年夜饭了,这可是何家一年一次的大团圆,就算是不耐烦热闹的何太爷也是乐呵呵地坐在主位,看着小辈一个个上来拜年,笑眯眯地一人一个小荷包地分发下去。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七八点钟,何太爷觉得乏了,一直伺候着的周嫂子跟陈霜降才扶了他回院子,服侍他洗了脸换了衣服,睡下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忙下来,连饭都还没顾得上吃,不仅是陈霜降,连周嫂子都觉得腰酸背痛的,捶了几下,看着陈霜降瘪了一样的表情,周嫂子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庞,说:“好了,这里也没我们的事了,赶紧去吃饭,睡觉,明天还要早起的。” 周正是男人,年夜饭的场合女眷多,他是不方便进去,但是能早早地吃了饭,坐在外间等着等着,都开始打瞌睡了。 把周正叫醒,周嫂子也没力气说话,指指里间,把何太爷交待给了周正,然后打着哈欠出了房间。 因为是年节,厨房的饭菜留的相当的豪华,有好些的菜都是陈霜降平常见不到的,只不过似乎是饿得太久,菜又是冷腻了,反而没有了胃口,恹恹地吃了两口,就一头载在床上,眼沉沉地就睡着了。 只不过鞭炮声实在是太响,陈霜降一个晚上都觉得迷迷糊糊地,等五点钟起来的时候,似乎是一点都没睡过一样,还是困得不行。等到了厨房,刚准备烧水的时候,周嫂子过来不用了,何太爷半夜的时候起来接了土地,毕竟年纪大了,有些承受不住,今天要多睡一会。 大年初一不能打扫,不能缝补,不能倒水,忌讳很多,何太爷又还没起床,不用伺候,仔细算下来的话,陈霜降居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事情好做了,第一次闲了下来。 周嫂子倒是笑着弹了弹陈霜降额头,说:“这丫头就是一个劳碌命。” 何家在本地的亲戚很少,所以正月里来拜年的大多是附近的佃户,热闹归热闹,但是总有些巴结的味道,何太爷基本不会理会这些事情,除了偶然来的几个小辈,这边的院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净。 等到三月初的时候,之前陈霜降偶然偷听到的姨夫人突然之间就到了何家。 就连何夫人也大吃了一惊,匆匆把人迎了进来,等闲人散了,何夫人这才拉着姨夫人的手,很有点疑惑地说:“总在想你这到了总该在四五月了,这路上走得倒还顺。” 姨夫人是何夫人的嫡亲妹妹,闺名绿荷,夫家是个李姓的书生,后来金榜提名进京当了官,何夫人就很少见到这一个妹妹了。这一次不但是李夫人来了,还带着她女儿李兰佩,何夫人在高兴之余,难免会觉得有几分奇怪。 这两姐妹相貌很有几分相似,但是跟何夫人精明强势不同,李夫人看着就温和懦弱的多,一双眼皮还微微有点红肿,似乎是刚哭过一般。 对于这一个妹妹的性子,何夫人也是很有点了解,只能叹了一口气,尽量和颜悦色的劝说了半天,李夫人才抹着泪,哽着喉咙说了一句:“尧岁他……又纳了一个妾侍。” 何夫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让这个妹妹哭成这个样子,一听原来是这个事情,何夫人也有点为难,就算是她家里,何老爷还是有好几个小妾的,叹了口气,劝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又何苦给他这样脸色呢?” 没想到这话一出,李夫人反而是哭得更悲切了,慌得何夫人赶紧轻拍她的背哄了半天,李夫人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去年的时候李尧岁就新纳了一房小妾,未免就开始冷落了夫人,李夫人也是个绵软的性子,除了暗暗地哭几回,也没有旁的心思可想。只是那小妾看李夫人善良可欺,渐渐地胆子也大了起来,非但不把李夫人放在眼里,反而在暗地里给里她下了不少的绊子。 李夫人不察,中了好几次计,被李尧岁骂了好几次,没办法之下,她才给何夫人写了信,想到何家来住一阵,出来散散心。 因为当时接近年关,李夫人本来也是打算等过年,天气暖和了,再慢慢地坐车过来。只是在正月的时候,那个小妾被大夫证实有了身孕,她却在故意在李夫人里房里面摔了一跤,差点没把孩子给滑掉。 小妾哭着说是李夫人推她的,害的李夫人狠狠地被李尧岁发作了一顿,只差点没当场说要休妻。 李夫人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只好赶紧收拾包裹,正月初二就带着女儿出了门,千里迢迢地跑到了何家。 这中间的缘故一说起来,何夫人自然是气的火冒三丈。 第二十三章:亲上亲姐妹两心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中间的缘故一说起来,何夫人自然是气的火冒三丈,立马跳起来想要去写信质问李尧岁,却被李夫人紧紧地拉住了,哀求着:“我家老爷最是好面子不过,被他知道要怨愤的,姐姐不要去!” 何夫人被她哭得没有办法,只好又悻悻地坐下,直感叹:“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就生出个你这么没用的,居然被小妾爬到头上的?” 话是这么说,毕竟是家事,李夫人不愿意的话,何夫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先把李夫人一家子给安置了下来。晚上的时候,何夫人就跟何老爷说起了这个事情,“这事该怎么办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是你妹妹,倒是也是嫁出了,这事也不好管。” “难道就让我妹妹这么被人欺负不成?”何夫人正梳头,立刻就扔了梳子,柳眉倒竖地反问。 何老爷很好脾气地笑了笑,说:“夫人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留妹妹多住几天也好,妹夫那里就报了平安信好了,旁的不用多说,晾他一晾,没准就会急了。” 想了一想,何夫人也觉得很有点道理,倒是很赏脸地给了何老爷一个娇媚的笑容,缓缓地说:“兰佩那丫头长的可真是整齐,家世也好,就是这年纪小了点,有点可惜……” “兰佩是属蛇的吧。”何老爷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有点明白何夫人的意思,笑嘻嘻地说,“这不挺好的,跟老三老四都差不离的,能亲上加亲的,自然是一个好事。” 对于何老爷来说,老三老四那都是亲生儿子,也没有太大的偏见,但是他毕竟不大明白何夫人的心思,亲生的妾生的总是隔了一层,自家的外甥女总是不想说给妾生的两个小子。但是何夫人所出的何金贵虽然还没有娶亲,只不过何金贵是己酉年,比李兰佩大了八年了,年纪稍微不合了一点。估计李家并不会同意,所以何夫人也只是想了一下,感叹了这门亲事,就放开了心思。 何家来了一个李兰佩,最高兴的莫过于何金宝了,本来兄弟姐妹中年岁相仿的自然有,但是一个何金元是个瓷器瓶瓶,需要轻拿轻放,生怕就就碰碎了,另一个同年生的何如花,那是何夫人所出,又是姑娘家,从来跟何金宝玩不到一块去。家里的丫鬟小厮没意思,外面的小子倒是合脾气,只不过上一回因为穿着破袜子被结实地嘲笑了一会,何金宝也觉得有几分无趣,慢慢地就淡了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李家的表妹,而且还是京城里来的,跟从前见过的丫头都不同,白白净净,明艳动人,说话还慢声细语的,常睁大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认真倾听的模样。 何金宝觉得这一个表妹是从来没见过的好,李兰佩也是打小就长在京城,乡下的这些东西见都没见过新奇地着,何金宝又是个爱玩会说的,这两个小的一个讲京城的事,一个讲乡下的事,相处的居然格外的好。 李夫人总共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宝贝的很,只是她在家受了小妾的气,对于李尧岁很有点心冷,看着李兰佩跟何金宝要好,李夫人心里盘算了一阵。这何金宝虽然是庶出,家世也不高,但是这孩子看着老实,又是真心跟李兰佩要好的,想必以后会是个疼人的,而且何家又是何夫人当家,自家亲姐姐肯定亏待不了外甥女。 性子虽然软了点,被人欺上门,但李夫人也是个通透的人,这几年在家又是灰了心,也不期望达官显贵光耀门楣,只盼着女儿能平安康顺。 存了这样的心思,李夫人倒是打起了精神,小心地给李尧岁写了信,隐晦地把想与何家结亲的意思透露了一下。 这年六月的时候,李尧岁那一个小妾刚生了一个胖小子,正高兴着呢,对于李兰佩这一个女儿也就没那么关注了,而且何家这一门亲戚,李尧岁也是知道的,虽然门第不怎么高,但是家里田多地多,也是个富贵人家,就回信说了一句“由夫人做主”,就撒手不管,专心逗弄新生儿去了,只字不提李夫人回府这一事。 收到回信之后,李夫人又是偷偷地哭了一回,更是决意要给女儿找个一心一意的夫婿,也不着急跟何夫人提联姻这一事,专心地看起何金宝人品来。 对于陈霜降来说,在何家的日子,倒是她最安稳的几年了。 周正要替何太爷跑外事,平常很少见着,周嫂子是个和善的人,又念着赵老太的情,对于陈霜降很是照顾。 就连看上去很是正经严肃的何太爷,处惯了,才知道这也是心善的老人,陈霜降一开头还很是怕他,每次见着都是特别小心翼翼,被何太爷无意扫上一眼,都要忐忑半天。 洗衣服的时候,陈霜降看到何太爷的一条手巾也不知道在哪给钩了一小个破洞,陈霜降是个节俭惯的,看着一条手巾还有八成新,也舍不得扔,随手就绣了小花,把那破洞给遮了起来。 等何太爷练完拳擦汗的时候,看到这手巾,就乐了:“想不到我老头也用上了这些年轻姑娘的玩意。” 当时还把陈霜降给狠狠吓了一通,还以为这一次自作主张要被责罚了,后来才知道,何太爷小时候狠吃过苦,现在富贵了也还是很有点乡土气息,手巾钩破的事情他是一早就知道的,觉得扔了浪费就这么凑合着用,只是没想到让陈霜降给绣了朵花,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破在哪了。嘴上虽然没说,但对于这一个小丫头,何太爷还是很满意的,觉得挺合脾气。 渐渐地等陈霜降摸熟了何太爷的脾气,才慢慢地放开了胆子。 这天一早,陈霜降正在院子里打扫,忽然二门守门的小厮跑过来说:“你家来口信了,过两天你姐成亲,你娘让你回家帮忙。” 陈采春成亲!陈霜降一下子就懵了,虽然早就知道陈采春定了亲,成亲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突然,毫无预兆的。 第二十四章:突来临采春定亲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事蹊跷,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冲出胸口一般,陈霜降不得不专门停下来稳了一下心神,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然后跑过去找了周嫂子。 陈霜降的地位很有些微妙地尴尬,说是何家丫鬟吧,又没有买断,说是雇工吧,又偏没有雇期这么长的工,仔细算起来的话,陈霜降是全借了周嫂子的面子才能签下这五年的工期。 周嫂子是何太爷面前的老人,平常又是难得开口,好容易才老起脸皮安置了一个陈霜降,之后倒是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在何太爷面前赔了好久的小心。 陈霜降也知道周嫂子的难处,更是一心一意地干活,除非必要,都不肯出院子,倒是也消停。 要请假出门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这时候又不像过年过节时有个现成的章程,要麻烦上许多。 先是回了周嫂子,周嫂子倒是很痛快地应了,然后对着陈霜降说:“你这事,单我说了不管用,你得回了太爷、夫人,他们准了,你才可以家去的。” 何太爷这边倒是没多话就准了,还赏了陈霜降几个钱,两匹麻布,算是何太爷给陈采春添的妆。 当陈霜降去求见何夫人的时候,何夫人正在跟她的心腹商量着事,满腹心事。 因为心疼女儿,所以谨慎看人的李夫人,虽然没有跟何夫人明说想要在她儿子中间挑个夫婿,但是李夫人是负气离家的,出来的急,带的下人少,李尧岁又不上心,所以李夫人的院子里有不少何家的下人,何夫人的那一点心思自然就瞒不过何夫人了。 当知道李夫人居然看中了一向跟自己很有些不对盘的何金宝,这让何夫人愤怒的同时,原本已经熄灭的念头,慢慢地又蹿了出来,既然何金宝可以的话,那为什么何金贵不行,更老实听话的何金元也好的。 正商量着呢,忽然听陈霜降来请假,何夫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叫进来随口问了几句,就准了陈霜降的假。 候在一旁的王嫂子看着陈霜降,忽然就有了个主意,悄悄地在何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何夫人一愣,回头仔细盯着陈霜降望了几眼,在陈霜降感到奇怪之前,挥手让她退下了。然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怎么听说陈世友家是盐户的。” “这有什么相干,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盐户什么的跟咱家又有啥关系的?而且小门小户家的丫头听话又勤快……也孝顺不是。”王嫂子停顿了一下,讨好地笑了笑。 “给老四先纳妾么?” 纳妾?王嫂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跟何夫人下面可是干了好多年活,对于何夫人不待见何金宝的那份心思早就一清二楚,要不是想着让她亲生儿子娶到李兰佩,何夫人根本不会理会何金宝的事情,还纳妾呢,能给何金宝一口饭,一身衣服穿,她就已经觉得自个很慈悲了。 而且要是把陈霜降说给何金宝当妾,那不是还有一个正室的位置空着么,何夫人是想在李夫人没说明说出口之前,把何金宝的亲事给确定下来,所以何金宝要娶的话肯定是要娶妻的。 王嫂子也是知道何夫人在等她说话,赶紧凑上去说:“当然是娶妻了,这陈家丫头模样也算是顶好的,女工也好,拿出去谁家不夸,放在这十里百里村子里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拔尖的了。” 这话说得何夫人似乎是很有点心动,王嫂子趁机又是挑着优点好好地夸奖了陈霜降一顿,只差没把陈霜降夸到天上仅有,地上没有的天仙了,末了又加上了一句:“她家的娘子我认识,夫人去说亲的,没有不同意,肯定成的。” 陈霜降担心陈采春,一得了假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往家里跑,远远地看了看,除了房子外面的青苔似乎更厚重了一点,家里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陈霜降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没准是送信的弄错了,根本就没有成亲这一回事。 陈家的人都聚拢在厨房里,热腾腾地一锅子煮鸡蛋冒着水汽,地上还有一盆红彤彤的颜料水,正把一个个鸡蛋小心地放在颜料水里过一遍,放在箩筐上沥干水。 陈采春也在其中,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傻愣在那里干嘛,回家了,就赶紧来帮忙!”杨氏偶然一抬头就瞧见陈霜降呆呆地站在门槛上,往里看,立刻就不高兴了。 “我累了,想倒会。”陈霜降只管盯着陈采春,也不管杨氏说了什么,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一脚跨过来,把陈采春拉了出去,“三姐陪我一会。” “这丫头越发的不懂事了!”杨氏一生气,手下难免就用力了一点,咔嚓一声,就撞破了一个鸡蛋,幸亏这鸡蛋都是熟透的,杨氏看看破的也不是太严重,若无其事地把鸡蛋扔了回去。 赵老太看着,慢悠悠地说:“小孩子家的就由她们去吧。” 陈霜降拉着陈采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看没其他人在,才焦急地开口:“三姐,你真的要成亲了?我总以为要再等好几年的。” “娘要送阿楠去县城的学堂,娘舅家的定头全被她拿去托人情了。” “那你的嫁妆……”陈霜降大吃一惊。 这边娶嫁的风俗比较复杂,男方送到女方的聘礼也分了好几种,小礼中礼大礼,因为送过聘礼之后也就算是定亲,所以一般也叫定头。小定也有叫“四洋红”或者“六洋红”,绸缎衣料四到六件,金戒子两只,耳环一副,富贵人家里还会有其他金坠子金钗等金头面不等。中礼也叫“送****”,用杠箱装上包头六十四对、油包六十四只、麻饼麻团等等各六十四只,还有老酒几担。之后再送上大礼一百二,这里是就一份大头,穷人家一般送银馃子,富人家送金铢子或金馃子,但是数目一定要是一百二十个不能多也不能少。 第二十五章:陈霜降为姐愁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定头送得越是丰厚,喻示着这段姻缘越是美满,而一般道理来说,女方家会只收一半的数目留给女儿办嫁妆用,另一半则用女儿自做的绣品包了,并着金团、油包一类东西做回礼,送还给男方。 当然定头全收的人家也有,为了女儿以后能在男方家日子过的更体面,他们会置办出比定头更丰厚几成的嫁妆,经常称之为富嫁。 所以一听说陈采春的定头被杨氏花光了,陈霜降立刻震惊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家里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绝对没有可能拿得出置办嫁妆这么庞大的一笔钱的。 “能怎么样,她说舅舅家是至亲,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陈采春说的很平淡,但是被陈霜降紧紧地握住了手,陈采春忽然就涌现出了一阵委屈、不甘,眼泪珠子扑落落地滚了下来,“她究竟还能偏心成什么样子啊……” 陈霜降也沉默了,陈采春的日子就在后日,杨氏那里陈霜降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她特地守在村子口,等到陈世友回家,一开口就是问了关于陈采春嫁妆的事情。 在何家做工的这几年来,因为跟杨氏有点心结,除了必要的时候,陈霜降基本没有回过家,上一次见到陈世友还是年关那会,只不过大半年没见着,陈世友的相貌已经改变得太多,害的陈霜降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 算起来的话,陈世友今年应该是刚四十岁,因为长年累月地在盐田里劳作,日晒雨淋的,面相很显老,但是精神一向倒是挺好。只不过前几年,贩卖私盐的时候,为了逃避官兵的追捕跳海,陈世友的身体就一直没有调整过来,这两年事情不断,更是催人老。 猛的一看,陈世友已经是十足的老态了,两鬓苍白,皱纹横生,连一向挺直的腰背都佝偻了下去,慢慢地往前挪动着脚步,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带,却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沧桑感,看上去竟然比何太爷都还要显老许多。 陈世友的日子也是不怎么好过吧,渐渐地陈霜降也觉得自个眼眶有点热,似乎是要掉下泪一般,不知不觉中,对于陈世友的那一点怨愤也淡了许多。 说起陈采春嫁妆的问题,陈世友很苦涩地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喃喃地说了一句,仔细听,那似乎是“可能真不该把你们生下来受苦……” 不管陈世友怎么感叹,陈霜降能肯定的一个事情就是,对于陈采春的嫁妆,陈世友没有任何的办法。那陈采春究竟该怎么办,对于这些嫁娶的风俗,陈霜降了解的并不太多,但是就算是她也知道,没有嫁妆带过的媳妇那是要被一辈子都看不起的。 狠狠地跺了一回脚,看着太阳都偏西了,陈霜降一咬牙,撒腿就往何家跑回去,好容易跑到了,气都没喘一口上来,就赶紧往房间里钻,害的周嫂子一阵奇怪,这丫头不是说回家了么,怎么突然间又蹿出来了。 翻箱倒柜地收罗了一圈,陈霜降也才找出一把铜铢,几个银铢子,少的可怜。陈霜降在何家是有工钱的,但是一开始就是说好,包吃包住,工钱很少,一个月也才两百个铜铢,偶然也会有几个赏钱,虽然平常也没有什么花费,陈霜降也是有拿钱回家的,所以等到陈霜降想用的时候,居然发现自个从来没有乱花过钱,基本也没什么积蓄。 想一想陈采春咬着嘴唇努力忍耐的悲伤表情,陈霜降忽然也是觉得一阵心痛,捧着那一捧铜铢子,慢慢地坐到地上,然后泪珠子就直接滚落了下来。 陈霜降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周嫂子正在院子里收衣服,看到陈霜降过来,她还问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但是陈霜降失魂落魄的根本没有听到,周嫂子看陈霜降的样子很有点古怪,觉得不放心,跟了过来瞧瞧情况,结果一眼就看到陈霜降坐在地上掉眼泪。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陈霜降一直懂事听话,小小年纪就老成的很,像孩子一样这么哭鼻子的话,周嫂子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不免有些吃惊。 透着泪光看了看周嫂子,陈霜降伸手拽住周嫂子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周嫂子能借我钱么,以后我所有的工钱都还你。” 杨氏不愿意给陈采春置办嫁妆的事,毕竟也是家丑,无论周嫂子怎么问,陈霜降就是只有一句用以后工钱来还,其他怎么都不肯说,光是哭。 弄到后来周嫂子也没有办法,只好说了一句:“要不你去求求太爷看。” 周嫂子本来只是试探性说了一句,没想到陈霜降站起来胡乱抹了一把泪水,真的冲到了何太爷跟前,跪下磕头,郑重地说,希望何太爷能提前支付她接下来几年的工钱。 当初陈霜降签订的是五年的长工契约,在何家差不多有两年时间,那剩下三年,按着每月两百个铜铢来算,那就有七千两百个铜铢,那也不小的一笔数目了。而且就算是以何太爷这么大年纪这么多年的见识,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提前预支工钱的这一回事,不由大大地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理由呢?”何太爷问。 为了陈采春,这样的理由,陈霜降无论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不停地磕头一再的保证一定会好好干活努力还债,求太爷格外开恩。 何太爷被缠的厌烦了,只好点头答应,叫陈霜降画了押,然后让周嫂子领着她去帐房拿了钱。 七千两百个铜铢已经是挺大的数量了,帐房还在一吊一吊地往外数,沉甸甸的一大堆,陈霜降看了看,很不好意思地说:“麻烦能给我换成金铢么?” 按着官衙里的换法,一个金铢子都能换上一千个铜铢,已经是很大的面额了,乡下地方物价贱,金铢子就算是拿了也很难找出来,平常的时候帐房里根本就没有准备金铢子。 第二十六章:滩涂救人沾喜气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铜铢不是用着更方便么,换什么金铢子?只有银馃子要不要?” “嗯,行的。” “先说好啊,咱这里乡下地方离钱庄远,银馃子少,要五百零五个铜铢换一个银的。”帐房拿了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阵乱打,“只能给你十四银馃一银铢三十铜。” 一个银馃要比官衙的钱庄多费了五个铜铢,不过要是带着这么一大堆铜铢回去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被杨氏拿走,所以陈霜降果断地说声换,又添了一些积蓄凑足换了十五个,找了个小盒子仔细地装好,抱在怀里就往家里跑。 在何家这么一耽搁,天都已经全黑了,陈霜降还是第一次晚上还在外面跑,陈家村外面有片小树林,黑黢黢的,陈霜降不敢进去,就绕到外圈,沿着堤坝小步地跑。 这一段堤坝是新建的,下面的麻黄树也是新栽的,不太高,挡不住月光,看着倒是让陈霜降觉得胆气大了一点,而在另一边,则是黝黑的海水,跟镜面一样粼粼地反射的月光。 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很怕看到夜晚的大海,总觉得那颜色太黑,水太深,仿佛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只不过越是怕,陈霜降越是忍不住要看,不自觉地总是会想起小时候杨氏拿来吓她的故事,长胡须两只角的海龙王,会抓人下水的蚌壳娘娘……无论哪一个蹿出来的话,都是让陈霜降觉得恐惧异常的。 突然之间,陈霜降似乎是看到滩涂上有个影子在闪动了一下,吓得她浑身一个冷战,赶紧跑了几步,又听到一声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倒了。 往堤坝后面藏了藏,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半天,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因为月朗星稀,也能看出那隐约是个人形,也不知道怎么的,挣扎着动了两下,也没站起来,之后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陈霜降抬头看了看,差不多等下就是涨潮的时候了,滩涂现在还是干的,但是不用太久的时间,那里都会被潮水淹没的。 捧着脑袋想了想,陈霜降很痛苦地发现,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淹死吧。 爬下堤坝,慢慢靠近过去,用手往那人鼻子前探了探,这才松了一口气,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好歹海算是活着的。 既然不是死人的话,陈霜降的胆子就大了很多,仔细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出什么东西,看着不像是受伤,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但是无论怎么叫又叫不醒。没有办法之下,陈霜降只好拉扯着那人的胳膊,很费力地把他从滩涂上拖了出来,只不过堤坝太高,陈霜降实在拖不动,看看也有一定的高度了,潮水应该碰不到了,陈霜降就把那人放到了一颗石头后面。 刚想走,突然之间感觉手被人握住了,差点没把陈霜降的心脏都给吓停。 “娘,别走……”那人似乎是在做噩梦,眼珠子动了动,像是很努力地想睁开,最终还是慢慢地送了手。 因为在滩涂上滚了滚,那人脸上也全是泥泞,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不过听声音感觉很年轻,还是会哭喊着叫娘的年龄。 陈霜降不禁稍微停了停,翻了翻口袋,刚好看到一个红鸡蛋,那是拉陈采春出来到时候,她拿在手里,顺手递给陈霜降的。陈霜降把红鸡蛋放在那人的手心里,从麻黄林拖了枯草替那人盖了盖。 等陈霜降把这个人藏好,回到家的时候都快半夜了,家里都已经上锁了,陈霜降怕吵醒杨氏,也不敢敲门,特地绕到屋后面,对着北面的窗户,小声地叫“三姐”。 陈采春最近心事重重的,睡不安稳,不会就听到了陈霜降的声音,赶紧披了衣服下来开门,一边埋怨:“怎么回来这么晚,还以为你回何家住去了。” “路上遇到了一点事耽搁了下。”陈霜降献宝一样把一直抱在怀里面还带着体温的盒子拿了出来,捧给陈采春,笑眯眯地说,“三姐快打开看看啊。” “什么东西啊,弄这么神秘?”陈采春疑惑地打开一看,立刻吃惊地掩住了嘴,赶紧压低了声音,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 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陈采春又是感动,又是悲伤,又是担心,“你把工钱都给我,那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在何家吃何家住的,又用不着钱的,怕什么?”陈霜降笑了笑,也有些伤感,“只是太少了一点,本来还想凑个十六只整数的……而且也太紧了一点,根本不够时间去买东西的,钱装在盒子里的,又不显,总是寒酸了一点。” “好东西还能到我手里不成?”陈采春叹了一口气。 陈霜降也不说话了,帮着陈采春找了把锁,把盒子锁好,推到床底下藏好。 娶嫁是人生大事,忙碌的很,总觉得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人做,陈霜降总觉得懒懒的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很难得地偷了懒,整天跟在陈采春后面无论杨氏怎么鞭挞责骂,她不声不响的,但是就是不听。 骂了好几次,杨氏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加上其他人也劝,这种好日子里吵架不吉利,没得被人看笑话,杨氏这才悻悻地转身,由她去了。 很快就到了陈采春出嫁的日子,星星都还没有沉下去,陈采春就被人叫醒了,穿上大红的嫁衣,梳好发髻戴上金钗,画上眉抹上胭脂。 “就像是画里出来的仙女一样漂亮。”喜娘绕着陈采春转悠了一圈美滋滋地赞美了一句,然后笑得很甜蜜地望着陈采春,那样子很明显是在讨赏钱。 只可惜,谁都没有理她,害的喜娘很有些悻悻,只好退了出来,背地里却是狠狠地啐了一口,暗骂这一家人小气。 就算是不愿意,陈霜降还是爬了起来,今天她要作为娘家送嫁的人,跟着陈采春的轿子一起出发,从乡下到县城还要走上好长的一段距离。 第二十七章:采春出嫁小妹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小妹,今天你别送我了。”陈采春扯着那一身火红的嫁衣,笑的很是勉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就算是没有陈霜降那也是还有其他女孩子的,这村子里面陈家的亲戚很多,想找一个岁数相当的丫头那是再容易不过了,而且送嫁的姑娘,那是有专门的红包可以拿的,乐意去的人多着呢。 不过陈霜降很有点自欺欺人地想,只要没有亲眼看到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一样,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对于陈霜降说不去送嫁的事情,杨氏果然大发雷霆,那红包可是不小的一份,杨氏很是心疼,气的拿手指狠狠地戳着陈霜降的额头骂:“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种败家的崽子来!” 这边的风俗,婚宴是在中午的,所以天刚亮的时候,杨家的轿子就到了陈家门口,陈霜降也看到一身喜庆的新郎杨柱。 对于杨柱这一个表哥,因为年岁差的有点多,一直不大亲近,见面也少,陈霜降对于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好几年前,现在一看,更是胖得不成样子了,脸圆的跟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一样,一副将军肚更是凸得跟怀胎八月一般。 因为喜服下摆比较长,杨柱穿不惯,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差点没摔跤,杨柱暴躁地对着门槛踢了一脚,本来还想骂上一顿的,但是总算是还知道今天有不少人在看着,硬是忍住了。在陈霜降给他端上桂圆莲子茶的时候,杨柱居然很轻佻地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小表妹越长越水灵了。” 陈霜降忍了半天,才没有当场把杯子砸到杨柱脸上去,只是愈发地觉得陈采春前途坎坷,要跟这样的一个人相处一生,想想都会觉得想哭。 进了门槛,喝了桂圆莲子茶,因为不能耽误良辰吉时,陈采春神色决绝地上了花轿,连哭嫁的架势都没做,引来了围观的人们一阵议论。等嫁妆的箱子抬出来的时候,这种议论声更大了,陈采春的嫁妆只不过区区的十二抬,而且还是轻飘飘的,很明显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压着箱底。 连杨柱这么粗心的人都觉得有点异样,不时地回头瞧上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实在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还没有等这边的事情忙完,陈霜降就偷偷地跑了出来,沿着堤坝慢慢地往何家走回去,忽然就觉得这个家里似乎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留恋的了。 等走到半路,陈霜降倒是突然想到那天晚上自个似乎是救了一个人,本来打算回到村子里找几个人去看看的,后来事情一多,陈霜降立刻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到脑后了。好不容易等到一天两夜之后,再次路过这里的时候,陈霜降才很迟钝地想到了那一个当时还昏迷着,明显身体虚弱的人。 赶紧冲了过去看看,那块大石头后面还残留着红色的鸡蛋壳,但是到处都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了。 连红鸡蛋都吃掉了,那就表示那个人还好好活着,没有被那晚上的潮水给冲刷干净了。反正只要证实没有因为自个的失误而害死一条人命,陈霜降就心安了,至于那一个人最后究竟去了哪里,陈霜降自个还有一堆的烦心事呢,根本没有心思来理会旁人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连脸都没有看清楚过的陌生人。 给周嫂子俩夫妻带了些红鸡蛋跟糖包,也算是通告了他们陈采春的婚事,只是受这个事情的影响,陈霜降的精神就有点恹恹的,干活倒是还用心也没出什么差错,但是那种表情,光看着就觉得有点心灰意冷一般。 周嫂子看不过眼了,就装了一些小菜交给陈霜降说:“夫人说表姑娘喜欢我做的小菜,要我送一点过去,你给我拿过去,顺便在园子里逛一逛,别太晚回来就成。” 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想想周嫂子也是好心,想让她出去散散心,陈霜降也不好意思了,抿着嘴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李兰佩并没有在她住的院子里,她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说,跟何金宝去附近湖边玩去了,然后看看陈霜降拎着的食盒,笑着问:“姐姐这是送给我们家姑娘的吧,我们正想送点心过去呢,那就麻烦姐姐帮着一块送了,也好让我偷个懒,好姐姐。” 陈霜降点头应了,那小丫鬟就高高兴兴地跑回去拿了点心,把食盒并了并,又重新交给陈霜降,然后格外的还有一小包,放在陈霜降手心里,说:“这两块是姑娘赏我的,味道还挺好,就当跑腿费送给姐姐了,千万别嫌弃的。” 打开看了看,原来是绿豆糕,陈霜降含了一块,果然清甜可口,然后就拿着剩下一块,往那小丫鬟嘴里一塞,说:“果然是表姑娘家教出里的,跟我们乡下丫头大不一样,看这嘴甜的。” 闹了一阵,陈霜降看食盒已经装好了,就拎了起来,顺着那小丫鬟指的方向,向湖边走去。 等到了湖边,陈霜降才发现,原来不只有何金宝跟李兰佩两个,居然还有个何金贵,似乎是吵了架,气呼呼地站在一旁。 陈霜降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去,那边何金贵已经听到声响往这边看过来了,陈霜降只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近了说:“二少爷四少爷表姑娘,我拿了点心小菜来。” “是哪里送来的?”李兰佩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笑起来嘴角就有两个小酒窝,用俗话来说,那就是长的跟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一样好看。 “点心是表姑娘院子里拿来的,小菜是周嫂子送来的。”陈霜降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把食盒打开,一碟菜一碟点心地摆开。 吃过一次周嫂子做的小菜,李兰佩就惦记上了,这时候一看立刻就高兴了,赶紧对着何金宝的方向喊了两声,拿筷子挟了一口,很满足地眯起眼笑。 第二十八章:何金宝落水遭罪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在陈霜降的印象中,何金贵这一个二少爷平常就是个书呆,整天呆在书房里念书,基本半步门也不肯出,今天突然会出来湖边玩,想来也是何夫人的主意,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闹了起来。 “二少爷尝尝这点心可好?”李兰佩吃的欢,何金贵杵在一边冷着脸,陈霜降正好在中间,这两边气氛一挟,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陪笑着端上一碟点心,对着何金贵陪笑着劝了一句。 李兰佩也笑眯眯地凑过来说:“我们家点心可好吃了,二表哥赏脸尝尝。” 被陈霜降一劝,何金贵似乎也是觉得自个气息大了一点,何苦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都已经伸出手来了,但是李兰佩一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脸色大变,狠狠地说了一句:“我乡下粗鄙人,表妹家的精细点心,吃不惯,不用了!” 这话一说完,何金贵刚拂袖想走,但是偏又不放心转身对着陈霜降交待着:“跟好表姑娘,仔细别让她玩水,早些回去,不准误了吃饭。” 原只是打算出来逛一圈散散心,没想到却是招揽了这么一个活,陈霜降就算是心里不愿意,也不敢说,低眉应了,看着何金贵毫不留恋的走远,陈霜降很有种无力的感觉,要她一个小丫头好好管着表姑娘,这真的是一个比较艰难的事儿。 “什么人啊,乡里巴佬的,谁稀罕呢……”陈霜降正在对着何金贵瞧,忽然一阵风吹来,李兰佩刚站在上风处,竟然送来了这么一句嘟哝,陈霜降直接听得愣住了,没想到这么一个长得跟小仙女一样的表姑娘居然也会有这样重的心思。 李兰佩机警,只嘀咕了这么一句,就立刻闭嘴不说,转而拉着陈霜降露着甜蜜的笑容,亲切地说话,看陈霜降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该是没有听到,才慢慢地放开了,真正地跟陈霜降说起了闲话。 这闲话说了半天,点心也吃的差不多饱了,居然还不见何金宝出来,这就有点奇怪了,何四少平常虽然好玩,但是也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 “四少他?”陈霜降很有些踯躅地说。 “四表哥也真是。”李兰佩娇嗔地骂了一句,也放心不下,然后起身要去那边寻去,陈霜降只能急忙跟了上去。 这一会已经是十一月,南方的天气虽然不至于天寒地冻,但是寒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湿冷湿冷的,湖边的树木倒是还茂盛,绿叶葱葱,柳条一丝一丝的,映着波光粼粼的湖边饶是好看。 陈霜降眼尖,远远地就看到何金宝正拉着一串柳条往湖里面探,也不知道在捞什么,半个身子被枝叶挡着,半个身子都探到湖面上了,赶紧叫了李兰佩,指给她看。 “啊,四表哥!”李兰佩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对着那边喊,“四表哥你干什么,赶紧下来!” 何金宝似乎也是听到了李兰佩的尖叫,还抬头往这边看了看,还没等他招手,忽然就尖叫了一声,然后一直抓着柳条的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松开了,扑通一头栽进了湖水里头。 吓得李兰佩拎起裙子,拔腿就往那边跑去,陈霜降倒是呆呆地站了一会,感觉自个像是眼花了一般,那一瞬间似乎是在柳条之间望见了一片衣角掠过。还想着探头看个清楚的,那李兰佩急了,很冲着对着这边喊:“还傻愣在那里干嘛,赶紧来救人!” 陈霜降这才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瞄了一根树枝使劲地攀了下来,赶紧抗过去对着何金宝扔了过去。“四少爷赶紧抓住!” 幸好何金宝是皮惯的,下水摸鱼的事情从来没有少干,凫水游泳自然是娴熟的,只不过因为天冷,衣服穿得厚,水一浸就沉沉地往下坠,何金宝又没什么防备,一时间慌了神,倒是狠狠地灌了几口水。 正在水里努力扑腾的何金宝被陈霜降伸过来的树枝戳了两下,总算是听到了李兰佩的呼喊,伸手摸了两下,抓住了树枝,然后陈霜降用力地把他给拉了回来,拖上了岸。 泡在水里面的时候倒还不觉得,这么上岸被冷风一吹,何金宝立刻就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冻得格格地发抖,脸上青白一片,看着好不吓人。 李兰佩跟陈霜降也吓坏了,也顾不上收拾东西,一人一边慌忙地扶着何金宝的胳膊,往何家赶去,看着何金宝被婆子扶进去,换了衣服,裹了被子,灌了姜汤,才得了空隙出来。 陈霜降倒是又被何夫人叫去问了一回话,陈霜降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给讲了一遍,对于可能那湖边还有旁人在,因为陈霜降没有看真切,所以她也就瞒下了不说,只说站得太远,也不知道何金宝怎么的就掉了进去。 “这皮猴子总也学不好,专干这些事来糟心人。”何夫人气的大力拍打了下桌子,差点没把腕上的一只青玉手镯给打碎。 陈霜降还以为要跟她算帐了,吓得赶紧跪了下去,有心想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地低了头。 谁想到何夫人气恼了一会,就和下气了,好言好语地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不关你的事,今的事你做的挺好,下去顽吧。”又转头对着王嫂子吩咐,“等下迟点去请个大夫,这个泼皮猴子总是要冻上一冻,才会清醒学乖。” 王嫂子自然是应了。 这么大冬天的,路上又是吹了一阵的冷风,这天晚上何金宝就风寒高烧不退。大夫来去忙活了一整夜才让何金宝稍好了一些,郑重地吩咐了吩咐,一定要小心仔细照看,煎了七八帖药,才把何金宝的病慢慢地压了下来。 何金宝的病发的凶险,差点没把何夫人给吓到,因为她是特地吩咐了迟点找大夫,对于何老四何夫人一向是不待见的,但是也没有恶毒到非要何金宝死的地步。何金宝高烧那一段日子,何夫人也是急得团团转,生怕万一有个好歹,要是被何老爷知道,那还不得怨死她,一听大夫说何金宝果然好了,何夫人倒是诚心地双掌合十念了一句:“老天保佑。” 第二十九章:手心手背肉不同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刚想着让丫鬟送大夫下去领诊金,却看到王嫂子站在门口不停地对着她使眼色,何夫人不由停了停,改口说:“大夫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歇,等下少不得还要劳烦。” 看大夫下去了,王嫂子才凑了上来,神秘兮兮地说:“夫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这话……” “这陈霜降,夫人也不是见着了么,其他都好,就是家世低了一点。要是四少爷有个……什么的话,夫人情急之下把陈家丫头配给他,人家知道了,非但不会说闲话,反而要夸奖夫人眼光好了。” 王嫂子这是在重提给何金宝定亲的事,何夫人这一回倒是认真的考虑开了,最近李夫人一直在跟她旁敲侧击地打听何金宝的事情,看来是真的相中了何金宝,何金贵又跟李兰佩处的不好,要不是她强逼着,这个儿子宁愿躲在房里发呆也不肯出门。看着何金宝跟李兰佩成好事的,何夫人觉得不甘心,真把陈霜降说给何金宝的,何夫人也不放心,她还想着多看一阵,挑一个温和听话好拿捏的媳妇。 王嫂子倒是叫冤,说:“也吃不准姨夫人究竟什么个时候挑明说,这时间也忒紧了些,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这陈家丫头好歹也是知底细,温顺又勤快,难得是她还是个自由身,没入了奴籍,丫鬟里面倒是有年纪相当的,但是老爷那里,怕是不会同意的。” “陈家是贱户,怕老爷也是反对的。” “那要是四少爷不好了呢?”何夫人被唬了一跳,忙定眼望了望王嫂子,然后渐渐地似乎是明白了,王嫂子也是得意地一笑,“要是冲喜的话……老爷平日里也不大管事,不会知道的。” 何夫人的那点小心思,陈霜降是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这几天她过的胆战心惊的。 何金宝落水的那天,陈霜降就恍惚中看到有旁的人在一般,只不过当然只顾着要救何金宝上来,也不能肯定,回来的时候又怕没有看好何金宝被何夫人罚,万幸的是,何夫人只是问了下情况,旁的什么都没说就放过了陈霜降。 陈霜降还是觉得很疲倦,摇摇晃晃地回去睡了一觉,还是觉得精神不济,等到了饭点,陈霜降才很迟钝地想起来,啊,昨天光顾着慌了,居然把食盒落在湖边忘了拿回来。 赶紧跟周嫂子说了一声,陈霜降就急匆匆跑出何家,往湖边跑去,大冬天的来湖边的人少,食盒还是好好地搁在石头上,只不过小菜跟点心却是空了,上面停着一群的麻雀小鸟,陈霜降一靠近,它们就呼啦啦地一阵乱飞。 毕竟过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灰,陈霜降把碟子跟食盒收起来,就着湖水洗干净装好,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往前面瞄,丛这边看的话,刚好能很清楚地看到何金宝落水的地方。 警惕心跟好奇心战斗了半天,最终陈霜降还是站了起来,安慰了自个一句:“都是昨天的事了,有什么人的话,也早就走了。”慢慢地踱了过去。 也不知道何金宝在这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居然能那样危险地探出身体去,陈霜降在这边绕了一圈,只觉得花草树木实在是丰盛了一些,就算是冬天枝叶萧条,要是真有心躲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因为何金宝在这中间蹿过,草木倾倒还是很明显的,杂草太多,难免有些带棘带刺的长在里面,上面还挂了一条淡绿色的丝线,估计应该是从谁的衣服上刮下来的吧。 只不过,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何金宝穿的似乎是青色的,李兰佩应该也不是绿色的,至于陈霜降她自个根本就没有一件绿色的。 那就是说陈霜降并没有看错,当时真的还有别的人在了。 而且这个位置离当时的何金宝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直接碰到,何金宝,他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么,而不是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才掉到水里的么? 突然之间陈霜降就想起了周嫂子平常教导她的那些话,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但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踩低捧高的事情却是一样不少,做人处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然怎么被那群人生吞了骨头都不知道。 居然真的碰上了这种阴损的事情,陈霜降顿时吓得冷汗淋漓,赶紧抓了食盒踢踢踏踏地就往回跑,生怕一个跑慢就被什么人给看到发现了。 因为心里面存了这么一个事情,又不敢跟人说去,陈霜降感觉自个很有点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稍微一点动静,都能把她吓得跳了起来,虽然是极力隐瞒,但是还是被周嫂子看出了异样,不过幸好还有上一阵子陈采春出嫁的事情,这种异常都被归结到了那个情绪的延伸,倒是没有引起多大的怀疑。 这样忐忑地过了好久,似乎是一直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陈霜降才慢慢地安心了,无论怎么样,自己发现有人想陷害何金宝的事情应该是没有人知道吧,只不过何金宝该怎么办呢? 虽然担心何金宝,但是陈霜降也没有那个胆子去跟人说何金宝不是自个掉进去的,是有人推他下水的。她只能悄悄地出去转悠一圈,每天去打听一下何金宝的消息。 何金宝的烧终于退了,还没等陈霜降松了一口气,忽然又传出了病情反复,大夫都快搬进那房间长住的消息。 陈霜降不知道这是何夫人买通了大夫,要把何金宝的病往重了说,又下了安神昏睡的药,好给冲喜的事情造个势,她还在一直担心,难道是那个人看落水没淹死何金宝,又去动了什么手脚,该怎么办呢? 何夫人的计划倒是进行的挺顺利的,何老爷虽然不见的有多疼爱何金宝,但是毕竟是亲生儿子,这么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也是很让他心疼的,大夫一再地说要凭天意,何老爷就有些心灰意冷了,刚在这个时候何夫人就提出要给何金宝冲喜。 第三十章:卖女嫁女总成实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我特地找道士看过了,陈世友家四丫头的八字很好,旺夫旺财,兴许娶了她喜气一冲,四小子就自个好了。” “你妹妹那里……”对于李夫人的心思,何老爷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的,所以很有点迟疑。 何夫人就淌泪了,抹着眼角说:“我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么,老四病成这样,妹夫是当官的,他家的姑娘金贵,能答应冲喜么,再说这书信一来一回该多少个月,老四这样子怎么等得起?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好歹也是叫我一声娘,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老四就这么过去吧……” “好好好,都随你。”何老爷最头痛就是女人哭了,何夫人一哭他就没辙,而且夫人说的也是有点道理的,所以赶紧就应了下来。 事情既然同意了下来,何夫人怕拖久了又生出什么变故,赶紧准备起来,叫人找了媒婆跟杨氏说去,杨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又听说何家不要嫁妆,立刻就乐颠乐颠准备开了。 关于这个亲事,陈霜降反而却是最迟知道的那个,她在按着日常的习惯,端饭之前绕一圈去何金宝院子打听一下情况,结果却是看到很奇怪的一幕,原先寂静的小院子突然多了很多人,上下忙碌地打包收拾东西,似乎是要搬家一样,不时地还有人拿着红纸红布四处地布置。 “这是在做什么呢?”趁着空,陈霜降随便抓了一个小丫鬟来问。 “什么做什么,当然是搬家了,四少爷要成亲了,自然不能再跟三少爷拼一个院子了。”小丫鬟理所当然地回答,等她回头看清楚陈霜降的时候,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奇怪了表姑娘那边没见到动静呢?” “关表姑娘什么事,跟四少爷成亲的人是你啊!” 陈霜降突然发现她对于人生应该没有了任何指望,本来还以为陈采春的结局应该是最差的了,没想到杨氏居然还会把她送出冲喜。 因为日子渐渐近了,陈霜降被送回了家里待嫁,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跟个半死人没什么两样了。陈世友看着心疼,悄悄地跟陈霜降说:“丫头,要是你不愿意,咱就不嫁了。” “这种话为什么从来不在事前说……”陈霜降幽幽地嘟哝了一声,在陈世友还没有听清楚之前,又慢慢地笑,说,“嫁,为什么不嫁?何四少我至少是认得的,总比被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等到陈霜降一个人的时候,她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好好地藏着一本诗经,陈霜降小心地摸了摸,忽然就觉得苏幕经常带着腼腆笑容的脸庞居然慢慢开始模糊,记忆不清了,陈霜降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了下来。赶紧抹了一把,重新包了包,本来想扔到床底下去,终于还是没舍得,拍干净灰,放到了自个的随身包裹里。 因为打的是冲喜的名头,何金宝的亲事自然是不可能大办,就在十二月初的一天早上,一顶花轿抬着陈霜降进了何家的门,何金宝还昏睡在床上,连拜堂都是何金元拖着虚弱的身体来替他拜的,之后陈霜降就被送进了洞房,正式成为了何家妇。 拜堂的时候还是中午,但是客人们却是一直闹到入夜才渐渐地散开,幸好,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了给何金宝冲喜,倒是没有不开眼的人来闹洞房,新房里面倒是安静的很。 陈霜降静静地在新床上坐了一会,看着满眼的红烛红喜红帐,只觉得一片的触目惊心,合着眼休息了会,陈霜降才转过头去看,一直睡在床上的何金宝。 床上同样铺着大红的连理枝被子,在这么一大片红色中,何金宝那张小麦色的脸庞倒是显得格外的清爽,害的陈霜降不由地多看了几眼。慢慢地伸手在何金宝额头上探了探,感觉温度还是很正常的,没有发烧的情况,而且看看脸色也还好,呼吸平稳,似乎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病入膏肓到非要冲喜来医治的地步。 感觉有点奇怪啊。陈霜降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陈霜降下意识地弹起了身,摆出一幅正襟危坐的模样,想起来刚才自个可是大胆摸了何金宝的额头,虽然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发烧,但是万一要是被人看到的话……陈霜降不禁羞红了脸。 “四奶奶。”随着这一声唤,帘子一掀,走进一个穿着湖绿对襟裙子的小丫鬟,端着一碗药,对着陈霜降行了一礼,脆生生地说,“我叫春燕,是夫人专门拨过来在这院子里伺候的。四奶奶这是四少爷的药。” 陈霜降不自在地转了转头,总要愣一下才能反应过来,这一声四奶奶是冲着她叫的。陈霜降有些吃力地按着额头,几乎是蒙在红盖头下面,傀儡一样被人牵过来牵过去牵了一整天,陈霜降觉得很有点头痛,但是听到喝药,陈霜降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 从何金宝落水开始,陈霜降就有个怀疑,有人推何金宝下水,之后无论是湖边发现的衣服碎片,还是何金宝的病情反复,似乎都侧面印证了陈霜降的推断。 回头看了一眼沉睡毫不知情的何金宝,陈霜降想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他现在都已经成为她的丈夫,陈霜降总要尽力护他个周全的。 “这药先搁着吧,等凉了,我会给四少爷喝的。” 春燕应了一声,把药放在了桌子上,看陈霜降似乎是不喜欢她候在这边的样子,关了门窗就乖巧地退了出去。 留下陈霜降一个人对着这药踯躅了,究竟要不要给何金宝喝这一碗药呢,给他喝,万一有毒,那不是要毒死他了,不给他喝,万一真的是有病,那不是又害了他,陈霜降左右为难啊。 想半天,陈霜降倒是想起了一些乡野传闻的,据说象牙银器一类的东西能试毒,只是象牙那可是真正精贵的东西,陈霜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户人家藏着这个东西,至于银器,陈霜降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小银馃子,也不管有没有用,就放到汤药里试了一下。 第三十一章:小夫妻相处模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其实对于何夫人来说,她只是不满意他跟李兰佩要好的事,也不是真心想要害何金宝的,在何夫人看来,何金宝已经成了亲,自然就不可能再肖想李兰佩,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何金宝的病也该好了。所以今天送过去的这一碗药,还真的只是寻常进补的药,没有再加上什么安神昏睡的药,等明天何金宝醒转之后,自然就能顺理成章地断了药,送走大夫。 所以无论陈霜降怎么拿金器银器在汤药里面试,怎么也不会试出什么结果,陈霜降还觉得有点不放心,想了想,一狠心,自个大大地喝上了两口,干坐着等了半天,没觉察出什么异样,这才把何金宝叫起来,喂他吃了药,看着他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 这就是她的丈夫,就是她以后的生活?本来陈霜降还觉得自己应该会伤心落泪一番的,但是真的临到头了,她居然发现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好不容易给何金宝喂了药,收拾了下房间,就着桌子上的点心垫了垫肚子,不知不觉中就趴在桌子前睡着了,睡前倒是有个模糊的念头,至少杨氏总不能再卖她第二次,应该还算是好的吧。 凑合着睡了一夜,天刚亮,陈霜降习惯性地就醒了,怔了好一会才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了看何金宝似乎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陈霜降站起来悄悄地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然后整理了下妆容,看看没有什么大的遗漏了,才起来打开了门。 没想到,陈霜降起的早,春燕起的更早,早早地在一边候着,听到开门的声音,赶紧跑了过来,问:“四奶奶这是起了,我去给你打水。” 昨天还是何家下人,今天摇身一变就成主人了,苦日子过惯了的陈霜降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大适应,很勉强才应了声,“……好吧。” 春燕动作倒利落,很快地打了一盆热水,帮着陈霜降洗漱,穿衣,弄得陈霜降十分的不自在,不过她倒是想到周嫂子说的何家也是有规矩的,做丫鬟跟做奶奶的差别陈霜降还没有弄明白,能有个人来帮她拿主意也好的,于是就随着春燕做去了。 春燕手脚伶俐的很,一边小嘴一张一张的啪嗒啪嗒地说着闲话,一边双手灵活地在陈霜降头上穿梭,不一会就给陈霜降梳了一个百合髻,再戴上一支金钗,换上一身大红锁边交领衣衫。这一套行头看着倒是十分不错,只不过因为陈霜降年岁还小,身形都没长成,一脸稚气,这漂亮的发型衣服在她身上非但没觉得好看,反而是有种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陈霜降就着镜子看了一下,只是皱了皱眉头,觉得很奇怪没说,反而跟春燕闲话:“以前你在哪做事的,怎么都没见过你?” “以前啊,我是在田庄里做活的,四少爷成亲缺人手才调我过来的,四奶奶自然是不认得我。”春燕说话总是脆生生的,倒是有点让陈霜降想起了陈采春,不由也笑开了。 刚收拾妥当,就听到何金宝翻身的动作,看了一眼,果然是醒了,正迷迷糊糊地伸手在床头摸衣服。 虽然昨天才是成亲的正日子,但是那个时候何金宝还是昏睡不醒的,陈霜降突然就感到一阵的窘迫,都不敢抬头看人了,只是春燕那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根本找不到影了,陈霜降没有办法,只能红着脸迎了上去,把何金宝的衣服捧了上去。 幸好平常的时候,何金宝跟何金元两兄弟就只有一个婆子照顾,何金宝还没有被养的太娇贵,一早醒来就自主地穿衣服梳头洗脸,虽然衣服穿的很不平整,头发也只是用梳子随便刮了两下,洗脸更是泼了两把水就算好,但是陈霜降至少是松了口气,看样子似乎是不用她贴身伺候了。 泼了两把水,何金宝清醒过来,这才看到陈霜降站在一边,挺吃惊的问了一句:“咦,你怎么在这里,太爷让你来看我的么,怎么穿成这样,跟个小红包似的?” “四少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陈霜降也不知道怎么跟何金宝说,干脆就直接不开口,挑了个稳妥的话题问。 “脚还有点软,估摸是躺的有点久了,我这是病了多久?” “总有二十多天了。”陈霜降看了看天色,还算早,就跟何金宝商量,“要不先请大夫来看了,再去老爷夫人那边请安?” 何金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陈霜降就到门口去叫了声春燕,让她去请大夫过来。 一开始是因为睡迷糊了没注意到,等他清醒了才发现,不单是陈霜降的装扮奇怪,这房间也不是他住惯的那间,大红的喜字贴在正面墙壁上,对着两只通红的龙凤烛,格外的刺眼。 “这是怎么弄的,谁把我搬到这里的,这是给谁办的亲事!” 陈霜降不好说,只管低了头,何金宝却是越看越怒,看问陈霜降问不出来,气的一拂袖说:“我问老爷太太去!”火气很大地冲出了门。 陈霜降想拦,还没等她说话,就被何金宝推了一下,差点没栽一个大跟头,春燕赶紧去扶她,焦急地问:“四奶奶这可怎么办才好?” 能怎么办呢?陈霜降只能苦笑,看这个样子,她今天似乎是安稳不了。想着接下去应该还有好大一份架势,陈霜降倒是先摸了摸肚子,昨天她可是差不多一天没吃过东西,只垫了几块点心的,现在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没有等她开口,就听到咕噜一声,肚子先叫了。 “要不我先去端饭来。”春燕说。 “这个时候不要忙,有什么现成的就拿一点。”何金宝都怒气冲冲地跑出门了,这种时候陈霜降要是真的大张旗鼓地去厨房里拿饭,这不是专门给人闲话么,所以就算是真的饿狠了,陈霜降还是阻止想着要出门的春燕。 第三十二章:新媳妇洗手做羹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点心的话,何家其实备的不多,但是好歹昨天是大喜日子,春燕就分到了两只红鸡蛋一包糖,刚好拿了出来。陈霜降看着红鸡蛋就有点皱眉,她从小就不爱吃煮鸡蛋,嫌噎得慌,好容易吃下一只,又灌了两杯茶,陈霜降立刻就觉得没了胃口。 瞅着天,差不多也是何夫人何老爷起身了,就带着春燕,往何夫人院子里过来了。 大厅里面早就坐了一圈人,从最上面的何老爷何夫人,到几个姨娘小辈齐全了,居然连李夫人并着李兰佩都在,何金宝正站在中央梗着脖子问:“为什么?” 陈霜降都走到门口了,才听到这么一声,立刻就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再吃慢一点,再走慢一点就好了,只是没想到都这么好一会了,这边居然还没有闹完,那自己这一只脚就在门槛上的,究竟是进还是不进好呢? 只不过这么一身大红的衣服,到哪里不显眼的,还没等陈霜降想好,就有眼尖的瞧见她了,笑着说一声:“新媳妇来了。” 这一回就算陈霜降想走也来不及了,只好把那悻悻的心情给收了,低眉顺眼地进了大厅,只当是没看到何金宝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王嫂子很有眼色地捧上一盏茶,陈霜降也知道这是媳妇茶,喝了媳妇茶才算是真正地被这家人承认,于是就跪下来磕头,再接过茶奉上,再换一个人跪下磕头,奉茶。 本来奉茶的时候,还要奉上新媳妇自做的绣品,以示孝心,只不过陈霜降要等过了年才满十一岁,原先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嫁人,根本没做过这一类东西,而且何家是想着冲喜,时间又紧,连去市集买成品的空都没留下,所以陈霜降只能是空着手来磕头了。 好在大家都是知道这种情况的,也是轻轻地就揭过了,喝了茶,回了个小荷包,也没有为难陈霜降的。 长辈是要磕头奉茶的,轮到平辈的只要福一福,行过礼,倒声好,也就没那么正式了,虽然笑得有些勉强,好歹都是给了陈霜降笑容的。 等陈霜降面对李家母女的时候,有些迟疑了,还从来没听说有哪家奉媳妇茶的时候有外姓亲戚的,这李夫人光明正大地坐着,虽然只是亲戚,但是总归是长辈,杨氏只教陈霜降见着长辈要磕头,可没说见着亲戚要怎么样,这究竟是要磕头还是不磕头呢,陈霜降为难了。 倒是李兰佩沉不住气,现在年纪还小,跟何金宝说不上两情相悦情深意重什么的,但是朦胧的好感还是有的,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占有欲,总觉得是陈霜降抢了她的玩具一样,看着陈霜降就有点横挑鼻子竖挑眼,当时就冷冷地说:“这就是新表嫂啊,好像挺面熟的,哪里见过呢?” 当然面熟了,上次去湖边的时候,还是陈霜降给送的点心,都还聊过好几句,原来这才是只是觉得面熟而已。 就在刚才何金宝还就这个事情大闹了一番,不就是病了几天么,怎么就病出个新娘子来,好不容易何夫人脑筋一转把李夫人母女请了过来,何金宝好歹还是知道礼的,不好说什么大逆的话,又不肯就此罢休,这才造成僵持的局面。 等陈霜降进来,大家转了注意力,何金宝对于陈霜降有点怨气,但那也是打小就认识的,相处又还好,也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凶狠对待。 只不过李兰佩的一声“新嫂子”又把何金宝的怨气给勾勒了出来,在他来看就是睡了一觉就发现自个讨了个新媳妇,也没有一个人来事先知会他一声,何金宝就愤怒了,这孩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这下更是气的眼睛都红了,拽紧拳头,就差发作了。 结果何老爷一记眼刀下来,何金宝就瘪了,只能乖乖地听着训:“闹什么闹,太太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病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好了,以后更要省心孝顺。杵在这里干嘛,带着你媳妇,还不带着你媳妇去给太爷奉茶的!” 何金宝不敢忤逆何老爷,别别扭扭地走门了,陈霜降赶紧跟了上去,等走到没人的地方,何金宝突然停住了,带着隐约的怒意说:“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也跟他们一样来骗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办法?陈霜降还觉得委屈,但是看着何金宝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对,肩膀似乎在微微抖动,绕到他前面一看,眼眶都红了,那眼泪珠子啪嗒地掉了下来,这也是个委屈的孩啊。 陈霜降就有点心软了,解释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来问我的。”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这一对小夫妻就沉默了,一前一后跟着到了何太爷的小院子。周嫂子早就等在那头了,本来还想说几句吉利的话,一看这两人脸色都不对,也不敢多说,赶紧引了进去。 在进门之前,陈霜降小心翼翼地扯着何金宝的袖子拉了几下,对着他做了一个笑的表情,示意他需要高兴一点。何金宝只是板着脸看了看,也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没,周嫂子已经在催了,陈霜降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微笑了一下,然后才进了大厅。 对于何太爷来说,孙子娶媳妇是件相当值得庆贺的事情,虽然这个媳妇是在何金宝病得不省人事抬进来冲喜的,但是她一进门,何金宝就起来了,这也是事实,所以何太爷对于陈霜降基本上还是相当满意的。 跟着何金宝一起磕了头,奉了茶,何太爷笑眯眯地接了喝了口,然后一人塞了个小荷包,就拉着何金宝说话去了。 出嫁那会,杨氏也有给陈霜降叨念过一阵规矩什么的,其中有一个陈霜降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新妇头三天是要为家里准备吃食的。 所以陈霜降一直忐忑着,怕起迟了,昨晚还不怎么敢睡熟,特地早早地起来,但是等她准备好了,却一直没有人来叫她做饭,陈霜降又记得何家规矩多着呢,不敢随便乱跑,只以为各村有各村的风俗,可能跟杨氏知道的不同。 第三十三章:爱钱爱财爱奉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等何太爷跟何金宝说话去了,陈霜降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跟着过去呢,还是转身好告辞了? 正在这个时候,周嫂子上前问了何太爷早饭想吃什么,还特地瞧着盯着陈霜降说:“鸡肉粥配着咸菜饼可好,看着也清爽。” 陈霜降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这顿早饭是要她来做的,赶紧跟着告了一声,然后跟着周嫂子往小厨房走去。 “这丫头,平常挺机警的,今天怎么……”周嫂子笑骂了一声,又突然停了,然后福了身,说,“四奶奶见谅,我失礼了。” “周嫂子你也跟我讲这些,什么四奶奶,不就一冲喜的丫头么,就刚才四少爷还在夫人那里闹过了呢。”陈霜降也是脸色一黯,看着周嫂子神色也有点不自在起来,赶紧又笑了下,忙把话题给扯开来了,洗手开始做饭。 对于新妇头三天入厨的事,何夫人不怎么在意,但是何太爷是老辈人,看得尤其重,所以渐渐地就变成了何家的媳妇做了,只有何太爷一个人吃。 做饭的事,陈霜降还只在家里做过,在何家的时候,小厨房很少有开的时候,周嫂子手艺又好,陈霜降一般都是打着下手,很少有机会动手。 周嫂子一开始还怕陈霜降做不来,还打算帮着做了,后来看着陈霜降淘米煮粥,和面煎饼都是异常熟练,不懂的还会很小心地开口问,这才放了心,专心地帮她烧起火来,一面说:“没想到四奶奶做饭也是一把好手,以前倒还真没想到。” “也就是家里做惯的,上不了什么台面。”陈霜降一边说,一边把咸菜饼捞出来控干油,才装到盘子里,又开盖看了看粥,关小了火,焖上一会,才拿碗出来装了。 “也不知道合不合太爷的胃口?”看着样子是挺好的,陈霜降还是有点担心。 周嫂子一直瞧着,等陈霜降全装好了才问:“四奶奶不先尝下味道?” “啊?”陈霜降有点奇怪了,在陈家里做饭,因为时常要拜神拜祖宗,那些饭菜都是要干净不能动的,所以渐渐地陈霜降也就养成了做饭做菜从来不会先尝味道的习惯,至于油盐什么的,做熟了的话,放多放少心里自然会有数,也用不着试。反而是听到周嫂子说要先尝味道,陈霜降感到疑惑不解,迟疑了一下,才说:“太爷还没吃,我先尝怕是不敬吧。” 等陈霜降端着盘子出了厨房,周嫂子才就着留给她的那一份尝了尝,咸淡都好,陈霜降还真的是做惯的,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估计是何太爷劝了何金宝一通,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看何金宝的样子似乎是比来的时候好了许多,脸色也没板得那么可怕了,陈霜降赶紧把盘子端了上去,请太爷用饭。 “小四怕也是没吃饭吧,也坐下尝尝你媳妇的手艺,小四媳妇也别忙活了,一家人讲那么虚的,热热闹闹地才好。”何太爷笑呵呵地说。 再次见着何太爷,陈霜降心里还有些虚的,只不过上一段时间才跟何太爷预借了之后三年的月钱,转眼又嫁进了何家,那欠下的月钱何家虽然没有说什么,陈霜降总觉得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几分感激。 所以在面对着何太爷的时候难免有些局促了一点,虽然何太爷再三说一家人不讲究那虚的,陈霜降还是呈了粥,分了饼,看他们两个都开吃起来了,才就着何金宝边上坐了下来,慢慢地吃着自己的那一份。 陈霜降是新媳妇,总是带着点腼腆,一顿饭下来基本没说什么话,何太爷是老人家无论是什么原因,对于这样的喜事那都是真心欢喜的,一高兴对待何金宝上倒比平常更是和蔼几分,惹得何金宝目光闪闪似乎是很有点感动样。 好不容易吃完饭,又闲聊了一会,何金宝毕竟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就算是好人也把骨头给躺酥了,就觉得累了,跟何太爷告辞,又带着陈霜降慢慢地踱回了他的新院子。 看着何金宝脱了外衣就往床上爬,陈霜降还是有几分担心地说:“四少爷先别睡,等看过大夫再歇可好?” 看何金宝也是恹恹的没有反对,陈霜降就当他同意了,让春燕又去找了那个大夫来,给何金宝诊了一回脉,然后说:“大致已经好了,再服两三帖药就可以痊愈了。” “谁要喝那苦不拉吱的汤药!”何金宝赌气地咕哝一声,把脸转到里面去,不再理人。 感觉这何四少爷似乎是比陈书楠还要孩子气,陈霜降也不恼,送了大夫出门,大夫还念着赏钱不肯走,陈霜降也不知道究竟该给多少,就悄悄地在今早刚收到的荷包里面拿了一枚银铢子,才把乐呵呵的大夫给送走了。 之前陈霜降是在何家做下人,对于这个不时地需要发放赏钱的习惯还是很有点了解的,只不过真的轮到她做主的时候,陈霜降才觉得有点头痛。何家自然是有聘礼送过来的,但是全是由杨氏收走了,除了几套必要的衣服首饰,什么都没有留给陈霜降,陈霜降几乎是一贫如洗地嫁了进来。 第一天就损失了一个银铢子,陈霜降不由心疼地靠在门框上叹气,看看春燕在那忙着洗衣服扫院子,何金宝又像是睡着了一样,想想今天也该没什么事。 陈霜降就去换了一身日常的衣衫,才觉得稍微自在了一点,把奉茶收到的小荷包拿出来数了数,合起来居然也有二十来个银铢子,害的陈霜降翻来覆去地数了好几次,乐的眉开眼笑的。 不想何金宝睡了这么多天,虽然是爬到了床上却是全没有睡意,无聊地翻腾了几下,刚好就看到陈霜降这么一幅乐滋滋的模样,立刻感觉有点不爽,就嘁了一声,不屑地评价道:“整一个财迷!” 陈霜降正高兴着忽然听到何金宝不阴不阳地冒了出这么一句,有点悻悻地回了一句:“爱钱也没什么不好。” 第三十四章:日日处细水点滴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不过毕竟还是收敛了起来,不敢再数,找了个箱子把钱都装进去锁好,宝贝地把钥匙给收了起来。 又想到何金宝也是收了不少的,陈霜降就很好心地问:“四少爷你那份准备要收哪?” “不就这么一点小钱,至于这样么?”何金宝毫不在意地把他的外衣扔了过来,他收的小荷包都好好地放在口袋里呢。 这意思是要陈霜降管着了?陈霜降寻思着,本来还想再找一个盒子分开来放,结果带锁的盒子不多,她对这里又不够熟,找来找去没找到第二个,也就不折腾了,重新把自个放钱的小箱子拿了出来,一起放了进去。然后又找了个账本,很心细把数目给记了下来,让何金宝过目。 “哟,你还认字,只不过这字写的也太丑了一点,还没有我一半好。”何金宝觉得好奇了,乡下地方,会认字的人还是很少的,之前也从来没有听陈霜降说过她认字,何金宝立刻就感觉心灵有点受伤了,心想我把你当是个朋友,你却把我当根草,什么都不来跟来说,还联合他们一起来哄骗我。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气哄哄地往床上一躺,闭着眼不肯说话了。 陈霜降哪里知道何金宝想得这么多弯弯道道的,大夫说何金宝还要养着,陈霜降就当他身体还差,看他起来说了会话又躺了回去,还以为他是真的乏了,也就不理会他,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何金宝赌气躺床上,躺着躺着还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不说,陈霜降把钱财都收拾好了,找个不起眼的抽屉装了,坐下来想一想,突然发现自个似乎是没事做了。 无论是在家当丫头的时候,还是在何家当丫鬟的时候,陈霜降还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过,做饭洗衣服打扫,剩余的时间还要缝袜子补裤子,再剩余的时间就看点书认点字,真的没有空闲的时间。 而嫁人之后,其他的改变陈霜降暂时还没有觉察出来,至少从时间上来说,猛然地就多出了一大把。 在何家里面,除非必要,一般来说,大家都是各在各的院子里吃各的饭,虽然不够亲密,但是却是自在,也免了陈霜降去侍奉布菜的麻烦。所以只有新婚的前三天,陈霜降需要去给何太爷做早饭,之后的日子,除了每天早上请个安,就再没有旁的事情可做了。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陈霜降叹气,把空出来的小荷包都收拾装好,再把何金宝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给拾起来折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 只是收拾着收拾着,陈霜降看着何金宝倒有几分真切的同情了,何夫人不待见他,这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过陈霜降一开始想,再怎么着这也是个小子,总不能过份到哪里去。 等陈霜降收拾何金宝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外面的衣服看着倒还好,因为要成亲也是有新做几套的,只不过那些小衣小裤就很不成样子了,补丁都快打满当当了,何金宝居然还在上身穿着,看着就叫人觉得有点心酸啊,这少爷究竟算个什么少爷啊? 陈霜降还觉得很有点不敢置信,特地跑过去翻了翻衣柜,都是差不多样子,外面衣衫半旧不新倒还能看,小衣就破得不能看了,有双袜子还是陈霜降以前给他做的,都穿了一两年,还算是这其中比较新的了。 何家的下人每一个季度都还有一身新衣服呢,陈霜降想着这何金宝在何家的地步差不多只比下人好上那么一点点了。 想了想,陈霜降翻了翻,看她的嫁妆里面还有一匹布就翻了出来,料子虽然并不怎么好,但是颜色倒还好,月白色,拿来给何金宝做小衣也刚好。 拿了何金宝的旧衣服量了尺寸,陈霜降就拿了剪子划粉,铺平布,慢慢地开始做起来。 等何金宝睡醒,他刚好看到陈霜降低着头,拿着剪子专心地在布匹上滑动,有几片阳光照耀在她脸上,稚气还带着微微的绒毛,突然让他有种很鲜嫩美好的感觉。 “四少爷醒了,那我就叫春燕传饭。”陈霜降偶然一回头正看到何金宝炯炯的眼神,就放下东西问。 “随便吧。”何金宝窘迫了一下,爬起来看着这一桌子的针线,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弄得这么乱?” 陈霜降也有些窘了,小脸红扑扑,平常她还只缝过袜子纳过鞋底,衣服还没有正经做过,本来还以为应该还简单的,等真正做起来才发觉不如自个想象的简单,怕浪费了东西,陈霜降又小心地很,量了又量,所以做了半天,也才刚裁出一两块布来。 “想给你……做件衣服的。”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何金宝也跟着脸红了一下,除了以前照顾他的婆子还没有一个人给他做过这样的事,陈霜降其实挺不错的,只不过为什么成亲的偏偏却是她,何金宝有种相当矛盾的感觉。 默默地渡过了还算是和平的一天,等到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这两人才真正开始感觉到窘迫,一个房间一张床,总不能让谁再去趴桌子上睡吧。 僵持了半天,何金宝总算是想起了陈霜降的好处,让步了:“一人一半,不准过来!” 何金宝气鼓鼓划着地盘的样子,倒是很有几分孩子气,陈霜降看着倒少了陈采春说的那种成亲之后的惶恐不安,仿佛只是多了一个一起说话一起闹的玩伴一样。虽然这一个玩伴基本是一辈子不能退换的,但是现在看来的话,似乎也不算是太坏。 抱着自个那一半的棉被,陈霜降也笑了,很认真地说:“你不可以赖皮过来的,绝对!” 成亲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陈霜降还特地许了何金宝一个荷包才说动他跟着一起回家,早早地就把何金宝给叫了起来,收拾妥当之后,去向着何夫人何太爷辞过了,然后带上回门礼准备出门。 第三十五章:回门礼同病应怜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要走那么远的路啊,而且还要拎这么多东西。”何金宝一听说要到隔壁村子就不大乐意了,嘟着嘴抱怨着不肯走了。 陈霜降没有办法,只好说:“我去问问看有没有车。” 把东西放着让何金宝先看着,陈霜降去车房看看,还没有等她到车房倒是先碰到了李家的下人,匆匆忙忙地到处跑来跑去。 “这是在忙什么呢?” “收拾东西,我们夫人要回家了。” 李家远在京城,这一路来的时候听说走了两三个月,现在都已经十二月份了,李夫人真的要走的话,那就只能在路上过年了。李夫人究竟在想什么? 陈霜降疑惑地靠近院门口往里面望,刚好看到站在院子正中央的李兰佩,抬头露出了冷冷的一个笑容,吓得陈霜降不由地倒退了一步。 李兰佩也看到了陈霜降,不过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慢慢地从陈霜降身边走过,在陈霜降刚觉得松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狠狠地瞪着陈霜降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一瞬间,陈霜降仿佛是察觉到了一种憎恨,从李兰佩身上散发针对陈霜降的,名为恶意的憎恨。 陈霜降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似乎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样,傻乎乎地在原地站了很久,陈霜降才想起来要回去,也不去车房了,等她走到大门的时候,果然本来应该等在那里的何金宝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包裹。 “四少爷哪里去了?” 门房想了半天,才说“刚才表姑娘来过了,大概是被她叫走了吧。” 陈霜降抱着包裹等了一会,终于确定何金宝是不会再来了,把包裹一个接一个地挽在手上,沉甸甸的。 这一路还从来没有走的这么艰苦过,到最后陈霜降几乎是把包裹放在地上一路拖着走了,好不容易到了门口,陈霜降狠狠地喘了一会气,才整了整头发,敲了门。 开门的是陈采春,陈霜降成亲她没有来得及回家,今天一早特地跑过来等着,接过陈霜降的东西,再往她后面看看,没看到何金宝的影,陈采春就担心了,问:“四少爷的病……怎么样了?” 还没等陈霜降开口,杨氏就先埋怨上了,“这么老远的路,怎么连个车都没有,这回门礼也不怎么厚重,何家真的很有钱吗,这么小气!” 何家的回门礼还是周嫂子给预备的,两刀猪肉,一箩米粉,几包荔枝桂圆干,这礼是重了还是轻了,陈霜降还没遇上过这种情况,无从比较自然就不知道了,被杨氏这么一骂,自然就只能低下头了。 “别理她,怎么样她都会嫌少的。”陈采春一把把堵在门口的陈霜降给拖了进来,听着杨氏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她眉头一皱,用带着点狠毒的目光扫了杨氏一眼,忍了忍,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就把陈霜降的包裹丢给杨氏去折腾,她拉着陈霜降去了厨房里蹲着。 “三姐你……”要是以前的陈采春为了杨氏这样,估计又要跳起来掐上了,但是这一回居然忍了下,看着陈采春渐渐消瘦的脸颊,陈霜降总觉得她似乎变得隐忍了许多。 看着陈霜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个的脸,陈采春不由伸手摸了摸,然后带着苦笑说:“很难看吗,舅舅对我还好。” 只是舅舅对她还好,那舅妈那大表哥呢?陈霜降也不是傻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她问了也没有问,反而只是更让陈采春感到伤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低了头。 倒是陈采春一看到连回门的日子陈霜降都还是一个人,陈采春就担心了,毕竟陈霜降是以冲喜的名头嫁进何家的,憋了一会,还是没能忍住,讷讷地问:“四少爷他,身体好些了么?” “第二天就醒了,活蹦乱跳的。” “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霜降本来不想说这些话怕家人担心,只是她打小就跟陈采春亲厚,被陈采春暖暖的手摸了摸,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股子的委屈涌上来,差点没当场掉起泪珠子了来。好不容易忍住了哭,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给陈采春讲述了一遍,说:“四少爷根本没想过娶我,他跟表姑娘……” “你才是他三媒六聘娶的大老婆。”陈采春叹气了,也不知道她在杨家究竟遭遇到了什么,这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原本明朗爽利的样子已经完全不见,连笑的时候似乎都带了点逞强跟苦涩。 看着这样的陈采春,陈霜降也不好过,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帮怎么劝,看着陈采春那一张小脸,都快瘦的不见肉了,那一个下巴更是削尖地跟个锥子一样,看着都有点触目惊心。 “三姐你瘦了好多。” 这一下说的陈采春也有点想哭,原本舅妈对她就有点不冷不热,完全是看在她舅舅的面子上才同意了这门亲事,等那单薄的嫁妆抬进来的时候,舅妈林氏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还没等客人全走完,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嫁妆翻看了一回,气得当场就把新房里的陈采春叫了出来问话。 最后是陈采春拿出了陈霜降送给她的那一盒银馃子,林氏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不过却也给她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新媳妇的嫁妆是贵重易收藏的银馃子,这就难免让林氏多心了,这丫头就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一样,那防备的是什么,难道她还怕杨氏贪了她的嫁妆不成? 成亲当天,林氏跟陈采春就闹了破了脸,连表面那一点和睦的功夫都懒得做了,林氏恨杨氏贪了定头的钱,恨杨氏小气单薄的嫁妆丢了杨家的脸,只不过碍着丈夫杨有才的面子不好发作。 但是这一口气咽不下去,暗地里全发作到了陈采春身上,天亮烧饭劈柴看铺子,天黑绣花打扫洗衣服,几乎是全家的事情都堆到了陈采春身上。害的陈采春几乎是从早忙到晚,歇会喘口气的空隙都没有,林氏更是得空就来对着陈采春冷嘲热讽一顿,稍有不顺意就是一顿打,弄得陈采春苦不堪言。 第三十六章:我有血泪你有心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而这些却也不是陈采春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倒是杨柱,她的丈夫,让陈采春苦恼不已。 从真心上来说,杨柱除了外貌举行不堪了一点,他对陈采春还算是不错,只不过杨柱已经是二十来岁,正是好色的年龄,又不是个会爱惜的主,还喜欢换着花样来。陈采春才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对于这些事情还懵懂无知,第一次又是痛楚的过份了,下意识中陈采春对于杨柱的靠近就有了一种恐惧。 新婚燕尔的,偏偏陈采春又是生的一幅好颜色,让杨柱爱不释手,少不得时常要来厮缠一番,陈采春越是想到痛越是觉得紧张,结果越是痛越是害怕,最后几乎是一看到杨柱就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娘家跟杨氏哭诉,想讨个主意,杨氏浑不在意地说:“夫妻之间都要做这些事的,瞎说什么,没羞的?”陈采春只能闭嘴了。 等到陈霜降回门的时候,陈采春倒是想着问问陈霜降看,他们夫妻是怎么相处的,隐晦地提了一下,看陈霜降茫然的样子,陈采春又觉得羞,说不出口,只好掠过不提,只拣了一些林氏的作为说了一通,跟陈霜降一起掉了一回泪水。 按照乡下的风俗,回门是起码要在娘家住上一天的,陈采春也说好留宿一晚,本来还担心房间不够住,要把厨房收拾出来,但是既然何金宝没有跟过来,那这个事情也可以节省下来了,陈采春陈霜降旧时用的床还在,趁太阳还在的时候,把棉被抱出来晒了晒,就可以睡了。 到晚饭的时候,陈书楠却突然跟杨氏闹了起来,刚开始陈采春跟陈霜降在厨房做饭,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还有说有笑地端着盘子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陈书楠梗着脖子对杨氏喊:“都说了,我再也不要去上学了!” 为了供陈书楠念书,杨氏几乎可以算是倾家荡产,就算是被陈采春骂成卖女也在所不惜,就是想着这唯一的一个儿子能有点出息。当她听到陈书楠说再也不上学了,杨氏的怒气再也忍不住,气得眼前一片黑,还没等她自己觉察出来,扬手对着陈书楠就是一巴掌。 从小到大,杨氏一味地宠溺着陈书楠,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上一句,更别说动手甩巴掌了。 这一下大家都愣了,连杨氏自个都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一个通红的巴掌印,还想伸手把陈书楠揉在怀里,问:“疼吗,这可怜的。” “跟你说,我不念书了,打死我也不去!”陈书楠噙着泪水喊了一气,看着杨氏被刺激着又想举起手掌,陈书楠毕竟还是觉得怕,抹着泪冲出了门。 这变故发生地太快,陈采春跟陈霜降有好一会只能傻愣愣地站着看,等着陈书楠嫌她们挡路推了一下,这才反映过来。 眼看着杨氏都快被气疯了,团团转地抓了一把笤帚要追出去“打死这个不肖子”,陈采春赶紧上去抱住了杨氏,大声喊:“爹,爹!娘要打死阿楠,你快下来!” 陈霜降赶紧去夺下杨氏手里的笤帚,再把附近所有可能伤人的东西都扫了一边,然后就听到了陈世友下楼的咚咚脚步声,陈霜降暗暗地松了口气,对着陈采春喊了一句,赶紧冲出去追陈书楠去了。 陈书楠平常皮惯了,跑的相当的快,陈霜降还穿着行动不方便的长裙,拎着跑了一段,眼看着陈书楠要跑得没影了,也顾不得什么,赶紧放开嗓子吼了好几声,总算是把陈书楠给吼慢了下来。 终于追上了陈书楠,陈霜降都觉得自己这一颗心砰砰地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好不容易把气给喘匀了,陈霜降才带着点埋怨,说:“你这是在闹什么呀?” 陈书楠胡乱地抹了一把泪,小子的脸皮总是要薄一点,他这一路哭着跑,虽然已经是傍晚,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窝在家里等吃饭了,看到的人不多,但是他也是觉得异常难为情,拉着陈霜降都跑到了堤坝上,才放开手。 闷闷地把一块石头踢下海,半天陈书楠才对着陈霜降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书念得挺好,以前先生还夸你聪明。”陈霜降不明白陈书楠怎么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看着陈书楠神色不大好的样子,陈霜降特地挑了好听的话来说。 只是也不知道陈书楠怎么了,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样,陈霜降对他的夸奖根本就没有听进耳朵里面,不停拣着石头往海水里面扔,似乎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个心中的郁气。 不过这样的方法显然是没有什么用处,陈书楠扔了一会石头,还是觉得很郁闷,最后大吼一声,捏着拳头就往地上砸去。 这可是被村里人来回踩得跟石头一样坚实的泥土地啊,陈霜降被陈书楠那疯狂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傻愣愣地望着陈书楠那只淌着血丝的拳头,居然都不敢出声了。 “我这是靠着亲人的血肉养活的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一通发泄下来,陈书楠终于感觉平静了一点,摊在地上,跟陈霜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陈霜降还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不过看陈书楠那颓废的样子也像是会解释的,她使劲地回想了一下,终于记起来了,那还是陈采春出嫁之前说的,看来这话给陈书楠带来不小的震撼,害的他到现在还这么清楚地记得。 对于这个话,说对吧,陈书楠毕竟也是陈霜降的亲哥哥,虽然平常的时候并不算太亲,但是陈书楠也算是尽到了哥哥的义务,关系一般一般,只是面对着这么痛苦难受的陈书楠,陈霜降也觉得有些黯然了,所以这一声对陈霜降说不出口。 说不对吧,只是陈家的这几个丫头,从陈采女陈采春到陈霜降,她们嫁的都不怎么情愿都不怎么如意,而跟陈书楠又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第三十七章:彻头大悟霜降病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要不是杨氏想要培养陈书楠,要不是为了交陈书楠书院的束脩,要不是为了陈书楠活得更好更舒心,陈家丫头们也不会被杨氏逼迫到这样的地步。 说不恨不怨,那真的是很难做到,所以这一声不对,陈霜降更说不出口。 幸好陈书楠也没有想要陈霜降回答的意思,他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大多都是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那个时候家里条件还算好,杨氏的心也没现在偏的这么严重,下海摸鱼虾,上山采野梅,仔细回想的话,似乎还跟陈书楠说的一样,高兴快乐的时候更多一点。 只是看着陈书楠一本正经地对着海,吹着冷风,勉强笑的样子,陈霜降真的认为陈书楠其实并不需要一个听众,他只是自己跟自己在说话,试图在说服自己而已。 陈霜降其实并不喜欢回忆什么的,总觉得过去再美好,那对于现在的日子也没有任何的用处,尤其是陈书楠回忆基本都是他如何撒野逞欢,杨氏如何包容疼爱,陈霜降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只不过陈书楠的样子看着大不对劲,怕他出什么事,陈霜降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只能顶着海风,抱着胳膊,冻得哆哆嗦嗦地陪在陈书楠边上。 等陈书楠从有记忆开始一年一年地慢慢回忆,一直回忆到大水的那一年,陈霜降终于冻得受不了了,尽量地放柔了声音说:“哥,我们回去吧,别让爹娘担心了。” “嗯,至少我不能再啃爹的血肉了……”也不知道陈书楠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害的陈霜降心里面一阵颤抖,那样子,总觉得让人有点不安。再转头看的时候,忽然又觉得陈书楠像是跟以前有些不同了,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一样。 终于把陈书楠给哄回了家,等杨氏哭喊着不孝子发作完,这都已经差不多半夜了,胡乱地就着冷饭塞了一通,谁都没了旁的心思,恹恹地回去睡了。 到第二日,一向早起的陈霜降很难得一睁开眼就被窗外面刺眼的光线给晃花了眼,这大概都有九十点钟了吧,陈霜降一个激灵就滚了起来。 一床睡的陈采春被陈霜降的动静给惊醒了,打着哈欠跟着睁眼,看到外面的阳光也是一愣,说:“感觉好多年没睡到这么迟了。” 昨天晚上闹得有点晚,很有点心力俱疲的样子,这陈家一家人居然都起晚了,听着那边忙乱的动静,陈霜降倒是不急了,又躺下来眯了一会,一边懊恼地说:“好像从来都没这么迟起来过,本来还想跟三姐聊会的……” 现在都是嫁人的人了,不用说陈霜降不能在娘家多住,就连陈采春也是央了好久才能回来一趟的,过了午就要返回去的。 懊恼归懊恼,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匆忙地起来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包布包了两个糠面包当着早点,在回去的路上吃了。 陪着陈书楠吹了这么一个晚上的海风,这刚起来,陈霜降就觉得头有点重,走半道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烧起来了,好不容易才摇摇晃晃地走到何家,连何金宝去哪了也没有力气问,直接倒在床上,没力气动弹了。 平日里陈霜降的身体还算好,基本没生过什么大病,只不过这这几日事情不顺,陈霜降难免就心情郁闷了点,然后又是饿着肚子吹了一个晚上的冷风,陈霜降就抗不住了,风寒发起高烧来了。 这一病可谓是来势汹汹,陈霜降足足烧了两天,迷糊了三天,无力了半个月,才慢慢地开始好转起来。 在陈霜降生病的这一段时间内,最忙的莫过于春燕了,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丫鬟,何金宝惦记着李兰佩的事,几乎是撒手不管,春燕又要照顾陈霜降又要照顾何金宝,忙的团团转脚不都不沾地,没两天下来,眼眶就黑了一圈。 何夫人对于何金宝的事一向冷淡的很,或许在她看来给这个小子娶了媳妇,她嫡母的义务就算是完成了,之后一直处于放任态度,不闻不问,自然也不用奢望她会来关心陈霜降的死生了。 连何夫人都这样了,更不用旁的人了,何金元倒是派婆子来探望了一回,送了点药,剩下的就只有周嫂子偶然会过来帮忙一下,也算是全了认识多年的情谊了。 要是这何家其他人,陈霜降原本就没有多少交情,自然也没有什么期盼,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只是在她病中的这半个月时间内,何金宝********地在闹着要回家的李兰佩身上,除非吃饭睡觉,不然基本看不着人影,连陈霜降高烧的那几天,何金宝也只是敷衍地问了两声,连何金元这样只见过一次的旁人都不如。 害的陈霜降慢慢地寒了心,先不说夫妻一场的情谊,光认识也有两三年了,平常也是有说有笑,关系并不差,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得有点热气了吧。 陈霜降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在二月的时候,说了很久要回家的李夫人终于真的动身离开了,当然李兰佩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回去的。 对此何夫人表现出了一种复杂的心态,既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相处日子久了,自然就好给何金贵提亲,来个亲上加亲,又觉得这李兰佩也是个没见识的,都给何金宝娶亲了,还整日腻歪在一起,对何金贵从来不假言辞,看着就来气,早走早安心。 何金宝是诚心诚意地舍不得,李兰佩能跟他玩到一块去,自然是心头第一个舍不得,就连李夫人看他也是和颜悦色的,何金宝也是舍不得,这一去怕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为此暗地里淌了好几次泪。 被陈霜降看到,又是一阵的烦躁。 论理李夫人辞行的话,陈霜降也是要去送行的,只不过天还没有亮就看到何金宝眼眶红红一脸不舍地冲出了门,看的陈霜降又是一阵的堵心,干脆就说自个忙,让春燕去代她送行了,准备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第三十八章:何少偷钱送离别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不想见到李兰佩是一回事,陈霜降忙,这话倒还是真的,之前陈霜降病了半个月,春燕忙不过来,就积下了许多针线的活,之后没多久又是过年,祭祀拜年,走亲访友的,差点没把陈霜降累得再病上一次。 见有空闲,陈霜降就把针线箩给拖了出来,坐在窗边慢慢地缝补,不时地抬头看看落在院子里的觅食的小麻雀,倒是感觉的清净。 正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喊,陈霜降出门一看,居然是何家里姓包的一个婆子,她跟她家的男人是专门管着采办的事,陈霜降时常也会托她买点针线彩带之类的,说起来并不太生分。 “包嬷嬷来了。”陈霜降笑着请包婆子坐下。 包婆子摆了摆手,也不坐,拿出了包裹,说:“等下还要给二姑娘送去呢,四奶奶别忙活了。” 仔细算起来今天应该是市集的日子,想来包婆子这次出去买带的还不少,陈霜降也就不强求了,爽快地拿了针线,算了帐。 送包婆子出院子的时候,她还特地问了一声何金宝的下落,说四少爷也托她买了个东西。 陈霜降不是个好奇的人,也没多问就让包婆子走了,只不过心里难免有些疑问,何金宝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就算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基本也是他自个跑出去买了回来,怎么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让包婆子带了回来呢? 刚付了针线的钱,陈霜降摸了摸自个的小荷包,空扁的也就只剩下几个铜铢了,于是就拿了钥匙,开了放钱的盒子。 只不过一开,陈霜降硬生生地给吓了一跳,原本应该装的半满盒子居然空荡荡的只留下了一个铁铢子。 不用说过年过节发下来的红包,就算是二月份的分例也有两贯五百铜铢。何夫人虽然不待见何金宝,但左右还有何老爷何太爷在,何夫人也不好做出太失面子的事,这每月的例钱倒是从来不曾短的了。 何金宝对这些事向来不大伤心,这月的分例还是陈霜降亲手拿的锁到箱子里面,断断不能记错了,这才几天,更不会有用光的这一说。 陈霜降赶紧把账簿翻了出来看,上面清楚的记着“月钱两贯九百铜”“何金宝两银馃十二银铢三串一铁铢”“陈霜降两银馃一小银馃二十四银铢五铜铢”,陈霜降差不多要晕了,这合起来差不多都有九千多铜了,居然一下子不翼而飞了。 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两圈,陈霜降好不容易才想起灌了一杯冷水,然后开始想起来,这院子来的人少,钱财的事陈霜降又从来不假他人之手,就是这钱箱的钥匙,也是陈霜降一直随身带着,旁人怕是轻易找不出来。 仔细看钱箱上的锁却又是好好的,丝毫没有撬动的痕迹,也不像是遭了盗遭了贼的模样。 而且,陈霜降把钱藏在这里的事,她是给何金宝看过的,这两人又是睡在同一个房的,要是有谁能在陈霜降不知道的情况下,拿了钥匙拿了钱,那最有可能的人,该就是何金宝。 刚才包婆子又说何金宝要她买什么来着? 一时间,陈霜降只觉得一半身子像是泡进了冷水一般,冰凉冰凉的,冻得似乎连心都痛起来了,整个人都有点呆了。 一个不小心没捧牢,这一个钱箱子就砰地一声掉地上了,这声响反而把陈霜降给惊醒了,赶紧拎了裙子向着包婆子追出去。 跑了一段路,陈霜降倒还真的看到了包婆子,正笑得满脸花地往里走,陈霜降赶紧上去抓了她问:“四少爷让你带什么,他人呢?” “啊,就一玉镯啊,四少爷嫌集市上的成色不好,老婆子我还是特地托了人从县城最好的店里买的,价格可不便宜啊,不过可好看了,翠绿翠绿的。” “现在他人呢?” 包婆子被陈霜降吼了一声,有点怔了,终于还是停了唠叨,指着南边说:“在那边给表姑娘送行呢。” 李家的车正在大门外一溜地停开,浩浩荡荡的,足有十几二十辆,而何金宝正站在一辆青色帘子的车前,跟李兰佩话别,顺手把一个锦盒送了上去。 等陈霜降撇了包婆子跑出来,正好看到何金宝送礼的那一幕,当时气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只慢了这么一步,那只玉镯就这么地被送了出去,真想不顾体面地上去抢了回来。 “四表嫂也有空来送我么,兰儿真的是很感激。”这么一愣神,刚好就被李兰佩看到了,只见她盈盈一笑,很和气地对着陈霜降谢了一声。 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站到了何金宝边上,明明看着李兰佩套到手上那个翠绿翠绿成色很好的玉镯眼睛都快喷出火了,表面上还得装出和善的笑容,依依地送别,殷勤地表达再次会面的愿望,简直就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终于等送走了李兰佩,陈霜降气得连饭都没吃,直接把账本拍到了何金宝面前,说:“四少爷没话对我说么?” 钱箱的钱,是何金宝趁着陈霜降睡着的时候悄悄地拿走的,李兰佩要走,何金宝伤心了很久,偶然听到人说送别礼的,何金宝就想到也送李兰佩一个,将来也好有个念想的。至于究竟送什么,何金宝倒是想到李兰佩一向喜欢玉器,之前他在县城里偶然看到过一个玉镯,那个她应该会喜欢吧。 县城离的远,何金宝也不好自己出门,于是就托了包婆子去问,想找陈霜降拿钱,陈霜降却在说着钱不够用,而且一项一项说下来都是真正要用钱的地方。何金宝还是觉得有点愧疚的,于是不敢跟陈霜降说,就悄悄地偷拿了陈霜降的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就被陈霜降发现。 何金宝本来还带着点心虚,只是看着陈霜降那似笑非笑咄咄逼人的模样,忽然又觉得一阵的恼怒,朦胧地感觉到要不是因为他娶了陈霜降,没准李兰佩就不会这么走了。 第三十九章:何四少与一铢钱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口气也不大好起来了:“是我拿的那又怎么样,难道少爷我用个钱,也要跟你报备批准?” “当然不用,但是……”陈霜降翻开账簿,指着记在自己名下的那一笔数目说,“这个都是平日里我积攒下来,麻烦四少爷把我的那部分还回来。”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却被陈霜降明晃晃地拎上台面上来摊开了说,何金宝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地喊:“钱钱钱,就知道钱,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人,不就是拿了你的一点钱应应急么,居然给我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审问犯人啊,哪有你这么凶悍的女人,俗不可耐,就该早早地休了你!” 陈霜降气得眼泪都迸了出来,冷冷地说:“这婚姻娶嫁的事情,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没有我来做主的道理,要是觉得我乡下人粗鄙气息配不上四少爷,大可以秉了公公婆婆休了我就是,光在我这个小丫头面前怨恨什么!要是问我的意向的话,我也不乐意嫁,只是无论怎么样,既然嫁了,总想着要好好过日子,也是尽力想要着讨好四少爷,心想就算是块石头总也有能捂热的那天。只是没想到四少爷竟然是这么厌弃我,这是在怨我逼走了你那好表妹,要把我往死里面逼不是!” 何金宝也怒了,吼着:“你这女人说的什么话,好好的扯上表妹做什么,再废话的话,我真休了你!” “不用四少爷这么麻烦,说上一声,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这里,也省了四少爷力气不是!” 这两人正吵得热闹,忽然听到院子门推开的声音,那是春燕去厨房拿了午饭过来。 陈霜降抹了一把泪,不跟何金宝吵了,也不吃饭,气呼呼地往床上一躺,拿着被子蒙头睡。 “爱吃不吃。”何金宝的气也没有平,让春燕摆饭,也不管陈霜降,一个人把饭菜全吃了个光。 吃饱之后,何金宝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一点,正想起来,忽然看到陈霜降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针线箩,上面还有一件缝了一半的小衣。那是刚成亲那会,陈霜降开始给何金宝做的,只不过碰上生病,碰上过年,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做好,用的还是陈霜降的嫁妆布匹。 平心而论,陈霜降对他还是挺好的,在这个事情上,似乎也是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再看看裹在被子里的陈霜降,似乎还在哭,一颤一颤的,何金宝就有点心软了。 犹豫了半天,何金宝终于让步了说:“就当是我借你的,以后慢慢还你……用我的月钱来还。” 半天陈霜降才闷闷地开了口:“那个我也该有份的。” “好了,就算一人一半,用我那一半还你总可以了吧。” “空口白牙的,谁信你。” “你这女人不要太过份了!”何金宝又要暴怒了。 陈霜降却是爬了起来,把钱箱里面剩下的那一个铁铢给了何金宝,再拿出账本来给何金宝确定了,才写上欠款,虽然心里在想总是写个欠条才安稳,但是看何金宝似乎是气极的样子,也怕再刺激到他反而不认账了,陈霜降只好作罢了。 “以后四少爷的钱还是四少爷自个保管,当然是等还完债之后。”看着何金宝一脸愁闷的样子,陈霜降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笑眯眯地说。 何金宝还在嘀咕:“有的吃有的穿,还要用什么钱?” 这话乍听上去似乎并没有错,每天三餐都是从大厨房里端出来,每个季度还有四套衣服,就连住的院子,服侍的春燕都是何家的,何金宝想着自个要是节省点不买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是没有什么难的吧。 只不过何金宝少爷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赏钱。 对于钱财的事情,何金宝一向不大在意,平日里都是随便抓一把,也不拘多少,还算大方,所以下人们给他办事还算勤快。 只是现在才是二月,不说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光是这月过生日的就有三个,初六是何金富,初八何金贵,十五何太爷。 前两个还好,乡下的风俗怕折寿,小辈基本是不过生日的,而且何金富还在外地,而何太爷的寿辰就麻烦了许多,虽然不是整寿,也不打算大宴,但是礼总是不能少的,而且这礼还不能送轻。 陈霜降绞尽了脑汁想半天,没办法只能拿出了结婚时用的金头面,托包婆子帮她卖了出去,然后跟何金宝一起去挑了个青花瓷花瓶,当然她很用心在何金宝的账务上又记上了一笔。看得何金宝又是一阵的嘀咕,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小气的,陈霜降也不理他。 渐渐地何金宝也感觉到了没有钱傍身的难处。 长久地没有给过赏钱,下人们也都知道何四少爷这是穷了,更不大理会他了,天冷了,何金宝就想是找个人给他拿件衣服都指使不动。 一时气闷下,何金宝就出门找他的那帮子朋友们玩,只不过那帮朋友提议去吃买烧鸡吃,以前这种时候,出钱的都是何金宝,这帮朋友理所当然地全把眼光放到了何金宝身上。何金宝一开始还能装傻当不明白,那些人都对着何金宝伸手要钱了,何金宝只能实话实说,没钱。 那群人讪讪地笑了半天,然后凑成一堆交换下眼色,有个人说那我去买吧,之后慢慢地这群人全都跟了去,只留何金宝一个人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怎么样的心情。 在外面受了怨气,何金宝恹恹地回到何家,看着陈霜降正在翻看着他的一本书,问她为什么不做针线了,陈霜降的理由是没有钱买针线布匹了,何金宝就又郁闷了,扑到床上闷闷地说:“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陈霜降没理他,何金宝觉得委屈,又觉得虚心,也不敢太闹她,外面不好去,里面呆着不舒服,陈霜降又是常冷着脸,何金宝只好每天跑到何太爷院子里,倒是好好地跟着何太爷练起了阵子拳。 第四十章:夫妻本是同根苦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跟何金宝一起混在一起玩的人,有个小子是王嫂子家的远房亲戚,也没有学什么正事,专门陪着何金宝玩,哄高兴了,吃喝玩乐之外还有不少的赏钱下来,小日子也算是舒坦。只不过最近的一段日子里,何四少爷欠了债,被奚落了几次,干脆老实呆在家里不出来了,王家小子就很忧心了,这额外的收入没有了,还是相当痛心的。 于是他就找自家亲娘抱怨去了,他家亲娘又去跟王嫂子抱怨了一通,等王嫂子向何夫人抱怨的时候,这话就变成了:“听说四奶奶把四少爷的月钱全收走一个子都不许四少爷用,这外面可都传遍了。” “这上阵子不是还闹着要休了妻娶李丫头的么,怎么反而被姓陈的这丫头给拿捏住了?”何夫人有些不解,对于老四夫妻,何夫人很少看很少问。陈霜降给她的印象更是少,每天的请安似乎是都有按时来,低眉顺眼也不多话,不是注意看的,基本都会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王嫂子看着何夫人有点兴趣,就添油加醋地把何金宝偷钱买了玉镯,陈霜降哭闹着收了何金宝的月钱的事当故事给说了一遍。 “老四是个没出息的,这老四媳妇也太不像样了,总归是个少爷,居然这么埋汰他!”闲闲地喝了一回茶,何夫人慢悠悠地说,“也罢,横竖没事,去把老四媳妇叫来敲打敲打,给老四做做主,也省的那些乱嚼话头的人说我这个做嫡母的不待见。” 王嫂子很快就将陈霜降给找来了,何夫人训斥了对着陈霜降训斥了几句,不守妇德,就罚她去祠堂跪半天。 陈霜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这么罚过,就算是杨氏偏心,但是因为陈霜降乖巧又勤快,别说是被打,平常连句重话都没有捱过。这突然就被何夫人罚跪,陈霜降也不敢反驳,乖乖地走到祠堂跪下,只不过使劲地用牙咬着嘴唇,一阵委屈涌上来,拼命地忍了才没有当场哭出来。 跪到天麻麻黑的时候,何夫人总算是想到了陈霜降,免了她的罚,陈霜降这才揉着麻木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去何夫人那里告了罪,才慢慢地往回走。 这已经都已经过了饭点,何金宝等了半天,都没见陈霜降回来,也懒得再等,直接拿了筷子吃了起来,正吃到一半,陈霜降才迟迟地回来。何金宝正觉得等陈霜降有些久,饭菜都冷了不好吃,看到陈霜降进来就有点不高兴,责问说:“去哪里野去了,玩这么晚?” 要不是何金宝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更没有罚跪的事情了,陈霜降这么想着,看着何金宝无知无觉乐滋滋吃着饭的样子,就觉得有点来气,也不理他。感觉膝盖痛的厉害,似乎是肿了,陈霜降慢慢地挪到床边,放下帐子,小心地撩起裤腿一看,可不正是肿了一大块,乌青乌青的,稍微按一下就跟针扎一样痛到骨髓。 正看着呢,突然之间何金宝一掀帐子钻了进来,吓得陈霜降赶紧把裙子一拉,捂得紧紧的,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何金宝,“怎么突然进来了,我要换衣服了,你赶紧出去。” “你脚怎么了?”何金宝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主,陈霜降越是捂着不让看,他越是要看,争执之间,一个不小心正好撞到陈霜降的伤处,痛得她眼泪星子都要冒出来了,自然是捂不住了,那乌青的膝盖就直直地落到何金宝眼里。 “怎么回事,总不是你自己乱蹦乱跳碰坏的吧?” 何金宝逼得紧,没有办法,陈霜降只好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回,何金宝当时就有些讪讪,摸着鼻子说:“太太这是做什么,本该是我做错,怎么又怪罪到你头上了?真是闲着没事,瞎折腾!” 陈霜降赶紧去捂何金宝的嘴,还小心地四处看了看,没看着人影,才对着何金宝埋怨:“你要死啊,这种话能浑说的,要是被人听到,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 “我又不是她亲生的,她不待见我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你当我傻子,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么?” 看着何金宝愁苦的样子,陈霜降不由地就想起了杨氏,悄悄地说了一句:“人心总是偏的,就算是亲生的,也有不待见的。”看着何金宝似乎是听到了,狐疑的眼光盯了过来,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陈霜降就赶紧转了话题,说,“就当是可怜我,四少爷就忍耐忍耐,少多两句吧。也别说只是你做的事,跟我无关,既然已经嫁进了门,跟你成了夫妻,在旁人看来,四少爷做的事也是有我一半责任的,若对了倒还罢了,若是错了,那就是我没劝诫好。” 还是头一回有人跟何金宝说这样的事,害他沉默了很久,本来想着反驳,陈霜降却是拿了一句那往常什么官犯了事,他家大小老婆就算是什么错都不知道,害不是一并捉了去,砍掉脑袋,硬生生地把何金宝给堵了回去。总觉得陈霜降的话不全对,只不过他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仔细想想又似乎不是全错。 恼了半天,何金宝本来就不是什么太聪明的脑袋,非但没有想个清楚,反而把自个的脑袋想得痛,只能忿忿地说:“赶紧去弄点药搽搽,光这么摆着碍着少爷我的眼啊!” 这少爷真是想到哪出就是哪出,陈霜降不由丢了一白眼过去,说:“这天都黑了,急哄哄地去哪里找药,再说不就是一淤青,没几天就好了,哪这么娇贵的。” 何金宝根本就没听陈霜降在讲什么,风一样一刮呜得就吹出了门,陈霜降只能随他去了,慢慢地又从床头挪到桌子前,吃起了她这一顿迟来的,已经冰冷的晚饭。 好在何金宝也没去过久,陈霜降刚吃完饭,正在收拾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还真的带了一瓶跌打药酒回来,说是从何太爷那里要的。 第四十一章:老来少羞新纳妾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搽了一回药,慢慢地也觉得好受了很多,回头看看一脸着急的何金宝,陈霜降忽然又觉得,其实何金宝也不算是太坏。 不过这个不大坏的何金宝却是做了一个实在是坏的事情,为了给陈霜降鸣不平,特地去找了何夫人认错。这本来也不算是个什么事,只不过何金宝认错的时候挑的不好,正好何老爷也在,他就顺口问了一声,然后对着何夫人说了一句:“孩子慢慢教就好,就这么一着,倒显得咱们家不大度了。” 当时何夫人脸上虽然不显,但是暗地里却是狠狠地记恨上了。何金宝毕竟是个小子,还是何老爷亲生的,何夫人也不敢做的太过,但是陈霜降那可是儿媳妇,何老爷一向都不管内院的事儿,没有顾忌,何夫人几乎是把气全撒到了陈霜降身上。 冷嘲热讽,鸡蛋挑刺,这些事做起来那是十分的顺手,只把陈霜降这一个半大的丫头气得眼红,有苦说不出来。 害的本来就很少出院子的陈霜降,更是安静的过份,除了必要,几乎是一步都不肯踏出房门,何夫人这才慢慢地消停了。 等到九月份的时候,何家又出了一件大事,何夫人这才忙的没空来找陈霜降的麻烦,慢慢地忘了去。 何家二少爷何金贵是个老实的读书人,书念得不错,只不过胆气有点小,容易紧张,平常背的滚瓜烂熟的文章,一进了考场,立刻就手脚冰凉,心肠发虚。县试的时候倒还好,人头较熟,题目又简单,何金贵也只是发虚了一阵,过的倒也容易,到府试,却要到郡上去考,何金贵一进场就浑身冒汗,头昏眼花,好容易才留了一口气爬出了考场,哪里还能记得什么锦绣文章,自然是中不上。 何金贵倒是实心眼,认准了念书这一道不放,屡考屡不中,屡不中屡考,这么一耽搁下来,年岁倒是渐渐大了,何夫人有心给他说门亲事,何金贵却是屡次以要专心读书的由头给回了。 千挑万选,何夫人好不容易挑中了一家,丫头刚十五,生的也是温柔端庄,更称心的是那父亲姓钱还是个秀才,这才换得何金贵点了头,何夫人就喜不自禁地准备开了。 托人请媒的说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等那钱秀才点了头,何夫人就拾掇着何老爷把人一家子约了出来吃饭。何老爷自然是带着何金贵跟钱秀才在外间吃饭,那钱秀才家娘子早年就没了,倒只有秀才家丫头一个跟着何夫人坐里间,刚好让何夫人瞧个仔细,那唇红齿白典雅秀气的模样,让何夫人越瞧越是满意,只差没当场拉着那丫头的手叫上儿媳妇了。 对于这一门亲事,何金贵也是挺满意的,虽然钱秀才家的丫头就进门远远地望了一眼,连眼睛鼻子都没有看清楚,不过何金宝跟钱秀才倒是聊得挺欢,同是爱念书的,在一起总不愁找不到话题,就算是看在将来老丈人的面上,何金贵也是觉得挺好的。 就在这么大家都欢喜的时候,何老爷却是突然爆了出了一个消息,他要纳妾,纳的还不是什么路人,县城龙源茶楼老板的侄女龙月儿。 因为跟钱秀才家离得远,又是议亲这种敏感事,没还成之前,自然不可能把人家请到家里来,所以这几次跟钱秀才见面,都是约在了龙源茶楼里,想必何老爷是在那会功夫认识龙月儿的。 何夫人气得都快冒烟了,直恨不得伸着指甲把何老爷那张脸给挠花了,一边骂:“你这个老不修的,给儿子相亲,儿子都还没有相上,你居然就勾搭上小妖精了!还想着光明正大的抬进门,还有没有点良心,你老不要脸,你儿子还要,你女儿还要嫁人的,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几个,好给你的小妖精腾位置是不是!” “不过纳个妾,闹什么闹,被人看见不笑话?” 何夫人越是闹,何老爷越是皱紧了眉头,不由在心里把年老色衰的何夫人跟青春动人的龙月儿比较了一下,越发觉得何夫人是恶毒好妒,龙月儿温柔可亲。 无论怎么无赖撒泼,何老爷的心意还是一点没动,竟是亲手料理,把事情一样一样办了妥当,然后挑了黄道吉日,顺顺当当地把水红嫁衣的龙月儿给抬进了何家门。 既然木已成舟,何夫人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说不怨,那是不大可能的,也不知道是何老爷突然要纳妾,还是因为钱秀才没瞧上何金贵,再约的时候,钱秀才总是借故不出来,也是一种表态,这亲事基本是黄了。 何夫人心里有怒气,自然就发泄到了龙月儿身上,在龙月儿敬茶的时候,何夫人硬是装着笑,对着龙月儿左看右看,夸衣服夸相貌夸身段夸气度,简直把龙月儿夸成了一个天上仅有地上无有的美人,却偏偏迟迟不接她的茶,让她在地上跪了半天。 不过龙月儿看着也不简单,看着何夫人埋汰她,也不着急,带着一种隐忍坚强的笑容默默地承受着,好容易捱到何夫人说起了,龙月儿这才缓缓地起身,还虚弱地晃动了一下,才勉强站稳,然后对着何老爷怯怯一笑,更是觉得俏俏可人。 看着何老爷都有点呆了,乐滋滋地摸着胡子傻笑,何夫人却是气得把茶杯狠命地一放,发出了很清晰的一个格达声。 龙月儿似乎一点都没有听见一般,还是笑吟吟地一个一个地拜见过去,对着陈霜降的时候尤其亲热,还拉着陈霜降的手说了好一会话,递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 陈霜降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只不过无论怎么说龙月儿也算她半个长辈,陈霜降也不好挣脱,只能默默地忍了,一边偷眼看着何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陈霜降不由偷偷地叫苦,只觉得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复杂了。 何金宝只觉得龙月儿新奇,乡下封闭,何金宝认识的女子不过是家里的一些姐妹丫鬟,熟悉一点的,李兰佩知书懂礼偶然有些小性子,陈霜降乖巧娴静只不过倔起来脾气又太犟,谁都没有像龙月儿这样温柔如水笑靥如花。 第四十二章:躲祸害霜降回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龙姨娘倒是个好的,看着也跟你亲近。”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陈霜降还沉浸在何夫人那怨毒的眼神中,不由地坐到镜子前打开发髻拆开辫子,好让自己睡觉更舒服一点,一听到何金宝说这一个话,立刻握紧了梳子,也不管那梳齿刺痛了手心。 “怎么那也是长辈,不是我们可以说的。”最后陈霜降也没有把自个的怀疑说出口,本来就不是什么确定的事,也不好到处说去,只能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何金宝也不在意,翻个身说了一声:“有什么呢,反正以后也不常见面的。” 何老爷的姨娘总不好经常见到的,无论是何金宝还是陈霜降都存了这么一个想法,但是龙月儿这个新姨娘做事总是有点出人预料。第一天见面就当着何夫人专门给陈霜降送了一个礼,还真像是投了缘一样,得了空就来寻陈霜降说话解闷。 无论是因为何夫人不想跟龙月儿走的太近,还是因为每次都要回避害的有家归不得的何金宝,对于龙月儿这一个新姨娘的殷切态度很有点保留抗拒。 虽然不欢迎,但是龙月儿毕竟是长辈,还有何老爷正宠爱着,她每次过来,何金宝也只能坐一会找借口走开,陈霜降只能笑脸迎着,好言好语地伺候着。 不过因为龙月儿,陈霜降最近在何夫人那里平白地受了无数的冤枉气,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连出现在何夫人面前更是错,当然陈霜降有理由相信,要是她不按时地去请安,那就错得更大了。 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跟何金宝商量,“要不我先回娘家住几天?” 何金宝看着似乎也有点心动,不过陈霜降说娘家没有那么多房间可以住,又保证,龙姨娘总不会来跟他聊天喝茶的,何金宝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抱着包裹回了娘家,看着那熟悉的屋子,同记忆中一样或者更低矮陈旧的墙壁,暗色带着长年油垢沉淀的地面,陈霜降难免有些说不出口的失望,总觉得离家这么久,怎么也该有些变化,不求豪华大宅的,也起码是要窗明几净宽敞明亮的。 陈霜降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就只有杨氏一个人坐在一楼,撑开棚子,专心地绣着花。感觉好久没有看到杨氏这么安静专注的模样了,陈霜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这会才真正开始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不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远远地看着杨氏,总觉得似乎是比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形象苍老了许多。 坐了一会,陈霜降就觉得有些困顿,本来只是想靠着墙休息下,没想到居然慢慢地就这么睡着了。 等到杨氏出来准备做饭的时候,才发现陈霜降就这么坐在石头上睡着了,不由好气又好笑,赶紧摇醒了她,一边骂:“这都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忍不住,这到处乱睡的,也不怕着凉闹肚子?” “娘,我好困。”陈霜降嘟哝了一句,揉了揉眼睛,等完全清醒了,才觉得脸红不好意思,赶紧站了起来,跟着杨氏一起去做饭。 太阳刚落,陈世友就从盐田里回来了,另陈霜降吃惊的是,他后面居然跟着陈书楠,也是一身半旧衣服的打扮,裤脚上还沾了一些白色的盐粒,明显是跟着去晒盐了。 杨氏看着陈书楠的模样似乎是很生气颤抖着嘴唇想发火,不过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硬生生地把责骂的话给咽了下去,只说了一句:“吃饭吧。” 杨氏一向把陈书楠当成心头肉尖尖来疼,从来都是好声好气地哄着,陈霜降还是头一回看到杨氏对着陈书楠皱眉,不由愣神了,小心地抱着自个的饭碗乖乖挑着饭粒慢慢吃,什么话都不敢说。 等到杨氏出去的时候,悄悄地拉了陈书楠问,怎么回事。 “我不念书了。”陈书楠缓缓地说,“以后就跟着爹晒盐,爹身体不好,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 陈霜降一听,顿时觉得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全涌了上来,为了供着陈书楠读书,杨氏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吃的是咸菜米糠,穿的是粗布旧衣,什么好东西都是巴巴地给陈书楠一个人,甚至还把陈采女卖了当小妾,不顾脸面地污了陈采春跟陈霜降的定头钱,可说全都是为了陈书楠一个。 而就是这么一个全心养着的宝贝疙瘩,突然说不念书就不念书了,不说杨氏,就连陈霜降都觉得矛盾的很,一面是觉得不念书的话,那就能省下好大的一笔开支,家里也能轻松一点,一面又是觉得,都咬牙勒腰地苦了这么年,突然又不念了,总像是所有的希望一下都湮灭了,之前的苦难都白白承受样,难免有些失落。 对于这个事情,想来杨氏会更觉得不好受,说又说不通,劝又劝不动,所以才有那样冷淡的表情。 “你就没有想过娘会怎么难受?”陈霜降看着陈书楠也是不好过的样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收拾起碗筷来。 “天下读书的有多少,中的又能有几个呢,你何家的二少爷不也是还只是个童生。”陈书楠慢慢地说,他倒真实地绝了读书的那个念头,这些个月来一直老实地跟着陈世友去学晒盐,只不过他打小就被杨氏宠着,从来没干过这些粗重的活,晒得跟根泥鳅一样黑,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他握握拳头,手心里长了一层水泡,被磨破了,又长了一层,又被磨破,这个时候已经成了一层薄薄的茧子,看着难看,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疼得厉害了,陈书楠看着手心又看看陈霜降,这丫头可是从小就帮着陈世友晒盐收盐的,以前年少不懂事,现在想起来,为了他一个,父母暂先不说,光家里的姐妹该是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少的苦。 “采春说的对,我就是吃着你们的血肉长起来的。” 第四十三章:各家各有难念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说什么呢?”陈霜降唬了一跳,这话要是被杨氏听到的话,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陈采春了,赶紧捂着陈书楠嘴,看他安静了一点,才慢慢地劝,“三姐不过一句气话,你怨得着记上这么多年么,要是被三姐知道指不定怎么伤心,她平常对你好你就不记,光是惦着她的坏了。且就是一家人,谁能真心怨着谁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提起何家来的,这方圆百里的谁不知道,有钱人家又是和善的主,我过去又是明媒正娶的,谁不说我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攀上这高枝。吃的是白米饭红烧肉,穿的是绫罗绸缎,底下都叫奶奶奶奶的,这可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光是享福,什么苦都没的。” 陈霜降说的虽然高兴,但是陈书楠这些年的书也不是白念的,哄也哄不住,只看着陈霜降,一针见血地回了一句:“回门的时候,何四少爷都没有跟来,他没欺负你吧?” “他人不坏,只不过小孩气了一点,对这些事不大懂,慢慢地就好了。”越是想笑,越是觉得笑不出来,陈霜降只能扭过身体,推说路上走累了,不愿意费神说话了。 陈书楠觉得无趣,挑了别的话题来絮絮叨叨地讲,洪家搬到郡里面去了,大阿姨家的小丫头没了,盐税又涨了,隔壁村的一户上吊死了。 在娘家只呆了三天,陈霜降就再也呆不住了,现在的杨氏看陈书楠就来气,但是又不敢狠骂,怕陈书楠反而拧了性子,弄得两人反而什么话都没有,一见面就跟斗眼鸡一样,大眼盯着小眼,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仇人呢。 陈霜降试着劝了几次,只不过这陈家人性子里或多或少总是带着点犟,根本听不进去,说多了,杨氏反而对着陈霜降抹起泪来,一条一条地讲着陈书楠怎么不上进不孝顺非要气死她这个老娘。 哭得陈霜降也没有了办法,只能匆匆地收拾了东西,留了一点银钱,跑回何家去了。 本还想着究竟该怎么个拒绝龙月儿不合时宜地频繁访问,一到何家,就听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龙姨娘怀孕了。 陈霜降记得这何老爷比陈世友还要大上几岁,属羊,仔细算下来都四十有六了,这龙姨娘进门也才不过小半年,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喜讯,据说何夫人的房间的花瓶都碎了好几个,还是笑着脸给送了礼。 陈霜降有点窘,也没有多听就急急地回了院子,看到何金宝正在摆弄着他的小钱箱,一幅苦苦思索的模样。从上次何金宝偷拿钱之后,陈霜降就把自个的钱跟何金宝的钱分开了装,公中的月钱倒是放在陈霜降这边,做了详细的帐,时常拿出来给何金宝过一下目,倒是和和气气地没有再生过嫌隙。 看着何金宝的样子,陈霜降就猜他是在愁给龙姨娘贺礼,虽然龙月儿的份只是个姨娘,但是何老爷一向宠她,这回又是老来得子,何老爷自然是高兴,要是什么都不送,又不大好看,送重了,又怕何夫人不高兴。 何金宝看着陈霜降回来,一说话,果然刚在为这个事犯愁。“你可回来了,这事该怎么办,真是愁死我了,本来还想随便买点送去的,被三哥说了一通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的。原来女人也不好做啊,要管这么多弯弯趟趟的事!” 这一话倒是把陈霜降给说笑了,横了他一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你要真知道女人的难处,那就是上天保佑,祖先显灵了。” 问了一下何金宝,才知道何金元见陈霜降不在,龙月儿又跟老四这边走的近,怕何金宝惹了何夫人的眼,就悄悄地叫了一个婆子来跟何金宝说了一声,礼不要乱送。陈霜降问了一下,何金元的意思,也是不要送太重,又是小辈,又只是怀孕还没到生的时候,还是不要太惹眼的好。 商量了半天,陈霜降就拿了银钱叫包婆子买了新鲜的食材,借了何太爷的小厨房,泡了米慢慢地磨细了弄成浆,小火蒸着,一层一层地仔细蒸熟了,然后切出形状,再配上红糖汁,就弄成了长长久久的九层糕。 东西虽然并不大值钱,但是胜在寓意吉祥,时候又好,刚是五月天开热的时候,陈霜降又是掺了绿豆红豆槐花荷叶,都是细细地磨碎,用细布过了好几回,一点渣都没有,看着缤纷可爱,吃着也是清甜可口。 陈霜降也不单送一人,每个院子都送了一回,龙姨娘那边份量稍少一点,特地派了春燕去说个清楚,“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瞧着新鲜,龙姨娘这里,四奶奶特别交待了,她年轻也不懂忌口什么的,龙姨娘就问一声大夫,不拘地尝个味道。” 一听别处都有,龙月儿气得都把手绢给拧成一根棍了,被何老爷好言好语地哄了来,龙月儿多少也有点想法。一早就听说何夫人不待见四少爷,还给他娶了个盐户家的丫头,龙月儿就想那小户家出生眼皮子浅,稍微哄了一哄,肯定会待见她的好。慢慢地等她把少爷们都哄在手里的时候,那何夫人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这何家内当家的位置总要轮到她头上的。 只不过没想到何金宝人小没什么旁的想法,********地想着避嫌,基本见不着他,陈霜降又是一个木讷的,扎根针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最后居然还避到娘家去了。 龙月儿正恨,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倒是被诊出身孕,龙月儿立刻就得意了,要是等生了自个的儿子,这些人都不放在她眼里了。所以陈霜降这一回的礼送的虽然不合龙月儿的心意,她恼了一阵也就放开了,只觉得陈霜降不知好歹,还巴着那恶毒的何夫人不肯放,最后肯定吃亏。 这一胎来的容易,却是不稳,大夫吩咐了一定要小心静养,龙月儿了也就没有了旁的心意,在院子里闭门安心养胎了。 第四十四章:风欲停云将不止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爱妾有了身孕,何老爷自然是高兴的,龙月儿为了养胎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何夫人的心情也好受了一点,还想着,怎么说自己也是正妻嫡母,龙月儿这腌臜东西真的闹起来的话,就把她儿子抱到自个跟前养。 这一时间,何家上下居然很有点和乐融融的氛围了,正这时候,何家大少爷何金富突送信来说,回家来了。 何金富的娘子姓朱,单名灵,家里世代经商,但是她家叔叔却是一个出息的人,考中了举人,家里就托了门路捐了钱,进了户部,慢慢地谋了个郎中位置。何金富是个聪明的,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岳丈在外面闯荡,又托了朱郎中的照顾,生意也是做得有声有色的。 商人事忙,长年不着家,两三年也不回家一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今年刚好轮到何太爷七十寿辰,何金富才刚回过一趟,这才七月,离年节还有大半年,这时候何金富突然要说回来,很让何家人疑惑了许久。 何金富的车也没有比送信的慢上几天,很快就到了何家,何金富的相貌随着何夫人,对于男子来说有些偏阴柔,不过因为长年在外面跑日晒雨淋的,皮肤有些黑,但是又不似何金宝这么张扬,很是斯文有礼,一点都看不出乡土气来。 而朱灵也不像是寻常的商家丫头,金细柳,碧玉簪,镶边对襟衣,百花撒枝裙,眉目清雅,口齿含香,那身贵气看着竟与那些年画上的贵族夫人不遑多让。 “大嫂子好漂亮。”陈霜降站在后面瞧了瞧赞了这么一句,何金富回家少,朱灵来的更是少,陈霜降还是头一回见她,看她那一身的好模样不由暗生羡慕,悄悄地学着朱灵微微仰头抿嘴矜持笑了一下,倒是先把自己给逗笑了,果然不是那个人学不出那个味来。 何金宝在一边看着陈霜降的小动作,正色地劝了一回:“这样就挺好,可千万别学大嫂子那样子,看了叫人生厌。” 陈霜降愣了一下,问何金宝他只说自己看,陈霜降一转头,刚好看到何夫人泪眼婆娑地拉着何金富说话,朱灵站在一边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最后还毫不客气地说:“有话进屋慢慢说就好,这一大伙人堵在门口,不是让人家看了笑话。” 这个大嫂子,似乎脾气很冲啊。陈霜降眨巴眨巴眼,前阵子见多了温柔跟水一样一掐似乎就会到处落泪的龙月儿,忽然见着这么泼辣爽利的朱灵,反而让陈霜降有了种清爽的感觉,倒也没生出多少厌恶来。 何金富心里似乎藏着些事,笑起来也有点勉强,精心准备的菜肴他也才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何夫人还当儿子这是路上累着,赶紧叫他回去歇着。何金富却只是把朱灵送回了房间,就一个人谁都不带地到了何太爷的房子里,说:“太爷,我有事要跟您说。” “大事?那就叫上你爹一块来听,他才是当家的。”何太爷拿着手指头嗑着桌子,不容反驳地说,叫了周正,很快地就把何老爷给请了过来。 何金富深吸一口气说:“连王造反了!”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造反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从来都不是什么文雅和平的事,这一次也知道会死上多少人,才会平息了这一场祸事。 半响,何老爷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等事情,金富啊,幸亏你们提早赶回来了,留在京城万一有个……这叫我们怎么放心。” “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好,造反的消息被朝廷压了下来,知道的人还不多,不过岳丈说迟早会闹起来,还是早点出来比较安心。” 朱灵的父亲,何太爷跟何老爷都见面,那是一个很精明睿智的商人,人脉撒的很广,三教九流的无一不通,要是他的判断的话,何家人还是会觉得有几分信服的,所以何老爷就安抚何金富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多想,好好呆着,这里离京城远着,乱也不会乱到这里,贵人们的事也轮不到我们平头百姓管的。” 何金富却是为难地说:“……岳丈的意思是,想劝着我们搬走,江州以后怕也是要乱的。” “怎么说?” “江州司马家。” 何老爷一下子就惊得站了起来,骇然问:“难道他们也要造反?” 何金富小心地说:“岳丈得来的消息,司马家跟连王一向不和,若不是天子狠压着,只怕是早掐了起来,连王这回造反,司马家肯定有所动静,总要早早地避了开,免得被牵涉了进去。” 还没等何金富说完,何太爷就跳了起来,气得使劲地跺脚,喊:“不肖子,不肖子!打你高祖父那一辈起,我们老何家就在这里赤手空拳地打拼了,流了多少血汗,费了多少心力才有今天这般的光景。不肖子不思进取,整日守着家里的四方院子围着几个妇人转悠,闹腾出着许多的是非也就罢了,反正你老子我也不是个争气的,才只养活了你这么一个小白眼狼。背井离乡,抛家弃土,亏你们想得出来,我不许,只要我老头活着一天就不许,你们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别想捎带上我,我还要留着这把老脸下去见何家祖宗的!” 何太爷一发火,何金富立刻就跪下请罪,何老爷一开始还待劝着说小孩不懂事,越听后面越是不像话,何太爷还吼了一嗓子,他小孩,你也小孩吗?吓得何老爷也赶紧跪了下来,连声说不敢。 好不容易哄了何太爷睡去,何金富担心地问:“爹您看这事?” “暂时先放着缓一缓,慢慢再劝,总不能一天就打到这边来。”何老爷如是说,何金富也只有听说的份了。 这造反多大的事,就是想瞒也得看瞒不瞒得住,只比何金富回来的迟上那么十几二十天,连王造反的消息慢慢地就传播开了。有说连王起兵造反的,有说天子要抄连王满门,也有说当今酷吏当道民不聊生,天上星君慈悲下凡拯救苍生,当朝气数已尽,所以才有鬼怪作祟。 第四十五章:乱相渐起人心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何家算是地道的农户,人又不在京城,除了几个不近不远的亲戚,跟朝廷没有丝毫的联系,这一乱起来,也不比外面那些贩夫走卒消息更灵通一些,每日都胆战心惊地派了人四处去打探消息。 到十一月的时候,隐隐地就有了一个传闻,说当今天子和顺帝崩了。 很快地就像是要证实这一个消息一般,县城里全换上了麻布丧幡,映衬着一张明黄的告示,很有几分肃杀的味道。 和顺帝崩,年仅六岁的五皇子巫煷即位号丰泰,连王巫颐光为辅国。同年十二月,和顺帝太子巫烙在大将军的蒋清的扶持下,于渭州起兵诛逆。 这些消息经过长途漫漫传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路途人口,总是真中带点假,假中又有真,早就不知道怎么分辨了。不止是何家,整个县城整个郡府都弥漫上了一种今夕不知是否有明夕的惶恐不安,就连平常最热闹的街道,走上去的时候,都有点冷寂萧索的味道了。 在这样的时候,龙月儿几乎是静悄悄地生下了一个女儿,一向疼她如眼珠子的何老爷也只是匆匆地来看过一眼,草草定了个名如玉,就再没有旁的表示。倒是陈霜降去看过好几次,觉得这何如玉白嫩水灵的,真心觉得喜欢,反而因此跟龙月儿的关系进了许多,慢慢地也能说上一些话了。 这一个年过的相当的惨淡。 租子算是平安地收了进来,但是大多的路途不通,不是被这边的军队占着就是那边的军队霸着,何家的谷子堆积在仓库里,都快成山了。谷子卖不出去,换不了现钱,县城的物价又是一涨再涨,就算是何家也有些吃不消,不得不缩减费用,这一年的份例要比往年薄上许多。 家里现钱不够,何夫人就动了心思,跟何老爷商量:“要不我们也去县城里卖,听说现在粮价飞涨。” 何家算是这一片的大地主,每年都有一大笔的谷子收入,平常的日子里,自然是有专门的商人来收,价格虽然要比市售的要便宜,但是那些商人盘根错节的跟官府都有点联系,多少总有些后台。所以为了省事,何家的粮食基本都是不外卖的。 只不过这叛乱一起,四处都是乱糟糟的,固定来收粮的人过了年都还没有来,县城的粮食都快抢疯了,何夫人就动了这等心思。 何老爷也是觉得这办法可行,这时局还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多换点钱,淘换点黄白之物也好防身的。 等粮食都开始装车了,何金富才听到消息匆匆地跑过来,说这粮绝对不能卖。 跟之前何金富预料的差不多,在五皇子登上帝位的时候,司马家终于表明了态度,拥立太子巫烙,开始招兵买马。江州大部分的粮草就是被司马家收购去的,路上又乱,其他商人又进不来,所以县城的粮草才一涨再涨,司马家也是把这民不聊生的罪孽归到了连王头上,大力地为太子造势。 在附近村子里何家自然是大户,但是放在整个国里面,那就根本轮不上了,也没被司马家看在眼里,若是何家老老实实地把这批粮食藏了,司马家自然也不会想起来,要是突然抛出去卖,保不齐会有什么灾祸。 这个儿子一向是出息的,在外面见识也多,好不容易说服了何家两老不卖粮,郁郁地卸了车,何夫人还不死心地问:“就真不能卖,平白少赚了好多钱?” “总是命重要,况且等着事态平下来,还不是一样能卖。”何金富好言好语地劝了。 何夫人一想也是,赶紧支着人把谷子又抬了进去,怕跟何金富说的让旁人见了眼红,下了狠话,家里有粮的事一个也不准说出去,谁说就打断谁的狗腿。 没几日,龙月儿就接了家里的信,世道不好,她叔叔家的龙源楼也早早地歇了业,本来是想去郡里面找个买家的,路上也不知道跟哪路的军队冲撞上了,龙月儿叔叔虽然保了性命回来,但是受了惊吓,路上又没有调理好,一回家就病倒了在床上,还一日病重过一日,眼看着怕是不好了,就赶紧托了信,让龙月儿家去。 龙月儿跟这个叔叔一向亲厚,自然是哭得伤心,赶紧收拾起包裹。只不过看着何如玉,龙月儿却是两难了,龙月儿家在江州西面,要穿过一整个县城,路远又不好走,何如玉只不过是才刚出生几个月,自然是承受不住。 不带女儿,龙月儿仗着何老爷的宠爱,之前做的有些过,把何夫人给得罪的狠了,怕她趁机为难。 只是叔叔那边又不等人,龙月儿只能抱着何如玉哭了一阵,还是得撒手上了车。 龙月儿这一走,就跟断线的风筝样,再也没有了踪影,何老爷还心疼地派人去龙家打探过,那边也没有见着龙月儿回来,光听说这附近有些闲杂散兵经过,时间一长,连何老爷都有点死心了,这龙月儿怕是被这些散兵谋害了去吧。 世道一乱,人心也就跟着乱了,再加上司马家也在招兵,这附近的一些青壮年就动了些心思,随便穿个盔甲,弄匹小马的就觉得可以起义平乱去了。只是毕竟大半都只是嘴上说的漂亮,暗地里却是打着浑水摸鱼的心思,非但没往正经地方用功,反而仗着势到处为非作歹起来。 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只不过新王新政,原来的县丞老爷都被撤了职,想管也没有人能管的了了。 对于这种朝堂上的这种事,陈世友老实巴交的看不明白,也就很少去想,在他看来无论谁当上皇帝,这盐还是要晒的,每月的盐税还是要交的,于是他仍旧辛勤地干着他的活,晒着他的盐,到了交盐的日子,照样大早起来,挑了担子进城。 跟几个月前相比,同样进城交盐的人几乎少了一半,陈世友忧心地看了看,还很担心地说:“怎么突然少了这么多人,要是被罚可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盐司衙门恐惊魂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走在陈世友边上的,是个从来没见过的人,看着不像是晒盐的,肤色有点白,眼神又太凶狠,像两把小刀子一样,看着就觉得刺人的痛。听到陈世友这么小心地搭话,这人回头望了一眼,冷淡地哼了一声,说:“无知!” 被那眼神一吓,陈世友也不敢再说话了,闷着头老实地赶路。 盐司衙门的人也换了一拨,都是陈世友没见过的,也不如之前的那些和气,收了陈世友的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结算银钱,陈世友刚问了一声,就被人推搡了出来,狠骂:“下次来拿,听不懂啊,快滚,再杵在这里,就揍死你!” 没有办法,陈世友只能慢慢地退开了,不过还是不大甘心,在衙门附近转悠了好久。那一个眼神很凶的人也还在附近,蹲在墙角,举着一杆烟,跟年迈的老人一样慢悠悠地抽着。 瞅了一瞅,这个总算还是见过一次的人,勉强算是混了一个眼熟,陈世友小心地凑了过去问:“你也没拿到钱?” “钱?”那人冷笑了一下,嗑着烟杆说,“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家,钱虽然好,没命花那也是很头痛的。” 陈世友被吓了一下,不免觉得这人怪异的很,也不敢再接近,绕着衙门转悠几圈,总觉得那里面有种奇怪的声音,仔细听了,又像是没有了动静了。这可是这衙门里从来没有过的情况,陈世友犹豫了半天,还是止不住好奇心,终于还是转到了边上,悄悄地掀开窗子往里面看了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陈世友给吓死过去。 明晃晃的刀剑,带着浓重的血污,从温热的人体中涌了出来,一直喷射到屋梁上面,突然一个脑袋从脖子上飞了起来,一直落到陈世友的面前。那苍白铁青的脸色,死鱼一样泛白的眼珠子,立刻就吓得陈世友惊叫了一声,腿一软,直坐倒了在地上。 这一坐,不免的就发出了一些声响,屋子正在行凶的人一下就听到了,猛地推窗露头一看,陈世友呆呆地抬头,就看到刀子一样的眼睛,如同老人一样慢悠悠地抽着烟杆的举动,居然是刚才见过面的那人。 “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里头的谁问了这么一声。 那人却以一种望着蝼蚁一样的轻蔑的眼光在陈世友身上溜了一圈,咧嘴一笑,嘿嘿地说:“没什么,看到了一只小猫。” 陈世友被吓得在地上瘫坐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要赶紧逃命,但是经过这么一吓,居然发现自个的手脚全然用不上力,只能四肢着地慢慢地爬了一段,终于恢复了过来,等到了大街看到人来人往,那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撒腿往家里跑去。 对于这一幕可怕的事,陈世友自然是狠狠地藏在心里,谁都不肯说,只不过外表上看,难免会露出些痕迹来,让杨氏担心不已,硬按着他在床上好好躺了好几天。 跟着陈世友学了好一阵子,陈书楠已经能很熟练地晒出好盐了,所以这些天都是他一个人去盐田。 这天回来陈书楠从盐田回来的时候,突然说:“这盐没法晒了,听说有人冒充盐司衙门的人,骗盐出去卖,幸好有司马大人英明,及时派人清缴了去,只是这钱……” 那,那个人应该就是司马家的了,陈世友突然就明白了,但是一想到当时的场景,一颗心又止不住的乱跳起来,手一抖,那饭碗就直接翻在了桌子上。 “爹这是怎么了?”陈书楠被陈世友吓了一跳,小声地往杨氏问,一边还愁着,“看来这以后的盐要卖给司马家了,也不知道他们收不收的?” “不准!”一想到要跟那么可怕的人打交道,陈世友拍着桌子大声表示反对,就像是得了冷热摆一样,整个身体颤抖个不停,抱着头想了半天,苦恼地说:“我们搬家,我们搬家,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不能再住下去了!” 在陈世友的坚持下,陈家终于还是搬了家,刚好陈世友晒盐的时候,早年有个要好的朋友入赘进了浦江的一户人家,曾经也有传来过口信,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陈世友就带着全家投靠过去了。 陈霜降跟陈采春都是特地回来帮着收拾东西,送到村口,看着陈世友赶着一辆破旧的牛车慢慢地远去。 陈霜降还有几分担心地说:“希望这一路都能顺顺当当的……” 就算是心里有点怨恨,但是在这样的离别之中,陈采春也是真心地感觉难过,看着牛车把一家人渐渐地拉远,顿时就感觉眼眶有点红,悄悄地抹了一把泪,对陈霜降说:“何家有什么打算?县城里面也是越来越乱,舅舅家的铺子前两个月关门不敢开张了,他们也在寻思着要早早地搬家才好。” 不只是陈家,就连陈采春也快要走了么?一时间陈霜降都听呆了,讷讷地说了句:“原来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 陈采春也觉得难受,但是对于这种事情,她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低头的时候,能很分明地看到那一张小脸,跟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是消瘦苍白,看着似乎都要随风飘走一般。 人去楼空,总是会有种格外凄凉的感觉,这两姐妹回头看了看,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沉默地对着空房子坐了一会,闷闷地聊了几句,就各自回家去了。 但是对于这一个时局,几乎一直在何家闭门不出的陈霜降总算是有了一种认识,****似乎并不像是之前她认为的那么遥远,不知不觉中已经近到咫尺,甚至把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带走。 晚上的时候,陈霜降瞧着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房间里翻动什么的何金宝,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外面……是不是真的很乱?” 听到一向很安静的陈霜降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何金宝愣了愣,因为他年纪小,在家又不大受宠,难得的有个人愿意认真地听他说话。 第四十七章:擅离家前程迷茫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立刻觉得高兴了,扯了张椅子坐下,很认真地跟陈霜降分析起当今的局势来。 只不过无论是连王巫颐光,太子巫烙,还是大将军蒋清,陈霜降基本都听不懂,至于何金宝自己,那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大拎清,越说反而越是让陈霜降感觉迷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陈霜降迷茫的表情给影响到了,最后连何金宝自个都迷糊了,搔了半天的头,最后下了一个决定,“嗯,我要去报名参军。” “参军!”陈霜降这一会是真切地听清楚了,大吃一惊,手一抖,直接就把针给戳进了手指头,挤出了一颗晶莹的血珠子。“你想去参军?” “嗯,听说司马家在招兵,我们打算去应征。要是平反有功的话,没准还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那以后就不用愁了。”何金宝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似乎是都已经看到他升官发财的衣锦还乡的辉煌前景,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 但是看着陈霜降捏着手指头,低着头一脸担忧的样子,何金宝的笑容不知不觉也慢慢淡了下来,一双手很不自在地扯着衣角,最后终于小声地说:“你也知道家里瞧不上我们……我要是有点功绩了,你在家里也可以好过一点。” 陈霜降吃惊了,定定地望着何金宝好一会,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本来一直以为因为成亲的事情,何金宝多少是恨她的,没想到他居然还能为她考虑到这种地步,一瞬间,陈霜降感觉自个的心尖上面似乎有一丝的颤抖。 只是很快地,陈霜降就想明白了,何金宝打小就不喜欢读书,倒是更喜欢跟着何太爷舞刀弄枪的。参军,仔细想想的话,陈霜降总觉得何金宝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似乎是恨理所当然,一点都不意外。 “就算是想去参军,又何必挑在这么个时候。我听你说起来,这起兵差不多也跟赶集一样了,光看见热闹就往前凑,今天这家起来,明天立刻就又倒了下去,你干嘛又去淌这趟浑水,就算再怎么的,家里也不会少了你吃的。” 陈霜降不同意,苦心劝着,想叫何金宝放弃了这个念头,一开始,何金宝还能好好地跟她解释,在司马可是百年大家,怎么能跟那些野路子出生的兵**相比,而且大家都是江州老乡,不去投靠他们投靠谁,还有其他之类的理由一堆堆的。 只不过何金宝固执地想去,陈霜降也是固执地就是不让他去,两个人僵持在一起,谁也说不服谁,最后何金宝气呼呼地上床睡觉,陈霜降瞧着他的背影,百感交织。 对于何金宝想参军的事情,陈霜降直觉这是应该告诉人的,只不过在这一个何家之中,陈霜降还真想不出该找谁商量去。 本来还有个何太爷对何金宝也还算好,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和顺帝驾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似乎是受了点刺激,病了一场,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都说不能再让他劳心劳力了。陈霜降也不敢说。 旁的人,陈霜降到现在也不大熟,按着何金宝说的,似乎也就只有一个何金元还算关系亲近,只是那是陈霜降的小叔子,很少见面,又是个身体虚弱的,经不起累的,陈霜降犹豫了犹豫。 还没有等陈霜降想出个对策来,何金宝就动了小心思,他也没有想到,对于参军这一个事情,陈霜降竟然会反对到这种地步,这么想起来的话,那家里其他人也该是这样的态度。很少思考的何金宝终于认真思考了一次,他的主意是已经打定不能改变的了,本来还想着能得到家里的大力支持,看着陈霜降的反应,何金宝也是知道这个想法是不大可能了,于是从小胆子就大的何金宝,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不告而别。 这天一早出去,到天全黑,何金宝也没有回来,春燕去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陈霜降还存着几分侥幸,跑到床头把何金宝藏钱的盒子拖出来一看,果然空了,一下子心都冷了,不禁生出几分怨愤,这人还真的就这么走了。 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眼巴巴地盯着,瞒是肯定瞒不住的,陈霜降没有办法,只能叫春燕到村口的方向去打听下消息,自个换了衣服,到何夫人面前老实禀告。 何家走丢了一个儿子,这个消息简直就像是一桶冷水泼进了滚油,闹开了锅。 何家全家上下,凡是能动能跑的,全部被轰了出去寻找他们离家出走的四少爷。只不过何金宝显然是处心积虑早有准备,又是一早就走远,这边开始寻人都已经入夜了,早就人走茶凉,这边折腾到第二天天亮,也才打听出来,有人见过四少爷跟同村的何全味一同出村往东去了。何家下人找了马追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人影,也不知道究竟跑哪里去了。 到第三天的时候,何家的人终于放弃追找,确定何金宝是已经走失走远了。这个消息一传回何家,何老爷大怒,摔着杯子对着何夫人吼:“你这个娘究竟是怎么当的,居然让那小子闯出这样的大祸来!” 何家是农户地主,跟着朝廷外围又多少有些联系,在这样的局势不明朗的时态下,何家自然是想着保持中立,明哲保身,况且按照着何老爷的思想,就算是要去参军,那也不该去司马家,无论是连王,还是太子,那至少还能算是正统。 狠狠地对着何夫人发作了一通之后,何老爷想着既然木已成舟,那只能赶紧想些办法来补救了,就把何金富给叫了过来商量。 “这个事情,你怎么看?”在光线昏暗的书房里坐了半天,何老爷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话。 何金富似乎是吃了一惊,茫然地抬头对着何老爷瞧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这事我也说不准,岳父那里也有阵没消息过来了,想必局势混乱了。四弟也莽撞了,就算是真心想要去参军,再等一阵也不妨,不是司马家也可以……” 第四十八章:遭迁怒霜降反击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有很多话,何金富并没有说出口,但是最近跟何金富商量过很多次,就算是不说,何老爷也能知道何金富的意思。司马家虽然是江州本地人,但是他们跟连王之间的恩怨却是人尽皆知,和解是不可能的,照理来说,司马家应该是支持**的,只不过太子巫烙在民间却是有着奢靡残暴的名声,所以司马家迟迟没有表态。 无论是何金富还是何老爷他们都在担心着一个事情,司马家是否有着不臣之心,挟天子之令诸侯之举,或者干脆……造反? “那样的话……就危险了。”何老爷沉思着。 何金富苦笑着说:“也未必到这种地步,先看着吧。” 何金宝算是得偿所愿,平安出走了,留下一摊子的事情,却是没有办法解决,何夫人被何老爷埋怨没有管好儿子,陈霜降又被何夫人埋怨没管好丈夫。 从知道何金宝出走那一刻起,陈霜降就被何夫人叫到祠堂里罚跪了,孤零零地对着这一屋子的黑漆漆地牌位,只能隐约地听到外面的吵闹,想侧着耳朵仔细听,却又是什么都听不清楚。 陈霜降无聊数着香案上牌位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想,嫁进何家之后似乎她已经成了祠堂的常客,而且每一次被罚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因为何金宝。陈霜降摇头苦笑着,还真的不知道,有时候还真的太不了解何金宝在想些什么了。 何家下人在外面追着何金宝的踪迹寻找了三天,陈霜降也被遗忘了三天,没有何夫人的命令,陈霜降也不敢出来,一直呆在祠堂里面,累了就坐一会,一听到点声响就赶紧跪直了。不过这其中倒是没什么人过来看,连平常很爱来奚落的王嫂子都没有出现,倒是更让陈霜降觉得忐忑,也不知道何金宝怎么样,是被抓回来了,还是一去无踪影了。 倒只有春燕还惦记着,一日两次送饭过来,才能跟陈霜降说上那么几句话。 好不容易等何夫人想到的时候,陈霜降已经在祠堂里跪得东倒西歪,差一点点就直接昏死过去,这个时候何老爷却是要找陈霜降来问个清楚。 没有办法,刚从祠堂里面出来的陈霜降只能随便拿毛巾绞了绞面,就来到大堂见何老爷。结果还没有等陈霜降说话,何老爷就盯着上下瞧了一阵,眉头拧得跟麻绳一般,陈霜降毕竟是在祠堂里跪了三天,这才刚出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自然是做不到仪容整洁了,引起了何老爷强烈的不喜欢。 对于何金宝的事情,陈霜降知道的也不多,能说的全说了,何老爷见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放她回去了,倒是对着何夫人抱怨了一声:“我就说不要娶这种人家的丫头,小门小户的总上不了台面。” “当初你也不是同意的……”对着何老爷,何夫人也不敢造次,小声抱怨了一下,何老爷眼一横,她就立刻不敢出声了,心里面却是把陈霜降给怨愤上了,要不是因为她,何至于三番两次地被何老爷埋汰呢。 从何金宝出走之后,陈霜降在何家的日子就格外的艰难起来,拿来的饭菜不是不新鲜就是份量不足,粗使的婆子也故意漏过这边的院子不肯扫,发月钱的时候不但迟了好几天,数目更是大了一大半。 陈霜降也不是傻子,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是何夫人想折腾她,只是这种事情怎么说呢,何夫人毕竟是长辈,是当家的,说不得,再怎么样陈霜降也只能咬牙忍了。 只是这几日忍下来,饭菜越加粗糙起来,闻起来都带着明显的馊味了,陈霜降怕吃坏肚子,也不敢再吃,只能拿钱叫春燕去外面买了吃食回来。一两次倒也忍了,一来二去的,大厨房居然连饭都不给准备了,春燕去讨要的时候,负责厨房的婆子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四奶奶不是有钱么,天天带你下馆子多逍遥,怎么又瞧上咱这粗糙东西的?” 春燕气得哭着回到院子,陈霜降的脸色也不好看,吃穿用,哪一样是不要钱的,何夫人又以何金宝不在,花销不大的理由扣了陈霜降大半的月钱,外面世道乱,东西一天比一天更贵,陈霜降还真的要养不起这院子里面的两张嘴了。 一气之下,陈霜降就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只小箩筐,发狠地对着春燕说:“太太这是要逼死我,偏不叫她如意。” 瞧着小箩筐,春燕愣了愣,等她明白陈霜降这是要去下海摸鱼虾去的时候,吓得赶紧抓住陈霜降,连声劝:“奶奶这是要做什么,要是被夫人知道非打死我们不可,何家丢不起这个脸!而且摸的人多,那些东西也填不饱肚子。” 陈霜降也不理她,自顾着自己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抱着箩筐横眼瞅了一眼,问:“你来不来?” 看陈霜降主意都已经打定了,春燕没有办法,只能是悻悻地跟了上去,始终是放不开,一张小脸又是红又是白的。 这些下海摸鱼虾的活,陈霜降是打小做惯的,她倒是觉得自在,熟练地挽了袖子,跳下滩涂,挑一处地方慢慢地拣起贝来,碰上人也不见胆怯,却也不怎么说话,只管羞怯地笑一笑。 何家在附近几个村子算是头等的大户了,陈霜降又是冲喜进的何家,在这乡下算是个稀罕事,居然有不少人认得这是何家的四奶奶,嗡嗡地指点议论起来。也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自来熟的上来就笑着问:“何家不是有钱人么,怎么就少了你这一口了?” 见那婆子问的不客气,春燕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陈霜降拉了一下,硬生生地把话给吞了下去,只是脸色没有转过来,很有点难看。 陈霜降很好脾气地笑了笑,说:“很久没吃了,想念的很,就是尝个鲜。” 陈霜降出身盐户的事情从来没有瞒过人,听她说这话,有信的难免就泛酸,嘀咕一声:“这不是天生穷命么,有田有地的,还来跟我们这些个穷人抢吃?” 第四十九章:剑走偏锋小计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也有不信的,悄悄地议论说:“你没听说,何老四早就跑了,这丫头估计是被嫌了,要被休回家了,可怜的。” 无论哪一种,都是不怎么中听,又没刻意地压低声音,很容易就传到陈霜降的耳朵里,春燕气不过,把一双刚拣到手的蛏子给捏了个粉碎,跳起来就要跟他们理论去。“这么乱讲!” “不相干的人,干嘛为他们这么生气的?”陈霜降看着春燕变化不停的脸色,又青又红,气鼓鼓的样子十分的有趣,有几分好笑的拍了拍的春燕的手背,露出了小大人一样的笑容,说,“他们又没有当面说给你听,你怎么跟他们理论,说你偷听到的?” 春燕被陈霜降堵得没有办法,拿手指头狠狠地往滩涂里戳了一下,蛏子没抓到,倒是因为太用力一张脸直接栽到泥里面去了,涂得跟花猫一样,乐得陈霜降呵呵地直笑。 春燕打小就在何家里做活,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下海的事情,嘴上不敢说,但是总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事情,跟一大帮的穷人混在一起讨生活。尤其是当这一群穷人还不是很友好,喜欢用各种奇怪的古怪的猜测来打击人心,甚至还问出何家这么有钱每顿是不是都吃鲍参刺肚,春燕认真地说不是,他们又不肯听,害的春燕一直都是气呼呼地鼓着脸颊。 等第二天,陈霜降准备出门的时候,春燕抱着箩筐踯躅了半天,终于还是很为难地说:“四奶奶,今天还要去吗,那些人……总有些其他办法的。” 陈霜降定定地盯着春燕看了一会,了解地笑了一下,说:“你就在家里忙吧。” 堂堂的何家四奶奶居然去海边拣鱼虾,这在乡下地方也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了,很快就在附近传遍了,只不过无论别人怎么问,陈霜降都只是微笑不语,配上她一张因为长久没晒太阳养得雪白的小脸,显得很有点怯生生受尽惊吓的味道。 于是猜测慢慢就变成了,何金宝抛妻,何家迁怒,虐待陈霜降。 因为一直关注着朝廷的事情,何家第一个知道这个事情反而是何老爷,他偶然经过堤坝的时候,正听见有人在说着何家何家,就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才认出那个是陈霜降,顿时气得何老爷脸色铁青,耐着性子听了两句,就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找了几个下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到处流传着何家虐待陈霜降的事情,气得何老爷一口气砸坏了好几个杯子,本想把陈霜降揪起来直接抽打上一顿,只是想到要是真的打了陈霜降还就坐实了虐待的罪名,何家还丢不起这个脸。 何夫人一听说何老爷在大发脾气,赶紧丢了事情匆匆地跑过来一看,正看到何老爷在摔杯子,小心地上前问了一句:“老爷这是……” 何老爷正在气头上,一听到有人进来,想也不想地就抓了个茶杯一把扔了出去,何夫人一时没防备,直接被砸中了额头,顿时红肿了一大块。 “老爷!”何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捂着额头,痛的眼泪都下来了,但是瞧着何老爷铁青的脸色,又不敢哭,强忍着慢慢地抽泣。 看着何夫人的额头,何老爷也是有几分愧疚,只是一想到外面那一些流言,好面子的何老爷也绷不住了,又沉了脸,狠狠地对着何夫人发了一通脾气,直把何夫人骂的脸面发青,浑身发颤。 等到陈霜降从海边回来的时候,何老爷的脾气已经过去了,她跟旁的人基本没有来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告诉她何老爷训斥何夫人的事情。但是到晚饭的时候,还没有等陈霜降开始做饭,厨房却是很难得主动地送饭过来,足份量的,新鲜的。 春燕还在惊奇,陈霜降却是悄悄地笑了,把那小箩筐给放好,至少有挺长的一段时间,她应该是用不着这个东西了。 “那个……四奶奶,你不会是早就知道的吧?”春燕看着陈霜降毫不吃惊的样子,很轻地嘀咕了一句,看陈霜降一双黑眼睛很疑惑地望过来,春燕无缘故地觉得有几分心寒,忙说没事,跑出门忙她的事了。 陈霜降轻轻地叹了口气,感觉还真的有点累了,同样是偏心的长辈,似乎杨氏应付起来更简单一点,毕竟是亲娘,至少她从来没有存心想让陈霜降过不下去,而何夫人。陈霜降仔细回想自个嫁进来之后的日子,一直小心翼翼谦恭有礼费心讨好,没想到还是被她厌弃到了这种地步。 这人心啊,总是偏的。 陈霜降想着也是觉得无奈,闭上眼睛仔细想想,这一次似乎还是做的莽撞了,虽然迫于面子,何老爷把陈霜降的待遇给补齐了,但是似乎也是彻底地得罪了何夫人,总要为以后打算了,尤其是……何金宝不在的时候。 思考了一个晚上,陈霜降也没想出特别的主意来,反而因为想得太入神没睡好,一早就在打哈欠,梳头都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倒是让春燕在一边看得直着急,连声催促。 也幸好陈霜降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磨磨蹭蹭的,还是很及时地出现在了何夫人的院子门口,准备进去日常的问候。 只是在院子门口就被人拦住了,王嫂子带头站在门口,挂着阴晴不定的笑容,拦在陈霜降前面,说:“四奶奶,太太说了,今儿乏了,不想见那些乌七八糟的人。” 这话明显说的太过,连春燕都变了脸色,只不过王嫂子是何夫人的陪嫁丫头,比她高了不只一个级别,春燕胆子又小,不敢反驳,只能担心地望向陈霜降。 这算是辱骂么?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反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被这么明枪明棍地骂出来,总要比那些背地里捅刀子的好,那才是防也防不住。存了这么样的心思,对着王嫂子那一幅阴沉的脸色倒也不觉得什么了,反而是好言好语地问:“王嫂子,这话……是谁惹得太太生气了?” 第五十章:陈霜降的小日子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王嫂子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又是仗着何夫人的势作福惯了的,从来就没有把陈霜降看在眼里,这回陈霜降又是把何夫人给得罪得狠了,她有了依仗,那气焰高涨,虽然还不至于指名道姓,但是一言一句却是直指着陈霜降,不敬尊长下作阴狠,多少脏水泼了过来。 听见王嫂子骂一声小娼妇,陈霜降就算是再性子再好也起了火气,冷着脸问了一句:“太太是单今天不见我,还是以后日日都不见了?” 看着一直带着笑脸当听不懂的陈霜降突然变了脸,王嫂子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刚才那一句似乎是骂得有些过了,只是这人气焰高,也拉不下脸来认错,只是梗着脖子,阴阴地说:“四奶奶还是回吧,太太精贵着呢,可比不得某些人命贱,自家男人都看不住,还抛头露面跟那些腌臜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羞不羞?” 正说得起劲,忽然听到陈霜降问,也来不及细想,张口就回:“自然是日日不见了,见了添气。” “这是太太亲说的?” “太太亲说的……” 得了这话,陈霜降也不理王嫂子,直接拂袖就走,气得王嫂子在后面直跳脚,一直骂:“这等张狂,居然摆起正经奶奶的谱子了,也不看自己是什么出生,不就一贱户,祖上积了多少福气才能嫁进何家,一得意就忘了怎么爬上来的!” 陈霜降只当没听见,带着春燕快步走回院子,却是把春燕这一个丫鬟给气得浑身发抖,嘴里直嚷着:“这等人……这等人……”待要说什么狠的,看看陈霜降憋的雪白的脸庞,又是强忍了一句旁的都说不出来。 回到屋子里,把春燕打发了下去,又狠狠地灌了一壶的茶水,陈霜降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没那么憋闷了。 在何家跟在陈家的时候完全不同,杨氏就算是再有不对,那也是陈霜降的亲娘,是对是错实在是不好多说,这何夫人虽然也是陈霜降的长辈,只是婆婆的话,毕竟也是隔了一层,陈霜降虽然觉得气闷,但也不怎么伤心,反而是兴致勃勃地想,得了何夫人以后日日都不见这一句话,倒是让省事很多,每天不用眼巴巴地早起,腆着笑脸去面对何夫人那张冷脸了。 这么一想,陈霜降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欢喜,拿着钱盒笑眯眯地数了几串出来,连声叫了春燕,说:“换身衣服,我们去逛集市。” 这一脸笑意的,把春燕给唬了一跳,还以为四奶奶呆在房里面生闷气呢,怎么这一下子就要好心情地去逛集市了,别是气太狠,魔靥了着吧。 “奶奶,你……”春燕还迟疑想说些什么,陈霜降也不跟她多话,直接说一句,你不去,我就单个去了,吓得春燕赶紧跑去换衣服,偏又扶着门框认真地回头说,“去,去,去,奶奶可得等我!” 乡下地方没什么正经的铺子,刚好这天是初五,市集的日子,陈霜降看着天色还早,就揣着钱,带着春燕往县城里面赶。 两个人都是走惯的,这一路走来也不觉得怎么,到的时候也不过八点多钟,集市过了一半,大多的摊都还没有收,熙熙攘攘的也挺热闹。 “这人少了很多啊。”春燕以前跟着来过好几回,都是见惯热闹的,现如今这么一看,竟觉得比往年要冷清一倍。外面世道什么的,谁当朝亲政什么的,春燕都不懂,也觉得那些打战都是大人物的事,离这乡下,离小百姓远的很,只是今天这一看,摊子少了一半,人少了一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鬼祟交谈的倒是多了一倍,春燕就有点默然了。 陈霜降先是去告示栏里看了一回,见上面贴的满满当当的,各种新政新法,大多也看不懂,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关于何金宝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自然是不会在上头了,暗自笑了自个一回,又觉得有些怅然,也不知道该恨该恼该用什么心思了。 想了一会,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陈霜降打起精神拖着春燕在市集上逛了一圈,顿时明显地觉察到了不同。往常最是热闹不过的脂粉首饰铺,现今也稀少了很多,客人也不多,大多是匆匆过去看上几眼,真正掏钱买的人几乎没几个。 陈霜降顿时觉得有些失望,出门前她还想着,何夫人踩她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私下接点打络子绣帕子的活来,赚点钱备着也安心点,只是这么一看似乎出路也不大。 春燕也是个小孩性子,平常在何家拘的有点紧了,很少有这样出来闲逛的日子,自然是高兴的很,被人群一挤,那一点小伤感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看看陈霜降还是一脸思考的样子,春燕也不去叫她,牢牢地牵了她的手免得走失,乐悠悠地在街上逛起来,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细细地看过去。 这样走了一会,不自觉地就走到了一个卖鸡的摊位,除了两笼大鸡之外,还有几只小鸡,黄澄澄,毛茸茸,肉球一样滚来滚去,瞧着格外的可爱,春燕不由地就蹲着多看了一会。 “这姑娘可是想买小鸡,不是我夸的,我这里的小鸡那可是一只只都健壮,好养又长的快,最是没说的。”这摊主是个年轻人,圆圆脸笑起来很有喜庆的微笑,瞧着竟也跟他的小鸡一样带着点可爱了。 “这小鸡怎么卖?”春燕瞧着也有点心动,伸出手指头,那些小鸡仔也毫不客气地啄了几口,弄得春燕格格地直笑。 陈霜降看着却是心里一动,开源不成的话,那至少得节流,吃饭的事情以后少不得要多考虑,养一只鸡的话,平常可以下下蛋,就算是换不了钱也是可以当菜吃的。要是可以的话,也可以在院子里种点果树,养点小鸡,闲的时候绣点帕子打点络子,换点小钱,生活想必也是挺惬意的。 第五十一章:各人各有各人路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只不过这世道乱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到这边来,…… 想到这里陈霜降不免又有些黯然,陈家走了,上个月陈采春也跟着婆家走了,连何金宝都走了,总觉得是留在她一个在这地方,四面又都是不那么友善的眼,就算是陈霜降也会觉得有几分惶恐,总担心朝不保夕。 这边想着,那边春燕是真心想要只小鸡,正专心地跟那小贩讨价还价上了,两人从七铜一只慢慢地磨,五铜四铜,看得陈霜降不禁莞然,上前插了一句问:“这母鸡多少一只,我要会下蛋的。” “母鸡按着斤两来算,平常的十五铜一斤,一只总有个三四斤的。这下蛋的……”那小贩在就着两笼子鸡翻看了半天,然后拎了一只出来,有点为难的说,“有倒是有。” 春燕以前是在农庄里面做活的,那母鸡她一看就怒了,摔手骂:“你这小贩看着老实,怎么尽骗人,这只明明是老母鸡,就算是买回去也生不了几天蛋,别来哄骗我们!” 春燕还会看鸡?陈霜降还真有点意外,还没有等她表示什么,就被春燕气鼓鼓地拖走,一边说:“我们换一摊买去。” 换一摊也是差不多的样子,这年头,大部分的鸡都是自家养的,或是小贩从农家收集来的,下蛋的母鸡各家都珍惜,数量少的很,陈霜降来的又有些晚,居然都找不到合意的,转来转去,不知觉又转到最早见到的那个小贩摊上。 那小贩瞅着也是一乐,快手快脚地拎起一只母鸡,对着春燕喊:“小丫头来瞧瞧这只怎么样,便宜点算你。” 春燕瞅了一眼,也没说话,只是看那眼神倒是也还好,陈霜降就悄悄地拉她问:“怎样?” “瞅着老了些,倒比那些个又要好一些。” 估计这里也找不出再好的母鸡了,陈霜降寻思着,买小鸡养的话,又觉得时间太慢了一些,就问:“这只多少钱?” “好咧。”小贩麻利地上麻绳把鸡的两只脚捆了起来,用秤钩倒吊着钩起来,把秤打的足足的,说,“四斤三两,十五铜一斤,一共是六十四铜五铁铢,就算六十四铜好了。” 还真是许久不买菜了,一听,陈霜降就唬了一跳说:“这鸡怎么这么贵了,以前不最多十一个铜的么?” “这太太话说的,十一铜那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这世道什么东西不贵,就说这鸡,上个月还一路涨到二十铜一斤,人想买还买不到呢,十五铜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了,还是看在你这丫头会相看鸡的份上,大让利的。”这小贩一张嘴伶俐着,一番长话说下来居然也不见歇口气。 飞快地心里算了一回,陈霜降知道这小贩说的也不算虚,集市里面基本就这个价,这鸡看着总有几个月的蛋好下,买回去好好养了,不能下蛋,那肉也总是跑不了。打定了主意就点了点头,说:“再送两只小鸡仔就要了。” “哎哟,我的太太哟,这小鸡仔买来就要两铜一只了,咱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这么送啊!” 小贩叫苦连天起来,春燕却是不管不顾地将眼珠子一瞪,说:“大男人那么墨迹的,行不行就一句话,行就拿走,不行就走人,爽快点说。” 陈霜降在那里捂着嘴笑,平常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没想到春燕居然这么牙尖嘴利的,只把那小贩说的哑口无言,连声求饶说卖了卖了。 春燕这才拎了母鸡,又挑了两只小鸡仔抱在怀里,似乎是真心地喜欢,笑眯眯地瞅着陈霜降付钱。 再转悠了一圈,陈霜降又买了些米面等常用的吃食,再去了趟钱庄,把剩下的钱都换了成了银馃子。 春燕还有些不解地问:“这铜铢用的好好的,做什么要换银馃子,白给他们贪了去。” 银馃子用的少,折换起来钱庄要另收些费用,所以春燕才有钱庄贪了去的说法。陈霜降她也不好说明说,是担心打战,银馃子轻便带着逃命方便,只是对着春燕摇头,借口说折换来留着过年送礼用,心里却是下了决心,以后能淘换的全慢慢地淘换成银馃子。 来的时候轻便空手背着钱走过来的,回的时候却是一手鸡一手米,背上还有一包面,靠走的话,估计半道上就得给累趴下。幸好,在城门口的时候,遇上了一辆回程的牛车,给了几个铜铢,就顺道捎带上,坐着慢悠悠的牛车往回赶。 一回到家,陈霜降还没等坐下,就张罗着打水洗缸,直接把刚买下来的米给泡了下去,说是要做年糕,害的春燕十分的吃惊,这年才刚过去没多久,怎么陈霜降就又是银馃子又是年糕了。 这边陈霜降暗自在准备先不说,何家的气氛却是越来越沉重,就连不知道为什么对陈霜降恨的咬牙切齿的何夫人暂时也没有了心思。 到九月份的时候,县城又出了一张皇榜,丰泰帝巫煷暴毙,原皇七子年仅三岁的巫烨即位,号保泰。 这距离上一次巫煷即位,连一年都没有到。 这段时间,朱灵的父亲通过他那一个在户部当郎中的弟弟得到了消息,心急火燎地传了过来,“连王要发兵江州,速走!” 一拿到这个消息何金富立刻急了,赶紧找何老爷商量,搬家,立刻就搬。 由于之前何金富的坚持,何家其实已经悄悄地在做搬家的准备了,能处理的东西都已经处理了,不能处理的也安排了人看着,所以一决定搬家,其实还是很顺当的,只是到了何太爷这里却是遇上了巨大的阻力。 “我不搬,我老头死也要死在这里!”仔细算来的话,何太爷今年七十一高龄了,虽然身体一向硬朗,但是和顺帝一死战乱起,老人家受了刺激,一急就背过气去,养了好久才养了回来。 只是这后来何金宝离家出走,何老爷病才刚愈,又昏了一回,醒来的时候腿脚就有点不方便了,大夫说这是中了风,要精心安养不可以再受刺激。 第五十二章:分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所以何老爷那是很小心地把要搬家的消息透露给了何太爷,结果还是引来他勃然大怒,一双枯瘦的手拼命捶打着床沿,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对着何老爷几乎要冒出火来。 吓得何老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对着何太爷表白:“儿子不孝,太爷先别生气,连王跟司马宏文那一家就要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明天后天就要打到这里了,我们不能不搬啊,太爷……” 见何老爷跪下了,何金富赶紧也跟着跪下了,帮着何老爷苦苦地劝着,好说歹说才把当下的情况给何太爷说了个清楚,搬家那已经是迫在眉睫,势在必行的了。 何太爷似乎是终于被说服了,沉默了半天,才颓然地说:“随你们喜欢,我是不会走的,老头我都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也没几年好活,至少让我死在自个家里,不要做那孤魂野鬼。” 商量了两天,何老爷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搬家!至于何太爷的话,就随他的心意吧。 搬家的消息一发布出来,陈霜降就愣住了,何老爷他们的打算从来没有跟人说过,所以陈霜降也从来没有想到想到过这种事情。 要是何金宝回来的话,估计是要找不到人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霜降忽然就觉得有几分惶恐,离开了她从小生长的故乡,那她又会去到哪里去呢? 春燕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双眉头皱的紧紧的,疑惑地问:“四奶奶,我们这是打算搬到哪里去啊?” 这个问题,还真的是很复杂,陈霜降想了一下,这战乱起来,其实谁也说不明白究竟会打到哪一边去,而且何夫人那边实在是……倒还不如留下不走。 收拾了一个早上,何夫人正在休息,听到陈霜降过来,不由地就皱了皱眉头,刚想着回绝,只是进来的时候陈霜降特地给王嫂子塞了一个银铢,所以王嫂子还是帮着陈霜降说了一句:“看着似乎是真的有事。” 何夫人这才起来,拢了拢头发,让人把陈霜降给叫了进来。 陈霜降老实地给何夫人行了礼,然后说明了来意。 “你……总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搬的吧?”看着陈霜降点头,何夫人还真有些吃惊,按着她想来,总不该会有人愿意留在这个随时都会打仗丧命的地方吧。 “知道,只是……”陈霜降停了一会才慢慢地说,“要是媳妇也走了,那四少爷回来的话,怕是找不到人……” 一说到何金宝,何夫人也被哽了一下,这何金宝是自己跑出去的,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口信之类的,至于行踪更是没有半点消息,就算是想找他也没地方找去。对于何金宝,何夫人心里有气,真想说那种不肖子理他作甚,但是作为就何夫人实在是不能说这种话,只能狠狠地憋了回去,忍着气说:“这个事我会跟老爷说的。” 这天晚上何夫人还真跟何老爷提了,说起何金宝,何老爷也是有气,按着陈霜降说的,他是去司马家参军的,这太子一党要是能胜还好,这万一最终是连王获胜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个逆子连累死的。 何夫人这时候及时地说:“老四媳妇似乎是打定主意了,也也不是个省事的人,上次还整出那样的事来,也不知道以后会闹出什么来,要不趁机分了家,也省的连累了我们。” “分家?”何老爷还真的有点被说动了,闭着眼考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了。 何家两老都在,何金宝又不在,那分家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根本就轮不到陈霜降说话,分了一个院子,几亩田还有一个春燕。其他一干财物皆没有,何老爷好面子,也怕被人说闲话,倒是想起仓库里还有成堆的谷物没来的卖出,就把这整个仓库都划给了陈霜降。 何夫人还很很有点肉痛,嘀咕着:“这可有好几千斤,该多大一笔钱。” 被何老爷狠瞪了一眼,这才悻悻地住了嘴。 粮食倒是很多,但是这也得能卖出去才行,何老爷怕惹祸不敢卖,陈霜降更是没有办法卖,这一仓库的粮食,估计也就只有尽量吃,吃不了就烂的下场。 分了户,何家一行人匆匆忙忙地搬走了,留下陈霜降一个人抱着房产地契,笑眯眯地乐,跟个小守财奴一样,看得春燕还以为她生病了,直皱眉头。 陈霜降的确是在乐,分家立户,分家立户,那从今天开始,陈霜降才算是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家。在房子里面摆满书,院子里种满葡萄,再养几只小鸡小鸭,这样的情景光是想着就能让陈霜降从梦中笑醒。 春燕倒是愁,一直唉声叹气,问陈霜降说:“奶奶以后要怎么办?” 陈霜降都已经想到要在田里面种什么蔬菜好了,听到春燕问话,这才从想到何家离开的原因,战争随时都可能会来。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是再想也没有用,陈霜降也就沮丧了那么一会,立刻又卷着袖子,说:“还是先想想晚饭吃什么吧,今天我做饭。” “奶奶……”春燕有点迟疑,似乎感觉分家之后,陈霜降一下子开朗了许多,转变的太快,总有点突然换了一个人的样子。 春燕不说,陈霜降可不明白这丫头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兴致勃勃地冲进了厨房,看了看,因为之前吃的都是就大厨房的饭菜,这院子里的食材备的并不多。陈霜降仔细看了看,几个鸡蛋,两条小鱼干,一把干菜,几根青菜,幸好之前有采购过,调料什么的都还是现成的。 看这点东西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菜来,陈霜降就到墙角拿了一块年糕。 这都是她跟春燕最近做好的,切成四四方方的一块,用油纸包了堆在埋在墙角,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砖头,不显眼又能长久存放。那一年大水,倒是把陈霜降给饿怕了,总是要时常备着吃食才觉得安心,居然把这一包米全都做成了这种年糕,用不到的时候吃掉一点,闲的时候再做一点,总是在厨房角落里堆成一小堆,也不愁会饿着。 第五十三章:闹鬼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看着菜色并不多,陈霜降就拿了一块年糕,切成片,鱼干青菜炒了,再将鸡蛋煎了切丝撒在上头,看着白的绿的黄的,油亮亮的,看着格外的诱人。 这一次似乎是炒得有点多,居然装了满满的三大盆,光陈霜降跟春燕两个肯定是吃不了的,陈霜降又怕浪费,就想到了何太爷,他也是留着没有跟着搬走,光是他一个人,就算是有仆人伺候着,日子怕也是有点难过吧。 这么想着,陈霜降就端了多出来的那一盘,去了何太爷的院子,好在分家之后陈霜降也没有搬地方,跟何太爷的院子离的还是挺近,就前后一小段路,这么端着也不怕风吹冷了。 来到何太爷门口,刚想喊周嫂子,陈霜降才迟钝地想起来,周嫂子一家是跟着何老爷搬走了,留下来照看何太爷的是个姓陈的婆子,跟陈霜降还是同村人,只不过她跟王嫂子一向要好,多少对陈霜降总有点不远不近。 进了院门跟陈婆子扯了几句闲话,陈霜降也不想跟她多搭话,就拎着盒子进了屋子。 虽然是中了风,腿脚不方便要躺在床上,只是这么多年的拳练下来,身体底子还是相当不错的,看着精神头倒挺好的。 给何太爷行了礼,陈霜降就把年糕拿了出来,笑着说:“也不知道太爷吃饭了没,孙媳妇刚炒了年糕给太爷尝个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材料,只不过东西都是自家做的,胜在干净,不嫌弃的话,就尝一尝。” 何太爷笑了笑,也不跟陈霜降多客气,拿筷子尝了一口,不由点头,还真跟陈霜降说的一样,没有用上多好的原料,但是火候刚好,咸淡适中,年糕也是绵软可口,不需要多嚼就能吞下,也不觉得腻味。 “这还没过年的,怎么就想到做年糕了?”这年头大米都是精贵的东西,一般人家都是掺点杂粮才舍得吃的,何家虽然不至于吃不起,只不过这年糕做起来很是费力繁琐,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做上一点,取个好寓意。 听到何太爷这么一问,陈霜降还真不好说,她就是看中年糕能经久不坏,携带方便又管饱,所以才特地做的,所以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说:“就是突然想吃了。” 何太爷也没有多说话,慢慢地吃着,陈霜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等回自个院子的时候,天都有点黑了,春燕守着门,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小脸惨白。 陈霜降也觉得有点饿了,赶紧把剩下的年糕给端了出来,顾不得有点凉,挟了两三筷子塞进嘴里,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这院子里也就只有陈霜降跟春燕两个,也就无所谓主仆不主仆了,陈霜降招呼了一声,春燕也没有多客气,就坐下一起吃,跟陈霜降一样塞了几口,才嘟着嘴,带点不满地说:“奶奶也真的,不都已经分了家,怎么还要取太爷那边值饭的,分家的时候又没多见分到什么,做事就能轮到你!” “这只是分家,又不是切掉肉打断骨头的,太爷还是太爷的,你还能给你四少变出个爷爷不成?况且这一大家子就留了这么几个在这里的,就算是单是邻居也有个帮衬的时候,不就送了一次饭么,这么计较个什么,要是被人听见那可要招来一顿骂的。” 看春燕还是不大服气的样子,陈霜降的口气不由地严厉了起来,倒是把春燕吓了一跳,觉得有几分委屈,那双眼睛就微微地红了,低着头只管吃饭不敢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陈霜降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过了,这些话慢慢说清楚就好,以后也就她跟春燕两个人一起过活,要是真把春燕给弄哭了,那也不大好。于是就放缓语气,装着很自然地问:“对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怎么看你脸色不大好,难道真的被饿惨了,这可不好,人家养都是越来越胖,怎么到我家这里就是越养越瘦,论斤论两的话,那可不是要亏本了?” 越养越胖,论斤论两,春燕一下子就听得恼了,不服气地大叫:“奶奶,我又不是猪!”等看到陈霜降那一脸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陈霜降这是在笑话她呢。不由又气呼呼地鼓起了脸颊,辩解说:“我才不是为了吃饭的事!只是刚才回来没见着你,还以为奶奶去逛,就到处找了一下,没想到在山脚那边听到呜呜的哭声,可凄惨了,吓得我赶紧跑了回来。别是有鬼吧?” “湖那边么?那里又没有人烟又没有路,砍柴的都不去,你去做什么?” “我这不是到处找不到你么,看见那边的草都倒了,像是有人走过样,还以为奶奶过去了,就走了一段……” 看春燕一脸有鬼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浑说,陈霜降倒是信了几分,不过她倒不觉得是有鬼。湖那边有个小山,山上多岩石,水又引不上去,根本种不了地,以前还有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后来何家把湖对岸这里圈了进来,一下子进出就极不方便,那边的人家就都搬了出去,一下子就荒落了。 没搬之前,何家人多人气旺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四处又多是逃难的人,陈霜降就怕是哪个乱党兵痞悄悄地藏在那里了。 这院子里也就只有她跟春燕两个女人,万一要是真的来了歹人,只怕是连呼救都没有了机会。 想着倒是把自己给吓着了,一时间又是愤恨抛家抛妻的何金宝,一时间又后悔没跟何家搬走,翻来倒去的,倒把陈霜降自己给弄得辗转难安了。 赶紧起来又把门户重新锁了一遍,还是不觉得安心,瞅着空落落的房间,总觉得这里黑没准会跳出个白衣鬼来,那里也暗要是藏个黑衣的歹人也容易,又不得一次一次地爬起来拿着灯四处都看了个仔细,连柜子里梁上面都照看了一遍。 第五十四章:寻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正想躺下,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差点把正在疑神疑鬼的陈霜降给吓得尖叫起来,抖着手在桌子上乱摸,摸到一个烛台紧紧握着,才觉得胆气壮了一点,颤声问:“谁……” “奶奶……”这一声是春燕的声音,陈霜降这才放了心开了门。 就看到春燕披头散发地抱着被子,背心也没穿一个,冻得哆哆嗦嗦地对着陈霜降说:“奶奶,让我睡这外间吧,我一闭眼老是觉得听到那呜呜的声音,睡不着……” ……原来这也是个胆小的。陈霜降赶紧放了烛台,看着春燕那样子又想着自个刚才躺下又爬起,爬起又躺下的模样,估计春燕也是差不多吧,不由地就笑了一声,把人让了进来,说:“不用睡外间了,那又没地方躺的。跟我一块睡吧……我也觉得有点怕。” 春燕大喜过望,赶紧把枕头被子放下,收拾了一下,吹了灯,钻进了被窝,顿时觉得暖烘烘的,那一直强撑的眼皮终于忍不住地合了起来,睡着前还不忘记嘀咕一句:“突然觉得这院子太大了一点,空落落,瞧着叫人心寒……” 陈霜降也掌不住,打了个哈欠,朦胧地回了一句:“睡吧,明天再说。” 似乎是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一早醒来的时候陈霜降还有点迷糊,感觉床上有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还在陈家,还跟着陈采春睡一张床,推了一下,打着哈欠说:“三姐好起了。” 被陈霜降一推,春燕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说:“奶奶你醒了……” 陈霜降这才猛然清醒过来,陈采春已经嫁了,陈霜降也已经嫁了,陈家一家都已经搬到浦江去了,一时间陈霜降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慢慢地张合着,却有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悲凉。 好一会,陈霜降才恢复过来,洗刷之后,就想起昨天春燕说院子太大的问题,就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数了一下大小房间居然也有六七间,只不过大部分都是空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念着,总觉得一推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里面黑黢黢的,藏个一两个什么的根本就觉察不出来。 “这些不用的房间,还是都锁了吧。” 陈霜降下了决定,被吓了半夜的春燕也是极力的赞成,只不过两人翻腾了半天,居然发现家里没有足够的锁。 这院子本来就是何家的一部分,后来才分了出去,另外开了门户,平常的时候只要将院门一锁就可以,也根本没有必要单个房间地锁起来,所以还真找不到这么多的锁来。 想了一下,陈霜降就说:“那还是我去买几把回来吧。” 家里也还是有不少活要做的,所以陈霜降也就没带上春燕,一个人出了门,顺便去看了一下赵老太。 早之前赵老太是跟着陈霜降舅舅杨有才住在县城的,只不过老太觉得县城人情冷漠,就又搬回到乡下跟小舅舅杨有贸一起住。以前有空的时候,陈霜降也会时常过去看望,只不过小舅妈何氏嘴碎,从大舅舅杨有才搬走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吃了亏,要专门照顾这一个老人,见谁都没有了好脸色,生怕人家来占了她家的便宜,陈霜降怕她给赵老太难堪,就去的少了,每次去也只是在赵老太这边坐一会,连水都不敢喝上一口。 瞧见陈霜降,赵老太也是真心欢喜,只不过那何氏听到动静露了个脸,阴沉阴沉的,特地用了能让人听见的声音嘀咕着:“这白吃食的又来了。” 赵老太被气得梗了一下,也无力跟她吵,只管拉着陈霜降进了自己的房间,叹气说:“倒让你受气了。” “就当没听见好了,跟她认真不是自己找气么?”陈霜降倒还好,觉得何氏烦可以少来几趟,只是苦了赵老太,辛苦养的儿子,临老还要受这样的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啊,陈霜降也不好多说,只能泛泛地说上几句宽慰的话。 陈霜降毕竟是小辈,赵老太也不会跟她认真地说这些苦,闷着脸苦了一会,赵老太也放开了,想起了陈霜降的事,就问:“听说何家搬走了,你这丫头怎么不跟着去,一个人留在这可怎么过活啊?” 何夫人跟陈霜降不对盘,就算是跟去了也不定有什么好日子,还倒不如留在这里,虽然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但是总是自己当家,自由自在。这其中的缘由陈霜降也不好说,只好抿嘴笑了笑。 因为怕何氏唠叨,陈霜降不敢多坐,跟赵老太聊了一会就告辞出了门。 锁匠住的有些远,等陈霜降买完锁回来,都已经傍晚了,春燕早早地等在门口,一见到陈霜降就跟见了救星一样,跑过来都带上了哭腔:“奶奶,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不会真有鬼吧!” 这一下连陈霜降都被她说的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侧耳倾听了一会,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疑惑地问:“没听见有什么声音啊。” “不是在这边,靠湖那边。” 听春燕这么一说,陈霜降才知道这丫头又跑到湖那边看去了,明明昨天还不是怕得很,怎么今天又有胆子去那边看了。“真不懂,你是真怕,还是不怕?” “……不看个清楚,总觉得不安心。”春燕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于这些不懂的事情,既觉得害怕,又是好奇,弄得这心里跟藏了只小猫一样小爪子挠啊挠,痒痒的。 把锁拿了出来,一个一个换上,春燕还一心惦记着那边奇怪的哭声,总想过去看个究竟,只是她胆子又小,一个人又不敢去,又不好意思说,只能一直追着陈霜降跑。 陈霜降只能叹气说:“就算是要去看,总得明天的,现在天都快黑了。” 这么忐忑地过了一个晚上,春燕一早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陈霜降,洗脸跟着,吃饭跟着,陈霜降黑了脸,以前还从来没觉得春燕这么缠人的。 第五十五章:弃婴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看来不让春燕去看个清楚,她是肯定不死心的了,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跟着春燕出了门。 春燕说的那个地方其实就在何家边上湖的那一边,因为那湖是何金宝落水的地方,陈霜降又一直怀疑是有人推他下去的,怕惹祸上身不敢说,连带的连这湖边都不大敢来了。 这一回过来也是惴惴的,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生怕那一个神秘人突然冒出来。 春燕不知道,还以为陈霜降跟她一样怕鬼,哆哆嗦嗦地拉着陈霜降的衣角,犹豫地说:“要不,还是回去吧,别看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渗得慌。” 走了好一会,都没碰上什么,这时候又是正午时分,太阳正大,照射到地面,一片白花花的晃人眼,陈霜降的胆子就大了一点,要是曾经那个陷害何金宝的人,都这么多年的事了,估计就算还在也跟着何家搬走了,要是鬼怪的话,总不可能大白天出现的吧。 沿着湖边走了一段,丛生的杂草越来越茂盛,都快长到小腿高,完全淹没了原本就很狭小的道路。 “奶奶,我上次就是在这里听见声音的。”春燕停下来说。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路了,顺着春燕指的方向倒还能看到杂草倒下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某些人匆匆经过的样子。停了停,陈霜降并没有听到春燕所说的很凄厉的哭声,春燕也觉得奇怪,小声地说:“昨天我还听见的。”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真像春燕所说的,不看个究竟还真有点不死心。 陈霜降盯了一会,总觉得这里应该不至于有蛇,但是又觉得不放心,从边上找了一截树枝,又给了春燕一根,然后两个人一边探着草丛,一边沿着那条已经很不明显的痕迹慢慢前进着。 小心地走了一会,一阵风吹过来,似乎传来了某一种小兽呜咽声,仔细一听,好像又没了。春燕一脸就是这个的表情,习惯性地想往陈霜降后面躲,想想又觉得丢脸,强撑着,才能跟着陈霜降不掉队。 那声音时断时续,总要费上好些神才能慢慢寻准方向,慢慢地走到了一口水井边,那哭声已经很弱了,仿佛是一跟掉着重物的细线,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被扯断一样。 陈霜降壮着胆子往里面看,水井已经很破落了,很久没有使用,里面的水都已经枯干了,爬满青苔的井壁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看起来并不是太深。而在水井底上,躺着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正发出呜呜小猫一样的哭声。 “是个婴儿……”陈霜降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抖了,离的距离虽然有点远,但是这阳光很亮,陈霜降能很清楚看到那婴儿身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小银锁,样式还很熟悉,很像是那时候她特地打来送给何如玉满月礼的那个,应该不可能是那样的吧…… 陈霜降被吓到了,一听说是个婴儿,春燕的胆子立刻就回来了,赶紧趴在井口往里面瞄了半天,吃惊地张大了嘴,念着:“还真是个孩子。” 愣了好一会,都听到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几乎轻不可闻了,这两人才反应过来,这还不是吃惊的时候,赶紧先救人要紧。 幸好,这井也不是很深,也还宽大,春燕小心地爬了下去,把那孩子举了上来,陈霜降在上头接了,再把春燕给拉了上来。 仔细算一下时间,春燕最早听见哭声都已经是前天的事情,这孩子最少已经被扔在井里面三天了,陈霜降接到手里的时候,一张小脸都已经是紫青色,没有力气哭了,只是一抽一抽的,看着像是随时都要没气一样。 何如玉刚出生那一段时间,陈霜降觉得稀罕,时常会过去逗逗看看,后来何金宝离家出走,陈霜降又跟何夫人闹翻,为了避嫌这才断了往来。所以几乎一抱到手,陈霜降就能认出来,这孩子就是何如玉,况且她身上还带着陈霜降送给她的那一个小锁,肯定是不可能认错的。 但是何如玉不是应该跟着何家人一起搬走了么,她为什么会被扔在这个荒废的枯井中? 何老爷这人心比较凉,龙月儿在的时候还好,对于何如玉这个女儿还会来看上几眼,但是后来龙月儿一失踪,何老爷很快地就像是忘记了他还有何如玉这一个女儿一般,全权交给了何夫人处理,几乎是不闻不问了。 难道是何夫人把何如玉抛弃在这里? 要是那样的话,那陈霜降还真的是拣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接,怎么解释本来应该跟着何家搬走的何如玉为什么会在她手上,何夫人谋害庶女,这种话还没有等说出口,陈霜降估计自己就要被人指着脊梁背骂死了。不接,这人都已经看到了,都已经救上来了,难道还要扔回去不成,那就是陈霜降谋杀小姑了…… 左思右量,陈霜降还真想不出个万全的办法来,只能叹一口气,决定走一步是一步了,叫春燕去请个不相熟的大夫来。 幸好这时候天还不算是太冷,这几天天气也好没下雨什么的,何如玉的襁褓穿的也还厚,她的情况也还算好,只是轻微地冻伤,还有饿伤。 大夫诊断之后,留了药方,一边还埋怨陈霜降这太狠心,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弄成这幅样子。 陈霜降什么都不敢说,只是付了诊金把还在那愤愤不平嘀咕不停的大夫,好言好语地送走了。 熬了一点米糊喂了何如玉,终于把何如玉给哄睡着了,陈霜降交待了春燕好生看着,她慢慢地出了门,到了何太爷住处。 在这么一会陈霜降决定了,何家的事情,还是交给姓何的人来解决吧,她实在是没有必要为别人的事情掺合瞎忙活。 于是陈霜降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跟何太爷说了一遍,既没有删减也没有增加,是完全的事实的称述。 一听完,何太爷的脸色就跟刷了一层红漆一样,都气成猪肝色了,呼吸的时候因为太用力,胸膛一起一伏,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呼啦呼啦声,似乎是气到了极点。 第五十六章:如玉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陈霜降吓了一大跳,赶紧倒了一杯水,帮着何太爷拍背舒气,好一会才把何太爷给安抚了下来,小心地扶着他睡下。“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 “不用。”何太爷喘了一会,伸着手摆了摆,示意陈霜降靠近一点,然后小声地交待,“如玉身体虚弱,暂时先放在你那里静养,过几天,我会另外给她找人照顾的。” 何太爷这是要把这个事情给遮掩下来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处理似乎也在陈霜降的预料中,她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只要何太爷开了口,那以后的事情应该是怪不到陈霜降头上了。 看何太爷已经累极的样子,陈霜降也就没多呆,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何如玉之后,就告辞出了来。 突然地多了一个何如玉,陈霜降的生活似乎是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多一个小孩子那可不是单多一张嘴吃饭那么简单。 陈霜降在家的时候就是最小的那个,下面也没有什么弟弟妹妹需要她照顾,春燕更不用说,照顾小鸡小鸭,洗衣服做饭,都还拿手,照顾一个周岁都还没有到的婴儿,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的经验,总觉得手忙脚乱的。 一开始还好,何如玉刚抱上来的时候,襁褓都已经湿透了,陈霜降立刻还记得给她换下来,只不过匆忙之间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所以只是擦干净了,包进棉被里面去。 等大夫看过之后,喂了米糊,陈霜降去找何太爷拿主意,春燕去煎药,何如玉就被她们孤零零地一个放在床上。 小孩子总是好动的,何如玉睡相并不算好,睡着睡着慢慢地就歪到了床沿,幸好她经过这么几天的折腾身体还虚弱的很,棉被又有点份量,挣脱不开,这才没掉下床来。不过等陈霜降跟春燕回来一瞧,也是大吃一惊,这半个身子都挂到床外去了,要是真掉下来,凭何如玉这嫩手嫩脚的,那可就真不得了了。 赶紧把何如玉给抱了起来,陈霜降却是苦了脸,说:“她尿了。” 掀开棉被一看,不仅是尿,居然还拉屎了,稀稀黄黄地一堆粘在床上,看得陈霜降跟春燕都皱起了眉头,这床棉被看来是不能用了。 赶紧拿了备用的棉被换上,陈霜降刚想把何如玉放下,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情,就问春燕说:“是不是该去找一点尿布垫着,万一她又拉怎么办?” 棉被可不多,要是真的都脏了的话,那可就没有地方睡觉了,春燕想想也是,只不过她们这里又从来没有小孩子的来过,一时间哪里去找尿布的,翻了翻衣柜,春燕找了几件不常用的衣服出来。“又没有尿布的,先用这旧衣服可以吧。” “先这样吧。老用这棉被包着也不像样,等下还要先做几件小孩衣服出来。” 陈霜降总算还记得小孩子皮肤嫩,身体又娇贵,不比大人,特地烧了温水来给何如玉擦洗了干净,就算是一直在念叨着这是小孩这是小孩,陈霜降还是觉得这屎尿什么的很有点恶心,好一会才能慢慢地适应。 相信春燕也是同样的想法,对着那一床临时被抛在地上的棉被皱眉,嘟着嘴对陈霜降说:“奶奶,这被子可怎么办?都沾上了……不好洗干净了吧。” “……那就扔了吧,只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可就没被子睡了。” 用旧衣服把何如玉包了个严严实实,确定不会漏出半点,这才放心了,倒是感觉很有些累了,随便煮了一点吃食塞了肚子,两个人草草地收拾下睡觉了。 这才没睡上一会,何如玉突然就哭了起来,而且还越哭越是起劲,终于把陈霜降跟春燕都吵醒了,迷迷糊糊地起来点了灯来看。 摸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药喝了太多的水,何如玉居然又尿湿了,幸亏春燕包的严实,新换的棉被倒是没有湿。只能爬起来又去翻了一些衣服布匹,重新给何如玉垫上。 好不容易弄干爽了,何如玉居然还是哭闹个不停,虽然因为之前在井里面哭闹把嗓子弄坏了,这声音简直就跟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呜呜的微弱的很,只不过凄惨的很,光是听着就觉得让人揪心。 横着竖着,怎么哄都不见何如玉停,最后只能是猜测,难道是饿着了? “不是晚上刚喂过的么,她这一天究竟要吃几次啊!”抱怨归抱怨,春燕还是起来去熬了米汤,小心地吹凉,何如玉总算是停止了哭泣,迫不及待地小口啜吸起来。 龙月儿长相就已经是很艳丽了,何如玉虽然更像何老爷多一点,但是也继承了龙月儿的几分好相貌,眼睛跟嘴巴生得尤其的好,乌溜溜红艳艳的,这一吃饱安静下来,看着更是觉得可爱,不知不觉陈霜降跟春燕半夜被吵起来的气都全没了,只管好好地哄了何如玉一番。 好不容易重新睡下了,后半夜的时候,何如玉居然又吵闹了起来,这一会,无论是换尿布还是喂米糊都不大管用,不得不抱在手里慢慢地哄,一直到快凌晨才耗尽力气,睡着了。 这一个晚上下来,无论是陈霜降还是春燕都累得眼眶发黑,直打哈欠,还得撑着精神给何如玉做衣服做尿布。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闹腾的有点厉害,这一白天,何如玉倒是很少闹腾,几乎一直在甜甜的睡,反倒是让陈霜降跟春燕好好地歪了一会,总算是没觉得那么困了。 靠着床头眯了会,看何如玉睡得还香,陈霜降就小声地跟春燕说:“太爷虽说是他给找个奶娘照看,只是这人也不是一时就能找到的,总要在我们这里多呆上好些天。我们两个可都从来没看过小孩的,也不知道什么忌讳的忌讳的,趁这会有空,春燕你去找个婆子问问仔细。” “陈婆子家前几年刚有个孙子么,问她肯定知道的。”春燕想了想,只不过那眉头又皱了起来,说,“就是这婆子麻烦的很,嘴碎又馋。” 第五十七章:军队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看着春燕也跟个何如玉一样鼓着嘴,陈霜降觉得好笑,说:“这有什么难,我们上次不是腊了肉么,你拿上一块送过去,还怕她不乐意教你。” “便宜了那个老货。”春燕啐了一声,只是除了这一个也没有旁人好请教,就去提了一块腊肉去找陈婆子。 对于何如玉这么一个孙女,何太爷还是上心的,只不过这时候选的不好。 没几日就传来了消息,连王果然跟司马家打了起来,司马家吃了几场败仗,被连王一路打进了江州。 这一下子,整个江州的人心都散了,终日惶惶的,生怕哪一天这仗就打到家门口来,何太爷更是下令小心关紧门户,这何如玉的奶娘更是无处可找了。 好在这一段时间带下来,陈霜降跟春燕慢慢得也摸出了门道,除开一开始生病不舒服那几日,何如玉倒是还听话,带着也不算是太费劲,日子处久了,越是觉得冰雪可爱。慢慢地陈霜降也跟何如玉处出感情来,舍不得放手了,这找奶娘的事情就这么缓了下来。 这天,陈霜降正在蒸鸡蛋,何如玉慢慢地长大,光是米糊也填不饱肚子,陈霜降就听了陈婆子的话,慢慢地做些肉糜汤鸡蛋羹,都是炖的糊糊软软的,搭着米汤,慢慢地让何如玉开始适应起来。 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一阵的吵闹,像是无数人匆匆奔过一般。 陈霜降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门口,也不敢开门,趴着门缝往外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各种样子衣服的都有,到处在附近乱蹿,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有,凶神恶煞趁机抢劫的也有,看着就让陈霜降感到害怕。 正想着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过来,吓得陈霜降赶紧退后了一步,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砸门声。 瞧了一眼院子门锁得还好,陈霜降就飞快跑进门,慌忙抱起何如玉,往偏僻角落一躲,春燕还慌忙想着收拾包裹,被陈霜降一催,只来得及抱了几件衣服就藏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这院子门做的结实,还是那群人忙着跑,只听到狠命地捶了一会,咒骂了几声,渐渐地这声音也轻了下去。 陈霜降跟春燕又是藏了好一会,仔细听了没有什么异动,这才出房间里出了来,在门缝里面看了半天,没看到人影,这才撞着胆子开了门,四处查看。 “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春燕战战兢兢地问。 陈霜降把何如玉交给了春燕抱着,飞快地跑到房里面,抓了一把钱在身上,剩下的连同金贵首饰一起装了,在床底下扣出一块木板,把盒子埋了进去,又把木板细心盖好,看了看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这才匆匆地收拾了几件盥洗的衣物,包成一包,跑出门,对春燕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要乱起来了,这里才两个女人有什么事也守不住,我们去太爷那住,有下人婆子在,总比这里妥当。” 春燕没主意,一听是,赶紧锁了门,跟着陈霜降就往何太爷院子里去。 等到何太爷院子一看,居然院门大开,地上一片狼籍,仿佛是台风过境一般,碎瓷碎木掉一地,陈霜降叫了几声陈婆子都没人应。 难道是刚才那群乱民来过了? 陈霜降一想就觉得心肝狂跳,害怕的厉害,趴在院门口往里瞅,脚下想跑,又是担心何太爷,左右为难,半天陈霜降才对着春燕吩咐先在外面等着。然后才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的残渣往院子里面走,一边还轻轻地唤着陈婆子,何太爷。 走到正堂外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些细碎的呻吟声,陈霜降正想拔腿跑,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往里面一瞧,就看到一个身形单薄的老人躺在地上,想起来,似乎又是力不从心,恨得他拿一双老拳忿忿地捶着地面。 瞧清楚了,还真是何太爷,陈霜降赶紧冲进去,扶他起来。“太爷,这是出了什么事,陈婆子怎么都不见了?” 何太爷喘了好一会,才把一口气给呼平了。原来这一院子的下人,听着连王打过来了,外面又暴动起来,也耐不住性子,陈婆子又是个贪心不足的,狠心一起就悄悄地卷了些细软自顾着逃命。没想到,还没出门就被人逮住了,偏偏陈婆子又是何夫人特地留下的,是这一院子里为首的,何太爷又是瘫在床行动不便,经她一调拨,居然把一院子的下人都说反了,也暴动起来,强金的抢金,抢银的抢银,没抢到的好东西的,连花瓶盆子桌子椅子也抢,一哄而散,再也见不着人了。 何太爷一辈子强悍惯了,这一下子居然连自家房间里面都被席卷了一遍,偏偏他有拦不了半分,那心里的愤懑可想而知了,居然硬生生给气昏了过昏去,直到陈霜降过来查看,这才慢悠悠地醒来,让陈霜降听到了声响。 听何太爷说了事情,陈霜降的心也凉了一半,只不过看何太爷精神头不好,怕引了他的病气,也不敢多说,看看这里都被翻乱不成样子,只好跟何太爷说:“这里也不好住人了,太爷还是到我那里去住几天,我叫春燕过来帮把手。” 陈霜降刚走上几步,春燕抱着何如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张小脸骇得跟抹了白漆一般,光用手指指着门口,嘴唇颤抖地一句话抖说不出来。 不过也不用春燕说话了,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武将,那青色的盔甲,全黑的铁剑,还没等他走近,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顿时让人觉得连明媚的阳光都黯淡了下去,阴森森的直冷。 还没等说话,边上又来一个副将模样的男人,也不看旁人,对着那武将一行礼,大声地说:“回将军,四处看过了,都是空房,没可疑人。” “今晚就住这,让兄弟们好好修整修整。”武将一开口,自然有人下人传令执行,他却是一跨步走进了屋,大模大样地往椅子里一坐,看着这一屋子的瑟瑟发抖的老的老少的少,摘在头盔露出一张微微带笑的脸庞。 第五十八章:急病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没想到这一个将军还颇为年轻,不过二十出头,长得相当的斯文秀气,只是那一双眼睛简直就跟野兽一样,光亮锐利,看着就让人全身生寒。 也不知道这突然的从哪里蹿出来这么一支军队,陈霜降心里正忐忑,听多了官兵散兵野蛮不讲理,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还不知道这是要怎么对待他们,是打是杀。偏那个武将又是直勾勾地盯着陈霜降瞧,害的陈霜降一下子觉得血气都停了,浑身发冷,一双手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你,叫什么,我们以前见过?” 陈霜降强制吸了几口气才觉得平静了一点,勉强开口说:“家里的财物刚被下人卷走了,也不知道剩下多少,我们也就只剩下这几口老少,手不能提口不会言,将军好心就请放过我们一命。” “这里是哪家?” 那将军微微闭眼的时候,陈霜降大着胆子抬眼望了一下,忽然之间也有点愣住了,这还真跟那将军说的一般,很有几分的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到一样,只不过陈霜降想了想,又暗笑了,这分明是不可能的,陈霜降平常很少出门,更不可能会认识这样的人。 “我家太爷姓何。”陈霜降这么回答。 将军回头望了陈霜降一眼,也没有多说话,跨步就出了门,他手下将士也不用他吩咐,直接留了两个跟门神一样一边一个地守着。 “奶奶……”春燕毕竟只是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刚才那将军在的时候她还只顾着害怕,瞪大眼睛,僵硬着都动不了,好不容易等她回过神来,才觉得一阵的后怕,不由地收紧了胳膊,何如玉还被她抱在怀里,这么一紧就觉得痛,顿时大哭起来。 陈霜降也觉得慌,忙往何太爷那边看去,想讨个主意,讨个安心,结果一看,何太爷本来就是身体不好,被陈婆子一气,又被这么一吓,身上全是冒着虚汗,脸色白得跟死灰一般,双手紧紧地蜷起来,轻轻地颤。 上一次何太爷生病的时候,陈霜降也是在一边端茶奉水地伺候过的,听大夫仔细讲过病症的,这一看,顿时就觉得不妙,这样子怕是要犯病。 赶紧把何太爷给扶了起来,不停地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对着春燕叫拿药来,没想到春燕像是被吓傻了,只会应着是,脚却像是被钉住一样,一动都不动,反而是越发地把何如玉勒得紧,哭喊地更大声了。 简直就像是无数把榔头在自己脑子里敲一般,陈霜降的火气一下子也上来,厉声对着春燕喊了一声:“给吃也好,给玩也好,把姑娘哄好,不准她哭,你也不准哭,人都没死,嚎什么!” 把春燕推到一边的椅子坐着,陈霜降奔到柜子上翻了翻,幸好让大夫配了些药丸放着应急,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也没有被下人翻走,陈霜降就取了一丸,往何太爷嘴里一塞,倒了些水送了下去。 又顺了一会,何太爷的脸色总算是回了一点血色,好看多了,陈霜降这才重新扶他躺下,叹气说:“就算是为了姑娘,太爷也该保重。烦心的事情就别多想,先养好身体才好打算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自个家里突然生了这么的变故,无论是谁怕都是很难不多想,陈霜降跟春燕还能撑的住,何太爷本来就不是能受气的身体,这一担心辗转反复了一下午,到晚上的时候,就开始发热了,连药丸也压不住了。 何太爷该不会就这么死掉吧?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陈霜降都快急哭了,哑着嗓子向守在门口的将士哀求,去请个大夫来,只是也不知道是那将军给下了什么命令,这两将士简直就跟两尊石雕一样,无论陈霜降说什么,他们都没有反应,要不是偶然地眼珠子会转悠那么一两下,陈霜降怕是真会觉得他们不是活人。 眼看着何太爷越烧越是严重,嘴唇都已经起皮,开始说胡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绝望了,陈霜降反而不觉得怕了,关了门,把裙子折过来系在腰上方便行动,悄悄地对着春燕说:“太爷这里你先看着,门外有人守着出不去,我从窗户爬出去看看,总要请个大夫回来。” 春燕似乎是被吓傻了,陈霜降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只是眼神茫然的很,估计也是根本就没明白陈霜降在说什么,只管抱着何如玉,仿佛这样才能让她安心一点。 陈霜降也就只有一双手一双脚,管的了老的就管不了小的,只能别过头不看,悄悄地将窗开了一点点,往外瞧了瞧。 何太爷的院子虽然挺大,只不过也是住不下这一整队的士兵,所以在院子中间,院子外面还搭了不少的帐篷,伙头兵正在支起炉子做晚饭,一片的炊烟袅袅中,也不看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只觉得到处都是人影晃动。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出了这个屋自然有出院子门的办法。陈霜降这么想着,趁着外头没人,赶紧推了窗户,一下跳了出去。 这个临时的营寨是有人巡查的,陈霜降毕竟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不能嗖的一下飞出去,就算是躲来躲去尽量地小心,她还是迎头撞上了一队拿着长枪的巡逻兵。“站住,谁在那里!” 陈霜降一下子就傻在那里,除了那几柄光鲜闪亮的长枪外,什么都看不见了,心里头来回的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要被戳死了么,会不会很痛? 正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陈霜降听到一个声音说:“这不是这家的那个女人么,怎么在这里乱晃的?” 另一个声音回答说:“随她去吧,将军吩咐了,翻不出什么风浪,别为难人家小丫头的,倒显得我们小气。”之后就是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很久陈霜降才敢睁开眼睛,一瞧那一队拿枪的果然已经走了,摸摸手还在,摸摸脚也完好,只不过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地在原地喘了一会气,陈霜降这才重新往外面跑。 第五十九章:旧识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听了那枪兵的对话,陈霜降的胆子倒也大了一点,知道反正是躲不了,索性也就不躲,直直地往院门口走,只不过总还是有点惴惴。一路倒是也碰见无数的士兵,陈霜降也不敢抬头,小步地走,感觉有好几个盯着她瞧,窃窃私语了一阵,不过居然还真没人来拦她的路。 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一片士兵的驻扎地,陈霜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死生边缘走了一趟样,害怕地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回头看了一下,想起何太爷还等着她找大夫救命,陈霜降也不敢停留,赶紧跑了起来。 因为这一支突然到达的军队,何家村发生了大规模的逃难,几乎有半村子的人逃命去了,还有半村子的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躲在阴暗的角落,灯不敢点声不敢出。 这才刚入夜,一整个村子里居然看不到半个人,荒凉地恍惚是废弃了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会跟鬼村一样的地方,陈霜降居然也没觉得害怕,光是担心大夫还在不在,是不是也跟着逃了。 在何家常惯请的那一个何大夫家里敲了半天门,不停地低声地叫着何大夫,这一扇门才慢慢地开了,露出微弱的烛光来。 陈霜降也不顾寒暄,一把抓着何大夫就要走,何太爷还等着他来救命。 本来大夫怕事不敢去,但是这一个何大夫同一个村住着,说起来也能算是何太爷同宗,平常又是交好的,陈霜降再三保证那些士兵不会来管,不然凭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跑出来,何大夫这才狠心拎了药箱,跟着陈霜降往何家去。 那些兵将果然不大管,问了一声,这是谁来干嘛,就吩咐了一句,不可以乱跑乱看,就放了行。 何太爷的情况果然凶险,何大夫施了针,才总算是把烧给退了下来,开了药方,交待陈霜降一定要让何太爷静养。 送何大夫走的时候,陈霜降突然才想到,既然这里的士兵不会拦着,那何家这几口人应该也可以离开,为什么这么笨的还要回来跟这些人呆一起?一开始不走,现在何太爷都不能搬动,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为自己这一个迟钝懊恼了一会,陈霜降拿着药方又为难了,这附近也就只有一个药铺,去找大夫的时候,陈霜降有路过,那里也不知道碰上了什么人,被砸得不成样子了,这药看来是绝对抓不成了。 想了一会,陈霜降大着胆子向着着那些士兵走近了过去,刚好听到有两人在闲聊,隐约地提到了连王,司马家。陈霜降还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忙往后退了几步,等又听到司马家,陈霜降顿时感到激动,还没等她想清楚,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上前问:“你们是司马家的军队?” “当然,我们是将军就是司马家二公子司马嘉,司马子夏大人。”这士兵说起来的时候一脸的傲然,似乎对这一个司马子夏大人极其的尊敬。 “你们……知道何金宝么,他去你们那参军了?” 这些士兵都笑了起来,虽然粗鲁,看起来还是挺友善的,其中一个说:“小丫头,司马家的军队可是有好几千好几万人呢,不是每个都认识的。那何金宝是你什么人,挺关心的样子?” 陈霜降低头了有点失望,她还以为至少能得到何金宝的一点消息呢,不过那人还真是无情,居然连一点口信都没有带回来。 摆在陈霜降面前的事情还很多,不可能一直去想着那个该被怨恨的何金宝,所以很快地陈霜降就抬起了头,对着那士兵问:“你们有药材么?我家太爷病了,村里面的药铺被毁了。” 那士兵正要回答,突然之间很恭敬地低下了头,叫着:“高大人。” 这一个高大人三十来岁的模样,叼着一杆长烟枪,悠闲地吐着白色的烟圈,只有在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才会觉得跟两柄刀子一样,闪着嗜血的光芒。 要是陈世友在这里的话,他大概就能认出,这一个高大人,就是带人血洗了盐司衙门,又放走了陈世友的那个。 高桑,据说是司马家主司马宏文最得力的手下,也是最阴险嗜杀的一个。 “你。”高桑拿着烟杆指着陈霜降,要是不看他的眼睛,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叔,只是说话的语气太有些居高临下而已。“将军要见你,小丫头。” 司马子夏,他为什么要见陈霜降,难道是觉得陈霜降在这里进进出出的犯了他的什么忌讳? 陈霜降自己也说不准,究竟是不是因为今天怕的实在是有些多了,所以反而不知道怕了,反正她去见司马将军的时候,居然还能平静地抬头看着他。 虽然是已经洗漱过了,司马子夏还是一身的戎装,长剑跟头盔都放在最顺手可及的地方,端坐着堂屋里,微微偏着头,似乎是很疲倦的样子。 高桑走了进去,说:“大人,人带过来了。” 总觉得司马子夏应该是不知不觉睡着了,高桑重复了两次,司马子夏才像是猛地清醒一样,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配剑,停了一下,才发出低喃一样的声音,“是你啊,高桑。” 从看到司马子夏的第一眼开始,陈霜降就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明明是根本不可能见面的人,总给陈霜降一种似曾相识困惑。当陈霜降听到司马子夏朦胧中说出这一句话,忽然就恍然了,她还的确是见过司马子夏。 就在陈采春成亲的那一段时间,陈霜降曾经在堤坝附近的滩涂上遇见过一个晕倒的人,怕他被海水淹死,陈霜降就把他拖到高处,还留了一个红鸡蛋。那时候天黑,陈霜降又是心事重重的,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但是那人在呢喃着娘别走的声音给了陈霜降很深的印象。 原来就是他啊…… 第六十章:粮草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不过这个似乎并不算是个美好的相识,看上去司马子夏也像是比较高傲的人,陈霜降还真的不相信他会高兴陈霜降还记得他那么狼狈的样子。 所以陈霜降的脸色变了变,赶紧把惊讶的神色收了起来,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司马子夏也只是愣了一会,那种困倦的神色很快地就消失,重新摆上了正经严肃的少年将军该有的表情。 “你在找药?”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陈霜降老实地把何太爷生病,村里面的药铺被毁的情况仔细地说了一遍,最后交出药方来司马子夏过目。 “并不是什么稀罕的药材,军医那里倒应该都有。”司马子夏看了下药方,又递给了高桑满意地看到他点头的样子,司马子夏再回过头来对着陈霜降笑着问,“那你……何夫人?准备怎么买呢,对于军队来说,药材可是十分珍贵的。” 高桑也点头,敲着烟杆,很顺溜地报出了一连串的价格,语速太快,陈霜降倒是只来得及听清楚其中的一两种,丹参八铁铢一两,川芎两银铢十二铜一两,已经是贵了相当多,而在药方中还有贵重一点的牛黄十六银铢一钱,还有比黄金还要更贵的麝香。 要是平常时候还好,只不过这一会,就算是把陈霜降全部的家产都拿出来,大概也是买不齐这一份药方。 沉默了好一会,陈霜降突然想起来,刚才在外面看到,大部分的锅煮的都是粥吧,他们……应该缺粮吧。 “……粮草,可以吧,何家半年的租子,大半的水稻,总有几千斤。”陈霜降鼓起勇气说,悄悄抬头看着无论是司马子夏还是高桑都带着同样不屑的笑容,仿佛是在说,就算是陈霜降不愿意,他们也是完全有能力抢走的。 “不敢欺瞒将军,上一次司马家征兵,外子也去报了名参伍,只是到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总是会让人揪心着。这次我也是有点私心,虽然外子具体在哪并不知道,但是既然他在司马家里的话,那这粮草就不是给了外人,没准他也还能尝到。” 陈霜降也不算是能说会道的,这一番话已经是费劲了她相当的心力,再想也说不出更动听的了,她只是在赌,司马家既然放任陈霜降这么走动,更对村子里没有任何觊觎的话,那就是表明,他们是在意的,在意所谓名声民心,毕竟司马家跟连王不同,他们是真正的江州世家,他们的根基他们的势力都是以江州为基础,所以他们应该不可能不在意。 在陈霜降感觉中似乎是很久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不过只是一会,司马子夏跟高桑以眼神交流了一会,然后高桑就笑着说:“何夫人严重了,既然有病人的话,那我们提供药材当然是义不容辞了。至于粮草,夫人要是坚持的话,那我就代表将军恭敬不如从命了,一定会尽快平定叛乱,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陈霜降只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就跟这高桑出门领药去了,司马子夏在陈霜降出门的时候,突然问:“你真的没有见过我,大概是在很久以前吧?” 他这是认出来了,还是真是在试探,陈霜降心头一震,坚决地摇头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将军。” “是吗?”司马子夏轻轻合着眼说,就在陈霜降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他以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那蛋……很好吃。” 高桑离得稍微远一些,抽着烟问陈霜降:“将军跟你说什么?” 果然是被认出来了么?只是看司马子夏的表现总觉得有些诡异,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陈霜降努力压着自己狂跳的心声,回头冷静地对着高桑说:“不知道,我听不太懂。” 好不容易抓了药回来,陈霜降匆匆地回到何太爷房里面,春燕抱着饿得嗷嗷直哭的何如玉,急得团团直转,感觉她自己也要哭了。 估计是在看粮草的份上,司马军的态度友善了许多,没一会就有人送来了晚饭,虽然只是稀饭大饼配上点肉干,看来在军营中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待遇了,那些士兵的态度都恭敬了许多。 就这么凑合地解决了晚饭,又煎了药给何太爷服下,春燕哄着何如玉,陈霜降照看着何太爷,两人都是坐着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总是会不时地跳起身来,生怕有什么变故。 第二天一早,司马子夏的军队就开始响动,叮叮当当地开始做饭拔营,陈霜降也不敢多睡,理了理衣服就开门看,司马子夏跟高桑早就站了院子里面,一听到开门声,就双双抬头望着陈霜降,也不说话。 陈霜降明白这是在等她先开口,赶紧跑回家拿了钥匙,带着人去开了仓库门。 何金富怕粮草太多会惹人眼,只是收没人收,卖又不敢卖,何家又是急着要搬的,带不了那么多东西,于是在分家的时候,何夫人就把这些算成财物折给陈霜降了。 想来好的话也不会给她的,陈霜降还是带点怨气,加上这仓库离的有点远,所以平常用的时候都是让春燕去取的,她自己还从来没有来这里看过。 一开门,看到满满当当快都堆到梁上的麻袋,连陈霜降都被吓了一跳,想起何夫人一直在说这是便宜她的话,陈霜降不由也赞同,这一仓库的粮食要是能卖出去的话,那该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财了。 不仅是陈霜降,高桑看着也是傻了一下,悄悄地对着司马子夏说:“看不出这乡下地上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土财主。”这名阴狠出名的武将,一双狭长的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很有些贪婪地望望仓库,又在周围转悠了一圈,一杆烟枪慢慢地敲着,似乎要从那些不起眼的房子里面敲出更多的粮草财宝来。 虽然没有说出口,司马子夏自然是能看出高桑在打着什么主意,淡淡地望了他一眼说:“不要额外惹事。” 第六十一章:储备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啊,还真可惜。”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高桑果然露出一幅可惜的模样,慢慢地退了下去。 陈霜降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她是差点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只开了门,看着士兵们开始搬粮,觉得自己站在这边看着也是不大自在,就回到房间里老实地呆着。 扎了针,喝了药,何太爷的脸色看着好多了,春燕似乎也是有点习惯了,怕还是怕,总算是能帮上忙,至少能哄着何如玉不再没日没夜地哭了,这让陈霜降不由地松气了,有种事情慢慢好转的感觉。 放松下来,陈霜降就感觉到了一阵的困顿,就连外面士兵们嗡嗡的忙碌声,似乎都变成了催眠曲般,陈霜降居然就这么趴在桌子上朦胧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霜降突然地就惊醒了,抬头看看,何太爷安稳睡着,春燕也是坐在一边,小脑袋一点点的,何如玉趴在她怀里,咂巴着小嘴睡得正酣。 真的是很安静,似乎又太过于安静了一点,陈霜降疑惑了好一会,才想起往窗户外看了看,院子里面还是一片台风过境一样的狼籍,但是人去楼空,一个都看不到了。 出门转悠了好几圈,无论是看着很奇怪的司马子夏,还是眼神很瘆人的高桑,甚至连那些个伙头小兵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了一地的残痕。 司马军终于撤走了! 陈霜降觉得一阵后怕,只不过这短短的一天之中,她似乎是经历了这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生死艰难,总是觉得有一柄利剑悬在她头顶,稍不注意就会直刺下来。 摸着脖子,连陈霜降都有点惊异,居然这还能好好地呆在它该在的地方,扶着墙就地坐了一会,陈霜降才感觉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匆忙地跑回去把何太爷叫醒,说:“他们走了,这里不好住人了,太爷到我那边院子去吧。” 这一院子的下人都已经跑光了,何太爷又是行动不方便,生活不能自理,陈霜降连春燕也才只有两个人,想收拾这么大的院子肯定是要花费上好几天,所以去跟陈霜降一起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何太爷也就点头说好了。 春燕赶紧帮着何太爷收拾着必要的东西。陈霜降跑到院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辆破旧的板车,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家还是司马家留下的,看着还可以用,陈霜降就打水擦干净了。 拿了床棉被垫着,才小心地把何太爷给抬上板车,推着回到了陈霜降的小院子。 也不知道是陈霜降把院门锁的太好了,还是承了那一仓库谷物的情,这边的小院子看着居然还是好好的,没人进去过的痕迹。 在司马军走之后,日子并没有比之前好过多少,没多久就传来了司马兵败,连王挺进江州的消息。 陈霜降顿时有种心急如焚的感觉,何金宝去了司马家参军,她支援了司马子夏几千斤的粮草,不管这其中有多少不得以的原因,陈霜降这几个人都已经牢牢地跟司马家的利益绑在了一起。要是司马家得势,他们估计是不会想起陈霜降这么无足轻重的乡下丫头,但要是连王得势了,总是要肃清异己,陈霜降他们几个很可能就是第一批被除掉的人。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到的连王,嫁进了附近最大地主之家的陈霜降却是先遭遇到了没有余粮的危险。 分家的时候虽然是分到了几亩田地,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陈霜降又只剩下春燕一个丫鬟,连地怎么样了,有没有人佃租,都腾不出身去看,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什么收成。之前靠着何家留下的那一个满当当的粮仓,陈霜降也没想过断粮这个可能,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司马子夏,陈霜降为了何太爷也是为了避难,主动把粮草交了出去。 没多久家里那一点存粮就见了底,外面的世道又是一天乱过一天,别说是这物价飞涨,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东西。 幸好司马子夏在走之前,给陈霜降留了不少的药,何太爷的身体才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在陈霜降跟春燕忙着的时候,他也能靠坐着帮忙哄着何如玉了。 等过了年,何如玉就应该有四岁了,但是这丫头是年底出生的,年岁短,又在井底遭过罪,身体瘦弱,长得小小个,头发稀疏,脸色发黄,到现在还不大会说话,完全没有了小时候那种冰雪可爱的样子。 陈霜降心疼她,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是先给她尝,这丫头偏偏又乖巧的很,得了一个鸡蛋,一条小鱼,总是要先捧给何太爷,再陈霜降,春燕地让一遍,看别人都不吃了,她才会慢慢地吃上几口,懂事地都让陈霜降感觉想哭。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何如玉,到现在却是连一个鸡蛋都吃不上了。 很早的时候,陈霜降就在院子里面养了小鸡,种了青菜,日子虽然清苦了点,但已经算是附近留着几户人家中过得最好的了。 陈霜降也是小心翼翼地每天每日检查门户不放松,只不过这防得了君子,却防不了小人,也不知道究竟是附近的邻人,还是逃难的难民,总会有偷偷翻过围墙爬进来的,今天少两株菜,明天少一只鸡,后天厨房的剩菜全没了,无论春燕藏哪里总能被找到。 有好几次甚至都摸到房间里来了,陈霜降都是死死地捂着嘴,一声不敢出,生怕惹恼了小偷就变成了强盗,家里老的老少的少,真没有能打的。 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把一家人都搬到了一个房间里,床头总是放着菜刀擀面棍一类,几户每天晚上都要起来看一次。 家里的青菜小鸡都被偷光了,厨房的米面也快吃光了,就连山上的野菜,滩涂上的鱼虾都被人挖光拣光,陈霜降出去找上一天也只能很勉强地吃个半饱而已。 粮食其实还是有的,司马家没有搬走那一仓库粮食之前,陈霜降不时地会做些年糕,慢慢地积累下来,原本也有不少的一堆了,实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陈霜降也会拿一点出来,应付过了不少饥寒的日子。 第六十二章:离弃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到年底的时候,天气越发的冷了,这些天一直陆续有逃难的人们从陈霜降家门口经过,都是衣衫褴褛带着满身的烟尘。 也有几个会来敲门讨要东西,陈霜降也不敢给吃的,都是打水给他们解个渴,然后问了下情况,有知道也有不知道的,结合起来,模模糊糊地能得出一个消息,连王的军队打过来了,今天明天或许就会打到县城的。 打到县城? 陈霜降还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行军打仗什么的她不懂,但是她也知道连王应该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京城在何家村的北面,司马家在何家村的南面,连王这是打算打到司马本家去。只是司马子夏的军队应该也是朝着北面去的,他们这是没有遇上,还是已经被打败了? “这究竟是要乱成什么样子……”陈霜降悄悄地叹息了一回。 “县城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没法活了。”来讨水小伙子也感叹了一句,春燕正勺了水出来,他接的时候,习惯性地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看着倒有了几分朝气,而后又吃惊地说,“呀,是你们啊,我们见过面的,还记得我不?” 也不知道这是谁,陈霜降直觉地就退后了一步,春燕大着胆子认真看了一会,很有点惊喜叫了一声,又转过头对陈霜降解释:“是你啊!奶奶你不记得了,这就是那卖鸡的小贩,我们的小鸡还是他送的。” 隐约还记得这个事情,只不过陈霜降还真记不起小贩的样子,只觉得那小贩口齿伶俐,很是讨人欢喜。 这勉强可以算是久别重逢吧,只不过这样的重逢还真让人欢喜不起来。 陈霜降向那小贩问了几声,只不过小贩他自个对情况也不大清楚,只说连王的军队都已经到江县了,这打起来,刀剑无眼的,能逃还是赶紧逃吧。 在那卖鸡小贩走之后,陈霜降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跟何太爷一样,一直舍不得离开才坚持到了现在,只不过真要糟糕到了那种地步,那就不能不放弃了。卖鸡小贩的说法也只是道听途说,有几分准还说不定,但是连王的军队已经打进江州,那应该是一定的,陈霜降就算是再舍不得,也开始悄悄地做起了逃难的准备。 从小贩来过之后,春燕就一直惶恐不安,心事重重的样子,陈霜降还以为她这是在担心,只不过她自己也忙的很,所以也没有空去问春燕,更没有空去安慰。 但是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陈霜降就发现春燕不见了,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有见到踪影,当时陈霜降就感觉有些不好,回房间翻了一下,果然藏在床底下放钱的盒子被倒空了,厨房里面的吃食也被卷走,只在角落里面留下了几块年糕。 跟春燕相处好几年了,怎么都处出感情来了,说伤心那是难免的,只不过也没时间留给陈霜降伤心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些轰隆隆的响声,沉闷闷地一直敲在人心底里。陈霜降觉得不放心,爬上屋顶,远远地看到一阵烟尘火光,从县城方那方向照射过来,映红了半天的天空。 这是着火了,好一会的功夫,陈霜降才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人放火,不然青天白日的根本不可能会起这么大的火,打仗了…… 几户是连滚带爬地跑了下来,陈霜降赶紧把院子里的旧板车推了出来,匆匆跑进去跟何太爷说了声:“连王打过来了!” 幸好包裹什么的都是平常准备好的,陈霜降一拎起来扔到了板车上,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硬生生地把何太爷连着棉被整个抗了起来,抱着放到了车上,再把何如玉放在了何太爷边上,陈霜降就拉着车,急匆匆地跑了起来。 这火光太盛,几户方圆几十里都能看到,拉着板车出门之后,陈霜降就碰上了不少同样是携家带口到处逃窜的人们。 茫然地跟着跑了一阵,都快到村口了,陈霜降才突然想起来,她这是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呢? 问何太爷,何太爷也没有了主意,想半天才说:“往南走吧。” 往北是连王,往南是司马家,对于陈霜降来说司马家是比连王要好得多的选择了,所以陈霜降也认同了何太爷的说法,停下来,辨别了方向,慢慢地找路往南走去。 也不知道连王的军队究竟到了哪里,但是总是很近了,听说军队行军都是很快的,而且还有马,陈霜降怕被追上,也不敢停,拉着板车拼命地跑了一天。 一直到天全黑,陈霜降实在是跑不动,这才停了下来。 颠簸了一路,何太爷腿脚又不方便,又要抱着何如玉,又要用力抓紧扶手,也不轻松,脸色难看的很。 陈霜降把地面整了一下,勉强弄得干净一点,把何太爷何如玉抱了下来,天这么黑,她也没处去找吃的,幸好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年糕揣了出来,切得薄薄的,也可以撑上好几顿了。 “有点硬,如玉你慢慢吃,多嚼一会。”陈霜降咬着年糕,觉得这东西虽然管饱又经放,就是实在是太硬了一点,她又忘了带火石,想生火烤一烤都不行。 现在这是在逃难,自然是不能讲究那么多,大人倒还好,何如玉很乖巧地捧着年糕片,小老鼠一样一点一点地啃,但是毕竟年岁还小,被哽住了喉咙,憋得小脸紫红才咽了一口下去。 越是乖巧越是让陈霜降觉得心疼,就放下年糕跟何太爷说了一声,又对何如玉说:“如玉乖乖在这里跟爷爷一起,嫂子去找点水来。” “嗯。”何如玉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何太爷的衣角,示意自己会很乖,陈霜降这才放心了。 从小大到,陈霜降所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平常也就是在附近的一两个村子里面来回,她这么情急地跑了一路,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了,不由有些茫然。想了一下,陈霜降倒还记得刚才过来的时候隐约有看到过小河的,找了一块地势高一点的地方四处看了一下,不一会就看到了那一条河。 那小河离得倒不远,快走上几步也就一会的功夫,陈霜降也渴极了,捧着水喝了好几把,才觉得喉咙口里那种烟熏火燎的灼热下了去,想着呈一点回去,陈霜降才发现自个没有带上装水的器具。在附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只破了口的小陶缸,冲刷干净了,就装了水,抱着往回走。 还没有等走到她放板车的地方,陈霜降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有何太爷的怒斥声,也有何如玉不甚清楚叫着爷爷声,更有一些陈霜降根本不认识的声音。 这是出事了?陈霜降觉得自个的心头猛地一跳,居然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害怕惶恐之类,很冷静地把陶缸放了下来,折了一根树枝,然后小心地靠了过去。 找陶缸的时候陈霜降耽搁了一点时间,去的有点久,何如玉有些怕,就不停地扯着何太爷的衣角,她从小就跟陈霜降春燕一起过,心里面早就把她们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春燕突然不声不响的消失了,陈霜降告诉她,春燕回家住上几天就回来。何如玉虽然到现在说话还不大利落,只是这丫头心思敏感的很,隐约地就觉得春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陈霜降这一去又去的有点久,何如玉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一开始何太爷还和声安慰着何如玉,时间一久,何太爷也觉得有些不安了,陈霜降去的也未免也太久了,是遭遇到什么事,还是打算抛弃了这一老一小两个包袱? 说起来何金宝不爱,何夫人不疼的,陈霜降嫁进何家的这几年基本也没有享受过什么福,反而是伺汤候药,一个人硬是抗起了何太爷何如玉这两个根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想到这里何太爷也有些黯淡地想,要是陈霜降真的就这么一个人走了也好的,对于何家她还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只是她好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上,也不知道她以后能怎么办?而且自己倒好,一大把年纪了,死了也不算亏,只是苦了何如玉,才这么点的丫头啊。 何太爷握住了何如玉的手,想着为了这个孙女,他也该振作一点的,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音,还以为是陈霜降回来了,回头一看,却是两个不认识的男人,看样子似乎也是因为打仗逃难出来的。 看到只不过就是一老一少,那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奇怪的眼色,然后那视线就停留在了板车上,那一床半新不旧的棉被在这样寒冷的冬天看起来格外的吸引人。 也不吭一声,那两男人就跟饿狼一样对着棉被扑了上去,一边还说:“找找看,有没吃的!” “你们干什么,还不住手!”何太爷一着急就去拉扯了几下,没拉动反而是被推了一下,差点没栽到泥地里。 第六十三章:杀生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突来的变故,把何如玉吓到了,扁扁嘴要哭,直对着那两人叫:“坏人,坏人!”也不知道是被哪一个嫌烦,一脚踹了出去。 何太爷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抓着机会,一拳头砸在其中一个脸上,疼得哇哇大叫。 因为生病,这几年几乎是半瘫在床上,但是何太爷年轻时候可是当过兵的,那一身的本事全是在真刀真枪练出来的,只不过他吃亏在年岁大了,力气不足,腿脚又不大方便,光站立都有点困难,更别说移动了。 而那两个男人,却是正年轻力壮,又是抢红了眼的,慢慢地居然还占了上风,好几拳都打在了何太爷身上,只不过何太爷也倔,硬是拉着棉被另一头不肯放。 陈霜降回来的时候,正看到着僵持的一幕,看到正在一边被人扯着头发的,两眼泛着泪光的何如玉,陈霜降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到何太爷的脸上又捱了一拳,陈霜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握得太用力,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也来不及想什么,陈霜降直接地就冲了出去,举着树枝对着一个男人拼命地捶打。 因为陈霜降突然跳了出来,那男人反应不过来,被陈霜降猛力地敲了几下,也不知道打到哪里,骂了几句,就软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另一个跟何太爷抢着棉被的男人看着就火了,放下棉被,大跨步就朝陈霜降走来,大巴掌一扇,就对着陈霜降的脑袋拍过来。 何太爷行动不便,想追也追不上,只能匆忙地喊了一声,陈霜降别了一下头,也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扇到了脸颊,踉跄了一下,没站能站住,跌坐了在地上,下一个拳头就已经挥了过来。 陈霜降似乎是吓呆了,下意识地就抱着头缩成了一团,只不过她忘了她还握着那一根长树枝,手一动,树枝立刻就横了过来,那男人冲得又急,来不及收势。 只听得噗哧地一声响,然后就是震天的惨叫,那树枝居然好巧不巧地刚好刺中了那男人的下身,痛得他倒地乱滚,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他……”陈霜降总觉得两腿发软,抱着何如玉,不敢看,偏那满地的血腥又总是会不时地飘进她眼睛,弄得陈霜降一阵反胃。 何太爷毕竟是从战场里走出来的,倒是很冷静地爬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确定已经死亡,费力地拔出那一根树枝,对着那一个还昏迷着的男人脖子狠命地刺了好几下。“要是他醒来看到,那就麻烦了……” 从来杀鸡杀鸭杀鱼,陈霜降长这么大,连跟人打架都是第一遭,居然一下子就杀了人,陈霜降有好一会只会傻傻地坐在地上,看着何太爷一下一下把那个昏迷的男人戳死,陈霜降不由地抱着何如玉,紧紧地捂着眼睛。 一直到何太爷说话,陈霜降才木然的点头,收拾了一下,还不忘记抱上那一个装水的陶缸,然后就拉着板车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直到天微亮的时候,陈霜降才停了下来歇会,只觉得浑身酸痛,肩膀那里更是火辣辣的,小心地掀开衣服看,才发现,已经被绳子磨得血肉模糊了。 经过昨天晚上那事情,陈霜降再不敢离得太远,索性连板车一起拖到了河边,让大家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挖了几棵野菜,何太爷升了火,烤熟了就着年糕慢慢地吃。 逃难的东西都是陈霜降收拾的,她自然是知道她忘记带上火石,而何太爷这会不仅拿出了火石,居然还有一点干硬麦饼,不用多想也知道,那是从昨天晚上那两个男人身上拿来的。 不管怎么样,那总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只不过一会的功夫居然就死在了自个的手下,无论是因为什么,陈霜降的心里面总是不好受,这一路几乎都是沉默着,等她注意到何太爷似乎也不大精神,一直带点不安地望着她,陈霜降又不忍心了,何太爷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居然还要他一个老人家来操心。 陈霜降努力地微笑了一下,才说:“那个事情……我知道的,以后不会让你们再遇上这种危险。” 何太爷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何如玉却是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丫头毕竟还小,担惊受怕了一整个晚上,又是本能地觉察到陈霜降跟何太爷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合,何如玉小小的脑袋里面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又觉得怕,又觉得自个要好好听话,这眼泪就忍了一夜,一直到现在才掉了下来。 倒是让陈霜降觉得心疼不已。 因为怕再遇上这样的事情,陈霜降一直很小心,在被子衣服上洒上些尘土,尽量弄得不起眼一点,平常走路的时候也不大敢往难民多的地方去,也不敢离得太远,吃得用得东西更是藏得紧紧的,不敢给其他看到。 但是这一路的难民实在是多,一开始还能挖到野菜什么的吃,到后来,几乎连野菜都绝了迹,只能拔些野草树叶,无论什么能塞,都往嘴里面塞,偶然也会听不知道谁说,哪里哪里会更凄惨,都开始吃死人肉了。 总觉得这日子快要令人绝望了。 难民太多,吃的太少,陈霜降就算是再小心,也碰上了好几次抢劫的事情,陈霜降却是发了狠,木棍刀片都是随时放在身上,也知道自己是女人力气小,硬斗总是吃亏,一旦开打总是会下死手,****眼睛后脑,专门地往这些脆弱的地方招呼。 最险的一次,一下碰上四个,陈霜降打倒了两个,何太爷打倒一个,却再没有了力气,被最后一个直接给掀在地,狠狠地压住。 陈霜降还以为这一回是要被打死了,忽然地从树丛后面又冒出一个男的,一石头砸了下来,最后一个也就这么倒了。 “这不是陈家的丫头么?” 陈霜降还以为是刚逃了狼口又进虎穴,结果那后出来的人走了一步,差点没被陈霜降的棍子给扫中腿脚。 第六十四章:同行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赶紧站住了,定定地看了一会,然后露出一口白牙,笑了一下说,之后就一下子直愣愣地栽在了地上。 陈霜降傻了一下,拿棍子戳了那人几下,都没见他动,看来不像是假装的,这才小心地过去,把那个翻个身,就着那张沾满尘土的脸看了半天,终于很迟钝地认出来,这个就是陈大力啊。 陈大力跟陈霜降是同个村子的,以前还跟陈世友是同一处盐田晒盐的,陈霜降跟着去也是见过几次的。只是后来陈大力怂恿着陈世友去卖私盐,没想到在海上遇上了官差,陈世友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陈大力也因为害怕去外地躲了一阵子,倒是跟陈家断了联系,陈霜降也再没有听说他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再次遇上了。 只是陈大力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好,脸色泛青,牙关紧闭,不停地冒着冷汗,再掰开他的手,还能在里面找到一把不知道什么草。 这多半是吃了不该吃的吧,陈霜降寻思着,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找了一根嫩树枝捏开陈大力的嘴,在喉咙地挠了几下,让他好好地吐了一场,又拿着水灌狠灌了一阵,再吐。 也不知道究竟是陈大力命大,还是陈霜降用的法子管用,忙活了一阵,这陈大力总算是慢悠悠地醒转过来,只不过因为吐得有些狠了,这人还虚的很。 陈霜降犹豫了好一阵,才切了一片年糕下来,就着火烤软了,递给了陈大力。 估计真的是恶狠了,陈大力几乎是看都没看,接过来一口吞了下去,没想到那年糕还烫的很,梗在喉咙口,咽,咽不下去,吐,又舍不得,只能不停地吸气,半天总算是吞了到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垫着,陈大力也回复了点力气,精神奕奕地望着陈霜降,一双眼睛跟狼一样,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一般。 只是陈霜降早有防备,一根棍子拿在手里,凶狠地瞪着陈大力,要是给她看出一点不对劲,那棍子肯定是会毫不留情地敲下来。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凶悍的,果然没小时候瞧着可爱了。”陈大力叹了一口气,知道陈霜降不放心他,也没自讨没趣地走近,在边上找了一块地躺着睡。只不过毕竟还惦记着陈霜降那里有没有好东西的,半夜起来好几次,还没他走几步,总能看到陈霜降那棍子跟着动了起来,陈大力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偷盗的想法,暗暗地想,陈世友那么懦弱的人,却是生了一个彪悍的丫头。 陈大力身强力壮,力大无穷,但他却是不善生计,能吃的不能吃的根本一概不认得,平常的时候碰上人就抢,碰不上人就随手拔根草挖棵菜来吃,这一路已经吃坏了好几次肚子,只是都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而陈霜降是个丫头,还带着一老一小,但她从小就是苦惯的,虽然不见得所有的草木都认得,却是知道哪个能吃,哪个管饱,哪个好吃,又会抓鱼又会摸虾,而且还会用盐腌,太阳晒,生火烤,没一点浪费的时候,看得陈大力总是一惊一乍,惊叹不已。 跟着陈霜降虽然不能管饱,但是好歹还是有点吃的,陈大力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也就不提走了,陈霜降走他跟着,陈霜降停,他就跟着停。 不知道怎么的何如玉有点怕陈大力,很有点怯怯的,何太爷也不时地皱起眉头,陈霜降也不大喜欢他跟着,只不过这一路毕竟不大太平,陈霜降的力气又是有限的,有好几次有人不怀好意地跟在后头,都是陈大力出手打发的。陈霜降渐渐地也就习惯有这么一个人跟着,只当是跟了个尾巴,依旧不声不响的,但是时常会放一点吃的在一边,算是留给陈大力的。 陈大力出力,陈霜降出吃的,很像是有点合作关系,只不过无论是陈大力还是陈霜降,他们之间的防备还是很深重的。陈大力时常会不怀好意地在陈霜降放吃的用的板车上溜上一眼,那眼神就跟狼见了猎物一样,贪婪的很,都泛着绿光了。陈霜降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抱着棍子,陈大力稍微一靠近,她就跟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跳起来张牙舞爪的。 这一行人的相处真的不算是友善。 这样逃难的日子似乎是永远没有个尽头,陈霜降感觉自己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消息,司马家的军队又打回来了,占着高楼县。 高楼县,陈霜降找人打听了路,知道离的并不算远,朝东走上一天也就到了,陈霜降跟何太爷立刻就决定去高楼县,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要去看个究竟。 要去高楼县的话,那就是要跟陈大力分道了,以前的时候陈大力自己就曾说过,他是要去临海那里的。 陈霜降跟何太爷商量了一下,同行一路的没有点情分也有点缘分了,就把剩下的干粮分了一半出来,也没跟陈大力说话,就放在了他边上。 怕去的迟了会扑个空,陈霜降也不管天都快黑了,拉起了板车,赶紧出发,跑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晌午,就看到了高楼县的城门。 远远地看了一眼,陈霜降还真的看到了司马家的旗子,顿时欢喜地眼泪都要下来了。“真的是司马家的旗子,太爷快看,真的是司马家的旗子!” 高楼县果然是被司马家重新占了回去,之前逃走的,别的地方涌过来的难民实在是不少,满当当地挤满了城门,一个个都着急着想进城,只不过司马家谨慎地很,生怕这中间混进来连王的探子,几乎是一个一个人仔细地盘问过去,队伍前进的很慢。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跟守城的士兵起了冲突,司马家的士兵就要关城门,这下等着进城的人都急了,一下子全涌了上去,场面瞬间就混乱了。 陈霜降排在后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光看着城门要合上,她就急了,她还想着在这里能问到何金宝的下落,要是真被关在外面了,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再进城了。 第六十五章:小聚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有心想往前面挤,又怕何太爷何如玉被挤到,只好赶紧把板车往边上推,避开疯狂的人群,这样更是离城门远了。 正着急着,忽然看到,已经快要关严实的城门又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小队骑兵,穿着一色盔甲,拿着一样的长枪,威风凛凛地把暴动的人群往外赶。 “太爷,这可怎么办才好?”陈霜降很有点担心,看样子今天是进不了城了。 何太爷却是眯起了眼,盯着那领头的骑兵,神色很有点疑惑,对着陈霜降说:“丫头,你看那个是不是小何全,何强家的小子?” 何强家的小子陈霜降并不认识,只是何全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仿佛当年跟着何金宝一块出逃离家的有个小子叫何全味的。 不管是太爷记错了,还是陈霜降记错了,陈霜降是很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挥着双手,对着那边大叫:“小何全,何全味!” 足足喊了好一会,那边的人总算是听见了的模样,那领头的转过头来看了几眼,就拨马过来了,那一匹高头大马很有压迫感地在陈霜降边上换着蹄子,让陈霜降一阵心惊,生怕是惹恼了人家,一蹄子就踩了过了。 “老子叫何全味,不是什么小何全,你哪来的丫头,瞎叫什么?”那领头的骑兵一掀头盔,很有气势地对着陈霜降吼。 陈霜降反而是欣喜了,也顾不得怕,一把拉住那马的鞍辔,激动地问:“真的是你,何金宝他在哪里,他还好吧,他还……活着不?” 陈霜降很少出门,何全味也不认得她,不过何太爷他倒是见过好几次,仔细看了看,就明白了,咧着牙笑,说:“别哭了,四哥他好的很呢。你是……四嫂子,赶紧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四哥。” 本来只是希望能在这里见到司马家的人,打听一下何金宝的下落,万万没有想到何金宝居然也在高楼县,更没有想到何金宝居然也混了个什么官,人模人样的。陈霜降只觉得仿佛是突然从天上掉下一个巨大的馅饼,因为来的太突然,反而被这个好消息砸得昏头晕脑的,做梦一样太不真实。 何全味把陈霜降他们带到了军营外面,等了一会,许久没有见到的何金宝就出现了,黑了一点,长高了一点,也瘦了一点,但是还是带着那种明朗的笑容,见到何太爷的时候狠狠地抱着喊了声爷爷。 等看到何如玉的时候,何金宝明显是愣了愣,等何太爷介绍说这是何如玉,何金宝似乎有点疑惑,不过没问,只是对着陈霜降笑了笑,说:“这几年辛苦你了。”当时陈霜降的眼泪就下来了。 军营里面还有事,何金宝就找了个手下,把陈霜降三个安置到离军营不太远的一处小院子里,只不过临时找不到丫鬟伺候,陈霜降就强撑着跟何太爷何如玉草草地吃了一顿,又帮他们梳洗干净了,安稳睡下,才回到给她的房间里,倒上热水慢慢地泡,只是觉得太累,陈霜降居然趴在澡盆里面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她清醒的时候,发现自个居然躺在床上,何金宝正在拿着毛巾给她擦干身上的水珠,陈霜降只觉得腾的一下,血气全都涌到了脸上,浑身就跟烧熟整个都是通红的,急忙滚进被窝,臊得死活都不肯出来了。 “怎么洗着澡都能睡着的?”总觉得何金宝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点笑意,一只手隔着棉被就跟哄小孩一样,在陈霜降背上慢慢地拍着,“怎么弄的这满身伤的,出来给上点药。” 陈霜降身上最严重的伤,应该就是肩膀,整天背着绳子拉着板车,上面的皮磨破了又结疤,结疤了再磨破,一道一道深深地印在上面,连陈霜降自己看了都觉得有点惊心,突然被何金宝这么一说,陈霜降也不知道是该难堪还是觉得委屈,也不说话,只是更往被子下面躲了躲。 何金宝的手没有停,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让陈霜降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感,仿佛在这个时候,她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终于相信,这不是梦,真的是见着何金宝,苦难真的是应该结束了。 “我都听太爷说了,我真是对不起你,把所有的都扔给你抗。我都不敢想,要是没有你,会变成……不会是生气了吧,在里面不闷么?” 何金宝都要开始扒被子了,陈霜降慌了,这才探出了半个脑袋,脸红红地,用跟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说:“你……总该给我拿件衣服的。” 何金宝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原来陈霜降是觉得害羞了,顿时就乐了,眼睛很亮地对着陈霜降瞧,一下子连被子一块抱住了呵呵地笑,吓得陈霜降赶紧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摔了下去。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又像是顺理成章。 军营里面事情多,何金宝天没亮就起身出去了,留陈霜降一个人闷在被子里面,摸着胸口,上面还有些****的痕迹,既让陈霜降觉得羞怯难当,又是带着几分甜蜜,原来不知不觉中,何金宝也是在陈霜降的心理占了很重要的一个位置。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终于等到天亮,陈霜降起来穿了衣服,看看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才去了何太爷房里,正好看到何如玉醒了,陈霜降就逗着何如玉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料做一顿早饭。 刚牵着何如玉走到大堂,就看到一个穿黄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了,对着陈霜降福了福,说:“绿珠见过太太,姑娘。” 陈霜降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在叫她呢,分家之后,就是她跟何金宝当家,自然是可以被称做太太的,只不过之前也就春燕一个丫鬟,陈霜降也不讲究这些,而且她自己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太太,所以很有些不习惯。 第六十六章:妾身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只不过听何全味说,现在何金宝也是个不小的官了,陈霜降不在乎,何金宝大概是在乎的,当官据说是很讲究的。 昨天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绿珠,陈霜降就想大概是何金宝特地找来的丫鬟吧,只不过这打扮又不大像,似乎有点太富贵了一点。 陈霜降也懒得多想,就说:“跟我去厨房看看,有缺什么的话,你就去买一下。” “太太让绿珠去买?”那一个绿珠似乎是很不敢相信的样子,身体晃了两晃,一幅弱不经风,泪光闪闪的可怜模样。 陈霜降感到有几分不喜,心想何金宝毕竟是个男人不会挑人,居然挑这么样的丫鬟,不知道是她来伺候来,还是要人来伺候她,口气不由地有一些不好:“当然你去买,这里我又不熟,难道要我去?” 绿珠的脸色似乎更是苍白了,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梨花带泪地扑在她后面的那个叫小桃的丫鬟怀里面嘤嘤地低声哭。 那小桃安慰了绿珠一下,就气鼓鼓地对着陈霜降大声喊:“你虽然是太太,那也不能这么作贱我们家姑娘,她可是老爷心尖上的人,我们要等老爷回来主持公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爷心尖上的人,这绿珠是何金宝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小妾,通房丫头?陈霜降看看绿珠那身透着精致华丽的打扮,含泪带笑的脸色,猛然地就明白过来了,恨恨地想,好你个何金宝,好你个……既然纳了别的人,那我又是算什么,昨天那一夜温存又算什么,好你个…… 一口气涌了上来,陈霜降只觉得双耳嗡嗡地响,无数只苍蝇在边上盘旋着飞一样,眼睛也开始发黑,朦胧地看到何如玉哭着拉着她的手喊着:“嫂子,嫂子!”陈霜降恍惚地抬手按了按何如玉小脑袋一下,说:“如玉别哭,嫂子累了,想睡一会。”就不省人事了。 何如玉吓坏了,恶狠狠地回头瞪着想抽身就走的绿珠一眼,大声喊:“坏人坏人!”然后迈着小短腿,急忙地跑进屋把何太爷给叫了起来。 可怜何太爷情急之下根本就站不稳,差不多是爬着出来,大声地叫着来着,刚好让经过外面的高桑听见,这才带人把人搬了回去,又请了大夫来看。 在外面逃亡了四个多月,风餐露宿,饥饱不定,又还要照顾两个老少艰苦的生活早就把陈霜降的身体给淘空了,开始靠着见着何金宝的喜悦还能强撑着,被绿珠这么一气,陈霜降顿时觉得心灰意冷,就再也抗不住,病倒了,而且还是大病一场,凶险异常。 高桑居然还记得陈霜降这个人,闲聊的时候就当个事跟司马子夏说了一回。 虽然陈霜降装着不知道,但是司马子夏却是可以肯定那年在海边救他一命的人就是她无疑了,有救命之恩在前,又有送粮之义在后,就连何金宝,也是因为陈霜降提到了,司马子夏才注意到的,只是没想到何金宝也是个争气的,在战场上立了好几次功,倒是给司马子夏添了一条左膀右臂。 所以司马子夏沉默了一下,就吩咐高桑找个好的大夫给陈霜降看病,说:“居然能带着一家老小平安到高楼,这陈氏看来也不是简单的,可惜了只是个丫头。” “将军这是在惜才么?”高桑抽着烟呵呵地笑,那一双狭长的眼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何金宝在军营里面操练,一直到晚上出来的时候,才得到陈霜降病倒的消息,赶紧回来,一进院子就看到何如玉拿着擀面棍嘟着小嘴,气鼓鼓地守着门口,而在院子中央是娇怯如花,带着点点泪光的绿珠。 “怎么回事?” 一看到何金宝,绿珠简直就跟见了主心骨一样,话未出,泪水就洒了一地,娇滴滴地扑到何金宝身上,断断续续地说:“老爷……老爷您要为绿珠做主啊,绿珠……绿珠只是听说姐姐病了,就想着来探望一下……结果,姑娘她……姑娘她不由分说地就打了绿珠一下,您看……这都乌青了,疼死人了!” “如玉你这一个丫头家的,这么拿刀拿枪,像什么话,还不赶紧放下!” 何如玉扁扁嘴,不禁觉得有些委屈,陈霜降一向都疼她,有好吃好玩的都是先给她,就算是何如玉淘气做坏事了,陈霜降也都是好言好语地把道理讲给她听,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训斥她过。何如玉越想越觉得这些人都是坏蛋,都是他们害的陈霜降躺在那里睡不醒的,听何金宝这么一说,非但没有把擀面棍放下来,反而握得越是紧了,正色说:“坏人,走开,不准欺负嫂嫂!” “金宝你进来。”何太爷在房里面听到何金宝的声音就叫了一声。 在年幼的何如玉看来,陈霜降是在跟绿珠说话的时候气倒的,那绿珠就是欺负陈霜降的坏人,何金宝又是护着绿珠,那何金宝也同样是坏人,虽然很不愿意这一个坏人进去,但是何太爷说话的话,何如玉又不敢不听,只能悻悻地鼓起脸颊让何金宝过去了,转眼又是对着绿珠大声地叫:“走开!” 那孩子气的样子倒是引起了何金宝莞尔一笑,顿时也不觉得气了,反而乐滋滋地摸着何如玉的头顶按了一会,狠狠地过了一把哥哥的瘾头。 陈霜降的情况有些不大好,病恹恹地躺在那里,一双嘴唇几乎都淡得不见血色,大夫说她是积劳成疾,脾胃极虚,又是一时急火攻心这才昏死过去,一定要小心调养,不可劳心劳力,才能慢慢地养回来。 大夫说的隐晦,何太爷却是知道,陈霜降这是饿出来的,逃难的路上吃的东西不多,陈霜降又要照顾何太爷何如玉,从来不敢远离,能找到的吃食十分的有限,陈霜降都是先给何太爷何如玉吃了之后,才会吃上几口,有时候找的少,她总说自己已经先吃过。 第六十七章:心伤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一路何太爷这么大把年纪,何如玉这么小的岁数,居然都能好好地挺了过来,足可以见到陈霜降花费了多少的心思跟力气。 看着陈霜降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何太爷只觉得心痛如绞,就连看着何金宝也没力气生气了,示意他走近一点,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老四啊,我知道当初太太让你娶了陈丫头,你不满意,只是你摸着良心说一说,你这个媳妇究竟哪里不好,哪里对不起你。以前你在家里闯了祸,犯了错,有多少次是你媳妇在太太跟前替你受的罚,你可有听到你跟抱怨过一句,单就你逃出家这一事,你可知道你媳妇跪在祠堂三天三夜,还差点没被你太太饿死,她可有跟你抱怨过半声。 连王军打过来的时候,连你爹娘都跑了,你媳妇都已经分家出去过了,她还把我这个老头,跟如玉这个小丫头一路拉扯呢,光用一具板车从何家村拉到这高楼县。她一个丫头家带着我们两个,你能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们吃野菜,她吃野草,我们吃鱼,她喝水,白天黑夜的都要握着根棍子,一刻都不敢放,她……甚至还为了我们杀了人,她明明可以自己一个跑走的,硬是从来没起过这么一个念头。要不是因为有你媳妇,等你回来,估计连我们的尸骨都找不见了。 你媳妇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反倒是我们老何家欠了她两条人命。老四你只要是还有那么一点顾念着你的爷爷,你的妹妹,就应该好好地感激你媳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伤她的心!” 话说着,何太爷不由地想起了逃难那一路,那其中的艰难困苦远远不是这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而那个一直坚强地微笑的陈霜降没有倒在那路上,反而是何金宝气到生死不明,那已经是被何太爷当成亲孙女一样的陈霜降啊,何太爷光是想到就觉得悲苦,老泪纵横了。 何金宝从小就跟何太爷练武,感情深厚着,一看爷爷生气了,赶紧跪下请罪,连声说:“太爷不生气,娶她虽然不是我情愿的,但是我跟霜降可以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总有些情分,又是这样兵荒马乱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我见了她自然是真心欢喜的,又怎么会想着要气她呢?” “那个绿珠又是怎么回事?” 何太爷一问,何金宝立刻就语塞了,他本来就不是个心细的人,参军那会又才只十六岁,周边又都是些兵痞,少不了那些寻花问柳的事情,何金宝毕竟还年轻,禁不起诱惑,见得多了难免也沾了这些毛病,只不过他还算自律,也就偶然去个一两次。 后来,何金宝被司马子夏赏识,又打过好几次胜仗,渐渐展露了头角,那就少不了那专门迎合的人,光是漂亮的丫头就送了一打,何金宝也不是很好这口,大多都辞了。只不过这绿珠是司马大公子司马子恒的心腹张利南送来的,何金宝也不好推辞,只能留了下来,不过他也不怎么经心,就这么没名没份放着。 本来何太爷坚持要把绿珠给卖了,后来听何金宝这么一说,他才不说卖了,只说陈霜降要静养,不能再让绿珠出现了。 何金宝都一一地应了,这才把何太爷送回了房间,然后他去看了看陈霜降。 陈霜降还没有醒,带着点烧,似乎是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地皱紧眉头,仿佛是做了噩梦一般。 何如玉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头,边上放了个脸盆,不时地拧一把水,给陈霜降擦擦汗,做的也是有模有样的,然后就是拉着陈霜降的一只手贴着自己的脸,啪嗒啪嗒地直掉眼泪,一边还说:“嫂嫂,醒醒,有坏人,如玉害怕。” 何金宝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是何家那一个谁都瞧不上眼的何老四,也就只有陈霜降会给他做袜子鞋子,那细密的针脚精细的手艺,曾经也让何金宝欢喜了好久,只是后来何金宝似乎是渐渐地忘记了陈霜降的好,只光记得她不是他愿意娶的那一个,觉得陈霜降跟人合伙欺骗了他。 “也不是我愿意的……”当时陈霜降似乎也是说了这么一句。现在回想的时候,何金宝才算是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陈霜降能做主的。 真的是亏欠陈霜降太多了…… 何金宝觉得后悔,正对着陈霜降伸手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门响,然后就是绿珠娇滴滴的声音:“老爷累了吧,绿珠炖了汤,趁热喝一点。” 一回头就看到了绿珠那妆容精致的脸庞,珠钗金钿的装备,再对比下陈霜降毫无血色的脸,破旧不堪的衣裳,何金宝忽然就觉得这个以前毫不起眼的绿珠刺眼了起来,沉声说了句:“出去。” 绿珠也不知道何金宝在想什么,疑惑地跟出了门,等到了院子一看,何金宝居然拿了条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下来,痛的绿珠惊呼一声,翻手一看,手臂已经隐约见了血。 “太太房里面是你能随便进的么,不抽你一顿,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本分了!” 何金宝可一点都不留情,一鞭子一鞭子那都是用足了劲的,绿珠又不敢躲,两三下捱下来,就觉得受不住了,痛得哇哇大叫,看何金宝丝毫不心疼的样子,绿珠真的怕了,灵机一动,赶紧装着摇摇晃晃,一头栽在地上装晕。 何金宝还抽了好几下,只不过那时候有个士兵来找他说,将军找人开会,何金宝这才悻悻地抽了最后一下走人,绿珠也在地上痛得抽搐了下,这回是真的晕了。 司马军在高楼县呆得够久了,很快地他们就要拔营行军了,何金宝自然是要跟着大军走的,陈霜降还卧病在床,何金宝没有办法只能把管事的大权交给了何太爷,留下了些银钱,又留了一个叫刘大山的士兵帮着照顾,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第六十八章:双喜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陈霜降是在何金宝走之后第二天才醒来的,绿珠已经被何金宝严重警告过不能随便乱走,不能随便乱说话,更不能被陈霜降看到,伺候陈霜降的丫鬟都是何太爷后来买的,自然没有人在陈霜降耳边多嘴,陈霜降根本就不知道何金宝为了她把绿珠给狠打了一顿。 陈霜降只知道何金宝匆匆地跟着军队走了,丫鬟是何太爷买的,大夫是司马子夏请的,什么都跟何金宝没有关系,陈霜降顿时觉得心冷,时常会恨恨地想,要是没有那个晚上,留一个清白的身子,了不起跟何金宝和离,什么表妹表姐,还是绿珠红珠的,都管他去。 只是现在,又该怎么办? 到五月份,天渐渐地暖和了,陈霜降却一直还是恹恹地没有精神,何太爷就时常让何如玉拉着她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免得她在房间里面闷出毛病来。 好吃好喝地养了一阵,何如玉的小脸上终于也有点肉肉了,一跑来就红扑扑的,看着格外的可爱,估计陈霜降那阵子病把何如玉给吓到,整天整夜地喜欢粘着陈霜降,不时还要摸摸陈霜降手,叫一声嫂嫂,生怕一个不小心,陈霜降就会这么跑了一般。 也亏了有何如玉在,陈霜降才有了那么一点笑容,抱着何如玉小小软软的身体,陈霜降就算是有心想着要跟何金宝和离,又觉得实在是舍不得何如玉,她是从那么小小一点亲手把何如玉带大到现在,虽然是名义上是陈霜降的小姑子,陈霜降还真有种亲生女儿一样的感情。 只是就这么跟何金宝过下去,陈霜降又总是想起绿珠,想起以后可能还会出现的不知道什么珠,顿时就觉得心里面一抽一抽的痛。虽然不见得对何金宝有什么生死相随的深情厚意,只是打陈霜降八岁那年到何家做工就已经认识何金宝,十岁就嫁进了何家,到如今她十七岁,完全可以说是跟何金宝从小一块长大的,这中间多少情分,已经不是只有一句青梅竹马就能说得清楚了。 说喜欢,说爱,说亲情,说习惯,或许应该多少都有一点吧。 陈霜降仰头望着天,只觉得眼睛涩涩的,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要是真的一点不在乎的话,那反而不会觉得这么难受了。 何金宝,她也有点舍不得…… 忽然觉得一双小手轻轻地盖住了自个的眼,听到何如玉细细的童声说:“嫂嫂,太阳大,如玉给你挡着。” 逃难一回,何如玉的胆子仿佛是大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样怯弱,连说话都利落了许多,只不过身体还是很弱,时常会有些发烧,几乎每日都在吃药。 还有何太爷,毕竟年纪大了,之前又颠的狠了,腰腿经常性酸痛,一到下雨天,不让大夫针灸一下,就连坐都坐不起来,陈霜降大病那几天他更是愁得日夜都不得安睡,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一下发须全白了。 这一家三个,居然就有三个病号。 陈霜降不敢再让何太爷劳累,等她稍微好一点,就慢慢地把院子里的杂务都接了过来,也幸亏何金宝留了一个刘大山,一些采办的事,院子里面的重活都交给了他,也不算是太辛苦。 陈霜降倒是时常就会跟大夫请教,抄了好些药膳,经常地挑一些做,很是得何太爷的欢喜。 这天陈霜降正在做鱼,被那腥味一呛,忽然就觉得头晕胸闷,反胃想吐,赶紧出了厨房透口气,却看到很少进内院的刘大山喜滋滋地跑过来,很高兴地对着陈霜降喊:“太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老爷攻破了合谷关了!” 合谷关,陈霜降对于这些打仗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但是看刘大山的脸色似乎是天大的喜事,赶紧带他进去跟何太爷说一声。 果然何太爷一听也是乐得直摸胡子,连声说好好,看陈霜降一脸茫然的样子,就好心情给她解释了一下。 京都蓝涟城之前四个关卡,其中离江州最近的就合谷关,这处的山脉绵长,人迹罕见,合谷关就是唯一的入口,但这关依山而建,坚固非凡,易守难攻,向来都是埋骨之地。 只是没想到居然被何金宝攻下来了,过了这关那之后就是一马平川,再没有什么能挡出司马家的大军了。 “没想到小四这次居然立了天大的功劳!”何太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看不见了,刘大山自然是陪着好话跟着乐了,就连何如玉,虽然不大懂大人们究竟在乐什么,也是笑眯眯地跟着乐。 “那……这仗就快打完了?”陈霜降不敢相信地问,等看到何太爷刘大山都点头赞同,她这才真心实意地合着掌,说了一句,“老天保佑。” “丫头呀,今天高兴,多加几个菜,大家一起乐呵一下。”何太爷说。 “呀,我的鱼还烧着!”陈霜降一听,终于想起了锅里面还烧着鱼,这都有点焦味传来了,赶紧跳了起来,就要冲进厨房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起的太急了,陈霜降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黑,腿一软,身体跟着晃了晃,差点没摔在地上。 等大夫过来给陈霜降诊了脉,立刻就笑眯眯地说:“恭喜,恭喜,夫人这是喜脉,都两个多月了。” 之前的几个月一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陈霜降的月事就有点不准了,来的也是很少量的,之前的大夫说,这是身体太虚的原因,所以这两个月没来,陈霜降也没大在意,而且……那个也就只有那么一晚,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怀上了。 陈霜降摸着依旧还是很平坦的小腹,感觉简直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何太爷高兴得不得了,一直追着大夫不停地问这问那,问得大夫都笑了起来,只说陈霜降身体还有点虚,平常要多注意。 陈霜降倒是有些急,之前的大病,她可是吃了不少的药。 原先给陈霜降看病的大夫跟着军队走了,幸好药方陈霜降都还收着,拿了出来给大夫瞧了,等大夫说这些用药都还平和,基本没事,这才放了心。 第六十九章:绿珠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癸酉这一年,对于何家来说,是很喜庆的一年,在历史上来说,同样也是波澜壮阔的一年。 三月份陈霜降跟何金宝重逢,四月份何金宝攻破合谷关立大功,五月份陈霜降被诊出有了身孕,六月份和顺帝太子巫烙伤重身亡,同月月底蓝涟被攻破,保泰帝巫煷亡,连王巫颐光兵败逃窜,八月份大将军蒋清病重亡故,九月司马宏文在众将士拥立之下,黄袍加身,登基为皇,改国号为周,年号乾宁,同月何金宝封开国文成伯。 等何金宝派来的接的人到高楼,已经是十月底了,陈霜降的肚子已经很明显,本打算在高楼生完再去京城,不过大夫说,陈霜降的胎养得还是很稳当的,这京城一路又可以沿着飞凤江坐船上去,想来也该是妥当的,陈霜降思量着刚好可以在京城团团圆圆地过个年,于是就点头答应上路。 何太爷毕竟还不放心,专门去找了个经验丰富的稳婆,专门跟在陈霜降后面。 别的还好说,也没有特别要收拾的东西,只是在带人的时候,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绿珠突然就冒了出来,跪着恳求一定带她一起去。 自从何金宝发狠打了她一顿,绿珠被吓到了一阵,再加上何金宝又是长年不在,也没什么好争的,绿珠就一直老实地呆在她房间里,很少出来,吃的用的都是小桃出来拿的,陈霜降不问,何太爷更不管她,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一看到绿珠冲了出来,何太爷跟何如玉立刻就紧张上了,一个大叫着来人把她拖回去拖回去,一个捏着小拳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护在了陈霜降的前面。 这么多个月没有见到绿珠,陈霜降还以为这是被打发出去了,咋一见到,难免有些吃惊,只是看到何太爷跟何如玉这紧张的模样,陈霜降又觉得有几分暖意,还是有真心为她打算的。 这几个月来,陈霜降也是反复地想了许多,表面上看着陈霜降总是乖巧和顺的样子,骨子里却是带着一股倔性烈性,所以才能一个人支撑着走到高楼县,所以在知道何金宝有了绿珠的时候,陈霜降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和离,君若无心我便休。 只是没有没有想到突然地怀了孕,感受着一个生命慢慢地在自己体内成长,一点点的悸动,一点点的心跳,都会让陈霜降觉得觉得一阵的柔软,仿佛除了这一个孩子外再没有其他所求。 慢慢地陈霜降也想了个清楚,她可以没有何金宝过活,但是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却是不能没有爹,就算只是为了孩子,她也不能离开何金宝,更不能让何金宝厌弃了她。 冷静了几个月,等再看到绿珠的时候,陈霜降似乎也没有了原先的激动,只是觉得有几分疑惑,就问何太爷。 何太爷有些为难地告诉她,这绿珠是司马子恒送过来的。 也不知道绿珠究竟是存了什么念头,跪在院子中央不停地磕头,一直央求着陈霜降别丢了卖了她,不停地说:“就念在好歹跟过老爷一场的情分上。”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刺耳了,很有点像是在跟陈霜降示威的味道,陈霜降也不恼,开口问:“你也想跟着去京城,那我问你,你这是打算以什么身份去呢?跟老爷一场情分,那老爷可有纳了你,还是许了你什么?” 绿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何金宝在女色上并不大上心,可有可无,这么多年只在身边放了一个,虽然从来没许诺过什么,绿珠却是很有几分得意,想着凭她的相貌手段,肯定能霸了何金宝的心,当时为了彰显自个的贤惠跟隐忍,绿珠虽然着急着上位,但是却从来没有跟何金宝提起名份的事情。 只是没有想到,突然有一天地就跟掉下来般出现了一个陈霜降,而且还因为陈霜降,绿珠第一次挨了何金宝的打。 经陈霜降这么一问,绿珠立刻就暗暗地悔恨上了,要是早向何金宝要个名份,要是早叫何金宝休了这个糟糠妻…… 只是这些事情再怎么悔恨也没有用,面对着陈霜降的问话,绿珠只能沉默地低了头。 绿珠没了话,陈霜降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似乎是恍然了,说:“没有,那就是丫鬟了。只是丫鬟的话,这卖身契又在哪里呢?何家可不是那种仗势欺人强抢平民的恶人家,更不是乐意白养闲人的冤大头!” 卖身契自然是有的,司马子恒让张利南出面送了绿珠给何金宝,有示好拉拢,当然也有打探监视的意思,卖身契一早就交到何金宝手里,只不过何金宝对于这些事情不上心,大多的时间他又是在军营里面的,所以几乎是一拿到卖身契,转头何金宝就又给了绿珠,颇有点随她自生自灭的意味。 只是在绿珠看来,在这样****的年代,与其在外面自由的漂泊,还不如安心呆在何金宝身边,至少是不愁吃穿的,要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来,还能得个名份。所以拿回了自己卖身契的绿珠,非但没有走,反而觉得这是何金宝对她另眼相看,更加坚定了留在何家的心思,那张卖身契也是被她好好地放着。 到现在陈霜降突然问起来,何太爷又是全心向着她,绿珠就算是心又不甘也说不了半句不,只能恨恨地回去拿了卖身契交给了陈霜降。 陈霜降只是瞄了一眼,也不接,反而是重新拿了一张出来,让绿珠当场画了押,按了手印,填了日子,又笑着说:“那张既然是老爷送你的,我也不好强拿了去,你自己放着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还没等绿珠说不,陈霜降又把眼望向了小桃,这丫头没有觉察到陈霜降的怒气,反而是一脸为绿珠愤愤不平的表情,陈霜降暗道,对绿珠这个可是个忠心的,只不过陈霜降是万万不能留,于是就说:“何家丫鬟从来没有小丫鬟伺候的道理,这个就打发出去了。” 第七十章:温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一口气说上这么许多话,陈霜降立刻就觉得有些累了,就让人退了,转头对着何太爷问:“太爷看,我这么做可使得?” “这家里本就该你当家,你愿意就好。”何太爷经过了多少事,这内院的事情虽然不管,心里面也是明白的,本来还担心陈霜降年轻,又是头一次管家会出什么纰漏才在一边坐着,没想到,这丫头很是出乎他的意外,虽然有些锋芒太露,但是就事还是很周到的。何太爷觉得满意,就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又想起一个事就说:“那个小桃,还以为你会留下,现在买卖人都是比较难,那看着也还算是忠心的。” “太爷那小桃一心认了绿珠,这种忠心……倒不如打发了干净,少人的话,去京城再买。”陈霜降说着不由又想起了春燕,那个丫头可是跟她同甘共苦地相处了那么多年,临到头,却是连句话都没有就跑了,确实是让陈霜降心寒了一阵。 在高楼也没住几个月,东西并不多,装起来总共才三箱,随行的下人也才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至于绿珠,陈霜降不耐烦她在自个前面晃悠,直接让她去做些粗洗打扫的杂务。 刘大山还怕他一个人护不了这么些人的安全,何金宝这时候倒还心细,打发了一小队人下来接送,跟刘大山多少都有些认识,相处起来也挺熟络的。 从高楼坐了一日的马车,之后就在渡头换船,桨橹摇摇的逆江而上。 本来以为马车颠簸的,船乘稳当些,只没想到,才上船不久,这一家人就闹起了晕船。 陈霜降上船的当天晚上就觉得开始难受,头晕胸闷,冷汗直冒,一开始还没想到是晕船,倒是把何太爷给急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毛病。后来等端了饭菜,陈霜降勉强吃了一口,就觉得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全吐了,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晕船了。 赶紧开窗透气,拿了醒神香油涂在人中上,又捻了颗酸梅含在嘴里,这才慢慢地好受起来。 刚把陈霜降安顿好,那边何如玉就吐了,何太爷的脸色也不大好了。 从陈霜降怀孕以来,胃口一直不大好,何太爷特地买了一大罐的酸梅腌梅带着给陈霜降开胃,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晕船这一个事情,结果一家人不是吐了吃吃了再吃,就是抱着酸梅罐,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面,一面大开着窗户哆哆嗦嗦地吹着大冬天的冷风,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过八九天,下了船,都是觉得眼神涣散,两腿虚浮,在客栈了住了好几天,请了大夫来开了几幅调理的药才缓过劲来。 这边耽搁的有些久,刘大山怕何金宝等得着急,这边离京城也不过只有两天的路程,就分了两个人出来,先回去报个信。 陈霜降的晕船症状算是最轻的一个,脚踏实地的睡了一个晚上就觉得安心踏实了,就是脾胃还有点虚,躺了一天,陈霜降觉得身体有些软,精神恹恹的。 专门伺候陈霜降的丫鬟春红就提议说:“要不太太去院子里面转转,也精神点。” 因为陈霜降怀了孕不好见人,又是听说京城跟乡下地方不一样,规矩多的很,陈霜降不想被人说闲话,就专门租了一个后面的一个小院子,独门独户的,也不怕有什么外人过来,倒还真可以走一走。 陈霜降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身子颇为笨重,只能扶着春红的手慢慢走,这个院子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又堆了不少的杂物,狭小的很,根本连景致都谈不上。只不过这里跟高楼何家村的气候不大一样,冷很多,房间里总需要放个炭盆什么,暖和虽然暖和,但是总有种怪异的味道,院子里虽然冷一点,却胜在空气新鲜。 走几步,陈霜降觉得乏,就叫春红搬了一个椅子,坐在院子中间透透气,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听声音又不像是店里小二。 也不知道是不是谁出去的时候没有把门关好,还没有等春红去开门,吱呀一声门就被推开了,出现了一群陌生的男子,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跟司马子夏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多了几分司马子夏没有的高傲态度。 而跟在他后面的那几个人,很明显地带着刘大山那种军人的气质。 陈霜降大着肚子行动不方便,还没来得及等她回房,那些人就已经很不客气地进了院子,那为首的人,带着微笑对着陈霜降说:“这位想必就是何嫂子了,听说何嫂子在这里,我可是一早就过来拜访了。” 这人真是好生无礼,居然直勾勾地盯着陈霜降瞧,尤其还对着她凸出来的肚子看了好几眼,害的陈霜降都气红了脸,厉声说:“春红,去把刘大山叫来,他是怎么看的门,怎么随便不相干的人都放了进来?” 看陈霜降说的不客气,那人一个手下立刻上前一步,大声呵斥着:“大胆,这位可是温亲王,不得无礼!” 乾宁帝司马宏文新即位,立刻就封了一大堆的功臣,陈霜降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温亲王就是司马子恒,司马家的大公子。 陈霜降在转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有个人在原司马子恒手下后面一掠而过,那种苗条典雅的身影,分明就是绿珠。不管是有意地,还是偶然路过,这个司马子恒会到这边的小院子里,肯定是跟绿珠有着绝对脱不开的干系,想到绿珠就是司马子恒那一系人送给何金宝的,陈霜降立刻就觉得很有点火起,难道绿珠这是打算拿温王来压她么? 当下就冷冷地对着司马子恒行了一礼,说:“这边院子小无处待客,温王请稍等,我请我家太爷出来。” 司马子恒大模大样地在院子里唯一的椅子上一坐,弹着衣角,慢悠悠地说:“不用去叫了,本王今天来,就是想找你的。” “我?”陈霜降真的奇怪了。 第七十一章:新到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她小心地回想了一下了,确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司马子恒,也不该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而且就绿珠这么一个事情的话,司马子恒一个堂堂亲王总不该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特地来找她的麻烦,那更大的可能应该就是为了何金宝。 陈霜降恼怒司马子恒无礼,也没有太好的脸色,只说:“王爷请见谅,今天我身体不适,况且从来没有也从来没有说女人接待的道理,王爷有事的话,还是请跟我家老爷说去。这地方简陋也不好待客,失礼了。” 这送客的架势已经做的很明显了,司马子恒哪里受过这样的冷淡,脸色一变,眼里面射出惊人的光芒。 那种杀意满满的感觉,立刻就把陈霜降给吓到了,不由地就倒退一步,下意识地就四处张望,寻找起合手武器来,只是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那流浪随便出手的那几个月,而且就算是给她找到武器,司马子恒这么多手下,根本就不是她一个人所能对付得了的。 叹一口气,只觉得今天的事情大概不能善了。 正在这时候,刘大山突然带着人出现的,就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也执着地不肯走,司马子恒看了一轮,冷冷地笑了笑,突然又拂袖忿忿地离开了。 等司马子恒一走,陈霜降立刻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一软,要不是春红及时扶着,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太太?” 刘大山急了,赶紧招呼人去找大夫,陈霜降只是摆了摆手阻止他,说:“我没事,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刘大山也没有多问,直接应了,陈霜降却又是加了一句:“去找两个人把绿珠看起来,也不要为难她,只不准她跟人说话。” 亏的这里离得已经,陈霜降还一直担心着司马子恒会出什么后着,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平安无事地到了京城。 正式当了官之后,何金宝分到了京城东边的一处院子,房子虽然并不太大,但据说是前朝某一个大官的府邸,离皇城不算太远,出门转几个街口就是闹市,生活着相当的方便。 白天何金宝要当值,自然是没空来迎陈霜降,不过他也交待了管事,陈霜降的马车才刚到门口,就有一大群的下人迎了出来。 这些护卫小厮的陈霜降不好出面,也就是何太爷出去看了一眼,随便说了几句就回了,等过了二门,突然之间就变得冷清,静悄悄的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好不容易车子停了,春红掀了帘子,小心地扶着陈霜降下来,等站稳了脚步,陈霜降才抬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偌大的庭院中只只孤零零地站了两个丫鬟,青袄红裙,硬是让陈霜降看出了几分萧索来。 一下车,何如玉习惯性地粘在陈霜降身边,牵着手,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跟着四处瞧,脆生生地说:“嫂嫂这里好冷清啊,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陈霜降这一开口问,那两个丫鬟立刻答到:“回太太,现家里就只有奴婢两个,老爷说一切等太太来了做主。” 等我做主?陈霜降认识何金宝多少年了,这人又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就算是离家当兵这么大的事情,又什么时候见他问过陈霜降的意见了,所以一听,陈霜降就觉得有几分古怪,只不过这一路走来,不但是她,何如玉更是累到不行,不时地打个哈欠。 这些事情就被陈霜降暂时放下了,用过饭,洗过脸,就带着何如玉小睡了一会。 何如玉睡得香甜,却是有点不安稳,不时地要伸手摸摸陈霜降还在不在一旁,睡着睡着一把搂着陈霜降的胳膊不肯放了。 陈霜降睡一会就醒了,觉察到自个的胳膊被何如玉抱住了,忍不住动了一动,何如玉也没醒,只是睡梦中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是做了噩梦一样,被陈霜降轻轻地拍了几下后背才慢慢松开了。 回想一下,何如玉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才这么一点大就遭了这么许多的苦难,毕竟是补不回来了,瘦小的很,拍着她的后背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嶙峋的骨头,硌得人手疼。 陈霜降慢慢地怕了何如玉一阵,看她睡得安稳了,才坐起了身,却是突然地感觉到腹里胎儿一动,陈霜降怔怔地摸着肚子想了一回。这胎若是生个小子倒也罢了,了不起就跟何金宝一样,就算是不被宠爱,那也还能离了去,天大地大机遇来的时候,总还能有一番事业好闯。若是生个丫头,那是跟何如玉一样打小就被扔在枯井里,还是跟自己一样随便就被人卖了冲喜。 正想着,何如玉却是醒了,一翻身跟着坐了起来,眼都还没有睁开,就带着几分惶恐地喊:“嫂嫂……” 等陈霜降应了一声,何如玉这才破涕笑了起来,看陈霜降正摸着肚子,她也很小心地伸着指尖摸了摸,讷讷地问:“嫂嫂……以后有了自己的娃,那是不是就不要如玉了?那些人都说……” 也不知道什么人居然在何如玉面前乱嚼舌头,把这一个丫头吓得!陈霜降立刻就觉得怒气起了,这自己都还好好地在,居然就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那真要是和离了,那还不知道被看成什么样子? 看着何如玉怯怯地拉着自己的衣角,一脸担忧的模样,陈霜降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丫头这些天这么粘人,连一步都不肯远离,原来是在担心。陈霜降笑着摸了摸何如玉的小辫子说:“这个娃娃以后可是要管如玉姑姑的,听话要等如玉姑姑夸,调皮就要如玉扒了他裤子打的,如玉难道不愿意帮着嫂嫂看管么?” “我才不打呢。”说了好一通,何如玉终于被陈霜降哄高兴了,贴着陈霜降的肚子悄悄地说:“娃娃不怕,姑姑一定好好对你,不打你不骂你,每天都让你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 第七十二章:琐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忽然脚步声,春红在外间问:“太太姑娘可起了?” “起了,打水吧。” 春红应了一声,很快地出去打了热水进来,正洗脸的时候,春红就问:“太太,烟草,风絮在外面候着了。” 烟草,风絮,陈霜降听得一愣,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经春红提醒了一句才知道,原来是何金宝这边的那两个丫鬟。看看时辰,吃饭还尚早,何太爷估计也还没有睡醒,陈霜降就叫她们进来了。 早上到的时候陈霜降也没有什么精神,只是匆匆地瞄了一眼,也没留下什么印像,这会重新见过,仔细看,那个小巧圆润一点的是烟草,纤瘦白净的就是风絮了,虽然都是一色的青色夹衣,粉红百褶裙的丫鬟打扮,看着也都是出众的相貌,看着倒是比陈霜降更贵气一点,放到外面去,看着比一般的人家的姑娘更水灵标志。 见过礼,陈霜降还是闹不清楚谁是谁,只觉得这两个名字起的怪,不好叫挺拗口的,就说:“就是这名字起的,怪不好记的。” 高一点的风絮就回说:“这名字是取自青玉案里面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故就叫这名。” 何金宝最是不耐烦这些诗词的,这名字肯定不是他给起的,陈霜降愣了愣,就想这怕是又是两个活脱脱的绿珠,心里面就有些不耐烦,面上也不显,还是笑眯眯地说:“这些酸溜溜的诗啊词啊,我可不懂,听着怪不吉利的,以后这两名字就不要再用了,你就叫小草,你就叫……柳花,念着也顺口。” 定了名字,原先的烟草,现在的小草就送上来一叠的卖身契,说这是何金宝交待的,陈霜降看着挑几个合用的。 看了看烟草跟风絮的那两张就放在最上头,陈霜降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何金宝做事很有些不靠谱,从来没听说有卖身契是丫鬟自己保管的,这要是万一起了什么心,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只是这些话,陈霜降也不好说,看了看这两张都是死契,也不知道有没有做出什么手脚的,陈霜降也懒得想,就照着对绿珠的办法,仍旧叫她们新签了一张,旧的作废。 至于这剩下的一叠,陈霜降还奇怪怎么京城的人牙跟乡下的不同,人都还没有定,卖身契就先送了来,后来经风絮一解释才知道,这些哪里是何金宝卖的,都是各家不知道哪个大人将军借着各种名头送过来的。 这些人还真不好用,要是一接手,不知道这里面多了多少的眼睛嘴巴,更不知道其中多少个是打了绿珠一样的主意,一心要越过陈霜降往上爬的。陈霜降刚打定了决心,就算是为了何如玉,为了她腹中还未出生的娃,她也一定要坐牢这一个将军夫人的位置,谁也不能把她拉下马。 闭了下眼,陈霜降直接就把卖身契扔回给了小草,说:“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这边小门小户的,真收了这么多人,我就要没屋子睡了!” 也不管小草跟柳花怎么想的,陈霜降就直接让她们退下,准备晚饭去了。 小草跟柳花无奈,只能退了下去。 等走到看不见人的地方,柳花终于忍不住抱怨了,说:“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识,看看把我们的名都改成什么样子了,还说什么酸溜溜的,我看她是没念过书才是!” 小草大咧咧的倒无所谓,说:“太太说的也没错,那什么的果然是太悲切了一点,愁啊愁的,厌都厌死了。” 经小草这么一说,柳花突然想起来了,若真是没念过书,不识字,那陈霜降又是怎么知道这词悲苦呢,这个乡下来的太太……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意思。想到这里,柳花倒是不说话了,抿着嘴笑得古怪,让小草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陈霜降他们一行到这边快中午,马车上颠得不行,朦朦胧胧地用了一些点心小菜就睡了,陈霜降一开始还以为是厨房太匆忙没准备好吃食,她也没大在意,只悄悄提醒自个,晚上要早点吩咐下去安排。 结果等一端上来看,陈霜降就觉得有些傻眼,几张烙饼,一颗大蒜,几碟肉食,居然全是大块肉材,一点青菜都没有。 陈霜降还以为这是厨房有些怠慢,结果何金宝也是刚好赶回来吃饭,二话不说,抓起来就呼啦呼啦地吃开了。陈霜降没办法勉为其难地尝了一下,肉里放了很多的大蒜,一股子的味道冲上来,差点没害的她直接吐出来,而那烙饼,压得结结实实的,又粗又硬,吃着比家里那种糟糠饼子都难以下咽。 只吃了一小口,陈霜降实在就被那股大蒜味给冲到了,她从小就讨厌大蒜那股味,从来不吃有蒜味的东西,实在是咽不下去,只好放了下来。 再抬头看看,除了何金宝吃得咯吱咯吱的,何太爷也放下了筷子,何如玉咬了一口,估计是硌到牙了,捂着嘴眼泪汪汪地望着陈霜降,悄悄地咕哝了一句:“比嫂嫂做的年糕还难吃。” 逃难的时候,陈霜降身上只带了两块年糕,放得有些久,那时候又没带火石,只能是切了,生硬着咬,吃了好几顿何如玉很有些吃怕了,就在心里面决定,嫂嫂的年糕是天底下最难吃的东西,只没想到没多久,就有了更难吃的。 “老爷,你看,这是……”陈霜降觉得好笑,又觉得为难,只好对着何金宝问了一句。 “京城的东西就是这样的,我刚来那会也吓了一大跳,这还没我们乡下吃的好,这边的厨子做不来其他的,说这个管饱。”何金宝当然知道陈霜降想说什么,只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外面卖的吃食,有一半还不如这个呢,只能是慢慢习惯了。 原来京城也不过如此啊,陈霜降不禁有几分失望,招来厨子问了一下,他还满满地夸口,他做的烙饼是出名的结实劲头足。 第七十三章 算计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七十三章 算计 陈霜降只好叫他回去烧了一锅子的开水,把烙饼泡糊了,勉强填了一顿。只是这心里实在是郁闷,怎么都做了将军夫人,反而没有以前吃得自在了,当下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地把厨房给接手管起来。 吃过饭,回房之后,何金宝才有些傻兮兮地笑,摸着陈霜降的肚子,一直不停地嘀咕:“原来是真的,太爷写信的时候我还尽不信,人家都说生小孩难,我怎么就一次……” 被陈霜降恶狠狠地瞪了好几眼,何金宝这才停了嘴,搓着手走来走去走了半天,不时对着陈霜降问冷不冷,热不热,炭盆烧的闷不闷,路上走的怎么样。 虽然觉得有几分厌烦,不过陈霜降心里面还是涌上了几分甜蜜又是带着点怨恨,靠着何金宝的肩,忽然眼泪不由地就流了下来。 这突然地一哭,倒是把何金宝给吓到了,不过陈霜降的心思他哪里猜得到,还以为女人怀了孩子都是这么的,赶紧挑了些他在京城见到的有趣事情说,末了还要很正经地加上一句:“还真不如我们乡下好啊。” 陈霜降笑了一回,见何金宝又问她路上走的怎么样,就说了一句:“船倒是比马车稳,只不过那种颠起来,要把整个肠胃都颠出来一样,以后再不敢坐了,我倒还好,如玉是吐惨了。马车的话……” 说到这里,陈霜降不觉就想到了司马子恒,她实在是弄不清楚他究竟是抱了什么目的来见陈霜降,详细地把这个事情跟何金宝说了声,然后带着疑惑地问:“你看这温王是安了什么心思?” 何金宝想了一下,说:“这几天温王办事刚回来,大概是路上凑巧遇上了,就到你这边套套近乎。” “示好?”陈霜降奇怪了,想想司马子恒那一个样子,知道的可能还会说人家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不知道的还真会被当成哪里来的寻仇的,哪有这么直愣愣地冲进女眷住处的。“就算是拉拢老爷,但我可是个丫头,他总该是派个女眷过来的,这么进来,万一要是被人说起闲话来……” 朝堂的事情纷杂多变,何金宝虽然一向大咧咧,但是这几年出生入死地渐渐地也明白了些道理。一开始他就是司马子夏提拔上来的,陈霜降送粮的那一件事情虽然没有流传出去,隐隐地还是有了点迹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一批粮草,司马子夏才能在连王军的夹击下,艰难地撑到援军到临,而且陈霜降生病的时候,司马子夏更是遣了大夫送了药。 不管何金宝怎么想,在他身上已经牢牢地打上了二公子一派的标记,所以除了在一开始接手了绿珠,之后何金宝再不敢跟大公子司马子恒有什么往来。偏偏在分配职务的时候,何金宝出人意料的领了右监门卫的官职,司马子恒冷了的心思又渐渐地动了起来,明里暗里拉拢了何金宝好几次,只不过这几年下来何金宝也学得滑头了,惹不起就躲,居然也没让司马子恒怎么得逞。 只是没想到司马子恒居然把脑子动到陈霜降这边去了,还被陈霜降狠狠地落了一番面子。 “温王妃也是个……等你见着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理了,问起来就说你乡下来的不懂规矩不敢上门拜访好了。” 见何金宝不想多说,陈霜降也就不问,说上几句闲话,何金宝自个倒是忍不住开了口,问起家里的下人要怎么选法。 陈霜降有些不解就问:“不是说,都是谁谁谁家送来的么,也不知道香的臭的,收了也不定好用,而且我们又用不了那么多人,没有收了这家回了那家的道理,我就全给退了回去,等过两天空了,就去人牙子那里自己挑。” “呵呵,挺好就这么着吧。”何金宝也不知道在乐什么,高兴地直笑。 仔细回想了一下,陈霜降就有点明白过来了,感情何金宝觉得拒收是得罪人的事,自己不好做,偏偏压了等着陈霜降来做,再加上刚才那句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摆明就是拿着陈霜降当枪使,这才来京城的第一天居然就这么糊弄人,陈霜降不觉得就有些生气。 只是何金宝正低头并没有看到陈霜降难看的脸色,他叹口气看着陈霜降的肚子说了一声:“总要好好地为孩子挣个前程的。” 陈霜降一怔,想起那段提心吊胆吃不饱穿不暖随时就会睡着醒不过来的日子,心里面也是百感交织,那一点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之后的几天,对于那些上门来套近乎的夫人姑娘,陈霜降一概都以怀着胎不方便见客的理由给回了去,跟何金宝要好的大多是武将出生,很多也都是乡下地方来的,对于这些事情也不大在意,况且陈霜降还是真的怀着孕,于是有夫人的派夫人,没夫人的派个顶事的婆子,有份量的小妾,问候过一声也就算了。 至于其他别有心思的,不见更是不可惜。 而陈霜降这日就呆在家里好好地挑着下人,从高楼过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绿珠陈霜降是不放心用的,就春红一个也实在是忙不过来,柳花跟小草还算勤快,只不过毕竟细胳膊细腿的,干不了什么粗活,总觉得顾得了这边就漏了那一边。 陈霜降的肚子又是越来越沉,很多事情都不能上手了,叫来了人牙子挑了几个老实的丫鬟,又换了个南边的厨师这才觉得日子稍微舒坦了一点。 这一年是何家第一次在京城过新年,年三十这天,乾宁皇帝司马宏文在宫里面赐宴,稍微迟一点,是军营里面的酒会,何金宝早早就出了门。 何家是按着乡下的风俗过的年,只不过丫鬟里面有个叫淑芳的却说,光一对红联单调了一些,不如剪些窗花贴上的。 乡下可没有窗花这么的风俗,陈霜降觉得稀罕,都拿了张红纸准备自己也试试。 ... 第七十四章 生变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七十四章 生变 只不过何如玉在一边死死地盯着,奶声奶气地说:“太爷说了,不准嫂嫂动剪刀的。” 这倒真是多了个小小管家婆了,陈霜降笑着拧了一把何如玉那张努力装着老成的小脸,也只好把剪刀放下了,瞧着淑芳慢慢地转动着手指。几剪刀下去,居然就剪出了一朵怒开的牡丹花,连花蕊都是丝丝分明,栩栩如生,放下牡丹花,又是不一会就剪了几个小狗,同样都是活灵活现,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跑出来样。 陈霜降惊奇不说,何如玉更是欢喜地不得了,一直拉着淑芳让给剪个小蛇,何如玉是属蛇的。 正看何如玉拉着淑芳闹腾的时候,陈霜降忽然觉得肚子一阵坠坠的,隐隐开始痛起来,顿时冷汗就下来了,用力抓着扶手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地说:“我……好像要生了。” 这要比大夫估算的早了好些日子,幸好也是提前做了准备的,忙乱了好一阵,陈霜降还是被送进了产房,产婆也匆匆赶到跟进了去。 这一胎不算是太顺利,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还没有生出来,陈霜降都快没有力气了,产婆虽然急,却不怎么慌乱,还让人做了一碗面条,硬是让陈霜降热热的塞了几口下去,然后不停帮着陈霜降按几下肚子。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天都隐约透着亮了,陈霜降这才艰难地生下了一个男婴,只来得及抬头看上一眼,就晕沉沉的睡去了。 听到母子平安之后,在外面等了一夜的何太爷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陈霜降在里面哭喊了一夜,他跟着掉了一夜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就着产婆的手看了一下自个的曾孙,听着丫鬟们在议论,这是多像陈霜降一点,还是少像何金宝一些。 何太爷这才想起了似乎是一夜没见着何金宝人影,今天可是新过年,又是他媳妇生产,居然一夜都不归家,而且还连人都找不到。“再多叫几个人去找,这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像个什么话!” 何太爷直接就把刘大山给找了来,这家里他跟着何金宝最久,轮找人还是该他去。 刘大山倒是没二话,立刻就带了人出去,乾宁帝赐宴绝对不会从除夕一直吃到新年,估计应该是在军营里面闹起来,一时忘情喝高了。 新帝新朝的第一个新年,司马宏文正高兴,光是美酒就赏赐了几车下来,整个军营都处于一种极度欢喜的状态,除了一些要当值的人,其他人都是敞开了怀地喝,到处都能看到喝得醉醺醺的士兵,横冲直撞的,连路都走不大稳。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两个稍微清醒一点的人,刘大山问了半天,都说没有见到何金宝,甚至说他连昨天晚上的聚会都没有过来。 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同样的说法,刘大山没有办法,只能去了皇宫那边,只不过皇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刘大山只能找太常门当值的士兵打听了一下。 结果就发现了些异常,这里的守卫的人数比平常时候要多出两倍不止,频繁地来回,那些明晃晃的刀剑配在腰间,随着脚步摆动,带出了一种分外肃穆沉重的氛围。 而且守门的也都是刘大山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面对着刘大山的问话,他只回了一句,无可奉告。 刘大山还待问个仔细,那边的守卫早就不耐烦了,那里面还有些匆匆地跑过来,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般,刘大山赶紧退了下去,不过也不敢走远,在这边上绕来绕去绕了好一会,才发现还有不少下人模样打扮的人在附近徘徊,打听了一下,大多也是来打听自家大人的下落的。 看这光景好像是发生了某些天大的事情,刘大山留了两个人在附近守着等消息,他赶紧跑回了家。 把事情的经过跟何太爷说了一次,何太爷也是疑惑不已,不由地问:“还有其他的大官没有回家!都是什么人?” 刘大山说出了几个名字,就算是何太爷对于这些人名都不大熟悉,也知道是朝廷里面出了大事情,只是对于这样的事态何太爷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吩咐刘大山好好地守着门户,不要放其他无关的人进出。 刘大山领着命出去了。 刚把人手召集起来,就听到有人猛力地敲击着门板,叫嚣着开门,隔着门问了一下,居然是城卫队的人,说是昨天除夕那天皇宫里面进了刺客,要进行全城的搜查。 看那衣服还真的是城卫队的,等一下等不到刘大山开门,就直接破门而入,瞬间就占据了整个院子。 刘大山不敢跟城卫队对抗,一边退后一边去告诉何太爷。 城卫队还真不客气,翻箱倒柜地把整个房子都折腾了一遍,连正屋都不肯放过,一定要进去查看一回。 生产之后,陈霜降就在这里面休养,何太爷怕她担心,关于何金宝的事情一直瞒着没告诉她,只是再怎么瞒,城卫队在家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陈霜降也会听到的。具体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只不过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就苦笑,这种场景总觉得跟温王那时候很有点相似,都是蛮横的不告而入,何金宝还真的是被人看轻了去。 “就算是要逮捕疑犯的也是要官府的文书大印的,就这么无凭无据地让他们搜,我们还真被他们看扁了。”陈霜降生气地捶了一下床,这跟在乡下时遇上的那些小贼暴民有什么不一样。 何太爷也怒了,这里可是陈霜降何如yu女眷的住处,而且还有刚出生的婴儿在,城卫队又不是什么善良守法的人,他们所经过的房间可都是乱成一片,跟强盗进来肆虐了一次样。 “这里谁都不准进!”一边硬是要进,另一边硬是不让进,一时间就在院子里面对峙起来。 现在虽然是在何家当着护院,刘大山之前也是跟着何金宝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又是忠心,除了何金宝别的人都不放在心里,一言不合,几乎就要大打出手了。 ... 第七十五章 朝更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城卫队毕竟比不过刘大山,想着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光在这里耽搁也不是个事,而且这里毕竟还是个正经的将军府,要是真得罪得狠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秋后算帐的时候。 思量了一下,城卫队只好搁下一些场面话,悻悻地撤了出去。 无论是何太爷还是陈霜降,几乎都是闭门不出的,在京城里面 白凌峰一惊,伸手扶住了他,却见他突然手掌张开,牢牢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天风明显占据上风,戟钩模样的法宝被他使得异常灵活,简直有神鬼莫测之威。至于玄灵,多少有些被动,可能因为玄灵最擅长的就是防御吧。 “灵木兄今日以大魄力布置这样一个局,想来我今天凶多吉少了?”唐川微笑着说道,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呈打坐之态。 孟良听到胳膊能恢复到原来的情况,担心也就没了,只要能恢复的好,耽误个把月时间也值。 揭志贤皱了皱眉,显然遇到棘手的事了。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现场很多疑点的高坠,要做出他杀与自杀的结论没有中间地带可以选择,根本就是要他的命。=金==榜=而如果一旦判断失误,无疑将误导接下来的侦查工作。 “卫师兄,你是不是打算和他们同归于尽?”在卫灵的搀扶下,李清轻声问道,称呼也是由卫灵变为了卫师兄。 等着到了李子木所在的这个巷子这里,他拉着马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闲人之后,不紧不慢的解下了套着马儿的缰绳。 而磐石古玩的伙计更加自豪了,有了这件事,以后再潘家园,提起自己是磐石的人,肩头都能够挺立起来。 这话一出,不仅是红方首长愣住了,就连底下的各个高级军官也都愣住了。 王辰笑着接过玉简,用灵识扫过之后发现里面果然记载着许多如何使用的印决和窍门,而且在最后面还记载着一套神奇的法术。 如果换做是他,其实他也会顽抗到底,毕竟控制着一个六十万人口的城市,想要妹子有妹子,想要美食有美食,而且城市有两个异常者守护可以高枕无忧,这样的神仙日子谁想打破。 “胖子,你他娘的现在在哪里?”听见胖子的消息,南风直接骂声说道。 “这计划基本上没什么毛病,执行的可能性很高,不过这样一来我得改造一下狮蚁蜂。”张森在确定最终计划后,开口说道。 而土蛋对沈重山的事情还是十分上心的,所以在第二天沈重山就在沪市见到了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土蛋。 收银台向屋里有一个圆型的藤艺桌,上面放着一个玻璃鱼缸,里面有四条黑色的金鱼,正有气无力的游动着。 他刚刚进入闭关感悟的状态,感悟之地上就弥漫出无数阵法纹路,直接淹没南风身躯,更是进入南风的体内和神念。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过分,毕竟张森已经带上铁果果,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对那个世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洛夏知道邱芸芸不会骗他,她既然说慕雪怡最近和辉元洲走的比较近,那就是真的。 如若不借助此事警告天下人,那么,别人还真以为丹水池就是一帮只会炼丹的弱鸡了。 洛夏自以为这五万块对洛芷萱很多,却不想,这五万块相比于洛芷萱一个月的工资而言,只能说是微不足道。 第七十六章:人情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七十六章:人情 “这皇帝还真跟走马灯一样。换得真勤快。” 在这些个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陈霜降偶然地跟何金宝这么抱怨了一句,从前朝和顺帝死之后,短短的几年之中,光是有名号的皇帝,就经历了丰泰帝巫煷,保泰帝巫烨,乾宁帝司马宏文,到现在又是嘉宁帝司马子夏。 “不知道这个皇帝能做多久呢?” “这话可不是混说的!”何金宝狠狠地瞪了陈霜降一眼,这些天跟着司马子夏劳心劳力,那其中的艰辛已经不是一言两句就能概括的,好不容易才能安然地回家,却是听到陈霜降这样的说法,何金宝难免生出女人果然见识短浅的想法,认真地跟陈霜降说,“总是要司马子夏做的长长久久的,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何金宝是实实在在的军功,又有拥立的功劳,在司马子夏坐稳皇位之后,果然何金宝就在第一批被封赏的名单上,从之前的开国文成伯。晋升成了开国文成侯,领了豹骑左将军一职。 做完了这一个事情,何金宝倒是有几天的清闲日子,就好好地呆在家里侍弄着刚出生的儿子,一开始还觉得这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等过几日慢慢地长开了,倒是还真看出了几分跟自己相似的地方,耳朵挺像,下巴也像,鼻子有那么一点像吧,不过还是像陈霜降更多一点。 这几日,何金宝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跟着何如玉凑到一起,不是争执这娃究竟更像谁一点,就是讨论该起个响亮名字。 何家几个兄弟的名字都是何太爷起的,老人家讲究吉利,这金字辈的四兄弟联合起来刚好是富贵元宝。吉祥是吉祥了,可惜就是带点土气,害的何金宝明里暗里被嘲笑了好几次,对这个名字很有点怨念了,所以轮到他儿子的时候,何金宝发誓一定要取一个既响亮又文雅又好听的名字。 按着族谱,这一辈应该是玉字辈的,因为有个侄子取了单字,何金宝先后寻了璜,珺,珑,琏。璇等十几个字,都是美好美玉的意思。 最后陈霜降却是选了个珗字,为她原因,她就说:“这个字看着最简单,总不会让人认错,以后等念书,要是调皮罚抄也快。” “真是想……”何金宝刚想着反驳,忽然又想起自个小时候课业可不大好,被先生罚抄名字的事情也不知道干过多少事,一时间还真不忍心了,点点头,也就随陈霜降喜欢了。 很快就要到小何珗满月的日子,在京城里面何家没亲人,何金宝怕过的太冷清,就请了几个要好的同僚来。 陈霜降在内院接待着女眷,却觉得这些夫人有些说不到一块,幸好大家来的时候都是存了攀交情的心思,总能找到些共同的话题,再不济在小何珗身上绕几圈也能绕出些话题来,一时间看着也是笑语晏晏,热闹异常。 只是这其中有个鹅黄衣服。带着金钗金簪,映衬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带着点高傲的神色,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点刺,是长史杜秋棠的夫人宋明美。 京城跟乡下地方有许多的不同,陈霜降也是来了之后才慢慢知道的。 一见到宋明美,陈霜降就按着乡下的习惯,招呼了一声“宋夫人”,当时宋明美的脸色就大变,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夫家姓杜。” 来京城之后,陈霜降就没有出过门,基本也没有见过人,跟何金宝交好的又都是多是来自江州的同乡,还保持着差不多的习惯,听见了也没有多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霜降这一句宋夫人惹恼了,宋明美总是带着点不冷不热的,端坐在一边,带着冷傲气质,对谁都爱理不理。 无论是热情地有些过份,还是冷淡中带着刺的态度,都让陈霜降应付得相当吃力,不一会功夫,只觉得脸上发酸,只觉得连微笑都要维持不住了。而至于今天的主角小何珗,躺在小床上被这些夫人姑娘欣赏了一圈之后,哼哼了几声,早就掌不住呼呼睡着了,让奶娘带了下去。坐的有些不耐烦的何如玉赶紧跳了下去,跟着一起进了屋子。 不一会就有个婆子进来悄悄地告诉陈霜降,何金宝有事找她,让她过去一趟。 跟夫人们告了一声罪,陈霜降就跟着婆子出了来,到了隔壁的一个小花厅里面,只不过在那里面并没有发现何金宝的影子,反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藕色牡丹烟罗衫,翠色水雾散花裙,抱着一件红色的狐狸毛斗篷,正捻着一小块点心,往嘴里面送,而她边上伺候着的婆子正弯着腰,对着那人说些,一脸的不赞同。 “这位夫人……”怎么何金宝也不留个人招待一下的,一晃神,刚才带路的婆子也不见了踪影,陈霜降不由觉得有几分疑惑。 那位夫人边上站的那个婆子却是抬头低声对着陈霜降喝了一声:“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跪下请安!” 皇后娘娘!司马子夏的皇后佟氏,据说那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危机起来都能拎着剑跟着司马子夏一起上阵杀敌,竟比男人还要凶狠上三分。 陈霜降时常听着何金宝说着这些事,无形中就留了一个很强烈的印像。总觉得那样的女子,不是三头六臂神通广大,就是满身横肉一脸狰狞,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娇弱美丽的女子。 这么愣了一会,跟在佟皇后身边的那一个婆子登时不悦地狠瞪了陈霜降一眼,陈霜降立刻反应过来忙跪倒行礼。 佟皇后把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出去之后,这才扶着陈霜降的手,一同坐了下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抿着嘴偷偷的笑,说:“一直听说何将军娶了个彪悍的媳妇。带着一老一少硬是从文成到了到了高楼,还以为是个怎么样彪悍,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清秀可爱的人。” 这话……没想到佟皇后居然跟她有着一样的想法,陈霜降不禁也莞尔一笑,顿时觉得亲切了许多,慢慢地也能跟她聊上几句了。 不过坐了一会,佟皇后就要起身回宫,临走之前,她却是把刚才陈霜降见到的那个婆子叫了过来,跟陈霜降说:“这是方嬷嬷,对于京城的风土人情最是熟悉不过,就留在你这里,碰到事也可以提醒你一声。” 陈霜降不知道佟皇后这是打着主意,更不敢多推辞,只能留下方嬷嬷,再恭敬地将佟皇后送到二门,早就顶不起眼的小轿子等在那里,等佟皇后上了轿子,就静悄悄地抬了出去。 佟皇后虽然是微服来的何府,只是又没有特别的掩饰行踪,在隔壁大厅里等着的各位夫人很快地就得到了消息,都露出了相当吃惊的表情,尤其是刚才还很有点高傲不可一世的长史夫人宋明美,那态度更是骤变,一下子就露出了春花灿烂的笑容,不由地让陈霜降摸了摸手臂,总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屋子的客人送走,陈霜降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只觉得对着这些贵夫人笑上一天,简直就比在乡下干上一天的活还要劳累。 起身去房间里看了看,何如玉有模有样地抱着何珗正在床上睡得熟,两张红彤彤的小脸凑在一起,头碰着头,微微闪动着鼻翼,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软绵绵的,仿佛都要化开一般。 伸手摸了摸何如玉的头发,又给何珗拉了拉被子。看着他们睡得香甜,陈霜降不自觉地也打了个哈欠。 不过想着方嬷嬷,陈霜降又觉得头痛了,也不知道是京城的风俗还是这些贵夫人的习惯,总是喜欢往人家家里面塞人。 等何金宝回来的时候,陈霜降就把方嬷嬷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说:“就当是多了个人吃饭,好好供养着,只是这么一个接一个地送过来,迟早一天这家里都塞不下去了。” “平常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一遇上这种事就糊涂了,既然是皇后送来的人,你就带着,总可不可能害你的。”对于佟皇后亲自过来这一个事情,何金宝也感到意外,只不过他比陈霜降看得更清楚一些,佟皇后这也是一种表态,表明她对陈霜降的支持,对何家的支持。 陈霜降想着也是,佟皇后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理由来害她,或许真的是专门放了个人真心来助她的。 这么想着,陈霜降也就不把方嬷嬷冷在一边,遇上事也会请教上一声,倒觉得这也是个稳重可靠的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方嬷嬷给陈霜降提的第一个意见,她该做几身新衣服了。 半新不旧的夹袄,青色的麻布裙,都是陈霜降平常的打扮,跟在乡下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就她现在将军夫人的身份来说,未免就觉得太寒酸了一些。 陈霜降低头打量了自个一圈,似乎真的需要做几身见客的衣服,不仅是她,何如玉,何太爷,也需要换几身新衣服了,就笑说:“嗯,也是该给如玉做几条漂亮裙子了。” “真的吗,嫂嫂?”何如玉惊喜地回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陈霜降,说,“那如玉想要那种红色的,绣满小花的也可以吗?”无错不跳字。 本来是打算买布料自己做的,只是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可不只是两三套的问题,自己做的可要不短的时间,方嬷嬷就说,去成衣铺买,她知道一家手艺很精湛的铺子。 自从到了京城之后,陈霜降还一直没有机会出门,想想就点了点头,让春红去拿了钱,收拾一下,把何珗交给奶娘,就带着何如玉出了门。 京城虽然并没有直接地被战火波及,但是这几年的动乱下来,对于京城繁华的景象还是有着一定的冲击,很多地方都呈现出了一种颓败的气息。 何家府邸离皇城近,方嬷嬷对京城也熟,带着一行人走得都是大道,到处都是琳琅的商品,瞧着也是热闹非凡。 随意地逛了好一圈,买了不少小东西,何如玉还在那里兴奋地分派着,“这个给太爷,这个是嫂嫂的,这个给小何珗,那剩下这个就是如玉的了。” 很少见到何如玉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陈霜降不觉笑了起来,故意逗着她说:“那如玉哥哥的呢,没有哥哥的份么?” 何如玉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哥哥每天都出来逛,他可以自己买,如玉的不给,这些也不能给。”一边说,还似乎是怕被人抢走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面,瞪着眼睛四处警惕地看。 那种娇憨的样子,倒是把这一行人逗得逗笑了出来。 方嬷嬷所说的那个成衣铺就在这街西边,名字倒简单云衣坊,想必是出自于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望过去,还真觉得一片的云霞灿烂,顿时都觉得晃花了眼睛。 都逛了小半天了,还是生平第一次这么逛街,陈霜降觉得有些累,趁着春红带何如玉去里面试用衣服的时候,看着窗户边上刚好摆着个椅子,就过去坐了坐。 这窗户是临着街半开着,一抬头,正好能看到对面的一个金铺,何金宝正弯腰在柜台上挑选似的,而在他边上站着一个翠色裙子,妇人打扮的女子,正侧耳倾听着,白瓷一样精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那是……李兰佩。 陈霜降呆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伸手把窗给关严实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对着带着疑惑表情的方嬷嬷说:“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也不知道之后的时间究竟是怎么过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只是似乎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好好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何珗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吐着泡泡,何如玉拉着陈霜降的衣角,扁扁小嘴,似乎都快哭了,“嫂嫂……”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的事情有些多,何如玉这孩子太听话敏感,几乎是本能地就感觉到了陈霜降的异样,不由就开始担心了。 伸手摸了摸何如玉的头发,陈霜降笑了笑说:“没事,嫂嫂只是累了,如玉跟何珗玩一会,嫂嫂去睡会,晚上给你做点心,好吗?”无错不跳字。 “嗯。”小孩子毕竟是好哄的,不一会何如玉就笑眯眯地跟着方嬷嬷出去了,留下陈霜降一个在房间里面。 何金宝跟李兰佩……究竟是时候的事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陈霜降自己也知道,从很小的时候,何金宝对于李兰佩就有种特殊的情愫,要不是因为要陈霜降冲喜,何金宝最后要娶的人,应该是李兰佩才对,只不过嫁的人还是她陈霜降。 这么想起来的话,陈霜降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头是种滋味,只觉得这其中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混乱成一团,理都理不清楚了。 陈霜降有心想去探听一下李兰佩的近况,只不过伸手点了下人选,居然发现身边似乎是找不出可靠的人,她又不想让何金宝知道这事,将额头抵在窗上,感觉那种凉气慢慢地平复了她灼热的体温,陈霜降似乎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只想着,是不是该给自己找条退路了。 斜斜地靠着躺了一会,感觉回复了一点精神,陈霜降就起来,去了厨房,亲手做起了晚饭。 油炸小鱼,羊肉烧汤,清炒白菜,还有一碟腌菜豆腐,都是按着南方的做法,没放大蒜也没放香料,看着清清爽爽的。 “怎么也不多做几个菜的?”何金宝食量大,菜又少,陈霜降做的菜又是合他口味的,不免就吃大口了,没挟几下就煎到了盘子底,顿时就抱怨了一下。 菜是陈霜降故意少做的,不过她也没回,等吃好收拾完,陈霜降拿出账本翻了翻,很愁地对着何金宝说:“老爷,这京城里面哪里能方便置些田地的?” “俸禄不够用了么?” “何珗满月时,收了不少礼,碰上点事总要送回礼的,钱总要留一点备用,紧巴一些,该能应付过去的。” 陈霜降把账本推给何金宝看,何金宝瞄了一眼,只觉得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不由觉得眼花,何金宝还是同以前一样的性子,要他上阵杀敌不在话下,认字看账本,实在是不他擅长了。只能皱着眉头说:“这些事情,你做主就成?” “上次皇后娘娘赏了些黄金给我,不如拿去置办些庄子。”陈霜降沉吟了一会,看何金宝似乎是没有大反对的样子,就继续说,“这孩子长的很快,没几年如玉就要嫁人,何珗就要娶妻,总要留点给他们的,再不备着也就迟了。” “这才几岁的孩子,亏你就想到那么远的事了。” “多少不论,总是我的一番心意。老爷同意的话,我就去看看,只用我一个人的名义,就算以后人家问起,老爷也可以说这是我乡下地主婆子的短浅见识,也不辜了老爷的名声。” ... 第七十七章:觐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七十七章:觐见 说着说着,陈霜降就又想到了何金宝跟李兰佩见面的那个场景。本以为何金宝总该有些解释,何金宝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陈霜降的口气中难免就带了些怨气。 何金宝倒是能听出陈霜降不高兴,只是他没想到那么远,还以为陈霜降这是在记恨他上次借着她的名头拒绝别人送礼的事,不由悄悄地嘀咕了一句:“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小气,这么点小事,也记上这么久?” 见陈霜降专心地拿着笔在写写,也不理他,何金宝又觉得无聊了,突然想起来,吃饭的时候,何如玉一直在说着今天上街的事,何金宝就说:“今天出去逛街了?” “嗯,买了些成衣,也给老爷买了两件,放在最上面,老爷看到么?”陈霜降头也不抬地指着柜子说。 “怎么突然想起来买成衣了,以前都是自己家做的,怎么也不给我做衣服了。以前那件……穿着倒还舒服。”也不知道何金宝想起了,那张黑脸忽然微微地有些泛红。 对于做衣服,陈霜降不大顺手,第一件做的衣服就是刚成亲那会,拿了自己的嫁妆布匹给何金宝做了件里衣,一针一线都是细细密密地缝,只是后来,事情渐渐地多了起来,陈霜降慢慢觉得有点心冷,就再没有给他做过。这突然地提了起来,陈霜降也是一愣,不好说自己不想给他做,只扯谎说:“原先也做了几件,落在家里没来得及带上,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的。只是老爷现在都已经是堂堂的侯爷了,这里又不比乡下小地方,再穿我这些粗糙手艺的,也不怕人家看见笑话的。” “卖的那些都没有自家做的暖和。”何金宝跟何如玉有些相像,不高兴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微微地嘟起下唇,看着很有几分孩子气的撒娇。 陈霜降看着好笑,也就胡乱地答应了,何金宝慢慢地靠了过来,刚想拿掉陈霜降的笔,陈霜降却是突然地转头说:“绿珠跟着老爷也有不短的日子了,老爷喜欢的话,就摆个酒,纳了吧。” 对于内宅的事情。何金宝一向不耐烦管,他对绿珠这样看着娇弱无力,简直跟水做成一样动不动就会掉眼泪的女人,说不上讨厌,也轮不上多喜欢,朝堂的事情又是多的很,不是特地提及的话,估计何金宝都快要忘记有绿珠这么一个人了。 而陈霜降对绿珠一向是不喜,放得远远地,从来不让绿珠有凑近的机会,这突然提起来,倒真让何金宝有些意外,小心地观察了下陈霜降的脸色,似乎是真的没有赌气的样子。 陈霜降又说:“好歹是跟了老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好寒了人家的心。” 何金宝就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说:“这些你做主就好。” 有了何金宝的话,陈霜降就挑了一天日子,因为是纳妾,也没有声张,只是简单地办了一桌子。让绿珠敬了茶,就算是成了礼,绿珠也恢复了本姓,成了王姨娘。 温王逃出京城之后,王姨娘顿时老实了许多,也没有再弄出那些生病偶遇被人欺负这一类的花样来,干活也算是勤快,估计是熄了那个心思。只是没想到突然地陈霜降就给她抬了体面,王姨娘仿佛是被这意外之喜给砸得有些晕,也对陈霜降生了几分感激之心。 总觉得累的很,陈霜降只坐了一会,给了王姨娘两只金钗,就回了房间,方嬷嬷帮她揉了下肩,一边说:“太太受苦了。” “其实早就该知道,没有绿珠也会有蓝珠红珠,想开了也就不觉得苦了。”陈霜降微微地合上眼,似乎是睡着了,方嬷嬷正想悄悄地走开,陈霜降却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帮我谢谢皇后娘娘。” 因为新纳了王姨娘,何金宝这几日自然是宿在新姨娘这边,陈霜降也没心思多管,她正忙着清点私房。因为想要作为自己的退路,陈霜降并不想跟何家扯上任何关系,只是严格地算起来,连陈霜降自己都算是何家的人,似乎没有跟何家没有关系的私房,这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了。 陈霜降的私房并不多。宫里面的赏赐倒还多,不过大多数是不能卖的,倒是还有一些金馃子还可以用。陈霜降还特地去打听了下,发现她所有的财产加起来还不够在城郊买一个偏僻的小庄子。 不能买庄子的话,那租个小铺子做些小生意? 只是这些东西从来没有经手过,陈霜降心里面也没有底气。 这些念头在陈霜降心里面转悠了好几天,很快地就到了月初,按着惯例,五品以上的在京外命妇每月初一要进宫向皇后请安,之前因为新朝新皇,这个请安就停了好几次,三月份是佟皇后第一次令外命妇进宫。 不过刚过两点钟,方嬷嬷跟春红就来叫起了,陈霜降睡得浅,一下就醒了,揉了揉眼,看看天还漆黑一片,不由打着哈欠,说:“还这么早。” 穿上朝服,梳好发髻,这一准备下来,居然也用了一点多钟,陈霜降对着镜子看了看。没逾制的东西,这才算好。 春红进来问:“可要用饭,厨房已经烧好了。”见陈霜降点头,不一会就端了上来,白粥,小菜,两个鸡蛋。 “也不知道进去多久,太太还是莫要吃汤,免得……”方嬷嬷跟在后头说了一声。 陈霜降刚想拿粥的手,立刻停了一下,转手拿了个鸡蛋。方嬷嬷并没有说错,这朝服可不比平常的衣服,都是绣了金丝银线,看着富丽堂皇,穿着却是沉甸甸的,跟背了个沙袋一样,而且这裙子也是最繁琐不过,有方嬷嬷跟春红两个帮忙,好容易才穿上,这万一要是在宫里面想解手出个恭,就陈霜降一个还真解不开,穿不好。 白鸡蛋最是噎人,陈霜降也不敢喝水,硬生生地吞了一个下去,就再也吃不下了。 方嬷嬷看看天,示意陈霜降该走了。 陈霜降却是磨蹭了一下,才小声地说:“要不,等我再去解个手,就怕万一……” 还真没见过陈霜降露出这么紧张的神情,连一惯严肃的方嬷嬷都不禁带了些笑意,安慰着说:“太太这是紧张了,皇后娘娘您也是见过的,最是平和不过了,又不会吃了您。” 笑了一会,似乎好了一些,陈霜降还是特地去了趟茅厕,重新整理过了,见没纰漏,这上了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到太常门,验了令牌,换了个婆子驾车,这了这门就算是皇宫了,一直坐到东常门,就听到一些太监的声音,陈霜降被请下了车,留其他人在门外等,只带了就方嬷嬷一个。从东常门外跨到东常门内,只这一步才算是正式地进了内宫范围。 因为被方嬷嬷特别地叮嘱过,陈霜降一直低着头跟在小太监身后走着,只觉得眼角不停地有些红砖黑瓦的大房子掠过,知道这都是宫里面娘娘的住处,陈霜降也不敢细看,只是慢慢地数着地上的青石板。 大约走了半点钟,才走到一个门口,陈霜降悄悄地抬头看了看,却是一个小偏厅,方嬷嬷被留在了厅门口候着,陈霜降却是被一个小宫女引了进去,悄声说:“夫人请在这里稍等。” 这里该就是外命妇等候觐见的地方,陈霜降来的不早也不算晚,里面已经有好些同样盛装打扮的人等在那里。 有好几个还是陈霜降在何珗满月酒的时候见过的,看到陈霜降过来,就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几个人坐到一起,慢慢地聊一些闲话,倒也不觉得闷。 七点钟多点,就有小宫女过来,贵夫人们立刻站了起来,按着品阶高低依次进了华光殿。 老实地跟着大家跪了,行了叩拜大礼,这才听到佟皇后说起,赐座。 虽说是进宫觐见,不过也没了不起的大事件,只是几句闲话,这是佟皇后第一次召命妇进宫,大多都拘谨着,也就佟皇后说,大家点头附和几声。 陈霜降也不敢多说话,只管端端正正地坐着,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点钟,佟皇后端茶抿了一口,命妇都知道这是送客了,赶紧起来拜了拜,慢慢地就后退往外走。 佟皇后却是突然叫了一声:“何夫人先留一下。” 陈霜降愣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叫她,也不知道为,只不过赶紧停了脚步,很有些疑惑地等在原地。 佟皇后似乎是觉得累了,微微地合了眼睛,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佟皇后开口,陈霜降忍不住悄悄地抬头瞄了一眼,正撞上佟皇后那一双明亮至极的眼,冷冷的带点血腥凶悍的很。 在逃亡那段时间内,这种眼神陈霜降见得多了,无论是野兽还是差不多跟野兽一样的人,饥渴贪婪的富有攻击性的,到最后陈霜降自己看着也跟他们没两样,像头随时绷紧爪子的野兽,一旦找到破绽就会毫不犹豫地猛扑上去。 一直好吃好喝地养了好几个月,那种暴虐的眼神才渐渐地褪了下去。 乍一见到佟皇后露出这种富有敌意的眼神,下意识陈霜降就退后了一步,如同一只被惹恼的小猫,张牙舞爪地做出防备的姿态。 “有这样眼神的人总不会是任人欺负的,那些传闻我倒是真有些信了。”佟皇后却是轻轻地一笑,看着陈霜降慌忙请罪的样子,似乎是觉得十分有趣的样子。 “也不用拘谨,随便陪我聊会。这宫里面好是好啊,只是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跟着,娘娘这个不能做,娘娘那个不合规矩,烦都烦死了。”佟皇后伸伸手脚,跟个小孩子一样低声抱怨着。 虽然觉得佟皇后说的有理,但是陈霜降却是不敢附和,又不敢打断,只能僵硬地听着。 佟皇后抱怨了一阵,之后又是跟着陈霜降聊了会江州跟京城的不同,就再没有说旁的事情,只是照例赏赐了些东西下来。 一直到退出中宫,陈霜降也没弄明白佟皇后究竟是为了要单单地留她一个下来,出了宫门,上了车,陈霜降忍不住对着方嬷嬷问了一句:“嬷嬷看,娘娘这是为了?” “太太这是糊涂了吧,娘娘特别留了你,自然是恩宠。”方嬷嬷淡淡地说。 陈霜降却是想到了何金宝,在何珗满月酒的时候佟皇后就曾经来过,那时候何金宝的表现就有些奇怪,如果说佟皇后是在对陈霜降表示支持的话,何金宝跟李兰佩之间……总要掂量再三的。 左思量,右思量,陈霜降却越是觉得如坠进了云山雾海,越是想不清楚了,不禁揉了揉眉头,觉得现在知道的事情太少,总该多知道些才能下个判断的。 在皇宫里面,陈霜降一直觉得紧张倒没觉得,等出了宫门,一放松,陈霜降立刻就觉得憋得难受,一回家,赶紧进了茅房,出来的时候又狠灌了一壶开水,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春红还对着陈霜降瞅,一边说:“太太这身朝服还真的是华贵好看,总要多穿穿才好。” “这重的快要把我头颈压断了,贫嘴,赶紧来帮我换了衣服。”陈霜降揉了揉肩膀,叹息说,“这进一趟皇宫也不容易啊,弄得我是又饿,又觉得憋,总算是……” 这抬头一看,都已经是晌午了,没想到只是去一趟,居然就从半夜弄到现在,而且以后每个月都要去觐见一次,这官太太做起来也是很不容易啊。 吃过饭,小睡了一会,小草就来说来了个牙婆。 这牙婆是陈霜降前几日找的,本来是想问一下有没有城郊的庄子卖的,后来数了数钱,却是发现没存上多少,一时间倒也忘了这个事情。 想着现在也没事,先问一下也好的,陈霜降就起了来,叫那牙婆进了来。 把这个事情一说,牙婆就开口问:“夫人这是想要东边的庄子,还是南边的?” 仔细问一下才知道,京城东南两边都是上好的良田,住的又大多是达官贵人,这地价自然是贵的离谱。北边人迹稀少,乱石嶙峋,一片荒凉,西边则是贫民聚集的地方,比不上城里面安定,那两处的庄子自然是便宜,只是这两处的庄子也很少,很少有卖的。 仔细问了一下,陈霜降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倒是觉得可以在偏远一些的地方买上一片地,但是那样的话,就算是建了庄子,慢慢地种了草木,也是好几年见不了出息,陈霜降拿不出那么许多的余钱。 “难道还要回乡下买去?”送走了牙婆,陈霜降沉吟着,那里倒是便宜,只是她身边没可以信任的人,就算是买了也没有人可以回去照料。 想着这个事情,陈霜降好几天都是有些闷闷地,何金宝看她不高兴的样子,还以为她是累着了,何金宝的性子粗,那些关心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刚好路过一家卖南方小吃的铺子,何金宝就进去秤了一些南饼回来。 何金宝说南饼,陈霜降还以为是多稀罕的东西,结果一拿出来却是些苋菜饼,陈霜降不由地就笑了,说:“还真是很久没吃过了。” “诶,你吃过这东西,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何金宝奇怪了。 “都是穷人才吃的,四少爷自然是没有见过。”陈霜降笑了笑,也不好跟何金宝说,这里面的苋菜就是马齿苋,在乡下的时候,几乎随处可见,田埂上,路边上,还有一个地方通常会长得特别的茂盛,那就是茅坑左右。 长的地方虽然不怎么光彩,不过煮熟了的马齿苋滑滑的微微带着点酸,陈霜降倒是爱吃,这京城里卖的不比乡下地方,用的都是好的食材,确实是比陈霜降以前吃过的味道要好。 何金宝还在说怎么京城的人这般奇怪,乡下的贫贱东西,到了这边居然就身价飞涨,而且还还供不应求,最近这南饼卖得相当的好。 “大概是京城里多了不少南方人吧。”从皇帝司马子夏开始,一直到手下的大小官员,差不多有一半以上都是从江州来的老班底,自然有喜欢南方小吃的。 陈霜降说着倒是动了心思,要是在京城开个南方小吃的铺子,应该也是不错的。 这里打定了主意,之后的几天里,一得了空,陈霜降就上街去逛一逛,到处看一看。还给她碰上一个合适的铺子,在长门直街这里,两层的房子,后面还带着一个可以住人的小院子,店面虽然不大,后面倒还宽敞,围在水井边上可以堆放些杂物。 陈霜降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店原来的主人在战乱中死去,子孙们对这些不熟,又没有这个心,就觉得支持不下去,只能便宜地处理掉了。 看着价格还算便宜,陈霜降怕这其中有猫腻,还专门找了牙婆来问,因为店面实在是小了一点,又不是太好的位置,租的话,一个月只要两吊铜铢,买的话就不大划算了,屋主一开口就是五百吊铜铢。 ... 第七十八章:后路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七十八章:后路 这么多的钱,就算是换成金馃子也是要差不多一百个了。在乡下可以可以买上带着一个带着大片良田的上好庄子了,陈霜降瞠目结舌了一阵,总算是有些了解到了京城高的离谱的地价了。 讨价还价了好一阵,最后是以八十五个金馃子的现钱成交,不单是前面的店铺,连着后面的院子一并买了下来。 牙婆送地契来的时候,正好是何金宝休沐在家的日子,一好奇就接过来看了看,顿时奇怪了,问:“你不是说买庄子的么,怎么反而买了个铺子,花了多少钱?” 陈霜降心疼地倒腾地自个放私房的箱子,付了铺子的钱之后,里面就只有很可怜的几个小铜铢了,这一回算是真正的倾家荡产了。听到何金宝这么一说,陈霜降又突然地后悔了,当时只想着总该要个自己的地方,一冲动就付钱买了下来,冷静下来,却是觉得花这么多钱,倒还不如租着便宜了。不由地就有些叹气了。 一看陈霜降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她有些后悔了,何金宝见惯了陈霜降斤斤算计的精细模样,这突然地看到她对着钱箱子沮丧的样子,何金宝倒是想起自己也是时常有这样一冲动就花光了所有的钱,然后又觉得后悔的时候。倒是觉得很有几分可亲,不由呵呵地笑了起来,难得地安慰了陈霜降几句说:“买都买了,就算了,没钱的话,要不我借你几个?” “老爷莫不是忘了,你还欠着我一些钱没还呢?”居然被何金宝看不起,陈霜降不禁地恼了几分,立刻就反唇提起了往事,看着何金宝悻悻地伸手抓了抓脑袋,又觉得有些后悔,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着何金宝有了些心结的缘故,居然习惯性的出言讽刺了一句。 好在何金宝性子粗,也不大在意,只问陈霜降,“铺子都买了,那你想卖呢?” “小菜。” 在买铺子的时候,陈霜降就已经想过了,那店铺的位置不算好也不算差,在长门直街的后头靠近着老鼠巷,富人穷人都有来到的地方,就是人流量稍微少了点。陈霜降想着还是卖些小菜,本钱少。又能久放,就算是生意不好,也不会大亏本,再不济就把铺子转租出去,多少也该能赚一点回来吧。 “以前周嫂子的小菜最是好吃,我也跟着学了一些,先试上一两个月的。” “果然是掉进钱眼里头了。”何金宝也只是笑。 对于陈霜降想着开店的事情,何金宝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何太爷倒是说女人抛头露面的不好,何如玉却是高兴地很,几乎每天都跟着陈霜降进去,还会挥着小手帮着陈霜降出谋划策,这里装,那里安个。 何金宝是正三品的开国文成侯,陈霜降也是个受了封号的郡夫人每个月还是有一份俸银,只是并不多,买铺子的钱大部分还都是靠了嘉宁帝佟皇后的赏赐,这一回又不想用上何金宝的钱。只能是找了个几样平常很少用的首饰,让方嬷嬷去当了,凑上十几贯钱。 把店面重新粉刷了一下,做了几层木柜子。上面放上同样大小的陶罐,用红纸条标了名字,最前面是用白底青花的小碟子,放上一点小泡菜,看着格外的清爽怡人。 店里面的小菜都是陈霜降带着人做的,何如玉还是很喜欢的,每天都是跟在后面,洗菜拿罐子,帮了不少的忙,所以小菜铺开业的时候,何如玉比陈霜降更是忐忑上几分,一直吵着要出去看看。 陈霜降被缠的没有办法,加上也是很有点担心的,所以就换了衣服牵着何如玉的手出门。 方嬷嬷赶紧就起身说:“奴婢去叫人备轿。” “不用了,不过几个街口的路,今天天气也好,我跟姑娘走过就好。”府里面是有陈霜降用的轿子,只是一备来就要费上不少时间,陈霜降又是打算去那边悄悄看看,坐轿子不大方便,就摆手否决了。 方嬷嬷却是坚决不让,说:“万一被人冲撞着可不好,而且也断断没有太太姑娘单独出门这个理。” “坐轿子要半天,嫂嫂我们赶紧出门。”何如玉嘟着小嘴不满地拉扯着陈霜降的衣角。 方嬷嬷都好,就是大多时候太严肃古板了一些,总喜欢把规矩的挂在嘴上。陈霜降很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心想在乡下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进一个人出,哪里能有这么多的讲究。 不过,陈霜降也没有跟方嬷嬷争辩。只折衷说:“拿两个帏帽戴一下。” 帏帽是陈霜降到了京城之后才见到的东西,也就是在帽子沿上缀上一圈的薄纱,下摆用重物压着,京城的妇人出门倒是时常会用上。 这倒也是个办法,方嬷嬷想想就答应了,回去拿了两顶帏帽,看陈霜降跟何如玉都好好地戴上了,从外面瞧不出她们的相貌了,方嬷嬷这才放了心,让她们出了门。 京城的四月份还是寒冷的,不过今天倒是最近很难得的一个艳阳天,而且也没风,走上一会就觉得浑身暖烘烘。 那一个小菜铺子,最终被陈霜降定名为顺心坊,取了顺心如意的吉祥的意思,不过走上一刻钟多点,就能看到那店面了。忐忑地站在街角往那边瞅了一会,何如玉不由失望地嘟起了嘴,说:“怎么都没有人进来,明明我们的泡菜做的很好吃啊,如玉有很努力地帮忙的?” “今天才刚开,没人知道才这样,以后自然就好了。”虽然是这么安慰着何如玉。陈霜降在外面看了一会,也觉得心里没底,没忍住,还是带着何如玉进了顺心坊。 因为想着以后还要经常过来看看,怕被人说闲话,陈霜降就雇了两个婆子看店,这会没人,那两个婆子正坐着休息,一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来了客人,赶紧迎了上来。看一眼跟着的春红跟小草。才知道原来是陈霜降,齐齐地叫了一声夫人。 看着这婆子还是蛮勤快的,店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罐子也都是摆的整整齐齐的,只不过看着根本没少一样,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一早上才卖了两三份出去,只得了几十铜铢。 这生意做的还真有些冷清啊,陈霜降苦笑了一下,何如玉还很有些不服气,硬是在店里面坐到了天黑,看着实在是没有客人,这才垂头丧气地跟着陈霜降回了家。 “慢慢就会好起来的。”陈霜降看何如玉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着说。 “嗯。”这么小小年纪的何如玉居然露出了一种很惆怅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又突然对着陈霜降问,“家里来客人了么,那里停着马车?” 顺着何如玉指得的方向看过去,还真的看到了几辆马车,看那样子估计是驿站租借过来的,好像是刚搬了东西下来,正团了一团绳子,随便地往车上一扔,拉起马开走了车。 今天似乎没有听说谁要过来啊,陈霜降还以为是来找何金宝的,虽然感觉奇怪,也没有多在意,走到二门的时候,却看到柳花匆匆地跑过来对着陈霜降喊:“太太,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老太太?”陈霜降正奇怪,还在想着难道是杨氏来了,不过她送到浦江的信到现在还没有回音,应该不会是她。 走到正屋的时候,就看到何金宝正候在一边,堂中央坐着好一些人。正中央高坐的却是很久没有见过面的何老爷,何夫人! 也不知道何家究竟在哪里听到何金宝的消息,就带了全家来投靠,陈霜降虽然心里不喜,只是念着毕竟已经是分了家,在这边也住不上几天,总要好好地待着才是。 只是何金宝现在住的房子也不大,何家人来的又急,陈霜降费了老大劲,挪了好些下人,才空出了边上的小偏院,趁着吃晚饭的时候叫人打扫了一番,总算是把人给安置了进去。 但是等着何夫人去看了一回,却是满脸不悦,嫌这个偏院小,不肯住,陈霜降匆匆地跑过去好言好语地劝,何夫人却是丝毫不让,还悄悄地对着何老爷嚼了下耳朵,说:“我看小四的院子倒是挺大。” 何金宝也听见了,很为难地对着陈霜降商量,“要不,我们那院让出来,毕竟是爹娘。” 自从看到何老爷何夫人,陈霜降第一个担心的就是何如玉,那丫头小时候是被人扔到枯井里面的,而且这人很有可能是何夫人,何老爷这次会不会要了何如玉回去,陈霜降毕竟只是个嫂子,又不能扣着人不放。 只是从那么一点小小的娃娃,养到现在这个模样,陈霜降早就把何如玉当成了自己家的丫头疼,放手又舍不得,不放手又没有理由。 这一点小心思像一把小锯子一样来回地在陈霜降身体里面拉锯,简直要把她一个人生生地折磨成两半,何夫人又不是沉默寡言的那种人,陈霜降顿时就火气升上来了,要不是他们过来……所以一听到何夫人得寸进尺地说这一句话,陈霜降立刻反唇讥讽了一句:“要不要老爷连官位一起让出来用用的?” 何夫人不禁变了脸色,狐疑地对着陈霜降上下打量了一番,对于陈霜降这个媳妇何夫人一向看不上眼,陈霜降又是温顺谦和惯了的,何夫人就直接地把她给忘记了,只没想到突然之间这个媳妇却是变得硬气了起来,何夫人一时间没有防备,倒是被陈霜降这话哽了下。 何老爷毕竟还算是知礼,对着何夫人训了一句:“说混话呢,哪有老子去住儿子房间的,妇人之见!不过,这里确实是小了些,这么多的人根本住不下。” “……今天晚了些,父亲母亲就先将就着,等明我就叫人另外租个房。”看何金宝的样子似乎是想把正屋让出去,陈霜降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何金宝这才改了口回来。 好不容易把何老爷何夫人给安置了下去,陈霜降跟何金宝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何金宝似乎还微微有些内疚,小声地说:“毕竟是长辈让他们挤那个小院子总不大好,要不还是让出来让他们住一晚……” “老爷给公公婆婆送的信么,怎么要来也不提前说上一声的?” 何金宝却是摇头,何家走之前并没有留下信息,何金宝派出去找的人费了不少的功夫也没有找到,只是没想到反而是他们突然地找上了门,弄得何金宝也是很有些意外。 看何金宝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估计也是在为陈霜降刚才那一句话赌气,道理虽然没有错,只是陈霜降作为媳妇实在是不该说这个话。陈霜降叹了口气,只觉得在何老爷何夫人来之后,她跟何金宝之间的关系似乎是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隐约地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那如玉该怎么办呢?” 对于何如玉的事情,因为感觉涉及了些长辈的隐私,何金宝也不是细心的人,就一直没问,陈霜降也一直没有说,只是没想到何家会出现的这么突然,陈霜降只能把她怎么发现何如玉的事情给原原本本地说了一次。 “真的是被扔在了枯井里面?”何金宝吃惊地张大了嘴。 “要不是这样,如玉怎么会跟了我,龙姨娘虽然不在,亲爹总还是在的,我们又是分了家的,没有让她跟着我们的道理。”只是想到养了这么久的何如玉又要交到别人手里面,陈霜降不由地就觉得伤心,几乎忍不住地掉起眼泪来,“那丫头,我当成亲生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实在是舍不得让她去那里受苦。” “就这么藏着如玉也不是个法子,而且究竟是不是夫人扔的,不是还没查清楚么。” 何金宝还想辩解,却是被陈霜降的眼一横,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不可闻,悻悻地转着手里面的杯子,嘴上虽然不大承认,只是何金宝也知道,何家一向是由何夫人当的家,除开她还真想不出来有旁的人会把何如玉扔到枯井里面去。 想着这些阴暗的事情,何金宝不禁也觉得有几分黯然,说:“明天我就找人去外面租个房子。” 何金富娶的是前朝户部郎中的侄女,朝廷对于前朝官员的处置的态度还没有明朗,何金富又是拖儿带女的,这次也没有跟着过来,小辈就只来了个何金贵何金元。 何金宝还要练兵,一早就出了门,临走倒是没忘记对着陈霜降交待一句:“先担当着,总一两天就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陈霜降坐了半天,总觉得有些不放心,特地叫了刘大山过来,问了一下,知道京城的房子不好找,就说:“要是找到合适的,先不要帮着下定金,悄悄地找了大老爷让他去看过,别让那个老太太知道了。” 刘大山听着似乎有些模糊,问了一两声才弄清楚哪个是哪个,陈霜降自己也有些好笑,顿时感觉这称呼乱的很,因为分了家,所以何金宝就升做了老爷,只是何太爷却是没有改过,现在又来了一家的何老爷何夫人,自然就有些弄得混,还是要分开叫的好。 吩咐了几句就让刘大山下去了,陈霜降想着昨天匆匆地叫何如玉回房间,不让她出来,当时何如玉的脸色就不大好,也不知道那个傻丫头一个人呆在那里会胡想些,陈霜降叹了口气,让人去叫了何如玉出来一起吃早饭。 何如玉倒是很快地就过来了,有些闷闷地不大爱说话,只有对着何珗的时候才会真心地笑一笑。 陈霜降不禁叹气,这丫头今年才不过六岁,这心思也未免太重了一些,以后怕是难免会有些阴郁。 本来还想着何如玉年纪还小,想着尽量瞒着,只是看何如玉一脸的憔悴,微微带着红的眼睛,怕是哭了一整个晚上,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想了些,陈霜降觉得还是明白地告诉何如玉,让她自己慢慢地想。 于是就把事情跟何如玉说了一次,不过还是把她被扔在枯井的那一段给藏了起来,只说是因为战乱不得已才把何如玉留了下来。 “那是如玉的亲爹,要是见到如玉肯定要把如玉带走,嫂嫂舍不得如玉,所以才让如玉藏了起来。”陈霜降抱着何如玉摸着她软软的头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要是何老爷真的要把何如玉带走,于情于理她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只是真的是舍不得。 “嗯,如玉也舍不得嫂嫂,如玉不要跟爹走,如玉要跟嫂嫂跟小何珗在一起。” 看着何如玉脸上渐渐地有了些笑容,陈霜降这才放下了心,正用小调羹挑了一点点青菜叶喂给何珗让他尝尝味道的时候,忽然小草过来过,那边的何夫人在那里大发脾气,太太还是赶紧过去看看。 ... 第七十九章:婆媳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七十九章:婆媳 何如玉立刻变了脸色。直觉地就往桌子底下钻去,似乎是想把自个给好好地藏起来,陈霜降忍着笑,拉住何如玉的领子往外面揪,说:“这丫头……方嬷嬷你带着姑娘少爷去太爷那边玩吧,不要让她单独处着。” 安顿好何如玉之后,陈霜降就带了春红小草到了偏院,就看到何夫人正坐在大堂之中大发脾气,地上都已经摔了好几个盘子,柳花跪在中央,低着头请罪。 “好好的,这丫头是怎么惹太太生气了,要打要骂不就一句话,太太又何苦气坏了自个身体呢?”陈霜降过去行了一礼,之后就不紧不慢地说,虽然不喜欢何夫人,只不过该尽的礼数陈霜降还是做全了。 何夫人皱着眉头盯着她好一会,才伸手指着桌子上,冷声问:“你给我们吃的都是些,这些粗糙东西,猪都不乐意吃吧?无错不少字” 陈霜降抬眼看了看。白粥鸡蛋馒头小菜,跟她吃的并没有不同,而且在乡下时候,大部分时间何夫人也都是这么吃的,看来是因为昨天晚上被陈霜降刺了一句,今天特地来找碴了。盯着何夫人冷眼看了一会,陈霜降就回答说:“太太说笑了,因为我家老爷惯吃南方的早点,想着太太老爷也该都是爱吃这些的,这倒是媳妇疏忽了。春红叫厨房去准备些蒜饼给太太送过来。” “谁要吃那些蒜饼!”何夫人忿忿地叫了一声。 按着何夫人的意思,何金宝都已经是正三品的大官,起码总要拿些人参鸡肉粥,水晶虾肉包,火腿切片这一类才像样。只是何夫人不好意思明说,陈霜降又是打定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口咬定了这整个家里都是这么吃的,不是怠慢的意思。 何夫人没有办法,只能放了陈霜降回去,一回头就看到何老爷悠闲地喝着白粥,而她自己那一份,因为生气挥到了地上,陈霜降又是故意把下人全带走了,也没有提重新送过来,顿时让何夫人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个脚趾头的悔恨,气不打一出来。 气呼呼地往椅子上一坐,对着何老爷抱怨:“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那个老四媳妇。只不过多久没见,就嚣张成这个样子,再过几日指不定就要爬上我们头上,这日子还真快过不下去了。” “你就那么点小心眼。”何老爷放下筷子,抹了抹嘴,神色不悦地说,“还磨蹭,赶紧收拾下,要去太爷那边请安了。” 好不容易地出了偏院,离了何夫人,陈霜降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何夫人比起在乡下时候更难以应付,好几次都让陈霜降忍不住想要发火。 想着何如玉跟何珗都在何太爷那边,想着正空,就带着针线到了何太爷的院子,何太爷正带着何珗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面,何如玉在一边拣着落叶,不时地放在何珗身上比划,说让嫂嫂绣个这种花样很好看,倒是把何珗乐得咯咯直笑。 陈霜降不由地笑了一下,拿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看着他们玩闹,不时跟着说笑几句。 正乐融融的时候,忽然院子门就开了,何老爷带着何夫人并金贵金元两兄弟过了来,跟何金贵何金元两兄弟并不大熟,不好多呆,起身见了礼,陈霜降就让春红收拾了针线,抱上何珗牵着何如玉准备回避。 昨天来得晚,陈霜降又是特地让何如玉躲了起来,何夫人没认出何如玉来,还以为只是个小丫鬟,看陈霜降跟她亲密的样子又觉得不像,不由狐疑地问:“老四媳妇,这丫头是谁,你女儿,长这么大了,时候生的!” 说到后来口气愈发严厉起来,几乎都已经是质问的口气了,陈霜降又是觉得无力,心想这何夫人还真不刺她一刺就浑身不舒服。 何太爷却是淡淡地开口说:“那个是如玉。” 因为刚好出了院门,后面的话陈霜降并没有听见,只看到何夫人的脸一下就跟刷了石灰一样雪白惨白的。 也不知道何太爷究竟说了些,这一天之后的时间何夫人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个的院子里,连晚上的酒席都借口说不舒服没出来。 没有何夫人在场,就陈霜降跟何如玉两个女眷,觉得不大自在,早早地退了下去。留这一家姓何的男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慢慢地聊。 等到何金宝回来都已经是后半夜了,陈霜降等不住都睡下了,迷迷糊糊地感觉何金宝躺了下来,微微地带些酒气,伸手抱着陈霜降的腰,把头靠在她背上。 这突然的一抱,把陈霜降给吓了一跳,直觉得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何金宝却只是抱着,叹气了一声,说:“这些年来,爹他们过的也不容易。要不,不用租房子了,把隔壁那间买下来,打通也是个大院子……一家人难得团圆的,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也好。” 陈霜降真的是想叹气了,只觉得何金宝还真的是天真可爱的很,这才来的第二天,就已经闹出了这么多事,这以后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而且还有何如玉,也不知道何夫人想怎么对待她。 “这亲戚总是远了亲。近了臭,还是分开住的好,老爷要是觉得舍不得,就找一处近一些的,时常聚一聚,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这要是别人家知道,保不定还会说我不敬父母。” “老爷忘了,我们早就分了家。” 看着何金宝还是一脸不赞同的样子,陈霜降没有办法,只能把那个事情给说了出来。在很久之前,何金宝曾经不小心掉进过湖里面。发了几天的烧,为了给他冲喜陈霜降才匆匆地嫁了进来。 那一次落水,何金宝自己记不大清楚,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落水,陈霜降却是看到了他身后的树林里面有个影子掠过,第二天还在那附近找到一条被荆棘刮下来的绿色丝线。 “只是那个时候那种地方,又是偷偷摸摸地,就算你没自己不小心落水,怕也是要被她推下去水的。” “她,是女的!”何金宝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 陈霜降沉默了一会,喃喃地对着何金宝说了一句:“女人不尽都是柔弱善良的。” 突然感觉何金宝的手臂僵了僵,然后问了一句:“你……” 这是对陈霜降产生了些怀疑,怀疑陈霜降究竟有没有害过人,陈霜降苦笑了一下,喃喃地说:“老爷,我也是害过人杀过人的,不然光是凭着女人这两个字,是无法从文成走到高楼的。” 这些事情无论陈霜降怎么瞒,何金宝总该会有知道的一天,只是陈霜降在想,要是被何金宝知道的话,怕只会更被他厌弃而已。 没想到何金宝却是把陈霜降抱得更紧,喃喃地说了一句:“这些年……也辛苦你了。”陈霜降一下就停止了挣扎,愣了好一会,突然之间眼泪就淌了下来,也不知道为就是觉得格外的委屈。 听了陈霜降的话,何金宝面上虽然没说,但是心里面却是记下了,没几日就找到了好几处宅子,特地请了何老爷出门去看。 何夫人心有些小,难免嘀咕几句,这么不是赶人么之类的,在何老爷面前说了何金宝两口子不少坏话。只不过何金宝这边的院子确实小,何老爷身上虽然没官爵,但是那也是平常富贵惯了的人,在这里住了几日只觉得地方也小,伺候的人也少。吃的用的更是不称心如意,何老爷也是想着另外找个大宅子,也能住的舒服一点,所以何老爷自己也是乐意搬的,根本没理会何夫人的唠叨。 京城的房子比乡下要贵上许多,单陈霜降那一个小铺子就花了八十五个金馃子,那已经是笔巨大的支出了。何老爷又是想着长住京城的,自然是想着买上一个宅子,只不过何老爷看中的太贵,便宜的又是偏远的很,何老爷又看不上眼。 这样转悠了好几天,还是没寻到合适的宅子,何金宝家的吃食又都是清淡简单为主,何老爷吃不惯,又不好跟何夫人一样没脸地闹,早就呆不住,只能退而求其次,租赁了一个宅子,置办了些家具,匆匆地就搬了进去。 何老爷还想着把何如玉一并带走的,何太爷却说:“就让如玉留着陪我这老头子多过些日子。”何老爷自然是没二话。 陈霜降还是不大放心,一直到把何家搬家的马车送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准备吃饭,被分配过去收拾偏院的柳花却是匆匆地过来,悄悄地跟陈霜降说:“太太,那院子里还留了不少东西,该怎么办?” 一开始陈霜降还以为是何夫人在收拾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东西,看柳花为难的样子,就过去看了看。 结果衣服,被褥,何夫人常用的东西居然都留了一套下来,仿佛是赤luo裸地向着陈霜降昭示,她随时都会回来一般。 “这个……还真像是乡下野狗圈地,走到哪落到哪。” 分明是已经分了家,何夫人却是摆出了一副想着登堂入室的样子,陈霜降不由地有几分恼怒,咕哝着咒骂了一声,才觉得好过一些。随手翻了翻,发现都是些半新不旧不甚值钱的,陈霜降就吩咐了人全装了一个箱子,特地的给何夫人送了去,还顺带了一句话:“太太落了东西在我家客房里面。” 也不知道何夫人究竟是怎么回的,陈霜降也懒得听,也没告诉何金宝,直接就把这事给这么揭过去了。 只是在陈霜降这里碰了几次钉子之后,何夫人估计是觉得受了气,也跟陈霜降较上劲了,有事没事总要寻点事出来闹上一闹。何老爷却还算看得明白,暗地里训了她一顿,何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出息的何金宝,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这下面也还有金富几兄弟的,总要靠着何金宝一起发达的。 这样被说上好几次,何夫人多少也有听进去了一些,想着金贵金元也老大不小,早就该婚娶,只不过因为这动乱的几年,早不成低不就的,居然一下就拖到了现在。 “金贵都二十好几了,他的婚事再也拖不了了。”何夫人想着也有些急,不由地抱怨,“这老四两口也真是的,都当上这么大官了,肯定认识不少官家姑娘,也不知道给帮下忙的?” 埋怨归埋怨,何夫人也是知道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没有陈霜降帮忙,她是认识不了好人家姑娘的,于是就下了决心,就当是为了金贵,她也要好好待陈霜降。 何夫人这么一想,更是勤快地往何金宝这边跑,惹得陈霜降狐疑不定,还寻思着这何夫人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怎么突然之间见面都带上了几分笑意,看着挺让人觉得渗。 虽然陈霜降不耐烦何夫人这么三天两头的过来,只是她又不好说,心里不待见偏偏还要摆出一副笑脸来,弄的陈霜降自己也是很不愉快。 这天月末,明天又是例行进宫请安的日子,何夫人却说要来住上一晚,陈霜降就有些为难,进宫可是一早就要出门的,怕是对着何夫人照顾不周。 何夫人难得大气地说上一句:“这有多大关系,我跟你一块去就是了。” 陈霜降顿时无语。 跟驾崩的就乾宁帝司马宏文不同,司马子夏在官爵的分封上,几乎可以说是异常的小气,除开真正有功的那几个,其他人基本都是口头嘉奖,至于将臣的家眷们,给的封号更是少。在何家里面,也就陈霜降一人按例得了一个郡夫人的诰命,连何太爷都还只是个平民。 何夫人还想着按着戏文里面唱的,凭着她嫡母的身份,总还是有个太夫人可以封赏的,只是刚好碰上新朝,又是分了家的,何夫人期盼依旧的诰命迟迟地没有下来,她就起了点心思,打算跟着陈霜降一同进宫,多认识些贵人。 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总算是让何夫人明白了没有旨意,是不随便进宫的,严重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情。 “你进宫不是还带了个丫鬟的?” 难不成何夫人还想着装成丫鬟跟着进去不成?陈霜降盯着何夫人瞧了半天,只觉得越发难以跟她说话了,只能说:“丫鬟都是等在外面,见不着皇后娘娘的。” 何夫人却是不听,总以为陈霜降不愿意带她去是在哄她,气得连婆婆的架子都摆了出来。 说不听,又骂不得,陈霜降只能是应了,带着何夫人一起去,不过佟皇后要不要见她,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这天晚上,何夫人自然是留宿在了何金宝家里,陈霜降这边才刚梳妆穿衣,何夫人就已经准备妥当过来催促了。看着陈霜降正在往发髻上戴一支小珍珠钗,何夫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果然一副贫穷寒酸相,这么个样子的,也不怕出门丢人。” 就着镜子看了一下,青色百褶裙,银红小夹袍,软银圆耳坠,珍珠小凤钗,看着虽然素净了一些,但是也并没有大不妥。倒是看着何夫人,真是下了大功夫打扮的,一身镶金的富贵牡丹袍,高耸的盘旋飞仙髻,最显眼的就是头上两支足金红宝石簪子,沉甸甸的仿佛要把她的发髻给压弯一般。 何夫人这一身打扮倒是富贵堂皇,只不过她那两支红宝石簪子,平常的话倒还好,真要进宫的话,那就不是她一个平头百姓有资格带的了。 陈霜降本想说何夫人这一身打扮是逾了制的,不过看着何夫人一脸得意的样子,想着她又是进了不了宫的,也就没有说出口,随着何夫人对着自己评头论足上下挑剔的。 果然到了东常门的时候,守卫在检查的时候,看着何夫人面生,打扮又不像是丫鬟婆子的,就问了下,直接拦了下来。 何夫人还不服气地指着方嬷嬷说:“婆子都能进,凭就拦着我!” “皇宫里面是不好喧哗的。”陈霜降悄悄地拉住了何夫人,再三地一定跟佟皇后提及,何夫人这才松了手。 怕何夫人在这里闹出事,春红又是年轻丫鬟脸皮薄压不住,陈霜降就把方嬷嬷留下,特地吩咐了好好看着,别让何夫人乱跑,这才忐忑不安地带着春红进了宫。 每个月都要进宫一次,也没有多大的事情,不过是一群女人凑到一起,家长里短地聊上一阵,只是因为毕竟是在皇宫里面,大家都是多存了一份小心翼翼,这谈话实在是有些沉闷无聊。 陈霜降又是挂心着在外面等待的何夫人,更是觉得时间难捱的,想必这一份焦急的心情多少也有些露到了脸上,引得佟皇后向她看了好几次。添茶的时候,一个小宫女低声对着佟皇后说了几句,佟皇后露出了一丝奇怪地笑容,意味深长的对着陈霜降的方向看了看,淡淡地说:“总有些不自量力的人……” ... 第八十章:错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章:错手 难道是何夫人闹出了事?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陈霜降只觉得浑身发凉,如坐针毡,觉察到旁边的人都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了,陈霜降赶紧收敛了心神,勉强地笑了笑。 好不容易等到觐见结束,退出了中宫,无心理会旁人,陈霜降几乎是快步小跑地跑出宫,亲眼瞅到何夫人气呼呼地坐在一边,陈霜降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没多话,赶紧拉她上了车,摇摇晃晃地开出了皇宫,这才开口问何夫人发生了事。 何夫人还在为着陈霜降没有带她进宫生气,口气颇为不善地回答,事都没有。陈霜降没办法只能叫了方嬷嬷来问,方嬷嬷倒是把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何夫人在外面等着不耐烦的时候,起来的又早多喝了些水,就有些憋不住。只是何夫人可是等在东常门外面的,这里算不得内宫,附近来往都是些侍卫。总不好让何夫人跟那些大男人挤一块用的。 方嬷嬷是宫里面出来的老面孔,总有些小人脉的,就使了些银钱让何夫人进了东常门,带她去平常小宫女小太监用的茅厕。等进了门,何夫人却是不肯出来了,硬是要在里面逛一会,方嬷嬷拗不过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带她往偏僻角落逛了一会。 只是这一逛总难免会碰上些人,宫里面人多嘴杂的,何夫人穿得又太招摇了一些,就被人告到了佟皇后那边,才有那么警告的一句。 陈霜降听到不由有些埋怨,何夫人这好好地干嘛非要到处乱跑的,都让佟皇后知道了,何夫人更是气鼓鼓,质问陈霜降明明说好要带她进宫的,最后却把她丢在门口吹冷风,这都是事。 两个人心里都是有些怨气,一言说不合,几乎没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地各自回家。 且不说何夫人一定想着进宫,陈霜降决定老老实实地再也不招惹她,这没几天功夫的,何夫人擅闯宫闱,还被佟皇后训斥的事情就穿遍了整个朝野,虽然并没有指名道姓的,只不过朝廷上哪里还有那么多秘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何金宝就被当成笑柄狠狠地流行了好一阵子。 在外面受了气,何金宝就忍不住回家抱怨。 陈霜降却是更觉得委屈,佟皇后警告她,何夫人埋怨她,连何金宝都要把气撒在她头上,陈霜降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只掉进了风箱里面的老鼠,到处都觉得憋气。 “那老爷究竟要我怎么样,那个是你母亲,她说要去,我还能关住了她不成?” “我娘我娘的,难道还不是你婆婆,她乡下刚来的糊涂不清楚,你就不能劝着一点,还认字管帐呢,这基本道理你都不懂,怎么做人媳妇的!” 陈霜降不由也怒了,只觉得一双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刺痛刺痛的,恨恨地说:“我做人媳妇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时候,怎么不见那个做婆婆的慈祥慈爱。甚至只是一句好话软话呢?” 何夫人不喜欢何金宝,更不待见陈霜降,难免地就有些薄待的地方,知道归知道,只是那个毕竟是长辈,听见人说她不好,何金宝总觉得刺耳。也是动了些怒气,再加上陈霜降那一双眼倔犟犀利,就像是战场上遭遇的那些生死敌手逼近一般,一恍惚,何金宝下意识地就举手推了一掌。 陈霜降没有防备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掌,刚好撞到柜子上,痛的她几乎没失声尖叫出来,只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就瘫倒在地。 何金宝那一身蛮力又都是战场上历练出来,下手没个轻重,陈霜降这一次可算是遭了大罪,刚好撞到腰上,错了筋伤了骨,躺在床上居然起不了身。 一听到这个消息,很久没出院子的何太爷就拄着拐杖出门,很结实地把何金宝揍了一顿,气得直骂:“不肖子,不肖子,你要把我老头气死!” 何金宝也知道这次是他莽撞做错了事,一声不吭地跪在院子里任凭何太爷抽打。 倒是在屋子里面的陈霜降听见了,就叫了何如玉出来替他求情,“这事孙媳妇也有错,老爷只是一时不小心错手。太爷就饶了他,别跟小辈生气的。” 好容易把何太爷给哄了回去,何金宝觉得内疚,想进屋去瞧瞧陈霜降,何如玉却是早一步拦住了路,冷着小脸,很严肃地说:“哥哥打嫂嫂,哥哥是坏人,从今天开始如玉决定讨厌哥哥!” “如玉到这边来。”陈霜降痛的起不了身,但还是把何如玉叫了进去,忍着痛伸手抱了抱哭成一团的何如玉,和声说,“如玉弄错了呢,哥哥没有打嫂嫂,嫂嫂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不是哥哥的错,所以如玉不能对哥哥的。” “是如玉弄错了?” 陈霜降只是替何如玉擦了擦脸,说:“如玉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哭鼻子多难看啊,嫂嫂现在生病了,如玉可要帮着嫂嫂照顾何珗的。” “嗯,如玉现在就去叫人做饭。”何如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刚想跑出门。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一般,特地跑回来,对着何金宝说,“冤枉了哥哥是如玉不好,如玉做好吃的给哥哥吃,不准再生如玉的气,哥哥真的没有欺负嫂嫂吧?无错不少字” 等何如玉跑了出去,陈霜降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对着何金宝说:“等下叫春红收拾一下,老爷就搬去书房睡吧。” “我……”何金宝似乎是觉得有些愧疚,伸手向着陈霜降走了一步。 陈霜降却是有些被伤得狠了。还有些后怕,不由往床里面微微地缩了缩,冷冷地说:“还有气的话,麻烦还是留着下次算计吧,我现在这样可禁不起老爷来第二掌的。” 对着外面说是陈霜降不小心滑了一跤扭了腰,把事情给瞒了下来,只不过这事毕竟是让陈霜降伤了心,就连何太爷来说了好几次,都没有能让陈霜降回心转意,何金宝还是很委屈地缩在书房里面。 面上面,陈霜降一直没显出来,安静地躺着,只是在看着何珗跟何如玉玩闹的时候,笑得很有几分冷清,想必心里还是有几分放不下。 方嬷嬷却是叹气,悄悄地劝她,说:“太太这是逞强了,再怎么那个都是爹娘,旁人总不好多说的。” 这个道理陈霜降多少也懂,只是既然嫁进了何家,真心为着何金宝打算,却还是被当成外人,陈霜降确实是不大好受,“而且,要是由着何夫人那么胡来,出了乱子是要连累我们的。” “那也不该是你来说。”方嬷嬷叹了口气,佟皇后既然把她给了陈霜降,那她以后的荣辱就跟陈霜降密切关联了,再加上相处的时间久了,多少也处出了感情,看着陈霜降迷茫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提点了几句。 “就算是媳妇,那毕竟也是外人,说的多了总是会让人觉得厌烦。这些事情,太太本来不该开口,全交给老爷自个应付就是。” 陈霜降想了一会,抚着何珗柔软的头发。寻思了一会,带着苦笑低低地说:“现在这样子,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 伤筋动骨要起码要一百天,大夫也是再三地叮嘱了要好好就休养,何如玉就整日地守在一边看着,陈霜降就连想翻个身都会何如玉念叨上半天。 京城的夏天酷热的很,陈霜降又是怕热的很,在床上躺了一阵,就觉得后背搔痒,翻身看的时候,一片的红肿,痱子长了一重又一重,难受得不得了。 而小何珗居然也是跟陈霜降一样的燥热体质,第一次遇上京城炎热的天气,就跟陈霜降一样长了满身的痱子,两母子试验了很多的方法都不大管用,只能难受地一个在床上哼哼,一个小床上直哭。 陈霜降卧病在床,自然就有交好的命妇来探望,何夫人一听说就赶紧跑过来,说怕陈霜降卧病招待不周,她过来帮忙。 陈霜降皱了皱眉头,想起方嬷嬷的教导,就找了一个丫鬟卡悄悄地告诉何金宝,自己还是微笑着也不理会何夫人,随她在一边去。 就身份来说,何夫人算是何金宝的嫡母,让她来待客也不算是太失礼的事情,只不过何夫人本身就是个听不得劝的人,在乡下又是独行独断惯了的人,整日都是打扮得富贵堂皇的,说话也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自然就引来命妇们的不满。 交情好的那几个难免会在陈霜降面前抱怨,陈霜降只说多包涵,一句旁的话也没有,倒是给了人一种隐忍委屈的感觉。 等何金宝知道的时候,关于何家婆婆嚣张狂妄的传闻已经在外面飞扬了一整圈,何金宝有心生气,又想到之前就因为这个事情他跟陈霜降还吵过一次,何金宝又没有听,反而失手推了陈霜降一把。 何金宝也没好意思再去跟陈霜降商量,就自己找了何夫人来说,还没有说上几句,何夫人就恼了,说:“是你那个媳妇又生事了吧,她就是见不得我比她好,小门小户的就是没见识,还是及早休了干净!” 何夫人的一张嘴巴厉害的很,虽然来来去去就那么一点事情,但是两片嘴皮子翻来覆去地一刻也没有停过,除开最开始那几句话,何金宝根本就没找到开口机会。好不容易才把何夫人给送走了,何金宝只觉得被吵得头痛欲裂,终于觉得一直跟何夫人打交道的陈霜降难处了,真是说又不听,骂又不能,打是更是要不得了,实在是有些无法可想了。 惹不起,躲也躲不了,何金宝只能去向着何老爷求救了,委婉地表示何夫人这样会对他的名声前途产生极大的影响。 何老爷倒是干脆,知道说是说不通的,直接就拿了根笤帚逮住何夫人狠揍了一顿。 听说这一顿揍让何夫人好几天都下不了床,让陈霜降清净好几天的同时,何金宝也因为这个事情再次被同僚明里暗里嘲笑了好几天,何金宝也唉声叹气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拿着何夫人怎么办了。 等陈霜降知道后,她倒是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心想总该让你也尝一尝这个滋味的。 没有了何夫人不时地来这边坐坐,陈霜降顿时觉得心情都好了一些,跟她交好的李将军夫人卢氏找了一个治痱子的土方给陈霜降,陈霜降总算是能安稳的躺着了。 这天正热,也不怕着凉,陈霜降只给何珗穿了一身单衣,轻便的很,何如玉又不时地把他翻过来翻过去,乐得他挥舞着小拳头咯咯咯的直笑。 陈霜降腰痛也做不了活,只能随手拿本话本看,就当解闷,何如玉也会凑过来看上几眼,空闲的时候陈霜降也会教何如玉认上几个字。 看着何如玉拿着纸笔端端正正写名字的样子,陈霜降倒是在想着既然何如玉喜欢读书的话,那就该给她找个先生的,总不能再像陈霜降小时候那样躲在私塾门口偷听的。 存了这样的心思,陈霜降特地找人问了一下,没想到京城居然还有专门各家姑娘的女先生,只是请这样的女先生费用也是相当的高,竟不比那些私塾便宜多少。 顺心坊的生意并不算太好,几个月下来,也只是刚开始有些盈利而已,陈霜降手头并没有太多的现钱。而何金宝这一个堂堂的就开国文成侯,一个月的俸禄拿过来也只不过是险险地能维持一家的生活而已,碰上些意外的事情,就只能指望着皇帝赏赐下来些东西来救场。 一直觉得当官的富贵,结果等何金宝当了官之后,陈霜降才知道,就算是侯爷家里也是没有余钱,其实穷的很。 想着这些,又翻着账本,陈霜降只恨不得立刻就能好起来,去店里面看个清楚。 正愁着,帘子掀了掀,好几天没露面的何金宝忽然就进了来,看到陈霜降愣了愣,似乎有些迟疑,停了一下,才进了来,咧着牙尴尬地对着陈霜降笑了笑,说:“好些了吧?无错不少字” “哼。”何如玉还没有消气,一看到何金宝进来就偏过了小脑袋,一脸的不屑,就连陈霜降让她先出去,何如玉都扭过头,就是坐着不肯走。 这种被厌弃的感觉,弄的何金宝有些不知所措,难得孩子气地拿着左脚蹭了蹭右脚背,微微地带着脸红,总有些后悔的感觉。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有事?”从面上陈霜降倒是看不出来,仿佛跟平常没有任何的不同,还是那样平淡地抬头问。 何金宝局促了一阵,看着陈霜降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欣慰还是觉得失望,怔了一会也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坐下来跟陈霜降说起了事。 原来何夫人被何老爷教训之后,觉得不服气,就跟何老爷哭诉,说她做了这么许多事,还不是为了那两个儿子。何老爷一听,觉得也对,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能拖下去,就亲自出马找何金宝说了一下,要他帮忙留心京城里面适婚的女子。 对于这些姑娘丫头的事情,何金宝还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来找陈霜降商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霜降看上去太平静了,反而让何金宝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顺手抱过正在翻来翻去到处乱滚的何珗,一边揉着他嫩嫩的小手,一边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何珗刚学会翻身,正是好动的时候,何金宝抱得姿势又不大对,何珗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出来,两只乌溜溜地眼睛依次往陈霜降何如玉身上落,见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小嘴一扁,立刻就哭了出来。 何金宝抱得少,一见小孩哭,就没有了办法,手忙脚乱地哄了一下,反而是让何珗哭得更大声了。陈霜降起不了身,何如玉就跟个小大人一样,把何珗接了过去了,一本正经地对着何金宝教训:“哥哥真是的,非要把何珗弄哭,真讨厌。” 何金宝也没有恼,看着何如玉熟练地抱着何珗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不一会,就把何珗给哄好了,咯咯地笑了。 “如玉还真会带孩子……”明明是自家的亲生小子居然不跟自己亲近,何金宝很有些悻悻地缩回了手,小声地抱怨。 何如玉却是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因为哥哥几乎都不跟何珗玩,何珗才不跟你亲近的。” “如玉……” 战乱后期的时候,何如玉就已经开始记事了,有些场景就算是大人见了也会害怕,在那种时候就算是再小心也会难免会被何如玉看到一些,陈霜降担心会把何如玉吓到,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宠着,倒是没想到反而养出了这么一副胆大泼辣的样子,真不知道是随着谁的。 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算好还是算坏,不过何如玉一直乖巧听话,偶然有带刺的样子也是为了维护陈霜降,陈霜降也不好说,只能慢慢地劝。 ... 第八十一章:心思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一章:心思 感觉到何如玉似乎不高兴的样子。何如玉嘟了嘟嘴抱着何珗一转身不理人了。 仔细地问了何金宝,陈霜降才明白,原来何夫人是想着给她的两个儿子找媳妇,难怪一直拾掇着陈霜降给她介绍命妇。 “总要等我好了以后……”陈霜降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到现在为止她还痛的不能起床,看看何金宝的样子,陈霜降就说,“也不知道太太喜欢性子的,要不先找媒婆来问问,我们也不过来没多久,京城的事情也不熟。” “也不是就决定,只是看一下,心里面也好有个底。” 这说的也在理,何金宝就同意了,陈霜降吩咐人去找媒婆,不过也不是立刻就能办好的事情,这也只能等着了。 不过依照着何金宝的急性子,似乎还不大满意的样子,陈霜降就说:“万寿跟千秋节都凑带了九月份,这个月倒是没由头,不然请客聚一聚也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何金宝也没有办法,只能点头同意了,看着陈霜降靠坐在床上似乎很吃力却还是全心为他打算的样子,何金宝不禁有些汗颜,真心觉得自己不该失手推陈霜降那么一下。 伸手搔着头犹豫了半天,趁着没人注意,何金宝飞快地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那个……好些了吧?无错不少字” 陈霜降只抬头望了何金宝一眼,一声都没吭。 从十岁开始算,到现在已经是陈霜降嫁到何家的第八个年头,不过真正相处的日子算起来也不大多,又是一向不大在意,所以何金宝还真的不大了解陈霜降,他只认为陈霜降这是腼腆不好意思接口,盯着陈霜降憨憨地笑了笑,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 不过陈霜降明显是没有消气的迹象,除开必要的事情,旁的话一句都不肯跟何金宝说,甚至何金宝特地没话找话说上几句,陈霜降居然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只当没看到何金宝这个人一般。 这都女人,从来没见过这么顽固的!恨的何金宝躲在书房里猛捶床板,只觉得对上陈霜降,比带兵在战场上打上一架都要累得多。 虽然还不大乐意跟何金宝说话,但是陈霜降也不是那种胡乱赌气的人,就算是一直躺在床上,她也是在忙,让人去找了比较信用的媒婆。打听了各家姑娘的一些情况,整理出比较合适的,让何夫人慢慢选去。 对于这个事情何夫人果然上心,没多久就兴冲冲地跑过来,跟陈霜降说:“我瞅着,那程家的丫头就挺好,听说长的也很俊。” “户部的那个程大人?”看着何夫人点头,陈霜降小心翼翼地说,“老爷跟程大人没交情,怕是有些……高攀了。” 何夫人眼一横,嘀嘀咕咕地说:“别以为不懂来糊弄我,我可是打听过了,老四侯是三品,那个程大人也是三品,不刚好门当户对,我们金贵有是正经的读书人,斯文又好看,我还说是人家丫头高攀了我们家呢。” 户部尚书程实,陈霜降在问媒婆的时候也有听说过,在京城程家可是赫赫有名的,三代为官。父子双探花,就算是历经几次朝廷大清洗,户部尚书依然屹立至今,这家族的势力庞大就可想而知了。 而就算以军功出身的何金宝,对于京城里那些世家来说,也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根基浅薄的很,根本就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甚至是嘉宁帝偶然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陈霜降吃惊了一阵,仔细回想一下,确定在选人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程家姑娘,也不知道何夫人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居然肖想上了。 何夫人还在兴冲冲地计算着,怎么才能见上程姑娘一面,不能单让传言给蒙了去。 “太太,那家的话,还是不要去提的好……” 还没有等陈霜降说话,何夫人就生气了,气呼呼地站起身说:“你这安的心,不就当上了官太太就瞧不起人了,当初你还是我家的丫鬟呢,不过是贱户里爬出来的卑贱丫头!” 何夫人还待要骂些,陈霜降却是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整个人都绷紧了的弓弦一样呈现出一种很古怪的姿态,一张嘴张了又合发出微微的呼呼声,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般,随时会扑上来一般。 “你干……”何夫人被吓了一跳。只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悍的样子,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心虚,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是说的重了一些,正想着说些场面话来挽回。 使劲地在床沿上拽了拽,用力到牵动伤势浑身都开始泛痛,陈霜降才猛吸了一口气,觉得应该有足够的冷静了,才说:“何夫人请回,不送了。” “何夫人,怎么阴阳怪气的,这么个架子摆给谁看。” 何夫人还觉得不满意,嘀嘀咕咕地唠叨两句,陈霜降盯着她,冷冷地张口说了一句:“滚!” 何夫人张扬跋扈惯了,顿时勃然大怒,指着陈霜降就是一顿的破口大骂,陈霜降也不理她,只连声叫方嬷嬷,让她送客。何夫人被气得到火冒三丈,眼一红,上来就是对着陈霜降扇了一巴掌,这动作太快。丫鬟们来不及拦,陈霜降又是受伤不好动,居然就被那么扇了个结实。 “叭!”很响亮的一声,陈霜降的脸上就红肿了一片。 “太太!”方嬷嬷大吃一惊,赶紧想着上去查看,陈霜降却是挥开了她的手,说:“没听见我的吩咐么,送客,我家里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方嬷嬷也不敢劝,赶紧叫了几个丫鬟,连拖带拉地把何夫人给送出了门。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了人,陈霜降也没让人请大夫,忍着痛慢慢下了床,去向何太爷赔罪。 陈霜降也没说只说以后她不想再接待何夫人。 具体的事情自然有人告诉何太爷,陈霜降跟何夫人之间的不和也不只有一两天的事了,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一向隐忍的陈霜降却是这么突然地爆发,倒真是让何太爷感到意外。 看陈霜降坚决的态度,何太爷也知道是劝不了,一边是媳妇一边是孙媳妇,还真不好说谁对谁错,只不过毕竟是一同患难过的,何太爷还是偏心着陈霜降,也就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 何太爷这关倒是好过,等何金宝回来听说这个事情自然又是大发雷霆,好一通的闹腾。 只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陈霜降表示要跟何夫人断了关系,只要她还在这家里以后绝对不会再接待何夫人,旁的话一句都不肯说。 何金宝念念叨叨了好久都没见到陈霜降回答,只觉得自己一股怒气似乎是撞进了一团棉花一样,没一处能着力的,越是说反而越是觉得怒气中烧,顿时气得口不择言,连声地骂:“你魔魇着了,怎么好对母亲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叫断了关系,再也不招待,再忤逆也没有这么的说法。叫你还在这家里,难道还要摆有你没我的架子,到底说句话,你还真打算霸占了这个家不成,以为自己是谁!” 说的急了,何金宝又不是脾气绵软的人,只恨不得跟军队训练一样,操起鞭子把陈霜降狠狠地抽上一顿才觉得消气,只是这手刚抬起来。就看到陈霜降脸上那一个还很明显的巴掌印,还有到现在都还没有好的腰伤,何金宝的巴掌就怎么都打不下去。 陈霜降可不知道何金宝心里的这么多弯弯道道,看着何金宝一副又想动手的模样,陈霜降却是毫不示弱地将脸一抬,说:“和离吧,何珗我会养好的。” “!” “当初我们成亲也是因为迫不得已,走到今天也是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与其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还不如和离的好。何珗我会带走好好养的,没了我们母子,不是刚好可以去找你心心念念的表妹。” “你要跟我和离,还要带我儿子?”何金宝似乎是被吓傻了,只会瞪大着眼睛呆呆地重复问。“还有表妹?” 陈霜降跟个闷葫芦一样,除开这么几句话,其他的根本就一句都懒得跟何金宝说,气得何金宝拿拳头对着墙壁狠狠砸了几下,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几乎是把整个府里的下人都抓过来拷问了一次,何金宝才知道,原来陈霜降所说的表妹指的是李兰佩,不禁有些茫然。 对于女色上面,何金宝一向不大上心,又是长年在军营里面,在他心目里特别一点的女人也就只有李兰佩跟陈霜降两个,一个是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一直以为自己想娶的人是李兰佩,对于陈霜降就只有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只不过在京城偶然遇上许久不见的李兰佩,何金宝也没有高兴太多,只是在聊了一会,居然也没有想到以后再见面的。 反而是当陈霜降决绝地说和离的时候,何金宝突然就觉得胸口被揪住一般,闷闷地一股子气,却偏偏不知道该往地方发泄去。 郁郁地想了半天,何金宝实在是觉得气闷不过,就想找何太爷商量去。 还没等他进门,就听到何如玉正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对着何太爷告状,哥哥欺负嫂嫂,嫂嫂生气要跟哥哥和离,嫂嫂只说带何珗,和离是,是不是不打算要如玉了。 何太爷气得直拿拐杖使劲地跺着地面,中气十足地大吼:“这臭小子,只要我老头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准,那么好的媳妇,他究竟有不满意!” 小时候何太爷一生气,可是会直接把何金宝扒了裤子狠揍的,到现在何金宝都还觉得有些杵,哪里还敢进去触何太爷的怒火,赶紧缩了手,蹑手蹑脚地走人了。 突然之间何金宝就觉得日子格外的难过起来,卫队里面的事情特别的多,一忙起来就累到半死,就算回了家,也没有了以前清闲的样子,陈霜降不说话,何如玉一直板着脸,就连何太爷也是气呼呼地挥动着拐杖,看着比在外面都要累上三分。 这样气闷的何金宝,很容易地就被以前一同参军的何全味拉去家里喝酒了。 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何全味的人缘却是相当的好,时常会聚集一班人在他家里会一会喝点小酒,难免也会有那些助酒兴的那些东西,何金宝一向不耐烦这些,所以去的也少。 不过因为是同乡,又是从小一起的玩伴,何全味的朋友何金宝大多也认识,不过这天倒是看到了一张难得的生面孔,只二十来岁的样子,书生袍,白净脸,在一群的兵痞子中间显得格外的文雅,但是喝起酒来,又是格外的豪爽,看着倒也不大突兀。 “这兄弟好像没见过?”何金宝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句。 边上就有人答了,“那个啊,是工部郎中苏幕,别看这小子是个书生的,喝起酒来,两个将军也比不上他一个。” “何四啊,这小白脸好像还是你老乡,也是文成县的,你不认识?” “文成县这么大,哪能个个都认识的。”何金宝笑了笑,看着苏幕跟人拼酒憨态可掬的样子,也觉得有几分敬佩,就上去搭话聊了一会。 这两个都不是寡言的人,再加上几杯黄汤下肚,不一会聊到一块去,就差称兄道弟了。 听说何金宝就是何家村人,苏幕似乎是颇有些话,捏着一只酒杯在手指上转悠了半天,才慢慢地问:“那何将军知道隔壁村的陈家么,他们有个……儿子叫陈书楠,是我的同窗好友。” “那可真是巧了,陈书楠刚好是我家大舅子。” “……那你夫人?” “陈霜降,在家排行老四。”虽然有女子名字不外传的习俗,何金宝本身就没讲究那么多,想着苏幕又都是旧相识,没大相干,就很干脆的说了出来。 “那可真是巧了。” 也不知道苏幕是不是喝醉了,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从何金宝的这一边看来,总觉得像是要哭出声一样。 因为第二天正好是休沐的日子,何金宝心里又犯愁,也是敞开了怀来喝的,等他醉醺醺地回到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 刚吵过架陈霜降自然是不会给何金宝留门,不过她倒是跟个大度的主妇一样留了王姨娘在书房里面伺候着。 王姨娘在何家的日子其实也不大如意,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过何金宝了,陈霜降突然就叫她去书房伺候着,王姨娘欣喜的很,赶紧精心梳妆了过来,好不容易等何金宝回来了,王姨娘赶紧过来小意奉承着。 何金宝似乎是醉得有些糊涂了,喝了几口水就晕乎乎地往床上躺,刚合眼想着睡,忽然就觉得边上躺进来了一个滑腻腻的身体,一双胳膊水蛇一样缠了上了。 “别闹,闷死了。”何金宝还以为是陈霜降,嘟哝了一句,翻了身,却没想到人已经到了床沿差点没悬空掉了下去。 这么吓了一跳,坐起来扶了扶脑袋,何金宝的酒终于清醒了一点,也发现了王姨娘居然光着身子躺在他身边,媚眼如丝,极尽勾人之状。何金宝却是有了几分恼怒,总觉得仿佛是被人算计了一般,冷着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老爷……”王姨娘赶紧抬起了身体,似乎是很不经意地,被子滑了滑,露出了半边雪白的胸脯。 何金宝反而是更怒了,眼一横,就骂:“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看王姨娘一副呆滞不肯相信的样子,何金宝也没有心思跟她废话,直接披了衣服管自个走人。 憋着一股子气回到房,这天值夜的是柳花,听见声响就出来看了看,刚想喊,却是被何金宝瞪了一眼,骂:“滚下去,不准出声!” 柳花只能悻悻地退了下去。 陈霜降不怎么喜欢人跟在边上,只是因为受伤不方便活动才留了个人在一边,正睡得迷糊,忽然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愣了一下才想到是柳花,还以为是来叫起的,就问了一声:“几点钟了?” “你这丫头怎么就能这么狠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劲上来,何金宝只觉得胆子比平常要大了许多,看着陈霜降揉着眼睛迷蒙的样子,想也没想地就一把抱住了,抱怨似的低喃了一句。 陈霜降吃了一大惊,还以为是来了贼,刚想喊,却是听到何金宝的声音,推了两把也没有推动,又是闻到一阵扑鼻的酒味,这才知道原来是喝醉了。 “老爷喝醉了,我去叫人拿点醒酒石来。” “我才没有醉。”推了半天,何金宝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抱得更紧。 ... 第八十二章:坦言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二章:坦言 陈霜降都觉得痛了。闷闷地哼了一声,何金宝这才松了松,让陈霜降能躺的稍微舒服一些,很小孩子气地抱怨着,“怎么就跟锯嘴葫芦一样,都不肯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猜得到你究竟在想些,我们打小就是一块长大的,一起经历了多少事情,还有是不能说的?” “……” “我不是读书的料,也只会打仗,那些弯弯道道的道理也不会说,更不会猜,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觉得苦,只是你不说,我是不会知道的。” “突然就说和离的,你不知道我心里也觉得苦,简直就跟裂开一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情景,总想着能好好地过些日子了。你却是和离和离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就算是怨我推了你,你推回去打回去就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舍不得。” 还是头一次听何金宝说上这么许多的话,陈霜降不由地有些傻了,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一阵翻涌,也不知道究竟是味道了。 何金宝似乎是也不知道该说好,只叹了一口气往陈霜降这边凑了凑,呼出的热气吹动着陈霜降的发丝,感觉痒痒的。 不安地动了一下,偶然抬头,才发现何金宝闭着眼,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在说了那么许多话之后,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陈霜降不觉有些气愤,恨恨地伸手揪住了何金宝的脸颊,看何金宝仍是不知不觉酣睡的模样,不由地慢慢地松了手,低声地笑了一下。 醉的太厉害,何金宝倒是把他自个说的话给忘了大半,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陈霜降正坐在窗前低头做着针线,安静地仿佛一幅画一般。 “醒了?”被何金宝盯得有些久,陈霜降终于觉察到了。放下针线,对着何金宝笑了一下,问,“厨房里做了醒酒汤,要给你端一碗么?” 何金宝坐起来晃了晃脑袋,睡了大半天,他的酒也醒得差不多,醒酒汤的味道又不大好喝,何金宝自然不大想喝,赶紧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的事情,何金宝只隐约记得一部分,看着陈霜降总觉得带了几分心虚,躲躲闪闪地盯着陈霜降看了半天,却是被陈霜降一眼扫过来,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直泛红,赶紧随便找了个话来问:“这是在做?” 见何金宝好奇,陈霜降就把绣品摊开了给他看,是一面红色绡制小屏风,用搀杂着红丝金线绣的凤凰展翅,基本形状已经出来了,陈霜降正在串着黑珠子当作眼珠子用。 “我们家里不是不能用金丝的么。这用来做用?”何金宝觉得奇怪,抓着脑袋,往陈霜降那边走了几步,看陈霜降似乎也没生气的样子,“病还没有好,就不要做这些事情,多费神。” “不是家里用的,打算给皇后千秋用,还可以看么?” 一说起来,何金宝倒是想起来了,九月份是个大月份,十九日是佟皇后的千秋,二十八又是万寿,朝廷刚定,嘉宁帝生性节省,也不打算大宴,但是该有礼节却是不能少,百官还是要准备相应的贺礼。 送礼这档子事,本来就是最细琐麻烦,送贵了自己承受不起,送贱了收的人不高兴,送得不妥当了,没准心里还会扎根刺,送来送去的反而送成了仇。 这可是大事情,正正经经地商量了一阵,何金宝就说:“今年才是第一次,皇上又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我们还是不要太出头,平常些就好。我看你这个就是不错。给皇上的礼物,等下我去东街那里找一找。” 陈霜降点头。 等吃过饭,何金宝就穿上衣服准备出门,陈霜降拿了荷包给他装了钱,一边说:“也带如玉一起去吧,都没怎么带她出去逛过的,总闷在家里也不大好。” “嗯。”何金宝应了一声,看着陈霜降伸手把荷包递过来,憨憨地笑了一声,说,“这个样子,好像真的夫妻一样……” 陈霜降有些无语,他们本来就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写过婚书的真正夫妻,怎么能叫好像的。“说胡话呢?” 被陈霜降恼怒地拧了一把,何金宝非但不恼,反而是嘿嘿地笑了起来,陈霜降虽然很尽职,但是一直觉得太冷清了一些,似乎是没东西,无论是何家还是何金宝都没有能放进她心里,虽然是夫妻。却是比陌生人更遥远一些。 这样会笑会恼会跟何金宝要求的陈霜降,反而像是突然走近了何金宝生活一样触手可及,虽然并不知道因为,何金宝却是由衷地觉得高兴,总是这样亲近才像是一家人。 呵呵地笑了一阵,何金宝突然想起来自己那个很少有时间关注的儿子,就说:“何珗醒了没,反正有空,也也带他一起逛逛吧。” “尽胡说,何珗他才多点大,也不怕他被人挤了。等以后长大,总有缠到你烦的时候。” 也不知道乐,一直到出门的时候,何金宝都在那里呵呵地傻笑,看得何如玉很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陈霜降保证:“嫂嫂放心,如玉一定好好看着哥哥,不让他走丢被坏人拐了去。” “嗯,如玉一定要把哥哥好好地带回家哦。” 等何金宝出了门,陈霜降坐了一会,觉得累,就躺回床上继续绣她的屏风。这一阵歇下来,伤已经好了大半,等到千秋节的时候,应该就可以正常走动了,这屏风总要是早点绣好才是。 只是陈霜降越是想着腾出空隙来,事情反而越是多,何金宝刚出去一会,就有下人来说何夫人来了。 “告诉她老爷不在,请她回去。”何夫人实在是难缠了一些,既然都已经翻过脸了,陈霜降可一点都没有打算和好的意思,皱了皱眉头。 柳花为难了一下,说:“太太,何夫人还带了一位客人,说是表姑娘。” 表姑娘?何家在京城还有亲戚吗,而且怎么亲戚还特地带到这边何家来的?陈霜降问了一下,听见到柳花描述了一次那表姑娘的长相,又说她姓李。陈霜降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兰佩,何夫人居然把李兰佩带到这里来了,陈霜降突然地就是一阵的怒火,她究竟要逼迫陈霜降到地步? “老爷不在家,我受伤不能待客,去送客。” 柳花自然是答应去了,不过没一会,就听到一阵的喧闹声。还夹杂着柳花惊恐地叫声:“何夫人您不能进去!” 陈霜降几乎要叹气了,看来似乎又要因为何夫人跟何金宝吵一次架了,不过陈霜降真的是觉得厌弃了,根本不想再见到何夫人,只对春红说:“去到前院找刘大山,问他是怎么看的家,随便不相干的人都能跑到后院来?” “太太这样怕是不好,万一传了出去,就难听了。”方嬷嬷赶紧劝着陈霜降,好不容易才看着陈霜降跟何金宝和好,这时候再生点事端,实在不是明智的事。 经这么几次闹,何家也被笑话了好几次,传言也不知道多少难听,陈霜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依靠着何夫人的性子,总是会闹出事来,还不如不见,倒是少了一点自己生气。 “叫刘大山来,把何夫人请出去,要是她不肯回的话,就去请了何家老爷来。” 这家里毕竟人多,一人拦一下,总算是等到刘大山来,联合了几个婆子,连拖带拉地把何夫人给请了出去。 何夫人自然是骂不绝口,柳花吞吞吐吐地都不敢学全,据说李兰佩脸色虽然难看,但是在柳花替陈霜降赔罪的时候,她还是很识趣地说,等下次陈霜降方便的时候再来拜访,旁的也没有多说,十分干脆地转身走人了。 这反倒是让陈霜降有了些兴趣,这些日子事情多,她倒是忘了找人打听下李兰佩的近况,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的,看着只觉得这表姑娘的脾气比小时候要好上很多。 傍晚的时候,只何如玉孤零零一个地回来了,一进来就跟陈霜降抱怨,才刚进门口就有人来硬是把何金宝拉走了,何如玉认真地想了想了说:“我有好好地把哥哥带会家,不过他又走了。” 想必是何夫人在这边吃了亏不甘心,所以才让人等在门口,毕竟是何金宝的父母,何金宝这一趟总是要去的,也不知道究竟会被说成样子。 只是这事情既然都已经做出来了,再后悔也是没用,陈霜降想了一下就抛开了,看着何如玉兴致勃勃地拿了一样一样小东西,指给陈霜降看,一边一个一个地分,居然家里一人都不落地多少分到那么一两样东西。 这丫头真是……陈霜降搂过何如玉正色地教育着:“小丫头就该有小丫头的样子,如玉可以跟何珗一样天真任性一点,等长大了再懂事也不迟。” “为,如玉这样不好么?” “爱哭的小孩才有人疼,知道不?” 何如玉很认真地想了半天,终于很为难地说:“跟何珗一样,也要在床上尿么……” 陈霜降被堵得梗住了喉咙没话说,只能表示认输了,何如玉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只辛苦了何金宝,才刚一回家,就被那边何家的下人烟熏火燎地请了过去,害的何金宝一着急,还以为出了了不得的事情,赶紧跑了过去,却是被何夫人拉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她被陈霜降从家里赶了出来。 上次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跟陈霜降冷战了好久,这好不容易才刚和好,何金宝当然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不由悄悄地嘀咕:“上次都被你打了一巴掌了,当然不肯见你了,自己找打啊。” “你这小子说呢?”何夫人正哭得来劲,虽然没听清楚,直觉地就知道不是好话,何夫人眼一瞪手一叉,就直接开骂了。 何金宝毕竟是个小子,又没有养在何夫人面前,平常接触的少,倒是很少有这么被直接念叨的机会,耐着性子勉强听了一会,何金宝就觉得有些承受不了,心里一直念着,难怪陈霜降会跟她吵,真是很有些烦人。 好不容易等到何夫人说的口渴喝水的时候,何金宝赶紧抓着机会问了一声:“那太太去了我家究竟是为了事情?” “你没想到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人吧,兰丫头呀,就是小时候来玩过的,你很喜欢的那个表妹,李兰佩呀,要不是你那个媳妇拦着,我就能带她跟你见面了。真让人吃惊啊,那丫头居然也嫁人留在京城了,只是不知道我那妹妹究竟搬到哪里去了,都没有消息回来的。” 李兰佩……上次何金宝在街上遇上她不小心被陈霜降看到了,那个小心眼的女人一直记恨到现在,结果这才刚和好,何夫人居然又带了李兰佩过去。何金宝不由按着额头抱怨:“怎么尽能在街上遇见她,她没事光在街上乱逛。” 心不在焉地跟何夫人扯了几句,好不容易等何老爷回来了,何金宝赶紧辞了出来,回到家,只说何夫人找他唠叨了几句,旁的也不敢多说。 陈霜降却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何金宝说:“胎体啊样,我还不清楚,要气早就气过了,还能忍到现在?” 何金宝只是呵呵笑了笑,说:“也不知道谁上次就因为这跟我甩脸子的?” 陈霜降随后捶了他一下,见他皮厚不痛不痒的,也就撩开了手,重新拿起她的绣棚,千秋节快到了,她要赶着绣好才是,戳了几针,没听见何金宝声响,陈霜降倒是想起何金宝醉酒时的那番话。觉得她跟何金宝之间弄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她也是有错的,光是想着何金宝的错处,光是想着自己的退路,倒从来没有想过,该怎么认真地跟何金宝好好过日子。 心里想的总要说出来才能让人知道,陈霜降想了想,就正色说:“我可是说到做到的,说不理她就再不理的。下次要是再闹起来,我还叫人请了她出去,忍这么多年总是会觉得厌烦了。” 看来确实是被陈霜降说中了,这次之后何夫人不死心地又来闹了几次,陈霜降果然是不理不睬,就一句话,老爷的亲戚就去找老爷,老爷若不在,这里不方便招待,请改日再来。 居然被儿媳妇请出了门,丢了这么大脸的,何夫人自然是不甘心吃亏,袖子一卷就跟陈霜降卯上了,进不了门,就在侯爷府门口当街骂了起来。 京城里面那都是人精消息灵通的很,哪家多了只耗子少了只猫都会被津津乐道地传道个两三天,何家婆媳这一场斗法,本来就已经引来了无数的闲言碎语。何夫人这当街一骂,仿佛就跟那一盆冷水泼进了沸油一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闭口张口都是在议论这个事情。 有说何夫人就平头百姓无教养的,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好奇着陈霜降,究竟是样的人才会让家丁把婆婆请出门的,又联系到陈霜降一个人带着老小从文成千里迢迢跑到高楼。 凶悍,忤逆? 跟陈霜降交到的李将军夫人卢素芬,特地的来何家探望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绕着陈霜降走了一圈,啧啧称奇地说:“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没哪里不同,外头可都是传你是青面獠牙,有着三头六臂,一生气还会口喷毒气火焰的。这么神奇,也不表演给我看看,枉我跟你交好这么些日子的!” “你就是专过来笑话我的!”陈霜降也不依,拈了颗点心作势要塞她的嘴,卢素芬顺势张了口要吞,陈霜降却是手一转,又丢进了自己嘴里面,笑眯眯地望着她。 闹了一阵,卢素芬正色地说:“你最近没出门,都没听到外面那些话传得有多难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那里传的,你总该小心一点。” 卢素芬说的也没错,只不过陈霜降也无奈,只能说:“我本来就是乡下婆子,贱户出生,跟这一群贵夫人坐在一起,自然是污了你们的眼,那些人表面固然笑得和和善善,心里面怕是早就咒了我不知道几百次了,别说是家里闹出这许多的笑话来,就算是安安分分的,总也是免不了被笑话两声。” “你们,我们的?”卢素芬也是有着自己的顾虑,知道陈霜降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很坦诚了,跟陈霜降扯了几句闲话,就告辞出了去。 陈霜降说的渐渐,但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可是一点都不简单。 司马子夏登基到现在有大半年了,朝堂上的局势也慢慢地稳定下来,这些人就能腾出手来进行党派内斗了。 这整个朝堂差不多可以分成三个势力。 一个是前朝留下来的官员,经过新旧朝更替的残酷筛选,人数并不多。 ... 第八十三章:盛典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三章:盛典 当然能留到现在的无一不是人精。他们代表也并只有个人,更是身后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抱成一团的各大世家。因为朝堂初定,这一群人处在观望权衡阶段,看上去低调隐忍的很,只不过无论谁也不敢小觑了他们的力量。十几年,甚至是在这国家扎根发展了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与财富都是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这一派经常被称为京城党或者是旧贵族派。 而与旧贵族相对的,就是被司马家所提拔起来的新生贵族了。这部分大多是司马家的支持者,或者是依附司马家生存的小家族,因为司马家本身也是前朝有名的大世家,这大部分也都是贵族子弟,本质上跟旧贵族没有太多的差别,并没有太多的冲突。除开旧贵族派怨恨新贵族派升迁速度太快,新贵族派仇视旧贵族派固守权势不肯放,大多数时候都还能和气相处。 作为周朝第二任皇帝,与乾宁帝司马宏文相比,司马子夏就有个一直被贵族派诟病的习惯,用人太不拘一格。皇后佟氏只是一个普通富商之女,大将军戚商人是杀猪户出生大字不识一个,刑部尚书高桑,虽然曾是司马宏文的爱将。但因为暴虐成性,被逐出家门,更是被司马宏文判罪,差点没被绞死。 这一派系虽然被司马子夏信任宠爱,却最是鱼龙混杂,总免不了闹出一些事来。 因为这一派系大半是武将出身,所以一般人也称他们为军卫派,当然也有不屑的,轻蔑地叫他们为贱民党。 何金宝应该算是军卫派里面的一个典型人物了,只是农户出生,却凭借着军功一跃成了开国侯,任了右监门卫将军,刚好是被贵族派所不屑。而且何金宝也不算是军卫派领头人,还没有被皇帝重视到那种地步,刚好可以拿何金宝来开刀,既可以测试一下司马子夏的度量,又不至于太惹恼人。 等何金宝一说,陈霜降就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杀鸡给猴看了,很不巧的,何金宝就做了军卫派的那只鸡,而陈霜降就是何金宝的那只鸡,也不知道这以后还有后招。 何金宝看得也是明白,见陈霜降一脸担心的样子,就颇有些内疚,劝说:“我有军功在身,只要不是太大的错。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只是闲言碎语总是难免的,你只当没听见就好,别白跟自己生气。” “随他们说去,还能少我一块肉不成,我就是又凶又悍又容不了人,你还能怎么了我不成?”陈霜降也不大在意,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全在何金宝身上,他若是喜欢,自然是百般的好,他若是不喜欢,再贤良淑德也没有任何的用处,若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就和离,带着儿子去乡下过活,陈霜降一双手一双脚,难道还怕养不活孩子的。 经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是听了何金宝那一番醉话,陈霜降也慢慢地想开了,这些恼人的事情与其一个人放在心里憋闷着,还不如摊开来说个明白。何金宝说的也对,人心总还隔着一层肚皮,都不说出口的,谁又能猜得到谁的心思。 要是何金宝也有心的话,那陈霜降或许也是可以尝试着一起努力生活着。 被陈霜降白了一眼,何金宝反而有些意动,之前这两小夫妻一直闹着小别扭,从陈霜降受伤开始,他们已经分房了差不多两个月,王姨娘又不得他的欢喜,何金宝忍得就有些久了,悄悄地伸手握住了陈霜降的手,顿时就看到陈霜降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蹿起了两朵红云,衬着一双乌黑的眼,别有一种动人的风情。 九月黄道吉日不大多,又是碰上两个大节日,隔得又是相当的近,司马子夏就令人挑了中间的一个日子,把两个节日并在了一起庆祝。 陈霜降的凤凰展翅很快地就绣好,交给工匠镶了框,连方嬷嬷都赞叹绣的精巧,陈霜降这才松了口气。给司马子夏的礼,何金宝挑了一柄玉如意,玉质还挺好,在一干重礼之中也不太显眼。 到宴席这一日,陈霜降特地把何如玉带上了,两个人都是一身石青色绣花的衣裳,牵着手走的时候。看着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何金宝要去大殿,陈霜降跟何如玉要去内宫见皇后,在东常门分手时,何金宝交待说:“等下没准会有人为难的,你尽量忍着点,这种时候闹起来不好看。” 一一都应了,何金宝才看着陈霜降跟小太监进了门。 司马子夏的宴席设在长青殿,女眷的宴席设在偏殿,跟平常走的路有些不同,不仅是何如玉,连陈霜降都是第一次来,只觉得这边上的景色更磅礴大气一些,跟中宫那边的繁华锦绣大不相同。 何如玉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总觉得新奇,紧紧着拉着陈霜降的手,一双眼却是忍不住左右看看,不时发出哇这样轻轻的赞叹声,悄悄地说:“皇宫比家里可大多了。” 等走进门的时候,看着那高高的屋顶,漆成淡金色的墙壁,何如玉反而有些胆怯了,拉着陈霜降的裙子躲在后面,怎么都不肯出来。 “这漂亮的小姑娘是哪家的呢?”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回头一看,却是卢素芬,装着不认识的样子,正逗着何如玉说话呢。 何如玉腼腆地笑了笑,总算是肯从陈霜降后面出来了,很乖巧地叫了人。 跟卢素芬聊了几句,就听太监唱到皇后娘娘到,穿着一身大红镶金边的朝服的佟皇后就进了来,赶紧站了起来,跟着众人一起行过礼。 佟皇后免了礼,各自就着位置坐了下去。然后就是按着各自身份给佟皇后献礼。 这一送,还真让陈霜降大开了眼界,古董珍玩,名画孤本,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最显眼的是长史杜秋棠的夫人,送的居然是一株金铸的树干,上面缀满着用珍珠串成的灯笼状,挂满了整株树,据说是火树银花,一拿出来就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杜夫人好大的手笔啊!”卢素芬跟陈霜降坐得近,不由小声地说了一句。 陈霜降却是好奇:“不知道杜大人给皇上的又是礼?” 皇上皇后同一日庆生,每户都要送出两份礼,只不过大家都是心里有些分寸,小心地不让送佟皇后的礼越过司马子夏,这边是是火树银花,不知道那边要贵重成样子了。 虽然好奇,只不过现在又不好过去看个究竟,只能等着宴会结束,向何金宝打听清楚了。 经过杜夫人这一株火树银花,之后的礼物都有些黯然失色,再引不起人注意,陈霜降的凤凰展翅也只不过是引来佟皇后例行的一声赞叹,陈霜降不禁松了口气,这样的时节,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好。 好不容易等宴会开始,就有人来把偏殿的门打开,摆上雨过天青色的绡制屏风,隐约地就能看到大殿那边,不一会就进来一群宫女,表演起了歌舞。 何如玉还是第一回见识到这样的场景,刚开始还觉得新奇,不过何如玉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丫头,来之前,又是被陈霜降教导过,一直老老实实地坐着。实在是有些无聊了。 好不容易等宴会开始了,何如玉对那些歌舞没兴趣,专心尝起桌子上摆起来的那些吃食。 御厨的手艺自然是出色的,一盘盘色彩缤纷,简直就跟画一样,格外的好看,只不过御膳都是要专门小太监负责试毒的,等传上来,大部分都已经冷掉了,味道自然就差了许多,而且御膳有许多的讲究,不是想做就可以做的,中规中矩的,大不附和何如玉口味。 何如玉吃了几口就有些厌,心想还不如家里做的好吃,只不过不敢跟陈霜降说,干坐了一会,何如玉就悄悄地拉拉陈霜降的衣角,问:“嫂嫂,我能去那里玩么?”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皇宫花园里面点起了无数的灯笼,各种形状的都有,看得何如玉实在是有些眼馋,又听到那边也有些小孩的声音,何如玉就坐不住了。 陈霜降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些聚会,还以为有好玩的,才想着带何如玉来见识一下,结果自己也是大失所望,看何如玉无聊的样子,陈霜降就思量了一下。 佟皇后的寿宴,陈霜降不好中途离席,方嬷嬷因为年纪大腿脚不大灵活,所以这次跟着进来的丫鬟是春红,这丫头也跟进来好几次,该知道的忌讳都还是知道的,也是个挺妥当的,想着也该出不了事。陈霜降就点头了,吩咐了何如玉几句,好好玩,不可以跟人吵架,让春红跟着她出去了。 长青殿外面就有许多的灯笼,各家带过来的小孩,大部分都聚集在这里,围着一盏跟莲花一样慢慢转悠的大灯笼,又蹦又跳。 何如玉有些怕生,看到这么多的人,就不敢上前了,不过她也喜欢那大灯笼,远远地看了半天,才跑到边上,人少的地方,看那些小一些的灯笼去了。 正看着,忽然觉得边上多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子,穿着黑茶色的礼服,皱着眉头,鼓着脸颊似乎是跟谁在生气的模样,一言不发地蹲到何如玉边上,瞪着那一个灯笼狠命地瞧。 “那里那个更大更好看。”何如玉觉得这个小子有些奇怪,莫名的有些寒意,不过何如玉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说让那人离开,于是就很真心地指着当中那个莲花灯笼说。 “那个好,你怎么不去看?”那小子冷淡地反问。 何如玉不好意思说自己怕生,就闭口不说话,专心地数着灯笼上面的穗子,那小子也不说话,只对着那黑的地方,低着头,默默地蹲在那里,不时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好一会,何如玉才反应过来,那小子应该是在哭。 何如玉还是头一次碰见人在她面前哭,顿时有些慌张,刚想把坐在不远处看着的春红叫过来,那小子却是红着眼抬头,低声说:“不准喊。” 何如玉就回来,也蹲在他身边,犹豫了半天,小声地安慰着说:“没事的,嫂嫂说,会哭的小孩才有人疼,不用羞的。” “谁欺负你了吗,摔到哪里了,还是肚子饿了?”何如玉看这小子哭得可怜,刚好身上装了一些小点心,陈霜降怕她路上饿着,特地给她装的。正时候正好拿出来,拉过那小子的一只手,拿帕子擦了擦干净,放了一块在他手心,笑着说:“吃了就不饿了,是嫂嫂特地做的,可好吃了,尝尝。” “给我的?”那小子颇有些就迟疑,看何如玉点头,正想说,突然地从后面冒出一个小太监,尖声尖气地叫:“殿下,不能吃。” 何如玉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那一个小子抹了抹眼,对着那小太监喝了一声:“大胆,退下!”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了,磕着头直说不敢,却是一步不肯让,眼看着那小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能退一步,取了半块,吃了下去,等上一会,才点头说:“该是无碍。” 这么一打岔,何如玉都不敢请他吃了,这点心放在手心,揉来揉去揉了一会,还是塞进了自己嘴里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是住在皇宫里面的,好可怜啊,都是吃那些冷食,肚子饿了都不准吃东西的。” “你觉得我可怜?” “嗯,是啊。”何如玉点着头,拍着手上的点心碎屑说,“那里面的菜啊,看着光是花花绿绿地好看,吃起来油腻腻,还是我嫂嫂做的好吃多了。” 那男小孩慢慢地把手里半块点心啃了,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两小孩聊得倒还挺好的。 不过没一会,那个小太监就过来提醒说,天凉了该进去了。那小子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对着何如玉问了一声:“你……是哪家的?” “啊?”很少听过这种说法,何如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傻傻地张大了嘴。 看到小太监都往这边看过来了,那小子突然地就恼了,涨红了脸,小声地骂了一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转身就跑地没影了。 “真是是奇怪的小孩。” 等何如玉回到偏殿的时候,她还没忘记跟就陈霜降说,在院子里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小孩,不过她有好好地跟他说话,还请他吃了半块点心,不过有个小太监也吃了半块。 “下次不要随便请人吃东西了。”宫里面的人都是长了好几副心思,规矩很多,对于吃食,讲究更是多,就有专门的试毒太监,每道饭菜都要试吃过,以防止人下毒。只是这些东西跟何如玉说了,她估计也不大清楚,陈霜降只是说,“乱吃东西可是会吃坏肚子的。” 何如玉才点头,应是。 看她脸上沾了些脏,陈霜降就拿了帕子给她擦一擦,何如玉却是突然伸手指着前面说:“啊,就是那个小孩。” 陈霜降抬头一看,在佟皇后边上多了一个小男孩,微微扬着下巴,看着很是倨傲可爱的模样,那是司马子夏嫡子司马沂。 等回到家,把何如玉哄睡了,陈霜降把这个事告诉何金宝,感叹说:“如玉可是认识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何金宝也不以为意,说:“小孩子的事怎么能做的了准的。” “只怕不是人人都这么想的,你没看到,当时那一个长史夫人恨的都快把眼珠子看突出来了。” 正襟危坐了一个晚上,陈霜降只觉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在床上坐了来,拿手捶了捶,想到杜夫人送了一株火树银花,不知道,长史大人送的又是,好奇地问了下。 “整一幅的青玉屏风,真是好气派,到现在都还觉得眼前熠熠生辉样,眼花啊。”说起来何金宝也是一脸的赞叹向往之情。 陈霜降却是很市侩地算计了一下,这么一人多高的屏风该用多少的玉片才能串起来,又该花费掉多少银钱的,不由赞叹说:“原来杜长史家底是这么丰厚的啊。” “太引人注目了一些吧,未必是好事。”何金宝说了一句,他跟着司马子夏好几年,总觉得他该不会是喜欢这么奢侈的人,只是毕竟是已经当了皇帝的人,帝心难测。 陈霜降想得却是简单,大错不犯小错偶然可以犯一犯,不然太完美的臣下,让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何自处? “功高震主?”陈霜降一说,何金宝就明白了,不过他也不大在意,“离那个还早着吧。” 在皇宫里面转悠了一圈,在问起何如玉来的时候,何如玉直觉地不喜欢那里,不过何太爷跟陈霜降都是跟她说,那里都是好的,不能说坏,何太爷就教了何如玉一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就常常被何如玉拿来说。 也不知道何夫人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事情,就好奇地过来盘问了,因为她是来找何如玉,陈霜降也不好拒绝,只叫了方嬷嬷陪着何如玉去了。 ... 第八十四章:河工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四章:河工 何夫人却是嫌方嬷嬷碍事。借口都不找就把她打发下去了,然后拉着何如玉细细地盘问,硬是让她从头开始说到尾,又从尾说到头,来来回回地也不知道说了几次,弄得何如玉都快哭了。 方嬷嬷在外面听得很有些心急,只能赶紧去知会了何金宝一声,总算是把何夫人叫走了。 何夫人却是对着何金宝生气,“你小子太没有良心,光顾着自己发达,你那两个兄弟都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还没有找到,你也忍心?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良心都被狗啃光了。” 一再保证一定会好好地相看各家姑娘的,给两兄弟找一个合意的媳妇,何金宝总算是把何夫人给送走了,一边嘀咕着:“以前怎么都没觉得太太有这么罗嗦的。” 虽然是嫌何夫人罗嗦,但是何金宝自己也知道,何金贵何金元的年纪确实不小了,是该认真地找一找媳妇了。跟陈霜降说了一下,陈霜降也为难。她找的人,何夫人都看不上眼。 这两人在这边为难,何夫人也是有着自己的主意,她中意程尚书家的姑娘,还特地打听了程姑娘时常会去城东的一家金店看首饰,就等在那里,把程家姑娘看了仔细,很满意地找媒人,上了程家提亲去了。 程尚书自然是瞧不上何家,不过程家诗书传家,还算客气地把媒婆送了出去,何夫人却是把这一份客气当成了福气,不屈不挠地请着各个有名的媒婆上门,无论明的暗的拒绝全当是没听懂,就算是好脾气的程尚书也怒了,直接派人给何金宝送了个口信,请他管束好家人。 何金宝这才知道,原来何夫人居然都在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了,只能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人家,跑到陈霜降这边来抱怨:“太太还真做出来这种事!” 何夫人只觉得程姑娘是三品户部尚书的女儿,她家何金贵也是三品文成侯的亲戚,刚好不是门当户对,天赐良缘,有是不可以的。 无论何金宝怎么说,跟何夫人说又说不拎清的,只能回来跟陈霜降抱怨。这究竟是要怎么办才好。 进入十月份,京城就一直在下雨,顺心坊里面的泡菜都没发晒,散发着一股子的霉味,陈霜降没办法,只能试着做了一些南方的点心,这些很纯粹的南方点心,居然还有不少人爱吃,顺心坊的生意倒是好了许多,很让陈霜降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陈霜降不清楚京城的气候,从小就长在京城的方嬷嬷常在说,今年的天气太异常,这雨总是不停,下得人有些心慌。 何金宝这阵也很忙,这雨下得比往年多得多,飞凤江的水位涨得快,据说上游有段堤坝不稳当,司马子夏抽调了不少的士兵去那边巡检,就连何金宝手下也被抽走不少,立刻就觉得忙不过来,几乎整天都是在外面团团转。 好不容易撑到十一月。总算是没有造成大涝灾,只是这堤坝也是差不多毁了,不能再用,在下次雨季来之前,修筑堤坝成了当务之急。 何金宝就领了协助的副职,带着一队士兵去修筑堤坝。 工部负责这事的也是熟人,居然是有一面之缘的郎中苏幕。提起来,何金宝才想起来,这苏幕貌似还是陈家的旧相识,他一直忘了跟陈霜降提起来,想着在出发之前请苏幕过来聚一聚。 苏幕愣了愣,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第二天就上门拜访了。 只说有个旧相识过来,陈霜降一点头绪都没有,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只觉得苏幕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似乎是有些激动。 陈霜降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苏幕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不失礼节地行了一礼,犹豫地问了一声:“你……过得还好吧?无错不少字” 恍惚地想,那真的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苏幕的笑容似乎跟很久之前的重叠了起来,同样的腼腆干净,仿佛又是多了微许的忧郁,慢慢地褪色,越加的苍白。 对着苏幕,陈霜降只觉得百感交织,不过却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半天才叹息着:“原来你……苏姐姐他们都还好吧?无错不少字” 在陈家村大水之后。苏幕一家就已经搬家,倒是幸运地并没有直接牵涉进己巳年开始的那一场战乱之中。只是那几年朝堂混乱的很,君不君,臣不臣,到处都是苛捐杂税,乱民暴徒,苏先生一病不起,很快苏师娘就跟了去。 幸亏苏宓嫁了一户忠厚人家,也没有嫌弃,反而是视如己出地把苏幕养大。 苏幕毕竟是男人,为了避嫌,陈霜降也不好多问,听到苏宓也住在京城,陈霜降真心地觉得高兴,说:“好多年没见到苏姐姐了,她打的络子最是好看,跟着她学会了许多。” “姐姐也常常提起你,都说你小时候就特懂事老成,也不知道会不会长成个老学究样。”苏幕也笑,忽然觉得这话说的孟浪了,赶紧停了,低着头慢慢脸红了。 何金宝本来就不是心细的人,在军旅这么多年。自然就染上了些毛病,对于男女大防这一类东西就很有些大大咧咧浑然不在意,苏幕来拜访,他想着既是小时候就跟陈霜降认识的,来见上一面也是该的。 只不过看着苏幕跟陈霜降相聊甚欢的样子,何金宝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里一阵泛酸,闷闷地实在有些不大舒服,借着公事的名头把苏幕叫进了书房。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京城碰到苏幕,陈霜降也不知道感觉,只是不自觉地就回想起从前的那些光景,绣花晒盐摸小鱼。有空时还能去私塾听一会课,虽然艰难不大如意,但那也是陈霜降觉得最太平和顺的日子。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也不知道陈采春他们究竟在哪里。 河工的事情总是耽搁不得,何金宝就要动身,陈霜降只听说那边荒凉的很,基本连个人烟都看不到,总想着要给何金宝把东西带全了才好。换洗的衣服,常用的被褥,光是梳子发带一些小东西,陈霜降就给装了满满的一箱子,甚至还怕何金宝吃不惯那边的伙食,准备给他带两缸酸菜过去。 弄得何金宝很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说:“别忙了,带不走这许多东西的。又不是头一趟出门的,行李让大山收拾就是了,这些活他都熟。” “带齐全一些才安心。”陈霜降团团转地忙了一圈,看着收拾出来的那一大堆东西,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何金宝这是带着军队一起去的,自然有手下帮着他收拾,旁的东西似乎也用不上那么许多。 拣了几样要用的,重新打包了一下,陈霜降还是把那两坛酸菜给带上了,说:“这是极下饭的,你带着,万一那边的饭菜不合口也可以凑合一下,横竖让刘大山拿着,又累不到你。” “大山我就不带过去了,他在家里守惯了,留下来给你,万一有个事情,也好有个照应的。”何金宝交待了几句,无非是小心门户,安心在家,想想也没特别的事情,就说。“有事就让大山来找我,要是来不及的话,就去何全味那里,你也认识的,我托了他照看你着一些。” 现在都已经是十一月份,距离下一次雨季不过四五月的时间,飞凤江这么长的堤坝,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全修整好的。 苏幕只不过比何金宝早来几天,却是脸色泛青,精神萎靡,仿佛是连日工作,一刻不休,只是强撑了一口气才没有倒下般。 “苏大人你怎么成这样子了?”何金宝看到还真是大吃了一惊。 苏幕苦笑着摇头说:“将军过来慢慢说,这里的情况可要比想的更糟糕。” 这一段堤坝在忻城县外面,飞凤江从这里拐个弯,就往东去,这一段堤坝要是崩毁的话,那江水就会顺着平原直接冲刷到京城。 只听说这里堤坝毁得严重,等苏幕亲自看了,才知道究竟毁到地步,基本完全没有用,稍微大一点的水流估计就能把这里冲溃,倒堤了。 “这一段要重建,基本都不能用了。”苏幕摊开地图,把他说的地方都给画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指给何金宝看,粗略地算一下就已经是好几里的长度,“还有些没来得及看的地方,这旧堤坝,基本已经全不能用了,好几十年都没有修整过了。” 何金宝吃惊了,说:“这么大的工程,两三个月怎么可能做的完?” “只能先就着紧急的地方先补,详细的情况我会在折子上面写清楚,请皇上定夺,我们只能是尽力了。” 河工是国家大事,又是繁重劳烦的事情,何金宝只带了几百的士兵,朝廷到处都是在用人,再多也没地方调去。 想着征集附近的百姓来做工,只不过国库空虚,朝廷也穷的很,拿不出多少钱来,幸亏这时候还是农闲,何金宝找人挨村挨户地过去,总算是召集了不少百姓,顺利地开工了。 只是这堤坝修起来也是相当的不容易,这时候正是旱季,飞凤江的水位不到平常的一半,本来应该是修筑堤坝最好的时间,但是北方的冬天却是比南方冷得许多,一铲子下去一半泥水一半冰块,因劳作淌下的汗水,很快又在冷风之中冻成冰霜,真是苦不堪言。 不过几天做下来,雇佣的百姓都因为不堪重负,都已经跑了一大半,人手越发的不足起来。 为了这个事情,何金宝跟苏幕也是伤透了脑筋,整日在工地里忙碌,几乎没一刻空闲的,半个月下来,两个人就瘦了一大圈,晒得跟乌皮泥鳅一样了,更是急得冒火,嘴上都起了一串的水泡。 这情况还真跟陈霜降说的差不多,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经常是叼了个窝窝头随便应付一顿。陈霜降特地让何金宝带来的酸菜倒成了何金宝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了,清清爽爽的,夹到窝窝头里面,似乎连硬邦邦的窝窝头也变得美味异常了。 这半个多月来,何金宝跟苏幕几乎都是抱着这两坛子酸菜泡菜工地上过活的,瞅点空,何金宝还会跟苏幕玩笑说,当年行军打仗好歹还能喝上一口热汤的,这河工还真不是人干的活。 苏幕只是狠狠地啃着窝窝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跟监工头何金宝不一样,苏幕才是河工的负责人,下面又没有一个懂行的人帮衬,所有大小事情几乎都要苏幕亲自过了目,光是算算画图就用秃了好几支笔,苏幕真是有些心力憔悴了。 何金宝看苏幕拼命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就劝他停下来休息会,苏幕也不听,仍是全力扑在书桌上面。 正想着出门,却是来了人,说陈霜降从家里送东西过来了。 何金宝打开了一看,居然是一身小夹棉,还有几双鞋子,应该是陈霜降亲手做的。陈霜降不怎么会裁剪,做出的衣服只是勉强能看,远不及她其他手艺,陈霜降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平常事情又多,所以陈霜降基本很少做。 只不过就何金宝偶然说过陈霜降做的衣服穿着舒服,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在心里,抱着衣服似乎都能看到陈霜降微低着头,安静地穿针引线的样子,何金宝不由呵呵地傻笑了一阵。 送东西来的何家下人却说,另外还有东西在车上。 何金宝看了下,都是一些吃食,充饥耐久的点心,还有一大包红豆绿豆的掺合在一起杂粮,何金宝才想到,原来现在已经是腊八时节了。 吩咐人把杂粮煮了分给大家,何金宝就带着点心又回到屋里面,拿了两个咸菜饼就着火炉上烤烤热,分了一个给苏幕吃。 “好久没吃这个了,从陈家村搬走之后,就再没有看到有卖这些东西的地方。”苏幕似乎是勾起了乡愁,很有些几分惆怅。 “苏大人以前说过祖籍是温州吧,又是为从陈家村搬走呢?” “祖籍虽然是温州,我从小就在文成县长大,先父曾经在陈家村办了个私塾,跟陈书楠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后来有次台风刮倒了海堤,那里发了大水,私塾也办不下去了,就搬到京城来了。” “哦,那场大水,我倒也记得……”何金宝有些奇怪,盯着苏幕瞧了半天,这些天相处下来,很容易就能知道司马子夏为选了苏幕这一个小小的郎中来治水,除开他估计再没有旁的人更熟悉河工了。这些可不是临时死命看一两天书就能学会的东西,想来苏幕该是很早就学河工了,才会有今天的苏幕。只是何金宝有些疑问,他该不会是因为以前那一场大水才想到学河工的吧?无错不少字 看得出何金宝的疑问,苏幕只是淡淡笑了笑,说:“因为那一场洪水,我失去了很宝贵的东西,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一个丫头,总想着慢慢等她长大了,就能去跟她家里提亲,只是没想到却是突然的一场大水,后来又是连年的战乱。等我回去找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那个丫头也嫁为了**。如果没有那一场大水……我时常会这么想啊。” “难道你是在说……霜降?” “嗯,所以你要是待她不好,还是赶紧放手,我会对她好的!” 苏幕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仿佛巴不得何金宝赶紧点头同意和离,害的一阵气愤,想都没有想,直接一拳头砸到了苏幕的门面上,看着苏幕死都不悔改坚决的样子,顿时又觉得泄气,只狠狠地骂了一声混蛋,卷着东西忿忿地出了门。 这一拳打得有些狠,苏幕躺在地上好一会才捂着鼻子起来,还是觉得一阵的止不住的酸痛,眼泪都快下来了。揉了揉眼睛,苏幕拣起他那一块沾了一些灰的咸菜饼,慢慢地咬了一口,也尝不出究竟是味道,只喃喃地说了一句:“天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也知道苏幕究竟是在想着,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一番话,第二天又仿佛是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说就说,该做仍是做,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一份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跟陈霜降很有几分相似,那丫头在惹恼了何金宝之后,也是常常这么一副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直恨的何金宝牙根发痒。 要是说何金宝对于陈霜降还有几分忍让的话,那对于这个觊觎自己老婆的苏幕那就是完全的痛恨了,要不是还想着杀人偿命不值得的话,估计何金宝会直接按着苏幕暴扁他一顿。 何金宝越是想着早点干完这边的活早点回京城,事情越是不顺,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又开始下了几场大雨,水位涨了许多,到处都是连水带泥踩着冰渣子咯吱咯吱的响,河堤的修筑更是不容易了,河工们都是叫苦连天,怎么都不肯再下水了。 ... 第八十五章:新年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五章:新年 这天气太冷,又在水里一泡。很多士兵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冻疮一大片一大片的,严重的甚至到处流脓,看着相当的触目惊心。苏幕着急工程,但何金宝坚决不肯让他的士兵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再下水做工,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催得急了,何金宝的坏脾气就犯了,一生气就直接揪着苏幕的领子把他扔到了士兵中央,让他自己看去:“再这么下去就弄出人命了,这些可都是为这国家流血流泪的并使,不是专给你领功寻赏用的!” 这一回,似乎是把苏幕吓到了,铁青着脸,半天没有说话直接钻进了他的那一顶帐篷。 河工固然是要做的,只是何金宝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士兵去送死,看着苏幕在那里独自生气的样子,何金宝也是有些着急,这工程还真是不能耽误啊。 跟苏幕不休不眠地商量了好几天,两个人都是两眼赤红,脸色灰青,不过总算是商量出了个办法来。用土混着稻草麦秆代替石头。 虽然比不得石头的堤坝牢靠,,苏幕也找着地方试用,看着倒也行,还可以就地取材,比原先的工程要节省上许多钱。 “这里弯的太过,要是能改一下,河水会更平缓一些。”苏幕无比可惜地指着地图,只是这么一来动静就大得多,已经不是苏幕还是何金宝能做主的事情了。 话虽然如此说,苏幕还是尽量在不是太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慢慢地把飞凤江的弯道给改缓了一些,从原先的堤坝上拆下石头来铸造新堤坝,总算是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用在寒冬岁月淌着冰冷的河水干活了。 无论怎么不愿意,这一个工程还是要拖过年,何金宝只抽空回来回家住了几天,又匆匆地赶回了工地。 何金宝在这边忙,在家的陈霜降也没有闲着,这大半年下来,顺心坊的生意终于渐渐地好转了起来,不过小菜的销路仍是不大,只几个熟客不时来光顾,陈霜降偶然让放上去的那些点心反而卖得相当的好,月底算下来,也是有着挺不错的盈利。 只是点心跟小菜不同,做起来相当的繁琐。陈霜降雇来那两个婆子虽然老实勤快,只不过却是怎么教都做不好,害的陈霜降只能自己动手做了来,经常一整天都不得空。 因为陈霜降常常在顺心坊里面忙活着,何夫人在何家里扑空了好几次,等她听说顺心坊的时候,过来看着这边生意挺好,不由又动了心思,怪不好意思地对陈霜降说,她在家也是挺闲的,不如她来店铺里面帮忙。 顺心坊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陈霜降也不好直接把何夫人给赶走,只能看着她赖在店里面不肯走。陈霜降叹声叹气了一会,忽然倒是想到一个法子,难得地过去跟何夫人聊起来,也不说别的,光说何如玉也长这么大了,该是给开始给她准备嫁妆了,何夫人是怎么打算的。 对银钱方面的事情,何夫人一向有些小气,陈霜降这么一说。似乎是刚好击中了她的软肋,何夫人立刻就爽气不起来了,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几乎有些落荒而逃,好些天都不敢出现在陈霜降面前。 虽然像是解决了何夫人这一个麻烦,但是顺心坊的事情还是让陈霜降忙不过来,进了十二月份之后,家里店里两头跑,陈霜降就有些吃不消了。 想了想,还是叫来了人牙子带了几个伶俐的丫头来挑,其中一个丫头很是眼熟,那样子居然跟春燕有五六分的相似,一时间陈霜降就有些呆住了。春燕跟陈霜降五六年,临到头却是就弃了陈霜降而去,已经是有很长时间没有想到过这个事情了,这突然地想起来,陈霜降还是会觉得一阵的心凉,也很难说清楚究竟是会想念,还是会怨恨,只是从来都不会忘记。 “你叫?”陈霜降招手让那一个丫头上来,好让她看看仔细。 近了看,这相貌还真跟春燕很相像,只不过胆子似乎有些小,听见陈霜降说话都不怎么敢抬头,一直盯着自个的脚背,很不安地用左脚蹭着右脚背。 人牙婆子可是惯会看人脸色的,赶紧接口介绍说,这丫头叫秋兰,最是聪明伶俐。要不是因为战乱过不下去,家里也舍不得卖她。 鬻儿卖女的理由都是大同小异的,陈霜降听了也没觉得,只说她这里一定要签死契,留了秋兰,又挑了另一个叫小桃的。 把这两丫头带在身边看了一阵,觉得还好,点心做法也学的快,就让她们住到顺心坊里,专门管做点心,多了两个人帮忙,陈霜降总算是能腾出手来忙家里的事,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等到十二月底何金宝回来的时候,差点都让人认不出他来了,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又瘦又黑,简直就跟那些洪灾的难民一样了。 何如玉盯着何金宝转悠了一圈,又扑到陈霜降怀里面抱怨:“要是晚上,就只能看到一口白牙了,哥哥怪吓人的。” 说得何金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抱着何珗拼命地拱,那一脸的胡渣子扎得小何珗生痛,小嘴一扁就哇哇地哭了起来。何如玉一听。赶紧从陈霜降怀里面钻出来,几乎是用抢得把何珗抱了过去,恨恨地瞪了何金宝一眼,“就知道欺负小孩。” 何金宝也不恼,呵呵地笑了一阵,又是惹得何如玉跟小猫一样气得张牙舞爪,陈霜降看不过去,把何金宝推出去丢进澡盆狠狠地冲刷了赶紧,又用一桌子的好饭好菜塞了一肚子,何金宝终于能躺在床上盖着暖烘烘的棉被,懒洋洋地感叹说:“还是家里好。” “你呀。”陈霜降笑着捶了他一下。硬是把何金宝推了起来,拿出一身新衣服,让他试穿,“你都不在,只依着原先旧衣服尺寸做的,赶紧穿一下,不合适也好改。” “新衣服做了也没空穿,河工可都是泥水活,肮脏的很。”话是这么说,何金宝还是拗不过陈霜降,勉强起来穿上转了两三个圈子,好让陈霜降看仔细。 “过年总是要拜亲访友的。” “也没几日假,初四就要去那边了,哪有时间去玩的,而且今年连除夕宴也免了。” 说起除夕宴,上一回的时候,还是乾宁帝司马宏文主持的,当时就发生了很著名的新朝政变,何金宝跟着司马子夏被司马子钰追杀,不得不隐匿了好久才艰苦地反败为胜,得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无论是对于陈霜降来说,还是对于司马子夏以下的一帮子大小官员们来说,除夕宴还真不是一个太美好的回忆,或许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司马子夏才会把这个习俗直接给取消掉了。 看着那衣服也是还好,就是何金宝最近瘦了太多,腰身有些太宽,陈霜降拿针在要改动的地方做了些记号,一边笑着说:“没有了皇帝的赐宴,那只能委屈老爷在自家吃了,总不要嫌弃我比不上御厨的手艺才是。” 何金宝自然是笑着说不。 何家还有何老爷在,对于何金宝这边来说,祭祖的事情就没有那么隆重了,何金宝带领着上了几柱香,烧了些金银纸帛,一家人就团坐在一起和乐地吃起年夜饭来。 大过年的,陈霜降也没有要下人在一边伺候。分了红包,就让他们各自下去吃饭,等这边好了再来收拾也不迟。 这一整桌子的菜都是陈霜降做的,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全是南方家乡的小菜,只是因为京城地域限制的,没海鲜,陈霜降特地寻了一些京城人很少吃的江里小鱼,一小半撒了小葱清蒸,剩下的细细剔除了骨头,做成雪白的丸子烧成汤。 “还是这样舒心一点。”这一道贫贱小菜倒是很得何金宝的心,斟了小酒跟何太爷两个慢慢地尝,一边还用筷子沾了些酒水,试图往不安分的何珗嘴里面送。 陈霜降看不过去,只能把何珗抱了过来,拣了棵青菜塞给他,何如玉很文静地坐在一边,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不时地跟陈霜降说上几句话。 在这么和乐融融的环境下,坐在边上的王姨娘就显得很是孤零零了。 在这样的家宴中,本来是没有准备王姨娘的位置的,只不过刚准备吃的时候,王姨娘楚楚可怜地突然出现,大过年的,陈霜降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就这么赶人,只说随便坐吧,眼神有些淡淡的。 这一家人聊得欢乐,几乎都没有人记得搭理王姨娘,这么一整个晚上干坐下来,王姨娘居然能耐得住寂寞,一直保持着微笑,只在离席的时候,颇有些哀怨地对着何金宝望了一眼,倒是让何金宝一个愣神,生出了几分怜惜。 陈霜降在后面看到,似笑非笑地对着何金宝的后背捅了一下说:“老爷看呢,要不要我吩咐把人洗洗白,用棉被包了抬过来给老爷享受的?” 何金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反驳着:“浑说呢?只人家好歹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看着有些不大忍心了。” “老爷既然觉得心疼,那把我这位置让了出来给人家可好,毕竟那可是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了,我这样碍事的人就该抱着儿子回乡下去了。” 何金宝刚想着对陈霜降说,大过年的玩笑也不该说这些丧气话,陈霜降却是很正色地说:“前些日子你也说了,我不说你是猜不到我在想,既然是想着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也就直白地跟大少爷说了,我就是那种小心眼,容不下旁人的。绿珠的事情,你既然是做了,那也是没有法子,总不能真赶了她断了她的生路,所以我才点头给她一个名份,只不过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若是再有另一个绿珠,我是绝对不许的!” “老爷小时候过得苦,这些我也都能看得到的,因为知道,所以不想何珗以后也过上这样的日子,王姨娘可以留,但是只能到这里为止,不然我宁愿带了何珗一起出走,也不会让他留在这个家里被人欺负了去。” 何金宝捉住陈霜降的手,拉她一起坐了下来,一边苦笑着说:“你这女人,大过年的跟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脾气暴成这样子,也不知道苏……既然不喜欢绿珠,等过了年,找人来打发了出去就好,也省的放在家里让你看着碍眼。” “刚还说人家劳苦功高的,这会就说这样的绝情话,你把她打发到哪里去呢,准备卖到哪个腌臜地方去?”陈霜降横着眼白了何金宝一眼,抽了手,看看天色也不大早,明天一早还要准备接旨,也睡不了多久,陈霜降索性就拿着账本出来看,算计着这年究竟花费了多少,收入了多少,害的何金宝更是嘀嘀咕咕地念了几声。 不过靠着床微微合了下眼,陈霜降就被外面的炮竹声给惊醒了,推了推何金宝把他叫醒,点起香,放了鞭炮,接了土地爷,再供上红枣桂圆糖水,拜过三拜,这一年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等何金宝拜过神,换衣服的时候,陈霜降特地给他挂了一个新荷包,里面装着两个刻着吉祥字的小金馃子,看看何珗跟何如玉也是有着同样的小荷包,何金宝就笑了,说:“我都跟小孩一样了。” “也就是讨个吉利的彩头,好好放着可不能拿去赏人了。” 何金宝应了,特地把这荷包贴身挂着。 等天亮的时候,果然有太监来传旨意,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还有一些宫里面下来的赏赐,何金宝跟陈霜降都换了朝服,捧着香炉领了旨,磕头谢了恩,打赏送走了太监。 正月初一的,也没其他事,送走了传旨的太监,似乎也就没可忙的了,陈霜降在床上歪了一下,没觉得累,何如玉又蹦蹦跳跳地进来跟陈霜降叽叽喳喳地说。 陈霜降就来了精神,看何金宝也有些闲的样子,就说:“难得清闲,我们去西山玩吧。” 在乡下的时候,还能到处跑跑,京城规矩多,连陈霜降都难得出门,可把何如玉给闷得有些久,一听说出门立刻高兴了,却还记得平常的规矩,跳起来说:“我去拿帷帽,走着去吗,坐车去吗?”无错不跳字。 这家就方嬷嬷对京城最熟,陈霜降自然是把她叫过来问,方嬷嬷也点头说:“那里的梅花应该还开着,正好去看,清风观每年也有护符卖的,可热闹了。” “也不他们挤,我们挑个清净点的地方,找个盒子装些爱吃的,带过去吃。” 陈霜降这么一说,连何金宝都感兴趣了,坐了起来,何太爷却是说精神有点恹,年轻人去吧。 赶紧准备了起来,一家人就乘着马车往西山去了。 西山清风观后面有片很大的梅花林,花木俊秀,芳香清逸,是京城出名的美景,平常往来的人就已经够多了,这又是过年闲时,等到了西山才发觉这人简直跟庙会一样,比肩接踵都快没地方落脚了。 “原来京城居然还有这么许多人。”感觉车停得有些久,陈霜降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觉得大吃一惊,全堵在路中央了。 何金宝是骑马过来的,上前探看了一下,只说:“也不知道来了贵人,把整个清风观都包了下来,不让人进。” 十人九官,京城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达官贵人了,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那包场的那一家又是不肯透露身份,只说有女眷不方便让人进,在外面等的人自然是不服,有脾气差一点的,就堵住路开始理论。 何家的马车离得远,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等了一会也没耐性等,何金宝就说:“也不一定就要清风观里面,这西山这么大,总还有另外安静的地方。” 驾车在西山上转悠了一圈,在山顶附近找到了一处空地,刚好有块平坦的大石头,又是向阳没风,还能隐约看到山下的风景,倒是个好地方,只是看不到那有名的梅花林,松树倒是很茂盛,满是淡淡的松香,很让人觉得清爽怡人。 “就是这里吧。”陈霜降倒是觉得很满意,拿了东西下来,就让下人们自己散开了玩去,何金宝倒是正色地吩咐了:“别让闲杂人随便过来。”这才放人走了。 “平常倒也没见你这么威风的。” 陈霜降有几分好奇地问了一句,何金宝却是伸手把她头上的帷帽给取了下来,说:“反正也没旁人,还戴这些也不觉得气闷。” “倒是。”陈霜降笑了笑,对何如玉说了声摘下来吧,然后把何珗交给何金宝抱着,从马车里面拿出一个小毯子铺在石头上面,又把带过来的点心一一取出来摆好。 何如玉倒是很喜欢那一株大松树,一直饶有兴趣地绕着跑来跑去,不时踮起脚摘几根松针下来,放在手心里面慢慢地揉,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 第八十六章:两路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六章:两路 陈霜降在一边看着。悄悄地笑了笑,对何金宝说:“小孩子总该是这个样子才好,看着倒比更可爱一些。” “那一副板着脸老成的样子,跟你小时候倒是一模一样,完全是随了你,何珗别长成这样的。”何金宝一边拍着儿子,一边对着陈霜降调笑。只是何金宝很少抱小孩,下手不大有分寸,拍得重了一些,何珗立刻不依地大哭起来,哄半天没哄好,只能悻悻地递给了陈霜降。 陈霜降也不哄,只把何珗放在毯子上,他已经能摇摇晃晃地走上一两步,累了就直接趴下四脚着地到处乱爬,碰上陈霜降拦他,也不恼,反而是咧嘴露着小门牙咯咯地乱笑。 正把何珗翻来翻去地玩,却是听到何如玉的声音,似乎是跟谁在说话的样子,陈霜降就叫了一声。说:“别离太远,小心迷路。” “嫂嫂,我能请人过来玩么?”何如玉说着从松树后面转了出来,在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华服玉带的小子,似乎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微微的点着头,居然是上一次在皇宫里面见过一面的皇子司马沂。 何金宝跟陈霜降大吃一惊,赶紧站了起来,要跟司马沂行礼,司马沂却是忙摆手说:“不用多礼,别让人看见了。”硬只是行了半礼,才算是见过。 没想到司马沂居然会在这里,皇子就算是微服出来,自然也不会真是孤身一人,只是何金宝觉得不放心,让了陈霜降招呼着,他出来跟司马沂的侍卫打了个招呼,在附近查看了一下。 结果转了一个圈,就在这边不远处,隔着一片小松树林,何金宝就清楚地看到了嘉宁帝司马子夏皇后佟氏,跟普通夫妻一样,小声地说着话。 何金宝正想着退下来,司马子夏却是早一步看到他,何金宝无奈只能上前行礼。 司马子夏跟佟皇后跟着移驾过来,陈霜降自然又是一阵的慌乱,赶紧让了出来。带着何如玉一起行了礼。 “以前你也没这么多礼,胆子越发的小了。”随便地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司马子夏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 陈霜降一下子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司马子夏带兵闯进何家那时,那时候是多么惶恐,不敢吃,不敢睡,整个人简直就像是用细绳吊在针尖上面,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回想似乎还真有些可笑。 看着司马子夏微微弯着唇角似乎也是想了同样的事情,似乎是带着些嘲笑,陈霜降顿时不好意思了,虽然觉得有几分尴尬,不过毕竟少了些紧张,说话也自在了一些。 大人们多少还有些拘谨,小孩子却没有这么多的心思,何珗刚好是喜欢到处乱爬的年纪,陈霜降也不大拘他,只在地上铺了一张小毯子免得伤了他手脚,就放他随便爬。 司马沂跟着何如玉看着何珗,不时地伸手摸摸他小手。捏捏他小脚,又是新鲜又是觉得好玩,咯咯地笑成一团。 不过何如玉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何家是专心打算出来玩的,在家的时候陈霜降也答应了,给何如玉烤年糕吃,在逃难那时候何如玉就经常吃这样的年糕,以前觉得不大好吃,长久不吃又是觉得有些想念。 只是这半路碰上皇帝一家,自然是做不了这个事情,何如玉还以为陈霜降忘了,心不在焉地跟司马沂玩了一会,就扭扭捏捏地蹭到陈霜降身边,小声地说:“嫂嫂,我饿了,我们还烤年糕吗?”无错不跳字。 陈霜降本来想让何如玉吃点点心垫垫的,偏偏司马沂在一边听到了,很好奇地问了一句:“烤年糕,我怎么从来没吃过?” 何如玉还在说:“嫂嫂说不能随便请你吃东西的,要是吃坏肚子就要怨我了,会被砍头的。” 何如玉小孩子不知道深浅,陈霜降只能赶紧把她打发去了拣柴,一边向着佟皇后告罪。 看着跟着何如玉去拣柴火的司马沂,佟皇后的脸色也不大好,苦笑了一下,说:“看着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样子,谁想到反而是苦了沂儿这个孩子,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伴都没有了。” 这话也只能佟皇后说了。光是听着就有些诛心了,陈霜降只能低了头,沉默地听着。 虽然说是司马沂去拣柴火,不过他的侍卫好几个,也不敢真让皇子动手,很快地就拣了一大堆回来,利落地收拾一块干净的地方,升起火来。 何金宝跟陈霜降去马车拿了吃食出来,这边上虽然没有水源,但幸好都是家里准备好带过来的,陈霜降又是做熟的,也不费事,很利落地串了烤熟几串。 有了刚才那一番话,陈霜降也不敢说不给谁吃,只自己先吃了一口,然后把剩下都放在盘子里,让他们自己拿去。 司马子夏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拿了一串,直接咬了一口,他的侍卫站的远了一些,想着阻止都来不及。 何如玉拿了两串,往司马沂那边递了递,看陈霜降都没有反对,才高兴地塞到司马沂手里面。一边还叽叽呱呱地说,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陈霜降就会烤了这个吃,还跟人家打起来过呢。 司马沂认真的听着点头,小心地咬了一口,还很惊奇地赞叹:“蛮好吃的呢!” “加了些调料,当时逃难的时候连盐都没有,可淡的很。” 对于陈霜降来说,这一个大年初一,还真是过的从来没有过的累,不但碰上了皇帝一家人。更是忙着烤了一下午的年糕,何如玉跟司马沂闹起来的时候,青菜,肉片都串上去烤,焦呼呼的,居然也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好不容易等回了家,陈霜降连哄何珗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头倒在了床上。 何金宝也觉得有几分累,活动着肩膀,倒是带着几分笑意:“二公子倒是没怎么变,以前打仗的时候也是一帮兄弟就这一口大锅,坐在地上吃的……” “你们倒是开心了,我可是一个人忙活了一整天。老爷如玉跟沂皇子走得有些太近了,这样好吗?”无错不跳字。 “那又能怎么办,跟皇帝说,管好你家臭小子别来烦我家丫头么?”何金宝也颇有些无奈。 还打算好好地在家休息几天,没想到初二这天家里就来了拜年的客人,这让陈霜降感觉很有些不悦,在乡下地方,通常拜年都是大年初四才开始的,只有在家里新丧了人,才会在初二待客。 只不过京城这里的风俗大不相同,在初一就开始拜年了,这一点让陈霜降腹诽不已,真是一年开头都没有个能让人安分的时候,不高兴归不高兴,客人来了家,又不能赶了出去,陈霜降只能打起精神来招待。 初二这天,何金宝跟苏幕去了工部走了一趟,算是开了工,中午去跟人聚了一下,晚上又是旁人聚到他家里,大鱼大肉的吃得何金宝都觉得烦了,赶紧收拾了东西,初三一早就出发回了工地。 这留下来的一堆人情应酬全留给了陈霜降,忙的陈霜降几乎脚不沾地在京城之中穿梭。都快觉得找不到家门口方向了。 一直等到初七那天,按着乡下风俗这年都快过完了,陈霜降才想起居然还有一家重要的亲戚没有拜访过,何老爷何夫人那边。 要不要去呢,想了很久,陈霜降还是觉得不要去的好,就算是见到何夫人估计也没有好话,毕竟之前的关系弄得那么僵,还是不要自己去闹个没脸的好。人随便没有去,陈霜降还是叫人备了一份厚礼,让人以何金宝的名义好生送了过去。 总算是空闲了下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歇了一会喘口气,在一边伺候的柳花正端了一杯茶,正要递给陈霜降,忽然有些迟疑地问:“太太,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一晃眼的功夫,陈霜降似乎也看见了,确实是有个人从那边经过,分明也是看到这边有人,一下就跑没影了,柳花还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哪来的下人,这么没规矩的?” 陈霜降却是有些愣神,那边应该就只有一个院子,王姨娘绿珠的小院子,而且那人衣服看着也不像是何家下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想着以前的时候,王姨娘还把连王司马子恒引了进来,陈霜降不由就恼火了起来,亏她还以为这人变得老实了。 那人动作很快,根本就追不上,陈霜降叫柳花去找刘大山问一下,最近都有人出入,都是来找谁,结果却说只有昨天那边何家来了下人,刚好碰上王姨娘就在二门那里聊了一会。 她一个姨娘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要怎么凑巧怎么个刚好才能跑到二门去遇到人,想到这里陈霜降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跟柳花吩咐了两声,悄悄地叫来了在王姨娘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来问话。 那丫鬟也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唯唯诺诺地只说王姨娘大多只呆在房间里,不要她伺候,她的事情都不大清楚。 陈霜降看问不出东西来,只能把那丫鬟放了回去,吩咐刘大山好好地看着院子,别让人都能摸进来。 这些年虽然都是在何家做护院,刘大山可是跟着何金宝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手段当然是有的,被陈霜降含火气提醒了一次,刘大山不由也觉得脸上没光。发狠熬了两三夜亲自守着,倒还真让他发现了个可疑的人,穿着深蓝色的夜行衣,悄悄地从后院墙那边爬了上来,却还没有来得及到哪里去晃一圈,就被护院发现打斗了一阵,只是那人身手矫健的,还是让他跑了。 陈霜降还在懊恼,捉贼没捉到赃,之后的几天却是陆续传来了个京城各家都进了贼的消息,陈霜降听得一愣,刚想着进了自家门的这一个应该也是这连续偷盗事件中的不起眼的一起,转念又是觉得太巧合了一些,这天才刚发现,隔天就出了这大盗的消息,该不是会有隐情吧。 这些事情光是陈霜降一个人想也没用,本来还想着写个信跟何金宝说一声的,陈霜降却又是觉得为难,这信究竟要怎么个写法呢,难道说老爷你大老婆怀疑你小老婆在搞阴谋,偷偷地见了不知道谁,不是政治阴谋起码也是感情阴谋…… 这究竟怎么写的,还没有等陈霜降想出个所以然来,何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正月开始何太爷的精神就有些不好,一直恹恹的,等入了春,终于还是熬不住病倒了。 请了很多大夫看过之后都只能摇头,何太爷这是油尽灯枯了,毕竟年纪大了,而且战乱的那几个月,艰苦的生活耗损了元气,撑到现在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总觉得这打击来得太突然,陈霜降都觉得有些不大敢相信,愣了好久,被方嬷嬷催了一下,就才想起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做。 何老爷何夫人离得最近,一得了消息就过了来,一大家子人挤在这小小地院子里,对着何太爷开始抹起眼泪来。 大夫还没有走,何夫人抓着他问了两声病情,忽然就跟发现了重大隐情一般,转过头面色很不善地对着吼:“你究竟是怎么照顾太爷的,怎么能把让太爷吃上这么许多的苦头!” 这好久没见上面,好容易才进了这侯爷府,估计何夫人的怒气也是积攒了许久,这才刚见面就想着找陈霜降的不愉快了。 担心着何太爷,陈霜降哪里还有心思跟何夫人贫嘴的,只冷冷地望着一声都不吭,反而是更让何夫人觉得火起,顿时就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了陈霜降头上,不停地骂是陈霜降害死何太爷。 坐在一旁的何金元看不过去,就问:“太太,太爷既然这样……了,该接他回家,毕竟这边只是孙子。” 养儿防老,养儿送终的,按理来说有何老爷这么一个正经儿子的话,何太爷的奉养本来不该轮到何金宝头上,只不过陈霜降跟何金宝都不是小气的人,何老爷一家也不提接人回去的事,何太爷也就一直住在了这边。 乡下人讲究落叶归根,死在外面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既然对于何太爷的病已经是束手无措了,何老爷总该要把何太爷接回家去住的,所以何金元才有这么一句话。 何夫人一下就被哽住了,接何太爷回去住几天倒是方便,只是这身后事算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还算计着何太爷既然住在这里,死在这里,那这费用自然就该是何金宝顺便出了,却没想到何金元突然说出这么的话来,偏偏何夫人又不好说不。 何老爷还算是孝顺,在一边哭了一会,听到何金元这么说,想着也对,就点头,赶紧叫人准备车。这些风俗的事情,陈霜降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只怕何太爷不舒服,拿了好几床棉被把车厢垫得暖烘烘的,这才让拉了车走。 何珗还小,不好带过去,就把他交给了春红带着,只是何如玉都已经七岁了,平常跟何太爷又亲近,这种场合是免不了的,陈霜降又怕何夫人对着她说出不中听的事情,只能是匆匆地收拾了东西,跟着何如玉一起追着赶过去了。 虽然早早地给何金宝去了信,只不过他领的可是皇差,总不能随便走开,只能上书请了皇帝奏准,这才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这都已经是第三天晚上。 何太爷都已经是神志不清了,无论怎么喊,都不见清醒,何金宝倒是刚好能赶得上见了最后一面,只觉得恍然梦中一样,床上那一个人怎么都不大像是从小就教导他的太爷。 陈霜降都已经熬着守了好几夜了,到凌晨的时候怎么都撑不住,靠着墙小小地打盹了一下,恍惚中似乎是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赶紧惊了起来,一看,何金宝正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床上放了太多的被子,何太爷枯黄的脸深深地陷了进去,越发显得皮包骨头,仿佛轻得要飘了起来一样,已经是浑身冰冷,断气很久了。 过了年,何太爷就是七十六岁,无论是在乡下还是京城都可以算是高寿,又是自然老死无病无痛的,前来吊丧的人多少也有些准备,并不是太意外,也没有见到多少的忧色,还有道士的念咒,戏班的唱丧,混合在一起甚至有种隐约的欢乐气氛。 陈霜降只觉得这像是在梦中一般,恍恍惚惚的,看都像是隔着一层雾气一样,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无论是守夜,入棺,出丧,陈霜降都不明白这究竟是在做。 幸好陈霜降带着何金宝何如玉都是孙子辈了,何夫人怕麻烦又是特地请了丧婆子来主事,也没他们太多的事,基本就是守在灵前烧纸钱,边上还有专门的人指点着,他们说跟着一起做就是。 只是这些天守下来,陈霜降的体力差不多也到了极限,在跟着道士磕头上香,绕着点着的宝塔走圈的时候,陈霜降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忍不住就走到一边呕了几口。 ... 第八十七章:白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七章:白事 从何太爷病重算起来。一直到这丧礼结束,差不多持续了半个月的光景,陈霜降也已经苦熬了半个多月,只觉得撑不住,连后面的宴席都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带着何如玉先回了家,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地只想睡。 累得有些狠了,之后的好几天陈霜降都有些精神恹恹的,连那么精神的何金宝似乎也有些低落,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地跟陈霜降商量着要钱。 “老爷要做用?”陈霜降有些奇怪,何金宝这才回来几天,这几天他又都在那边何家忙活着,也没遇上特别的人,一下子的能遇上着急用钱的事。 等何金宝扭扭捏捏地说了,陈霜降才知道,原来在她走之后,何夫人就拿出账本,把这半个月来的帐目算了一算,一开始何金宝还没觉出来,这跟他有关系。到最后,何夫人却是直接对着何金宝哭穷,这突然地一大笔钱支出去,家里已经是捉衿见肘,周转不济了,何金宝既然跟太爷这么多年,太爷丧礼的钱,他也该出上一部分。 于是何金宝就回来找陈霜降要钱了。 还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陈霜降气得手都快抖了,叫了一声,不给,突然又想到这话太生硬,怕何金宝听得不高兴,稍微缓了一下语气说:“那边的房子是这里出钱租了一年,伺候的丫鬟,下人也是这边出钱卖的,老爷觉得家里还有多几个余钱可以拿出来用呢?” “可是太爷他……”这些账陈霜降一向记得清楚,随便拿出来翻一翻就能知道家里究竟还有多少钱剩下,何金宝也觉得是有些为难陈霜降了,只不过一想到何太爷,何金宝就有些不忍,这个何家里,真心对他好的人不多,何金宝自然是念着何太爷的好。 陈霜降却是恨恨地说:“活着也没见她过来探望过几次,人都死了,这身后事做的再繁华,太爷也是再看不到,到现在还说这么没有的。” 何金宝也叹气了。陈霜降的话说的并不大中听,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不待见何夫人,不愿意见她,但是陈霜降可是从来没有说不让她见何太爷,只不过何夫人一次也没有来过而已。 “该我们出的,一点都不会少,不该我们出的,一个铁铢我也不会拿出来的。” 何夫人那里不敢说,陈霜降这里说不过,何金宝夹杂这中间,只觉得痛苦无比,想着还是在河工那边的就日子更轻松一些。好不容易熬到三七做完,何金宝就跟逃一样,赶紧避到工地去不理事了,何夫人找不到何金宝,陈霜降又是根本不见她,只能悻悻地忍了下来。 这边何太爷的七还没有做完,何家就又收到一份白请贴,李兰佩家夫婿突然病逝了。 陈霜降跟李兰佩没来往,只不过在京城亲戚并不多。李兰佩也有给来给何太爷送丧,请贴又是送上了门,陈霜降想着就礼尚往来,她也该去一趟。 送葬的日子是三月份,何金宝送信回来说,修筑工作差不多已经是做完了,不过有些善后,要迟两天回来,李兰佩那里是赶不上了。陈霜降只得一个人去了。 李兰佩夫家姓应,家里还算富裕,职位并不算高,只是一个小官吏,李兰佩嫁的也不是很情愿,不过当时战乱,周绿荷怕牵连到女儿,就匆匆地给她找了户老实的人家,只没想到,才没几年的功夫,应家小子突然地就病死了,看来李兰佩也是个苦命的。 等陈霜降到应家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素白的李兰佩,正倒在一个妇人怀里面痛哭,陈霜降上去点了柱香,说声节哀,才认出来原来这是何夫人妹妹,李兰佩亲娘,周绿荷。 也不知道李兰佩有没有看到陈霜降,她只捂着脸哭,一边还断断续续地说:“……没法过了。娘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周绿荷没有办法只能轻轻拍着李兰佩的后背,小声地安慰着。 旁边一个同样穿着孝服的夫人却是冷着脸满含着怨恨地瞪了一眼,忍着气往火盆里面丢了一刀纸钱,看着那火苗蹿起来,忍不住还是嘀咕了一句:“你丈夫还尸骨未寒,你就想着离家,摸一摸自个的胸膛看看,还有没有良心在里面!” “难道还要我留在这里任你这老货欺凌?”李兰佩也不甘示弱,抹了把眼泪立刻就翻唇相讥,一双眼睛更是亮的跟头野兽一般。 这两婆媳居然不顾场合地争相斗起嘴来,害的还留在灵堂上的陈霜降颇为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对着灵堂拜,还是该赶紧走得远一些。 正为难,后面却是另外有吊唁的人进来,陈霜降赶紧趁着这机会退后了几步,还没等她退出门,却是被一把被李兰佩拉住了手,就听到她略用有些委屈地声音说:“总该能叫让别人来评评理的,表嫂你说说看。” “这位可是开国文成侯爷夫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丫鬟,异常口齿伶俐地接口说,哽得应家婆婆一愣,悄悄地望了陈霜降一眼,气势立刻弱了许多。 陈霜降也是跟着愣了一下。摔了李兰佩的手,心里不住地冷笑,这场景怕是李兰佩早就料到的了吧,所以才眼巴巴地特地给何金宝这边送了请贴发了讣文。这次还真是被李兰佩算计了,陈霜降不禁觉得有些恼怒,只不过毕竟还顾着亲戚情面,不好甩手就去,只能含糊地应了几句。 应家婆婆却是很怀疑地盯着瞧了好几眼,陈霜降穿得一向简朴,没首饰,这天是来参加葬礼的。自然又是比平常更素净几分,加上带着帷帽遮挡着面容,就算是见过面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更别说根本没有见过的应家婆婆,会怀疑也是自然的。 只不过这一个侯爷夫人的名号,在应家似乎也是相当的有用,听到李兰佩对着陈霜降叫表嫂,应家婆婆的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完全地被李兰佩压制了过去。 被李兰佩抓着手一时间不能挣脱,陈霜降的火气渐渐也起来了,要不是顾忌着这里人来人往发作起来不好看,陈霜降都要想着对李兰佩吼上一声了。 正这时候,忽然又是一阵的丧乐响起,来的居然就是何夫人,李兰佩一喜,大概是觉得多了一个人助阵。陈霜降却是将脸色一沉,趁着李兰佩不注意,终于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说了一句:“既然有事,那我就不打搅,改日再来拜访了。” “表嫂……”李兰佩还不死心地叫了一声,陈霜降却是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刚好跟进来的何夫人错身而过,陈霜降是目不斜视地过了去,何夫人却是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没规矩之类的话,李兰佩总算是想起来了,这婆媳两个的关系闹得也是相当的僵,难怪一听到何夫人来,陈霜降就着急要走。 这还真是一场混乱,趁着没人注意到她,陈霜降也不想着送葬的了,赶紧告辞了出来,上了车。 打听消息这一类的,陈霜降一直被人盯着没空,反而是不如春红知道的多,这丫头又是口齿伶俐的。趁着回家的路上,就专门地讲给陈霜降听。 这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那一对婆媳不和已久,在李兰佩夫婿死之后,更是大动干戈地吵了好几次,李兰佩就是哭喊着要回娘家,应家婆婆还要李兰佩为她儿子守寡的,自然是不肯,于是李兰佩就想着找个有份量的娘家人来给她撑腰,所以才算计到了陈霜降身上。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要是真掺合了进去,肯定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陈霜降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觉得麻烦了。 没捱上几日,何金宝就回了家,那边的河工总算是告了一段落,勉强地赶在雨季值钱修完了,不过苏幕却在上书说提及,堤坝损伤严重,为了稳妥还是大幅修整。这一整条飞凤江几乎是穿越了整个周朝国土,已经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工程,司马子夏也没办法,只把折子留下了。 等何金宝回来,脸色却是难看的很,陈霜降还以为他是在那边累得狠了,准备了热水给何金宝洗澡,何金宝却是身体一晃,差点没直接摔倒,陈霜降扶了一下,却是沾了一手粘糊的血迹。 何金宝却是堵着陈霜降的嘴,低声说了句:“别声张!” 陈霜降勉强定了定神,总算是把那一声惊呼给压了下去,赶紧让人退了下去,把何金宝扶倒了床上,掀开衣服一看,腰上好大的一处伤,虽然是包扎了过,但是何金宝可是骑马回来的,一用力伤口就又迸开了,只是何金宝的衣服颜色比较深,所以一时间也看不大出来。 何金宝也不让陈霜降去请大夫,陈霜降只能是找了一些干净的布,蘸着热水,帮何金宝把伤口清洗干净,又敷上田七粉,总算是把伤口的血给止住了,倒是把陈霜降狠狠地累出一身的汗水。 虽然是受了伤,不过何金宝的精神还好,只是不大好动,任着陈霜降帮他收拾好,躺在床上,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却还好,就把事情的经过慢慢地跟陈霜降说了一遍。 原来何金宝迟归的那几天,并不是工地上有事情没了,而是司马子夏微服去了那里访看,本来这个事情应该是属于机密没人知道,连何金宝也都是临到头看见的时候大吃了一惊。但是在中途却是不知道怎么的来了一队刺客,何金宝就为了护着司马子夏被刺了一刀,刺客也不好过,止逃走了一个,其他的不是被杀,就是被擒拿之后自杀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个事情,司马子夏有他的计较,不想太张扬,所以何金宝的伤自然就要瞒着。 “就因为这样?”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总感觉这个事情处理起来,司马子夏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或者说皇帝家里没有小事。 这么一想,再看看何金宝也没有大碍的样子,知道之前还有御医给他看过,陈霜降这才放心了,把沾了血的布条都收拾了一下,只不过她不好去扔。想着既然是皇帝家的事情,就叫了皇后娘娘送干过来的方嬷嬷,小心地把这些东西给处理了,何金宝也只是看着,没有说多余的话。 虽然受了伤,但是何金宝却没有休息的日子,第二天还是一早起来去上朝,陈霜降看着觉得心疼,特地早起熬了些小米粥给何金宝,送他出门的时候,还包了一些红枣糕给他带上,说:“这个你自己带着,饿了吃点,备用的药我也交给了小厮,撑不住就吃点。” 何金宝都一一地应了,跟陈霜降交待在家小心一些,这才出了门。 这天陈霜降打算在家做些针线,突然又想到,万一何夫人李兰佩来的话,见还是不见都是个不大好的事情,想着也是很好些日子没有去顺心坊了,而且因为何太爷去了,何如玉也是有好些日子不大开心,陈霜降就把何如玉一并带了出去。 顺心坊的生意还是同往前一样,不是太好,也不能算坏,秋兰跟小桃做的熟练了,现在也是非常有模有样了,顺心坊的顾客渐渐地也固定了下来,一个月下来也有不菲的收入了。 花了一个早上看了下账本,基本没发现太大的问题,在附近的茶楼吃了饭,陈霜降看何如玉还是没精神的样子,就带着她去街上逛了逛,看着满眼玲琅的商品,这才慢慢地有了些笑容。 何如玉还拿了两个缀着银铃铛的的手镯说:“要是何珗带上了,一动就铃铛铃铛响,就不怕他乱跑了。” 难得看到何如玉喜欢,又是银制的,也不算是太贵,何如玉正想着说好,忽然就听到边上有人很不客气地插了一句说:“这又不是小猫小狗的,带铃铛!” 这里一直有个说法,小孩的魂魄还没长成容易被鬼怪的勾走,而银饰铃铛的响声都是能驱魔辟邪的,能吓走勾魂的小鬼,所以时常会给小孩带这些饰品。 这些事情何如玉并不大清楚,她是真心对着何珗好,看到有好看的东西自然就想着要留着给何珗,却是没想到突然被说了这么一句,何如玉当然能觉察到这是在说她不好,顿时就有些悻悻地放下了那一对银镯子。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红色衣裳,满头珠翠,装扮异常华丽的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店里面,连帷帽都没有带,露出一张精致艳丽的脸庞。 陈霜降看了看,觉得这人陌生的很,没觉得以前见过面的,也就没理会她,拿了何如玉刚才选中的那一对镯子,看着也是蛮中意的,问了价格,付了钱就让掌柜包了起来。 感觉自己被无视了,那妇人似乎是很不高兴,冷哼了一声,狠狠地往柜台上拍了一掌,一边还骂着:“不识抬举!” 那一掌下去,正好碰上一个白玉镯子,嗑到地上,就碎成了两半,害的掌柜惊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其他,看那妇人要走,赶紧扯住了她的袖子,跟她理论起来,顿时热闹的很。 趁着乱赶紧从这店里出了来,何如玉还有些忐忑地拉着陈霜降的手说:“嫂嫂,那个……” “如玉喜欢就好,旁人说得那么多,哪有那么多空一一理会过来的?” 回到家跟刘大山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还真有不少人上门来,何夫人带着妹妹周绿荷一起来过,想来应该是为了李兰佩的事情,陈霜降也是叹气,这种事情,就算是想帮忙,那也是有心无力,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而令人吃惊的是,居然还有人来找王姨娘,因为是陈霜降吩咐过的,刘大山特别地留心了下,据说是王姨娘长年不见的表亲,老家遭了灾,特地来投奔的。 陈霜降只奇怪,这王姨娘,或者是王姨娘表亲究竟是怎么找到彼此的,王姨娘基本不出门,而且也没听说她有往外面带口信的? 这边刚坐下,就有说王姨娘带着表亲来见陈霜降了,陈霜降刚说让他们进来,却是看到春花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霜降觉得奇怪就问:“怎么了,这丫头怎么这么个怪脸色的?” 春红犹豫了下,小声地说了一句:“太太你真要见他们,这可不大好吧,那个……是个男人。” 男人?陈霜降愣了好一回,才反应过来,春红这是在说王姨娘那个表亲,王姨娘那一个表亲居然是个男人。 也不是陈霜降迟钝,实在是王姨娘这事做的太没有谱了,跟乡下地方不同,京城里面对所谓的男女大防看的十分的严重,这后院一般都是女眷居住的地方,连刘大山有事都是只能到了二门,找丫鬟婆子代为传话的,没事根本就不会进来。 ... 第八十八章:横祸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八章:横祸 而刘大山说有王姨娘有表亲来投奔进了二门。又是快饭点带着来见陈霜降,陈霜降没有深究,自然是觉得这表亲该是个女的,想着在何家住上几天,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王姨娘居然这么胆大妄为。 而且还有方嬷嬷,陈霜降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因为是佟皇后送过来的,跟陈霜降处的也挺好,陈霜降对她一直是有些另眼相看的,把这个后院交给了她管着。方嬷嬷今天又没有出门,二门的婆子丫鬟都是会找她回事的,要说后院放进了个男人,这事,方嬷嬷绝对是知道的,但是她却是沉默不语,那这里究竟是存了心思,就不得不让陈霜降觉得深思了。 被陈霜降看了一眼,方嬷嬷那张老脸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地不由让陈霜降觉得生气,更是狠狠地瞪着方嬷嬷看了一会,才回过头来吩咐。“叫婆子来好生送客。王姨娘没规没矩的,去院子里跪着,不准吃饭!” “太太……”一向瞧着陈霜降都还是挺和善,从来没罚过谁,这突然一发威的,春红不禁有几分胆怯,听到喝了一声快去,这才恍然过来,赶紧奔了出去,不一会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然后是王姨娘委委屈屈告饶的声音。 陈霜降却是怒了,说了一句:“这点小事也办不了么!”不一会,那些声音都停了,只偶然有一两声压抑的哭声,该是王姨娘在求饶,想是把事情都办妥当了。 看这屋子里面也就只有陈霜降跟方嬷嬷两个了,就对着方嬷嬷问了一句:“嬷嬷觉得我平常待你如何,还是嫌了我们这池塘小,容不了你这条大鱼,只要点一点头,明天我就回了皇后娘娘,把你送回宫去!” 这一个事情说大其实也不大,不就是放了一个陌生男子进了后院,说小又不小,京城八卦的人多着,要是真传到外面去,指不定要被人说成样子。真是生生地坏人名节。 方嬷嬷来何家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就算不是看在佟皇后面上,想着方嬷嬷老成持重见识广博的,陈霜降也是真心诚意地敬重,也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下人看待,谁想着这么样子反而是被方嬷嬷摆了一道。陈霜降不由又想起了春燕,眼眶红了红,她从小家里忙除开陈采春苏宓的,也没认识设那么年纪相仿的人,跟春燕处了五六年,陈霜降也从来没当她是丫鬟,谁想大难还没有来,春燕就卷了财物独自逃命去了。 方嬷嬷却是叹气对陈霜降说:“太太可知道今天这表亲可是姨娘亲自带进来来的,旁人看着了也没拦,知道是个理么?太太对于这些事不大在意,却是不知道凡事总是有个规矩的,总是贪图着便宜省了事,将来也不一定会生出大事来。” 看方嬷嬷说的慎重,陈霜降愣了愣,只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好。 或许是早年留下的因为。无论怎么的陈霜降对着王姨娘都是喜欢不起来,对于那一天来一次的请安更是不耐烦,谁稀罕每天大早就出来个讨厌的人在眼前晃悠,好心情也被晃悠没了,所以陈霜降从来就不用王姨娘来面前请安立规矩。 光是这一条就已经被方嬷嬷念叨许久了,吃年夜饭的时候,王姨娘居然又是自发地坐上桌,事情过后,方嬷嬷更是板着脸跟陈霜降说了很多次,这个于理不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之类的话,陈霜降嫌费事,又觉得这一亩三分田的整不出大事,从来都没听过。 只不过,陈霜降从来没有想到,方嬷嬷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跟她说话,一下子脑子乱的很,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只能说沉默地让方嬷嬷下去了,陈霜降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陈霜降情绪并不大好,跟何金宝说话也是有些心不在焉,何金宝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声。陈霜降为难了一下,就把事情简单地跟何金宝说了。 “既然她不懂规矩,你罚她就是,怎么反而跟自己过不去了?”何金宝觉得有些疑惑了,他这伤还没有好,有些发痒,陈霜降打了热水给他擦洗,轻轻软软的。也没觉得痛,反而热热麻麻挺舒服的。 陈霜降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的,真跟王姨娘生气吗,也不大像,跟方嬷嬷生气,这倒是多一点,或许是觉得自己对方嬷嬷好,却又是突然发现被方嬷嬷出卖掉,陈霜降心里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给何金宝上好药,陈霜降也慢慢地趴在一边,何金宝问她究竟怎么了,她也说不出来,只说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何金宝拿了一只手,跟哄小孩一样把她抱在怀里面,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好容易感觉陈霜降似乎是平静了一些,却又是觉得不好意思了,直往何金宝怀里面钻,羞得连那一截脖子上都染了色,红彤彤的,看得就何金宝忍住张嘴咬了一口,陈霜降更是弓得跟虾米一样,怎么都不肯出来了。 何金宝笑了一下。说:“你就是心思太重,都说随你打发了,不喜欢那人又何必憋着?” “也不知道谁惹下的冤孽?”陈霜降气得张嘴就对何金宝咬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又是幽幽地说,“我大概是不忍心吧,我家里穷却是有姐妹四个,二姐很小时候就被拐卖了,三姐嫁了家里表哥。大姐卖了人当小妾,受那大妇虐待,整日被打骂。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好容易回趟家,浑身都是伤,也不敢说,光只一个人悄悄地哭,这日子过得苦啊。” “原本我也是要被卖掉的,只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嫁到这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看着王绿珠,总觉得像是会看到自己一般,卖身为奴,被人玩弄,新奇一点的给个名份,厌弃了就说随便打发,我只不过是运气稍好一点,不然大概……也是逃不出这样的命。” “胡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何金宝喝了一声,没听到陈霜降回答,只觉得胸前的衣襟慢慢润湿了一片,才知道陈霜降是在那里哭,何金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就沉默地抱紧了手臂。 也不知道陈霜降哭了多久,连何金宝都觉得有些困顿,隐约似乎是听到了陈霜降说了一句样,只不过说的太小声,何金宝没有听清楚,问了一声,陈霜降却是迷糊地叫了一句:“何珗。” 第二天起来,陈霜降只觉得眼皮有些肿,对着镜子看了一会,春红小心地看了看,小心地拿了粉,陈霜降拿来点了点,才觉得好看了一点。 “方嬷嬷呢?” “在外面候着,要叫她进来么?”看陈霜降点了头,春红开门出去叫了方嬷嬷进来。 方嬷嬷这一个晚上似乎也没有就睡好,眼珠子上都布着些血丝。不过神色倒是跟平常没不同,看不出。陈霜降看了她一眼,问:“王姨娘呢,怎么没看到她在?” “跪到半夜,王姨娘撑不住,就回院子去了。” “谁让她回的?” “没……她自己。”方嬷嬷回了一声,定睛看了陈霜降一会,似乎是看出了一样,总算是笑开了,说,“奴婢去请王姨娘过来。” “不用,王姨娘她既然不愿意跪,也不用强求,把她院子里的小丫头撤掉,扣她六个月月钱。”陈霜降说,看方嬷嬷满意笑着的样子,陈霜降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也对,真出了事,那就迟了,规矩总是要立起来的,你知道了吗?”无错不跳字。 “是,奴婢知错,请太太责罚。” 虽然是想着为陈霜降好,但是就这个事情来说,既然这后院既然是交给了方嬷嬷管理,那无论以理由瞒着陈霜降把人放了进来,那就是错,那就只能罚。 陈霜降也没有多说,只是罚了方嬷嬷一些月钱,这事就算是完结了。 等人把陈霜降的话带到,王姨娘一下就惊呆了,在她的印像中,陈霜降一向还算宽厚,就连姨娘这个名份都是陈霜降提议给她的,王姨娘又是个目光短浅的,难免就有些得意忘形了。陈霜降罚她跪在院子里,一开始王姨娘还有些就惴惴,结果陈霜降就像是忘记了一样,没有下文,也没派个人看着,王姨娘觉得又累又饿,渐渐就不耐烦了。 等到何金宝回来的时候,看到王姨娘跪在院子里,还顺口问了一句,只不过听到是陈霜降罚她在这里的,何金宝就没有再多理会,就进了门。看着何金宝的背影,王姨娘也是一阵的恼怒,不禁回想起,在陈霜降还没有来的时候,何金宝可是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总觉得是陈霜降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王姨娘不由有些怒火起来了,也不管不顾地就起身回自个院子睡觉去了。 谁想到第二天一早,王姨娘还没有起来,就来了几个婆子把她的丫鬟带走了,跟她说陈霜降扣了她半年的月钱,王姨娘顿时傻眼了,只觉得这陈霜降莫不是疯了,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赶紧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收拾,就这么披头散发地滚出院子,要找陈霜降理论去。 王姨娘这么着急的冲,丫鬟们一下子没能拦住,还真让她冲了进来。 陈霜降正在教何如玉缝小荷包,看到王姨娘这一个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对着方嬷嬷说:“这多时候了,早过了起床的时候,而且这么蓬头垢面的样子,像话?” 虽然气愤,总还记得有些敬畏心理,王姨娘停了停,勉强整理了下衣服,接着就抹了一把眼泪对着陈霜降哭。 看着王姨娘进来,何如玉有些分神,陈霜降却是扯了扯她的小辫子,笑着说:“这可是你央着我,才教你的,再不用心,就不理你了。”何如玉告饶了一声,赶紧低头专心挑她的彩线了。 等王姨娘哭得差不多了,陈霜降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那表亲是怎么回事,今一早怎么来求见老爷了?” 王姨娘一起来就往这边过来了,还不知道表亲今天又上门的事情,愣了愣才说:“家乡遭了灾,就表哥一个逃了出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想着毕竟是亲戚,想着求老爷指点条出路。” “亲戚,谁家的亲戚?我可不认识有这么一个人。姨娘家的表哥难道就特别一些,金贵一些,还是亲近一些呢,这都巴巴地领进后院了,你给我讲讲这又是个道理。” 无论是前朝还是新朝,都是正经的一夫一妻制,男人可以纳上很多小妾,但是无论是谁都只能娶一位妻子,只有正室所出的或者名下的儿子才有继承权,也唯有正室的亲戚才能被称为男方的亲戚。 而所谓的妾,基本比丫鬟好不了多少,可以任意被打骂买卖,也就是一张卖身契的事情。 这些年有些心大了,也没有了以前的谨慎,这话讲的就有些造次了,被陈霜降一点,王姨娘也是脸一白,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辩解了,只能低了头。 本来是打算找陈霜降理论的,没想到反而是被陈霜降奚落了一顿,只能是悻悻地回了,偏陈霜降还不肯放过,要她每日来请安侍立,学好规矩。 从这天晚饭开始,清闲了很久的王姨娘就得端起盘子站在桌边,伺候着这一家人吃饭喝汤。 王姨娘本来还心喜,觉得这样倒是可以多见何金宝几面,谁想到何金宝只是瞄了她一眼,根本不在意,光顾着跟陈霜降说话,不时逗下何如玉跟何珗,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顿时让王姨娘看着又是心酸,又是愤恨,不由地就起了些邪念,等回到自个的屋子,从床底下拿了个东西出来,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拿了个荷包装了,趁着夜,悄悄地跑到后院塞到一个老树洞里面。 这事说来也巧了,这些天厨房的一个婆子家的媳妇病了,怕家里那个半大的小子没人管,只能是带着在身边上工。那小子七八岁大,正是皮的时候,又被家里宠得有些无法无天,整天蹿上跳下,没一刻停的,居然还在柴火里找了一个枝丫,做成弹弓拣了小石头到处乱弹。 婆子还要做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是挑了个偏僻的角落把他放下,郑重警告下才走了人。 那小子只安分了一会,就坐不住了,不过被婆子念多了,这小子也是知道好歹,也不敢乱跑,只拿着弹弓射起小麻雀来,只不过那麻雀是机灵,哪里能那么容易就射中,一时间只能看到小石头噼里啪啦地到处乱飞。 也不知道是撞到哪里了,王姨娘放的那个小荷包就啪嗒一下就掉到了地上,那小子也不认字,翻开看了看,也不知道里面画了,光是看着那个荷包绣的漂亮,想着兴许还能卖点钱换糖的,就把里面的东西倒了扔掉,光是揣着荷包走了。 那荷包里面就一张纸,轻飘飘的,那小子看了也没折回来,风一吹就跟着飞了。 刚好春红抱着账本走过,看到脚边一张纸,有画有字还有些数字,还以为是不小心从账本里面掉出来的,就拣了起来,随手往账本里面一挟。 陈霜降正专心看帐,何金宝却是突然回了家,说是等下还要出去,回来换个衣服,陈霜降这一桌子都是账本,何金宝又是粗心的,大手大脚地一扫,就扫了半桌子东西下来。 “也不小心点,毛手毛脚的。” 陈霜降不满地叨咕了一句,何金宝只呵呵地笑了笑,帮拣了几本,下一刻却是拿着一张纸傻傻看了一会,连声对着陈霜降问:“这是哪里来的,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东西,这么稀罕?” 何金宝像是在冷水里面泡过一阵样,冷汗淋漓,还微微地颤抖着,用仿佛耳语一样的声音说:“城防布局图!” 陈霜降还傻傻地重复了一声,忽然之间又像是被雷劈一样,瞬间明白了。 这种东西关系着皇帝的身家性命,一向都是机密到不能再机密的,要是万一被人知道,随便都能被扣上个通敌叛逆的罪名,那可是株连九族十八辈子的事情。 光是想着,陈霜降的冷汗也下了来,何金宝还在问她,这究竟是哪里来的,陈霜降怎么可能知道,急得团团转脸色跟土灰一样。 而这个时候偏偏春红还说,厨房有个婆子要来见太太的,陈霜降正想着喝出去,何金宝到底镇定一点,说:“别慌,只跟平常一样,莫让人看了出来。” 原来是那厨房的婆子带着孙子进来了,只说这小子淘气在院子里拣了个荷包,也不知道谁掉的,赶紧拿过来还。 陈霜降心里存着事,也没心思,只收了荷包,随口问了几句,就抓了一些钱赏给婆子。 ... 第八十九章:监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八十九章:监禁 看到钱,一直缩在婆子后面的那小子就高兴了。咧开嘴笑了笑,才退到门口就兴高采烈地对着那婆子说:“可惜没找回那里面的纸,不然也能拿来换点钱。” 气得婆子给了他一个排头吃,陈霜降却是听得心一动,赶紧叫回来问了个仔细,那小子虽然不认识字,但也是个灵机的,说话也清楚,陈霜降一下就知道还正好是那一张城防图。 这样事情的大概也能猜了出来,那一个荷包也不难猜,王姨娘经常戴的,一下就被人认了出来。 因为这事情太重大,也不敢问,刚好陈霜降昨天发作过王姨娘,就再找了个借口把她关了起来,让心腹的人看着,何金宝快马去了皇宫请罪。 陈霜降留在家里,哪也不敢去,只把何如玉跟何珗叫过来,惴惴难安,一会想着。怎么总要护了两孩子的周全,要不先送他们逃命去,只是天下都是司马家的,又能去哪里,而且这罪名还没有下来的,一逃不等于是自己把罪名给坐实了,那何金宝又该怎么办? 一会又想起王姨娘,直恨不得把一口牙咬碎了,要是早知道会惹下这等祸事,当初还不如一棍子打死这个祸害,哪还会心软让她留到现在的。 也不求多的,只要能留了这两个孩子一条出路的,陈霜降就真觉得死也是甘愿的了。 “嫂嫂……” 想得有些入神,陈霜降不自觉抱的有些紧,差点没把何如玉给勒哭,看陈霜降的样子又不敢挣扎,只能小心地叫了一声。 陈霜降总算是回过神来,看着这两张小脸,只觉得万分的不舍,心里面有无数的话想说,在喉咙里转了几转,又像是堵的厉害,都说不出来,两行泪珠就汩汩地滚了下来。 左等右等,非但何金宝没消息,反而是宫里来了一个太监,说是佟皇后传召陈霜降进宫小住几天。 大概是皇帝想着私下处决。所以才借了佟皇后的名义吧,陈霜降有几分明白,只觉得心里一片惨然,又是想着,既是只召自己一个,那该是念着何金宝的功劳,放孩子一马了,隐约也生出了一丝感激。 这事情家里没其他人知道,方嬷嬷还想着按着惯例要跟个人进去,还忙着收拾东西,陈霜降却说:“也别忙了,家里事多,嬷嬷就留着,也好有个照应,我一个去就好。” 方嬷嬷觉得有几分奇怪,不过这事也是有先例的,不算太违制,也就没坚持,帮着陈霜降收拾了个包裹,送她上了马车。 抱着包裹,听着马车咕噜咕噜的转动声。陈霜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虽然有些惶恐,但却又像是在看着旁的人一般,平静地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又跟着走了一段路,太监把陈霜降带到了一个房间,恭声说:“就暂时委屈何夫人先在这里住了,有缺的就说,小宫女就住在旁边。” 这该是软禁吧?无错不少字陈霜降点头答应了说:“公公放心,我不会出门的。” 这该是在皇宫里面,只不过皇宫大很,陈霜降又不熟,不知道究竟在哪的,看房间也只是很平常的两进房间,东西倒是齐全不像是要虐待人的样子,陈霜降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想着两个小孩在家怎么样了,还从来没有放他们单独过夜过,又想着何金宝,不知道他那边又是发生了事,没有受罪的。 惴惴地想了许久,忽然听到有人敲门送水,陈霜降抬头一看,才惊觉,她居然就这么呆呆地坐了一夜。 抹了一把脸,陈霜降才觉得稍微精神了一点,坐着想了想,忽然觉得走得太匆忙。有好些话都还没有交待,何珗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晚上要多起来几次帮他盖被子,何如玉身体差,换季容易着凉,平常要多穿几件衣服,何金宝……他估计只能跟着陈霜降同生共死了,还有陈家的人,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反倒是个好事了,至少不会连累到他们。 想着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陈霜降看房间里刚好有放着纸笔,就拿了来,一项一项地慢慢写,写了一半,又是觉得气馁,这写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只揉了纸,趴在桌子上,累极了居然迷糊地睡着了。 心里藏着事,陈霜降也没睡多久,一会就醒了,房间里面像是被人收拾过一样。那些被她写废的纸团都已经了不见了,毛笔也被摆放地整整齐齐的。 正愣神,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门,陈霜降等了等也没见到人进来,只能开了门看,果然跟早上一样,只把饭摆在门口,根本没看到人影,看来是不想让陈霜降多接触到人。 简直就像是被扔到无人的荒岛一样,都好几天的功夫了,居然一个人都看到。热水饭菜都是拿来放到门口,房间的收拾整理都是趁着陈霜降睡觉的时候。 想起送她来的那个太监说的,有要的找边上住的小宫女,陈霜降实在是忍不住的时候,也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去敲边上房间的门,半天也没人出来,只从门缝里面递出了纸笔,那意思大概是让陈霜降写下来。陈霜降随便写了几样东西,果然没多久就有人送到门口,陈霜降赶紧冲了出去,不过还是没能看到任何人。 看来真的是被隔绝了消息,陈霜降也不敢妄动了,只能是老实地呆着,向宫女要了些书,心不在焉地翻了翻。 到第五天傍晚的时候,感觉快被逼疯的陈霜降,总算是见到了一个人,还是陈霜降从来没有预料过的那一个,佟皇后。 陈霜降正看书,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小宫女又送饭过来了,反正试了很多次都是见不到人,陈霜降也就没有理会仍是管自己看着自己的书,谁想到那声音却像是不依不饶,还是一声一声的想,陈霜降不得不放了书,过来开了门。 “看着还是挺精神的。”佟皇后笑嘻嘻地对着陈霜降说了句,然后拎了一包点心在陈霜降前面晃悠。“你家店里面的点心,尝着味道挺好。” “皇后娘娘……”一看到佟皇后过来,陈霜降就呆了,心里面一下子就涌上了无数的想法,却是一个都把握不住,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害怕到了极点,反而是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是呆呆地站着看。 只来了佟皇后一个。就跟最平常的朋友访问一样,落落大方地笑,对着陈霜降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佟皇后越是亲切陈霜降反而越是觉得不安,总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掉进饿猫群里面的小老鼠,被无数的爪子挠来挠去,也不知道哪一刻就会被一口吞掉,那种等死的滋味实在是跟钝刀锯肉一般,格外地令人难以忍受。 “哦,这是在看农经?”佟皇后看陈霜降拘谨的很,想来是一时间不大能放开,就只管自己打开点心盒,拣了一块慢慢吃,一边顺手拿起陈霜降扣在桌子上的书看了下,有些意外的问。农经可是很生僻的书,里面又多有冷僻字句,很少有人会想到去看这个,佟皇后也是翻过,只觉得如同看天书一样,都看不懂,只能仍在了一边,却是没想到陈霜降居然还有心思翻下去。 “娘娘……”陈霜降想着开口问下那事究竟怎么样了,只是话到了口边突然又不敢问,生怕佟皇后说出不详的消息,停了半天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说,“只不过消磨下时间。” “看得懂?” “有些词太深奥,要反复看上好几次,内容倒是很有趣。要是都是真的话,那种地的就有福了。” “上过学,倒也少见,我小时候为了让家里请个夫子回来,可是撒泼打滚地闹了好些天,都说丫头家的,认了字也没用。” 这么一说,陈霜降突然想起了自个小时候的事,不由也是笑了笑,说:“嗯,我家也是说丫头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学了也没有用,怎么哭闹都没有用。村里面的先生一家都是和善人,付不起钱,就时常拿了小鱼小虾的送过去,准我趴在窗口听课。想起来,倒是很有点做贼的感觉。” “你家原本应该是盐户吧,怎么又会懂种田的?” 盐铁这一类关系着国家民生,经济命脉,一向都是严刑重典管理的,盐户都是世代相传,终身不能改行换业,所以佟皇后就奇怪了。 “光靠着一块盐田是不能让一家人过活的。”陈霜降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想着既然都已经卷到了这个一个不小心就会诛灭九族的事件之中,以前那一点事情,很有点债多不愁还的味道了,陈霜降也就豁开了说。 “虽然说盐户不能改行,但是盐税征的太重,活不下去,一般人都是另外有些零碎的事情做的,家里租过田种,夫家又是农户,看得多了,多少也知道一些。” “能看懂农经的人不多。”佟皇后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术业有专攻了,这书写的都是农事,遣词造句又深奥生僻的很,懂农活的认不了这么多字,能懂的书生又是看不明白里面是抽苗暖种,反而弄得这一本晦涩跟天书一般了。 “这里面都写了?” “也没,都是写种田的技巧,说是能增产一倍,就是不知道真假了。” 按着书沉思了一会,佟皇后忽然说:“这些天,左右无事,何夫人不妨把这农经读透了,也好消遣的。” 只再说了几句,佟皇后就匆匆地走了,留陈霜降一个人在房间里,把这本农经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个读透法,只是佟皇后既然这么说了,还是一定要做的。 想了很久,陈霜降在想要不就把这书给注解一遍,这么拗口的字句读起来还真是麻烦。 接了这么一个工作,还真是让陈霜降大吃苦头,她读书并不多,认字倒还好,但是这些文绉绉的话,随便看看倒还好,真要一个字一个词地研究过来,陈霜降顿时觉得头痛了,而且里面还有好些,陈霜降也只是一知半解,弄不大拎清的地方。 只能是找那个从来不露面的小宫女要了一本辞海,一个字一个词地查过去, 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是慢的很,折腾了一整天也才注解出一页,回头看了看,觉得还有些没讲清楚,又是一条一条地用最直白的语言解释清楚了。 这样一直忙到半夜,才掌不住睡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头一天写好的书稿却是不见了,大概是被人拿去给佟皇后看了。那之前写废的信多半也是被人检查了过了,想着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陈霜降不禁有些心里发寒,紧张地到处乱看,却又是都没有发现,更是觉得慌了,只能是坐到桌子前,专心注解,这才忘记了害怕。 第三天的时候,头一天的稿子回来了,第二天新写的却又不见了,渐渐地陈霜降也有些麻木,又没事情做,只能是专心翻着这一本农经。 就算是这么一心一意地干活,陈霜降也是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才把整本书给注解好,又看了一遍觉得没差错了,这才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然后早早地睡觉了。 等醒来的时候,那书稿果然不见了,之后好几天,陈霜降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彻底地忘记了,非但没有任何人过来,就连之前那一个小宫女也像是不见了一般,无论写塞到门缝里面,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要不是一日三餐照样送,每日房间照样打扫,陈霜降还真以为世界上就剩下她一个了。 而且还有点很奇怪,陈霜降睡得一向浅,很容易醒,但是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有人趁着她睡觉收拾房间,她居然一次都没有醒过来,简直就像有妖精鬼怪一样。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逼疯的。 陈霜降只觉得烦躁的很,几乎一刻都坐不住,整天在房间里面兜兜地转,简直像要把石板给踏穿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有点声响,似乎是有人在开门,陈霜降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突然从外面蹿进一个小小的人影,一下就抱住陈霜降,又是哭又是笑的喊:“嫂嫂,嫂嫂!” 居然是何如玉,陈霜降怔了半天,才觉得心头猛跳,何如玉为会在这里,难道她也被……陈霜降赶紧抓着何如玉到处看,不自觉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如玉,你怎么来了……” 何如玉抱着陈霜降脖子不肯放,哭了好久,才说:“哥哥让我来接嫂嫂回家。” 究竟发生了事情?陈霜降完全地摸不到头脑,只任由何如玉拉着她出了门,没走多久,居然就是太常门,何金宝正等在门外,定定地望了陈霜降一会,有一刹那似乎觉得他要流出眼泪一般,最终只是扶着陈霜降的手,把她送上车,说了一句:“回家吧。” “嗯,回家。”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陈霜降被关在宫里面,何金宝也是经历了许多。 这一份城防图拿在手里面,何金宝却是没有声张,只悄悄地告诉了司马子夏,立刻就有人去把关在屋里面的王姨娘给提了出来,两三下就问出了原委。 王姨娘知道的也并不多,只说前些日子突然有个浑身是伤的人潜进她住处,还拿了温王的手信,那人想着找一个藏身处,王姨娘想借着司马子恒的势上位,这两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谁想到那一个人在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陈霜降看到了,让刘大山加强了戒备,那人藏不住,只能是匆匆地跑了出去,却不想把城防图丢在了王绿珠这边。 好不容易等那人挣扎着回到了同伴那里,把这个事情向上报告了一下,上头却是想着要是多了何金宝这一个阻力的话,那事情自然就更能添上几分把握。 大概是这些年何金宝只纳了王绿珠这么一个姨娘,让温王一系对于王姨娘的影响力有些高估了,居然想出了借着她的名头进入何家,想着跟何金宝多接触。至于王绿珠把城防图放在后院墙边的老树上,那也是商量好,万一来不及拿回来,就放在那里等他们回来取,但是那之后的事情有些太巧合了,任是谁都没有想到。 也幸好何金宝跟陈霜降都是选择隐瞒,这消息也没有扩散开,司马子夏就派人在那里守株待兔,顺藤摸瓜,直接搜到了温王设置在京城的据点。只不过这里面藏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守卫厚重的很,司马子夏能用的人并不多,拼死斗了一场,还是让那主谋逃了出去。 不过温王残留在京城的势力,倒是在这一举全部被拔出,何金宝也算是戴罪立了功。 ... 第九十章:外贬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章:外贬 “王绿珠她……” “说是因病暴毙了。”何金宝的神色有些淡淡。 天家自古无情。无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参与到谋逆这种事情中,落到一个暴毙的名头,已经算是比较仁慈的结局了。 陈霜降沉默了一会,就算是已经回到家,好端端地坐在房间里,陈霜降还是止不住的一阵颤抖,在过去的那一个月里面,睡觉吃饭光是呆着,无数次陈霜降都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杀掉一般,人死真的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陈霜降却是怕死,怕得要死,何珗还那么一点小,连路都走不稳当,何如玉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要是她死了的话,那两个孩子就再没有人管了,陈霜降怕死,她还不能死。 不想死的念头在陈霜降脑海里面转悠了很久,一直到现在,陈霜降还有些不大相信。一双手抖得很厉害,不由对着何金宝说了一声:“我还以为我肯定会要死的。” 何金宝看着不忍心,把陈霜降的一双手包在自己手心搓了搓,才渐渐地慢慢地有了温度,停了很久,何金宝决定还是说了实话:“原本是要……是皇后求的情,性命是保住了,只不过,大概是要你跟着我受苦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免吗? 没几天,对于何金宝的处罚就下来了,因为到最后也没有抓到温王明确的罪证,这个事情也就被瞒了下来,只找了个借口,治了何金宝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削了爵位,贬到东北苦寒地。 这一道旨意下来,最吃惊的居然是何夫人,她还想着借何金宝侯爷的名头给家里谋点福利,正大放消息,为她剩下的那两个儿子挑着称心的媳妇,何金宝一失势,原来在谈的那几家人立刻就反悔不干了,让何夫人大失面子。 这何夫人也很有一点窝里横的脾气,在外面受了气,第一个反应居然就是来何金宝的麻烦。 到京城之后升迁过两次,因为觉得麻烦。何金宝住还是一开始县伯的府邸,就算是这样也是超出了何金宝现在的身份,不能再住。 何夫人来的时候,何家上下正在收拾东西,因为不时就要去地方赴任,下人遣散了不少,又是忙乱,一时间居然没能拦住何夫人,直接让她冲了进来,对着何金宝就是一阵大骂。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么没用,连个官都当不好,还被贬到那么个地方,害我去哪里都被人嘲笑,真是丢死人了!” 这一个月来何金宝过得心神俱疲,拼了一身的伤,出生入死的,才保了一家人的平安,只没想到何夫人却是不管不顾劈头就骂,何金宝不由觉得有一阵的心寒,只能跟何夫人说官场上事都有,料想不到的。 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何夫人才消了气,转眼却又是说起了另外的事,“你家那个小妾不是没了,你媳妇又不是个好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顾着也不是个事。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兰丫头么,虽然她死过丈夫,但是你姨父可留下不少家产的,要是娶了她,日子也好过不是。” “我不是已经娶了亲么,这说话呢?”何金宝有些哭笑不得,一直觉得何夫人对事情都有些想当然,只没想到她却是这么不靠谱,就算不说他这边,李兰佩家夫婿也才刚过了三七,真正的尸骨未寒啊,就说这样的话,也不怕遭报应的。 听说何夫人来了,陈霜降觉得不大放心,悄悄地过来看了看,正好听到他们在说李兰佩的事情,陈霜降不由就停住了。 何金宝对李兰佩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小时候他就喜欢跟李兰佩玩,估计那时候也是说过长大之后怎么样的话,临别的时候,甚至花光了全部积蓄专门买了个玉镯,陈霜降大概是很难忘记那一个场景吧。 而跟何金宝之间的关系,又是很难说清楚,这一路风雨走来,依恋有。好感有,怨恨也有,连陈霜降自己都说不大拎清了,想来何金宝也是跟她一样,说不大明白。所以在听到李兰佩这名字的时候,陈霜降只傻愣愣地望着何金宝,想着连何夫人都开口了,这回他该是称心如意了,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片的酸涩。 何夫人还在那里说:“娘知道你喜欢兰丫头,匆匆让你娶了亲是不对,只不过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为了你好,既然现在又遇上兰丫头也是缘分,你真想娶,我们也不会拦着的,至于那个陈霜降,反正本来也是贱户出生上不了大场面,随便给点钱打发了就好,不就一张休书的事情。” 不就一张休书的事情,陈霜降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就摔倒在地,心里悲苦的很。 这话一出来。何金宝也是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头一次看到何夫人一样,上下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何夫人都觉得有些发毛了,何金宝这才无力地说:“夫人还是请回吧,家里忙也没空招待。” “你这是在赶我走!”何夫人大怒,把袖子一撩做出要吵架的姿态。 何金宝的耐性本来就不大好,一生气起来,更是不管不顾,直接对着何夫人吼了:“当初还不是怕被我连累才匆匆地分了家,太爷也不管。如玉也不管,不是都扔了,这么多年都不管不问的,现在怎么又有脸贴上来,指手画脚的,又不是亲生的,你也好意思!我家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女人来管,以后没事也不用过来了,尽是给人添乱。” 大吵了一架,这两人怏怏地散了,何金宝这时候才发现陈霜降就坐在门边上,脸色不大好,抬头的时候有种似哭非哭的表情。 “她说话从来都是这样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再忍上几天,等出了京城,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经历了这一次事情,何金宝的心境也有了几分变化,以前只是觉得陈霜降只是在家辛苦,念着她照顾这一家老小,有几分感激之情,而这次才是真切地觉得她跟自己是荣辱与同,性命相连的夫妻。 何金宝还清楚地记得,他在前殿对着司马子夏磕头认错的时候,佟皇后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却是送了一卷纸出来,带了句话:“要不是因为有她在……” 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大概何太爷何如玉早就白骨森森不知葬身何处,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何金宝也不会被司马子夏看中平步青云,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佟皇后也不会出面替他求情,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 何金宝展开那卷纸看,那字扭曲难看的很,大概是陈霜降被软禁时候写的,通篇全是关于家里两个孩子的事情,只在最后提到了何金宝,却是一派同生共死的坦然。何金宝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个感受,心心念念想的全是陈霜降,她缝的袜子,她做的点心,她细细碎碎的叨唠,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何金宝还是那一个穿着破洞袜子里衣被人嘲笑的何家老四。 陈霜降的好是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慢慢了解,慢慢体会,慢慢喜欢上的。 等何夫人再提到李兰佩的时候,本来该是他之前一直期盼的事情,却是突然没有了任何的兴趣,只觉得这要是被陈霜降听到该是多伤心,不由气愤不已,顿时就跟何夫人吵上了。 只没想到还是被陈霜降听到了,那种样子,看得何金宝心痛,同时也是生出了一种很无奈的感觉,分家是说分家,但是总还有个lun理道德在的,何夫人真要闹,他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安慰着陈霜降,或许也是在安慰着自己,等离了京城就好了。 何家也没有多少家当,没几天就收拾好了,倒是陈霜降开的那一个顺心坊,让陈霜降有些进退两难,顺心坊的生意渐渐上了道,也有一批老的回头客,算下来每个月也有几十个银铢的收入,虽然是小本生意,但是也是一笔稳妥的收入。 舍不得关,但是陈霜降毕竟要跟何金宝去地方赴任,也不知道会离京城多久,就这么开着没个妥当的人看着陈霜降也不大放心。 陈霜降还在烦恼,思量来思量去,方嬷嬷却是来请辞了,这一两年来虽然一直住在何家,但方嬷嬷的户籍却还是在宫中,自然是不能跟着何家去地方的,方嬷嬷年纪也大了,就央人向佟皇后求了个恩典,放出宫养老。 方嬷嬷看着严厉古板,却又是再心软不过,陈霜降实在是舍不得,但也是没有办法,突然地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把顺心坊交给方嬷嬷看着。 “也不期望一下能赚多少钱的,一下子关门又觉得舍不得。” 方嬷嬷也点头,看着陈霜降也真心诚意地说:“这些话,本不该奴婢说的,太太听了也就算了。当初听太太说想在京城做生意的,倒是唬了一跳,京城这水深的很,太扎眼了很容易惹出事情来。难为太太心不大,像现在这样不大不小的倒也是挺好。” 啊,陈霜降听得也是一愣,这种事情她还真没有想过,当初自然是想着多多赚钱的,只不过后来发现生意不好做,陈霜降又没有那么多的空耗在这上边,所以也就这么不好不坏地拖着,没想到这么看来反而是个好事。 陈霜降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事情倒是就这么定了,雇了方嬷嬷看着顺心坊,每月的钱就定期存到钱庄里面,等方便的时候,陈霜降再来取就好。 顺心坊的事情是解决了,但是陈霜降却还有个一直挂心的事情,何如玉。心想这回来何金宝都跟何夫人闹翻了,万一那边想着把何如玉要回去的话,陈霜降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只是就这样把何如玉放在身边,不让她跟着她父母一起过活真的好吗?陈霜降也曾经疑惑过,跟何金宝商量的时候,估计何金宝也是把何如玉当成了家人,一时间反应过不来还对着陈霜降反问,“为要送她去那边?” 回过神之后,思考了一会,也是没有办法,只是想着要是真让何如玉回到那边的何家,依靠何夫人的性子,怕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的,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丫头。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陈霜降想着毕竟是何如玉的事情,总该让她自己选的,就问了她,愿意跟着谁? 听陈霜降说完这个事情的缘由,何如玉愣了半天,傻傻地问了一句:“因为嫂嫂不是我娘,所以我不能跟嫂嫂在一起么?” “大家都是跟着父母住在一起的……”陈霜降才刚说了一句,就看到何如玉委屈地眼泪都掉下来了,从她一懂事开始就是跟着陈霜降一起住的,或许就算是跟她说父亲的,何如玉大概也是不能理解,陈霜降也不忍心,就对何如玉说,“如玉慢慢也长大了,总要自己选的。” 何如玉抹着泪,扯着陈霜降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放,那态度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养了这么多年,心里面早就把何如玉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陈霜降也在寻思,既然何如玉也不情愿走,那她总要想办法护了她周全。 不过一直到最后,那边的何家也没有提起何如玉的事情,陈霜降也吃不准他们究竟是啥意思,好在她跟他们接触也少,烦恼了一阵,就直接放开了。 也没特别好收拾的,只把常用的东西装了箱,何金宝又去跟人辞了别,一家人就奉了旨,乘上马车上了路。 因为是被贬,大家多少有些顾忌,来送行的人并不多,都是跟何金宝交情深厚的,倒是工部郎中苏幕的出现,不由让人吃了一惊。 自从河工那一次之后,何金宝心里有怨气,一直没跟他说过话,就算是见面也是冷眼相看,倒跟生死仇人一般。 看到苏幕出来,何金宝立刻哼了一声,就跟小孩子斗气一样,别过头,就当没看到这个人。 苏幕的神色倒是正常,落落大方地对着何金宝行礼,道别,然后就走近陈霜降坐的马车,隔着帘子叫了一声,气得何金宝连连在那里冷哼。一起来送行的何全味听了,还一本正经地问何金宝是不是着凉了,鼻子不舒服么,哽得何金宝恨恨地回了一句:“你才着凉,你才鼻子堵,这么大个人怎么光长肌肉不长脑袋的!” 听着苏幕在外面说保重,陈霜降也不知道该回好,从那年棉田遇上那时候开始,苏幕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他的情谊,陈霜降也是隐约有些知道,只不过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情,当初那一点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情愫,早已经消磨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面,就同苏幕送的那一本诗经一样,词句虽然还能依稀记得,但那一本书却是因为战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苏大人……” 陈霜降才刚开了口,却是忽然觉得帘子一动,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苏幕碰的,陈霜降正吃惊,就听到苏幕用极快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温王有异心,小心温王妃。” 难道苏幕是特地来告诫陈霜降这一句的么,陈霜降呆了呆,又觉得这告诫似乎是来得迟了一点,何金宝被贬不就是因为温王。 何金宝的伤势还没有痊愈,等出了城门,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就骑不了马,也钻进来,跟着陈霜降一起坐马车。 看何如玉正跟何珗一起掀着车帘往外看风景,何金宝一脸郁郁不乐,也不知道在生气,陈霜降就跟何金宝说了苏幕那一句话,不解地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为说这样的话?” “他就说了这些,原来只说了这些啊。”何金宝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高兴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苏幕究竟是从哪里知道温王的消息,城防图的消息,司马子夏瞒得很紧。 “温王妃,好像上次你也说过,究竟是个样的人?” 温王妃,何金宝倒是见过几次,看陈霜降好奇的样子,就仔细形容了一次。 “那个人,我们见过。”在一边听的何如玉突然插口说,还伸着小手比划着,“那次逛街,买带铃铛的镯子的时候。” 这么一说的话,陈霜降也想了起来,那时候确实是遇上了一个奇怪的妇人,言语颇为不善,陈霜降也没多理就回来了,难道那个就是堂堂的温王妃,陈霜降摇了摇头,只觉得要是那些贵妇人都像温王妃这样,也不比市井的妇人高贵上多少。 虽说苏幕提醒了要小心温王,但这一次何金宝却是偏偏要去温州采栗郡赴任,总有些羊入虎口的悲壮。想想也只能是安慰自己,温王可是住在殷城县的,离那边远的很,大概也不会特地跑那么多路来找麻烦的。 这一路走得忐忑不安,过程却是出乎预料的平安,慢慢地走了两个月,顺顺当当意外都没有发生地就到了采栗郡。 ... 第九十一章:小县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一章:小县 采栗郡的刺史姓郭名无嗳。以前是大将军蒋清的得意门生,只不过三十出头,却是连任了采栗郡刺史十几年,就算是当初时局最混乱的时候,都还能保了采栗郡一方平安,是个相当神奇的人物。 而这一次,何金宝就是要在这一个郭刺史手下任职。 先送了陈霜降等人去驿站歇着,何金宝找出了文书,去郡府报道。 何金宝现在是录事参军事,按理应该是有官府分配的住处,所以到了驿站,陈霜降也没叫人打开行礼,只简单地梳洗了,在房间里歇着等何金宝回来。 只不过这一等就是等到入夜,何金宝这”才气呼呼地回来,啪一地狠狠地把任命文书拍在桌子上,连声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气喝干了一杯茶,何金宝才慢慢地平息下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何金宝拿了任职文书到郡府,哪里想到人家只跟他说了一句刺史大人忙着没空。就把何金宝晾在一边,连门口都不让他进,强忍着气在门口等了一两点钟,也不知道第几次问,终于有人收了他的文书,投了进去。 饿着肚子在冷风里面傻乎乎地等了四五点钟,最终却是连郭无嗳的面都没有见到,只得了刺史一张手令,命令何金宝即日起去杜桥县练兵。 虽然全心地不服气,但是何金宝也不是当初那一个小毛头,已经知道轻重,也能极力忍耐,恨恨地向着郡府门口啐了一口,悻悻地回转过来了。 这才刚到,居然又要启程,陈霜降颇有些无奈,这年头的旅行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算是管道也是颠簸的很,驿站的马车又是狭小,整日呆在这里面,颠得浑身骨头都要跟散架一样,先不说陈霜降,光是两个孩子就受不了,何珗一天比一天哭的更厉害,难哄的很,陈霜降只能是整日不离手地一路抱到这边。 何金宝也觉得有些为难,就说:“要不你们先在这边租房子住了。也许没几日我就调了回来。” 快速地在心里面算计了下,陈霜降也为难了,何金宝的俸禄不多,也就勉强够用,平常都是靠了过年过节的赏赐才积累下些余钱,这一下离了京城,想必用钱的地方多的很,能节省的话,陈霜降想着还是尽量节省一些的好。 “都到了这里,难道还怕剩下这一小段路,而且这里毕竟是温州,我有些……还是不要分开的好。” “总不至于。”对于苏幕的那一句警告,何金宝有些不以为意,想着自己都已经被贬到地方了,对于温王来说已经没用处,该不会费上这么大劲来对付他一个,不过陈霜降说的也有道理,郭无嗳的态度不大友善,让他们留在这里,何金宝也是不大放心,于是就点头说:“倒是要辛苦你们了。” 商定了之后。草草地在驿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往杜桥县去了。 杜桥县是采栗县最北边的一个小岛,因为有个姓杜的巧匠造了一座大桥把岛与陆地连了起来,所以这一个偏远小县就被命名为杜桥县。 不过这一个桥的建造也不过是百年左右的事情,之前往来都是靠着船只,极不方便,这里的多是彪悍的渔民,官府又不好管,倒是形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地带,造了大桥之后情况虽然有些改善,但也远比平常地方更棘手些。 从这里倒杜桥县也不过是一天的车程,傍晚的时候就到了那一座著名的大桥上。 这桥比陈霜降以前见过的任何一座都要长都要雄伟,全石头的构造,五个巨大青色桥墩,两边都是苍茫的海水,印着血红的夕阳,漫天的霞光,按着何如玉的话,就是漂亮地跟画一样。 特地停下车在桥上看了一会,陈霜降还在跟何如玉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都可是平常看不到的美景。 何如玉点着头,认真看了一会,只是坚持不了多久,就皱着鼻子说:“好冷。”像是回应着她的话一样,何珗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清涕都流了下来。 这里的风大的很,确实是有些冷,只是她才说就何珗就这么反应。实在是有些没面子,陈霜降干笑了一下,只说回去吧,何珗这小子却是不肯,一双小手牢牢地扒在栏杆上,撒泼打滚地不肯走,最后许了他一个糖果子才把他哄了回来。 何金宝还在笑说:“还行万里路呢,这小子两步路都要娘抱。” 何珗渐渐开始懂事了,对于何金宝的那话虽然不大懂,但本能地觉得不像是好话,不高兴地扭动了下身体,陈霜降怕摔了他没有松手,何珗够不着,刚好看到何金宝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笑,何珗就毫不客气地张嘴就咬。 小孩子能有多大劲,何金宝又是皮厚肉糙不痛不痒的,呵呵地笑了笑,拿指头弹着何珗的小脑门,高兴地说:“真不愧是我儿子,精神头就是好。” 看何金宝那么自得的样子,陈霜降已经没好跟他说的了,直接把何珗塞给了他,“你儿子。你自己抱着。” 杜桥县并不大,过了桥没走多久就到了县衙,杜桥县的只有一个县丞姓丁,看上去白白胖胖,很是憨厚老实,恭敬地迎了何金宝,看上去很有几分真心地欢喜。 县衙后面有官署,丁县丞似乎是早就知道何金宝要来,派人打扫过了,倒也干净。 只不过这里地方毕竟小,房间也少。何家也只带了一个丫鬟,两个护院,居然也住不下,只能是让春红先跟何如玉何珗凑上一个房间,慢慢再想办法了。 丁县丞为人倒是心细,派人送了饭菜过来,还带了口信,今天晚上也不来打扰,明天夫人来拜访。 这一下也是收拾不好的,这人长途旅行过又是觉得累,就只拿了要用的东西出来,用了饭,匆匆洗漱过,早早地就歇了。 何金宝还要去上任,一早就起来了,只不过这里乱糟糟的他也找不到要用的衣服,本来还想着悄悄地走了,翻来翻去还是把陈霜降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对着何金宝问了一句,知道他在找官服,陈霜降就摇摇晃晃打着哈欠爬下床,把官服拿了出来,帮着何金宝穿上。 很少看到陈霜降这么迷糊的样子,倒是比平常更多了几分可爱稚气的样子,何金宝心一动,忍不住就往陈霜降那雪白的后颈上香了一口,惹得陈霜降恼羞地推了一把,何金宝反而是伸着胳膊抱着不肯放了。 “闹,还不赶紧,总不能让县丞大人干等的。”陈霜降只觉得后颈被何金宝灼热的气息吹得痒痒的,跟他夫妻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何金宝在动着些心思,不由也是脸热,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赶紧把何金宝往外推了推。 腻歪了一阵,何金宝才呵呵笑着出了门。 用手贴着脸,半天都没觉得热度下来,只觉得这何金宝似乎跟从前大不相同。真有些亲近的意思了,陈霜降想着也是微微地笑了,依稀有种苦尽甘来的味道。 本还想着再睡一会,只不过陈霜降早起习惯了,居然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趁着那两个小孩还没有醒的时候,打开行礼收拾东西。 午饭也是县丞那边派人送过来的,陈霜降想着似乎没这个规矩,只不过她这边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出来,附近哪里有卖吃食也不大清楚,就承了这一份情,从箱子里面拣了个荷包,装了个宫里面赏赐出来的花样精巧的银馃子,算是答礼。 让春红把那两个孩子叫了起来,吃过饭,整整齐齐地穿戴好。 不一会就来人说,县丞夫人来拜访了。 县丞夫人朱氏,粗看的时候跟丁县丞倒有几分相似,同样是白白圆圆的脸蛋,微微上扬的嘴角,好像总是带着笑意,长得很是喜气。只是像是没见过场面一样,态度很是拘谨,说话也有些唯唯诺诺,低着头,尽量不多开口。 这样的朱氏,不由让陈霜降想起了当初自己进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佟皇后,招来杀头大祸,现在回想,倒还觉得有几分好笑,实在是担心过头,很有些杞人忧天了。 看朱氏紧张,陈霜降也不点破,只把何如玉跟何珗叫了出来,听得两个小孩叽叽喳喳的,果然看到朱氏慢慢地松了眉头,没像开头那么光是绷着身体端坐在椅子一角了。 看陈霜降这里还在收拾,朱氏也是很识趣地只坐了一会就告辞走了。 等丁夫人走远了,春红才小声地抱怨,这里的饭菜吃不惯,附近又没有专卖吃食的地方,还是自己搭个灶台的好,还可以烧点热水。 这还真是个问题,这里比京城都要冷上许多,尤其是早晚,那水更是冰的很,就算是丁夫人派人送了热水过来,一路端到这里也是冷的差不多了,况且一两天还好,总不能总这么麻烦了别人。 只是陈霜降也为难:“你也看了,这里房子都不够住,哪里还能腾出个厨房的。” 春红倒是心有成竹,拉着陈霜降转到房子一边,这里靠着围墙空出了一个小转角,地方倒是还算空,足够搭个灶台,风又是吹不到。 “这边围过来,再搭个棚子,那下雨也能用了。”春红比划着,似乎是想到了之后的状况,两眼都亮晶晶的。 想了想,陈霜降也觉得好,就笑了,说:“就依你,等下找丁夫人帮忙找几个工匠来,还要再雇个人来做粗活,就我们两个也忙不过来。” 春红高兴了,立刻说:“那我去找丁夫人帮忙。” 陈霜降回屋拿了几个钱给她,说:“看看要是边上有菜场的去买点菜回来,借他们灶台先用一用,不能总麻烦人家做饭。” “太太也真是……”春红跟陈霜降久了,知道她有时候对吃的也是很挑,别人家的饭估计也是吃不惯,不由偷偷地捂嘴笑了笑。 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让何如玉看着何珗,陈霜降很快地就把房间收拾妥当了,这才…钟左右,何金宝居然就早早了回来了,唉声叹气地坐在一边发呆。 这一份差事还真不好做啊,说是让何金宝来这里练兵,等看了才知道,这里的军营早就空了,一个兵都没有了。本来就是强制征来的兵,粮饷拖欠已久,一听说旧朝倒了,顿时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光扔了个空壳给何金宝。 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何金宝只能写了个文书递到驿站,然后没事做,光是在这边上逛了一圈,实在无聊就回了家。 “空了刚好,明天跟我们买东西去。”陈霜降看何金宝丧气的样子,就屈着指头敲了敲他脑门,何珗也是爬到何金宝身上,有模有样地学着陈霜降的样子敲了敲,总算是把何金宝给逗笑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晚上的时候,春红果然去买了菜,借了丁县丞家的灶台,做好了拎回来,还顺手买了一坛子小菜。 “这个味道我尝着跟顺心坊里做的很像,想太太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是挺像,很有家乡小菜的味道,不仅是陈霜降,这一家人都是爱吃,这一顿普通的饭,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何金宝吃着就想起了说:“我尝这味道跟以前周嫂子做的很像,手艺可比你好。” 当初陈霜降做小菜的手艺就是跟着周嫂子学的,只不过她事情做,学了也没有空多做,倒是后来学的春燕做的比她的还地道。在开顺心坊的时候,陈霜降多少就有想到过周嫂子,不过她跟着何老爷何夫人搬走,后来听说赎了身没在何家做,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看何金宝嫌弃自己的手艺,陈霜降也不恼只是笑着说:“人家手艺好,你就去请人家回了家天天给你做啊。不过,这味道还真是像,不会该就是周嫂子开的店吧?无错不少字” 听春红说,开店的是个年轻的小媳妇,周嫂子的儿子早年就病死了,应该不会是她了。 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等买来的石头运了来,何金宝正闲,以前又是在军营做惯的,就换了衣服过来动手,居然还是有模有样的一个两眼灶台,连来搭棚子的师傅都说很不错。 这边的民风要比京城开放得多,又大半是渔民,长年出海在外,家里的田里面的活都是要留守的女人来干的,自然是不会戴了那碍事的帷帽遮遮掩掩的。 所谓的入乡随俗,在京城是怕丢了何金宝的面子才忍着,到了这里,陈霜降也就没那么讲究,看着这师傅挺老实又是年长的,而且还有何金宝在,看何如玉跟何珗很好奇的样子,就带了他们出来一起看。 只不过是一个小棚子,黄泥混着石头,上面盖上稻草帘子,很快就盖好了,陈霜降看着材料还有剩,特地让师傅把这棚子跟屋檐这边连起来,弄出了一条走道,就不用担心端菜的时候下雨了。 花费了好几天,总算是把家里收拾好了,郭刺史的回信也到了,随信一起来的居然是一队囚犯,带队的军官面无表情的说:“这些就是大人要训练的新兵。” 开山修路,挖河筑堤,甚至是冲锋陷阵,在紧急的时候,囚犯也时常有被利用的先例,但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专门训练囚犯来做新兵的,主要是万一造反起来,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何金宝对此表示了疑问,拒不接受。 那一个带队军官只是伸手推了推自个的头盔,脸上像是被冰冻了一样,没有任何的表情,语气却是颇为哀怨,说:“啊,啊,我就说了这种差事只有傻瓜才会接的,那老头却是不听话,非要我跑这么一趟,虽然拿了朝廷的俸禄是要干活,但是白干活总是令人不愉快。” “反正人是送到了,随便怎么处理,反正就算是送回去,那个小气的老头也不会出钱白养他们的,那边穷啊,很穷,更别指望他会出钱招募新兵的。啊,这个不是钱的问题了,没有皇帝的命令随便招募新兵可是造反的大罪,被追查起来很是麻烦。” “所以为了大家不麻烦,你还是收了吧,啊,收了吧,反正都是死囚,以后随便你怎么办了,切成片煮汤也可以。只要不麻烦我就行了,就这样,文书在这里随便按个手印就好了。” 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何金宝不由目瞪口呆,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事情的缘由了,郭无嗳居然拿了一批死囚来填逃兵的缺。接不接其实已经不是何金宝能说了算的,因为郭无嗳给的命令是训练新兵,也确实给他送来了一群兵,要是何金宝不训练那就是违反军令了,只不过对于郭无嗳的做法,何金宝还是很有些不高兴,总觉得像是被狠狠耍了一回样。 送了囚犯,那一个军官却是没有走,反而是在何家附近住了下来。 ... 第九十二章:姊妹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二章:姊妹 而且还很坦率地告诉何金宝。他的任务是监察,要是何金宝有不当的举动,他就直接拿了陈霜降等人做人质,必要时候可以下杀手。 何金宝也是觉得相当的无奈,司马子夏贬他到这里,固然是因为涉嫌谋反,但是同时也有让何金宝来温州牵制温王司马子恒的意图,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个事情真的是相当的艰难。 没有办法,何金宝只能是把这一队囚犯带到了军营里,在点名的时候居然还发现了一个女囚,不过十几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那双眼睛却已经如同死水一般,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怎么处置这一个女囚,何金宝却是为难万分,先不说送回去郭无嗳会不会要,他这边也腾不出人来送她,把她放在这军营里面的话,只一个女的在这一群囚犯士兵之中,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但是不放在这里的话…… 把人都安顿好了,守卫也安排妥当了,何金宝这才带着那一个女囚往家去,那一个护送囚犯来,自称叫郭无言的军官也默默跟在后面,左右看看,一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似乎是很有些兴致盎然。 听到何金宝回了家,陈霜降就迎了上来,一眼就看到那一个女囚,愣了愣,问:“这位是……” 赶紧把事情跟陈霜降说了一次,何金宝小心地问:“也没地方安排的,要不就先住我们家的,刚好可以省的另外请人了。” “她犯的罪名?” 随着这些囚犯也有简单的案例记录送过来,因为只有一个女囚,何金宝看了倒是也还记得,鸩杀父母。 “不行,怎么都不行,家里可是还有两个小孩,怎么可能跟着一个杀人犯一起住?” 这话说的稍微大声了一些,那一个女囚也听到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对着陈霜降恳求起来,一边还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原来这女囚名叫秦香兰,很小时候亲生父亲就因病去世,母亲带着她改嫁。谁想到继父对她生出了邪念,几次三番想着占有她,而她母亲又是个懦弱的,只知道一味的哭,半点也护不了她,甚至还帮着继父来劝说她。秦香兰在万念俱灰之下,就心生了恶意买了砒霜煮了一锅汤,本想着全家一起死,只不过她喝的少,居然没能死成。 就算听了这么一番哭诉,陈霜降仍是坚决不肯收,在她看来,无论是为了原因,杀人都是天大的罪行,何如玉跟何珗都还小,她不放心把一个杀人犯放在身边。 何金宝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也是杀人如麻……” 不过对于这个秦香兰的事情,何金宝也没有坚持,只让人在军营附近租了个农舍,白天让秦香兰去烧饭做杂活,晚上就锁在那一边,尽量跟那些男囚犯错开了管。 秦香兰虽然没有收下。但陈霜降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自在,因为何金宝一句话,倒是让她想起了那些往事,陈霜降也是杀过人的,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只是为了一口吃食。 永远忘不了那一个感觉,当陈霜降用树枝捅进人身体的那一种艰难生涩的声音,那跟开了闸一样涌出来粘稠的暗红色血液,那一刻,陈霜降甚至认为自己也是一下子被这么捅死了,全身都被放空了一样,只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像是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心尖,叫不出来,哭不出来,比死还难受。 睡到半夜,何金宝只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转头一看,陈霜降似乎是发了噩梦,只把一口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一声不吭,泪水却是滚滚地流个不停,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大片。 吓了一跳,赶紧把陈霜降推醒,看着她仍是紧紧地咬着嘴唇,赶紧抱着慢慢哄。 半天,陈霜降才终于爆出一句:“我没想要杀他,我没想到要杀他!”就只这么一句话,一声接一声不停地说。几乎哭的接不上气来。 好一会何金宝才知道原来她是在说逃亡那年发生的事,对于这个事情,何太爷也有跟何金宝说过,当时何金宝只觉得陈霜降还是很有几分狠戾之气,为了这一家人都愿意做,只是没想到在她心里居然还藏了这么多的痛哭内疚,竟然让她在梦里面都哭得这么声嘶力竭。 虽然面上不显,但秦香兰的事情还是对陈霜降还是带来了很大的刺激,这一个女囚还真的是挺麻烦的一个存在。 好不容易等陈霜降哭累了重新睡着,看着陈霜降脆弱的样子,何金宝不禁有些内疚,似乎是因为陈霜降太坚韧独立,反而是让何金宝忘记她也是需要被人保护的。 新兵的训练还算顺利,这一批原本都是死囚,这突然地出了一份生机,大多还是蛮欢喜听话的,偶然有一两个闹事的,何金宝也是心狠手辣重刑重典地处罚了,把这个营地整治的还算是井然有序。 而那唯一一个女囚秦香兰,还真跟何金宝预期一样,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 刚送过来的时候,跟大多的囚犯一样蓬头垢面,只是年轻女孩子总有些虚荣心。一旦安稳下来了,就尽力地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好看一些。跟男兵同样的麻布衫,用腰带勒出一把盈盈只一握的纤腰,愈发显得就步履窈窕袅袅如风摆柳,别有一番风姿动人。 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在军营里面转悠,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了,虽然有士兵在一边看着,又是青天白日的,按理应该不至于有事,但是也架不住整日地有人在她附近窥视,只能是处处小心。 新兵喜欢绕着秦香兰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激何金宝的那一时怜惜,秦香兰喜欢绕着何金宝转,操练时在一边递上一方汗巾,吃饭时奉上一杯茶水。 甚至何金宝出恭忘带厕纸,叫一声刘大山,却是伸进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漂亮小手,雪白细嫩,带一点点羞怯的粉色,差点没把何金宝吓个魂飞魄散,这一把屎都憋着拉不出来了。 经了这一次茅厕惊魂,何金宝再迟钝,总也感觉出来了,秦香兰这是对他有意,只是不知道是真心喜欢,还是想着攀上了何金宝离开这一个鱼龙混杂的营地。 军旅生活这么多年,何金宝早就沾染尽了那些坏毛病,举止粗鲁,脾气暴躁,臭着一双脚丫子要往被窝里爬,在对待女色方便也是相当的随便,虽然对于这一类事情一向不大上心,何金宝却也不是坐怀不乱。 要是早几年,怕是会顺水推舟地收了秦香兰。 只是经历的多了,何金宝多少有些想法,而且又是经历了王绿珠的事情,看着秦香兰总在她究竟藏着祸心,只巴望着能离得远远的,哪里还能引起欲念的。 偏偏秦香兰虽是整天纠缠着何金宝,却又是规规矩矩,错都没有犯,在军营里面又是讲究商赏罚分明的,何金宝就算是想发作也找不到借口,只能当成看不见,听不着,尽量不去理会那个秦香兰了。 等何金宝没办法想了,回来找陈霜降帮忙拿主意的时候,陈霜降愣了一下。然后指着何金宝笑得乐不可支,调侃说:“既然人家丫头都喜欢上你了,要不干脆做主收了就是,烦恼?” “不就说错了一句,这么折腾我做的!”这话说得是有些恼,但是看着陈霜降笑意晏晏的样子,又想起陈霜降噩梦之后哭泣的样子,何金宝心里面却有几分欢喜,想要是总能看到陈霜降这么暖暖的笑,就算是再多苦头也是吃得的。 笑了一阵,看着何金宝实在有些为难的样子,陈霜降也是帮着他想了想,这秦香兰不能多管,容易让人误会,但是又不能少管,总还狠不下心,把人推出去糟蹋的,况且长久这样也容易引起乱子。 “单是一个人的话总是有些特殊,那不如多放几个。”陈霜降寻思着说,无论是何金宝还是那些新兵,之所以对秦香兰这么在意,无非是因为整个军营里面就只有她一个女子,无论沾上了唯一这一个词的话,总是会分外珍贵一些。要是唯一不再是唯一的话,效果或许会很有些不同。 “难道还要让那个混蛋刺史送几个女囚来?”这办法或许挺好,只不过实施起来却是很有些难度,光是一个秦香兰就已经够麻烦了,要是再多几个,那还不得翻了天去。 “也不定是女囚,这里大多是渔民,孤儿寡母的很多,雇人也方便,挑几个去营地里做些杂活,天黑仍旧送下来就好。” 这方法虽然好,但是却是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钱啊。 郭无嗳小气的很,军饷不过刚好够这一群人吃而已,杜桥县又都是靠海吃海的人,贫穷的很,时常还要靠着朝廷接济,到处都是破破烂烂挡不了风雨的屋子,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人们,钱啊钱,都快要愁死何金宝了。 一说到钱,陈霜降也愁了,要是她真有一夜致富的法子早就使了出来,哪里还能落到现在这么仅仅算计过日子的地步。“这里倒是跟文成县那里有几分相似,都是海边的村子,只不过就算是陈家村也比这里要富一些。” “我们家那边还是有些良田的,这边的岛原先小的很,都是一点一点填出来的,几乎全是盐碱地,种不了庄稼,离别的县城又远,等鱼虾运过去都不新鲜,卖不了高价。” 海边县城的地时常又有个毛病,盐分太足,平常的庄稼都种不了,就只能种些瓜果的,那些东西有钱人家倒是爱吃,只不过这些东西不能久放,这里地偏路崎岖,很少有人去侍弄这些东西。 说到盐碱地的时候,陈霜降倒是想起自己小时候,杨氏曾经买过一种名叫棉花的东西,据说是从西域传进来的,长成的果实能捻线织布,精美异常,而且这个能在盐碱地里面种植。 因为刚好赶上大水,陈家那一块棉花地最终没能长成就被淹光了,但是在那之前,棉花长的都还是相当茂盛的。当初陈霜降还以为杨氏被哪里的游走小贩骗了去,后来想着就算有些夸大,那小贩说的也该是事实,陈霜降看着棉种还有大半剩下,杨氏当时也没心思再种,细心包了放了起来,也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跟何金宝说了这个事情之后,何金宝想着倒是可以试一试,而且分家的时候,他也是得了些田地,虽然不多,总归是个进项,要是还在的话,总要雇人照看起来。 回乡的事情好办,只要说清楚了,让刘大山带几个人去一趟就成,也就费点时间的事情。 说到出门,这一路的颠簸光是想起来就还觉得心有余悸,尤其是临近杜桥县这一段,好几处都是盘旋的山路,又窄又陡,难走的很,陈霜降就感叹说:“还是得先修路才是,不然就算是弄出点来,也运不出去卖的。” 棉花的事情还好说,不过就是几分田地的事情,修路那就不是光何金宝一个人能说了做准的事情,想了想,只能说去跟丁县丞商量下。 修路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去了文成县的刘大山就回来了,除了那一包很神奇居然还好好藏着的棉种,还带了一个陈霜降料想不到的人,陈家三女,采春。 陈采春只比陈霜降大上两年,今年也不过只有二十一岁,本来该正是青春好年华,但却像是朵开败的鲜花,沧桑憔悴,看上去似乎比陈霜降大了十岁还不止。 陈霜降从小就跟陈采春最是亲近,看到陈采春这个样子,只觉得又悲又是喜,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只管抱着她又哭又是笑。 这些年来陈采春也是过的相当不如意。 陈采春嫁的是舅舅家的大表哥杨柱,在被战乱波及之前,陈采春就跟着夫家搬离了文成县,只不过舟车劳顿的,路上又多是乱兵匪徒,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两老的身体却是渐渐虚弱,把家交给了杨柱两口子。 杨柱本来就是个荒唐的,以前有舅舅杨有才压制着才勉强没有闹出离谱的事来,等自己当家了,简直就跟脱了缰的野马样,怎么都收不拢心了,整日去着寻花问柳沾花惹草的。 陈采春出嫁的时候不过才十二岁,身心都还没有长开,对床笫之私很有些抗拒,杨柱又是个好色,喜欢换花样的,夜夜离不了陈采春,只折磨得她苦不堪言,一次更是直接晕死过去,流下了个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孩子。 被逼得没有办法,陈采春只能是做主给杨柱纳了好几房妾侍,新人在怀,杨柱却是舍不得陈采春的好颜色,时常还是会来陈采春这边,倒是比以前感觉轻松一些。 怀第一胎的时候,陈采春年岁还小,大伤了元气,调养了好几年,才勉强怀了第二胎,一直小心翼翼地哄着杨柱不让他近身。谁想到,杨柱出门跟人喝得醉醺醺地,半夜三更地回了来,迷迷糊糊地摸到陈采春房里面,砸了门,直接就把她往床上按。 天亮的时候,陈采春流下个女婴,五六个月大,都已经开始成形了,陈采春也在鬼门关挣扎好几天才睁眼。 病稍微好一些,陈采春就勉强下了床,走到杨有才面前,下跪求着和离:“就当是心疼外甥女,放我一条生路!” 打小就是看着陈采春长大的,杨有才哪里有不心疼的,原本还以为是件亲上加亲的美事,没想到居然会把陈采春逼迫到这种地步,杨有才只能是沉痛地点了点头。 听得陈采春说要和离,杨柱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地把陈采春关在屋里,放出话来:“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从没有和离的道理!” 陈采春被关在屋子里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几乎想着自绝当场了,也幸亏杨有才觉得愧疚,暗地里悄悄地给陈采春送吃送水才慢慢地撑了下来。 知道杨柱不肯放她,除开一个杨有才,没有人再肯帮她,陈采春假意装着回转了心意,把杨柱叫了过来,哄着把他灌醉了,拉着他的手指在休书上按了手印。 陈采春就只揣着这一份休书,从窗口爬了出来,逃出了杨家。 只是陈采春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是千里迢迢回了陈家村。 当年怕战乱陈世友带着家人搬到了浦江,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就连浦江也没卷进了这一场战事之中,陈世友杨氏相继亡故,就只剩下陈书楠一人,回到故里,守着那一栋老房子慢慢地过活。 陈采春跟着陈书楠住了几个月,因为怕杨柱来找,一直不敢出门,只靠着陈书楠养活,后来刘大山来,陈采春看陈书楠过的也不如意,就跟着过来了。 原来发生了那么许多的事情,又换了这么许多地方,难怪陈霜降派出去找的人都没带回消息来。 ... 第九十三章:旧识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三章:旧识 “都死了……”陈霜降还是头一次听到陈世友杨氏的消息。一下子就愣住了,总觉得自己还能很清楚记得他们的相貌,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突然却说死了,只像是做梦一样,怎么都不敢相信。 “壬申那年连王打到浦江,乱的很,连尸首都没能带回来……”陈采春也是哽咽了下,顿时两姐妹只能抱头痛哭。 无论怎么样,能重新见到陈采春陈霜降也是异常高兴,只不过陈世友夫妻的死讯又给了她很大的打击,生怕陈采春也突然就消失了,一个晚上要起来好几次去看看陈采春还在不在,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一说起话来,总觉得怎么都说不完,陈采春性子爆,时常会跟杨氏顶嘴,又是怕总是在路口等着陈世友一起才敢回家,陈霜降看着老实,其实最是滑头,也会悄悄地挖了杨氏藏起来的桂圆荔枝。分陈采春一个两个…… 小时候的事情,这两姐妹说的欢,倒是让何金宝听得津津有味,日子虽然苦,却也是欢欢喜喜地过着的,总觉得比何家要好上许多。 那次小产,陈采春一心想着逃出杨家,根本没调理过,落下了许多的毛病,身体虚弱的很,撑着一口气见了陈霜降平安,似乎是了了心愿,精神恹恹,两眼灰暗,看着竟隐约有了些死志。 陈霜降大吃一惊,找了大夫悄悄地问,才知道陈采春心病难医,若不是赶紧点起她的求生的意识,神仙也难救。 陈霜降没有任何的办法,又不敢显在面上,只能是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整日陪着陈采春,倒是发现陈采春似乎是特别孩子,就时常把何如玉跟何珗带过来,让他们放开了玩闹。 日日看着这两个孩子,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渐渐地陈采春也是有了几分笑容。眼神越是温柔,有一次看到陈霜降在给他们缝的帽子,忍不住就拿过接了几针,抚着那针脚,忽然眼泪就下来了,喃喃地说:“我也缝过,只是我那孩儿从来都没能穿过。” 陈霜降也是觉得想哭,勉强笑着说:“三姐别再想了,这两个孩子还要你帮着我带的。” 何珗已经在学说话了,陈霜降特地教了他叫姨,看陈采春拿着那一顶帽子红彤彤颜色很显眼,就想要,抓着陈采春的指头不停地叫:“姨姨姨……” 何如玉跟何珗最好,看他学说话了,赶紧指着自己不停地说:“姑姑,姑姑,何珗乖,叫姑姑!” 何珗不屈不挠地想着要那一顶帽子,一点都没理会何如玉这个小姑姑,害的这小丫头颇为气馁地捏捏何珗的手心,一边特老成地说:“真是白疼你了!” 这一回连陈采春都掌不住笑了起来。对着陈霜降说:“简直就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怕陈采春了无牵挂,陈霜降特地郑重地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了陈采春照顾,总算是看着她慢慢地有了些光彩,渐渐恢复了过来。 到这个时候,修路的事情也有了结果,郭无嗳同意何金宝拉了新兵出去做劳力,丁县丞说服了几个商人捐了些银钱,虽然不够修完整条路,不过也勉强是能开了工,能修多少是多少了,何金宝立刻就忙了起来。 陈霜降也没有多少空,棉种虽然是带了回来,毕竟也是好多年前的东西,保存也不是很好,烂了不少,也不知道能用不能用,只能细细地挑选了出来。 地的事情,问了丁县丞才知道,杜桥县有些特别。 这一个岛原先并没有这么大,大多的田地都是慢慢填海出来的,土地贫瘠盐分又足,出产很少,养不活人。大半的人都是靠着打渔为生,战乱的时候又逃了死了许多,除了几处良田,其他的田地基本都已经荒废了。 为奖励人民耕种,杜桥县就出了一个规矩,谁家开荒的田地,就归谁家。不用另外交钱买,只是五年不耕种的话,又会归回官府名下,跟别的地方大不相同。 田地的话,陈霜降还真看中了一块,小山边上,离县衙不远,地势高,阳光又足,盖个小庄子的正好。 跟何金宝商量了下,陈霜降觉得还是买下来,现在家里人多了,官署的房子又腾不出来,陈采春还跟着何如玉一起挤,买个庄子种些瓜果自吃也好,就当是个落脚地也好。只是不知道何金宝又会在杜桥县任职多久,时候就会搬走。 陈霜降想了又想,还是架不住这边的田地便宜,一狠心就打算买了。 跟人说的时候,何金宝倒也不大在意,就说随她欢喜,陈采春听了却是有些疑问,特地避了人悄悄地来问陈霜降。“你说这庄子你出钱买……妹夫看着虽然好。但这么计较的话,怕个有个万一,会让你们夫妻生了嫌隙。” “这边庄子便宜,用不着公中的钱,我买的,自然是按着我的名头拿地契,有不对么?”陈霜降不解,有些奇怪地反问了一句。 现年头,还都是以夫为纲,除开带进来的嫁妆,一般都没有妻子私下置产的道理。也就何金宝不大在意,但以后的事情说不清楚,要是计较起来的话,陈霜降这么做是很容易被人诟病了。 这种可能陈霜降也不是没想过,陈采春说的也对,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些时间以来,何金宝看着还好,只是谁都不能保证他能一直好到以后,陈霜降虽然是想着跟他好好过日子,但是要是真过不下了,那也要给自己留上一条后路的。 因为杨氏偏心挑剔,陈霜降又是最常在家的跟她相处,打小就养成了这种小心谨慎的性格,好是好,只不过那么思虑重重的样子,光是看着就觉得有几分心疼。陈采春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是跟小时候一样,拉着陈霜降的手,慢慢地说:“以后会好的,以后都会好的!” 虽然有着谁开荒就归谁的规矩,陈霜降却是想着盖庄子的,为求一个稳妥,还是花钱买了那一块地,上衙门把这些地契文书全办了妥当,自然跟顺心坊一样,签的都是陈霜降的名字。 不过钱毕竟不大够用,陈霜降只是先把地圈了起来,翻了几块地,其他的只能是等手头宽裕了慢慢地造。 这一个年对于陈霜降来说,过的很是和乐,何珗何如玉越长越开,陈采春的身体也渐渐好转,跟何金宝处的也是和睦偶然有几分贴心。 因为外放,这年自然没京城过得热闹,不过也少了很多的应酬,一家人反而是能悠闲地聚在一起。陈霜降跟陈采春更是做了无数的海鲜,引得何珗跟何如玉垂涎三分,不自觉地就吃多了。 结果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同闹起了肚子,让这一家人忙活了好一阵,又是觉得好气又是好笑,这是恶鬼投胎么,怎么就跟从来没吃过好的一样。 白粥青菜地好好地让那两个贪吃鬼清淡了一阵,何如玉终于也忍不住,拉着陈霜降央着,就算是给点小菜也好,何珗也是睁着两只乌黑的眼睛,可怜兮兮地一同求。 陈霜降被缠的没了办法,只能应了,那两小的,还就得寸进尺地要求,一定是要上次春红买的那种。 那一小坛子的,早就吃光了,陈霜降也想着买些菜种等开春了种,就把小的交给陈采春,自个带着春红上了街。 杜桥县偏僻,市集也才一个月一次,东西也少,来往的人把这一条小小的街道挤了个半满,不过已经是这县里难得的热闹了。 逛了一圈也才找到一些青菜籽,种类更是少的很,陈霜降觉得有些不满,不过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买了,付钱的时候,陈霜降却是一愣,明显地停了下,有些疑惑地说:“刚才一晃眼的,我好似看到了秋兰。” “太太这是眼花了吧,秋兰可是在京城,怎么会在这里逛街的?”春红抿嘴笑了一下,想了想,忽然又说,“说起秋兰,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上次买小菜的那一铺里的老板娘还真跟她有几分相似,难怪我当时就觉得她有几分面善。” 秋兰在是在顺心坊里做活的丫头,春红是卖在何家的,虽然有见过几次,春红一向也没怎么留心,所以等着陈霜降提了她才想起来说了这话。陈霜降却是摇头,当初她留下秋兰就是因为她长得跟春燕相似,无亲无故的这世上出两个相似的已经是很难得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三人这么巧合的事情?陈霜降自是不大相信。 只是……二十来岁的老板娘,会做一手家乡的小菜,长得跟秋兰有几分相似,陈霜降的心里头只冒出了一个名字,春燕,若是她自然会做周嫂子擅长的小菜,若是她的话自然跟秋兰很有几分相似,若是她的话…… 赶紧让春红带着去了那一家小菜铺子,却是看到大门紧闭,似乎今天还没有开张。 向着边上一个婆子打听了下,那婆子还颇为疑惑地回头:“刚还开着的,不会是有事,出门了吧。” 找不到人,陈霜降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往回走,却是忽然听到后面的小巷子里有些动静,往那边看了一眼,一个年轻女人正躲在里面,小心地探头往外看。 果然是春燕! 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在这样情况下面再见,无论是陈霜降还是春燕一下子都愣住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春红还惦记着秋兰的事情,仔细打量了春燕一会,抚掌赞叹了一句:“真是太像了,上次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经过春红这么一打岔,大家才回过了神,春燕勉强笑了笑,说:“奶奶来我家坐会吧。” 春燕家就在这小巷子里头,不过没几步的路,四合院的样式,同住了几户,另外开了个门从边上进去,也还算是方便。房子也是前后两间,家具都还算新,墙上也是最近粉的白,好有几处都还贴着红喜字。再看春燕也是做的妇人打扮,一方青布巾把头发都包了上去,简单地戴着一两只小珍珠钗。 陈霜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问了一句:“你……过得还好吧?无错不少字” 当年春燕是何家家生子,她跟了陈霜降,她爹娘也没有跟着何家搬家,仍是留着看庄子,后来局势越来越乱,春燕爹娘也是动了心思,想着收拾东西赶紧逃命,他们也没忘记了春燕,特地跑过来带她一起走。 一开始春燕想得还简单,叫上陈霜降一起走,却是被爹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他们要是就这么走的话,那就是逃奴,那罪名重的很,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是要被人当场打死的,绝对不能让陈霜降知道。 一边是陈霜降,一边是亲生爹娘,春燕当年也只不过十五六岁,这个选择真的是让她觉得两难极了,犹豫了很久,才说跟着爹娘走。 原以为就这么走了,谁想到春燕爹娘却是起了贪心,在屋里面收罗了许久,能用的能吃的,只要是能带上的,一样不落,看得春燕一阵的难过,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来不认识这两个人。 逃离了文成县,春燕一家人走的方向不大对,刚好碰上连王部下,春燕父母又是偷偷从何家里面收罗了许多财物,满当当的一车,又只有三人跟着到哪里都是格外的扎眼,半路就被人盯上,遭了劫匪。 幸好遭了人相救,春燕爹因为伤重不治,春燕娘不久也撑不住倒了下去。剩下春燕一个,就跟着她救命恩人辗转到了杜桥县,上一年才刚成的亲,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陈霜降。 看着陈霜降,青夹袄,掐丝裙,浑身素净的很,或许是因为长久没在阳光下暴晒,比以前白净了许多,只是瘦得厉害,脸上看不到多少肉,越发显得下巴尖锐起来。只有那一双眼睛倒是跟从前没两样,神色虽然冷淡,仔细看却又是神奇般的带点暖色,总觉得有一种格外的坚忍,像是从来没东西能改变一样。 对于陈霜降,春燕总是怀着一份愧疚之情,心想着不知道要被她恨成样子,只从来没想到陈霜降居然还想着问她好不好,春燕忽然只想着要哭。 关于春燕的事情,陈霜降从来没敢多想,她总是怕知道真相,既怕知道是春燕背叛了她知道了伤心,更怕知道春燕是不得已遭了意外,那陈霜降就是见死不救,光顾着自己逃命去了。 所以看到春燕平安,陈霜降只觉得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一样,由衷地觉得高兴,其他的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奶奶我……”春燕想着把当年的事情说个清楚,只不过这却是关系着她爹娘,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好久没听到春燕叫奶奶,只觉得像是回到以前,陈霜降不由笑了笑,真心地说:“别叫我奶奶了。既然都成了亲,那卖身契本来该还你,只不过那些年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人对你可好?” 春燕顿时有些羞涩了,慢慢地才说,她丈夫以前是个游方小贩,原来陈霜降也是见过的,还曾向着他买过小鸡,后来逃亡的时候又是到陈霜降家讨过水喝的,恰好跟春燕一家走的是同一条路,也亏了他才救了春燕一命。 “这世事还真的巧了。” 跟着春燕聊了很久,只看得春红很有几分奇怪,这人该是陈霜降的旧识,但是这两人说是亲近吧,却是就隔了几层样,两人说话都有些顾忌小心翼翼,说是不亲近吧,陈霜降又是笑的很真切,似乎是真心欢喜。 等到回家的时候,陈霜降就对着春红说:“回去也不用跟人说,就当没遇上好了。” 只是这么一来,陈霜降已经完全忘掉要带小菜回来,何如玉委屈地鼓起了嘴,何珗就已经眼泪汪汪地对着陈霜降了,看得陈霜降一阵的心虚,赶紧许了晚上跟他们一道睡,才把两个小的给哄好了。 等何金宝回来的时候,家里却是多了一张请贴,温王司马子恒儿子周岁,宴请四方。 对于司马子恒,无论是陈霜降还是何金宝都说不上好感,本来不想去,但是那送请贴的那人却说,温王听何金宝在杜桥县修路,有意出手相助。 因为缺钱,修路的事情进行的很不顺利,就算是何金宝带兵,他也不能误了操练,整日让士兵去修路,况且当初郭无嗳也只是同意协助而已,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很有限。 要是司马子恒真能帮忙,那也是天大的一件好事。 陈霜降有心担心司马子恒又会趁机使坏,何金宝却说为了避嫌总不该会在他自己的地方下手,现在何金宝又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参军事,又不得刺史的欢心,想来也没值得司马子恒图谋的。 大概是想着修路毕竟是个利民的大事,要是真能成的话,插上一手也好博取点民心所向。 ... 第九十四章:强盗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四章:强盗 而且司马子恒毕竟还有个亲王的头衔在。何金宝也不好真惹恼了他,不然一个不敬的罪名,就算是皇帝有心偏袒,也是有些不大能承受的。 这种场合非但是何金宝,就连陈霜降都免不了要去,这匆匆的连礼都不好备,陈霜降只能是拿了何珗穿不着的一件小兜帽,洗干净了,重新绣上边,看着也跟新做的一样,整整齐齐的,再拿出一个金馃子来熔化了做成个小吊坠,时间紧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礼不算厚,但在陈采春看来就已经是有些不得了,乍舌说:“不过就一周岁礼,非亲非故的,居然还得花上这么许多,怕是要好几千个铜铢吧。这一月才得了多少?” “合起来的话,一年大概也是一百六十个银铢,不过这房子倒是白住,也有些禄米下来。这边基本也没人情往来,也不算太花费。” 一百六十个银铢的话,换成铜铢也不过一万六千个铜铢,陈采春在杨家的时候,这一家的花销也要六七百个银铢,这一比起来,才知道何金宝一年的收入还远远不够杨家花销的,真还没觉得当官有好的,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还比不上。 “也不是这么算,有房住又有禄米,其实花费很少,这俸银还能存上大半的,而且……”陈霜降笑,悄悄地跟陈采春说:“皇帝也时常有赏赐下来的,有回皇后娘娘一次就赏了十个金馃子下来,那可是五百个银铢了,只不过这些事情是不好跟人说的。” 陈采春也不为所动,坚持说:“又不是时常有的事,还是种地好,稳当。” 听说这一次去是要坐船的,何珗打从出生以来还没坐过船,只觉得新鲜无比,吵闹着也要去。 何如玉大了一些,以前又是坐过一回,隐约还记得晕船滋味难受的很,就正色地劝诫何珗:“坐船很难受的,跟针扎一样。一点都不好玩,何珗不要去了。” 这两孩子闹肚子这才刚好,陈霜降也不放心带他们走,只能是好言好语地劝了下来,再三交待在家要听陈采春的话,不可调皮,不可贪嘴,更不可耍赖迟睡。 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何金宝就把刘大山跟那那一个小厮都留在了家里照顾,夫妻两个就只带了春红一个,这才慢悠悠地出了门。 从杜桥县到司马子夏所在的殷城县,陆地走的话起码要花费上五天,乘船的话,不过一天多一些,而且还是在海湾里面,基本没太大的风浪。 从杜桥县码头租了船,第二天就到了殷城县,一开始还没怎么觉得,等上了岸,看到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何金宝才觉得有些不对。跟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一比,只带了一个丫鬟的陈霜降突然显得有些寒酸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何金宝就是有几分郁郁不乐,不由嘀咕了一句:“要不再买个丫鬟?” 等明白何金宝在别扭些,陈霜降不禁笑了说:“俗话说九品芝麻官的,你呀,充其量也就一颗白芝麻,也就是光看着大了一些而已,再带上一群仆从的,那不就是大芝麻串着小芝麻,整一个芝麻串么?” 这一会,何金宝是从八品下,比起九品来,还真只是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原本从二品一下贬到泥里面,再怎么豁达,总难免会有几分抑郁,只不过经陈霜降这么一说,何金宝反而觉得十分的想笑,想着陈霜降说的大芝麻串着小芝麻的样子,何金宝竟也不觉得难受了。 忍不住呵呵地笑了一会,笑得陈霜降都有几分脸红了,嗔怒地推着何金宝说:“还不赶紧去找车?” 居然连春红都笑着说:“还是让我这个小芝麻去叫吧。” 这一路笑过来,倒是都不觉得路远了。 等到温王府何金宝这一行才知道,这次庆生的孩子居然是王府通房丫头所出,温王妃是个好妒的,差点没跟温王闹翻,只是她好些年无所出,还是拗不过。只能是悻悻地同意了,但她却是派人守在门口,凡有人来,所有的礼都被温王妃收了去,惹得一群看热闹的人堵在门外窃窃私语,议论个不停。 “居然还有这样的夫妻?”陈霜降目瞪口呆,只觉得大涨了见识。 无论温王府里面怎么闹腾,陈霜降他们只是来做客的,自然不用管上那么多,收拾了精神走了进去,在门房那里交了礼物,仿佛就像是过路费一般被掂量了一番,之后才来了人,把他们引了进去。 何金宝要去前厅,女眷却是在后院,自然是分开了走,陈霜降也不知道何金宝那边究竟怎么样,而在女眷这边,居然连个主人都没有,大家都只凌乱地坐着,而后有一些丫鬟随随便便地上了些茶水,居然放在一张桌子上让人自取。 当下的风俗,客人的位置还是很有讲究的。那多是代表了一种身份地位或是跟主人家的亲疏关系,一向都是要仔细安排的,由人带了过去的。 陈霜降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却是没看到温王家下人过来,反而是那一屋子的太太姑娘都有些地转向这边了,陈霜降只好自己进了来,在靠后的位置上挑了一个坐了下来。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客,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呆了一会就挑了陈霜降边上的位置坐下,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陈霜降也回了一个笑。试着说了句:“风还是挺大的。”那人也应了一声,看上去倒是自在了一些。 这一次的做客真不算是太愉快的经历,场面混乱的很,下人又怠慢,好不容易开了席,一尝,桌上好些菜色都不大新鲜,那一盘蒸年糕更是没蒸熟一样,硬的很,陈霜降只咬了一口,就觉得硬邦邦地堵在喉咙里面,吞下去都觉得坠坠的肚子痛。 最后温王妃倒是赏脸出了来,陪着聊了一会。 陈霜降离得远,没上去说话,只是偷偷抬眼看了看,果然是她上次在京城遇上的那一个贵妇,仍是一脸止不住的高傲神色。 陈霜降想着既然都已经来过了送过礼了,后面该没她事,又看温王妃正忙着跟边上几个贵妇说话,就拈了一块点心送到嘴里慢慢地嚼着,觉得这满席的酒菜也就这一盘点心勉强可以吃一吃了。 谁想到温王妃却是突然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没想到何夫人也是个妙人,居然能懂这么些深奥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在说些,陈霜降一愣,却是看到温王妃拿了本书分发下来传看,等传到陈霜降手里,一看居然是陈霜降编注的那本农经抄本。 今年开始官府就出了这一本新编农经,说是对农事有益,要各地广为传播,这上面虽然没提到陈霜降,但是又不是机密的事情,温王妃想知道也不是难事。只是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值得温王妃这么特地拿出来说。 之后的时间颇有些难熬,由着温王妃带头,一群女人轮流对着陈霜降说话,明着听上去像是羡慕夸奖,陈霜降好学识,居然这么难的书都能看懂。果然是才女,暗地里全是讽刺陈霜降出生低微,家境贫寒。 陈霜降只是笑了笑,一点都不恼,反而是候在一边的春红听得火气,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都在手心刻出印记来了。 还要商量修路的事情,何金宝一时走不了,只是女眷都已经散了,陈霜降就托人给何金宝带了口信,先告辞出来找了个茶楼坐着歇会。 也难为春红从那边一直忍到外面,才气呼呼地对着陈霜降抱怨:“那些人真是太可恶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一群不相干的人而已,何必跟他们生气呢?”陈霜降淡淡地说,也就是因为不得已才来这么一趟的,以后大概没别的机会来这边了,又何必为了这些才头一次见面,估计以后都不会再见的人生气呢,“一个个计较过来还不把自己给累翻啊。” “太太就是脾气太好了!”春红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怒气难平,把这一堆茶杯碰的叮当响,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又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说是庆周岁,怎么都没有看到人抱那小公子出来的,又是守在门口收礼,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何金宝耽搁的有些久,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入夜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赶紧叫了一些饭菜来吃。陈霜降暗地里在心里嘀咕,果然司马子恒当不了皇帝是很有原因的,真是高傲地过了头,连基本待客道理都没有了,哪里能让人饿着肚子带到这么久的。 吃过饭回到船上都已经七八点钟了,陈霜降不放心家里,就跟船老大商量,看看能不能早些出海回去的。 船老大看了看这天气月朗星稀的,估计有好几天的好天气,这边海又是走惯的的,大不了走慢一些,想来是没问题,又听得陈霜降说加钱,就痛快地同意,起锚扬帆,开出了码头。 七八点钟天早就黑了,陈采春烧了热水,正在两个小的洗澡,何如玉乖巧的很,拿了衣服很快就洗漱干净,完全不用陈采春帮忙。 何珗却正是淘气的时候,见了水就高兴,就忙扑过去扑腾扑腾的,异常欢快。那小子长得结实,身上又撒了皂粉滑溜溜的,只苦了陈采春,抓又抓不住,放不不敢放,反而是弄了自己一身湿。 好容易才把这调皮小子弄清爽了,塞进被窝让他跟何如玉玩会,陈采春去洗澡换衣服。 正在穿衣服,忽然听到窗户被人敲了两下,然后传来了刘大山的声音。“陈姑娘,这边上逃了个毛贼,你小心不要出门。” 毛贼,怎么都听到动静的?陈采春有些奇怪,赶紧穿了衣服,到里间一看,何如玉跟何珗并排躺着,头碰着头,已经睡得很香甜了。 陈采春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会,侧耳听着,外面却是没有丝毫动静,安静地很有些过份,总觉得很有种不详的预感。实在是放心不下,陈采春海是没能忍住,把两个小的都叫起来,给他们穿好衣服,又包了个小毯子,放在床上。 “出了事么,嫂嫂回来了?”何如玉揉着眼睛,毕竟年纪小,有些撑不住,昏昏地很想睡。何珗更是只睁眼看了看,打了个哈欠,又睡回去了,只由着陈采春给他穿好衣服。 “还没,等下让刘大山捉贼给你们看,所以如玉先不要睡,很乖哦。” 惴惴地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了一些声音,陈采春忍不住推开窗,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居然就看到刘大山守在院门口,那门已经坏掉了半边,有些蒙着面的人正想着要冲进来,有几个都要翻墙过来,却又是突然地下了去,估计是外面的衙役闻讯过来,又被扯了下去。 这哪里是普通的毛贼,分明就是强盗了,不过就算是强盗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 陈采春只觉得心跳如擂,脚都有些发软,只觉得害怕得,几乎有好一会,连张嘴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采春姐姐……”那些打斗声,何如玉也是听到了,吓了一跳,只是怯怯地叫了一声。 陈采春这一下回过神来,再往外面看一眼,只觉得心慌的很,一直在想着要是刘大山打不过怎么办的。赶紧回过身来,一把抱起何珗左右看了看,本想把他往床底下塞,忽然又觉得不好,拖了个凳子来,把何珗放到床顶上去,又把何如玉也抱了上去,叮嘱着:“无论怎么也不要出声,谁叫也不准出来!” 这床是这边常见的那种样式,用木架子支撑,做成一个方形,挂上厚实的帷帐,从下面丝毫看不出来还藏了两个人,何珗跟何如玉都没几岁大,身体轻快,这样的木架子想必该是能支撑住的。 陈采春看了一下,觉得没纰漏了,再把凳子踢开,随手拿了件衣服,把床上的小毯子一卷,抱在怀里面,小心地走到门口看去。 “别出来!”刘大山抽空回头看了一下,只看到陈采春抱了团东西,还以为是何珗,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赶紧喊了一声。 这一分神,那边的盗贼哪里肯放过,一刀劈下来,刘大山来不及挡只能是往旁避了一下,后面的盗贼立刻跟了上来,硬是挤进了院子,围墙上面也陆续跳进了几个人,外面再听不到打斗声,看来就算外面那些可能在的衙役也应该全部被击退了。 也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在那里!”立刻有好几个人对着就陈采春冲过来,一副想要着致人死地的凶狠,刘大山也是赶紧冲过来拦着。 他们这是冲着何珗来得,要是陈采春没有看错的话,那一把把刀剑分明都是对着她怀里面招呼过来的,他们也是把这毯子看成了何珗。 陈采春犹豫了下,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看屋里面,一跺脚,却是拔腿就往外跑,果然看到那一群人都跟着她跑过来了。 只不过陈采春毕竟是女子,体力本来就不够好,那些盗贼又都是练过武的,没几步就追了上里,伸出刀鞘一拦,直接把陈采春绊倒在地。 刘大山就只一个,又被盗贼缠住了脱不开身,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追上陈采春,明晃晃地刀剑劈了下去。 陈采春还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心想着总要拖一拖,能让他们迟一点发现也好,赶紧蜷缩了身体,把那一个卷成人形的小毯子紧紧地压在身底下,不让人看见了。 这一天的风不大,船走的并不快,月亮又是亮堂堂的,映衬在水面上,简直就跟碎玉一般晶晶亮的,特别好看。 船老大说,按着这样的速度到杜桥县的话,大概要在中午前后了,还是先去睡会。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只觉得一阵的心悸不宁,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这动静一大,还把何金宝也吵了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起来了,在甲板上坐了下,吹着夜风倒是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不一会,就听到人上来的声音,何金宝打着哈欠坐到陈霜降边上,问:“这是了,不舒服?” 陈霜降按了按胸口,只觉得心跳快的很,总像是要发生事一样,只不过想了想,觉得应该还是自己多虑了,就说:“大概是晕船吧,上一回去京城的时候可是吐惨了,本以为是不晕了的,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那就在这里坐会,吹着风会好一些。”在温王府里面过了一整天,何金宝也觉得累的很,不禁又打了个哈欠,本想着回去接着睡,想了想还是觉得拿了件外套,往陈霜降头上一罩,粗声粗气地埋怨着,“出来吹风也不知道穿厚一点的?” 这人……陈霜降拉了拉衣服,不由笑了笑,慢慢伸手牵住了何金宝的小指,那种暖暖的温度传过来,似乎在这样的夜里也不觉得冷了。 ... 第九十五章:无门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五章:无门 夜晚的海水总是带着种很深沉的颜色。咋看的时候似乎黑的跟墨一样,一直以来陈霜降总觉得这样的海水很有些可怕,只是在今天,只是多了一轮月亮,多了一个何金宝,看着这样的波光粼粼的海面,陈霜降却有种特别的平静感觉。 只不过在这样的平静之中似乎总有点黑影存在,隐隐约约的,仿佛还在慢慢靠近一般,陈霜降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那是,看上去像只船的样子。” 那一点黑影越来越是近,已经是能很明显地看到船的轮廓了,陈霜降才刚在想,看来大有跟他们一样心急晚上开船赶路的人在,却只听得船老大惊恐地叫了一声:“海盗!” 这一声简直就像是刀劈一样,一下就打破了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整艘船都沸腾了起来,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忙声,居然还有脸盆掉地的砰砰啪啪声,也不知道是谁慌乱中碰倒了。 船老大还算冷静。赶紧把人都喝了起来,也不定拿,全都伸进水里面拼命地划了起来。只不过这船小,也比不过海盗船精良,没一会就被追了上来,都能看到那一面黑色的旗子。 “见鬼,这里怎么会有海盗的!”何金宝气得直骂了一句,不过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赶紧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能做武器的,只有地上一截被人踩断的竹竿,拣起来在手上掂量了下,虽然不大趁手,那也没有办法了。 本想着叫陈霜降进船舱躲着,却是看到她抿着嘴,果断地拣了剩下那一截短一些竹竿,把碍事的裙摆拎起来系在了腰间。 “等下先谈谈看,要是真动手的话,也不要留情,只管往眼睛下阴关节处打。”何金宝把陈霜降往后拉了拉,又衡量了下情势简单地对着陈霜降说了几句,又交待,“别离我太远。” 春红刚出了船舱,正好听到何金宝说话,吓得往里面躲了躲,又觉得一个人呆里面更可怕一些,赶紧小跑出来。小声地叫了一声“太太。” 陈霜降刚想着回答,忽然感觉脚下一震,原本疾驰逃命的小船像是突然撞上东西一样,摇晃了两下,怎么都开不动了。 “被网住了!”船头那边的人探身往海里面看了看,回头大声地叫了一声,顿时吓得这一船人都有些心灰,齐齐地想,逃不了了! 虽然停住了,船的震动却是没有停止,一下一下的,似乎像是有人在下面慢慢地敲。 “这是……凿船!怎么会?” 这一回连最镇定的船老大都变了脸色,长年在这片海上走,对于海盗他还是很有些了解的,这一群并不像是一般人认为的那样凶悍暴虐,嗜杀成性,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也都只是为了求财。 只不过像这一次都不说,上来就是凿船,分明是就是下了死手,打算赶尽杀绝了,船老大不由有些绝望。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们究竟是谁,得罪了这一群瘟神?” 这船小的很,船底能有多少厚,没能捱上一会就被凿出了一个大洞,海水咕噜咕噜地涌了进来。 那几个原先在水里面的海盗也浮出了头,搭着船舷想着翻上船来,何金宝眼明手快地敲了一下,那海盗一吃痛立刻放手又沉了下去。 其他人看着,赶紧有模有样地学起来,纷纷拿起手边能用的东西,守在四边,一时间居然也是让那些海盗没地方下手。船老大还在试图对着海盗喊话,声称愿意交出所有的财物,只不过海盗们像是都没有听到一般,没一个人应答。 无论怎么不愿意那一艘海盗船还是靠了过来,一下子反而安静了下来,连水里面的海盗似乎都已经退了下去,没有再多一点的动静。 船老大一喜,还以为出了转机,赶紧上前一步,陪笑着说:“各位英雄……” 回答他的却是突然飞出来的一块石头,砸中了他额头,船老大一下倒到了船上。 紧接着从海盗船上下了一场石头雨,悉数落在了船上,这船本来就已经是穿了底,哪里还经得起这么砸,不一会就慢慢地倾倒,哗啦一下翻了过来,这一船人就跟下饺子一样。噗落落地全掉进了水里。 这时候还是二月份的天,寒冷的很,为了保暖,大多人都是穿着棉袄,这一下了水,顿时就像是吊了无数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直往下沉去。 呛了好几口水,何金宝总算是把棉袄脱了去,浮出了头,却是不见了陈霜降,赶紧四处找了找,好不容易看到她的那一身蓝色衣服,正在慢慢地往水底下去。 憋一口气,潜了下去,总算是抓住了她的衣领,费力地拖了上来。 但海盗却还是在上面等着,看见人浮上来就砸下一块石头来,只看到一个个人上去又沉了下来,不住地有鲜血涌了出来,看着凄惨的很。 何金宝也不敢久呆,吸口气,托着陈霜降的头,沿着阴暗的地方一气游了出去。 也不知道究竟在海水里泡了多久,一开始还能觉到冷。渐渐地都没了知觉,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要撑不住了。 正要绝望的时候,何金宝却是突然地看到一盏渔火,那是杜桥县早起渔船。 这一艘渔船也发现了何金宝,赶紧撑船过来,把人救了上去。何金宝却是一下傻了眼,那一个他本来一直以为是陈霜降的人,拨开贴在脸上的长发,却是露出了春红的脸。 这天陈霜降穿着蓝色衣服,春红穿着青色,这两种颜色本来就很相近。在那么阴暗,忙乱的时候,何金宝匆忙间也来不及仔细辨认,居然错把春红当成了陈霜降。 那陈霜降究竟又在哪里,是否还存活在这世间? 在刀剑挥下来的那一瞬间,陈采春还以为自己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只想着该藏着那一卷小毯子,尽量不能让那些人发现何珗不在这里,心里到底是害怕,只能是紧紧抱着毯子,闭起了眼睛不敢看。 谁想只听到一阵的风声,居然没觉得身上有痛的,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却是一个军官一样打扮的人,挥着剑站在前面,用颇为不满地口吻对着那一群强盗抱怨:“啊,啊,我就说了,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那死老头一直骗我这是个轻松的活,这是个轻松的活,只要乖乖地住上几个月,没事去跟邻居聊聊天就好。现在看来果然是受骗了吧,动刀动枪真的很累啊。所以说了,我讨厌强盗这种东西,不务正业,整天尽是给人添乱!” 这一番话下来,不但是陈采春,就连那些强盗也呆了,也不知道哪一个讷讷地喊了一声:“郭无言,是郭无言!” 只凭了这一个名字,那一群强盗踯躅了一下,使了一番眼色,终于还是翻墙退了出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郭无言,刺史郭无嗳的养子,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事。但是在温州却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可以算是郭无嗳手里面最锋利的一把剑,据说在他十二岁那年,就一个人扫平了整个吼山,全部四十二个盗匪,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从此凶名远播。 而上一次带着囚犯到杜桥县的就是这一个郭无言,最后也没有回采栗郡府,以监视何金宝,随时拿他家眷做要挟的借口住到了何家隔壁。 只没想到这一次反而是他来何家救的人。 看强盗终于退了去,陈采春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样,几乎一下子站不起来,被吓得厉害,要是那刀再下来一点,要是刘大山再没挡住这么多人,要是郭无言再迟点一点,那这世界上估计也就没有陈采春这一个人了。 陈采春还在后怕不已,刘大山一眼就瞄了那一卷毯子,这么一摔,外面包的衣服早已经散了开,不由让刘大山焦急万分,这里只是毯子,那何珗哪里去了? 陈采春也想了起来,赶紧跌跌撞撞地进了屋,爬上凳子。 那两个小的还好好地躲在床顶上,这么大动静,何珗居然也才刚醒不久,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处看。何如玉却是吓得不轻,只两个人的时候,她怕何珗知道一直强颜为笑地安慰着,说不能哭不能出声,好容易才见到陈采春,何金宝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抱着陈采春的脖子,不停地问:“又打仗了吗,还要打仗吗?”无错不跳字。 居然把孩子藏在这种地方,连郭无言也不得不开始佩服,夸奖陈采春会藏东西。只不过听得人都没心思,反而是让郭无言白白地费了一番口舌。 惴惴地等到天微量,去军营搬救兵的丁县丞总算是过来了,剩下几句强盗的尸首,衙役也是有不少的伤亡,这些善后都交给了丁县丞收拾,直把这个老实胆小的老好人,吓得满头大汗。 等狼狈不堪的何金宝回家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满眼狼籍的院子,何金宝傻了下,几乎是旋风一样冲了进来,陈霜降都还生死不明,他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这一夜之间又是海盗又是强盗的,还真是印证了那一句祸不单行,何金宝的脸色都阴沉到几乎能挤出水一般,事实太巧合的话,总是会让人怀疑。 陈霜降只记得船翻的时候她掉到了海里面,又一块石头擦着她后背而下,陈霜降就晕了过去。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陈霜降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床木板上,身上只随便盖了一条棉被,连湿衣服都没有换,虽然已经都已经被自己体温蒸干,却还是透着一种冰凉,额头却又是很烫,大概是有些风寒发了烧。 坐了好一会,才觉得似乎好受了一些,头也没那么晕了,陈霜降才能抬头看。 这房间陌生的很,陈霜降从来没见过,看着似乎像是专门为关人用的,大门被反锁着,上面开了个小小的洞口,可以往里面递点东西,同样也被锁住了,窗户只有一个,比平常的要高一些,还特别加了木条,大概只能伸出去一只手,根本撼不动。 房间的摆设也简单,就垫了一张门板当床用,角落里挂了个布帘子,放个恭桶,另一边放了个小水缸,其他的连张桌子椅子都没有,只能以一贫如洗来形容了。 这是被人抓了么,海盗么? 只不过陈霜降怎么都想不通,海盗抓了她来做,想着要钱的话,那一开始似乎不该掀翻了船,放人回去报信要赎金的不是更便利? 陈霜降只不过想了一会,就觉得头晕的很,想着应该是风寒了,在这样大冷天里面到海水里面泡了一会,又是穿着湿衣服睡了一觉,再好的体质也是抗不住这么折腾,生病自然是难免的。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陈霜降只觉得有很长的时间,她一点知觉都没有,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在外面走动的声音,赶紧爬了起来,却是头重脚轻一头栽到了地上。 只看到,那一扇小门开了,一副碗筷被推了进来,一会又推进了一壶水,想来该是陈霜降的饭菜。 “等……等。”一开口才发现自个的喉咙也像烧了起来样,又干又涩,几乎哑的不成样子,每吐一个字都像是被人用刀在割一样,疼痛异常,“我烧的很厉害,感觉很冷。” 没有任何的回答,那小门又是轻轻地锁了起来。 他们难道是要把陈霜降放在这里自生自灭,陈霜降勉强地笑了一下,只觉得连失望的力气都没有了,拿了水壶艰难地喝了一口,就这么昏沉沉地倒地上睡去了。 等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又黑了,只是外面的月亮正圆,借着窗户透进的光,倒是基本能看清楚,那送饭的人似乎又来过了,地上多了一份饭菜,还有一件灰扑扑的棉袄,一碗药汁。 看来不像是要让自己死去的样子,陈霜降也不及多想,端了药一口喝掉了,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赶紧穿了棉袄,拼命往嘴里面塞了几口,完全不知道是滋味,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那战乱的年代,只是为了想活着,拼尽全力地努力。 只要活着,总会是能逃出去,只要活着,或许也是会有人想着来解救她的。 从这天晚上开始,每顿饭都会送一碗药进来,吃了好几天,陈霜降才渐渐地恢复了点力气,也开始能吃下饭了,不过始终是没有见到任何人。 这感觉好像是上次被佟皇后监禁一样,只不过上一次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反而是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越是不知道海盗们在想些,陈霜降越是觉得恐惧,越是想着赶快逃跑。 也不知道何金宝怎么样了,在那船上有没有逃出去,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在挂念着她?陈霜降每想着一次,都要添出一份勇气来,那么多事情都已经经历下来了,总不能真折在这里,总能有逃跑的办法。 这屋子唯一能往外看的就只有这一个窗了,一有力气站起身来,陈霜降往窗外看了无数次,那里只一条小道,似乎是很偏僻,杂草丛生的,不停地看了好几天,都没能看到一个人经过,安静的时候,倒是还能听见一些海浪拍岸的声音,应该离海很近。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的,只不过陈霜降第一次清醒的时候,阳光正好,中午前后,那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少饿,该是没经过多久,那这里离落海的地方也是没多少路。想着海盗总不可能大模大样地藏在那么繁华的殷城县,倒是地处偏僻的杜桥县,或是附近无名小岛比较可能。 陈霜降想来想去,只觉得嫌自己不够聪明,看着外面这一片风景,居然一点都想不出来自己这究竟是在哪里,该是在哪里,而且跟那个送饭的人说了那么多次,也没能引出人家一言半字的,连是男是女都还没能弄明白。 气馁了一阵,悻悻地拿着筷子戳着碗,陈霜降只能是病急乱投医,心想要是在筷子上刻字,也不知道会不会漂到有人的地方去。 找了找,幸亏那时是去的温王府做客,陈霜降打扮的比平常要华丽一些,难得多戴了一些首饰,虽然大部分都掉海里了,却是还有两只金簪,居然好端端地也没被人拿走。 赶紧拿了下来,费力地在筷子上刻了求救的话,使劲地从窗口扔了出去,只是这里有东西挡着,也不知道究竟又没有扔到海里面的。 每次送饭过来的时候,那人总要顺便收了上次的碗筷回去,有几次,陈霜降没有及时把碗筷放到门边去,那人还会生气地敲几下门板。 所以这次把筷子留了下来,陈霜降很有些惴惴,生怕被人发现,总觉得送饭那人停的时间比平常更长一些,似乎是发现了,似乎又是没发现,陈霜降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 第九十六章:小贩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六章:小贩 到晚上的时候,天刚黑。那一扇自从陈霜降醒来之后就没有再打开的门突然就开了,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蓄着满脸的落腮胡子,看着格外的彪悍凶狠。 陈霜降被吓了一跳,不由跳了起来退后一步,不由做出了防备的姿势,却是看到那人随手扔了一样东西过来,骨碌碌地滚了过来,低头一看居然是陈霜降昨天才扔出去刻着求救字样的那一根筷子,那人看着陈霜降,冷笑着开口说:“该不会以为这种东西会带人来救你?” 说了这一句,那男人忽然又是盯着陈霜降仔细地看了一会,以颇为熟络的语气说:“果然是你这丫头,这回是得罪谁了,咱这地方可是很久没关过人了。” 这人……陈霜降仔细想了半天,才认出来这居然是同一个村子的陈大力,以前逃难的时候还同路了一阵,不过在那种食不果腹,危机四伏时候,大家防备心都重,能走这么一路。更多的是存着相互利用的心思,怕是没交情可以讲。 “这里是地方?” “海盗窝,一整村的人都是海盗,想从这里逃出去话,除非你跟鸟一样长了双翅膀。”陈大力停了一会,毛茸茸长满胡子渣的嘴咧了一下,似乎是笑了笑,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要是你死了,我会帮你收尸的,安心吧。” 陈霜降只能是苦笑,陈大力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求救的话就算是她能开得了口,想必陈大力也是绝对不会应承下来的,或者是他根本无力应承。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陈大力就出了去,想来他吩咐了,不一会门又开了,这回却是来了个苍白头发的老人,听着脚步声,应该就是这些天一直给陈霜降送饭的那一个人,吃力地搬了一桶热水进来,又放下一包衣服,咿咿呀呀地对着陈霜降比划了一阵,原来这人是个哑汉。 又是落水又是高烧,算起来就陈霜降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洗过澡了。只沾着那一点冷水擦擦脸,一开始还没觉得,这会看到热水的,就突然觉得浑身痒得难受。踯躅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躲到角落里面飞快地擦洗了一把。 那哑汉拿来的是一套普通的蓝布衫,短襟对袍,很常见的海边妇女装束。这么短时间就拿了这些东西来,那这岛上该是有女人住的,而且陈大力也是说一整村人,难道这里真的是一个海盗村,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海盗。 要真是这样的话,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存在,这个村子该是处的很偏僻不然也避不了人耳目。在海附近,又是偏僻没人往来,陈霜降大概是知道有好几个地方,最可能的应该就是杜桥县北面的那几个小岛了。 还没有等陈霜降想出个主意来,这囚室的门再度开了,却是又来了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也只胡须虬髯的男人,这么大冷天的。光只穿了一件背心,露着两根筋肉精壮的胳膊,摇摇晃晃地过来,一把抓住陈霜降的肩膀跟看个牲口一样左右打量了一圈,然后喷着满口的酒气说:“这个就是大力看上的丫头,长得也不怎么样,怎么还脏兮兮的,不是送水过来给你清洗了么就?难道天生就是这么,所以说了这个大力眼神,放着那么好好的美女不要,偏偏惦记这么一个丑丫头!” 身在这么一个强盗窝,又是听说过秦香兰的事情,陈霜降也是多长了一个心眼,特地把换下来的衣服塞到腰间,梳了一个团团头的发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身材臃肿相貌难看。 这人就是这一群海盗的头领,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渔夫,几年前碰上了陈大力,这两人都是胆大妄为好勇斗狠的人物,一拍即合,就召集人手组成了这一群海盗,在温州附近这一片海域也是稍微有些小名气。 其他人基本都是这渔村本地人知根知底的,唯一外来的就是陈大力,他又是结交广泛肯拼命的,不知不觉在海盗中间也是有着相当的影响。不过跟普通的海盗不同,陈大力似乎从来就没有成亲的打算,有八卦的人都在猜测,陈大力肯定是有了心上人,想着赚钱去姑娘家提亲。 海盗是拿了人的钱才来对付陈霜降他们。一开始海盗头领也没把陈霜降放在心里,抓回来就随便往牢房里面一扔,就全然不在意了。谁想到等陈大力回来听说这个事情,离了席就迫不及待去见了陈霜降,还吩咐好好待她,不由不让海盗头领想起了那一个传言,好奇究竟是个样的天仙美女才能让陈大力给看上眼。 等见了面才觉得失望的很,单瞧着五官长得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脸上一块一块污的,腰身臃肿没半点窈窕身材,实在是看不出姿色。 吃不准那海盗头领究竟是为了而来,陈霜降只觉得那一双眼盯着她打量,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凶恶,别有种不怀好意气息,只能往后退了一步。 那海盗头领却是打了个嗝,喷了一口酒气,一把拽住了陈霜降的手臂,嘿嘿得笑了笑,摸着下巴说:“要是把你放出去做红,也不知道会有几个兄弟来抢?” 做红是海盗之间的黑话,陈霜降听不懂,直觉不是好事,挣扎了一下。非但没有挣脱出来,反而是被抓得更紧,疼得胳膊仿佛都要被拧下来一般。陈霜降只得说:“我家在杜桥县,我丈夫只是新上任的从八品小官,太多的赎金实在是拿不出来。” “还挺会说的。”那海盗头领冷酷地咧了咧嘴,说,“那要是切下这一只胳膊送回去的,不知道能换多少赎金的?” 那人是在说真的,陈霜降只觉得心越发地沉了下去,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了。 正这个时候,得了消息的陈大力过来。看了这一个场景,只皱了皱眉头,把那很有些醉醺醺地海盗头领给拉了出去说话,争执了一阵渐渐地远去。 陈霜降只觉得一阵的绝望,从刚才听到的那一阵争论中可以知道,海盗头领跟陈大力谁也不服气谁,决定按着海盗的规矩,以决斗来定下陈霜降的归属,时间就在明天。 无论是海盗头领,还是陈大力,在陈霜降看来哪一个都是海盗,没有太大的区别。 陈霜降想着逃跑,天公却是不大作美,这天从下午开始,天就阴的很,风劲的很,傍晚的时分就开始下起了大雨,稍微开一点窗板都觉得这风雨迷得睁不开眼睛。 或许是大雨的关系,这天的晚饭送的都要比平常迟,那哑汉这样只是开了小门,颇带点怒气地扔进了一碗就被雨水浇湿的窝头。 这样的天气,总该不会再有人过来。 总还想着逃跑,陈霜降还不死心,摸着黑仔细地在房间里再摸了一遍,总觉得唯一的出口应该就在这一扇窗上,只是陈霜降试了无数次,这一扇装着很结实的木栅栏,根本不是陈霜降能撼动的。 陈霜降不觉失望的很,只觉得自己的前景似乎也笼罩在了这一片风雨之中,飘摇黑暗见不到任何的光芒。 突然一张被雨水淋得雪白的脸出现在窗户外面,幽幽地开口:“何夫人吧?无错不少字” 这个场景太有些骇人,一瞬间,陈霜降还以为是厉鬼出现了,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出来,还在还有一丝理智在,想着不能不能把人给引了过来,赶紧捂住嘴。只发出了一声很短促的尖叫,幸好这风大雨大,很快就消散了。 “你先站走一点,等我把这个窗户锯开。”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小的木工锯子,开始锯窗户上的那些木栅栏。 “这些海盗是被人指使的,有个喜欢到我们铺子里买菜,正好被春燕听到了一些,本来还不知道是在说谁,后来消息就传了过来,我们真是吃了一惊。” “你是……”说起春燕,陈霜降总算是猜到这人是谁了,春燕的丈夫,很久以前见过两次面的那一个卖鸡小贩,虽然对他的相貌已经不大记得,但看他带着酒窝的乐天笑容,陈霜降开始有了些熟悉的感觉。 “我可是在这附近绕好几天,一直没找到机会,那天看到这里有东西扔出来,想着该就是这里了,好容易才等到今天。” 那卖鸡小贩一边小心地锯着木栅栏,一边把事情的经过给陈霜降说了一遍。也没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在杜桥县呆久了,对于这海盗的事情多少听说过一些,就撑了家里的小船出来就转悠。果然是找到了陈霜降所在,只不过平常都有海盗在边上来往,等到这么一个大风大雨天,才冒险从就后面的小悬崖上爬了上来。 “春燕可是急得跟样,一直总说,是她对不起你,奶奶对她可好了,简直就跟亲姐妹一样,我也是只是为了她才走这一趟的。” 陈霜降有些默然,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样的心情,没想到只是那么迫不得已的一件事,春燕却是一直内疚到现在,而陈霜降自己因为觉得难受所以宁可都不想,只当是忘记了,从来没这个人一般。 虽然知道这人是冒了掉头的危险来救她,陈霜降颇有些过意不去,但她却不会矫情地说,请回别管我,全只因为陈霜降不想死,她想逃出这里好好地活着。 趁着卖鸡小贩在锯木栅栏的时候,陈霜降赶紧把自己收拾地利落一些,方便行动,因为找不到挡雨的衣物,陈霜降干脆把棉袄脱了下来,不然这么大的风雨,湿透了更是沉重地走不动。 陈霜降很快就准备妥当了,只不过那木栅栏结实的很,就算是要锯也是不大容易,一时半会也是锯不断的。陈霜降只觉得那一下仿佛是锯在心里一般,既怕被人发现,又是怕锯不断,又怕那人撇下她自己逃走,心乱的很,几乎都坐不住,只能是随手拿了晚上还没来得及吃的那几个窝头,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面硬塞,总是吃了东西才能有力气逃命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嚓声,陈霜降几乎是立刻蹦了起来,扑到窗口一看,卖鸡小贩正把锯断的栅栏折了下来,勉强能让人通过了。 挪了那一个空水缸踩着爬高,养鸡小贩在外面拉着胳膊猛脱,擦破了层油皮,居然硬是让她给挤了出来。 陈霜降刚想着松一口气,那大风大雨的一下就迎面扑过来,呛得陈霜降只咳嗽。 风雨太大,卖鸡小贩只能是尽量靠近陈霜降的耳边说话:“我放了绳子,这边有悬崖,小心点跟着我,你会游泳的吧,这边暗礁多,船进不来。” 游泳……虽然是从小就长在海边,陈霜降总是个丫头,不好跟着小子一样在水里面折腾,基本就没就下过水,游泳,见是见多了,只是陈霜降从来没试过。但是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想着不会也是没有办法了,陈霜降只简单地点了点头,说:“到时候总会游的。” 转过弯的时候,风雨是完全是迎面而来,强劲地要把人吹跑一样,光是跟着向前走就已经是费劲了全力,根本就开不了口说话。 几乎是走两步退一步,很艰难地到了悬崖边,卖鸡小贩停了指了指边上的一株树,树根地方结实地绑了一根绳子,想来是他上来时备下来的。 也不用多废话,卖鸡小贩带头抓着绳子爬了下去。 小心地往下看了一眼,这悬崖虽然并不高,但是下面可都是礁石嶙峋,万一要是不小心摔了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陈霜降只觉得心颤了一下,手脚都有些发软。看着卖鸡小贩已经差不多到底了,陈霜降也只能是把牙一咬,把裙摆一撕,绕在手掌上,抓着绳子就往下爬去。 陈霜降的力气毕竟小,这绳子浸了水又是湿滑的很,没一会陈霜降就抓不住,差点就没掉下去,滑手了好几次,陈霜降不由地低头往下面望了去,越发觉得怕,干脆将眼睛一闭,微微地松了松手,人一下子就滑了下去,手心早就被磨破出了血,刺痛地不得了。 不过总算是安然地到了地面,不用走上几步路,就能看见海面了,这还是近岸的地方,浪都卷起有一人多高,看着十分骇人。 这么大风浪,不说陈霜降还不会游泳,就算是水性稍微差一些的怕也是会被卷回来,摔碎在岩石上,也难怪海盗放心地回去睡了,没一人在外面巡逻。 这样真能活着逃出去么?连陈霜降都开始怀疑了。 卖鸡小贩却是扯扯陈霜降的袖子,朝着一块不远处的礁石指了指,就带着她往那边走。 这边的海水倒是还浅,海岸也平,只才刚到陈霜降膝盖,涉水走了一段,陈霜降这才刚松口气,却是突然觉得脚下一空,还没等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海水没了顶,一下子就呛了好几口水。 卖鸡小贩偶然一回头,只看到一片空旷的海面,等下一下也没见到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潜下水救人。只不过这大风大雨的,卖鸡小贩也是一连换了好几口气才找到陈霜降,一把扯住了陈霜降的胳膊往上带,费劲气力才带着陈霜降到了那礁石上,只觉得连翻身上船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是攀着石头喘了半天的气。 这么半天下来,这一片风雨似乎也开始平息了,慢慢开始转小,但是这天边却是微微地露出了一丝亮光,天都快亮了。 没有时间在这里折腾了,赶紧把陈霜降顶上了船,卖鸡小贩也是吃力地翻身上来,解开缰绳,在趁着这雨,静悄悄地驶了出去。 这一叶小船在风雨之中飘摇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准了方向,终于回到了杜桥县。 在码头的时候卖鸡小贩就与陈霜降告别,说:“本来就是为了春燕,而且你也算是对我们夫妻有恩,只当是还你的,就不用多惦记了。” 只不过是一点点小事,居然被他们惦记到现在,陈霜降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感觉,只能说:“虽说大恩不言谢,还是谢你们了。” 别过卖鸡小贩,好不容易才回到家,确是发现一片愁云惨淡,何珗扑过来抱着陈霜降的脚叫了半天的娘,又是哭着说:“爹,爹不见了……” 还是陈采春镇定一些,看到陈霜降冻了一夜,嘴唇都已经惨白,牙齿都不由自主地打着颤,赶紧把两个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孩带了下去,赶紧烧了姜汤给陈霜降满满地灌了两碗,然后再把她泡进了热水之中,拿了药擦。 陈霜降还以为何金宝失踪是遭遇海盗的那一回,等看到春红才知道那一次何金宝已经回来了,看到陈霜降没有回来,就日日出去寻她,谁想到某一日却是没有再回来,连后来出去寻他的郭无言也失了踪,只在海岸一处发现了斑斑血迹,怕是遭遇了不测。 ... 第九十七章:计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七章:计谋 所有不幸的事情似乎都凑到了一起。陈霜降只觉得脑子乱的很,塞了太多的东西,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炸破一般,只苦着脸对陈采春说了一句:“先让我睡会,这些事等明天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陈霜降是真的耗尽了气力,几乎是一沾着床就睡了过去,沉沉地皱着眉头,不过心里有着事,只睡了四五点钟,陈霜降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家人都担心地围在四周,一看陈霜降醒了就扑上来哭。 说了一回,陈霜降才知道原来这些天发生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不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巧合了,那边遭了海盗,这边遭了强盗,没隔两天,居然连何金宝跟郭无言都失踪了。 而且陈大力说的话,陈霜降还记着到现在。得罪了谁,那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指使,不然这些海盗跟强盗也不会像是约好一般纷沓而来。 只不过这人究竟是谁,跟何家还是跟何金宝或者是跟陈霜降有仇恨的? 想了许多,陈霜降只觉得最可能的该就是因为朝堂斗争的,只不过那些事情何金宝很少跟她说,陈霜降实在是不大懂,也猜不出来。 仔细想了很久,陈霜降只能是去找了丁县丞请教。大概的事情丁县丞也是知道的了,只不过杜桥县地方偏僻,本来就没几个衙役,为了抵御强盗又是死伤了好几个,丁县丞也是有些焦头烂额,根本忙不过来。 只能是把这里的事情写了文书,呈了上去,等待着郭无嗳来判断了。 陈霜降也是没有办法,就算是担心何金宝,她也是没地方找去,又是怕那些人再来,家里又是还有两个孩子在,陈霜降只能是越发地小心了。 到现在为止,除了女人小孩,家里也就只有刘大山一个男人,这样的时候陈霜降也顾不得其他,特地让刘大山住到前面来,万一有情况也好应变一些。 又是拿了木板把破损的门窗修补了一遍,陈采春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特地在几个不显眼的角落做了些藏身处,让何如玉跟何珗记清楚了,一有不对劲就是往那里面躲。 陈霜降浑身带伤,何金宝又是生死不明,这一家人都很有些失落,就连最小的何珗似乎也感觉到了害怕,都不怎么敢大声说话,在他小小的心灵里面也是带了一些忧郁,生怕陈霜降会再一次消失,同着何如玉两个,整日跟在陈霜降就后头,小尾巴一样不肯走了。 陈霜降倒还是笑得出来,一人捏了一把脸,说:“再这么苦着脸,山珍海味都会觉得不好吃了,来笑一个,都会变好的。” “哥哥他也会回来么?” “那是当然,何金宝可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男子汉,这点事情怎么能难得倒他?” 听着陈霜降说,何珗也是自豪地挺着小胸膛,含糊不清地说:“何珗爹爹是男子。何珗也会长成男子汉的。” “好的,何珗小男子汉,你得先学会自己穿衣服。”陈霜降忍不住刮了下何珗的小鼻梁说,看着何珗煞有其事地保证了,急匆匆地跑去练习穿衣服了。 陈采春心疼何珗忍不住抱怨,说:“他才多点大,这么小胳膊小腿的,你何苦折腾他,又不是没空,我给他穿就好,能费事?” “三姐,何珗他都三岁了,总该学着点,不然要是我们都不在,他又该怎么活下去?” “出了事?”陈采春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对着陈霜降问,“你知道出了事?” “不知道。”陈霜降摇摇头,捂着胸口,说,“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事,只不过三姐,我这里害怕的很,总觉得发生一样,不安的很。” 陈霜降却是转身找出了顺心坊的地契递给了陈采春,又是就详细跟她说了何家的位置,不由也让陈采春紧张了起来,勉强笑了笑,说:“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总是往着好处说,做却又是往着最坏处打算。就是想太多了,才活得不自在。” 陈霜降愣了很久才说:“我只是怕,以前只要为着吃为着穿打算就好,最坏的也只不过被婆婆去罚跪祠堂,等着做了这劳资的官太太,却是时常要担心自己的脖子,也不知道明天脑袋还在不在这上面的。这样的日子,有时候还真觉得过不下去了。” “你呀,就是爱瞎操心,光是想想有多少人觉得羡慕才对。小百姓也是有小百姓的苦,想想想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也是没钱医,有多少次送命的机会,我们长到这么大,也亏了运气好吧。” “嗯。”陈霜降点着头笑了笑,伸手在就陈采春眉间弹了一下,说,“所以就不要皱着眉头了,总会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只不过何金宝却是一直没有消息。陈霜降慢慢地也掌不住了,笑容越来越有些勉强,这么算来距离何金宝失踪都已经有十几天了,无论怎么衙役怎么找,都没有半点线索,丁县丞话里话外都是已经遭遇不测,连衙役都收回了大半,剩下的想必也是不大会再用心找了。 陈霜降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对于何金宝她自然是担心的,只不过她再担心再茶饭不思也是换不会何金宝回来。而且陈霜降的生活也并不是只有何金宝一个,她还有两个小的要照顾。只能是强颜欢笑,装着若无其事的,该做的扔是做,看着跟往常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三月底的时候,刺史郭无嗳那边总算是来了人,却是冷着脸宣布,要治何金宝擅离职守之罪。 无论是罪名,总要是找到人才能定下的,事到如今,陈霜降倒是有种债多不愁还的感觉,这处境已经是坏到不能再坏,再来都不觉得有好吃惊了。 这天晚上时候,何家却是悄悄地来了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虽然长得虎背熊腰高头大马的,但是看着却是奇怪地有种斯文感觉,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秀才一般,动作起来又像是标准的武人,简洁有力虎虎生风。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很奇怪的人。 这人自称姓郭名悔,字无嗳。 而另一个陈霜降虽然头一次见面,却是也是听说过他的名字,郭无言,也就是救了陈采春一次郭无言,也是跟着何金宝一起失踪的郭无言。 郭悔,郭无嗳,还是跟着郭无言一起的郭无嗳,这下就算是陈霜降也知道这人是谁了,采栗郡刺史,何金宝的顶头上司。 “我夫家他……还好吧?无错不少字”陈霜降盯着郭无言,看他点了点头,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复杂的很,既然郭无言能好好地出现在了这里,那何金宝大概也是无事的,又是失踪这么久,陈霜降只觉得又该是因为朝堂的事。 知道归知道,只不过被人这么瞒在鼓里提心吊胆的。就算是陈霜降脾气再好也是觉得有几分恼,看这两人的眼神不由淡了下去,淡淡说:“我只是个妇道人家,这些大事,刺史大人还是请跟我夫家商量去。” 郭无嗳笑了笑说:“难怪温王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你,果然是个特别的丫头。” “请大人不要说奇怪的话。”陈霜降皱了皱眉头,她只听郭无嗳他说有何金宝的消息这才出来见他们的,没想到莫名地扯上了温王,陈霜降就感觉有些不大好,突然告诉她这种机密的事情,总像是别有所图一般。 郭无嗳来到杜桥县的消息几乎没人知道,跟陈霜降聊过之后,他就悄悄地去了军营安排下一个部署。 也不知道他跟陈霜降说了,走了之后,陈霜降还一个人呆坐着想了许久。 第二天的时候,陈霜降却是开始收拾行礼,说是有事要去采栗郡。对于这些事情陈采春也不大懂,也没生疑问,还想着这里有海盗强盗的太不安全,要不把两个小的也带到采栗郡去。 陈霜降只说这路途遥远的怕是更不安全,赶紧一点也就一两天的事情,家里就拜托给陈采春了。 七八点钟的时候,马车就来了,陈霜降只带了一个包裹就上了车,谁也是没有带,只是抱着两个小的一会,何如玉渐渐大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她已经是大人了,陈霜降笑着摸了下她的头说:“那如玉姑姑听采春姐姐的话,不可以跟何珗拌嘴的。” 何珗听了也是有模有样地学着说:“何珗也是大人,何珗会照顾姑姑的。” 陈霜降只是抚着他的头顶,沉默地笑了笑,就上了马车。 这一行连同陈霜降在内,也只不过两三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孤单,陈霜降似乎也是很有些不满意,一声不吭地只管坐着想自己的事。 一直到现在,陈霜降还很有些想不通,郭无嗳说温王处心积虑地想要抓陈霜降,要是以她而饵的话,肯定是会上钩,只是温王究竟是为了要抓她呢?要不是司马子恒的话,或许有可能是郭无嗳说了谎话。 只是无论是做诱饵也好,被郭无嗳欺骗也好,陈霜降的处境都说不上好,甚至是十分危险。 但是何金宝既然失踪了这么许久,那他也该是相当的危险,危险到他不得不装死,甚至没空往家里传递任何消息,要是真让陈霜降都不做呆坐在家里,怎么都是做不到。 所以陈霜降才选择听从了郭无嗳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这一个险冒得是不是正确。 正在想得出神,这车却是慢慢地停了下来,听到有人叫她出来,陈霜降知道这该是出了杜桥县,因为是做诱饵的,总不好走太快,所以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休息。 等出了车厢,陈霜降才发现,原来这一个戴着斗笠的车夫居然是堂堂刺史大人郭无嗳,不由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说:“我是何等有幸,居然能劳刺史大人赶车。” “既然带了你出来,总要是保了你小命还回去才是。”刺史大人也不以为意,那话说起来,总觉得是有说不出的刺耳。 陈霜降也没有心情跟郭无嗳多说,下车吃了些干粮,歇了一会,就又回到车厢里面呆呆坐着。 到第二天晚上,等待已久的那一群劫匪终于出现了。 陈霜降根本还都没有看到,只觉得郭无嗳突然进展地站了起来,对她示意了一下,陈霜降赶紧往马车跑去,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把车厢门关的牢牢的。 在这密封的车厢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陈霜降只听到一阵刀剑碰撞的铿锵声,不时穿来着刺透身体的闷响,还有些刺耳的惨叫声。 就算是经历过那一番事情,当这种杀戮的场景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就陈霜降还是止不住的害怕,浑身都有些颤抖,赶紧爬过去把自己带的那一个小包裹拿了出来,最底下就藏了一把菜刀,陈霜降特地偷偷拿来防身的。 也不知道外面打得究竟怎么样了,只听得声音越来越近,陈霜降忍不住想着掀起帘子看一眼,忽然却是听到破空而来的声音,想也不想地赶紧往角落里一躲,只看到一排的箭从窗**进来,扑通扑通地刺到座位上,有几支居然还刺透了车厢,要不是陈霜降拿着菜刀挡了一下,甚至就会刺透陈霜降身体。 怎么会是这样,郭无嗳可是一直在说,司马子恒是想着活捉陈霜降当人质的! 再看一眼,那稀稀拉拉偶然射进来的长箭,陈霜降只觉得心一沉,只觉得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杀掉的。 在这一个小小的车厢里躲藏了一会,陈霜降只觉得差不多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留给她了,不得已只能是往门口去,想着逃到外面去。 这时候却是突然刺进来一根长矛,擦着陈霜降的脸颊而过,差点没把她的脑袋给串了对穿,陈霜降吓得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挥着菜刀砍了过去,还没有等砍到,却是感觉到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沾到了脸上,一具尸体顺着门缓缓地倒了下来。 然后就听到郭无嗳很有些气人的声音:“小丫头的别舞刀弄枪的,误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陈霜降只觉得害怕的很,哪里还有力气来回答,那边的人却是在叫郭无嗳说是抓到一个活口,陈霜降这才茫然地看了看,才这么一会功夫,这一场打斗居然就已经结束了,双方下手都是狠,到处都可以见到断手残脚的,血流成河,血腥残忍的很。 忍住恐惧慢慢看去,不远处郭无嗳正押着一个劫匪问话,陈霜降不敢太凑过去,只管支起了耳朵,却只是隐约听见“温王……威胁……救命之恩,皇上瞧上何夫人……” 稍微串一下,大概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司马子恒认为陈霜降对皇帝司马子夏有救命之恩,司马子夏又对陈霜降怀着难言私情,所以才会想着抓陈霜降去要挟司马子夏。 妄议皇帝那可是死罪,陈霜降只觉得光是听着就已经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赶紧退了几步,本想回到车厢里面,只不过那里已经毁的差不多,陈霜降只能是在外面坐下了。 这种话大概郭无嗳也是不大敢听,只再问了几句,就是手起刀落,很干脆地杀了那一个人质,跟就手下说了几句,就往陈霜降这边过来,说:“之后,何夫人打算怎么办?”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只觉得心跳厉害的很,仿佛是一下子被浸到冰水里面,透凉透冷的,张着嘴,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说:“如果没我的事了,我自然是要回家的。” 郭无嗳盯着陈霜降仔细看了又看,都快把陈霜降看得心里发毛,他才点头说:“我叫人送你回去。” 丙子这一年,温王司马子恒叛乱,起兵殷城县,行军至五十里遭遇郡兵阻挡,两军僵持数日,司马子恒突然弃兵投降,自刎军前,自此开始嘉宁帝期间再无王,所有土地尽归司马子夏手里。 何金宝是五月底回来的,失踪尽两个月,要不是陈霜降坚持,怕是其他人都想要着给他发讣文了。 “回来了。”陈霜降也不知道跟何金宝说些好,刚开始还好,大家都是团团围着何金宝问这问那,陈霜降也是忙着张罗着热水饭菜,只是等到只剩她一个对着何金宝的时候,陈霜降虽然有无数的话,无数的疑问,又是半句都说不出来,只能是相对坐着沉默无言。 何金宝似乎也是有些尴尬,摸了下头,半天才说出一句:“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真的。” “总这么担惊受怕的话,我倒是宁可你没当这个官。” 看着陈霜降叹气的样子,何金宝也不知道该说些安慰的话。 ... 第九十八章:采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八章:采秋 很多事情又是涉及到朝堂机密。不大好跟陈霜降说,只能是挑着能说的部分,很简单地跟陈霜降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在周岁宴的时候,司马子恒其实就已经起了拉拢何金宝的心,被何金宝拒绝之后,他就起了杀了,除开陈霜降已经知道的那海盗强盗,还有好几次的暗杀,何金宝怕连累到家人,只能是装着被刺身亡,翻身掉进海里。 暗地里潜到了采栗郡,好容易才征得了郭无嗳的同意,悄悄地安排下针对温王的部署。 只不过司马子恒的势力要比想象的大,起兵时间要比预料的早,整个事情进行的无比困难。郭无嗳却是偶然知道不知道原因,温王妃对于陈霜降十分的在意,就想出用陈霜降做诱引他们出来,总算是抓到了温王妃的一个心腹。 费劲力气没能抓到司马子恒,却只是抓到了温王妃,兵力没司马子恒雄厚,准备时间又少。以郭无嗳跟何金宝手里头的兵力最多只能是挡上一挡,断没有胜利的机会,本还以为这一回只是能为国捐躯了,没想到司马子恒竟然是个痴情的,居然为了温王妃一个,甘愿自刎当前。 “没想到为了那么一个不着调的女人……”再说起来,何金宝还是很有些唏嘘不已,指了指上面,感叹说,“论心机手段温王其实也不比那一位差多少,只不过却是娶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王妃,爱计较到处得罪人只会扯着后腿,偏他又是喜欢的紧,甚至是愿意为了她一个送了全军性命,真是……” “只是说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温王对那王妃倒也是能算一心一意了,那王妃最终……” “被处死了。”何金宝犹豫了很久,说,“行刑的时候,王妃单对我说了一句话,说虽然恨不得你死,但既然是她死了,就要我好好对你。你认得她么?” 陈霜降也奇怪了,说:“我就只跟见过两次面,怎么会认得?” “我着人查过才知道,温王妃只是田家养女,本姓陈。闺名采秋。” 陈霜降一瞬间仿佛遭到雷击一样,整个人都呆滞了,陈家本来是有四个丫头的,在陈霜降出生之前,老2就被拐子拐了去。按着陈世友给陈家丫头取名的规矩,都是采字打头的,陈霜降出生在秋天,只不过被拐走的老2也是出生在秋天,占了秋字,刚好生陈霜降是霜降,所以才定下了陈霜降这一个名。 大丫头陈采女,三丫头陈采春,四丫头陈霜降,而被拐走的二丫头,就叫陈采秋! “该不会是那么巧吧?无错不少字”陈霜降实在是有些不大敢相信,只管吃惊地盯着何金宝,看他点头说大概就是了,只傻愣愣地念着,连手里拿的东西掉了都不自知,“那怎么会……” 陈采秋被拐的时候都已经六岁了,怎么也该是有些记事了。听何金宝说她后来是被江州有名的望族田家收了做养女,日子也该还是如意,只是她却是从来没有往家里捎过任何消息。要是不记事,那她怎么还偏偏对陈霜降很有些另眼相看,临刑时还对何金宝说出这样的话。 恨不得陈霜降死,陈采秋被拐的时候,陈霜降都还没有出生,究竟是发生了事情,才会有这么深刻的恨意? 虽然觉得有无数的事情想不通,只不过温王妃陈采秋却是已经随着司马子恒一并死了去,这些事情,怕是在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问去了。 把这个事情跟着陈采春说了,陈采春也是想不出来,陈采秋被拐的时候,她不过刚出生,还没满周岁,这些事情早已经不记得了。陈世友夫妻又是已经过世,关于陈采秋的事情,怕是只有还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陈家长女陈采女还能知道一些了。 看陈霜降很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陈采春只能是劝她,“等找到大姐的时候再问吧,现在多想也是没有用处。” 温王叛乱的事情,似乎也随着陈采秋的死挂下了帷幕,在这个事件中出了力的各人也有嘉奖。何金宝也是因为立功,又被召回了京城,到杜桥县不过半年的时间,居然又是要赶着收拾家当走人了。 在对付司马子恒的时候,何金宝也曾经从海上偷袭,倒是比陆上便宜许多。他上书建造海军的建议,朝廷也准了,修路的事情自然是有人接手,也是不怕白做工了。 只不过陈霜降又是两难了,她才刚买了一块地,连庄子都还没有开建,就又要走人了,只恨的陈霜降直咬牙,心想这都世道,再这么颠沛流离的,她可是半点产业都不敢置办了。陈霜降为难的很,这边的地究竟该怎么办的,要是用起来,又是要花钱雇人看着,以后也不定会再来这边,光就这么放着,又是觉得可惜,而且一早的时候,她就着人翻了地,种了棉花,精心侍弄着,好不容易才抽了绿油油的幼苗,种子都用光了。陈霜降实在舍不得放弃。 看着陈霜降左右为难,又是舍不得地又是心疼钱的样子,何金宝总是觉得十分的有趣,暗暗偷笑了好一阵,最后跟陈霜降说,他拜托过丁县丞了,不想要的话,买地的钱可以退回来,棉花丁县丞也会找人帮忙照看,等收成了,会让驿站送到京城的。 陈霜降这才松了口气。只带了礼去拜托丁夫人,交待了一些事情,郑重地道谢过了。 一一都应了,丁夫人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陈霜降:“这个东西种出来究竟是个用处,我还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奇怪的菜。” “只听说能做衣服,还没有收过,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这种子来得不容易,浪费了有些心疼。” 丁夫人倒是笑了,说:“见过不少京城的官太太,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总觉得不大像那种……” 陈霜降也笑了,说:“以前在家的时候,这些事情也是常做的,也没觉得。” 在杜桥县陈霜降也没结交的人,除开一个丁夫人也就只有一个春燕了,等陈霜降去找春燕辞别的时候,才知道那一家已经搬走好些日子了,匆匆忙的,似乎是在逃避仇家似的。本想着这仇家该是那群海盗,卖鸡小贩救了陈霜降怕是被海盗知道来寻仇。 只是想起卖鸡小贩那种戒备的眼神,陈霜降总觉得那一句仇家似乎是也把她给包括了进去,当初春燕走的时候没找到她自个的卖身契,陈霜降说春燕的卖身契丢了,那卖鸡小贩估计不大信,怕陈霜降要是恼怒了的话,会把春燕当成逃奴来处理。 见不到春燕,虽然有些可惜,陈霜降却也是打算就此算了,她们两个之间发生了这么许多事情,无论样的心情,跟当初那已经是再不同了,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说起春燕的时候,陈霜降倒是想到了那群海盗,那陈大力跟陈霜降也算是旧相识了,问起何金宝的时候。他却是面色有些复杂地说:“这些事,你就别问了。” 陈霜降觉得有几分奇怪,只不过又是要搬家收拾东西,事情纷杂的很,何金宝不说,她也就没有再问。 事情结束没几日,何家就启程回了京城,不过半年的时间,只觉得这一路的风景与之前是大不相同,绿油油的到处都是繁花盛开,比起来时候那种萧索冷漠大有些不相同。何珗看到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兴奋的很,不住地问这是,那是,光是照顾他一个都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是把他丢到外面跟何金宝一起骑马,陈霜降姐妹两个才能松上一口气。 这一路倒也没其他事情,顺风顺水地就到了京城。 何金宝这一次领了个兵部员外郎,核簿书、资历、考课,基本也就只是个闲职,事情虽然杂,却也是没甚么重要的。 人人都是知道何金宝被贬的事,虽说是半年没到就重回到京城就职,但也是没有再复往日光彩。 何金宝的爵位并没有恢复,那原先的房子自然是不能住了,只能是去官署了看,只不过京城官多地少,按着何金宝的品阶也才只能分到一间房,还是跟着人家一个院子的,来往的人纷杂的很,这边又有女眷又有小孩,先不说住不下,光是想着就觉得不大放心。 看了下,陈霜降也是皱眉,说:“要去先去顺心坊那边,比这里总大的。” 顺心坊,何金宝虽然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在,只不过他没仔细瞧过,一直还以为这只是陈霜降妇人家的小打小闹,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随便住下,过两天慢慢想办法。等过去一看,才是大吃一惊,前面的店面虽然小小的不大起眼,一进去很有些别有洞天的感觉,院子颇大,房子也是两层的构造,住这一家人绰绰有余了。 虽说是得了消息早知道陈霜降回来,方嬷嬷还想着等他们住下再去窜门的,正在收拾台面摆放坛子,一看他们过来,几乎忍不住惊喜地喊了一声。 陈霜降也是很有些激动,方嬷嬷待她一向的好,又是发生了这么许多事情,虽然才这么半年多点的时间,却是很有种恍如隔世,陈霜降只是叫了声嬷嬷,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好不容易大家都回过神来,方嬷嬷赶紧把人迎了进来,叫了那两个相帮的婆子回去,把门一关,今天的店也不开了。 出宫之后,方嬷嬷是跟着她侄子一起住的,离这边不算很远,那一家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对方嬷嬷也好,只不过方嬷嬷毕竟在宫廷里面呆了多年,就算是亲戚之间也是生分了许多,客套体贴都有,却是怎么都亲近不起来,总觉得客居人家,反倒不如在顺心坊里做活自在。 所以偶然的,方嬷嬷也会在顺心坊里面住上一两晚,这天又是看到陈霜降就回来,方嬷嬷赶紧找人往侄子家带了口信,准备在顺心坊住两天。 这么仓促地来,也幸好这边平常也有人打扫,大家一起动手的,倒也是很快地把房子给打扫了干净,家具用具这些倒是短少了许多,不过一时间也是没地方买去,只能是暂时先住了,以后再慢慢添。 “总算这样才算点样子。”总归是自家的地方才觉得安心一些,陈霜降擦把汗,呼口气,看着这干净整齐的样子,颇有几分得意,一面说,“等再存点钱,就可以把这里翻修一下,房子大是大,就是旧了一些。” “要三层!”一听到盖新房子,何珗立刻就凑了上来,在杜桥县的时候,官署的地势比较高,怎么看着都要比边上的房子高上一截,视野开阔的很,京城却是没开阔的地留着,何珗就心心念念着把房子再盖高一些。 “厨房再改大一些就好了,总觉得东西堆的多,连个身都转不过来。”春红也是叨叨地念了一声。 陈霜降也是乐了,赶紧翻了纸笔出来,很正色地说:“有要求的赶紧趁现在提,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等真开始盖房子了,可就都来不及了!” 何如玉也赶紧凑上来说:“如玉想要在院子里翻块地种茄子。” 这丫头最是喜欢吃茄子,在杜桥县的时候,时常买不到,居然也能让她心心念念到现在。笑着骂了声谗鬼,陈霜降还是蘸了蘸墨,把这一条给写了下来。 只不过,描图画花样的,陈霜降倒是有模有样,这拿笔杆子写字的,基本就没练过,写起来一笔一划的,慢不多,还跟蟹爬样,实在是难看的很。何金宝实在是看不过去,抢了过去,说:“看你写的这难看的,还是我来吧。” 才刚写几个字,一直凑在边上看的何珗丝毫不给留情面的说:“爹画的也很难看!” 气得何金宝拿着笔杆子对着何珗的小脑袋敲了一下,骂着:“臭小子,连你老子的台也敢拆!”惹得众人很是笑了一阵。 不管写的难看好看,满吞吞地还是把这些都写了下来,陈霜降倒是一个不落地每个人都问了一次,倒是小丫头小桃怯生生地出人意料地问了一声:“能……学认字么?” 让陈霜降沉默了一下,她跟何金宝都不是博学的人,能认得几个字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也教不了人,何珗倒还小,何如玉可是都已经八岁了,再过几年就该是找婆家的年龄,总不能再让他们跟着陈霜降他们这样半知不解的。 陈霜降倒是有念叨着给何如玉找个夫子,只不过这些年来几乎一直都在到处搬家,总共也才没安稳个几天,这个事情就给耽搁到现在,回想起来,还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想了想,陈霜降就说:“等这边收拾好了,就找个夫子回来,大家都已经学一学,总不好以后出门连自个的名字都不会写的。” “太太,是说真的么?”小桃大喜过望,还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声,又是觉得这么大没规矩了一点,赶紧用手捂着嘴。 陈霜降却是笑说:“不是蒸的,是煮的。” “太太真是……”小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打她在说笑呢,不由有些羞,小脸红扑扑的,恰恰跟一枚桃子样微微带着红,不由又让人好好地笑了一阵。 闹了半天这一张纸总算是写完了,陈霜降看了一遍,仔细叠了起来收好,说:“等存够了钱,我们就把这个大房子给盖起来的。” 晚饭是方嬷嬷做的,熬的乳白的鲫鱼汤,煎的金黄的豆腐片,炒得油亮的茄子干,配上酸酸甜甜的腌菜,全是按着乡下的做法,没放大蒜没放酱,清清爽爽的,很是合口。 这里面家具没几样,也是真饿狠了,也就讲究不了那么许多,让大家都围了过来,能坐的坐,没地方坐的,就站着吃了起来,唯一也就刘大山脸皮薄,没好意思进来,蹲在门口,蒙头狂吃,连菜都不敢挟了。 这边平常也就只两个小丫头跟方嬷嬷会住,也就只准备了两个房间,这头一天只能是分开挤一下,再睡不下的,就只能是摊开被褥睡地上了,幸好这天已经开始热了,也没觉得有多大难受。 第二天,何金宝领文书去兵部报道,陈霜降却是带着人,去买些日用的东西,家具这一些,觉得新作太费时间,只买了些旧的先顶着,样子虽然不大合意,胜在方便又便宜。 忙活了好些天,总算是把顺心坊全部收拾了出来,不用一大群挤在一个房里面睡了。 对于陈霜降这么忙活的样子,何金宝颇有些看不过眼,就说:“也不定会在京城住多久的,何必费上那么劲,倒是把自己给累到了。” “那天的话不是说笑的,等宽裕了一些,我是真心打算修房子,在这里住下来的,这几年就算是调职,我也是要留在这里,不跟着去的。” ... 第九十九章:盘算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九十九章:盘算 陈霜降小心地说了。看何金宝虽然有些吃惊,却也没恼怒表情,这才把话给说完。 “我小时候的时候采春也常说我冷僻,但也是有那么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看如玉都已经长这么大了,除开我们却是人都不熟,只一直孤零零的一个。虽然我们时常在搬家,哪里都呆不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想起来还是觉得是亏欠了她许多一样。” “而且何珗也渐渐懂事了,你既然已经进了官场,他以后大概也是脱不开了,总要慢慢地认识些人,混个脸熟,我们也护不了他一辈子的。走万里路长点见识的,固然是好,只不过总是要有个能回来的地方,那才是游历,不然跟那些……不得已流浪的乞儿也没不同。” 没想到陈霜降居然能想到这么深,何金宝不自觉地有些内疚,这些本该都是就他的责任。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被陈霜降这一个丫头用着瘦弱的肩膀抗了起来。无论是日常琐事,还是朝堂风云,很多本不该是陈霜降承受的苦难,陈霜降却只是默默地忍受了,甚至被海盗抓走那么多日子,他都没来得及赶去救助,陈霜降也是一句辛苦都没有。 “我亏欠你太多……”何金宝伸手牵过陈霜降的那一双手,粗糙的生着茧子带着伤,又是瘦得皮包骨,一点都没觉得细嫩洁白,但却是暖暖的,想让他握上一辈子。 要是说以前还有建功立业争强好胜心思的话,那从现在开始,何金宝唯一想做的,就是让这个一起牵手的丫头幸福平安。 “以后,这些我来抗。” 不说出口的话,陈霜降当然猜不到何金宝在想着,还以为是在说夫子的事,刚笑一声说:“这些事找牙子问……” 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何金宝把她手握的紧紧的,也不知道想,从来没有过的认真,仿佛交出了重要的东西一般,牵手时那一种温暖慢慢传递上来,陈霜降低了头,忽然觉得脸上都有些发热了。 等闲下来的时候。方嬷嬷把账本拿给陈霜降,看了之后,陈霜降却是大吃一惊,这才半年的功夫,居然存了一千多个银铢,拿出都都是老大一箱了。 “金铢太大眼了,而且平常也要用的,我也就没换。” 陈霜降有些无语,临走之前她是让方嬷嬷把钱存到银号里面去,方嬷嬷却是大部分的老人一样,觉得银号不安全,只换了一张纸就把钱交到人家手里,总是要放在身边看着才觉得安心。 “别的不说,搬来搬去的,嬷嬷你也不觉得沉,还要一个一个数的多麻烦,放银号还能生点利息钱的。” 没想到连陈采春都说放那不好,要是被人贪了去可怎么办,要是银号倒了付不出钱怎么办。 虽想着这银号可是司马家开的,只要司马朝不倒,大概也是倒不了。要是司马朝真的倒了的话,那何金宝这种开国功臣的大概也是没机会留下性命来用这笔钱了。 这些话陈霜降又是不能说的,只能把这事略过,重新看起账本来。 在方嬷嬷的看管下,顺心坊的生意还是很稳定的,这几个月都有四十几个银铢的收入,这样的收入,在那些有钱人家看来或许不多,但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个银铢可是够生活上好几天的。 “大概也就这样的收入了。”陈霜降瞧着还是挺满意地,想着刚好用这钱给家里雇个夫子来的。 打定了主意,就找人牙子来问。 只是想着多认几个字而已,也没想到要出个秀才士子的,陈霜降的要求也不高,人牙子倒是一下介绍了好几个过来。因为想着要进内宅的,陈霜降最终挑了个最是和蔼耐心的老夫子,学问虽然不是顶出众的,但一手小楷写的非常的漂亮,教导那两个小孩刚刚好。 跟夫子倒是好商量,每天授课四个点钟,包食宿,每月二千一百个铜铢。 春红听着很有些羡慕,她一个月也才只有八百多铜铢,做活的时间可要比夫子长得多,不由赞叹说:“这教书先生也真是好赚。” 陈霜降却是戳着她眉心说:“说傻话,你当读书容易么,有多少人家光是为着这读书就倾家荡产的。” 书贵纸贵私塾学费也贵,当初为了供陈书楠一个读书,陈家可是全家劳作。甚至是卖了陈采女卖了陈采春卖了陈霜降,全都只为了他一个。都说读书好,读书好,但是谁有知道,想读书的话,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那又是积累了多少血汗才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而又有多少个读书人读成白头老翁却连个童生都没能考上。 秋兰年纪最小,就有些不明白问:“既然读书难,那为这么多人宁要倾家荡产了也要读一个呢?” “自然是想着就当官了,再不济的,只要是考上了功名,那这家人就能免了税收劳役。其他的我也不懂,等明天,夫子来了,你该问他去。” 让一群小丫鬟闲时候跟着一起听课,说起来该是很不成体统的事,也幸亏了这夫子脾气好,嘀咕了几声,看这些丫鬟也是乖乖听着,从不吵闹,只当是没有看到,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陈霜降跟着看了几天。看两个小的虽然有些顽皮,却也是知道认真听,夫子又是个好性子的,从来不跟他们恼,不由地放心了,才渐渐看得少了。 调到兵部之后,虽然做的是些纷杂繁琐的小事,不过对于何金宝来说,倒是比以前更闲一些,单就早上来说,下级官员不用早朝。倒是能比以前晚起上两个点钟。 这么空闲下来,何金宝偶然也会来看看何珗他们上课,只觉得陈霜降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何如玉要嫁人,何珗要娶媳妇,总是要寻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才行,嫁妆这些也是要早早地准备了。 真心想在京城住下,那顺心坊也不是个太好的地方,前面就是商铺,往来的人太杂,何金宝就寻思着另外找地备个房子的,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京城地贵,光是一个普通大小的房子,都要卖上一二万银铢子的,单靠着何金宝的俸禄要不吃不喝地攒上四五十年。 钱财的事情一向都是陈霜降在打理,从来也没短了何金宝的用处,对于这些又是不大在意,所以何金宝还真不知道原来他们的日子是过得这么艰难,也难怪陈霜降对于钱财的事情这么在意,大概真是一铁一铜慢慢算计了过的日子吧。 回去向陈霜降问了一声,家里还有多少钱。 “要用呢?”陈霜降一向都有记账,记得也清楚,回想了一下,很快就说,“俸禄的话,你一个月是三千两百铜,我比你少,只得一千二百,还有些赏赐算上的话,公中还有三万两千铜,折了三百二个银铢,你名下还有五千铜。顺心坊是在我名下的,算上那收入的话,我总还有个六七百个银铢吧。” 光看账单就能知道了,陈霜降俸禄虽然少,公中的钱她是每月都有出上一半的。不然靠着何金宝一人也不会还剩下这么许多来,本以为这家应该是自己在养着撑着,突然之间却是发现,陈霜降原比自己想象的能干,陈霜降离了他大概还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反而是他离了陈霜降,或许就过不下了。 何金宝顿时泄气了,无精打采地坐着一句话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这一个大男人,要靠着女人养家,实在是觉得窝囊极了。 “要不是靠了老爷,我也不会有这一份俸禄,更不会得了赏赐,也是仗着你有功名,我们家才免了那么许多的徭役,这一个顺心坊根本开不起来。”陈霜降看何金宝闷闷不乐的样子,估计他是觉得郁闷了,就赶紧说了一句,“我这也是在给如玉存着嫁妆,难道你连对着如玉都要吃味几口不是?” 何金宝顺手搂了陈霜降过来,说:“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些事,看来真要弄些出息的东西,不然以后可要怎么过。” “上次大山回乡下看了,分给我们的那些地还在,不过也没管,也荒得差不多了,不如卖了,再京城边上买个庄子,也方便找人管起来。” 陈霜降想着也是,照着这个情景下去,以后大概也是要留在京城了,还真要及早打算也是,于是就说:“老爷看着就好。” “那我就托人办去了。” “老爷还是不要声张的好,要是那边人知道了,怕是又要有些闲话的。” 那边的人,指的自然是何夫人了,虽然是早就分家了,何夫人却是一直想着插手管这边的事情,跟陈霜降翻了脸,又跟何金宝闹了一次,才渐渐地消停下来,陈霜降对她还是有些不安心,总觉得还要折腾出样。 提到何夫人了,陈霜降又是想到一个事,经了方嬷嬷提醒她才知道,京城里面,对于姑娘家的教养看得很重。陈霜降虽然是嫂子,又有着何太爷临终提及过,但算起来何如玉却是双亲俱全,养在陈霜降这边实在是大不合规矩。 以后议亲的话,怕是会被人说闲话,说她无娘教。 只是真要把何如玉送回去,陈霜降又是觉得舍不得,既然从前的时候何夫人就能做出虐待何金宝,丢弃何如玉的事来,再送她回去怕是……就算何老爷还算是个明理的,只是这些内宅的事情,又只是个丫头,打小就没养过,怕是不大会用心疼了。 陈霜降只觉得当初不该跟何夫人断了关系,这样何如玉住在这边越发是没了道理,更遭人非议,思量了许久,陈霜降只说:“该跟那边修好关系了。” 说起这个事情,何金宝不禁也觉得有些头痛,回到京城之后,他也是有过去那边何家的,那边几乎闹翻了天,只不过他没敢跟陈霜降讲而已。 年初的时候,何金富夫妇也是到了京城,他们在京城经商多年,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根基,看何家这边的房子都还是租的,就另外置了大宅搬过去。 光是搬家这一个事情就惹了不少的麻烦,何夫人看中了东边的那一个院子,一定想要住那里,而那个院子却是先住进了何金富的岳丈朱老爷。 朱灵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自然是不肯让,她也是振振有词地说,朱老爷现在只她一个亲人,自然是要奉养的,而且这买宅子的钱还是姓朱出的,朱老爷自然是哪里都能住的,说明白了,何夫人只是客居这里而已。 何夫人却是怒,骂朱灵蛇蝎心肠要逼死公婆,又对着何金富骂,人家娶妻娶妻,他这个没用的,怎么反而像是入赘跟着人家姓了,这数典忘宗的。 这边说的有理,那边又是坚持不让,两边一夹,最为难的大概就是何金富了。 一边是生身父母,养育之恩不能忘,而另一边却是同患难的朱灵父女,全是靠了他们才有今日的何金富。何金富只能是想着两边都和气才好,反而更是两边都不讨好,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是整日往铺子里跑,眼不见为净了。 朱家在京城还是有好些铺子的,虽然都是交给了何金富管,但却都还是在朱老爷名下,所以朱灵说,这些钱都是姓朱的,也是没错。看何金富不再理会这个事,朱灵也给了何夫人一句:“要住不惯的话,你自己去买个,爱住哪就住哪。” 何家虽然颇有些积蓄,但何夫人哪里舍得花费,只能是悻悻地住了下来,心里到底不平,三天两头就生出点事,找朱灵麻烦,弄得朱灵不厌其烦,直跟何金富说分家算了。 分家向来都是大事,何金宝那一次要不是怕被连累,也绝没有如此轻易分家的道理,而且何金富又是何家长子,分家更是不容易,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何金富连提都不敢跟何老爷提,只能是私下里安抚着朱灵。 家宅还没有宁,何金贵的婚事又生出了几分变故。 除开何金富,何夫人亲生的也就只有何金贵了,何夫人眼高总想着给他找个如意的媳妇,本来是看上了户部尚书家的姑娘,被狠狠地拒绝了,后来依仗的何金宝又是被贬了官,何夫人只好死了这心。 至于陈霜降给甄选出来的那些姑娘名单,偶然却是落到了何金贵手里,看了一眼,倒是发现了一个熟人,很久以前跟何金贵相过亲的钱芬芳。 何金贵留了心,悄悄地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因为遭了战乱,钱芬芳跟着父亲钱秀才来京城投奔亲戚,就只是没多久钱秀才就病死了,再几年,待她如亲女的叔叔也不幸去了,钱芬芳为着两老戴孝好几年,年纪耽搁的就有些大,也很难再找到好人家,只能是耽搁到了现在。 何金贵也是个心实的,只觉得隔了这么许久又能再见到,那也是缘分,就一心一意地认定了钱芬芳。 等何夫人知道这一个事情,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就连把人挑上的陈霜降也恨上了,要不是家里的事情闹得厉害脱不开身,早就要冲上门来跟陈霜降算帐了。 刚好赶上这么个时候,何金宝哪里还敢让陈霜降上门去,只能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陈霜降说了次。 隔了这么多年,隔了这么遥远,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居然都还能凑到一块,陈霜降只能是说:“这事还真是巧了。” 何金宝却是有了几分难受,他这是想到了何金元。 要是说何金贵还有何夫人在真心为他打算,而何金元何金宝的生母在生何金宝的时候难产死掉,何老爷又是个冷心的,何金元又是体弱,长年卧病,那家里怕是没一个人会是想到他了,也不难想到他的日子究竟有多少难过了。 “金元也该是娶个媳妇了,也就太爷跟他对我好一些,有都总会分我一份,我现在好过了,他却还是……” “要不请他来这边多住段日子的。” “没个由头的,怕是不会准。”何金宝也郁闷了,只是想着以前还没觉出来,何夫人居然会是这么尖酸刻薄,蛮横不讲理了。 陈霜降却是笑了,说:“由头的不是现成的,这月初七不是你生辰的,请他们来一次,你把金元给灌醉了,自然就留家里住了,到时候既然都住了一夜,难不成还不能再多住几日的。” 这话说得何金宝也是笑了,直说好。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怕生出别的事端,何金宝也没说生辰的,只说好久没碰面,兄弟几个聚一聚的。 这些天朱灵跟何夫人闹得厉害,烦躁的很,巴不得出门避一避的,等到那天,也是随着三兄弟一起过了来。 全是自家人,也不用讲究男女避嫌的,所以陈霜降就把桌子安在了大厅,让男人们在外面喝酒,她跟朱灵在里面一间慢慢说话。 ... 第一百章:杨柱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章:杨柱 陈霜降跟朱灵见得少。以前只觉得她是个清雅人,又是带了几分傲气,难以接近,这一回见着似乎又有些不大相同了,进来也是笑吟吟的,对着陈霜降的手艺夸奖了一阵,也是颇能聊得上。 看外面男人喝得欢,也不像是一时就会结束的样子,陈霜降就拿了瓜果并着花签牌子来,对朱灵说:“有中意的,我们也来玩会,不能只光看那些男人乐呵的。” “我们也就这么几个人,这些总要人多才玩的起来的。”朱灵看了一下总是有些兴致乏乏。 把丫鬟婆子都叫了出来,也没凑上多少人,只抽了两轮签就散了,那签就被何如玉拿去了用,跟何珗两个摆出各种形状,倒也是自得其乐。 朱灵,方嬷嬷,春花,并上一个完全外行的陈霜降凑到成一桌。在抹叶子牌,也没赌钱,只拿了个小酒盅,谁输就谁喝上一盅。 这其中就属陈霜降初学最差,输最多,好容易等结束了,那么一口小小的盅子也是让她喝得脚步踉跄了。 等何金宝送走客,回来就看到陈霜降醺醺然地靠在床头,含含糊糊地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不时地伸出一根指头戳一戳枕头,似乎是很不满意的样子,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子。 “输多少,怎么喝这么醉?”何金宝还想着跟陈霜降聊上几句,等一坐下来,才觉得自己也是喝得有些多,究竟上来,昏昏直犯困,只扯了被子往陈霜降身上一盖,跟着躺在一边睡了。 喝酒倒是高兴,只是这么一睡,等第二天陈霜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快要哭了,这大夏天的,又没有点艾香,又没有放帐子,陈霜降就这么干干地被蚊子咬了一个晚上,十几二十多个包。就连眼皮上都被叮了一下,肿得都只能睁开一半。 而令陈霜降格外愤愤不平的是,就在她边上睡着的何金宝却是皮厚肉糙的,一下都没被叮到,还对着满头包的陈霜降笑话,气得陈霜降捏着他腰上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把,才消了气。 喝了半夜的酒又喂了半夜的蚊子,总算是按着当初商量好的,借着酒醉的名头,把何金元给留了下来。 虽然是同胞所出,却是跟何金宝完全不同,何金元大概是更随生母,又是长年卧床,五官精致,皮肤雪白,乍一看,很有几分男生女相,性子也是更细致寡言一些,在顺心坊住了好几天居然都没出过房门,低调地仿佛没这个人一般。 陈霜降还想着何金元这是得了了不起的病,才这么从来不敢出门。赶紧找了个有名的大夫给何金元看了看,结果却只说,体质确实不好,却也没有太大毛病,只要就仔细调养就好,平常也是要多出门走动才好。 同样是妾侍所出,何金宝就是一直被厌弃,何金元却也是偶然能得了何夫人称一声好,陈霜降一开始还想是何夫人心偏得太厉害,光是不喜欢何金宝一个,现在看来也不尽是如此,为了这偶然的一声赞,何金元过得也是相当辛苦吧。 虽说何金宝想着让何金元在这边过几天轻松日子,只不过他又不是个心细的,又要去兵部上工,实在是没多少空,何金元自然是托给陈霜降照顾了。 只不过这两个都不是健谈的人,又是没见过几次面,完全说不上熟悉,陈霜降也不知道该跟何金元说些,只能是时常让何珗去闹腾他一下,偶然地拉他到院子里坐一会。 等何金宝知道这事,又是十分的不满对着陈霜降抱怨:“真是,你究竟把我们儿子当了,才这么点大,就这么使唤他的。” “不使唤他,那你去。”陈霜降横了他一眼,说,“看上去有些冷淡。我对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些。” 何金宝停半天才觉得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承认说:“其实我也是。小时候金元生过好几次大病,一直养在房里面,我又是个坐不住的,惹祸的时候常是金元帮我兜着,少了也常是他悄悄地送过来,只不过,还真觉得跟他说不上话,真是怪了。” 这两兄弟的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相差甚远啊。 何金宝太跳脱,何金元太沉静,陈霜降又不是那种轻易能跟人混熟的,没办法,只管好好照顾了何金元的起居,其他就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而那一边,何金贵坚持了许久,何夫人总算是松了口,答应了他的婚事,娶的还正是那一个钱芬芳。钱芬芳那一边已经是没长辈在了,这两人的年岁又都是很不小了,再耽搁不起,这日子就匆匆地定在了九月份。 陈霜降觉得好奇,还特地绕过去悄悄地瞧了瞧这一个钱芬芳。相貌没出众的,但却别有种恬静安然的神色,看着也不像是无意。 只是既然何金贵成亲,何金元也不好再住在这边,只能是回了那边去。 到日子那天,陈霜降也是带了何珗何如玉跟着何金宝一起去了。 何夫人看到难免有些记恨,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真不要脸,只一份礼金,居然带了全家来吃!” 这边往来的,还有不少其他女眷,听到的人也不少。不由都回头盯着陈霜降多看了几眼,羞得陈霜降直想立即就掉头走人。 朱灵却是过来亲热地挽了陈霜降的胳膊,把她带了进去,等到了人后,抿着嘴望着陈霜降笑:“左右不过这么一两回,就多忍忍吧,我可是每日都要见她的,还是多同情下我。” 客人来得也差不离了,左右还有何夫人在外面,朱灵也就索性不出去了,拉着陈霜降手,问:“她以前就这样的么,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的。” “在乡下的时候还好,这几年变得厉害一些。” “怎么就变成这样?” 仔细想一下的话,倒也不是很难知道,从前的时候,当家作主的都是何夫人,自然是能大度一些,只是这些年下来,何家却是有些慢慢败落了,银钱不如以前充裕,日子过得有些紧。 反而是从前就瞧不上眼的何金宝倒是当官进了爵,连一向听话任她拿捏的陈霜降都硬气了起来,何夫人这心里自然是高兴不起来,总想着要落一落她面子,消一消她的气焰,斗来斗去的,就斗成了仇。 而对于朱灵,想来何夫人该是更记恨了,宅子是朱家的,银钱是朱家的,就连亲生儿子也是向着朱家了,本来的当家太太一下子要屈于媳妇之下,何夫人又是张扬惯了的人,想来该也是郁闷的很了。 这里面的缘故,朱灵该也是能想到的,只是她不说。陈霜降也不好说,只能是说:“该是有些闲吧,有些人没事做就容易乱想。” 这话一说出来,朱灵倒是若有所思,喃喃地说:“或许真的是太闲了。” 话说着,就听到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来是该是花轿到了,朱灵赶紧携了陈霜降出去。 何珗爱热闹早就坐不住,跳起来要出去看新娘子,花轿还在大门外,外面又是一阵的鞭炮乱响,陈霜降哪里放心他出去,只能是哄了他说,放鞭炮可不能走近,不然要炸坏小孩耳朵的。 何如玉也是紧紧拉了何珗,正经地说,外面有只吃小孩的妖怪,要用鞭炮炸走了,才能出去看。这才把何珗给哄了下来。 接轿摔盆跨火,这些可是从大门那里就开始做,外面人多的很,女眷也不好出去看,只能是隔着屏风看着拜堂牵红线,只觉得京城这些规矩实在太过繁琐讨厌了。 这一喜事瞧着其实也不是那么喜庆,尤其是何夫人那一张脸绷了好久,在看着无数抬嫁妆抬进来的时候才刚舒展一些,等看到一身大红喜服的钱芬芳又是用力绷了绷,转头就是对嘀咕:“真是鬼迷了心窍,那么多好姑娘看不上眼,居然娶了这么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也幸好朱灵怕她说出不好听的,找了借口早早地把她边上的人给摒了下去,这喜堂上又是吵闹,大概也是没听到。只是瞧着钱芬芳那一双涂了丹蔻的手微微握了握,转眼又放开,那话,想必钱芬芳是听见了吧。 这一顿酒席吃得颇有些心惊胆战,陈霜降还真担心何夫人会突然做出惊人的事情来,幸好何夫人的心思只光放在了钱芬芳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总算是安稳地吃完,回了家。 人多的地方总是话多,陈霜降被何夫人奚落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何金宝的耳朵里,只觉得心疼陈霜降,就说:“下次还是不要去,反正我们也是不想要大富大贵的人,如玉又是这么听话懂事,总不会真嫁不出去。” 陈霜降也没办法,只能说:“再看吧。” 且不说何金贵夫妻究竟过的怎么样,这样下来,何家就光只剩何金元一个尚未成家,何金宝还很有些着急的,悄悄让陈霜降帮着相了几家姑娘,私下去问何金元。 何金元却是说,他这样实在是不想连累哪家姑娘。 看就何金元态度坚决的样子,何金宝只能是做了罢,回家还跟陈霜降抱怨了一声,就算是亲兄弟,他也实在是讨厌何金元这种话都憋着不说的人。 陈霜降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要是真跟何金宝这样心直口快,有一说二的,那何金元也就不是何金元了。 不过也光是何金元一个有话不说,陈采春近来也很有几分古怪,总是神情恍惚心事重重的样子,陈霜降问她又是都问不出,只能是在心里暗暗着急,有时候还真觉得何金宝说对了,这种都不说的人,有时候还真的是让人觉得心焦啊。 问陈采春问不出来,看又看不出来,陈霜降只能是尽量跟在陈采春身边看着,这天小桃却是来跟陈采春说,有人在后门找她。 看着陈采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只说让那人走,她不去,忽然又是变了主意,匆匆地出了去。 陈霜降叫春红跟着去看看,她自己坐着却是怎么也坐不住,那一双袜子拿在手里心不在焉地没缝上几针,反而是对着自己的手指头戳了好几下,忍不住,陈霜降干脆把这些活扔了下来,悄悄跟着出去看看。 顺心坊后门对着一个小巷子,因为没几家人,所以平常往来的人也是很少,陈霜降刚想着下楼,春红却是又回来了,带着陈霜降往边上的房间走去,开窗往下一指。 往巷子里进去一段路,那里刚好站了两个人,一个身量窈窕的,自然是陈采春了,而另一个男人单从装束打扮上来看,似乎落魄的很,但是却是挺着一身肥肉,一张脸雪白细嫩的很,一点都不像是有辛勤劳作过的样子。 这边离得远,也听不清楚陈采春跟那人讲了些,光只看到那人似乎是想着上来抓陈采春,陈采春退后了几步,脸色可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很有些不情愿地掏出了荷包,还没等她动作,却是被那男人一把抢了去,倒空了才扔回给陈采春。 陈采春愣了好一会,看那个男人都走远了,才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那人是谁,采春为要给他钱,难道是勒索?”春红还在觉得奇怪,悄悄地嘀咕说,“还是要去报官的好。” 陈霜降却是不言不语,在那人转身的时候,她就意外地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想了很久,终于是认出来了,虽然有些变化,但那个人确实是杨柱,舅舅家的大表哥,陈采春的夫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要真是杨柱的话,那陈采春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的,大概也是想到了。 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陈霜降只能是找了个机会问了陈采春,没想到还没等说话,陈采春的眼圈就有些发红,眨巴一下,就落了泪下来。 原来陈采春从杨家逃走之后,杨家那边也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舅舅杨有才帮着陈采春逃跑的事被杨柱知道了,一个是恨他放走了陈采春,一个气他好色不知进取,吵来吵去的,这两父子就吵成了仇。 杨柱气不过,就说一定要带人把陈采春给抓回来,杨有才自然是拦着不让他去,推搡起来,杨柱是个没节制的,下手从不知道个轻重,一恼起来就挥拳对着杨有才打了一下。 杨有才年老体衰的,哪里经得起这么重拳,这么倒在地上就再起不来,一会就没了气息。 居然就这么弄出了人命,杨柱并不是丧心病狂的人,自然是又悔又恨,吓呆了,倒是林氏镇定一些为杨有才哭了一阵,毕竟是心疼儿子,怕被人知道,赶紧收拾东西,让杨柱逃难去了,这边只用了急病去世掩盖着。 心慌意乱之中,杨柱根本没心思多想,直接就往着老家这边来了,好不容易才回了乡下,看到陈家村,杨柱难免就想到了陈采春,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怎么死心,想着总要把陈采春给找回来的。 找的方向虽然没有错,只是这两人来的时间错开了些,那时候陈采春已经跟着刘大山去了杜桥县,杨柱自然是没有找到。 刘大山来的时候又没有怎么声张,陈书楠又不肯说,杨柱打听了许久也没有知道多少,只知道是去投奔当官的亲戚去了。 想着天底下官最多的地方该就是京城了,想着那里又是一等繁华的,杨柱就往京城来了,只是杨柱一样都是大手大脚花惯了的,匆忙带出来的这一些钱财哪里能够这么挥霍的,很快就花光了,都快跟叫花们沦落到一起了。 只是没想到在京城里呆了几个月,在一次陈采春出门买菜的时候,还真被杨柱给看到了,跟了上来。 这些事情杨柱当然不会全盘跟陈采春说,只说想着她才是千里迢迢地找过来,还让陈采春跟着他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待她。 那几年里陈采春已经是彻底地对杨柱死了心,自然是不肯跟他走,只是杨柱纠缠不休,甚至都是找上门来了,弄的陈采春厌烦不已。 本来还不想跟陈霜降,只是既然都被看到了,那也是瞒不住了,陈采春只能是对着陈霜降和盘托出了,还颇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就该听嬷嬷的话,出门戴上帷帽的,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样子的事情了。” 帷帽带起来活动毕竟不大方便,陈采春总说那是整日不用做事的贵妇或是未出阁的小丫头才戴的,平头百姓哪有那么多讲究的。这话其实也是很有些道理,而且何金宝现在官职也不高,也就没那么多讲究,方嬷嬷也只是偶然说上一两句而已,渐渐的,就连陈霜降出门也会忘上那么一两次。 看到陈采春后悔的样子,陈霜降就说:“认人又不是光凭一张脸的,就算是带了帷帽怕也是没用处,总不能真的闭门不出的。” ... 第一百零一章:流言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零一章:流言 只是这事究竟该怎么办?两姐妹都没了主意。虽然说陈采春使计拿到了休书,只不过杨柱要是真这么纠缠不休的话,吃亏的还是陈采春,女人的名声总是经不起折腾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真不行的话,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陈采春恨恨地拿了剪子往凳子上戳了一下,差点没把陈霜降给吓死。 对于这个事情,陈采春不肯再多说,陈霜降却是真正地担心上了,只能是悄悄地跟何金宝商量。 清官难管家务事啊,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难是说清楚,就算是道理全在陈采春这一边,但是这其中的缘由又是难以启齿的,万一要是闹出来的话,也不知道要被说成怎么难听了。 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情,花费了许多口舌也没能让何金宝明白,他只搔着头说:“总不能堵了人家的嘴,别人爱说就说好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流言伤人啊,只不过何金宝这心粗的,大概是很难明白了。陈霜降只能是叹了口气,想着陈采春究竟该怎么办。 陈霜降忧心忡忡,不过之后的好几天却是出奇的安静,杨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既没有到何家来找人,就连陈霜降托了刘大山去打听,也是没有找到人。 看陈采春似乎也没异常的样子,陈霜降不由也渐渐地放了心,大概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何金宝也是在烦恼,因为何金贵不听何夫人的话,娶了一个不合她心意的钱芬芳,而四兄弟也就只剩一个何金元没有娶亲了,何夫人突然就格外关心起来,反而是让何金宝感觉不安,也不知道这一次她究竟会是看上哪一家的姑娘。 只不过这些事情,何金宝也是完全做不了主,只能是瞎担心了一阵,然后就抛开了。 除开这一些细小的事情,这一段日子何金宝过的还是挺安稳的,兵部的活渐渐地也能上手了,虽说整日整理文书觉得麻烦了一些,但做熟了也是没觉得。 只不过这一日何金宝照常去兵部,却是觉得气氛有些异常,似乎觉得整个兵部的人都用了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又都是颇有些同情地凑到一起,窃窃地议论起来,弄得何金宝摸了好几次脸。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没擦干净。 何金宝不是一个能憋住话的人,找了个平常交好的同僚严正地问了好一阵,那同僚才吞吞吐吐地说了,最近都在传言,何金宝的夫人行为不端。 怎么突然地就扯上了陈霜降,何金宝一下就听呆了,等仔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外面传得更是不堪,都说陈霜降曾经被海盗劫走关了好十几天才放了出来,甚至在当初何金宝在外打仗的时候,陈霜降就已经跟人勾搭上,出双入对的,也是亏了那奸夫护着,才能一路平安地逃出战场。 从小一块长大,而且又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苦难,陈霜降样的人,何金宝自然是知道,说是陈霜降品行不端,何金宝还真是十万分不相信。只不过陈霜降被海盗劫走那一个事情,对于何金宝来说。怕是一直内疚到现在,毕竟是因了他,陈霜降才被卷了进来,他当时又是另外忙着事,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救援。 陈霜降只说是有人帮她,其他的也没有多说,真在那样的情况下,要是真发生点事情,受苦最深的大概就是陈霜降了,所以何金宝也不敢问。 只是没想到,这一夜之间突然地就生出这么多流言,何金宝不觉又惊又怒,这些话要是被陈霜降知道了,依着她那个爱钻着牛角尖胡乱想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伤心成样子。 “再传这些没有的,以后连面都不要见了!”何金宝气得吼了一声。 那同僚被吓了一跳,颇有些无奈地说:“我们自然是不会说,只是这事你还得想个办法,总不能这么下去。” 这事究竟是该怎么办,何金宝也是完全想不到办法,只想着一定不能让陈霜降知道了,特地把家里人都叫了来,一个一个地仔细吩咐了不要随便把外面的混帐话传到家里,这才装着笑脸若无其事地回去见了陈霜降。 陈霜降平常也就顺心坊里面转悠下,很少出门,这消息想要瞒着她也是不大难,只是这些传言非但没能平息,反而是越演越烈,甚至是都有人当着何金宝的面指指点点了。而过几天就是一向跟陈霜降交好的卢素芬生辰。帖子也收了,礼物也备好了,那该是一定要去的。 只怕到时候…… 何金宝想了一会,就跟陈霜降问了下日子,然后说:“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吧。” 陈霜降不禁有些奇怪,之前何金宝他只是兵部一个员外郎,李将军又是朝廷重臣,为了避嫌还是不要走太近,不过以前既然交好,也没必要多疏远,所以除开有特别的事情,都只是陈霜降往来的。 “怎么突然又想去了,而且那天不是又没轮到休沐么?” “请上那么一天假就可以了,也是就很久没去那边了。”何金宝心不在焉地翻着陈霜降正在做的绣品看,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告诉陈霜降,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不管人家说,我总是在的。” 陈霜降自然是不知道何金宝怎么突然说这些话,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是扯过一块布只当是正在忙着。 这天何金宝果然是特地请了假,陈霜降本还想着把何如玉也带上,多认识几个同龄的孩子也好,何金宝却是想着那流言。就说那边人往来杂乱,还是等下次再说。 陈霜降也没有再坚持,换了衣服就跟了何金宝出门。 不过前几日才刚见过,卢素芬却是在二门等着,一见陈霜降进来,就是笑意吟吟地迎了上来,挟着陈霜降的胳膊说:“可是来了,让我好等。” “怕等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礼吧?无错不少字”被卢素芬带了进去,陈霜降也是跟着笑了一句,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是陈霜降绣的一条腰带,用了石青色的水纹绣,串着碎玉,看着很是清雅精致。 赞了几句,卢素芬才收了下,让人好生地放了起来,携着陈霜降的手转了一圈,带她跟人打过招呼之后,悄悄地对她说:“听说何金宝跟你一起过来的,总算这小子还是有点良心,不然我就叫我家那个去狠揍他一顿。” 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么一句,陈霜降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天的卢素芬很有几分奇怪。 这是将军夫人的生辰宴席,来的不乏高官大员,按着陈霜降如今的品阶大概只能是坐在末席,没想到卢素芬却是硬是拉着她坐到一起,表明了十足的亲厚态度。 这往上面一坐,陈霜降只觉得那一双双眼简直就跟针一样刺探过来,惊奇的有,不屑的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只让陈霜降坐立不安,直想着怎么下去。 悄悄地对着卢素芬说:“我怕是不好坐在这里吧?无错不少字” “怕,今天这一个位置还真就是特意留给你的,旁的人来,也是坐不得的。”卢素芬硬是把陈霜降按住了,说也是不让她起来,弄得陈霜降很有些无奈。 好容易等宴席开了,菜上来了,戏班也开始唱了,众人的注意都被分散了开,陈霜降总算是松了口气,才没刚才那般紧张。 这会却是来了个丫鬟,凑在卢素芬耳边悄悄地说了一顿,卢素芬却是将脸一沉,说:“这种浑说话的奴才留了用。押住了狠狠打!” 那丫鬟再说了几句,坐在一边的陈霜降难免听到了声响,别过眼看了看,卢素芬却是起身说这酒喝得有些急,晕起来,先告退一会,匆匆地就走了出去。 这里请的是据说是京城很有名的一个戏班,咿咿呀呀的唱的很热闹,陈霜降听不懂,光只觉得吵的有些头昏,听了一会,就忍不住出了席,绕到后院这里来透气。 这会天都已经黑下来了,这将军府庭院深,就算是点了灯,那也是黑黢黢,影影绰绰的,只觉得一股子的寒意。 陈霜降也觉得有些胆小了,不敢再走,春红却是赶紧在边上的一颗大石上铺了绢子,对着陈霜降说:“太太这里好,这桂花可是开的正好,坐这里闻得都是满满的桂花香味。” 果然是一股浓郁的花香,风过来的时候,隐隐又能听到戏班的琵琶,要比宴席上要舒服许多了,陈霜降坐一会,只觉得困顿的很,看春红也是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生怕真在这里睡了,赶紧怕了怕她肩膀,说:“别睡着了,再等一下就要回去了。” 春红揉了揉眼,睡意惺忪地说:“撑不住了,我去找水洗把脸。” 看春红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陈霜降也是刚想站起来,突然就听到树后面似乎有人接近,听见了脚步声,还有些说话声。 “听说是打死了,不过就是几句闲话,这李夫人还真能下得了狠手!” 这说话间,那几人已经转了过来,旁的人只刚才在席间见过,陈霜降也是没记住多少,倒是有个是从前就认识,见过好几次的,杜长史夫人宋明美。 “哎哟,怎么躲在这里,要吓死人啊!” “这个不就是那一个传言中的何夫人么,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可是约了谁的?真是无耻不要脸!” 陈霜降仔细看了看,那一个说话的人面生的很,该是今天第一次见的面,以前也该是没仇,怎么突然的说出这么过份的话来,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宋明美却是抢先说了一句:“也不看看这里地方,说这些话?” 那人恍然悟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这一群人也没有再理会陈霜降就径直走了过去。 在原地等了一会,终于等到春红回来,陈霜降就对她说去外头打听一下,都有她传言的。 这个流言的事情,春红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何金宝说过她才不敢说,只是这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大概是瞒不下去,只好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而这一边,将军府的一个下人平常就嘴碎,又是偷喝了几杯酒,难免碎叨叨地到处乱说话,卢素芬大发雷霆,当场把那下人给杖了二十杖,鲜血淋淋地拖了下去。 妇德有亏,这一句话简直就像是个晴天霹雳样,直接炸在陈霜降耳边,把她整个人都震得迷糊过去了,完全不知道事情了。 好不容易等陈霜降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道时候居然回到了席上,卢素芬正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拽着她的手。 “素芬……我还是先回去。”陈霜降只觉得浑身都难受的紧,光是听到一点吵闹就头痛的厉害,整个脑袋似乎都像是被锯开一般,只能是对着卢素芬说了一句。 卢素芬却是坚决地不肯放手,小声地说:“不能走,现在更不能走,你自己不能先心虚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卢素芬还特地送了陈霜降到二门,何金宝早早地等在外面接了她回去。 “那些话,你早知道了?”看何金宝点头,陈霜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究竟怎么说,又是觉得委屈愤怒,又是怕何金宝真信了那些,心里复杂的很。 “那些话你只当是没听见就好,千万别往心里去,越是理他们越是……说得难听。” 这一趟生辰宴席,刚开始陈霜降只觉得难堪的很,似乎每一个人都是在来看着她的笑话,但仔细一想,无论是特地陪着陈霜降出门的何金宝,还是一直坐在她边上的卢素芬,都是用了他们的方式在表示对陈霜降的信任。 闲言碎语的事情本来就是不能认真计较,有时候越是解释反而越是让人觉得虚心越是输了。 何金宝只能是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陈霜降,看她郁郁不乐的样子,不觉有几分心疼,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是拉了陈霜降的手,说:“我信你。” 只这一句平平淡淡的我信你,却是让陈霜降从心里面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欢喜,分明是欢喜,却是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忍都忍不住。 虽然何金宝说信她,陈霜降却是不想再让他多猜,只把那些事情仔细地说了一次,然后说:“要是真说奸夫的话,大概就是陈大力了,小时候也是见过他的。春燕那夫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的。” “要是换了那个苏……没准我还能更信一些。” 陈霜降一时没听清楚,只觉得奇怪,问了声为,何金宝却是笑着说:“你这个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倾国倾城的相貌啊,偶然碰上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喜欢上,已经很稀罕了。” “就不能偶然说些好听的么?”陈霜降恼怒了,抓了个糟糠枕头就对着何金宝砸过去,只是那人皮厚着,非但是没有砸痛,反而是更是引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关于流言的事情,何金宝拿了主意,只当是没听说,该干嘛还干嘛。 话虽然是这么说,只是这些流言蜚语的,杀人软刀,到底跟以前再也有些不同,总有些好事的会到这边来指指点点,胡言乱语,就连顺心坊的生意被连累也冷清了许多,陈霜降的笑容也是一天比一天少,一天比一天更加勉强。 何金宝的笑容反而是要收敛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暴躁,也不在外面多晃悠,几乎一下工就回了家,连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拿来跟陈霜降津津乐道半天,就算有些人情往来,也都是会特地把陈霜降带上。 要说陈霜降真是跟人勾搭成奸的话,那最先发难的大概就是何金宝了,只是这些日子看来,何金宝却是不怒不恼,反而是一副家有贤妻的满足样子,渐渐的这些谣言也不大有人信了,慢慢地也平息了下去。 谁想到何金宝这才刚感到松一口气的时候,这天回去却是看到顺心坊里面乱的很,破了好几个坛子,方嬷嬷正唉声叹气地在收拾,陈霜降却是面带着怒意,端坐堂前。 问了一声才知道,原来何夫人听说关于陈霜降的那些谣言,气得直接蹦了过来嚷着要找何金宝,那时候还是上工时间,何金宝还在兵部,自然是不在家,陈霜降还在想着就究竟是该见还是不该见。 顺心坊是要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不能挡了何夫人不让她进来,何夫人却又是没耐心,在这里面等了一会,就想着往里面冲,偏偏当时在铺子里看着的是最一板一眼的小桃,一个要进一个不让,自然就起了冲突。 居然连一个小丫鬟也是这么张狂起来了,何夫人气不过,立刻跳起脚来,叉着腰堵在店里面骂了好些难听的话,那几个坛子也是她推翻的打破的。 居然都闹到顺心坊。 ... 第一百零二章:决绝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零二章:决绝 等陈霜降知道,不免又是生气起来。却也没因此失了理智,等回了房才委屈地对着何金宝说:“我究竟有对不住她的,居然这么厌弃我的,这是要连条活路都不给了!” 好不容易这流言才刚平息了下去,经过何夫人这么一闹,怕是又要被重新拿了出来当茶余饭后的谈点来津津乐道地议论了。 若只说陈霜降出生贫贱,擅妒不容人,那也倒罢了,除开难听一些,也不算是太大的事,但是无论东西一旦扯上了妇德有亏,荒yin不贞,在有些乡下地方都还保留了私刑直接沉潭的处罚。 而且这也不单是一个人的事,有时候都能严重到影响整个家庭,甚至是整个家族的名声,一辈子被人指点轻视了去。 对于何夫人来说大概是个好事,刚好有借口让何金宝休了她,跟何家断绝关系,但却是要是陈霜降往绝路上逼迫了,要不背负着污名含冤一生,再来也就只有以死明志了。 虽然也是争吵过几回。但就陈霜降本身来说,她还真不觉得自己有对不起何夫人的,早些在分家之前也都是恭恭敬敬的晨昏定省一天也没少过,后来虽然断了往来,但是这些年每次的年礼也是没有短那边一分,对于何太爷何如玉的事,陈霜降更是没有抱怨过半分,总该是仁至义尽了。 而何夫人她却是…… 一想到这些,陈霜降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心思倒像是喂了怎么养不熟的白眼狼了,要是早知道的话,当初哪里还会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的。越想,陈霜降越是觉得恨,几乎连眼泪都快气要下来了。 “她也是……” 何金宝这才刚说了一句,陈霜降正恼怒着,连带也迁怒上了何金宝,抹了一把眼,恨恨地借口说:“她是你母亲,她精贵,我是草芥,我活该死,行了吧!” 何金宝苦笑不已,顾不着陈霜降挣扎,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里面按,跟哄小孩一样不停地顺着她的后背,好不容易等陈霜降哭的歇了歇,何金宝只说:“这事就交我办了。” 把这一个事情给揽了下来之后。何金宝倒是一直惦记着,等到空的时候,就郑重地上了那边何家拜访。 因为提前下过拜帖,何老爷何金富倒是早早地得了消息,特地的等在家,何老爷还有些不解,说:“不就回个家,怎么非得弄得这么麻烦?” 何金宝把何夫人上门闹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次,然后对着何老爷说:“我就求老爷这么一次,请太太不要管我家的事了,不然我也只能是请离宗别姓,从此再跟何家无半点关系!” 何老爷不大管事,对于何夫人的事情也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觉得何夫人做的有些出格,但是一听到何金宝说的这话,几乎要被气昏过去,拎了凳子就要砸死这一个不肖子,被何金富死死拉住了,才没有砸下来。 离宗别姓,要是真这么弄出来的话,那就是跟何家这一个宗族彻底地断绝了关系。无论在时候都是背祖离宗的最决绝做法。 还以为何金宝这么郑重其事地是为了,没想到却是一来就说了这么绝情的话,也难怪何老爷气得怒发冲冠,只咬着牙关骂着:“逆子,逆子,只为了那一个女人,你要气死你老子不成!” 何金宝也不躲,只管对着何老爷跪下磕了个头说:“从小到大老爷你也就从来没管过我几回,以后就当跟从前一样,再也不要管我就好。那一个女人却不是别人,跟我一块长大的是她,给我做衣缝被的是她,就连你们都管自己逃难去了,在家等我,替我照顾太爷妹妹的还是她,是我亏欠她太多才是。” “太太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也就别讲母子情分了,本来就不是亲生的,说这些那也太虚了一些。老爷只会说我不孝忤逆的,怎么也就不会想想太太管这家这么多年,究竟做了。” “金元好好的没病为卧床这么多年,我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掉进水里高烧不止,如玉跟着搬家走了却又是被丢弃在枯井里面……老爷你只管着自家享福清闲的,这么多儿女生了出来,不是光养着给口饭就好,就算养条小狗小猫的,好歹也是要问一声生死的。” “金宝住口!”何金富在一旁听得越听越是觉得心惊,他本来就是明理的人,这些事情就算是不知道。多少也是能猜到,只不过他做不到何金宝那么决然,何夫人又是他亲生母亲,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说,说不得,只能是远远地避到外地去,眼不见未净。 只是何金宝这么口无遮拦地一气全说了出来,直把一个何老爷气得浑身发颤,双腿直抖,竟像是负了千百斤重物不堪承受,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赶紧扶了何老爷坐下,何金富却对着何金宝的莽撞微微地摇了摇头,这人把这些隐私的事情就这么抖落了出来,他自己跟何如玉倒还好,反正都已经撕开了脸面,大不了以后分开单过就好。只是就苦了何金元,人在何家里面,又是没进项,要是真被人知道他装着体弱的事情,那他以后的日子,直怕是会更艰难了。 这些话憋在心里头太久,一激动下就一下子全抖落了出来,等看到何金富对着他摇头。何金宝才觉得这话说的也有些不对,只不过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哪里还能再收回来的道理,只能是沉默地低了头。 何老爷实在是气得有够呛的,何金富缓声慢语地劝了半天,为着何金宝说了半天的理,何老爷总算是有些听了进去,无力地摆着手说:“翅膀硬了想飞就飞吧,我也管不到你了。” 看着何老爷一下子像是苍老了无数的样子,毕竟是父子连心,何金宝也是觉得不好受。只觉得胸口一阵闷闷地,像是被堵住一样,想说说不出来,想吐吐不出来,真要把自己跟闷死一般。 何金富在一旁看得着急,只不住地对着何金宝做着口势,说:“金元,金元。” 好一会,何金宝才反应过来,又说:“老爷,过了今日,我在这世上也就只有金元一个兄弟了,我们娘早死,见不到今天这一幕的,我也舍不得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就让金元跟我过活去吧。” “滚,都给我滚!”何老爷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摔了几只花瓶把人都赶了出去,跌坐在椅子上,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好好的一对父子究竟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今天这一个样子,想着想着,不由就老泪纵横悔不该当初。 “听听你这混小子说的都是些话,真要把爹气死不成!”不仅是何老爷,就算是何金富也是气得够呛,揪着何金宝领子,一个拳头差点没直接砸到何金宝脸上去。“你这个混蛋!” 何金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好,何金富长年在外,年纪又是差的有些多,虽说是兄弟,但两人几乎从来没相处过,但是何金富每次回家带的话,倒都是每人都有份,从来都没落下过何金宝,更从来没有为难过他。 对着这样的何金富,何金宝一时间也是说不出任何理由的,只能是沉默地别过了。 反而是何金富首先放开了何金宝。只说了一句:“赶紧接金元走吧,等太太知道又要闹腾起来了。” 大约是何金富着人知会过何金元了,等何金宝到这边的时候,何金元已经等在门口,都没带,更是都没说,只跟着何金宝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看着何金宝跟着何金元一起回来了,陈霜降一开始还以为只是跟从前一样,特地接过来暂住的,赶紧把人安顿了下去,却是觉得何金宝有些奇怪,问了一声。 何金宝却是突然地抱了陈霜降的腰,把头埋在她身上闷闷地说:“我跟那边断绝了关系。” 陈霜降怕痒,只觉得就何金宝呼出的气弄得她痒痒的,刚想着推开他,却是听见了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就觉得腰间凉凉的,何金宝似乎是在悄悄地哭,怕是他心里真的也是很不好过吧。 陈霜降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只能是抱住了何金宝的脑袋,慢慢地抚着他的后背。 何金宝一早说把事情交给了他,陈霜降还只不信,心想那个可是何金宝嫡母,说不得骂不得,能有办法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何金宝居然是能为了她做到这么决绝的地步。 不管是因为缘故,何金宝跟何家断绝关系的事情总是一件丑闻,很是被人议论了好多天,弄得何金宝都有些怕出门了,几乎每一个人见到他都要就这个事情问上那么一两声,背后也是指指点点的,害的他很有些不胜其烦,总有些开始明白流言伤人这一个道理了。 不过因为何金宝跟何家绝交,何家婆媳不合又是由来已久,大多数人倒是都想该是何夫人为了逼迫陈霜降下堂才弄出那么许多传言的,看来也是不可以尽信了。 只不过无论外面怎么个流传法,要说那些流言是何夫人放出来的,陈霜降却是怎么都不信,且不说何夫人有没有这个心机,这些事情怕也不是光何夫人就能知道的,更不用说到处乱传了。 流言虽然是渐渐平息了,只不过日子仍是不大好过,毕竟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何金宝当然是最不好过的一个,何金元也是闷闷不乐,陈霜降也是高兴不起来,这一家人过得都有些郁郁。 等这一个月的账本拿出的时候,陈霜降不觉更是觉得有些头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谣言的影响,这几个月的生意明显要比前些日子差一些,都快少了一半了,每日光看着店面都觉得有几分门可罗雀的冷清了。 再这么下去的话,这店怕是不好开了。 到年关的时候,从驿站送来了一个大包裹,是特地拜托了杜桥县丁县丞夫人收来的棉花棉种。 虽说是种过两次棉花,陈霜降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实物,高兴地不得了,赶紧去借了纺车试了好几天,总算是纺出线来了。 喜滋滋地拿了给何金宝看,何金宝却是不顾一屑地说:“这有特别的,还不如麻线好,值得你费上这么大劲的?” 这还是头一次纺出来,这棉线的确有些粗,也不够结实,不过摸上去却是比麻线要平滑的多,想来织起布来也该是比麻布要舒服的多。 陈霜降心理拿了主意,也不理会何金宝泼了冷水,自顾地剥了棉种出来,好好地收着,剩下的棉花也不多,都被陈霜降捻成线,织了一小块布,也不够做。刚好何如玉喜欢,就给她做了一个小挎包,装些杂物,绣上些花,倒也是结实好看,害的何珗一直吵闹也要一个。 陈霜降也是喜欢,不过就只收了这么点棉花,没有再多剩下来的,在京城里又没有地,就算是再想种那也是没地方种去,弄得陈霜降很有些感概,一直再想着要不干脆卖了顺心坊去换个小农庄也好的。 想着买地的时候,陈霜降特地找了牙子来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才不过没几年的功夫,京城的地价又是涨了许多,单是这一个顺心坊,现在想卖的话大概也是能卖到二百个金馃子,这比以前买来的时候差不多翻了一倍。 陈霜降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啊,欢喜的是,真要卖掉顺心坊的话,那可是能净赚上一百多个金馃,可是好大的一笔钱,忧愁的是,地价一涨,她要是再买个地的那可就是万难了。 算来算去算了半天,陈霜降还是打不定主意,何金宝却是笑眯眯地说:“你要是真想买,我倒是知道一块便宜的地。” 赶紧追着何金宝问了半天,才知道在京城东边那里,马车大约一点钟路程,那里有片地势特币低一些,飞凤江又是时常泛滥,那里时常遭灾,后来又是战乱死了不少人,被人称做不详。当年修筑河堤的时候,河道里面挖出来的淤泥没地方倒去,就全堆在这里,渐渐地这里也就变成了垃圾场,脏乱的很。 “因为那边堆满了垃圾,几乎成了一块废地,真想买的话,大概也是很便宜的,就是清理起来异常的麻烦。” 趁着休沐,何金宝去驿站租了车,带着陈霜降一起去看了,还没等走近,远远地就能问到一片恶臭,还真是垃圾成山,都有,光是瞧着就很有些恶心了。 不过因为河泥填下来,倒没觉得这一带的地势有多少矮,而且这里可都是肥沃的河泥,要是想种点的话,是再好不过的了。 陈霜降却是有几分犹豫,“这里似乎是太偏了一些吧,要是真买了这里,顺心坊那边怕是要卖了去,你每日还要去兵部实在不大方便吧。” “骑马会更快一些,兵部那里也有官署的,晚了也可以在那住,这也倒是没。” 悄悄地找人问了价格,因为这一片地没人要,所以在牙行那边标的也是异常的便宜,这一片十几亩的地,也不过一百多个金馃,要是卖了顺心坊的话,估计连建造新房子的钱也是能凑出来的。 河工也是何金宝参与修筑的,他说飞凤江的弯道已经减缓了许多,大约是不再会泛滥到这边来的,陈霜降觉得该是能相信的。 只不过,陈霜降还是觉得很有些奇怪,何金宝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情,他参加河工也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后来又是离了京城的。 何金宝犹豫了半天,才很有些不大情愿地说,是苏幕告诉他的。 “原来你们还是蛮要好的呀。” 以前虽然请苏幕到家来过,只不过后来就再没有往来,偶然提及苏幕的时候,何金宝也是用很轻蔑的语气说那个小子,害的陈霜降还以为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只是看现在这样,原来他们私下里也是有所往来的。 听到陈霜降说这样的话,何金宝只是苦笑,那时在工地里苏幕对他说喜欢陈霜降之后,何金宝气愤的很,就跟苏幕绝了交,没想到上几天偶然遇上苏幕却是突然告诉他有这么一块地,何金宝也是犹豫了许久才跟陈霜降说。 看着陈霜降满心欢喜的样子,想着自己居然不如苏幕一个外人了解陈霜降的心意,不觉有几分吃味,悻悻地说了一句:“谁跟他要好,最讨厌那小子了!” 想了好几天,眼看着顺心坊的生意一天坏似过一天,陈霜降难过了好几天,终于决心要把顺心坊这里的房子卖了,换到那一边去。 这个事情想起来还是蛮复杂的,因为家里没那么多现钱,只能是想着先把顺心坊卖出去了,才能去牙行卖那边的地。 ... 第一百零三章:新喜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零三章:新喜 陈霜降只觉得愁。又是担心这边卖不出个好价钱,又是担心等迟了,那边的地就被人买走了,又是担心这边卖了,那边房子还没造,这些日子一家人又是要住哪里去的,越想越是愁,几乎都想着要放弃了。 只是等办起来的时候,远比想的要简单的多,京城里面的房子总是稀罕的,想要的人多的很,放在牙行不过没几天,就顺利地以两百个金馃子的价格卖了出去。而另一边,因为何金宝大小也是个官,买的又是没人要的地,工部的官员给了几分面子,给了一百二十个金馃的低价买了来。 这一进一出之间,就赚了八十个金馃子,直让陈霜降乐得很有些合不拢嘴了。 等办了地契,拿过来一看,陈霜降却是很有些意外。上头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明明是何金宝一手经办的事情。 问他的时候,何金宝只说了一句:“知道你好钱,这些东西自然是要你管着。” “本该就是我的钱。”陈霜降抢白了一句,看着何金宝无奈点头说是的表情,忽然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么一说,还真是应了何金宝那一句好钱了。 顺心坊卖了,新买的又是一片空地,只能是找了地方暂时住几个月了。 这中间杨柱又是过来几次,虽然都被下人挡了出去,他却是铁了心时常等在门口,弄的陈采春一步都不敢出门,烦恼不已。 对付杨柱,陈霜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是休书已签,陈采春跟他再无半点瓜葛,但他却又是还占着一个表哥的身份,陈霜降也只能是以礼送了出去,说陈采春再不想见他。杨柱又是不听,一有空就蹲在巷子口等着,也不吵不闹,一看到陈采春出来就又是纠缠不休。 实在是让人伤透了脑筋,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看着杨柱就这么一天一天等在门外,秋兰跟小桃年轻容易心软,看着就不大忍心,偶然也会议论说。居然还能遇上这么痴情的男人,这陈采春还真是有福的很。 陈采春只觉得有苦说不出,那一些床笫之私的事情怎么好开口跟人说,听着人家劝她的话,只能是一声不响,都不肯说。 对于陈采春的事情,陈霜降也是仔细想过,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再嫁,只不过看着陈采春,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陈霜降又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等开春的时候,一向很安静地何金元却是特地来找了陈霜降,说是向陈采春提亲,直把陈霜降吓得一愣一愣的。 小心地提了一下,陈采春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是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 “三姐是真喜欢那何金元么,好像平常也没见你们说过话的?” “只不过总不能就这么过,容易被人说闲话,而且我要是真嫁了,那人也会死心走人了吧。”陈采春淡淡地说。 陈霜降只听得一阵的心酸。陈家姐妹中,陈采春本是最活泼张扬的那个,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咯咯地跟风吹过银铃一样,异样的清脆动听,只不过这样一个曾经跟迎春花一样灿烂的陈采春,也会失去了颜色,凋谢一样苍白着脸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只气得陈霜降真恨不得拿了个麻袋把那一个罪魁祸首的杨柱套住了往死里面狠揍一顿,气呼呼地把这事跟何金宝说了,何金宝倒是觉得是个好事,何金元一向寡言,要不是真喜欢,大概永远也不会开这个口的。 陈霜降倒是觉得担心,先不说陈采春是不是着急摆脱杨柱才答应这一门亲事,那个何金元看着也是个心思沉重的,要他这么一直住在这里,怕是会生出几分寄人篱下的感触,他提出这一门亲事,陈霜降就怕是不是想着要避人说闲话。 何金宝却是觉得那是陈霜降太多心了,劝着说:“也不要尽是往坏处了想,你就是总这样才是活得不自在,他们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会自己打算,也不用你这么费心的。” 这话说的似乎也是挺有道理的,陈霜降留心看了好几天,看着陈采春虽然有几分冷淡,但是碰上何金元的时候,两个人偶然也会交谈几句,微微地笑着,看着也不像是无意的样子。 陈霜降这才放了心。替陈采春应了这门亲事,专心地给她准备起嫁妆来。 城外的地虽然已经买了,但无论是清理垃圾,还是新造房子,都是很费时间的,陈霜降想着总要到九月才能造好,又是要打造家具,准备嫁妆,就把日子定在了十月份。 尽管陈采春一再地说要从简,陈霜降却是说:“以前是没有办法……我总是想着要三姐风光地嫁一次,以后都能欢欢乐乐的。” 陈采春沉默了一会,似乎也是想到当年她红着眼眶咬着牙关上了花轿,而在那之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陈霜降又是被送进了何家冲喜,那时候听到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绝望心情。 这一路走到现在,大家都是很不容易,看着陈霜降欢喜的样子,陈采春只能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声好。 其他东西都还可以节省,倒是这一身红色嫁衣,陈霜降非要是亲手绣了,特地去买了上好的丝绸彩线。一针一线地慢慢绣了,光是上面那一只彩凤,就花费了陈霜降三个月的时间,绣出来之后,真是斑斓缤纷,呼之欲出。 这门亲事的消息一散发开,杨柱立刻就闹了上来,直嚷着陈采春是他杨家的人,是他杨柱的妻,绝对不能再嫁。 这一下事情闹得有些大,总不能再让他这么嚷下去。陈霜降只能是报了官,然后把陈采春一直留着的休书呈了上去。 那一份休书虽然是陈采春把杨柱灌醉了哄他签下来的,但是上面那手印可是红彤彤做不了假的,官府判定杨柱无礼,打了他十个大板丢了出来。 在出来衙门的时候,杨柱子一撅一拐地拦住了陈采春当街就是骂着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这女人但凡有一点良心,总是要心软一下的。” 陈采春只是退后了一步,说:“从此我跟你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点瓜葛。” 杨柱仍是纠缠不休,只说着他跟陈采春有多少恩爱,多少情分,怎么就能拣了高枝就高飞,一下翻脸不认人。 只把陈采春逼得又是气又是恼,一张脸涨的通红,一双杏目更是怒视,几乎要喷出火来一般,只恨恨地说了一句:“要我回去,你先还我那两个孩儿的性命来!” “那我爹的命呢,要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错手杀了他!”杨柱一激动起来,立刻就口不择言了,直冲上来,一把拽住陈采春的手就往外拖。 陈采春愣了一下,没提防就被杨柱拽着走了几步,却是有些傻傻地问:“你……杀了舅舅?” 听陈采春这么一问,杨柱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究竟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心里悔得跟千百只耗子乱挠一样,直恨不得一下把刚才那些话全收了回来。 只可惜这还是在衙门口,杨柱激动起来嗓门又是大,早就有人听见了去衙门里面叫了出来,不由分说地直接抓了杨柱进去。 陈采春也是呆了呆,只看着这一片混乱的场面,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是混乱的很,被小丫鬟拉了一下,才想到退到一边,免得被撞到。看了一会,陈采春只觉得心冷的很。看着杨柱被押了进去,转身就走,连头都没回一下。 因为杨有才不是死在京城,杨柱又是亲口承认杀了人,这案子也没费多久的事,直接把杨柱押了回去对质,很快就出了京城。 之后的案子陈霜降也没有去打听,只听何金宝说,大约是错不了的,也就只有判轻判重的问题。 杨有才倒是真心对着陈采春好,他的死也让陈采春哭了好几次,慢慢地才好转了起来。 陈霜降买下的那一片地,果然是不大好处理,垃圾都快堆成山了,根本没法处理的,没办法只能是放了把火,烧了很久才把这垃圾给烧了赶紧,偏偏这边上多少还有些村子,时常还有些人过来把垃圾倒在这里。 没办法,只能是先花钱筑了一道竹篱笆,把这一片地拦了起来,挂了牌子说有人买了,这慢慢地没了人随便来倒垃圾。 因为这边地都是河泥填充起来,种庄稼倒是好,造房子就显得地基绵软,又是花了许多的时间,用石磙慢慢地碾平碾实。 这样拖来拖去,这房子一直拖到了九月底才造好,差点没耽搁了陈采春成亲的日子。 因为陈采春跟何金元都说不要张扬,请的也不过是相熟的那几个,这房子虽说是新造的,也没有花园的,不过陈霜降在附近种了许多的棉花,刚好是收成的时候,吐着雪白的棉絮,越发映衬着陈采春一身鲜红的嫁衣娇艳欲滴。 这一个新鲜的花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何如玉又是很有模样地帮着陈霜降接待客人,正好带着那一个棉布挎包,让那些人看了又看,异常的稀罕。 同样觉得稀罕的还有何家这几栋新造的房子,京城这边的房子大多都是回字形的,墙壁又多是混合着一些香料,呈现一种微许的焦黄色,只不过这一家都是南方人,对房子又是有着各种要求,全收集下来,跟着建造的师傅讨论了半天,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一个特别的房子。 两层的一字形结构,楼梯在中央,能往着两边房间走去,窗户开的很大,墙壁都是用了单用石灰涂的雪白,一排一排的,映衬着阳光,看着格外的整齐好看。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别致的房子。”卢素芬瞧了一圈,对那几扇大窗户格外的满意,这里又都是向着阳,很是冬暖夏凉,开窗又是对着飞凤江,视野很是开阔。“害的我也想造这样的屋子了。” “那边的地刚好空,现在又便宜,你就赶紧买吧。”陈霜降笑着推了她一下。 卢素芬却是失望地叹了口气,悄悄地跟陈霜降说:“我家那个是带兵的,只说西边不大稳当,也不知道时候就会轮到我们出京城的。” “现在倒是还好,要是等以后有了孩子可要是怎么办,总不能还是这般跑来跑去的,总要安定下来的。” 卢素芬瞧了瞧院子里面正跟在何如玉后面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跟着人说话的何珗,颇有几分羡慕,又是摸了摸自个的肚子,失落地说:“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动静的。” 说起这个子嗣的问题,陈霜降也是有了几分难受,从她生了何珗之后,这肚子也是再没有动静,以前没跟那边何家断绝往来的时候,暗地里可是没少被何夫人骂成是占着巢不下蛋,要不是因为有了个何珗,大概会是说的更加难听。 当初陈霜降做主纳了王绿珠,一来是觉得王绿珠的身世也是有几分可怜,有些不忍心,二来也是冷了心觉得何金宝花心,与其等他以后再招惹谁,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自己死心的好,还有多少也是有些因为何夫人,想能少几句闲话也好的。 陈霜降好歹也还有何珗,卢素芬却是好几年无所出,就算是她跟李将军夫妻情深的,也是不得不给李将军纳了好几房妾侍,想来心里也是憋闷的很。 陈霜降也只是叹气,说:“总还是找个高明的大夫看看才好。不过今天可是我姐姐的好日子,不跟你说这些。” “你这丫头真是,这话只说上一半,可让人心焦了。” 陈霜降躲开卢素芬打闹伸过来的手,笑着说:“我就是只说一半,吊着你胃口的,你这个将军夫人才会时常屈尊来瞧我们的。” 因为这边庄子离城远,大多客人可都是要回家去的,陈霜降怕着夜路不大安全,就特地把婚宴时间排在了中午。 吃过席,又是闹腾了一阵,到三四点钟的时候,客人陆续起身告辞,陈霜降却是特地请了卢素芬留下,帮着镇宅,第二天才回了去。 这新家造好,最辛苦的大概就是何金宝了,兵部七点钟就要开工,家里又没养马,只能是每日去驿站租借了,来回地用。 陈霜降看着觉得不忍心,就说买匹马回来。 周朝马少,朝廷关得也是严,普通百姓家都是不许养的,用到的时候只能是到驿站去租用。按着何金宝的份例倒是能养上一两匹,只不过马精贵的很,养着也是很大一笔花销。 这些日子以来,何金宝渐渐也是知道银钱来得不易,花销也比以前节制许多了,听着就说:“在驿站租借了就好,何必费那些个钱,顺心坊也关了,以后又没进项了。” 陈霜降却是笑说:“老爷还真不知道家事的,顺心坊虽然是关了,我们可是多了几十亩地的,除开这附近的,其他一早就租了出去,都说河泥肥沃的,今年总该有个好收成的。” 何金宝还真没想到陈霜降居然已经想到这么久的事情了,想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好,就说:“买也很费钱的,不过每日也去租一次也是挺麻烦的,倒不如租长一点,更划算。” 想着也对,陈霜降就点了钱出来交给了何金宝。 农庄的院子里也留了不少的地自用,因为一直在造房子,进出的人多东西也多,很多地都不能用,翻了地,正盘算种些。 何如玉跟何珗也是一人分到了一小块,两个人高兴地凑到一块商量着种。 “我想种茄子,何珗要种呢?” “西瓜,葡萄,肉肉。”何珗很认真地想着,然后板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都是他平常爱吃的东西,听得陈霜降很有几分好笑,居然连肉肉出来。 何如玉也不笑,很正经地告诉何珗说:“肉肉不是地里面种的,长不出来的。” “为不长呢?” “因为肉肉是猪猪身上长的,猪猪也是要吃肉肉才能长大,种到地里面就吃不了长不了了。” 听着何如玉一本正经地解释,陈霜降只觉听得有些头晕,拉过那两个人说:“种可都是随便你们,只不过话要说前头,真要种了可不许半途而废的,不然以后我们家再也不买这些东西了。” 何珗只吓了一跳,赶紧说:“那我不种西瓜葡萄了,我种青菜。” 何珗最不喜欢吃青菜,一听说要是种不好以后家里再不买了,立刻转了一下脑筋,赶紧说。陈霜降却是故意逗他说:“谁种就要谁吃掉的,何珗要把青菜吃光的哦。” 种吃,种不好以后家里再不买,何珗的小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一张小脸皱得跟包子褶一样,左右为难。 何如玉想了想,很是大义地表示,“我种西瓜吧,种好了分何珗一半吃。” 等忙完这一阵,都已经十月份了,别的东西来不及种,倒是都被陈霜降种上了包菜萝卜的。 ... 第一百零四章:兵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零四章:兵事 没多久就抽出了苗。绿油油瞧着也是很喜人,就连何珗也是被陈霜降哄得乐滋滋地拎着小水桶,每日要去浇几次水。 陈采春倒是觉得有几分不妥,就问陈霜降:“教他学这些做,好好念书以后才能出息的。” “出息的我倒是没指望过,只不想何珗长成都不会的人,将来就算是离了我们也能自己好好活着。” “你呀,总是想的太多。” 成亲之后,陈采春的笑容倒是没少,时常也会陪着何金元下楼在菜地里帮忙,看着该是处得不错,陈霜降也是渐渐地放了心,只想着要是能怀上生个小子丫头的那就更是好。 这事也是急不了,只能是慢慢等,临过年的时候,卢素芬却是突然来了人请陈霜降过去一趟。 乡下地方,何家又是没有养马,出门极其不方便,幸好卢素芬也是知道的,事先打发了一辆马车过来,倒也还算方便。 等见到了卢素芬。陈霜降却是抱怨着:“紧要的事情,这么眼巴巴地连车都给我叫好了?” “谁让你住得那么偏远,完全可都是穷乡僻壤了。” “好了,那将军夫人究竟要找我这乡下婆子事的?” 卢素芬脸微微红了下,扭捏了半天才对着陈霜降说,她这是怀上了。 陈霜降跟卢素芬这么多久的交情,自然是真心为着她欢喜,小心地把她端回去坐下,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地笑上一声。 瞧着倒是比卢素芬还要高兴几分,倒是把卢素芬也逗笑了,说:“这才刚多久,值得这么小心的。” “头几个月更是要小心。”陈霜降这么回道。 笑了一阵,卢素芬才拉着陈霜降说了事,卢素芬这多年来没怀上也是着急的很,明医偏方也不知道究竟试了多少,皆是无效果。有日出门回来,偶然却是听见有人在说哪里的大夫高明的很,专看这妇科生育的。 因那些人说的仔细,卢素芬听了也就记在心上,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去把大夫悄悄地请来。 谁想那大夫仔细地看过了卢素芬,又是要看李将军,男人的脸面金贵,李将军又是惯号令的人,哪里肯依,差点没咆哮当堂,却仍旧是强硬不过卢素芬。只能是悻悻地过了来。 大夫切过脉问过诊后,只说李将军早年伤过脾肾,又是求子心切,那些事就没了个节制,大夫也是坦言,已经是伤了根本,怕是难好。 卢素芬夫妻本来都有些绝望,谁想着扎针吃药,调养了大半年,终于艰难地怀上这一胎,喜得两人直念着老天保佑。 这各种的缘由不大好跟陈霜降细说,卢素芬只说见了个名医,名声好,医术又好,陈霜降也该是找他瞧瞧,病不讳医,瞧过了总该是放心的。 陈霜降想想也是这个理,就受了卢素芬的好意,仔细地问过那神医的所在。 辞过了卢素芬,出来的时候,瞧着天色尚早。那神医离得也不是很远,陈霜降就顺道过去瞧了瞧。 本还以为既然是医术高明,那肯定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等陈霜降找到才发觉,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庐,门店倒是干净整齐,里面却只有一个小童正在慢悠悠地切着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快要睡着了。 “宁大夫在么?” 只问了一句,那小童却是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双手赶紧动了动,快速地切了好几下,才抬头看到陈霜降站在前面。这小童倒是有礼,像模似样地问过礼后,才说:“先生出诊去了,怕是要天黑才回的,急诊的话,那边回春堂都有大夫坐诊的。” 只听卢素芬说那大夫姓宁名良,旁的也不大清楚,本来只是想着顺道来看一下,听到小童这么说,陈霜降倒是来了些兴趣,看来这大夫也不像是凡人的。 只不过陈霜降这来得不巧,她也不敢等到天黑,只向着小童问了几句,听说宁大夫时常出诊,这医庐里面倒是难见着人,就只能是留了自家的地址。让那小童带口信了。 出了来,陈霜降想着家里那两个小的,没带他们出来何珗鼓着小嘴,很有些闷闷不乐,就特地绕到街上,给何如玉买了一根络子,给何珗带了一包糖果,这才去驿站租了马车回家。 何珗还小,正是好甜的时候,给几颗糖就是乐滋滋地笑得眉开眼笑的,何如玉却是有些不大好哄了,虽然看着也是喜欢,却是一本正经地说:“嫂嫂,这些太费钱了,如玉自己会打的。” 这丫头,陈霜降颇有些郁闷地想,自己也该是没亏过她的,怎么就是养成了这么一副斤斤计较,也是越来越老成,才这么点大年纪,有时候都能把她说的哑口无言,而且也是不如小时候那么粘着她,陈霜降只觉得很有些小失落。 在一边的陈采春却是笑。笑呵呵地搂过何如玉揉着她的小脸,对着陈霜降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生的,这性子,简直就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有时候就是挺气人,你自己又是全然不知道,真恨不得狠狠地揉你两把的。” “真的吗?”无错不跳字。何如玉却是拉住了陈采春,央着说,“采春姐,你就给我讲一讲吧。” 虽已经嫁了何金元。也是如玉的嫂嫂,只不过采春姐叫惯了的,一时也改不了口,陈采春也说听不惯她叫嫂的,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看何如玉微微鼓着颊,轻轻扯着自个的袖子,陈采春还真觉得仿佛是看到小时候的陈霜降,她紧张的时候也是不自觉地会有这么一个小习惯,难得地孩子气。 忍不住逗了何如玉一会,看她真快恼了,陈采春这才拉着她坐到一边,拣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讲给她听,两人似乎是觉得乐,低声细语的,不时地瞅瞅陈霜降,又是低头一起笑,仿佛是有很可乐的事情一般。 被这么笑话了几次,陈霜降莫名地觉得心虚,忍不住也是扔了针线,横着眼说:“你们两个就笑吧,笑饱了,也就不用吃饭了,今天可是有一尾好大的鱼,正好我跟何珗包了。” 何如玉赶紧跳了起来,腆着脸凑到陈霜降面前不住地叫嫂嫂,好嫂嫂,这才引了陈霜降一笑,点着她的额头说:“好了,我就是个厨娘的命。” 陈霜降本来就是最擅厨艺,平常虽也是时常下厨,不过却也没有今天这般早,这般悠闲的,去了厨房看看,米粮都还足的很,蔬菜鱼肉也是新近买的,新鲜着,陈霜降就来了兴致。 拿了些糯米粉。掺上三分米粉,加上白糖,用温水揉得软软的,揉成小团子,放水里滚熟了,捞起来沥干水,再裹上一层炒粉,松松地装到盘子里面。 何珗喜欢吃甜,何如玉喜欢吃咸。 陈霜降做完炒粉圆,又是重新拿了蕃薯粉掺合点面粉青菜叶揉合了,包上萝卜粉丝肉干捏成小孩拳头般大小的团子,上锅蒸熟了,在盘子里扑点炒粉,免得粘住了,才把团子一个一个地摆好,等着表皮凉了,不粘了,才重新收起来。 那一尾鱼被陈霜降放了豆腐做成汤,熬得乳白的,飘着碧绿的小葱花。 陈霜降正做着,却没想到何金宝这突然地就回来了,一看正晾着番薯团子,手也不洗,抓起一个就是往嘴里面塞。 被陈霜降看见打了一下手,嗔着骂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偷吃。” 何金宝呵呵地笑了一下,两口吃完一个,趁着陈霜降不注意又摸了一个,然后对着那个烧火丫头说:“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何金宝看着火,陈霜降正拿了一株大白菜,剥了叶,跺跺地切着,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的?” “那边没事了,就早回了。”何金宝加了根柴,拨了拨,“还有几个菜?” 陈霜降看了看,糯米圆,番薯团,鲫鱼汤,白菜切好了,又是切了几片腊肉,一面往锅里面挑油,一面说:“炒完这个就行了。” 陈霜降麻利地翻腾了一下,很快就把白菜盛出了锅,在锅里面加了水等着余温烧热一些,等下洗碗用,就对着何金宝说声好了,等一会也是没等到何金宝回答,探头望了望,何金宝似乎是想着,正有些出神,火光照应下,那脸色似乎是有些犹豫。 “有事?” 走近问了一声,何金宝这才回过神来,说:“过些日子,我大概是要随军出征了。” “西边那事?”陈霜降愣了一下,想到上一次卢素芬似乎也是说过西边似乎有些不太平,也不知道会不会轮到她夫家的出征的,所以何金宝一说出征,陈霜降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事,问了一句。 何金宝点点头:“还没有发明旨,不过这事我大概是避不过了。” 还待说,丫鬟却是来叫吃饭,只能是暂时停了,把饭菜都端了出去。 这一顿饭,陈霜降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光是想着何金宝要出征的事了。回到京城之后,何金宝就一直在兵部做,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但这几个月却是陈霜降最为安心的几个月,她也不想着大富大贵,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刚刚好,最为舒坦,只不过这好好的突然又是……陈霜降只觉不安了。 这心不在焉地,听到何珗叫她,陈霜降也没怎么听,直觉以为他是人小手短够不着饭菜,只不停地挟了糯米圆往他碗里面放。 等她回过神,那边何珗的面前都快堆成小山了,何珗扁扁嘴,委屈地都快哭了,直拉着何如玉告状:“姑姑,娘她欺负我!” 陈霜降是苦过来,饿过来的,一向节俭的很,也是怕把小孩养成不知世事的纨绔子弟,何家的饭桌都是规定了不准剩饭的,吃过多少盛多少。 何珗本来是糯米圆吃得腻,想要陈霜降给他盛点鱼汤,谁想到陈霜降听都不听,噼里啪啦地挟了一堆的糯米圆过来,何珗哪里还能塞下这么许多,只当陈霜降在生气,立刻就红了眼眶,拉拉何如玉,又拉拉陈采春,到处求助。 “因为何珗挑食,光吃甜的,不吃白菜,这是处罚。”何如玉一面说,一面给何珗挟了点白菜叶子,看着何珗委委屈屈慢慢吃的样子,也是怕他吃坏肚子,就拿自己的碗过去,分了他几个糯米圆过来。 何珗却是灵机一动,赶紧捧着碗绕着桌子跑到何金宝前面,用筷子戳了个圆子出来,笑眯眯地说:“爹爹辛苦了,多吃点园子。” 看着儿子都送到自己嘴边了,何金宝自然是乐呵呵地张口吃了,还没等他说话,何珗却有是跑到何金元那边了,说:“伯伯也辛苦了,伯伯吃。” 这一圈绕下来,何珗的碗里面的小山立刻消灭了大半,这小子才是得意地对着陈霜降笑了笑,一脸的小人得志,看得陈霜降不禁莞尔,趁着何珗正张着嘴笑,挑着筷子挟了一片菜叶往他嘴里面一塞。 何珗那一张小脸立刻跨了下来,一口菜含在嘴里面,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急得两眼泪汪汪的,却是狠狠让众人笑了一阵。 等这一顿饭吃完,何珗还记仇着,把脑袋埋在被窝里面,拿着小屁股对着陈霜降就是不肯出来。 害的陈霜降抱着哄了好久,才是把他哄了回来,洗涮过干干爽爽地塞进被窝,闭上了眼睛。陈霜降还以为何珗已经睡了,刚想走,那小子却又是突然跳了起来,搂着陈霜降的脖子蹭了下说:“就算娘老欺负何珗,何珗还是最喜欢娘了。”差点没把陈霜降感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慢慢地拍着被窝,等何珗睡安稳了,陈霜降才回了自己的房。 刚才何珗那一句,何金宝也是听到了,很有些吃味地说:“这臭小子,明明是我带着他玩多一些,就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话的。” 陈霜降还惦记着出征的那一个事情,正才开口问,就被何金宝抱住了腰,听得他赌气地说:“再生一个贴心的女儿可好!” 陈霜降只闷哼了一声,就被何金宝堵住了嘴,一时间只听到烛花炸开,屋里明暗几回,一片*光融融。 完事了,何金宝也不穿衣服,只抱着陈霜降不肯放,香了几下,又有些蠢蠢欲动,被陈霜降拧了好几回,这才老实了靠在床头,慢慢地讲给陈霜降听。 看着虽然和乐,这朝堂其实也是暗潮涌动。 之前何金宝也是隐约地跟陈霜降说过,朝廷里大概也是能分成京城旧贵族,新贵族,军卫这三派,关系复杂的很。 若司马子夏只是想当个碌碌无为的守成皇帝的话,朝廷里面现在这样三派鼎立,相互牵制,相互顾忌的局面也是刚刚好,不怕孤注一掷抖的你死我活,影响朝政,也不至于一党独大,势不可挡。 但偏偏司马子夏有野心又是有魄力,他并不甘心大权旁落,终日周旋于三派之间,司马子夏只想看到一个全心全意全力运作的朝堂,而这一个愿望,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压消灭党派。 军卫派也是算是司马子夏嫡亲的势力,虽然是掌握了大部分的军权,但这一派大多数的人都是司马子夏破格提拔的,虽然深得司马子夏信任,但却也是根基最浅,经不起风雨。 单一个何金宝就是几次浮沉,这其中虽然大半是因为温王司马子恒,但是也不乏那两派人的推波助澜。 这些年来,党派之争从来就是没有断绝过,三派之间也是各有胜负,不下高下,只不过这里面是多少隐私的东西,就算是司马子夏也怕是不能全明了,何金宝更只是隐约地听到一些,只觉得惨烈异常,这西边的战乱也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远不能代表全貌。 这西边战乱,其实指的是周朝西南的濉州,因为这战乱最早是开始在平安县,所以也有人称这为平安之乱。 平安县的县令原来是刑部侍郎,姓唐名安,字子宁,因为重了司马子夏,后改字为常宁,属于旧贵族派,而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高桑可是司马子夏的嫡系,这刑部自然是每日都斗得热闹。 虽是军卫派的,高桑又是与其他人大不相同,他本出生贵族世家,原是随着司马宏文,因犯了错,被高家逐了出来,又被司马宏文送上了刑场,机缘巧合地被司马子夏救了回来,后来就一直跟了司马子夏。 贵族世家那些阴狠手段,高桑全懂,又是磨砺过,耐心手段恶毒心肠都有,那一个唐常宁也算是厉害,居然也是能混了下来,偶然还能回击一两次。只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出了事,旧贵族派吃了大亏,不得已就推了唐侍郎出来背罪,唐常宁就被外放到平安县做了小小的一个县令。 唐常宁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一次无辜获罪,自然是悲愤异常,渐渐地居然生了反心,从平安县开始,慢慢地扩大势力,悄悄建立军队,几年下来,那势头已经不容小觑。 ... 第一百零五章:远行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只是司马子夏也不是省油的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很快就了消息,悄悄地派人刺探了一番,却是被唐常宁得知,不得已提前起了兵。 那年濉州也是正遭了天灾,大半年没下过一场雨,民生困苦,唐常宁趁机煽动,这动乱就慢慢地扩散开了。 但朝堂上却是有着不同的声音,有主战,更多的却是主和,主招安,吵闹成一团。 冷眼看了好几个月,等司马子夏腾出手来,只扔了一句有那吵架的力气,还不如想想究竟派谁去?” 朝堂上顿时没有声音。 司马子夏这一句只有一个意思,这仗打定了。 带兵的是李将军,而何金宝却是司马子夏点的名,只说何金宝最近也闲得慌了,让李将军带出去紧紧皮。 李将军跟何金宝交好,就着人提前跟他说了声,也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听说是皇帝亲自点的名,陈霜降不由也呆了呆,她还想着劝何金宝不要去,这么一来却是不能不去,不得不去了,陈霜降只觉得有嘴里面涌起了几分苦涩,不由地问皇帝这是意思呢?” 关于这事何金宝也是想了好一会,才说大约是想着提拔我吧,该是好事。” 陈霜降只听说濉州那最是穷山恶水,地势艰难,民风又是彪悍,几乎人人练武,出名的易守难攻,朝廷人手吃紧,大概是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来,这一仗怕是很有些悬。 心里面担心不已,又是不敢说,只把陈霜降憋得苦。 也不究竟是时候出的兵,陈霜降也没底,只能是到处打探了,人家都说濉州最是酷热不过,寸草难生,太阳一落山又是寒冷难道,甚至都能冻成冰,气候变化难忍。 陈霜降只听得呆了,忧心不已,想了许久,只能把家里积存下来的棉花全搬了出来,烧热水泡开了油,晒干了,纺成线,织成布,裁了好几件夏装,又是细细地填了两件大棉袄,怕下雨被淋湿,里面还密密地垫了一层油纸。 过完年没多久,司马子夏就下了明旨,二月份的时候,何金宝就要跟着大军一起开拨,陈霜降熬了好几个通宵,总算是把这些给制好,包起来给了何金宝,两眼通红的,也不是熬得还是哭的。 何金宝看陈霜降这样子也有些不忍,只是用力抱了抱,眼里有些不舍,面上却是带着笑,说嗯,我还要留着命,跟你生个女娃的,何珗着实太可恶都不肯跟我亲近。” 陈霜降脸一红,何金宝是怕她伤心,也是揪着他胳膊上的肉拧了拧,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是一天都不会给你守,立刻带着你的娃改嫁,花你的钱财,住你的房子,让你在地底下哭去……” 所以……一定要活着。 大军开拨是在初二的早上,因为要从司马子夏手里面接个虎符,所以后半夜的时候,陈霜降就起来帮着何金宝收拾妥当了,送他出门的时候,陈霜降犹豫了再三,却终于说了一句这一回要是再弄出个绿珠红珠来,我一定不饶你!” 倒是让何金宝呵呵笑了好一会,用力地在陈霜降脸上啃了一口,才大步出了门。 军营重地,无关紧要的人是不能靠近的,陈霜降只能是找了块高地,远远地看着军队开走,怅然若失,下来的时候却是看到了李家的马车,卢素芬正掀着帘子往外看。 怀孕四个月,卢素芬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但人越是瘦了许多,面色土黄,看着很是不好,陈霜降大吃一惊,赶紧上车问了下,卢素芬却是眼泪扑落落地掉。 卢素芬年纪有些大,这一胎怀得很是不容易,几乎是吃吐,几天就瘦了许多,家里面又是不安生,小妾小打小闹吵得厉害,她又是没了力气管,李将军若在倒还好,偏偏这种时候又是出了征,卢素芬只觉得像是吞了黄连一样,苦的很。 陈霜降不放心送了卢素芬回家,只觉得这才几个月没来,这家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主不主,仆不仆的,连口茶都是没人送,跟以前井然有序的样子完全不同。 问一下才,原来李将军心疼卢素芬怀孕,想着找人帮她管家,特地请了乡下的婆婆,那婆婆虽然不是恶人,只不过乡下日子节俭惯了,一到这里几乎都是铺张浪费看不顺眼。 卢素芬害喜严重,难免怠慢了一些,李婆婆却是看不了,就说当年她生了这么多个,从来没这么娇气的,这就是找借口偷懒,卢素芬又是个爽利的,难免回嘴几句,渐渐地这两人关系就淡了下去。 这时候却是有个丫头刻意讨好,李婆婆就长了欢喜,还真听了她的计谋,趁着李将军醉酒把那丫头送了。 引得卢素芬勃然大怒,直接命人把那胆大的丫头给打死了。 那李婆婆却是个胆小的,唬了一跳,就吓病了,老泪纵横地拉着李将军的手说要回乡下老家。 李将军他跟卢素芬感情好,要不是因为没有子嗣也不会纳了这么多妾侍,对于老娘做出这荒唐事原也是气恼,不过他从小没了亲爹,是李婆婆辛苦拉扯他长大的,看她这么一病,李将军又是有几分后悔,又是恼了卢素芬几分。 这才多大点事,以前多少也纳了,何必下这么狠手,还把老娘给吓病了。 这事过后,面上虽然没显,夫妻之间毕竟是有了些裂痕,那些小妾也是趁机冒出来闹上一些事,卢素芬管不了事,接手的小妾又是绵软没魄力的,渐渐地就沦落到了现在这么一副样子。 陈霜降跟卢素芬一向交好,在她被人污蔑流言满天的时候,也是亏了卢素芬坚定不移地表态,狠狠地拉了她一把,不然陈霜降也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看着这么一个人居然被逼迫到这种地步,陈霜降也是叹气,想了一会,说总是要先顾着肚子里面的孩子,要不搬我那边去住,那边清净正好安养的。” 卢素芬想了一会,就点头同意了。 李婆婆还居住在府里面,就算是卢素芬跟她不对盘,也是不能不辞了长辈,于是就带着陈霜降往李婆婆这边来。 李婆婆估计是真被吓到了,没让卢素芬进去,陈霜降只能是一人上前,说了几句话,本想着该去备些礼的,卢素芬只撇嘴说,就给两个钱就好了,好给了又不认识。陈霜降只能是包了几个小银馃子送出去,果然就看到李婆婆眉开眼笑,哪里还管陈霜降在说,连声答应了。 等了几天,卢素芬果然是带了人。 何家庄子总共也没住几个人,房子造的又是大,陈霜降怕着卢素芬上下楼不方便,就把她安置在了一楼,下人住在后面,还有个小厨房,想做也行,跟着何家并也行,倒是也方便。 虽然是暂住在何家,卢素芬也是不能一个人,光是下人就了好几房,都是心腹殷勤的,自然是伺候得卢素芬舒服,时常又有陈霜降做了好吃的送来,又没烦心事,卢素芬倒是一天好似过一天了。 只对着陈霜降说难怪你不嫌麻烦地要住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的。” 陈霜降也只是笑,看着豆荚熟了,就摘几个下来,说看看这是炒了吃呢,还是做包子吃了?” “这豆荚也能包包子的,你这丫头真是鬼灵精怪的!” 正笑闹着,却是看着春红说,外面来了一个宁大夫,来这边看诊。 陈霜降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上次卢素芬说的那一个神医,不过距离上次她去那边医庐都已经是有两三个月了,这大夫才是姗姗来迟,要是家里真有急诊病人的话,那…… 既然来了,陈霜降总想着请人家大夫进来的,谁想春红去了,等一会又是说那大夫不见了。 陈霜降觉得奇怪,就出门看了看,却是看到那大夫正蹲在棉花地里面,抓着一根杆子,喃喃地也不在说。 陈霜降还以为这大夫是好奇,因为这棉花开花的时候也是缤纷好看,时常有人路过会觉得稀罕摘上那么一两朵,倒是把陈霜降就给心疼的,赶紧说那是我家种的,不能摘了。” 那人一回头,却是个格外年轻的小伙子,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生着一张黑脸,牙齿倒是白,笑起来只觉得两弯,跟小月亮一般。 “这是太太家种的,还是头一回见着周朝种棉花的,长得真好啊。” 问了一声才,原来这个居然就是卢素芬说的神医宁良,不由让陈霜降大吃一惊,问了句你几岁开始学的医?” 宁良没有回答,倒是把卢素芬乐得前俯后仰地笑,说我就说霜降比我厚道,我头一次见他的时候,可是直接问了你莫不是骗子的。”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零六章:生产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零六章:生产 第一百零六章:生产 既然有卢素芬保票,陈霜降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把宁良请了进来,让他诊脉。 陈霜降只是有些宫寒,想是受过冻,多吃些药调养就好。 受冻,大约就是被海盗劫持跳进海里的那次吧。听得宁良说得有根有据的,陈霜降这才算是服气了,心想难得碰上个高明的大夫,又是个和善没脾气的,就把全家老小都叫了出来,有病看病,无病求个安心。 其他人倒还好,唯独在看了陈采春之后,宁良带她离得稍远一点,避开众人的耳目说了一番话,等回来的时候,陈采春的脸色有些难看,只说不舒服回了房。 问起宁良的时候,他就说:“你是她妹妹,那告诉你也无妨。那人早年小产伤了身,又是没调理干净,此后很难有孕了。” 那宁良还说了些什么,陈霜降却是一句都也听不进去了,嗯嗯了两声,迫不及待地跑回了屋。 陈采春回了自个的屋里面,陈霜降正想着去叫门,却是隐约听见里面说话声,想来是她把这事告诉了何金元,只听他说。 “无妨,真想要,过继一个领养一个也好,妾我是不会纳的,我都是这么苦过来的,不想生出个孩子也是要这般吃苦……” 陈霜降只听了一言半句,就退了出来,这些事情似乎也是不需她担心的。 这心放下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还把那大夫丢在院子里,连诊金都忘了付,赶紧拿了钱又出来。 这个宁良看着也是个乐呵的人,正蹲在何珗照看的那一块地里面,也不知道跟何珗在说些什么,不时有模有样地点一点头。 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何珗在卖弄,直把那一个宁良当成了学生,不住地教他怎么翻土,怎么播种,怎么收获,虽有大半说不对,不过何珗却也是编的顺溜,乍听着很像那么一回事,宁良也是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种之前何珗说得厉害要种西瓜种葡萄,一听陈霜降说西瓜难种,葡萄要好几年才长,何珗就有些泄气了,陈霜降怕他真失望,就哄他种上了最容易成活的豆荚,饶是如此,也是何如玉帮着他一起照看的,不然还不得一天十几次水的把豆荚浇死。 听着何珗说这样的话,害的守在一边的小丫鬟直悄悄地乐呵,陈霜降不禁也有些失笑。 叫了宁良过来,陈霜降拿了诊金出来,宁良却是摇头不肯收,说:“太太刚不是答应给我棉种的么,就拿那个抵诊金好了。” “啊,有么?”陈霜降就有些傻了,刚才她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听宁良讲什么,倒是还记得自己只是嗯嗯了几声,这一来倒是被宁良误认为成无信之人了,不禁有些苦恼问,“你要这棉种做什么?” “太太不知道这棉花可是大有用处的,纺线织布,那料子又是结实耐磨,吸湿透汗比棉麻可是要穿着舒服多,造价又是要比丝绸要便宜许多,对民生可是大大有利,单单是这么放着看看花未免太可惜了。” 陈霜降本想叫大夫,想看着这宁良也不像是普通之辈,就随着那个切药小童叫一声:“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刚不是说头一次在大周看到棉花的么?” 原来宁良为了学医术,小时候随着商队去西域呆过几年,见识了不少,只不过这西域医术跟周朝的医术大有不相同,等宁良回来,因用药奇怪被人质疑,又是治过几次不孕,渐渐地就被誉为妇科圣手出名了,居然也没见着其他病症了,倒是弄得他自个很是郁闷。 听了宁良这些话,陈霜降倒是问:“你要了棉种做什么呢,自己拿去种么?” 宁良一时语塞,他是大夫自然不能自己种了去种了的,只不过就是觉得棉花就这么白白放着可惜了。 陈霜降笑了笑,让人拿了何如玉的棉布包来给宁良看,倒是让宁良吃了一惊,没想到陈霜降早就把棉花用了起来,不觉就说:“既然能用了,怎么也不拿出来让人用的?” “先生说笑了,我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辛苦种出来的,自家用都不够,又怎么拿出来给人用呢?” 宁良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很有几分讪讪地,只能是告辞了出来。 不过卢素芬的身子,陈采春的病还是要请宁良来看的,日后宁良也是时常要过来,只不过陈霜降也没常在,倒是何珗很能跟宁良说得上话,叽叽咕咕的,大约也就他们两个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陈霜降看宁良也不是什么奸诈之人,又都是有丫鬟看着,想来也是不会有什么事,也就不拘了他,由着他们顽去。 大概是觉得自己莽撞了,有一日,宁良就给陈霜降送来了几株番柿苗,说是新进从西域带来的,让陈霜降颇为的惊喜。 因为这会天还冷,陈霜降怕是种不活,就把苗种在花盆里面,时常搬到房间里面御寒,天暖再搬出去晒太阳,这么来回地折腾,果然是长出了青色的小果子,一串一串小青玉一般,格外的好看。 就连卢素芬也是喜欢看,时常会过来看上几眼,性急地问:“这究竟要多久才能熟的?” 还没等番柿熟的,卢素芬的产期却是到了,这天睡到半夜就是开始腹痛,丫鬟着急了,一阵吵闹顿时把整个院子的人都惊了起来。 幸好这产婆都是早早找好备着的,等陈霜降匆匆地过来,产婆已经把卢素芬搬进了产房,来回地忙碌着。 陈霜降站着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不一会就被忙的团团转的下人请了出去,在外屋等着。看又看不到,只能是听着卢素芬一阵阵的惨叫,陈霜降哪里还能坐得牢,只觉得自己这一颗心都要被揪了起来,跳动地厉害,不由站起来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 却是没想到被谁扯住了衣角走不动,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如玉何珗都是过来了,看着陈霜降不安的样子,两个人也是害怕的很,陈采春怎么劝都不肯走,只管执拗地拉着陈霜降的衣角不肯放。 看来是把这俩孩子给吓到了,陈霜降赶紧停住了脚步,柔声说:“如玉何珗先去睡好不,今天我有事,不能陪你们了。” 何珗的样子都快哭了,怯生生的说:“娘,我会很乖的,不吵不闹,让我呆这里好不?” 这边也是不大安稳,人进出的频繁,不时有人送着热水白布进去,又是听着卢素芬的惨叫,连陈霜降自己都觉得有些瘆得慌,哪里还敢让他们留下,只能是笑着说:“何珗要乖乖的,你卢姨正在生小宝宝,要是生个弟弟就可以陪着你顽,生个丫头就说给你当媳妇好不,今天晚上先去你采春姨房里睡。” 哄了好一会,总算是把何珗哄妥当了,让陈采春带着他们先回去睡了。 陈霜降也是坐了一会,才觉得镇定了一些,想着回想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生的何珗,只记得痛,旁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且宁良也是一直说卢素芬这胎还稳当,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定了定神,陈霜降想了下,还是去叫了刘大山骑马去把宁良叫过来,也不是怕出什么事,就是求个安心而已。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卢素芬的叫声又是小了下去,有个产婆正出来叫东西吃,陈霜降趁机问了一下,那人却说:“怕还是要久,赶紧吃点东西,等下也好有力气生。” 陈霜降也是觉得干坐反而更是心焦,就应承了下来,自己下厨煮了碗面,打了鸡蛋,洒了葱花,加了两块猪肉熬得香喷喷地端了过去。 不一会那碗就送了出来,连汤都是喝得干干净净的,还捎带出卢素芬的一句话,还要。 既然有精神说这话,想来该是没什么事,陈霜降也安心了一些,赶紧又是下了一大碗,让人端了进去,又是叫春红跟秋兰多煎些包子油饼的,送过去,让产婆丫鬟都饱饱地吃了,等下才有力气做活的。 这一顿忙活下来,天也是蒙蒙亮了,卢素芬似乎也是没疼得那么厉害,只是偶然叫那么一两声,陈霜降只觉得有些气闷,随手拿了个饼一边啃,一边到院子里透点气。 正这时,却是听到轻微的一阵敲门声,陈霜降想着大约是刘大山找宁良回来了,刚想叫一声春红开门,猛然又是这正忙乱着呢,春红又是在厨房,大概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空闲着,于是也不叫人了,自己起身站了起来,上去打开门闩。 才刚开一小条缝隙,却是一只粗糙黝黑的手伸了进来,一下就推开门,挤进来两个人,同时迅速地把门给锁上了。 “救……” 陈霜降才刚张口,那先进来的人却是先一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小声地说:“何夫人别叫,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想找个地方暂时躲下。”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就着这依稀的天光,陈霜降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看,却没想到这人也是能算得上是熟人,书生气质,却是一张被晒得黝黑的脸,不是旁人,正是这些年来一直在修筑河工的苏幕。。.。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零七章:隐匿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零七章:隐匿糟糠 苏大人?”陈霜降大大地吃了一惊。苏幕却是说:“得罪了,请问有什么隐蔽的地方,让我们躲一下? 这时候陈霜降往着另一个人望去,那人看着身量尚少,分明是个没长成的孩子,但在他肩头却是血淋淋地有着一个大窟窿,虽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这么一动,又是快速地渗出血色来,那一张小脸仰起来的时候,陈霜降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是一时间没想出是谁。隐秘地方,这庄子里还真的是有。 因为在杜桥县家里遭过强盗,陈霜降想着就很有些后怕,修造这 房子的时候,特地悄悄地挖了一个地窖,做的很隐蔽,特地是想着有万一蕺.人用的,也就家里那几个知道,从来没跟外人说过。看这一个情况,要是真不管,这半大的孩子估计就会因伤重而死, 陈霜降也是一咬牙说:“跟我来。 看陈霜降带头走去了,苏幕赶紧抱住了那个受伤的人小心地跟了上去。 庄子里面本就有一个小地窖,是平常放些杂物的,很偶然才是有人来的,陈霜降带着苏幕进了这里,关了门,苏幕还以为就是这了,刚想着把人放下,陈霜降却又是在地上抬起了一块石板,招呼他们进去。地窖下面,居然还又挖了一个地窖,四周还开了一些小口子「也有些隐约的光照射进来,往外望去刚好是院子。 陈霜降让苏幕把那人放在床上,然后说:“这里也藏.了些水跟干粮,你们先将就着用些,因挖了透气口,晚上不要点灯,也不要太大声说话。 忍不住又是望了那受伤的人一眼,陈霜降沉吟了一下,问: “他……怎么样了?” 苏幕苦笑,说:“怕是要找个大夫,伤口深的很,我也没有办法。 陈霜降咬着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只觉得矛盾的很,但看着苏幕那个样子,陈霜降又是觉得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既然人都已经带进来了,总不能再丢出去任他们死生的,陈霜降只能是恨恨地说:“等着。 从地窖出了来,陈霜降四处看了看,也幸好刚好是这天卢素芬生产下人都是围着产房忙碌,也没什么注意到这边。,陈 霜降在院子等了一会,终于是听到刘大山回来的马蹄声,不一会有敲门声。 赶紧开了门,一看果然是刘大山带着宁良回来了,陈霜降立刻开口对着刘大山问:“你带他回来,都有什么人看到?” 刘大山不明白陈霜降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不过还是想了一下老 实地回答说:“我跟宁大夫是在路上碰到的,这会还早,也没遇见什么人。 陈霜降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吩咐说:“记住你今天没找到宁大夫, 更没带他回家!随便去哪里再找个大夫回来。 刘大山虽然不解,看陈霜降样子严肃,他也就没问什么,只说好,又牵马出去了。 陈霜降也不准宁良问话,小心地把他带到地窖里面,指那受伤的 人给宁良看。人命关天,宁良倒也是没多话,立刻拎了药箱出来,开始止血。 “多谢何夫人了。”苏幕看自己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退一步对着陈霜降说。那一翻身,陈霜降总算是想起这一个人是谁,几乎惊骇地立刻叫起来,赶紧伸手紧紧地捂住了唱,只惊恐地对着苏幕摇头,好一会才冷静了一些,到边上的箱子里面翻出一把匕首,交给苏幕,一边说:“这大夫就先留在这里,等你们觉得安全了,再放他出来,这个给你,要是大夫不听就……也好防身的。我不能在这里久呆,不然人家要生疑的,等天黑我再带点吃的用的下来。 好容易等爬出地窖,到了院子里,陈霜降都还骇地很,只觉得全身无力,摇摇晃晃地似乎要晕倒一般,赶紧扶着墙,慢慢地坐到台阶上只觉得就嘴巴里西一阵的苦涩,这心跳几乎都要停住一般。 那人,居然是皇子……司马沂! 一直折腾到傍晚的时候,卢素芬才产下一个女娃,虽然是把娘痛得厉害,这女娃却是长得十分可喜,哭声响亮,小手有力,瞧着就是结实好养的。卢素芬虽然有几分失望没生了个小子,但是看着这女娃不由也是由衷地笑了笑,两母女头并头一起睡着了。 陈霜降这边虽说是天黑再去瞧,不过想着等天黑反而是更加惹眼一些,趁着人没注意,下午的时候又下去了一趟,带了些吃食药材衣服下去,听说司马沂的血已经止了,等烧下来,就不大碍事了。 陈霜降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望了一下,宁良却是怒气冲冲地别过头去了,想必被苏幕拿着刀子逼迫着也是满怀怨愤的,陈霜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对着宁良歉意地行了一礼,就匆匆地又出来了。 一边是卢素芬喜得女,一边是司马沂死生不明,陈霜降只觉得是 冰火两重天,一半火烧得焦,一半冰冻得伤,难熬地很,偏偏又要装着没事人一样,分了红包,赏了宴,做了姜汁炒米饭,笑着跟卢素芬聊天。 幸好还有小何铣在,因陈霜降跟他说过笑,他瞧着李家这新生的丫头,就是格外的好奇,定定地瞅了半天,又是滚到陈霜降怀里面问: “娘,娘,这就是何铣的媳妇么,怎么长得红红的,也老是闭着眼睡觉,一点都不好顽。还没等陈霜降开口,卢素芬却是笑了拉着何铣问:“何铣喜欢我家丫头不,要我家丫头给你当媳妇不?” 那一句陈霜降可只是说笑,没当真的,李将军可是朝廷大员,天子重臣,私交虽然好,陈霜降也没想过要高攀人家,赶紧说:“我跟他玩笑的,这小子就当真了,做不得算数。 卢素芬却是叹了气,说:“都经这么多了,难道我还看不开吗, 我这都快三十岁了,拼了命才生下这么一个丫头,也不想什么门第富贵了,只想着她平平安安地呵呵乐乐地就好。你家的何铣我也是打小看着的,将来必定不会是个差的,没准还是我家高攀了。也不是说现在就定下来,只让他们丫头小子的处处看的,乐意的自然好,不乐意也那也是没缘分。 说着卢素芬又是去逗着何换玩,问他说:“等何铣长大了,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啊?姨帮你相看着。何跣骄傲地挺一挺胸膛,小跑过来抓着陈霜降的手,又是拉着何如玉,说:“何铣的媳妇要跟我娘这样的,不过跟姑姑一样也好。 那小模样,惹得卢素芬哈哈地笑说:“看看,这小子心气还高着呢!正说笑着,却是忽然地听到一阵突突地敲门声,不住的吵闹,差点没把陈霜降吓得给跳了起来,一使劲那针就深深地刺进了手指头里面, 勉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春红说:“你去看看,什么事情,怎么吵闹的。 还没等春红出去,小桃就是满脸惊恐地冲了进来,喊:“太太,太太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的官兵,说要搜查逆党! 难道是来找苏幕跟司马沂的!陈霜降的脸顿时就跟刷了白灰一样, 一点血色都没了,被小桃摇着叫了好几声太太才回过神来,使劲地用 指甲刺了刺自己手心,不停地在心里面对着自己说不能慌不能慌。半天才对着卢素芬说了一声,然后挺直腰杆走了出去。 确实是来了许多的官兵,打着火把,只映着一片狰狞的人影晃动,为首的是个不认识的将军,正在跟刘大山交涉着,看着倒是还算和善。一看陈霜降出来,那将军行了一礼说:"何夫人请见谅,我也是有着公职在身。 “这是出的什么事?” “我正在追查两名逆党,还是请何夫人行个方便,让我们搜上一 搜,也是好求个清白,大家都是安心,这胳近也就只剩这一家没搜了。这附近可就只有何家一家的,陈霜降虽说是满心气愤,但是人家 领了差,拿了牌,不让进的话,那也不知道会被扣什么帽子,只能忍气吞声地说:“既然是皇命,那我也只有遵从了,只是这里大多是女眷,还要请将军不要为难。(露oqiu。看书就到,) 那将军只应了一声,那些官兵早已经等不及地冲了进来,差点没把 陈霜降给撞一个踉跄。 不一会就是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将军这里有血迹! 陈霜降凑着望了一眼,惊得那一颗心差点没跳出了喉咙口,那兵正指着地窖前面的一片地,想来是进去的时候,司马沂伤口滴落下来的,因为冉较偏,陈霜降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 眼看着那些官兵都聚集到地窖前面了,陈霜降只急得冷汗淋漓地,突然冲口就是一句:“这有什么奇怪的,没准只是不小心滴的! “这是怎么回事!(露oqiu。看书就到,)看着那一个将军按着刀鞘咄咄逼人地靠近,似乎一个不顺心那刀就是夺鞘而出,吓得陈霜降不由退了一步,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今天……有人生产。”(本章完毕。文字版更新就在——露oqiu) 第一百零八章:错身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零八章:错身 第一百零八章:错身 “就算是生产,这血迹怎么弄到这里来的?” 一时间陈霜降也不知道怎么说,刚好春红就在她边上,不由伸手抓着胳膊,紧紧地握了一下。 春红愣了一下,终于会意过来,接口说:“我在产房等得太累,就到这边躲着,偷了下懒。” 那将军虽说有几分不信,但是看了半天也是看不出什么异样,这地窖又是小的很,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也没发现藏人的地方。倒是那些搜查的官兵有好几次都踩到那一块空洞的石板,只不过进去的人太多,声音很杂,侥幸地没人听到。 而另一边,那些官兵却是搜到卢素芬那一间屋子,卢素芬正躺着没法动,她带的下人毕竟多,又是将军府里面出来的,底气要比何家的足,立刻就跟官兵僵持上,吵闹了起来。 那带队的将军只能是放过陈霜降,赶到那一边去。 “里面是李将军夫人,正客居我何家,这里不能进。”陈霜降也是坚决拦着。 李将军的大名大概也是听过的,那陌生的将军立刻不敢妄动了,转眼的时候,正好看到何珗在门口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立刻叫他过来,尽量和蔼地说:“小孩,你告诉我里面都有谁?” 何珗盯着他瞧了半天,露齿一笑说:“我家姨我才不告诉你,等我爹等李伯伯回来了,让他们拿大巴掌叉你。” 闹了许久,最终还是不得不开了门,那将军在门外看着,由丫鬟进去把能藏的地方都搜给他看了一遍,那一群官兵总算是回了去。 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只气得卢素芬那两眼都快冒出怒火来,死盯着那个将军瞧了个仔细,恨恨地说:“终有一天,要还了这一笔债!” 陈霜降毕竟心虚,弦绷得太久,这一放松,只觉得全身虚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是嘀咕了一句:“这天似乎要变色了。” 卢素芬似乎也是若有所思。 因为怕去多了反而被人看到,想着下面也是为了避难做的,常用的东西也都还齐全的,这天陈霜降也没敢再去看。 忐忑难安地过了一夜,好容易等天亮,卢素芬却是突然地来辞行,陈霜降还待说她这还在月子里,不宜奔波劳碌。 卢素芬却是苦笑着说:“昨晚那样子,看来京城里面是出了大事,我家那个也是做到了这么大官,无论什么事总很难说无干系的,总是要去看了才安心一点。”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陈霜降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他们套好车,只能是拿了棉被把里面铺得软软的,放下帘子,又着了丫鬟在里面慢慢地打扇,看着妥当了,才让卢素芬上了车,看着李家的马车慢慢地走远。 只觉得这七月的阳光,白茫茫的,照射在身上也是觉得浑身发冷。 送走了卢素芬,陈霜降只叫关紧门户,小心戒备,不得随意出门,再去地窖看了看,司马沂倒是清醒了,只是因失血过多,这整个人看着都觉得透着一份苍白。 想他们也该是看到了,陈霜降还是把昨天晚上的事给详细说了一遍。 虽说是个皇子,司马沂毕竟也才十二岁,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经历这么多事,看得出一直在忍耐,却还是没能忍住泪水来。 原来被何夫人看上想要说给何金贵的那一个户部尚书程实家的丫头,也参加了丙子年那一年选秀,也是得了帝王欢心,步步青云,高枝直上,年初的时候更是因为诞下皇子,被晋为德妃。 一时间后宫内居然出现程德妃与佟皇后各领春秋,高下不分的局面。 到了七月局势却悄悄地有所改变,程德妃所出的皇子司马沇突患上急症,九死一生,险些丧命,所有的证据都直指佟皇后。 司马子夏大怒,囚佟皇后于中宫,令内务府着力调查。 司马沂自然是不信,想着趁夜悄悄去探望佟皇后,结果却是看到有个两个太监,正拿着毒酒要灌佟皇后。 司马沂大惊出手阻止,反而是被那太监袭击,佟皇后拼命替他挡了一刀,才让司马沂逃了出来。 本想着找人来救佟皇后,没想到却是被那两太监倒打一耙,被说成刺客,到处被追杀,刚好碰上跟司马子夏议事出来的苏幕,藏在他轿里面,后面又有心腹拼死阻挡才算是把司马沂给救出了宫。 苏幕知道这事重大,也不敢在京城里面久待,赶紧带了司马沂出城,没想到追兵紧追不舍,司马沂的伤又血流不止,只能是让人赶了马车引开追兵,苏幕带着司马沂沿小路步行。 事也有凑巧,正好看到何家庄子,司马沂实在是撑不住,只能是投奔到此。 把这事一说,苏幕却是羞愧地怎么都抬不起头了,虽说是事出无奈,除开这里这附近也再没有旁的藏身处,但他带着司马沂来这里,却是毕竟给陈霜降带来了麻烦,要是陈霜降真出个好歹,苏幕怕也是要自刎追到地下谢罪去了。 事已至此,陈霜降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说:“皇子恕罪了,这些天怕是要委屈你在这里了,不能出去了,先养好伤再图谋吧。” 又是对着宁良说:“只是对不住先生了。” 宁良也是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都是让他知道这些内幕了,现在想着再脱身,那也是绝无可能了,只能是说:“拿些棉布来吧,那些透气,比这些好。” 因这事情重大,陈霜降什么人都不敢说,只能是一个人悄悄地准备了,又做了些易放的吃食,并着一些补血补气的药材,拿了下去,说:“家里只有这些,要是突然去买的话,我怕引人怀疑。” 宁良看了下,倒是说能用,只让陈霜降煮了拿下来。 这才只过了几天,在陈霜降看来,只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这么长,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白天照样做活,晚上还得偷偷摸摸地起来做饭煮药,明明在自家里面,却是跟做贼一样忐忑地很,只觉得要折寿好几年了。 就连何金宝捎带信回来,陈霜降都要看上好几遍,才读明白平安无事,本想着把这事说给何金宝说,提起笔,陈霜降却是深深地叹气了,最终只写了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这事真的是说不得不能说。 到第五日的时候,庄子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陈霜降几乎是惊得跳了起来,扒在门缝里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开了门,问:“你们找谁?” 为首的一个是个穿便服的女子,看到陈霜降就把帷帽一摘,露出一张素白的脸,微笑着说:“别来无恙。” ……佟皇后! 呆呆地把佟皇后让了进来,她身后跟着的下人,却是没进门,只分散了开,隐约地把这一个庄子护在了中心。 自从何金宝被贬以来,陈霜降就再没有见过佟皇后,仔细算一算都已经快三年整,但这么一见,陈霜降只依稀觉得仿佛还是昨天般,也不知道为什么瞧着佟皇后,总是带了一种别样的熟悉感,意外的亲切。 佟皇后的样貌并不算是出众,五官也只是一般,但是她那双眼睛却是亮得出奇,两簇小小的黑色火焰样,仿佛是聚集了全部的灵气,望着只觉得挪不开眼,反而是看不到她其他的平凡了。 看得出来佟皇后是重伤初愈,脸色异常的黯淡,脚步也有些虚浮,但她还是很平和地问:“沂儿还好吧?” 听到问话,陈霜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地窖把人叫了出来。 谁想到佟皇后也是跟着进来,四处看了看,说:“这布置的不错,难为你怎么想到的?” 司马沂哪里还能忍得住,叫了声母后,只浑身颤抖,想来是在哭。 其他人赶紧退了出来。 跟佟皇后手下一个太监说了几句话,苏幕回过头定定瞧了陈霜降好久,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双唇颤抖着,却只说了一声:“你过得还好吧?” 看陈霜降点头,苏幕又是愣了半天,只说:“得空的时候去看看我姐姐吧,她是很挂念你。” 那一会陈霜降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苏幕专跑回来只为跟她说一句“瘦了很多……自己多保重。”那时候他羞得耳朵通红,映着阳光,跟玉石一样玲珑剔透格外的好看。 那一个场景,陈霜降一直清楚地记到现在。 苏幕对于她的情谊,陈霜降不是不明白,只是那时候错过了,也放手了,却是没想到苏幕却是一直记挂到现在,一时间,陈霜降忍不住有些想哭。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当年陈霜降念着的时候还不大明白,如今再念只觉得跟嚼了根黄连一样,也不知道该跟苏幕说些什么好,半天才说:“哪一日苏大人喜事的时候,就请我去叨扰一杯喜酒吧。”。.。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零九章:佟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已经是很明白的拒绝了,苏幕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干净,摇晃了两下,似乎是不堪重负一般,还是勉强地跟陈霜降笑了笑,说:“你……自己保重。首发推荐去眼快看书” 苏幕本是要去河工的,因为司马沂这一个事耽搁了好几天,苏幕一边要快马加鞭地回去,一边还要上书呈情,只能是匆匆地别过,去了。 佟皇后却是在这何家庄子里住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司马沂了,他还不大好动,是着人扶上来的,也不急着去休息,反而是看着佟皇后脸色不好,请了宁良给她看诊。 佟皇后却是笑着对他说:“我自看就好了,你这皮猴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臭烘烘的,也不嫌脏。” 自有人服侍了司马沂下去洗澡,陈霜降看着宁良要看诊,刚想着退出去,佟皇后却是跟她聊了起来,问这两天的事情,这下陈霜降也不好走了,只能是详细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次。 等宁良切完脉,就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似乎是遇上了天上的难题,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了:“娘娘最近吃过什么药性特别大的东西吧。” 看佟皇后点头,宁良继续说:“娘娘可知道那些东西是沾不得的,虽然能提一时的神,却是极伤人根本,吃多了……怕是会折寿。” 佟皇后的神色始终有些淡淡的,只那双眼睛烧得厉害,一时间居然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你只要说我还有多久就行。” 宁良低头算计了一下,说:“若是从此不再吃,好好调养大约六七年,不然我也是说不准。” “只要再要两年就够。” 陈霜降只听得愣住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佟皇后在吃一种烈性的提神药,大大地折了她的寿命,最多只能是再活上六七年,而她自己也是十分明白的,甚至说出只要再要两年这样决然的话。 只是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被自己知道了,陈霜降只觉得自己的一颗脑袋都像是悬在细绳上,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不由望了宁良一眼,他也是回了一个同样惶恐的眼神。 佟皇后却是笑了,说:“我这个将死之人还能拿你们怎么办,管牢自己的嘴巴就好。” 惶惶地退了出去,等走到没人的地上,宁良不由对着陈霜降抱怨:“太太你这可是把我害惨了,我这辈子还没有讨老婆呢,真不想死啊!” 陈霜降也是无语,只能是说声对不住。 宁良也是看得开,这种事情也不是陈霜降所能预料的,念叨了两声也就放开了,只跟陈霜降说:“等过两日那番柿熟了,你可要请我的吃的,带了那么几株回来,就你这里的种活了,还真是奇了。” 佟皇后虽然住这里,但她自己有带着用的人,有带用的东西,也不用陈霜降多准备什么,除开不时有人往来,居然也是没觉出跟平常太大的不同。 宁良自然也是住了下来,为佟皇后开药,给司马沂治伤,空闲的时候就跟何珗两个伺弄着那几盘番柿,几乎是眼巴巴地等着熟。 司马沂跟何如玉见过好几次,居然还能记得,虽然也没有小时候那么闹,只偶然说上几句话,看着也是和谐。 忙了两天,佟皇后终于闲了,也会时常出来跟着陈霜降一块坐在堂看,看着他们在院子里闹,说一句:“这么大太阳也不怕晒。”就仿佛是普通的妇人一般。 这几日太阳好,番柿长得快,原本还是青色的果子,渐渐地转成了鲜亮的红色,映衬着碧绿的叶子,格外的好看。 最高兴的莫过于宁良了,赶紧摘了一个红的下来,洗都不洗一下,直接塞嘴里就是一口,美的眉眼弯弯的,直说:“当初我在西域的时候,看着这番柿就想吃了,但那时候人都说有毒,吃不得,等后来回来了,才听说没毒能吃的,大周又没有这东西了,只恨不得我能长个翅膀飞过去的。” 看宁良吃得欢,陈霜降就再摘了几个熟的,拿去洗干净了,想了想,还是先给了佟皇后跟司马沂,看他们接了,才分给了其他人,拈了一个,小心地尝了一口,果然跟宁良说的,薄皮多汁,酸甜清香,竟是平生从来没吃过的好滋味。 宁良还说这番柿也是可以入菜的,只馋的何珗口水都快下来了,赖在宁良身上,缠着他说些西域的事情来听,然后郑重地问陈霜降:“娘,何珗能去西域么?” “那边的话都跟我们大不相同,你就这么去了,连吃个饭问个路都不行的,真想去,就先学会了,到时候我就准你。” 何珗高兴了,赶紧拉着宁良去纠缠了,一边还没忘记出卖陈霜降:“我娘做饭可好吃了,你教我,我就让我娘做饭给你吃。” 这么一说居然来司马沂都凑上来说了一句:“的确好吃。” 陈霜降也就没有办法只能是洗手下厨,因这家里还有两个身份尊贵的人在,陈霜降也不敢随便乱做,都是事先向着宁良打听清楚了,这才是定下菜谱来,大多都是补血益气的食材,也是偶然拿着这新长出来的番柿试验一番。 佟皇后口味清淡一些,倒也是不挑,基本每样都会尝上几口,没见到特别偏爱的,司马沂却是跟何珗有些像偏甜,口味有些重,有时候也完全像是个孩子,会不住地说好吃,缠着陈霜降硬是要她说出些秘诀来。 这些哪里能有什么秘诀的,陈霜降苦思冥想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做熟了自然就会了,用心了自然就好了,真要说秘诀的话,大约就是盐油这些调料要放得适量了。” 佟皇后笑着问:“沂儿你懂了没?” 司马沂似乎是若有所悟的样子,默默地吃着饭,半天没有说话。 倒是让陈霜降觉得惴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只能感叹一声贵人难伴啊。 七月底的这天晚上,宫里面却是突然地来了一个太监,也不知道跟佟皇后说了什么,聊了许久,第二天一早,佟皇后就把司马沂送走了,只不过她自己却是一晃身直接晕了过去。 宁良只说佟皇后这是心力憔悴,旁的话他没多说,只是皱着眉头,不住地扎针,陈霜降却是大约能猜到佟皇后这病该是那提神的药吃出来的。 这一病似乎是异常的凶险,发作起来的时候,全身仿佛就跟蚁咬,骨头都要被啃掉一般,佟皇后强忍着一声一吭,实在难当的时候,甚至会是痛得不住翻滚,只把自己咬得鲜血淋漓的。 宁良开了好些药石都不大管用,实在熬不过去的时候,只能是扎针给她缓解一下。 陈霜降吓得没有办法,只能是拿了软木塞在佟皇后嘴里,又在床周围铺上厚实的被子,尽量想着能让她好过一些。 这么发作了三次,到下午的时候,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喝过药沉沉地睡去了。 大概佟皇后吃药这事是保密的,也没什么旁人知道,佟皇后也不让他们近身,这大半日,就只有宁良跟陈霜降两个守在屋里面,好容易等佟皇后好了,这两人却像是大病了一场,浑身跟水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手脚都有些颤,只能是胡乱地坐下喘了一会气。 “娘娘她……” “这回算是挺过去了,现在只是累了睡着了。” 这回,陈霜降只听得心头一颤,难道还有下回,宁良只说这是就那药的后遗症,避不了的,陈霜降终究是疑惑了,佟皇后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吃那么凶险霸道的药。 宁良却是说:“那药我也只是听师傅说起过,药材倒是平常,只不过做起来很难,据说吃了能让人提起十倍的神来,不觉疲惫,只不过药效一过就是这样……而且这药吃的越多,这痛得越是狠,又是极伤身,用过的人,从来没长命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敢吃的人。” 听宁良这么说,陈霜降只觉得心里一片茫然,既觉得佟皇后凶狠,又是觉得她可怜,混合在一起,最终只是想着这万人之上母仪天下的一条路想必佟皇后走得也是相当的艰辛。 等佟皇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洗漱过后,陈霜降注意到佟皇后一直在往窗外看,就说:“要不把饭摆到外面去,这太阳虽然大,那边的葡萄也是长成荫了,又有风,倒是这比这屋里面舒服的。” 看佟皇后点头,陈霜降就让人搬了桌椅出去,放在荫处,然后再把饭菜摆上来,微甜的南瓜粥,青菜油煎饼,麻油鸭丝,葱花小鱼,番柿拌糖,都是清清爽爽的小菜,正好合着这天热的时候吃。 坐定了,佟皇后让人退了下去,只留陈霜降一个陪着她吃。 这些天下来,陈霜降也知道佟皇后并不是太呆板讲规矩的人,所以也只是谢了一下,就坐了下来同吃。 佟皇后毕竟是大病刚愈,双手无力地很,一勺粥拿着也是忍不住的颤抖,看得陈霜降都有些不忍心,接过碗,慢慢地喂。。.。 欢迎您访问, 第一百一十章:帝后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一边感叹:“娘娘这又是何苦呢?” 佟皇后只向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有些悠远,似乎是笑起了什么往事般,只笑了笑说:“不争就是死,正是因为我想活着,所以才是更是要吃这一个药,世上总没有两全的美事。我会告诉你,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佟皇后原本也不过是富商之女,司马子夏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饶是这样的两个人,居然也是几次三番的遭遇暗算,险些丧了性命,尤其是在司马子夏亲娘病去之后,这两人更是艰难无比,步步惊心。 佟皇后身体本来就是不大强健,又是莫名地生了几场大病,更是虚弱的很,那时候战事正是紧,司马子夏又是身在外根本顾念不到她,偏偏连王又是兵临城下,佟皇后只能是吞了一口药,强撑着一口气,说动满城的百姓一起抗争,才等到救兵来临。 那是佟皇后第一次吃那个虎狼之药,到这次为止,一共吃了四次,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危机四起,却又都是被佟皇后这么硬生生地捱了过来。 听着佟皇后这么淡淡地说,陈霜降只觉得紧张异常,甚至不敢大喘气,生怕打扰到佟皇后的思绪,看她安静地半躺着,只瞧着叶尖跳动的一缕阳光。 陈霜降也是想来许久,旁的先不用说,只这一次程德妃与佟皇后,大约也是能算得上是家事了,但是司马子夏却是还没有经查证就囚了佟皇后,陈霜降忍不住问了一句:“皇帝他……娘娘怨他么?” 佟皇后也是一愣,似乎是想不到陈霜降会问这个,认真地想了很久,才说:“子夏他先是皇帝,之后才是父亲,才是丈夫。那一个位置,这一个天下,究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辗转想得的,只是对于子夏来说,这些大约并不是他所想,不想争又是不能不争,失去的要远远比得到的多许多。” “只不过这路毕竟是我陪着他一起走的,我这心里现在单只装着沂儿,子夏却是想的比我多,想得比我远,想当一个明君,就要承受更多,做常人不想做的事,忍常人不能忍的痛,子夏他其实过得比我苦。所以我并不怨他。” “子夏是皇帝,他心里要装着天下,装着百姓,他是在做着他该做的事情,我也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只要再两年,再两年,我的事情也就该能做完了。” 越听陈霜降越是觉得惊心,佟皇后说的两年,她不懂,但是哪里还敢再问,只听得佟皇后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渐渐地合上了,还以为她是睡着了,陈霜降正想去拿个毯子。 佟皇后却又是突然地开口了:“等我去了之后,沂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我?” 佟皇后像是没看到陈霜降震惊的样子般,仍是管着自己慢慢地说下去:“你也不用当他是什么皇子,只当是个寻常人家的子侄,以后真要闯出什么祸事,只要能留他一条命就好。” “为什么是我?” “你对皇帝有恩,你若是去求他,再看在父子的情分总能留下一条命的。我对你有恩,你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陈霜降一下就想起了那一次温王着人偷京城城防图,牵连到了何家,据说就是因为佟皇后求的情。 但佟皇后却是说陈霜降欠她三份恩情,另外还有两次。 一次是陈霜降一家新年去西山游玩的时候,陈霜降挑的那地方细心的话刚好能隐约瞅到清风观里面,当时借的名义是前朝太妃进香不让人进,实际却是另有些机密的事情。发现何家人的时候还以为被他们看见,当时密探就差点动手杀人,也是佟皇后出声阻止的,只是不为人知。 而第三次就是在杜桥县的时候,温王拉人不成,就要刺杀何家一行,那一个救了陈采春喝退的强盗的郭无言,就是佟皇后特地交待的。 没想到这些事情还有这么多的隐情,虽然有些挟恩求报,但佟皇后于她次次都是救助一家生死的大恩,陈霜降也没多说什么旁的,只郑重地应承了:“若是有事,一定叩求御前。” 佟皇后没有再说话,这一回是真的睡熟了。 宁良本来是要来诊脉的,远远地看见,佟皇后轻睡,陈霜降正仰望着一片随风摆动的碧绿叶子,恍惚之间,竟然觉得这两个人看着有十分的相似。 宁良还以为是自己看错眼了,自此不由格外地注意起来,单从相貌来说,佟皇后跟陈霜降并没有相像的地方,性子也不尽相同,佟皇后没几日就起身回了宫,这事也是很快地就被宁良抛到了脑后。 这事似乎就是这么地过去了,陈霜降倒是还好,想着既然说了那一番话,佟皇后总不该是害她,还是安心的。 宁良却是有些惶恐,整天转悠悠的直嚷着怎么办,怎么办,会不会被灭口。 陈霜降说了好几次,真要灭口也不会留他到现在,宁良仍是说个不停,惹得陈霜降也有些厌烦,只能说:“既然怕,那就出门躲躲好了。” 宁良一拍掌立刻说好,那就去西域呆几年,多搬些东西回大周,以后也就不怕吃不到了。 陈霜降知道他还牵挂着棉花番柿的事,很有几分无奈地说:“我这边也就只有这么点地,又没多少余钱,只能是种这么多了。而且我听说江南那边早早地就出了棉布的,你真想要,去那边买就是了。” “那边过来,运费也是一大笔,也不比丝绸便宜多了。” 陈霜降想着这也该是个好事,想着就把这棉花的种植方法详细地写了下来,又把棉种分成小包,想着家乡那边该是有许多的盐碱地,那里租一些也便宜,等有空带回那里种起来。 这时候宫里面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也说不尽清楚,只隐约说程德妃失德被贬冷宫,户部尚书程实教女无方,辞官返乡。 这简单的消息在陈霜降听来,再想到佟皇后咬牙忍着剧痛的样子,只觉得这中间不知道藏了多少血泪,才能造就这寥寥的数字。 宁良倒是真收拾了东西要去西域,何珗尤其是舍不得,一直缠着他,直到宁良答应过两年也带他一起去的时候,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了手。 过两天陈采春跟何金元也是来辞行,说要回乡,“总不能真靠着你们过一辈子的,而且陈书楠也还在那,总是不大放心。” 陈霜降还以为陈采春是知道了什么,也不敢留,只担心地说:“你那事,我央过宁大夫了,他答应会在那边帮着留心看看的,比他高明的大夫也是很多。” 陈采春也是混不在意地笑笑说:“该有的总会有的,以后收养也好,过继也好,总能过得下去的,金元也不是个小气的,待我很好。” 陈霜降只能是沉默不言,把拿了些银钱出来给她,只说乡下的房子地,大约都还是在的,陈采春尽管用去。 陈采春也没跟陈霜降多推辞,抱着陈霜降哭了一回,小声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京城从来都不是太平地方,乡下的那些地我会给你守着,要是真呆不下去,总还能让你们有个能回去的地。” 这话说得陈霜降的眼泪都滚了下来,只哽咽地说:“还以为你也是厌弃了我……” “傻丫头……” 还没等陈采春动身,佟皇后的赏赐就下来了,一盒金馃,十二匹各色绸缎。也有给宁良的,不过他早已经奔走西域,自然是没找到人。 磕头谢了恩,陈霜降却是突然想到,棉花的事,与其自己一个人慢慢弄,还不如交给佟皇后,也算是圆了宁良的那一份心意了。 于是赶紧拿了棉种,连同着才刚写好的书稿交给那传旨太监,塞几个银馃子,得了他一定带到的一句,陈霜降这才放了心。 那些绸缎可都是进贡的物品,自然是光鲜亮丽的很,有钱也不定能买到,陈霜降也舍不得用,好好地收了起来,准备以后留给何如玉当嫁妆,而那一盒金馃,陈霜降只剩了一些,其他的全拿去置办了田地。 仔细算下来,陈霜降手中居然也有良田百亩了,十足的小地主婆了。 九月份的时候,陈采春何金元还是回了乡下,这庄子一下就变得异常的冷清,只这几个人,越是觉得地方空得有些过。 卢素芬也是早出了月子,重新把将军府给掌了起来,就邀了陈霜降去小住。 想着家中也无什么大事,陈霜降就留了人看庄子,带着何如玉何珗去了李将军府。 一等安置下来,卢素芬就特特来找陈霜降问了一句:“程德妃那事,跟你有关?” 这边程家刚倒,佟皇后的赏赐就下来了,要说是无关,只怕还是无人信,陈霜降只得点头,说:“碰巧遇上了。” 卢素芬也不是傻的,这些隐秘的事情,自然不会多问,只说:“这一回你可是把那些人得罪惨了,他们都知道你是向着皇后的。”。.。 欢迎您访问, 第一百一十一章:零星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一十一章:零星糟糠 陈霜降只能是苦笑,说:“都是皇帝的子民,自然是要向着皇帝,向着皇后了。” 卢素芬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忙转了话题。 这还是何先头一次做客住到人家家里,新鲜的很,刚开始还能勉强按了性子,很是乖巧地跟在后面,只管睁大了眼睛瞧,不一会就是原形毕露,缠着卢素芬一直在问小娃娃在哪里。 陈霜降还待说他,卢素芬却是笑,让丫鬟带着何珠去看了,陈霜降只得说:“不可以咋呼呼地吓倒小妹妹。” 虽说是重新接过了将军府的大权,上头却是还有个李婆婆在.陈霜降既然来了,总是要去招呼一声的,这次陈霜降倒是备了礼,不用像上次情急直接送银锞子这么失礼。 李婆婺的态度却是有些淡,跟她说话也不大理人,只能是场面几句就退了出来。 卢素芬却是笑,说:“跟你说了,她就只爱钱,好东西送了她也不识货。” 陈霜降悄悄地打了她一下手,说:“你这嘴,当心被听到又是一场是非。” 住庄子里虽然是清净,有时也是清净地过了头,很有些冷清了,住到将军府之后,京城里面人情多,看着陈霜降被佟皇后赏赐了.难免有些人想着上来套关系,陈霜降只装着不知道,不大热络,又是客居,低调了一阵,这些上门的客才渐渐少了许多。 因为年老想回乡,原先教书的夫子也是辞了去,何珠还小,何如玉又是渐渐大了,对夫子也是有些要求,一时间也是没找到合适的,这些天来,都是陈霜降在带着。 何先背个诗,练几张大字,再教何如玉女红厨艺,有空的时候就去逗李家小女娃玩,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西边偶然也有家书送过来,战事自然是不会写,何金宝又不是个细心的,时掌也就只有几句,如一切安好勿念之类的。 倒是就让陈霜降就看着颇有些埋怨,怎么也就不知道多写两个牢的。 李将军的家书就要比何金宝的详细上许多,好些事情也都是卢素芬转述给她听的。 濉州的地方跟京城可是大不一样,几乎都是一片的砂石滩,少树少水,大风一吹就是黄沙滚滚遮天蔽日,一派荒凉景象。 这边果然还跟陈霜降打听到的一样,白天热的能把人晒出一层盐来,天一黑又是阴冷的直打哆嗦。 除开几个军官,这下面的兵大多都是苦出生,虽然有军饷,毕竟也都是麻棉衣服,挡不了多少寒,苦不堪言。 穿得最惬意的大约就是何金宝了,他这一身的棉袄可是陈雪降用心做了,棉絮填得满满的,一点风都不透,暖和着,直羡慕得李将军眼珠子都快迸出来了,死缠烂打地硬是要了一件过去,才算数。 这边天气恶劣,地势复杂,那叛军唐常宁又是个狡猾的,这一场仗打得十分艰难,不得已,李将军只能是定下心,安营扎寨下来,虽然并没有什么大功劳,但也是胜在无过。 李将军在信中却是把那棉袄大大赞美了一番,说是麻棉暖和上许多。(露oqiu。看书就到,) 虽说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这信到京城,大约也是走了两个月,只不过有了消息毕竟是心安一些,陈霜降也就稍稍地放了心。 在将军府住了一两个月,这该是交租子的时候了,虽说有人看着,毕竟还是不大放心,陈霜降也就辞了,了家。 这交租收租,还得把新买的地分化租出去,事惜也是相当的多,足足让着陆霜降忙活了好些天,才把事情给办妥当了。 这回头一看,收上来的稻谷,各种瓜果堆了满当当的仓库,只让陈霜降开犯愁,这该是吃到什么时候去啊。只能是叫了刘大山过来,说:“还是去看看找个粮行卖掉一些,来年的话,只留几亩田,其他都用银钱交租。” 这事就这么暂时先定下来,具体的章程还得是陈霜降仔细想了,重新跟佃户签个租约。 收了租,陈霜降挑了些新鲜的瓜果出来,按着份例给交好的各家送了去,陆续也是收到他们的回礼,总觉得这年都要提前过开了。 很快棉花的事惜也是落了下耒,由朝廷出面,组了个农司,在户部之下,专门管这些事情。 陈霜降虽然没去看,佟皇后却是派了个小太监来,跟着陈霜降详细打听了棉花的事情。还说农司那都在研究陈霜降注解的那一本农经,他们那里种的小麦长得可好,棉花大约也是要他们培出种来,才能分发给各地, 总归是好事,陈霜降慧着,既然有着朝廷出面,那之后江南那边怕是不能独占着棉花,这价格怕也是大大地降低了,真像宁良说的.比丝绸要便宜上许多了。 这年的新棉花也是收了上来,陈霜降剥了棉花之后,只留了一小部分的种子等着明年自家种用,其他的全托人交到了农司衙门去了。 这事忙完,何家倒是又出了个喜事,刘大山要成亲了。 早年开始,刘大山就一直在何家,陈霜降何金宝也都是没把他当外人,本来想着他年纪也差不多,该是说门亲事,刘大山却是个腼腆的,怎么问都不肯开口,陈霜降也是怕乱点鸳鸯谱,也就没敢乱应承下来。 等着这些事惜忙完,陈霜降想着春红今年也是十七了,虽然舍不得,但是再留怕就是留成老姑娘了,所以也就留想要给着个好人家嫁了。 当时说的时候,春红也只是红着脸害羞地跑开了,谁想到过两天,刘大山就是不自在地搓着大手磕磕巴巴地向着陈霜降求着春红了。 陈霜降颇有些奇怪,上一次她也是跟刘大提过春红,当时他也没答应,怎么突然地就改了主意,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刘大山看陈霜降留春红到现在,怕是特地留给何金宝的,也没敢应,后来看明白了陈霜降也不是那样的人,这才大着胆子来求的。 陈霜降却是笑了,说:“还有—哪个要想着娶亲嫁人的,赶紧说了,也好一并热闹热闹。” 这说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春红早就臊得逃了,刘大山的脸更是红得要烧了起来一般。 春红跟刘大山都是没了爹娘的,这亲事几乎是陈霜降一手操办起来的,叫了附近的佃户来,倒也是凑上了十几桌,办的也是热热闹闹的。 等晚上的时候,就是只有自己这几个人了,因为人少,也不拘着什么规矩,全部人都是团团坐在,狠狠地闹腾了一阵,直灌得刘大小满脸通红,脚步虚浮。 陈霜降特地留了春红下来,包了一些金银首饰给她,又是把那一张卖身契拿了出来,还给了春红。 春红只颤声叫了声太太。 陈霜降却是说:“成亲后就好好地过,总不能生了孩子还去他低人一等的。” 虽是还了春红自由,她却也是没走开,刘大山仍是看家护院,春红也能帮着陈霜降料理些庄子的事务。 年底的时候,陈采春也托了人送来了一些1下的鱼干土产,信是何金元写的,半篇是陈采春的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另半篇却是说何家的事,何夫人也是派了人去收枪起以前的旧产业,重新丈量了田地,硬是把何金宝那一份给刮去了许多。 对这事,何金元也是不好理论,只能是详细地说了,等着何金宝自己去说。 陈霜降倒是知道这地大约是要不回来了,当泥为了她何金宝跟那边决身,虽然是不得已,何金宝却是个孝顺的,心里面怕是愧疚的很,肯定是不会跟何夫人计较这些的。 只不过要是就这么算了,怕以后那边还会更加张狂起来,陈霜降想了想,还不如就此卖了,另外置办上几亩,怎么也是要跟着那边的地分开的。(露oqiu。看书就到,) 因为何金宝不在家,这事光陈霜降~~个也是不好做主,只能是写信给何金元说了一声,让他先帮着留心下,等何金宝准了再着手办起来就好。 说到信的事情,算起来何金宝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来过信了,陈霜降还以为那人粗心忘记了。借着拜年的机会,特地去问了卢素芬,谁想到就连李将军也是没了消息。陈霜降就知道事情不大好了,李将军可是这次西征的主帅,要是连他都没能传来什么消息,那就只能是那边战况严峻,甚至是到达了生死关头。 看陈霜降脸色不大好,卢素芬却是苦笑着说:“总要习惯的。” 再怎么担心也是没有用,陈霜降只能是收敛了心神,尽量不去想,倒是会觉得好受一些。 正月刚过,寻了几个月,人牙子总算是带来了一个女夫子,说是从宫中放出来的,教导过无数的名家闺秀。 看那夫子很有些倨傲样子,陈霜降有几分不喜,本来想着该是方镇嬷最好,只不过方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越发的不好了,陈霜降也不敢再拿这些事去劳烦她。(本章完毕) 第一百一十二章:夫子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而且人牙子也是说,女夫子少,何家门第也是……不大高,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了,只能是先收了,暂时先用着再说。 那夫子姓姚,三十来岁,既然能选入宫,相貌气度也是相当不错,单一件普通的湖蓝裙子,配着一对叮当响的金镯子,就能穿出十足的味道。 头一次见到,何如玉就看得有些呆,悄悄地对着陈霜降说:“嫂嫂也该去做一身这样的裙子。” 那言下之意,就是嫌弃陈霜降穿得不够体面了,气得陈霜降直接就是对着就她脑袋敲了一下,说:“儿不嫌母丑,知道不?” 姚夫子的课程拿来给陈霜降看过,早上七点开始,仪容女红,厨艺管家,琴棋书画,一直到晚饭的时候,中间也只不过休息一个点钟而已。 陈霜降只觉得这排的太满,怕是要把何如玉逼坏,又不是想把何如玉教导成什么才女,陈霜降就把琴棋书画这一项给剔除掉了,说:“也没必要学那么多,挑一样就好,这当是个兴趣就好。”姚夫子定神看了一会,也没多说,只答应了下来。 何如玉倒是蛮喜欢这个新夫子,长得好,穿得好,一举一动又都是特别的讲究,跟旁人都是大大的不同,何如玉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觉得新鲜,一下学就是跑回来,兴奋地跟陈霜降叽叽喳喳地说今天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很高兴的样子。就连何珠听着都是格外的羡慕,直嚷嚷着他也要去,他也要学,被丫鬟们笑话了好久。 只是渐渐的,何如玉似乎也是没了兴趣,说得越耒越是少,几乎是要陈霜降问了她才是偶然说了那么一两声,只说没事。 毕竟是放心不下,陈霜降特地悄悄地去看了几回,只觉得姚夫子严厉的很,拿着一根戒尺,何如玉稍有不对的地方,就是一尺子下去,抽得何如玉直皱眉头。 这夫子未免也是有些太粗暴,陈霜降更是不喜,试着跟姚夫子说了声,姚夫子却是坚持说,宫里面都是这么教导的,陈霜降这么溺爱反而是会害了何如玉。(露oqiu落秋中文。看书就到落秋中文,) 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溺爱的,陈霜降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姚夫子给辞了,不管怎么说,她家养的孩专也不是专门为了给人打骂的。 何如玉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失落,好几天都有些奇怪,终于悄悄地问陈霜降,宫里面的人都是过这么辛苦,要学这么许多东西么? 看何如玉的样子似乎是被夫子骂得有些狠了,总说宫里面如何如何,何如玉也是没见识过多少,每日被姚夫子念叨,何如玉难免生出了几分自卑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 气得陈霜降又是在心里把姚夫子大骂了一顿,哪有有这么教导孩子的,对于何如玉也不多说,只是特地拉她下厨做饭,出院子新花,又是绣了方帕子,打了条络子,纳了双鞋底,然后才跟何如玉说:“本来就是人各有不同,你不懂琴棋书画的,人家也是未必就懂种花栽树的,何必拿了自己不会的跟人家擅的东西去比,就连皇后娘娘都是夸过你能干,所以你还有不知足的。” 总算是把何如玉给劝了回来,这事倒是狠狠地给陈霜降了一个教训,再不敢随便放个什么夫子进来,挑了许久,还是原先的那一位老夫子荐了一个朋友来,姓林学问是顶好的,只不过时运不济,错过了好几次科举,后来也是心淡了,专门以教书为生了,最近刚好是赋闲在家。请了来,看着也是个和善的老人,也无所谓避嫌了,只同以前一样让那两个小的一同上学,丫鬟想听的,做完活自去就行。 这林夫子也是个妙人,也不单是只教学认字,天气好的时候,时掌也会叫上那两个小的去田间散步,看见些什么小花小草,随手就能拈来一个典故,一段故事,讲得生灵活现,络外引人入胜,很是让陈霜降赞叹,只觉得这回是碰上个宝了。 家中一切安好,陈霜降唯一挂心的大概就是何金宝了,算下来都已经是四个月没有任何的消息,就连一直说没事的卢素芬都是有些恹恹的,偶然还能见着眼睛有些微红,想来是暗暗地哭过,陈霜降只觉更是有些忐忑了。 到三月份春暖花开,陈霜降的心惜也是明朗了许多,看着外面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带着全家出去转悠了一圈,放纸鸢,吃野餐,看人插秧,硬是疯玩一天,才是回来。 等家的时候,还没有进院子,刘大山是激动地跑上来,抓住牛笼头,按耐不住欣喜地说:老爷打胜仗了” 陈霜降愣了一愣才明白这是在说何金宝,赶紧进屋,刘大山就送进来了一封信,果然是何金宝的笔迹,一惯的简洁,得胜,不日返家。 濉州离京城远,信使往来不方便,也是没早上多久,不过再过一两日,就听到守下人说进城了。 陈霜降还只不相信,心想这戏文思不都总是唱着得胜之后,班师回朝,衣锦还乡的,无论哪一个都是热热闹闹人尽皆知的,怎么到这里了,这么一大帮将士的,居然都能无声无息地什么消息都没透地进了城门。 不过转念想一想,军营里面那可都是机密事情,若真是随便什么个人都能打听到,那不就反了天去,该生出多少事来,可见那些戏文里唱的大约都是骗人的了。 只想着何金宝进城是要觐见的,那等回来也该是晚上了,陈霜降还是架不住地忙乱起来。 烧汤掸尘,杀鸡宰鸭,直把这一个庄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陈霜降跟何如玉更是亲自动手,整治出了一桌子的好菜,都是何金宝爱吃的。果然等到两三点钟的时候,外面就是一阵的吵闹,听得不停地有人喊着:“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赶紧出了厨房一看,正进了院子,满满的一半全是绫罗绸缎,金石玉器的,该是得来的赏赐,一群太监簇拥着一道圣旨而来,少不得又是三叩九拜的接了旨意。 那些话文绉绉的,听着想口,陈霜降也没听明白,等听到那个传旨太监来说声恭喜的时候,陈霜降才知道,何金宝这是升官了,也不扣道封了个什么将军,而水涨船高的,她也是得了个诰命夫人。 赶紧封了个重重的荷包到那传旨太监手里,其他随行的也是各有赏钱,暂就不提。 忙乱了一阵,总算是把人给送走了,赏赐的东西也是搬进了屋,陈霜降正要跟何金宝说话,却是发现有个很面生的姑娘站在那边,怯生生地往这边望。(露oqiu落秋中文。看书就到落秋中文,) “这位姑娘一一”陈霜降迟疑了一下,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葱绿的折枝洒花裙,淡粉色的牡丹富贵袄,发间一只亮闪闪的含珠吐翠金步摇,若说是那些贵人家姑娘,这气派就有些不够,若说是丫鬟下人的,这打扮又是招摇惹眼了一些,陈霜降看着,不由微微眯起了眼,薄怒地对着何金宝瞪了一眼。 那女子看陈霜降正看她,似呼是有些惶恐,向这边走了几步.刚想说话。 何金宝却是抢先一步把陈霜降拉走了,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陈霜降一甩手就问:“这人是谁,怎么给带回家了?” “是“那个,啊。”何金宝回答得吞吞吐吐的,只是陈霜降哪里会听不出啥意思,立刻就是气得火冒三丈,直接冷了脸,转身想走人,何金宝怎么敢就这么放她走,赶紧拦住了,焦急地说,“你先别恼,听我说” 陈霜降并没有认出来,但何金宝带来的这一个人她也是该是认识的,就是杜桥县翠—见过的那一个秦香兰。 兵薄上一向都是只写名字,没有写男女的,当时还在杜桥县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哪里出了个错,就把秦香兰送了过来,何金宝还以为是郭无嗳故意跟他为难,也是没有去辩驳,只把秦香兰单独安置起来。 等他走的时候,何金宝也只是按着规程交还了兵笫,根本就是忘记了秦香兰的事情,新接管的人又没有仔细看过,秦香兰就这么阴错阳差地一直在了军中。 因为兵力不足,这次西征军是到处拼凑而成的,借兵到采栗郡的时候,郭无嗳也只是大笔一挥,吧这一支新军给派了出去。 秦香兰在军营里面吃过几次亏,后来一直是男装打扮,浑身涂的脏兮兮的,原先的军队又是被拆散了重新编制,一时间居然也是没什么人发现不对。 后来鏖战激烈,西征军失利败退,秦香兰并着一小队士兵被濉州唐军俘虏了去。 这秦香兰也是个有本事的,居然能引了唐掌宁为她神魂颠倒,立志要娶她为妻,这边华堂红烛,宾客盈门,那边秦香兰却是暗暗通知了西征军,悄悄开了城门,大军蜂涌而至,势如破竹。如此秦香兰也算是立了大功,她乔装以女子身入了军营的事大约是能就此抵过。(本章完毕。) 第一百一十三章:求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一十三章:求嫁 第一百一十三章:求嫁 李将军也不是个贪功,把这事原原本本地报了上去,在庆功宴的时候,突然就有人拿这事谈了起来,顿时来了主意,想要见识见识这一个奇女子。 毕竟都是生存死斗里一起爬上来的兄弟,比起平常的君臣,感情自然是深厚一些,私底下,司马子夏也是个平易近人,爱打爱闹的,听着提议,也是兴致勃勃地同意了,秦香兰就这么被叫了上来。 平心而论,无论是司马子夏还是这一群笑闹的将领,虽然没有明说,心里面大约也都是不大瞧得起秦香兰的,毕竟是女囚出生,这次立功又有些以色事人的嫌疑,所以也没多想,就在这庆功宴上,随便地把秦香兰召了上来。 司马子夏兴致好,又是喝得有些高,瞧着秦香兰一时间也想不出赏赐什么好,就对她说:“你随便说说想要什么?” 秦香兰羞怯地低头,半天才是低声说:“民女只求嫁个好人家,过此一生。” 司马子夏点头,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你瞧上了谁,我给你做主就是。” 秦香兰一张嫩脸立刻绯红,不过也是不扭捏,把眼光投向了席间,定定地说:“何将军可是愿意,我愿为奴为婢,只求能留在将军身边。” 何金宝正悠闲地喝着小酒,一时间没注意,被边上人用胳膊肘一撞,又是听到这声音,一口酒含着直接就喷了出来,洒在秦香兰裙边,要不是她闪得快,估计就要喷她满头满脑了。 什么妾侍,奴婢的,先不说之前有王绿珠的事情,何金宝对于这些东西很有了几分抵触,光是现在他跟陈霜降正是好着,临走又是那么交待,何金宝哄她还来不及,怎么又可能故意去惹她。而且这一个秦香兰,何金宝也不过也只是见面认识的程度,哪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赶紧擦了擦嘴,摆手说:“不行,我已经娶亲了,夫人也不准我纳妾……” 司马子夏前话刚说他给秦香兰做主,后脚秦香兰就指了何金宝,虽然觉得这秦香兰很有些不自量,但天子金诺,被何金宝这么急哄哄地拒绝,司马子夏脸色也是有些不大好看。 边上早有人极有眼色地举起了杯子,嘻嘻哈哈地打着混混,把这话转了过去,倒是没有人再提起这事,就连秦香兰,站了一会,也只能是不甘愿地被小太监带了下去。 何金宝本来也不是傻的,那话一说出口,就觉得有几分错,又是被人提点了几句,更是有些恹恹地,也幸亏司马子夏不计较,不然光是凭着他这一句,就能治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好好地居然遇上这种事情,最郁闷的估计就是何金宝了,之后的酒宴也没了兴致,喝得更是郁郁不乐。 好容易等散了席,领了赏出来,何金宝刚一出宫门,就看到秦香兰守在马车边上,传旨太监忍着笑意说:“皇上吩咐了,这人还是请何将军带回去安置,总守着宫门也不好看。” 何金宝没有办法,只能是把秦香兰给带了回来,于是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 听完何金宝的解释,陈霜降还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了一句:“那不是更好,既然连皇帝都给你保媒,你受了就是,那可是个美人,又是巾帼英雄,刚好配你这个将军的。” 何金宝哪里敢应,告饶了半天,焦急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赶紧想个办法推了出去才行。” “既然是皇帝金口玉言的,那我能有什么办法的?”陈霜降也是无奈,摊手说。 要是仔细想一想的话,这事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司马子夏也只是说让何金宝带回去安置,堵着宫门不好看,从来没有说要何金宝怎么样她的,大约也是因为秦香兰刚立过功,不好怎么样她,寒了人心。 只不过既然司马子夏说了那么一句他做主,总不好立马翻脸说不认了,所以这个事情也是不好办,最好是能秦香兰自己撤了前言,再不提其他。 无论怎么合计,日子过得好好的,这突然硬是塞进来一个人,陈霜降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难免带了点出来在面上。 晚饭的时候,被陈霜降安放在客位上的秦香兰又是做出一付贤良淑德的模样,忙着为给饭桌上的人布菜,更是让陈霜降分外的恼怒起来,一顿饭下来也根本就是没吃上几口,就搁下了筷子,冷眼看着。 这一整张桌子估计也就只有何珗年幼不懂事能吃得痛快了,这孩子最是喜欢热闹,又是难得地看到何金宝回来,正高兴着,吃了一会,就扒拉着一双小油手,往何金宝身上爬,一边献宝一般,挟一块羊肉让何金宝吃。 秦香兰却是格外贤惠地说:“羊肉性燥,将军口里长了疮,吃不得。” 这一回,不说是陈霜降,就连何如玉都看不过眼了,扔了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丫头心思细致,对陈霜降又是格外的维护,最是见不得别人对她不好。关于秦香兰,陈霜降只说是暂时客居在家,只不过何如玉毕竟是长了些,秦香兰又是做的那么明显,她自然是赌气上了,看何金宝的眼光都是有些不善。 这回家以来的第一顿饭,让何金宝吃得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才等吃完了,赶紧哄着何珗跟何如玉玩去,他追着陈霜降进了房,完全没有看到秦香兰幽怨的眼神。 陈霜降正在叠着新收进来的衣服,往柜子里收,看何金宝进来,就说:“我让他们烧了热水,这刚吃完饭的,等等再洗澡吧。” “你不生气?”何金宝小心地看了看陈霜降,觉得她脸色还算是平和,这才是开了口问。 “自然是生气,恨不得狠狠捶你一顿,当初为什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人,如今可是要登堂入室了。”把何金宝给吓了一跳,陈霜降又是幽幽地说,“只不过这事也不算全是你的错,就算是打了你骂了你,又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是好好地坐下来商量一下该是怎么办。” 何金宝也是叹气,他跟陈霜降之间也算得上是曲折波澜,好不容易才能渐渐地好了起来,居然又是要折腾出这种事情。何金宝知道陈霜降的性子,有些执拗,有事又爱闷在心里,生怕她这是在是说反话,两人又是就这么生分了,只急得满头大汗,忽然一把拽住了陈霜降的手,正色地说:“你放心,我这辈子定不负你,就只你一个,什么人也不纳!” 这突然这么一说,陈霜降不由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何金宝,觉得他该是认真不是说笑的,陈霜降只觉得这手被他握着热烘烘的,烤得连脸都要烧起来了。 “也不怕害臊的?” 何金宝也没说话,只管呵呵地傻笑了一阵。 这会却是听到门外小桃在那说:“老爷太太热水好了,现在就端过来么?” 陈霜降忙抽出了手,开门硬好。 摆出了浴桶,倒了热水,陈霜降帮着何金宝拿了干净衣服,正想退出去,却是被何金宝拉住了,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只羞得陈霜降连头都抬不起来,两只耳朵是通红通红的,哪里还有力气反对,只看着何金宝关了门,拉她一起往浴桶边上走。 这边俩夫妻小别胜新婚,好地蜜里调油,那边秦香兰却是苦涩地如同吞了整根黄连一般。 这秦香兰也能算是命运坎坷,多逢不幸,她生的好,又是极爱收拾打扮,看着也有十分的俊俏风流,就因为这一份漂亮的相貌被继父看中糟蹋了身子,才愤而杀人。 就算是身陷囹圄,秦香兰的相貌身段也是顶尖的,虽然是因此惹上了不少麻烦,但在心底里,秦香兰也是难免有些自傲。 结果却是碰上了一个何金宝,怜惜着她的遭遇,特别照顾着她,刚在秦香兰觉得他对她该有些不同,何金宝却又是突然地走了人,连句话都没有,不由惹得秦香兰又是恼又是恨,过一阵见着没了希望,不由也是渐渐地死心了。 谁着这时候却又是突然地生了出了这许多的事情,秦香兰随军到了濉州,这才刚远远地见着何金宝一面,就是兵败被俘,偏偏唐常宁却是撞破了她的女儿身,对她一见倾心,就出了这后面那些曲折。 喜欢她的,她不喜欢,她喜欢的,秦香兰想着,既然上天让他们相遇又是重逢,总是有着缘分,所以才有了金殿上的那一番话。 只不过没想到,何金宝却是一口回绝,好不容易得了旨意跟着何金宝回家,他却又是只顾着那一个其貌不扬的陈霜降,根本就没把秦香兰放在眼里,只气得秦香兰差点把一口银牙给咬断。 秦香兰心里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陈霜降可不知道,虽说于西征军来说,秦香兰是立了大功,陈霜降却是始终记得这可是毒杀了全家,甚至连亲生母亲都没放过的人,无论什么原因,总归是太狠毒了一些。。.。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一十四章:微澜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微澜 第一百一十四章:微澜 陈霜降只万分地小心,独门小院,好吃好喝地把秦香兰当正经客人待着,却又是百般防备着,从不让她单独跟何珗或者是何如玉呆着。 秦香兰觉得苦闷,陈霜降更是苦闷,只觉得这一个人放在家里,又是那种一门心思殷勤贤良,想着讨好人的,时常看着她绕在何金宝身边嘘寒问暖的,陈霜降总觉得像是心里面梗了一根刺样,隐隐刺得痛,还有些微微泛着酸。 先不说何金宝瞧着很有些无奈,陈霜降暗暗恼火,仔细算起来,这一家人似乎还真都不怎么喜欢秦香兰。 何如玉自然是不用说,她已经十来岁的年纪了,又是格外懂事的性子,却又是很有些护短,平常就是跟陈霜降最亲,这第一眼看到秦香兰,她就立刻担心地望了望陈霜降,又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何金宝瞧了半天,大约是明白了秦香兰的意图。 后来看着秦香兰果然是住下了,何如玉就坐不住了,特地正儿八经地找了何金宝,说:“哥哥,太爷在世的时候就常说,背惠怒邻,弃信忘义之人最是可耻……我就只认这一个嫂嫂!” 听得何金宝目瞪口呆,事后悄悄地对着陈霜降说:“说那话时候的那样子还真点像太爷,这丫头究竟是像谁的?不过我不记得太爷读过什么书的,那什么什么的话真是太爷说的么,该不会是那丫头自己编造了来骗我的吧?” 要说何如玉是因为要维护陈霜降,只是何珗这小人,长得还没桌子高,陈霜降又是十分小心,不会让人跟他说这些腌臜事情,按理何珗又是最喜欢热闹,见谁都是笑眯眯喜欢去腻歪几句的,本该是喜欢秦香兰这种漂亮又和蔼的人才是。 谁想到,何珗根本就是理会秦香兰,就算是哪次秦香兰特地拿了糖果来讨好,何珗居然也是一本正经地说:“我娘说了,不可以乱吃人家给的东西的。” 这不小心被陈霜降看到了,奇怪了一阵,还觉得有些紧张,心想着何珗这么异样,难道是暗地里被什么人欺负了,赶紧拉了何珗来问。 何珗却是鼓着小嘴回答说:“她找爹说话,爹没理她,就气得拔了番柿叶子,我说她不对,也不理我。娘你不是常说,粮食种的很辛苦,一定不能浪费的么,她一点都不听话,一点都不乖,何珗不要喜欢她。” 这番柿种出来,何珗也是很爱吃,所以今年也不打算种什么西瓜葡萄了,向着陈霜降求了两株回去,正稀罕着,每天搬进来搬出去,照顾地小心翼翼的,谁想到一个没留神,就被秦香兰拔光了叶子,连句抱歉的话都没有,何珗自然是不高兴了。 就连厨房里的那一个烧火丫头也是来找陈霜降抱怨。 春红出嫁之后,不好住在院子里面,陈霜降就把庄子边上的一个小院子拨给了她夫妻用,春红也是每日来帮着陈霜降处理一些杂物。 秦香兰想着讨好何金宝,时常也会想着到厨房做些糕点,炖些汤水,春红却是管着厨房,只恭敬地说,哪里能让客人动手的,从来不肯放秦香兰进去。 只不过晚上的时候后院要落锁,春红总是要在天黑之前出门回家去。 秦香兰看了几天,就明白了,等着春红回去了,才过了来,何家下人少,这时候厨房里也就只有一个烧火丫头,懵懵懂懂的年纪,秦香兰又是端起了姨娘的架势,自然是反对不能。 开始的时候,秦香兰只说让那烧火丫头自管睡去,有她一个就行。 只不过秦香兰当初在家里的时候,大概也是娇生惯养的,就算是偶然自己下厨,那也是有好几个丫鬟婆子一边候着打下手的,入狱之后虽然是吃了不少苦,但是也用不着她做饭,基本没什么下厨的机会。 所以等把烧火丫头赶走睡觉去了,秦香兰自己动手烧火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为难,她不会生火。拿着火石,棉花杆子弄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凑出了火苗来,往灶台里面一扔,跳动了几下,很快就又熄灭了。 这么费劲了半天,秦香兰也是有些恼了,转眼一下,架子上正有一罐猪油,她就挑了一大块砸在棉花杆子上,再打火的,果然是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秦香兰正高兴,谁想到那猪油被火一烤,立刻熔化了开,溅到了地上,一时间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小火苗蹿动。 幸好那烧火丫头听到秦香兰的叫声,探头一看,吓得赶紧冲出去一盆洗脸水倒了下来,那油毕竟是少,总算是被冲散熄了火,没造成什么大动静。 这么一闹,无论秦香兰怎么说,烧火丫头再也不敢出去了,老实地坐着打着瞌睡看着秦香兰忙活来,忙活去。 偶然一次倒是还好,偏偏秦香兰贤惠,时常要过来麻烦一下,烧火丫头本来就是要早起,熬几天就熬不下去了,只能是苦着脸对春红抱怨,春红吓了一大跳,只能是说到陈霜降这里。 陈霜降想着没办法,再这么闹下去的,这日子让不让人过的,只能是找来了秦香兰,也不说别的,只是问她想找什么样的人家,她也好给秦香兰留意的。 秦香兰愣了半天,才说:“我只是仰慕何将军,想留在他身边伺候,为奴为婢都愿意,夫人请不要为难我这一份心意的,不要赶我走。” “既然你这么说了,也是行的,那就把卖身契给签了吧,我们何家的奴婢一向都是买断的。” 听到陈霜降这么说,秦香兰真是傻了,话虽说是愿意为奴为婢,但对于卖身这一个事情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一入奴籍,那可就是贱人贱命,生死全由人了。所以秦香兰怔了怔,只能是讷讷地说:“可是,我是皇帝御赐下来的……” 就算是为奴为婢,那也该是跟平常人很有些不同的。 “皇帝只说让我家老爷安置你而已。”陈霜降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秦香兰的话,很有些冷淡地说,“这路还是要姑娘自个选,愿意嫁人的,我帮你找一户好人家,堂堂正正地嫁过去做当家太太,愿意留在何家的,也行,我还是那一句话,何家只用死契的人,以后就看你造化。” “在姑娘思量的这段时间,就算是我们何家的客人,自然是不会怠慢了你,只不过做客还是请拿出做客的样子,不要让下人难做。” 敲打了一番秦香兰,陈霜降自己也是觉得有些恹恹地提不起精神,这些事情说起来也就是有些仗势欺人,本来就不是陈霜降乐意做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敲打秦香兰多一些,还是折磨自己更多一些。 春红看着倒是很有几分不忍,给陈霜降杯里面续了些热水,劝着说:“嫁出去也好,买进来也好,直接打发掉就好了,何必跟她费那么多的话呢?” “怎么也是功臣,还是皇帝指派过来的,总不好做太过份。”陈霜降拿着手指抚着那雪白光洁的茶杯,一边慢慢地说,只不过还有些原因,她却是没说出口。 那就是何金宝,若是陈霜降对他无意,大约是毫不在意地让何金宝纳了秦香兰,若是何金宝对秦香兰有意,陈霜降该会是自求下堂,因为承不住这样的屈辱。 只不过现在却是感情正好的两夫妻之间,硬是要挤进来一个秦香兰,收吧,陈霜降气不顺,不收吧,又怕没处理好,引起皇帝对何金宝不满,陈霜降只觉得头痛万分。 略是坐了坐,陈霜降倒是想起一个事来,就说:“既然是说了要待她如客,还是得给她拨两个人过去伺候的。” 盘算一下才是知道,何家下人真的少,除开已经嫁出去还了卖身契的春红,那就只剩下秋兰小桃的,还并着几个粗使婆子,粗使丫头,护院也就只有刘大山几个,有时候还会充当长随跑腿出门的。 因为家里人少,又是自己动手惯的,平常也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么仔细想来的话,确实是没什么可用的人了。 而且何如玉也渐渐大了,虽然陈霜降也不想她早嫁,但是陪嫁的人也是不能少的,不然会是被人说成寒酸的,这人也是要早早地预备下来才好,何珗身边也该是放上几个同龄的小厮,也不定他们伺候什么,当个玩伴也是好的。 想了想,陈霜降却是笑着说:“这回该要多卖上几个了。” 去牙行说了一声,没几日就有个牙婆过来了,因为陈霜降要的人多,牙婆还是分了好几次,小厮丫鬟分开地带进来。 因为小子精贵,牙行里面也是不大多,带过来的也都是就参差不齐年纪差得有些大,实在是不好选,陈霜降也只是剔了几个眼光不正,看着不大老实的几个,只觉得眼花的很,只能是叫了何珗自己出来挑。 转悠了一圈,何珗倒是一点都不犹豫,就拉出了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说:“就是他了。” 那小子也不过只有四五岁,比何珗还要小上一年,体格倒是结实,个头又大,居然比何珗还要高了半个头。。.。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一十五章:相马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一十五章:相马 陈霜降还在跟牙婆问话,何珗早就拉了那小子到一边,摸摸胳膊摸摸腿,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讨好地凑过去说:“等以后我去西域的时候,你就给我当保镖好不,我带路,你打坏人!” 这两小子的童言童语,听得众人都是莞尔一笑。 这个小子就被留了下来,听牙婆说,这小子也是从小就被卖到了牙行,因为生的比寻常小孩要大一些,所以也只是大个大个地叫,也没什么正经的名字。 “走,我们找夫子起个气派的名字去。”何珗好动,哪里坐得住,直接拉了大个蹿出了门,这两人也不过见面一刻钟的,居然也就这么要好的样子了。 挑丫鬟的时候,陈霜降也是特地让何如玉自个来挑。 何如玉倒是不慌不忙,一个个地叫上来问,叫什么,哪里人,会做什么,全部都问过了,这才指了几个,看着都是老实的相貌,平和的性子,整齐的打扮,都是会些针线厨艺的。 陈霜降只笑着说:“倒是比我会挑人。” 选好了人,签了契,陈霜降只把人交给了春红带着教些简单的规矩,拨了秋兰带着一个新来的丫鬟,暂时去秦香兰那边伺候着,未必也没有就近看着她不出乱的意思。 等何金宝回来,兴致勃勃地跟着陈霜降说,司马子夏赏赐了一块地下来,给他做将军府。 陈霜降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侯爷府,只觉得之后反正是要还给司马子夏的,而且还只是一块地,又不能立刻住人,别到头来,反而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就有些淡淡的。 等何金宝知道她的想法,立刻就是捶着桌子大笑了一番,看陈霜降都有些恼了,这才跟她说。虽然说是同样的皇帝赏赐下来,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也是有些不同的,官员的府邸大约也是分成好几种。 一种就是陈霜降以前住过的官署,各地都有建,多大的官住多大的房子,朝廷都是有着详细的规定,房子虽然不大,好在是免费提供,不收银钱,再穷也不会有流离失所的官员。那侯爷府也算是高档大气一点的官署而已。 而这次地赏赐下来,说是造将军府,但这地可就是归何金宝所有,就算以后不当将军了,摘了匾额,一家人照样能住。虽然是朝廷给建造的,只不过严格来说,这已经算不是官署,而只是何金宝的私署了。 跟陈霜降解释了半天,总算是说清楚了,看陈霜降嫣然一笑,何金宝却直想着叹气,说:“怎么总感觉,你这女人在巴望着我被贬职一样。” “人有后路,才不会走到绝路。” 陈霜降又是问了一下,想着天上掉下一栋房子,总归是高兴的事情,赶紧又是拿了账本出来,查看账本上还有多少银钱,能置办些什么东西。 正看着,又是想着何金元上次来信说起,乡下的地被何夫人占去了不少,只是一时忘了跟何金宝说而已,赶紧停了笔把这事情跟何金宝说了一遍。 “依我看,那几块地还是卖了的好,另外买上几块,金元他们也没有什么产业,总要给他们留一点的。” 说起来,当初也是因为何金宝说错了话,问都没问,就这么带着何金元出了何家,虽说觉得是为他好,只不过也不知道何金元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什么都没有地跟着何金宝出来了,又是要依附着弟弟生活,想来何金元也是有几分的不甘,只是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金元又是个温和的,不好说什么,所以只能是想着回乡下,不在京城里面过。 何金宝心粗,哪里能想到这么多的门道,总要陈霜降说了才能明白,这心里面也有些愧疚,就说:“要不,咱把这些地都给金元吧,我们现在也不差那么一点了。” 陈霜降却是横了他一眼,说:“金元又不是养不了自己的人,他心又高,本来就是不想靠着你过活,你就这么白送地给他,才是对他的蔑污,让他怎么想,再怎么说你们总是兄弟,有你一口难道还没他一口,真要用钱,你还不会帮么。” 想着陈霜降也是说得有理,而且何金元就在乡下,真要把地送给他了,倒是纠缠起来还更是麻烦一些,倒不如重新买了跟那边断了关系,让何金元自在些生活的。 这事定下来,何金宝哼哼呲呲地抓着笔杆子写信去了。 将军府总要年底才能造好的,何金宝觉得得意,也是喜滋滋地带着全家特地去看过。 那地在城东,地方挺大,位置也不错,可惜来的不是时候,这里正是大兴土木,尘土弥天,一张嘴就是满口的沙尘,格拉格拉地响,难受极了,只能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就匆匆地又调转了车头,什么也没看清楚反而是弄得灰头土脸的。 偏偏这天还打算去集市的,真是有些狼狈不堪。 何金宝封了将军,陈霜降也是水涨船高地得了个诰命,按着她现在的品阶,又要开始每月去宫里面觐见佟皇后,庄子离城远,离驿站也远,再这么租马就是不大划算了,所以今日也是特地出来买马买车的。 整理了半天,拍干净尘土,勉强弄整齐了,这才戴上帷帽,带了何如玉出来,何珗老早就等不耐烦,抓着何金宝的手,老生老气地摇头说:“女人啊,真是麻烦。” 马是精贵东西,自然是不能大街上随便就能买到的,何金宝带着一家人到了市集里面的一个建造气派的马行。 这边才刚进门,立刻就有两个小伙计迎了上来,恭敬地向着何金宝询问,等看过何金宝的文书,这才是笑呵呵地招呼:“何将军,按着例,您最多可以买五匹马,您今天这是想要几匹?” 听完这个话,陈霜降才是惊叹,平常看多了驿站货行的,到处都是良马一匹一匹的,还没觉得,等看了这里才是知道这马果然不好买,光是进门就是要文书的,只不过陈霜降在大街上看到的马挺多,也不尽是官宦人家。 知道了陈霜降的疑问,那一个小伙计也是口齿伶俐地告诉她,普通百姓家想要买马也是可以的,不过要上衙门报备,还要交上不菲的置马费用,这才是能拿了买马准许,而且自家马匹要是有生产的话,那又是要重新报备的,手续还是异常复杂繁琐的。 话说着,已经是被引到了后面,顿时就是一股子的强烈气味冲了过来。 陈霜降跟何如玉立刻就是皱着眉头,捂起了鼻子,探头看了看,这两边的马厩搭得整整齐齐,收拾得也干净,但是那味道实在是难闻,那些马高头大马的,也是有几分胆怯,于是只停了脚步,不肯再往前了。 那一个带路的小伙计倒是机灵,立刻就说:“夫人姑娘先去外面等一会,喝口茶歇会的?” 这些马什么的,陈霜降又是不懂,去了也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觉得味道又是难闻,就点了点头,跟着何金宝说了一声,就跟何如玉一起出了去。 何珗倒是高兴,欢欢喜喜地跟着何金宝一起进去挑,不时还大着胆子摸摸这匹的腿,摸摸那匹的脑袋,忙的不亦乐乎。 把陈霜降跟何如玉引到大堂,上了茶水之后,那一个小伙计才退了下去。 “这马真的要养在家里了?”何如玉喝了一大口茶才觉得压下了那一股子味道,颇有些愁闷的说。 “养在后院子,离得远,风都刮不到,不会有那个味道。”陈霜降自然是知道何如玉在担心什么,笑了笑说,“你哥哥说骑马可是有趣了,闲的时候你也学学,就当是强身健体好了。” “那马该不会咬人吧?无错不少字” 陈霜降也是有些不迟疑,不甚确定地说:“该不会吧……” 正聊着天,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的吵闹声,本来不想理会的,但是这吵闹声却是越来越是大,几乎要听不清楚自个的说话声,两个人都是皱了眉头。 叫来了马行的小伙计问了问,才知道有个小媳妇来市集买菜,因为生得好,穿得又是体面,就被泼皮无赖给纠缠上了,闹腾的厉害。 陈霜降正想叫人去看看,能帮的话就帮一把手,却是忽然听到何家什么什么的,顿时又迟疑了,心想京城那么大,该不会是那么巧,就是她想得的那个何家吧,为着小心,就让小桃去叫了两个人才过去看。 没多久,那些吵闹声就渐渐地淡了,围观的人也是慢慢散去了,不一会小桃就带着人回来了。 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巧合了,这一个跟着小桃进来的人,居然就是何金贵的媳妇钱芬芳。 感激着陈霜降伸援手救她困境,钱芬芳本来是特地来表达谢意的,这才刚要行礼,却是认出了陈霜降,顿时这两人都有几分尴尬。 虽说是两妯娌,因为陈霜降跟何夫人闹翻,基本也是没见过什么面,平常何夫人又是在钱芬芳面前说了陈霜降许多的坏话。 ... 第一百一十六章:谢恩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一十六章:谢恩 本来还以为这是个难缠的人,却是没想到今天反而是被陈霜降救了一回,钱芬芳就有些悻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霜降也是有些吃惊,不过这几年她经的事多,倒是颇有些从容起来,也只是愣了下,就是没事人一样跟着钱芬芳招呼说:“二嫂子好兴致,专门出来买菜?” 经陈霜降这么一说,钱芬芳才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菜买的多,她又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出来的,根本拎不动,所以自己也是拎着了一把小菜几根大葱,又是被无赖纠缠过,颇有几分狼狈。 这两人也是实在没什么话说,只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了一会,看着外面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干净了,钱芬芳就起身告辞走了。 陈霜降停了一下,只觉得这才没几年的功夫,这钱芬芳苍老的厉害,早就没有了当初成亲时候看到的那种容光,也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耐不住好奇,还是着人去打听了一番。 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何金宝俩父子就已经挑好马出来了,何珗的小嘴就没停过,一直在说,长得怎么样,叫起来怎么样,听人说话的时候那大眼睛还是湿漉漉的……满口吐出来的都是关于马的话题,看来是真心喜欢的。 虽然是买了马,还是有些手续要办,不能立刻带走的,而且何家订的马车也是没做好,现在还是用不了,这一家人仍是坐了驿站的车,晃悠悠地在城里面转了半圈,还在茶楼吃了晚饭,这才慢慢地往家里赶。 很快地去那边何家打探消息的人也回了来,那家人不知道掩藏,何夫人又是那样一个性子,这些事情,并不难打听。 这些年来,何夫人的性子越发的乖戾,对于剩在身边的那两个媳妇更是左挑鼻子右挑眼,怎么都不顺心。 大媳妇朱灵倒还好一些,家产丰厚,性子又是硬,逼急了只说要跟何金富合离,那何家也不用住这大宅子了,何夫人吃亏了几次,倒是生出一些畏惧来,不大轻易地惹她了。 而二媳妇钱芬芳,娶进来的时候就是不大合何夫人的心意,这些年来又是没有生养,何夫人整日闲着无事,自然是对着钱芬芳挑刺,还做主给何金贵纳了一房小妾。 那新纳的小妾最是温柔会哄人,只深得了何夫人的心,越发地不喜欢起钱芬芳来,百般刁难,甚至有时候故意让钱芬芳做些下人的事情,以此为乐。 钱芬芳是个孤女,没有娘家给她撑腰,何金贵又最是孝顺,一门心思地读书,备考,钱芬芳再多的苦也只是往肚里面咽,反而是把自己逼迫到了这般地步。 知道了这些事,陈霜降也只是叹气,对于钱芬芳虽说是同情,但对于何夫人她也是觉得有几分杵,好不容易才是分家了断了往来,自然是不想再合回来,而且按着身份来说,她也是个晚辈,怎么都是管不到那边。 等跟何金宝说起这事的时候,何金宝也是无奈,说:“那媳妇是他自己央着求着娶回来的,怎么二哥他也不知道疼人的?” 陈霜降的想法却是老早就跳到何如玉身上去了,说:“等给如玉说亲的时候,也要多留心公婆的品性,要是能自己当家做主的,那自然是最好了。” 这事也就只能是感概过就放下了,没几天,陈霜降的诰命朝服就做下来了,就要入宫去谢恩,幸好订下的马车也是及时地送来了,倒是还方便。 这后半夜都还没有到,陈霜降就是被叫了起来,许久没起这么早,还有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只能任由人折腾。 入宫可是大事情的,春红不方便,还特地留在这边没回家,帮着陈霜降收拾,早些年她跟着方嬷嬷看过好几次,倒也是麻利。 因为陈霜降不喜欢用头油,春红只是拿梳子蘸了点水,分两股头发梳顺了,拧紧了收个环,又是分出另外两股同样也是合着拧在一起,剩下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编了收到中央,结成髻,把发尾用扁方压进髻下,抿着紧了紧,这才固定住。 拿了铜镜给陈霜降看,春红一边去挑首饰,一边有些小抱怨地说:“这个发式虽然好,总是平常了一些,我刚学了那九鬟髻的,肯定能打扮地跟天仙一样,太太怎么也就不给我机会表现下手艺的?” “宫里面最不少的就是天仙,我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的。”陈霜降看着春红一样一样地拿着簪子在她头上比划,点点头,说,“就这一个宝石簪吧,旁的也不用了,这头一次觐见的,要带那一支凤头钗,已经够是体面,太多反而是繁琐了。” 四品诰命,带的是三支凤头的金钗,朝英红宝石做的眼,合浦白珍珠串的珠,不仅是富丽堂皇,更是绚烂夺目,戴在头上沉甸甸的,陈霜降总是生怕要掉下来一般。 上一次被封为郡夫人的时候,陈霜降刚好是怀着何珗,又是赶上朝堂新立,正混乱的时候,所以也就少了谢恩这一道,陈霜降又是嫌着那凤钗沉重,一次都没戴过,就被掳了诰命,原样交了回去。 只没想到,这一回反而是重新又戴了,看着自己在镜中的面庞,只觉得凤钗太闪亮,反而是模糊了五官,不由很有些感叹。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何金宝也是睡不安稳,起得要比平常早,打着哈欠说:“早知道也不住这么远的地方了,你也能多睡一会的。” “哪里有那么多早知道的。”陈霜降笑了笑,看看觉得都已经穿妥当了,这才点了点头,怕弄乱了衣服也不敢乱动,只能是端正着坐着,叫了一声小桃,让她帮着何金宝整理。 幸好这入宫的事情以前也是做过的,也没觉得有多大的忙乱,用了些干饭,小菜,又是用荷包装了几块点心,备在身边。 这才是出了门。 这天刚好是初一,本来就是各命妇进宫的日子,陈霜降这算是谢恩,这次不能是跟平常的贵妇一道,要等了她们完了,才轮到她的。 先有各宫娘娘,然后是朝廷命妇,陈霜降还以为到她总是迟了,要等上大半天的,谁想到不到九点钟的时候,就有太监过来带她过去。 也不敢耽搁,赶紧跟着进了中宫。 佟皇后正在花厅,似乎是有些累了,正歪着让人捏着肩,人是越发地瘦了,弱不胜衣一般,但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反而是微微地带着红,仿佛一朵怒开的牡丹,繁华锦绣。只不过陈霜降看着却是生出了无限的伤感,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佟皇后这样反而是有些像宁良说的那些个什么回光返照的,总觉得有种好景不长的念头。 这么一想,难免呆了一呆,被那一个带路的太监拉了拉衣角,这才反应过来,刚好佟皇后转过了眼,陈霜降赶紧跪下去磕头谢恩。 “这么盛装一打扮,倒是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佟皇后喃喃地念了一句,又说了些场面上的话,这才让陈霜降起来,伺候着的人很有眼色,上了茶水,搬了个杌子就退了下去,把花厅留了出来。 谢过恩,小心地挨了半个身子,陈霜降只管低眉顺眼地端坐着,好半天,佟皇后才是说:“中午就留着,宫里面吃得油腻,倒还不如你做的顺口。” 这是想要陈霜降做饭了,陈霜降自然是不敢推辞,赶紧恭声应了。 看佟皇后也是没什么精神只是摆了摆手,陈霜降就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佟皇后事先吩咐过的,还是中宫的宫女机敏,陈霜降这才刚到门口,就有个翠色衣服的宫女上来,对着陈霜降说:“何夫人这可是要去厨房,时候怕是不早了。” 这会怕是十点多钟了,陈霜降只说了声好,拿了个银馃子塞给那宫女,说:“麻烦姑娘带路了。” 那宫女推辞了一番,这才是收了钱,一面带路,一面跟陈霜降说些禁忌事情。 中宫也是有小厨房的,虽然那一个翠衣宫女说,这里已经是很小很局促了,但是在陈霜降看来可是已经十分宽敞了,足足比庄子的那个厨房大了三倍,往来忙碌的人粗点下来也有十来个,一看陈霜降进来,立刻都是停了手,定定地望着。 等那宫女把佟皇后的话传到,那些人估计是觉得陈霜降抢了他们的事情,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有两个胆子大一些,资历老一点,更是低声嘀咕着:“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份量,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么?” 这话陈霜降自然是听到了,不过她也是难得进宫一趟,更是难得才进这里一次,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笑眯眯地说:“今天是娘娘给我这个面子,不嫌我手艺粗糙想要尝个新鲜的,只不过娘娘金贵之躯,总不能真拿了那些不堪入口的粗食糊弄,所以还是得请各位帮忙搭个手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发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发威 第一百一十七章:发威 说完又是抓了一大把银馃子出来,给了那一个绿衣宫女,说:“我也不认识人,姑娘好心帮忙分一下,请大家多辛苦几分了。” 哪里都不缺捧高踩低贪财爱色的人,拿了陈霜降的赏钱,这些人脸上倒是有了些笑模样,陈霜降叫做什么,也是能叫得动人了。 其中一个赏钱拿得最多的老宫女凑了上来,大约是这厨房管事的,涎着笑脸说:“这位夫人,宫里面吃饭可都是有定数的,不能随便做的。” 陈霜降又是另外塞了两个银馃子过躯,那老宫女才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按着皇后的份例,这正午的一餐该汤水两品,冷盘四品,热盘八品,点心四品,因为佟皇后节俭,时常都有缩减,倒也是不用做全,那老宫女又是指点了一些荤素搭配,用菜禁忌之类的。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来得及做这么多?”陈霜降连连苦笑,这会都是十点钟多了,哪一样菜式不是费功夫的。 不过这事陈霜降知道,佟皇后大约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也未必是真心想吃陈霜降,怕只是个由头而已。 这么想一下,陈霜降就觉得好过了一些,也还是不敢怠慢,找老宫女问了下,厨房平常也都是有汤水炖着,菜式备着,陈霜降再看着食材,挑着不费时的做了一些。 等到外面传膳的时候,居然也是给她整出了一桌,装在干净的定州雪花窑碗里面,也是缤纷好看,至少这卖相是能过得去了。 那绿衣宫女又是带着陈霜降下去略略地洗漱了一下,重新装扮好,这才回到中宫伺候。 还没走到,陈霜降就觉得有些不对,这里多了许多面生的太监宫女,还想着是不是司马沂过来了,等被人叫了进去,却是看到一个着九龙黑袍的人正坐在上座,嘉宁帝司马子夏。 陈霜降哪里还敢想什么赶紧跪了下去叩首。 “起来吧。”司马子夏的声音听着有些清冷,却似乎也没什么恶意。 佟皇后倒是笑说:“今天这一桌子菜可都是她整得,皇帝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把人家吓得浑身发抖,这么来,我以后怎么还敢叫她下厨呢?” “她哪有那么胆小。”司马子夏随口接了一句,看佟皇后似乎是停了停,随即又是转过眼,看了一眼,就有太监机灵地为他布了一筷子菜,吃了一口说,“这黄鳝炒得正是火候,皇后也尝尝。” 佟皇后只笑,说:“那口味重,我倒是觉得这茯芩包子味更好一些。” 帝后闲聊,哪里能有陈霜降什么事,只是没有得话,陈霜降又不敢出去,只能是战战兢兢地占在一边候着。 倒是司马子夏看到了,随口说了一句,就有宫女搬了个小桌来,在角落给陈霜降另搭了一桌,放了几个菜,陈霜降辞不了,只得是心不在焉地吃了一点,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司马子夏事情忙,用过饭之后也只是稍坐了一下,就要回去处理政事,临走前倒是对着佟皇后微微颔首说:“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佟皇后似乎也觉得有几分兴致阑珊,只留陈霜降再坐了一会,就放了赏,让她跪安了。 陈霜降小心地退到门口,佟皇后却是忽然又说了一句:“下次来,把你家那两个小的也带过来,我瞅着欢喜。” 陈霜降应了,又等了一下,看佟皇后没有旁了吩咐了,这才是出了去。 这么一折腾,等到陈霜降出宫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到宫门口的时候,却是看到何金宝正等着。 一看到陈霜降出来,何金宝就咧嘴笑了,也不骑马,跟着陈霜降一起挤上了车。 “我那边都已经下工了,你怎么才出来的?” “皇后想吃家常菜就留我伺候了一会。” “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过来看一下,才知道你呆了这么久,吃过东西没?” “吃过了,还是皇帝赐的饭,不觉得饿。” 陈霜降一边说着,一边不由扯着衣角,这朝服看着华贵,却是又重又沉,穿起来很有些受罪,她又是穿着下了厨,刚才还没觉得,这么一放松,反而是累了。 “反正也没人看见,还穿这些累赘做什么,不如脱了也好轻松一些,等下车的时候,用斗篷包了,也是看不出来。”何金宝说着伸手拔了陈霜降头上的金钗,放手心里掂了掂,很是有些份量。 “别闹,让人看见笑话的。” 陈霜降理了理头发,回头对着何金宝白了一眼,何金宝却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我不闹,你靠着眯会眼,这路还长着呢。” “嗯。” 陈霜降顺从地闭了眼睛,才一会突然又是睁开了,对着何金宝说:“其实也没什么事,皇后为什么要留我这一回,总觉得她是特地让皇帝见到我似的?” “你跟皇帝又不是没见过,这有什么好筹划的,大约只是巧合吧。”何金宝有些不以为意,陈霜降又是离得近,只觉得有股好闻的味道,很让人安心,也是觉得轻松,哪里还能想到这么许多事情。 那事,因为关系重大,陈霜降也不敢说,所以何金宝大概是不知道的,佟皇后活不了太长的时间,她是在努力地为她的儿子铺路,时间并不太多,该是不会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 “皇后还说下次让我把家里两个小的也带进宫去。” 听陈霜降反复的说,何金宝也是来了兴致,让陈霜降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次,推敲来推敲去,也猜不透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只能是暂时放开了,何金宝却是感叹:“要不我去找个幕僚来参谋参谋的,我总共也没读几天书,斗起这些阴的来,实在是头痛。” 这幕僚可不是随便说找就能找的,也只是是慢慢地留心着。 承诺给秦香兰找个夫家,陈霜降还真是留心上了,叫了牙婆来,让她们留心着附近有那些般配的人家。 陈霜降看着倒是有两家不错,一家是农户,那小子老实肯干,种田打柴都是一等好手,另一户是个富商,家境殷实,良田无数,只不过是要娶个填房。 让人拿了这两家的帖子给秦香兰,谁想到秦香兰却是哭哭啼啼地冲了出来,一下跪在何金宝面前,直嚷着将军做主,将军给她做主。 一家人正好好地吃饭,这突然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像是什么话,何金宝吓了一跳,看秦香兰哭着哭着就想往他大腿上抱,唬得连饭碗都忘了放下,立马往边上一跳,瞪大着眼睛说:“干什么!” “将军就念在我好歹跟了你一场的份上,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夫人这是要逼死我啊!” 慌得何金宝赶紧摆手,回头对着陈霜降很有些委屈地喊:“我没有啊,你别信她!” 陈霜降也是不慌不忙地吃过饭,想了想,让人把何珗带下去睡了,却是把何如玉给留下了,说:“你也大了,有些事总是要看看的。” 这边都是安顿好了,陈霜降才回头看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秦香兰,问:“我那天说的话,你可还记得,选好没?” 看何金宝一直避着自己,秦香兰也是有几分恼怒,恨恨地对着陈霜降啐了一口牙,说:“你分明是在作贱我,看看这都是给我找的什么夫家!” “怎么个不行了?” “我怎么也是良家出生,家中也是富贵,要不是经历这么些事情……而且我也是立过大功,连皇帝都嘉奖过。” “你也下过囚,判过罪,还在濉州嫁过人。”看着秦香兰的脸色越来越白,陈霜降却是一点都不放松,只盯着她眼睛看,冷冷地说,“这人已经给你找到,嫁不嫁就随你自己,非亲非故的,我们也不好出面给你料理。” “我有功,我是皇帝御赐下来的!”秦香兰还有些不甘地喊。 陈霜降却是冷眼瞅了瞅,对着一直忐忑跟在后面的秋兰说:“带秦姑娘回去,好好照顾着,要是照顾不住,去向大山讨个护院,总没有让客人这么委屈的样子,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怠慢了。” 这是就是要变相地将秦香兰监禁起来了,秋兰不禁有几分惶恐,悄悄抬头望望何金宝,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合着另一个丫鬟连拖带拉地把秦香兰送了下去。 何金宝看了一会,他对秦香兰也确实没什么绮念,只觉得庆幸,关了也好,不然时常地冒出一个人对着自己抛眉弄眼,嗲声嗲气的,光是看着也是有些寒。只不过,何金宝还是有几分疑问,就说:“怎么突然强硬起来,之前看你还是软声软气,说不要得罪人,忍耐的很。” “只是突然就想明白了。”陈霜降理了下头发,看着何金宝跟何如玉都是疑惑不解的样子,就说,“方嬷嬷就常说,佟皇后是在向世人表示恩宠,这就够了,以前我还不明白,慢慢地才想清楚,有时候有个态度就可以了。”。.。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一十八章:愁喜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愁喜 第一百一十八章:愁喜 “秦香兰立了大功不假,但她错就在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死囚入军,又是……那样一个方式,怎么说都是有些不大光彩。若是她只向皇帝求一个夫婿,皇帝大量,要嘉奖有功之臣自然是会好好地帮她找户殷实人家,御赐良缘,谁敢不敬她,该是美满幸福的。” “只是秦香兰的心未免有些大,她向着皇帝求了金宝,这就是错。” “先不说有那私相授受的名声难听。光从这边来说,我们家老爷本来只是个员外郎,西征的事情却是皇帝钦点的,无论什么原因,这就说明皇帝对老爷正是看重着,而且金宝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军功,皇帝自然是不会光为了一个秦香兰来哽了功臣的喉。” “秦香兰私下求的话,或许还有几分希望,这么大庭广众地把这事情挑明了,反而是自己把自己的前路给堵死了,不可能进何家门了。” “把她放到何家来,这也是无奈,我想着大约是想着先安抚了秦香兰,等这事情冷下去了,到时候再处理起来,就没人关心,也不会说皇帝不仁,恶待功臣了。” 何如玉听得一知半解,只说:“难怪嫂嫂上次给秦香兰一两个月考虑了。” “当时也是没想到这么多,后来才是慢慢想到的。”陈霜降笑了下,看何金宝似乎是有话要说一般,跟何如玉说了几句,让她下去睡了。 何金宝有些不解,问:“怎么就想着教如玉这些东西的,她才多点大,学这些做什么?” “以前是想着给她找户平常人家,待她好就行,只是你现在又升了官,也不知道以后究竟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总是觉得有些心慌。” 看看陈霜降担心的样子,何金宝摇头晃脑老气横秋的说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 “像个老头一样!”就算是陈霜降也是被何金宝这一个怪模怪样的表情给逗笑了,看他一张黑脸凑了上来,赶紧捶了下,说,“别闹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也是说很正经的,我们再生个小子吧,想着如玉都大了要出嫁,总觉得家里更是冷清了。”何金宝边说着,边就毛手毛脚起来。 这一番揉捏下来,弄得陈霜降也是面红耳赤,气喘不匀,哪里还能想到究竟要说些什么的。 也不知道是陈霜降的话伤的秦香兰有些狠,还是何金宝的无意刺痛了她的心,据说是回去哭了一夜,之后居然真的安分起来,老老实实地也不再有什么异样举动,每天只在房间里面呆坐着。 再问起亲事的时候,秦香兰也是失了魂魄一般指了那一个富商,陈霜降倒是觉得农户更好些,人老实年纪也是相当一些,只不过她说什么,秦香兰也都是没神在听一般,反复只说:“要我嫁,我就嫁了,你还待怎么样?” 这么一来,陈霜降反而是觉得秦香兰有些可怜了,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只是去打了些首饰,给秦香兰添了些嫁妆,算是尽了点心意。 因为秦香兰不是何家人,陈霜降也不打算借何家给她待嫁,只在客栈租了院子,成亲前一天,让秦香兰住过去,花轿也是从那边抬出去。 临走之前,秦香兰还特地让人请了陈霜降过去,悄声地对着陈霜降说了句:“风水轮流转,总能让我等到你落难的时候!” 陈霜降愣了下,再看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出哪种恶毒的表情,秦香兰姣好的脸庞上挂着甜腻的笑容,陈霜降也是笑了一下,温雅地说:“放心,我时运时常不济,习惯了。” 不过心里面还是暗暗地留意了,只觉得这秦香兰果然是个狠毒的角色。 秋兰跟着秦香兰这一两个月,大约是处出了些感情,悄悄地抹泪说:“秦姑娘也真是可怜,那富商都已经四十好几了,她还花一样的年龄……” 陈霜降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只想着这秋兰是留不得了。 到十一月的时候,陈霜降上交棉种的那事总算是出了结果,朝廷开始大批量发放棉种,还专门设了收购棉花的衙门。 因为有着各种的减免税收的措施,第一年的棉种又是免费发放的,种的又是盐碱废地,而且还有专门的种植书册出售,不怕种不活,一时间大周倒是掀起了一股子的棉花热,到处都种上了这些西域的棉花。 有人欢喜,自然也是有人忧愁,在这棉种发放之前,整个大周就只有江南那边才产棉布,卖的也是不便宜,朝廷这么一来,受损最严重的,当然就是江南棉商了。江南富庶,一时间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甚至都是整出了万民请愿。 谁想到司马子夏却是坚持不让,只下诏说棉花利国,不可废,暗地里也不知道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手段,居然很快地把轰动给压制了下去,江南的棉布渐渐地就转向了外域,倒是很少能在大周看到了。 这些事情的时候,何金宝还特地去买了一本棉花书册,翻开来对着陈霜降说:“夫人这一回可是大出名了。” 陈霜降看了一眼,这本里面居然还注了一个何陈氏的名,虽然只是最后一个,不过也是很够惹眼。 赶紧翻了翻,陈霜降还真是叹气了,这书册里面大约有一半的内容就是她随棉种送上去时写的,这书册上面注她的名字还真是不冤枉,只是这未免也是太招摇,也不知道要被人说成什么样了。 叹了口气,说:“这可是要怎么办才好?” “怕什么,又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又没有真写名字,你不愿意就不承认好了,谁也不能逼你。”安慰了一阵,看陈霜降还是有些恹恹,何金宝就说,“今天我休沐无事,不如带你去城里面转转,添点东西的。” “也该给何如玉买些新首饰了,上次进宫的时候,那些贵妇只往着她头上转。”陈霜降想了想就点头,起身的时候,似乎是站得有些猛,觉得有几分头晕,不由又坐了一会,这才是觉得好了一些。 何金宝正吩咐小桃去叫何如玉何珗换衣服,出门逛街的,回头一看,陈霜降却是脸色难看,冷汗珠子乱迸,立刻就急了,赶紧上前,陈霜降只说无事,起的有些猛了,何金宝哪里肯信,连身叫着大夫,快请大夫的。 等半天终于找了个大夫来,搭了脉,问了诊,这才只说到:“夫人这是喜脉,刚一个多月,有些体虚,这才是会晕。” 何金宝愣了半天,又是呵呵傻笑着摸着脑袋说:“原来念一念就会有,早知道我就多念几声了,也好早点有的。” 这人是乐得有些傻了,幸好还有个春红在一边悄悄地提醒:“老爷,大夫……” 何金宝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大夫一行礼,真诚地说:“多谢大夫了!” 那大夫也是乐,摸着那一缕山羊胡子,调侃说:“不该谢我,该谢老爷你自己。” 看着何金宝只傻笑,陈霜降也是有些莞尔,又是无奈,只能是自己吩咐春红包了诊金送大夫出去,又是分了赏钱下去。 大夫在的时候何珗还能勉强记着要有礼貌不能胡乱,一等大夫走了,他几乎是立刻地扑到床边,两眼亮晶晶地望着陈霜降说:“娘,娘,能生个给我么?” 何金宝也是凑了上来说:“为什么单要丫头,小子不是更好,还可以跟你一起玩?” 何珗也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坚持说:“小子我有阿酉了,等我以后长大去西域做生意,还可以给妹妹攒嫁妆,弟弟跟着去的花话,会吃苦。” 阿酉就是上一次何珗自己挑的小厮,因为还没有起名,又是酉年酉时生的,林夫子就给他起了个名叫黍成,小名阿酉,跟着何珗姓何。 这阿酉憨厚老实,何珗活泼好动,也不知道怎么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两个小子却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何珗整天阿酉阿酉的,完全是把他当成了弟弟护着,阿酉这一个木头一样沉闷的人,也只有对着何珗的时候才会有些笑模样,多说上几句话。 听得何珗要给妹妹攒嫁妆,何金宝也有很有几分感动,一时间也是犹豫不决,想了半天,壮士断腕一样,悲壮地说:“也是,那就生两个,一个丫头,一个小子吧!” 惹得一屋子人都是笑个不停,连陈霜降都不得不骂了一句:“你也好意思跟着你儿子一起疯。” 陈霜降有孕算是喜事,但是这一胎怀得却是有些凶险。 一开始陈霜降只觉得人有些懒懒的,孕吐得厉害,整天都是没什么精神。 何金宝觉得心疼就不要她管事,把自己的应酬一概全推了,特特地抽出空来在家陪着,也把家里的事情都接手管了起来。只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心粗,又是从来没有经过这些事情,哪里能管得来,整天忙得团团乱转的,家里却又是一团糟,上饭迟了,热水少了,院子没人扫了。。.。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一十九章:渐败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零零总总的都不是大事,却也是让何金宝头痛不已,直呼这比行军打仗都要难许多。 等陈霜降精神稍微好一些,只说这些又小又细,你也理不顺,不如还是交了如玉管,正好给她练练手。” “我都管不好,那小丫头能行么?”何金宝还真有些不信。 “的事本来就是跟你们男人的不同,你管不好这个家,我们也打不了仗,有好不服气的。”陈霜降笑了笑,这些天折磨下来,她越发地瘦了,脸色也是带了一种病态的苍白,神色却是慢慢地柔和起来,时常是噙着一丝微微的笑,看着别有一番的风情。 何金宝却是很有几分惶恐,只觉得陈霜降仿佛渐行渐远,慢慢地有种越来越是抓不住的渺茫感觉,不由就把陈霜降的手牢牢抓住,感觉有些微微地暖意,这才是稍微安心一点。 “如玉本来就是聪明,跟着我看了这么久,春红也是个稳妥的,有她在一边帮衬着,我们家又是简单,没那么花哨事情,想来是能上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了?” 陈霜降正说着,忽然看到何金宝坐到床边抓住了她的手,缓缓地举起来贴着他的脸,慢慢地说这么冰的,我给你拿个暖炉?” “都穿这么厚的棉袄了,要暖炉,陪我坐会吧。” 何金宝也就没动,只抓着陈霜降的手不肯放,一边说还记得我们头次见面的时候么?你这小丫头就是端着饭菜撞了我一头,还弄脏我唯一那件丝绸衣服,那天我可是要去见夫子的,衣冠不整的,还被夫子骂了一顿,可惨了。当时我可是真是恨啊,想着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又黑又丑,讨厌死了!” “明明是你跑出来撞我的,害我被周嫂子罚了没饭吃,那可是我头一次出院子办事的。”陈霜降回了一声,想想也是有些不乐意,说,“那时候我整天跟着我爹出去晒盐摸鱼的,自然是有些晒了,哪里有丑的,而且你才比我黑许多!” “是是是,你长得最好,你长得最漂亮。”何金宝敷衍了几句,这些年养下来,陈霜降本来生得就白,足可以论得上是冰肌玉肤,只不过他却是分外怀念当年的那一个晒得微微黑的小丫头,虽没有现在好看,但也有着现在没有的勃勃生机,掩不住的灵动眼神。 “再也没你表妹长得好看。” “都那么久了,你还提这些干嘛?”何金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本想动一下,看陈霜降靠在他身上,怕摔了她,只能是忍着不动,慢慢地说,“当时我不是还小不懂事么,姨太太,就是表妹她娘,又老是跟我说,把表妹给你当可好,所以也就挂念上。后来……这突然地就娶了你,自然就是有些心里不舒服的,表妹又是赶着走,总觉得像是我逼走一样,内疚着呢。” “那也不能冲着我发脾气的,又不是我逼你的,你还偷拿了我的钱给你表妹买玉镯的。” “那事不是跟你赔过不是了么,老是拿出来说?” “我心眼小,爱记仇,你做不对的事,我可是要拿出来念叨很久的。” 何金宝忍不住屈着手指在陈霜降脑门上弹了一下,听着她轻轻呼了一声痛,反而是嘿嘿地笑,扶她躺下,盖好被子,说睡会吧,我陪着你。” 陈霜降点点头,闭起了眼,许久,忽然又是开口说我也有对不住你的事,当年我娘为了给阿楠读书,卖了采女卖了采春,我害怕的很。明明你是喜欢你表妹的,还是点头答应嫁到你家冲喜,那时候我还是有几分欢喜,心想着总比不被卖到地方好。” “的就不要提了,以后我只管对你一个好。”何金宝愣了愣,伸手替陈霜降理了下刘海,轻声说了一句,陈霜降微微动了动,翻身朝着墙,也不听到没。 虽然是一直笑着,陈霜降的身体却是一天一天地差了下了,有次甚至是晕倒下身还见了些血,好不容易才救了,大夫的神色却是很凝重,只说他医术不足,看不出病症来,还是另请高明大夫来,若是能请到三雀巷的宁良大夫最好,他是最擅妇科的。 宁良,那可是远去了西域的,哪里还能找得到人。 何金宝可是吓呆了,赶紧进宫向司马子夏求了个御医。 司马子夏本来还在笑何金宝瞎操心,天下哪个不生孩子的,看他的样子,担心不像是作假的,就问了一句真的那么……” “只想求个安心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司马子夏也没有再说,只吩咐找了最好的大夫,又有些伤感地说记得上一次也是为了她唤了个大夫的。” 何金宝有几分疑惑,不由抬眼望了望,司马子夏已经是恢复如常,让他跪安了。 有了司马子夏的旨意,何金宝自然是能带了御医回家。 就连御医似乎也有些为难,切了半天的脉,又问了陈霜降有曾吃过药,受过伤,捱过冻,一一听了,想了半天,才跟着何金宝到外间说这是寒症。 那年在温州被海盗劫走的时候,才是刚开春,陈霜降在海水里泡了,又在冷木板上睡了一整夜,后来虽然有是吃药,但毕竟没有好好调理过,等春燕夫家来救她的时候,又是刚好信期,大风大雨地一冻,寒气郁结不发。 当时事情又多,陈霜降只能是强撑着,虽然觉得那次的信期有些短,肚子也是坠坠的痛,但是哪还能管得了那么许多。 后来来了宁良,只说她宫寒,给她开了药吃着,只又是碰上了司马沂来这边避祸,陈霜降哪里还能记得吃药,那药也是白白放坏了。 听着陈霜降简单地说了一回,看了药方,御医倒是说,这药方开的不,好好吃倒也不会是这么严重,陈霜降这病拖得有些久,又没有好好地调理,劳心劳力这才是拖到今天这地步。 宫寒本来就是容易小产,陈霜降身体又虚,胎位也不大正,怕是悬的很。 听到御医说是因为经期受寒引起的,何金宝一下子就呆了,只觉得心里一阵的抽痛,仿佛是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拧一般,连气都要呼出不来,不住地想,跟着他陈霜降究竟吃了多少苦! 嘴张了张,好不容易才是能说出了声,何金宝哑着嗓子问我,究竟会样?” “宫寒本容易小产,这胎都已经怀了五六个月了,何体又虚,真要落下来的话,她怕是承不住,只是真要生的话,肯定是难产,怕是很悬。” 看何金宝呆滞的样子,御医也是有些不忍心,安慰说我先开点滋补养气的药吃着,等我向同僚讨教讨教。” 御医又是吩咐了一大堆,注意的事项,这才是回了去。 听到何金宝送客的声音,陈霜降正想坐了起来,却是看到何金宝一个箭步蹿了进来,地扶了,边说慢慢来,当心摔着。” “哪有那么娇贵的,大夫说的?” 何金宝顿了一下,别过了脸,说没,只说你体虚,要多进补,不要操劳。” 陈霜降只觉得何金宝有些不对,认真地看了看,那人却是扯出了一张笑脸,只能是把疑惑压了下去,也是笑着说那我可是要好好躺着,等何将军给我端茶奉水殷勤伺候了。” 第二天,何金宝不死心又是去了太医院,拼着脸皮不要,死缠烂打地,硬是磨了医正跟他出来,又是给陈霜降诊了一回。 医正说的跟反而不如上次那一个御医详细,但总体倒是差不离,他因为是苦笑着说何将军,术业有专攻,小医擅的是针灸疗伤,这妇科只是略知皮毛。不如请了叶大夫,他是最擅妇科了。” 何金宝不禁有些绝望,上一次给陈霜降看的那一个御医就是医正说的叶大夫。 之后的几天,那一个叶太医也再次来过,跟何金宝说,如今的计策怕是只能先把陈霜降的身体调理好,其他只能是再等着看。 何金宝可算是费劲了心机,特地把家里清理了一遍,尖的硬的,易动不牢靠的,能搬的全部搬了出去,不能搬的就用厚毯子包了起来,生怕陈霜降有个磕着碰着,只叫小桃时刻贴身扶着。 又是到处寻着珍贵的药材,太医说用好他就买,有次因太医说要用人参,只是陈霜降正在孕期,生怕这大补元气的药材吃成气胜阴虚,阴虚火旺,反而扰动胎儿,就提了一句要是那西域的洋参,药性平和些,倒是更好入药。 何金宝就特地到杜秋棠侍郎那里向他讨要,只不过这杜大人跟何金宝一向交恶,哪里肯给,何金宝反而是受了一顿奚落,被赶出了门。 等司马子夏这事,直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把何金宝给叫了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二十章:剖心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二十章:剖心 第一百二十章:剖心 末了又是苦口婆心地劝:“打从我还不得势之前,你就跟了我,多少苦日子我们才是熬到现在这般地位,杜秋棠那里……你也不是个懵懂的,怎么偏偏就是去惹了他的,白白地叫人笑话了你去。” 何金宝跪地,也不辩驳,只管对着司马子夏叩头,一面说:“请皇帝费心为我们周旋,多少钱我都愿意买的。” 看何金宝执迷不悟的样子,司马子夏只气得要拂袖而去,又终究还是一下坐了回来,平了平气,虎着脸说:“就单为这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 “我家那个,是冲喜进来的,开头的时候我喜欢的也并不是她,只是觉得亏欠她太多,想着保她一生这么富足平顺的日子也就仁义了。后来经的事多了,也是渐渐懂事,越发觉得她难得,也就没旁的心思,只想着一心一意地待她。” “谁想到突然出了这个事情,我一听,当时只觉得心头仿佛是被硬生生地挖掉了一大块一样,血淋淋的,直痛,那时候才是明白,要是她真不在了,也没个说话分享的人,那我活着赚这名声还有什么用……” 何金宝很少说这么长篇的话,絮絮叨叨地也有几分词不达意,却是想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陈霜降不在了,那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越想越是觉得悲痛,不禁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是没掉下泪水来。 司马子夏似乎是听呆了,半天没说过话,脸上现出了几分惆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淡淡地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黑的一双眼,直直地望着人,虽然怕,却仿佛是怎么都折不断,只没想到,那么苦都捱过来,却是……” 何金宝不明白司马子夏也是不敢抬头,只跪着向前,哀声叫了一句:“将军!” 这将军还是以前司马子夏没登上皇位的时候,老部下常叫惯的,被何金宝这么情急之下叫了出来,司马子夏也是一阵的感慨,不由就想起了何金宝随着他出生入死,就连当时连王兵变逼宫的时候,若不是他们拼死救护,怕也是没有了现在的司马子夏,这一颗心却是一下就软了。 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叫泰顺陪你去太医院,什么用得着就拿什么。” 泰顺是司马子夏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让他跟着去,又有这么一句话,就是准许了何金宝,天下最好的药材可都是在太医院的,杜秋棠家就算是再有钱,那又怎么能比得上的。 何金宝大喜过望,赶紧叩头,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司马子夏又是坐了一会,他身后的帘子却是一动,出来一人,金织黑丝裙,流云天青袄,娇颜如花,居然是皇后佟氏,看样子似乎也是听见了刚才那一番话。 “这何金宝也算是重情义的了。”佟皇后感叹了一声。 “皇后。”司马子夏恍惚了一下,才是开口问,“你有没有怨恨过我?” 佟皇后微微一笑,因为她突然就想起,那时候陈霜降似乎也是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只说:“皇帝先是这大周朝的皇帝,然后才是我的夫家,我孩儿的父亲,皇帝心里面想来是比我苦多了,所以,我不怨恨。” “这陈霜降,皇帝能帮就多帮点吧,我喜欢那丫头,还指望着等我去了,让她照顾沂儿的。” “别说这样的话。” 佟皇后看着司马子夏,替着他理了理头发,一边说:“要是遇上真喜欢的人,就纳了,也别给太高的名份,这上面实在是太苦了,那个人,你就忘了吧,别把自己憋得太苦。” “这皇后的位,除开你,我不会再给旁的人。”司马子夏轻轻地说,却是看到佟皇后怔怔地望着他,眼珠子汩汩地滚了出来,司马子夏也是叹气,人只当是皇帝好,也只有这个人才能知道,他当的有多少苦。 得了司马子夏的口谕,太医院的珍贵药材源源不断地搬到了何家,叶太医更是几乎长住在这边,一日三次地给陈霜降诊脉。 陈霜降也不是傻的,何金宝再怎么瞒着,这么大的异动,她也是不能不起疑,只是众人怕她惶恐都是强颜欢笑着,陈霜降也就装着一无所知,该吃药的时候吃药,该看诊的时候看诊,什么多的话也不问。 只是叶太医再努力陈霜降的身体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因为胎儿越来越大,反而是更虚弱,时常是说着说着,就迷糊地睡去了,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陈霜降却是让何金宝把人都叫了过来,聊家常一样,随口问:“将军府造好了没,本来还说年前能搬进去,现在都快八月份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将军府早就造好了,因为陈霜降这样的身体不易搬动,就没有谁再提起过这个事情了,何金宝听得陈霜降这么问,只能说:“里面还在粉墙,家具也是还没打好,暂时还住不了人。” “嗯。”陈霜降点头,“等搬了家,这庄子以后就留给如玉,丫头家营生也不容易,以后嫁人也好体面一点,田也有百来亩,如玉跟何珗一人一半吧,还有我的私房,也平分了。” 这话就很有些遗言的味道,只心痛地何金宝别过了头,直说不要浑说,何如玉跟何珗哪里还能忍得住,只捂着嘴低低地哭,反而更是觉得压抑。 陈霜降只当是没看到,喘了一口气仍是说:“春红我是还了她身的,要是愿意的话,就让他们留着,秋兰小桃,你也看着,等以后大了贴点嫁妆,也给她们配个小子嫁了,也不枉费辛苦一场的。外面的事……” 陈霜降还没有说完,正端水上来的小桃一别头,却是直接失手摔了茶杯,直勾勾地盯着陈霜降拼命瞧,然后突然地冲出了门,边叫着:“大夫,大夫!” 这寻眼望去,那一床薄被上面已经星星点点晕开了鲜红的血花,大家顿时都慌了起来,团团转地叫大夫也有,叫稳婆的也有,更慌的只能是叫着老爷老爷。 何金宝刚想着冲出去,陈霜降却是紧紧拉住了他的袖子,努力地说了最后一句:“也照看着司马沂,皇后没多久了,她对我们有大恩。” 何金宝还待看,陈霜降却是已经软软地松了口,昏死过去了。 叶太医就在边上呆着,听见人叫,很快地过来了,一下也是慌了,大声叫:“快拿我银针来,叫稳婆来,这胎要下来了!” 这往来的人一多,何金宝呆呆地立刻就被挤了出去,何如玉跟何珗也是早就被春红给拖了出来,正是怕得浑身发抖,一看何金宝顿时就跟见了主心骨一样,何珗猛地就是扑了上来,直搂着何金宝的脖子叫着:“爹,娘,爹,娘……” 就连平常看着冷静的何如玉也是手足无措地望着何金宝,眼泪汪汪地问:“嫂嫂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何金宝一把搂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这两个小的还是在安慰自己,不停地说:“没事,很快就好,很快就好,没事!” 这边看不到,里面的陈霜降又没有出声,只有叶太医不停要针要药的声音,何如玉听了半天,只觉得心里跟揪着一样,怎么都安不下来,突然猛地占了起来,说:“我去求太爷,太爷最是喜欢嫂嫂了,一定会保佑嫂嫂的!” 听到何如玉这么说,何珗也是迈动着两只小断腿,赶紧跟了上去,说:“我也去求!” 这边是跟那边何家分了开的,太爷的棺木又是运回了乡下,没处拜祭去,就在后面设了一个堂,也不好立太爷的牌位只供了他一些旧物,陈霜降以前还会时常来上柱香,呆一会。 何金宝心烦的时候也喜欢过来,也不定做什么,只是看一看,仿佛就能心安一样。 只是这一会,就算是跪在这里也是不能安心,越是烦躁,恨不得对着那柱子一头撞去一般。 何如玉跟何珗却是正经地上了一柱香,跪在地上,念一句请太爷保佑嫂嫂/娘平安无事,然后重重地叩一个头,再念一声,再叩一个。 何珗惴惴不安地问:“姑姑,太爷能听见么?” 何如玉却说:“一定没事的。” 这两人虔诚地祈求着。 何金宝只愣愣地看了一下,突然又是跳了起来,喃喃地说:“我要去陪着她,说好一直陪着她的。” 跟头愣牛一样,何金宝这一发起猛来,下人哪里能拦得住,一路让他冲进了房间,陈霜降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叶太医正在施针,稳婆正在止血,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倒。 看何金宝进来,众人只吃惊了一下,却又是怕骚扰到太医,也是没空理会他,只让何金宝到了床头,拿了绢子给陈霜降擦了擦汗。 好不容易,等叶太医施好了针,这血总算是慢慢地止住了,陈霜降也是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只看到何金宝,还有些恍惚地叫了一声,“金宝?”。.。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二十一章:死生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嗯,是我,我陪着你,你别怕,没事的。”何金宝说着,本想笑的,却是觉得一阵的心痛,一下就落泪了,正好溅到陈霜降脸颊上,忙不迭地拿绢子擦去,却是又一颗,直直地砸了下来,何金宝赶紧别过了头。 陈霜降似乎是吃了一惊,吃力地拿手在脸上摸了摸,才确定真是眼泪,想着笑,刚才伸手却是已经把她全身力气都耗光了,像笑又是像哭,“这么大个的男人了,要是被你手下那些人,以后还带兵打仗的……” 何金宝忍不住悲痛,又怕是陈霜降看到难受,好不容易才是忍住了,哑着嗓子说所以你要时常管着我,说着我,不能扔下我一个的……指不定我还能招惹出祸事来的。” 陈霜降也是何金宝故意让她牵挂着,他虽然是心粗,却是不分是非,这些年来,哪一次祸事是他故意招惹来的,倒都能让他化险为夷的,只觉得十分感激他这一份心意,不由点了点头,话都还没有,又是觉得一阵的痛,陈霜降也撑不住,又是昏了。 那边稳婆还在不停地说着****,一看陈霜降都已经晕了,顿时慌了手脚,只向着叶太医求助羊水都已经破了,何再不**生的话,这胎怕是要憋死在腹中了。” 刚在说,那边又在喊又出血了,又出血了!” 叶太医也是为难,他**进产房已经是十分地不合规矩了,只拿了帘子从陈霜降腰这边隔开的,这再出血,妥当的办法就是他再看,只不过这**大防的,这边又是人命关天,医者父母心,叶太医只觉得为难,一直拿着眼睛瞄向何金宝。 何金宝对着陈霜降焦急地叫了半天,都没见她醒,心乱如麻哪里还能看到叶大夫这点思,只管对着叶太医喊太医,快看看我,快救救她!” 叶太医也是心一横,让人撤了帘子,在陈霜降下身施起针来。 正忙乱着,却是见春红匆匆跑了进来,说老爷,宁大夫来了,要请他进来么?” 何金宝哪里宁大夫是谁,他此刻只觉得跟溺水一般,无论大夫都要试上一试,自然是不反对。 “可是宁良宁大夫?”叶大夫正在吩咐人切了参片,去熬参汤,听到这边就是问了一句,看到春红点头,立刻就有些喜不自禁,赶紧说,“快请快请,这位可是妇科圣手的!” 也不宁良究竟是才突然到何家的,虽然是换过了干净衣服,却还是掩不住的满面风尘扑扑,进来之后也无心应酬只略拱了拱手,就直接拿了陈霜降的手来诊脉,又是对着叶太医问了几句,然后吩咐去切根人参煮着。” 听到叶太医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才是多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赞同。 让这边稳婆先在这边看着,宁良把何金宝跟叶太医都叫了出来,说何身体太虚,这一胎怕是没力气生下来的,若是这么一直拖下去……大小都是保不住的。” 虽然是有了预感,但是被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何金宝还是像是突然被人重击了一拳样,心痛地全身都是佝偻了起来,想了想,艰难地说只要能保我的性命,样都行。” 看着宁良跟叶太医沉默不语的样子,何金宝的心越发地沉了下去,浑身发冷,手足僵硬的。 宁良思量了半天,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倒是还有一法,只不过学了之后从来没用过,只得三四成把握,将军看如何?” 再这么拖下去,陈霜降是十成的没性命,但那边又是只有三四成,何金宝不得不苦恼地扯着头发,最后只能说就照着宁大夫的意思办。” 而宁良提出来的方案却是让人大吃一惊,剥腹取胎儿。 开膛剖腹的医术自古就有,只不过因为实在是太过于骇人,被世人所不容,渐渐地也就失传了,到现在也就只有能在古书上能找到一二痕迹而已,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这一手。 叶太医只听得目瞪口呆,定定地望着宁良,不住地说这可是太……太……” 宁良苦笑着说我这身医术是在西域学的,那里倒是开明一些,也有些人会这开膛剖腹之法,我也只看过一次,从来没动手过。” 叶太医也是个痴迷医道的,吃惊了一会,很快就接受了,还不无担心地说这事可不能让旁人的。” 这事确实是关系重大,宁良也是不敢假于人手,让人准备了要用到的,只留了叶太医帮手,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本来也是要何金宝一同出去的,何金宝却是都不肯,只说一定要陪着陈霜降。 宁良也是叹了气,说将军也是战场上下来,想来是不会被吓到。”于是就同意了。 换过了干净利落的衣服,用棉布蘸了烈性的烧酒仔细擦过了,然后又是诊了一回脉,拿了参汤给何金宝,吩咐不时地喂给陈霜降吃一口。 又是用布条把陈霜降的手脚都绑在**固定住,怕陈霜降万一中途醒来,痛得乱蹿乱动不好。 这才是跟叶太医两个人在陈霜降肚子上仔细地按了一回,似乎是下了决心点了点头,拿了一把小银刀,在烛火上烤了烤,又是微微凉一会,这才是对着陈霜降肚子剖了下去。 何金宝一直握着陈霜降的手没放,这一刀下去见了血,陈霜降似乎是觉得痛,不由地轻轻地抽了抽,这才是惊觉,赶紧勺了参汤地喂到陈霜降嘴里。 宁良却是一刻不停,只拿刀切了一道小孩手臂长的口子,把皮肉往边上翻去。 一下子血肉模糊的,都能看到肠胃,还在微微蠕动着。 叶太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直吓得腿都**,脸皮泛青,使劲地捂着嘴巴,强忍着才是没吐了出来,不过饶是如此,叶太医居然也是稳稳地就托了盘子,宁良要,他就递。 就算是久经沙场的何金宝,看到这场景也只觉得诡异的很,心里头一阵一阵地泛着毛,又是泛着寒,不住地想,这都剥开了肚皮了,陈霜降还能活吗,该不会是被宁良骗了? 正这时候,也不是参汤起了作用,还是觉得痛,陈霜降**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嘟哝了一句好痛。” “将军你说点话,做点事,都行,千万不能让她乱动!”宁良也是听到陈霜降**,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 何金宝赶紧回过了神,不住地跟陈霜降霜降霜降我在这里呢,你别怕大夫在给你治病,你忍忍痛,别乱动,很快就好!” “是谁?”陈霜降咬着嘴唇半天才是吐出一句话来。 “一个是叶太医,你见过的,还有个是宁大夫,都是神医,再忍一下,很快就好。” “宁良么?他来了?”似乎是觉得痛,陈霜降又是抽搐了一下,却又是极力忍耐了下来,只把嘴唇咬破血淋淋的,听得到,似乎又是听不到,忍得冷汗淋漓,不一会又是眼一翻,痛晕了。 看这样子,倒还不如是晕了的好,至少可以少受点痛,何金宝摸着陈霜降苍白的脸,这些年瘦得,真还不如他一个巴掌大,只觉得心痛到都已经麻木,不由地就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何金宝是庶出,小时候又最是顽皮捣蛋,何最是厌弃他,就连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时常要短他的份例,何金元体弱低调,何太爷到底是隔了一辈,只能是一碗水端平,从不小看了何金宝。 除开他们,陈霜降就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她裁嫁妆布料给他做里衣时羞怯的笑脸,她带着半瘫的太爷襁褓中的何如玉千里逃难时那悲喜交加的眼神,她受伤默默隐忍不时抬头的那一抹落寞,她历经生死重逢之后只露出着的释然,…… 也不时候开始,这么一个倔强,柔韧,淡然又是聪慧的陈霜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慢慢地走进了何金宝心里头,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等着他幡然悔悟的时候,陈霜降却又是这么生死不明,命悬一线。 何金宝只觉得那一刀一刀的似乎都切在了身上,要把他全部血肉都切了下来一般,只能是拼命抓着陈霜降的手,淌着泪水,一字一字地说你要是死了,我一天都不会给你守的,立刻就会再娶,让别的住你的房,睡你的,每天打你的娃,闹得你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差不多的话,在何金宝出征之前,陈霜降也是说过,那时候何金宝还只不大懂,现在说起来,才能是明白陈霜降在那话语之中藏了多少的忧心与不安,何金宝的语气就有些哽咽,抹了一把眼泪,好容易才把剩下的话给说完所以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二十二章:云开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这一忙活,从中午开始一直到傍晚天微黑,宁良才地从陈霜降肚子里面抱出一个小小的婴儿,跟只猫一样微弱地哭了两声,只是这边也没空理,只能是抱出去交给了稳婆。 宁良又是把剖开的肚子一一收好,用了一种很细的线,笨拙地把伤口缝了起来,又是抹上药粉,用干净的棉布包了起来。 这才是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叫着唉哟,我的腰,这一回是真再不能动了。” “大夫?”何金宝哆哆嗦嗦地伸手在陈霜降鼻下探了探,半天才是觉察出微弱的呼吸,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只能是无助地望向宁良。 “再等几天,烧要是能下来,那这命就算是能抢了。”几乎是弓着腰一动不动地站了三四点钟,宁良哪里还能有力气,只瘫在地上摆了摆手,又是望望天色,无不后怕地说,“幸亏这次是白天,不然这会看都看不清楚了。” 休息了一会,胡乱填了些,就宁良跟叶太医连睡都没得睡,整夜守在陈霜降边上,不时地诊下脉,煎点药,情急起来,还要叶太医扎一回针。 何金宝也是硬被着春红拖了下去,只抹了把脸,也不吃了就又回了,这心里稍微安定下来,这才是想到还在祠堂的何如玉跟何珗,赶紧找人把他们叫了。 这两个孩子居然硬生生地在祠堂里面跪了一天,磕了一天的头,弄得头破血流的都还不自知,只听到陈霜降救了,就是一声不吭地晕了,赶紧上了药送了休息。 第三天开始,陈霜降就有些发烧,何金宝一直守着不肯走,不时地拿着温水给陈霜降擦身降温,一刻都不敢合眼。 烧了两天,这温度总算是降了下来,喂过药,虽然还是皱着眉头,陈霜降却似乎是睡着安稳了一些。 “之后就要慢慢调养了。”宁良呼了一口气,看何金宝还是有些茫然的样子,只能是再说了一次,“总算是救了。”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顿时都高兴了,大哭大笑大声感谢神灵的都有,乐得都有些没边了。 宁良也是觉得高兴,本想着好好睡上一觉,却是都合不上眼,只去厨房拿了一壶酒,坐到院子的石头上,慢慢地抿。 不一会却是觉得有人走近,正是叶太医,不由地有了几分笑意,把手里面的酒壶递了。 这边倒是风景独好,上有凉风明月,下有绿荫斑驳,远远地又是何家欢乐忙碌的声音,叶太医也不算是个迂腐的人,这些天又是跟宁良同进退,倒是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接过酒壶抿了一口,顺势也是坐到了台阶上。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识到开膛剖腹这等绝艺,也算是死能瞑目了。”叶太医不禁有些感慨。 宁良也是爽直的人,又是在民间行走惯了,自然是没那么多的讲究,听到叶太医赞叹他,也是回了一声你那针灸止血也是很厉害,能说只擅长妇科呢?” 叶太医苦笑,太医院人多是非多,总是有许多无奈的,这些也不好跟宁良多说,只又喝了口酒,说我要会太医院复命,这一个事情,只当我没看到,不会说出去的。” “多谢了。” 对于开膛剖腹这等骇人的事情,真要被传播了出去,宁良肯定是会有许多的麻烦,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事,要不是因为不得已,这次大约也是不会显露出来了。 这会都已经是晚了,何家人还没有安歇,灯光闪闪,不时有些人影掠过,叶太医侧耳听了一会,只说这家人还真是有些没规矩。” 宁良倒是笑说更没规矩的你还没见过,人家带着姑娘少爷的在院子里面翻地种田的,这边以前是就长豆荚,那边是茄子,白菜,花盆里面还种上了番柿,郁郁葱葱的,长得可是热闹了。” 叶太医听得有些怔神,只是不究竟是为何家这不合规矩的举动,还是为了宁良跟何家的熟识。 第二天叶太医果然是收拾了回太医院复命去了,何金宝自然是包了丰厚的诊金千恩万谢地送了出去。 到中午的时候,陈霜降总算是醒转了,宁良看过了一下,悄悄地跟何金宝说,这命虽然是抢了,但也是大伤元气,怕是要好几年才能养,而且肚子上也是切过一刀,再怀孩子的话,很是凶险。 何金宝沉默了很久,宁良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子嗣,他一个外人也是不好多说,只把话转了那房事……是无碍的,我开个避子汤的方子,只别忘了喝就好。” “不是说那药伤身么?”何金宝有些吃惊,想了想,还是很为难地对宁良说,“有没有那给男人吃的避子汤,我身体壮些……而且我不想再要子女了。” 哪一个男人不是希望子孙满堂的,还是头一次听到不想再要子女的说法,看着何金宝一直在往陈霜降那边看,宁良这才有些明白,他这是在心疼陈霜降,不禁有些为陈霜降感动,又是有几分好笑,只说了一句哪有这种,难道你还能切了做太监去!” 看何金宝颇有些失落,宁良只能是安慰说人说避子汤伤身,是因为里头加了红花没药,常人多吃容易不孕。何这样的身子,怕还是更好一些。” 何金宝这才是放了心,回转到屋里面的时候,陈霜降正在喝药,只是她手上没力气,何如玉端着碗喂她,何珗也是抱着宝贝糖罐在一边,说着不苦不苦。 看着这和乐的一幕,何金宝才是蓦然地有种安心感,那一颗一直为着陈霜降高悬的心总算是能放了下来,恍如隔世。 一家人这么说了一会话,看着陈霜降似乎是有些倦,何如玉乖巧地带了何珗出去,何金宝也是起身,说你饿了吧,我叫人弄点吃的。” 陈霜降却是摇头,让何金宝留下了,说我恍惚似乎是看见宁良了。” “是来了个宁大夫的,年纪不大,医术倒是挺好,这次也是幸亏了他,不然也不……只不过这方法也太骇人了一些,切了这么大的口子,你怕是要痛上好久了。” “宁大夫医术是好。”陈霜降有些心不在焉,咬着嘴唇,碰到伤处又是觉得痛,不由皱起了眉头,半天才是艰难地说,“那孩子……” “啊,我忘了。”何金宝愣了一下,这才是想起来,陈霜降是在说那新生的胎儿,陈霜降这样子,他根本就是没心思理会旁的,只隐约记得是交给了稳婆,后来就是一直给忘记了。 看陈霜降一脸担心的样子,何金宝也是有些惶恐,这孩子才刚八个月就落了下来,哭声也是细小的很,而且他又是不闻不问这么许久,怕是会有个好歹。又是怕陈霜降伤心,只忙说我去问问看,你躺着别动,别弄裂了伤口。” 这才是刚探头叫了一声,春红就是掀帘进来了,手里正抱着一个红缎双福襁褓,拿近了看,里面一个红兮兮皱巴巴的小娃娃正闭着眼酣睡。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看陈霜降高兴的样子,何金宝也是跟着念了一句。 也是怕累到陈霜降,春红也不让她抱,只就近坐了,让她看个仔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尿布还是用棉布的好,襁褓做的太了一些,奶娘不大细心,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陈霜降却是问了一句小子,还是丫头?” 春红呆了一下,小声地说是个姑娘。”看了看陈霜降,她跟何金宝有话说,很快抱着婴儿退了下去。 看陈霜降颇有些失落的样子,何金宝她是在计较没能生个小子,赶紧说丫头不是更好,跟如玉一样,多贴心,光一个何珗就已经够闹腾了,再多一个,不是更让我嫌么。” “你就别瞒我了,我这样子,宁良也是跟我说过了。”陈霜降低声说了一句,看何金宝也是守了她多天,满脸胡渣,双眼通红,陈霜降拍了拍床沿,让他也是上来歪一会。 除了外衣,何金宝躺到外面,地拥着陈霜降,突然才是觉得安心,只喃喃地说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陈霜降伤口愈合的比较艰难,这时候又正是天热的时候,汗水一浸,时常痛得睡不着,宁良就此留了下来,每天两次地诊脉开药。 精神好的时候,陈霜降还问过,他不是去了西域,突然地就是又回了来。 宁良就是苦笑说,因为了佟皇后的秘密怕被人灭口,本来是打算去西域避避风头的,只是那边毕竟是他乡异国,也不愿意久呆,看看周朝这边似乎风平浪静,宁良就想着了。只是一过了边关,立刻就被人抓了起来,说是皇后有请,宁良还以为这回是死定了,结果没想到却是要他为陈霜降治病。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二十三章:小猫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小猫 第一百二十三章:小猫 “佟皇后对你挺好的,就是这手段强硬了一些。”宁良悄悄地对着陈霜降说。 陈霜降却是苦笑,再上这一回,已经是第四回了,这么大的恩情,她怕粉身碎骨也是无法偿还了。 这些暂且不理会,到九月份的时候,陈霜降的伤口总算是渐渐地愈合了,身上却仍然是没力气,连碗都端不住,只能是勉强站一会,宁良这怕是要一两年才能慢慢恢复过来,平常最好稍微动一下,免得以后手脚僵住了。 何金宝倒是没有一点不耐烦,每日都是早早地回来,替陈霜降搓一搓手脚活络下血气,天气好的时候,时常会抱陈霜降出来,到院子里坐一会,有说话,也有没说话,只光看着何珗拿着小水壶跑来跑去。 新出生的那丫头是请林夫子起的名,因为体弱,就单起了一个蕤字,希望她能草木一样茂盛生长。 不过因为这字对于比较生僻,何珗时常念不好,看这小丫头声音细小,就说跟小猫一样,倒是让何蕤多出了个小猫的小名,那响当当的大名叫得人反而是少了。 陈霜降还在病中,汤药不断,奶水又是少,自然是带不了孩子,但她对这何小猫是真心欢喜,又是有几分愧疚,觉得要不是因为她,这丫头也不至于长这么细小,每日都是要奶娘带过来看上好几遍。 何金宝却是有些淡淡地,只觉得是因为何小猫才让陈霜降这样行动不便,只不过毕竟是自家的丫头,又是狠不下心来,既不特别亲近,又不是特别讨厌,从不会主动过问。 就连何珗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看出异样来,悄悄地跑过来问陈霜降:“娘,爹为什么不喜欢小猫,难道是因为小猫长得丑么?不过夫子说了,母不嫌儿丑,爹也不该嫌妹妹丑的,这事,爹做的不对。” 何金宝嘿嘿地笑了两声,也是没说话,不过倒还真是慢慢地开始改了过来,偶然能也是会抱着何小猫走上几圈,逗她一下。 对于周朝的官员来说,九月份是很忙碌的一个月,十九日是佟皇后的千秋,二十八日是司马子夏的万寿,今年又是不比往年,是何金宝起复的第二年,又是为着陈霜降的病,是求人又是求药,司马子夏是给了大大的恩惠,所以这礼更要厚上几分才是。 陈霜降想到就跟何金宝商量说:“自然是要重上三分,只不过太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添的好,免得惹眼。” 何金宝也是备了下一份礼单,听陈霜降说起,就拿过来跟她说:“我让林夫子给参详了一下,拟了单子,念给你听听。” “万寿玉犀香炉一只,长寿玉瓶一对,仙鹿鹤鸣图一卷,端山玉石砚台一对。给皇后的少了个香炉,换了个捧桃祝寿图,添了两匹如玉织的细棉布。” “过两日院子的番柿该熟了,再添上一篮番柿,两筐葡萄,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自家种的总是稀罕一些,再送几株番柿苗进宫,就说给沂皇子玩吧。”陈霜降沉吟了一下,觉得差不多该是妥当了。 何金宝却是有些不大乐意,说:“那些可是你费老大劲才是养出来的,不如再是添点金银玉器就是,何必糟蹋东西呢?” 见何金宝不大明白,陈霜降就是细细地把事情说给了他听,只说:“皇后如此待我们家,已经是大恩难报,这一点小东西又是值得什么。而且……这些事情,皇帝那里肯定是知道的。” 要想着在朝堂上长久,最是忌讳结党营私的,这些道理何金宝自然是懂,但是想着不自觉中,自己居然被擦上了两派的标草,不由很有些郁闷。 军队派的倒是还好一些,毕竟是皇帝司马子夏的嫡系,司马子夏的皇位也是渐渐稳当,大约是惹不出什么大的祸事来。 而这佟皇后一派,何金宝却是大大地苦恼,悄悄地对着陈霜降说:“皇帝才不过刚过而立之年,我们就这么巴结皇子,最是忌讳。” “忘恩负义怕是更被皇帝忌讳。”陈霜降却是不同意何金宝说的,反驳了一句,说,“皇后三番两次地救我们性命,我们都不知感恩,只怕被皇帝知道,恨我们无情,心里面难免梗上一根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起来。只平常亲近一些,那大事……上,横竖不掺合的,大约也是能行吧?” 说到后面,陈霜降也是很有些不确信了,最难测是帝王心,想要寻一个万全之法,何其之难啊。 何金宝也是觉得陈霜降说得有些道理,只能是应了,闷闷地说:“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屈闷,还不如寻个机会,辞了官回乡下过逍遥日子去。” 本还只是说上一说,只是想来想去,倒还真把何金宝自己给想得有些心动,真的生出了几分解甲归田的淡然心情,只不过这会朝堂还不稳,边境偶也有骚动,正是用人之际,何金宝也是不敢提,只等着过了这几年,寻个合适的机会说去。 这些自然是后话了,这年的九月同往年一样,千秋跟万寿合在了一起过,也没有大办只不过是赐了一桌席,陈霜降还不能正常走动,自然是去不了,只把礼备好,交给何金宝带去。 一直等到天全黑,八九点钟了,何金宝才是回了来,陈霜降赶紧叫人把灶上温着的饭菜拿了来,何金宝闷头吃了两大碗才是放下对着陈霜降说:“还是家里面好,那御膳看着好看,却是怎么都吃不痛快。” 陈霜降也是经过那些宴席的,那么多双眼盯着,只战战兢兢哪里还能吃的下东西的,听见何金宝这一说,倒是笑了,说:“这话你怎么不跟皇帝说去的?” 何金宝也是呵呵地笑,撤了饭菜,端了水,洗刷之后,小心地把陈霜降抱上床,一边帮着陈霜降搓搓手脚,活络下血气,一边说着宴会上的趣事,哪家送了大礼,哪家礼太轻,哪家居然送了一幅仙鹤送子图,当场就是闹了个大红脸。 说起自家送的礼物,虽然那番柿葡萄搬上来有人笑话了两声,司马子夏倒是很有些欢喜,当场就让人摆了出来,让大臣们尝了个新鲜,也是没旁的话说了。 这里面最惹眼的大概还是杜秋棠,陈霜降还清楚地记得前几年他们家送的火树银花,青玉屏风,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那时候杜秋棠还只是个小小的长史,本来都还没入宫的资格,全仗了跟司马子夏同甘苦一路,才是得了另眼相看。 如今杜秋棠都已经做到侍郎高位了,按理这礼也是该节节攀升的。 佟皇后那里,何金宝没见到不好说,司马子夏这边,杜秋棠呈上来是一对合浦珍珠,居然有莲子般大小,滚圆光润的,确实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司马子夏看着似乎有些不喜,只说了一句:“这些珠子玉的该是呈给皇后的。” 弄得杜秋棠的笑容当场就是凝结了一下,赶紧叩头,司马子夏却是已经着人收了下来,再没有说旁的。 李将军跟何金宝要好,对于这个异样的情况悄悄地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司马子夏大概是要发作杜秋棠了。 “他是犯什么错?”陈霜降听得大吃一惊,前些日子,何金宝不在的时候,杜秋棠夫人宋明美还派人到这边来斥责,说何金宝无礼,擅闯她府上的,陈霜降这才是知道何金宝居然求药求到了杜秋棠家中去,现在不过没多久又是听到,自然是更多几分关注。 何金宝苦笑说:“御史弹劾的罪名是贪墨,杜秋棠就是那样一个人,从来就是爱钱,皇帝也是知道的,以前还能压着,只不过现在看来也是容不下他了。” 听何金宝说这些,陈霜降不禁有些心惊胆跳,担忧地说:“都说同患难易,共富贵难,皇帝该不会怕你们这一群人仗着过去交情横行,所以借了杜秋棠这个事来个警示的?” “皇帝他不是那样的人……”何金宝也是有几分狐疑,虽然相信不至于如此,但架不住陈霜降担心,行事越发地小心低调起来,本来为了照顾陈霜降就已经很少出门,之后的日子里这些应酬几乎是全推了干净,一心一意地呆在家里面。 跟那边何家断绝关系之后,在京城已经是没什么亲人,陈霜降又是正在病中,何小猫满月的时候,几乎没人提起,就什么没准备平淡地过了。而到了十月,乡下的陈采春却是拖人送来了老大的一个包裹。 里面除开晒干的鱼虾,紫菜外,另外还有一整套足金的小孩首饰,项圈手镯脚环,全是缀上了小铃铛叮铃铃地响。 因为怕陈采春担心,陈霜降生病的事一直没跟乡下说,也是等何小猫出生之后才去的信,所以这个本来是满月礼的包裹来迟了许多。 信是陈书楠写的,大约也是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只絮絮叨叨地说家里很好,陈采春也很好,地里也好,盐田也好。。.。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二十四章:阴错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错 首饰是跟陈采春合伙出的,上个月陈书楠还娶了亲,是隔壁村的姑娘,人不是顶漂亮,做饭做家务都是顶好,性格也是和气,乡下丫头没见识,只做了些鱼干还要巴巴地要人带,一切都好勿念。 家里四个,陈采女下落不明,陈采秋落得一个斩首示众,陈采春又是一路苦难,虽然心里明白并不是陈书楠的不对,不能怨恨他,只是一直不跟这唯一的一个相处,陈书楠也是有些同样的心思,就算是亲,竟然生出了一些相顾无语的生疏,所以陈霜降只听到他平安就好,也没有再多想的。 如今看着陈书楠巴巴地写了信,陈霜降还是很有几分感慨,又是苦又是悲,究竟还是欢喜多一点,拿着这信看了又是看,只不停地对着何金宝问阿楠成亲也不事先说一声的,我们这边该是准备好,要不要一趟的?” 说了半天,又是突然想到这都差不多已经两个月了,还只能是站一会,哪里还能是回乡下,而且这信都已经到了京城,陈书楠成亲好久了,不禁又有些失落。 想了一会,看何金宝正抓出一把虾干,壳也没剥干净地就往嘴里面塞的,一边嚼一边还拿了一根拎着须须在何小猫面前晃悠,只惹得那小丫头咿呀呀地乱哭。陈霜降倒是又想起一个事情来,也是逗着何小猫,一边说既然采春都送了礼来,不如我们也是给小猫补上一个满月酒的,总不能这么亏待这丫头的。” 择日不如撞日的,这一家人也是苦闷了许久,立刻都是笑吟吟地附和着,各管着各的忙碌开了。 也没有请外客,就是这么一家人,总觉得冷清了一点,又是在外面安了一桌,把所有的人都叫了出来,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 丫鬟婆子也都是各有表示,也不拘几个铢子,放在何小猫手里捏一捏,说几句好话,意思也是借借众人福气,能让孩子平安健康长大,取个吉祥如意的兆头,一也是喜气洋洋的。 就是宁良也是凑了,送了一个西域带的小摇铃,直念着平平顺顺,快快长大,表情认真的很,引得春红泼辣地取笑了他一声宁大夫赶紧请我们太太帮忙给你相看个顺心的,等明年就好喝你家的满月酒了。” 惹得宁良一张黑脸臊得跟猴儿屁股一样,直说这里的丫头比西域的还要泼辣,也不你家能克制得了你?” 又是一笑而过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连平常很少出门的林夫子都是过了来,而且还送了一个小金锁,那样式精美细致,肯定是要特地定制的,不像是临时就能拿出来的。 陈霜降忙替何小猫推辞,说太贵重了,这丫头才多点大,能来就已经是赏脸了,还能让破费,这么客套反而是要折她寿了。” 林夫子只说,觉得跟何小猫投缘,心里就当她是个孙女一样。 只是那表情很有些伤感的样子,仿佛是想到了不堪的往事一般,林夫子这样的人大约也是经历了许多,这么想着,陈霜降也就不矫情,收了下来,只说以后让何小猫给林夫子磕头道谢。 这一晚,过得很是和乐,只是秋兰似乎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往宁良这边瞄,好几次都是打翻了盘子,看得陈霜降很是皱眉头。 等稍微闲了下来,陈霜降就把这事跟何金宝说了下,“这秋兰今年也有十七了,总这么留着也不是个样子,出去也好,配小厮也好,是要有个说法了。趁着这时候,理理看家里还有人到岁数了,也是好做个安排的。” 何金宝对内宅的事情一向不管,倒是老老实实地抱着孩子,在屋子里面踱圈子,随口应着这些事,你做主就是。” 这些天慢慢地下来,她也是能坐一会,手也是渐渐灵活起来,只不过还没有力气,重的拿不了,何如玉心疼她,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整日跟在她后面,帮着她拿东拿西,陈霜降也是一点一点地把家里的事情教导给她听,何如玉聪明的很,学得飞快。 看陈霜降点头,何如玉立刻就是去拿了名册出来,翻开来看,一边偶然也会插口问上一两句。 谁想到,这才刚是看一会,突然就是冲进来一个小丫鬟,眼泪纵横地跪倒在地,直喊着太太,莫卖我,太太,莫卖我!” 仔细看了,却是一个名叫小满的小丫鬟,不过才是六七岁,是上次新买的,当时交给秋兰管教,带着她一起伺候过秦香兰的。 对于这个小丫鬟,陈霜降也不大熟,只觉得老实腼腆的很,这突然大哭的,顿时把她闹得愣了愣,只和声问莫哭,谁说要卖你了,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传言?” 这小丫鬟哭得一抽一抽的,只嚷着不莫要卖我,半天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没办法,叫了一个她同屋住的小丫鬟来,温语软声地问了半天,这才是,这个小满本是穷苦人家出生,父母双亡,狠心的婶婶整日打骂说要把她卖到那腌臜地方去,叔叔被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是把小满卖到了牙行。 幸亏小满运气好,到了何家,虽然也是做小丫鬟,总比那些地方要好上许多,就一心一意想着好好在这里干活。 偏偏那有一日,小满却是听到秋兰跟秦香兰在说出去之后的事,就多嘴问了一句,秋兰就吓唬她,要是告诉别人,就让太太卖了她出去。 小满自然是吓得紧闭了嘴巴战战兢兢的都不敢讲,只是她运道不好,昨天晚上又是撞见秋兰跟人,那人说求了太太讨她出去,秋兰没回答,却是回头望见了小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还以为这是了了不得的事情,小满吓得一个晚上辗转没睡觉,眼巴巴地来求着陈霜降了。 “这才多大的事,下去洗把脸整理整理,放心不会卖你的。” 得了陈霜降的准话,小满才是高高兴兴地抹着眼泪下去了,陈霜降却是很有些不悦,只想着丫鬟大了果然是不中留的,想着秦香兰临走前秋兰的样子,陈霜降就觉得有些堵也不秋兰究竟跟秦香兰说了闲话的。 想着索性还是今天把这事一并给解决了,刚想着让人叫秋兰来,秋兰却是自个先来了,垂着头立在下面。 陈霜降本还想着敲打几句的,只看着秋兰那一张脸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春燕,心里就是先软了几分,叹一口气说你也大了,是想着自赎身,还是看中了家里面的谁,说出来,我也好给你做主的。” 没想到陈霜降居然是问这么一个事情,秋兰吃惊地抬头望了望陈霜降,见她没怒意,这才是羞红了脸,如蚊语一样,说了一声宁大夫。” “宁良?”陈霜降吃了一惊,还真没想到秋兰居然是看上他,又是为难地说,“宁大夫毕竟是客,而且也不他家里是个状况的,我只能是让老爷给你说一声,这成与不成,你心里也要有个底才是。” “他从小就没了父母,家里还有个出嫁的,今年二十二,还尚未娶亲。” 听得秋兰这么娓娓道来,陈霜降却是有些惊异,说没想到你对宁大夫倒是的多,看来这事你也是有几分把握的,能成倒是美事一桩。你先等几日,我让老爷去问。” 等何金宝空的时候,陈霜降就跟他说了这个事情,何金宝却是有几分犹豫,说看那宁良的样子,家里面大约也是富裕的,只怕是未必能看得上我们家丫鬟的,我们要是这么去说,不就是有些仗势欺人了。” 听何金宝这么一说,陈霜降倒是生出了几分后悔,觉得应得有些太爽快了些,想着就说要不,还是我跟他说去,你毕竟是个官老爷了,说出了口很难回转,我说的,不成的话还能当是个说笑。” 这么商定了,在宁良来给陈霜降诊脉的时候,陈霜降也不好直说,只是看着秋兰殷切切地等在一旁,又是觉得有几分可怜,只能是当个闲聊一样,问了宁良几句。 只不过这越说越是觉得不对,虽然因为学医的事,跟家里多有摩擦,但宁良家却是父母双全,也没有,倒是有个大他好几岁的哥哥,而且他也不是二十二,辛酉年生的,这才是刚弱冠之年,只有这尚未娶亲这一条倒是对上了号。 陈霜降越听越是惊心,好容易等宁良出去开药方了,又是把何如玉等都支了出去,这才是冷着脸,对秋兰说说,你这是究竟是回事!” 秋兰也是被骇着了,满脸呆滞,直喃喃地说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二十五章:阳差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阳差 第一百二十五章:阳差 听这话,似乎还有些内情,陈霜降催了好几次,秋兰才是吞吞吐吐地说,她跟宁良已经成就了那夫妻之事,那些他家里面的事情都是那时候告诉秋兰的。 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陈霜降只觉得一阵怒气上来,人都是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差点都是没能坐住,勉强压了压气,问:“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进的内宅,一共来了几回?” 看着陈霜降的脸色,秋兰总算是知道怕了,赶紧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说,最早是去年,刚好是卢素芬生产那一日,大家都忙乱着,也没人注意,之后也有一两回的,时间也是不定。 卢素芬生产的那一日,正好是司马沂受伤投奔到庄子里,宁良虽然是来过这里,但是一到就是被陈霜降带到了地窖,那里面还有苏幕看着,绝对不会让宁良有机会出来的。 之后又是因为怕被佟皇后,宁良远远地去了西域,那个人不会是宁良。 那就是说有人在冒充宁良进了内院。 除开这个事情,再三逼问之下,秋兰也是交待出来,在她伺候秦香兰的时候,这事不小心被秦香兰知道了,还托着那一个宁良做了不少事情,把何金宝的家底,陈霜降给她挑选的夫家的家底都是摸了清楚,在知道何家的银钱都是陈霜降在管的时候,秦香兰也是哼了一声,第二天就是答应嫁给那一富商。 好一个秋兰,好一个秋兰! 陈霜降只气得怒火中烧,连声地叫春红刘大山,一声不听秋兰的求饶,直叫着堵了她的嘴,关到柴房里去,一步都不准别人靠近,更不能让这贱丫头给跑了! 还从来没见过陈霜降发这么大脾气,春红跟刘大山夫妻相互望了望,哪里还敢问什么,赶紧把挣扎不已的秋兰给拖了下去,春红留着小心伺候着。 这么一生气,还没把秋兰怎么着,倒是把陈霜降自己给气着了,只觉得胸闷不已,喝了药昏昏地睡下了。 等这一觉睡醒,何金宝都已经回来了,正在换衣服,看陈霜降睁开眼,就来摸了摸她额头,放心地说:“总算是不烫了,今天怎么生这么大气的?” 陈霜降有几分不好意思说:“又不是小孩的,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不用这么天天守着我。” “就算去了外面也是惦记着,还是回来多看几眼安心些。”这倒不是什么哄人的话,何金宝确实是这么想着的,看陈霜降有些脸红,就说,“我带你去外面坐坐,这会还有些葡萄,再过几天冷起来,没看不到了。” 看陈霜降点了点头,何金宝拿了一大毛毡子把陈霜降裹得牢牢地,这才是抱着她出了门,坐到了葡萄架子下面。 陈霜降还刚想叫春红来扶她,却是被何金宝一把抱了起来,刚想嗔怒地喝一声,被人看见像什么话,被何金宝的大眼一瞪,丫鬟下人早就散了个精光,哪里还有人看见的。 倒是把陈霜降堵得没话可说了,愣了一下,也是慢慢地往何金宝身上靠,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突然就是觉得安心无比,仿佛天塌了下来也是压不着她了。 “小时候只想着能吃饱肚子,穿暖衣服,偶然能去学堂偷听几次课就好,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这一辈子原来是要跟着你一块过的。”陈霜降有些感慨。 “不乐意么?”何金宝突然地就有几分紧张,紧盯着陈霜降生怕她点头。 陈霜降却是笑,也不说话,只往何金宝身上靠了靠,一根一根地让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约就是这样吧。 关于秋兰,等陈霜降把事情仔细地说给何金宝听,何金宝也是冷了脸,说:“这种恶仆直接打死就好!” 陈霜降提醒了他一句:“这里头还牵连着不少人呢。” 这事情说小了,就是一个秋兰品性不端,与人通奸,若是那个男人能愿意娶她过门,掩饰一下,也不算大过错。只是这事又是迷离的很,先是有人冒充宁良在前,后有是牵扯秦香兰在后,陈霜降就想起了秦香兰临走的那一句“风水轮流转,总能让我等到你落难的时候”无端地总有几分的寒意,秦香兰究竟打探了些什么,盘算着些什么。 只觉得这事情是越出越出,颇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趋势,总不能让陈霜降省心。 何金宝却是说:“对于这些人你也不要觉得心软,太纵容,不然养来养去还是养成了仇,要是你不愿意动手,我来吧,这秋兰留不得了。” 陈霜降愣了下,叹气说:“我也不是一味良善的人,总是跟了我一场,还是我来送她吧。” 下了决定,之后的几日,陈霜降借着要给丫鬟小厮婚配的由头,把家里面的下人好好地梳理了一遍。 父母双亡,姐姐早嫁,今年二十二,尚未娶亲。 凭着秋兰说的这一言半行的,陈霜降细细地查了,果然是找了一个,是前面的护院,身材声音倒真跟宁良有几分的相似,想来他每次来时都是黑灯瞎火的,又是刻意地学着宁良的样子,秋兰会错认也是难免的。 这人大约是对秋兰有些真心,上次小满看到跟秋兰说话的正是他,听陈霜降说要给他婚配,还特地来向陈霜降叩头求娶秋兰。 陈霜降却是面带悲色地说:“你也是个有心的,只可惜秋兰没福气,竟是染了伤寒,我家丫头还小,身体又弱,是不能留她,只能是放她自去了。” 秋兰留不得,不能留,不然这事揭发了出去,说何家管教不严,家风不正都是小事,要是真牵扯到宁良,牵扯到司马沂佟皇后,牵扯到宫闱内斗,那何家上下多少条命都不够赔。 既然能从那战乱里活下来,只要是敢侵犯了她的家庭,她的家人,陈霜降内里总是有股狠劲,放了秋兰出门,又是悄悄地抓她回来,亲自拿耗子药给了秋兰吃,确定她已经万全地断了气,这才是让刘大山把人拖出去好生地埋了起来。 而秋兰地卖身契,陈霜降却是好好地放了起来,只为以后有个万一,打死奴婢大约只是被御史弹劾几天,要是打死旁的人,那可是要杀人偿命的。 那一个与秋兰通奸的小厮,陈霜降也是不敢再用,只远远地找了一户农家,让他入赘了去,给他带了不少的银钱,卖身契却是没还他,仍是让他在何家佃了田地来种。 这事办完之后,陈霜降却是特地的把下人都召了来,重新立了规矩,让他们尽心伺候,特别申明了,丫鬟十八,小厮二十,就会做主婚配,也可以自求赎身而去。 何如玉有些不明白,就问陈霜降:“没听说哪家有这么个规矩的?” “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也就留成了仇,也该是为我家如玉留心着了。” 虽说是让何如玉学着管家,陈霜降的心情却是很有些复杂,既想着让她学了所有的手段免得以后被人欺瞒,又是恨不得能护着她一生永远不让她知道这些腌臜事情。陈霜降毕竟还说不出口,只能是对着何如玉取笑了一阵。 没想到何如玉却也是不恼,正经地说了:“嫂嫂,等我十八以后再嫁吧,我还想多在家里呆几年,你跟哥该不会嫌我吧?” 这丫头,陈霜降笑着点了点何如玉的额头。 虽何如玉自己说着十八岁再嫁,那时候都可以算是老姑娘了,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何如玉这刚是十二,现在也该开始好找,到时候小定大定的,再留一阵,等到十六七岁成亲,倒是刚好。 只不过这人还是早些相看的好,陈霜降自己不大好走动,就特地托了卢素芬接了何如玉过去住一阵,带着何如玉见见人,透透气。 而这边,陈霜降却是时常地叫人进来,也不定是买什么首饰,只紧着那些宝石玉器地找,不时地挑上那么一两颗。 何金宝觉得奇怪,就问:“想要首饰的话去外面铺子里买就好,京城里面有许多店铺手艺高超,口碑很好。” “我又不大出门,买那么多做什么?”陈霜降拿了她专门放宝石的盒子,长年积累下来,已经有不少了,“这是以后预备给如玉做嫁妆的,首饰一年一个样子,买早了怕是容易过时,倒不如单把宝石存下来,等用到的时候再去打样式,样子新鲜,价格也是便宜一些。” “那还不如买写古董字画的,又是清雅又是体面。” 陈霜降直求饶,说:“那些东西也得我懂才是,不然不是白白被人骗了去。” 说起来这两夫妻还真都不是什么清雅的人,陈霜降不认识,何金宝拿了好多年的刀枪,以前强灌下去的那一点墨水早就不知道漏到哪里去了,让字画看他还行,他看这些是全然不懂,听得陈霜降这么说,倒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厚着脸皮凑到床上坐着,跟陈霜降一起看那些宝石。。.。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二十六章:缠绵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二十六章:缠绵 看着足足有三十来颗,红的绿的,大的小的都是有,听着陈霜降一个个指过去,说这两颗碎的可以做一对耳环,那一颗光亮可以镶在金簪上,何金宝却是突然想起一个事来,说:“这里全是归如玉的么,那小猫的份在哪里?” “那丫头都还没满周岁,着急你就自己去买的。” 何金宝凑得太近,呼出的热气吹动的陈霜降的发丝,抚过她的脖子,弄得陈霜降觉得有几分痒,不由伸手理了下发丝。 这几个月一直卧床,很少干活,只养的陈霜降更是白皙,映衬着一缕黑色的头发,只觉得她一只手跟白玉一样,一截粉颈更是露着柔美至极的曲线。 只觉得浑身一热,不由伸手轻轻抚摸着陈霜降的后颈,觉得陈霜降微微地战栗了一下,何金宝这才是清醒过来,只把陈霜降搂在怀里面,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哑声地说:“别动,就抱一会。” 两人贴得近,陈霜降自然是能觉察到何金宝的变化,不由也是红了脸,无力地推了一下,又是听到何金宝的声音,何金宝这是怕伤到她才是努力忍耐着,陈霜降只觉得一颗心都是浸到了蜜糖里面,甜滋滋地。 只是又是怕人进来看到,赶紧推了何金宝一把,娇嗔地说:“这天都还没黑……” 这温香软玉突然就离了远,何金宝不禁有些讪讪地,忽然又是听到陈霜降跟蚊呐一样说了一声:“大夫说,小心一点……也是可以的。” 何金宝愣了一下,才是反应过来,不由哈哈地笑了起来,搂过陈霜降大大地香了几口,才是放开手,大声地叫:“来人,赶紧摆饭,老爷我饿了,赶紧吃饭,早早地歇着!” 这一夜自然是美景良辰,极尽缠绵温柔之事。 睡到…多钟的时候,何金宝就该起来了,往边上看一眼,陈霜降大约是累得有些狠,安安稳稳地卷着被子,睡得正是香甜,何金宝忍不住看了一会,只觉得睡着的陈霜降倒显得有些孩子气,反而比平常看着更是柔和一些。 本来还想着悄悄地下床,让陈霜降多睡一会,穿衣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带起了风,只看到陈霜降一双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还是被惊了起来。 “这会还早,你再睡会吧,我去外面穿衣服去。” 陈霜降也没依,刚想着下床帮何金宝整理,一掀被子才是发觉荒唐了一夜,居然连衣服都忘了穿上就是这么赤身裸体地睡到了现在,不由赤红了脸,赶紧拉起被子只把自己裹得严实,跟根虾米一样弓起了身。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没见过,羞什么?” 何金宝觉得颇为有趣,硬是重新挤上床,跟陈霜降逗乐了一会,偷了满手芳香,看陈霜降气喘有些急促,也是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住,这才是停了手,去衣橱拿了套衣服放在床边,边是嘱咐着:“盖好被子,别是着凉了,今天没什么事,我大约是能早些回来,你也别只在屋里面,出去看小丫鬟耍耍也好。” 陈霜降一一都是应了,何金宝这才是开门出了去。 蒙在被子里半天,陈霜降才觉得脸上热度下了来,想着何金宝又是不由地笑了笑,这才是伸手去拿了何金宝放在床边的衣服,拉过来一看,陈霜降不得又是感叹,何金宝果然还是何金宝,仍是粗心的很,这一堆衣服的,居然是没拿里衣过来。 想着自己下床去拿,只是腿脚的力气还没有恢复,走不了几步,要是在房间里摔倒还更是难堪,陈霜降只能是披了件衣服,叫了小桃进来。 小桃懵懵懂懂的,还很奇怪地问:“太太平常最是细心了,怎么会忘了提前拿好的?” 倒是把陈霜降闹了个大红脸,期期艾艾地让小桃出去,努力地穿了衣服,这才是觉得好了许多。 这天也是没什么特别的事,陈霜降想着何金宝的袜子也是旧了,就拿了针线,缝几针歇一会,再逗一会睡得迷糊的何小猫。 这才是刚中午时常,卢素芬却是突然地把何如玉送了回来。 陈霜降困惑不已,也只能是拉了卢素芬问:“这是怎么了,我家丫头哪里得罪你了,这么巴巴地送她回来,也不通知我这边去接的?” 卢素芬看何如玉下去倒茶了,这才是小声地说:“你还没听说吧,皇帝下旨要采选呢,你家如玉刚好也是在这此中,我怕你们着急,赶紧送她回来了。” 从甲戌年开始算,今年已经是司马子夏登基的第七年,前几次司马子夏都是以天下刚定,民心初稳为由免了去,只没想到这突然就是下了旨意。 看陈霜降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卢素芬也是知道她现在没什么旁的心思,也没有多留,匆匆地就告了别。 惶恐不安地等到何金宝回来,一问采选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司马子夏早朝的时候刚下的决定,而何如玉也是赫然在这待选的范围内。 “这可是怎么办?”陈霜降只急得团团乱转,内宫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算是贵如佟皇后,还不是几经生死,陈霜降亲眼看过的,哪里还能不知道。 何如玉虽说是只是小姑子,但却是由陈霜降亲手带大的,心疼都开不及,哪里舍得送她进那种地方的。 “只是采选又不是定了下来,没准第一回就是给筛了下来的。”何金宝只能是这么安慰着。 京城这边初选是定在十一月,何金宝特地去打听过了,才知道,京城的初选没惊动官府,只临时地派了宫里面的太监宫女出来看过,就算是想着事先打点,也是不知道往哪处去求人。 陈霜降一心期盼着何如玉落选,这天却是早早地起来,特地挑了些颜色重难以晕开的胭脂水粉,把何如玉往丑了打扮,又是想着不能做得太过,到时候要是被人参一本蔑视皇恩的也是够有受的。 半天才是把何如玉打扮好了,又是挑了半新不旧的一身黄绿衣裳,也是普通不打眼的。 旁的还好,倒是这打赏的荷包,陈霜降准备了厚薄不依的两份,拿不准究竟该是让何如玉带哪个的。太薄了,怕是被太监看轻,给点难堪,太厚了,又是怕被看得太重,直接往名册上记,只觉得左右为难。 何如玉倒还是淡然,只说各人各有各人命,强求不来的,只随手抓了一把往口袋里放。 送何如玉上车的时候,陈霜降特特地拉着她吩咐说:“我们只想着给你找户老实善良的好人家,从来没想过要送你进那个……地方。无论怎么样,你都别急,真不行,嫂嫂帮你求到皇后面前去。” 再怎么聪慧老成,何如玉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本来是怕着家里担心只是强忍着,听见陈霜降这么一说,不由也是红了眼眶,拉着陈霜降依依不舍,抽泣着说:“嫂嫂,我怕。” 好半天才是松了陈霜降的手,被人扶上了车,何如玉惶恐地流了一会泪水,想着陈霜降的话,又是渐渐地生出了点勇气,抹了抹,倒也恢复了几分平常的样子。 先不说陈霜降在家里如何坐立不安,忧虑重重。 这还只是初选,借了府尹后衙那一大块地,只不过来得人实在是太多,马车直接就被堵在了巷子口上,进退不能。 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何如玉悄悄地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只觉得这边离得还并不算远,就对赶车的说:“就在这里,我走过去就是了。” 因为何如玉的丫鬟年纪都还小,陈霜降不放心,特地叫了春红两口子一起过来送。 听得何如玉这么一说,春红赶紧拿了帷帽把何如玉盖严实了,这才是抱着包裹扶着她下车,刘大山早就把缰绳交给了小厮,跳下车来,在前面开路。 饶是这样,等着何如玉走到衙门口的时候,也是挤出了一身汗,衣裙都有些凌乱了。 春红夫妻进不了衙门,替着何如玉整理了一下,又是极不放心地交待:“福字荷包里面是装的是金铢,喜字的装的是银铢,绿色的装的都是一对,红色的装着六个,另还有几个粉色的装的是一对小金馃子,姑娘千万别弄错了。太太也说了,要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悄悄地说,要是送不出去也就别送了,只没被人看见才是稳妥。” 何如玉都是一一地点了头,春红还待着想说什么,后面又是来了好几家姑娘,有戴着帷帽的也有没戴的,春红早就被挤到了一边,只能是匆匆地把包裹往何如玉手里一放。 微微地吸了吸气,平定下心,何如玉只跟着那些同样来参选的姑娘后头慢慢地走,还没走出几步,就是看到有太监拦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前头的那几个姑娘都是摘下了帷帽,然后拿出一样东西交了出去,这才是被放了过去。 从何如玉这边看不清楚,还以为这是在放赏钱。 ... 第一百二十七章:初选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初选 第一百二十七章:初选 只想着怎么跟陈霜降说的不一样,看着队伍越走越是快,何如玉立刻就是紧张上了,只摸着就口袋想,这头一个太监的,又该给多少的荷包才算是合适。 正踯躅着打不定主意,这转眼就是轮到何如玉了,那小太监正是盯着何如玉摊着手,何如玉一慌想都没想,就是抓了个绿色喜字荷包放上去。 “姑娘,奴才要的是名牌。”那小太监笑了笑,话虽是如此,却又是不对声色地把荷包收进了袖子里面。 说起名牌,何如玉这才是反应过来,官府曾经发过一支红漆木牌,上面就有各人的籍贯姓名一类的,大约就是这小太监说的名牌了。 知道是自己闹误会了,何如玉脸一红,赶紧从包裹底下把那一支名牌给找了出来,递了出去。 小太监看过收了牌子,让何如玉进了左边的厢房。 那边厢房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何如玉看了一会,倒是能看到好几个熟面孔,平常也是有见过的,只不过没有太熟的人而已。 看了好一会,何如玉总算是明白了,这厢房里面进来的都是官宦家姑娘,平民家的丫头是被带到另一边,熙熙攘攘地,都能听见不住地有人在喊,别挤我,往那边让一让,你踩着我脚一类的话,倒是让何如玉生出了几分的庆幸。 到底都是官宦家的姑娘,这边的厢房安静地很,基本没什么人说话,何如玉也只是跟几个脸熟的人颔首招呼了一下,也是寻了个位置坐下,抱着包裹,沉默着想着心事。 也是没等多久,就进来了几个宫女,为首的一个大宫女略弯了弯腿,行了一礼之后才是说:“待会,叫到名字的姑娘,请到里面来。” 也不知道按着什么样的顺序,果然是一个小宫女在外面一个一个把人叫了进去。 何如玉还想着等人出来能问一声里面究竟在做些什么,只不过人都进去了好几个,出来的却是一个都没有,不知道是被留在了里面,还是有另外的门出去了。 正惶恐着,忽然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吓得一下子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勉强稳了稳心神,这才是往里屋走了去。 除开那几个宫女,里面并没有看见别的人,何如玉一进门就是被着好几双眼睛盯着,上下打量了好几圈。 然后是那一个大宫女问了几句话,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什么名字,哪家的姑娘,都会什么,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 何如玉惦记着陈霜降的吩咐,想着不能太出格,也不说读书种菜的,只说女红一类平常的事情,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大宫女都认真地听了,还没等何如玉说完,却是突然地问:“你这包裹里面带了什么?” “……斗篷,也不知道要用上多久,晚上怕是有些冷。”下头还有些容易入口的糕点,都是陈霜降特地叫人准备的,都没有经过采选也不知道要费多久时间,所以只能想着有备无患的。 看那大宫女点头,说了一句回家去吧,再没有旁的话,只叫人掀了边上一个帘子,让何如玉从这边门出了去。 等走过一段走廊才是发现,原来这都是已经到了县衙后头,原来审过的姑娘都是到了这边,难怪没在前头看到。 何如玉正在找自家的马车,却是发现了几分异常,有好几个人手里面都是捏着一开始进去的那一支名牌,也有没有的,何如玉她那一支被小太监收了进去就没有还她。 该不会是那个小太监忘记还她了吧,何如玉赶紧找了就近的一个人问了下:“这名牌谁还你的,好像忘了还我?” 那姑娘穿着一身银红衣裙,边缘绣着些金色小花,衬着她一张脸娇嫩鲜艳,美丽如花,只不过听见何如玉这么一问,那姑娘的脸色立刻就是变了,上下打量了下何如玉,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说:“不就留了牌子,也不用张狂的!” 何如玉还有些疑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说这样的话,本还想问个清楚,只是那人已经走远,这边的人越来越是多,何如玉也是不敢久呆,正好春红到这边来找她,赶紧跟了她回去。 陈霜降都已经在家里正着急着,好容易等到何如玉回来,赶紧把她迎了进来,看着何如玉有几分疲倦的样子,也没多问,就放她回去歇了着,反而是抓着春红不停地问了半天。 因为人多,一共花了三天才是把人全部看完,何如玉倒是不用每日都去,只惴惴地在家里等着消息,没几日,才是等到有人过来,却是说,何如玉已经通过了初选,安心等着复选就是。 陈霜降特地拿了两个金馃子送了出去,那太监才是满面笑容地说,有人家看中了何如玉,佟皇后也是允了,这姑娘以后怕是要大富大贵的,还道着恭喜恭喜。 又是拿了一对金馃子,那太监却是执意不肯收,只说:“何夫人莫要再问,再多的,奴才也是不知道的。” 陈霜降也是特地往宫里面递了信,想着求见佟皇后一面,只是佟皇后却是称着病,连每月的命妇觐见都免了,什么人都不见,何金宝也是到处托人问,对于这个事居然也是没一个人知道。 跟陈霜降商量的时候,何金宝只说:“一点风声都没有,怕是那个太监胡说的吧。” 复选要等着各地的采女进京,起码要等到明年开春了,陈霜降也只能是暂时把这事先放在了一边,这年关将近,要忙的事情还多得很,收租子,准备年礼,还有家里一应的琐事,直把陈霜降忙的直恨不得分成两个人来用。 宁良看着过意不去,就想着来告别,说是回家过年去。 因为秋兰的事情,陈霜降也是查过宁良的一些事情,虽然他家父母双全,但因为去西域学医的事情,关系有些僵硬,而且宁家人也是远在连州,这会动身肯定是要在路上过年了。 问过宁良才是知道,他也没打算去连州,京城他也是有租着一个小医庐,也可以在那里落脚的。 “过年总是要热闹一些才好,就留在这边,陪何珗玩也好,帮我看病也好,总少不了你一份的。” 跟宁良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陈霜降也没跟他多客套,直接就是说了,宁良想了想,只说陈霜降家饭也是挺好吃的,没有多作推辞就留了下来。 这一个多月的忙碌下来,陈霜降的身体还真有些承受不住,宁良劝她好几次,要好生休养,陈霜降却只是就不听,气得宁良大发了一阵脾气,直说不把自己当回事,再好的大夫也是治不好的。 想着重要的事情差不多也是都安排好了,该不会是有什么纰漏,陈霜降这才是放手让春红帮着何如玉管起了这一个家。 这么一来,陈霜降倒是成了家里最清闲的一个,每日只能是对着何小猫,只不过那丫头才多点大,正是贪睡的时候,只管呼呼大睡,一整天也没多少清醒的时候,只把陈霜降闲的觉得身上都快是要种出蘑菇来了。 只是上一次宁良跟何金宝说过之后,何金宝管她很严,几乎是什么事情都不许她沾手,陈霜降没有办法,只能是让人拿了一些彩线,想着打几根络子来给家里那几个配衣服的。 临过年的,林夫子也是要回家探亲的,全家人都是忙着,倒是让一个何珗没地方去了,这小子也是懂事没有到处疯玩,时常来陪着陈霜降说话,看着陈霜降在打络子,就乖巧地帮着她理着线。 看了半天,从一根根线缠绕成各种花样,何珗只觉得异常的奇妙不断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陈霜降都是耐心地讲给了他听,然后拿了红色的线说:“用这个颜色给何珗打一条可好?” “那别的颜色呢?” “如玉翠色的,小猫粉色的,这一个石青色的就留给你爹。” “那这一个明黄的就是娘的了,以前没觉得娘喜欢黄色的。” 看着何珗问,陈霜降有些沉默了,这一个本来是想着编给司马沂的,总觉得那孩子也是有些可怜,不过转念一想,司马沂毕竟是皇子,什么都不缺,要是真这么巴巴地送过去的话,倒是会让人觉得白白地在巴结。 想了下,陈霜降还是拿了些鸦青色的线,掺上一些黄线,重新编了一条,心想着还是不要太惹眼,给这条还是留给何金宝用吧。 这么编制了一会,不觉已经是中午时分,小桃过来问摆饭不,因为陈霜降身体不大好,何如玉刚接手家务忙的很,所以最近的午饭都是摆在房间里吃的。 何小猫已经是被奶娘抱了下去,何珗也是说要去跟姑姑一起吃,倒是只剩下了陈霜降一个,就让人摆上了饭。 这会却是突然听见说何金宝回来了,陈霜降不由吃惊,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不一会,何金宝就是推门进了来。。.。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二十八章:微服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二十八章:微服 而他边上也是跟了个便服的小子,陈霜降还想着这是哪家的公子,一抬头,居然是司马沂,吓得陈霜降赶紧起身,想着下床给司马沂下跪行礼。 司马沂却是说:“何夫人不必多礼,莫要声张。” 原来这司马沂微服出的宫,陈霜降不禁有些担心,问:“皇……夫人知道你出来的事么?” “我娘让我来看看你,她一直记挂着你,只不过她不好随便出来,好容易才是得了这个机会。”司马沂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子侄一样,略带些拘谨的回话,看着似乎也是不大自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让陈霜降觉得几分的亲切,要是刨开那一个皇子身份,司马沂其实就是一个略带着些腼腆的寻常孩子,不由问:“用过饭没有,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做过来。” 看司马沂点头,不过也是说不上来究竟想吃什么,不过司马沂也是在何家住过好一阵,陈霜降多少也是有些知道他的口味的,就叫来小桃吩咐说:“叫厨房加鸡蛋煎几个饼,煮点小米粥,再加一个腊肉白菜,清炒茄子,油煎小鱼,糯米甜枣,今天汤还好,就上这个栗子排骨汤吧。” 何家吃得简朴,通常也就是两菜一汤,三菜一汤的,这回是为了司马沂专门另做的菜,幸好正是年关时节,食材也是充分的很,吩咐了下去,没一会就是端了上来。 陈霜降本想着是请司马沂去大厅里面吃饭的,只不过司马沂毕竟是微服,不好太张扬,又是想着跟陈霜降说话,只能是不大合规矩地在这边摆了桌子,何金宝夫妻都是在陪着他吃。 慢慢地司马沂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拘谨,真像个寻常人家小子一样,不住地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颇为感叹地说:“那么多的御厨怎么就是没能做出这个味道来呢,夫人这里是有什么秘诀么?” 佟皇后那里的小厨房陈霜降也算是见识过了,因为要精心做,最简单的凉拌菜也是要经过十几道繁琐的步骤,加着浓郁的就高汤浸泡,各种名贵的香料揉制,精致是精致,好吃是好吃,只不过却是失去了原本的味道,所以碰上这些家乡小菜反而是觉得新鲜美味。 只是这些话,陈霜降总不好提,只能是说:“哪有什么秘诀的,只不过公子很少吃,觉得新奇而已。” 司马沂又是夸这排骨汤好喝,陈霜降就说:“这汤可是如玉做的,有什么秘诀的,你得要去问她了。” 司马沂却是突然被呛了一口,咳了半天才是好,只憋得脸红红的,赶紧拿了杯水不停地喝。 看起来司马沂似乎是真的只是来何家串门一样,只是说了几句闲话,跟几个小的顽了一会,没多久就是有人来催着他好回宫了。 “我下次还能来顽吗?”司马沂吞吞吐吐地说着,“娘有好几天没见人了,我……怕得很。” 原来是真的病了,陈霜降忽然觉得有些伤感,按着宁良的诊断,佟皇后怕是时日无多了。看着满心期盼的司马沂,陈霜降心一软,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招手让司马沂过了来,那一条鸦黑色的络子刚是打好,系在司马沂腰间,倒也是很配他绛红色裳子。 “原来这条是打给你的呀,娘还用了明黄色的,比我的好看。”何珗胆子大,又是跟司马沂处惯的,倒也没觉得皇子的身份有多少怕,说话很有些随意,这会正吃味地嘟着嘴,不依不饶地抱着陈霜降胳膊撒娇。 “特地打给我的?”司马沂很有些欣喜地抚了一会,不由对着陈霜降笑了笑。 “就是一点小玩意,你不嫌弃就好。”陈霜降也是笑。 司马沂愣了一会,忽然学着何珗的样子,跑过去抱着陈霜降的脖子,小声说了一句:“你好像我娘一样。” 好不容易等红着脸很有些腼腆的司马沂回去了,何珗却是不依了,一直抱着陈霜降的胳膊宣布:“这可是我娘!” 何金宝这大不羞的,居然也是来凑热闹,抱着陈霜降的脖子说:“这可是我夫人的!” 直引得陈霜降跟何如玉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只能是捂着嘴笑。 只是再怎么笑闹,何如玉待选这一个事,总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压在这家人头上,就连这一个年过得也觉得不如往年热闹了,就连何珗也似乎是长大了到有麻烦的年纪,偶然也是露着若有所思的老成表情。 害的陈霜降只感叹,这年头怎么过得这么快,感觉昨天他还跟何小猫一样这么点小只能让人抱着走的,转眼就是长到藏着心事的年纪了。 何珗的心事陈霜降问不出来,何如玉的事情又是很让陈霜降焦急,既然何如玉入选的消息是确定了,那总是该给她找个嬷嬷来教点宫里面的规矩。 只不过原本一心期望着她落选,这些事情也是没想到,这会准备就是有些迟了,好的嬷嬷都已经是被各家请走,真随便找个,不但何如玉受罪不说,要是教坏了更是不好。 本来是想着请方嬷嬷过来的,只不过她年纪太大,颇有些糊涂了,记忆不如从前,一心只在家里面养老,陈霜降也是不好意思说,想来思去,陈霜降只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转念想一想,陈霜降又是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何如玉的规矩以前是方嬷嬷教的,又是几次跟着她进过宫,细小处虽然有些不足,大体该是没什么错的。而且这才是刚进了复选,万一真的选上了,出嫁前那也会是有专门的嬷嬷来教导规矩的,要是胡乱请个人来,教拧了,以后再改反是很难了。 这么想着,跟何金宝商量了一阵,陈霜降也就把这事放下暂时不提了。 除开司马沂突然来访之外,这一个年总算是没发生什么旁的事情,安安稳稳地过了年。 一般来说衙门都是二十八封印,大年初八开印,所以何金宝也有十天的假,只不过虽说是不用上朝议事,但是初四开始,何金宝就有各种应酬,也是忙的团团转,所以真正空闲的也有初一到初三这几天而已。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一直都是阴雨绵绵的,也没地方玩去,何金宝都闷得陪陈霜降玩花牌了,一边还感叹着:“原来闲在家里也是挺无聊的,你们平常都是在做些什么的?” “一年到头也就闲上这么几天的,你还嫌,果然是劳碌命。到你出了。” 何金宝嘿嘿傻笑了一阵,反正他输的最多,被陈霜降一说,索性扔了牌,耍赖说:“这些都是丫头才玩的,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跟你们计较。” 这边哪里肯依的,陈霜降笑着说:“何珗,你爹耍赖呢,去教训他,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一听这话,何珗立刻狗腿地蹦了上去,跟何金宝闹成了一团。 再闲的日子也没几天,初四就要开始拜年,京城虽然没什么亲戚要走,但何金宝人缘不错,交游也广,倒也是团团地在外面转,忙得很。 陈霜降身体不好,只去了几家关系亲近一些的,其他的都是何金宝在外面走动,她在家接待,饶是如此,也是累得够呛,每日只觉得浑身跟散架一样,笑得太多,脸上似乎也僵硬了。 好容易才是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陈霜降直接就是往床上一趴,一动都不想动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等到何金宝带着浑身酒气回来了,陈霜降也懒得动,只让小桃端了些清淡小菜上来,这几日大荤大腥的,直把肠胃都是吃腻了,反而是觉得这白粥腌菜更是清白可口的。 一连喝了两碗粥,何金宝才是放下碗,直感叹:“果然还是家里好。” 惹得陈霜降抿嘴一笑,说:“人家一桌可是值多钱的,难道还敌不过你青菜小粥的,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白讨好你了。” 这阵子来,何金宝也是养成了个习惯,总喜欢等到上床歇着后,抱着陈霜降柔软温暖的身体,正经没正经地聊上一会。 这天也是没例外,何金宝只对陈霜降说:“你猜我今天是遇上谁了?” 听何金宝的口气,这人大约还是陈霜降认识的,只是陈霜降认识的人虽是不多,却也是不少,这一时半会的哪里能猜得出来,猜了一会,只能是认输了,引得何金宝很有几分得意,这才是把事情讲给了陈霜降听。 原来今天何金宝是去跟营里面一群人聚会,却是在那里碰上了采栗郡的郭无言,才知道今年开始郭无言调到了京城赴任,时常会有跟何金宝接触的机会。 那一个人,也不是说脾气不好,能力不好,只是光是想着郭无言那一个喜欢面无表情唠唠叨叨的样子,何金宝就很有些头痛,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实在是不太寡言的郭无言相处了。 看着何金宝头痛的样子,陈霜降只管捂着嘴偷笑,一边说:“你就当他是小猫好了,想听的时候听会,不想听的时候,只当听不懂就好了。”。.。 欢迎您访问, 第一百二十九章:赐婚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二十九章:赐婚 “小猫可不会总是把生啊死的挂在嘴上的。”何金宝叹了口气,看陈霜降偷笑的样子,就是觉得一阵的无名火,使着劲在陈霜降身上摸了一把,一翻身就压了上去,压着声音说,“可是不能随便嘲笑的,为夫要生气了!” 捏着拳头往何金宝身上捶了两下,只是那人皮厚着,哪会觉得什么痛,撑着一手,小心地不让自己压到陈霜降,另一手却是不安分地往衣服里面探,只在陈霜降敏感的肌肤上抚摩,一低头伸着舌尖在陈霜降红艳艳的嘴唇上轻舔。 陈霜降只觉得全身一阵的酥麻,哪里还能想着其他什么,只管伸手抱住了何金宝的脖颈,一时潋滟迷离,春色无边。 等到衙门都是开了印,复选的旨意也是下了来,日子定在三月初,因为秀女的服饰都是有规矩的,不能随便穿戴,何家也是开始忙碌准备。 何如玉还是长身体的时候,生怕衣服做的不合身,陈霜降特地让人放了两寸折在里面,细细地绣上花纹,就算是放了下来,那折痕也是看不出来。 除开复选的两套湖蓝衣裙,万一要是被留了牌,那时候衣服就可以富丽繁琐一些,也是要这会备下,不然到时候就没什么空。 想着既不能让何如玉太打眼,又是不能太寒酸被人笑话,陈霜降是很花了些心思,料子倒是没用太好,只一般的锦缎,上面却是用了很繁琐的暗纹绣,远看只觉得有些层次,靠近了才是能看得那鲜活的花纹,因为是要用同色不同深浅的线,这种东西绣起来最是费神,会的人也少,这几身衣服,光是这绣工就要比衣服本身贵出好几番。 看得何如玉都有些心疼,直说:“也不用非要这些,我们自家绣的就是挺好的。” 陈霜降只觉得有些伤感,何如玉被人相中的事情虽然还做不了准,再怎么何如玉以后也是要嫁人的,总是要撑起点场面来的。 而首饰的准备就更是难了,陈霜降只能是去淘换了些珍珠回来,镶嵌了做成小银簪,倒也算是雅致。 最是忙碌的大约就是预备赏人的小荷包了,一家人日日不停地做了上百个,不同花色装着不同数目,拎起来好大的一串份量。 这么忙碌的时候,难免就有些忽略了其他,有天何珗却是突然来对陈霜降说,他要跟宁良去西域。 “你总得先学了西域话再说。” 陈霜降这话刚是落声,何珗就是着急地说:“我学会了,跟着宁大夫学了好久,宁大夫也夸,我学的很像了。” 因为太着急,何珗脱口就是一长串叽叽咕咕,陈霜降也是听不懂,觉得那就该是所谓的西域话了,看着何珗稚嫩的小脸,露出格外认真的表情,陈霜降沉默了下,说:“这事,等我跟你爹说去。” 等何金宝回来,陈霜降小心地把这个事跟他说了一声,何金宝却是想也没想地开口就是说:“不行,那小子才多点大,翅膀还没硬,就想着飞了!” “何珗八岁了,也是会想事了。” “你也是说了,他才八岁,能想什么?” “我十岁就跟你成了亲,你十六岁出离家参了军,司马二公子二十七岁就登基当了皇帝,宁良第一次出西域的时候也只不过九岁,这些人哪一样事情放到现在来说,都能博上一声年轻气盛的,不都也是活得好好的。” “何珗确实是小,我也不放心他出门,只不过他毕竟也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你总要好好跟他说,让他去见识一下也好,无论成不成事,我们总还能护上他们几年,只又不能护上他们一生的。” 陈霜降说了半天,何金宝大概也是多少听进去了一些,只沉着脸坐了一会,说:“把那小子叫过来,我问问他。” 听到何金宝叫他,何珗似乎也是觉得有几分怕,难得老实地坐在一边,怯怯地不敢说话。 看着这两个人,陈霜降也是觉得气闷,只出了门,让这俩父子自己烦恼去,正看到阿酉在院子里面,举着一个小石墩不住地举上举下,弄得自己大汗淋漓的。 这小子本来就是长得快,闲时又跟着刘大山学过几手,长得越发的结实,比何珗还要小上一岁,看着倒是觉得要比他大上好几岁一般,小大人一般的。 看着平常跟何珗形影不离的阿酉,陈霜降想着他该是知道些何珗的想法,就把他叫了过来,问:“何珗为什么要去西域,你知道不?” 阿酉点点头,这孩子嘴拙,好半天才是把话说清楚,“少爷说,要去那里赚嫁妆,嫁妆多了,就不会被欺负了。” 以前何珗也是一直在说要去西域,陈霜降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从来没有多想过,要去西域赚嫁妆,不被欺负,又是在这一个时候,难道是为了何如玉的事情,小孩子最是敏感不过,再怎么费心隐瞒,想必何珗还是会觉察到许多不安,他这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为何如玉担心。 等晚上,何金宝跟陈霜降说起何珗这一个事的时候,他也没说何珗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只说:“总觉得我这个爹当的有些不称职。” 听何金宝这么说,陈霜降也是知道自己猜的大约也是没差上多少,只觉得对何珗很有几分亏欠,只说:“那你怎么回他的?” “那他去吧,那小子脾气犟,这好歹还有个宁良照看着,总比他一个人偷跑出去的要强。” “也不知道究竟是像谁?” 说到这里,何金宝也是想到了自己当年离家出走去参军的事,被陈霜降这么调侃一句,不由抓了抓头,很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虽说是答应了何珗让他跟着宁良去西域,但陈霜降总是想着也是要准备好些日子的,结果,这才刚是出了正月,宁良就来说,陈霜降的身体也是渐渐好转,慢慢吃药调养就是,不用再是频繁地换药方了,他也是该辞行了。 陈霜降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自打何珗出生以来,他就从来离开过陈霜降身边,这一下居然就要去万里之远的西域,陈霜降只觉得十万分的不舍,这些担心那也担心,真恨不得就是立刻开口叫何珗不要去了。 只不过看着何珗殷切盼望的样子,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光是想着帮何珗把东西给带齐全了,最后却是整出两大车的东西,还在发愁到底缺了什么。 何珗看得眼都直了,满心不乐意,又是不好说什么,只撅着小嘴一直扯着何金宝的衣角,无声地抗议着。 最后还是由着何金宝出头把陈霜降给劝了下来,重新整理过一回,只很轻便的两个小包裹,何珗也只是带了阿酉,就跟着宁良坐了驿站的马车走了远。 虽然说让何珗做他喜欢的事,又是由宁良带着,熟门熟路的想来是不大会有什么事情,陈霜降却还是觉得心酸,好不容易看着何珗走了,却还是没能忍住,好生地哭了一回。 不过是才刚送走了何珗,马上就又是到了何如玉复选的日子,更是惹得陈霜降一阵伤感,千分万分地舍不得,却又是怕何如玉担心,只得是勉强地打起精神来。反而是弄得自己异常的失落,时常看着何小猫,既是盼着她赶紧长大,又是想着还是永远不长大,就这么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好。 想来想去的,陈霜降也只是拿着儿孙自有儿孙福来安慰自己了,倒是被何金宝取笑了好几回,说这口吻简直就跟五六十岁的老太一个模样了。 就算陈霜降万分地不愿意,复选的日子还是很快地就到了,无论有多少种心思,陈霜降装也是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细心叮嘱了一番,这才是笑着把何如玉送上了车。 这复选跟初选可是大为不相同,不光只是京城附近这一些人了,各地甄选出来的秀女都是进了宫,一重一重地筛选下来,大约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从第三天开始,渐渐地就有些落选的秀女陆续地放了出来,陈霜降每日都是叫人守在宫门口观望,却是一直没能盼到何如玉出来。 到四月初,好不容易这才是等到何如玉回来,却是被一顶藏青色宫轿抬了回来,随着何如玉还有一道旨意,称何如玉温良谦恭,赐婚皇子司马沂。 同一日,朝堂上也发了一道旨意,封司马沂为沅亲王,司马汜为浦亲王。 这一道旨意简直就像是一滴冷水落进了沸油之中一般,瞬间引发了无数的波澜。 司马子夏膝下现有皇子七人,年最长的是乙丑年生的司马汜,最是稳重大方,而身份最尊贵的就是佟皇后所出的司马沂,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几乎是满朝的大小官员都是想着,太子该就是出在这两位之间。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却是突然赐婚,突然封王,朝堂上的局势一下更是显得扑溯迷离,晦涩难懂了。 ... 第一百三十章:备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三十章:备嫁 第一百三十章:备嫁 司马汜也是这次采选中赐的婚,三朝元老贾太傅家的孙女贾细眉,而司马沂定下的却是忠武将军何金宝的妹妹,光从家世上来说,自然是司马汜更是胜上一筹,只不过何金宝却是军功起家圣眷正浓。 这两相比较,都是能叫人把脑袋给想破,又或者是这两位皇子都是失了圣心,再没希望登上那一个位置。 光是这一个赐婚旨意传下来,何家人都已经是惊呆了,几乎是连谢恩都忘记了。 好一阵忙乱才是太监送走,陈霜降只担心地望向何如玉,那丫头大约是早一步知道这事,微微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如玉你是怎么想的?” 一问起何如玉,何如玉顿时羞红了脸,垂下头,只说:“只凭着嫂嫂做主。” 这样子该是愿意的。 陈霜降却是想着叹气了,除开皇子这一个身份,司马沂该是个不错的孩子,漂亮伶俐,品性又好,而且还是打小就是跟何如玉一起玩过的,总该是有些不一样的情分,只是……司马沂既然是生在了帝王家里,光是他的身份就是有许多的责任跟无奈,逃不开了风雨飘摇,怕也是难求个一心一意的,从这点上来说,也未必是个良配。 “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平和顺心一些,没想到却是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人,以后究竟该是怎么办?” 陈霜降只能是向着何金宝诉苦,反而是让何金宝有几分哭笑不得,说:“你这话,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家盼着能嫁进皇家的,怎么到你嘴里倒像是受罪了?” “各家都有各家的苦。”说完这话,陈霜降倒是停了一下,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样,只说,“也是,皇家有着皇家的苦,百姓也是有着就百姓的难,既然是如玉喜欢的话,那就由她去做吧。” 何金宝倒是得意,呵呵地笑着说:“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哪能操到那么多的心,只要顾好我们自己两个就是了。” “只是觉得有些冷清了。” 何金宝只笑,说:“又是浑说,不是还有我在的,总不用担心我跑了哪里去的。” 没多久,钦天监就是挑选出了日子,只说之后的年份都是不大好,居然就是订在这年六月份,不过只剩了两个月的时间,连那些三茶六礼的步骤都是省了下来。 这消息一出来,陈霜降立刻就是觉得心惊,只悄悄地跟何金宝说:“皇后娘娘怕是不好了。” 何金宝骇了一跳,赶紧去捂陈霜降的嘴,说:“这等诛心的话可不能乱说。” 这婚期一定,何家立刻就是有无数的事情要忙,首先一个就是就搬家,庄子里的日子虽然是自在,只是何如玉出嫁的话,再从这边走就有些草率。幸好将军府那边早就是准备妥当,搬家也只是费些时间,并不算是太麻烦。 而很让陈霜降头痛的就是何如玉的嫁妆了,宝石她倒是藏了不少,拿出去现打也是来得及的,只是这一时间也是找不到那么多手艺精良的匠人,若是平常人家倒也罢了,足金足两就是,既然是要嫁入皇家,这些寻常手艺就是不大能看了。 陈霜降想想没有办法,只能是拿了些往前宫里面赏赐出来的首饰,也没重铸,只换颗宝石,改一颗珠子,既是保留了原有的精良的手艺,又不至于跟原先一样,这么拼拼凑凑地倒也装了满满的五六盒。 时间就不够,家具这些都是内造府里拿出来的,倒是不用何家另打,陈霜降就把原先存着预备家具的钱,全部存到银庄,换成了银票,让何如玉贴身带着。 按着陈霜降的打算,何家的这一个庄子本来也是要陪嫁给何如玉带上的,只是何如玉却是无论如何都是不肯要,陈霜降也笑说:“也好,等你以后回门,也好有个悠闲的去处。” 倒是把何如玉闹了一个大红脸,低着头扯来扯去的,都要把手里这一条绢子给扯烂了,“嫂嫂尽喜欢笑话我。” “本来还想着多留你几年的。”陈霜降看着何如玉,仿佛只觉得,昨天还是小小粉嫩的一团,突然之间就是长大能嫁人了,颇有些舍不得。 这庄子虽然留了下来,陈霜降却是额外地多划了二十亩田给了何如玉,佃出去收租子也好,另外建庄子也好,都是绰绰有余的。 裁衣缝被,铸金造银,转眼就是到了正日子。 宫里面的姑姑前一天就是过来了,早早地把何如玉叫了起来,拿着两根线,慢慢地给她绞了脸,梳了头。 陈霜降这边也是叫人备了些管饱又耐饥的年糕,切些鸡肉,青菜一起炒了,趁着上妆前,端过来给何如玉,一边还说:“尽量多吃点,等下还有许多事情的,要忙到晚上才能再吃东西的。” 看着何如玉慢慢地吃了,陈霜降这才是放心,只觉得有无数的话,但是对着何如玉又是全然说不出来,只憋出了一句:“好好地过,嫁人之后不比在家里,凡事都要多思量,不可以再由着自己性子来,……总还记得这里还是你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可以回来的。” 这话一说出来,不知道怎么的,何如玉的眼眶也是红了,眼睛一眨就是落下眼泪来,只管拉着陈霜降的衣角,哽咽着叫着:“嫂嫂,我……” 看这两人都快哭成一团了,边上的人赶紧劝,说了无数的好话,这才是把这两人给劝了下来,陈霜降怕何如玉见着她又是哭,只能是从这里边出了来。 才刚是出门,就有个小丫鬟匆匆地过来,低声跟陈霜降说了一句,害的陈霜降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是那边的人,都有谁来的?” “何老爷何夫人,大少爷大奶,二少爷二奶奶,全家都是来了吧。” 就算是跟那边断绝了,何如玉毕竟还是何家的丫头,这等婚配的大事,陈霜降也是不敢瞒下来,也是瞒不下来,只不过她实在是不想跟何夫人多纠缠的,只让何金宝出面,送了信给何老爷。 这一双离奇了自家的儿女,一个当了将军,另一个却要嫁入皇家,想来何老爷心里面也是复杂的很,羡慕的有,后悔的也有,怨恨大约也是有的,所以等他知道何如玉的亲事,只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随信附了一对铸空金镯子,算是给何如玉添妆,就是再没有过问这事。 这礼送得还不如普通亲戚家,大约真有些恩断义绝的意思,陈霜降替着何如玉伤心了一阵,不过转念想一想,倒也是觉得未必是个坏事,皇家不比寻常,就算是这么被人非议,也是比以后闹出些麻烦事情的好。 只没想到这正日子的,那边何家却是举家过了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的,这会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来,以后可是要何如玉怎么过的。 陈霜降不禁心急,也是不敢拦着,一边把人迎了进来,一边让人赶紧去把何金宝找过来。 等陈霜降过去的时候,何夫人正在念念叨叨地抱怨:“怎么光让我们等在这里,这什么意思,把我们当外人么,如玉这臭丫头也真是,尽是跟着那个……人学坏了,连正经爹娘都是不认了!” 要不是陈霜降这时候进去的话,大约何夫人也不知道会说出怎么的难听话,陈霜降也只当着没听见,只见了礼,笑着说:“这会天都还没亮,要吃酒席的可是来早了一些。” 何老爷的脸色有些讪讪的,被陈霜降拿着软话这么一刺,大约也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又是端着身份,不屑与儿媳妇计较,只管捧着茶,小口小口抿着喝。 朱灵跟钱芬芳倒还是好,她们是白身,见了陈霜降进来都是不敢坐赶紧站起身,又是被何夫人一眼瞄下,刚想行礼又是不敢,只能是歉意地对着陈霜降笑了笑,站到了何夫人身后。 “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这礼都不会行了么?”这里最愤然的大约就是何夫人了,看陈霜降只是屈下膝,没对她行大礼,只感觉这是被陈霜降看轻了,气得随手拿起杯子,做了要砸的姿态。 朱灵赶紧劝着:“太太,这里可是将军府,而且今天又是姑娘的大好日子……”这才是把何夫人给劝了下去。 正这时候,何金宝也是匆匆地跑了过来,在门口愣了愣,还是进来,只生疏地叫了声:“何老爷,何夫人。” 见何金宝进来,何老爷的脸色才是缓和了一些,让何金宝走近,不住地问着,宾客怎么请的,宴席怎么安排,送嫁都有那些人…… 何金宝有些意外,不过也是一一地回答了。 而何夫人似乎也是有着无数的问题,看那边何老爷跟何金宝说话她插不上嘴,只能是勉为其难地拉着陈霜降来问,不住地问她给何如玉陪嫁了些什么。 陈霜降也不知道何夫人这究竟是藏了什么心思,也不敢尽说实话,只说简单地说有些田地,首饰头面,丝绸布匹的。。.。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三十一章:何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三十一章:何家 “这一共花了多少钱的?”听着陈霜降报出一长串,几床被面几个脸盆都是清清楚楚的,何夫人听着反而有些不烦恼,只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问。 陈霜降迟疑了一下,也是拿不准何夫人究竟是什么心思,虽说何如玉该是她女儿,只不过置办嫁妆的时候不闻不问,一铢不出,反而是这么紧紧盘问,不由是让陈霜降皱了皱眉头,也不尽说实话了,只笼统地说:“除开田地,金银头面,大概是四万铜铢吧。” 没想到何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是紧,极其不满地说:“你这个嫂子是怎么当的,今不比往时,如玉可是要嫁去当王妃的,才这么点嫁妆,你不是存心要寒碜她么!老四现在可是大将军了,这么点钱不就是九牛一毛,这么苛待妹妹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的,你们的脸面是要往哪里搁的?” 这是来存成找不自在的么,陈霜降的脸也是渐渐地冷了下去,本还想着顾着何如玉的面子,好言好语地哄了,千万不能在今天闹出点什么来,只不过看何夫人忿忿然地样子,不觉又是气又有几分好笑。 想一会,只笑着点头说:“夫人教训的是,只不过我们老爷这也不是才刚起复不久,家当自是不厚,光是筹集这些已经是十分吃力,已经是尽力了。如玉怎么说也是能叫你们一声爹娘的,那何夫人又是准备了多少丰厚的嫁妆呢?” 说到钱,何夫人立刻觉得气短,何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近几年又是有些败落,大不如前了。 而朱灵也是精明的很,跟何夫人闹过几次之后,就存了个心眼,牢牢地把握了家里的钱财,原本说要转给何金富的铺子也是不肯放手,对何夫人也只是好吃好喝地供着,旁的钱财是一点都不肯出,倒是把何夫人养得更是悭吝了。 听到陈霜降跟她要嫁妆,何夫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咕哝了一句官越大越是小气,却也是不敢再提这个事,唠叨了半天,却是突然想到一个事:“对了,这送亲担子还少人挑吧,就叫金富去吧,顺便也是带我去见识见识的。” 嫁娶这一事,都是有个一对贴着红喜字的箩筐,里面装上多福熟猪肉,喜庆红鸡蛋,糖心白面包,桂圆莲子花生这一些东西,要由着女方同辈分兄弟,跟着送亲队伍一路跳到男方家里,寓意着吉祥如意送到家。 这都已经是何如玉的正日子了,怎么可能还会少这么重要的人,早早地就是决定了,自然是何金宝挑着去了。 何夫人这突然地就是过来指手画脚的,不但是陈霜降,就连被点到名的何金富也是皱了皱眉头,看何金宝陈霜降都是有些不悦的样子,赶紧打圆场说:“四弟这边肯定是忙,我们只是来帮个手就好,这突然变来变去的,反而更是会忙中出错。也不知道如玉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几个做嫂子的帮着去看看。” 何夫人还想跟着一块去的,却是被何老爷喝了一句,瞎忙什么,只能是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陈霜降赶紧趁机退了出了,幸好这会宾客也是慢慢地来了,特地去央了个最是能说会道的官太太,让她进去扯着何夫人说个不停,这才是把人给绊住了。 “太太就是这样,你也别恼。”见着附近没什么旁人,这才是小声地说,然后悄悄地拿了一个小盒子塞给陈霜降,“这是我跟金富的一点心意,就当是给如玉添点嫁妆,只不要让太太知道了。” 这盒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打开一角看了看,却是黄澄澄的金馃,这一盒怕是起码也有个二三十个的,可是好的一笔钱了,陈霜降赶紧推辞说:“如玉那里我有给了她三百的银馃子,不敢亏待她的。” 朱灵只说:“你给你给的,我们的是我们的,从来就没照看过她,只当让我们做哥嫂的求个安心,而且又不是给你,你推辞什么?” 陈霜降这才是收了下来。 钱芬芳也有备着礼,自然是没有朱灵出手那般大方,却也是一副镶嵌光珠的金头面,十分难得的了。 只是陈霜降瞅着颇有几分眼熟,似乎就是钱芬芳出嫁时候戴的那一副,陈霜降更是不敢收了。 钱芬芳有些苦涩地笑了,说:“我也留不了什么好东西,姑娘不嫌弃就好。” 想着上一次见面的情景,钱芬芳的日子似乎也是不大好过,只不过陈霜降也是不大好说,只能是替何如玉谢了她们,郑重地把这些东西放到了嫁妆担子里面。 何如玉这边已经是差不多装扮好,喜娘正跟她细细地讲着规矩。 陈霜降还要待客,只能是把朱灵跟钱芬芳留下给她作伴,跟何如玉说了几句话,就是退了出来。 这会天大亮了,何家的人也是渐渐地多了起来,何金宝跟陈霜降都得出来迎送,一一地安置下来。 正是忙着,忽然就是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的鼓乐声,想来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赶紧整了整仪容,何金宝去外面迎客,陈霜降则是去厨房看了,吩咐可以把桂圆甜汤煮下去,等下就可以分给迎亲的人来食用,赞一声,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看这边没什么纰漏了,陈霜降才是转到了何如玉房间,看着一身大红嫁衣带着羞涩笑容的何如玉,陈霜降只笑了一声,说:“该起身了。” 早有姑姑把何如玉引了过去,下了楼,对着四方跪拜行礼,意为辞别。 跪完四方神,催行的鼓声响起三次,迎亲姑娘来催三次,就该是到大堂拜别父母。 这会陈霜降才是突然想到这事,原本没打算何老爷跟何夫人会来,所以早早地在大堂里面供奉了祖先天地,只没想到那边何家却是忽然来了人,那就该是拜别父母,只不过陈霜降一时却是忘了这一个事情。 千思万想的,没料到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陈霜降只急得满头大汗,赶紧让人去找何老爷何夫人,总归是父母的,既然能来就是一个面子了。 陈霜降还在这边找人,那边却也是有人在找她,说是迎亲的人都进了院子,让陈霜降赶紧过去。 又是马不停蹄地到了大厅,却是看到何老爷跟何夫人早就坐在了上位,喜娘扶着何如玉拜了三拜,又是唱了一回吉祥话,这才是扶她出门,司马沂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花轿很快就是出了门,吹吹打打地抬走,何金宝要挑送亲担子,也是走在队伍前头跟了去。 这花轿一走,宾客们也是三三两两地告辞去了,这一个将军府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陈霜降的事情却还是没忙完,满摊子的东西要收拾,而且还有一个很麻烦的何夫人。 送出门的时候,她总算是老老实实地坐着,没有出什么纰漏,这人一散去,何夫人就有些忍耐不住了,一直在说:“那王爷长得还真是俊,没想到那……小丫头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福气,还真是看不出来。” 一家人也只是陪着笑,耐着性子听着,说着说着,何夫人却是突然说:“老爷我们那府里面也该收拾,收拾了,不然回门的时候不大好看。” 听着这话,陈霜降却是一愣,说:“回门?” “如玉毕竟我们家丫头,我们做父母的总该是尽点心意的,从老四这边出嫁已经是很不合规矩了,回门自然是要纠回来,到那边去了,回门酒就由公中出了。”说着何夫人还很有些得意地望向朱灵,何家几乎就是靠着朱家名下的铺子养活,所谓的公中,其实也就是要朱灵出钱了。 朱灵只是却是将头一转,去跟钱芬芳说话,似乎是刚巧没有看到而已。 看何夫人说得豪气,陈霜降却是听着怒火渐起,什么父母什么心意,以前怎么从来就是没有表露过,非要等到何如玉嫁了高嫁了才是来表示,她这究竟是为了何如玉还是为了攀上王妃的富贵,这一份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若真是遂了她的愿,以后只怕是会让何如玉为难的很。 陈霜降的语气不由也有些不善,只说:“既然是从这边嫁的,自然回的是这边的门,没有回那边的道理。” “你这女人说什么?”何夫人也是勃然大怒,猛拍着桌子喊,“如玉可是我的女儿,你别想就这么霸占了去!” “不是你生,不是你养,这么多年来更是不闻不问,这种话亏你也是能说出口的?”陈霜降也是毫不退让,直接出口反驳,只是这话有些太冲,不但是何夫人,就连何老爷也是变了脸色,直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这场面算是撕破了脸面了,陈霜降看着因为有何老爷在,何夫人大约也是不敢动手,就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是对着何老爷说:“何老爷是怎么说的,也觉得如玉是你女儿,跟何家断绝关系,我们不孝至极?” ... 第一百三十二章:生变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三十二章:生变 “只是想问何老爷,太爷在时候是怎么跟你说如玉的事?” 看陈霜降神色认真,何老爷倒是呆了呆,老实地说:“也没细说,只说如玉被人拐了,机缘巧合才是被你们买回来的。” 陈霜降只冷笑了两声说:“如玉是我从老宅后面那枯井拣回来,捱饿受冻,差点没能救回来,只是她身上的项圈,玉佩都是一样不少,拐到的人丢在枯井,值钱的东西,何老爷想想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拐子?只是太爷为什么硬要是说拐子,何老爷难道真的想不明白,还是不愿意去想?” 这话一说出来,何老爷的脸色变了几变,还是没能忍住往何夫人那里瞄了瞄,却反而是被何夫人反瞪了一眼,说:“你听这小贱人胡说!” “你闭嘴!”何老爷的脸色很有些凶狠,转过来对着陈霜降,“话可是不是这么空口白牙乱讲的。” “拣如玉回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看见,何老爷若是不信只管找人问去。”陈霜降停了一下,这才是说,“这些子女何老爷你可是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光是金宝,我家老爷他,时常吃的都是残羹冷饭,穿的是破碎的里衣,我只不过是给他做了一双袜子,都能让他欣喜万分,这日子过得比那些穷人家都还不如,何老爷真当是从来没看到。” “人心都是偏的,既然不是亲生的,那也是强求不了,只但凡给一条生路,我家老爷何至于要离家去参军,我又怎么会非要留在那战火四起的乡下地方?” “我们也不是怨什么,只不过如玉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这一条命几乎是日日拿着汤药浇灌回来的,长大三四岁还不会开口说话,后来又是跟着我逃难,好不容易才是保住了一条命,什么苦头都是吃过。” “就算是嫁了户好人家,但是那皇家是什么地方,规矩大的很,稍微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更是不能走错一步。也不求其他什么,何老爷就只当是可怜可怜那个苦命的丫头,不要再生出什么心思,更不要借着她的名头在外头闹出什么事端来。” 这一口气把话都是说完,再看看众人的脸色,何夫人自然就不用说了,狰狞得简直就像是要吃人一般,何金贵是有些不敢置信,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何金富朱灵钱芬芳都是只是低了头,沉默不语,何老爷却是铁青着脸,直捏紧拳头,一脸愤怒。 突然地,陈霜降也是觉得疲倦的很,真有些后悔跟他们说这些话,有时候越是真心话,爱听的人越是少,这么反而显得是陈霜降多事了,只能恹恹地叫了人来送客,陈霜降也是沉默了许久。 这嫁女不比娶的热闹,宴席也是摆在三天之后的回门,饶是如此,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也是很费了一番劲,该收的收,该放的放,该洗的又要堆成一堆,偏偏平常最得力的春红是怀了胎大腹便便的在庄子里休养,这将军府又是匆匆地住进来,门道都还没有弄明白,但凡一点点事情都要过来问陈霜降,倒是让陈霜降觉得比自己动手收拾都要累许多。 一直等到天擦黑,这边才是勉强成了个样子,陈霜降正坐下来喝口水,宫里面却是突然传召。 这种时候?陈霜降吃了一惊,只觉得心里面隐约有种不安,却是没空多想,匆匆地换过了衣服,一个小丫鬟还懵懂地过来问:“太太饭好了,摆在哪里?” “这会哪有空吃饭的?”陈霜降这一别头,小桃正在给她梳头,一个不小心就是拉了下,陈霜降也不敢动,只对着那小丫鬟说,“去看看有没有做点心,给我拿两个,再拿油纸包着带几个。” 小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蹬蹬地跑了下去,不一会就是按着陈霜降吩咐拿了来。 原来是菜心糯米团的,陈霜降也是松了口气,趁着还在梳头,匆匆地用了两个,然后再用茶水仔细漱过口,觉得没什么纰漏了,这才是起身进了宫。 这会都已经是七点多钟了,皇宫却像是一只正在渐渐苏醒的野兽,无数的烛火就跟眼睛一样摇曳地闪亮,直把陈霜降的眼睛刺得微微有些痛。 到宫门的时候,轿子停了下来,陈霜降这才刚下车,就是看到何金宝站在一边,像是特地在等着她一般,赶紧过了来。 “皇后不大好了。”何金宝悄悄地跟陈霜降说了一句,又是往陈霜降手里塞了一个红喜蛋,“这个点,大约还是没吃饭,这里忙乱成一片,也找不到什么,你先垫下肚子。” 陈霜降微微笑了一下,反而是拿了糯米团给何金宝说:“我已经吃过两个了,特地带给你的,趁热你悄悄地吃了。” 何金宝点头,对着陈霜降吩咐:“皇后大约是要见你的,自己小心。” 这内宫何金宝自然是进不了,只匆匆地跟陈霜降说了几句话,就要回到前殿去候着,而陈霜降却是跟着太监往宫门里面走,快步地走到了中宫。 觑眼看一看,已经是有不少命妇候在门外,这么多人却是没一人出声,只能听得微微地呼气声,反而更是让人生出几分惶恐。 大约是因为今天皇子大婚,命妇来得还是很齐全的,几乎全是富贵喜庆打扮,虽然听到佟皇后病重,匆匆地摘了许多,却仍是能看出一片的欢欣,反而越发是衬托了中宫冷清。 陈霜降正小心地往她品阶的位置上挪去,忽然就是听到门开的声音,瞄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知道是司马子夏出来了,赶紧跟着旁人一起跪了下去,口呼着万岁。 司马子夏却是绷着脸,让小太监把陈霜降叫了上去,以一种晦涩不明的神色盯着陈霜降瞧了半天,才是低哑着嗓子说:“你进去吧,她有话想跟你说。” 跟司马子夏也是有着数面之缘,陈霜降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露出这么脆弱的样子,仿佛是不堪重负一般,微微撇着嘴皱着眉头,总觉得跟个孤苦无依的小孩,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突然就是想起了很久,第一次遇上司马子夏,他浑身泥泞无意识地拉着陈霜降喃喃叫着娘,那时候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陈霜降却是想着,该就是像现在这样,伤心茫然,还有一种惶恐不安。 陈霜降飞快地瞄了一眼,只很小声地说了一句:“陛下还请保重,皇后娘娘也是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手上,那是什么?” 听到司马子夏问话,陈霜降也是愣了愣,看了看才是知道刚才何金宝怕她饿给她拿了个红鸡蛋,在手上捏了捏,就染了些红颜料的。 这样的时候,总难免染上一些,陈霜降也不知道司马子夏怎么是突然问起这个,只恭敬地回了,又是拿了那一个鸡蛋出来,司马子夏这才是伸手拈了这一颗蛋,在太监的劝导下,往偏殿里走去了。 陈霜降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司马子夏这巴巴地拿了这一个红鸡蛋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她也没多时间想,佟皇后还在等着召见。 走过这道朱红的大门,仿佛一下就是走过很长的一段距离,门外是繁花锦绣,鬓香丽影,门里面却是帷帐重重,烛光黯淡,就连平常看着金碧辉煌的椒香黄壁看着也是多了一份压迫,沉沉地仿佛要把人心都压榨出来一般。 佟皇后深深地陷在一堆金红色的绸缎被子之中,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要消失样,一张脸消瘦苍白,在跳动的烛光之中忽明忽暗,有种飘摇动荡的感觉。 “娘娘?”陈霜降行过礼,半天没见佟皇后动静,而随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静悄悄地上来剪了剪烛花,又是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居然没让陈霜降听到一点声音,等觉察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她跟佟皇后两个,不由让陈霜降生出了几分寒意,忍不住轻轻开口叫了一声。 佟皇后这才是慢慢地转过了脸,微微地笑了下,似乎是想着抬起身来,陈霜降赶紧挪过去,扶了一下,替她安放了一个枕头。 佟皇后却是看着陈霜降,微微喘气了喘气,这才是说:“沂儿他们刚走,我不让他们在这里,这才是新婚的,别是沾染了什么晦气。” 看佟皇后说得有些艰难,陈霜降劝了几句,看床边上温着水,也不敢放茶叶,只白白地倒了一些让佟皇后喝了,这才是稍稍地缓了缓气,陈霜降只说:“娘娘该是放宽心,安稳静养才是。” “本来是想着要两年,没想到却是能让我活这么久,早就是够本了。”佟皇后只摇头,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些悲苦的表情,只忽然地说,“还以为你这是要怨恨我的,我知道你不想呆在官场,不想呆在这京城,却硬是用一个何如玉拖住了你。这世人多变,光是一份救命之恩是靠不住的。” ... 第一百三十三章:大丧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三十三章:大丧 “我要的是你们何家全心全意没有退路的支持,就算是水里火里也是要拖着你们一起,我不能放着沂儿一个,没娘的孩子都是可怜。” 听着佟皇后这话,陈霜降一阵心惊,悄悄地抬眼往她脸上看去,只觉得神色灰败,却又是带着一丝突兀的红晕,陈霜降的心越发是沉了下去,虽然不懂医术,陈霜降也是看过不少血腥场面的,知道出现这样面相的人,没一个是能活下来的,佟皇后这已经是濒死,怕是神智也不一定是清醒。 佟皇后就着陈霜降的手喝了一口水,却是将头一靠,也不知道究竟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陈霜降听。 “我这一生只养活了沂儿一个,真是把他当成了眼珠子疼,直想着把这世上所有好的都给他,只要他高兴,我想着就算是月亮我也是能把它摘下来,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顺顺心心地过他的日子。” “只是没想到司马子夏当了皇帝,我当了皇后,这天下至尊的位置不好坐,高处有多少苦,就算是想找个人诉苦也没地去,吃过这样的苦,自然是舍不得沂儿受这样的罪,只不过他是皇后嫡子,就算他不想争,也是不得不去争,有多少人容不下他。” “沂儿性子软,有很多事情,他下了不了手去做,也不能让他去做,我花了这么许多年时间,拉拢权臣,除去荆棘,终于是把沂儿这一条路给铺了平,却也是再护不了他多长久。做了这么许多,我却是只没想到问过沂儿,从来没问过他究竟想是不想。” “你知道吗,原本我给沂儿相中的是贾家的孙女,那家历经几朝更替,根基深厚,贾太傅又是难得的能臣智将,又最是疼那一个孙女,若是能结成秦晋,自然是能全心辅助沂儿大事。只不过,沂儿他却是看中了你家的丫头,他更是跟我说他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那孩子看得清,说他自己不适合当皇帝,也不想当皇帝,只要能守着自己喜欢那些人长久就是好。” “娘娘……”只觉得这些话,不该是能被自己听到的,陈霜降只讷讷地叫了一声,佟皇后哪里能听得到,仍是想着自己的心思,跟自言自语一般,慢慢地说。 “不当皇帝也是好,倒是少了那许多的烦恼。而且我也能算是早死,虽然让沂儿少了些依靠,却又是死得正是时候,皇帝也对我好有几分情分,也是能为沂儿求一个闲散王爷。司马汜的亲事是我做主的,那小子城府深,倒是能容人,以后就算是得势,也还是会念着几分兄弟情分,老2不成器,老四倒好,只是生母出生低下,怕也不容易……” “只一个司马沇,本若是得了贾家的眼,也算不得什么,既然是许了司马汜,程德妃是我逼死的,程家也还没有败光,这人是绝对留不得。” “一边是糟糠妻,一边是稚嫩娇儿,只苦了皇帝,也不知道要为难成什么样子的。”佟皇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由低低地笑了两声,反而是引得一时岔气,弓着腰咳个不停。 陈霜降伸手替佟皇后揉了揉,这才是猛然地醒悟过来,渐渐地瞪大了眼睛,直盯着佟皇后,不敢置信地问:“你去杀害程德妃皇子,还被皇帝知道了?”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佟皇后只管拉着陈霜降的手不肯放,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呐喊一般,那声音却仍是低哑地很,陈霜降要凑到她嘴边才是能听清楚,“沂儿他们交给你了,一定替我好好守着……” 陈霜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觉得佟皇后力气大的出奇,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给捏断一样,然后才是慢慢地松开,有人过来探了一下,然后就是满庭院的哭声,有真也有假,挤在这一个院子里,格外的热闹。 佟皇后仙去…… 佟皇后已经病了好阵子,这宫里也没觉得太意外,麻衣白幡这些东西都是有备下的,这丧事也算是进行地有条不紊,从容顺利。 这才是挂上一夜的灯笼喜联全是拿着白纸重新糊了,先前的红彤彤一下就变成了白惨惨,很是让陈霜降愣了一会神。 最不敢置信的大约就是司马沂了,直嚷着明明还好好的,明明还好好的,扑到前面一看,就是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去,哭得声嘶力竭,何如玉正在穿着孝衣,不时地瞄一眼,样子很是不安。 陈霜降是外命妇,不能在宫里面久呆,根本没找到机会跟他们说上一句话,只能是匆匆地出了去,摘了金银首饰,换了素服,戴上孝布,何金宝也是匆匆地回来换了衣服,陈霜降还在吩咐把家里那些红的都用纸糊了,何金宝只说:“赶紧吃点东西,衣服穿暖一些,等下要跪好久。” 只胡乱地塞了几口,就是出了门,去给佟皇后跪灵。 女眷是跪在东迎门这边,也不单是跪,按着规矩还要哭得肝肠寸断。 陈霜降也是哭不出来,想着佟皇后,只觉得崇敬惋惜敬重感动都有,唯独却是没有那种同情,想来佟皇后也是从来不需要这些,陈霜降只隐约觉得,就算是死,佟皇后也是选择认准的那一条路,走得义无反顾,从来没有后悔过,她更不需要谁的泪水来挽留。 只是不哭又是不合规矩,陈霜降只学着其他人一样拿着绢子捂着脸,不时干嚎几声。 这才一会,就有人来说,皇帝传她,陈霜降唬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旁边的卢素芬却是悄悄地递了一条绢子过来,陈霜降还以为是自己脸上脏了,也没多想就是一抹,顿时只觉得一阵的酸辣感觉直冲过来,立刻就是红了眼睛,眼泪掉个不停,倒是有些像是伤心的样子了。 原来这绢子是抹了点洋葱汁的,陈霜降只往着卢素芬点了点头,赶紧起身进了去。 司马子夏在中宫,只坐着看,这宫殿仍在,佟皇后却已经是人影渺然,司马子夏大约也是颇多感概。 磕过头,陈霜降也不敢抬头,只伏着身,等着司马子夏问话。 半天,司马子夏才是说:“她跟你最是要好,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那些话,陈霜降哪里还敢重复的,但对着司马子夏又是不敢乱讲,只说:“我害怕的很,娘娘该是有说过什么,我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又是好半天的沉默,陈霜降只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惊出了无数的汗,都要在这地面上洇出个手掌印来了,司马子夏这才是突然地开口。 “下去吧,我还真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退到门口的时候,陈霜降大着胆子飞快地瞄了一眼,只觉得司马子夏像是一下老了许多,跌坐着,遮着眼,那身影孤寂的很,陈霜降犹豫了一下才是说:“娘娘说,只苦了皇帝了。” 司马子夏只是挥了一下手,陈霜降这才是真正地退了出来。 这一天一直跪到天擦黑,这才是能回了家。 陈霜降只觉得这一双膝盖都要废了一般,一点感觉都没了,小心地揭开裙子看,都是肿了一大块。 何金宝拿了些伤药,帮着陈霜降抹开,一边埋怨:“你怎么就是这么笨,也不知道穿厚一点的裤子。” “这匆匆忙忙的,哪里来得及,明天多拿些棉花垫一垫就是。”陈霜降拿了药,本来想着也给何金宝抹一些,那人就是皮厚,同样的一天跪,居然也没觉出什么,只说那边没个挡风的,呆久了冷的很。 这忙乱下来,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只说了几句,两个人就匆匆地睡去了。 七点钟开始跪,一直要跪到天黑,也就只有些粗燥面包吃,好些人都是扛不住跪得晕了过去,幸好也是有太医院在一旁不时地看着,才是没酿出什么大事来。 一连跪了三天,这才算是表了哀悼,由皇帝下旨准备发丧。 而司马子夏的这一道旨意也是引起了轩然大*,夺了佟氏皇后之名,谥敬敏贵妃。 陈霜降这才是明白佟皇后的良苦用心,司马沂想当一个闲散王爷,他虽然没有称帝的心思,但无论他愿意不愿意,他既然投生成了皇后嫡子,那他就是大周最尊贵的皇子,再没有人能越过了他,一定会是被人忌惮,那还不如舍了这一个虚名,只要司马沂能安稳活着。 佟皇后这是押上了她的性命,赌着司马子夏对她还有几分夫妻情分,赌着司马子夏对司马沂还有几分父子情分,这才能是等到这一份迟迟到来的圣意,也难怪…… 越是想陈霜降越是觉得有几分悲凉,没有擦上洋葱汁,这泪水却是不停地涌了上来,也就不知道究竟是为着煞费苦心机关算尽的佟皇后,还是为了那一个默默承受孤苦无依的司马子夏。 这一个事情里头的内情太多,怕是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司马沂更是那个最不可能知道的人。 ... 第一百三十四章:家长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三十四章:家长 这一道旨意出来,他顿时觉得天旋地也转,怔了半天,才是对着司马子夏的位置爬了几步,凄声喊:“这是为什么,皇帝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娘,我娘究竟是做错了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司马子夏也是没有答应,只说一声:“起吧。” 送葬队伍立刻起了来,一片白茫茫的随着凄惨的哭声,蜿蜒向着皇陵走去。 佟皇后大丧之后,隔日司马沂就是搬出了皇宫,只是他的沅王府才是刚造好房子,家具摆设一概还没来得及打,空落落,穷徒四壁的,更是让人觉得悲惨,京城里面到处都在传言佟皇后不慈司马沂被皇帝厌弃。 只把陈霜降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等过了佟皇后三七,能出访客了,陈霜降也是不顾规矩地给沅王府送了信,约着何如玉夫妻过来。 好容易等到何如玉过来,陈霜降赶紧拉着她仔细看,人是瘦了一些,大约是守灵的时候辛苦了一些,脸色却还好,精神也不错,有是细细地问了一阵,知道司马沂对她蛮好,王府的事情也有老成的嬷嬷帮着她看着出了不了什么大事,这才是放下了心,看来何如玉过得还好。 只是等说起佟皇后这一个事情的时候,何如玉带了几分犹豫,说:“因为那事,王爷他……似乎对皇帝生出了几分嫌隙。” 陈霜降也是后来才知道,因为司马沇侥幸逃过了一劫,司马子夏也是没有把佟皇后毒杀皇子的事情宣扬出去,司马沂对于那个事情也该是全然不知情。在他看来,只觉得是司马子夏毫无缘由地剥了那一个皇后之名,死者为大,司马子夏究竟要怀着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是下得了这一道旨意。 一个不知情,一个不愿解释,这两父子居然是渐行渐远,几乎都快是成了仇。 听着何如玉说着司马沂把自己关在书房,把司马子夏赏赐下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剪断砸碎,好几天都是不言不语,何如玉劝了很久才是渐渐正常起来。 陈霜降也是很有些无奈,倒是觉得司马沂这样很有些小孩气息,觉得不顺就是哭就是闹,只不过那世上最是疼他爱他碰他在手心的人却是已经不在,却又是独自憋着闷着,反而更是让人担心。 陈霜降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说:“你平常慢慢劝劝,这些事情总是要他自己想通才是。” 聊了一会,正是开饭的时候,陈霜降让人把何金宝跟司马沂从书房里叫出来,也只是当着个普通人家一般,围坐在成一桌,挑着喜欢的菜满满地给司马沂挟了一碗,一边问些家常,只说有空的时候,让司马沂带了何如玉时常回来多走动走动。 司马沂文雅地挑着菜慢慢吃着,一边听着陈霜降跟何如玉聊着家常,倒也是有了几分笑容,这才是让陈霜降放了心。 因为还在是孝中,陈霜降也是不好留他们住,用过饭,只能是恋恋不舍地将他们送出了门。 “养这么大还是人家的人了。”陈霜降很有几分感慨,又是看看何小猫,只觉得这家里冷清的很。 等了好一会,陈霜降的伤感才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把何如玉的担心跟何金宝说了,一边问:“你跟司马沂聊得久,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吗?”无错不跳字。 “能看出什么呢,以前又不熟,差不多还是头一回跟他这么聊,只觉得什么话说不出来,光是面对面坐着,最后是他看他的书,我发我的呆,真没话说。”何金宝叹了口气,他是军旅出身,司马沂却是文绉绉的带点书生气,直白一点地说,这两人完全是气味不相投。 这人……陈霜降颇有些无奈了,只能是说:“人家是富贵闲人,你也别嫌,没准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何金宝也是有些恼,却是不好对着陈霜降反驳,直转身抱了何小猫,嘟嘟哝哝地说:“你这丫头最乖,以后可是要争气给你爹看,别是跟你姑姑一样嫁个小白脸,风一吹就是倒。” 何小猫刚是睡得香,被何金宝这么一吵,立刻就是脾气闹上来了,小嘴一扁就是哇哇地乱哭起来,何金宝手忙脚乱地哄,陈霜降在那里偷笑着乐。 何珗去了西域,何如玉嫁了人,家里的小孩也就剩了一个牙牙学语的何小猫,林夫子没了学生,本来是想着辞去的,陈霜降却是悄悄地问何金宝,这夫子留着给他当幕僚可好? 何金宝也是眼睛一亮,陈霜降这话刚好是说中了他的心思,林夫子在何家好几年,也算是知根知底,而且最近也是会给何金宝出些主意,对于朝堂的局势,可是要比何金宝看得更透彻一些。 有了这个心,何金宝倒是也不罗嗦,直接就是去找了林夫子说这一个事情。 这时候才是知道,林夫子也算是孤苦,他老家在温州,新旧朝更替的时候正是主要战场,没一个逃脱的,现在林夫子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后来妾生的儿子,年幼又是体弱,很是让林夫子操碎了心。 听到何金宝挽留,林夫子也是很有些心动,何家给的银钱并不算顶优厚,只是这家的人也是颇有意思,很有几分对上林夫子的胃口,而且何金宝也是专门给了林夫子一个小院子,能让他一家人住下。 想了好几天,林夫子终于是点头答应了,然后是郑重地来问何金宝:“将军是想着平稳安康,还是要名声显赫呢?” “我怎么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何金宝还有几分不明白,看着林夫子伸出三个手指,又是指了指天,这才是猛然惊觉了过来,惊呼了一声,“你是说,拥立……” 被林夫子望了一眼,何金宝才是硬生生地把后一截话给咽了回去,赶紧摆手说:“我哪会想这种事情的,而且我家丫头,我妹妹,都已经嫁进了沅王府,我家夫人心疼着呢,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想法,只盼望着那位泰泰顺顺地当个逍遥王爷。” 林夫子的脸上带了一些笑容,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只能是给老爷一个建议,凡事不能过。” 无论愿意不愿意,何家跟沅王都已经是紧密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对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肖想,那何家就是不能太富贵显赫,不然以司马沂的身份很容易招惹事端。只不过就算只是为了何如玉底气能是足一些,何家也是不能败,不能再退。 既是不能太富贵,又不能太服软,虽然觉得林夫子说得有理,何金宝最是不擅长这些东西,只觉得头痛无比,对着陈霜降诉苦,“这事还究竟是怎么办法?” “有什么好烦的,该是做什么就是什么,这朝堂上多少显贵的人,哪能那么容易让你出头的。”陈霜降倒是不大在意,朝堂里那么多赫赫有名的人,光是陈霜降这个不大懂的人都能扳着手指念出好几个的,开国临海公刑部尚书高桑,辅国大将军戚商人,单说富贵不可比的就海有户部侍郎杜秋棠,哪一个不比何金宝更是显眼显赫。 听陈霜降这么说来,何金宝想着也是,往床上一躺,感叹着:“总是还要再进一步才好,不算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要给如玉挣个脸,以后也是要个小猫打算打算的。你没看到贾家丫头的那嫁妆,足足是有一百二十抬,这边从街头出去了,那边都还没有拐弯进来,更是衬托着我们家如玉寒酸了,这才只得人家的一半。” 因为浦王跟何如玉定在同一天,陈霜降也是快忙翻了,后来又是值了佟皇后大丧,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打听旁人的事情,这还是陈霜降头一次听到司马汜与贾细眉的大婚情况,不由来了兴趣,硬是拉起何金宝,细细地问又问。 都问得何金宝开始有些不耐烦,陈霜降这才是撒开手,说:“毕竟是还亏待如玉了。” “人家可是三朝元老,一家三列侯的,我们哪能跟他们比的,而且这匆忙的,又不用打家具,看起来难免单薄一些,你也不是另外给了她许多银票的么。”看陈霜降仍有些失落的样子,何金宝这才耐了性子,挪过身子来,特地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这嫁妆还是你一手操办的,要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该不是更羞愧地要去跳飞凤江了,夫人你就这么狠心。” 这一番姿态弄下来,终于是把陈霜降给逗笑了,只推着何金宝不让他靠近,一边咯咯笑着说:“这德行,还将军呢,也不怕人笑话。” 这事情,陈霜降毕竟是记在了心里,抽了空又是把账本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只觉得从庄子搬到将军府之后,这家里的开支一下就是就翻了不少,又是刚嫁了何如玉,家里实在是没什么余钱了。 只唉声叹气地对何金宝说:“庄子收入毕竟是慢,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情,早知道就不该把顺心坊抵出去,那生意也是不错的。” ... 第一百三十五章:里短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要不再租个铺子来做的?” 只是究竟要做生意呢,而且家里真的是没存钱了,陈霜降只能把账本掩了,悄悄地叹气。 正伤神,却是忽然听得庄子那边来人说,春红刚是生了一对龙凤胎,陈霜降也是觉得稀罕,赶紧叫人送了些新鲜吃食祝贺,一边却是到处翻着想要寻些合适的做满月礼。 这一理,才是家里杂七杂八的还有不少,还翻出了一些基本没用过的老金饰,颜色有些暗,都要拿出去重新炸一炸。 既然是找了出来,陈霜降索性就是把这些全收了起来,要往金店里送。 小桃却是说那些人奸诈的很,不专人去看着的话,也不会被剪掉多少斤两的。” “你这小丫头就是想着出去顽吧?无不少字”陈霜降伸着手指点了小桃的额头,想着也是有很久没出门逛过,也是可以去街上看看有生意好是做的,就是点了点头,换过衣服出门逛去。 住在京城里面确实是方便,出门没多久就是大街,陈霜降先是找了一家金店,把金饰都交了,又是专门留了个人在一旁看着,这才是随便逛了逛。 陈霜降本来就是没特别想着买,只随便逛上一逛,等走到一家铺子,觉得颇有几分眼熟,看一下招牌,这才原来是朱灵家的铺子,仔细看一看,朱家的铺子还是不少,店面虽然都不大,倒是各种都是有得卖,往来的人也是挺热闹的。 “朱家的生意做得倒是挺好。”陈霜降看过只觉得佩服,有心想着来学点经验的,也是完全不要从哪里看起来。 正是随意晃悠一下,那边朱家铺子里却是出来一个小丫头说,他们家奶奶想请陈霜降叙一叙。 疑惑地望了一下,却是何金富的朱灵,陈霜降不由有几分奇怪,她跟朱灵之间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平常也是没往来,想必是今天凑巧了来自家铺子,刚好是看到陈霜降吧。 跟着小丫鬟进了朱家铺子,朱灵正在后面看账本,一看见陈霜降进来,就是扔了纸笔,赶紧见过礼,这才是笑着说今天倒是巧了,能看得到出来逛的,可是要卖,有能看得上眼的,我让他们实惠包给你。” 笑着应了几声,陈霜降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朱灵家富贵,一向很有几分清高神色,以往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么笑吟吟的样子。 朱灵却是笑了一下,说说起来我还是要谢你一声的。” 经朱灵说明,陈霜降才是,原来那一日陈霜降跟何老爷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也是颇有些感触。何自然是不依,只不过因为何老爷在也不敢骂骂咧咧的,只私下来把两个叫教训,谁想到刚好被何老爷给听到了。 先有何金宝决裂在前,何老爷就有些半信半疑,想着何那性子,这些年来越发的愚钝的,做出那些事也是并不大意外,只是这天陈霜降又是这般说法。人都是护短的,对于何老爷来说,再不长进那也是自家人,而儿那是旁人家的,想着自家的事居然被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何老爷心里就有些不悦了,勉强克制着才是没发作地回了家。 因为对陈霜降不满,想着何金宝忤逆肯定是那妇人唆使的,果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想着何就算有,那大概也是因为心眼小,也不是特别坏心思,心里面不由已经对她原谅了几分,又觉得要真做出那些事的话,也确实是过份了一些,何如玉毕竟是他亲生女儿,而且还发达做了王妃。 只不过在这种何老爷心意摇摆不定的时候,何教训儿,偏偏就被何老爷给碰上了,偷听了一会,话题渐渐就从儿媳身上转到旁的身上,嫌着何老爷身边的几个丫鬟颜色长太鲜艳,要朱灵改日卖了出去。 何老爷性子好,也不喜欢管事,平常就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也有些好色的毛病,刚是搭上房里面的一个丫鬟,正是稀罕着,赌天咒地的要纳了人家,却是不想已经被何觉察,要先下手卖了出去。 何老爷心里面那股无名业火立刻腾地燃了起来,一下踹开了门,冲了进去,也不好说是因为何要卖他房里的丫鬟,只恨恨地说何不慈不爱,为难小辈,还威胁着何再是这样,就一纸休书送她回娘家去。 这一下直把何吓得魂飞魄散的,也顾不得脸面了,直接瘫在地上嚎啕大哭,只说何老爷丧尽天良,要休糟糠妻,她要去衙门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这一番泼妇样的哭诉更是惹得何老爷怒火起,只气得浑身发抖,连声说着反了,反了天,就算不能休,再闹也是能把这妇人送回乡下,让她一个人过活去。 早就习惯了京城的繁华生活,哪里还愿意去乡下受罪的,何果然是被吓到了,哭闹几声,看没人理会,也是不敢再闹腾,抹着眼泪悻悻地回了房去。 从此以后,何居然真是安分了许多,只忙着讨好何老爷,也没空来寻旁人的麻烦了,倒是让朱灵觉得好生的清净。 无论何老爷究竟是因为个心思才是这么斥责何,朱灵倒是觉得多少也有陈霜降那一番话的功劳,看陈霜降就额外地多了几分感激了。 把这些事情简单地说了一回,朱灵笑着对陈霜降说我能这么清净来铺子里看看,还真是托了你的福了。” 陈霜降却是有几分惊诧,不由压低了声音说何老爷该不会真要纳了那人吧,这会可还是先皇后丧期的,闹出去可是不好看的。” “那位……不是只以着贵妃礼下的葬么,该是没事?”朱灵看陈霜降仍是不展眉头,就又是安慰着说,“哪能真那么不懂事的,那两个也都是劝着呢,而且也就是个通房,就算是给个名份也是等这会了。” 陈霜降这才是放了心,只感叹着何老爷也该有六十了吧,……” 朱灵却是冷笑着说哪个男人不是好色的,就连二叔,他家的总是拼命求的,这才是多久的,就已经是纳了两房小妾,小子都生了两个。” 这是在说何金贵,陈霜降也是觉得钱芬芳有几分可怜,但这也是旁人的家事,陈霜降也管不了那么多,再看看朱灵,她跟何金富也能算是夫妻情深了,房里面还养着两个通房丫鬟的……朱灵的眼眶不禁都有些红,想来也是有些伤心,陈霜降只能是陪着朱灵叹息了一会。 再是聊了一会,陈霜降看着时候不早,就是想着告辞,朱灵却是拉着她的手说看你还是个好的,我就只当是个嫂子劝你一句,难做,你总该存些银钱也好傍身的。” 陈霜降只点了点头,承了朱灵这一份善意。 从朱灵这铺子出来,陈霜降往金店走去,放在那里的老金也是炸好了,黄澄澄倒比原先好看的多,看过没觉得有斤两短少的样子,陈霜降这才是把收了回了家。 何金宝却是早回了家,看陈霜降这么迟,不由就是问了逛街都买了?” “就只看了看店铺。”换过衣服,哄过何小猫,陈霜降这才是有空跟何金宝。 何老爷何毕竟还是何金宝的长辈,这些事情就算了,也不好多评论,陈霜降也就是把这话题撇开,说起了她看到的那些店铺,“这粮食单卖的价格可是要比那些佃户卖的贵上三四层,我们家那么田地,要是能卖米的话,倒也是还好,就是这铺子实在是太贵了一些。” “以前都还能买下一个,难道还能是越来活越穷了?” 看何金宝还不的样子,陈霜降横他一眼说你是当家不知柴米贵,光是这两年,京城的地可就是翻了好几番了,哪还能有那么多钱的?” 何金宝不由是瞠目结舌地,感叹说早的话,早几年全买了地,现在也是发达了!” 佟皇后的孝期还没有过,朝堂上的风声又是一紧,这天一早就是有御史弹劾起户部侍郎杜秋棠不敬,出入烟花青楼地。 这事也是很有些微妙,按制皇后仙去的话,天下应是守孝百日,贵妃则是无守孝这一说,佟皇后生前是皇后,死后却是只得了一个贵妃谥号,司马子夏又是没明言,这孝期该不该守,大家也是各凭着各心意了。 至于官员嫖ji,朝廷也是没明令禁止,定不了罪名。 司马子夏的态度也是比较含糊,只把那折子给留了下来,话都没说。 只不过朝堂上的大多数都是人精,光是看着司马子夏这一个举动,就是能猜到,皇帝这是要对付杜秋棠了,不然可是能当场驳回这折子的。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三十六章:贪墨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果然没几日,御史又是上了份折子,贪墨,万寿节那时司马子夏容了杜秋棠一次,这罪名再次被提了上来,司马子夏也是包庇不下去,杜秋棠一夜之间就是下了狱。 杜宋明美最是着急,焦头烂额地四处打探求情,甚至都是求到了陈霜降这边,直哭得涕泪俱下,求陈霜降看到以前一同吃苦的交情份上,好歹让何金宝帮着在司马子夏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看着平常那么高傲刚硬的一个人,哭成这样子,陈霜降也是觉得有几分心酸,不过她也是实在不敢应承,只说会跟何金宝说一说。 宋明美还不死心,一直拉着陈霜降不肯放,抽泣着要陈霜降帮着去沅王府里下帖子,事情是开始是因为涉及了佟皇后,要是沅王肯出面求情的话,那杜秋棠就是没大虞了。 这话就有些太不深浅了,陈霜降也是不由生气,直叫了人送客,好不容易才是把宋明美请了出去,等她终于死心了,陈霜降这才是松了气。 等何金宝的时候,陈霜降也是把宋明美来过的事情跟他说了,何金宝紧张地说你可千万别随便应承的,这事闹得挺大,也不究竟要个收场法,我去跟林商量下的,晚饭就在他那边吃吧。” 一直差不多到十点多钟,何金宝才是回了来,跟陈霜降说这事,我们是插不上手的,更别让如玉那边插手,杜秋棠他这实在是太惹眼了,招了多少敌的。” 陈霜降赶紧都是应了。 后来宋明美又是来了好几回,都被陈霜降用借口打发了走,也不肯再见她。 倒是朱灵还给陈霜降来了封信,陈霜降这才是,原来宋明美见不到陈霜降夫妻不肯死心,悄悄地给何送了许多钱帛,央她到陈霜降这边来叫人出来。 何贪图那钱财,又是不朝堂的事,都已经是应承了下来,被朱灵赶紧说何老爷在找她,把何支走了,这才是对宋明美说,都跟那边断绝了关系,不会理睬的,这才是把宋明美给送了出来。 按理来说,跟宋明美走得还算近,何家这点事情,她不该不,偏又是特地求到那边去。 陈霜降这才是觉得的想法有些天真,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再那也是何金宝的父母,无论断绝关系,在外人看来,也都是姓何,分不开的。 “既然断不开,那还不如合拢,放眼前看着,再也只是家里头闹腾。” 何金宝却是不同意,有时候这男人的心眼也是小,仍是气呼呼地说她都那样子的说你,你都不气啊,我还气呢,要真住到一块的,这家里还能有清净日子么?” 听得何金宝这样,陈霜降也只能无奈地应了,心里却又是有几分甜,也不从时候开始,那么粗心的何金宝也是会为着她考虑,为着她担心了。 杜秋棠的事情,来来回回一直拖了大半个月,才是水落石出,渐渐明朗了起来,光是杜秋棠在任三年之间,贪了二十七万三千五百银铢,抄家的时候更是抄出了无数金银玉石珍玩古器,几乎把整个院子都堆得满当当的,引来一阵阵的惊叹。 这折子一传递上去,立刻就是引得皇帝震怒,司马子夏差点没把一杆朱砂笔给折了断。 司马子夏总算还是念着旧情,留了杜秋棠一条性命,判了一个流放三千里,家眷同行。 想着宋明美那四处奔走的样子,陈霜降也是觉得颇有几分可怜,包了一些银钱让人给宋明美送了。 那送钱的小丫鬟却是哭丧着脸说,宋明美是陈霜降送来的,勃然大怒,直把那包裹丢进了河里面,赌咒说我才不要她那种假惺惺的臭银铢!” 陈霜降也只得说我尽我的心就是,领情不领情那是人家的事。” 杜秋棠虽是被流放,贪墨的案子却是还没有查完,没多久又是扯出了好几家人,司马子夏更是不手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这一倒是把朝堂整顿的气象一新。 只是这气愤难免是有些紧张,人人自危,就连何金宝都是特地回家拿了账本猛啃,恨不得一下看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陈霜降也是有些惶惶,说这年节的人情往来算不是算受贿的,有几家的礼送得都挺重的。” “该是不算吧。”何金宝也是有些吃不准,他本来就不是耐心的人,只觉得光是对着些数字就是头昏眼花的,一会就看不进去了,推了账本,恹恹地说,“不管了,以后不收就是了,皇帝爱着就着吧。” 陈霜降就没有何金宝能想开了,仔细把这两年的账本看过了,重新算了一回,觉得该不会有大纰漏,这才是放了心。 这一场案子大约持续了大半年,这才是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却是没有波及到何家,陈霜降忙活了好多天整理出来的账本也是白白放在那里积了灰,又是被搬放了起来。 还在忙着这个事情,外头又是生出了一些流言,只说何将军家在开米铺卖米。 又不是大事,陈霜降正一门心思地看着账本,哪里有空理会,听下人说起来的时候也没往心里面去,没几天就是转身忘了去。 这天却是何金宝,突然问的你外面开铺子了?” 陈霜降还有些莫名其妙地,说哪有那么空来弄这些,而且手头也没那么多钱。” 看陈霜降确实不的样子,何金宝才是跟她说,那边街头新开了一家米铺,借的就是何金宝的名字,所以何金宝还以为是陈霜降开的。听得陈霜降这么说,何金宝就皱起了眉头,说那家店名声不大好,说是在新米里面掺了陈米,以次充好卖。” “这不是诚心坏我们家名声,该是办,去衙门告他们么?” “他们只是私下说说又没有打上招牌的,这告?不去理会就是,越是理会反而越会让人觉得我们心虚。” 这才没几天又是出了一些事情,城外突然冒出了一些冒充何家的人在收租子,等春红听得消息赶过一看,因为那些人租子收的便宜,已经有好些佃户受骗上了当。 陈霜降赶紧去了庄子里,只看到那些受骗的佃户都是闷闷不乐地聚集在一起,有好几个都已经是两鬓带霜,眼中含泪,看得陈霜降都有些心酸。 本来还想免了这些佃户的租子,只是转念想一想,倒是觉得不好,怕是引得其他没受骗人的不满,陈霜降只得让人传了话下去,租子虽然不能免,但可以立下借条按着一分利以后慢慢归还。 这样解决起来,虽然免不了有一些怨言,总体的来说,还算是顺利,拖了些还是把这些人都给送了出去。 等忙完这一些,陈霜降才是有些空来跟着春红家的那对龙凤胎玩了一会,一边悻悻地对着春红抱怨说那都是些人实在是可恶。” 春红也是颇有些气愤地说那些骗子真是丧尽了天良,连老人家都是要骗!” 听着春红絮絮叨叨的咒骂,陈霜降想了好一会,这才是说你去把那些受骗的人名都记下来,写好证词,我们去衙门告状去。” 死不入地狱,生不入官门,一听到要打官司,光是春红就觉得有些畏惧了,赶紧劝着太太,这事还是不要闹到衙门的好,算起来我们其实也没少,这去衙门一闹,名声该是多难听。” “这些人都是打上我们何家的名头了,再放任不管,这名声才是难听。” 见陈霜降坚持,春红也没再劝,依着陈霜降的吩咐找人写了证词,按了手印,这才是拿了。 陈霜降说是要告上衙门,不但是春红不赞同,就连何金宝都反对,只觉得这么点事闹上公堂,名声也太难听了。 说了半天,何金宝也是不听,陈霜降就是有些急,气得把手一摔说名声名声的,人家都是冒了我们名做出这么许多事情,现在不管,等真闹出事来,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么一别扭,陈霜降就急了一些,一个没注意反而是把的一只手撞上床柱子,只疼得生生地吸了口气,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跟个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的,痛不痛?”何金宝赶紧抓起来陈霜降的手来看,都红了一大片,肯定是要淤青的,又觉得有几分心疼,看陈霜降憋着眼泪还不屈地盯着他瞧,又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只说,“真想去就随你,只你不可以出面的。” 陈霜降自然是应了,找了个稳妥的管事,让他去找人写了状纸,呈到了衙门。 这状子不过是才刚交了进去,衙门都还没有开堂,街上却是突然动乱了起来,无数的人就是涌到了将军府门口,直叫嚣着让他们退钱。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三十七章:纷乱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纷乱 第一百三十七章:纷乱 陈霜降只觉得目瞪口呆,心想这都是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是这么荒谬起来,赶紧关紧了大门,又是着人出去打探了一番。 这才是知道,原来街口那家米铺前些日子突然大降价卖米,还承诺说是过几天直接送到人家里面去,因为价格实在是实惠,一时间也是吸引了无数人交钱买他家的米。但是前两天一早这铺子却是毫无预兆地关了门,歇了业,等人去问,才知道这已经是人走楼空了,而还有大半的人没有拿到米。 这时候,这些人才是知道受了骗,不得已也只有整日蹲在那铺子前头等着逮人,也不知道是谁透露了一句,说这家铺子是何将军家夫人开的,找她去自然没错。 一群人都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能经得起调拨的,被三言两语地一说,就全都是壮起了恶胆,随手也不知道操起什么东西,就浩浩荡荡地往将军府冲过来了,被关在了门外,激动起来就是搬起路旁的石头砸起大门来,有些甚至大叫着陈霜降的名字当街骂起来。 听到这些消息,陈霜降直气得手都抖了。 这边护院不多,大门是出不去了,陈霜降只叫人隔着门喊话,那些人哪里还能听得进去,陈霜降没办法,只能叫人从后门悄悄地出去,找人求救去。 忐忑地等了大半点钟,这才是听到外面来了城防队,慢慢地把人群给驱散了去。 何金宝也是匆匆地赶了回来,刚好碰上城防队,不由要下马郑重地道过谢,散了些钱财,好生地把人给送走了。 转眼又是对着那两扇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大门,愣了一会神,这才是回了进来。 这事情既然是闹得这么大,那就已经是不能善了了,何金宝跟林先生商量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往衙门送了状纸,状告那米铺假冒他人名头,唆使民众暴。 这才是几天的功夫就是收到何家两份状纸,又是关系一个民众暴,蓝涟衙门也是不敢随便应了,赶紧就是往上递,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就有些闹大了。 还没有等衙门商量个子丑寅卯出来,何家倒是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天刚好是轮到何金宝休沐,就听到下人说,外面有个脸生自称姓张的大爷来找陈霜降。 何金宝就有几分不乐意了,说:“什么大爷小爷的,怎么都是往里面报的?” 那下人唯唯诺诺地,半天才是说,那张大爷居然还捆了一个女人来,说是要来找陈霜降赔罪的。 陈霜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姓张的,居然还是要说赔罪,那就更是觉得茫然了,只能是转眼对着何金宝摇了摇头。 想了一会,还是让把人请进了大厅,由何金宝招待,陈霜降也是耐不住好奇,悄悄地藏到那屏风后面,从缝隙,往外看去。 下人说是大爷,陈霜降还以为是多少的年纪,这一看才知道,感情这大爷不是说年纪,是在说人家派头。 那人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出头,青滇玉的簪子,红绡丝的袍子,金田绸的裤子,鞋面上还用珍珠缀了寿,真是一身的富贵财色啊,就算是陈霜降不大识货也是知道,光是他这一身的行头大约也是能抵上何家一年的生计了。 只是这人,陈霜降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不认识。 而这张大爷还真是捆了一个女人过来,正跪在大厅中央,大约是拉扯过,头发凌乱的很,金钗也是歪在了一边。 小桃也是好奇地跟着看了一眼,然后小小地惊呼了一下,捂着嘴跟陈霜降说:“那个不是那……秦姑娘么?” 经小桃这么一提醒,陈霜降才是想起来,这个人还真是秦香兰,那这个张大爷的,大约就是秦香兰嫁的那一个富商了,只不过好好地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的。 一见到何金宝出来,那张大爷就是俯身一拜,一边说:“想来这位该就是何将军了,小的张德意,见过将军。” 陈霜降只听成了张得意,不由就是微微一笑,心想这名字起的还真是吉利。 这一笑难免也是有些动静,大约是被何金宝听见了,也是能猜到陈霜降躲在那边偷听,只横眼望了一下,也不说破,只对着那张德意摆足了官架子,这才是问:“你这是找我有什么事啊?” 张德意却是拎着绳子把秦香兰往前拽了拽,这才是说:“今天小的是特地带这人来向将军及夫人请罪的,这妇人财迷了心窍开了米铺想着赚些脂粉钱,却又是手段不够,赔干净了本钱,连累了将军的名声。” 原来那家惹事的米铺居然是秦香兰开的,陈霜降一下就皱紧了眉头,立刻就是想到那群冒充何家收租子的人,十有八九也是秦香兰指使的。 只不过看这张德意说的轻巧似乎这事全然跟他无关一般,陈霜降却是怎么不信。 这能在京城站得住脚的生意人,多少都是有些关系在,张德意大约也是想着能借着秦香兰跟将军府搭上关系的,秦香兰拿了他的钱财,借了将军府的名头开米铺,张德意也是一早就知道,想着这该是个好事。只不过没想到秦香兰胆子这么大,张德意这才是刚出门几天,就是闹出了这许多的事情,而且何家居然一点情面都是不讲,直接状告到了衙门。 商人最是重名,要是真闹上了公堂,无论是对还是错,那张德意的生意肯定是要会受到影响的,所以趁着衙门还没有开堂,张德意赶紧捆了秦香兰上门来负荆请罪了。 张德意只说:“这妇人愚昧,居然被人唆使,干出了那些事情,将军好歹就看在她是将军府出来的人,打也好,罚也好,全由着将军做主,只别闹到外面去,自家人的事自家里解决就是了。” 来的时候,秦香兰大约是得了张德意的吩咐,听得这话,虽然有些忿忿表情,却仍是不声响地低着头。 何金宝也是不傻,听得出来,张德意这是在拼命跟何家套关系,硬是要把秦香兰说成是何家的人,何金宝现在可是对这些事情怕的很,赶紧否认说:“别说什么自家人,我们家姓何,你夫人姓秦,非亲非故的,最多只是客居在我家几天而已。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小事,那可是十几二十个人围到我家来,大门都要被砸坏了,这也是你家夫人闹出来的,你究竟要是怎么说!” 秦香兰哪里还能耐得住,只往着何金宝这边膝行了几步,话未语,泪先落,梨花带雨地对着何金宝哭诉:“将军,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我做这么多事情,可全是为了夫人,全是为了何家……” 一时没有防备,被那秦香兰攀住了脚,转了几步都是没能转开,何金宝脾气本来就是暴躁,这一恼怒起来,哪里还管那么多许多,一只大脚就是把秦香兰给踹了出去,只对着张德意喊:“管好你家婆娘,你当我将军府里面的都是死人啊,闹腾成这个样子!” 张德意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本意是来好生地跟何金宝赔礼道歉,把这个事情给往小了化,那秦香兰在家里答应好好的,没想到这会又是突然哭闹成这个样子,而且还一直往何金宝身边凑,一双桃花眼都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勾人的很,张德意也是怒了,直拽着那根还绑着秦香兰的绳子使劲地往外拉。 这纠缠了好一阵,何金宝也没什么耐心了,只叫了人把这两人给架了送了出门,还恨恨地掸着衣服啐了一口,骂:“真是不知所谓!” “那个张得意,看来像是个有本事的,只觉得那眼神很亮,丝毫没有乱过。”看人都是走干净了,陈霜降这才是出来,跟着何金宝商量这事。 何金宝却还是带着点怒气,口气很有些冲地对着陈霜降嚷了一句:“再怎么有本事那也是人家的丈夫了,你再眼馋也没用了!” 知道何金宝这是还有点怨气,陈霜降也不跟他计较,笑嘻嘻地给他端了杯茶,这才是说:“人家再本事,总还不如我家男人的一根脚趾头,他可是堂堂大将军的。” 这么一番作态下来,何金宝才是如了意,犹还摆着架子说:“这茶水都冷了,再去换杯热的来。” 气得陈霜降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何金宝这才是消停地说:“夫人凶悍,我再不敢,不倒水就算了,我帮你倒一杯就是。” 这一个事情,何金宝也是跟林先生商量过,觉得陈霜降之前投状纸那一事倒是做的很好,早一步将这一个事情提了出来,总比事后与人说更是可信一些,而且何家也是受害人,大约也是能在衙门那里博上几分同情。 至于张家来访的事情,何金宝也没有隐瞒,老实地告诉了衙门,不过没几日的时间,这事情也算是查了个清楚,秦香兰假冒他人名义,牟取暴利,煽动民心的罪名被拘上了堂。。.。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三十八章:反思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反思 第一百三十八章:反思 张德意很果断地写了休书,申明跟秦香兰再没有关系,还三番两次地上何家来请罪。 而留给秦香兰的局面却是很有些惨烈,几乎是要一个人扛起所有的罪名,就连以前她下过牢狱的旧事也是被翻了出来,大约是难逃一死。 秦香兰也是个烈性的,居然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反而是倒打了陈霜降一耙,把秋兰的事情给扯了出来,指责陈霜降逼死良民。 秋兰的事情,就算是何家也没几个人知道,陈霜降对外也只是说放她回了乡下,只是这秦香兰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以前秋兰给她报的信,还是另外有人通的风,这些事情都已经是无法知道了。 对于那事情的整个过程,秦香兰也是知道的清楚,甚至把当年那个想娶秋兰的护院也招了出来,说是秋兰答应嫁他,一定不会就这么回乡下,而且秦香兰当年也是给了秋兰大笔的钱财,为她赎了身的。 秦香兰说得言之凿凿,只可惜那一个护院也是心虚,生怕扯出他冒充宁良秋兰的事情,始终也是不敢出来过堂,只管咬定,他向着秋兰求亲的时候,被一口回绝了,后来他就另聘娶了他人,再没有打探过秋兰的消息。 这个关键的证人不肯出来,说秋兰赎身,秦香兰又只是口说无凭,而陈霜降也是一早就留了秋兰的卖身契,衙门要请她过堂,她自然是不肯,只把卖身契拿了出来,说:“说来惭愧,那一个丫头心高,当年因不满我给她婚配,不声不响地跑出了门,毕竟也是处了这么多年的主仆,也不忍心让她落一个逃奴的罪名,所以才是跟人说,她回了乡下的。” 这非亲非故的,秋兰又没什么家人给她出头,秦香兰就算是再不甘心,这一个事情,也只能是就这么算了,只麻烦了陈霜降一下,根本没能带来其他什么效果,反而是加重了她本身的罪名。 想起来,陈霜降只觉得万分的庆幸,幸亏当初多留了一个心眼,又是有几分唏嘘,毕竟秋兰确实是她亲手送上路的,却是被她空口白牙地说成了逃奴。陈霜降心里也是十分地不安,跟着何金宝说了好多次,这做奴才的真是造孽啊。 对于这个事情,何金宝知道的要比陈霜降清楚,他也是颇有几分庆幸,这个事情要比陈霜降想得凶险多,这秦香兰的计划也能是算的上周全严密,环环相扣了。 先是私下借了陈霜降的名头开米铺,大肆地宣扬了出去,然后又是冒充何家去地里面收租子,后来又是借着比平常商家要低许多的价格,骗取了大笔的钱财,就逃之夭夭。这些事情做的隐秘,雇佣的人又早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要不是因为张德意来何家请罪,怕就算是一年半载,衙门也是很难查出究竟谁做的,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事了之后,林先生也是对着何金宝感慨,“此女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若有机缘,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人家早就是成就过了,只不过那一个事情何金宝也是不好说,秦香兰也没什么机会喊出来,只能是支支吾吾地把话题给带了过去。 秦香兰的判决也是很快地就下了来,秋后处斩,秦香兰大约也是绝望了,悬梁自挂在牢中,据说死状十分的吓人恐怖。 何金宝也是没敢让陈霜降知道,在她问起来的时候只是说旁人的事情理她做什么。 陈霜降大约也是知道一些,闷闷地想了许多,只说:“只觉得我做事似乎有不大对,总会招人怨恨,秦香兰这里,何夫人那边,还有以前的……温王妃,就连宋明美,我自认从来没对不起她,也是被她怨恨上了。” “哪有人人都爱的道理呢,我得罪的人更是多,都是恨不得拆我骨头,啃我血肉的,你这点算得了什么的。” 陈霜降却仍是在沉思,然后说:“宋明美那一个事情,我就是做错了,既然是不能帮,那就该是避得干净,等人家流放了再送东西的话,怕是只会被人当成是在轻慢她,伤了她自尊,所以才是会召来这般怨恨。” 这事让陈霜降苦恼了好几天,也是慢慢地平息了下去,张德意却是诚心十足地几番上门,何金宝也还是没忍住又是见了一次,这才是知道,除开道歉之外,张德意还是想着要跟何家合伙做生意,由他提供店面,帮着何家倒卖收来的租子稻谷。 陈霜降想着开铺子卖米,正愁着钱,张德意就是说了这话,颇有些瞌睡掉下个枕头的惊喜感,何金宝虽然很有几分心动,也是怕有什么猫腻,问了几声,也没答应什么,就让张德意回去了。 跟陈霜降说过这事之后,陈霜降也是有几分疑惑,想着就秦香兰这事的话,他们何家该是跟张德意交恶才对,怎么反而抛出这么优惠的事情,难保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私的,所以也不敢应,只说:“又不是过不下去了,还是稳妥些好,不要去闹这些事了。” 何金宝想着也是,就让人去回了,张德意又是上门几次,不过何金宝都不再见他,也是渐渐死了心,没再上门了。 这到了七月份,都快是何小猫的周岁,这都是走了大半年才是收到何珗的家书,才是刚拿到手,陈霜降的眼眶都是红了。 何珗的信很厚,足足有十几二十页,用的又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了好些字,都是讲述着一路的见闻。 走出边关之后就是一大片碧绿的草地,一眼望去几乎一棵树都没有,草都能长到半人高,下面却是时常藏着积水,一个不小心就要陷到泥泞里面爬不出来。那边的人都是住在皮毛毡子做的屋子里,住几个月就会搬一个地方,光吃肉,从不吃菜。 等出了草原渐渐地就是黄沙地,一片草都没有了,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都能把人晒给干,一到天黑,又是冷得直哆嗦,连水都能结成冰,跟何金宝以前说的濉州那里很有些像,而且风也是很大,黄沙滚滚的,风大的时候要都能把整只驼马给卷到天上去,一定要事先躲好,不然也不知道要被吹到哪里去的。路也只有一条,向导上路之前带了一大担子的沙柳杆子,边走边是密密地补插上几根,说是以前的路也是前人这么走出来的。 光是这沙地就走了快两个月,终于是进了西域,宁良说这边的国家叫纱罗,天比京城可是热多了,男女也被晒得有些黑,五官看起来也是深邃的多,跟大周朝的人很是不同,衣服样子很好看,白衣飘飘的戴上沉甸甸的金饰品,很是好看。 何珗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这里的人怎么人人都是戴这么多金饰,那该是富有到什么样子,问过宁良才是知道,这跟大周不同,在纱罗国里面,反而是银贵金贱,那些戴银饰的才是真正的富人。 “只可惜这边不准随便买卖金银饰,不然拿银铢在那边买了,卖回大周就能发达了。”何珗很是可惜地在信里面惋叹着。 信最后还附了一张画像,是纱罗那边的画匠画的,也是栩栩如生的,何珗,阿酉跟宁良都是在里面,穿着奇装异服,虽然是看着瘦了一些,精神倒是还好。 随信还送来了一匹布料,说是纱罗那边产的布,可以给家里做点衣服的。 陈霜降把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这才是舍得放手,何金宝正在看那匹布,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臭小子,怎么都不记得他还有个老子的!” 这布料是红色带花纹的,对何金宝来说就有些太花哨了,所以才是有了何金宝这一声的抱怨。 陈霜降只觉得好笑,也没理会他,把布料拿了起来仔细看,这西域的布还真跟大周的很是不相同,这线捻得就是比这边细,布料也是更薄,花纹也好看,不过倒是没大周这样吸汗舒服的,做些镶边的,大约是很好看的。 跟何金宝说了一会话,陈霜降这才是叫了人过来,把这匹布分了一半,连着信一起送到沅王府那边,何如玉跟何珗一向要好,想必她心里也是挂念的很。 这才是没多久,何如玉就是喜气洋洋地过来了,只拉着陈霜降的手,不住地掉泪,又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不住地说:“阿珗他真是,真是……” 好半天才是把何如玉给哄好了,就问:“王爷他有跟你一块来不,晚饭就在这边用吧?” 何如玉点头,说:“他跟哥哥去书房聊去了,一会就进来。” 陈霜降倒是想起何金宝上次说,他跟司马沂相看两无语,不由是偷偷笑了一回,说:“还是赶紧把他们两个叫进来吧,省的他再发他的呆,他再看他的书。”惹得何如玉也是破涕笑了起来。 不过这一回,这两人似乎还是处得不错,进来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看来是在讨论西域那边的事情,司马沂还在说:“没想到那边疆之民也是有如此智慧。”。.。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三十九章:家书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三十九章:家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家书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这两人还是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还是带上了各人性子的,何金宝只在说,那沙地要走上这么许久,又是要熟悉的向导,大军怕是不好过,司马沂则是在说,要是能多带些书回来就好,这边几乎都是找不出那西域的书。 看这两人各说各的,居然也是能说得这么口若悬河津津有味,不由也是乐了,这会刚好下人在摆饭,陈霜降也是指着那番柿鸡蛋汤说:“我说呀,还是该多学点西域那边的农务回来,宁良可是说西域那边葡萄可是比这好吃多,只可惜这边太冷,种不起来。” 那两个男人在讲他们的宏图大业,陈霜降也是在跟何如玉小声地讨论着,说着何珗送来的布好看是好看,只不太花哨一些,不大好给男人用,又怕那两个人吃味。 陈霜降还在说:“要是把这个掐成丝镶嵌在边上,这颜色也是挺好,只不过就是可以了这花纹,多是漂亮啊。” 何如玉也是举着看了看,忽然说:“这料子倒是挺轻,又是薄,这颜色蒙着在窗上倒是好看。”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又是摸了又摸,实在是一脸的舍不得用。 用过饭,陈霜降也是留着何如玉夫妻住了一晚,几乎是花了半宿的时间,都是趴在书桌前,涂涂改改想着给何珗回信,第二天才是回了家去,没一会又是派人来说还漏了几句。 这删删改改,还没等陈霜降写好给何珗的回信,何金宝就回家来说,朝堂上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司马沂年纪虽小,但他却是正经王爷,按理来说也是可以上朝的,只不过自从佟皇后死后,司马沂对司马子夏有了一些心结,能不见就是不见,平常也是很少上朝。而这天,司马沂却是难得按时来了,而且还是当堂上了折子,请求朝廷出使西域,建立邦交贸易互通。 大周向来强盛,国强则人心高,除开很小部分,大多数人都有些不以为然,反驳着,西域蛮荒之地,我朝地大物博,要什么东西没有,又何必冒那天堑重重,远赴西域的? 司马沂确实难得坚持地引经据典地说明,大周虽然富庶,西域也并不是常人想象中的贫苦之地,农产丰富,矿物众多,而且金贱银贵,若是能与大周互通,想来该是一个千秋功业。 大约是这一句遍地黄金引起了人注意,司马沂的这一份折子虽没有当场采纳了,也是被司马子夏留了下来慢慢参详。 “去西域真的就那么难,不是连阿珗那一个小孩子都是去过了?”陈霜降觉得有几分的不解。 “这些事情你可就是不知道了,西域那边路上可是有群很厉害的强盗,专门抢劫过路的商人,尤其是痛恨周朝人,宁良是走惯的,又是大夫,跟那些强盗都有些交情,这才是能安稳地带了阿珗过去,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他跟着走了。” 这些事情,何金宝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说过,应该是怕陈霜降担心吧,陈霜降沉默了一会,倒是又想起了一个事情,只问:“阿珗信里面不是说那纱罗的金子不是不准带出来的么,难道皇帝这是想着……打仗了?” “也还未必,只是沅王这次还真是莽撞,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的,问他也是不说话。” 听着何金宝似乎很是不满的样子,陈霜降倒是笑,说:“谁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这样总比原来死气沉沉的样子要好,人总是要有点事情做的。” 只是无论是何金宝还是陈霜降好像都是猜错了,司马沂似乎并不只是想找点事情那么简单,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对出使西域的事情异常的热情,听何如玉说,他几乎是日日呆在书房里翻开着各种书籍,又很是积极地四处寻人,试图说服重臣。 陈霜降也是担心,悄悄地说:“总是他亲娘的,这孝期都还没有过,你也是劝劝,就算有再急的事情也是该等等的。” 何如玉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是想起了旁的事情,从荷包里面拿了一对小金锁出来,只说:“过两天就是小猫周岁了,我们身上有孝,也就不过来了,提前给个礼。” 知道这是何如玉的一番心意,陈霜降也没多推辞就是接了,说:“那就替小猫谢谢姑姑了。不过只是个周岁,也是不值得你这么用心,反而是折了她的寿。” 这姑嫂两个又是聊了好一会,等送何如玉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何金宝回来,打过招呼这才是转了回来。 等陈霜降进来的时候,何金宝倒是带了几分不满,说:“这上两天不是刚来过么,如玉怎么是又来了?” “反正住的近,又有什么关系?”陈霜降反问了一句,看何金宝神色严肃,这才是觉得不对,小心地问,“可是人家说了什么闲话?” “你可知道那臭小子干了什么混帐事!” 何金宝看来是真被气到了,张着一双大手掌,砰砰地不住地往桌子上拍,吓得何小猫一愣一愣的,小嘴一扁就是要哭,陈霜降赶紧把女儿交给了奶娘带下去哄,又是屏退了下人,这才是柔声问着何金宝究竟出了什么事。 何金宝从鼻子里面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是说:“低调安全,枉费我为了那个臭小子夹着尾巴装孙子,一点出头的事情都不敢做,那人倒好,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到处乱是招摇,还不如开头整日闷在家的,也省的给你添乱。” 等着何金宝骂了半天,差不多消了气,才是跟陈霜降说,原来为了让出使就西域的事情顺利进行,司马沂私下访问了无数的大臣。要是换成旁的人,这事大约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司马沂的身份特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的,真是一点错都是不能犯的,他这举动自然引来无数有心无心的猜想。 从各人关系上来说,何金宝跟司马沂并算不上是亲近,只不过从利益关系上来说,这两人又是亲密不可分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事情,还是等高桑来向着何金宝打探消息的时候,何金宝才是知道了司马沂也是去找过他,高桑却是拿不准司马沂究竟是只为了这个,还是另外有拉拢之心,所以故意找何金宝来透了气。 司马沂这一个事情做出来倒是真把何金宝给气到了,所以才是爆发了这场好久没有过的脾气,又是不敢对着陈霜降吼,又觉得气闷,只不停地猛拍着桌子,差点没把这桌板给捶穿了。 “桌子不要钱啊!”陈霜降横了他一眼,说,“人家不懂事你慢慢说就是,何必拿着东西出气的。” “那也得那小子能听我的才是。”何金宝也是很有几分悻悻地说。 主要也是不知道司马沂究竟是个怎么想法,问又是问不出来,所以也是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是捎个信给何如玉,让她隐晦地提醒下。 而这没几天之后,在外河工多年的苏幕总算是功成名满地回来了,花费了七年多,总算是把整条飞凤江粗略地整治了一次,就连上一年下游百年一遇的大雨都是没能造成什么损伤。 司马子夏自然是觉得欣喜,刚好工部少了个侍郎,至今还没有补上,刚好就是提了苏幕上去,另有赏赐无数。 从小小的五品郎中升擢称为堂堂侍郎,苏幕也能算是鱼跃龙门,一举成了名,总难免引来一些嫉妒眼红羡慕祝福的别样眼光。 而在这其中最是觉得不高兴的大约就是何金宝了,这人心眼也是挺小的,硬是还记得当年跟苏幕的那一些小龌龊,往常倒是还好,一个在外一个在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这下可是要同朝为官,何金宝直觉得跟生吞了条虫子一样,格外地有种讨厌的感觉,勉为其难地才是上去跟苏幕祝贺了一声。 偏苏幕还带着些苦涩笑容,说:“何将军……都还好吧?” 那一下微妙的停顿,何金宝自然能听得出来,也是完全明白苏幕究竟想问什么,不由是把眉毛一竖,眼一瞪,很大力地在苏幕肩膀上拍了拍,然后瓮声瓮气地说:“我家好的很,你就不用惦记了,有空还是多理会理会你这小身板吧,瞧这胳膊细的,都跟芦苇杆子一样了。” “让将军笑话了。”苏幕吃痛了一下,也是不敢出声,只能是悻悻地说了一句。 等回到家,何金宝还是有些气难平,盯着陈霜降瞧了半天,还在那里小小地嘀咕着几声:“这一个小丫头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让人惦记这么久?” 陈霜降正专心地给他做着腰带,何金宝又是说得小声,她一时间没听清楚,只疑惑地抬头问:“怎么了,不喜欢这样子么?” 看陈霜降一脸茫然的样子,何金宝却是忽然上前,伸手捏了捏陈霜降的两颊的肉肉,害的陈霜降还以为自己是长胖了,不由紧张地摸了摸。。.。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四十章:避走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四十章:避走 第一百四十章:避走 何金宝却是哈哈地笑着说:“我不嫌弃你就是了。” 何金宝存了一些私心,关于苏幕的消息,他自然是不会跟主动跟陈霜降说,只不过陈霜降也是有她的交际,苏幕又算是风头正建,贵妇们在闲聊的时候难免会提上一两句,陈霜降很快就是知道了这个事情。 几乎每日都是要跟苏幕碰面,回家偶然又是要听陈霜降说起,何金宝就是觉得憋闷的很,越发地看苏幕不爽起来,竟然敢是肖想陈霜降,只恨不得在那小子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才是能出气。 但是苏幕毕竟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而且又是同朝为官,打不得骂不得,何金宝就生出了一些小心思,刚好朝上有个地方巡查任务,又是在江州,离文成县不过大半天的车,刚好可是回乡下看看,何金宝就是自告奋勇地揽了这个差事,只想着赶不走你苏幕苏大人,我躲总还可以吧。 回家来说起,陈霜降果然又惊又喜,赶紧团团转地要收拾东西让何金宝给家里带去,却是被何金宝一把拖住了,说:“忙什么呢,你也是要跟着一块去,慢慢就是了。” “我也能去?”陈霜降不由有些诧异,以前对这些事情都是不大懂,后来才是慢慢知道,从前朝开始,这皇位就是起兵得来的,所以这以后历代的皇帝对武将都是忌惮的很,将行眷不从,说是怕沙场无情,伤了家里老小,另大半的原因,也是为了扣人当人质而已。 “又没带兵的,怕什么。不过也就是一些琐事,也费不了太大的功夫,只当是回家探亲一次就好了。” 看何金宝说得轻松,陈霜降也是渐渐地轻松了下来,想着还真是好久没回过老家,真是有些想念了,由衷地高兴了起来。 平常还是不觉得,等想着出门的时候,才发觉这事情是一大堆一大堆的,光是何如玉那里,卢素芬那里,交好有往来的人家一一都是要派人通知过去,也有上门来告别的,也都是要好生应酬了。 而庄子那里,有春红跟刘大山夫妻看着,做事都是妥当的,大约也是出不了什么纰漏,不过这两人就是不能跟着走了,还要另外找人来替代,这边将军府也是要选出个忠心老成的人来看着,只觉得这人手根本就是周转不过来,陈霜降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平常就是该多养几个人才是。 何金宝跟林先生倒是商量了,这京城的动静毕竟还是要留个人打探的,林先生还是留在京中,一干应酬事务,几乎都是交给了他处理。 内宅里面也有什么像样的管家婆子,陈霜降特地是选了两三个,也不说谁主事,只说遇事让她们商量着办,实在为难的事就去请教林先生。 等这些琐事一一地处理完,也已经是快到了出发的日子,陈霜降正在收拾衣服,却是听说李兰佩跟李夫人周绿荷来了。 这周绿荷可是何夫人的姐妹,李兰佩跟何金宝之间又是多少曾经有点什么,陈霜降心里多少有点不大舒服,自从跟那边断交之后,就当是没了这一门亲戚,从来都没有再走动过,只没想到这却是突然主动来访了。 虽然很有些疑问,但是上门总是客,总不好是把人家往门外赶走,陈霜降只能是让人把那一对母女请到花厅,自己特地回去换了身衣服,想了想,又是从盒子里拿了支蓝宝石碎花簪把发梢抿着紧了紧这才是戴上,往镜子中看了看,倒觉得比刚才要是好看一些。 李兰佩跟陈霜降是同年生,今年也不过刚好是二十五,该正是风华繁茂的年纪,但是看着李兰佩的样子,陈霜降总是会无端地生出一种花尽荼蘼的败落感,没了鲜活的感觉。 听到陈霜降进来,那母女几乎是立刻转过了头,李夫人还能知礼,很快地就是福下身子见礼,李兰佩却是飞快地打量了陈霜降一阵,这才是慢慢地弯了弯膝盖。 这一番礼马马虎虎地行了下来,总算是能安稳地坐了下来,奉了茶水,寒暄了一轮,李夫人这才是说明了来意,听说何金宝要去江州公干,她们母女想着能搭一路顺风顺路地到江州去。 “夫人这打算去做什么,走亲访友?”陈霜降不由觉得有几分奇怪,李家的亲戚,她并不大熟,不过以前似乎是隐约听过,李家根基在京城,江州也就只有何家一门亲的,只不过现在这何家都是在京城了,李家母女又是为了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赶去江州呢? 李家母女却是有几分悲苦,李兰佩性子烈,跟婆婆关系一向不好,当初李兰佩夫家才是刚死,就是闹出李兰佩要抛棺离家的这一场事。 那时候正是何金宝风光的时候,李兰佩大约也是存了要利用何金宝的名声,给她在夫家争取一些依仗与底气,只没想到陈霜降跟何夫人相处不好,何金宝虽然看上去还念着几分旧情,却也是有所顾忌,不肯亲近。 李兰佩也是跟着何夫人来过几回,不过她毕竟是脸皮薄,觉得陈霜降并不大欢迎,何金宝又是忙几乎见不到,渐渐地也就淡了心思,后来何金宝又是被一贬到底,李兰佩自己这边也是跟婆婆闹得不可开交,就这样断了往来。 这些年来李兰佩的日子也是不大好过,她丈夫早死,跟婆婆关系又是处不好,不愿意再住,要收拾嫁妆回转娘家去。夫家自然是不肯,一开始还李兰佩拿话哄住了,有些顾忌着何金宝势大,后来看着情况就是慢慢硬气起来,不肯跟罢休,几乎整日到李家门口去闹。 李兰佩父亲李尧岁是前朝显贵,虽然丧身战乱中,单李家在京城经营多年,总还有些人脉,周绿荷心疼女儿年轻守寡,也是千方百计地托人给李兰佩寻了一门亲,周绿荷也是悄悄地去相看过,觉得都还是满意,没想到却是被那边知道,直接冲过来闹了个不欢而散。 这么几次下来,李兰佩的名声也算是张扬开了,再没有哪家敢是愿意娶她,李兰佩心高哪里能忍下这一口气,差点没闹上公堂去。 周绿荷也是煞费苦心,几乎散尽了家财才是为李兰佩换来了一张休书,总算平息了这一个事情。 只是这京城李家母女却是再呆不下去了,周绿荷就是找了何夫人商量,打算搬到江州去,也好平静过着日子,刚好又是听说何金宝要去江州,这才是特地求上门来。 这其中详细的过程,周绿荷自然是不会跟陈霜降说,只说是想搬到江州,孤儿寡母的怕路上不大太平,只求跟何家一道走,照应几分。 这事听起来并不大,真要拒绝的话,怕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只不过碰上李兰佩,陈霜降也是额外地有了几分心思,也没当场答应下来,只说是要去问了何金宝才能是做准,一有消息就是会派人支会她们。 周绿荷似乎是很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带了些笑,跟陈霜降又是闲聊了几句,这才是起身告别。 在送她们出去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的李兰佩却是突然地盯着陈霜降看了半天,脸色有些异样,很快又是变了回来,关切地说:“听说前些日子表嫂闹过大病,我们那边也是忙乱的很,也不敢上门来探望,表嫂可是要保重身子的……怎么都是没见到那个新出的小侄女?” “这个点该是正在睡。”陈霜降只微微地笑了笑,叫了声小桃来送客。 等李家母女都是走了,陈霜降的笑容这才是慢慢地淡了下来,她在生何小猫的时候亏损了身体,以后不能再是生育,虽然看着何金宝不大介意,陈霜降始终是有些失落。这被李兰佩这么一提及,无论她存了什么心思,陈霜降只觉得心里就跟梗了根鱼刺一样,隐约的痛。 一直等何金宝回来,陈霜降似乎还没有回转过来,只跟他说李家母女今天来过,想搭伙一同去江州。 “反正也不碍什么事,一同去也好的。”何金宝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点头应承了,看陈霜降脸色似乎有些不对,还以为她是在介意李兰佩,不禁有几分得意,揽着陈霜降肩膀,大模大样地说,“那可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总不能现在才拿出来跟我算帐吧?夫人要真担心的话,倒不如多做点那鱼肉烧饼,保管吃得我乖乖听话。” 这一个鱼肉烧饼是陈霜降自己弄出来的,杀鱼刮肉,一同揉进面粉里面做成饼,可真要做得好吃,却是要放上许多的蔬菜调料,也不用水,全用浓浓地鱼汤和面,陈霜降觉得繁琐,又是觉得奢侈,也就偶然做过那么一两回,后来何金宝惦记也是没给他多做,反而是时常被他拿过来说嘴,说对他不够好。 听何金宝这么说来,陈霜降的眉头还是没有能展开,犹豫了半天,才是讷讷地说:“那个……老爷有看中谁的,纳了吧。”。.。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四十一章:出行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四十一章:出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出行 等陈霜降说了第二次,何金宝才是听明白,不由皱了眉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个事情的?” “那事宁良也是跟我说过的,你就别瞒了,我以后……是不能生育了吧,总是要有个人给老爷开枝散叶的。” “我也是有儿有女了,哪里还用得着费神想这些事的。”何金宝念了一句,看陈霜降那脸色,知道她这是又往牛角尖里面钻了,这结要是不解开的话,怕这人真是会寝食难安。 何金宝只得拉了陈霜降坐下,仔细地说:“这些话就不要提了,我不会再纳什么人了,我不想再弄出另一个绿珠的,就我们两个安安稳稳地一起过日子吧。” “只是……” “等以后阿珗大了,我们就给他娶个白白胖胖好生养的媳妇,养上一窝的小崽子,这小崽子又生小小的崽子的,到时候你就又会愁人太多,地不够住了,米不够吃了,嗷嗷地到处都是张着嘴等着喂奶,肯定有够你忙的。” “你当你儿子娶了头母猪啊。”就算是陈霜降被何金宝这么一说也是有些忍俊不禁,一下就是笑了出来,又闹着推了何金宝一把。 何金宝哪里肯依,一把抓住了陈霜降的手,学着外面那些轻薄子弟,直拉着不住的嗅,边夸着:“小娘子,用的什么粉,好生。” 两人笑闹了一阵,何金宝又是想起一个事来,就跟陈霜降说:“那个张德意又是来过了,还是想着跟我们做生意,开米铺的事情,我没应他,他却又是说,不如把那些番柿给他卖的。” “番柿?”陈霜降要想一会才是能想起来。 这番柿还是宁良带来的苗,大周很少见,陈霜降在农庄里种了,慢慢地又是养出许多来,这东西不但能吃,红红果实碧绿的叶,也是好看的很,有不少的人见了都是向着陈霜降讨了几株回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种的方法不对,还是照顾得不精心,分了那么多户人家,种出来的居然都没有陈霜降家这样大个好看,不知不觉中似乎也是成了京城一景的。 这番柿好看又好吃,陈霜降也不是没动过卖钱的念头,只不过这东西放不久,皮软多汁,经不起颠簸,只能卖到京城附近的地方,赚不了太大的钱,又是要费上许多的人工,反而是不划算。所以陈霜降也是熄了这念头,只少少地种上一点,自家人够吃就是。 听到又是张德意,陈霜降就是问了,“这人这么殷勤的,别是有什么旁的打算吧?” “让人去查过那人的底,也没见什么不寻常的,大约只是想着攀点关系,生意更顺当一些吧。” 何金宝看来有些心动,仔细跟陈霜降说起来的时候,听得陈霜降也很有些心动,何家管种,张德意管卖,无论多少的,他全是包了,断然不会让何家亏了去。 心里虽然是愿意了,只不过张德意这时候却是凑得不对,何金宝很快就是要启程出门的,也没什么空的,只给他送了个信,说等以后回来再是详谈。 这次出门的日子是定在了十月初,天气还没有大冷,倒也还是适宜,只不过这怕是赶不回来过年。 陈霜降自然是把何小猫给带了上,何如玉也是亲过来送行,只眼泪汪汪的,拉着陈霜降一声声地叫着:“嫂嫂。” 看得陈霜降又是有几分好笑,又是有些伤感,赶紧递了帕子过去说:“也不怕人看见笑话的,我也是想着回去看看你采春姨了。” 说起陈采春,何如玉这才是想起来,她也是备过礼的,赶紧让人捧了过来,好容易才是放进车里,又是说了半天的话,赶车的都来催好几次了,这才是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陈霜降特地把何如玉召到一边,很小声问:“王爷对你可好?” “很好。”何如玉的脸瞬间红了一半。 陈霜降本来是想说佟皇后的孝期也是过了,这两小夫妻也是该考虑下子嗣的问题了,只不过陈霜降说得艰难,看何如玉又是懵懂没听懂的样子,只能是暂时地放下,没提。 这京城到江州,最好的当然是坐船,稳当又是不费力,顺风顺水的话,也没几天就是到了。 只不过陈霜降晕船,之前光惦记着回老家看看,等马车都到了码头这才是想起这一遭,就有些脚颤了,都想着走回头路了。 好不容易才是抖擞了精神上了船,看那岸慢慢地离远,陈霜降心里都有些复杂了,又是觉得想念老家,又是觉得舍不得这里,在京城里呆了这么多年,差不多也算是第二个老家了。 怕晕船,陈霜降就想赖在甲板上不肯进舱,又是怕人笑话她一个妇道人家的,特地拉了何金宝一道,装着好奇看风景的样子,只为着吹一吹那新鲜流动的风。 看陈霜降这么耍赖的样子,何金宝也不恼,反正这船也没旁人,早早地叫闲杂人避了开,还给陈霜降端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说着:“那午饭也是在摆在这里好了,吹着江风喝着小酒也是人生一大乐。” 这里江正宽,两旁都是茫茫江水,连个山都望不到,哪里来的什么风景,陈霜降也是知道何金宝在调侃他,也不恼,只横了他一眼,说:“既然老爷喜欢这里,那晚饭也摆在这里可好?” 这毕竟都是十月份的天了,大中午有太阳倒还觉得暖烘烘晒着舒服,等天一晚,那风就是寒的很不能呆人了。 丫鬟们都是用惯的,很快就是把饭菜拎了上来,小桃就过来对着陈霜降问:“那两位的饭菜可是要送过去?” 那两位指的是李兰佩母女,毕竟只是求着顺路走,怎么也能算是亲戚,也不好是做的太绝,想着也该不能出什么大事,于是就应承了下来,派人通知了那边出行的日期时辰。 李家母女倒是不拖拉,准时地过了来,陈霜降一看就是有些傻眼,这两人居然只带了一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抱着几个包裹凄凄惨惨地等在一边。 曾经李家也能算是京中显贵,李尧岁去了之后就开始败落了,李家男子又大多平庸,也是老实,什么闲事都不管,只战战兢兢地关着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容易才是熬到现在。 周绿荷这一生只活了李兰佩这一个女儿,自然是有些偏爱,为了李兰佩的事情几乎又是散尽了李家大半的家财。 李家是庶子当家,也还是孝顺,对周绿荷这一个嫡母还是恭敬的很,只不过毕竟经不起周绿荷这么偏心,那一点面上的恭敬孝顺也是慢慢地消磨了,直白地要跟周绿荷分家,不愿意再供养李兰佩这一尊姑奶奶。 憋了这么许多年,庶子心里难免有些怨气,口气也有些冲,李兰佩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闲气,二话没有就是收拾了一些随身东西,直接带着亲娘出了李府,暗地发誓再跟他们无半点瓜葛。 周绿荷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当,但她性子绵软,听李兰佩做主惯了,只悄悄包了一些细软就是跟着女儿出来了。 幸好第二日就是何家出发的日子,李家母女也倒不至于流离失所,不过也是没空去收拾什么,只匆匆地买了小丫鬟,在客栈里住了一晚,就是到这边来了。 不过这路上都是乱糟糟匆忙的很,陈霜降虽然早就看到了,也是没什么心思去多想,只把人往车上一安,就是骨碌碌地开始赶路了。 这一路陈霜降想着何如玉在家怎么样,不知道何珗有没有收到这边的信,又是要担心何小猫坐不惯车,一直抱着她哄,等上船又要放置东西,安排住处,又是怕晕船,倒还真把李兰佩两个人给忘到脑后去了。 听小桃这么一提,陈霜降倒是回想了过来,虽然有些好奇这母女怎么弄到这一个地步,不过想着还是不要太多接触的好,看了何金宝一眼,没见他有什么异样,这才是说:“就摆到她们舱里面去吧,就说我们这边乱糟糟也没收拾好,不要待客,就委屈她们忍几天。” 小桃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甲板上太阳虽然晒得暖和,但是毕竟也是风大,大人倒也还好,何小猫却是体弱,陈霜降也是怕她呛了风,只拣了几筷子塞她嘴里面,哄她高兴一下,就是让人带了下去。 吃过饭再是坐一会,看着太阳渐渐地斜了下去,慢慢地冷了下来,吹得手脚都是有些凉,就算是再怎么不情愿,陈霜降还是回了船舱,总不能让这一群人都跟着她吹冷风吧。 舱里面早就放了个炭盆,微微地红着,倒也是暖和,小桃又是打了热水过来,何金宝正洗脸,陈霜降让小桃拿了两个空盆子在边上备着,又是抓了好几条绢子在手里,如临大敌般端坐着。看得何金宝呵呵地笑,陈霜降都不敢分心,生怕晕起来来不及回来,乱吐可是不好。。.。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四十二章:兰佩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兰佩 第一百四十二章:兰佩 但是这么忐忑不安地坐了好一会,除了胸口感觉有些闷,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陈霜降不由奇怪了好一会,想了半天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就是突然地不晕了,只能是想着大约是坐的多了,也是习惯了颠簸,不会再晕了。 这么想着,立刻就是觉得胸闷也是好许多一样,赶紧到何小猫那舱里一看,这小丫头倒是一点没晕,正吧唧着小嘴睡得正香。 在这边坐了一会,跟奶娘闲聊了几句,却是听到外面传来一些隐约的呼声,又是蹬蹬地跑进一个小丫鬟,喘了一会气,才是压低声音对陈霜降说:“太太,太太,那里掉上来好大的一条鱼,足足有这么大,这么大,还在甲板上活蹦乱跳的!” 看那小丫鬟比划得足足有她人高的大小,又是一再地说是真的真的,陈霜降不由也是来了点兴趣,去后面甲板看了看,果然看到船夫们正在收拾着钓来的鱼虾,最大的虽然没有那小丫鬟比划的那般夸张,却也实在是不算小了。 不过那些船夫倒是说这种鱼长就这么大反而是不够鲜嫩好吃,只留了一些其他都是放回水里面了。 陈霜降看了半天,很是喜欢那些手指头粗的银色小鱼,特地去要了一些回来,裹上点面粉放油里面煎得黄灿灿的,连骨头都是软软的,基本刺不到人。 何金宝还真倒了二两白酒,就着这点小鱼,索性连骨头都是不吐,慢慢地啃得津津有味,怡然自得。 何小猫也是喜欢这一道,两只眼镜圆溜溜地直盯着陈霜降,等她挑完鱼刺把肉挟了过来,就是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吧唧吧唧地吃了,那满足的样子倒是真跟何金宝很有五分相像。引得陈霜降大乐,挟了根小鱼在她面前晃悠,硬是不让她吃到,气得何小猫哇哇地大叫着转向了何金宝。 何金宝也是不厚道,拿根筷子在自己酒杯里蘸了蘸塞到何小猫嘴里,这白酒可是辣得很,一下子就是把何小猫给弄哭了。 这一家人正没个正经地闹着,却是听到李兰佩过来。 赶紧坐好整理了下衣服,何金宝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回避下,陈霜降却是斜他一眼说:“人家可就是特地来见你的,你要是都走了,还不怨死我了。” 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想着也是很久没见到李兰佩,何金宝还是讪讪地坐了回来。 等李兰佩进来的时候,陈霜降却是抱着何小猫哄,只是抬眼见了一礼,没有再说一句。 何金宝看了她一眼,却又是被李兰佩一声表哥引去了注意,看着这一个难掩憔悴消瘦的李兰佩,何金宝又是清楚地记得小时候那一个李兰佩白净可爱,一身红衣更是神采飞扬明艳动人,更是觉得有几分感慨,似乎也是有着无数话哽在喉头,咕噜转了半天,才只是说出一句:“……坐下说吧。” 李兰佩的双眼也是微微地带了闪动,一下就是湿润了。 看这俩表兄妹絮絮叨叨地聊了着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就是觉得有几分气闷,索性懒得看,抱着何小猫进了里面那舱,奶娘想着跟上来,陈霜降只说让她回去,今天何小猫就睡这边好了。 跟着何小猫顽了一会,哄着她睡着了,何金宝这才是进了来,只坐着叹气说:“没想到她们居然过得这么辛苦,能不能想个法子帮帮她们的?” “你这是打算怎么帮,是给钱,是给地,还是直接把你这个人包包送给她们得了,她们不是正少个依靠的人么。”陈霜降在里面闷着生气了这么久,口气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还是顾念着何小猫,也不敢大声,压着嗓子跟何金宝说了一句。 陈霜降这是在吃醋么?何金宝想了一下才是反应过来,被呛了一下,非但不恼,反而是乐得呵呵笑,趁着陈霜降不注意一把搂了她的腰。 吓得陈霜降差点没叫出来声来,又是怕吵醒何小猫硬生生地把这一声惊呼给咽了回去,何金宝呵呵笑了两下,一双手更是没闲着得寸进尺地攀了上来,陈霜降推他不动,只能喘息着说了一句:“还没洗漱的……” 何金宝哪里还管这些,就是伸嘴堵了陈霜降的声音。 这一夜陈霜降睡得有些沉,醒来的时候,天都是大亮了,外面似乎是个好天气,阳光都从船窗中照射进来,微微地晃动着。 何小猫看来也是醒了好一会,也是不哭不闹,正扭着小屁股满床地乱爬,看到陈霜降起身,立刻就是笑了起来露出几个米粒一般的小白牙,飞快地爬过来拱到陈霜降怀里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何金宝躺在里面,何小猫毫不留情地踩着他的大脸爬过,何金宝哪里还能睡得着,朦胧地睁开眼就是伸手往陈霜降这边摸索过来,没摸到陈霜降却是摸到何小猫。 何金宝那手凉,何小猫就是不乐意了,伸起一脚就是往何金宝眼睛上踹,气得何金宝抓着她的小脚丫,放在手心揉了两下,都弄得何小猫哇哇大叫了,这才是放手叹气说:“儿女真是父母的债啊。” “也不知道当初谁一心想要个丫头的?”陈霜降也不理他,用被子把何小猫一包往何金宝怀里面一塞,让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去,自己起身穿好了衣服,这才是把何小猫接过来穿戴整齐。 反正船上也没什么事情,这一家人磨磨蹭蹭的,等觉得肚子饿了,这才是出来。 李兰佩大约是在外面等得有些久,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笑着递上一盒点心,说是昨天油煎小鱼的一点小回礼,那一截雪白的皓腕伸出来的时候,不小心露了半截翠绿的玉镯子,很是有几分眼熟。 这一般作态,何金宝就算是再迟钝也是有了几分觉察,也不接,只说:“那是你表嫂特地做的,该是谢她,我可是不敢居功的。” 李兰佩笑容一僵,勉强地转向了陈霜降,陈霜降也是没多推辞,客气了两句就是把东西收了下来。 送走了李兰佩,让丫鬟下去叫饭,陈霜降看着边上没什么人,就是悄悄地对着何金宝说:“人家可是连定情的镯子都带上了,老爷是个什么意思,要比让我去说,给你纳了回来,还是要我下堂,把这何夫人的位置让她都成。” 那镯子,该就是李兰佩走的那年,何金宝特地托人买来送她的临别礼,当时何四少还是穷的一清二白,还是偷拿了陈霜降的私房才凑够钱买来的。 何金宝是男人心粗一点,大约只是觉得这镯子有些眼熟,陈霜降却是一眼就是看到了,这颜色实在是太打眼了,而且当年李兰佩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再戴这玉镯就是有些稍微显小了一些,而且现在天也是冷了,这翠绿玉镯就是有些不合时宜了,所以陈霜降转念想一想就是能知道了。 虽然相信何金宝是个好的,没那些花花心肠,只不过被李兰佩这么挑衅,陈霜降也是有些憋不住气,才会说出那一番话来,话一出口,就有几分后悔,又不好改口,只气呼呼地别过了头去。 “浑说什么呢!”何金宝也是很有几分气愤,脾气一上来,就是拍着桌子吼了一嗓子,看陈霜降扭头不理他,想着那镯子还真是自己送出去的,又是有了几分无奈,只能是拉下脸面低声下气地给陈霜降赔了半天不是。 好不容易才是把陈霜降给哄了回来,何金宝还很有几分的疑惑问:“那多少年前,还没影的事,你都是喝光了几坛子酸醋了,那当初怎么又是给我纳了那个……绿珠的?” 真要仔细想一想的话,这中间的差别大约就是有心跟无心了,因为当初对何金宝还不够用心,所以还能容得下一个王绿珠,因为何金宝曾经对李兰佩有心,所以陈霜降才是格外在意。 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地处下来,对彼此生出情分来的并不只是何金宝一人,陈霜降大约也是离不开,放不了手。 因为相爱,所以才是会在意。 这理也不是很难,陈霜降想一下就是明白,只是不好意思跟何金宝说,看他追问的紧,丫鬟又开始进来摆饭,就是有些脸红,小声地说:“等下再说。” “那晚上我们慢慢地说。”也不知道何金宝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咧着大嘴呵呵地笑,越发笑得陈霜降面红耳赤的,连头都不敢抬了。 这时节天正好,又是顺风顺水的,船只走了七八天就是到了江州码头。 只要不晕船,陈霜降就已经是觉得十分的庆幸了,这两岸树木葱绿,风景怡人,又是时常有着新鲜小鱼,或蒸或煮何金宝跟何小猫都是吃得香甜,就算是有李兰佩不时地出来在何金宝面前晃悠一下,陈霜降也真觉得这日子已经很是幸福美满了。 对于李兰佩的心思,在陈霜降看来,大约也不是很难猜。。.。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四十三章:返乡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返乡 第一百四十三章:返乡 无非是李家中落了,李兰佩又是不甘心去乡下过日子,想着既然何金宝曾经对她有情,现在又是富贵了,要是能重新攀上,以后日子也是能舒心一些。 实话来说,陈霜降其实也并不是讨厌李兰佩,要是早几年,陈霜降对何金宝灰了心,碰上这样的李兰佩没准还真会跟她说的那样,自请了下堂,把这何夫人的位置让给了她,只不过现在却是再不能了。 不说旁的,单就是何金宝也是没了那个心,虽然对李兰佩的处境有几分担心同情,但李兰佩在他眼前晃悠地多了,何金宝也是多了几分疑心,不过这人心粗也是没往那头上想去,只悄悄地对着陈霜降说:“这天都是这么冷了,我怎么老见着表妹在外面晃悠的,难道她也是晕船的。你瞅个空去说说,这里毕竟是船人多嘴杂的,她老是这么一个人出来的,要是被什么人冲撞了去可就是不好了。” 这一番话下来,只听得陈霜降抿着嘴偷偷地乐,愣是把何金宝给笑得傻了,等陈霜降跟他直说了,何金宝还有些不大相信,只不停说该不会吧。 不过从那天开始倒是有些躲着李兰佩走,就算是无意中遇见了,也是一口你表嫂怎么样,你侄子侄女怎么样,只把李兰佩气得火冒三丈,听说是不小心把那一个玉镯给嗑碎了,再也没见她戴过,大约也是死了心。 下了船,换了车,这一路就是没水路这么悠闲了,马车颠簸的很,何小猫在船上逍遥惯了,坐不了这车,直抓着车帘子,哭得惨兮兮地,一直要到外面去。 陈霜降看得心疼,只能是一直把何小猫抱在怀里面哄,也不是很有成效,哭得何小猫嗓子都是嘶哑了,陈霜降都开始有些后悔了,说:“早知道就是不跟着出来了,这也太是受罪了。” 都已经是到这里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何金宝的行程耽误不了,何小猫又是承受不起,两夫妻商量着,只能是让何金宝先行一步,陈霜降带着何小猫慢慢地赶去跟他汇合。 李兰佩跟陈霜降有些不对头,本来是想跟着何金宝一起走,何金宝哪里肯应,只说他手下都是些大男人,男女有别,怕是不大方便,还是跟着陈霜降走更稳当安全一些。 李兰佩没有办法,只能是应了下来,悻悻跟在陈霜降后面。 陈霜降也不去理会她,只当是个普通的客人,不近也是不远地供着,只专心地照顾着何小猫。 这样慢慢地走下来,何小猫总算是渐渐地能适应了,陈霜降特地在马车窗子上装了两层薄纱,能稍微挡点风,却也没挡视线,把何小猫裹得厚厚地放在窗边,也是可以让她看下外面的风景,总算是让她安稳了下来。 幸好这路也是太远,慢慢地走了五天,也是到了,陈霜降早就是说要去住陈采春那里,看着天色还早,也就只跟何金宝说了一声,没多停,就是要往乡下去。 都已经是到了文成县,李家母女也是再没有理由停留,何金宝又是忙着公务,见不到人,李兰佩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悻悻地过来跟陈霜降辞别,投奔客栈去了。 陈霜降自然没有多留她,只是让人拿了些京城的土仪给她们,好生地把这一对母女给送走了。 这里到乡下也不过只有小半天的车程,去驿站另外租了马车,感觉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是到了何家村。 陈采春估摸着该就是这么几天来了,早早地等着在村口,一看到陈霜降下来,就是迎了上来,也说不出其他,一直说着:“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陈霜降也是有些哽咽,只拉着陈采春的袖子,悄悄地抹泪。 这执手相看泪眼半天无语,何小猫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陈霜降抱得她太紧有些不大舒服,不过这丫头也是听话,知道有外人在不敢哭闹,只是不自在地扭着小屁股,试图让自己呆得舒服一些。 陈霜降这才是惊觉过来,赶紧把何小猫往前面抱了抱,说:“这个是你外甥女,大名叫何蕤,我们都叫她小猫。” 因为生何小猫,陈霜降差点丧生,这事情陈采春是后来才知道的,光是想起来就是觉得一阵的后怕,这回看到何小猫,心情就是有些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下就愣住了。 幸亏这时候,何金元也是在后面笑了一下,说:“你们姐妹有多少话不能等回了家才是说,光站这里可是要把人家路给堵了。” 这才是醒悟过来,赶紧动了起来,把人都是迎了进去。 陈采春夫妻是住在陈霜降原先在何家住的那个小院子,不过正屋却是给陈霜降跟何金宝留着,陈采春跟何金元住在边上的屋子,因为房子不够用又是在边上新搭建了几个屋子,看起来要比原来大了不少。 忙忙碌碌地收拾了好一阵,总算是把人跟东西都安顿了下去,陈霜降也没拗过陈采春,最终还是在正屋住了下来,看着这里依稀熟悉的场景,陈霜降也是颇有几分感慨,当初那样仓皇地逃离,还真是没有想到过居然还能有活着回来的一天。 这愣下神,再匆匆地收拾下,天色都已经是黑了,何金宝也是没住在衙门,辛苦地赶了回来,刚好能赶上晚饭。 等陈霜降跟何金宝过去的时候,陈采春还在厨房里面忙活,正把桂花小圆子放到灶台上隔水温着。 而何金元坐在一边,正拿了一本书,给一个三四岁的小子讲课,看到弟弟一家进来,就是轻轻推了一下那小子,说:“这个就是我说过的那个小子,何琏。” 陈霜降愣了一愣,上次陈采春来信的时候,也是提过,说何金元想去收养个小子,陈霜降还只不信,若不是百般无奈,谁家愿意养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子。 何金元看着虽然好,但是陈采春不能生育也是事实,只怕是会被何金元厌弃,陈霜降焦虑的很,只能是悄悄地跟何金宝说过这事,讨过主意,说要不就去买个本分老实的小妾给何金元送过来,以后养在陈采春名下也好过她老来孤苦的。 只是这毕竟是陈采春夫妻之间的事,陈霜降就算是再忧心,他们不说,她也是不好多说多问,只能是暗自焦急。 看何琏这个年纪,陈霜降赶紧往陈采春那边望去,看她含着笑点了头,陈霜降这才是能确定,这个确实是何金元收养的小子,那就是说他是打算一心一意地对着陈采春了。 总算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出,陈霜降只觉得为陈采春高兴,本来想笑,也不知道怎么这眼泪就是下来了,怎么都是止不住。 何琏虽然年幼,却是懂事异常,正乖乖地上来对着陈霜降行礼,这忽然看到陈霜降哭了,顿时就是慌了手脚,只茫然地回头找何金元求救。 “这好好的哭什么?”何金宝只觉得陈霜降婆婆妈有些不耐烦,喝了一声,看陈霜降这一时半会停不了的样子,就是抓着何琏肩膀拖过来看了一圈,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不住地说,“好,这身板可要比阿珗结实多了,阿珗就是我儿子,你堂哥,以后长大跟我学练武怎么样?” 何琏胆子也大,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何金宝,似乎很有些心动的样子,不过还是很规矩地说:“爹说要学认字的。” 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说得热闹,陈霜降总算是止了泪,匆忙地在身上翻了一下,拿了一块晶莹通透的玉坠出来,这本来是特地买了预备送给陈书楠媳妇的,没想到先是碰上何琏,陈霜降赶紧拿了出来挂在了何琏身上。 看何琏往何金元陈采春那边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收下,陈霜降赶紧说:“我是你婶婶又是你姨,我给的东西,你可是不能推的。” 陈采春却是过来说:“小孩子能认什么东西,你再好给他也是糟蹋了这好的。” 陈霜降只是笑,也不反驳。 见过礼,认过亲,这一家人才是亲亲热热地坐下来吃饭,何金元何金宝说着他们的,陈采春陈霜降聊着她们的,就连何琏也是对何小猫很有几分兴趣,在奶娘看着下,仔细地挑些饭喂给何小猫,看着也是乐在其中。 因为何金宝一早还要赶上不短的一段路,也是没有聊多久,就是各自回了房。 陈霜降躺在床上却是有些睡不着,不住地看看这里,想着以前常在这里记账,看看那里,想着那里冬天最是暖和,越翻反而越是觉得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闹得何金宝也是睡不着,硬是说了好些以前怎么样的话,这才是朦胧地睡去了。 第二天,等陈霜降醒来的时候,何金宝已经是起身去了衙门,梳洗过后,陈霜降就是翻着行礼找了一对金手镯仔细包了起来。 等吃过早饭,叫上陈采春,带上大小包就是要往陈书楠家去。。.。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四十四章:书楠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这边并没有经历太多的战火,听陈采春说陈家的老宅也大体没损伤,陈书楠重新收拾了下,就是住到那边。 刚开始觉得还是好,但是越走越是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色,陈霜降却是突然生了几分近乡心怯的心思,只悄悄地扯住了陈采春的袖边。 这一点小动作很快就是被陈采春觉察到了,不由想起小时候陈霜降不安的时候也是时常这样拉着,似乎只是这么一眨眼却又是经历了这么许多事情,这一瞬间,只让陈采春有种恍惚在梦中感觉,仿佛她们还只是当年的两个小丫头,最大的担忧就是回家迟了要被杨氏责骂。 何陈两村子离得并不算远,就算是走着,很快也就是到了,陈家村居然还有不少人还认得陈霜降,不时惊喜地招呼一声那不是陈二家的四丫头么,长这么大了,也是富贵了,穿得这么漂亮的衣服!” 都是这么多年没见了,就算是真认识,陈霜降也哪里还能记得这么多,又不好失礼,只好是微笑着一一回过,寒暄几句,这才是能脱身的。 这么走来,倒是半天才能回了家,乱哄哄地进了门,好一会看热闹的人才是慢慢地散开了。 陈霜降这时候才是有心情打量,陈书楠大约是去晒盐了,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由着陈采春介绍,才是看到那一个姓孙的新嫂子,样貌倒是还好,只不过似乎很有几分拘谨,对着陈霜降总是有些讷讷地说不上话来。 幸亏孙氏也是生了一双小子,陈霜降送了礼,搭了一会话,觉得没话了,就是转向那两个小子,拿了一些糖果糕点,顿时就是引得他们欢欣雀跃,绕着陈霜降满地的跑,不时还想着把何小猫拉下来一起疯,吓得那奶娘直皱着眉头,愈加地坐地正经,不露声色地把何小猫抱的更是牢靠一些。 就连陈霜降也是有些头痛,只觉得这两个小子实在是有些太吵闹了,又看孙氏没开口,她也不好说,只能是转跟陈采春说起话来。 坐了一会,也不谁去送的信,陈书楠很快就了,有些气喘,手脚上还带着湿,看来是也匆匆跑回家来的。 还没见陈书楠的时候,还不住地想,似乎有无数的话想是说,甚至都是想好,头一句该是说些,只不过这一下见到陈书楠,陈霜降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只愣愣着望着陈书楠,却是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艰难生活过下来,陈书楠也是跟从前大不相同,早年私塾里面养出来的那一些书生文气早就被消磨干净,呈现出一种老实木讷的气质,看着竟然让陈霜降恍惚觉得仿佛是看到陈世友一般。 真的是很像…… 看上去陈书楠似乎也是不大说好,看了陈霜降一会,又是低头略有些不安地搓着粗糙的双手。 这愣了半天,才是坐了下来,陈书楠总算是回过神了,满脸兴奋,不停地对孙氏说赶紧去后面抓只鸡来杀了,做几个好菜,再去村口那里打上一壶酒,我今个高兴。” 孙氏愣了一下,还是听话地牵了那两个小子出去,也没走多远,就是听到她在说去我房床头的柜子里拿两只银簪子出来,等下去当了换钱,你爹要好酒好菜待客。” 这话一出来,却是让陈霜降心一沉,刚刚这重逢的喜悦也是被冲淡了许多,她也并不是空手的,见面礼就是带了许多,给了孙氏一对足金镯子,两个小子一人一对银馃子,两包京城糕点,另外还有桂圆荔枝干果,猪肉,鱼干,米粉一担,也算是丰厚了,随便拿点出来就是能换上一桌子好菜,哪里用得着孙氏去当首饰的。 无论孙氏这是在向着陈霜降哭穷,还是向着陈书楠表示不满,都是让陈霜降觉得有了几分心凉,面上那高兴的神色也是有些淡了下去。 心不在焉地吃过了饭,又只是略坐了一会,陈书楠看着倒是真高兴,喝得有些多,醉醺醺地趴着迷迷糊糊睡了,跟孙氏仍是有些说不上话,陈霜降也就只能是起身告辞,跟着陈采春往回了走。 看陈霜降有些郁郁不乐的样子,陈采春就是劝她,说小门小户,也就是有些眼短手软,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我才在这里住多久,就算是不喜欢以后也不一定能见着,只是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么,有没有到你家那个的……”仔细想一想,陈霜降对孙氏还真有些不大喜欢得起来,这么半天功夫看下来,只觉得有些吝啬刻薄做事总带着些畏缩,也是怕她回是来麻烦陈采春赶紧就是问了一句。 陈采春却是笑说我时候吃过亏的,你没看到那人都没对着我说过一次话的,她怕我的很,哪里还敢去我那里打秋风的。” 陈霜降又是问了一些,那孙氏对陈书楠却是很好,手脚也是很勤快,只把这一个家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也就是不再了,夫妻相处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们觉得好就是,就算是同胞手足,管得多了也是不大好。 陈书楠过的还好,陈霜降也就是放了心,跟孙氏始终是隔了一层亲热不起来,那她也就索性是放下了,专心地跟住在何家村,每日只管跟陈采春厮混,想着法子做些复杂新鲜的吃食,不时地逗逗两个小的,过得很是逍遥。 孙氏也是带着陈家两个小子来这边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是京城繁华,陈霜降发达了,也该是帮帮帮帮侄子的,带他们去京城住住,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好有个帮衬。 陈霜降还以为是陈书楠想要搬去京城住,特地去问了他,陈书楠却说他乡下住惯了,觉得挺好的,干嘛要去京城的。 得了陈书楠这一句准话,等孙氏再提的时候,陈霜降只当是她说笑从来不应,只不过这每天每日地应付着陈霜降也是觉得累,就是想出了一个注意,反而是对着孙氏哭起穷来,说京城贵花销大,又没有个正经收入,家里不是还有几亩盐田的,反正陈书楠一个人也是忙不过那么多来,索性就是卖掉几亩,也好给救济下的。 这么一说,果然是把孙氏给吓到了,都不敢上门了,不过倒是把陈书楠给吓到了,第二天傍晚就是了,还带着金银财物房契地契的,忧心忡忡地说我就这么多了,也不能帮上多少。” 陈霜降愣了一下才是反应,眼一酸,泪水都是快要掉下来了,赶紧推了,说我跟嫂子说笑呢,我在京城过的很好,住的都是大院子,穿得都是绫罗绸缎,这会是想着出门怕路上太打眼,才是换了这些差的衣服。” 费神解释了半天,总算是能让陈书楠明白,她过的很好,何金宝也待她很好,根本就是没有任何的难处。 陈书楠也是渐渐地明白,肯定是孙氏说了让陈霜降为难的话,他只能是尴尬地笑一笑说那人你别听就是了。” 一直以为跟陈书楠不大亲,陈霜降心里多少也是有些遗憾,只是经今天这一次,光是想起来,陈霜降就是觉得有几分窝心,毕竟是血浓于水,平常看着再疏远,陈书楠还是很疼爱她的,不由让陈霜降忍不住高兴,反而是想哭。 等着何金宝,就是看到陈霜降呆呆地坐在窗前,又是哭又是笑的,吓了一跳,赶紧问咋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还是睡魇着了?” 陈霜降抹了一把泪,把陈书楠的事告诉了何金宝,然后说我这是高兴的。” 何金宝却是奇怪了,摇头晃脑地说你这也真是奇怪,高兴哭,不高兴也哭,以前我就是没你有这么爱哭的?” 仔细想一想的话,何金宝说得似乎也是有几分道理,以前的陈霜降似乎从来都是很少哭,大约也是无奈,就算是哭得昏天暗地肝肠寸断也是对事情没有任何的益处,反而是让人平白的笑话了去,所以陈霜降一直忍着不哭。 只是这些年下来,有何金宝疼着捧着,陈霜降对于何金宝也是渐渐依赖起来,越发觉得柔软起来,比不上以前那般强硬,这泪水也是忍不住。 何金宝却是看着陈霜降点着头,装模作样地说也好,会哭的丫头才有人疼的。” “胡说,明明是会哭的小孩有糖吃!”陈霜降不假思索地就是反驳了一句,等反应又是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拿了帕子装着抹泪,捂着羞红的脸颊,只扭过头不敢对着何金宝看。 也不陈书楠回家是跟孙氏说的,经过这次之后,她倒是很少上门了,倒是让陈采春也是松了口气,陈家的那两个小子实在是太淘气了一些,孙氏也不大拘着他们,陈采春又不好说,每次几乎都是要闹得一番天翻地覆的。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四十五章:看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而且这两个小子都已经是好点年纪了,却还有尿床的毛病,叫他们起夜又是从来不肯听,每次都是尿个满床。 这棉絮不能洗,只能是晒晒去去味,陈采春又是极爱干净的人,扔舍不得,用又是嫌脏,,时常气得她拖着棉被一把拽地上,骂着这群淘猴子,这做娘的也不说说的……” 那场景倒是能让陈霜降眼熟,小时候陈采春也是常常会为这事生气的,惹得陈霜降莞尔一笑,只召了召手,把何琏叫问阿琏可是有这样惹你母亲生气的?” 跟陈书楠家两个小子比起来,何琏简直就是听话地像个丫头一样,不哭不闹,偶然调皮的时候还是何金宝带着他一起顽的,听得陈霜降这么问,何琏的小脸就是有些红,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以前……也有次,娘没有骂我,只每天叫我起夜。” 陈霜降还在逗他,故意问那阿琏是跟你母亲亲呢,还是跟你爹亲呢?” “两个都亲!”何琏毫不犹豫地回答,陈霜降偏不饶他,还是一再地追问,非要他挑一个,何琏为难了半天,偷眼瞧瞧陈采春,又是瞧瞧何金元,才是附到陈霜降耳边悄悄地说,“娘会做很多好吃的,背不出书的时候,爹会打我手心,有点怕。” 倒又是让陈霜降笑了一阵,说你不是说以后要跟你叔叔去当大将军的,那可就是要先好好读书认字的,不然可就是当不上大将军的。” 正跟何琏顽着,陈采春收拾好,跟陈霜降说场子里面有唱戏,你要去看不?” 乡下地方有个风俗,每年都是会凑钱叫了戏班来唱几天戏,这也是一年之中乡下最热闹喜庆的时候了。 虽然是长在乡下,陈霜降也不过是很小的时候陈世友带着去过一次,基本也是没印像了,听到陈采春说起来,立刻就是有了几分雀跃,自然是很乐意去看,不过还是几分犹豫,说这样怕是不大好吧。” “让金元陪着,再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就是了,乡下地方又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正好是高兴一下。” 陈霜降也是很有几分心动,等何金宝的时候,就特地问过了他,何金宝倒是没意见只说让她一些就是点头同意了。 唱戏要是才开始,陈采春却是早早地叫了几个人占好位置,等他们这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居然都还能坐到前排的好位置,倒是不用跟人群挤成一团了。 乡下小地方自然是请不到有名的戏班,只不过这戏跟京城的那种又是不一样,凄凄柔柔的,别有一番滋味,陈霜降觉得新奇,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只不过大人能坐得住,两个小的只看了一会,旁边小摊不时地飘出些香味,滋滋地直勾着他们的眼睛。 何琏毕竟懂事些,还能忍得住,正襟坐了,只不过会不时地探望往边上瞧去,很有些可怜巴巴的。 而何小猫就更是忍不住了,被奶娘托在手里,四肢乱划,努力向着那边摊子蹿去,简直就跟个小乌龟一样,滑稽的很。 陈霜降还是没能忍住,跟陈采春说了一声,就要带着那两个小的去解解馋。 陈采春本来是想着一起跟去,陈霜降看她正看得认真,就说不用了,还要你帮着占位置的,要是都去了,等下就没地坐了。” 陈采春想着也是,对着何琏交待了几句,好好听话,跟紧陈霜降,不准淘气一类的话,就是放开了手。 何小猫还要人抱的,陈霜降一个自然是照顾不来,就是牵了何琏的手,让奶娘抱着何小猫,离开了座位。 唱戏是这一年难得的热闹,各路的小贩也是卯足了劲,也不哪里冒出来的,吃的顽的都有,五花八门,玲琅满目,就连陈霜降都是看花了眼,更别说两个小的,看看这个觉得好,摸摸那一个也是觉得想到,立刻就是没了主意。 陈霜降却是大方地带着他们从头逛起来,每一个摊上的都是买上一些,尝一点,带一点,这一路吃下来玩下来,忙得不亦乐乎。 正这时忽然旁边一个妇人回过头,惊奇地叫了一声咦,这不是霜降丫头么,在这里,时候的,也不去我家玩的?” 回头看了半天,陈霜降才是认了出来,这是她二舅妈何氏,从前开始她们关系就不大亲近,战乱平息之后,陈霜降也是有打探过,外婆已经去世之后,就再没有跟他们家有往来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陈霜降也是有几分意外,看着何氏身后也是跟了一个小子,大约也是带着孙子出来看戏的,赶紧笑了笑,拿了个肉包子递给那个小子,这才是跟何氏寒暄起来。 说过几句,陈霜降就是想着要走,何氏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问了一句你家二丫头没跟你一起,不是说她现在发达了么?” “我家就一个丫头呀。”陈霜降还疑惑地回了一句。 何氏却是笑,说说呢,我是说你二姐,那个小时候被拐走的那个。上次还派人打听你们家消息呢,哎哟哟好大的排场,光是一个下人穿得就跟县里面官老爷一样,全是丝绸衣服还绣了金线,可是富贵了,还叫我舅母的,给了两个好大的金馃子……” 陈采秋,温王妃,她居然到这里来过? 陈霜降呆了呆,赶紧抓着何氏问了半天,还是拿了两个银馃子说给她孙子买糖,何氏还掂量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和盘说了出来。 算起来这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还是战乱刚平息不久之后,陈采秋突然派了人来乡下打探陈家的下落,何氏自然是以为她是来寻亲的,一五一十地有问必答,也就这么一次,后来也没有再来人,何氏就是把这事给忘了,要是不突然看到陈霜降,大约也是再想不起来。 那温王妃果然就是陈采秋了,那她该就是的身世了,但是为又是从来没有说过,又仿佛跟陈霜降有深仇大恨一般的。 陈霜降都是想不通,只能不停地问何氏二舅妈可是要想清楚了,他们有说特别的话,做特别的事没?” “衣服倒是特别好看,派头也是特别的大。”何氏想了半天,倒还真让她想出一个事来,“他们还问了陈家祖坟在哪,说是要去修缮,尽点孝心的,好象还提到了你,说你如今也是富贵了,自然不会放我们这些穷亲戚在眼里了。” 陈霜降一向穿得简朴,这回又是出来跟人挤一块看戏,自然更是简单,看起来也只不过比平常人稍微好一些,要说富贵的话,还真不大能看得出来,何氏说这话的时候,还用了一种很怀疑的眼神上下地把陈霜降打量了个仔细。 陈霜降又是再拿了一对银馃子出来,才是把何氏送走了。 这一回,陈霜降那是再没心思看戏了,让人去把陈采春叫了,就是匆匆地回了家。 陈采秋的事情,陈采春也都是,听到陈霜降说起,不由吓了一跳,也是疑惑,说那这么说起来,她……只早就了,那又是不说,反而弄出那么许多事情来?” 陈霜降哪里还能想得通,本想等着何金宝问问他的,没想到这天何金宝偏偏是没空,只派人送了信说,衙门这里事情多,这几天怕都是不能了。 陈霜降心里面藏着事,也没有能看出这个护院脸上有些不对,神色有些慌张,只帮着何金宝收拾了些换洗衣服,带上点点心,交给了那个护院,让他带。 等那人都快走到门口了,陈霜降这才是突然又叫住了他,一也是忘记了究竟想要说,反而隐约地有种不安的感觉,看看天也是阴沉地很,一副风雨欲来的昏黑,陈霜降半天才是说出一句你让老爷万事。” 那护院郑重地点头,用了含糊的声音,极快地说这几天,也是门户,别往偏僻地上走。” 听得那护院的马蹄声都是远了,陈霜降才是觉得有些怕,挣扎着往台阶上走了一步,却又是无力地直接坐了下来,陈霜降也是经历过风雨的,有些不用说得太明白她就是能。 何金宝那边是出了事,而且还是大事,要不就是被困住了动不了,要不就是担心会连累家人所以才是特地不归家,无论是哪一个原因,何金宝的处境肯定就是大危险了。 只是究竟是出了事,从出京开始一直到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没有见到何金宝有异样,那事情就是在今天这一天内发生的,难道是何金宝突然得罪了谁? 陈霜降正在这边狐疑不定。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四十六章:差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差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差事 忽然就是听到人叫吃饭的声音,这事情都还没有定,也不想让人担心,只能收敛了心神,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屋。 何金宝果然是一夜未归,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陈霜降的眼睛都熬出了几丝血丝,她只是拿了手巾浸了冷水敷了一下,就是出了房。 陈采春还在惦记着陈采秋的事情,一早就是来找陈霜降说,找陈书楠问问看,陈家祖坟究竟在哪,去看下,没准还能发现什么的。 这祖坟的事情,陈霜降倒是隐约地有些印像,小的时候陈世友也是带她去拜祭过,只不过年头实在是太久,有些记不大清楚了,唯一能肯定的是,那绝对不会是在什么村里中央,地方偏僻的很。 想起那个护院的告诫,陈霜降也是觉得这种时候不该是到处乱跑,只能说:“都过去好多年的事了,也不用急在这一时的,现在都是年末了,家里正是忙着,等闲了再去看就是了。” 陈采春觉得有几分奇怪正想着再问,却是看到何小猫的奶娘匆匆地跑过来,哭丧着脸说:“姑娘闹肚子了。” 何小猫先天不足,身体一向弱,陈霜降也是万分小心地捧在手心才能养她到这么大,这一路的颠簸有些虚耗了身体,昨天又是不小心吃得有些多,立刻就是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很是惨兮兮的。 拿了陈盐加糖调了一碗水给她喝下去也是见不着什么效,陈霜降只能是叫人去请了大夫来,灌了三帖药,何小猫才是慢慢地停了哭声,蜷着手脚睡熟了。 何小猫这一病虽然是让陈霜降忧心,却也是因此分散了注意,陈采春没有再说去祖坟的事,陈霜降也是把对何金宝的担心暂时放下了。 何小猫的病并不算是严重,只是因为体弱肠胃不大好,又是吃了一些不净的东西,吃过几帖药就是安稳了下来,倒是去看戏时候玩野了心,何小猫一直眼巴巴地瞧着陈霜降,想着再去闹一次。 陈霜降哪里还敢放她出去,只板着脸要她乖乖吃药,不然过年也是不给她吃好吃的,何小猫只能是委屈地扁着小嘴,幸好何琏这孩子乖巧时常过来陪着她玩,这两个小孩叽叽咕咕的,说着大人不懂的话语,瞧着也很是热闹。 这边的心刚是放下,陈霜降又担心上了何金宝,那边局势怕是很有些不好,就连这边也是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在附近晃悠着,陈采春还以为是小贼,只说:“这越是过年的毛贼越是多,这门户一定要多小心的。” 陈霜降倒是多了心眼,仔细看了看,觉得未必就是简单,这穷乡僻壤的,手脚不干净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年年都能见到,也是有几分眼熟,而旁地方的毛贼也是很少会过来,出现这么多生面孔,确实是有些太不寻常。 难道会是跟何金宝那边的事情有关? 正陈霜降惶恐难安的时候,却是从京城来了信,是林先生写来的,陈霜降想了一会,还是拆开了看,写的都是些京城动态,哪家娶了媳妇,哪家生了个小子,陈霜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倒是信最后提到一些朝堂上变化。 户部的官员调动了几个,郭无言也是被晋了右骁卫将军。 这个官职陈霜降倒是有一些知道,具体做什么的说不上来,但那确实是能算得上是天子近臣。 想了很久,陈霜降还是觉得该是给何金宝送个信,虽然并不一定就能到得了他手里面,但是总是要尝试一回的。 铺了纸笔,陈霜降费了很多心思才是给何金宝写了一封信,聊着家常一般把林先生信里面的事情给说了一次,然后又是带了一些衣服跟点心让人给何金宝送去。 那一个送信的下人傍晚就是回了来,说是何金宝忙着也没见到他人,不过东西倒是交给了衙门官兵,再三保证会是给他转交。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究竟该是要做些什么才是能帮上忙的?陈霜降只恨不得能生出通天彻地的本事,直接飞到那头去看个究竟。 只是陈霜降毕竟只是个凡人,也没有那么多智慧,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只能是把自己所能想到能做的事情全部都是做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四天,何金宝终于是回来了,这才是刚一进门,只对着陈霜降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就是一头栽到了地上去了。 把陈霜降给吓了一大跳,赶紧去看了下,才是知道原来只是睡着了,大约是累得有些狠了。 既然何金宝回家了,那事该是解决了,不过陈霜降也是觉得该是小心一些好,不敢叫人,吃力地把何金宝给拖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是搬上了床。 又是给何金宝解了外衣,擦了脸,就算是这样,何金宝也是没清醒,只是朦胧地睁开眼,望见是陈霜降,只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反手把陈霜降一抱,就是搂着一块睡,倒是让陈霜降哭笑不得。 这一觉一直睡到大中午,何金宝才是悠悠地醒了过来,饭也没不及吃,就是要了林先生的信,仔细看了好几回,这才是呼了一口气,有些得意又是有几分为难地说:“你老爷我好像是立了大功。” “诶,什么?” 看何金宝精神也是不大好,大约也是饿了,饭菜早就是暖在那里的,陈霜降就去端了来,让何金宝一边吃一边慢慢说。 原来是何金宝发现了一宗贪污舞弊案,在官场沉浸了这么多年,何金宝就算是再愣青头,也是会额外地长出点心眼来,也没声张,悄悄地暗地里调查。只没想到越查越是觉得有几分惊心,这案子牵涉未免也是太广了一些,真认真追究起来,光是这江州就要有差不多一半的官员落马的。 司马子夏眼睛里面容不下沙子,平常最是厌恶这一类事情,只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一些,何金宝也是没了把握,司马子夏究竟会是怎么个做法,只能是往上递了密折。 不过算着时间怎么都该是能收到回信了,却是左右等着都没有消息,何金宝当时就是觉得有些不对,想着该是事情败露了,不是他的密折没有呈到皇帝面前,那就是皇帝的回信被拦了下来,无论是哪一个,何金宝的处境都是有些不妙。 要是就只有何金宝一个的话,凭他的脾气,要是真恼,大约会是直接去江州府那边借了兵,快刀斩乱麻地了解这一个事情。只是这一回,何金宝并不只是孤家寡人,还有陈霜降何小猫跟着,总不能让妻女跟着他一起涉险的。 何金宝只能是耐着性子徐徐地图谋布置,只没想到这文成县丞也是个机灵的,很快就是觉得不对,立刻就是把何金宝监视了起来。不过县丞毕竟也是还抱着侥幸,想着法不责众,司马子夏总不至于狠烈到一下除尽江州半数官员,所以也是没有对何金宝有太多的限制,反而是想着把何金宝一并收买过来。 这事情究竟是办还是不办的好呢,何金宝也是为难,没了主意,只能耐着性子跟那些人周旋,这时候却是等到了陈霜降写来的信,自然是被那些人拆开检查过一回的。 看着陈霜降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吃了什么饭,穿了什么衣服,小猫渐渐开始学会走路,都能摇摇摆摆地走上好几步了。 都是很琐碎的小事,陈霜降的字又是有些潦草不好辨认,大约那检查的人也是有些粗心,倒是没仔细看,就是这么给拿了过来。何金宝也是来回找了好几回,才是发现那关于朝廷官员升迁的描述,很是正经的一个事情,居然被陈霜降拿来写在了何小猫拉肚子的后面,很有几分的喜感。 不过陈霜降看不出来,何金宝跟林先生却是处出了一些默契,一看林先生特地写了户部官员调换,何金宝就是明白了。 户部那是那可以算是管着天下财物,林先生也是就事跟何金宝说过,户部是最容易贪墨的地方,皇帝尽管知道,但轻易却是不会动人,就是因为怕着牵涉太多,让朝堂动荡。 而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司马子夏却是一连罢免了好几个户部官员,何金宝只觉得觉得稀罕,但要他真说出个什么七七八八来,又是太为难了。何金宝想了半天,觉得光是跟他们这么耗费下去那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心一横,要把这个事情给捅出来。 何金宝虽然鲁莽,但也不是没有心眼,知道那些账簿的重要,包了油纸,贴身收藏着,文成县丞自然也是想要千方百计地要弄了回去,或是明偷或是暗抢,有次干脆把何金宝给推进了水里面。 幸亏何金宝功夫还好,人又是警觉,这么几天下来,居然还能好好地什么不缺地活在这里。 等着这边何金宝下了决心,文成县丞似乎也是要下了狠手,何金宝还在房里面忽然就是闻到了一阵的焦味,跑外间一看,门缝里面正冒进来一阵阵的黑烟,边上挂着的帘子飘动了几次啊,轰地一声就是给烧着了。。.。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四十七章:火灾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火灾 第一百四十七章:火灾 何金宝直着嗓子喊了两声,都没见到什么人过来,才是想起来,这分明就是纵火行凶。 这么一想通,何金宝也是扔了棉被,懒得去救火,人一跳就是往着门窗这边撞来,只不过这门窗明显是被人反锁了,也不知道是钉了多少的木板,牢固的很,何金宝拿了桌椅,狠命地砸也是没能砸出个口子来。 而这一边火势却是越来越大,很快就是蔓延到了整个屋子,火星乱溅,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 何金宝想了半天,伸手在怀里面摸了摸,看账簿还是好好地,这才是从架子上端了脸盆,把洗脸水往身上一浇,扯了件厚实的衣服往脸上一盖,然后就是蹿上衣柜顶上,对着屋顶猛跳了过去,撞破青瓦就是往外冲去。 好容易才是跳到了地方,何金宝赶紧就地一滚,扑灭身上的小火苗,刚想着站起身来,却是听到一阵弓箭上弦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句:“不准动!” 何金宝微微一抬眼,就是看到满天的长箭,这小小的院子里,居然藏了十几二十个人,全都是带着刀剑,指着何金宝不放松,而在这其中,带头的就是文成县丞。 而没等县丞得意多久,就是听到外面一阵踢踏的脚步,然后又是一群人冲了进来,把文成县一伙人给围了起来,喝着:“不准乱动!” 何金宝这才是松了口气,然后也才是知道,原来司马子夏的天使前几日就是到了。 但是何金宝那时正被软禁着见不到人,反而是被县丞以荒yin享乐给参了一本。 这事写得真实,看着也是有根有据的,他又是奉命来查贪墨案子的,这两下一对比,天使就是为难了,刚想着上书请司马子夏定夺的时候,却是突然来了人来通风报信,这才是及时能带人过来,救了何金宝一命。 这一个贪污案子,比何金宝原先预料的更是大,也是亏了他藏了账簿,才能是一一查明,无论怎么样,何金宝这一份功劳那确实是少不了的。 跟陈霜降说了这些事情,何金宝也是生出了几分懊恼,当初主动接了这个差事,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看着苏幕不爽,本着惹不起总躲得起,只是这一点吃醋含酸的小心思也没脸跟陈霜降说。 只能是捶着床板,恨恨地说了一句:“本来还想着这只是清闲的活,还能顺便回趟老家看看的,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事情,真是太可恶了!我们这么来,还能算是低调么?” 林先生一直说,何金宝已经很是惹眼,要想着平安无事,还是需要低调安分一些,不要再进一步,所以何金宝才是对着陈霜降问出这样的话来。 这日子越是久,陈霜降越是觉得朝堂上的事情复杂难懂,何金宝来问她,她哪里能说出什么道理来,只能说是:“既然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也是没有用,等写信去问问林先生,讨个补救的法子就是,最主要的是人没事,以后可是不要再闹出这样的事,真是让人……担心的。” 贪墨的案子还没有查完,不过之后也跟何金宝没什么干系了,只是又去了趟衙门,交待了一些事情,就没何金宝什么事了,又没有新的旨意下来,倒是让他多了好几天的空闲日子。 那天帮着何金宝去通风报信的人,本来是暂时居住在县衙,觉得事情不对,就是跑去送了一回信,倒是救了何金宝一命。 何金宝去道谢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还是陈家村的人,只不过在外多年,难得才是回江州一趟,何金宝就是邀请他们到家一回,那两人也只是随口答应。 本来还以为就是这么算了,没想到才是第三天,那两人居然还真的上门了。 何金宝自然是很有些惊喜,那两人谈吐不俗,颇是对得上他胃口,只不过这时候来得不巧,刚好是陈霜降带了何小猫去大夫那些复诊,这边下人又少,幸亏陈采春过来帮忙,这才是没丢了何金宝的脸面。 一直是聊到下午,何金宝才是送了这两人出来,陈霜降这才前脚刚进院子,后脚这人就是出了来,正好是碰了个面对面,那两人还只是礼貌地颔首,陈霜降却是一下就是傻在了原地。 好不容易,等着何金宝转回来了,陈霜降赶紧拉着他问,那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的,何金宝还真说不清楚,这才是第二次见面,总不好拉着人家刨根问底的,只知道年轻一点的那个叫吴潜,说是富商独子,专门出来游历的,而年长一些的那个是姓陈名泰,说是陈家村人。 陈霜降的脸色有些发白,那人分明就是陈大力,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杜桥县做海盗,怎么摇身一变,一下就是跟富商之子结伴了。 赶紧找何金宝跟他说了这个事情,何金宝也是大吃一惊,当时在温王事情结束之后,杜桥县的海盗也是被官兵严厉地扫荡围剿了一回,只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而且还找上了门。 “还是去报官的好,这人这么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何金宝这么说,陈霜降倒是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还是算了,那时候要不是亏了他,我大约也是等不到人来救的。” 一说起那个事情,何金宝毕竟还有心有愧疚,也是沉默不语,半天才是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只要以后不再跟他们往来就是了。” 之后几天,吴潜也是有给何金宝下过帖子,何金宝都是没应,只是备了份厚礼送了过去,也算是答谢救命之恩了。 对于吴潜,何金宝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难得碰上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又是在那样情况下认识,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缘分来,倒是不大放心了。 虽然决心不再往来,何金宝还是试着写信给吴潜,也不好明说你身边的陈泰以前当过海盗,只含糊地提醒了一句。也不知道吴潜究竟有没有看懂,只回信大篇幅地说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倒是让何金宝觉得好气又是好笑,不过这个事情也就是这么放过了。 等这些杂事都是办完,这都是快过年的时候,召何金宝回京的旨意倒是下了,不过也不是很急,算算时间,等过完年再动身也是来得及的。 而林先生的信也是送了过来,对于何金宝立功这事,也是有提及,既然是皇帝的臣子,遇上事了总是要办好的,让他不用太忧心,京城官员调动有些大,暂时还没人有空来理会这地方的事情。 何金宝这才是放了心,专心地打算在乡下过年了。 陈霜降倒也是没有闲着,在乡下的应酬虽然是要比在京城少,但这年关要送的礼可是一样都是不能少,那两个管家的婆子也有托人写信过来,陈霜降仔细看了,又是增减一些,然后再送了一车干海鲜回去,又是写了好几封信,这才是把这事给办妥。 很快就是到了除夕,两姐妹合力烧出了满桌子的菜,然后又是把陈书楠一家请了过来,团团圆圆地吃过一顿饭。 都快临睡了,陈采春却是突然地过来了,她也是喝了一些小酒,带着些微微醉意说:“等初二我们去上坟吧,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陈采春这是一直在挂心二舅妈说的关于陈采秋的事吧,陈霜降仔细想了总觉得事情既然是过去了那么久,就算是原先还有什么,也不一定还在。 只不过陈采春跟陈霜降不同,陈采秋被拐走的时候她虽然还小,但是家里人偶然也还会提起来,对于陈采秋,陈采春还是有几分印像的,正因为这样,对于陈采秋的陷害,陈采春反而是更会觉得难受。 看着陈采春这样,陈霜降也是觉得有些不忍心,只能是点头同意了。 这世道艰难,陈家的祖坟也很许久没有打理过,亏的陈书楠居然还能记得大概的位置,本来是都已经是收拾东西,要跟着一块去的,孙氏却是不乐意陈书楠大过年的出门,装着吃坏了肚子,哼哼唧唧地直喊痛。 陈霜降也是担心真有什么,被陈书楠知道反而是惹他伤心,就说他们自己去就行了,陈书楠还有些不放心,还想着劝着山路难走就不要去了,陈霜降只说:“那戏文里不都是唱着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难道就不许我得瑟一回的?” 陈书楠这才是笑了笑,放了心。 按着乡下的风俗,祭奠扫墓的话一般是清明重阳,但是哪户要是新丧了人,那就是得大年初几天去坟地拜祭一番。 陈家祖坟这片墓地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孤零零在一块山地上,附近也没什么人家,这会自然是冷清的很,连个打柴的人都是见不着,杂草丛生,荒凉异常。 陈霜降他们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是找到了那一个小土包,连那墓碑都已经是歪在了一边,碎裂了好几块。。.。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四十八章:掘坟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虽说是经历了一场战乱,人能活着就已经算好,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死人的事情,但毕竟还是陈家祖坟,衰旧成这一副模样,陈霜降跟陈采春还是觉得看不过眼,赶紧向着祖先告过罪,然后挽了袖子开始收拾。 因为不想太多人陈采秋的事情,这一的人也就陈霜降并着何金宝这么几个,连何金元,陈采春都是托了他在家带孩子没跟他说。这一片坟地说大不大,但是这边杂草都是生长了多年的,根深蒂固的,收拾起来尤其得费劲。 何金宝看着有些不大忍心,就说要不找人来收拾?” 陈霜降却是有些异常,直招手让他们看。 仔细地辨认看,在坟头边上的一块地上,有片草长得更稀疏一些,拔了几株看,根须也是比旁边更粗浅,似乎是翻挖过一般。 也不的,陈霜降的心跳似乎也比平常更快一些,回头看了陈采春一眼,只觉得她的脸色也是有些异样,手都微微有些抖。等被何金宝拉了一下,陈霜降才是,原来也是好不了多少,只能是退了下去,看着何金宝地把泥土挖开。 看来二舅妈何氏说得是真的,陈采秋或是她的手下确实是来过陈家村,来过陈家祖坟,只不过他们究竟是放了。 陈霜降正胡思乱想,何金宝那边找了跟粗壮的树枝,三两下就把这边挖开了一个大洞,仔细寻了下,却是都没有,何金宝还不大死心,又是挖了半天,几乎是绕着坟地四周都是挖出了半人高的大坑,仍是没找到异样的。 “该不会真要挖……那个吧?无不少字”陈采春不由有几分惶恐,那眼神瞄向坟地都是有些飘忽。 何金宝拿着树枝往坟头上戳了戳,又是仔细看了看那土,说这边的土结实的很,跟那边都是不同,该是没有被挖开过。” “这都是有五六年了,还真能看出来挖过的地方么?” 陈霜降抓起一把土疑惑地问,这话说得何金宝跟陈采春都是沉默了一会,陈采春地说难道是埋了,过了几年,又是被人挖了出来?” 这个确实是很有可能,不然五六年的功夫,这挖开的痕迹不会还是这么明显。 看着就算是再挖也找不到,只能是把土都是掩了,怕着被人生疑,索性是重新翻新了下坟头,培了新土,又是摆了祭品,点了线香,烧了纸钱。等做完这些天都快黑了,这才是恹恹地下了山,往家里走。 陈采秋究竟在那里藏了,后来又是被谁拿走了? 心里藏着这些事情,只觉得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无论是陈霜降还是陈采春都有些沉重,说不出话来,何金宝倒是还好一些,没想上那么多,好几次都是开口说些闲话,只是没人应和,都是说不下去。 等这一路回到家,天都已经大黑了,家里都是亮起了灯,何金元抱着何小猫,牵着何琏正在门口翘首盼望着。 何小猫脾气有些坏,白天倒是还乖巧,一到天黑就是有些认人,连奶娘都是哄不住,非要陈霜降抱着才肯睡,这会见不到人,大约是哭得有些狠了,一抽一抽的。何金元没法子只能是抱着何小猫团团地在门口转悠着,一面焦急地等着人。 看着这一幕,陈霜降的心情倒是突然地平静下来了,只觉得那些毕竟都已经,多想也是无益,倒不如是好好珍视眼前的一切才是更是重要。 这么想来,抬头往陈采春那边望去,只看到她微微带着笑,看来也是想通了,不由就是一笑,快步迎了上去,接过了何小猫慢慢哄着。 把陈采秋的事情给放下,陈霜降倒是一心一意地高兴地来,整日只管跟陈采春想着个好吃个好玩,每日都是热闹的很,几天下来,弄得何金宝很有些忧郁地捏着自个肚皮上的赘肉,烦恼着说这年要是再多过几天,等我,怕那些盔甲都是要穿不上了。” 惹得陈霜降呵呵地笑了半天。 不过再是高兴,到初八这天,陈霜降一家也是不得不要启程回京城了。 陈采春一向有主意,看着何金元对她好,又有这么许多田地傍身,陈霜降虽然有些不舍,不过也不担心。 倒是陈书楠,至今还只是个盐户,家里又没有多少进帐,日子实在是有些清苦,陈霜降跟他提了好几次,让何金宝帮他走动下,改个农户,陈书楠都是不肯,问得有些急了,就是磕磕巴巴地说小时候靠着你们读书,难道大了还能靠你们养活不成?” “都是自家的,说这么做,又不是大事,总该是让我尽点心意的。” 陈书楠却是猛地抬起了头,两眼通红,像是要怒又是像是要哭,半天才低了头,很有几分可怜巴巴地说我没用,不能帮你们,总也不能再拖累你们的……” 只弄得陈霜降有几分讪讪,跟陈采春说起来的时候,陈采春也是叹气,只说就由着他去吧,太亲近,弄得他也不自在。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说过阿楠是吃着我们血肉长大的话么,居然是被他记到了现在,平常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对着我很有几分奇怪,有些太客气,反而弄得有几分生分了。” 既然陈采春这么说了,陈霜降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悄悄地给孙氏送了一些金银馃子,只说是给两个侄子添些新衣裳,不准还,没想到是被陈书楠了,等到初八的时候,他居然推了一板车的干海货来,一边说都是乡下地方的小,你吃也好,拿去送人也好,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一车,怕是要比陈霜降送的钱更多,看着这么倔犟的陈书楠,陈霜降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让人把收下,装到车上去,一边对着陈书楠叹气,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以后要真有为难的事,也不要一个人强撑着,总归是一家人的。” 看陈书楠应了,又是跟陈采春一家告了别,陈霜降这才是上了马车。 这车也没走上多远,就是突然地停住了,下人来说吴潜来给何金宝送行了。 “他我今天走的?”何金宝颇有几分奇怪,不过人家既然是来了,总不好避而不见地,只能是掀了帘子下了车。 陈霜降还在想着吴潜都来了,那陈大力该也是跟着了,他们究竟要跟何金宝说的,这边却是忽然听到一阵脚步,似乎是在车前停住了,然后就是听到陈大力的声音说里面就你一个人吧,说也是四品将军了,你这不爱带人的毛病还是得改改,不讲派头排场的,这万一出了事的,也好有个人来叫一声救命的。” 说,陈大力都是个海盗,陈霜降一听到他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是拔了头上的金簪抓在手里,另一手把何小猫抱得紧紧的,一时担心陈大力对她不利,一时又想着这光天化日又是众目睽睽的,总该不会,只把这一支金簪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紧张地满手心的冷汗。 陈大力在车厢外面隔着帘子自然是看不到陈霜降的表情,他停了一会,等不到陈霜降的回答,也是不以为意,只接着说好歹我也能算是看着你这小丫头长大的,还是给你提醒几句好了,要是想着平安无事,还是让你家男人安份一些的,老老实实地这么呆着就好了,有些人可要比看到的危险多。” 这话只听得陈霜降心头一震,总觉得像是在说吴潜一般,别有些含意,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一声你了?” 终于听到陈霜降的声音,陈大力只呵呵一笑,半天才是说我总没害过你,真有事的话,去京城麻雀巷头一家来我,能帮的,总会帮你一回的。” 陈霜降还待问个清楚,却是听到陈大力的脚步走远了,陈霜降一着急,赶紧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却是看到何金宝正站在外面,不善地盯着陈大力的背影,大约是他跟吴潜的时候,看到陈大力在这边,觉得不放心,这才是看,陈大力却是立刻走了远。 送走了吴潜,何家一行总算是安稳地上了船,跟来时候不一样,这从江州到京城可是逆水,虽然有风,这船也是开不快,起码要是走上一个多月。 忙乱了一阵,都是安顿了下来,这才是有空坐下来,陈霜降就是把陈大力的话跟何金宝说了一回,然后又是问你说他说得究竟是意思呢?” 何金宝也是有几分奇怪,看了陈霜降一眼,反问着你觉得他的话可信?” 经何金宝这么一问,陈霜降才是反应,虽然对陈大力害怕的很,但陈大力说得也是有点道理,他确实是从来没有害过陈霜降。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四十九章:回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回程 第一百四十九章:回程 小时候背着陈霜降一同去县城,逃难的时候一路扶持,海盗村时候隐约的照顾,仔细想来,似乎也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是生出了一些微妙的信任感。 只是真要认真追究起来的话,陈霜降心里也是没了底,只能含糊地说:“大约是能信的吧。” 何金宝也是想了一下,说:“反正以后也不一定能见到的,等回到京城的,再让人去查下他们底细好了。” 似乎也只能是这么办了。 在船上的日子总是很有些无聊,这时候天气又是正冷连甲板都不好出去,又是每日吃鱼就算再怎么换成花样也会觉得厌,每日只能是逗着何小猫玩。 过了年,何小猫就是三岁了,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这一路下来,倒是口齿伶俐了许多,小嘴一扁一扁的,有时候都能问得大人哑口无言的。 不过因为何小猫体弱,陈霜降有几分愧疚,不禁就是有几分娇惯,这丫头原本脾气就是不大好,越大越是坏了,稍微有点不如意就是哭闹不止,要是再不许的话,居然还会是恶心作呕,吐个不停。 请大夫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是依着何小猫来,那立刻就是平安无事了,陈霜降算是看清楚了,这就是娇惯病,气得她真想拿个扫帚揍上何小猫一顿,恨恨地说:“这都是什么事,居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孽障,是来跟我讨债的么!” 何金宝倒是没觉得什么,反而时常安慰陈霜降说:“这有什么呢,丫头本来就是要娇养的,我们这又不是养不起的。” “丫头总是要嫁人的,这万一要是遇上什么小气的婆家,这性子可是会吃大亏的。” 看陈霜降对着这一团粉嫩的何小猫唉声叹气说着嫁人的事情,何金宝不由也是觉得好笑,只管抱着何小猫说:“小猫小猫,你看你母亲现在都是担心你嫁不出去了,你以后可是要争气一点,长成个大美人,让求亲的人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给你母亲看一看的。” “怎么都教小猫这些的,没个正经的。”陈霜降说着也是觉出了几分笑意,掌不住就是捂嘴笑开了。 船慢慢地走了一个半月,总算是到了码头,又是换了马车,走了小半日,太阳都还下山,何金宝就是让人转到驿站里面休息了。 要是紧赶一下,倒是能赶得上到家睡觉的,只不过何金宝身上毕竟负着皇命,没复命也不敢先回家,所以才是在驿站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何家人就是匆匆地上路,在城门的时候分了手,何金宝去上朝复命,陈霜降则是带着何小猫回家。 何如玉早就是得了信,特地来何家等着陈霜降回来,只管拉着陈霜降的手,高兴地不得了。 何小猫还小,分别这么许久,都已经是不记得何如玉,只管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何如玉使劲地瞧,半天没见陈霜降回头,何小猫不由生气地嚷了一声。 听得陈霜降直叹气,心想着何小猫这个坏脾气怎么都是该给她改回来才是,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霜降赶紧抱过何小猫,哄了半天,才是让她笑了起来,开口叫了人。 放着何如玉跟何小猫玩了一会,陈霜降看着人把东西搬下来放好,这才是有空跟何如玉说话,有些奇怪地问:“王爷没跟你一块过来么?” 何如玉跟陈霜降一直有书信往来的,上封信的时候,何如玉还说司马沂问了好几回,说是要来接他们回来的,这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是光看到何如玉,没看到司马沂,陈霜降自然是要问上一句。 何如玉却是回答说:“这会正是上朝的时候,所以王爷就是没过来了。” “沅王每日都要去上朝么?”看何如玉点头,虽然说不出什么原因来,陈霜降总觉得有些不对,感觉司马沂这闲散王爷当得怎么跟自己想像中不大一样,不过陈霜降自己也是不大懂,也就没多说什么话。 这才是没聊多久,就有婆子来问午饭怎么做。 朝堂上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何金宝该是会回来吃饭,那司马沂也该是会过来,陈霜降想着就让婆子去拿了一些海货干货来做,又是觉得这吃了一路的鱼有些腻,特地加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没等多久,何金宝果然是回来了,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看到司马沂,问了何金宝,他也没多说,只说司马沂临时有事忙没空过来。 等着何如玉回王府去了,何金宝才是说:“我们究竟哪里做的不好,有好吃的惦着他,有好喝地想着他,就差没跟亲生爹娘一样供着他了,这臭小子居然敢给我耍脸子,不过就是说了那么一句,居然还真敢摔袖子不理我了!” 何金宝气呼呼叨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是跟陈霜降说,等何金宝回了京城才是知道,这些天来,司马沂实在是有些太惹眼,为了这一个出使西域的事情,几乎是把这些朝廷重臣的家全是给踏了个遍。 今天在朝堂上碰上了,何金宝就是劝了几句,司马沂跟何金宝本来就有些两不相合,又是对西域的事兴致正浓,年轻人又是脾气不好,自然就是把不悦带到了脸上,有些不耐地找借口走了开,连何家都是不愿意来了。 何金宝还真是气不过,只不过刚才何如玉也在,怕她难受这才是强忍着,这会脾气也是发过了,何金宝也是有了几分担心,说:“真这么下去,如玉可是要怎么办啊?” “这事真有这么严重?” “那小子都把阿珗的信拿出来说事了。”何金宝也是叹气,只担心地对着陈霜降说,“这究竟该是怎么办?” “阿珗才只是个小孩,他说话能有几个人信的。” 仔细想一想,似乎也是有些道理,而且朝堂那些人都是精滑的很,司马子夏没有表态,他们也不会跟司马沂太亲近,大约也是惹不出太大的事情来,也是稍稍地放了放心,只能是让陈霜降找个什么空好好地跟司马沂去说一说才是,总该知道司马沂究竟在想些什么的。 回了京城,人情应酬总是难免的,陈霜降也是忙了起来,把从江州带回来的土产分了来,按着各家的份例送了过去,关系远的回来一份礼就是,关系近一些的免不了是要过府来道谢,这几日倒是整日都在忙着客来迎送了。 卢素芬却是特地请了陈霜降过去,一边还玩笑着说:“瞧着我是多体贴人,知道你这几日累了,就不过去蹭你一杯茶水了。” “你那次来有短少了你东西,这么呛我的。”知道卢素芬是在跟她玩笑,陈霜降也是横她一眼,装着恼怒的样子,跟她闹了一阵才是算数。 卢素芬老家也是江州的,在外面多年总是免不了想念,陈霜降这回虽然去的并不是卢素芬老家,总归也是江州地面的,让卢素芬拉着问了半天。 正是细细说着,就是看到李家姑娘进了来,这丫头还是在何家庄子里出生的,当年还是小小的一团,这一眨眼就是长到五岁了,穿着红色小棉袄,梳着两根小辫子,看着格外的清秀可爱。 跟陈霜降都是熟识的,李家姑娘也没拘礼,叫过人之后,就是侧头盯着陈霜降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甜甜笑着,摊开手说:“陈姨可有给我带礼的?” 这一笑,还颇有些嫣然一笑的感觉,正好是应合了李家姑娘那一个单名嫣字,看得陈霜降分外的欢喜。 让李嫣靠近过来,陈霜降故意说:“怎么没带礼难道就是不让我进门了?我可是要问问,我送来的那些鱿鱼海参究竟是哪去了,难道都是被你母亲一个人藏起来吃掉了?” 李嫣也不怕,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脆生生地说:“我娘是我娘,我是我,陈姨就光知道我娘,也不心疼我的?” 气得卢素芬指着她额头骂了一声:“这没良心的丫头,白给你吃饭了。” 陈霜降却是笑着说:“你家丫头哪里没良心了,这一丁点大的人,就是知道给你家敛财了,以后你可就是等着富贵了。” 一面跟卢素芬说,一面叫丫鬟拿了个盒子上来,陈霜降还真给李嫣准备了礼物,是在乡下买的一组草编玩具,都是些小狗蛐蛐一类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只不过就是一个新奇,倒是得了李嫣一个稀罕。 把玩了一阵,李嫣忽然又是跑了出去,一会又是急匆匆地回来了,抓了好几个荷包回来,一个给何珗一个给何小猫地数给陈霜降,有些腼腆地说:“都是娘让我学的,等我学好了,再绣一个给陈姨。” “真是有了姨就忘了娘。”卢素芬装模作样地扭着李嫣的耳朵,把她转向陈霜降问,“你看我家丫头怎么样?” 打从李嫣还在娘胎的时候,卢素芬就是想着要跟何家结亲,陈霜降也不是不喜欢李嫣这丫头,只不过想着孩子还小,以后毕竟还会他们自个的想法,还是由着他们自个去选的好,所以也是一直没有应。。.。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五十章:李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五十章:李家 听到卢素芬说这话,陈霜降也只是笑着点了头,没多说什么就是转了话题,卢素芬也是知趣地不再说了。 又是再闲话了一阵,卢素芬才是拿了一张请帖给陈霜降说:“下个月是我们家那老的寿宴,你有空就是来一趟吧。” 陈霜降看了下,刚好是初一,自从佟皇后去后,皇宫后位一直空悬,倒也是免了陈霜降一月一次的入宫觐见,想想初一也没有旁的事情,陈霜降就是应了下来。 卢素芬还有些不放心,悄悄地提点着说:“那老的不识货,寿礼你也不用送太好,免得浪费了去。” 陈霜降笑着说:“你家丫头往里面扒拉钱,你却是往外推钱,这两母女的。” 等着陈霜降回家,何小猫早就是不耐烦,皮起来满院子地乱跑,只急得奶娘丫鬟在后面就追得满头大汗。 一看到陈霜降回来,何小猫倒是很乖觉地扑了过来,只往陈霜降身上蹭,等看着陈霜降拿了李嫣送她的小荷包,何小猫立刻就是欢呼一声,粗鲁地扒拉着往里面看,才没一会就是玩厌扔到一边去了。 看何小猫这样子,又是想想李嫣那天真可爱的样子,陈霜降又是想着叹气了,算上何如玉的话,她该是养过三个孩子了,没一个像是何小猫这么难带的,和气了怕她学坏,严厉了又是要顾着她胆子小身体弱,直让陈霜降操碎了心。 只不过当时养何如玉的时候正是战乱逃难,能是活命就已经是万幸,而到何珗的时候,又是朝堂未稳,何金宝被贬,陈霜降也是抽不出太多的心神去照看。这么算起来的话,反而是在何小猫身上最是用心,却是养成了这么一个刁蛮任性的个性,跟李家姑娘一比,真是天上地下之差了。 难道是太溺爱了? 陈霜降也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跟何金宝商量了下,倒是想着让她跟李家姑娘多处处,学点好性子来。 既然这么想着,那李家老太的寿礼就是不能怠慢了,陈霜降特地去打听了,李老太今年过的是六十整寿,自然是要比往年更郑重一些,礼还真是不能少。只不过卢素芬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李老太虽然在京城生活了好几年,但还是留着许多乡下习气,眼皮子又是有些浅,什么古董玉器都是不认识,只管问值多少钱,有时候反而弄得送礼的人很是尴尬。 仔细想了想,陈霜降就是按着乡下的习俗准备了两担子寿桃寿面,然后又是新打了一盒福馃子,一盒寿馃子,加起来也该是有些看头了。 何金宝跟李将军交好,自然也是抽了空出来,带着妻女一并上了李家。 这会宾客正多,卢素芬正忙着,听得陈霜降过来,也没多客气,就让李嫣过来迎一下。 李嫣倒是落落大方地带着陈霜降坐下,行了礼问了好,又是笑眯眯地拉着何小猫的手,小声地说:“何妹妹,我们一起玩去吧?无错不少字” 何小猫基本是属于家里横的,出了门见到这么多生人就是有些胆怯了,看着李嫣也是觉得有些半生不熟,定定地看了一会,忽然就是把头一转,往陈霜降怀里埋不肯出来了。 不过小孩毕竟就是小孩子,没多久何小猫就是探出了头,好奇地往李嫣那边望过去,伸手扯扯她头上扎的红头绳,李嫣也没恼,只是回头笑了笑,这两个小的很快就是凑到一块玩去了。 这一场也算是办的热闹,不过陈霜降过得也有有些不大自在,她好久没经历这样的场面,偏偏旁边又是坐了一个话多的人,几乎是从开始说到结束,一直没有停过,何小猫又是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吵得陈霜降很有几分头痛。 好不容易回了家,把玩闹了一天的何小猫给安顿了下去,陈霜降正腰酸背痛地端着水喝,小桃却是急匆匆地进来说,有太监来传召何金宝进宫。 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何金宝夫妻不由相互看了一眼,都是觉得有几分惶恐,也不敢耽搁,赶紧换了衣服。陈霜降也不放心,拿了斗篷给何金宝披上,挑了片姜让何金宝含着去去酒气,这才是送他出了门。 到院子这边墙听一听,隐约还能听见不少马蹄声经过,看来不只是何金宝一个人受了召,陈霜降知道也没怎么能放下心来,想着朝堂上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的。 快是到十点钟,陈霜降等着都是有些困倦了,何金宝也没回来,只是派了个小厮回来报了个信,晚上大约是没空回来了,让陈霜降先睡。 陈霜降怕何金宝冻着,包了两件厚实的袄子,又夹了一些吃食,让人送了过去。 这一个晚上,陈霜降也没怎么睡得踏实,翻来覆去的,总是觉得梦见打仗的事情,迷迷糊糊地到天亮,实在是睡不着,干脆就是起了来,拿一双袜子有一针没一针地缝着。 一直到天擦黑,何金宝才是回了家,只喊着饿,还没等饭上来就是把房里面摆着的点心给吃光了,气得何小猫伸着爪子就是往他脸上抓了好几把。 何金宝也没空跟这丫头闹,让人带她下去,然后才是对着陈霜降说:“我跟你说个事,你也先别急,坐下先。昨天晚上边关来了急件,说是游民造反,虎啸关被攻破了。” 虎啸关是大周西陲重地,东接着飞凤江源头玉泉山,西连着西辽草原纱罗之路,可以说是大周西面山脉唯一的缺口,也是往来西域唯一的入口。 陈霜降怔了一会,才是想到这一些,哪里还能坐得住,只急得一下子蹦了起来,紧张地说:“怎么会这样,那阿珗怎么办,他不是回不来了!” “明天早朝还得商量出兵的事情,不会是放任这边关不管的。” 听得何金宝这么安慰着,陈霜降也只能是勉强地笑了笑,说:“也幸好他们在纱罗,暂时还没想回来。” 何金宝的心却是沉了几分,朝堂上虽然人人都是叫嚣着出兵平乱,何金宝却是知道这仗不好打。早年在出征濉州的时候,何金宝就是见识到了这边疆困苦,气候险恶,虎啸关那边虽是稍好一些,也是边陲远疆,补给困难,而且国库也是艰难,怕是支持不起太长的战役。 这些东西,何金宝知道,陈霜降却是不懂,看着她忧心的样子,何金宝想了想也不敢再跟她说起这个事情,只能是和声安慰了几句,一夜没睡也是困顿不已,早早地洗刷安歇下来了。 朝堂这一讨论就是讨论了三天,终于是有了结果,以何金宝挂帅,郭无言为副,择日出兵。 何金宝征战多年,早年又是出征过濉州,也能算是熟门熟路,由他当主将,倒也是没什么反对。而至于郭无言,他来京城时日尚短,名声还没有从温州传到京城,认可他的人并不多,只不过近几年来,司马子夏越发威严,他下的决定,明面上也是没什么人反对。 对此最有怨言的大约是就何金宝了,郭无言虽然叫无言,但是熟悉他的人都是知道,这小子真的是一点都不无言,心又狠嘴又毒,稍微一个不顺心就是喜欢碎碎念叨,真去听他说什么绝对能把人气死又气活过来,不去听又是一直在耳边嗡嗡地响不厌其烦,而且有时候那念叨里面还真有些极其有用的东西,所以说烦恼啊。 “怎么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麻烦的人,本来这事就已经够是麻烦了。”何金宝光是想起来就是唉声叹气,精神萎靡。 说起郭无言,陈霜降也是有印像,说:“以前还是亏了他才救了采春一命的,听说也是个有本事的,不也是正好。” 这话虽然有道理,只是光是想起郭无言那面无表情碎碎念叨地样子,何金宝就是觉得很无力了,感情这郭无言是专门生下来让旁的人无言的。 何金宝要出征,陈霜降心情颇为复杂地为他收拾着行装,一时想着何金宝去的话,对何珗的下落总是更尽心一些,感觉稍微有些喜,一时又是想着那边气候险恶兴兵艰难,又是为何金宝觉得忧心,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没了主意。 只是看着何金宝,陈霜降又不想让他挂心家里,少不了又是要装出笑,让他安心。 等陈霜降收拾好,何金宝看了一下,就是说:“你不是腌了菜么,给我带两坛去,那边人光吃肉,吃得我腻味死了。” 看着陈霜降在那里忙活,一样一样地指给他看,一件一件地交待,何金宝也是生出了几分不舍,刚搂过陈霜降亲热了一把,转眼就是看到那两坛酸菜,何金宝一下就想起了苏幕,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想到当年那小子也是喜欢吃这些的,而且当着他的面也敢说出那些混帐话来,自己也一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万一要是被那小子给趁虚而入了,那可…… ... 第一百五十一章:丫头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越想越是觉得心里面像是塞了一大把酸菜一样,酸得不得了,特地扳过陈霜降的脸,正色地说你一个人在家也是要老实机灵一点,别是把那苏的人放进门来,别看正人君子的,龌龊起来最不是个了!” “说得话,也不羞!”陈霜降啐一口,在他腰上拧了一把,看着何金宝装着龇牙咧嘴的样子,不觉也是把那离愁给冲淡了几分,想了一会,陈霜降也是横眉竖目对着何金宝说,“你也是要老实一点,再弄出绿珠香兰的,一定打断你腿杆子。” “你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何金宝笑嘻嘻地翻上去,直接就是把陈霜降压在身上,舔着她的耳垂小声地说,“那不如现在就来试试我这腿杆子的厉害。” 这兵之一事最贵迅疾,没几日,何金宝就是带兵出发了。 送走了何金宝,陈霜降反而是觉得日子空闲了下来,倒是能腾出手来了。 何小猫的坏脾气一直最是让陈霜降头痛,只不过这丫头还小,打不好打,骂不好骂,就算是跟她好好讲道理,她也是听不懂。 想半天,陈霜降也是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是绞尽脑汁想着一些故事,把道理掺合在里头慢慢地讲给何小猫听,又是教了她做一些简单的女红,想着多帮她培养一些耐性。 李将军也是出征在外,不过并不是虎啸关,而是被调到南疆,南边接壤宋朝,这两朝一向不和,摩擦不断,这一回虎啸关被破,司马子夏也是忧心宋朝趁机作乱,不得不抽调兵力严谨戒备。 李家跟何家一向是亲厚,卢素芬也会时常带着李嫣玩,也不究竟是陈霜降的言传身教,还是李嫣的近朱者赤,看起来何小猫的脾气还真收敛了不少,已经好几天没闹过小脾气了,倒是让陈霜降暗暗地松了口气。 无论是李嫣还是何小猫,家里少,平常都是没同龄的小孩一起玩,这两个凑到一起,难免会有几分调皮,几乎是整日呆在院子里拔根草,捉只虫子。 好在陈霜降跟卢素芬都不是太拘礼的人,也没想要把孩子培养成名门淑媛,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事情来,反而会觉得多活动多晒点太阳,丫头才能长得更结实一些,也就由她们去了。 陈霜降正跟卢素芬正是喝茶说着闲话,何小猫却是突然迈动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了,一头扎到陈霜降怀里面,眼泪汪汪地告状那边有坏人偷看。” 陈霜降吓一跳,还以为真是进了宵小,赶紧带着丫鬟看了一下,原来却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子,正怯怯地躲在树后面,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一看陈霜降,立刻就是羞红了脸,赶紧躲了起来,不一会又是慢慢地踱了出来,也不敢抬头,只低声叫了一句何……” 这是林家的小子林安宁,因为生得腼腆,林管的又有些紧,平常只拘在院子里很少出来,大约是听到何小猫跟李嫣玩闹的声音,有几分就羡慕这才是偷偷地躲在一边看吧。 这一回何金宝出征,林也是跟着一块去,只留了林安宁跟着姨娘生活,那姨娘又是个寡言的,陈霜降也是见过几次,总共也谈不到三句话,小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想着林安宁也是颇有些可怜。 陈霜降就是笑着推出何小猫说这是林家的哥哥,不是外人,一起玩去吧。” 李嫣仔细看了看,又跟林安宁说了几句话,只不过那小子还没开口就是脸红了几分,李嫣毕竟是将门之后,性格也是爽利,就是有些不耐烦,也没多理会,就是管自个玩去了。 而何小猫跟林安宁开始还能凑到一块的,才没多久,就是看到何小猫突然脾气大发,一把把林安宁推倒在地,她气呼呼地跑了,留林安宁委屈地扁着嘴,想哭又是不敢哭,看着十分的可怜。 等陈霜降又只能是赶紧跑,扶了林安宁起来,何小猫却是梗着脖子不认,气得陈霜降瞪着眼睛狠狠瞪了这丫头一眼。 林安宁却是抽泣了两声,反而是劝着陈霜降说何别生气,是我不好,说话惹得姑娘生气了,你别怪她。” 何小猫还怒气冲冲地回了一句本来就是你不对!” 林安宁那才是刚憋的眼泪,一下子又是聚集了起来,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好不容易才是把这几尊小祖宗给安抚好,好生地送了,陈霜降才是有空对着何小猫问,“这究竟是回事,好好地干嘛去欺负人家?” 何小猫嘟着小嘴,半天才是说出一句谁叫他骂我!” “他骂你了?” “他说我没李好看!” 陈霜降顿时就有些苦笑不得,她担心半天,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的,这何小猫也真是,才多点大的人,就是鬼灵精怪的好看不好看了,还真是有些臭美地厉害。看看何小猫还气愤难平的样子,陈霜降不由就是笑了,问那你觉得你比你李好看么?” “当然,爹说了我长得最好看了。” 看着何小猫挺着小胸脯骄傲的样子,陈霜降不禁有些咬牙,她总算是明白了,何小猫这个刁蛮任性的样子,完全是被何金宝给惯出来的,看看何小猫,想着毕竟还是小,只能是好声好气地对她说你爹哄你玩呢,不能的。” 何小猫半信半疑,看着陈霜降说得郑重,想了想,半天才是点头说那爹说,长娘这样的就是好看,也不能信吧。” 这一下有些狠,直接就是把陈霜降哽得有些无语了,不由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何金宝有了几分怨愤,瞧瞧他这都是教了女儿的。 无论何小猫卖乖撒娇,动人就是不对,陈霜降一点情面都是不给她留,硬是带着她去了林家住的院子,好好地给林安宁赔礼道歉。 林家姨娘还不这个事情,一听陈霜降说起,当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拉着林安宁左右看了又看,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是有几分尴尬地对陈霜降笑了笑。 在陈霜降出门的时候,都还能听到林家姨娘的哭声,一边还说你安稳呆在房里面别出去了,这要是万一嗑出个好歹来,我可是跟老爷交待的!” 何小猫也是听到了,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才是说整天关在屋子里,真是可怜。” 小孩子家的,总是哭一阵闹一阵笑一阵的,这天还是动上了手,没几天两个又是玩到一块去了,陈霜降才刚是松了口气,转眼就又是闹翻了,何小猫都是直接一巴掌甩在林安宁脸上了。 起因却只不过是一个鸡蛋而已,何小猫这个丫头还真是把陈霜降气到了,都操起笤帚了,看着何小猫那瑟瑟发抖的小样子又是觉得有几分不忍心,想半天还是把笤帚放下了,命令说这丫头要是不认,你们谁都不准跟她!” 何小猫一开始还满不在乎,她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陈霜降也是几乎没跟她说过一句重话,她还只当陈霜降这是在吓唬她玩,没想到陈霜降这一回是真的下了狠心,就连奶娘心疼劝了她两句,都是被陈霜降罚了月钱,吓得这满府的人都是胆战心惊,不敢多说一句。 只是何小猫活泼惯了,哪里能憋得住,才是小半天就是服软了,不过这丫头跋扈惯了,也不肯认,只管缠着陈霜降胡搅蛮缠,企图蒙混过关。 陈霜降也不理她该做就是做,还只一句话,不认就是不原谅她。 何小猫的坏脾气也是上来,一跺脚就是跑了,一个人跑到假山下面躲了起来,不肯出来见人,正郁郁不乐,忽然就是听到一阵的哭声,转一看,却是林安宁,委屈地蹲在角落里抹着眼泪。 “你哭,我娘不要我了,我都还没哭呢。”何小猫撇着嘴,不屑地说。 林安宁抽泣了两下,才是说被姨娘就再不准我出来玩了。” 看着林安宁哭得可怜,连何小猫都觉得难受,蹲到他边上哭了两声,倒是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哪里还记得,当时那一巴掌的仇。 何小猫胆子大,鬼主意又多,眼珠子转一转,就是说反正娘不疼我们,我们去找姑姑吧,姑姑最是疼我了,让她跟娘吵去。” 打定了主意,何小猫立刻就是站起了身子,林安宁毕竟年纪大一些,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只不过他从来就只有被何小猫欺负的份,哪里还能去说服何小猫的,跟着走了几步,觉得有几分害怕,刚好有个丫鬟从前面小路走过,林安宁正想喊,却是被何小猫瞪了一眼说要是我被抓了,以后就再不理你了!” 吓得林安宁一哆嗦,左右一衡量,还是乖乖地跟着何小猫一起走了。 何小猫调皮的很,这院子里每个角落都是清清楚楚的,转转弯弯地一路走居然也是没碰上人,等到后门,那里却是有个子守着,正是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不过那婆子毕竟没睡死,听到动静就是睁开了眼,一看是何小猫,赶紧起来弯了弯腰。 林安宁老实从来没做过这些坏事,人家还没说,他就是臊得不行,一张小脸红的跟染过一样,讷讷地说不出话了。 何小猫却是将眼珠子一转,大模大样地对着那婆子说你去给我倒点水,再拿点吃的来,我饿了,就是要在这边吃,还不去!” 那婆子看着何小猫连个丫鬟也没带地出来,觉得有些不对,不过还是惦记着陈霜降说她不认就不准跟她的事情,也就把这疑问忍了下去,被何小猫催促了一声,也是起身往厨房走去了。 一等到婆子走远,林安宁上去推了推门,是锁着的,不由松了口气,跟何小猫说开不了呢,我们还是吧。” 何小猫哪里会听,顺着墙走了几步,忽然就是钻到了灌木后面,不见了影子,林安宁忐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既担心被人看到,又是希望人拦住何小猫,只是看来看去看不到人影,林安宁没有办法,只能是抱着脑袋跟着钻了进去。 一等钻过灌木看,这墙上居然开了个半人高的门洞,也没锁只用小栓子挂着,倒是足够能让林安宁跟何小猫出入,只是这边上的墙都是隐约泛着黄,还有一股子的臊臭味。 这个就是那所谓的夜香门了,凌晨的直接把恭桶由这洞推到外面,等粪车过后,用钩子把桶勾就是,不用专门开次门了。 林安宁年纪小,又是个小子,当然不会这些琐事,只不过他想来文静爱清洁,一闻这味道就是皱了眉头,还在犹豫,何小猫就是开了门一把拖了他出去,骇得林安宁直接傻了眼,只会喃喃地说要是被我爹,要是被我爹,非要是……” 何小猫哪里管他这些,她这可是头一次这么逃出门,正是兴奋的很,只高兴地快是疯了,一路疯跑起来,哪里还能记得其他。 何小猫带着林安宁离家出走,客家都快是被翻得底朝天了。 那婆子听何小猫的话拿了茶水点心,却是没见到何小猫,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孩子没耐心又是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也没多在意。 只是苦了何小猫的奶娘跟丫鬟,满院子到处都是找不到人,等到中饭的时候,等到中饭的时候,林家姨娘也是问,有没有看到她家安宁的,吃饭都是找不到人。 丫鬟们这才是慌了神,赶紧报给了陈霜降听,这会是月底,陈霜降事情正多,这才是刚忙完坐下来歇口气,就是听到这一个消息,直急得团团转,赶紧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找。都要把整个将军府翻来覆去地闹腾了三回,还是没看到何小猫的行踪。 等着事情闹大了,那个婆子才是,怕上责任,一直就拖到傍晚,陈霜降都是痛苦地准备让人去水井里捞人了,这婆子才是说了出来。 又是在那附近仔细找了找,才是看到那夜香洞的门大开着,想着该就是从这边出去的。 要是只是藏在家里还倒好,这一上街的,车来人往,三教九流,没有,只把陈霜降惊骇地脸色惨白,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 勉强定了定神,想着两个小孩该不会是走太远,赶紧让人分头去找,另是叫人去衙门报了案,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不大放心,仔细想了所有何小猫去过的,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一都是去找过了,又是到交好那几家人问过。 何将军家的丫头,沅王妃的侄女,这两个名头压下来,衙门也是不敢怠慢,赶紧组织人手全城搜查开。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何小猫跟林安宁才是被九城衙门里的人送了。 何小猫想着去何如玉家,虽然来来回回已经去过好几次,只不过每次都是陈霜降带着,坐轿子去的,一出门转了几个弯,何小猫就连东南西北都是找不到,哪里还能记得究竟该是往哪边的。 林安宁还惦记着赶紧走,何小猫却是被路边的小摊吸引了注意,只口水涟涟地盯着不肯走了,幸好林安宁身上还带着些零钱,总算没出乱子来。 只不过,这两个小孩上街,又是生得整整齐齐,穿得漂漂亮亮的,总是免不了被人觊觎,何小猫两个就是这样被人贩子盯上了,用好吃的哄了他们去。 幸好这一群人贩子在衙门有过案底的,又是青天白日做的案,总是有人看到,好不容易才是找到他们老巢,大人们忙的人仰马翻,这两只小的却是正是安稳地捧着包子啃得香甜,完全不出了事情。 这人一送,林家姨娘立刻就是红了眼睛,就抱着林安宁左看右看,直心疼地失声痛哭。 看着懵懂无知的何小猫,陈霜降只觉得后怕不已,要是真出了事该是办,只不过看着何小猫还气呼呼愤愤难平的样子,心疼高兴之余陈霜降又是一阵的气恼,这丫头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心情复杂地盯着何小猫看了半天,陈霜降终于只是让奶娘带着何小猫下去洗漱,她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 拿了赏钱好生送走了那些官兵,然后去了衙门撤了案子,又要分派人手一家一家地通知,尤其是何如玉那边,她也是着急得不行,有帮忙过的人家,陈霜降也是要一一送礼道谢,在外面找人的下人也是要叫,让他们好好去安歇下去。 等着陈霜降忙完,何小猫疯玩了一天,早已经收拾好睡着了,看着何小猫蜷着手脚睡着香甜,陈霜降看了半天,只能是叹一声气,替她掖了掖被角,退了出来。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五十二章:教女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五十二章:教女 第一百五十二章:教女 本来还想着何小猫不懂事,但毕竟还小,来日方长,以后慢慢教导就是好,只是经过这一个事情,陈霜降终于还是着急了,这丫头真的是需要教导了,不然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以后也不知道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陈霜降思来想去地,几乎是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一早醒来,就是叫人去带了人牙子过来,都是出了这样的事,何小猫身边的丫鬟是不能留了。 这人牙子还没有过来,何小猫一早醒来没看到熟悉的奶娘丫鬟,就是闹起了脾气不肯起来。 陈霜降过来看了看,何小猫正赖在床上踹着小脚丫,无论丫鬟怎么哄,她就是不依,陈霜降哄了她几句,看何小猫仍旧在那里撒泼,陈霜降不由也是来了点气,对着丫鬟说:“拿个毯子给她包上,再不肯就拿个绳子来捆她!” 这还是陈霜降头一次跟何小猫冷脸,何小猫不由也是有些怕,看那些丫鬟真的听话地拿了毯子绳子出来,何小猫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抽泣了两声,还是乖乖地让人帮她穿了衣服,嘴里还没忘记低声地抱怨着:“娘最坏了,最讨厌!” 陈霜降也没去理她,只当是没听见。 等吃饭的时候,何小猫又是闹出了妖蛾子,看了半天,扁了扁小嘴,就是把勺子扔了下来,不肯吃饭,一边晃荡着小脚说:“娘又骗人,明明说好,今天做鱼给我吃的!” “做错事情就要惩罚的,你有好好认错没?”看着何小猫毫不在意的样子,陈霜降又是想着叹气,忍了气好好地跟她说话,“你这么不声不响地跑出家门,可知道究竟是惊动了多少人,整天整夜没有合眼地到处找你们,这带来了多少麻烦。你林哥哥也是因为这事,被林姨娘罚着一个月不准出门的。” “林姨娘真是凶,老是把林哥哥当个丫头养的,不就是出去玩了一趟,至于么?” 何小猫这满不在乎的薄凉样子,陈霜降忍耐了很久的怒气终于是喷薄而出,一把拽住何小猫的胳膊拖她过来,啪啪就是两巴掌落在了何小猫的小屁股上。 打从出生以来,何小猫就是从来没有捱过任何的打,陈霜降这一两巴掌直接就是何小猫给打懵了,一时间还没觉得痛,只管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傻傻看着陈霜降。 不仅是何小猫,就连陈霜降也是怔了一会,带了三个孩子,这也是她头一回下人,还真是有些被何小猫气糊涂了,等回过神来,不由也是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这丫头才是多点大,有什么好认真计较的。 只不过既然打都是打了,也是收不回来,而且这何小猫还真是有些欠教训,陈霜降只咬着牙问:“你可是知道错了?” 经陈霜降这么一问,何小猫这才是反应过来,赶紧跳了下来,捂着屁股,眼泪汪汪地对着陈霜降喊:“娘大坏蛋,我要找爹去!” 这一声喊完,何小猫就是撒腿踢踢踏踏地跑了出去,一边哭一边还不停地叫着要去找爹要去找姑姑,找所有人来教训打她屁股的陈霜降,只听得陈霜降好气又好笑。 上一次让何小猫偷跑出了家,陈霜降是下了狠心,几乎是把何小猫身边的丫鬟换光了,好几个还等人牙子过来卖了出去,这新换上来的丫鬟自然不敢不经心,看着何小猫跑了,赶紧拎着裙子追了出去。 陈霜降却是叫住了其中一个,交待说:“这顿饭她也没吃多少,你拿些点心去放在姑娘房里面,看牢了,不准她乱跑。” 看着丫鬟应声下了去,陈霜降扶着额头想了一会,才是让人把那些等着回事的管事婆子都叫了进来,该是放钱的放钱,该是办事的办事,处理起家里的大小事情来。 因为何小猫的事情耽搁了一会,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陈霜降才是把所有的事情给处理完,问起何小猫,才知道说她一早上就是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哭一会,就问一声陈霜降,没见到人,又是哭两声。 大约也是折腾地饿了,虽然午饭的时候,何小猫虽然还犟着不肯出来,不过送过去的饭菜倒是有好好地吃光了,也就是在闹小性子。 本来就是想着给那丫头一个教训,听着何小猫没什么事,陈霜降也是放心了,没去理会她。 这会却是看到小桃进来,说是奶娘在外面等半天,想着来见陈霜降。 这奶娘也是从小就是带着何小猫的,平常也还算是尽心,只不过对何小猫有些太过溺爱了一些,只要何小猫高兴,什么都是由着她来,甚至有次还让何小猫把一条生鱼给扔进了嘴里面。而且这次被何小猫这么轻易地逃出了家门,奶娘是最大的失职,陈霜降也是不想再留她下来,要辞退了她去。 想必是奶娘心有不甘,想着来向陈霜降求情了。 想了一会,陈霜降让人去带了何小猫过来,这才是让奶娘进来了。 何小猫还在生着那两巴掌的气,进门只往着陈霜降这边撇了撇嘴,也没上来招呼,反而是往奶娘那边跑一面还欢快地叫着:“奶娘你哪里去了,怎么今天都没叫我来起床,那些丫鬟扯得我头皮痛。” 听得何小猫这么说,陈霜降往奶娘那边看去,没有错过她脸上捎带起了一些得意神色。 在何小猫进来之前,奶娘也是跟陈霜降说了一会话,无非就是说家里艰难,不能失了这一份工钱,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只求陈霜降留她下来。正说着,何小猫却是这么亲热的表现,也是难怪奶娘觉得心喜,总想着为了何小猫,陈霜降也该是会留她下来。 只不过奶娘还真就是算错了,陈霜降就是想着要给何小猫一个教训,这丫头脾气太坏,不痛过她是不知道错,所以看着就何小猫跟奶娘相亲相爱叽叽喳喳不停说着话,陈霜降也没说话,只管冷冷看着。 半天,终于等着何小猫抱怨完了新来的丫鬟如何的不尽心,拉着奶娘要回去重新给她梳个辫子,陈霜降这才是放下了茶杯,对着小桃说:“去帐房给奶娘支两个月的工钱,今天开始就不在我们府里面做活了。” 何小猫当初是早产,这奶娘是临时找了来的,签的只是长工合约,后来看她跟何小猫处的好,也就是顺势用了下来,这没卖身的辞退起来也是简单,只要把工钱结算清楚就好。 虽然没能继续在何家做工,有些失望,不过听到陈霜降多支给她两个月工钱,奶娘颇有些惊喜,同时也是知道这事是再没有回转余地,只能领了赏,谢过陈霜降。 何小猫还不懂辞退究竟是什么意思,听到陈霜降叫奶娘回家去,她还惦记着自个的小辫子,赶紧跳了下来,看着大人们的神色都有些严肃,何小猫也是有点怯意,对着奶娘说:“那你明天早点来给我梳头啊。” 奶娘对着何小猫拜别,带她这么久,也是处出了一些真情义来,看着两眼湿润,颇有几分泪意,说:“姑娘以后可要自个保重的,多听太太的话,别太是调皮了。” 花费了好一番的口舌,才是让何小猫明白,明天奶娘不来了,后天也是不来了,以后再也是见不着了,何小猫愣了半天,突然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还满地打滚撒泼起来。 仔细看了一会,光是听到声,也没见到迸出多少泪花来,陈霜降只当她是耍赖,也不去哄她,只让着几个丫鬟小心看着,别让她乱滚嗑到边边的角角的。 嘴上虽说要给何小猫长个记性,毕竟是觉得心疼,没听何小猫哭多久,陈霜降就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忍住哭的话,晚上给你做煎鱼吃。” “奶娘……” “她已经家去了,以后都不来了。” 说了一会话,何小猫渐渐地小了哭声,趴在地上没见什么动静,陈霜降还以为她这是哭累了,过一会还不见何小猫起来,陈霜降这才觉得不对,跨一步上前,赶紧拉她起来。这才是刚一动,何小猫抬头瞄了一眼,哇得一声就是吐了出来。 这一吐足足吐了小半个点钟,憋得何小猫脸色铁青,浑身虚汗,软成一团,把陈霜降都快给急疯了,赶紧找大夫看诊下药。 大夫看了半天,只说何小猫好好的,没见着什么大病,不过看她吐得可怜,就是开了一些安神镇吐的药。 喝过药,何小猫这才是安定了下来,可怜兮兮地抓着被子,对着陈霜降看,小声地说:“我要奶娘。” 陈霜降叹气了,替何小猫的头发抚了下头发说:“你知道这么一个人逃出家门的,还被人拐了去,要不是那些官兵及时,都不知道会把你卖到什么地方去的,以后就是再回不了家,再见不着人,看你哭不哭去!” 说到后来,那种样子光是想一想,陈霜降就是觉得后怕不已,不由就是伸手在何小猫头顶摸了一阵,又是给她掖了掖被角。。.。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五十三章:惩戒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惩戒 第一百五十三章:惩戒 经陈霜降这么一说,何小猫就想一想,觉得也是有几分怕,只是脸上挂不下来认错,一下子钻到了被子下面,好一会,陈霜降还以为她这是睡着了,何小猫又是突然冒出了头,犹还不服气地说:“那也是我自个跑出去,跟奶娘的事没有关系吧。” “小猫你最好还是记着,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跑出门,整个家里人都要出去找你,虽然是你做错的事,你的丫鬟要被换掉,你的奶娘要被辞退,只因为你是个姑娘,年纪又小,所以只能是罚她们,要是不想再发生这种事情,以后你做事还是要多想一想,别是闯出什么天大的祸事来。” 陈霜降说了这么许多,看何小猫呆呆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只是陈霜降今天已经没什么精神跟她说了,为了她的事情,陈霜降已经是熬了两天没睡,家里的事情也是积下一堆,只觉得头痛的很。 忍了半天,陈霜降就是有点撑不住,摸了摸额头,只觉得有些发烧,更是觉得头痛欲裂,连晚饭都是吃不下,直接躺下了睡。 迷糊了一会,听到有什么动静,迷糊地睁开眼,就是看到何小猫站在床头,正拿着小手放在陈霜降额头,一边做出吹吹的样子,一边说:“吹吹就是不痛了,娘不难受,以后小猫再不敢了。” 看着何小猫那一副微微含着泪水的的可怜小模样,陈霜降心里就算是有再多的气,一下子也是全消了去,伸手摸了摸何小猫的小脸,笑一笑说:“没事,娘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真的,不是因为小猫做错事,所以老天要惩罚娘的?”何小猫还不大相信的样子,得了陈霜降再三的保证,才是勉强相信了,看半天,扯着被子不肯放了,边说,“今天我要跟娘一起睡。” 还没等陈霜降说话,何小猫就已经是快手快脚地爬上了床,往被窝里面一钻,讨好地对着陈霜降笑了笑。 “真是也不怕过了病气给你的。”话虽然是这么说,陈霜降也是没能把何小猫给赶下床,反而是把被子给盖严实了,这才是重新睡了下去。 陈霜降果然是有些累到了,睡了一整天才是觉得好了一些,何小猫似乎是被陈霜降的话给吓到了,还以为陈霜降这一病也是因为她做错了事,很有几分惴惴不安,一下子老实了许多,慢慢地也开始会听人劝了。 看着何小猫这个模样,陈霜降才是悄悄地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一场病生的还真是值得,早知道这么简单就是能把何小猫给拧回来,她倒是甘愿早早地多生上几场病的。 这事过了没几天,沅王府就是派人来送个信,说是何如玉怀了孕。 直把陈霜降高兴地笑眯了眼,赶紧叫人去准备送礼,看了半天也不满意,还是自己亲自拿了钥匙开了库房,正挑着,却是突然想起来,京城有个风俗,据说怀孕还没满三个月的不适宜大肆宣扬,不然会惊到胎神娘娘,容易吓走了胎儿。 这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这么想着,陈霜降又是把刚拿出来的那些东西给放了回去,然后让人去庄子里拿了些新鲜瓜果蔬菜,又做了些何如玉爱吃的吃食,一并带上到沅王府去。 何小猫觉得稀罕,这一路几乎是问个不停,陈霜降也是怕她调皮,仔细地吩咐了一遍又是一遍,不知觉中,弄得何小猫也是有了几分紧张,等看到何如玉,一面想着扑上去叫姑姑,一面又是惦记着陈霜降的嘱咐,反而是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完全没有了平常的热络,只往着陈霜降背后躲去。 何如玉还以为是因为上次被拐子吓破了胆,只觉得心疼的很,赶紧拉着何小猫说话。 何小猫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盯着何如玉肚子猛瞧,一脸的跃跃欲试,看那神情恨不得要瞪出个小娃娃来。 看得何如玉也是有些尴尬,让何小猫伸手轻轻地摸了下了,微微地脸红了,小声地说:“现在月份还小,看不出来。” “你就惯她。”陈霜降说了一句,拿了何如玉爱吃的点心出来,又是不住地问她吃的好不,睡得好不,就差是连一天喝几次水都是问了个清楚,何如玉虽然没有不耐烦,一样一样详细地回答了,倒是最后陈霜降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转念问了一句,“王爷呢,怎么没见到他人的?” “该是回来了吧。”何如玉召了人来问,只说就王爷已经回来了,正在招待客人。 司马沂认识的人一向不多,这还是陈霜降头一次听说沅王府来了客人,不由有几分奇怪,看来何如玉倒是有些知道,说是司马沂前一些时候认识的,虽然只是商人学识却是相当的不错,又是打从江州来的,这些天倒是常常会到这边来做客。 从江州来的,学识不错的商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陈霜降头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那个吴潜跟陈大力,心里分外地有种忐忑感。 只不过看着何如玉轻抚着腹部,一脸幸福的样子,陈霜降也不想让自己的猜测坏了她的心情,什么都是没有说。 等陈霜降出来的时候,正上了轿子,却是听到那边有些动静,想来刚好是司马沂那边送客,陈霜降在轿子里都能听到那种纷纷扰扰的声音。 轿子走了一会,两拨人就是在走道这边碰头了,陈霜降的轿子走得慢,就是在路边停了一会等他们过去,陈霜降只觉得坐立不安,大着胆子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这一路凌乱的,人又是多,陈霜降看半天也是没看到什么,正松口气想把帘子放下,没想到那边的轿子的帘子却是突然地掀开了,露出了一张脸,似乎也是注意到了陈霜降的探望,微微地露齿一笑,那帘子很快又是放了下来。 这如同昙花一现的容颜,却是让陈霜降整个人都是怔住了,只觉得心里面一阵的惊涛骇浪,翻滚不止,虽然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但已经是能很清楚地认出来,这一个人就是就吴潜,跟陈大力在一起的吴潜。 在江州的时候,跟何金宝交好,到了京城又是成为了司马沂的座上宾。 这事情未免也是太巧合了一些,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一般,让陈霜降心跳地厉害。 正是想着,忽然感觉轿子又是动了起来,再往外面看去,原来在她思考的这会功夫,吴潜的轿子已经走远。 有心想要提醒何如玉一句,又是想着何如玉才是刚怀孕,只怕会吓到她,不由有些为难。 想了一会,陈霜降就是敲了敲轿厢,示意轿子停了下来,小桃掀帘子探头进了来,问:“太太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你问问,王爷在哪,我想见他,小心别是让王妃知道。” 小桃还以为陈霜降是不放心何如玉要专门叮嘱司马沂几句,抿嘴一笑,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这会陈霜降还没有出沅王府,小桃也只是去了一会就是回来了,陈霜降的轿子又是重新被抬了进去。 也不知道小桃是怎么跟司马沂说的,正等在书房里面,看到陈霜降进去,就是脸一红,讷讷地说:“那些事……嬷嬷都是说过的,我不会乱来的。” 每一次见到司马沂,陈霜降不由就会想起佟皇后,对于那个几次三番救助何家,又是到死都还算计着的佟皇后,陈霜降的心思总有些复杂,感激感想尊重尊敬之类的都有,但要说到全心全意毫无芥蒂,那似乎又是不大可能的。 大约是因为这样,陈霜降对司马沂固然有些怜惜,四季衣物,新鲜玩意,只要何珗他们有的,司马沂一概也有,从不缺他那一份,只是隐约总觉得这中间又像是梗了什么一般,又是亲近不起来,陈霜降更是很少与司马沂见面。 心里面藏着事,脑筋转得自然要比平常缓慢,这突然听到司马沂说这么隐秘的事情,陈霜降愣了一下,才是反应过来,也是有几分尴尬。 就着何如玉的身体,闲聊了几句,陈霜降还是有些忍不住,只说:“刚才出门的时候碰上的那个人……” 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司马沂的脸色就是沉了几分,不悦地说:“又是何金宝说的,他怎么什么都管,我又不是小孩了!” 陈霜降一下就愣住了,以前光是听何金宝说他跟司马沂处不好,怎么这一下子就是这般水火不容的趋势了。 看司马沂那样子,陈霜降再多的话也是说不出口,半天才是叹气说:“那吴潜我们在江州也是遇见过,他身边有个人是当过海盗的,怕是别有用心,王爷还是请多小心一些。” “嗯……”司马沂的嘴张合了几次,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五十四章:沅王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沅王 第一百五十四章:沅王 虽然应得并不经心,陈霜降的话司马沂毕竟是听进去了,没几天,就是送了一封信到将军府来。 拆开了看,陈霜降才知道,司马沂这是派人去调查过吴潜了,这信里面放的就是那调查结果,只不过这种官家的东西,多半是晦涩难懂的词句,陈霜降也是看了半天才是看出个所以然来,吴潜家世清白无瑕,那陈大力也是偶然路上遇上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陈霜降这心是放下了一半,看着这一封信,又是觉得有几分的好笑,司马沂这样子实在是像足了何小猫闹别扭时的样子,就算是贵为沅王,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而已,实在是犯不着跟他计较的。 在给何金宝写信的时候,陈霜降也是把司马沂闹别扭的事情跟他说了一声,最后又是抱怨了一下,说:“儿女真是父母的债,怎么还是摊上了那一个小子,感觉真是越还越多了。” 这信发出去才是没多久,算着时间都还没有送到边境的,陈霜降这边就是收到何金宝的信,这两人还真是很有几分默契,何金宝也是在抱怨着,说是何珗那小子实在是不省心。 明明是努力给他送了信要他好好呆在纱罗国那边等着战争结束的,那小子确是不听话地硬是跑了出来,路上还遭遇了好几次马匪,幸亏是有惊无险地汇合了,气得何金宝恨不得当场就是把他吊起来狠狠地抽打上一顿。 看到何珗平安无事,陈霜降这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才是放了下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得了何珗的消息,陈霜降怕着何如玉担心,赶紧让人去沅王府送信,等那婆子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是有些难看,小心地跟陈霜降说,沅王房里面新收了一个丫鬟,何如玉虽然没说,面上却是有几分伤感。 这个司马沂!陈霜降被气得不轻,手一扫,一个不小心就是把茶杯给碰了下来,落到地上脆脆地一声响,吓得那个婆子都是抖了一抖,陈霜降却还是沉着脸说:“去给沅王府下帖子,请王妃回来住几天。” 何如玉毕竟是有孕的人,也是准备了好几天才是收拾好过来,司马沂或许也是有几分心虚,殷勤地送她过来。 陈霜降的态度却是有些淡淡,这都已经是快到中午了,也是没给司马沂留饭,只说:“王爷事忙,我也就不耽搁你了。” 司马沂愣了愣,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会遭遇到这种事情,盯着陈霜降看半天,颇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忽然又是生起气来,硬邦邦地转身告辞了去。 这小子的性格也是越大越别扭,完全没有小时候那般腼腆可爱了,陈霜降不由也是有几分生气,本想着既然是他求了何如玉去,总该是要好好待她,才是把何如玉嫁了出去,结果这才是成亲多久,何如玉刚是怀孕,他就是收了丫鬟,也是难怪陈霜降心有怨气了。 对于这个事情,陈霜降小心地问过何如玉,何如玉神色颇有些黯淡,不一会又是勉强笑开了,说:“嬷嬷说都是这样子的,我现在又不能……服侍王爷的,与其外面招惹那些不明来路的人,还不如家里知根知底地找一个的……也好拿捏的。” 看着这样强颜欢笑的何如玉,总觉得分外的心疼,只是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陈霜降也是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叹了声气,说:“这回在家多住些日子吧。” 有些事既然管不了,那还不如躲着不见,陈霜降特地把何如玉接回家也是一种表态,也是对司马沂的一种无声的反对。 只不过司马沂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他身边又没有个谁来提醒,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是过了好久他才明白过来,到何家接了好几回,都是被陈霜降以各种理由给回绝了。 一直住了好几个月,看着司马沂来了好几回,都有几分恼羞成怒了,陈霜降这才是把何如玉送了出去,让司马沂接了她回去,陈霜降也是只跟司马沂说了一句:“女人怀着孩子总难免有些小脾气的,还希望王爷多担待的。” 看来脾气变坏的并不是何如玉而是司马沂,听到陈霜降说这样的话,司马沂的脸色变了变,悄悄地哼了一声,勉强地应了。 没几个月,何如玉就是产下一个八斤重的小子,陈霜降还没有为她高兴多久,就是听到王府那一个新收的丫鬟也是怀了孕,被提了个内人的名份,一时间那王府里面也是喜气洋洋的。 一个小小内人的消息自然不会专门传递出来,只不过陈霜降跟沅王府走得近,这个事情也是很快地就知道了,顿时觉得有种深深地无力感,本还以为有佟皇后关系,又是司马沂特地求的姻缘,该会是个良配,只没想到,最终还是免不了遭遇这些事情。 陈霜降只觉得一阵的难受,又是没什么办法可想,只能是把已经准备好的那一份满月礼又是拿了出来,额外地加厚了几分送了过去,也好给何如玉撑起场面的。 这一个月子坐下来,何如玉非但没有胖,怀胎时候养的那一些肉立刻都是掉了下去,完全没有了少女时期的那种圆润。 仔细看了下,何如玉的起色倒是还好,陈霜降进去的时候,有个粉红衣裙的年轻妇人伺候在一边,对着陈霜降见过礼,这才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那个该就是司马沂新纳的那个内人,陈霜降倒是就觉得面生不认识,等何如玉说起来才是知道,这内人姓梁,本来只是院子里打扫的,因为人老实长得又是清秀,这才是被嬷嬷选上了,只没想到,这人运气也是好,没多久就是怀了孕。 虽然是何如玉同意的,只不过这种事情发生,任是谁都是会心里不痛快,何如玉对司马沂又有几分真情谊在,更是觉得难过,每日又是要强颜欢笑对着司马沂,生怕人家说她不够大度,只觉得跟浸透了黄连汤汁一样,苦涩的很。 一等闲人都是退了下去,何如玉就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对着陈霜降抹起眼泪来,一边说:“难道这世上男子都是这般,难道就没有哥哥那样一心一意的?” 何金宝纳了王绿珠的时候,何如玉还小,大约也是年岁太久,忘了这些事情,光是记得何金宝的好处了,也是心里羡慕,所以才是说出这样的话来。 无意之中却是把陈霜降给刺痛了一下,也是颇有几分无奈地说:“你哥他也是经历了许多事情才是变成现在这样,你们总还是年轻,难免会有些脾气的,你多想开一些就是。” “既然是嫁进了皇家,总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情,你若是真喜欢王爷就该是学着忍耐,慢慢地劝他回来,若是无心,看得开,这日子反而是会好过一些。” “无论怎么样,你只管记着,你哥他是开国的元勋,正四品的忠武将军,你不比什么人差,真要忍不下去了,就是回家跟我们一起过吧,别是苦了自己。” 这年头都是在说嫁鸡从鸡,嫁狗从狗,何如玉也是一直这么想,这突然听到陈霜降说过不下去就是回家过去,当时就是全傻住了,只想着真回娘家过,那就差不多就是和离了,这史上哪有人劝着王爷王妃和离的。 不过转念想一想,倒还真生出了一种安心感觉,再不济那也是还是有个家可以让她回去,有人让她依仗的,心里那种悲苦立刻就是冲淡了几分,破涕一笑说:“嫂嫂真是……” 何如玉的日子总还是要她自己去过,陈霜降再怎么心疼也只能是不时地去探望,陪她说说话,也是没有旁的办法,何如玉却也不是什么愚笨的人,跟司马沂别扭了一阵,很快就又是和好了。 而那个梁内人,也是恭敬地很,每日都是到何如玉前头伺候着,除开必要很少出现在司马沂面前,等足了月,也是低调地产下了一个男婴。 司马沂只是过来探望过一回,也没有什么特别欢喜,看着何如玉安排地都是妥当,只点了点头,很快就是出了去。 这样的司马沂就连何如玉也是觉得有几分的薄凉,只想着这阵子他似乎变得有些厉害,时常会让何如玉有几分陌生,仿佛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 对于何如玉的不满,司马沂却是没有什么空去理会,佟皇后那一个事情,叫他对司马子夏寒了心,原本那一颗安稳求活的心里反而是生出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理,隐约也是会想着,要我不是这么没用,要我不是这么手无实权身无长物,要我也是能坐到那天下至尊的位置…… 再往深了的,司马沂也不敢去想,只是这念头一旦冒出了头,却是再也按捺不下去,直在司马沂心里头翻腾,连做梦都会梦见自己穿上了那身龙袍,坐上龙椅,然后给佟皇后风光大葬,时常是笑着梦,哭着醒。。.。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五十五章:罪名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罪名 第一百五十五章:罪名 当初佟皇后为了他铺平了所有的道路,司马沂却是求着一个安稳的生活,远离那些权力之争,而当佟皇后抛却了这一个皇后之名,只为如司马沂的愿,司马沂却偏偏又是生出了这争强好胜的念头,也不知道佟皇后若是在地下有知的话会是怎么一声叹息。 佟皇后在世的时候自然有她的一班势力,只不过司马沂年少又是想着当个闲散王爷,这班底到他手里非但是起不了什么势力,反而怕是会被皇帝猜忌,所以佟皇后也就是让人散了去,没有再跟司马沂提起过,倒是让司马沂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给他出个主意了。 偏这个司马沂虽然有称帝之心却是没有帝王之材,一向以来又是被佟皇后护得太好,往好了可以称赞他一声生性纯良,往恶了也是可以说他有些不通世事。 光是想着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司马沂又是完全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那时候刚好是碰上何珗说起西域的繁荣,想着这该是个显眼的事情,若是真能办成了,那总是功劳一件,所以司马沂才是突然这么积极起来,同时也是存了些结交拉拢的心思,不惜屈尊降贵地亲身到朝官家中拜访。 只不过当朝的官员都也不是傻子,司马子夏正当壮年,子嗣也不薄,除开嫡子的这一个身份,司马沂实在是算不得出众,又是最早封王的两个皇子之一,荣登大宝的机会并不比旁人多,所以对于司马沂的招揽,大多官员都是装傻充愣,只当是没听懂。 这些官场的事情本来就最是复杂难懂的,司马沂哪里能懂,这时候刚好何金宝找他来问,司马沂连续碰壁了好几回,当下就是有些恼怒,只觉得是因为何金宝从中作梗,才是让他的事情进行地这么不顺利,对何金宝就是有了几分不满。 而至于何如玉,在司马沂看来,就算她是自己的妻子,毕竟也只是个女人家,这些事情连他都是摆弄不定,想来何如玉更是不知道,而且她又是那个人的妹妹,虽然不至于因为何金宝迁怒何如玉,但司马沂却是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这些事情,每日只当作无事,陪着她说些家长里短,只把司马沂郁闷到不行,只觉得这成亲之后,怎么连何如玉这么俊秀伶俐的人都是这么琐碎起来。 而至于吴潜,一开始偶然遇上的时候,司马沂也只是觉得能谈上话而已,他心里苦闷正是少个人谈话,难免跟吴潜往来的频繁了一些,只不过陈霜降担心他特特地来说了一句,若是真有事,司马沂倒还会承她的情,司马沂派人去查了一回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阵子又是因为司马沂纳妾的事情,陈霜降为着何如玉憋着一股气,面上也不免地带了一些出来,司马沂也不是傻的,自然是看出来,只不过这时候大周富贵人家哪一户没有几个小妾的,司马沂也没往这上面想,只觉得肯定是何金宝说了他什么坏话,不然陈霜降一向待他亲厚,一定不会无缘故这样。 陈霜降这么多年的照顾,又有佟皇后临终的叮嘱,司马沂也是记在了心里,只把陈霜降当成自家长辈一样看待,不忍心责备,于是就是把这一股子的怨气全记在了何金宝身上。 那时候正是换季,往年的时候陈霜降都会亲手缝些衣服,打些络子送过来,今年多了一套婴儿的,却是少了一根司马沂的,司马沂不由也是有几分气恼,顿时就闹起别扭来,跟陈霜降堵着一口气,只想着你不让我跟那些人往来,我偏就是要多往来,你看不过眼了,总是要来管我一管的。 吴潜倒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凭着这小小一商人的身份,居然也能跟司马沂相谈甚欢,他身旁聚拢的人也杂,三教九流的都有,司马沂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只觉得跟突然大开了一扇门,让他看到了以往从来没有看过的一个世界,五彩缤纷,新奇绚烂,让他着迷不已。 吴潜对司马沂的改变是潜移默化,徐徐化来的,也不是十分的明显,何如玉又是半个心思扑在了儿子身上,一时也没觉察到,陈霜降那就更是不知道了,这会她也是没那个心思。 年前何金宝还是好好地来了一封信,半是抱怨半是得意地提到何珗这娃老是喜欢在军营里面跑跟那些大兵混得生熟,就差是拐人乱跑了。 才是没多久,却是突然地传出了何金宝投敌叛国的流言,陈霜降只听得心一惊,刚叫人准备衣服换过要出门去打探消息的,管着二门的婆子却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直叫着:“不好了不好了,抄家了!” 吓得陈霜降差点背过气过,赶紧抓着椅背,只用力把五根手指都是掐得泛白,咬牙呵斥着:“胡说什么,还不赶紧下去!小桃你去看下,不,还是我去,小桃你去姑娘房里,小心别让什么人惊了她。” 看着铜镜,陈霜降只伸手摘几样见客的首饰,让自己看着更是素净一些,又是吩咐了几句,这才是带着人出了来。 才是走出没多久,就是看到林姨娘立在一边,紧紧拽着林安宁的手,不时踮脚往外面望去,神情惶恐的很,看陈霜降过来,赶紧往上一步,蹑蹑地问:“这出了什么事,这么多的人……” 陈霜降本来就是觉得有些心慌,看得林姨娘这般的样子,更是慌了几分,也知道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话,就是出了来。 让人将门稍微开一开往外望去,果然是看到有一群的官兵在外面,不过统共加起来也不过是十来个人,也还是和善带着笑脸的,想来是那个婆子没见识,自己吓破了自己的胆。 这么一想,陈霜降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这才是想起来,自己这么贸然出去反而是大不妥当,有心想着回头,只不过这人都是到了这里,又是被外面听见了声响,现在才是回头,反而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正拿不定主意,再仔细看去,却是看到了一个熟人,一起从何家村出来的何全味。 说起这个何全味,当年也是跟着何金宝一同参的军,也是立过不少功劳,只不过这人生性豪放,对女色上头的事好歹不拘,总难免闹出些荒唐事来,几次升降的都是按不住御史参毁,所以至今还是在小七品官,幸亏何全味自己也是不经意,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也是活得自在。 何全味跟何家一向有往来,陈霜降跟他也算是熟人,也不用避讳什么,就是叫丫鬟去请他进来。 何全味只说身上还有公务,不便进来,只隔着个门框跟陈霜降说了几句话。 何全味职位低,具体的事情也不大清楚,朝廷里确实是收到了边疆急文,说是何金宝叛出了边关,司马子夏才是派人把何家给监视软禁了起来。 听何全味这么一说,陈霜降的心越发地安稳了下来,要说何金宝叛国她是怎么都不信,想着这千里迢迢的通信不便,怕是有什么地方说岔了,存了什么误会,以后自然是会明白。而且这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司马子夏居然没有立刻派人押了陈霜降一家下狱,就连监视的人派的都是熟悉的何全味,想来司马子夏也是不信的,只不过做出样子来让御史看而已。 跟何全味说了一回话,又抓了一把的铜铢给他,只说给请士兵们喝酒。 何全味也不跟陈霜降客气,笑嘻嘻地收了往边上一个人手里一扔说:“将军夫人请你们喝酒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轻佻了,那群大兵轰的笑了起来,看何全味点头,还真一个接一个地去领了钱去,只是态度却是有些不恭,有几个甚至出口直接对着陈霜降说话,何全味也没说什么反而看戏一样,笑弯了嘴角。 看着何全味颇有几分不善的举动,陈霜降疑惑了一下,虽然觉得有几分不悦,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能计较的时候,只能是忍了下来,把院门关了起来。 等问明了事情,一回头,却是看到一家下人都是惶恐地站在身后,只眼巴巴地望着陈霜降,陈霜降只能是收敛了下心神,吩咐了好几句,才让下人各自散开,该做什么就是做什么去。 外面虽然是多了十几个官兵,只是他们又不进门,把门一关,粗心一点的,还真跟平常没什么不同,陈霜降也是定神地把事情反复地想了一回,还是免不了有些忧虑。要说何金宝叛国,那陈霜降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只不过那人毕竟是在边关,这千里迢迢的,战场上从来都是风云多变,刀剑无眼,何金宝鲁莽,何珗年幼,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可该是怎么办! 虽然知道不该是这么想,只不过这念头一旦冒了出来,却是再也挥散不去,越想越觉得该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是有了这个传言,顿时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就是肋下生出双翅,立刻飞到边关看上一看。。.。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五十六章:牢狱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何小猫也是渐渐大了,有些懂事,看这外面天气正好,很想是到院子里玩去,只不过看着陈霜降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也不理人,就是她心情不好,一也不敢说,只鼓着小嘴坐在一边扯着衣角玩。 正郁闷着,何小猫却是突然看到林姨娘牵着林安宁,顿时就是高兴了,赶紧跳了下来,大叫声林哥哥!” 这突然的一声吼,只把陈霜降吓得一抖,回过神来一看,忙是停了转圈的脚步,往外走了几步。 林姨娘是个木讷的人,平常就是呆在院子里很少出来,这突然地来一回,陈霜降还以为她担心外面的官兵,想着下人说不清楚,特地来问两句的吧,陈霜降一面猜测着一面迎了出去,却是看到林姨娘一手牵着不停往何小猫这边望的林安宁不放,另一手臂上挽了两个大包袱,一副即将远行的样子。 林姨娘胆子最小,听到官兵说何家叛国,差点就是没吓晕,也不等听完就是赶紧跑回了屋子匆匆地收拾了些衣服细软,又是一路拽着林安宁要找陈霜降来告别,离了何家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见了陈霜降,林姨娘性子绵软,反而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了,只顾着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 看这个样子,不用多说陈霜降大约也是能猜到,林姨娘这是怕着连累到她家的,陈霜降本想说林也是跟着何金宝一起去的,要真定罪,她家也是逃不了的,只不过看林姨娘那惶恐的样子,陈霜降又是硬生生地把话给咽了下来,这个时候何必是去再吓她。 说了几句,看林姨娘光只是低头不,陈霜降也是心乱没精神再跟她聊,只是让人拿了些钱财给她,说是给她租用房子用的。 林姨娘推辞了一番,推不过就是收了下来,眼圈顿时有些红,鼓起勇气说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等怕是要厌弃我的,只不过家就只剩了安宁这一根独苗,无论如何都要替保下来的……” 这一番苦心,林安宁还小正懵懂着,看到何小猫,就是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说了一阵,估计是被何小猫说动,一心想着跟她一块顽去,偏林姨娘一直牵着他不肯放,林安宁也不敢太挣扎,只眼巴巴地回头望。 听林姨娘跟陈霜降说了半天,大多是林安宁听不懂的话,光是一句搬出去,林安宁却是听真切了,慢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赶紧喊一声说为要搬出去,我要跟小猫一块玩,我不要走!” 林安宁性子随着林姨娘有些绵软,林平常又是管的紧,只把一个林安宁教导地跟个姑娘一样温柔腼腆,偏偏很奇怪地他又跟脾气急躁的何小猫很是投缘,时常吵时常哭,不见的时候又会想着念着,真真是一对冤家聚头了。 这突然听到要从何家搬出去的,就算是林安宁这么老实听话的孩子都是闹起了别扭,林姨娘又不好跟他说,是因为何家大祸临头,她怕连累到自身这才是着急要搬家,只能是含糊了两声,用力拉着林安宁就是想走。 “林哥哥要跟我去看金鱼的!”何小猫不依了,气鼓鼓地拖着林安宁的另一只手不肯放。 “小猫放开,你林哥哥有事要出去的。”陈霜降说了一声,看着何小猫愣神的时候,赶紧让人带了她下去。 林安宁恋恋不舍地望着何小猫,怯怯地对着林姨娘问还能玩么,林姨娘也是不答,林安宁就是觉得不好,又不敢反驳,只能是淌着泪水任由林姨娘拖着走了。 陈霜降叹一声气,让人带着林姨娘他们出去,正是伤神,不一会又是看到人回了来,送他们出去的那个下人脸色苍白地说,官兵拦着不准他们出门。 看林姨娘的样子都快是哭出来了,不过陈霜降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把林姨娘重新安顿了下去。 到的时候,何家外面看守的官兵又是换了一波,也没见着熟人,态度更是粗暴,不但不准人出来,就来平常送菜的小贩都是不准进。 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是瞪着张嘴吃饭的,不准出去买菜,不准人进来卖菜,难道是要把人饿死不成。 只能是拿了些钱财去买通官兵,这才是把放了进来。 等拿到手一看,被官兵翻看检查了一回,这菜都快是被戳烂了,而且份量也是少了许多,连平常的一半都是没有,只心疼地陈霜降眉头狂跳,暗恨不已。 这样过了几天,何家仍是被围困着,外面的情况一点都是不知,陈霜降也是有些按耐不住,只不过是强撑着,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再忍不住,一会想着何金宝父子究竟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事,可还好,一会又是想着再这么困下去,一家人怕是要连饭都是要吃不上了,就连是睡觉也不得安稳,辗转反思,噩梦连连。 苦熬了好几日,这天才是刚把晚饭摆出来,何家的大门就是被粗鲁地撞开了,冲进来一群的官兵,不由分说地扭了人就走。 陈霜降连件衣服都是来不及拿,就是被人推搡出了门,送上了车,刚想着爬起来,车门又是一开,不住哭喊的何小猫就被扔了进来,陈霜降赶紧接在了怀里,车门又是关上了。 长到这么大年岁,种过田,下过海,逃过难,杀过人,终于头一回坐了牢,还是最是恶名昭著,传说有进无出的天牢。 林姨娘跟林安宁毕竟是没有逃出,也是一并被抓了进来,只不过也不他们被关在哪里,陈霜降并没有看到,想来按着林姨娘的性子,大约是被吓坏了吧。 陈霜降这边倒是没想像中的那般可怕,也不都是这样的,还是天牢犯人太少,陈霜降被推进了一个空牢房,边上几个都是空空的,一个犯人也没有。 那些牢头还想抓着何小猫的手臂拖她出去,何小猫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直吓得嚎啕大哭,陈霜降紧紧地把她护在怀里面,那凶狠的眼神倒是把牢头给吓了一跳,刚一怔神,陈霜降又是收敛了那种眼神,从手腕上褪下个镯子,塞给了牢头。 陈霜降一向简朴,也不会带太多的首饰,那牢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只把手镯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看着似乎是不大满足的样子,不过总算是松开了手,让何小猫跟着陈霜降进了一个牢房。 在牢头锁门的时候,陈霜降也是试图跟他说过一些话,想着问他究竟是因为罪名,只不过只是得了几句辱骂,旁的话都没有。 被抓的时候正是何家吃饭的时候,陈霜降倒好还吃过几口,何小猫一向娇惯,总是要人哄,吃饭从来都是不专心,基本还没有沾口,刚才觉得怕还不觉得,这会拼命地哭过了,反而是觉得饿了,只抱着陈霜降喊饿。 这匆匆忙忙出来的陈霜降身上拿有带吃的,只能是大声叫来了牢头,问他有没有吃。 “早就是过了饭点,想吃等着吧!”这的不是原先关她们进来的那人,没等陈霜降说完话就是大声斥责了一通,也没再理会她就是自顾着走开了。 被关在这么一个小牢房里面,又是没人理会,陈霜降哪里能给就何小猫找吃的,看着何小猫哭闹个不停,又是觉得心疼,只能是把何小猫抱在怀里面不住地跟她讲话,试图转移何小猫注意。 说了半天果然是让何小猫转移了一些注意,听着陈霜降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何小猫似乎是若有所悟,半天才是仰起小脸郑重地对着陈霜降说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再不浪费。” 也不的,听得何小猫这么保证,陈霜降只四处望了望,看着这手臂粗的栅栏,突然地生出一种也不还有没有以后的悲观念头,抱着何小猫更是觉得一阵的悲痛。 何小猫毕竟还小,又是哭了这么久,没多久就是偎在陈霜降怀里睡着了,陈霜降挑了个稍微干净一些的角落,靠在墙角,本想着整理下思绪的,只不过这些天一直紧绷着一根神经,进了牢房虽然觉得担忧,又是别有种终于来了的放松感,不一会就是沉沉地睡去了。 等陈霜降醒来的时候,感觉应该是睡了许久,但是牢房里面光线昏暗,只有转角那边点着一个小灯,也不究竟是时候了。 一动不动地抱着何小猫睡了一夜,陈霜降只觉得手脚都是麻木了,稍微活动了下,这一动,就是把何小猫给吵醒了,朦胧地睁开眼,似乎是一时还反应不,半天才是扁着小嘴,带着点哭腔说娘,我饿。” 大约也是天亮了,没一会,昨天见过的那个牢头就是慢慢地送饭,几个粗糠面包,一盘见不油星的清炒芥菜。 何小猫哪里见过这种,她饿了一夜,只是听到有吃,就是欢呼一声,一下就扑上去,抓一个面包大大地咬了一口。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五十七章:探监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吃过粗糠面包的人都是,这最是扎喉难以下咽,何小猫这么不明就里地大咬了一口,立刻就是被刺得眼泪汪汪的,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又是想到刚跟陈霜降保证过以后一定会好好吃饭,顿时就是可怜兮兮地望向陈霜降。 这饭刚拿,陈霜降就是担心何小猫拿了支金钗正跟那牢头想着换一份饭菜,听到何小猫这边动静,赶紧看,那牢头却是趁机袖了,等陈霜降抬头的时候,那牢头早就是走得没影了。 陈霜降没办法只能是把面包扳碎了,包上一些菜叶,一点点地喂着何小猫。 正艰难地吃着,忽然又是听到一阵的脚步声,然后就是看到何如玉快步走了,叫一声嫂嫂,只管定定地看着,眼泪刷的就是下来了。 这一回,司马沂也是跟着,跟牢头吩咐了几声,撒了一把赏钱,那牢头就是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又是开了牢门,沅王府下人蜂涌而进,动作利索地在牢房里面打扫起来。 陈霜降看着何如玉叹气说这种地方的,你又巴巴地做呢?” 何如玉亲手拿了个食盒打开,把里面的吃食一样一样的摆出来,何小猫哪里还能忍住,只扔了那粗糠面包,扑上来,直满满地塞了一口,还含糊不清地对着何如玉说姑姑最好了,这里的面包都是扎喉咙的,难吃死了!” 看着何如玉又是红了眼眶,陈霜降怕再是引她哭,赶紧让何小猫去边上专心吃饭去了,一边跟着何如玉,问外面究竟是个消息。 沅王也不是朝廷要员,不过他毕竟是顶着个王爷的头号,的倒是比陈霜降更多一些。 前些日子郭无言确实是送来了一份急报,说是何金宝突然带着一队士兵出了边关就是再没有见,有百姓见他跟马匪一块出没,有说是被俘的,也有说是投诚的,郭无言做不了主就是请朝廷示下。 无论原因,何金宝身为主帅却是阵前离营,本就是大忌,又是沾染上了投敌嫌疑,司马子夏虽然是不信,只不过却是恼他做事鲁莽,所以才是下令围了将军府,也是想着等以后给何金宝个不痛快。 这急报没收到多久,又是一封八百里加急,来信的却不是郭无言,而是原来镇守虎啸关的大将应兰平,说是何金宝勾结马匪骗入边关,全军奋力反击才是保住这一城池,副帅郭无言却惨死阵前,引得天子震怒。 听得司马沂说起这些事情,陈霜降一下就是怔住了,不动不响,半天都是没反应,看得何如玉都是着急地快掉眼泪了,陈霜降才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王爷,你帮我给边关去个信问个究竟,阿珗也在那边,他样,可安好……宁良也该是在那里,他地头熟,没准还能有个主意。” 话虽然说的是何珗跟宁良,但只要是有眼的人都是能看出,陈霜降最挂心的怕只还是何金宝,一双眉头皱得紧紧地,盛着满是担忧,却是唯独没有一丝的怨恨。 对何金宝,司马沂一向不满,现在又是惹出这种事情,害的妻儿为他入狱,司马沂把陈霜降当成自家长辈来看,看得这种情况只觉得一阵的怒火中烧,要何金宝真在他面前,真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掐死了事。 正愤怒着,却是看到陈霜降仍是做出这种表情,司马沂不由也是生出了一阵的恼怒,直喊着这种不忠不孝的人,你理他死活做!我去皇帝那求情,总不能祸害到你们头上的……” “不,这么大罪名,皇帝不一定会听我的,得多找几个人,高桑,司马汜,戚商人,贾原正……吴潜主意多,我去找他问问。” 司马沂这一通脾气发下来,陈霜降只觉得有些晕,听得他咕咕哝哝地报出一长串的名字更是觉得有些惊心,实在是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司马沂居然是认识了这么许多人,听到司马沂说为她去找这些求情,陈霜降非但没有觉得欢喜,反而更是觉得惶恐,司马沂究竟是为了要特地结交这些朝廷重臣的。 还没有等陈霜降想明白,司马沂就是急轰轰地要往外走去,陈霜降只觉得不妥,真要让他出去,没准还能闹出事情来,只是司马沂毕竟是王爷,又是好心,陈霜降也不好直接说他不要去,只好扬声说快,我还有些话跟你说,听完再去也是来得及的。” 司马沂这才是止住了脚步,回转了,脸色仍是不好,看着陈霜降问你该不会还是信着他吧?无不少字” “他在这里是堂堂的四品将军,又是开国功臣,你也说那边叛乱的都是些边陲小国,弹丸之地,就算是人家许了他好处,真投敌去了,就算是那边一个皇帝也没有我们大周的将军好,干嘛还要闹出这么许多波折,担上这千古骂名呢?” 陈霜降说了半天,司马沂总算是有听进去一点,只不过神色还是有点愤愤,说还真是便宜了那家伙!” 陈霜降也没心思去跟闹别扭司马沂说了,想了一会,又是说去信到边关的事先缓一缓吧,王爷也先不要去活动了,皇帝也没定下罪来,这么着急地找人求情反而是显得我们心虚了。” 看司马沂答应了,陈霜降才是放心,转头悄悄地跟何如玉说王爷那你也劝着,别让他出去求人了,下回你们也不要了,好容易才是脱了关系去的,别又是沾染上这些晦气事。” 何如玉哭着说样我都是姓何的,嫂嫂别再说了。” 陈霜降也是有几分伤感,伸手替何如玉理了理发髻,说真要是出了事,总是要留个人在外面料理的。” 哭了一回,又是说了一会话,牢头都是来催好几次了,何如玉他们只能是起身要走人,何如玉还拉着陈霜降的手不肯放,直说嫂嫂还想要,我让人给你送来。” 牢房已经被打扫干净,何如玉又是送了好些棉被衣服吃食,陈霜降摇头,忽然又是点头,凑到何如玉耳边,小声地说能是让人送点水来梳洗,还有带些……来,我那个来了。” 从刚才开始陈霜降就是觉得下腹有些坠坠,里衣有些湿凉,算着日子也该是那个来了,那边坐牢前途未明,这头却是一直担心着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虽有几分尴尬,心里面的害怕却是少了几分,想来这也是没大不了的事情。 何如玉看来也是差不多的心思,脸红了红,神色倒是放松了几分,低低应了声,才是跟着司马沂出去了。 想来是何如玉上下打点过了,牢头的态度立刻就是殷勤了许多,不一会就是送来了一桶热水,陈霜降梳洗换过衣服,又是好好地给何小猫洗过,这才是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看何小猫睡了一夜,辫子都是松了,就是干脆松了开,拿了梳子,慢慢地给她梳理起来。 何小猫也是年少不知愁,只笑嘻嘻地靠在陈霜降膝上,哼着陈霜降完全听不懂的小调,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 也不是不是何小猫这么欢乐的样子碍到了谁的眼,忽然就是听到隐含着怒气的声音说你们倒是自在!” 一抬头就是看到司马子夏立在牢外,斜睨着眼,一脸不悦地盯着陈霜降看。 陈霜降吓一跳,赶紧按着何小猫拜倒在地上,大气都是不敢出。 司马子夏也不避讳,往前走了几步,就在手下端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身来,挥手就是让人退了下去,然后对着陈霜降问你就不怕?” 这是在说陈霜降入狱的事情么? 陈霜降想一下,老实地回答说怕是怕,只是我家老爷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是这么信他?” “我是他的妻,我自然是信他的。” 有好一会,司马子夏都是没有开口,陈霜降偏又不敢抬头,顿时觉得惴惴难安,只反复地寻思着是不是说了话。 半天司马子夏才是说你们夫妻两个,这些年来可是给我惹出了多少事情来。” 陈霜降心一震,也拿不准司马子夏究竟是在哪个事情,难道是陈霜降藏匿了佟皇后的那事,一想到这里,陈霜降哪里还敢,只将头伏得更是低。 司马子夏也是在想着的事情,忽然又是问你爹叫陈世友?” 陈世友死于战乱,尸骨无存,虽然伤感,不过这事毕竟是地有些久,陈霜降也是有好几年没有听人提起了,愣了一下,还以为司马子夏是在跟她追究温王妃的事情,赶紧把经过详细地说了一回,然后又是说当年我二姐被拐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认不得,这些话又都是道听途说的,我们也是不真伪,所以也是不敢说。”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五十八章:度日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原来还有这个事情的,跟我说说你爹的事情。” 难道不是因为温王妃么,陈霜降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听到司马子夏说这个话,她也是完全不该跟他说,只能是司马子夏问上一句,她答上几句。 好半天,司马子夏才是问完了离开,对于何金宝叛变的事情,也没有再说,倒是弄得陈霜降疑惑不已,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司马子夏这一个堂堂九五之尊突然就是对陈世友这一个早已经离世的人闹起了兴趣。 陈霜降这边在想着心事,何小猫就是万分的无聊起来,不过她毕竟也不是胡闹的人,也不敢吵闹,只管抓着的小辫子玩,玩累了就是枕着陈霜降沉沉地睡去,这一派天真无知的样子,倒是让陈霜降莫名地心安了许多。 因为有何如玉上下打点,在天牢的日子也不算是太遭罪,只不过这白白等待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了一些,何如玉在外面也是打听不到特别有用的消息,过了小半个月,才是司马子夏派了刑部尚书高桑去边关支援。 对于高桑,陈霜降并不是太熟,光是听何金宝以前说过,这人最是公正冷酷,想来也该不会是冤枉了人。 最让陈霜降吃惊的是,在这些天里面,那边何家也是有探望过几次,朱灵告诉陈霜降,本来何家几个男子也是想着看的,只不过毕竟不大方便,所以只在外面帮着走动打探情况,只是毕竟不在官场上,也是有心无力。 钱芬芳依旧寡言,何仍是聒噪,也不中听,但是光是肯来大牢探望,陈霜降就是有些感慨,对何的怨恨也是淡去了许多,只叹气跟朱灵说早就是跟你们断了关系,皇帝英明,想来也是牵涉不到你们那边,又是何必来趟这浑水的?” 朱灵也是带着苦笑说其实本来我也是怕事,不愿意来的,只不过金富说,这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来,除非是割肉拆骨的,不然哪里真能断了这手足的。” 陈霜降一时无话,半天才是说倒是我不是了。” 朱灵只说你不是,你就是赶紧出来,有空也是让那两个小的给老爷磕个头,这些年来要不是他拘着,太太早就是闹到王府去认亲了,也不闹出事情来。” “老爷他……真改了。” 朱灵也是有几分尴尬,想半天,才是悄悄地告诉陈霜降,“连那些好色的毛病都是改了,更是把太太管得牢牢地不准她生事,金富一直说是被你骂醒的,总要我好好谢你的。” 听着朱灵噼噼啪啪跟倒豆子一样说着话,陈霜降只有种峰回路转的不真实感。 一边想着何金宝孝顺,当初闹得要分家,想必他心里最是难受,这些事情被他听到肯定高兴。一边又是有几分的不安,只觉得这场景就像是戏文里经常唱的那样,心愿已了死能瞑目,不由就是全身一个冷颤,只管抱着何小猫,忍不住就是悲伤起来,还是这么小的一个丫头…… 在这个天牢里暗无天日地不呆了多久,连懵懂无知的何小猫都是觉察到了害怕,时常做着噩梦,哭闹着吓醒。 陈霜降只能是整日整夜地把何小猫抱在怀里面,才能让她稍微地好睡一下,又是累又是怕,没几天下来,这俩母女都是立刻地消瘦了一圈,只觉得风吹吹就倒一般。 这天牢门却是突然地开了,就是看到何如玉哭得跟泪人一样,看见陈霜降又是努力想笑,哽咽了半天,才是跟陈霜降说哥哥了,阿珗了,他没叛变,他没叛变!” 陈霜降只觉得恍惚在梦中一样,由着何如玉给她收拾着,搀扶着出了大牢,等着炫目的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陈霜降才有了一种真实感,不由回头望望大牢阴沉的大门,又是转过脸对何如玉说我有些累,睡会,你别慌。” 这话音才是刚落,陈霜降忽然就是软了下去,吓得何如玉尖声大叫,赶紧让人扶她上车,一边往家赶,一边派人去请大夫。 陈霜降是真的累到心力憔悴了,这两个月来,她一直为何金宝跟何珗吊着心,一边又是要照顾何小猫,几乎都没吃过,也没睡过觉,一直绷着这一根心弦,这骤然一放松,只觉得困顿非常,半是睡觉,半是昏厥地了。 睡了大半天,陈霜降才是幽幽地醒转,一睁眼就是看到何如玉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哑着嗓子问了句小猫呢?” “她没事,大夫看过,只说有些惊着了,吃过安神的药,正睡着呢。” “金宝他到哪里了?” “今早刚得到的消息,总还有五六天的路程,阿珗他也没事,嫂嫂你别,再睡会,等下我叫你吃饭。” 何如玉似乎有几分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只不过陈霜降这会精神还没有恢复,人都有些恍惚,也没有多注意到,只是跟她又说了一会话,还是撑不住,很快又是睡了下去。 养到第二天,陈霜降才是觉得好些,就是要张罗着回将军府去,何如玉还想劝,陈霜降却是说我住这里也是不合规矩的事情,这种时候要是有人再说你们闲话,那就是不好了,而且你哥就是要,总要把家里先收拾下的。” 看陈霜降坚持,何如玉也只能是依了,却是派了好些丫鬟婆子跟着陈霜降,只说尽管先用着,等方便了再遣他们就是。 陈霜降也没有跟何如玉多客气,就是带着人回了去。 虽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不过等陈霜降看到这一片狼籍,几乎是像是被一群强盗抢劫过一般,连大门上都是有两个破洞,也不是用砸出来的。 看了半天,陈霜降只觉得一阵的怒气,只不过看这样子都已经是好久,又是不谁弄的,就算是想找人也找不到,只能是强忍了下来,叫人上去敲门。 敲了半天,这门才是地开了一条缝,探出了一个脑袋,哆嗦地说来过好几回,没剩下了。” 要不是陈霜降眼尖,认得那是小桃,叫了一声,这大门估计又是要飞快地关上了。 仔细看了半天,小桃这才是突然冲了出来,直叫着“太太”,呜呜地直哭,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是说不出来。 也不的,原本有些伤感的情绪被小桃这么一哭,反而是淡了许多,带着笑意对着小桃说还不让我们进门的,大街上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 小桃这才是回过神来,赶紧把人让了进来。 相比起大门的狼籍,将军府里面也是好不了多少,那些家具摆设,坏了一半,不见了一半,要不是小桃他们这些天慢慢收拾出一些,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是没有了。 官兵来抓人的时候,下人们就是吓坏了,偷跑了几个,后来官兵来搜查的时候,又是跑了部分,等陈霜降把人收拢,这偌大的将军府也就只剩下了五六个人,基本也就跟个空府没两样了。 这么一点人怕是无法打理这整个将军府的,没有办法,陈霜降想了下只能是让他们先收拾个落脚的地方出来,等日后慢慢再整理了。 除开一个小桃,其他几个以前都是在外院伺候的,陈霜降没有用惯,他们也没做惯,光是把正院子收拾出来就是花费了许多,好不容易才是坐定下来喘口气,小桃就是抱着一个盒子偷偷摸摸地进了房。 虽然还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这事总算是平安,陈霜降的心情也是好转了许多,看见小桃这个样子,也是笑着调侃了她一句这么鬼祟的样子,做贼去了?” 小桃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把那盒子往陈霜降面前一放,说要是我早做贼了,也不至于才抢出这么一点的。” 听小桃这么一说,陈霜降才是觉得这盒子有几分眼熟,不就是陈霜降平常放首饰的那一个,只不过上面沾了不少土,像是刚从地底下挖出来一般,所以她一时也没认出来。打开一看,却是满满的一盒,不仅是陈霜降常用的那些首饰,居然还有半盒的金银馃子,一些房产地契,装的满满当当的,差点都是合不上盖子了。 “那群大兵太凶,来得又快,我也不敢多拿,太太那一个樟木盒子没有抢到真是可惜,那里面可都是值钱的。” 小桃本来还有几分得意,等把里面拿了出来,才是,她这匆忙之间把都是塞到一块,盒子底下压着不少首饰,都是娇贵着,哪里能经得起这么压法的,几乎都是变形了,也是碎了不少玉饰,顿时就是让小桃垮了脸。 陈霜降也是不以为意,看过一眼就是抛开了,对小桃说多亏了你,不然就是连这一点也是保不住了。”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五十九章:归家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五十九章:归家 第一百五十九章:归家 大约是想起了那些天的担惊受怕,小桃不由就是落起泪来,惹得陈霜降也是有了几分心酸,黯淡了一阵,才是回过神来,听着小桃絮絮叨叨地把这些天的事情说了一回。 这家里的东西也不是旁的什么人抢去的,毕竟是京城重地天子脚下,也没有那么大胆子的人,陈霜降他们被抓过不久,那群大兵又是回转了过来,只打着搜查罪证的借口,把何家上下翻了个通透,顺手牵个什么拿个什么的都是平常,就差没明目张胆地往外抬家具了。 领头的还就是跟何金宝称兄道弟了好多年的何全味,再比较一下小桃,卖身契都是被她藏着了,又拿了这么多钱财,真是离了这边哪里都能安身了,小桃她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动,陈霜降立刻生了几分感慨。 虽然小桃一直在说,何全味没有动手,好好地坐在客厅喝茶,大约是跟他没有关系吧。 好歹也是看过这么多年,陈霜降就算是再怎么天真懵懂,也是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人都是何全味带来的,要不是他指使的,那些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何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家里哪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单就是这么一点东西,却是硬生生地磨灭了那十几年所谓的生死兄弟之情,这事光是回想起来,就是让陈霜降颇有些失落,又是想着她这半个外人都已经是如此了,要是被何金宝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只吩咐了下去,这个事情以后就是不要再提,那些逃奴,愿意回来的仍是同以前一样,不愿意回来的,自己拿了银子赎身去就是,陈霜降也没打算去报官追究了。 办完了这些琐事,陈霜降忽然就是想起林姨娘母子来,问了人才知道,他们是跟陈霜降同一日放出来的,只是他们孤苦无处去,又不好是接到沅王府里,所以何如玉就是把人安置在何家,他们原先的小院子里的。 林安宁倒还好,看着只是瘦了一些,更寡言了一些,林姨娘却是大不好了,她胆子小,身子又弱,才是刚入狱没多久就是一病不起,牢头也是怕着出了人命担上干系,胡乱请了个大夫,林姨娘也是挂心着林安宁,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地撑到现在。 等陈霜降过来看的时候,林安宁正眼泪汪汪地伺候着汤药,林姨娘脸色蜡黄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只把陈霜降骇了一跳,赶紧上前问:“怎么就是成了这样子,大夫怎么说的?” 林姨娘神智还在,只不过病了这么许久,连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对着陈霜降这边张合着嘴,陈霜降凑近了也没有听清楚她这是想说什么。 从当初给何如玉做夫子开始,到现在给何金宝做幕僚,何林两家自然要比旁人亲厚一些,陈霜降看得林姨娘这样子,不由是有几分的愧疚,要不是因为何家连累,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赶紧叫人过来伺候,又是追问大夫有什么交待,用的什么药,听到说林姨娘还在吃牢里那大夫开的药,拿了药方过来,陈霜降也是看不懂,只觉得那里未必会有什么高明的大夫,还是另外请一个相熟的才是保险。 叫了小桃出来嘱咐说:“你去刚才那盒子里面拿点馃子,去回春堂请个正经大夫回来。” 那些钱还是小桃保下来的,看着虽然多,但是这么些人用起来,也是杯水车薪,算不得什么,听到陈霜降说这话,小桃就是有些犹豫了,说“回春堂大夫最贵,不如请平常走惯的那个御医来。” 陈霜降却是苦笑,说:“这时候,怕人家也是不一定会来。” 虽然说是洗清了何金宝叛国的罪名,只不过人都还没有回来,事情也没有全清,皇帝也是没有发明旨,现在何家的身份还是很有几分尴尬,所以陈霜降才是断然回了何如玉的好意,不肯在沅王府多住,就是怕惹起什么闲话,节外生枝的。 小桃也不笨,看陈霜降这模样,想来也有几分难处,就是不再问,想了一下,说:“还是我去一趟吧,路熟跑得也快。” 陈霜降点头,只让小桃小心走路,看着这屋里面还乱着就是叫了人来收拾,又是给林姨娘换了一床干净的垫子,加了一条被子,就算是这样折腾,林姨娘也只是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没有旁的动作。 好好的一个人,这才是几天居然就是成了这么样子,陈霜降只觉得一阵的悲凉,想着,要是何金宝没能及时回来,要是何如玉没有上下打点,只怕她的下场要比林姨娘如今凄惨许多。 这么一想,再看着林姨娘,陈霜降也是真心地生出了几分怜惜,携着林安宁的手走到了床前,对林姨娘说:“我已经着人请大夫去了,等吃过药就会是好,不为你自己,光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多保重一些,看着这么懂事的孩子都哭肿了眼,你也是忍心……” 林安宁虽小,也不是不懂事,身边就林姨娘一个亲人,这两个月的牢狱生活也是吓得他不轻,看到林姨娘这么一幅命悬一线的样子,一开始还能撑着笨手笨脚地端汤送水,后来看到陈霜降接过手去,直觉得有了主心骨一般,却又是格外的委屈,他本来就是爱哭,这一下更是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嗓音都是嘶哑起来,一抽一抽的,看着格外地让人心酸。 林姨娘吃力地转过头看了看,似乎是有无数的话想跟林安宁说,只不过实在是出不了声。 这时候回春堂的大夫也是请了过来,陈霜降只能是带着林安宁下去,绞了一把手巾给他擦脸,一边叹气说:“你也别是这么狠哭了,哭坏了身子的,不是更叫姨娘忧心的。” 林安宁只管低头,半天才是揉着衣角不安地说:“姨娘她会好吧……我害怕。” 就算是再懂事,也不过只是个孩子,就算是陈霜降也是担惊受怕了这么许多日子,听得林安宁说,也是心一软,蹲下身来跟着林安宁平视,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角,柔声说:“我们请的是回春堂最好的大夫,又是有林哥儿这样孝顺的孩子伺候着,姨娘一定会是好起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回春堂大夫医术高明,还是林姨娘惦记着林安宁心气硬,这一场劫难总算是让她给熬过来了,看着她吃过药安稳地睡下陈霜降才是松了一口气。 留了人照顾这一对母子,陈霜降才是精疲力尽地回了过来,刚坐下吃饭,又是有个婆子捧了个箱子进来,问仔细了才知道是何全味送过来,只说是手下不懂事冲撞了陈霜降,还请陈霜降不要介意,等方便了,就是亲自上门赔罪。 陈霜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打开箱子看,何全味还真把何家的东西还了回来,只不过不用仔细看就是知道,真正精贵的那些,比如陈霜降那一盒宝石,卧室里放的那些金馃子,都是没见着影子,肯定是被吞了下去,再吐不出来,气得陈霜降连连冷笑说:“还真是欺人太甚,当我何家无人了!” 无论心里面怎么生气,天大的事情也是要等着何金宝回来才能做主,人少家里事情又多,陈霜降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脚不沾地,这才是把事情给安排妥当了。 等了好些天,总算是等到何金宝回来的消息,陈霜降顿时高兴坏了,赶紧让人去买菜,下厨整治了一桌何金宝爱吃的菜,只等着他从宫里面复命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花费的时间似乎有些多,一直等到下午,饭菜都是凉透,还没有见动静,就连何珗宁良都没见人影,陈霜降也是心急,让人去看了好几回,都说还在宫里面没出来,只等着陈霜降越是心焦,渐渐地生出一些不详的念头,赶紧又是摇头抛开。 到天摸黑的时候,翘首等了一天,总算是把人给等回来了,陈霜降喜不自禁赶紧让人大开了门迎接。 这先进来的居然是一车的名贵药材,人参鹿茸灵芝,另外还有金银钱帛无数,太监拿着长长礼单念了半天,听得陈霜降都觉得有几分晕,心里面不由有几分疑惑,在司马子夏这一个皇帝下面呆了好多年,陈霜降多少也是有些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是说他不大方,只是绝对的赏罚分明,没有正当的由头,从来都没见过赏赐下来,赏药材更是头一遭,稀罕的很。 陈霜降正对着太监谢礼,忽然又是听到一阵车响,抬头一看,那跟在车边上的人不正是何珗,高了些,黑了些,这沉着脸的样子,倒是很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了。 虽然早知道何珗也是跟着回来了,但是都已经是两三年没见着人,哪里能不想念的,陈霜降当时就怔在了原地,只管愣愣地望着何珗,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双唇微微颤抖着,跟胶着着一般,一句都说不出来。。.。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六十章:伤重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六十章:伤重 第一百六十章:伤重 看见陈霜降,何珗也是欢呼一声,跑几步,一头就是扎到陈霜降怀里,紧搂着她的腰连声叫着娘。 这一声声的娘,直叫得陈霜降一阵的心酸,一下子眼泪就是涌了出来,伸手在何珗头上按了下,想着差点就是天人永隔,更是悲从心来。 哭半天才是想起,怎么还没有见着何金宝下车,而且这会还有外人在,赶紧松了何珗,让他去叫何金宝下来,然后陈霜降又是拿了份厚赏给传旨太监,腼腆地笑一下,说:“倒是让公公见笑了。” 那太监也是和善地笑着接了赏,说:“咱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夫人如此多礼。这边既然忙,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都是送走了人,居然还没有看到何金宝下来,陈霜降不禁奇怪,何珗只将帘子掀开,一看何金宝正半躺在里面,锦香软被拥着一张黄如金纸的脸。 陈霜降的心一下就是高吊了起来,慌忙上前一步抓着何金宝的手,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还没有等何金宝回答,那边赶车的婆子就是多嘴接了一口,说:“太太还是赶紧给找个好大夫吧,不然落下病根的,以后怕是不能走路了。” 陈霜降心一紧,不由就是探手往被下摸去,也不知道是碰到哪里的伤口了,何金宝倒抽一气,却是没缩回腿去,陈霜降的心越发地沉了,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像是被扎了千万根针一样,隐隐作痛。 “活着就好……”勉强才是忍了悲痛,让人把何金宝抬了下来,又是把那些送人过来的下人打发了。 怔怔地坐了会,忽然又是猛地惊醒一般,赶紧起来,说:“饭菜都凉了,我让人去热一下,就在屋里面吃吧,放个小桌子,让阿珗跟小猫都过来,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个团圆饭了。” 何珗原本还战战兢兢地守在一边,陈霜降正出神的时候,何金宝就是使眼色让他出去,何珗也不傻知道何金宝有话要跟陈霜降说,早就是抱着何小猫出去玩去了,等陈霜降回过神来,这房里也就没其他人在了。 陈霜降满心思都是惦记着何金宝的伤势,哪有空去理会其他,只管定定地望着何金宝,心里面迅速地盘算开,被何全味这么一洗劫,家里也没有多少的余钱,全部淘换了,该是能给何金宝请个高明的大夫,司马子夏也是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 只不过这民间大夫本事再高,那也是比不过御医,何金宝这在皇宫里面耽搁到这么许久,皇帝又是赏了这么许多药材下来,那该是找御医来看过,连御医都看不好的毛病…… 有心想要问下何金宝病情,又是怕惹他伤心,陈霜降少不得要赔了笑脸,絮絮叨叨地说:“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也没想到你竟然回来的这么迟,鱼肉菜饼,枸杞鸡,油煎鱼,都是耐不住冷的,厨房正热着,一会就是能吃了……” “还痛吗?”陈霜降似乎是想伸手去碰下何金宝,又觉得手颤抖地厉害,被何金宝一把握住了,陈霜降反而是想哭,半天才是抽泣地说,“以后可别再做这种事了。” 何金宝吃力地抬头四处看了看,觉得无人在一旁,这才是伸手搂住陈霜降,在她耳边悄声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说得什么,陈霜降一下子就是抬起头瞪着何金宝问:“真的,没骗我!” 何金宝点点头说:“林先生给出的主意。” 陈霜降的脸色狠有些气恼,刚想着说话,小桃却是来叫吃饭了,陈霜降只能是忍了气,让她去把何珗跟何小猫带过来。 何珗离家好几年,去的又是异国他乡,经历了那么一场战争,装着满心思光怪陆离的事情要跟着陈霜降说,这一顿饭吃下来,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讲话,有说着纱罗国奇闻异志的,也有说战场上的那些惊心动魄,只听得陈霜降瞠目结舌后怕不已。 这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何金宝都是有些不耐烦,看陈霜降兴致勃勃不觉得厌的样子,又不好意思说,只捂着嘴不住地对着何珗咳嗽使着眼色。 还没有等何珗明白过来,陈霜降却是往何金宝斜睨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伤了腿的么,怎么老咳嗽,要不找大夫来看看?” “没,就是有些累了……”何金宝讨好地对着陈霜降笑了笑,转眼却又是偷偷地对着何珗狠瞪了一眼。 何珗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似乎是有些害怕何金宝,讪讪地笑了两声,识趣地带着何小猫下去睡去了。 看着何珗跟何小猫都是被何金宝赶走,陈霜降回头瞪了何金宝一眼,不说话,就是捏着他腰上软肉狠狠拧了一把,痛的何金宝直龇牙咧嘴的,只抓住陈霜降手,求饶着:“轻些,真是伤着了。” 掀开衣服看,才发现他身上还真是布满了不少伤痕,最触目惊心地一条从右肋下面一直横到腰下面,虽然经过这么一路回来,伤口早就已经是结了疤,看着还是狰狞恐怖,不难以想像当时又是怎么样的险象环生。 只看得陈霜降一惊,着急地问:“不是说骗人的么,怎么还真受伤了?” 何金宝这一回去边关平乱还真的是费劲了波折,边关苦寒,将士多不服水土,虎啸关又是被破,何金宝只能带兵在附近小镇扎营,要粮没有,要药没有。 费劲心机,苦战几回才是重新占了虎啸关,哪知道才是回到虎啸关,关内原本的镇守将军应兰平就是突然冒出来要跟何金宝分权。 苦战的时候见不着人,一战胜就是出来瓜分权利,这世上哪有这么好事情,何金宝恼起来跟应兰平吵过好几次,要不是手下人拼命拉着,早就是拔刀拔枪地冲上去干架了。 虎啸关虽然被破,应兰平却是逃得及时,手下亲兵折的不多,合拢起来也是相当整齐可观了,隐隐地就跟何金宝对峙起来,吵个架拌个嘴的,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而这时候,远在纱罗的何珗跟宁良得了消息,匆匆地赶回来,路上却是遭遇马匪,半点没送了性命,幸亏宁良在这边往来许多次,跟马匪也是有所接触,所以才是保下了一命,寻得机会,千辛万苦地跑了出来。 好不容易进了虎啸关,何金宝见到何珗自然是十分地欢喜,那应兰平却是不阴不阳地扯了几句,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何珗跟宁良到虎啸关没多久,渐渐地就是流传出了流言,只说他们肯定是跟马匪勾结,不然这么大道多少人都是枉送了性命,怎么单就是他们几个平安回来?没准这父子还想着里应外合,卖了这几千几万士兵的性命,去换一个富贵前程。 这种流言,何金宝很快就是知道,心里明白肯定是应兰平恶意散播的,只不过无凭无据的,又毕竟是朝廷命官一关统帅,何金宝也是奈何不了他,只能是气呼呼地看着应兰平干瞪眼,什么法子都是想不了。 流言传得多了,总是免不了被何珗知道,这小子毕竟年轻,血气正盛,心眼也多,就是悄悄地带着阿酉出了关,说要立功给那些人看。 宁良跟何珗住的近,是最早发觉这个事情的,赶紧找了个人去给何金宝报信,一面寻了马急冲冲地追了出去。 不说何珗跟阿酉才是多点大,就算是宁良再怎么也只是个大夫,这三人才是刚出城门没多久就是被马匪绑了去。 何金宝一听说就是着急了,也不敢声张,只能是把事情都交给郭无言,悄悄地带了一队亲兵追出了城门,本想着绕到前面去伏击,哪知道身边出了内奸,泄露了行踪,反而是中了马匪的埋伏,吃了败仗,拼死才是留了一条性命逃了出来。 算起来何珗这几个人已经是第二回被马匪绑了,因为时间隔得近,还有不少人记得清楚,看守顿时严谨了许多,何珗也不能仗着年纪小装不懂了,不过因为宁良是大夫,医术又高明,马匪也是刀口舔血的生计,总免不了碰到伤到,所以对他们还算是客气。 何金宝被伏击的消息很快就是传到了何珗耳朵里,听说何金宝受了重伤,折损大半亲兵,何珗这小子又愧又怕,这才是知道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做出这般莽撞事情来,偷偷哭了好几回。 何珗这在忏悔自己的不对,宁良却是越来越忙,整日都要被马匪叫出去,一开始每天都还能回来睡一会,渐渐地忙到天亮才是匆匆回来,累得一头栽到床上去。 何珗还以为是马匪跟官兵起了冲突受得伤,好容易才是找到机会,问过宁良,才是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原来是马匪的头领生了重病,怎么也是看不好,昨天晚上就是吐了好几回血,宁良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开些镇痛宁神的药,让他过得安详一些。。.。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六十一章:茶凉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六十一章:茶凉 “真的重病了?”何珗还有些不大敢相信,再三地追问着。 医者父母心,就算是马匪宁良也是尽心医治着,只不过那些马匪却是难缠,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不过他,非但不帮忙,反而是到处为难,只累得宁良跟滩烂泥一般,连手指头都是不想动,但何珗偏又是问个不停,宁良只能是打起精神,应了一声:“真的重病了,没法子医了,大约也就在这么一两天了,拖不了多久去。” 从关着何珗房子的窗户望去,倒是能看到外面的那些忙乱神色,不时有马匪匆匆而过,有忧心的,也有掩不住高兴神色的,看得何珗只呆呆地盯着窗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被人咒骂了好几句,也是没有反应。 还没有等何珗算计好,这天晚上却是突然地闯进了个年轻姑娘,不由分说地拽起宁良就是往外跑去,边还带着点哭腔说:“快点,快来看看我爹!” 这个人何珗见过,上一回就是她拿着鞭子捆了他们一行的,人长得虽然好看,只不过凶巴巴地动不动就是要翻脸抽鞭子,暗地里没少被何珗咒骂过。 见宁良昏沉沉地还没有睡醒,才刚是趿上鞋就被拉走了,何珗赶紧咕噜一声滚了起来,跟着追了上去,阿酉心实,见何珗干嘛也是跟着干嘛,连话都不问一声,也是追了上来。 门口看守的两个人马匪自然是不肯放了何珗过去,何珗正失望,忽然又是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地说:“我会煎药,先生开方子,不好离了我的!” 那些人哪里知道真伪的,只不过看着两次抓人都见着何珗跟在宁良身边,半信半疑,手下动作就是慢了一些,偏那个女马匪等不耐烦,一鞭子抽下去,那两个人赶紧缩了手,何珗跟阿酉就是趁机蹿了出来。 这还是何珗被抓之后头一回出来,脚下虽然不停地跟着宁良走,却是管不住自个眼睛,悄悄地四处张望着。 虎啸关外就是一小片草原,再外就是戈壁沙漠,这群马匪大约原先也是牧民,多少还留着那时候的一些习气,带着毡皮帐篷,骑着高头骏马,来如风,去如电,又是对这一带地形熟悉的很,真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直接往沙漠深处躲去,官兵也是丝毫奈何不了他们。 而抓了何珗的这一伙马匪势力最大,首领手段也好,在马匪之中也算是名声显赫,只不过这首领却是突然地患了急病,卧床不起,几乎是把附近大夫都是绑了过来,仍是没有丝毫办法。 首领病重,对于余下来的马匪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接下来谁会坐上首领这一个位置,瓜分这一带的地盘。不禁是这一群手下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就连其他马匪团的人得了消息也是蠢蠢欲动,频频在附近露面,寻找着空隙。 被这么一群如狼似虎地人围观着,逼迫着,饶是强悍的首领也是寒了心,病情愈加严重起来,真正对于首领的病情觉得忧心的,大约就只有他女儿琪雅了。 这一伙马匪原来是同一族人,在琪雅小时候家里也是有许多的兄弟姐妹,都是为了族人死在了刀剑下面,只剩下琪雅孤零零的一个,被首领当成了眼珠子疼,小子一样教养,就是想着等自己百年之后,让琪雅接了首领这一个位置,继续带着族人生活。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首领这一场病来得这么突然,琪雅虽然好,但是也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年轻压不住阵脚,这一群的叔叔伯伯就是起了别样的心思,完全是忘记了首领的大恩,只盼望着首领早死好空出这头一把交椅,甚至好几次下手残害。 琪雅看在眼里,渐渐也是寒了心思,总想着这都是什么族人,自己一家人都是为了他们而死,居然连这么一个重病的人都是容不下了。 无论有什么心思,对于琪雅来说最紧要的还是首领的病,她花费了无数的心力好容易才是刚把首领的病情稳定了一些下来,没想到她才是出去找药,原先那一个大夫却是因为冲撞了人,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琪雅气的几乎是要吐血,只能是四处寻着另外的大夫,幸好这时候宁良出了虎啸关,琪雅也是早知道宁良大名,赶紧让人把他抓了回来。 不过这病拖得有些久,就算是宁良也没有什么办法,琪雅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这才刚是天亮,首领突然又是吐了几回血,琪雅慌忙叫人去请宁良,却是看到外面居然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琪雅只能是怒气冲冲地跑出来,亲自来拉了宁良就走。 对于这其中的内情,一时半会之间何珗当然是不能知道的,他只觉得这马匪营地之中的气氛很有些几分古怪,别说是琪雅这暴躁不安,逮到人就抽的脾气,这短短的一路走来,他就是望见了好几波人颇为不善的眼光。 一开始何珗还以为这是针对他们几个外来人的,好不容易才能出了那个牢笼,生怕生出什么意外来,悄悄地往阴暗地方躲了躲,后来才是慢慢看清楚,原来这一些敌意大多还是冲着琪雅去的,何珗就是惊异了,暗自想着,看来马匪里面也是乱的很,各有各心思。 这一个营地是马匪临时落脚的,总共也不大,没走一会就是到了首领的那一个帐篷,却是突然冒出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琪雅的去路,一边说:“首领刚吃过药睡下,大小姐别去打扰了他睡觉。” 琪雅心头正火着,一听到这话就是怒了,手一动,鞭子一挥,啪一声就是砸在那说话人的脸上,带起一串的血珠子。 那汉子也算是硬气,这么狰狞地一道伤口爬上了脸,居然只是哼了一声,硬捱着一步不肯退,还在强自说:“大小姐请回吧,不要为难小的。” 这边有人拦着不让琪雅进门,那里面却是传来了一些说话声,隐约还伴随着什么东西摔碎的脆响,只是帐篷皮子扎实,一时也是听不清楚究竟在说些什么。 琪雅更是着急了,心知道多说也是无益,只拿着鞭子对着那两人没头没脑地抽了下去,打算是硬闯了。 这边的动静早就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看着真动上了手,立即就是有不少人围了上来,有劝解的,也有不怀好意,冷嘲热讽的,看着居然没一个是肯帮着琪雅的。 琪雅脾气刚烈,哪里能受这般闲气,眼都是气的通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是一鞭子,她是首领亲手教导出来的,身手好得很,这一下来了五六个人,居然也是奈何不了她,硬是让她打开了一条通路。 宁良是累得有些狠,人还迷糊着,听到声音有些不对才是朦胧地睁开眼看,顿时吓到了,愣愣地不知道躲避。 还是何珗机警,拉了他一把,才是没让他被鞭子梢到,而何珗这边一动静,倒是引起了那些马匪的注意,这一时间制不住琪雅,又是看琪雅把宁良护得妥帖,就是转了方向,刀刀都是对着宁良招呼过来,顿时吓得宁良冷汗直冒,到处乱躲。 本来还想着趁乱刚好能逃命,只没想到事情却是急转直下,直接把他们给卷了进去,何珗也是苦笑不已。琪雅还指望着宁良救首领,而另一边却是刀刀要命,恨不得直接就把宁良劈成两截,好彻底地断了首领的希望,这混乱之中连话都是没人听,左右权衡了一下,何珗立刻就是做了决定,跑边上抓起一根固定帐篷的木桩,想着用来做武器,只是力气小,拔了半天都没有拔出来。 阿酉一看人都冲着他们来了,他跟何珗从小一块长大感情亲厚,也是不想不顾,随手就是抓了什么东西一把拎过去,帮着何珗挡了一刀。 琪雅刚好是回头,看见了,赞叹一声:“好大的力气!” 这时候阿酉才发现,他情急之下就是抓了旁人的一把马刀过来,那马匪也是死咬着不肯放手,百八十斤的大汉居然就是被阿酉这个小子直接拖了起来,吓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就回不过神来。 外面正是闹得不可开交,忽然却是从帐篷里走出了几个人,冷眼瞧了一会,忽然大声喝道:“住手!都吃多盐,闲的慌不是,还不给我滚过来干正事!” 这人在马匪中间大约也是颇有声望的,被他这么一喝,大多人还真住了手,悻悻地退到了他身后。 琪雅恨恨地盯着那人看了半天,拽着鞭子,压着嗓子问:“你在我爹帐子里做什么!” 那人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理都不理,转身就是大步走人,气的琪雅直接甩了一鞭子,只不过那人手下多,都是虎视眈眈地盯着,琪雅毕竟也是不敢造次,硬生生地忍了这一口气下来,只往地上啐了一口,暗骂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 心里面毕竟还惦记着首领的病情,琪雅也是没有耽搁,立刻就是拽了宁良往帐篷里走。 ... 第一百六十二章:背弃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六十二章:背弃 首领的帐篷要比寻常人大上许多,但里面却也是空落落的,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摆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不换气,才刚是进门,就是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药汁,毛皮,汗臭夹杂着一股血腥,直冲鼻而来,几乎没把何珗给熏倒。 宁良惦记着大夫的责任,也不大在意,直往着中央首领床铺上望去,却是看到首领直挺挺地仰躺着,一双眼睛瞪地老大,一只垂在床前小几上,地上是只摔碎的陶碗,浓黑的药汁溅了满地。 琪雅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踏上一步,小心地唤了声:“爹……” 首领却是没有丝毫反应,宁良上去搭了搭脉,半天又是伸掌替首领合上了那一双不瞑目的眼,对着琪雅摇头说:“已经迟了,刚过去了。” 愣了一会才是听懂宁良在说什么,琪雅却是勃然大怒,翻手就是掴了宁良一巴掌,厉声说:“我听不懂你们那些文绉绉的话,还傻站着干嘛,不医好我爹,我就把你们吊到日头下暴晒三天,快医,快动手啊,要什么药,我都给你找来!” 平白被掳了这么两回,只想着好歹是条人命总要尽心尽力这么一回,没想到却是换来了一巴掌,饶是宁良脾气好,也是禁不住地一阵怒气,只大声回吼着:“你爹早就是死了,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谁害得找谁去,跟我出什么气!” “你说什么,难道我爹是被人害死的?” 被琪雅这凶狠地一瞪,宁良也是有几分害怕,一时间也是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好,嗫嚅了一下,看到何珗频繁地在后面对他使着颜色,宁良才是说:“本来该是还有几天好熬,这突然地去了,大约是听了什么不好的好,气着了,一时憋不过来,才是去了。” 听了宁良这话,琪雅才是松开手,蹲到首领床前,低着头也不知道喃喃说些什么,看起来颇为伤感落寞。 何珗也是呆了一下,只不过这小子从来都是胆大,又是在虎啸关跟着将士混过一段日子,对于这些血腥的事情,也是有见识过一些,倒是很快地就收敛了心神退后一步,却是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小箱子,那锁早就是被砸坏了,一下就是翻出好些东西来。 其中还有几页纸张,似乎是地图的样子,何珗好奇地拣起来看了一回,忽然就是面露着喜色,赶紧往袖子里塞,还小心地按了两下。 回头看看琪雅正在伤心,没空理会这边,何珗赶紧拉了阿酉一起在帐篷里面翻找起来,试图翻出什么好东西,再不济拿点武器防身也好的。 对于这些东西,阿酉的眼光就是要比何珗好上许多,也不用多翻,就是摘了一把弯刀下来,一拔出看,果然是寒光逼人,锋利异常,阿酉不由地就是咧嘴一笑,面上就是带了几分得意。 听到这边宝刀出鞘的声音,琪雅缓缓地抬了头,猛地擦一把眼泪,说:“那是我爹的佩刀,放下!” 阿酉明显是舍不得,把刀抱在怀里面只望着何珗不肯说话。 难得看到阿酉喜欢一样东西,何珗也是很想着耍赖不肯还,不过转念想一想,现在人还在马匪窝里面,单就靠着他们三个,就算是得了再好的神兵利器,怕也是逃不了那么多马匪的追击。 看着现在这样的样子,明显是琪雅跟马匪有了间隙,琪雅再怎么不济那也是首领的女儿,要是讨好了她,没准还能放了他们回去。 “等回去后,我给你买个更好的。”这么一想,何珗只能是抱歉地对着阿酉笑一笑,小声地安慰了他一句,然后拿了刀还给琪雅,一边说:“大小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我看刚才那些人眼光很是不善,大小姐可是要自己小心,你爹……去了之后,你可就是孤苦无依了。” “他们敢!”琪雅一听就是火冒三丈杏目圆睁,生气一会,忽然又是冷笑两声,喃喃低语着,“为着他们我瓜勒给亚家就只剩我一个,真要逼得我死不成,他们不仁,我又何必守着这义字的。” 话说着又是转向首领的尸首,抓起他的一只手在自个脸上抚摩了一阵,眼泪滚滚地落下:“爹你这一走,倒也是好,也省的再受他们的闲气,也不用看着女儿背祖离宗……” 沉默地站了一会,琪雅忽然就是脸色一肃,利落地把那把弯刀往腰间一挎,又是从边上箱子里翻出另一把弯刀,扔了过来,问:“你们身手怎么样?” 宁良是个大夫,何珗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倒是年纪最小的阿酉,生得壮实,力气又大,也是学过几年拳脚,这种时候反而是最能派的上用场的一个人,当仁不让地接过那刀,抽出来一看,虽然比不上原先那一把,也是雪亮光洁,难得的珍品了,于是就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琪雅看了一下,何珗还小,她也就略过了,不满地盯着宁良咕哝了一句:“你这男人还真是孬。” 宁良也只是尴尬地笑一下,也不说话,何珗却是凑过脑袋来,说:“还有没有轻便的,让我拿几个,没用壮胆也好的。怎么说,我们都算是帮了你,总不好见我们去死吧?无错不少字” 琪雅还真是另外找了两柄武器,看着何珗毫不客气地接过去,放到顺手的地方,琪雅的脸色有些怪异,盯着何珗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看你举动绝对不是什么寻常药童。” 何珗手一停,当下脑筋就是急速开动起来,马匪是认识宁良这一个大夫,但何珗也从来没有招摇过,他的身份知道的很少,所以才是能在马匪窝里面安然到现在,这突然听到琪雅问,何珗也是犹豫了一下,忽然又是下定了决心,小声又是坚决地说:“我是西征军主帅忠武将军何金宝独子,可是有幸能与大小姐说上几句话的?” 万万没有想到何珗居然会把自个身份说出来,若是平常也就罢了,现在可是马匪作乱,何金宝带兵来围剿,这双方视同水火,何珗这一举动无疑不是自寻死路,只听得宁良大急,忙上一步护在他面前,不赞同地叫一声:“阿珗!” 何珗却是从宁良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说:“我说的都是真话,大小姐可千万别相信的。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跟我说,我一定帮你传达到。也别说没话说,瞧瞧外面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说首领也是任劳任怨辛苦这么多年,这会尸骨未寒,他们就敢是跟大小姐动起手来,到现在也不见人哭一声,探望一眼的,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大小姐看了难道就不觉得心寒么?” 听到何珗这一番话,琪雅只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一边不住地拿着鞭子敲着手心,敲地何珗的这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好半天,琪雅才是开口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有话跟你说?” 这话一出,何珗顿时感觉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这冷眼看过来,也是知道马匪内部也不是整齐的一块铁板,首领又几乎是硬生生被人气死,琪雅心里总是难免有些怨气,何珗心一横,不仅是光想着怎么安然脱身,甚至想着把琪雅一同拉上贼船,本来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没想到意外地还是成了,不禁让何珗有些喜出望外。 琪雅也不是什么拖沓的人,既然下了决心要跟何珗他们走,也没有多话,只对着首领拜了拜,喃喃地也不知道念了一段什么,然后就是突然把毯子一卷,直接就是把那具尸首给包了起来。 何珗他们还在愣神,琪雅就是命令说:“愣着干嘛,过来抬着跟我走。” 对于这种粗活,一向都是阿酉包干的,听到这里也是二话不说地上去一把抬起抗在了肩上,却是被琪雅狠狠地瞪了一眼,何珗跟宁良才是反应过来,琪雅这是在找借口把他们三个都是带出去,这回也是不敢偷懒,赶紧上去一并抬了。 琪雅也没有多说话,仰首就是掀开帘子出了门,何珗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虽说是首领去世了,这一个马匪营地反而要比平常更是安静几分,往来的人都稀少许多,琪雅抓了个人问,才是知道那些二首领三首领正聚集在一起,商量下一任首领接任,闹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心思来理会其他的。 “都是眼屎糊了眼睛,什么东西!” 琪雅气的啐一口,快步走到马房,立刻就有人来拦她,说二当家发令大家不能随便离开营地,琪雅哪里肯听他的,一鞭子抽得那人满地乱滚,牵了匹马出来,然后又是指着几匹马,对着何珗他们说:“滚上去,跟我来!” 要是普通大周百姓,连马都见不大到,哪里还能有机会学骑,好在这三个人都是在关外走过的,多少也是有学过,首领的尸首让阿酉带了,宁良跟何珗都是骑的歪歪斜斜的跟着琪雅一路沙尘滚滚地跑远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奔走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六十三章:奔走 闷头跑了一阵,看琪雅越来越是往沙漠里面去,何珗也是生出了几分恐惧,这来回一趟,他可是充分了解到了沙漠可怕,这么贸然进去,简直就跟白送死没两样。 幸好没跑太远,琪雅就是下了马,抱着首领走上沙丘,默默地坐了一会,看像是在哭,也不知道多久,忽然就是站起身抽出弯刀在首领脸上划了十几刀,然后就是猛力地往沙丘下面一推。 那尸首滚了几下,等停下来的时候,因为带动了沙砾几乎一半都是掩盖在黄沙之下,蔓延一路暗红的血迹,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何珗看着有几分不忍心,刚张嘴想说些,宁良赶紧捂他的嘴,小声地说:“这是马匪的风俗,阿珗你别多说话。” 无论是大周还是纱罗国,人死之后都是要土葬,何珗还是头一次望见这么血腥的殉葬方式,只觉得是要把人逼到绝路一般,再无处可去,当下也是心生出了几分惶恐,意外地沉默起来。 在琪雅的带路之下,这一行人又是在沙漠里跑了小半天,何珗早就是被转得糊涂,分不清东南西北,看着琪雅闷头奔在前面,毫无停留的意思,何珗不禁开始暗自嘀咕,总想着琪雅该不会是想着把他们这几个带到哪里去兜售,卖个高价格吧。 这么想着,何珗故意松了松手,装着力竭的样子从马上摔下来,在黄沙地上滚了好几滚才是停了下来,顿时觉得全身就是跟颠散架了一般,半天才是能动弹一下。 一看何珗坠了马,宁良跟阿酉赶紧回转过来,琪雅想着去追那逃走的马,只不过刚好是被挡住了去路,一时够不着,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那马扬长而去,只心疼地大骂:“你们大周尽出些孬种的么,好好地骑马也会掉下来,能有用处!” 宁良正在帮着何珗查看伤势,不光是滚下来的时候被小石头硌了几下,他皮嫩,又不惯骑马,两腿内侧都是磨得红肿了一片,几乎都是站不起来。宁良看得心疼,又是听到琪雅说这样的话,立刻就是气愤了,冷冷地回一句,说:“你大小姐不孬,你怎么也不自己去治你爹?” 琪雅的脸色一下就是铁青,硬咬着一口银牙,才是忍住没有摸出鞭子来,哼一声,转到一边去不说话了。 何珗趁机拉住了宁良小声地把自己的担忧跟他说了一回,宁良也是苦笑说:“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来不及,除开她,我们都是不知道路了。” 这茫茫沙漠的,光是想着何珗也是有几分无奈,越想越是有些惶恐害怕起来,只想着真被渴死晒死在这里,那就算是做了鬼,也是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不觉得就是想哭。 宁良拍了拍他脑袋,叹气说:“还是省着点泪,这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水源的。” 经过这一个事情,大家的情绪都是有些低落,琪雅也是没有再说话,只牵了马在前面吃力地走着。 一直走到傍晚时分,琪雅才是带着他们出了沙漠,到了戈壁上,沿着一个小山坡走了一会,转一下,居然见到了一个池子,虽然不大,只不过刚经过风沙的洗礼,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波光粼粼也是分外地让人可贵。 这边大约只是个寻常落脚地,何珗他们到的时候,这池子边上已经三三两两地支起了几个帐篷,也有不少人在这其中走动,看着样子打扮,该是附近往来的商队。 何珗还以为琪雅这是凶性大发,要去抢劫了,不由大吃一惊,赶紧看了看,掂量着这里有人能拦住了她,哪知道琪雅只跟个普通的人一样走过去,跟那些商人说了一些话,然后缓交换回来一些食物,又是很平静地回来了。 小心地坐到角落里去,宁良不禁也是有些奇怪地望着琪雅,半天还是没有忍住,说:“还以为你会用抢的,那些人看着只是些普通人,打不过你的吧。” 琪雅只说:“我们也不是天生就是强盗的。” 宁良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觉得这种话题没好争论的,也就没有说话,去装了水,拿了干粮慢慢吃起来。 何珗这小子就是坐不住,稍微好一点就是忘了痛,到处跑来跑去地看,没一会居然就跟那些商贩混得生熟,谈笑风生,简直就跟多年没见着的好友一般,看的琪雅一阵的目瞪口呆,喃喃地想着,没准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 何珗那边当然是猜不到琪雅究竟在想些,他一直担心着琪雅耍了诡计,怕这些人也是那些马匪假扮的,所以才是特地的找那些人说话。他年纪小,嘴巴甜,笑起来也是格外乖巧讨喜,倒是很快就跟人熟悉起来,听着他们的谈吐跟普通商人相比并没有异常,渐渐地让何珗放下了心,也是有心思吃东西了。 这时候,却是突然地听到边关,战败的字眼,何珗竖起了耳朵仔细一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那一日,何金宝追着何珗出关,没想到反而是中了埋伏,折损了许多人手,偏偏后路又是被人堵了起来,只能是收拾起残部,迂回地往沙漠里面撤离。而虎啸关那边,应兰平很快就是知道何金宝偷出关的消息,只是何金宝早有交待,文有林先生帮衬,武有郭无言镇压,应兰平也是讨不了太大的便宜,只能是散布着何金宝投敌的谣言,一边又是上书声讨。 一时间弄得何金宝内外夹击,苦不堪言,只能越发地往沙漠腹地走去。 听说这些情况,当时何珗的泪水刷地就是下来了,只觉得异常地后悔,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居然竟是带来这么许多的后果,不但是连累了宁良跟阿酉,甚至连何金宝,还有远在京城的陈霜降何小猫都有可能因此而丧生。 这好好地说着,怎么突然就是哭了,引得那一群商人狐疑不定,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抓着何珗肩膀,用力压着问:“这小子哭的!” 边关苦寒,又是马匪横行,能在这里安然行走的商人,也没有太多的忠君爱国思想,大多都是跟马匪有些干系,有时候甚至会是偏帮马匪,有时候也是相当地令官府头痛。 对于这些情况,宁良都是清楚的,一看这事情要糟,赶紧过来解围,抓着何珗的胳膊用力地捏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小子家有个亲戚在那边当大兵,这是在担心了。早劝了他不要去,为着那几个钱值得送命么?” 也不知道何珗究竟有没有听见的,光是哭,也没见回答,阿酉半懂半是不懂,只不过他听话惯了,看宁良叫他把何珗带下去,他也没问,就是扶了何珗坐到边上去。 那个商人也是嘿嘿地笑着说:“人家那是上进,想着封侯拜相呢。” 宁良叹气说:“那也得有命留着才能享受。” 那商人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看着似乎已经消了疑虑,宁良又是跟他们说了一些闲话,这才是回转过来,也是有些愁,很小声地说:“看来暂时是不好回关内了。” 这种情况的,任是谁都没有想到,只觉得前路茫茫一时间也是不知道怎么办,唉声叹气地说了几句话,也没商量出个章程来,只能是悻悻地睡下了。 何珗心里难受,又羞又愧,只觉得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样,沉甸甸地怎么都是睡不安稳,翻身爬起来,坐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刚才聊天的时候,那些商人说过这地方因为有这个小池子,所以就是叫池光陵。先前并没有太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从首领帐篷里顺过来的地图,摊开仔细一找,还真是被他找到了,定定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 等天亮的时候,何珗又去找那些人打探何金宝的消息,还真有人看见过周兵打扮的一队人,至于是不是何金宝,他们就是不知道了,只知道往着商丘那方向去了。 打开地图仔细看,感觉商丘离这边也是不大远,却是更在西边,越发地远离了虎啸关,只不过他们不可能跟着商队走,如何在沙漠里不迷路,这才是最大难题。 这一行人,对沙漠最熟悉的也就只有琪雅,何珗虽然不大信她,也只能是拿了地图问她知道商丘怎么去不。 琪雅只懒懒地伸手指了指方向,不经意地说:“骑马往这边走上三四天,就能到了。” 何珗问:“太阳不是从这边起来的么,西南应该是在这边才是。” “你当太阳是正东正西生落的呀,真跟你走不知道要偏差到哪边去了!”琪雅不屑地说了一句,忽然又是觉得奇怪,问,“你一个公子哥,怎么知道商丘的?” 何珗说:“地图上不就有标着的。” 琪雅凑过来看了看,脸色一变,伸手连指了好几处问是地方,何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最后实在是不耐烦,回一句说:“你自己不好看的,干嘛老问我?” 琪雅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我要识字,干嘛问你!好像挺眼熟的,这是我爹的东西,还来!” 何珗做贼心虚着,一看到琪雅变了脸色,还没有等她伸手,老早就是蹦了起来,一下就是蹿到阿酉身后躲着,一边探出脑袋来说:“反正你也不认字,拿去了也是没用,想知道哪里的,我告诉你就是了。” 琪雅抢了两回没有抢到,不得不郁闷地承认何珗说的也是很有些道理,这张地图到首领手里也是有好一段日子了,只不过马匪之中没一个认字的,官府对地图一向管得严格,寻常人家也是很难有机会见到,马匪们也不认识,还以为是幅奇怪的画,看也不看随手一塞,直把宝当成了草,最后倒是便宜了何珗。 沙漠广阔,就算是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的马匪,也很难说全部都去过,琪雅这一支马匪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等她看了地图,也是赞叹了好一回,说:“原来这里居然有这么大,要是早知道……” 既然虎啸关回不了,何珗就是提出要去商丘汇合何金宝,宁良跟阿酉自然是没有意见,琪雅也是弃了马匪,不想再回去,也是点头同意了。 摘了个玉佩跟商人换了干粮跟水袋,整顿了一下,就是往着商丘那边行去。 商丘的路琪雅也是认得的,只不过人家只是看到何金宝往商丘方向走去,并不是真正去了商丘,何珗他们一路寻来一路问来,渐渐地就是偏转了大路,连琪雅都是没来过这些地方,幸好何珗手上的地图还是比较准确,琪雅方向感又是强,居然也是没有迷失在这茫茫沙漠之中。 只不过等到何珗他们辗转到商丘的时候,却是失去了何金宝他们的踪迹,这边已经算不上是沙漠边缘,也是找不到人问话去。 找不到何金宝人,最急的就是何珗,他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再地把地图拿出来,试图猜测着何金宝究竟去了哪里。 跟着何珗看了这么多遍地图,琪雅多少也是学会了一点,看到何珗正专心看,她也是凑过来看了一会,忽然伸手点在一个地方,说:“要是我就选这里,地形复杂,藏身容易,离水源也近。” 琪雅指的地方叫红土谷,从地图上看不到水源,琪雅却是说,这附近过去不远以前就有马匪的一个据点,琪雅也曾经过去,确实有水源,只不过当时他们也是不知道原来附近还有这么一个红土谷在。 虽然只是猜测,只不过这种时候了,也只能是碰下运气了,收拾下东西,这一行人又是离开了商丘往红土谷行去。 从商丘到红土谷颇有些距离,运气也是有些不好,走到半道的时候,偏偏是遇上了沙暴,幸好琪雅示警地及时,人倒是没事,光是吃了满嘴的沙子,只不过却是一下折损了两匹马,从黄沙里挖它们出来后,再没有能站起来,就连水袋都是在沙暴之中遗失了一个,也不知道究竟到哪里去了找了。 轮流骑着唯一剩下的这一匹马,苦熬了三天,那马耐不住渴,很快就是倒地死了,琪雅不舍地替它梳理了一回鬃毛,然后就抽刀出来割开了马脖子,小心地装起了马血。 一直走了七天,熬的都快成人干了,才是看到了一片岩石,虽然跟地图上的样子有些出入,但无疑是已经到了红土谷。 何珗正欢呼一声,却是忽然地飞出一支羽箭来,直接落在他脚丫子前面,从岩石后面露出了几个人影,拉满弓箭,严阵以待地对准这边。 看打扮该是周兵,果然是何金宝那一队人。 经过这么几天,何珗简直就根条晒干的泥鳅一样,又黑又瘦,跟以前大不相同,幸亏在关内的时候,他就跟那些士兵混熟,仔细看还有人能认得出来,这才是带了他进去。 那次中了伏击,何金宝也是伤了腿,还没有好利索,行动不是很方便,得了消息就是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出来,看到何珗又是气又是心疼,愣半天,突然就是狠狠地甩他一个巴掌,骂着:“你小子,他**长本事了不是!” 何珗也是知道自个做错了,也不敢躲,乖乖地挨了打,看着何金宝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又是小心地问:“爹,之后该是怎么办,那边都是在传你通敌叛国了?” 何金宝咬着牙问道:“你说?” 对于这个事情,何珗知道的也不多,只能是把道听途说的消息都是详细说了一回。 自从出关以后,何金宝就是一直被马匪咬着尾巴紧追不放,根本没空传信回关,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他脑袋上已经被安上了这么一个罪名,叛国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顿时只觉得浑身就跟浸透了冰水一般,手脚都是发寒。 何珗还在傻傻地问:“爹,我们该怎么办,娘那边也是很久没去过信了……” 不提到陈霜降还好,一提到陈霜降,何金宝的怒气哗啦一下就是冒上来了,想当初为了这么一个浑小子,陈霜降那是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是消停几天,真要是被定下这个罪名来,最先倒霉的还不是在京城的那一对母女。 一脚就是把何珗踹翻在地,冷声说:“滚过去跪着!” 何珗才是刚是从沙漠里摸爬出来,哪里还有力气,被何金宝一踹,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只不过他也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咬牙直了直腰,一声不吭地跪倒场子中央去,阿酉挠挠头,左看看右看看,想一下就是走到何珗边上,咧嘴笑一笑,就是跟着跪下了,惹得何珗红着眼眶别扭地一转头。 宁良看着有几分不忍心。 只不过刚才何金宝父子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人,何珗带回来的消息无论是真假,都已经是传播开了,只引起了轩然大*,军心动摇。 ... 第一百六十四章:鏖战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六十四章:鏖战 当兵在外,若真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大家心理也是早有个准备,但是谁家没个父母兄弟,真要是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连累了家人,怕是任谁都会觉得怨愤。 这个事情虽然不是谁期望的,但毕竟最开始是因为何珗而起,这一时还没人想到,就算怕着万一他们把罪都怪到何珗头上去,难免会有人生出仇恨来。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是罚了何珗,或许还能让人生出几分同情来。 宁良看了看,何金宝治军还算是严格,这个消息传来,虽然到处都能听到士兵在那惶恐不安窃窃私语,倒还是能各司其职,场面并不算太混乱,偶然还有几个人对着何珗那两个小子指点一番。 宁良只能是看了看,就是带着琪雅跟着何金宝进了帐篷。 且先不说何珗跟阿酉在外面跪着,对于当前的这一个情况,何金宝也是伤透了脑筋,等他听到宁良介绍了琪雅,他很是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口气不善地说:“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 琪雅道:“告诉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刚才我可是听清楚了,你部下都是不信服你的,我还不如去找应兰平的,至少他还能做主的。” 何金宝只说:“我刚是被那混球说成是投敌卖国,回头就是一个马匪头子家丫头找上门,不是正好帮我做实了罪名?我可是怕死的很,你要是不吐点有用的东西出来,我这胆子一小,可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一个白嫩嫩水灵灵的小丫头可是不要怪我的。” 琪雅虽然是长在马匪中间,碍着她爹的面子,也是没人敢跟她说这些浑话,直气的下意识地就去摸鞭子。只不过宁良跟她这么一路走来,早就是了解透她的暴躁脾气,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就是伸手拽住了鞭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亲人离世,族人背弃,好不容易才是下定决心抛了一切出来,结果何金宝却是自身难保,这短短的几天功夫,琪雅就是经历了这么许多磨难,就算是个性再强悍,毕竟也只还是个小姑娘,被何金宝这么一说,又是被宁良抓住了鞭子,顿时觉出了无限的委屈,红着眼眶说:“连你也来欺负我……” 宁良一愣,只想起这么多天来,要不是因为琪雅一路照顾,他们几个也不知道死过几回,怎么也是共患难过的,宁良就是心软了,笨拙地安慰着说:“你别恼呀,何将军他是好人,也没什么恶意……这事到了这样的地步,总要是商量个对策来的。” “嗯,我真的是好人。”看着宁良这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何金宝反而是笑了起来,一双眼直盯着宁良瞧,瞧得人家面红耳赤,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还郑重其事地点头说了一句,更是让宁良无由地一阵心虚。 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琪雅才是抹了泪水,重新坐了下来,老实地跟何金宝说起话来。 这几个人一直谈了许久,中途的时候何金宝又是叫了好几个人一起商量,宁良趁机出来找何珗拿了地图,叫何珗别跪回去休息,何金宝抬头看了下,也没作声,算是默许了。 这天夜里,何金宝就是派了人悄悄地回虎啸关报信,而他们一这队人,却是在天亮的时候离开了红土谷,往着马匪营地开去。 沙漠水源少,适合做营地的也只不过就那么几处,除开特别霸道的,一般马匪都不会霸占多个地方,红土谷地势隐蔽,当时琪雅他们也没有发现,很快就是放弃了这一个营地,只不过那里多少还有些粮草存着,正是何金宝目前最为缺少的东西。 于是这一处马匪营地就是成了何金宝最好的补给地。 派人去那边一侦查,却是正有另一伙马匪占据着,何金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仗着有熟悉地形,又有熟悉马匪作风的琪雅,悄悄地从后山小道潜伏上去,不过半点钟的功夫,七八十人的马匪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毕竟是同出一脉,琪雅还是有几分不忍心,冷声说:“以后也不用说我们马匪心狠手辣的,你们官兵更是没有人性可言,连小孩也杀……” 春秋无义战,战场从来都没有残酷的,无论是对青壮年还是对老弱妇孺来说。 内忧外患,何金宝他们一行几乎可以说是已经走到绝路,好不容易才是找出一线的光明来,何金宝更是不会因为这一时的心软,泄露行踪,而招致灭顶之灾。 听到琪雅这样的冷嘲热讽,何金宝只是回了她一句,“他们不死,那换你去死怎么样?” 琪雅这才是没有了话。 从红土谷开始,何金宝就是带着几百人一路迂回地往东前进,轻装简行,一战即走,出没不定,因为何金宝异常的心狠手辣,不留俘虏,不留活口,在接连挑了五六处马匪窝之后,何金宝的名声才是渐渐地传播了开。 只是马匪们也是越发地警惕起来,越是往后,何金宝的处境越发地艰难起来,就算是再怎么苦思冥想也是找不出容易下手的地方了。 事情进行得不顺,何金宝的眉头越皱越紧,脾气也是越来越坏,就连何珗也是吃了他好几回骂,都不大敢有人跟他说话了。 在陵东呆三天,终于是等到了从虎啸关来的消息,有了乱党的下落。 西疆的马匪由来已久,这一次的动乱虽然是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只不过真正领头的却是另有其人,只不过那人藏的深,何金宝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是有了一些线索,问过琪雅之后,才是有了一些头绪。 虽然还并不大确定,只不过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何金宝要去跟郭无言汇合,琪雅则是要去说服马匪残部,很有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趋势,何金宝还是特地跟琪雅说了一声,那些乱党可是前朝乱党,还是不要被人当枪使的好。 这才是几天下来,琪雅就是沉默了像许多,听到何金宝这么说,也没觉得吃惊,只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怎么办了。” 何金宝的计划虽然简单,但是实施起来却是费劲周折,况且还有一心抢功的应兰平在其中搅和。 缀在后面,在沙漠里转悠了半个月,终于还是堵上了乱党,却是遭遇到了猛烈的反击,艰难地胜了出来,何金宝最终还是吃了大亏,上次的伤还没有好透,又是添上了新伤,差点没被一刀劈成两半。 这边事情还没有了结,奉旨前来的高桑却是到了虎啸关,何金宝的处境就是相当的微妙而尴尬。 叛国的罪名虽然是消除了,但跟琪雅勾结拉拢马匪却是真,只是发生的时机很有些微妙,何金宝也是有种难以解释的困境。而且最重要的是,还真是被何金宝给猜中了,这乱党果然是就前朝余孽,还直供着跟朝中早有勾结。 何金宝伤重,等他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那俘虏的乱党早就是被高桑带走,他也是架空了兵权,全权由着高桑接手。 林先生给何金宝出了个主意,这次算是将功补过,大约是能把私自出关的罪名给抵了过去,只不过到底是个错,难免以后会被人说事,前朝事那最是忌讳,知道太多反而不好,倒不如卧床养病,全身而退,才是正理。 何金宝本来就是受伤,连病都是不用装,只不过林先生还怕不够,总摆出一幅忧心的样子,看得何珗也是惶恐不安,所以才是渐渐地传出了那些何金宝伤重不治的流言。 好不容易才是回了京城,见了皇帝,司马子夏冷着脸就是往何金宝身上砸了一堆的折子,封封件件都是弹劾何金宝,看的何金宝直冒冷汗。 司马子夏直对着何金宝问:“你多大年纪了,带兵几年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尽给我出这样的篓子,通敌叛国,阵前离营,你还真长本事了。我把这么兵交给你,先不说你给我折损了多少,要不是有郭无言镇压着,我这些年辛苦养的兵可是白送给……” 后面的话何金宝没敢听,赶紧伏下身,头也不敢抬,心里一阵的战栗,皇帝这是心生出了些忌讳吧。 之后司马子夏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只问了何金宝一些经过,然后又是召了太医给何金宝看过,似笑非笑地说:“回去好好养着吧。” 何金宝又是大汗淋漓,只觉得司马子夏肯定是知道他在装病的事,只不过看司马子夏似乎是并没有什么恼怒的样子,这才是放了心,仔细想一想未免又是有些失落,越发地觉察到司马子夏是天下至尊,而不再只是同甘共苦一同打架的兄弟。 半天才是把事情的经过跟陈霜降说了一遍,何金宝苦着脸说:“我是真的受伤了,只是走了这么一路,早就是养好了,不过你也别是死命地捶,想谋杀亲夫啊!” 陈霜降根本没理会何金宝的贫嘴,只忧心地说:“阿珗他……他这回是闯了大祸吧,虽然没有想到过他成为什么样伟大的人,只是也不想他变成那种……冷血的人,为找他,死了许多人吧?无错不少字” ... 第一百六十五章:商议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何金宝沉默了一会,才是跟陈霜降说这个事情,你也不要去说他了,那小子了,表面上虽然笑嘻嘻的,半夜时常是做噩梦哭醒的,最近才是慢慢地好转。” 陈霜降一听更是不放心了,赶紧爬起身来跑到何珗那边看,何珗早就是睡着,倒是睡在外面的阿酉机警,咕噜一下,就是爬了起来做了防御的姿势,等看清楚是陈霜降,这才是呵呵一笑,叫了声太太。 阿酉才是多点大的孩子,居然就是养成了这么警觉的就样子,那该是吃过多少苦才是磨练出来的警惕,看的陈霜降就是心一酸,赶紧让阿酉躺了,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是摸了摸何珗的的睡脸,然后对阿酉说没事,就是来看看,睡吧,你们到家了,不会再有事的。” 阿酉点点头,乖巧地躺了,拉着被子跟陈霜降说嗯,我不怕,只要不是一个人就不会怕。” 陈霜降只微微笑着说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们。” 何金宝称病在家,司马子夏虽说是赏赐了无数金银药材下来,只对他说安心养病,对于之后的职位去留,一概没有提及,朝堂里面人消息心思多着,只当着是这是何金宝失了圣心,避之不及,唯恐是沾染上晦气一般。 何金宝养病在家,将军府的状况是再瞒不过他,陈霜降只能是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恨得何金宝牙痒,一巴掌拍在床沿上,直骂着这混蛋,畜生!” 陈霜降说他又不在这里,你骂也没用,倒是想想以后该是办。这边都是被砸成这样子,全要收拾的话,可是要费不少钱,而且人手也少,根本就是管不。” 因为要装病,这几天何金宝一直都呆在房间里,还真没出去看过,听到陈霜降说起才原来家里已经窘迫到这样地步,只觉得很有些愧疚,商量着说要不我们搬到庄子里住去,反正现在也没应酬了,那里地方小也是清净。” 陈霜降也有些心动,不过仔细想一下,还是摇头说那边毕竟是不方便,出个门也是麻烦,你不用应酬,阿珗也该是有几个人往来的。” 何金宝奇道阿珗常年在外的,没听说他跟哪家小子交好的。” 陈霜降说这次我们家遭难,她家还送过两回,跟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比较起来,真是……李家的丫头我看着也是不,他们家也是一直有意跟我们结个儿女亲家,本来还想着孩子都还小,也没有答应,现在看来,李家倒是最好的一个了。” 何金宝却是不乐意了,说你这不是卖么?” 陈霜降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在何金宝伤口上按了一下,又是扭过头,说说这么难听,又不是一定答应她,只不过是想让阿珗去跟李丫头去处处看,真乐意自然好,要他不乐意,我这个做娘的难道还能拿了绳子捆了他去不成。” 还没有等何金宝,就是听到外面有人踢到花盆的声音,陈霜降吓一跳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赶紧伸手拽了个花瓶,猛地开门一看。 却是看到满面通红,正狼狈逃窜的何珗,想来刚才那些话,他全是听见了。 一个拿话寒碜人,一个躲门外偷听,这都是父子的,陈霜降都是被气笑了,既然何珗都是来了,只招手让他进来,让他们俩父子去。 陈霜降心里有气,也是懒得去理会,只出了来,看何小猫正在院子里撅着小屁股跟着林安宁在拔杂草,难得的乖巧模样,陈霜降又是生出了几分得意,想着小子不成器,总算是还有个听话的丫头,心里就是好受了许多。 何小猫看到陈霜降出来,就是欢呼一声扑了上来,也不敢手上还有没有泥的,吊着陈霜降气呼呼地告状说爹跟哥哥,娘就是不大理我了,太偏心了!” 担心何金宝担心何珗,这两天陈霜降还真有些忽略了何小猫,听得这丫头这么抱怨,不禁也是有几分心虚,抱着何小猫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笑着说嗯我们不理那两个没良心的了,娘今天专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 “鸡腿!”何小猫很高兴地喊了一声,忽然又是想了抬起头来问陈霜降,“可是林哥哥爱吃鱼,娘也做个鱼吧。” 那一场大病,林姨娘虽然是熬了,只不过这身子却是被掏坏了,病歪歪地,一天有半天的要是躺在床上,陈霜降也是觉得有些忧心,特地是把御赐的人参给她送让她养成。 开始几天,陈霜降还会抽空去探望一阵,只是本来就是娇弱的林姨娘,这些天来越发地像是水做成一般,基本话都是说不了,直拿着帕子抹眼泪,陈霜降绞尽脑汁思量出来的那些劝慰的话,除开惹来更多的眼泪之外,似乎是没有任何的用处。 所以陈霜降也是被哭怕了,再不敢去那边的小院,要送的时候,也是交待下人,放下就走,不要跟林姨娘多,免得又是惹她哭。 林安宁倒是个好孩子,每日尽心地守在林姨娘面前,端茶递水,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许多,甚至有时候,都能在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看出一些风霜来,只有在看到林那会,才是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陈霜降也是真心疼着这懂事的孩子,看着林安宁怯怯的样子,就是牵着他的手,一同往厨房去,一边说林哥儿也一块来,有想吃的,喜欢吃的?” 林安宁鼓足勇气说不麻烦的话,能做个鱼肉煎饼么,我爹喜欢吃那个……” 陈霜降点头,带着这两个孩子去了厨房,还真是他们想吃就是做了,直把何小猫喜得,差点没趴到灶台上张嘴等吃了。 林安宁就是文雅许多,在陈霜降忙碌的时候,一直紧张地拉着何小猫不让她乱跑,还能帮着陈霜降摘点芹菜,拿个碗,惹得陈霜降不住地叹息,直想着自家那个小子要是有这么听话就是好了。 等做好饭菜,用食盒把林家那一份装好,看着林安宁人矮手短,也是拎不了这么许多,陈霜降特地是叫了小桃送他。 而那两个关起门来谈心的俩父子,早就是饿了,都来问过好几次,陈霜降这才是不慌不忙地让人把饭菜给端了上去。 等到何金宝跟何珗一看,顿时都是傻了眼,这满桌子的菜摆上来,居然没有一个是他们爱吃的,而且每一个菜上面都是撒了一把他们不爱吃的青椒末。 “娘……”何珗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陈霜降给何小猫夹了一筷子鱼肉之后,又是夹了一筷子青椒放到何珗碗里,一面笑着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的,快点吃饭吧,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何金宝还心存着一些侥幸,板起脸正色地对着何珗教训赶紧吃,你母亲可是忙了一的!” “难为老爷还能想到我,老爷也是辛苦了,别光是吃饭,多吃点菜。” 这话一说,陈霜降又是随手往何金宝碗里面夹了一筷子青椒,何小猫看着有些乐,拿筷子在菜里面一搅,那些青椒全混了进去,哪里还能分得出来,看得何金宝一阵地苦闷,不过他倒是更能肯定一个事儿,陈霜降真的是恼了。 何小猫困得早,玩了一会很快就是睡着了,何珗看着气氛不对,赶紧借口抱何小猫去睡,一下就是溜了,只留了何金宝一个,对着正在拆着发髻狠狠梳头的陈霜降。 那样子,陈霜降还没觉得疼,何金宝就是看不了,看着房门都是关得好,也没有人会看到,干脆就是从床上爬下来,拿了梳子帮着陈霜降梳理起来。 陈霜降挣扎了几下也没有挣扎出来,也是懒得,由他梳去,随手拿起边上的首饰盒,看了看,又是觉得气闷,又是扔了下去。 还是头一回见到陈霜降这么暴躁的样子,何金宝觉得奇怪,问你这是在烦呢,以前那会也是没见你这样过?” 陈霜降一愣,也是在想究竟在是在烦恼些呢? 这些年经历的那些事情细数下来,比这次更凶险紧急的,随便都能说上好几件来,陈霜降仿佛一株柔韧的野草顽强地存活到现在,总觉得该是风雨不动,淡定自若了,在天牢,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候,陈霜降也还能保持着理智,尽心照顾着何小猫,一边权衡着得失。 可就是在这些磨难过后,越是风平浪静的时候,陈霜降越发地觉得害怕起来,看着何金宝,看着何珗,看着何小猫,看着这一家人和乐融洽地相处,只要想到曾经有那么多次可能会是失去眼前的这一切,陈霜降甚至都有些止不住地颤抖,那会是怎样的痛苦,她确实是怕了,只觉得越是在意,胆子越是细小起来。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六十六章:后怕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六十六章:后怕 梳头是本来就是精细的活,何金宝耐心算有,只是他的手常年握着刀剑,早就是粗糙了,都已经是很小心地握着陈霜降那一把头发,还是时常会是勾到拉到,直扯着陈霜降的头皮,何金宝只能是悻悻地把梳子放了下来,不敢再梳了。 仔细想了一回,陈霜降只翻身抱着何金宝的腰,闷着声说:“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究竟是要过到什么时候?” “那时候在坐牢,小猫每天吃不饱睡不好,整夜都是在哭,只觉得揪着我心一样地痛,当时我甚至都是想,还不如一刀了结了我们,好歹还能落下个痛快,这么样子,我真的是怕了。” “其实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这次只是虚惊,也是没受多大苦头,只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孩子跟着我们过这样的日子。什么富贵荣华,什么开国元勋,要是人都是不在了,挣这么许多又是什么用?” 陈霜降性子有些淡,又是要强,时常是吃了苦也是咬牙默默忍耐,从来没有见她说过苦,道过怨,这还是何金宝头一回听到陈霜降说怕,不由有些触动,伸手碰到陈霜降肩膀的时候,才发觉她这是在微微发抖。 因为对这一个家看得太重,所以才是忽然这么胆怯懦弱起来吧。 何金宝看着,慢慢就是觉得心软起来,抱着陈霜降,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是把这个事情放在心里思量了又思量。 经过那天一哭,陈霜降很快就是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照样处理家务,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时常拿着账本唉声叹气地,将军府里面也是实在没钱。 这一穷,陈霜降倒是突然想起了那一个张德意,早些时候不是有说过要跟何家合伙做番柿子生意的,后来事情一多,就是全忘了,也不知道那人还有没有这个心思的。 跟何金宝提起来的时候,他也是半天才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迟疑地说:“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人家兴许早就是忘了,而且我也现在可是养病在家,总不好做太出格的。” 想想也是,陈霜降又是泄气了,只能是悻悻地把这一个主意放下了。 何金宝窝在家里养病不出,外面纷纷传言他这是病重不治,就算是勉强抗过来那也是残废不能行。 听得何如玉心急如焚,虽然陈霜降早就是派人来跟她说没事,她总是怕陈霜降报喜不报忧,只想着赶紧过去看个究竟。 去找司马沂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司马沂颇有几分不耐地说:“皇帝都是就派了太医给他看病,我们再着急能有什么用?” 何如玉愣了一下,只觉得司马沂变得有些陌生,刚想说些什么,司马沂却是说他还约了人,换过衣服就是出了门。 司马沂既然不愿意去,何如玉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叫人收拾了东西,又是特地请了王府常用的那一个太医,一起去了将军府。 等陈霜降听到何如玉带了太医过来,不由就是苦笑了一下,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味道,只不过太医都已经跟在后头,总不能是把人家往外赶吧,只能是让人请了太医去给何金宝诊脉。 幸亏何金宝这装病都已经是装出心得了,一听说有大夫来看病,赶紧把正在啃的鸡腿扔了下来,往抽屉里面一藏,又是捧了冷水使劲往脸上搓了两下,这才是往床上哼哼唧唧起来。 大夫哪里知道这些情况的,本来还只以为是外伤,结果一搭脉只觉得脉跳得急促地很,看脸色也是发热泛红,只吓了一大跳,心想这究竟是什么毛病,听说受伤都有一两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是发烧发热的,难道又是添了其他病症。 大夫有心想要看一下伤口情况,才刚是伸手,何金宝却是大声喊痛,愣是把大夫给吓到了。 这大夫也是个实在人,思量半天,还是没有弄懂何金宝这究竟是个什么病症,只能是老实地承认自个医术不够,还是让何如玉另请高明去。 这话听着就有些不吉利了,何如玉顿时就是红了眼圈,陈霜降赶紧让人把大夫送了出去,这才是悄悄地告诉她何金宝只是在装病。 何如玉一听顿时就是气得磨牙,直把手绢拽得紧,那样子像是恨不得直接拿个杯子对着何金宝脑袋上砸一下。 跟陈霜降说这事的时候,陈霜降就是死命地在他伤口上按了一把,何金宝早就是学乖了,一看何如玉脸色不对,直觉地就是翻身起来,一把拽过枕头挡在前面,警觉地说:“你可堂堂王妃了,可别跟你嫂子学的这么粗野的!” “这好好地装什么病,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对着何如玉,何金宝也是不知道该是怎么开口,难道要说,你公公家的人抢了人家姓巫的天下,然后姓巫的,和追随姓巫的不甘心,要卷土重来,你哥哥刚做错了事,又是怕惹上麻烦,所以才是装病躲了起来? 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金宝只能是放下枕头,讪讪地笑了两声,狡辩着:“本来就是真的受伤了。” 陈霜降哪里肯去理他,只管拉着何如玉去说闲话去了,倒是把何金宝给晾在一旁了。 好不容易等着那两个女人说完话,陈霜降留何如玉吃饭,她也不肯,说是要赶着回去,陈霜降只能是装了些点心,又捎上了一双新做的小孩鞋,让她带回去跟司马莞司马沂俩父子。 送走何如玉之后,陈霜降有好一阵都是闷闷的,何金宝问她,她才是犹豫地说:“总觉得如玉他们夫妻之间……王爷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我们家的门了,从前他们总是同进同出的,最近都只有如玉一个人,问她总说王爷有事忙。” “只听说那小子最近在朝堂也很是积极,还真提了不少中用的意见,兴许是真的有事。”何金宝有些不以为然。 陈霜降想着也该是这样,只不过又是想起上次,看到司马沂跟吴潜陈大力往来的,心里总有些不安,想想又是觉得自己多虑了,司马沂都是派人去查过吴潜的底了,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半天,陈霜降又是忽然对着何金宝问:“你说王爷该不会是在外面被什么妖蛾子迷了心窍吧?无错不少字” 听着何金宝咳了一声,陈霜降才是回过神来,也是讪讪一笑,好歹也能算是看着司马沂长大,实在是不该这么恶意猜测他的。 正反思着,小桃却是捧着一个礼盒进来,说是那边何家的何老爷来过了,在门外徘徊了半天,探头探脑的,又不往里面进,门房不认识他,差点是把他当成毛贼抓起来问。 何老爷大为尴尬,匆匆地丢下一个盒子,说是送给何金宝的,就是慌忙跑开了。 幸好小桃正好从这里经过,她跟着陈霜降日子久,也是远远地看过何老爷一回,知道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才是把拎着棍子追上去的门房叫了回来,把那盒子带了进来。 一听说是何老爷,何金宝的脸色就是有些复杂,等陈霜降打开盒子一开,就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居然是一盒好大块头的田七,这该是听说何金宝受伤才是特地寻过来的吧。 陈霜降在天牢的时候,那边也是有过来探望过,陈霜降跟何金宝说过,他还不信,只当是何金富他们在为着何老爷说好话,只没想到现在何老爷这都是亲自上门来了,看来是真心地悔过,想要跟何金宝和好了。 何金宝只对着陈霜降问:“这事该是怎么办?” 陈霜降说:“无论怎么都是你爹的,你自个拿主意。” 何金宝只觉得心里矛盾的很,想半天都是拿不定主意,干脆自暴自弃地说:“等以后再说吧,反正我现在是在养病。” 听得何金宝这么无赖的说法,陈霜降也是懒得去理会,由着他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看着实在是不像话了,才是合上账本问:“过两天就是何全味的生辰,你看该是送什么礼的。” 毕竟是同个村里面出来的,一向交好,这几年的来往虽然是少了一些,但每年的人情都是加厚两分送过去的,从来不敢怠慢。只不过没有想到,却是被何全味趁火打劫了一番,那些贵重的东西到现在也是没有送回来,而何全味却是有些无耻,只当是没有那个事情一般,倒是若无其事地下了帖子过来,伸手要礼了。 又是把何金宝气得牙根痒痒,恨恨地说:“好歹我还是个将军的,那混蛋竟然这么欺我,畜生,真畜生!” “那礼还送不送?” “送什么送,送他棺材还差不多!” 何金宝实在是气不过,只是这个事情,偏又是没地方说理去,砸东西的是士兵,抢东西的也是士兵,何全味又是还了部分下来,就算是真追究下来,最多也只能是安何全味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反而只会给自己招惹到一肚子的怨气。 ... 第一百六十七章:思归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思归 第一百六十七章:思归 咒骂了一会,何金宝越想越是气,还真想着跳起来去买个棺材去给何全味,好歹也是能寒碜下人家的。 看着何金宝这么激愤慷慨的样子,倒是把陈霜降给逗乐了,忍着笑把何金宝按下去,说:“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你真这么做了,到底是寒碜人家,还是丢自家脸面的?棺材是不好送的,家里还有上次从老家带过来的鱼干,拿去装了送过去,就说怕着何大人思乡,常常家乡的味道就是了。” 等到何全味生辰那天,陈霜降还真是包了一包鱼干,特地是叫了春红夫妻送了过去,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打了开,春红还是脆生生地说:“我家老爷说了,家里最近遭了事,一时也寻不出珍贵的礼物,想着何大人也是到京城好几年,大约也是忘记了老家那些事儿了,所以特地是送了何大人以前最爱吃的这些东西来,也不值什么钱,纯粹是个心意。” 何全味以前家穷,吃过不少苦头,他爹娘靠着到处给人做长短工过活,何全味深以为耻,发达之后就是最忌讳人家说起这些来。 在这过大寿,宾客盈门,喜庆异常的日子,突然就是被人揭了短处,何全味的脸色难看的很,又是听到边上人开始窃窃私语,差点连笑容都维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才是开口让下人备茶备点心。 春红却是说:“大人家的茶点,我们可是不敢高攀的,还得回去复命,就不多叨扰了。” 听春红这话说的有趣,当下就是有人留心了,也有多事地就是来春红打听,春红也是气在心里,乐得跟人叨唠叨唠,居然就在坐到何全味家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各家下人添油加醋地说了清楚,末了还愤慨地说:“我家失了财物,又是被砸成那样子,老爷跟太太都还惦记着何大人寿辰,千方百计才是寻了家乡土仪过来,没想到却是连声谢都没落到,我都替他们不值。” 春红扬眉吐气地回了来,兴致勃勃地把何全味当时难看的脸色跟着陈霜降学了一遍又一遍,直说,解气。 听得陈霜降哭笑不得,说:“何必跟那种人一般见识的,以后只当是不认识就好。” 又是说了一会话,陈霜降才是想起正事,家里毕竟是败落了,何金宝现在又是赋闲在家,连个收入都没有,陈霜降就是跟何金宝商量,要把那些田地卖一些出去,收拢点本钱回来,好另做打算。 跟春红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她就问:“太太想要卖哪里的地,这会都交租子了,卖了最是不划算。” 刘大山在一旁听了却是突然地说:“太太若是不着急的话,还是再等几天,我上次看到有宫里人在那附近打探,说要是在那边造个行宫的。” “真的?”陈霜降跟何金宝互看一眼,颇有些惊喜,若是这事真成的话,那边地价肯定是会涨上许多,那可真是雪中来碳,瞌睡掉枕头了。 特地去打听了一回,倒还真有这一回事,知情人都说是皇帝为了讨好新晋的袁嫔,具体的地还没有选定,只不过袁嫔喜欢江水,又不能离京城太远,大约还真是在何家庄子这一带了。 “皇帝不是这样的人。”听了这些传言,何金宝倒是有几分为着司马子夏抱不平了。 只不过这些说法都是有根有据的,皇帝给袁嫔连晋三极,皇帝连月宠幸袁嫔,皇帝赏赐一整套的鸽子血红的头面,甚至是把佟皇后生前常用的一对玉盏都是送袁嫔把玩,司马沂气得冲进宫跟他理论,却是直接被司马子夏骂了出来,一时间袁嫔风光无限,宠冠后宫。 听着这些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的,陈霜降就是突然想起了当年的程德妃,那也是个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结果却是一夜之间跌落尘,连着程家一起湮灭。最是无情帝王恩,大约说的就是这个样子。 陈霜降想着就是一阵的心寒,只对着何金宝问:“这袁嫔是哪家的姑娘,没听说哪个有名的袁家?” 何金宝想想也是想不通,特地去问了林先生,林先生捻着胡须想了半天,才是说:“后宫无主,皇帝这是想册立皇后了。” 天家无私事,这后宫虽是皇帝的后宫,却也不是司马子夏一个人就能做主的,单凭一个无权无势的袁嫔,就算是司马子夏再宠她到天上,她也是不一定能坐稳那一个后位的,而且司马子夏也不是那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 这其中的事,光是想着就是觉得风云变化,复杂难懂,何金宝只觉得头痛的很,只按着额头,对林先生问:“趁着这些事还没有开始,我跟皇帝说辞官的事,怎么样?” 这一次关外受伤,又是听到陈霜降说怕,何金宝觉得愧疚,早就是熄了那一点争名夺利的心思,只想着跟陈霜降过几年太平日子,就是萌生了辞官的念头。 把这话给林先生一说,林先生思量了半天,倒也是觉得可行。 司马子夏本来是军伍出身,对军队的掌控比一般皇帝更是强烈,这几年频繁地罢免将军,调动各地守卫,都是表明司马子夏有意地在收拢军权,倒还不如找个借口趁早抽身而退,总比日后被皇帝猜忌的好。 而至于之前一直担心的何如玉,她是皇帝指婚,又有儿子傍身,谁都是越不过她去,而且何金宝就算是辞了官,他在皇帝面前还有几分情面,总能说上几句话。 再三地商量过了,觉得该是没什么纰漏,何金宝这才是跟陈霜降提了一句,倒是把陈霜降给吓了一跳,直说:“那是不是要离京了,那我们那些田地可是怎么办?” 何金宝也是觉得委屈,为这女人他这是牺牲多少,陈霜降却是光惦记着她的田地,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顿时没了好气,粗声说:“老子我就算不当官,那也是堂堂沅王大舅子,谁敢来赶我出京!” 何金宝跟司马沂一向不大和,相互看不对眼,听到他都搬出了沅王的名头,陈霜降就是知道他这是真的恼了,也是觉得自个有些失言,赶紧过去讨好地给何金宝捶了捶肩膀,一边讪笑着说:“我这不是被账本闹昏了头么,一连看了这么许多天的?” “账本就能当老爷使的,惹恼了我,等那天我去买个小丫头回来,看你不哭去。” 陈霜降也不慌,倒一杯水喝,慢慢地说:“老爷可别忘了,除开这一个将军府,庄子田地可都在我名下的,你敢买小丫头,我就带着你儿子女儿回庄子单过去。” 气得何金宝咬牙切齿,偏又奈何不了她。 笑闹了一阵,何金宝正色说:“有空还真得买几个丫头去,这么大家里,现在才是几个人。” 那时候抄家散尽了仆役,后来慢慢地也是回来几个,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已经是不知所踪,找也是没地方找去,就算是想追究也是没那个心力去追究,弄得这偌大的将军府,总共才只有六七个人,何如玉那些借了一些,又从庄子里调了几个过来,这才是勉强把场面给撑了起来。 何如玉那边的人是要还她的,庄子里头的人也是各用差事,应急倒还好,想长久却是要另外卖人回来,何金宝说得也是正理。 陈霜降想一会,就说:“等你事准了再说吧,你不做将军了,也不知道还能住这将军府不,回庄子住的话,也用不着那么许多人。” 何金宝也是觉得有道理,于是就没有再提,暗地里却是催着林先生赶紧写折子,呈上去。 好容易等到司马子夏召见,何金宝顿时紧张起来,都想着躺在床上直接让人抬进去,又怕司马子夏说他不恭敬,特地去找了跟拐杖装着一瘸一拐走路,又是对着镜子望了半天,直嚷着要抹点粉,让脸色看着惨白一点。 陈霜降心里面那一点紧张,早就是被何金宝这幅样子给冲散了,实在是看不过眼,赶紧揪着何金宝胳膊让他坐下来,一边说:“你这真是无事瞎忙活,那胭脂水粉都是有香味的,人家看不出来,难道还嗅不出来啊。” “那该是怎么办?林先生说是趁这次,弄个告病请辞的,我这么活蹦乱跳地进宫,皇帝能准的?” 陈霜降拉着何金宝看了看,忽然就是去箱子底下拿了身栗黄色的衣裳让他换了,在两颊上敷些面粉,半天才是弄妥当了,搬了镜子让何金宝自个瞧。 做这些事情,果然还是陈霜降更在行一些,经她这么一摆弄,居然还把何金宝的脸上整出了一些苍白蜡黄,颇有些像是个久病的人了。 等何金宝带着他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踱到大殿,早就是有太监等他半天,又是引路带他去上书房,那太监走得急,何金宝却是怕出汗冲刷了脸上的妆容,硬是装着气喘,不紧不慢地,只把那个太监急得都快是跳脚起来。。.。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六十八章:辞官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辞官 第一百六十八章:辞官 磨蹭了半天,何金宝总算是走到了地头,还特地左右看看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是进了门,跪倒磕头。 司马子夏正在批折子,听到何金宝进来,就从边上拿了他那一封折子,慢慢地又了看了一回,这才是开口说:“这一路你可是走了快一个点钟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么?” 这些说词在来之前,何金宝早就是跟林先生商量好的,听到司马子夏问,就是立刻回答:“伤是好了,只是我老是觉得浑身没劲,酸痛的很,大夫老叫我慢慢养着,也说不出个七七八八的,问急了就说我这是伤了元气,以后受不得累。” 司马子夏说:“脸色确实是难看,怎么过了这么就许久还是没有好透,定是大夫不用心,也不用担心,回头我叫两个御医专门住到你家去,一定把你调养好。” 这太医真要来一诊脉,那就是什么都露馅了,何金宝哪里敢应,吱吱唔唔地只说自个养上一阵就是,用不着劳动御医大驾了。 说半天,都没见司马子夏表态,光是含着笑意,何金宝顿时反应过来了,感情皇帝这是看他笑话的,颇有些无奈了,干脆就是实话说了:“经这一次,好几回都是差点活不下来,又是摊上了那样的罪名,稍微一个不慎就是连累全家……这么多年下来,年纪越大,胆子也是小了许多,知道怕了,只想着一家人能过些安稳日子。” 看司马子夏神色有些不对,何金宝想一下又是觉得自个的话有些不对,有着抱怨皇帝的嫌疑,忙又是想着圆场,说:“也不是我不尽忠报国什么的,只是皇帝你看我,养了这么久,走路都还不文档,稍微动一下就是气喘地厉害,这等残破的身躯,再有心也是无能为力,只怕是只能是拖累朝臣。若皇帝真有命,国家真有需要,我也是绝不悭吝这一条残命,抛头颅洒热血,誓死保卫家园!” 林先生写过一段慷慨激昂的说词,何金宝背了三回才是记熟,只不过一对上司马子夏,一紧张就是忘了大半,他反应也是不慢,背上几句,再临时掺合点上去,居然也是畅快流利地说了下来,正得意,忽然就是听到司马子夏说:“悭吝这词用得不错,也还用上了成语,谁给写的?” 何金宝一时脑筋没转过弯来,张口就是回答说:“还能谁,当然是林先生了,就是太拗口了,我只记的两三分……” 司马子夏都被气笑了,径直走过来就是对着何金宝屁股踹了一脚,骂着:“见过笨,还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都经过这么事情,你小子就是不能长进点的,有空多读点书,这一回也就不会让人给阴了。” 这一脚让何金宝不轻不重地吃了个踉跄,脑门一下子就是磕到地面上去,正拿袖子揉着,听到司马子夏骂他,倒是觉得亲切,也是有点委屈,说:“我怎么知道那应兰平这么阴险,居然到处散布谣言,还安插了好几个奸细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对付谁,敌我都不分,真是拎不清的人。” “你还有脸说,堂堂一个主帅追着你儿子屁股后面跑了,一两个月不回来,还有理了?按理我都能直接摘了你脑袋的,幸亏也不算是太笨,病得还真及时。” 何金宝理亏,也不敢说话,只管呵呵地笑。 等司马子夏教训够了,这才又是踹了何金宝一脚,叫了个太监进来,说:“滚出去收拾干净了再走,好好回家养你的病!” 这一番功夫下来,何金宝脸上的面粉早就是掉了大半,尤其是额头上那一块,被袖子沾走了大半,黝黑发亮,格外地显眼,何金宝也是在太监的指点下,才是发现的。 再看司马子夏的时候,刚才那一份亲切熟悉早已经是不见,似乎在转瞬之间,他又是回复了他九五至尊的冷酷高傲,遥远不可触及。 这么说来的话,司马子夏这是已经准了何金宝的折子吧? 何金宝怔了一会,一半觉得高兴,另一半心里,又是想着辞官以后就是再不用,再不能理会这朝堂的事情,何金宝又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很有些失落,看着司马子夏即使端坐也是笔直的侧影,何金宝又是有些伤感。 犹豫了半天,才是对着司马子夏磕了头,哑声说:“二公子保重了……” 司马子夏手中的笔也是一顿,似乎是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是没有说出口,只长叹了一声,何金宝早已经默默地跟着太监退了出去。 准何金宝辞官的圣旨,到第三天才是下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话,无非是何金宝为国瘁心尽力,圣上体恤一类的,倒是末了还赏赐了不少金银,还回复了何金宝开国文成侯的爵位。 何金宝的爵位在上一次被就外贬的时候就是被掳去了,司马子夏又是很少分封爵位,这一下还真是很出人意料,也是让何家很有些措手不及。 何金宝现在住的是皇帝御赐的将军府,但辞官之后,却是不该再住这么大房子,本还想着等事情定下了,就收拾东西暂时搬到庄子那边住去,只是没想到失了一个将军又是换了一个侯爷,倒也是用不着搬家,把大门匾额换一个就是了。 陈霜降嫌烦,就是直接让人去定个何府的牌子挂上,也省的以后麻烦,将军侯爷都是不牢靠的,再怎么总不能不让人姓何吧。 好不容易才是挣来这一个侯爷的名头,结果却是连个牌匾都没挂上,何金宝总是有些不乐意,又不好意思说,只悻悻地挑着毛病说:“那边还有个何府呢,谁弄得清楚谁。” 听得陈霜降有几分好笑,横他一眼,回他说:“又不住一条街的,有什么弄不拎清的,况且这天下姓何的多着去了,难道你都不准人家挂这个牌子不成?” 何金宝登时就被堵的没了话,拎着拐杖往里面走了好几步,一时没注意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到台阶上去,气得他就是拿着拐杖用力往台阶上砸了一下,说:“拆了拆了,才这么点大地方要什么台阶的!” 这人就是心不顺,在乱撒脾气,陈霜降正抱着何小猫逗着春红家的龙凤胎,一时也没空理会他。 却是忽然听到一个格外热情的声音说:“侯爷怎么坐这里了,手脚不方便的话,怎么也不见个下人伺候着的?” 抬头一看居然是何全味,难为这人脸皮厚实,都是做出那样的事情,竟然还敢大模大样地往人家家里来,而且一路毫无障碍地到了后院。 陈霜降只气得脸色发白,连声叫着人,这会春红夫妻刚好在,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带了几个小的下去,避到房里面,而刘大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唤一声太太。 陈霜降冷着脸吩咐说:“今天是谁守的门,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是往里面放的。让他们自己去领顿板子,罚两个月工钱,若是还有下次,直接叫牙子领了卖出去!” 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何全味还能腆着脸,过来喊一声嫂子。 陈霜降哪里肯应,只往房里面走去,何全味话都还没有说过,哪里肯这么放她走,一闪身拦到了陈霜降前面,情急起来,居然还想着伸手拉她。 何金宝大怒,一拐杖就是直接敲在何全味手肘上,这又麻又痛的,不由是让何全味痛呼一声。 在寿宴上何金宝给了何全味一个大没脸,心里正记恨着,听到何金宝丢了官就是急匆匆地过来探情况,正好是看到何金宝摔倒那一幕,何全味就是笃定了,觉得何金宝真是留下了伤残不治,彻底失了圣心,所以才是会有落井下石的这一个举动。 只不过何金宝正是窝火着,一看到何全味就是按耐不住怒火,直把那一根拐杖当成了水火棍使得虎虎生风,一下一下地全是敲在何全味关节上,何全味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了,只痛得他鬼哭狼嚎地满院子乱蹦。 陈霜降在屋子里听得直想笑,又是怕何金宝下手太狠,真要闹出个好歹就是不好了,叫过春红吩咐了两句,就让她出去喊停。 只听得春红清脆的嗓子响起来,说:“老爷,太太请你消消火,为了这一个不相干的人气坏身体就是划不来。大山你傻站一边怎么也不知道劝解一点的,难道一点点丁点大的小事都要侯爷亲自动手不成,成何体统?” 何金宝一愣,这才是想起来,他头顶上还挂着病弱的名头,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骗人的,但总是需要装个样子,不然落了人口实也是不好的。 打也是打够了,何金宝赶紧收了手,装着力竭,气喘吁吁地对着刘大山说:“我先歇会,大山你帮着我继续打,打死算我的。” 何全味还壮着胆子招呼了手下一声,想着反击一回,只不过他一向被何金宝压制惯了,又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早就是没了胆气,看着刘大山摩拳擦掌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强撑着撂下一句狠话,慌不迭地跑路了。。.。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六十九章:掴掌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只乐得何金宝呵呵地笑。 陈霜降有些担心,说以前真没有想到他是这种人,只是这回跟他翻了脸,他会不会暗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虽然从明面上讲何金宝是个侯爷,但还有个话不是说县官还不如现管,若何全味真在暗地里做成小动作的,还真是很防不胜防。 仔细想一想何金宝也是觉得头痛,就是去请教林。 林只给了何金宝一个字,哭。 司马子夏想着收权,最后肯定是要动一动这一帮子跟着他打天下的将领,只是这动却是不大好动,一个不就会是寒了天下人的心,怕是被说成皇帝刻薄不容人,何金宝主动辞官,恰好是合了皇帝心意,就算是只光为做给人看,司马子夏也是会护他周全。 所以何金宝并不多太担心,何全味就算是真闹出事来,何金宝只要装出一幅可怜委屈的样子,话都是不用说,司马子夏自然会是处置。 对于朝堂这些事情,林看的可是要比何金宝拎清许多,他的话也是很少出,何金宝一听就是放了心,转念又是想起了一个事情。 林是何金宝聘请当幕僚,何金宝辞官之后,他的这一身本事就是没有了用武之地,何金宝觉得有几分可惜,问林是个打算,若是还想给人做幕僚的,他倒是可以写信给他推荐一下的。 林却是说将军都能看透的,我还有可留恋的,回家做个闲散老农,岂不是自得逍遥。” 何金宝笑着说有给我作伴,我这心就是安定了。” 这事情的发展,还真被林说中了,没几日,司马子夏就是这一个事情,非但是没有责罚打人的何金宝,还给何全味安了个治下不严格的罪名,何全味仗着皇帝对他纵容,居然想着硬闯大殿去找皇帝理论,司马子夏当时就是黑了脸,又是给何全味加了个不敬,直接贬出京城。 林沉默一会,只说了一句皇帝怕是要等不及了。” 何金宝呵呵一笑,说管他们闹去,我们吃我们的。” 不管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化,对于何金宝来说,这几日大约是他过得最为惬意生活了,每日只赖着陈霜降讨好一些好吃的,又是带着何小猫何珗闹得鸡飞狗跳地,耍累了就是无赖地搬出他病弱的借口,跟林晒晒太阳,喝喝小酒。 连何珗都是看不过眼,一本正经地劝着何金宝说爹既然无事,总该帮家里做些事,不然再给娘添乱。” 哽得何金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恨恨地说真不是不我生的,没见过这么埋汰你爹的!” 何小猫听到,赶紧凑,很认真地点头说哥哥当然不是爹生的,哥哥是娘生的,林哥哥,是吧?无不少字” 气得何金宝拎着拐杖满院子地追着这两个小地跑,直嚷着有本事别跑!” 林也是最近几日才是跟何家这么亲近起来,哪里见过这么鸡飞狗跳地样子,不住地摇头说着成何体统。” 林安宁虽然老实地站在一边,却是一直露出了颇为羡慕的神色,看看那边又是看看林,悄悄地往他边上挪了挪,小声地叫着爹,林应了一声,林安宁又是叫一声,林又应了,林安宁只管偷偷地笑,话都不说,害林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 跟何金宝的悠闲不同,这几日陈霜降还真是很忙。 何金宝辞官,却有是被封了侯,这在京城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也是引来了不少人来家拜访,有道贺探病的,络绎不绝。 何金宝偷懒,一概以身体不适回绝了,陈霜降却是没那么好借口,只能是打起精神来应付,后来实在是觉得厌烦了,只能是挑着不好回绝的那几家见了见,其他人都是推了干净,慢慢地总算是能坐下来喘口气了。 而这会庄子那边也是传来了消息,皇帝建行宫的事情有了个准信,选在了青渡那边,离何家的庄子只不过半天的马程,近得很,沾了司马子夏的光,那边的田地价格也是一涨再涨,短短几天就比当初翻了三四番。 陈霜降担心太惹眼,也顾不上心疼庄家,找了牙子,把田地卖了大半,只在庄子边上留了几亩备着,种些出息自家吃。 卖田地所得,再算是皇帝赏赐下来的金银,陈霜降咬着笔杆子,算计了半天,很是欣喜地告诉何金宝说我们家居然有七万多银铢子了,田地房产都还算上,终于有钱了!” 家里钱财一向都是陈霜降掌管,何金宝实在是没概念,只是就看陈霜降这么高兴的样子,也是来了兴趣,问很多么?” “当然多了。”陈霜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扳着指头细细地算给他听,“现在人少一些,以前我们家一个只要用三百银铢子,而一般普通百姓家只要十个,那我们家的钱就是可以供我们过上十九年,可以养活一般百姓……五百八十三年,也不可以吃上几辈子了。你说多还是不多?” 何金宝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说上一回高家寿宴,听说那一桌的菜式就是要一百个银铢子,粗粗算下也有二三十桌,还有外面那些流水宴会,都不花了多少去,这么点钱根本就是够不看。” “这么奢侈?”陈霜降念一声,顿时也是消沉了下去,这七万的银铢子在普通百姓看来或许真是天价巨款,只是何家这么大的架子,花销也是不少,又是卖了田地没特别的进项,坐吃山空也是用不了几年。 陈霜降想着,就又是动起了做生意的念头,跟何金宝一商量,他也没二话,只说这些事陈霜降自个做主就是了。 陈霜降虽说是起了这个心,毕竟是还没有思考妥当,一时也只是让人出去看看铺子,也没下定个决心来。 正叫牙子在问铺子的事情,却是忽然听到人说沅王来了。 打从何金宝之后,这还是司马沂头一次上门,陈霜降还以为是何如玉劝了他,也没有多想就是让人带他去了见了何金宝。 等陈霜降这边的事情忙完,都是没看到何如玉,不禁有些奇怪,叫了人一问,才是他们都是在房间里,还遣散了人,不准任何人进去。 “他们这是讲悄悄话的?” 小桃犹豫了一会,悄悄地告诉陈霜降我在送茶进去的时候,好像是听到王爷跟老爷在吵架……” 陈霜降大吃一惊,匆匆地跑,才刚推开门,就是看到何金宝一拳挥了出去,正是砸到司马沂脸上,直接就是把他砸了个踉跄,要不是何如玉扶了一把,怕早就是栽到了地上去。 “这是在做!” 陈霜降赶紧喝一声,冲进去,帮着何如玉扶了司马沂一把,地往他脸上看了,红肿了一片,倒是还没破皮,这才是松了口气,刚想着叫小桃请大夫,转念一想,却是让她去外面守着,不准放人。 何金宝在装病,家里旁的没有,伤药倒是许多,陈霜降亲自去找了出来,让何如玉帮着司马沂擦点药酒。 这一辈子,大约还是司马沂头一次挨打,一居然也不反应,只颤抖着手指对着何金宝半天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何如玉扶他坐下,他还梗着脖子挣扎了下,半天才是气呼呼地坐了下来,由着何如玉给他上药。 也不究竟是一回事,不仅是挨打的司马沂生气,就连打人的何金宝居然也是一幅气愤难平,红着眼,喘着粗气,看那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冲上来再打一拳。 陈霜降看得也是有些急,直连声地问这究竟回事,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脚的,这要是真打出个好歹,可要是办?” 这药酒一擦,司马沂觉得痛,才是慢慢地回过神来,越发地恼怒起来,抚着伤处,忿忿地说就连皇帝都没打过我,你敢,敢!” 何金宝也是不甘示弱地回一句,说也就亏你是姓司马,不然我就是打死你这个混小子,也比你闯祸地强!” “不可理喻!” 司马沂毕竟文雅,哪里骂的出下作话来,只是这么平白地挨了一拳,又是觉得气郁异常,最终只是咒了一声,拂袖而去,连何如玉都是不理了。 何如玉唤一声王爷,刚想着追上去,何金宝却是叫住了她,说你只告诉他,这个事情绝对不行,想都是不要想,皇帝英明着呢,别以为这点小手段能是瞒得了人。” 何如玉低声地应了声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究竟是出了事情,看着就连何如玉也是沮丧的很,就连陈霜降叫她一声,都是没见她回头,只看的陈霜降忧心忡忡。 何金宝沉默半天,才是跟陈霜降说了一句司马沂他想搭上郭无言。”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七十章:悔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章:悔意 “诶,他们本来就不是认识的么?” 对于朝堂的事情陈霜降并不熟,还不明就里地反问了一句,等着何金宝提醒了一下,她才是慢慢地明白过来,何金宝辞官之后,他在军中的官职是由郭无言接任的,司马沂并不是想认识郭无言,而是想要接着何金宝的势头去拉拢郭无言。 这一时间,陈霜降忽然觉得口舌晦涩,异常艰难地才是挤出一句:“难道他想着……动了那个心思,怎么会?” “要不是想着坐那一个位置,他又何必这么气急败坏地来质问我,还不是因为我辞官少给了他一个助力。” 听着何金宝证实,陈霜降忽然就是觉得浑身冰冷,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不住地想着,这究竟算是个什么事。 当初的司马沂是皇后嫡子,曾经是最靠近太子位置的那一个人,佟皇后几乎是为他铺就了一条阳关大道,只不过临到头的时候,司马沂却是自个选择了放弃,走上另一条安逸道路。为了保他的一生平安,佟皇后几乎抛却一切,甚至不惜声名自污,不惜与司马子夏翻脸悖乱,才是为司马沂就挣下了现在这一安稳的局面。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佟皇后这么殚精竭力苦心经营才是得来的这一个结局,却是怎么都经不起司马沂的变卦,那种心思一起,就算是佟皇后再怎么机关算尽,那也已经是天人永隔,再不能为司马沂打算了。 陈霜降想起这些,只觉得心里面涌起了一阵的悲凉,喃喃地说着:“可怜皇后娘娘一番苦心……” 怔怔地坐了一会,陈霜降忽然又是想起一个事情,只惊得跳了起来,拉着何金宝衣襟连声问:“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如玉该要是怎么办,莞儿该要怎么办,他们可是怎么都是脱不开干系的?” 何金宝也是想了很久,才是郑重地说:“总不能让他如愿的。” 这事发现得有些晚,若是早一些,何金宝还在朝中,手有权势,倒是有更多的办法可想,如今他却是退了下来,虽然是把自己摘出了这团乱案,也是没有再多的办法可想。 百般无奈,只能是着人偷偷地把何金宝跟司马沂不合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何金宝又是特地起来,在家里宴请了昔日的同僚,说是为何金宝,却是偏偏没有请上跟何家关系最近的司马沂,何金宝又是在席间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对司马沂不满。 所有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彻底断了司马沂借着何家势的可能。 这一个宴席下来,不但是累坏了陈霜降,就连吃宴席的何金宝也是觉得精疲力尽,醉醺醺地往床上一躺,不乐意动了。 陈霜降早就是煮了茶温着,给何金宝灌了浓浓地一盏,又是端了热水,绞了手巾给他擦了把脸。 何金宝虽然醉,却是还没有睡着,只把陈霜降拉进怀里抱得紧紧地。 陈霜降躺了一会,只觉得酒味熏人,不过她也是不想动,只管缩起了身子,闷闷地问:“这样行么?” 何金宝说:“不知道,那些都是人精,有利可图的时候,什么都是拦不住。不过林先生说大约是可成的,皇帝还年轻,皇子也多,司马沂并没有什么优势,肯支持他的该是不多。” 沉默了一会,还以为何金宝这是已经睡着了,他却是又突然地说:“如玉那边,你也去提了醒,让她自己多注意点。” 陈霜降点头应了,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陈霜降果然是给何如玉写了一封信,因为怕是被人家偷看,也不敢写得太清楚,只含糊地说司马沂想做的事是不成的,得空的时候多是劝他一劝,若是真不行,就带着莞儿回何家来住。 何如玉很快就是回了信,也没旁的话,只有一句,莞儿姓司马,陈霜降的心一下子就是沉了下去。 既然何家跟司马沂撕开了脸面,那上次何如玉借给陈霜降的那些下人是再不能留了,陈霜降也没有多的心思,只分了赏钱,就是让他们回去了。 一下就少了这么许多人,何家一下就是空落了下去,只让陈霜降格外地消沉起来,何金宝却要是比她看的开,说:“还没什么影的事,也值得你惦记这么许久。” 仔细想一想,似乎也确实是,就算是司马沂想着当皇帝,他也只是想而已,没权没人,司马子夏就算是知道,估计也是不会有什么反应,司马沂那一点小打小闹还进不了他的眼……但愿如此吧。 将这边理得顺了一些,陈霜降才是有心思来处理其他事情。 家里缺了许多人手,陈霜降只能是找牙子带人进来挑,小丫头,小子倒还是好,这婆子管事却是不大好找,挑来挑去,也是挑不到合适的,丫鬟小厮又大多是新手不懂事,一定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闹到陈霜降面前,直把她忙的脚不沾地。 何珗看不过眼,就是特地找陈霜降来,说:“娘,我给你荐个人,保管老实又好用。” 陈霜降还不信,说:“我们家里最缺的就是管事婆子,你一个小子哪里能认识这样的人?” 何珗说:“娘认识江大贵吧,听说他媳妇最是勤快伶俐,那家里收拾地可是干净利落了,不如用了她。” 江大贵陈霜降不熟,何金宝却是知道,原本也能算是他亲兵,那一回中伏死伤无数,江大贵侥幸留了一条命下来,却是折了一只胳膊,再当不了兵。 等何珗说起来,陈霜降才是知道,最近几日,何珗都是忙在京城大小巷子里面跑动,到处去找上一次因他在沙漠中伏死伤的士兵和他们的家属,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尽力的补偿。 偶然听到陈霜降说起,何珗就是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想着江大贵一家日子也是不大好过,若是能找一份正经的差事,那是再好不过的,所以才是有了这么一说。 这孩子毕竟是长大了,也会自个想事情了。 陈霜降欣慰地笑了笑,也没有立刻答应,只跟何珗说:“这事还得先看下,一个两个倒是还好安排,人多就是不大好办了。” 何珗还有几分不解,说:“家里不是缺人手么,雇了他们不是刚好?” 陈霜降有几分为难地说:“……再看看吧。” 何珗毕竟还是半大的小子,很多事情一时也是想不到,家务事虽然小,但是做起来也是相当的细琐繁杂,陈霜降也是不放心突然进来这么多不明底细,不知性情的人。而且对于这些老弱伤残的士兵,朝廷都是有发补恤金,真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都召集过来,这不是在打了朝廷的脸面么? 慢慢地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讲述了一回,何珗也不是听不得人劝,顿时就是有些沮丧,垂了头丧气地说:“都是我害得……” 看何珗这个样子,陈霜降也是有些难受,低头想了一会,才是说:“最近家里想着在开个铺子,要是开个绣坊的话,也是可以多些活让他们接,补贴下家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何珗念叨一句,立刻就是讨好地对着陈霜降笑,说,“娘果然厉害,比我想的远多了。” 陈霜降却是没有被何珗这黄汤给灌糊涂,自家的娃,陈霜降哪里还能不知道何珗的性子,这小子看着乖巧,主意最是大了,所以只单刀直入地问:“知道你这小子有话不敢跟你爹说去,趁现在我空,你就赶紧说,等下给你传话去。” 何珗也是讪讪一笑,何金宝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暴躁,而且还奉行着棒下出孝子,何珗调皮起来的时候,屁股上没少挨过巴掌。这么不光彩的事情,被陈霜降提起,何珗脸红了一下,索性就是放开脸面,学着何小猫的无赖样子,抱着陈霜降的胳膊不住地扭。 惹得陈霜降有些哭笑不得,只拿着指头指着何珗的额头,说:“再扭这胳膊都要是被你扭掉了,有话赶紧说,不然耽搁我事,等会没饭吃,看你不哭去。” 何珗正了正神色,才是郑重地说:“娘我这次是闯了大祸,不仅让爹受伤,连累娘跟妹妹吃苦,更是害死了许多人,爹没骂我,娘也没怨我,那些人大概也是没来得及恨我,只是我这心里过不去,一闭眼总觉得能看到他们的样子,认识不认识的,都是血淋淋地找我来偿命。” “我就这么一条命,就算是切碎了还他们,大约也是不够填的……娘,你别担心,我也没想过要死,我舍不得死,舍不得你们。” “逝者已矣,先生这么教,我也懂,只是毕竟是我一手造成的,总要着为他们做些事情,死掉的人已经没有办法,但是那些活着的人,还有他们的家人,我总想着尽力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有房子住,有衣服穿,每天都能是吃饱三顿饭。” 听着脸上犹还带着稚嫩的何珗说出这样的话来,陈霜降一时只觉得又是伤感又是有些自豪,伸手搂住了何珗,才是想到,原本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如今也是长大,懂的担当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生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一章:生意 “真想好的话就去做吧,横竖总还有我们。更新最快去眼快” 何珗高兴地点着头说:“那等一阵,我去西域了,这回一定要带那些黄金回来卖!” 陈霜降傻了一下,才是明白,原来何珗早就是有了主意,专下了套等着她钻的。“你想要做生意?” 何珗立刻点头,犹还兴奋地说:“娘你不知道,纱罗那边好多黄金,还有一种宝石幽幽的蓝光可是漂亮了,那边人居然还稀罕我们这边的陶瓷茶叶的,上一回我随手带过去打算自己喝的一罐都是被我卖了许多钱,只不过逃难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什么都没剩下的,要是真一心一意地做起这里的生意来,肯定能赚上大钱,到时候就能养活那……一些人。” 何珗在纱罗国两三年,这些事情肯定不只有想过那么一两回,看来是真得用了心,这一番话说下来头头是道有根有据的,就连两边的物价都是打听仔细,张口就是算上一笔帐,虽然有些纰漏,听起来也是很有模有样了。 陈霜降还吃惊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对着一脸忐忑的何珗说:“我会跟你爹说的。” 何珗都有些等不及,连吃饭都不专心,一直不住地往陈霜降这边使眼色,陈霜降只当是没看到,只急得何珗抓耳挠腮,简直就是尖屁股坐到钉子凳一般。 终于何金宝看到了何珗这么焦躁的样子,颇有几分奇怪地说:“阿珗这是怎么了,凳子不舒服,还是长虱子了,在外没办法,怎么回家也不好好洗洗地?” “我才没有……”何珗顿时就是丧了气,勉强地辩驳一句,又是觉得没意思,只悻悻地捧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起来。 何小猫却是抓着筷子,正色说:“哥哥要去给小猫赚嫁妆,想问爹可以不可以。” 何金宝乐了,问:“你这么定点大,知道什么是嫁人不?” 何小猫这种年纪最怕就是有人说她小,当下就是气呼呼地挺起胸膛,大声对着何金宝说:“小猫当然知道,等小猫长大,以后就要嫁给林哥哥!” 何小猫还待说些什么,何珗看何金宝脸都有些发黑,生怕何小猫又是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赶紧两三口扒完饭,一蹿下就是抱着何小猫往外蹿,一边说:“我吃好了,带妹妹玩去。” 何金宝说:“你吃完,小猫还没吃完,干嘛非要折腾她的!” 哪里还等何金宝说完的,两个小的早就是跑得没影了,看的陈霜降只想笑,想着那两个小的大约也是还没吃饱,就是叫了小桃另外送一份过去。 等吃过饭,陈霜降特地端了杯水给何金宝,这才是跟他说起了何珗的事情,果然还没等陈霜降说完,何金宝就是撩着袖子说要去教训教训那一个不肖子,直痛心疾首地说:“还以为那小子吃过苦头就会安分一点,他怎么就是不懂事,自己作践自己,万一要是落个商户可怎么好才是!” 从来都是士农工商的,商户已经算是贱籍,苛捐杂税许多,若真是落了商户,那就是真低人一等,与人说话也是抬不起头了,所以何金宝才是这么激烈的反对。 陈霜降却是不慌不忙地拉他一把,说:“今天怎么这么糊涂起来,别忘了现在你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侯爷了,阿珗也算是个公子了吧,怎么真能让他落了商户的?不说这京城多少户人家的,光是我们自个昨天还不是商量着要开铺子的,这跟阿珗的事不是一个理,随便挂个名就是了,又不会自个去落户的。” 仔细想一想似乎也是这个理,凭借何金宝头上侯爷这一个名头,谁来都是不能硬逼着何珗改了户籍。只不过何金宝还是不同意,只说:“读书练武,他做什么不好,怎么非要跟……某人学的这么市侩,一门心思地掉到钱眼里去了,这传出去的有多难听。” 陈霜降不依了,恼怒地说:“什么叫某人,什么叫市侩,你清高你伟大,这家去管去,省的我劳心费力的还讨不了好,传出去难听的!” 一看陈霜降恼了,何金宝也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不过他也是有点气,只觉得好好的一个小子怎么就是想着行商,还不是跟着陈霜降学的,也是扭过头不说话了。 两人闷闷地坐了半天,谁都不理谁,这时候却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小丫鬟敲门送热水过来了。 陈霜降起身开了门,就是说:“你去吩咐一声,你们老爷体恤我辛苦,准我休息几日,明天开始老爷当家,有什么事不用来回我,直接找老爷就是了。” 小丫鬟哪里知道什么,陈霜降说什么她就是应什么,见何金宝也没说什么,就是放下热水出去传话了。 陈霜降却是找了账本钥匙出来,一古脑地塞给了何金宝,也不看他一眼,就是自顾着洗漱,拆了发髻,除了外衣上床管自个睡去了。 直把一个何金宝气得牙痒,只觉得这母子简直就是来折磨他的,看着这一堆的账本,恨不得一巴掌拍碎了,来个眼不见为净,一只手伸了半天,犹豫着还是没拍下去。 躺这么久,陈霜降其实也是没睡着,只是好久没听见响动,想着转身看一下动静,又是觉得拉不下这脸来,辗转半天,也没听见何金宝过来,陈霜降还以为他这是出去到书房睡去了,不由就是觉得委屈,再怎么斤斤计较还不是全为了他,为了这一个家,没想到反而是被何金宝嫌弃名声难听了,越想越是不甘,猛地坐起身来,就想冲到书房去找何金宝质问。 谁想到,何金宝并没有出去,一直好好地坐在一旁生闷气,这突然的看到陈霜降坐起来不禁有些吃惊,直直地瞪着陈霜降看。 陈霜降直觉地就是有些脸红,赶紧躺了回去,只闷声说:“快去洗漱,不然热水冷了。” 这一句话,说的何金宝也是觉得心头一暖,想着都是这么久夫妻了,有什么不好说开的,这么别扭闹着,反而像是小孩子置气了,多大点事。 一时间也是不觉得生气了,果然听话地去洗漱了,就是就爬上床,往陈霜降那边贴去,陈霜降却是还有气,何金宝过来,她就往里面挪一挪,再过来,再挪一挪,一下就是挪到了床边,再动不了。 陈霜降正想着睡到外头来,却是一把被何金宝抱住了腰,在她耳边说了句:“床头打架床尾和,夫人是想睡床尾那头去么?” 陈霜降哪里还能忍住,噗哧地笑了一声,推着何金宝说:“谁跟你打架了?” 何金宝嘿嘿一笑,凑了嘴上去,说:“那我们现在就来妖精打架吧。” 这妖精打架折腾到大半夜,第二天等陈霜降醒来的时候,却是要比平常迟一点,睁开眼一看,正想起来,却是突然想到昨晚的事情,虽然是不跟何金宝生气,但想起这人的话还是觉得有几分心难平,有心要给他一个教训,才能让他好好记住了,以后不再被他小瞧了去。 所以披了件衣服,陈霜降就是把何金宝推醒,说:“老爷,该是起来了,等会阿珗跟小猫都要吃饭了。” 何金宝睡得迷糊,哪里还能想到昨天的事,还以为陈霜降是在问他早上要吃什么,打个哈欠,含糊地说:“煮点白粥蒸点糕,随便弄点什么就是了。” 陈霜降含着微笑说:“阿珗喜欢炒蛋,小猫爱吃甜的,我也不挑,老爷做什么我吃什么,老爷可别忘了,昨晚可是答应,从今天起,老爷管家的。” “霜降你这是在赌什么气啊?”何金宝还以为早就是该和好的,可怜兮兮地问一声,见陈霜降不理他,自顾着梳头去了,何金宝也是来了点脾气,将脖子一梗,硬气地说,“管就管,什么了不起,我一整支军队都能带好,难道还弄不定这么点小事!” 看着何金宝穿好衣服,气势磅薄地冲出了门,陈霜降也只是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等陈霜降收拾好出来,就是看到阿酉在院子里练拳,不一会,何珗跟何小猫都是起来了,看着觉得好玩也是跟着阿酉胡乱地伸着手脚。 何珗毕竟耐性不够,没一会就是往陈霜降这边挪,一边悄悄地问:“娘,那事,爹怎么说?” 陈霜降却是叫小桃拿了些点心过来,说:“还是先吃点垫垫肚子,以后你爹管家,这饭大约要比平常迟点。” “爹管家?” “你爹说我们娘俩是掉进钱眼里头了,我们就让他这个没掉进钱眼的人,也是过过这日子的。” 何金宝其实也是管过家的,在陈霜降怀何小猫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也曾是让何金宝管过一阵,只不过那时还有何如玉帮着他一起看着,何金宝还真没做过太多的事。 那时候何珗虽然小,但也还是隐约记得当时何金宝接手后,家里可是混乱过好几天的,只不过何金宝自己忘记了而已。。.。 欢迎您访问, 第一百七十二章:儿大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二章:儿大 想着就是知道,是陈霜降故意在为难,何珗顿时也是乐了,坐到陈霜降边上,小声地说:“娘,你可别做过分了,爹要是真恼了就不好了。” 说起关于钱财的问题,很久以前好像也是跟何金宝争论过,所以陈霜降也只是叹气,说:“你爹他就是学不乖,吃过亏也是不记得。” 何珗嘿嘿地偷笑了一会,忽然就是说:“爹在厨房吧,我去看看。” 还没等陈霜降回答,何珗就是性急地跑开了,过一会又是偷偷跑回来了,丧气地说:“被爹抓了,不让我看,只说一定弄出个样子来给你看!” 看来何金宝是真是发狠了,陈霜降不由也是有了几分期盼,不知道何金宝究竟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等了许久,何小猫都来吃过两回点心了,才是听到有人来叫吃饭。 白粥,小菜,煎蛋,还有几个糯米饼,卖相挺好,看着并不像是何金宝手笔,陈霜降尝一口就是知道,该是小桃的手艺,陈霜降就是故意问:“今天奇怪了,怎么没见到小桃这丫头?” 何金宝正在跟何小猫吹嘘他做的早饭,听到陈霜降这么说,顿时就有些虚心,恼羞成怒地喊:“不是说让我管家的,难道我指使一个丫头都不行!” 陈霜降只挟了个煎蛋放到何金宝碗里,说:“哪能啊,不就随口问上一句么?大清早的别光吃糯米饼,等会不容易消食。” 何金宝哼了一声,扭过脸不再说话,闷头吃饭。 这顿饭吃得要比平常晚,都还没有吃完,就是有管事婆子等着回话了,何金宝恨恨地瞪了陈霜降一眼,看她不为所动,仍是端了碗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何金宝只得一把抓过钥匙,悻悻地出了门。 何珗悄悄地过来告诉陈霜降,刚才他去厨房看过了,小桃正在那里生气呢,说是何金宝心血来潮想着亲自动手烙个饼,结果连面粉都是没和好,只烙了几个焦黑的出来,反而是弄得到处都是面粉,小桃看不过去,才是拿了君子远庖厨把何金宝给支了出来,做了这一顿早饭。 何珗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我看爹撑不了几天。” 陈霜降对着他脑门敲一下,说:“既然想着做生意,今天就跟我一块去看看铺子。” 这几天陈霜降也是没有闲着,叫了牙子过来,挑了几处出来,想着今天得空就去看看。 一听到这话,何珗赶紧跳了出去,去换衣服。 何小猫也是吵着要去,陈霜降要去好几处地方,带着何小猫也是不大方便,只跟何小猫说:“小猫在家看看爹都在做什么,娘回来给你带糖吃。” 何小猫犹豫了半天,才是点头说:“我叫林哥哥一起来看,娘会给我两袋糖么?” 陈霜降同意了,何小猫才是松手去找林安宁玩去了。 早几年前,陈霜降也是开过小菜铺子,这一回原本也是打算开个点心铺一类的,也能勉强算是熟门熟路,等听到何珗的打算,陈霜降就是有了另外的思量。 虽说是战场无情,生死由天,但在虎啸关一战中,无论是何珗还是何金宝都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难保那些死伤的士兵家属会生出什么样的怨恨来,这些人陈霜降不敢用,既不想招到家里来,也不想让他们到铺子里做活,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是无法担当的。 只不过何珗既然有他的思量,陈霜降也是不想寒了他的心,仔细想了一回,还是另开个绣坊什么的,把活包出去,也是能免了许多麻烦。 跟何珗说起的时候,他低头算计了一回,就是说:“就算是顺利的话,等我赚钱也要一两年的功夫,早些办成的话,总能让他们少受苦,那这几年就拜托娘了。” 等看过牙子挑出来的那几个铺子,陈霜降就是有了一些计较,看中了街头的一家,店面虽然有些偏,但价格也还合理,原先的掌柜是做绸缎生意的,库里堆积了不少布匹,只要再添五十个银铢子就能一并买了下来。 陈霜降当时就是相中了这里,跟牙子还价了一阵,连同街那头另一个铺子一并定了下来。 何珗觉得有些奇怪,只问陈霜降:“娘你买两个铺子做什么,不是说只卖些小荷包的,这么大铺子也是太浪费,而且两家又不是隔壁的。” 陈霜降说:“现在家里一共有七万银铢,这两个铺子要花费近四万个,若是租出去的话,一个铺子一年也该有个一两千个,十几年就是能回了本钱回来。只不过你不是说要去西域买了东西回来卖,怎么总该是有个铺子的。” 何珗这才是明白,原来这铺子是陈霜降特地为他买的,禁不住就是满脸笑容,嘴巴都快咧到耳朵那边去了,乐得怎么都是合不拢。 陈霜降却还另有话说:“先别乐,怎么都要你爹同意,才是准你出去的,不然我也是没法子的。” 何珗都快是乐翻天了,哪里还把这话放心上的,郑重地对着陈霜降作个揖,又是搂着陈霜降胳膊亲昵地说:“哪一回爹不是听娘的,娘点头就是准了。既然铺子都是给我了,娘再给点本钱吧。” 这真是得寸进尺了,气得陈霜降使劲地往何珗头上按了一下,咬牙说:“你还得瑟了,说这么好听要靠自个,怎么这本钱就不是靠自个了?” “也就是说说好听而已了,不靠着爹娘,哪能有我啊?”何珗哪里会怕,嬉皮笑脸的直凑过来,说,“现在爹娘养,等日后,我发达了,就能赡养爹娘了,是吧?无错不少字” 这一番话只说得陈霜降哭笑不得,只能是恨恨戳戳他额头,说:“两千个银铢,一个子都不能再多,只准做三年,若是不行,就是老实地回来,叫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准再打马虎眼。” 何珗自然是郑重地应了。 没几日,牙子就是把铺子的契书办好送过来,陈霜降特地拿一张给何珗看,说:“这房契暂时就放我这里,你要真做出什么来,这张就是给你,要是万一亏了本,你也就不用想了,安心在家念书练武了。” 何珗也是发了狠,几乎整天都是不着家,日日都是在大街小巷里跑着,到处打探着消息。 陈霜降本来还担心万一要是碰上歹人可是怎么办,后来看阿酉跟他形影不离,连刘大山都是说阿酉身手练的不错,寻常大汉来个五六个都是打不过他,陈霜降想着也是,何珗也不是没分寸的,连那样的沙漠都闯了过来,还有什么好怕的。 买下铺子,陈霜降也没想立刻开张,只叫人去把库里面的布匹都是搬了出来,转手又是把这铺子租出去了一年。 何金宝看着奇怪就是问:“你不是一直要说开铺子的么,怎么买了反而是租出去了?” 陈霜降也是愁,说:“本来是想开个点心铺的,小桃会做,春红也会,匀个人过去倒是可以马上做起来。但是开绣坊的话,还没有见过那些人的手艺,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的,而且慢慢绣起来也是要两三个月时候,万一要是不行,还得另外找绣娘,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了。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何金宝却是有些耍赖,说:“既然你闲的话,那就是把这家管回去,何珗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干嘛,整日不着家的,我也得抽空去管管。” 陈霜降瞪他一眼,说:“才管几天,你就是要撂担子,我可是管了这么许多年,难道就不许我歇上几日的?” 何金宝这才是没了话。 何珗说的那些事,陈霜降毕竟还是记在心里,按着何金宝寻来的名单,陆续找了几户人家来,针线大家都会,真正出彩的倒是不多,陈霜降挑了半天,只得了两三个,特地留她们下来,问了问。 等弄清楚陈霜降想要做什么,那几个个妇人也是相互看了看,思量了一下,才是由一个开了口,问:“夫人是想我们到你的绣坊里面做活?” “也不定人过来,只要把活做好送来,就是按着价格算计给你们。” “夫人家的绣坊还没有开吧,这生意未免也是做得太早了。” 这说话的人,陈霜降也是有些印象,说话的这个夫家姓毛排行第六,所以都是叫她毛六嫂,生得白净,嘴角微抿,看着很是干净利落的样子,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话总含着几分敌意,似乎对陈霜降很是不满的样子。 这才是没说几句话就是被这毛六嫂打断了两次,陈霜降也是有些不悦,端茶喝了一口,也没去理会她,只转过脸对另两个人说:“你们当家的好歹跟着我们老爷一场,也是不想看到这种困苦的场面,所以就是想着开个绣坊。也不单是为了赚钱,你们谁家手巧做些绣活来寄卖也行,家里有丫头想学门手艺,也可以过来,以后会是专门请了绣娘来坊里面教课,不收你们学费的。” ... 第一百七十三章:琪雅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三章:琪雅 这话听得那几人都是有些心动,思量一下,也有个人怯生生地问:“真不收钱么?” 陈霜降还没有回答,那个毛六嫂就是心直口快地抢了一句:“再穷,我家也不卖丫头!” 再三地被这个毛六嫂打断话,陈霜降再好脾气也是有些恼怒,直把茶杯一放,说:“这嫂子若是不想听我说话,只管出去就是,大门又没锁。” 小桃也是凑过来回了一句:“牙子那里什么丫头没有,我们家可是不收不懂规矩,不明底细的丫头,嫂子也莫欺着我们太太好脾气没架子,就是胡说乱是败坏我们家名声!” 毛六嫂也是经不起唬,脸色白了一白,终于还是忍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经这么一个事,陈霜降也是觉得有几分没意思,也少了精神,只简单地把事情讲了一遍,让她们带话回去,自个商量去。 陈霜降的方法其实也是简单,一方面是收那些媳妇嫂子的绣品卖,赚些差价,另一面则是收了小丫头跟绣娘学手艺,学费倒是真不用,只是真想学的人,平常就是要在绣坊做些杂务,有些想学高明绣法的,则是要签下合约,学成之后三年只能是为何家绣坊做活,这之后就是留去自便。 这法子是陈霜降看人招小学徒才是跟何金宝商量出来的,本来就是想着救助这些人,自然是把条件放宽了许多,还生怕有什么纰漏这才是特地留了几个人尝试说说看。 只没有想到,却是这么不冷不热地一个场面,陈霜降的心顿时就是被浇凉了半边,等把人送走,何金宝特地来问一句,只说:“真麻烦就是不要做了,反正赚钱法子还多着。” 陈霜降还是有几分不甘,只说:“让我再想想。” 这边一是受挫,反而是让陈霜降生出了几分好胜,真心地想要把这事给做好,恨不得立刻就是把这绣坊办起来,顿时有些后悔把铺子租出去了。 在街上逛了好几天,几乎是把附近每一个绣坊都是问了个遍,陈霜降渐渐也是有了主意,只想着再想妥当一些才是好动手。 这常在街上跑的,难免是碰上何珗,陈霜降正想去把他叫过来,没事一块回家,小桃却是告诉陈霜降,何珗正跟一个漂亮姑娘在一起,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那姑娘一直拉着何珗不肯放。 陈霜降听着就是有些急了,赶紧让小桃去把何珗叫过来。 没一会就是看到何珗过了来,小桃说的那一个漂亮姑娘也是绷着脸跟在后头,陈霜降掀着帘子看了看,只觉那姑娘明眸皓齿神采飞扬,果然异常美貌,只不过肤色略显黑了一些,举止略有些局促,仿佛是穿不惯这一身衣服一般。 陈霜降觉得奇怪就是多瞧了几眼,没想到那姑娘机敏,很快就是觉察到,恶狠狠地一眼扫过来。 陈霜降说:“这里离我家不远,姑娘有事不妨到家里坐坐,喝口茶水。” 何珗不禁苦笑,那姑娘却是很爽气地应了声好,陈霜降本想请她一块坐上轿子,那姑娘却说:“不是说才几步路的,这么麻烦做什么?” 来的皆是客,既然那姑娘不愿意坐轿子,陈霜降也是不好一个人坐着,于是就是下了来,同他们一起走了回去。 经何珗介绍,陈霜降才是知道原来这个就是琪雅,经过虎啸关一战,马匪的日子也是渐渐过不下去,又有琪雅四处游说,也只能是接受朝廷的招安,琪雅却是被推了出来,千里迢迢赶到了京城。 琪雅比何金宝迟一些动身,等她到京城的时候,何金宝已经是辞了官,这个事情也是后来才知道,只在陈霜降面前感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丫头。 稍微在官场呆过的人都是知道,这一回来京城的这几个马匪将会被当成人质留在京城,若是无事,倒也能安稳富足过这一生,万一要是有什么异动,最先丢了性命的就是他们。 这些事情陈霜降都是听何金宝说起过,虽然对琪雅很有几分好奇,但陈霜降也是知道琪雅身份敏感,只备了份礼让人送去,没想过要去见她。 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琪雅却是自己找到门来了,人都是到了门口,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的,陈霜降只好是请琪雅进门。 何珗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宁,不住地四处乱瞧,才刚进门就是想找借口溜走。 琪雅却是将眼一瞪,手习惯性地在腰间摸了一把,没摸到鞭子,才是悻悻地放了下来,说:“你别欺我不知道,这是你母亲,哪用得着避嫌不避嫌的,至于我,本来就是乡下丫头,你别跟我说这些文绉绉听不懂的话!” 在沙漠那一段日子里,何珗可是没少吃过琪雅的鞭子,一见琪雅那架势,习惯性地就是往阿酉身后躲去。 只听得琪雅嘲笑着说:“就知道躲人后面,算什么男子汉!” 何珗也不脸红,探出脑袋说:“哪有人什么都会的,我打拳比不过阿酉,阿酉读书就是比不过我,这叫做各有所长,各司其职,你们化外之民未经教化,不懂的。” 这话说的就是有些不中听了,看琪雅气得俏脸发红,陈霜降赶紧对着何珗骂一声:“你才多少本事就是胡说什么,还不去倒茶!阿酉你去请了老爷过来,说家里来客人了。” 何珗笑嘻嘻地跑了下去,居然也没趁机开溜,不一会真的是泡了茶水,端了点心上来,对着琪雅说:“你不是爱喝茶么,尝尝我们这里的茶水跟你们那的有什么不同。” 琪雅依言喝了一口,只撇嘴说:“白淡淡的有什么好喝。” 陈霜降也不说话,只看着这两个小的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陡然生出了一种欢喜冤家的感觉,又是几分欢喜几分忧愁,一顿的复杂心思。 这时候却是忽然听到琪雅问:“你说宁良究竟哪去了,我只要亲口问他一句,就是死了心。” 这一下只把陈霜降给吓到了,一口茶呛到嗓子里去,差点没把肺给咳了出来。 刚好何金宝进来,直觉就是对着何珗狠瞪了一眼,给陈霜降拍了两下背,又是端了水过来。 好不容易才止了咳,陈霜降哪里还敢再喝,只摆了摆手。 而在那边,琪雅一直在追问着宁良的下落,何珗没有办法只能是告诉她,在纱罗国的时候宁良就是接到家书,只不过当时是有战事拖延,一脱身他就是急匆匆赶了回去。 琪雅又是不依不饶地问,宁良家在哪里。 何珗颇有些吃不消,只能是求助地望了过来,陈霜降不大忍心,只能是接口问琪雅:“姑娘找宁大夫是有什么事,我们帮你捎带个口信可好?宁大夫家中有大事,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回来的。” 琪雅盯着陈霜降看了许久,扭着手指扯着衣角,半天才是低声说:“好,你帮我问他,愿不愿意回来娶我,你们皇帝要我嫁人,大周我也没几个认识的人,也就一个宁良好选了。” 琪雅既然是作为人质到了京城,那司马子夏要为她赐婚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这琪雅也是个有主意的人,不愿意糊涂嫁了人,所以才是到处寻找着宁良的行踪。 听得琪雅说这话,陈霜降不禁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见何金宝跟何珗都是带点苦笑轻微地点着头,陈霜降才是小心地说:“宁大夫他……在家里订过亲,这回就是回家忙成亲的事。” 琪雅大约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脸上简直跟抹了一层霜样,雪白一片,勉强露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直说:“原来这样,那还真是不巧合了,没事,那是宁良没福气,你们皇帝一定会给我挑个更好……更好的。” 话说着琪雅就是站起了身,眼睛一眨,泪水就是簌簌地滚了满面,偏她自己还没知觉,一本正经地说着告辞的话,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悲痛感。 看琪雅这个样子,陈霜降哪里还敢让她出门的,借着留她吃饭的理由,等着琪雅恢复了回来,好不容易才是送了她出门。 等跟何金宝说起的时候,陈霜降觉得琪雅可怜,还特地问:“宁良回家成亲的事是真的吧,该不是故意躲着人家姑娘吧?无错不少字” “他自个说的,该问也是问他去。”何金宝觉得有些奇怪,望了陈霜降一眼说,“人家的事你瞎操心啥,有那闲空还不如过来给我看看这帐,唉呀,看得我头都晕了。” 陈霜降只管想着自个的事,半晌忽然有些酸溜溜地说:“你说宁良那黑小子究竟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偏是喜欢他的……我们家阿珗哪里不好?” 听到陈霜降说了这么一句,何金宝才是知道原来陈霜降这是把琪雅当成了儿媳妇在看,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阿珗才多点大,那琪雅雅琪的,还要比阿珗大上好几岁呢。” ... 第一百七十四章:宁良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四章:宁良 陈霜降不在意说:“老话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的,这有什么?这丫头看着也是个爽快人,跟阿珗又能说上话,要是真成了,以后也是不怕有人欺负阿珗了。” 何金宝顿时有些无语,半天才是说:“阿珗那边不是一直有阿酉跟着的,你怕什么?” 阿酉是阿酉,琪雅是琪雅,根本就是不同,陈霜降想着觉得烦,也是懒得跟何金宝多说,只半靠着怔怔地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除开那一次之后,琪雅没有再上过何家门,陈霜降只听说她老实地呆在驿馆,等着司马子夏为她指婚。 为这一个事,何珗特地给宁良去了一封信,只是没等到回信,倒是等来了宁良本人。 何珗还以为宁良是为琪雅而来的,刚想跑过去说话的时候,却看到他身后跟了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 宁良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才是说:“这是我夫人马玉露,以后还请何夫人多照应了。” 听宁良说起,陈霜降他们才是知道,宁良跟这个马玉露早几年就是订过亲,只是当时宁良因为学医的事情跟家里闹翻,远走他乡,这门亲事就是这么搁置了下来。 后来宁良祖母病重,宁家跟马家才又开始了往来,马玉露也是时常来探望,直把宁良祖母感动地老泪纵横,拉着马家丫头的手不肯放。 看着宁良祖母这病实在是拖不过了,宁家人才是急匆匆地写信召宁良回家,只不过没想到那时刚好是碰上西边战乱,耽搁了时间,等宁良日夜兼程地赶回了家,还是没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只得遵从祖母的遗命,匆匆地与马玉露成了亲。 只是宁良跟父母关系冷淡,又因为祖母临死留下大半的财物单给马玉露,差点没引得兄弟反目,宁良觉得沮丧,没几日就是要匆匆离家。 马家想着女儿女婿回娘家同住,马玉露却是说嫁鸡随鸡,毅然地跟着宁良上京。 宁良常年在外跑,没在京城置办过什么产业,往常都是到何家跟何珗一起住,只是这一回又有些不同,宁良既然是带了妻子过来,那就不能跟以往一样安排了。 幸亏何家也是够大,也还有空的院子,只不过这一时半会也是来不及收拾,陈霜降只能是先把他们安置在客房,说:“暂时先在这里住几日,等院子收拾好,就是可以搬过去了。” 大约是因为不熟,马玉露看上去很是有些拘谨,小心地说:“夫人不用麻烦,等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们就会搬出去。” 看马玉露主意打定,陈霜降也是不好多说,再寒暄就几句,就是退了出来。 等晚饭的时候,却是没见到马玉露出来吃饭,问起宁良,他说马玉露一向都是那样的脾气,不理她就是。 跟他说起琪雅的事情时,宁良赶得急,并没有收到何珗的信,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说:“啊,她不是在西域的么,怎么来京城了?” 陈霜降只觉得一声叹息,看宁良这样子,大约是对琪雅并没有什么心思,而且他现在又是成了亲,那就更是没有了可能。 宁良看上去倒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听到何珗说起想要去纱罗那边做生意,宁良也是兴致勃勃地跟何珗讨论起来,究竟是卖瓷器好,还是茶叶更好。 几乎整顿饭都只听到他们两个叽叽喳喳地讨论声,只把一心反对何珗经商的何金宝气得七窍生烟,说:“大夫就老实地看病去,别来带坏我们家小子。” 何珗正色说:“爹你说错了,是我在带着宁大哥不务正业。” 何金宝哪里还能忍得住,把筷子一扔,就是要过来抓何珗,一边骂骂咧咧着:“臭小子,你翅膀硬了,尽知道吃里扒外了!” 最近以来,在这两父子之间时常有这样的场面,陈霜降都快看惯了,也没去理会他们,只问宁良:“你夫人说你想在京城买房子,有中意的了么?” 宁良怔了一下,似乎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半天才是说:“她就喜欢做这样的事……” 陈霜降也是愣了下,总觉得宁良这夫妻之间,似乎相处地并不算是太好。 也不知道琪雅从哪里听说宁良回来的消息,特地过来一趟,只不过她来的不巧,宁良刚好是跟何珗一起出门去了。 之后没多久,就是传来了琪雅被赐婚的消息,男方也不是什么特别显赫的人,陈霜降都是没听说他的名字,同琪雅一同进京的其他几个马匪因为是同时指了婚,这辈子大约是再没什么机会离开京城了。 毕竟只是几面之缘,也没有多深刻的交情,陈霜降只是为琪雅感叹了一阵,就是把这个事情给放开了。 这一个家,何金宝管了大半个月,经历了好几日的鸡飞狗跳,后来熟悉了也是慢慢地能理顺了一些,何金宝本来还很得意,谁想到等月底一算帐,才是发现这一个月居然用了五百多银铢子,比往常月份几乎多了一倍不止。 何金宝还来回看了好几次,还是没能觉察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得不是有些服气,这女人天生就该是比男人心细,手细,能抓得住财。 在何金宝把账本钥匙交还给陈霜降的时候,还不忘嘴上讨点便宜,说:“也没见多少难,不过也就这样。” 陈霜降只问一句:“老爷这月用了多少?” 何金宝顿时有些讪讪说:“也没多多少的,我还给小猫买了两身新衣服的。” 陈霜降又问:“那老爷一个月多少俸禄呢?” 何金宝顿时没了声响,他一年才得两千四银铢,折合一月也才两百铢,就算算上陈霜降那一份也是不够支出,更别说万一遇上点什么人情往来,红白喜事,那就是捉衿见肘了。 以前在乡下当何四少的时候,觉得钱不够用,做了将军当了官,还是觉得钱不够用,封了爵当个逍遥侯爷,居然还是觉得钱不够用,何金宝一时只觉得凄苦的很,心里不住地想,既然都是一样的结局,那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究竟图个什么呀! 看何金宝这一幅沮丧的样子,陈霜降却是乐了,偷偷笑了半天,才是提醒何金宝,俸禄虽然不够生计,但还有禄米,每到年节,皇帝都是有另外的赏赐下来,也都是不小的数目,不然光凭着节省,如何能挣下今天这些产业。 陈霜降原本只是记恨何金宝说她市侩,想让他也尝尝这市侩的滋味,所以才是特地让何金宝管这大半月的家,何金宝大约是想岔了,只觉得是因为家穷,才会让何珗想到去经商赚钱,又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只整天对着何珗叹气,慈爱地按一按他头顶。 弄得何珗很有些莫名其妙,悄悄地跟陈霜降说:“娘,爹这究竟是怎么了,总觉得这两天他看我的眼神很有点毛毛的。” 陈霜降只说:“你管这么许多做什么,总之你爹不反对就是了。” 何珗眨巴着眼,问:“爹真同意我去……那了?” 这消息可是把何珗给高兴坏了,一直咧着嘴傻傻地笑了半天才是回过神来。 陈霜降有些欣喜又是有些伤感,但还是依言拿了两千银铢给了何珗做本钱,又是再次跟何珗说了那个三年约定,最后只是不舍地说:“你既然有心,娘也不会拦你,只是你总要多想着家里还有人惦记着你,赚钱不赚钱倒还是其次,只要平安回来就是好。” 这么些天,何珗也是没闲着,每日都是在京城大小铺子里面转悠,还煞有其事地记了一本帐,只不过怪模怪样的,除了他自己也没人能看懂。 等何珗拿到钱,头一件事就是去钱庄,一半换了零碎,另一半换成了银馃子,方便携带。 进货雇人,这些事情,何珗早就是打听清楚,也没用上几日就是全办妥当了,满满地三大箱子送了过来。 陈霜降特地去看了下,倒是没有何珗之前一直在说的瓷器,多半是茶叶,布匹,还有一些手工的木雕核雕。 问过何珗才是知道,在纱罗那边虽然瓷器卖得贵重,只不过那东西易碎,又是重,运起来也不方便,头一回走商总想着稳妥一些才好,至于木雕核雕,虽然没有卖过,只不过那边人也是喜欢大周的玉石雕刻,何珗本钱不大够,所以才是想着试试看。 看过这些,陈霜降倒是想着:“既然这样,那带着刺绣过去,该也是好。” 何珗毕竟是个小子,不懂刺绣,一时间也是没有往这面想去,听陈霜降这么一说,顿时也是觉得眼睛一亮,说:“娘不是想开个绣坊的,不如做了我拿出去卖,一定能挣到大钱的。” “还没影的事,你想这么多。” 陈霜降往何珗脑袋上敲了一下,笑着说,等她回神仔细想一想,觉得该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毕竟是没经过的事情,陈霜降也是没有把握,趁着这几日,赶制了十几个小荷包出来,交给何珗,让他先带过去试试看。 ... 第一百七十五章:绣坊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五章:绣坊 这么忙忙碌碌地,很快就是到了何珗选定出发的日子。 陈霜降这会才是知道,宁良打算留在京城开医馆,唯一跟着的就只有阿酉,让何珗多带几个人过去,他又不肯,只说雇得都是相熟的,而且还有朋友一同去。 陈霜降仍是不放心,亲手给何珗收拾了行李,又是早早起来送何珗出门,再三地交待着他要小心谨慎。 还是何金宝看不过去,拉了陈霜降一把,这才是让何珗脱身而去。 不一会,何珗又是带了一个小子过来,说:“这个是高建业,我跟他一块去西域。” 高建业十四五岁的模样,圆圆脸一派天真憨厚,只是那一双眼睛实在是太亮,转动时候挡不住的精光四射,大约高建业自己也是知道,时常都是微眯着眼,一直带着笑意。 听说这是何珗的父母,高建业也是郑重地见过礼,然后无不羡慕地说:“果然还是阿珗家父母好,我家那老头,一听说我要去经商,二话不说就是给了我一顿板子,要不是我娘心疼,怕到现在还被关在家里挨饿呢。” 陈霜降回答说:“哪家父母不担心自个孩子的,你爹也是为你好。” 高建业点头说:“我爹想让我当官,他觉得商人没什么出息,我知道他为我好,但也不能抓了我就打板子的,我都这么大人了,说出去都丢脸的,我就不跟他说话,故意气他。” 看高建业说的正经,陈霜降也是有些啼笑皆非,明知道这孩子在怄气,但是也是觉得他说的可怜,而且毕竟是他人家务事,也是不好多劝,只说:“你这一去多少里,岂不是要家里挂心许久,不好当面说去,多写几行信报个平安也好。” 高建业也是应了,这一行人又是说了一回闲话,就是有人来催行了,陈霜降只能是松了手,对着何珗说:“人在外不比在家,遇事多长个心眼……早些回来。” 都是交待完了,才是动了身,还能听到高建业跟何珗说:“还是你母亲好,我出来的时候,我娘只管拉着我淌了两碗泪水,一句话都没说……” 渐渐地那声音也是远了去,车轮滚滚,慢慢再看不到人。 陈霜降怔怔地望了好一回,何金宝看她有些恹恹就说回吧,掀着车帘,让车夫回程。 没走出几步,车又是停了,外头有人来求见,说是替他家老爷来多谢何侯爷。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何金宝一听就是出了车,陈霜降等得无聊就是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就是能看到几辆黑漆马车停在街角,何金宝正在那边跟人说话。 大约是觉察到陈霜降的视线,那人忽然抬头对这边望了一下,那一双眼简直就跟冰霜浸透一样,寒透人心。陈霜降愣一下,手一松,帘子就是重新落了下来,然后她才是迟钝地想到,原来那人是刑部尚书高桑。 那高建业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陈霜降只听说高桑家有几个儿子,只是从来没有见过,高建业又是乖巧爱笑的模样,跟精明严酷的高桑全然不同,也难怪陈霜降一时没有想到,等这会仔细回想,才是发觉,高建业那双眼不经意闪动的那一抹精光,实在是像极了,只能说不愧是两父子了。 这当街而立的,有多少话都能是简短了说,没一会,高家的马车就是回转了去,何金宝也是回来了,有些莫名地抓抓头发,对陈霜降说:“也没什么,他就是悄悄来送儿子出城的。” 何金宝似乎是有些疑惑,一直皱着眉头,想半天才是说:“高桑要我给你带句话,当初你爹拿的那东西,该是还回来了,死抓着只会惹祸,别是把自己都栽进去了,你知道他在说什么不?” 陈霜降也是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我爹?他怎么会认识高桑的,不可能呀,我也没听他说起过的。” 何金宝说:“那高桑不肯多说,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一个是老实本分的盐农小户,另一个是世家子弟宦海沉浮,怎么都不该会认识,想来想去,陈霜降只能觉得,该是陈世友带着家人逃难的时候,路上有所接触。只不过那时陈霜降已经嫁进了何家,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想着高桑也不是那种无聊的人,无关紧要的话不会说,陈霜降还特地写信回乡下,去向陈书楠问个究竟。 不过就算是陈书楠也是不知道这个事,陈霜降还是特地把高桑的长相描述了详细,陈书楠只说没什么印象,逃难那时接触的人许多,不过没见过陈世友跟谁有特别接触。 陈霜降打听半天都是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高桑那边又是不敢上门问,只把陈霜降憋得郁闷,倒是想起一个事情,在她入狱的时候,司马子夏也是突然问过陈世友,难道跟高桑说得这事有关。 想不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陈霜降只能是把这个事情放下,专心想着绣坊。 上一回跟那些士兵媳妇没谈拢,陈霜降还以为她们是不愿意,也没有强求,仍是按着自个的想法,租了房子,请了绣娘,把上次买铺子得来的布匹都是送了过去,让她们慢慢绣起来。 没几日,那毛六嫂就是带了个小丫头过来寻陈霜降,直问上一回陈霜降不是说了可以让他们家小丫头过去学的,怎么现在就是说话不算,悄悄地开了绣坊也不支会她的。 因为何府这边新买了不少小丫头,都是需要人教导,小桃天真憨厚教不来,陈霜降特地是把春红夫妻帮忙,刘大山管外,春花管内,倒是让陈霜降方便了许多。 春红可不比小桃,她当姑娘的时候就是牙尖嘴利的很,陈霜降还了她卖身契,只当是雇佣过来做活,春红更是少了几分顾忌,一张嘴得理不饶人,就连何金宝都是吃过她几次排头,还很同情地对着刘大山说:“辛苦了。” 看这毛六嫂说的不像样,春红也是不客气,张嘴就说:“这嫂子哪家的,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当初我们太太只是慈悲心肠,想给你们多一条路多一个进项,没想到有人狗咬吕洞宾,生怕是我们欺了她,话都不让我们说完,早就是一口咬死不肯来。怎么现在见了有好处,又是眼巴巴地凑上来,这绣坊是我们太太出钱出人,我们何家没有亏你们,又没有欠你们,**什么事,别是把客气当福气,蹬鼻子上眼了,还以为你谁啊!” 这毛六嫂眼皮子浅,哪里能说得过春红,只听得她脸上一半通红,一半雪白,若是换别的地方,她大约早就是叉腰撩袖子地上去对骂,好歹还记得这里是何家不敢放肆,回头看看自家丫头怯生生的样子,又是实在舍不得这个机会,只能是咬着牙厚着脸皮,陪了无数的好话。 陈霜降不想跟毛六嫂多废话,只说:“过几天我会把人召起来问,你家丫头真想学,到时候一块过来就是了。” 毛六嫂虽然有些心不甘,但是毕竟没有办法只能是悻悻地回转了去,只觉得憋了一肚子的怒气,逢人就是在那说陈霜降如何刻薄苛待她。 倒也是没什么信她,只问:“人家侯爷夫人跟你什么关系,用得着苛待你么?” 毛六嫂这才是慢慢地熄了念头,等着几日,陈霜降果然是来了口信,让想手艺的人家都带丫头过去,冲着着免费的招牌,毛六嫂又是厚着脸皮凑了上去。 那会说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应声,陈霜降还以为她们都是不在意,就算是来也只不过两三人,没想到熙熙攘攘地居然送来了十来个丫头,陈霜降原先租的那个房子就是不够用了。 没有办法,陈霜降只能跟她们说,这回最多只能收五个,以后还会办另外的学,她们手艺好的也不用学,直接绣了东西拿过来,自然会有掌柜来收。 这些大多都是困苦的人,听得这里有吃有住,还能学门手艺,又不用卖身,都是觉得划算,当下都是对着陈霜降苦苦哀求,陈霜降也是没有办法,人要是收多,她还真顾不过来,咬牙不肯松口。 毛六嫂见只招五个,什么都是不管,只把她家丫头死命地往前面推,也不知道是踩了别人多少脚,当下就有人不乐意了,直阴阳怪气地说:“哟,毛六嫂不是一直在说侯爷夫人刻薄,这么拼命往前挤做什么。” 毛六嫂口无遮拦,得罪的人也不少,纷纷地有人附和着,直把她一张老脸羞成了猪肝色。 忙乱了好一阵,才是从里面挑了五个小丫头出来,拿了契约,大声念了一回,画了押,按了手印,这些小丫头就算是陈霜降绣坊的学徒,要在这里做满五年。 毛六嫂惹了众怒,一心被排挤在外,等她费心费力好容易才是挤到前面来,陈霜降早就是挑了五个丫头,她家的丫头自然是没有被选上。 毛六嫂一下就是懵了,当即就是滚在地上大声嚎起来,怎么都是不肯走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姚娘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六章:姚娘 她这往院子中间一坐,直接就是挡住了陈霜降的去路,又是一声一声地嚎,只说她怎么怎么命苦,听得陈霜降直皱眉头,知道毛六嫂这是在无赖撒泼,这三番两次地,也是让陈霜降生出了几分厌弃。 新买的一个小丫鬟小麦年纪小,听着就是有几分不忍心,只对着陈霜降说:“太太,她也挺可怜的,多收……” 没等她说完,春红就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说:“规矩都白教你了,太太都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只说得小麦立刻红了眼圈,委委屈屈地退了一步,春红本还想着教训几句,看着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说,再看看赖在地上不肯起的毛六嫂,春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去拿了个大扫把。 对毛六嫂说:“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要嚎回家嚎去,别赖着脏了我们的地方。你一个大人好手好脚的,做短工也好这里接了绣品卖也好,什么不能做,非要来贪这便宜,算计你家丫头,知不知羞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春红的话,还是她手里面的大扫帚起了作用,毛六嫂哼唧了几声,终于还是爬了起来,带着她家丫头悻悻地回了去。 春红还有些气不过,狠狠地对着啐了一口,陈霜降笑着说:“都当娘的人,怎么还是这么暴躁,小心你家丫头学去了,以后可是有得你烦恼了。” 春红也不在意,说:“泼辣一点才是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这一番波折下来,倒是给陈霜降提了个醒,虽然并不想买人,但这雇佣来的绣娘怕是做不长久,起了什么心思也是不好管,还是要去买几个才是保险。 跟何金宝一商量的时候,他也是有些愁了,说:“这绣娘可不比小丫头,真正有本事的都被人养在家里,哪会卖出来的。” 陈霜降还不服说:“不是常有那犯事人家的家奴卖出来的吗?”无错不跳字。 何金宝说:“现在朝堂都稳当了,哪里是常有?” 陈霜降这才有些讪讪,说:“没准还能碰上的。” 尝试地找牙子问了一下,陈霜降运气还真不错,没几天牙子就说找到了个合适的,特地带过来给陈霜降看了下。 那个绣娘姓姚,闺名晓荷,说是四十没到,但脸色却是沧桑的很,两鬓都是生出了一些花白头发,说原本是赖家的仆从,那赖家被抄办之后,这姚晓荷也是辗转了好几回,新近才是重新落到牙子这边。 因跟牙子说过,那姚晓荷也是有带绣品过来,陈霜降拿过来看了,那针法虽然不认识,花样却是绣得鲜活鲜亮,很有一派富贵繁华景象。 姚晓荷似乎有些拘谨,连陈霜降问她都不是很敢回答,只小声地指着说,这是什么针,那是什么边。 陈霜降听着忽然觉得有些恍惚,然后就是想起来了,说:“你是姚夫子吧,怎么又会是在这里?” 姚晓荷闻言一抬头,仔细看了看陈霜降,也是轻轻地啊了一声,一时就是愣了愣,大约也是认了出来。 在林夫子来之前,陈霜降曾经给何如玉请过一个姓姚的女夫子,后来发现这女夫子太过严厉喜欢用戒尺打何如玉手心,所以很快就是辞了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陈霜降就是再没有去打听她的消息,却没有想到,牙子又是带她过来。 确定这个姚晓荷就是那一个姚夫子,陈霜降就是有些不欢喜,她买人是想要去教导小丫头手艺,那些人只是雇佣过来,姚晓荷要是仍旧端起架子,乱动戒尺,要是弄出点事情来,那可是无法收场了。 牙子那可是个人精,最惯是察言观色,一看陈霜降脸色就是知道她有些不大乐意,牙子也是有些急,像姚晓荷这样的年纪,偏又有些手艺已经是很不好卖,价高乏人问津,就价低又是亏本。 好不容易才是碰上陈霜降这样诚心想要买人的,牙子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赶紧过来跟陈霜降说:“太太别看不起眼,这针法可是有个名堂的,叫什么云纹绣,宫里面贵人最是喜欢了,以前可就只有宫里面人才会的。” 陈霜降说:“只有宫里面才用,那我家可是不敢用的。” 牙子愣了下,又是笑着说:“哪能啊,这云纹绣早就是传到民间,只不过太繁琐会的人很少而已。” 姚晓荷以前在宫里面做过宫女,她会这个倒也是不大意外,陈霜降不喜姚晓荷,只是牙子的话也是没错,再合适的绣娘可是很难买,姚晓荷的手艺也是出色,让陈霜降一时难以抉择,而且姚晓荷怎么都是从宫放出来的,好好地又是怎么为奴为婢了。 陈霜降以前寻姚晓荷当夫子的时候,自然是问过她底细的,姚晓荷也是没想到这辗转又是到了何家,知道是瞒不过,只能是和盘托出了来。 在入宫以前姚晓荷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不过运道不好,家里遭了灾,等姚晓荷出宫的时候,已经没亲人,姚晓荷在宫里面养高了眼界,不甘心回乡下过活,就是想着在京城寻一份差事。 只不过富贵人家都有自己相熟的嬷嬷,不会在外面聘人,普通人家,姚晓荷又是看不上眼,挑挑拣拣地,没办法才是屈就到何家,没想到很快就是被陈霜降辞了去,姚晓荷心高气傲,只觉得是受了屈辱直恨得咬牙。 姚晓荷到何家没满两个月就是被辞了出来,无论什么原因,对于姚晓荷夫子的名声都有些碍,之后的活更是难找。 无奈之下,只好去了赖家当教养嬷嬷。 在获罪之前赖家还是京城屈指能算到的富贵人家,锦衣华服,珍馐佳肴,跟何家全然不同的奢华生活,一下子就是让姚晓荷迷花了眼,分外地想念起宫中的日子。 那里繁花似锦,可惜不是她的,那里云裳羽衣,可惜不是她的,那里金碧辉煌歌舞升平天下至尊,可惜都不是她的,更是遥远在天边,不可触及的地方。 赖家虽然比不上皇宫,但这种富贵的日子却也是姚晓荷期盼羡慕的,而且偶然看到赖老爷那热切的眼神,姚晓荷又是觉得心头一动,只觉得这富贵仿佛是触手可及一般。 最终姚晓荷还是选择做了赖家小妾,但赖家正妻凶悍,想要压姚晓荷一头,非要她卖身为奴才肯点头,姚晓荷也是被富贵冲昏了头,被赖老爷哄晕了神智,就是签了卖身契,把自己卖进了赖家。 只是富贵日子没享受多久,赖家就是犯了事,姚晓荷虽然无辜,却是脱不了身,卖到人市,吃尽了苦头。 好不容易才是听说文成侯家买绣娘,陡然又生出了几分希望,拿出全付本事求了牙子带她过来,只没想到,这文成侯居然就是陈霜降家,看着陈霜降那一身素雅打扮,无论是侯爷夫人,还是乡野村妇,陈霜降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不同,淡然含笑,却是别有种坚忍神色,仿佛那翠绿松竹什么都是压不垮一般,无端地让人生出几分心安。 原本该是被自个看不起的一个人,现在却是要高高端坐决定她的命运,姚晓荷心里怎么都有些嫉妒不甘,不由抬头望了陈霜降一眼,看她微微带着笑,姚晓荷才是猛然记起,她今天是来卖身做绣娘的,又是黯然地低了头。 姚晓荷这一番心思,陈霜降当然是不知道,姚晓荷这不善的一眼她倒是看清楚了,虽然并不想要她,但是牙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绣娘难寻,姚晓荷的绣工确实出众,赖家也是失势多时,牵扯不出什么事来。 左右掂量一番,陈霜降就是点头,给了牙子一百二十银铢,拿了姚晓荷的卖身契。 第二天一早陈霜降就是把姚晓荷送到了绣坊,还特地交待了,让人多看着她一些,只准她教导手艺,不准随意打骂小丫头。又是吩咐姚晓荷,只教些平常一些阵法,那一手云纹绣,不要随便传授,以后陈霜降自然会选人出来让她教。 这些年的经历,倒把姚晓荷的傲气给磨平了几分,也是收敛了许多,陈霜降叫她做什么就是做什么,很老实听话的样子。 陈霜降细心看了一阵,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慢慢地把事情交待了出去,一面教那些士兵家小丫头绣花,一面又是重新买了几个小丫头进去,专让姚晓荷教那些复杂的针法。 大半个月忙碌下来,绣坊也是渐渐有了些样子,因为有上一回买铺子时贱买来的绸缎布匹,绣坊的开支也不是很大,等陈霜降寻了买家卖了第一批荷包香囊的时候,居然还略有些结余,倒是很让陈霜降惊喜了一番。 过几个月就是收到了何珗的家书,只说在纱罗还是人生地不熟,摸不到门道,茶叶这些太精贵了一些,在市井中反而是不好卖,倒是那些木雕出乎意料地畅销,几乎是一天就被抢销了出去,无比的畅销。 ... 第一百七十七章:安宁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安宁 第一百七十七章:安宁 这回荷包带的少,何珗也没有卖,专门拿去给纱罗那边的店铺看,大周的刺绣果然稀罕着,一下就是接了几单生意,乐得何珗一直在信里炫耀,直叫陈霜降多准备些,等他下回带过去卖上个大价钱。 把这一封信来回地看了又看,陈霜降才是放下,以往何珗来信,陈霜降总是会专门送过去让何如玉看,习惯地开口叫了人,才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何家跟沅王府决裂,好些日子没有往来了。 一想到这里,陈霜降顿时也没有了好心情,闷闷地坐了一会,就随手拿起针线来心不在焉地缝两针。 既不用上朝,又没什么地方好去,何金宝一下就成了家中最无聊的那个,整日只晃荡来晃荡去,都快闲的发霉了,怔怔地看着陈霜降做了一会针线,何金宝就说:“最近我们庄子那边建了不少园子,要不去看看?” 那边原也是片不毛之地,方圆十几里地就何家一个庄子,后来传出皇帝要在那附近造行宫,那里突然就是紧俏起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突突地一下冒出好多的庄子园子,听说煞是热闹。 陈霜降本来嫌远不想去,但架不住何金宝一再地说,又有何小猫在一边帮腔,只能是放了针线,无奈地说:“就算要去也不能就这会,一来一去的天早就黑了,庄子那边也没人准备,还不一定能住人的。” 何金宝这才是没了话,仍是觉得无聊,看陈霜降在忙,不敢吵她,就是抓着何小猫玩,偏何小猫还看不上他,说:“爹太笨了,连抓鬼都不会,我不跟你顽,我要去找林哥哥!” 何金宝颇有些丧气,赌气说:“整天只知道林哥哥,不知道有爹了,干脆把你林哥哥招来做上门女婿好了!” 何小猫哪里懂什么是上门女婿,只听到何金宝说,等林安宁做了上门女婿就能整天陪她顽了,立刻就是高兴了,拍着手不停地说好。 陈霜降在里面听得哭笑不得,隔着窗子喊了一声:“跟小孩子瞎说什么呢,没得让她当真了?” 一转眼,忽然就是看到林安宁立在院子门那里,显然是听到了何金宝这话,一张小脸涨的鲜红欲滴,何小猫刚喊一声,林安宁就像是猛然惊醒一般,连头都不敢抬,一溜烟地跑了。 陈霜降刚出来就是看到这一幕,倒是心头一动,觉得林安宁这孩子也是不错,也亏了他才有这样好脾气整天跟何小猫折腾。 趁着没人的时候,跟何金宝说了一说,何金宝顿时感觉惊讶,反问着:“你还真想把林家小子招上门啊?” 陈霜降把似懂非懂的何小猫抱过来,故意逗她说:“小猫这么调皮不听话的,巴不得早点嫁出去祸害人家,也好让我清净清净,多难得才找到个肯要的,脾气也好,模样也俊,早早定下来多安心。” 何小猫不服气地说:“小猫很听话,很乖的!” “那你林哥哥好不?” “……林哥哥只比小猫好一点点,这么一丁点。”何小猫拿了个小指头出来,比划了一丁点的样子,很可爱地偏了偏头,停一会又问,“招林哥哥上门以后就能一直陪小猫顽么,那娘赶紧去跟林哥哥硕吧。” “真真的女大不中留!”何金宝唉声叹气地扶着额头感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要是林家的,何金宝想着也不错的,只是孩子们都还小,倒也不急在一时,何金宝隐晦地向林先生提了一提,依照林先生的聪明才智一定是听明白了,只是他却没有吱声。 何金宝还以为林先生不愿意,就没再提,只暗地里跟陈霜降抱怨了一声,说:“又没真叫他入赘的,我们家小猫有什么不好,他凭啥不乐意?” 这事没过几天,林先生忽然就是来辞行,说是既然不做幕僚也不好再在何家住下去,另外在京城租了房子,林安宁也是该收收心,正经地念几年书,准备科举应考。 同事好几年,这突然地说走就要走,何金宝自然有些舍不得,劝了一会,林先生都是不肯听,何金宝脾气一上来,气得直接拂袖走人了,陈霜降只能是尴尬地笑一笑,又跟林先生说了一会话。 林先生倒是笑一笑说:“老爷还是这样的脾气。” 送走了林先生,回来再看何金宝,他还坐在那里生闷气,看到陈霜降进来,很有几分委屈地说:“好歹都认识几年了,为这么一句话就翻脸,要走要跑的,我这究竟是为了个什么?” 陈霜降跟哄何小猫一样在何金宝背上轻拍了几下,然后说:“你还真没有听出来林先生什么意思么?” 看何金宝摇头,陈霜降顿时觉得有些想叹气,在心里也是悄悄地把林先生给埋怨了好一番,明知道何金宝这个性子,居然还怕羞不肯把话说明白了,害的陈霜降要这么辛苦跟何金宝再解释一番。 无论何金宝跟林先生怎么想,但何家已经能算是列侯,林家却只是平民,身份差距从来就是存在的。 若只是普通朋友上下属,林家自然是可以在何家住,但要是真有心跟何家结亲的话,那林家就是不好在呆在何家,那就是要避嫌出去,不然真就成了入赘,林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自然是不肯。 而要林安宁去博个功名,也是林先生的一种表态,对何家的郑重,对何小猫的郑重。 陈霜降细细地把这些事情跟何金宝说了一回,最后又是说:“你这脾气也得改一改,怎么都不肯听人把话说完的。” 何金宝还不服气,说:“你们说话都是弯弯道道的,谁听得懂。” 陈霜降说:“不是越有身份人,越是稀罕这么说话的,你大小也是个侯爷了,多学着点。” 何金宝似乎还真听进去了一些,等林先生搬家的那天,他果然板着脸高深莫测地说了好一番话,只可惜谁都没有听懂,弄得何金宝郁闷异常。 虽说是搬家,其实也只不过是隔了两条街,只不过一会的路程,倒是让何小猫十分地稀罕,整天都在说要窜门去。 林先生在家后面租了个小院子,招了几个学生,正经地当了先生。 何金宝也是去看过几次,兴致来的时候,也会露几手帮着林先生震慑一下那群不听话的小子,都快成了那边半个先生,弄得何金宝也有几分心痒痒,偶然也跟陈霜降说,要不他也去办个学堂,教人练练拳。 陈霜降回答说:“你落得下这面子,也得有人敢来。” 何金宝这才是悻悻地闭了嘴,又是想起了要去庄子的事情,跟陈霜降说起,陈霜降也是点了头,让人吩咐下去,套了车往庄子里去。 这才是多久没到庄子,还真是大变了样子,原来一片葱绿的荒地,仿佛一夜之间就是长出了无数房子,青砖红瓦,白墙绿柳,分外的好看。 何小猫都快是玩疯了,在院子就跑了一整个下午,还等到吃饭的点就是撑不住睡着了,陈霜降只能是盛了饭菜房热在锅里面,好等着何小猫睡醒就吃。 这人一多起来,庄子附近也是热闹了许多,晚上也没有以前那样安静,何家这么大的庄子,半夜都还能听见跑马声,把陈霜降都是惊醒了好几次。 找了人一问,才知道这附近地势平坦开阔,时常会有公子哥来这边跑马纵横,偶然也会有捐狂不羁的,策马跑上一晚,想来昨晚刚好是碰上这样的事情。 一听说有这里有跑马场,何金宝的眼睛立刻亮了,他这装病装了这么许久,早就是把他憋坏了,立刻就是觉得心里发痒,刚好家里还养着两匹马,就叫人收拾出来,要去那边跑一圈。 何小猫听到牵马出来,就是把脑袋一探,吵着要跟出去,陈霜降还在说哄她,想把她留在家里,何金宝就说:“你也一块去好了,反正是出来顽的,今天天气也好,还可以跑去看江水,我指给你看我当初修的那段堤坝。” 陈霜降想着也是有点动心,点了头,带何小猫进去换了一身红色小夹袄,又裹了一件斗篷,这才是出来了。陈霜降不会骑马,何金宝叫人套了车,他骑马走在一边,隔着车窗不时跟陈霜降说几句话。 毕竟是隔了一段路,这样说话很不方便,陈霜降不免抱怨着:“怎么也不进来,马让他们牵着就是了。” 何金宝却说:“这会风刚好,还是骑马舒服,等会也教你试试。” 何小猫赶紧探出脑袋说:“爹,小猫也要,小猫也是要骑马!” 何金宝呵呵笑一声,还没有等陈霜降反对,忽然伸过手来,抓住何小猫的胳膊,一用力,就是把她从车窗拖了出去,抱在了马上。 何小猫居然也不感觉害怕,反而是乐得格格地笑,毫无惧色地伸着小手,好奇地拍了拍马脖子,一本正经地跟马说起话来了。 被何金宝这突然地一下,吓了一跳,陈霜降不由惊叫了一声。。.。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七十八章:跑马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古代言情 看何小猫安全地上了马,才是松了口气,看那俩父女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又不听,骂又不理,只气得把帘子一放,来了眼不见为净了。 何金宝也不跟何小猫说了一句,俩父女就是呵呵笑着催马跑到前面去了,何小猫还一直叫着娘快来,快来!” 在何家庄子里就能听到跑马声,这跑马场其实也没多远,从庄子出来,绕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那一片平地。 原本只是一大片荒地,杂草丛生,想来是被人整理过了,大丛的草木突起的石块都已经除去,乍眼望去就只有一片浅浅的草色,简直就跟铺了碧绿的长毛地毯一般,微微随着风颤抖,格外地令人心旷神怡。 等陈霜降的马车赶到的时候,何金宝早就是带着何小猫跑马去了,陈霜降看着那驰骋的身影,不自觉地就是莞尔一笑,敲敲车厢让人把车停了下来,正披了兜风开了车门。 忽然就是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陈霜降还以为是何金宝回转,刚想抬头看,就是听到一阵惊叫,几匹马飞快从后面冲,眼看就要撞上。 陈霜降哪来得及想,只下意识地往前一跳,想着避开,只不过这奔马却不只有一两匹,陈霜降能闪开一匹,却闪不过第二匹,就连最近的刘大山也是被隔开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 看着那四只近在咫尺的巨大马蹄,避不开跑不了,陈霜降还以为这回是要死定了,却是突然感觉背后被大力抽打了一下,一阵的钝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滚才是停住。 “太太!”刘大山赶紧纵身跳。 见闯了祸,那些纵马的人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都是少男少女,年纪不大,也是有几分惶恐,其中一个有些讪讪地说谁叫她挡在路中间的,不是没踩到她么?” 慌乱之中也不是谁抽了陈霜降一鞭,打得她踉跄了一下,才是免了被马蹄践踏的命运,只不过这一鞭子也不轻,虽然陈霜降厚重也没见血,到现在还火辣辣地痛,而且还在地上滚了两圈,衣服脏乱就不用说,脸上手上还有细小的刮伤,看起来异常的狼狈。 一双眼睛却是因为怒火更是晶亮,几乎有种令人生畏的气势,让人完全忘记了她脏乱的外表,再不敢轻视。 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再好的脾气也是要发怒的,陈霜降骂人的话,险些就是溜出了口,好歹想起,能在这边新建庄子跑马的,非富即贵,这才是勉强压制了怒火,正色说这么宽敞的地方,各位为非要往我家马车这边跑,难道我这边有金有银,还是……别的?” 何金宝也没有就跑太远,一看到这边出了动静,几乎吓得心胆俱裂,飞快地策马,抱着何小猫就是翻滚下马,看陈霜降没大碍的样子,这才是把何小猫交给陈霜降。 何小猫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只吓得紧紧抓住陈霜降的衣襟,眼泪刷的就是下来了,不住地叫着娘。 陈霜降抱着何小猫哄了一会,看马车只是被撞掉一层漆,没大碍,就是跟何金宝示意了一下,带着何小猫进了马车。 马车壁薄,就算是在里面,陈霜降也是能听到外头的声音,何金宝大约也气急,口气很是不善,对着那群人称。” 听了一会,陈霜降才是,这一群人果然是来历不凡,为首的名为司马泂。 这个司马泂,是当年新朝政变中被诛杀的司马子钰的,因为事发的时候司马泂还尚小,才是逃过一死,司马子夏也没有亏待他,锦衣玉食地把司马泂供养了起来,没想到居然养出了京城有名的一个纨绔。 跟着司马泂的也都是些纨绔,倒也还没有胆大包天到草菅人命的地步,只不过看陈霜降没事的样子,胆子又是大了起来,一言不合就是想动起手来。 勉强跟他们理论了几句,何金宝的脾气也是上来了,早就是忍耐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抓住了差点撞上陈霜降的那匹马,撩起袖子就是一拳头砸到马头上,那马悲鸣一声,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吐了几口白沫,再没有站起来。 居然一拳头砸死了一匹马,这些纨绔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顿时就吓掉了脸色,那几个艳妆少女更是胆小,当场就是哭出了声。 何金宝说既然乱跑的是这马,冲撞的是这马,那该死的也就是这马,我这么做,该是没意见吧?无不少字” 司马泂望了何金宝一眼,神色很复杂,也不究竟害怕还是震惊,愣愣地说了一句你不是受伤残废了?” 何金宝一还没有想起来这个事情,被司马泂正经地一问,忽然就是觉得好笑,光顾着在那里呵呵地笑了,也忘了回答。 倒是陈霜降听见,说了一句,算是替何金宝回答老爷不要动怒,牵动了伤势,又要喝药。” 何金宝干笑着说也听到了,很可惜我没残废,只是体弱多病。” 司马泂也不是真正的傻蛋,看这样的情况今天讨不了好,也只能是悻悻地撂下几句场面话,又是随手扔下一个金馃子,就是上马扬长而去。 气得何金宝差点没拿马鞭子去抽人。 陈霜降只能去劝算了,反正也是没大碍,真闹起来,我们也得不了好。” 何金宝这才是做了罢,等下人把那个金馃子拣了,何金宝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直叫着扔,钱多了不起!” 陈霜降说何必跟钱过不去,真扔在那被别人拣了去,人家又不,只会当我们收了的。” 看着陈霜降脸上那些还渗血的伤口,何金宝没由来地就是一阵憋气,就算是谁做的,何金宝也只能是骂几声,砸死一匹马,再不能做其他的,只觉得越发地郁闷,半天没是说上一句话。 陈霜降还以为他是在为司马泂的行为生闷气,只把何小猫放到何金宝怀里面,让他哄着去。 经这一场无妄之灾,游玩的心思都是没了,何金宝也是没有再骑马,跟着陈霜降一块坐车回了去。 只不过是些皮外伤,何金宝想请大夫也被陈霜降拦了下来,等到晚上洗刷的时候,陈霜降才觉得后背疼痛,地掀了衣服看,那一鞭子抽的大力,就算有棉袄挡着,也是淤青红肿了一片,稍微一碰就是针扎一般的痛。 何金宝拿着药酒给陈霜降擦着,心里颇有些后悔,忽然就是对着陈霜降说了一句要不是因为我辞官,你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听何金宝期期艾艾说了半天,陈霜降总算是明白他在烦恼,笑一声说哪有事事都能如意的,你看皇帝还整天为着各样的事情烦恼,讨厌的不敢罚,喜欢的不一定提拔。今天反正没事,你也打死他们一匹马,不过就是被他们讨几句嘴上便宜而已,记那么多做。真要气不过,你拿那个金馃子全换了铜铢去砸死他们就好了。” 何金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擦了药酒,给陈霜降盖上被子,说出的鬼主意,真不你长成这样性子?” 陈霜降说不相干的人,理会他们做呢?” 何金宝笑了两声,躺了一会,陈霜降迷迷糊糊地都快睡着了,何金宝忽然又是说了一句闲的时候我去林家那边帮忙教拳吧,里面也有几个好苗子,以后真要出息了,都有几分师生情分的……” 也不的,听得一向粗心的何金宝打算起这么长远的事情,不由往何金宝怀里面靠了靠,觉得莫名地安心。 因为陈霜降受了伤,也是不好出门,只能在庄子里多住几天,司马泂倒是没有收敛多少,才不过没多久的时候,就是听说了他好几次大名,一回纵马进了农田,抽飞了一个前来阻止的老农,另一回则是撞到了贾家的人撞到了一块,虽然没有打伤,却是被贾家狠狠地告了一状,这跑马场才是消停了几天。 其他还有零零碎碎的事情,何家既然已经离了官场,消息也是不大灵通,都是后来才的。 司马泂跟贾家这么一撞,倒是让何家过了几天清净日子,何金宝还想拾掇着陈霜降去跑一圈,见陈霜降不敢,只带着何小猫跑了几回,何小猫非要闹着要自个骑一圈,何金宝哪里肯放心,只说等何小猫背完一本书就给她买一匹小马。 何小猫气鼓鼓地,跟何金宝闹了半天,一直到八九点钟才肯去睡。 何金宝被闹得没办法,只悄悄地跟陈霜降商量要不,去买匹小马给她的?”看陈霜降一脸的不赞同,何金宝自个想一想也是觉得不行,只悻悻地笑了笑,不再了。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第一百七十九章:掘堤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七十九章:掘堤 才睡下去,就是听到一阵的吵闹声,等一会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闹就越是近,何金宝披上衣服开门看了看,没多久又是转了回来,焦急地对陈霜降说:“堤坝倒了!” 陈霜降顿时惊得一下坐了起来,穿着衣服一边说:“这好好的没下雨没下雪,怎么一下子说倒就倒了?” “还不知道,先起来看吧。” 陈霜降也知道事情紧急,赶紧穿好衣服,何小猫白天闹久了,到现在还没有睡醒,陈霜降让人给她穿好衣服,抱到大厅。 何金宝骑马出去看个究竟,陈霜降等一会,只觉得等得心焦,频频踮着脚往门外望去,这天正黑,蒙蒙地看不清楚,黑黢黢一片更是让人心慌。 小时候那一场大水,陈霜降还有些印象,在大厅里转了几圈,想起一些事,赶紧吩咐人把贵重东西往高处搬家,多准备些衣服,做些容易存放的吃食,这一忙起来,倒是少了一些慌乱。 一直到拂晓,何金宝才姗姗回来,一扔下缰绳,就是对陈霜降摇头说:“是被人掘开的,官兵到处在搜人。” “掘开的?”陈霜降真正地吃惊了,只瞪大着眼睛望着何金宝,实在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做这样的缺德事,看何金宝郑重地点头,陈霜降才是担心地说,“这些人要是不赶紧抓住也不知道究竟会再惹出什么事来!” 飞凤江到这里刚好是拐了个弯,这堤坝一倒,水全部都是涌了进来,朝廷紧急地就派了人来修筑,只不过负责河工的苏幕不在京城,这边关系着一个皇帝行宫,派来修堤的官员也不敢自专,特地过来请了当初一起修堤的何金宝同去。 何金宝本也不肯,只不过看着这水不退,吃苦的人多了去,也就收拾了东西跟着去了,记着陈霜降的话,光说当时怎么做的,其他一句都不肯说,饶是这样,也是花费了三天,才把缺口堵上,慢慢地修筑牢固。 这边不比海边,水来的虽然不凶,只是没什么出水口,下水很慢,这泡了七八天,还有大半的地方都是带着水,到处都能看到使劲往外勺水的人家,更多的人都是守着泡坏的庄稼,哭的呼天抢地,悲凉异常。 何家的田地大多都已经卖了出去,这边地势高,水只漫到门口,都没进家门,除了外面那几亩地的收成,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这般幸运,淹田没家,那些房子不牢靠一些的,甚至直接被泡软了地基,塌陷成泥。 只因为这一场水,繁华的京都多了无数的难民,那步履蹒跚的身影,那悲痛欲哭的神色,总不觉地让陈霜降想起当年她遭过的那一场水,有多少苦难是从那时候开始,只觉得一阵的惶然不安。 特地找了何金宝说:“家里年景还不错,捐点出来的……” 何金宝说:“你想搭棚施粥?” 陈霜降点点头,想一会,又摇头:“还是不要了,这边这么就多人都没见这么做的人,我们也不要去出这个风头。发生这么大事,朝廷该会有义施,拿了东西送那边,也是尽了一份心意。” 经陈霜降说起,何金宝才是想起,当年也是因为大水,陈霜降才卖身到何家,看到这样子,她心里应该是很难受,何金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笨拙地拍了拍陈霜降的头顶,说:“你想怎么就怎么做吧。” 何金宝这么小心翼翼地样子,倒是把陈霜降给逗笑了,说:“多少年前的事情,哪里还能记得,你也别尽摸我头,别当我是小猫的。” 真跟陈霜降说的一样,没几日,朝廷就下了诏减税,开义施,陈霜降当即就收拾了棉衣粮食送了过去,又让人在庄子里准备了许多粗粮面包,凡是家里遭难的人都可以领一些回去。 无论是真为百姓着想,还是为朝廷颜面,京城的人们总是更有福一些,小半个月,这些难民就是全部安顿了下来,再没有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仿佛再没有事情发生一样,一下平静了下来。 而那些掘堤的人却是一直没有抓到,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突然掘开了这一段堤坝,陈霜降还想着这边该是会冷清一番,没想到除了水,行宫照样建,庄子照样多,除开偶然还有泡水的洼地,居然再看不出那次大水的痕迹了。 陈霜降只觉得这事情很有些蹊跷,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是想不出来,倒是何金宝说得好,怎么都是官兵的事情,跟他们不相干了。 这水虽然只在庄子这边积蓄,朝廷也是及时地进行了补救,但遭了灾的人家怎么都是有些困苦,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来陈霜降家绣坊的事情,十几个人拖儿带女地过了来,都是想着把儿女送来这里当学徒,就算不能学好手艺,免费吃住几年,也比卖身的好。 陈霜降也是犯了难,她这里实在是容不下这许多人,只能是给些钱财给些吃食衣物,好言好语地把人劝走。 这本来算是陈霜降好心,没想到那许久没见到的毛六嫂居然也是混在这里面想要分一份钱财,被春红认出来,讽刺她说:“毛六嫂你家不是在京城里面的,什么时候这水都越过城墙满到你家了?” 毛六嫂还一点不害臊地说:“你们家大业大的,就当行个好,接济我一份算得了什么?” 春红顿时就是被气笑了,说:“你可是姓毛,我们何家再有钱又关你什么事?做人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那可真是稀罕了,也不怕遭报应的!” 毛六嫂涨红了脸,还想着伸手要东西,春红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抓了大扫把作势要赶人,毛六嫂也是来了气,梗着脖子喊:“你们别欺负我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就是被你们家害死的,要不是你们什么少爷公子乱跑出关,你们老爷追出去,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人,就是被你们害死的,都是你们何家害的,这是你们何家欠我们的!” 这天,陈霜降刚好也在绣坊,在屋子里听到这话,当下心一跳,也不知道什么滋味,面上却是一寒,说:“打出去,要是再胡说,扭她去见官。” 闹了一阵,才是把毛六嫂给赶了出去,陈霜降心里没底,回家惴惴地跟何金宝说:“那事……真要闹起来,阿珗可是怎么办,名声全没了?” 何金宝想着何珗就有几分气,说:“他反正要去行商的,要那么好名声做什么?” 看陈霜降一脸不安,才是缓下语气来安慰说:“皇帝都是说了我们何家有功,谁赶乱说的?你也说了,谁人没有个错的,阿珗当初也是想差了,只觉得那路熟他该能探出什么来的,心思是好的,只不过行军打仗的事情,从来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已经知道错,知道补救了。” 陈霜降也是沉默了下,虽然毛六嫂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但这人心总是偏的,陈霜降也不例外地向着何珗,半天才是跟何金宝说:“这毛六嫂,以后不能再她进家门,要是再胡说,就只能是把她赶走。阿珗毕竟还小,以后真要做什么,背上这坏名声的话,再难出息了。” 陈霜降也是狠下了心,真吩咐人下去不准毛六嫂进绣坊,拿扫把打了两回,只把毛六嫂给打怕了,还真不敢再上门。 没有了人来捣乱,陈霜降的绣坊也是渐渐地上了轨道,那些小丫头都是穷苦出生,这里有吃有住的,倒也都知足,学得用心,干活也精细,拿出绣品还是很能让人看得上眼的,陈霜降拿出去卖了两回,卖的虽然慢,却还是有些赚头。 不过既然何珗说了要留着给他卖到纱罗去,陈霜降就是把摊子收了起来,没再往外面卖去,也不敢叫人绣什么时新花样,只叫绣些富贵喜气图案,放着也不怕过时。 这一晃到年关,何珗一伙意气风发地回了来,一进门就是从衣服底下掏出五个光灿灿的金馃子,一个接一个地摆在桌子上,得意洋洋地对何金宝说:“看吧,爹,这些都是我赚来的,全换成了金子,等下回再换成银子带去,还能淘换些差价回来。” 何金宝看着也是有些意外,嘴上却是不屑地说:“就这么点,还不够本钱?” 何珗顿时就是气得鼓起腮帮子,说:“不是还带了货回来,难道那不是钱,爹,我说你眼光也要放得长远一些,不要老盯着这眼前的蝇头小利。” “臭小子,还得瑟起来了!”何金宝喝他一句,看着何珗不住地拿这样那样的货物出来,何金宝也是有几分得意,眼睛里面都是带了笑意,面上却仍是板着脸骂何珗一句不务正业,被陈霜降用眼刀狠狠地刮了一下,才是消停下来。 何金宝这个性子,何珗也是知道,笑嘻嘻地也不理何金宝,只管跟陈霜降商量起纱罗大周哪边更好看更经用更好卖,何小猫也是兴致勃勃地凑上去听一耳朵。 ... 第一百八十章:赏梅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章:赏梅 直把何金宝一个人晾在那,一生闷气就是自个回房了,好晚陈霜降才是跟何珗说完,回了屋,何金宝还很忧愁地叹气说:“你说阿珗也不笨,怎么就是不知长进,整天想着这乌七八糟的事情呢,要是用心读点书,学点兵,以后也不怕愁了。” 陈霜降却是另有一番计较,林先生早就是说过司马子夏这是要在收权,头一批要对付的大约就是这些开国功臣,何金宝都已经是正三品开国县侯,无论好歹何珗总能世袭个爵位,那还争个什么,要是真太出息了,反而是会惹人不顺眼,就这么做他自个爱做的事情,倒也是不错。 这些理,何金宝也是知道,只不过自古商贱,何珗就算是赚再多钱,这也是没什么好名声了,何金宝总想着儿子能更出息一些的。 只是何金宝这一番拳拳地慈父爱心,怎么都不能让何珗领会,这小子几乎是整天跟在陈霜降身旁,这母子俩似乎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话,害何金宝都有些吃味,硬是挤在中央听了两天,只觉得云山雾里的,反而是绕得他自己头晕,只能是败下阵来,讪讪地抱着何小猫去林家学院里玩去了。 马匪之患虽然已经平,但从京城到纱罗路途遥远,险恶丛生,肯往来的商人并不多,西域的东西更是稀少,通常都是只供给显赫富贵人家。 何珗也是知道,他初入这行,根基尚浅,也不打算跟他们争这一份利,精贵的东西一样都没进,专挑着那些大周没有的小玩意带回来,赶在年前开了铺子,居然也是狠狠地赚了个盆丰钵满,只把何珗乐得嘴巴都是合不拢了。 陈霜降也有看过何珗从纱罗带过来的那些绣品,针法粗糙的很,不过花样倒是新鲜,从来没有在大周见过,陈霜降照着这样子做了几个挎包,出乎意料地受人欢喜。 不由不让陈霜降感叹,这没人抢的生意还真是好做。 无论是陈霜降的绣坊,还是何珗的铺子,都是大赚了一笔,让何家过了一个格外富足安康的年景。 这大年还没有过完,何家就是收到了一封请贴,居然是从来没有交情的浦亲王司马汜,邀请何金宝一家大年初四过府去赏梅。 何金宝把这一个请贴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司马汜为什么特地请他,只不过司马汜毕竟是个亲王,不能无故削了他的面子,不好不去。 回去拣了一身海天霞色交领袄子,淡墨鸦青拢花裙,滚着腊梅红绣边,梳了个留仙髻,戴一支宝石点翠簪,衬托得一双眼睛秋水潋滟,波光流转。 陈霜降这难得的盛装打扮,居然把何金宝给看得有些呆,拿了只金钗给陈霜降说:“该是给你新打些首饰了。” 陈霜降说:“也就难得一次的应酬,费那么许多钱做什么?” 刚好何珗带着一身红穿得跟个小红包样的何小猫进来,听见这话就说:“我不是带了些西域的首饰过来么,娘怎么不戴?” 何珗带来的大都是镶嵌宝石的金饰,其中一支步摇,上面缀了十来颗的月白石,最大的足有小指甲盖那般大小,异常的华丽奢侈。 陈霜降却是嫌着太张扬,也不好意思戴,放了下来,拿了一对缀着鸽眼红宝石的的掐丝牡丹细花钿,又在何小猫辫子上绑了两个小银铃铛,这一家人才算是收拾好,施施然地上车出门。 司马汜的浦亲王府在仓直街,虽然有些偏,地方却是很大,因为司马汜爱梅,几乎整个院子里都是种了各样的梅花。这会正是花开的时候,远远地就能闻到那清香淡雅的味道,一进门,一片的花海娇艳,只觉得仿佛是来了瑶琳仙境一般。 “居然种了这么许多!” 何金宝赞叹一声,那引路的下人似乎是对这一皮梅林颇为得意,一听到何金宝说话,也是上了兴头,一路走来,一路解说,这株是个什么名字,那株有什么名堂,只听得何金宝吃惊不已,没想到光养个梅花也能费上这么许多钱,真不知道司马汜是怎么赚钱的。 这人跟人一比,立刻就是有了差距,何金宝顿时也是有了些悻悻然,连听那下人的介绍都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好在那人也是识趣,看何金宝大不感兴趣的样子,带着他们进了院子,很快就是退了下去。 京城风气严谨,礼教古板,对女人尤其是严苛,三教九条地要求,几乎是一步门都不能出,新朝天子大臣都是南方人,又是出了好几个佟皇后一般厉害的女人,这种情况才是渐渐好转起来,这几年越发地开放起来,街上也很少看到有人戴遮挡容颜的帷帽了。 司马汜一向以风雅礼遇著称,他家的宴席也是格外的别致,看天气正好,就是摆在了院子里面,周围竖起青纱屏风,远远地传来一阵清扬乐声,越发地觉得梅花的娇艳鲜嫩。 等被人引入席的时候,陈霜降才发现,不仅是赏花,就连吃饭都是男女同席,几张圆桌子,也没有个上下之分,大家随意地围坐。 陈霜降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悄悄地跟何金宝说一声:“这倒是有些像以前乡下那些酒席的,只不过菜色更是精细一些。” 这客人来的虽然多,何金宝也是没认识几个,跟周围人交谈了一阵,才是发现这些人才气才干或许是有的,但是真正朝中实权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司马汜大约也是在避嫌,免得沾惹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看看司马汜,再想一想司马沂,这两下一比较,只让何金宝感叹,除了出身,这司马汜实在是要比司马沂好上太多,也难怪当时佟皇后当初赞叹司马汜是个能容人的。 这心思一起,何金宝顿时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他对赏花赏乐这些风雅的事情又是没什么兴趣,跟陈霜降说了声,就是过来向司马汜辞行了。 司马汜却是请何金宝陈霜降进屋,入了座,上了茶,司马汜就是从里面叫出一个人来,居然是上次在马场见过的司马泂。 这回见面,跟上次大不相同,只觉得司马泂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哪里还能见到那种纨绔样子,再斯文听话不过了。 司马汜把司马泂轻轻往前推了一把,说:“这小子年幼无知,上一回冲撞了何夫人,我这里让他给你陪个不是。” 司马泂似乎还有几分不乐意,被司马汜瞪了一眼,才是信服地对着陈霜降一揖手,说:“上回是我不对,何夫人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我这一回。” 陈霜降哪里敢受他的礼,急忙闪到一边,回了一礼,才是说:“公子言重了,才多大的事情,值得这么叨念?” 看陈霜降受了这半礼,司马汜才是笑着重新请人坐下,又跟何金宝就扯起了闲话,说到马场的事情,自然免不了说到城外的那一场水,左右猜了一会,才是散了场,把何金宝夫妻送了出来。 何珗带着何小猫在园子里玩了一圈,折了好几枝梅花,何珗也是分发了不少的赏钱。 这赏梅赏花的,陈霜降倒是没赏出什么,只觉得挨冻了一天,受累的很,回家就是让人烧了姜汤每人灌了一碗,发了一身汗才放他们去睡觉。 这一回做客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陈霜降问何金宝说:“这浦王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跟那个司马泂又是什么关系,好好的干嘛要他给我们道歉的?” 何金宝倒是知道一点,说:“他们以前同个学堂上学,一直要好,那……司马子钰死之后,也就只有一个司马汜能镇得住这个司马泂了。那时司马泂撞我们之后,没两天不就是有人掘了河堤,大约司马汜也是怕事情闹大,等查到司马泂,他那些荒唐事就瞒不了人,总有些麻烦的。” 那司马汜确实是一直在问那大水的事情,想着大概还真同何金宝说的那样吧,陈霜降这才是放了心。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简单的赴宴,却是在引起了轩然大*。 人多嘴杂,很快这消息就是传到了司马沂耳朵,虽然跟何金宝不合,但司马沂也从来没把何家当敌人来看,一听到何金宝居然去了司马汜的赏花会,只把司马沂气得直想摔杯子。 吴潜还劝他说只是普通的赴宴,又不单请何金宝一个。 这越劝越是反而越是让司马沂火大,气鼓鼓地说:“往年怎么都不去,他就是看我不顺眼,要跟我作对!” “王爷何必生气呢,还是正事要紧。” 这一说起来,司马沂更是生气,恨声说:“那个事情,要不是那何金宝横插了一手,也不至于这么无功而返!” 司马沂悻悻地提不起精神,吴潜又跟他说了许多话,才是把他安抚下了来,告辞而去。 吴潜才刚出去,这书房的门忽然又是开了,何如玉端着点心脸色苍白地进来。 Ps:以下字数不算钱。 这年总算是过去了,好久没摸本本了,顿时热泪盈眶,居然还能活着熬过年,真是太不容易了,“劫”后余生啊~ ... 第一百八十一章:掘堤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一章:掘堤 居然止不住地颤抖,放手下来的时候,碟子在桌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司马沂正是烦恼着,横了何如玉一眼,不悦地说:“我这边在待客,你好好地来书房做什么?” 何如玉忽然回头盯着司马沂问:“那事是你做的?是你派人掘开堤坝的!” “男人的事情,你少管!” 直把何如玉气得柳眉倒竖,扬手就是对着司马沂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厉声说:“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掘堤放水,淹了多少人家,害死了多少人命,造了多少罪孽……你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算上让司马沂跟何家断绝往来何金宝的那一巴掌,这已经是司马沂挨到的第二个巴掌,顿时也是来了气,忽地站起身,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何如玉,似乎是忍不住想动手,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喊了一声:“我的事,你少管!” 何如玉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这是在把全家往火坑里面推,你真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真要有个好歹,这全府上下,就连只看门狗也是要给你陪葬,这么多条人命,你抗得起么!” 这一番话下来,只说得司马沂脸色铁青,双目赤红,好几次似乎都像是要爆出脾气来,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拂袖而起。 何如玉却是不肯让司马沂走,一把抓住司马沂的胳膊肘就是往外拖,说:“你跟我来!” 司马沂自然不愿意去,何如玉却是不依不饶地扯着他不放,连声叫人备车,硬是拉着司马沂上了车,一路咕噜转着,赶到了京城西区大街,叫司马沂下了车。 “王爷你自个看看,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困苦着,稍微一点波折就是全家没有了活路。”何如玉只说了一句,就是把司马沂一个人扔在大街上,连声催着马车回转。 车夫顿时就是愁眉苦脸了,一边王爷,一边是王妃,这两个主子斗气,无论哪一个他都是得罪不起,正犹豫着,何如玉已经是怒极,车夫想着毕竟还是司马沂脾气好一些,心一横,就是把车头调转,扔来司马沂孤零零的一个。 这辈子哪里受过这般闲气,就算司马沂脾气再好,也是忍不住扬声骂了一句,看马车扬长而去,很快就是不见了影子,司马沂也是气得抬脚对着路边一个石墩狠命踹去,石墩纹丝不动,却是司马沂抱着脚乱跳,又痛又气,眼泪星子都是冒了出来。 何如玉其实并没有走远,车子绕了一个路口,又是悄悄地回过来,正好是看到司马沂坐在石墩上抱着脚微微淌着眼泪,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叹了一口气,吩咐下去:“去找两个人偷偷跟着王爷,不要让他真出了什么事。” 看人下去,何如玉也是疲倦地靠着车厢,想一会,又说:“找人去查查那个吴潜什么来历,平常都是跟什么人往来,我们去何侯爷府。” 城西这片是有名的贫民区,又脏又乱,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出没,很少有马车进来,何如玉这一回转,虽然隔了一段路,还是被司马沂发现,他心里堵着气,只狠狠抹一把眼,想着这个何如玉真是被宠得没边,越发地过分起来,等会一定要端起架子好好地说道她一回,要她明白什么是出嫁从夫,夫为妻纲。 只是没想到何如玉这回是铁了心,根本就是没过来,骨碌碌地很快又走了,只把司马沂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顾得什么体面,当街就是就是对着车大吼了一声:“何如玉,今天你敢走,明天我就写书休你回娘家!” 也不知道何如玉究竟有没有听到司马沂这一嗓子,她只靠着车厢,露着悲伤又疲倦的表情。 这边路并不太平,车走到一半,磕到一颗石头,颠簸了一下,差点没把何如玉颠下座来,抚着窗台,很有些茫然地四处望了望,慢慢才是回过神来,又想了一回,伸手敲了敲车厢,就听到车夫的询问声,何如玉说:“先回王府。” 一回到王府,何如玉就是命人收拾东西,抱上司马莞,上车叫往何家去。 有个婆子仗着体面劝了何如玉一句:“娘娘,您这么去何府,只怕王爷回来要不高兴了。” 何如玉只把脸色一沉,喝道:“我做事哪有你插嘴的份,自己下去领板子。” 那婆子一愣,顿时就地一滚,满地撒泼,呼天抢地的哭闹起来:“王爷啊,你快回来,王妃要打杀了我,好歹看在小时候奶过的情面上,快回来给老婆子做主啊!” 这种时候,何如玉哪里还有心思跟这婆子理论,扔下了一句:“拖出去打十个板子,清净饿几天,谁求情,一并处罚了!” 看何如玉真得动怒了,一群干看的下人才是匆匆地拖了婆子下去,何如玉却是连看都不看,在婆子惨叫声中,直接上了车。 这会还是正月初里,陈霜降跟何金宝正在外面做客,一听到何如玉过来,赶紧回了来,满脸的笑容,却是在何如玉的叙述之中慢慢地淡了下去,转到铁青。 “真得是他做的?”陈霜降犹还不相信。 何如玉淌着泪点头说:“我亲耳听他跟那个吴潜说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事情,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这个畜生!”何金宝哪里还能按捺地住,抓了一把刀,呼啦就是要冲出去砍杀了那个惹下大祸的畜生,何如玉哪肯放他过去,只管拉了他衣角,苦苦地劝着。 陈霜降被吵得头痛,一把抢了何金宝的大刀,骂着:“你跟着瞎闹什么?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赶紧想想怎么办,皇帝不是命人在严查么,这万一要是被他知道,盛怒之下,王爷哪还有命能保的!” “那小子现在在哪?” “我一气之下,把他扔在城西街那边了,他身上也没带钱,该没那么快回来。” 何金宝说:“要不我还是去请林先生过来,他主意多,这事大约还得他帮着参参看。” 陈霜降点头,忽然想起一个事情,脸上又是一变,颤声说:“金宝你还记得我们去浦王府赏花的那会么,他一直在问这个事情,那个司马泂又总是冷冷笑着,让人觉得心寒,你说,他们该不会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吧?无错不少字” “朝里面精明人多,很难说。” 这话一出来,房中间的三个人立刻又是变了脸色,默默地坐了一会,陈霜降忽然说:“不用想什么主意了,直接找皇帝求情去吧,连浦王都得了风声,没准他一早就是知道了。” “那王爷他……” 何金宝也是点头说:“皇帝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还是不要跟他耍心眼的好。” 看陈霜降跟何金宝都是这么说,何如玉只能是点头,想着回家换身衣服,忽然又是说:“我把莞儿也带过来了,这几天就让他住这边吧,万一……我也就是这么一个念想了,安顿了他,生死我都陪着他司马沂去。” 究竟是个万一啥,何如玉哽咽着说不出口,陈霜降也是涌起了几分悲凉,别过脸抹下眼,去叫了何珗过来,说:“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去看你采春姨的,正好,带上小猫,莞儿一起去给你姨送点礼。” “怎么挑在这个时候去的,年都过完了?”何珗不解地问。 在外出历练几回,何珗也不再懵懂,没个理由怕是很难说服他,陈霜降就是半真半假地说:“上回我们家不是跟你姑丈吵架了,现在你姑丈欺负你姑姑,我们就带着莞儿玩去,让他也着急着急。” “哦。”何珗半信半疑,又问,“你们都不去么?” “又不是真闹翻以后再不见,我们在京城也好劝着一点。” 何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觉得事情有几分不对,只是看看何金宝的脸色,也知道既然瞒着他,大约是真有事,就点头说:“嗯,我去收拾下,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下午就能动身。” “去吧,越快越好。” 看何珗出去了,陈霜降也没有让何如玉回王府,只叫人快马去取了何如玉的朝服来,三人都是换了起来,摘了鲜亮的首饰佩戴,粉黛未施地出了来。 正好何珗他们的车架也是准备好,看着他们这么素净的装扮,何珗不由地有些担忧,从车厢里面拿了个包裹出来,悄悄地递给陈霜降说:“里头都是我从纱罗带来金馃子,娘留着用吧。” 陈霜降摇头,说:“不碍事,你收着吧,家里还有。” 何珗悲凉地说:“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地带着弟弟妹妹走,不让人找到。” 看着何珗露出这样的神色,陈霜降忽然就是心里一松,也是能笑了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怕万一皇帝震怒,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你好好地往你姨家去,隔这么远,再大的怒气也能消了下去,东躲西藏的反而是落了人口实。” ... 第一百八十二章:请罪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二章:请罪 何珗这才是点头,叫上那两个小的,郑重地把他们安置在车里面,这才是赶车出了门。 等何金宝他们三个进宫的后,才被告知,司马子夏正在宴客,今天不一定得空,这宫中都是来惯的,相熟的太监就是劝他们明日再来,何金宝他们只不肯,执意地在这边等着。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等太监来叫,这三人才是惊醒一般,齐齐地回过神来,相互望了望,何如玉还斟酌着说:“要不派人把王爷请过来,亲自来请罪?”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点心思,从……那个去之后,他有多久没进宫了,他这是在怨着……人呢,到时候别话没说两句,又是吵了起来。” 何如玉也是无奈地低了头,默默地走路。 司马子夏等在小书房里,看上去心情挺好,进门的时候还能望见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也不敢多看,赶紧跪地磕头,一五一十的地把事情原本地讲给了司马子夏听,又是伏地说:“请皇帝降罪。” 本以为该是天子震怒,俯首等了半天都是没听到动静,何金宝不由觉得奇怪,悄悄地抬眼望了望,却是司马子夏把茶杯慢慢地放在手心里面转悠,脸上隐约地有一些悲凉,吓得何金宝再不敢看,慌忙低头。 半天司马子夏才是放下茶杯,招个人过来吩咐了几句,才是靠坐着对何金宝说:“你说我究竟该拿小子怎么办,杀了他,对不起阿馨,不杀他,对不起百姓……我是个老子,但我也是个皇帝。” 阿馨是佟皇后的小名,从她去后,已经是很久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佟皇后,这突然听到,何如玉有些不明就里,无论是何金宝还是陈霜降都是有些心惊胆战,也猜不透司马子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能是愈发地低了头。 也不知道战战兢兢地跪了多久,刚才那一个领命出去的太监,又进了门,跟司马子夏耳语了一番,然后小心地退了下去。 司马子夏问:“司马沂现在哪里?” “大约在西市。”何如玉咬着嘴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下。 司马子夏又问:“听说是你带他去的吧,为什么?” “……我只想让王爷看一看,穷人是怎么过活的,让他看看他害的都是什么样可怜的人们。” “你们家那几个小的呢,又是谁的主意,还没过午就是出了城门吧,这是要去哪里去拜晚年,还是赶着逃命!” 这话说得就有些严厉了,陈霜降壮着胆子回答着:“只是去乡下拜年。” 司马子夏直接砸了个杯子到他们脚底下,幸亏这边天冷,书房地上铺着了暖垫,那杯子也没跌破,只咕噜咕噜地滚了几滚,却也是把人吓得够呛,谁都不敢再开口。 司马子夏哼一声,直接对着何金宝踢了一脚,骂一声:“滚!” 何金宝犹豫了一下,看司马子夏怒气冲天的样子,陈霜降也不敢再留,轻轻扯了扯何金宝的衣角,几个人慢慢地退了出去,都是有些茫然。 在庭院里呆呆地站了好一会,看司马子夏没有任何的指示,也不知道该滚到哪里去才能合乎司马子夏的要求,只能是讪讪地退了出来,往家里去,忐忑不安就地等着皇帝的决断。 这天何如玉也没有回沅王府,就在何家住了下来,心里面藏着事,一时也是忘记了被她抛在大街上的司马沂,等回想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半夜,想着都有两个人跟着也不至于出什么事,何如玉也还是对司马沂还有些怨气,也不理会,翻身就是睡下了。 再说司马沂,被何如玉扔在大街上,气恼了一阵,总是要想着回家,只不过城西这边他从来没来过,不认路,身上又没带钱,连雇个马车回去都是不行。 司马沂没有办法,摸摸身上还有几块玉佩,其中一块还是以前何如玉送他的,司马沂气何如玉扔他在这里,摸着玉佩就想找个当铺买了换钱,也好出口恶气。 只是这边都是贫民居住的地方,两边都是矮小泥房,狭小的很,不时还有乌黑的积水,油腻腻,黏糊的很。 司马沂身上还穿着见客的衣服,对他来说虽然已经算是比较平常朴素的,但是这一个地方,却是格外的显眼,司马沂又没有什么经验,当大街地掏出玉佩查看,很快就是被人盯上了。 司马沂还茫然不知,只在这街上转悠,到处找着当铺换钱,只是这一片地街道巷子纵横交错,复杂难走,司马沂又是头一回走,没转多久就是晕头转向,迷失了方向,分不清除南北,越来越是往巷子深处去了。 直把瞄上他的那几个偷子乐得,心想今天好运道碰上个傻的,该是能大赚上一笔。 那边偷子在摩拳擦掌,寻着下手时机,这边只把那两个跟着司马沂的王府下人急得,看司马沂毫无知觉的样子,有心要去提醒一句,又怕招惹到怒火到自己身上,不提醒吧,何如玉可是交待了不能让王爷出事的,左右为难。 两个人商量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先看着,要是寻到机会,能悄悄地那偷子解决了就下手,要是实在没机会,那就让他们得手,只要不伤及司马沂本身,也不算是违抗何如玉的命令了。 这两厢都在观望的时候,司马沂终于是发现自己迷路了,光是凭着这么胡乱转悠,大约是走到天黑都走不出去,踯躅了半天,刚好路边有个妇人出来倒水,也不知道家里在煮什么,门一开,就是一股子香味过来,只勾引地司马沂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这会,司马沂才是想起来,早上跟吴潜见面之后,不久就被何如玉赶了出来,这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呢,正饿着。 少不了厚起脸皮,勉强对那一个妇人作个揖,说:“这位夫人,请问这里哪边有吃饭的地?” 那妇人一抬头,看到司马沂那一身富贵打扮,立刻就是绽开了一个甜腻的笑容,把桶子一仍,从怀里面抽出一条丝帕,曼妙地在司马沂鼻前一挥,说:“公子,您可是找对地方了,我这边就有饭菜,可是上好的味道,这附近哪个人不知道?” 司马沂半信半疑,只不过禁不住饿,越发地觉得那香味迷人,他还记得吃饭是要给钱的,本来都掏了何如玉送的那一块玉佩出来,想想还是有些舍不得,又重新放回去,换了另外一块,说:“我没带钱,就用这个来抵饭钱吧。” 司马沂身上哪里会有什么凡品的,那玉入手温润,质地通透,可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那妇人也不是不识货的,放在手里对着光看了半天,只笑得见牙不见眼,叠声把司马沂往里面让。 一看司马沂进了那妇人的家门,跟了一路的偷子就不乐意了,趁着司马沂往里面走,悄悄地出来一把拉住那妇人的胳膊说:“二姐,这羊是我们先盯上的,你可不能乱截和的!” 那妇人轻啐一口,压着嗓子说:“人家就乐意入我这窝,你想怎么着,有本事进去硬抢啊!” “在这街上混的,二姐你可不能坏了行规,不然陈哥的面子我们也不给了。” 这几个飞快地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个被称为二姐的妇人让了步,说:“行了分你们一成,别跟我唧歪,万一羊跑了,就什么都水漂了。” “怎么也得三成。” “成,不过你们得机灵点,在外面守着,别让老狗寻过来。” 这三言两语地就是把懵懂不知的司马沂给瓜分了干净,偷子们去放风,那二姐就是扭着水蛇腰去招呼司马沂,一边喊着:“小月,有客上门,赶紧起来了!” 越是往里面走,那股香味越是浓烈,司马沂都能闻出来,那是猪肉混着大蒜的味道,虽然平常时候他大约是瞧不上的,只不过肚子一饿起来,什么都是觉得香,一下子就是安心地跟着那二姐进去了。 只苦了那两个跟在后面的下人,看着这门梁上挂着的一对小绿灯笼,苦笑不已,在京城只有一处地方才会挂上这样的绿灯笼,大街小巷的人几乎全是知道,只不过司马沂大约是从来么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只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么轻松地进了去,那里通常都是被人称为野鸡窝,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暗娼。 “要是被王妃知道,我们可就是死定了。” 两个下人就停下来商量就起来,另一个说:“要是被王爷知道,我们就光这么看着他受骗,以后也是饶不了我们。” “笨死了,要是被他知道我们知道他逛暗窑,我们更是活不成!” 两个人商量了一阵,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悄悄不为人知地把司马沂给带出来,这才能保了自个的安危。 这么一想,这两人立刻就是行动起来,好在他们不跟司马沂那样不通人情,对于市井这些东西也是有着一定的了解,也没有贸贸然地冲进去截人,转了一圈,寻了个处低矮一些的围墙,扯了一片衣襟蒙住脸面,就是爬墙往里面走。 ... 第一百八十三章:走街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三章:走街 这处暗娼所跟旁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个寻常的小院子,隔成了两半,前一半住人,后一半用来待客,司马沂是从后门进来的,正被人引着往里面走。 两个下人伏在墙头看了仔细,小心地绕开那两个在路口放风的偷子,溜进了院子,正悄悄地往房里头潜,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人影从前头闪过,摸到那两个人后头,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是拣了根木棍,对着后脑猛力敲去。 王府那两个下人连哼都能哼上一声,就是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那人还拿着棍子戳了下,自言自语着说:“哪家的探子,要不直接杀了?” 只不过才是几步的距离,司马沂却是懵懂不知,听到声响回头望了一下,却是被一堆柴火挡住了视线,而那一个偷袭的人早就是闪到一边,司马沂没有看到,反而是被他看清楚了面貌,不由吃了一惊,显然是认出了司马沂,喃喃地说:“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些事情,司马沂一概没有发现,那个二姐正跟他说话,另一头听到二姐叫声,那边屋子隐约有了些动静,五根涂着鲜红丹蔻的指头伸了出来,轻轻掀开鸡蛋黄色的苇编帘子,一阵的环佩叮当声,出来一个穿着翠绿裙子的年轻女子,面如满月,眉似细柳,就算是一身的庸脂艳粉,也是掩盖不住那一抹慵懒风情。 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应该都在宫里面,司马沂也见过各样的绝色,只不过宫里面的女子大多都是端庄秀丽,哪里会有这个小月这样的风骚勾人,看她那杏目轻挑,红唇半启,罗裳微乱慵懒的样子,司马沂不由就是红了脸,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还这么早,妈妈也不让我再多睡一会。”小月掩嘴打了个哈欠,抱怨了一声,才是看到正在脸红的司马沂,绕着司马沂走了一圈,一下笑得花枝乱颤,说,“妈妈哪里找来的这个雏儿,这小脸长得可真俊,跟女人一样!” “别骚了,还不赶紧请公子进去,好生招待。” 二姐推了那小月一把,又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惹得小月一阵咯咯乱笑,半天才是忍了下来,对司马沂说:“公子跟我进屋吧。” 司马沂倒也是实在,透着帘子往里面看了看,知道那是小月的闺房,也不敢进去,说:“就摆在这里吧,多上些肉来。” 小月似乎是很爱笑,听到司马沂说这么说,又是笑了好一会,直笑得司马沂有些莫名其妙,才是说:“这里天冷风大,公子还是请跟我进去吧,妈妈已经去端菜,很快就是能吃,饿不到你。” 既然小月都已经是这么说,司马沂也确实是饿了,无奈只能是跟着小月进了屋子。 这会都已经是正午时分,小月好像才是刚起的样子,烛光暗淡,红被掀浪,一进门就能尝到一股子的甜香,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熏香,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司马沂一面觉得这味道实在是太浓烈,刺激着喉咙,直想打喷嚏,另一面,却又是觉得新鲜,在旁的地方从来没闻过,口干舌燥,也不知道究竟是生什么心思来,越发地端坐不敢动。 久在这风月场里面混,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反而越是司马沂这样的生嫩的反应,越是让小月觉得稀罕,往床沿上一说,看着司马沂那双慢慢窜红的耳朵,咯咯地笑,有一句没一句地朝着司马沂搭话。 那大红的被子,映衬着小月一双半裸的臂膀象牙一样雪白,格外的诱人,司马沂瞄了一眼,立刻就是慌忙地挪开了视线,如坐针毡,忐忑不安起来。 就算司马沂再怎么不通人情,看到这样的情况,顿时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小月又是挪了个胳膊过来,靠在司马沂耳边轻轻说话,只把司马沂吓得,赶紧站起身说:“我不吃了,先走了!” 也不知道二姐是不是在门外听着,司马沂才刚走了一步,她就是推门进来,把食盘往桌上一放,说:“公子,你要的饭菜都是帮你准备好了,现在要走可是不厚道,你这么叫我们以后怎么开门做生意的?” 这二姐口齿伶俐的,司马沂哪里说得过,几乎是被她半让半推地按到了桌子上,拿上了筷子。 菜还算是好,一盘烧肉,一盆白菜,一碟花生,还有一壶小酒,看着也还算是清爽可口,司马沂早就是饿了,被人一劝就是动了筷子,吃了一口,觉得那肉挺香,就是味有点咸,小月很有眼色地倒了杯酒水递过来,司马沂没二话就喝了下去。 不过只吃了两三筷子,司马沂就是觉得一阵困顿,打了个哈欠,靠在桌子上就是这么昏睡过去了。 推了两下,都没见司马沂醒来,小月不悦地皱起眉头说:“好好地这下什么药,这种雏儿我勾勾手指就能让他花光所有的钱,干嘛浪费**的?” 二姐也叹气,颇为不舍地从口袋里套出司马沂给她当饭钱的那一块玉佩,塞回司马沂口袋里,小心地按了按,说:“死丫头,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门了么,这人还是泰哥朋友。” 听到二姐这么说,小月才是悻悻地放开手,嘀咕着:“那还真可惜了,难得碰上这么腼腆的,我还想好好逗逗他玩的。” 没等小月说完这话,刚才打晕那两个王府下人的人影就是掀开帘子进了来,若是陈霜降在这里,她一定就能认得这人居然就是化名为陈泰的陈大力,而要是从这院子前头进来的话,也是能知道,这条巷子叫麻雀巷,正是以前陈大力告诉陈霜降他住的地方。 这事情还真得是巧合了,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司马沂居然到了这边,要不是陈大力误会有人来刺探,出来逛了一圈,司马沂今天大约真得要被二姐小月剥光了财物扔到大街上去。 陈大力在这里大概是很有一些说话分量,只不过跟那两个放风的偷子说了一声,他们就是乖乖地回去了,二姐也是一声不吭地帮着收拾东西,让他带走司马沂。只有小月年轻,性子又活泼,不满地嘀咕着:“这到底谁,一句话都没有,就让我们这么白忙乎一阵的?” 二姐脸都白了,直叫一声小月。 陈大力却是没有恼,伸手在小月脸颊上摸了一把,才说:“这可不是你们能招惹得起的人物,沅亲王司马沂听说没?他家王妃还是我们同乡,文成县何家的人,那家的女人还真是了不起,你见了就知道。” 这个地方陈大力大约是不想让司马沂知道,拿了麻袋将司马沂一套,等天色暗了下来才是抗着司马沂穿越大街小巷,然后找了临近王府的街道,确定司马沂不会再迷路,就找个阴暗角落拎着麻袋角把司马沂倒在地上,飞快地撤身退了下去。 没多久司马沂就是摇摇地醒了过来,扶着额头呻吟着,好一阵都是犹如在梦中一般,分不清究竟身在何处。 何如玉带着孩子回了何家,司马沂又是行踪不明,这整个沅王府都已经是快闹翻了天,哭的哭,吵的吵,甚至有人还想着要去宫里面报信,幸亏也有几个头脑清明一些的人拦了下来,却是想着缺个主事的,也不知道谁开的头,就是求到了梁内人这儿。 除开何如玉,沅王府也就只有梁内人一个妻妾,这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只管守着儿子就是心满意足,连院子都很少出,更是从来不管事,听到这一家人七嘴八舌地诉说,梁内人就是有些晕了头。 半天才是知道王爷失踪了,王妃回娘家去,家里没个当事的人,这才是想到她这里的,也就是少个担干系的。 梁内人也不笨,自然不愿意接这一个摊子,只细声慢语地说:“王爷不见人,你们就该赶紧去找,王妃那边也才隔几步路,差人送个信,茶没凉就能回了。我又能懂什么事,怎么能拿主意,太折煞我了。” 梁内人这边软硬不接,何如玉那边又是刚发作过有头脸的婆子,也不敢去催,也有知情的人知道是何如玉丢司马沂出门的,更不敢声张,只悄悄地四处寻人。 没想到天擦黑,意外地发现司马沂居然就在隔壁街口,惹得王府一群下人欣喜不已,赶紧簇拥着司马沂回府。 也不知道哪一个问了一句:“王爷就只一个人,怎么没见到张亮李明鸣的,他们不是一直跟着后面么?” 张亮李明鸣,就是被何如玉派去暗中跟着司马沂贴身保护的两人,进了麻雀巷那一家之后,司马沂被迷晕抗了出来,那两个认路的人却是再没出现。 司马沂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正头痛着,只想着早点回去休息,被人拉住问这些事情,早就是不耐烦,说:“他们好手好脚的,我怎么知道去哪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祸双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四章:祸双 见司马沂发火,那些人也不敢再问什么,只能让开了路,让司马沂进了门。 而在谁都没有看到的墙角,麻雀巷的那一个二姐正紧紧地贴在墙上往这边张望,等王府的大门关了许久,二姐才是猛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捂着眼,发出呜咽的哭声。 司马沂在空落的王府生气的时候,何如玉也不大好过,虽然早早地歇了下去,却是辗转难安。 同样陈霜降跟何金宝也是没有入睡,干干地躺在床上,听着桌上那一支蜡烛不时地轻轻爆着烛花,想着把这个事情想个清楚,却只是觉得思绪烦乱的很,怎么都是整理不出个头绪来。 许久,陈霜降忽然别过头问:“你说,这事会怎么处理?” 何金宝也还清醒着,瞪大眼盯着帐子顶上瞧,听到陈霜降这么问,也是闷闷地回答,说:“没当场发作我们,大约没事吧,就看皇帝怎么想了。” 半天,陈霜降都没有出声,何金宝还以为她终于是睡着了,陈霜降却又是突然开口,说:“沅王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刚才我在想,他怎么都不该是这样的人,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过才见过那么几次面,还不如跟我们新招的小丫鬟处得熟,当初怎么就是那么放心地把如玉交给了他呢。” 司马沂是皇子,何家是臣子,从来就不该有亲近的念头,要不是有太多的机缘巧合,大约也就只能在朝堂宴席中偶然见一面,匆匆说上几句话的交情,司马沂跟何家已经是难得的亲近了,只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况且就算是再熟悉了解的人,也有慢慢改变的一天,人心从来就是最难把握预测的东西。 一提到司马沂掘堤的那事,何金宝的气就是不打一出来,先不说百姓民生什么的,司马沂排开掘开的那条堤坝,还是当年何金宝数九寒天地下水拼命筑建起来的,光是想到这事,他就是来气,哼了一声,不爽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就跟小猫那丫头一样,不高兴闹点别扭犯拧,只不过这小子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一开始何金宝似乎只是随口说说,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像倒是提醒了他一样,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轱辘一下翻身坐了起来,抓抓头皮,对陈霜降说:“你说司马沂那小子该不会是为了故意气他老子,所以才做出这种蠢事来吧?无错不少字” “怎么会,他自个都是当爹的人了!”陈霜降反驳了一声,伸手按着何金宝让他躺下,虽然觉得不大可能,却又是忍不住往那头想去,自己都是不大肯定起来,“应该不会吧……” 何金宝正要答话,却是突然地听到人敲门,大声地说:“老爷,太太,姑娘跟莞公子回来了!” 何小猫跟司马莞!不是让何珗带去乡下了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陈霜降跟何金宝对视一眼,掩不住的吃惊与担忧,胡乱披了件衣服,赶紧下床趿了鞋子出了房门。 车子是被刘大山赶进来的,那车简直就是快散架,帘子被砍掉了一半,车门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车架也是裂开了一条大口子,何小猫抱着司马莞浑身哆嗦地躲在最里头,陈霜降柔声哄了很久,她才是哇地哭了出来,只搂着陈霜降的脖子,不住地说:“娘我怕,娘我怕!” 何小猫被吓破了胆子,说不出话来,司马莞又就是还小,什么都不懂,陈霜降左右看不到何珗就是心里觉得有几分不妙,不安地跟何金宝互望了一眼,何金宝点头沉痛地出去找人问话,陈霜降跟匆匆赶来的何如玉把两个吓坏的孩子带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驾车的,大约是冲得急,又是颠簸,何小猫人小坐不稳,磕出一身的淤青。 司马莞倒还好,一直被何小猫抱在怀里,护着,受了些惊吓,也还算是周全,被何如玉小心地哄一会,喝下安神茶就是沉沉睡去了。 何小猫却是不肯喝药,更不肯睡,一直紧紧抓着陈霜降的袖子,不住地叫娘,哥哥,只是越是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只急得她浑身大汗,眼泪跟滚珠子一样,簌簌地落。 陈霜降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抱着何小猫不住地哄,一直等到请来宁良,下了针,才是让何小猫睡了下去。 把这两个孩子安顿了下去,陈霜降才是有空出来,何金宝正坐在大厅里,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是不堪重负一般,揉着额头,沙哑地说:“他们还好吧?无错不少字” “睡下了,如玉跟宁良看着。” 何金宝的声音似乎是带上了一种哭泣的味道,说:“遭劫匪了,同去的护卫死了六个,阿珗也被他们劫走了!” 从刚才没见到何珗的人,陈霜降心里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听到何金宝开口说出这样的话,瞬间陈霜降就觉得跟遭了天打五雷轰一般,似乎有一段时间什么都是感觉不到,只能是傻傻地怔在原地。 何珗他们是在出城不久之后被盯上的,那些人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官道之上,他们也敢动手劫人。 幸亏阿酉机警,早早地发现,赶车就跑,倒是和劫匪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只不过何珗他们这边毕竟只是普通马车又是带着几个孩子,劫匪却是轻装精马,很快就是被追了上来。 这匆忙之中,想着走的又是官道,该是没什么危险,何家也只不过抽了六七个人护卫,哪里是那群劫匪的对手,何珗断然地下车做了诱饵拖住了劫匪,才是让人地带了何小猫跟司马莞逃出生天。 何珗自然是没有那么般好运,被劫匪抓了过去。 那个拼命赶车回来的护卫也是受了重伤,还在医治,说不出再详细的情况。 掘堤,请罪,紧接着又是何珗被劫,仿佛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是撞到了一块去,让何金宝颇有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的绝望感,冥冥之中,仿佛是有只大手,攥他在手心,用力再用力,随时都会被碾成粉。 “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陈霜降也是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好一会都是呆呆地不知道反应,这突然听到何金宝的问话,陈霜降只觉得眼眶一热,眼泪差点都是要出来,回头往何金宝那边望去,猛然发现,才这么一会的功夫,何金宝的身影一下子就是佝偻了起来,不堪重负样,瞬间苍老了好几岁般。 陈霜降只觉得心痛如绞,上前一步,抱何金宝在怀,连呼吸了几口大气,才是把那眼泪给憋了回去,勉强劝道:“没事,那小子命大的很,马匪多凶残,他还是几进几出,毫毛都没掉一根的,这回,也一定没事的,天一亮,他就会跑回来了,没事……” 这一声一声的没事,说道最后,都是带上了几分哽咽,却是越发的坚定地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服何金宝,还是在说服自己。 何金宝也没有说话,伸手搂着陈霜降的腰,埋着脸,隐约的水迹慢慢浸透陈霜降的衣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等听到公鸡打鸣声,陈霜降才警觉,她几乎就是这么抱着何金宝站了一整夜。 刚开始还不觉得,这一回过神来,就是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地上去。 何金宝也是一惊,蓦地站起身来茫然地望了望,又是伸手扶陈霜降坐下,想一下说:“阿珗长年在外,京城几乎没几个认识的,也不会有什么生死仇人,大约也只是要钱要财的,等着总该有信送来,再不济,就是被沅王的事连累了……你在家里等着,我换衣服上朝去求皇帝。” “嗯。” 陈霜降低声应了一句,坐一会,觉得缓过气来了,就是默默地跟着何金宝进房,从箱底里重新拿了何金宝的朝服,帮他换了衣服,梳好了头,系好荷包,看了他好一会。 何金宝猛然地抱了她一下,说:“等这事完了,我们回乡下住吧,一家人一起。” “嗯。”陈霜降又是点头,等送了何金宝出门,她眼里的泪水才是一下子掉了下来,心里面那种不详,一分也没有减少了去。 哭过擦干眼泪,陈霜降也是叫人端了热水来,重新梳洗过,想一下,挑了身黛绿素折裙,配一件葵色小福交襟袄子,难得地拿了脂粉,在眼圈处轻扑了几下,把那微肿的痕迹都是掩盖了,这才是合上盖子,对着镜子发呆起来。 虽然知道这家里气氛不对,那小丫鬟小麦却是个憨直的,年岁又小,禁不住气,收拾的时候,手脚难免要比平常重了一些,一个盆没拿住,砸在地上老大的一声哐当声,差点没把这小丫头自己给吓哭起来。 “收拾好下去吧。”陈霜降说一句,“昨晚忙活了一夜,大约都不大有胃口,交待厨房做些清淡小菜,姑娘跟莞公子那里,先去问过宁大夫,别是跟药冲突了。门房那边……让他们精神点,一有什么消息立刻送进来。” ... 第一百八十五章:宫门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五章:宫门 想着又是觉得有些纰漏,又是吩咐了几句,这才是放小麦出去,好不容易等这边的事情都是安顿妥当了,陈霜降才是去看何小猫他们。 因为受了惊吓,这两个小的都是没睡安稳,半夜醒过来好几次,来回折腾好几次,这会是真得累了,睡着还没有醒过来。 宁良毕竟是已经成家的人,看人没事,就是留了药方,早早地回去了,这一晚上都是何如玉在看护着,累得有些狠,她又总觉得何珗被劫,跟司马沂做的那些事情脱不了关系,心里面愧疚的很,暗暗地哭过无数回。 等陈霜降看到她的时候,神情憔悴,脸色苍白,那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见到陈霜降就是虚弱地叫了一声:“嫂嫂?” “你哥上朝去了,会没事的。”陈霜降对着何如玉笑了一下,说,“看你这头发乱的,衣服也没有穿好,着凉了可不是好玩的。” “嫂嫂,我……” 何如玉那样子仿佛总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看得陈霜降很有几分想叹气,正色地说:“如玉,你只要别忘了,你还有莞儿,他还小,禁不起事,无论什么风雨你都要替他抗下来,所以你自己不能先倒下的。” 何如玉愣愣地望望陈霜降,又望望司马莞,看着那张熟睡恬静的小脸,何如玉忽然就是觉得涌起了一阵的勇气,为了他,或许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是愿意去做。 “那时候……” 何如玉忽然就是想了很多年前,陈霜降带着太爷还有年幼的她,一路从文成到高楼,无论是强盗军队,还是饥荒贫苦,陈霜降从来就没有哭过,总是说,很快就好,什么都会好,仿佛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从来没有失去过希望,全是依靠着陈霜降的支撑,才能让何如玉坚持到现在。 而现在,那样坚强的陈霜降却是跟何如玉说,她要成为司马莞支撑,为他挡去所有的风雨,何如玉一时觉得有些惶恐惴惴,只是看看司马莞,心情却是神奇地平静了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嫂嫂也是这么做的吧?无错不少字” 陈霜降愣了下,一时也不明白何如玉在说些什么,只不过看何如玉释然的样子,却是觉得放心了,轻轻推她一把,说:“这里有我,你先去梳洗下,被莞儿看到会害怕的。” 经过陈霜降这样辛苦安抚,何家暂时是安稳了下来,除开被就派出去四处寻找何珗的那些下人,居然再看不出其他异常来。 而这天,朝堂上却是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事情,却是被后人普遍地认为这是异王之乱的开端。 自从辞官之后,这还是何金宝头一次上朝,要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气,大约是不管不顾地跟着进了去,只是毕竟是昨晚刚惹火过司马子夏,今天又是有求于他,何金宝也是不敢造次,在宫门前停了下来,找个太监给他通报。 这会刚是上朝的时候,大臣都是正往这边来,何金宝等在门外就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也有要好不要好的人来找何金宝搭话,何金宝哪里敢说,光陪着笑,一句多话都不敢说。 司马沂掘堤的事情没有声张,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何家出了事,到处就派人在城外寻人的消息却是瞒不住,消息再灵通一些的人就是联想到昨天沅王府也是大动干戈地找过人,不由就是引起了几分议论,纷纷都说,沅王这一系,最近该是时运不好,倒霉透顶。 自从起了那种心思之后,司马沂每日都来上朝不断,昨天他被何如玉丢在大街上,入夜了才是莫名其妙地回了家,后来又是发现何如玉居然带儿子回了何家,直把司马沂气得关在房间里发了好一通脾气,不住地喃喃念着:“这女人,等她回来非休了她不可!” 今天看到何金宝,又是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司马沂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火气一冒出来,就是下车蹿到何金宝面前,冷着脸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司马沂气,何金宝还更是气呢,把一双拳头捏紧了放松又是捏紧,只恨不得一拳砸死这个惹祸的小子,好不容易才是抑制了怒气,冷着脸说:“不劳王爷费心!” “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乱晃,碍人眼,好好窝在家里养你的病。” “臭小……看在如玉的份上,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做事多长个心眼,你一家老小的命可都是背在你身上的,别是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司马沂哪里能这么简单地听得进去,只觉得何金宝这话说得刺耳,将脖子一梗,生硬地回答说:“管你什么事,你让那女人赶紧回来,不然我别怪我无情,一纸休书送过来!” 听到司马沂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何金宝这一肚子忍了很久的怒火再也是憋不住,一把抓住司马沂的领口,狠狠地往地上一惯,按住就是一顿猛揍。 只是这里毕竟是宫门口,大臣多侍卫也多,何金宝才打两拳就是被人强行拉开了,恨得何金宝又是死命地踹了两脚。 这三番两次地遭到何金宝的打,司马沂也是怒极,捂着脸,厉声大叫:“你们都死人啊,还不给我揍死这个欺下犯上的家伙,狠狠地打,打死算我的!” 一边是劳苦功高的文成侯,一边是皇帝亲子沅王爷,可是让这一干护卫左右为难,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动手的,只不过从面上来说,毕竟是司马沂更高一些,被他连着催了好几声,侍卫们也是没有了办法,犹豫地上前,低声对着何金宝说一声,“侯爷得罪了。” 虽说是风水轮流转,但未免也是太快了一些,前一刻还是司马沂被何金宝按在地上揍,下一刻大概就是何金宝被人围困着打了。 正在对峙着,那边又是咕噜咕噜地过来了一辆马车,很普通的黑漆车厢,藏青色车帘,出来的却是能让整个朝堂都为之一振,刑部尚书,开国临海公,高桑。 那一双鹰一样尖锐的眼扫了一圈,只看得全场人心神一寒,不由就是低了头,高桑却是只说了一句:“让开,别挡路。” 那些愣在一旁的朝臣们才是纷纷回过神,一看这快是早朝会时间,也是顾不得看热闹,赶紧整理下仪容,匆匆地涌进了宫。 司马沂似乎还有些心不甘,但看人都是走*,他又是想着上朝,只能是悻悻地对着何金宝啐了一口,转身跟上朝臣,往着宫里面去了。 正主都是走了,那些侍卫也是不敢再扣着何金宝,松手放了人,告一声罪,又是各回岗位去了。 这冲动之下动了手,等何金宝冷静下来之后也是觉得后悔不已,两家的关系本来就已经是差到冰点,这回大约是连挽回的机会都是没有了,何金宝叹气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后悔耽搁了正事,还是该庆幸至少自己出了口恶气。 只不过这么闹了一出,何金宝越发地不敢往里面去了,生怕是撞到司马子夏的火头上,忐忑地在宫门口等了好一会,不住地扒着门框往里面探望。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个帮着何金宝进去送信的太监总算是出来了,看着急忙迎上来的何金宝,为难了半天,才是开口说:“皇帝他说,让侯爷……滚去书房外面跪着,等他忙完再来收拾你,皇帝他是这么说的。” 看着那小太监小心的样子,何金宝也是苦笑,看来刚才宫门口闹的这一出,已经是被皇帝知道了,也没为难人家传话的人,随手给了那太监几个钱,一面往书房外走,一面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没立刻赶了他出去,这事情也还是该有些转机的。 这一头何金宝老老实实地去御书房外面罚跪,而在朝议之后,文成侯何金宝跟沅王司马沂在宫门大打出手的事,就是被御史郑重地提了出来,好一通文采飞扬地斥责。 司马子夏当即就是皱起了眉头,当场提出罚俸一年,思过三个月,谁想那些御史仍是不放过,直追着司马子夏称,此乃大逆不道之举,需严惩以备世人警戒。 大多时候御史总是耿直不知讨巧,司马子夏明显有些不悦,他们却仍是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只让司马子夏皱紧了眉头,对着太监交待了几句,也不再理会那些吵成一团的朝臣,起身拂袖而去。 传旨太监立刻就是宣布退朝,朝臣无奈,只能是退了下去,司马沂却是被留住,被带去了御书房。 那一天,在御书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司马子夏一向不喜欢人太近身伺候,除开当场的那三个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是打从御书房里出来之后,司马沂的脸色就是难看得很,回王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几乎是见人就骂,抓到东西就砸,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就是连声叫人请了吴潜来商量,还没等人过来,又是坐不住起身出了门。 ... 第一百八十六章:孽障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六章:孽障 看着司马沂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御书房,司马子夏几乎是叹气着说:“真是养了个孽障啊。” 何金宝却是觉得眼眶一热,想着就算是孽障,司马子夏好歹还有个人让他烦心,而他家的那个孽障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是生是死更是一无所知,只要何珗能平安回来,何金宝甚至愿意天天被气的。 想到这里,何金宝就是把事情经过详细跟司马子夏说了一遍,最后只说:“要真是我那不肖子闯祸惹来的仇人,我也不敢劳烦到皇帝面前来,这事发生的实在是巧合,怕是跟,沅王那事脱不了干系。只是沅王一向宽厚孝顺,该也是受了奸人蛊惑,才是做出这等……也不知道他们还藏了什么后招,要是拿了何珗的性命来威胁,我……还是不在家里的好。” 司马子夏斜睨了一眼,说:“这几日不见,你倒是聪明许多了,只不过这暴脾气怎么就不知道改上一改的。” “打人是我不对,只不过王爷口里说的那个人可是我从小带大的妹妹,要是我都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的。” “你帮他,你能帮得了么,那你可是知道司马沂究竟做了什么?”司马子夏似笑非笑地盯着何金宝轻轻说了一句,“造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要怎么帮!” 虽然有所觉察,但何金宝还真没想到司马沂居然会有这么大胆子,更没有想到,司马子夏居然早已经知道,更更没有想到,司马子夏居然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就是这么放了司马沂回去。 何金宝怔了神,当时心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司马沂的九族,不就是你司马子夏的九族么? 无论事情怎么发展,等待永远是最难熬的,陈霜降度日如年,总觉得该是中午,该是晚上,何金宝早该是回来了,但抬头看一看时辰,其实也只不过才过去半点钟而已。 安睡了一夜,喂过粥,毕竟没受什么,何小猫跟司马莞的精神很快就是恢复了过来,不过也是知道家里出了事,不声不响,很是乖巧地躺了下来。 陈霜降团团转了两圈,被何小猫不安地牵住了衣角,才是停了下来,惊觉到自己这一个样子只让孩子们感到害怕,安抚地摸了摸何小猫头,定了定神,就是去拿了个针线筐,拉上何如玉一起做起针线来。 手里有些事,才不觉得心里那么空落,慢慢地居然觉得安定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样安静地过了多久,直到下人来请吃午饭,陈霜降应了一声,才发觉何金宝还没有回来,叫人去门房问一声,也没有什么人送信过来,出去寻找的下人也是陆续地回来,更没有何珗的任何消息,陈霜降心里就是有些没底,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心不在焉地吃过一顿饭,再把人叫过来仔细问了一回,没有办法,只能是让忙活了一夜的人们回去歇着,又是派人去宫里面打探何金宝的消息。 正在吩咐着,突然就是来人传言说,沅王来了。 这话才是刚说完,就见到司马沂怒气冲冲地了进来,直说:“带莞儿出来,我要带他回去!” 司马沂挨了何金宝两拳,脸上红肿都还没有消除,又是被司马子夏叫了进去训斥一顿,司马沂哪里还能沉的住气,急匆匆地跑出宫就是往何家来,一心要接回儿子,再跟何如玉断绝了关系,也是完全没了平常礼仪,不等人通报就是直闯进来。 一看到司马沂,不仅是何如玉,就连陈霜降也是愣住了,看着司马沂那理直气壮,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直叫陈霜降生出一种感慨,只觉得这司马沂懂事程度,大约也就跟何小猫一般了。 对着陈霜降,司马沂还能记得她几分好,勉强地扯了扯嘴算是见礼了,等他一看到何如玉,一下就是想起了无数事情,无论是被独自一人被就抛弃在大街,还是因为她被何金宝当众殴打,都让司马沂有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感觉,顿时就是气愤难当。 说出的话也就不是那么好听:“何如玉……把莞儿叫出来,我带我儿子回家,以后随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哥英明,你嫂能干,我愚钝我不时务,你尽可以跟他们过一辈子去!” 何如玉也是被气得小脸煞白,一下蹿起了身,张嘴尖叫一声:“司马沂!” 陈霜降一看这样子不对,像是要吵架,赶紧跟着起身,把丫鬟婆子都赶了出来,招来小麦让她去把司马莞看紧了,别是让沅王府的人带走了,想着防着万一,又是叫了刘大山一起过去看着。 这些事情吩咐下去,才多大点功夫,司马沂居然就是又冲了出来,只叫着搜人搜人,何如玉却是站在屋里面,背对人,似乎是在哭。 “沅王爷!”陈霜降叫一声,不顾司马沂挣扎,就是再拉他到屋里面,开口就是说,“你掘堤的事,我们已经禀告皇帝,求他从轻发落,这几日,王爷还是安心留在府里面,等候皇帝的裁定。” “他怎么会知道?”司马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由就是狠狠地对着何如玉一眼,似乎大有怪罪的意思。 这一团乱麻的,只让陈霜降觉得头痛异常,好不容易才是把那两个在火头上的小夫妻按下劝了几句,何如玉只哭一句话都不说,司马沂却是不住地在说何如玉泄他的底,要害他大事。 听得陈霜降也是有几分火气,只问他:“大事,王爷究竟想成什么大事,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还是荣登宝座,肖想那天下至尊的位置?” “王爷可还记得当初,你跟……佟皇后说,只愿得意中所想,安稳山水自逍遥,求了这一门亲事去,若不是想着你有心,又是甘愿弃了那位子,没这么许多事情,我们家就算是舍了这全部的脸面也要求个恩典,让如玉只嫁个寻常人家。” “王爷也不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有要跟你同甘共苦一生的妻子,有要你养育教导成人的孩子,这上下一大家子的性命可都是背负在王爷身上,王爷做事总要三思而后行,就算不为自己,莞儿才这么点小,离了人一刻都是活不下去,王爷难道就真是忍心?” “那段堤坝,掘开不过一两刻的功夫,但这大水一淹,可是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说别的虚的,王爷只要扪心问一问自己,你是否无愧于这满头神灵!” 那一瞬,司马沂仿佛是受了当头猛击一下,抬头望着陈霜降,眼中居然隐约带了些水汽,泪眼朦胧地说:“连你也怨我,亏我娘还一再地要我当你成亲人,敬你重你听你的话……” “王爷,除开亲爹亲娘,世上从来就没有一心为你打算的人。”陈霜降只觉得这话说得无比的艰难的,“只为你一句不要那一个位置,你母亲她甚至都可以……” 陈霜降也是说得有些激动,口一冲,差点没是把佟皇后毒杀皇子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心里面总算是还绷着一根弦,知道这事干系着皇家隐私,枉议可是死罪,而且当着司马沂的面,又是涉及到早已死去的佟皇后,再多的话,陈霜降怎么都是说不出口。 只艰难地停了停,说:“佟皇后一心想你好,任何事都是愿意去做。” “又是来糊弄我,你们都是这样,当我傻子一样耍,你们开心了吧!”司马沂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愤怒,只抓着袖子狠狠往眼角一抹,夺门冲了出去。 那些跟他而来的王府护卫,迟疑了一下,往何如玉这边望一眼,看何如玉没有什么反应,赶紧小跑跟上司马沂退了出去。 要说佟皇后失了皇后封号是起因,那之后司马沂感觉到所有人都向他隐瞒真相,那才是主要原因,被疏离,被责怪,却没有人告诉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越发地让司马沂有种被排挤冷落感觉,越发地偏激起来。 司马沂生性纯良,性子绵软,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倒也是罢了,偏他又是生在帝王家,还曾经是最有资格接替帝位的人,佟皇后只为了他的平安稳当斩荆披棘,满身血腥地为司马沂铺就了一条阳关大道。 只是这样的费心保护,却是养出了一个天真纯白不适合帝位的司马沂,所以在司马沂说不想当皇帝的时候,佟皇后大约也是松了口气,觉得这样也是好,只不过留给佟皇后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来不及做出更妥善的安排,她就是病逝,撒手人寰,留司马沂一个。 司马沂的幸在于他有佟皇后这样一个母亲,全心庇护才能让他安然长到现在,司马沂的不幸大约也是源于佟皇后的保护,之前的日子太过于安逸,似乎稍微一点的挫折都足以让司马沂退缩,越发地偏颇了起来。 想着司马沂,陈霜降也是异常的为难,最终只能叹一口气说:“该是没事吧,一定会没事的。” ... 第一百八十七章:月末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七章:月末 也不知道司马沂究竟跟何如玉说了什么话,居然能让这丫头哭成这个样子,半天都是停不下来,陈霜降对着何如玉劝了几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赶紧伸手在何如玉额头上探了探,只觉得异常地烫人,这丫头明显是在发烧。 何如玉还想着逞强起身来,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发软,哪里还能站得住,一晃就是倒了下去。 急得陈霜降赶紧扶着何如玉连声叫着请大夫来。 宁良也是不放心赶过来看,正好被急匆匆地拉了过来,一诊脉,宁良却是说喜脉,何如玉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身子正虚,这两天又是心力交瘁,所以才是这么晕倒。 居然在这样的时候,得了这么一个消息,直觉得让陈霜降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笑还该哭了,直对着何如玉说:“什么都不要想,先是养好身体。” 又是跟何如玉说了一阵话,看她吃过药安睡了下去,陈霜降才是出了来,找宁良仔细问了情况。 宁良说:“这倒是无碍,安心修养就是了,只是别再让她生气了,头几个月胎还没坐稳,一定要格外小心。” 陈霜降也是苦笑说:“这几日我们家也是发生了许多事……我也不知道该是怎么跟你说。” 何珗被劫走的事情,宁良也是得了消息,向陈霜降问了一些情况,只说:“早年我四处走的时候,也是认识了不少人,我让找他们打听下,没准会有消息的。何珗聪明着,不会有事的。” 陈霜降却是分外的担心说:“若只是求财倒也巴黎,倾家荡产也不惜,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消息,最怕就是……” 之后的话陈霜降说不下去,不过不说出口,宁良也是能猜到几分,最怕就是何珗现在已经遭遇了毒手,也怕那些人别有用心,卷入什么党派之争。 宁良也是无奈,说:“我先去找人问下,再不行的话,就去找琪雅,她对这些手段熟,没准能知道什么的。” 陈霜降也只能是点头,说声拜托了。 宁良收拾好药箱,都迈出一只脚到门口了,忽然又是回头说:“太太还记得那个工部的苏幕大人么,他姐姐家的小叔子以前就是在京城混的,那些暗地里做活的人认识许多,或许会有些消息的。” 苏幕吗? 送走了宁良,还没来得及等陈霜降多想,何金宝就是回了来,接连了喝了两碗茶,才是对着陈霜降点头说:“成了,阿珗的事皇帝应下了,沅王那事,虽然没松口,大约也是能大事化小的,毕竟是两父子的……” 陈霜降合掌真心地念了句好,总算是能稍微地放下点心,听何金宝说完,她又是把家里这些事情也跟何金宝说了一回。 说到何如玉有孕的时候,何金宝露几分笑意,很快又是隐去了,说:“要是换个时候,那该是多欢喜的一个事。” 这心定下来,陈霜降才是有心思管起杂事,挑了几个做事仔细的丫鬟专门照顾何如玉,司马莞跟何小猫也是让春红带着,跟她家的龙凤胎一起玩。 而沅王府那边,再怎么吵架,这么大事情,总归是让司马沂知道,陈霜降也是特地找人往那边送了信。 司马沂却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听那送信的人说,他根本就是没见到司马沂,沅王府的人只说司马沂不在,还没有回府。 陈霜降还以为是司马沂还在置气,不愿意过来,何如玉那边都不敢说,谁想到等到入夜的时候,沅王府家的下人居然是找到何家来,说是司马沂出了何家不久之后就是跟下人走散,一直没有回家,到处都是找不到。 司马沂居然也失踪了! 来回地找了好几次,只打听到有个挺像司马沂的人跟着一个男人转进了小巷子,再没有出来,看样子那两人应该是熟识的,有说有笑的,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 “难道是吴潜?”陈霜降直觉地就该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偏见的,她只觉得自从遇上吴潜之后就没有遭遇过什么好事。 几乎让人找了司马沂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仍旧是没有找到任何踪影,就连吴潜的住处也是人去楼空,找不出半点线索。 而在这天晚上,飞凤江的堤坝再次被掘了开,这会正是汛期,大水都是冲到了城门口,司马子夏连夜带兵出了城,曾经两次参加过修堤的何金宝自然是被急召了过去。 几乎是在司马子夏前脚出城,后脚京城之中就是起了动乱,一股叛乱军,冲进宫门,里应外合,半宿功夫就是占领了皇城。 乙酉年七月的最后一天,对于所有的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从后半夜开始,到处都是械斗纷争,据说叛乱军跟浦亲王司马汜起了冲突,浦亲王失利收拢残部逃了出来,但他的浦亲王府却是暴怒的叛乱军付之一炬,曾经名胜一时仙姿国色的梅花全部成了焦灰黑土。 陈霜降关紧门户,心惊胆跳了一夜,好几次似乎都能听到叛乱军经过的纷杂脚步声经过,直吓得这一家人都是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终究是还有一股的运气存在,平安到了天亮。 贴着门板听了半天,觉得没什么动静了,才是小心地出来地看了看情况。 战火并没有涉及到这边,何家附近的街道还算是平静完好,但跟往日繁华热闹相比,却是萧条空旷许多,偶然有一两人经过,也是低头哈腰仿佛被什么追赶一样急匆匆而过,光是看着就是让人打从心里生出几分惶恐来。 而在皇城的天空之下,高耸巍峨的城墙上,司马家黑底金边的旗子都已经被折了下来,新竖起了黑底红边的九龙旗,半天才是有个老人认了出来,那是前朝巫家的旗帜。 巫家当朝的时候,陈霜降还在乡下老家,对于政事全然不懂,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几年频繁地换了好几个皇帝,有个甚至才坐了几天,只把这天下至尊的龙椅演成了最热闹的戏台,走马灯一样轮转不停。 那时候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有真龙之称的巫家反而是其中最弱一伙,巫家的子孙也是尽数丧命其中,后来才是司马家坐大,称帝天下。 只是没想到,在相隔这漫长的十几年之后,居然再一次见到了前朝的旗子,巫家的崛起。 呆呆地望了一会,陈霜降只觉得忧心忡忡,何金宝跟着司马子夏南征北战,走到今天,早就是绝对的司马朝臣,怎么如何都是撇不清干系,若真被巫家得了势,腾出手来,第一批要对付的,就是何金宝他们这一帮开国功臣。 而且如今,何金宝可是跟在司马子夏身边,无论是巫家的谁,都没有可能放过何家。 当前这情况,越想越是让陈霜降觉得绝望,进退不得,前后无路,家里又有小,何小猫司马莞两个,又有弱,何如玉烧才刚退不能劳累,就算是想着偷跑出城,也是有心无力。 想一下,陈霜降只能是吩咐人小心门户,随时戒备,若是万一有什么不对就是退守到正屋来,这边的墙体最是结实,只要不被放火,该是能支撑一会。 陈霜降正在忙活准备,叛乱军就已经到了家门口,倒也不像她想象那般可怕,叛乱军居然也是正经敲门求见,说是皇帝请陈霜降过去。 这皇帝自然不是司马子夏,而是叛乱军推选出来,前朝和顺帝太子巫烙的幼子巫颂凤,真天潜龙皇帝。 因为何珗跟司马沂失踪,何家大部分的下人都是被派出去寻人了,这突然战乱一起,许多人都是没能回来,家里也才留了几个护卫,老老小小的,根本就是无法跟人匹敌。 陈霜降也没有办法,想一下说:“可否稍等,我交待一声。” 那带队的叛乱军头领也算是和善,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手下却是慢慢地散开做包围的姿态,丝毫不见就放松的状态。 何如yu体弱,这些天又是接连出事,陈霜降怕她承受不起,许多消息都是瞒着她,只是事到如今,再也是瞒不住,小心地把当下的情势跟何如玉说了一回。 何如玉本来就是柔中带刚的性子,黯淡一阵,很快就是抬起了头,直对着陈霜降问:“嫂嫂,我该是怎么做?” “我也是不知道。”陈霜降苦笑一声说,“这次掘堤大约也是他们捣的鬼,大约是想着引皇帝出城,好趁机行事,只要等到皇帝领兵回来,就是平安无事。” 有句话,谁都没有说出口,这个什么巫颂凤既然是费这么许多心力引得司马子夏出城,那就不可能只是调虎离山这么简单,城外想必也是设下了重重陷阱等着司马子夏,匆匆地只带了那一点亲兵出城,也不知道司马子夏能不能安然回归,更不知道他能否一举平乱,收复京城。 这一家人,这司马朝的臣子,这满城百姓的前路究竟在何方,陈霜降也是茫然无知。 ... 第一百八十八章:复辟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八章:复辟 看何如玉愁眉苦脸的样子,陈霜降只得勉强笑一下,说:“既然叛……他们来人请我过去,那对我们还是有所图谋,一时间该是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如玉你在家里,只要记得一句,什么都是虚的,我们还要留着性命全家团聚的。” 陈霜降又是拿了家里的钥匙,交待说库房里面还存了不少的银钱,等会去带些在身上,若是进了什么强人,丢出金银来,总能拖些时候逃命的。 何如玉都就是一一地应了,陈霜降才是随手包了几件衣服,又挑了两支尖锐的铜簪藏在身上,然后才是出了门。 那叛乱军的首领也还算是客气,请陈霜降出门上了车。 这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看着跟驿站那些马车也没什么不同,里面只放了一个垫子,倒也还算是干净,陈霜降将包裹铺开垫着,才是坐了下来,然后拿了铜簪出来,仔细地别在发间,伸手按了按,觉得顺手,这才是稍稍地吐了口气。 马车大约是没出城,青石板的大街,走的还是很平稳,没多久又是停了下来,在车上等了半点钟左右,那些人又是带了人出来,推搡地装上了车。 这人,陈霜降也是认识,左翊卫大将军龙次飞家夫人白冰,同何金宝一样,这一回司马子夏出城,龙次飞也是随行护驾。 看到白冰进来,陈霜降对着她苦笑一声,让了个位置出来,多少是能猜到叛乱军的意思,无非是扣了她们作为人质,去威胁司马子夏手下干将。 看到陈霜降,白冰也是一愣,狠狠地对车门咒骂一声,然后才是重重地往陈霜降身边一坐,说:“你也在啊,也不知道我家那个要是知道我被抓了当人质,会不会一刀劈死了我了事的。” “该不会吧?无错不少字”陈霜降反问一句,看白冰认真的样子,不由就是呆了一下,说,“只要留着性命总会有办法的。” 陈霜降跟白冰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交情,平常看她总是斯文温柔的样子,没想到真遇上事,,按着藏在袖子里的小匕首,一脸的狠绝,满身的杀气,若这时真有个人敌人出现,陈霜降相信她一定会是毫不犹豫地对着要害下手。 对着白冰望了一会,陈霜降刚在想,白冰的样子与平常大不相同,白冰却是突然开口说:“平常看你不声不响的,这会可是大不一样,你那簪子,是特地磨尖过的吧,我试过挺好用的,就是要扎对地方。” 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这话,陈霜降不由也是微微地笑了笑说:“这个就是带着方便一点,出来时候太匆忙,一下也是找不到其他趁手的。” 白冰摘下自己的金钗试一试,似乎是觉得太软,失望地叹了口气,说:“你说这都什么事,男人们那点破事,总是要连累到女人跟着吃苦?” 虽说夫妻一体,只是大多这世上太多的男子却都没想过,他们所谓的大事,究竟陪葬着多少女子的血泪。 这里也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无论是陈霜降还是白冰,都是沉默了下来,各坐一边,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马车停停走走好几次,又是接上了两个人,正如陈霜降之前所想,都是随驾官员的亲属,后面抓上来的居然还有个孩子,不过是刚吃奶的年纪,连个奶娘都没带,他亲娘似乎是吓傻了,光看他哭,怎么都不想不到哄他一下,听着声音都沙哑了。 这马车里面才是多大的地,这几个人一挤就已经是满当当转不过身来了,那孩子又是哭闹个不停,更是叫人生出一种暴躁不安,白冰厉声吼了一句:“吵死了,叫他闭嘴!” 那做娘的吓一跳,手臂一抽,只把那孩子勒得更紧,小孩哭,她也是嘤嘤地哭了起来。 白冰皱紧了眉头,似乎是还想说什么,被陈霜降扯了一下,才是把话咽了回去,恨恨地把耳朵一捂,大力往后一靠,再不肯说话。 马车又是走了一阵,直接把人带进了皇宫,找了个以前宫女太监住的院子,里面已经关了不少人。 才刚是下车,就是来个人,把那抱孩子哭哭啼啼的夫人带走了,而陈霜降跟白冰却是被推进了一个房间,只得了一声,不准乱跑。 陈霜降还带了两身换洗衣服,白冰却只有一把之首,一包毒药,两个人都没什么东西好收拾,房门又是出不去,只能是呆呆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突然就是有人推开了门,毫不客气地指着陈霜降说:“你出来!” 往外看,刚好能望见刚才那一个带孩子的夫人回来,也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瘫倒在地,哭得肝肠寸断。 陈霜降也是有些忐忑,伸手摸了摸,那两支铜簪好好地都还在,才是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白冰有些担忧地望她一眼,又是别过了头。 跟着那个叛乱军走出一段路,陈霜降才是发现,这里是前殿,往常都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陈霜降也还是头一次过来,只看着到处攒动着参差不齐的叛乱军,只觉得心头跟压了一大块巨石一般,沉得都快是喘不上气来了。 从来没有任何一段路,像现在这样让陈霜降走的心惊胆战,那些明晃晃的大刀长剑仿佛就是悬在陈霜降头顶随时都会落下来一般。 半天,陈霜降才是被带到御书房,穿过一队警戒的叛乱军,陈霜降还在犹豫着,那带路的人就是不耐烦,用力推她一把,害的陈霜降踉跄地跌进了房,那门却又是被飞快关上了,明亮的阳光一下就是被隔绝在外,仿佛一下黑了天,将眼睛闭了一会,好半天才是慢慢适应这房里面的昏暗光线。 书房里就只有一人,双龙抢珠冠,金线明黄袍,鸦青祥云靴,正端坐在书房中央,毫不避讳地对着陈霜降上下打量,想来这人该就是那所谓的真天潜龙皇帝巫颂凤了。 居然是这么简单地就是见到了叛乱军的首领,陈霜降也很是意外,定定地望着巫颂凤,一只手却是悄悄地握住了藏在袖子中的簪子,仿佛心里总有个声响,不住地说,这个就是叛乱军的首领,只要杀了他,是不是一切灾难都会结束,恢复平静安宁的生活。 那念头实在是太诱人,只叫陈霜降紧捏着手,把那一根簪子都是捏得发烫,差点都是抽了出来。 那时却是忽然听到巫颂凤说:“陈霜降,我们终于是见到面了。” 这话简直就同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到脚地将陈霜降浇了个通透,一下就是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一想,只觉得刺杀巫颂凤仿佛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先不说陈霜降是否能敌地过巫颂凤成功刺杀,那么许多的叛乱军占据京城,光是杀掉一个巫颂凤,又能抵什么用,反而只会落下何家老小给他陪葬。 半天,陈霜降终于还是慢慢地松开手,抬眼望着,分外地茫然。 巫颂凤又是说了一句:“我们又见面了,陈霜降。” “你是……”陈霜降回过神,只觉得巫颂凤这话说得格外奇怪,定睛打量了一番,有些意外又仿佛是预料之中,说,“原来是你,吴潜,吴潜,是巫龙潜伏吧,早就是该知道的……” 巫颂凤点头,微微往后靠了靠,只能看到半张脸,露出晦明不清神色,一半是失望,一半是绝望。 “果然不记得了,我们见过,不是在文成那次,而是更早,很多年以前,你拖老带小千里逃难,我也是屈人篱下,生死全由人。” 看巫颂凤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在信口胡说,只听得陈霜降越发地糊涂,狐疑不定。 飞凤江,西起连州凤连,横穿疆土,一直到江州银桥入海,是大周最大最长,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河,几乎所有大周中部的城市都是凭江而建,依江而生。 但是也就是这一条河,同样地给大周百姓带来了无数的灾难,尤其是到巫朝后期,朝政混乱,堤坝失修,几乎是年年泛滥,年年洪涝,苦不堪言,甚至到处都在传唱儿歌,“生,此江,泪,此江,一朝繁华,一朝骨”。 等司马子夏即位之后,花费八年光景,无数的人力财力,修筑堤坝,治理河工,才是保了这么多年的平安。 只没想到两次三番地被人掘了堤,司马子夏的天子之怒,可想而知,尤其是当司马子夏知道这事还是司马沂所为,若当时司马沂在场,盛怒之下,难保司马子夏不会拔剑斩杀了就这个孽子。 好不容易才是抑制了怒气,打算放司马沂一马,当天司马沂就是失踪,随即河堤再次被掘开,司马子夏连夜出了城。 只是没想到,这场大水是叛乱军的一个圈套,司马子夏一行出城没多久就是中了伏击,被迫退守行宫,借着地势与叛乱军对峙,终究还是人少,渐渐落了下风,苦守大门,翘首盼着援军。 ... 第一百八十九章:决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八十九章:决意 只是叛乱军为这一役精心策划了许久,这边派人堵截司马子夏,同时京城举旗起义,迅速地占据城门要害,然后收拢兵力,以京城为据点,与司马子夏对抗起来。 当前情势对司马子夏格外的不利,虽说大周天下尽归司马子夏统领,但是边关重陲,防备军队都是不能随便调动,要从地方府兵抽掉,起码要一个半个月,远水救不了近火,司马子夏手中立刻能派上用场的也就只有卫戍京师一支而已。 而司马子夏被骗出了京城,则就是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多少代皇帝经营下来,这一个京城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面对着如此艰难的局面,司马子夏却是没同世人预料一般仓皇失措,在行宫的书房里面,司马子夏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神色淡然地同部下敲定了战术。 因为出来的匆忙,司马子夏身边大臣不多,留在这书房里商议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左翊卫大将军龙次飞,工部尚书贾仲峰,右千牛卫中郎将郭无言,都是位高权重,声名显赫的人物。 而何金宝则是其中唯一没有官职在身的那个,司马子夏也没有避他,只说:“你也别偷懒,再给我尽次力。” 何金宝却是有些不忍心,不赞同地说:“皇帝,那些可都是为国出生入死的士兵,就这么舍弃,也太不值得。” 工部尚书是太傅贾原正一脉,他家诗书传家,世代都是文职,贾仲峰更是从来没经历过战事,总难免有些心慌,听到何金宝跟皇帝争执起来,他只茫然地左右望望,半句都是插不上嘴。 龙次飞望何金宝一眼,嘴角微微扯了扯,露着一个不屑的笑容,只对皇帝拱手说他下去安排反击事项。 贾仲峰一看龙次飞出门,皇帝又像是有话要跟何金宝说,极有眼色地跟了出去。 还有个郭无言,跟何金宝也算是旧交,郑重地拍了拍他肩头,唉声叹气地说:“才多久没见,你这家伙怎么就是笨了许多?那话你总知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深奥你听不懂的话,还有一句简单的,君叫臣死臣不得不从,反正皇帝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了,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光是浪费时间……” 郭无言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一旦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是喜欢自言自语碎碎念叨,刚认识他的时候,何金宝好几次都会被郭无言吓到,只觉得像他这样面无表情尽说些血腥事情的人,格外地令人胆寒,后来熟悉了才是慢慢习惯。 郭无言爱唠叨的这一个毛病,司马子夏也是知道,听两句,就不再理他,只对着何金宝说:“你心软了。” 何金宝也没否认,俯首说:“谁人的命不是命,前些年,我也只不过是个乡下小子,还比不上那些士兵精贵。况且,这样也是太过冒险,稍有不慎,皇帝你也是会……丧命的!” 司马子夏说:“何金宝啊,你不知道呢,我是个皇帝,这国家,这天下,这百姓都是压在我背上,那些人要怨恨的话,只管恨我去吧,总能背得下的……” 这内忧外患之下,司马子夏该也是有太多的不得已,他可是连自己的命都是押了上去,就算有再多的话,何金宝也是说不出口,只能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沉默半天,司马子夏却是忽然说:“我要是真死了,就立浦王为帝,高桑为中书令,郭无言掌军,司马沂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何金宝怔了一下,说:“你儿子我管不了,你还是自个来吧。” “你妹夫当然你管。”司马子夏颇有些耍赖地说,突然又是笑两声说,“当年我被连王追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是得了你家夫人送的一批粮草,才是缓过了劲,只不知道这回会不会也有这么好运道,再遇上那样的人……” 巫颂凤酬躇满志,司马子夏绝路求生,而司马沂却是悔恨不已。 在巫颂凤化名吴潜与司马沂来往的时候,介绍了许多人给司马沂,那天他就是被那其中一个名为葛广义的人叫到了隐蔽地方,被迷晕绑了过去。 等司马沂再次清醒的时候,天都已经全黑,而自己居然在城门口,葛广义抓着他胳膊说:“这里的统军刘选成大人,王爷该是认识吧,麻烦叫他出来,我们有事找他。” 这会司马子夏刚是出城去查看水患,全城戒严,负责北门的刘选成是司马子夏心腹,治下甚严,北门的守护也最是严密。 京城北荒芜少人烟,正适合藏人,城北又有直通皇宫的宣武门,叛乱军再三权衡才是选定了从北门入城。 这起义在即,葛广义等人就算是在镇定,也难免带出些肃杀情绪,让司马沂觉察到了几分不安,只不过他与吴潜交情甚好,虽有些疑惑,还只当这些人是朋友,真上城门找了刘选成下来。 司马沂大小总是个王爷,那刘选成又怎么会是疑他,听到司马沂找他有事,就是放下事跟他下了城门,那些叛乱军早就是埋伏妥当,一拥而上,刘选成连声呼救都是没喊出口,就是被割断了脖子瘫倒在地,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就是涌了出来,浸透了司马沂脚下泥土。 “你……你们……” 都是当着司马沂的面杀了人,就算司马沂再怎么天真单纯也是该明白刘选成他们心怀不轨了,顿时吓得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还要留着司马沂开宫门的,葛广义哪里会这么放他走,一把抓了他回来,扭着胳膊让他看仔细。 刘选成一死,这北门里再没有人能挡住就叛乱军的脚步,由着葛广义带头,这一百多人悄悄地潜上城门,没多久就是占领了城头,北门大开,叛乱军正式进了城,战乱开始。 在进攻宣武门的时候,叛乱军本来也是要如法炮制,让司马沂去骗了将领出来偷袭杀人,只不过司马沂被吓破了胆,不管如何威逼利诱,他再不肯答应做这些事。 气得葛广义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直接把司马沂推到最前头,做挡箭牌往宫门冲。 直到天亮,叛乱军完全占领了皇宫,司马沂才是被胡乱推进了一个房间,反锁了起来。 这又是气,又是悔,又是恨,直折磨地司马沂心如刀锯,捂着脸,痛哭不已。 才哭一会,忽然听到房里面出些悉悉索索的声响,吓得司马沂伸手在地上乱摸,只想找些趁手的武器。 这房间大约是做杂物间用的,角落里堆了一些麻袋,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忽然地就是从那上面探出个的脑袋来,颇有些无奈地对着司马沂笑了笑,说:“呀,你也被抓了!” 那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乌青一半,红肿一半,还伴着干涸的血迹,分外的骇人。 这一夜折腾下来,司马沂再也是承受不起,啊地叫一声,也不知道在手里捏了个什么东西,冲上去,没头没脑地对着那人就是一通猛砸。 那人吓一跳,忙护着脑袋,说:“别打,别打,是我呀!” 这声音听得似乎是有几分耳熟,司马沂定睛辨认了下,迟疑地问:“何珗?” 那人赶紧点头,对着司马沂笑了笑,只不过脸上伤口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是牵涉到,只疼的他呲牙咧嘴,一幅怪相。 “这脸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司马沂愤愤不平地说,“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这么过份!” “能干什么,当然是造反了。”何珗疼的捂着脸慢慢地揉了两下,颇有些不在意地说,“不过这伤倒也不能全怪他们,大部分都是我自个打的,这群人想捉了我去骗人开了城门,总不能真让他们得逞了,本想打两巴掌,让人认不出来就好,还真痛啊,下手太狠了,我后悔了。” “原来还能这样……”司马沂喃喃念叨两声,想着自己就是骗人开了城门,迎来了反贼,只觉得天昏地也暗,一下呆坐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听得那巫颂凤的意思,貌似与陈霜降极为熟稔,而且似乎还是在逃出文成县那途中,只是无论陈霜降再怎么想,都是想不出她究竟什么时候见过巫颂凤。 “那时候,你还记得你杀过两个人吧,明明只是个可怜兮兮的黄毛丫头,手都会抖,那双眼却偏是明亮的很,望过去简直就跟荒野里看到的星星一样,漂亮地叫人移不开眼……” 巫颂凤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道,对着陈霜降伸出手,似乎是想触摸她的眉眼,却是被陈霜降退后一步,及时地避开,才是让巫颂凤回了神,垂下手,暗自苦笑。 在前朝末年,连王巫颐光势大,专政朝堂,就连当时的和顺帝都是压制不住,更别说是性子更是文弱一些的太子巫烙,几次三番地被巫颐光奚落,险些丧命。 ... 第一百九十章:巫小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章:巫小 那时候的巫颂凤尚年幼,但他从小聪慧,最是被巫烙宠爱,许多事情都是没避他,巫颂凤对这些时局也是得了个半知半解。 随后没多久,就是发生了连王之乱,帝位几番更替,太子巫烙也是颇有见地,早寻退路,悄悄地把家人送出了京城避祸,有几年的光阴,巫颂凤都是在民间,与普通百姓一般生活。 只是局势越发的动荡,巫家皇帝接连陨落,和顺帝太子巫烙病弱,他的这一支血脉也是越发地跃进了世人眼里,处境分外艰难起来,各路势力都是纷纷寻上了门,要将巫颂凤一家拖入这天下大争的乱局之中。 几番争斗,最终还是被巫颐光最先得了手,带人杀进了巫府,不过一个点钟左右,这避世的清净地方,只留下了满地血腥,尸首横呈,鸡犬不留。 巫颂凤却是运气尚好,这天正好是觉得苦闷睡不着觉,半夜起来到园子的池边,望月兴叹,连王军队进来的时候,吓得他跌进水里,只好藏在荷叶之中,哆哆嗦嗦地啜泣了半夜,只没想到竟然也是因为这样拣回了一条小命。 但是前走了狼,后来了虎,巫颂风虽侥幸在巫颐光手里逃过一次,才刚湿淋淋地就爬上岸,随即又是被司马子恒的探子给抓到绑了去。 辛未那年,司马家初露峥嵘,稳据江南,与连王巫颐光,大将军蒋清隐约成鼎足之势,三分天下。 而后来的嘉宁皇帝司马子夏,那时候却是还在蛰伏之期,尚未崭露头角,司马子恒才是司马家的肱股之臣,倚重之力。 连王巫颐光是和顺帝亲弟,巫家子孙,大将军蒋清是保皇党,拥着保泰帝巫烨,司马家打出的旗号却是平逆贼,清君侧,虽然明面的大义也是站住了脚,相比之下却是始终不如另两家名正言顺,天下归心。 对于司马家来说,他们要想脱开蒋清开门立宗,缺的是一个由头,少的是一面旗帜,为自己穷兵黩武,逐鹿天下的行为寻一个正好正当的借口。 而巫颂凤仿佛就是上天专门为司马家量身而造的那一个,论家世血统,他是太子巫烙的幼子,和顺帝的嫡孙,巫家三代唯一存活那个,要是由他继承帝位再正当不过。论背景势力,太子巫烙为人和善,最是与世无争的一个,他为保家人就平安,也是早早地把巫颂凤送出京城,才是保着巫颂凤不依附任何势力活到最后,有得必有失,这么一来巫颂凤却最是势单力薄,几乎就只有他自己一人,无论谁都能轻易利用了他去,对少个傀儡皇帝的司马家来说,他也是正好的那个。 司马子恒觊觎巫颂凤已久,只不过那时司马家在北方势力不够,仍是让巫颐光得了先,千辛万苦抢了巫颂凤,却是被连王一路追击,等逃到江州境内的时候,这大几百人,折损得只剩了两个。 在江州边境,巫颐光与司马子夏的军队打了一场遭遇战,司马子夏惨败而退,也因为如此,巫颐光失了巫颂凤的行踪。 绑走巫颂凤的这一队人,是司马子恒专门养得私兵,他们相处多年,感情甚好,没想到只因为巫颂凤一个人,几乎是全军覆没,悲愤之余,那剩下的两个人也是生出了一股怨气,只当全是巫颂凤所害,每日都是对他极尽虐待之事,只让巫颂凤生死两难,痛苦不堪。 在江州里走了几天,那两个私兵越发地觉得处境艰难,虽然少了巫颐光追杀,但战火四起,难民遍野,他们又是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巫颂凤,饥一餐饱一餐,差的时候一两天都是喝不上一口水,只把这两个私兵折磨的人形憔悴,面容枯槁。 实在是熬不过去,那两个私兵就是商量,也别管什么军令如山,命都顾不上,倒不如丢了巫颂凤自管逃命去。 另一个思量一阵,却是面露凶光说:“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死了这么多兄弟,更不会叫我们沦落到这种地步,我绝对不会放过这兔崽子,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拖他到九重地狱去。不丢,我怎么舍得丢了他,真要饿狠了,这细皮白肉的,不也是好大一餐么!” 这咬牙切齿,阴狠绝辣的一番话,只听得巫颂凤心胆欲裂,万念俱灰,哪里还管别的,蹿起身,闷头猛冲,那俩私兵又怎么会放过他,后脑门上被砸了好几拳,巫颂凤犹还抠着泥土爬行了几步,才是晕死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巫颂凤才是悠悠地醒来,大约是被那两人抓着脚在地上拖行过,一阵火辣的剧痛,身体却像是散了架一般,半点力气都是没有。 那两人却是没注意到巫颂凤,他们在树林里面发现了一对老少,与普通的难民明显不同,衣着整洁,包裹款款,甚至还有一辆小板车,两床半新棉被,只看得那两个私兵贪欲大起,凶性大发。 相互对望一眼,这两人就是大跨步出了去,动手抢劫,只没想到那老头看着七老八十病病歪歪的,居然也会些拳头,半瘫着身体跟他们扭打起来。 巫颂凤看一眼,只觉得心里一喜,那两人被缠住了,一时半会是顾不上这边,而且他们大约也是没有发觉巫颂凤已经清醒过来,正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只是刚才被打得有些狠,巫颂凤还头晕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是站起身来,刚走上两步,就是气喘不停,双腿跟铁铸一般,沉得挪不开脚步,越是努力,巫颂凤越发地觉得绝望,这悲惨的命运仿佛怎么都是逃不开一般。 而那时候,巫颂凤却是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也就比巫颂凤大上一两岁的模样,却是小小瘦瘦,瘦弱到随时都会被风吹走般,抱着一个沉重的破口的陶罐摇摇地从树林另一头过来。 走的近了,好像是听到那边动静,那小丫头快走几步,忽然又是停了下来,把坛子放好,用力扳下一截树枝,抓在手里,小心地靠了过去。 板车上那老头似乎也厉害,只不过毕竟是个半瘫的废人,另一个又是三四岁的娃娃,哪里是那两个私兵的对手,一会就是吃了大亏,捱了好几下,那抱罐子的丫头看着,只将嘴一抿,眼露凶光,抗着那截树枝就是跳了出来,对着一个私兵闷头猛捶。 虽说是司马子恒精心训练的大兵,但也是逃亡了一路,半饥半饿好几个月,身体早就是掏虚了,又是猝不及防,居然硬生生地被那丫头给打晕了过去。 那另一个私兵,看了大火,丢了跟他纠缠的老头,大跨步地过去,大巴掌就是对着那丫头后脑扇去,只急得那老头焦声大喊。 那丫头愣了下,动一下身,只不过那巴掌实在是来的太快,也来不及躲开,被扇到脸上,一下承不住力,踉跄一下,摔倒了在了地。 私兵也不肯放过,拳头一捏,就要对着她门面砸去。 从巫颂凤这边看,刚好是被那私兵挡着,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的,只觉得那丫头该是要被拳头砸死,正觉得有几分惋惜,转眼间,倒下的却是那一个私兵,捂着要害滚在地上嚎叫一番,很快就是没有了声息。 那小丫头却是很冷静地抱着那奶娃娃哄,就算是满面尘土,一身狼狈,也是挡不住那一双晶亮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玉石一般,沉静又美丽。 这变故实在是来的太快,看得巫颂凤也是傻了眼,只觉得犹在梦中一般,大起大落,悲喜交加,让人承受不起。 在巫颂凤怔神的时候,那老少三人又是杀了还在晕迷的另一个私兵,匆匆地收拾了下,把可疑的痕迹都是掩盖掉了,这才是去找回罐子,拉着板车吱吱呀呀地走远了。 缓缓地走近,小心地伸着手指探了半天,确定这两人真是死透了,再没有醒转的可能,巫颂凤停一下,突然伸手抓起那一根犹还沾着血的树枝,疯狂对着尸首戳无数下,都快是把那两人戳成烂泥了,这才是撒开手,嚎啕大哭起来,心里直念着,原来就是这么简单,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也不知道多久,等哭够了,巫颂凤才是想起,他该是要往哪边去。 巫家人都已经快是死绝,太子巫烙深陷蓝涟自顾难保,连王巫颐光却是几乎杀他全家的灭门仇人,这整片大地绵延千里,却是没有一处能巫颂凤安身。 哭过,怨过,恨过,悔过,鬼使神差地,巫颂凤突然又是想到了刚才那一幕,寻着板车的痕迹,就是追了上去。 当时巫颂凤见到的那一个小丫头,自然就是陈霜降了,正如他自己说的一样,一个是拖老带小,千里逃亡,另一个是仓皇不定,生死不由人。 一前一后地走了好久,巫颂凤只把陈霜降当成了寒夜的一颗星,溺水的一根木,只觉得只要能望见她,总就还有一条路可以让他走,总就还有一个方向可以让他选,莫名地有些安心。 ... 第一百九十一章:思慕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一章:思慕 只不过,陈霜降对巫颂凤的行为毫无觉察,虽然偶然也是看过几眼,但是这一路多少难民,都是纷纷南下,同路也是常有的,而且陈霜降也有太多操心的事,何太爷老,何如玉小,要吃要喝,不能病,不能伤,更有无数虎视眈眈地眼睛盯着,稍微不注意就是三条人命。 所以陈霜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巫颂凤。 唯一一次接触,还是巫颂凤饿倒在地的时候,陈霜降正经过打水,犹豫了一下,给巫颂凤喂了口水,又是悄悄地放了点干粮,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 后来,陈霜降一行遇上了陈大力,巫颂凤才是偷听到了陈霜降的名字,只不过陈大力机警,他却是不能再靠近,幸亏陈霜降拖着板车,也走不快,巫颂凤才是远远地缀着,没有走失过。 等看到陈大力出现,巫颂凤才是突然清醒一般,只想到陈霜降是陈霜降,有个太爷有个小姑子,大约还有个丈夫,而巫颂凤只是巫颂凤,废太子幼子皇族遗孤,大约以后只是个亡国之人罢了,他跟陈霜降从来都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只是一想到这里,巫颂凤莫名地就是觉得一股的苦涩,跟嚼了根黄连一般,难以自持。 巫颂凤跟陈大力就是在那会认识的,一开始陈大力把他当成了敌手,差点没把他直接勒死,巫颂凤挣扎了许多,艰难地问出一句:“你跟她……什么关系?” 陈大力哪里能想到这人到了临死关头居然只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愣一下,松开了手,神色古怪地问:“你该不会也是看上陈家那丫头了吧,你说那丫头究竟有什么好,又凶又悍,还瘦的跟芦柴棒一样,一两肉都没有……” “也?”巫颂凤疑惑地说。 陈大力用力地拍着巫颂凤的肩膀,哈哈笑着说:“那小丫头其实挺对我胃口的,要不是她早早地嫁了人,我一定去绑她回去当压寨夫人,还真是可惜啊,啧啧。” 对于那句话,到现在巫颂凤都拿不准究竟是真是假,至于陈大力这个人,也是巫颂凤生平所见过最是不甘于平淡的一个。 贩私盐,劫官道,下海船,后来又是跟着巫颂凤图谋造反,巫颂凤虽然见过无数比他更有野心,更是胆大妄为惊天动地的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像他这样,没个目的,也不在乎结果,仿佛只专门为了那一份新鲜刺激,旁的从来没有放在他眼里。 巫颂凤刚遇上他那会,天下未定,群雄并起,都是寄望于那天下至尊,陈大力也是跟了其中一个小势力头领,只是后来局势明朗,小势力渐渐也是没了出路,散的散,倒的倒,消失了许多,也有明智一些的,想着投靠他人,依附而生,当时陈大力所在的势力就是派他出来与司马子恒接触,表明投诚的心意。 几乎是跟着陈霜降走了一路,陈霜降要去高楼,陈大力要去临海,巫颂凤却是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有心跟着去高楼,想着陈大力所说也未尝没有道理,人家夫妻团聚,他跟着算是个什么事,而且陈霜降还根本就是不知道。 仔细思量了一阵,巫颂凤才是下定决心,重回京城,寻父巫烙去。 只是这一路也是艰辛无比,情势也是直转而下,六月份和顺帝太子伤重身亡,司马家大军势如破竹,月底就是攻破蓝涟,保泰帝巫煷亡,七月份大将军蒋清病重,连王巫颐光兵败,一下就是司马家独撑天下。 巫颂凤好容易才是赶着见了蒋清最后一面,这一位为巫家王朝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老将只握着巫颂凤的手,涕泪纵横,连声说:“殿下,你来晚了,来晚了呀!” 这天下大势已去,蒋清也是再无回天之力,却也是想着替巫家留下这最后的血脉,将巫颂凤尚在人间的消息严密隐盖起来,找了心腹将领连夜送巫颂凤出城,隐匿民间,保存实力,以图后谋。 之后不久,蒋清就是病重亡故,司马家正式得了天下,癸酉年九月十七,司马宏文黄袍加身,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周,巫颂凤成了亡国皇孙。 隔了十二年之久,当巫颂凤再次踏进皇宫的时候,只觉得百感交织,心绪澎湃,那时候最先想起的,居然不是巫家祖先,锦绣山河,而是陈霜降,这许多年来沉淀了多少话想要同她倾诉。 只不过巫颂凤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陈霜降其实根本就是不知道他的存在,陈霜降根本不知道还有巫颂凤这样一个人,只光是为了那一眼的惊艳,就是追随一路,想着念着一世一生。 听着巫颂凤絮絮说着当年见面的场景,陈霜降也是愣了许久,半天才是说:“我也是为自保,不得已才杀人的,从来没想过救人,不敢当谢。”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霜降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巫颂凤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疲倦地闭了上,挥手示意陈霜降走,那样子好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份外地绝望。 陈霜降退后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巫颂凤半靠在椅上,沉浸在阴影之中,根本是看不清楚他神情,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推门出了去。 外面早就是等了人,又是把陈霜降带回了方才院子,然后又是叫了白冰出去。 也没用多久,白冰又是被放了回来,脸上颇有些狐疑之色,跟陈霜降说:“刚才叫你去做了什么?” 巫颂凤那些话,陈霜降怎么敢跟人说,只含糊地回答说:“就问了几句话,也没旁的。” 白冰说:“我也只是问话,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会是被严刑逼供什么的,谁知道只是随便问了几声,我说我妇道人家不懂,他们就是放我回来了,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陈霜降也是想不明白,巫颂凤把他们这些人囚禁在这里,究竟是想做些什么,难道真跟他说说的一样,只想见一见陈霜降。 还没等陈霜降想明白,就是有人送饭过来,抬头一看才是发觉,这会都已经是天黑,陈霜降几乎整天都是没有吃过东西,早就是饿了,也不及想什么,坐下拿起了筷子。 白冰也是个洒脱的人,跟着坐了下来,挟了一口,说:“就算要死,我也是要先吃饱了才上路,绝对不做那饿死鬼。” 这边就只有陈霜降跟白冰两人,却是送来了荤素三个菜,又有热水手巾供她们梳洗用,要不是有人守着门不让出门,还真是觉察不出被囚禁的样子。 心不在焉地吃了这一顿饭,与白冰闲话几句,发现大家都是心事重重提不起精神来,陈霜降只说一句:“睡吧,也不知道明天怎么样。” 白冰也是点头,和衣躺下,忽然又是哎哟一声,原来是不小心被袖子中的匕首给刺了下,白冰掏了出来,重新装好鞘,塞到枕头下面,这才是合上了眼。 这天发生这么许多事情,陈霜降还以为会是一夜难眠,没想到只想了一会,倒是一夜无梦地睡到天明。 第二天才是刚起床,就又是来了人,这回倒是把陈霜降跟白冰同时叫上了,出了院门却是分开往两个方向去,陈霜降不禁有些忐忑地望了白冰那边,正巧白冰也是回头,张口说了一句,依着口型来看大约是小心。 也不知道白冰究竟被带到哪边去,陈霜降却是再次见到了巫颂凤。 仍是半明半暗的房间,浓重艳丽的摆设,巫颂凤如同寻常朋友会客一般,随意地指着椅子说:“坐吧。尝尝这些,都是御厨的手艺,你爱吃清淡口味的吧。” 巫颂凤亲自动手给陈霜降盛了碗粥,又是挟了小菜一个包子轻轻放到陈霜降面前。 正同巫颂凤所说的,这些还真都是陈霜降爱吃的,大约连何金宝都没知道地这般真切,陈霜降只觉得心头一跳,不由抬眼向巫颂凤仔细望去。 巫颂凤却像是没有丝毫察觉一般,只顾自己端了粥慢条斯理地用起餐来。 无论陈霜降有多少疑问,只是对着巫颂凤,却是突然地生出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犹豫半天,看巫颂凤仍是毫无觉察专心吃饭,陈霜降也只能是把这满腹的心思压了下去,低头也是慢慢地吃了起来。 御膳里出来自然都是精细东西,那粥用的是江南绿玉粳的新米,大约是加了鸡茸香菇,细细熬炖到烂,最是香甜绵软,那包子瞧着不起眼,尝一口才是知道居然是膏蟹馅的,京城靠河不靠海,平常大多只有河虾河蟹,想要吃要新鲜的膏蟹,那可是万难,只怕就这一个包子,就能抵上寻常百姓几个月的收成了吧。 看陈霜降尝一口,就是皱起了眉头,巫颂凤立刻也是放下筷子,问:“可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立刻叫他们重做。” “不是,很好。” 东西很好,只是陈霜降没有心思,就算是龙肝凤胆也是觉得食而无味,难以下咽。 ... 第一百九十二章:物是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二章:物是 巫颂凤大约也是知道,并没有强求,只说:“以前我也是常常到宫中吃饭,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一个膏蟹包子,那时候御厨手艺更好,这馅简直就跟黄玉一样,光看着就是觉得好吃。” “只是那个御厨早就是死了,再也找不到能做出那般好滋味的御厨了,毕竟是十几年了,总是物是人非了……” 陈霜降看着巫颂凤没有说话,巫颂凤似乎也是没想着她回答,仿佛是为了找个人说话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巫家曾经的繁华,说着这些年的艰辛,更多时候则是在诉说当年逃难的历程。 挖野菜时候意外抓到一只野兔时不经意露出欣喜的笑容,雨天路滑连着板车一块摔下坡忍痛紧咬的牙关,防人防贼夜不成寐也要抓紧双手无人望见时才能垂下眼脸的黯淡。 许多甚至是陈霜降自己都早已经遗忘的细节,巫颂凤都是记得分明,一闭眼就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陈霜降当时的样子,筚路蓝缕,憔悴枯槁,但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抛下肩上背负的包袱,偶然还会微微摇头带着笑说着没事。 那种温柔坚强,足以支撑巫颂凤独自走过这么多年的艰难困苦,风刀霜剑。 好不容易才是走到今天这一步,距离着巫家复辟不过咫尺之遥,那个被他心心念念记挂了十二年的女人却是说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有那一刹那,巫颂凤只觉得这天塌地也陷了,心如死灰。 又是望望陈霜降,云为青丝,花做颜,比早些年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但唯一没有变的,却是陈霜降的那一双眼,黝黑晶亮,仿佛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恬静温暖,时常又会是暴躁愤怒。 “陈霜降。”巫颂凤忽然往前踏一步,陈霜降不由地退了一步。 “待我拱手江山讨你欢,如何?” 陈霜降也拿不准巫颂凤想做什么,只觉得害怕地很,虽然知道不大有用处,但她还是忍不住悄悄伸手去摸索袖子中的那一支铜簪,牢牢地抓在手里,这一走神,陈霜降就是没听清巫颂凤在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反问一声:“什么?” 巫颂凤顿时就是有些气恼,步步紧逼,直到把陈霜降逼到墙角再无处可退,巫颂凤才是抓着陈霜降肩膀,一字一字地异常清晰地说了一遍:“我为帝,你来为后,这万里江山分你一半,可好?” 陈霜降吃惊地瞪大眼睛望了巫颂凤很久,半天才能确定,不是自己听错,巫颂凤是异常认真在说,陈霜降挣扎两下,巫颂凤抓得紧,半点都是挣脱不开,只摇头说:“这些我不想要。” 巫颂凤眼一冷,抓着陈霜降的双手越发地用力,都快是掐到肉里面,疼的陈霜降冷汗刷的下来,拼命咬着牙关才是忍住没有喊出声来。 正在这会,突然就是传来了两下敲门声,见里面没回答,又是叫了一声皇帝,声音有些急切。 顿了一下,巫颂凤才是开口应了一声,松了手,一下摔门而出。 巫颂凤那一付样子,总觉得颇有几分疯狂,无端地让陈霜降生出了几分惶恐,只觉得巫颂凤的这一份莫名感情,太沉重炙热,仿佛总要给人带来灭顶之灾般。 扶着墙走几步,坐了一会,陈霜降才是慢慢地恢复了些气力,想想现下的情况,又是生出了几分气恼,抓起刚才只吃了一般的包子,大咬了一口,恶狠狠地想,总有办法的,大不了就是赔了这一条命进去! 巫颂凤其实也并没有走远,只在隔壁房间跟人说事,靠墙的时候,隐约能听见一两声。 陈霜降一开始也没在意,只觉得烦躁,起身去倒水,正回的时候,却是听到一些声响,仔细地把耳朵贴了上去,还真是含糊地听到了几声。 “那事……得手了……司马狗贼死透了,等大军……” 陈霜降愣一会才是想到,叛乱军口中的司马狗贼该就是嘉宁帝司马子夏了,当时只觉得头上一个闷雷落下,直炸得她仓皇失措,惶恐难安,不敢置信地捏紧拳头,直把手心都是抠出血来,犹还不自觉。 司马子夏死了,叛军压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司马子夏系心社稷,膝下子女并不多,成年封王的也就只有浦亲王司马汜,沅亲王司马沂两人而已。 佟皇后去后,司马沂又是不明真相地与巫颂凤相交,只差是掏心掏肺,实在不足为惧。 而至于浦亲王司马汜,却是有些显山不露水,民间最多只传他风雅爱梅花,礼贤下士,名声不坏,也未见多少显,在朝堂也是一样,虽说每日上朝议事,从不缺席,只是低调寡言,很少出头。 巫颂凤也是暗中与他接触过,只觉得这司马汜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本想拉拢,却是发现那人溜滑过人,只揣着明白当糊涂,滴水不漏,巫颂凤也是熄了这份心,及时收了手。 这样的人物若是放任不管,必定会是生出事端,所以起兵的那日夜里,巫颂凤特地派了一队人去围剿了浦亲王府。 只是司马汜也是个机灵人,叛乱军人手也是不够调动,终究还只是烧了那一座浦亲王府,而让司马汜安然逃了出去。 司马汜不争事,不出头,并不是说他是真得无能,当初可是连佟皇后都要赞他一句城府深沉,大度容人,司马汜只是看得清,司马子夏才四十未到,年轻着呢,这会说皇位继承什么的,还早了许多年,非但得不到什么好处,只会引发司马子夏忌惮而已,做什么都不如不做。 但司马汜绝不是什么一事无成,他在司马子夏所能允许的底线之内,小心翼翼地发展着自己的势力,以跟司马子夏全然不同的方式,专注着京城,专注着大周。 在第一次掘堤事件之后,最早觉察到不妥的其实就是司马汜,只不过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试探一次后,就是把这事咽了下去。 七月末的这天,正好是司马泂到司马汜王府喝酒,城门被破的时候,这两人还是没睡,很快就是觉得事情不对,赶紧唤了人去查看。 才是刚出门口不久,浦王府家的人就是遭遇上了叛乱军,铩羽而归。 司马汜顿时就是觉得事情不对,立刻将家人护卫召集了起来,只杀出一条血路往皇宫方向行去。 这一路也是遇上不少人,或是出来打探情势的,或是整备行装预备上阵杀敌的,或者仓皇逃窜侥幸得生的,司马汜特意叫人打出浦王的旗号,把这些人都是聚拢了起来。 这会叛乱军已经成功冲破宫门,占据了皇城,也有几个从宫中逃出来的,将这个消息带了出来,再其他的他们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不断地说,很多很多人,冲进来杀了许多人。 司马汜沉思了一会,只叫人停了下来,把他这支杂七杂八临时拼凑的队伍快速地清点了下,人数倒是不少,都有五六百了,只不过老的老,少的少,几乎还有一半的女眷,唯一能派的上用场的就是匆匆赶来的一支城防军,虽然是精锐,不过也只有百来人而已。 “调头,我们出城!”半天,司马汜才是咬牙艰难地说。 听到这个决断,司马泂是头一个反对的,直问:“我们不去皇宫了,那里头可是京城最安全的地了?” “那里已经被叛乱军占据,我们人单势薄,占不了好处。” “可是宫里面还有那么多……”这回说话的却是一直安静地有些异常的浦王妃贾细眉,伸手指指上头,无不担忧地说,“只怕旁人会非议,说王爷见死不救。” 因为司马子钰之事,司马泂小时候没少受人欺侮,也就跟司马汜一人交好一些,其他什么皇子皇孙从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会更是幸灾乐祸地说:“有本事自个跑出来,他们不是很能么,不然死了也是……” 司马汜狠瞪他一眼,司马泂才是悻悻地闭了嘴,司马汜颇有些疲惫地说:“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帝还在城外,我们去跟他们汇合。” 进城虽难,出城这一路倒是走得比预期简单,这会叛乱军主力还在皇宫,城门口的戒备并不算太严,经过半点钟的厮杀,总算是顺利地打开了城门。 这会司马泂却是突然地停住了脚步,蹢躅着说:“我……还是留这里吧。” 看司马泂主意已定,司马汜也没有多劝,只叫人从城防军里面挑十几个人给他,拍了拍他肩膀,千言万语也都只化成了一句:“千万小心,别冲动行事!” 司马泂咧嘴笑了笑,对着司马汜胸口轻打了一拳,说:“你就别跟老妈子一样操心了,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啊,最是就怕死了,你也小心……” 再说几句,就是在城门口分了手,看着司马泂一行飞快地消失在京城黢黑的街道之中,司马汜也是吐了一口气,振臂一挥,说:“出城!” ... 第一百九十三章:汇合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三章:汇合 城外也并不是太平无事,不时就会有叛乱军的身影出现。 而且堤坝一再被掘,飞凤江也是发了威,大水不住地倒灌,刚出了城门就是遭遇水患,茫茫一片,哪里还能认出南北高低,马车只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就是再拉不动,司马汜直叫人扔了车,扔了笨重行礼,全部人都是下车步行。 这一行人多少女眷,一时间只听得怨声载道哭声一片,当兵的最是没耐性,只把眼一瞪,刀一横,本想吓她们一吓,却反而让她们哭的更大声,有几个还不住地喊我是什么什么夫人,不能这么待我! 见司马汜皱眉,贾细眉就是第一个下了车,细声慢语地说:“别是哭了,万一把那些逆贼引来,那可是恐怖的很,一刀一个跟切个瓜一样,把咱们都砍了,也就不过喝碗茶的时间,没准就这会哭的功夫,那些人就是已经追了上来!” 世上哪有真不怕死的人,这些官家太太小姐虽然娇惯,但也是知道怕,见贾细眉都是下了车,犹豫一番,也是渐渐地跟了下来,拖着罗裙绸裳,满头花钿金钗,万分委屈地涉水缓缓前进着。 这么一来,前进的速度却就是缓慢地很,一直到天亮,也才没走出几里路,虽然运气挺好一路都没有遭遇到叛乱军,但是这边的路却是越发地难走起来,水越发地深起来,好几次都差点没淹没过顶。 因为水灾逃难的百姓也是渐渐地多起来,司马汜这衣着奢华的一行就是格外地显眼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夫人一紧张就是不由地伸手抚了抚发角,谁想到她手上那戒子松了一些,一滑就是飞了出去,金光闪闪地落进了水里。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几十双眼绿油油地望了过来,还没等人反应,就是一哄而上,拉的拉,扯的扯,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那夫人简直就像是脱毛的凤凰,灰扑扑的半点首饰都不剩了。 这一群人尊贵惯了,哪里见过这般事情,都是傻了眼,那被抢的那个夫人还怔怔地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才是想起来尖声大叫起来,嚎啕大哭想着冲上去抢回来。 接二连三地遭遇大水,百姓也困苦不堪,急红了眼,抢到的自然欣喜,没抢到的也是贪念大动,不怀好意地往这边望来,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硬抢般。 觉得事情不对,城防队赶紧横刀过来,总算是把那群难民给吓走了。 “别嚎了,把贵重东西都收起来,别遭人抢!” 那群人才是猛然清醒一般,赶紧七手八脚地把镯子金钗都是收了起来,有几个机灵的,还挖些泥水抹在身上,尽量让自个看起来更是朴实无华一些。 涉水走了大半天,地势渐高了起来,总算是看到一些实地,登高望了一下,这不知不觉中,居然都快走到飞凤江边了。 司马子夏该是在行宫那边,辨认下方向,却还是有不少的一段路,而这一群女眷却是困顿不堪,再也是走不动了。 司马汜正是为难时候,远远地却是望见有一队在在堤坝上走,还以为是叛乱军,仔细看了才是认出,司马家的军队,只喜得赶紧挥手招呼。 这在河堤上的一队,刚好也是何金宝带着,自然是认得司马汜等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何金宝只露出了一抹苦笑,才是让人护送他们去了行宫。 叛乱军一撤,行宫这边的情况倒也还好,水没满到这边,人手食物都还充足,只不过司马子夏的精神算不好,似乎是整夜未睡,神色糜顿的很,见到司马汜也没有露出太大的欢喜,正色地问了他几句,扶着额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半天,司马子夏又是转向了何金宝。 何金宝会意,上前一步说:“那边堤坝我看过了,这边抽调不出多少人,缺口又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堵上的,若真不理会,迟早要淹进京城的。只能……在下游,这里掘开条水沟,把江水重新引回河道里,先让积水泻一泻,得了空再慢慢修堤了。” 司马子夏顺着何金宝的手指,在地图上看了看,问:“能成么?” 何金宝也是为难地说:“我可不是专管这个的,只以前听苏幕说过一回,这里的弯道不好,还不如直接改直了,水势会更顺,既然这么说,这边泄水应该是能成的,这种事,该是让找更懂行的来做。” “事从权宜。”司马子夏说,对着地图看了许久,只说,“去找龙次飞领一百人,这事就交给你了,郭无言你也跟去。” 无论是叛军入京,还是大水泛滥,哪一个都是刻不容缓,困难重重的,何金宝几次参与修堤之事也算是合适人选,只不过这边人手本来就是不够,居然又是加了一个郭无言,那行宫这边就只剩了一个龙次飞,只怕是分身无术,大局难顾。 司马汜赶紧站了起来,说:“皇上,不如让我替郭中郎将去修堤。” 司马子夏望他一样,也说不出什么喜怒,却是不由让司马汜微微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怕,却仍是坚持不肯退让,半响司马子夏才是收回眼,淡淡地说:“你另外有事做。” 这事算是这么定了下来,何金宝跟郭无言就是退了出去,找龙次飞挑人,很快就是带着锄头铲子出了行宫。 那天下午就是传出了消息,司马子夏遭人刺杀,生死不明,一切事项暂由浦王司马汜代理。 正在开沟挖渠,排水泄洪的何金宝跟郭无言也是很快就得了消息,两人脸上居然没见着多少惊异,只微微地点了点头,何金宝轻叹着一声:“他果然是做了。” 虽说是叛乱时节,同城不同人,一面盼着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另一面却是望着早归黄泉天下大乱,这两下一较力,终究还是巫颂凤这边得了上风,不过几个点钟的事情,司马子夏遇刺,片刻死生的消息就是传遍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顿时人心惶惶,时局动荡起来。 这其中还懵然不知的大约就是何珗与司马沂了。 何珗那天出城被劫之后,就是被管在这里,四处都寻不到逃跑的空隙,一开始还有人来威胁利诱他,反而让何珗觉得不对,情急之下就是自己掴了自个十几个巴掌,恨不得揍得让亲娘也认不出来。 等那些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为时已晚,只气得踢了何珗几脚,只能是把他丢在一边,另外找上了司马沂才是把这个事情给办妥。 本想着杀了何珗泄愤,上头却是来了话,留着还有用处,不要把何家得罪死了,才是放了何珗一马,而后就是叛乱一起,到处都是烧起了战火,死伤无数,渐渐地也是没了心思管到这边。 何珗一个人的人时候没有办法,一看又是多进来了一个司马沂,何珗还是很欣喜的,赶紧挪到门口仔细听了半天,觉得没什么动静了,然后一把揽过司马沂脖子,悄悄地说:“我们从屋顶上爬出去吧,我一个人的时候够不着,你刚好来托我一把。” 司马沂刚是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又悔又怨,只恨不得一头撞了死,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何珗说话,再被推一下,司马沂抹一把泪,无力地摆手说:“你让我死去吧,我做了这么大错事,真是万死不足以惜!” 说完这句,司马沂还真像是绝望了一般,傻怔怔地坐在地上,不时地抹上一两把泪水,无限心酸与凄凉。 刚开始何珗还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劝他几句,后来天都是大亮,外面的喧闹也是渐渐平息了下去,连时常会来门口巡查的那两个叛党也是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时局,何珗越是想,越是觉得心焦。 不知道小猫跟莞儿是否平安,不知道陈霜降跟何金宝怎样的心焦,不知道这京城的天空的烽火烧到哪一边? 这无数的不知道集合在一起,只让何珗急得心跟火焚一样,满嘴的水泡都是长了出来,一着急起来,那点何金宝亲传的暴躁脾气就是上来了,直扯着半死不活的司马沂领子一通大吼:“要不是看在我姑姑的份上,谁还稀的搭理你!”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的,出了事情只知道躲在这里哭,女人还要比你好上许多呢!你知道错,你知道寻死,你就不会用脑子想一想,你一死倒是干净了,你让我姑姑怎么办,你让莞儿怎么办?这叛乱若是成了,他们可是你沅王的妻儿,叛乱军怎么会是放过他们,就算是这叛乱平了,你也是骗人开城门的那个,他们就是犯官家属,按律可是要斩首示众的,你就忍心,你就这么忍心!” 司马沂也是气苦,一把挥开何珗的手,哭着喊:“那你让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我不活,我一头撞在这里,以死谢罪还不成吗!” 这话一说完,司马沂还真要一头对着墙冲过去,急得何珗赶紧一把抱了他的腰把他摁在了地上。 ... 第一百九十四章:知错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四章:知错 何珗都是被关了一两天,还没好好吃过什么东西,又是带着伤,这么一闹腾,哪里还有力气,只觉得浑身都是软了,气喘地厉害,却还怕司马沂冲动还要寻死,也压在他身上不敢放。 也幸亏这番折腾下来,也折腾光了司马沂的意气,呆呆地躺在地上瞪大着眼望着积满灰的房梁,半天才是低低地问:“我该怎么办?” 这话既像是在问何珗,又像是在问自己,听着也该是想通了,何珗迟疑了一下,才是慢慢地放开了手,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娘以前就常说,知错能改就好,天大的错事也还能有个戴罪立功的……这些事情总要等先出去了,困在这里可是什么都做不了,真不行了,你到时再死就是了,没准我还能陪你一块上路,也不用孤单了。” 司马沂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边的屋子何珗早就是看了透彻,墙厚大门牢,屋里面除开几个麻袋又没有个可用的东西,唯一能打点主意的就是屋顶了,只不过他蹦达了半天都没有蹦达上去,这才是丧了气。 好不容易等到又来了司马沂,何珗立刻就是拉着他试了试,踩着司马沂的脑袋,折腾了半天才是够上大梁,司马沂在下面都快站不住了,就是问了一声:“以前不都有个会功夫的小子跟着你么,要是他在一蹦就蹦上去了。” 司马沂这是在说阿酉,听得何珗手一抖,没抓牢一下就是砸了下来,差点没把司马沂给压晕死过去。 何珗却是低落地说:“阿酉被那些人砍伤丢在城外,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了。” 名义上虽说是主仆,但何珗跟阿酉可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又是一同经历几回生死历程,感情不比寻常,只当他是亲兄弟一般,那天叛乱军打劫,阿酉拼死护着,终究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被砍番在地,何珗就是再没有听到他消息,好不容易才是压抑了不去想这个事情,没想到一下就是被司马沂揭起。 何珗一下也是没有了力气,只到处折腾,把房里面那些麻袋腾空拆开了,拧成绳,长长地叹了口气,弄得司马沂也是有些讪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心里面再多的惆怅,何珗也是没有忘了正事,搓好绳子就是往身上绕了几圈,踩着司马沂的脑袋蹦了半天,总算是顺利地爬上了大梁,揭开瓦片,爬上了屋顶,又放下绳子拼命地把司马沂给拽了出去。 这边大约是真得没有叛乱军,何珗跟司马沂半爬半摔地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居然也没见半个人过来查看。 趴在屋顶看了半天,只觉得是处平常的民宅,没什么异常,何珗还是长了个心眼,转到后面去,才是叫上司马沂慢慢地往下爬。 正掉在屋檐小心地往下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含着笑意的女声娇滴滴地说道:“这两位公子,大门好好开着,想见奴家大方进来就是,何苦受这个罪翻墙爬窗的?” 何珗倒还好,外头走多了,就脸皮也是练了上来,稳稳地落地,探究的眼光把那女子扫视了一遍,然后又是赔了笑说:“这位大姐好,请问这里什么地方的,昨晚乱的很,我们兄弟一害怕就是乱跑迷了方向。” 听到那女子的说话,司马沂却是吓得手一抖,直接栽在了地上,痛的半天都是没起身。 这声音他听过,这女子他也见过,只不过那日的事情实在是离奇,一直被就司马沂当成了黄粱一梦,这会却是听到梦中人说话,怎么叫司马沂不惊不讶,目瞪口呆了。 这个女子自然就是麻雀巷头一家的小月,等看清楚,也是认出了司马沂,只捂嘴轻轻地笑,往着司马沂身上靠了靠,娇媚地说:“原来是公子您呀,舍不得小月寻人说声就是,这急哄哄地摔坏了身子,岂不是叫我心疼。” 这般作态何珗哪里还能有不明白的地方,只把他气得牙根发痒,直恨不得扑上去咬上司马沂一口,那个恨啊,居然还惹上了这种事情,早知道方才就不拦他了,一头撞死了干净! 看司马沂的目光立刻不善起来,只不过这会什么都是乱得很,何珗也没心思跟司马沂扯这些,少不了忍了气下去,拉司马沂一把,才是说:“这大姐可别混说话,让人听见误会就是不好。” “都进了这门,还装什么正经的。” 小月嗔怪了一声,看何珗瞪得眼都快是掉下来了,一直拽着何珗司马沂往外走,也是知道他真恼了,她还记着上回司马沂来的时候,陈大力就是护着不让动,之后二姐也是颇有些奇怪,心里正奇怪,好不容易又是见着司马沂,她还真怕就这么把人给气走了,就是停了调笑,直往屋喊二姐出来。 这娼门做的是晚上生意,这会才是早上,小月也就是昨晚没生意凑巧才是起了个早,二姐都还睡着,听见小月不住叫唤,心不甘情不愿地披了件衣服出来,一边还骂着:“死丫头,大清早嚎什么嚎!” 骂完才是看到司马沂两人,脸色青了又白,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我们早上不做生意,赶紧回你家去!” 小月还有不依,嘟着嘴说:“上门生意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被二姐瞪一眼,小月才是悻悻地念叨几声,摔着帕子往里间去了。 何珗只耐着性子问了地头,也是知道路了,就是对着二姐拱手,拉着司马沂一块出门。 谁想到才刚走到门口,那二姐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人都在候爷府,你们也别往沅王府去了,有人守着,不稳当。” 只听得那两人心头一跳,忙回头看,那二姐却已经是回转了过去,一边大声骂着:“没钱逛什么窑子,赶紧滚了,别是挡了我们路!” 这话就是有些蹊跷了,有心想要问清楚,这巷子里往来的人却是渐渐多了起来,何珗生怕这里头也有藏着叛乱军,也不敢久留,赶紧匆匆地就跑了出来。 这边地方虽然没来过,不过何珗是长年在外跑的人,京城这一块地还难不到他,只是担心遇上叛党,何珗还特地绕了一圈,才是回了府,敲开了后门,匆匆进了去。 何金宝在城外跟着司马子夏,陈霜降被巫颂凤的人接了去,这家里现在就一个何如玉撑着,尽管辛苦,何如玉却是记着陈霜降的话,不肯露了半点怯意,该打的打,该罚的罚,直拿出手段来,把这一个家给牢牢镇着,虽然难免人心惶惶,总还能各安其职,小心守着门户。 等看到何珗跟司马沂平安回来,这积蓄已久的眼泪哪里还能忍得住,刷的就是下来了,只抱着何珗狠狠哭了两把才是缓过神来。 而对着司马沂,看他平安回来,何如玉也不是不欢喜,只不过总觉得这欢喜之中压了太多,沉甸甸地反而是说不出话来,只对着司马沂说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司马沂也是有些不自在地点头应了一声。 看这两人样子不对,何珗赶紧掺在中间,说:“姑姑我两天没吃过了,有什么东西随便给我先垫垫肚子,还有这城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蹊跷地很,我们也只听了个零碎。” 听到何珗喊饿,何如玉不由就是心疼上了,赶紧叫人摆饭,又是端了一碟茯苓糕让给他们。 趁着吃饭这会,三人也是把各自知道的情况都是说了一回,两厢一对比,这事情才是渐渐明朗起来。 何珗说:“我爹跟着皇帝,暂时用不着担心他,只是他们抓娘做什么,要是真想要个人质的,我就在他们手里,不是更方便,何必舍近取远的?” 何如玉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半天才是艰难地说:“下午城里面就有个传言,说是,皇帝遇刺,动手的就是那工部的贾仲峰大人……” “怎么会,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司马沂猛地站起身,大声喊着。 何如玉吓一跳,赶忙安抚说:“只是小道传言,当不了真。” 既然叛乱军都已经能攻破皇城,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消息大约是假不了的。 何珗问:“那皇帝情况怎么样?” 何如玉小心地望一眼司马沂,才说:“都传伤重不治,现在是浦王爷主持大局。” “没我爹消息么?” 看何如玉摇头,何珗不禁也是失望,转念想一想,现在这时局遭乱,消息也是闭塞,司马子夏那事无论真假,定是叛乱军有意宣扬出去,乱人军心的,而何金宝早就是辞了官,机缘巧合才会是卷到这事里面去,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紧要人物,大约是很难得到他的消息的。 何珗也是勉强笑着说:“没有坏消息就是万幸了。” 吃过一顿饭,何珗立刻去梳洗换了身布衣出来,对何如玉说:“姑姑我去外面寻人打探点消息,王爷就别去了,外面现在不安全。” ... 第一百九十五章:走动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五章:走动 何如玉看着何珗那一脸还没有散尽的淤青,也是格外的心疼,只不过现这个时候,她也是说不出旁的话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刚想放手,忽然又说:“可要带些钱急用的?” 何珗也矫情,直接问:“家里还有多少?” 陈霜降把钥匙交给她,何如玉想着该是会有用到的时候,特地去查看过,心里清楚着,张口就说:“金铢一百,银铢两千,还有些珠宝首饰的,其他都是大件,要是不够,王府那边还有银铢三千的,我叫人去取来。” 何珗说:“就要金铢吧,再挑几件好些的玉器,这么多银铢实在是沉了点。” 何如玉应声好,怕是耽误何珗的事情,亲自拿了钥匙去库房取了东西来,满满的一盒金铢子,何珗只哗啦哗啦地往口袋里倒,倒是那几件玉器,还记得拿了荷包装上,另外放好,免得磕碰花了。 虽说司马沂出身也算是富贵顶天了,但他可是从来没有管过钱财这一类俗事,平常也只光听着帐房报账,哪里见过这么多真金白银的,一下都觉得有些晃眼,不由说了句:“这么多钱,该是能让多少百姓过活的。” 若是平常何如玉没准还能开心,这司马沂总算是开窍了,只是这会功夫,谁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尤其何如玉还想着掘堤的事情,若是真心疼百姓,那又何苦放水害人性命,还让就叛乱军趁了空隙,难道只为跟司马子夏争那么一口闲气。 想到这里何如玉不由就是火起,脸上顿时也是冷了下来,看得司马沂一愣。 何珗却是浑然无觉察一般,只顾着自己收拾好,按按口袋,随意地说:“这命都是快没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也不嫌累得慌。” 临出门的时候,何珗又是悄悄地跟何如玉说:“这里就怕也是不是安全,姑姑也叫人机警着点,若是有什么不对,要不就去宁大哥家躲一躲,他认识人多,也好找个地方让你们藏身的。” 何如玉却是笑一下,说:“嫂嫂把这个家交给了我,我哪里都不会去,一定会守了这地方等你们回来!” “姑姑……” “放心,我不会自个去做那不自量的事情,我有那么许多舍不得,不会自个去寻死的。” 何珗点头,憋了半天才是问起阿酉,知道他也是在那会失了踪影,何珗也是掩不住满脸的担心,却是什么都没说,就开了后门,静悄悄地出去了。 当初为了做那一单生意,何珗就曾经是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结识无数,那些人虽然并不一定是富贵显赫,位高权重,但是生意人一向最是敏感,,消息灵通的很,无论是朝堂还是市井,自然都是有着他们特殊的渠道,退一万步再不济也是比何珗强。 何珗寻了几个相熟的人,仔细盘问了一阵,使钱财把人打发走了,不由就是沉思起来。 司马子夏遇刺的事该是真的,只是那一刺之后,行宫那边重新整治了一顿,现如今就跟铁桶一般,只知道龙次飞辅佐着司马汜主持大局,其他却是再探问不出来。至于他的行踪也不算是隐蔽,倒是也不难打听,带着士兵一门心思地在挖河开渠,治理大水,大约一时半会也是腾不出手来。 而至于叛乱军,除开强行请了几户家眷之后,就没有再大的举动,只有不少零星的人在街上蹿动,到处乱逮人,直弄得这满京城的百姓都是惶恐不安,只觉得下一刻这天都要掉下来一般。 何珗想半天,只觉得这叛乱军应该也还有后招,大约也是在等着合适的时间,而就算是浦亲王那边再怎么英明神武,他新接了手也是需要时间调集人手。 那这两派之间争的就是一个手快,谁更早完成布局,谁就是这最后的赢家。 对于朝堂斗来斗去的那些事情,何珗也就只能是想到这里为止,想不出什么再好的主意,想一下,觉得该是找个懂行的人来指点一下,不然还真只能是这么坐以待毙了。 想来想去,何珗就是只想到了高建业,那小子虽然也不是个从政的料,但是架不住他有个好老子,刑部尚书高桑,就连何珗都知道那是朝堂上有名的老狐狸。 高桑一家的行踪,何珗也是找人打听过,知道的人倒是不多,只说那日晚上也是起了冲突,后来也不知道人哪里去了。 何珗特地去那尚书府附近转悠了一下,那屋子大门紧闭,似乎是丝毫没有什么动静,旁的可疑人倒是望见不少,好像也是来寻高家人,只不过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拨的。 何珗也不敢上去冒险,在尚书府周边转悠了一圈,看着没什么空子钻,就是退了出来。 高建业在京城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宅子,何珗就是知道一两处,只不过就是不知道他究竟在不在,想着就是往那边去碰碰运气。 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何珗就是觉察到一些不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后就是缀上了一条尾巴,甩也甩不开。 何珗故意快走几步,像是要甩人一般,只听到那人脚步也是快了起来,到巷子口的时候,何珗却是突然返身冲了出来,那猝不及防,还真是撞了那人一个满怀,一下受不住就是栽到在地上,何珗却是头也不回,撒腿就猛跑。 “哎哟!”那人这一下像是摔得不清,却也是还没有迷糊,顺手拽着何珗的袖子怎么都是不肯放,一边骂着,“混球,给我站住!” 何珗跑了几步,却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才是停了下来,小心地看了看,顿时脸就是冷了下来,不阴不阳地问候了一句:“可是真是巧啊,今天能在这里遇上泂公子的,有何贵干的?” 这人居然就是执意跟司马汜分手留在城中的司马泂,何珗光惦记着这个可是上回差点撞上陈霜降的元凶,哪里还会有什么好脾气,直接出口呛他一句,若不是这会时候不对,何珗还真想是暗地下个手黑他一黑的。 这两人以前虽然没什么交往,但京城这一亩三分田能有多少大,彼此都是听过不少传言,也不是全然无所知。 司马泂之所以愿意冒险留在京城里面,其实也就是想给司马汜做个内应,真要起兵反攻,好歹也有人开个门放个道的。这会功夫,司马泂也是没有大闲着,悄悄地走访京城各家,想着暗地里先是通个气,等有事也好反应过来。 只是司马泂这平常这一付纨绔子弟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他说出来的这番话居然没几个人肯信,也有人顾忌着,当年新年政变的时候,司马子钰可是以叛乱罪处死的,虽然谁没明说,但这其中肯定是少不了司马子夏推波助澜的一份力,杀父之仇不同戴天,没准司马泂报仇心切,一时昏了头。 这话里话外的,差点是没把司马泂给气得七窍生烟,直吼着这群人就是贪生怕死寻借口,再怎么他也是姓司马的,难道还会鬼迷心窍勾搭了旁人来掘自家祖坟不成? 只是无论司马泂怎么说,人家就是不接腔,气过了司马泂也是明白自个分量不够,总要寻一个能镇事的人出面,才是能撬开了这群墙头草一路观望人的嘴,这么想了一圈,他还刚好跟何珗想到一块去了,都是奔着高桑家来了。 但他却是来迟一步,高桑家里早就是人去楼空,只听说叛乱军在里面闹了一阵都没看到人,还蹲点守在那里等着逮人的。 司马泂不小心被他们发现,没办法只能是跟护卫分散了走,半道上却是发现同样探头探脑的何珗,司马泂也还是认得,赶紧跟上来说话,没想到却是被何珗当成了叛乱军,撅了一跟头。 要是放在往日里,司马泂的脾气早就是发了,眼下也是不得已,只能是当没听出何珗的不善,只问:“听说你不是被人劫了吗,怎么出来的,外头情况怎么样,那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 何珗挑着眉反问:“这里头究竟什么情况,叛乱军有多少人,都守在哪里,这京师军都哪里去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互瞪了一会,才是慢慢地缓和了下来,一人一句地把各自知道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商量了几句,然后下了结论。 贾家叛乱,水患在即,大军不至,无论哪一个原因,皇帝那边一时半会都是腾不出来手管这京城的事。 司马泂不由抱怨说:“连皇宫都被人占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管其他的,皇帝还真是悠闲!” “没办法,大水一淹,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既然做了皇帝总不能放着天下百姓不管的。”何珗也是叹了一声,忽然又是站起了身,两眼放光,嘿嘿笑着说,“怎么都不能让他们太好过了,我倒是有了个主意。” 先不说司马家那边按兵不动寂静地令人意外,光是巫颂凤这边,陈霜降看了许久也只是更加觉得糊涂,实在是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 ... 第一百九十六章:待飨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六章:待飨 除开那一次失态,再转回来的时候巫颂凤就是再没说出什么让陈霜降难安的话来,也没放陈霜降出去,只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随意地说着话,陈霜降哪里能放下戒心,只管瞪大眼睛,防备地望着,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着。 巫颂凤也不以为意,一边管自个做事,想起来才是会说上几句,也不管陈霜降搭理不搭理,大多时候都是在说他自个的事,他最喜欢宫里面的吃食时常缠着父亲带他进宫,他最讨厌上学气走两个夫子被娘揍了一顿,他最想要个池塘在院子里折腾半个月弄得灰头土脸的…… 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似乎是急切地想要陈霜降了解他的一切,巫颂凤只把每个事情都是津津地描述个详细,仿佛只让人有种掏心掏肺真诚感。 几乎是这么干坐了一整日,快到饭点的时候,巫颂凤终于开口让人送陈霜降出去。 等回了昨天呆的那个院子,白冰也是跟她前后脚进来,陈霜降问她才知道,她被关在小屋子一天,差点没是逼疯她。 这巫颂凤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陈霜降反复想了许久,却是觉得巫颂凤似乎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对待陈霜降的不同,所以才是一再地把白冰一并带了出去。 只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若巫颂凤真如他说的那样,对陈霜降生出了那样的心思,甚至不惜赌上及将得手的半壁江山,那巫颂凤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几次三番地拉上白冰做遮掩。 唯一可能…… 就是在全心保护着陈霜降,这事情若是宣扬了出去,那些明里暗里等着抓巫颂凤弱点的人,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到陈霜降身上去,而且对于司马王朝的死忠来说,只要巫颂凤有这样的心思,无论陈霜降怎么想,那都是已经是算悖逆行为了,等待她的那决不可能是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只是这些猜测,似乎都是以巫颂凤败北为基础,他若真有十成把握顺利赢了这天下,根本就是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这满心的疑惑中忐忑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仍是刚天亮不久,同昨日一样,又是来了人要带她们出去。 陈霜降还能耐了性子,白冰却是忍不住开口说:“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家那口子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管,你们再逼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那些人不耐烦,牛眼一瞪险些就是翻脸:“臭娘们嘴这么碎,小心切了你去喂狗的,叫你干嘛就干嘛,不听话,老子一刀子捅了你!” 白冰再彪悍也是被唬了下,脸都是白了,被陈霜降拉了一下才是回过神来,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出了去,大约还是要被关在空房里一整天。 陈霜降仍是被带到巫颂凤这边。 这天的巫颂凤似乎有几分开心的事情,书房的门窗也是难得地开了一半,透了些阳光进来,一下子就是明朗起来,看到陈霜降进来,巫颂凤也是露了一抹浅浅的笑,说:“这写的不错,就是字差强人意了一些,多练练会好许多。” 抬眼看,巫颂凤手里拿了本农经,正是当初她写了呈给佟皇后那本,也不知道从哪里被他翻了出来。 陈霜降的字还都是小时候学堂里偷学来的,平常也是忙碌没空练,也不知道被何金宝五十步笑百步地笑话了多少次,听巫颂凤这么委婉地说来,她根本就是没半点尴尬,只管寻了位置坐了下来,支着下颌发起愣来。 巫颂凤仍是同昨天一般,照常做他的事,不时地跟陈霜降说着话,无论陈霜降搭理不搭理他,都没见巫颂凤神色有什么变化,仿佛只要陈霜降这样安静陪着他就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 到中午开始,陆续就是有人来寻巫颂凤说事,巫颂凤出去了好几回,陈霜降想一会,就是起身在房间里走动了一圈,这回却是再没有偷听到什么声音,也不知道是人走远了,还是声音放低了。 无奈之下,陈霜降只能是往桌上望去,从昨天开始巫颂凤就是不住地写画些什么,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大约是篇文章,还没等陈霜降看仔细,巫颂凤就已经回来,只让陈霜降手一抖,那文章就是飘然落地,只看了一句“言有穷而情不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陈霜降就算是再不懂,也是能看出这分明是一篇祭文,只是不知道为谁而写。 看着巫颂凤若无其事地拣了那文章又是放回桌上去,陈霜降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阵前写这些东西,不大吉利吧。” 巫颂凤慢慢地把那纸折了,然后递给陈霜降说:“为我自己写的,等以后我死之后,能有个人在我坟前读一回,也就能瞑目了。” “你……”陈霜降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好,愣了许久,终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今天的巫颂凤似乎是没有了太多的精神,恹恹地说了一番话,四点钟都没到就是放了陈霜降回去。 陈霜降默默地看他一会,忽然问:“为什么是我?” 巫颂凤只苦笑回了一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你,就是身不由己。” 陈霜降才刚回来没多久,白冰就是后脚接着被放了回来,接连两天被独自一个关在密闭房间里面,虽然没有任何逼问,但那种孤单惶恐,还有仿佛是被所有人都是遗弃的寂静,只要把她逼疯一般,疲惫不堪,连饭都是吃不下了。 陈霜降却是推着她,小声地说:“起来吃饭,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白冰颇有些失落地说:“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们难道还能跑得出去不成,就算是真跑了我们,这满城的叛党,恼火了他们,岂不是要外面那一大家子人拖进来让他们泄愤了!” “不。”陈霜降沉思了半天才是慢慢地说,“他们应该是腾不出手来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陈霜降觉得该是有六七分的把握,叛乱军遇上麻烦了,而且还是不小。 从目前陈霜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叛乱军对这一次起义应该是蓄谋已久的,如果说借着两次掘堤,引开司马子夏出城,里应外合地破了京防,占据了皇宫,是绝好的一招。 那之后的按兵不动却是格外地引人疑惑,陈霜降只觉得若是换了她在巫颂凤的位置,要不就是趁胜追击司马子夏,要不就是尽快清洗朝纲,不惜以雷霆手段血腥法子来安稳内廷。 但巫颂凤却是拣着京城内官眷请了,或是绑了回来,虽说是人质在手,但白冰并没有说错,碰上这名利大义,再多人命也是不值得一提,仔细想来,这一招走的就不如之前那般精狠辛辣了。 而看巫颂凤这两天的样子,这样紧要关头,他居然还能抽这么许多时间跟陈霜降闲话,总是掩不住的不安情绪,刚才甚至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让陈霜降觉得,巫颂凤仿佛早就是认定这一场仗他会败一般。 是老实呆在主里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救援,还是豁出性命博一博,陈霜降不由按了按口袋,那里面是方才巫颂凤折给她的那一篇祭文,眼神蓦地坚定起来,说:“我不会在这里等死的!” 白冰也不是什么墨迹的性子,也是心一横,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何金宝与郭无言仍是在城外治水,只不过才是一百多的士兵,对着这苍茫的水面,饶是经历过多次水患的何金宝也是有些无措,定睛看了一会,才是咬牙说:“挖!”紧接着就是带头脱了外衣抗了锄头下了水。 看何金宝都是义不容辞地跳了进去,那些士兵哪里还敢怠慢纷纷就是跟了上去,噗通噗通地简直就像是下饺子一般,全是跳进来水了。 这回选定的地方,刚好是经过京城附近的一个大村子,当时也就是因为这边人住的太多,没法子才是把河流改道的计划给搁浅了下来,虽说是大水来犯逃难了许多,但是总还有许多不忍心离乡背土的村民在附近徘徊着,这一百多号人闹闹腾腾的事情哪里能埋得住人,立即就是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何金宝特地挑了个口齿伶俐能言善语的,去跟那些百姓说道。 看看前朝乱党都是造了这什么孽的,这都掘了两次堤,放了两次水,非是要把百姓往死里面逼不可,皇帝仁厚,这还是分了贴身侍卫出来挖沟开渠,治理水患,谁想到居然被逆党趁虚而入,遇了刺客,命悬一线仍是强撑着吩咐水患不除,治水不能停。 这里的百姓都是切身遭难的,也不用怎么挑拨,三言两语的就是被说得义愤填膺,怒气迸发,有性急暴躁的就是要回家拿了菜刀扁担冲进去跟叛乱军拼命。 却又是被士兵拦了住,苦口婆心地劝着:“而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治水,不然这么淹下去,可是什么都毁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这可是叫皇帝怎么安心!赶紧治好水,才是能腾出人手去打叛乱军的,早日让大家安居乐业的。” ... 第一百九十七章:决算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七章:决算 这一番劝总算是让百姓冷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面带头喊了一声:“俺们有的是力气,军爷要俺们做什么只管说!” 顿时就是响起了一阵应和声,也不说人多说,这些百姓自个去找了趁手的工具,甩了衣服就是跳进水里面跟士兵一块挖了起来。 这泥水四溅的,不过一会功夫就是再分不清楚哪是军,哪是民,谁是哪个谁了。 借着搬泥挑担那一些机会,这一百多士兵悄悄地撤了出来,在不远的小树林里集合起来,这一干百姓忙的热火朝天,居然浑然未觉。 整顿队伍,清点人数,何金宝发令一声,这一群刚才还是老实勤快埋头苦干的大兵,立刻就像是见了猎物的狼群一般,发出森森的杀气,沉默无声地迅速前进着。 何金宝与郭无言是要分头行事,临走前,何金宝只说了一声:“小心,别送了性命。” 郭无言难得地没有罗嗦,说:“皇帝说的对,你心软了。” 何金宝说:“皇帝狠,对自己最是狠,所以他才能坐得住那位置,我却是要留着性命,再也不能豁了出去,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的,所以我才是早早退了出来。” “你总是比看着要聪明一点。” 郭无言郑重地点头,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夸还是贬,只把何金宝哽得憋了一口气,刚想出言辩驳上几句,那郭无言得了便宜就是直接转身走了,何金宝赶紧喊一声:“我家里你多照看一点!” “这么徇私舞弊的话,亏你说得出口,我跟你很熟么……” 看郭无言一生气,老毛病犯了,又是开始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何金宝却是哈哈笑一声,拨马扬长而去。 何金宝要去河头军营调兵,而郭无言则是要秘密潜回京城,诛杀重臣。 司马子夏忍耐了这么许多年,终于是要趁着这次叛乱彻底地清洗朝堂,扫除一切的障碍,绝没有手下留情之说。 何金宝那话真是说得再精准不过,司马子夏的狠,不仅是对那些敌人,不臣之子,对自己更是狠,那刺客的一刺,司马子夏早就是知道,但他就是硬生生地捱了这一下,因为只有把自己逼近绝境,那些潜在深处的逆臣才会浮现出来。 而至于贾仲峰,刺客未必与他有关,司马子夏只是为司马沂在铺路,贾家太盛,司马沂又是太年轻,若司马子夏这一次熬不过来,他也是要趁机打压了贾家势力,以免外戚作乱。 无论是前朝皇孙巫颂凤,长子亲儿司马沂,皇亲国师贾家一族,甚至是司马子夏自己,在国家大义,王朝兴盛面前,都只是司马子夏的棋子,能用则用,不能用就要果然弃之。这样的皇帝,是大周之兴,因为他带来了这么多年的富庶安定,却也是不幸,为身边之人招致了多少献血,累累尸骨,真正的孤家寡人,高处苦寒了。 就在何金宝找人煽动百姓治水的时候,何珗也是想到同样的办法,跟司马泂一合计就是招人在京城散布司马子夏宽厚仁慈一心为民,而巫颂凤则是残酷无情草菅人命,只煽动着京城百姓对巫颂凤的不满。 另一面又是继续去寻那些官员,在高建业家里并没有找到人,正失望却是遇上了高家的人,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终于是见到了高桑。 相信这场叛乱起来,高桑也是最操心的那几人之一,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居然都是生出了几丝白发,那一双眼却仍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寒光四射,杀气逼人。 不住地在何珗与司马泂之间来回看了好一会,高桑才是问:“城里面那些传言,是谁的主意?” 城里面的传言自然是指何珗跟司马泂刚散布出去的那些,司马泂也不居功,回答说:“是何珗的主意。” 何珗也是说:“我只是说了一声,都是泂公子带人布置的。” 高桑难得地夸了一句:“做的不错,来看看这一边。” 高桑话一落,立刻就是有人取了京城地图小心地摊开在桌上,何珗瞄上一眼,只觉得心跳不已,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地图,分明是张城防图,而且还是详细的很,大小兵力全是标明地清清楚楚。 何珗难得地退缩了一下,说:“我也就是摸摸算盘讨讨价的本事,这些东西不敢看。” 司马泂意外地望了他一眼,暗地里扯他一把,似乎是在说,这多好的机会,若真能在这平乱之战中崭露头角,以后就是前途无量,何珗却是轻轻地摇头,更是退后一步,只惹得司马泂一阵叹气,随即松了手。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哪里能瞒过高桑的一双眼,看何珗那样子,他顿时也是冷了脸,喝一声:“滚出去!” 还没等何珗动作,他身后那人就已经是动了手,一把揪住何珗的领口,扔了他出来,然后砰的一声,大力关上了门。 吓得何珗缩了缩脑袋,悻悻地爬起身,拍拍灰尘。 高建业也是一直等在门口没进去,看何珗被摔出来,立即就是蹲到他面前,幸灾乐祸地笑说:“我就还在想,怎么就能忍你那么久的,看看还不是给扔出来了!” 何珗横他一眼,说:“你还他亲儿子呢,还不是只有蹲门口等着的份。” 高建业也是叹气,索性就是盘腿在边上坐了下来,说:“你也知道那些事一旦沾上了,哪里能这么轻巧地脱身出来,我还想接着跟你去走走道,做做生意的。” 旁的人或许是不明白,但高建业跟何珗都是出生这官宦之家,父辈的挣扎努力也都是看在眼里,光鲜亮丽之下的艰难辛酸从来没少见过,早就是深切地了解了政治下面的肮脏与反复,从来都是尸骨累累,从来都是风云变化福祸无定。 高建业养成今天这般散漫惰性,无心官道,固然有他天生性情的原因,这其中也未必是没有高桑的放任,高家这船若真是在政治这条河里面翻了个,至少总还能保全高建业这一条血脉的。 而至于何珗,何金宝都是挣扎着想退,他又怎么会傻得直愣愣地冲上前,何家已经够是惹眼,不能是再惹人眼了。 高桑拿出这么隐密的地图,自然是存了提携的意思,只不过何珗志不在此,只能是辜负了高桑的期望,所以才是断然地被扔了出来。 虽说是下决心不去掺合那些事情,毕竟是放心不下,频频地往那边望去,连跟高建业说话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高建业也是知道,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是怎么安慰,只说:“我爹是只老狐狸,那司马泂看着也不像是传闻那般没用,你就是安下心吧。” “我娘她……”一想到落在叛乱军手里的陈霜降,何珗就是坐不定,患得患失地想了很久,好几次都是后悔想着再冲进去那房间,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愿意跟高桑做去,只觉得与其不做以后后悔,总比做了再后悔的好。 高建业赶紧拉住了他说:“急什么,他们有他们能做的事,也有什么事只能是我们才能做到。” 何珗想一会没想出什么法子来,起身急了些,口袋里剩下的那几个金铢子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何珗随手去拣了两个,忽然停了手,喃喃地说:“不是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这大灾年的,再有钱也不定能换口吃的。”高建业不经意地接了一句,猛然又是像是明白过来一般,只望着何珗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说,“你想断了就叛乱军的补给,叛乱军几乎都在皇宫,城外又有我们军队守着,只要没了吃喝,他们确实是撑不过几天,只是这京城这么大怎么才能让他们找不到呢?” “我们不行,但有人行,京城十三家商铺,只要他们出了手,这事就不难。” 商人从来都是很是特殊的一群,从地位上讲,他们是在平民之下的贱户,不能穿绸不能穿缎,甚至不能与人并行前进,但他们却也是家庭富裕生活优渥的一群,被歧视被眼红被迫害,他们总是能经历比旁人更多的矛盾。 在这许多的迫害之中,商人们也是渐渐地抱成团,明里暗里成立了无数的商团商业协会,只不过名声不显,大多也只有生意人自己才是知道,而在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就是十三家了。 十三家一开始确实就只有十三家小铺子组合,但经过这么许多年的苦心经营,他们几乎可以说是京城商户的龙头老大,一呼百应,若是他们愿意出手的话,大约一半以上的铺子都会响应,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宫里面的叛乱军是坚持不了几天。 这法子想着该是可行的,高建业却是有些犹豫,说:“那些人能听我们的么?” 何珗沉吟着说:“什么都是逃不开一个利字,叛乱军当道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他们也不是笨人,会想的,那里面的掌柜我也是认识一个,就是没什么太大交情。” ... 第一百九十八章:旧人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第一百九十八章:旧人 高建业欣喜地说:“认识就好,旁人想寻他们还找不到门路,无论成与不成,总是要试上一试的。” 两人合计了半天,又是去高建业库里面挑了几件礼,这才是跟高桑说一声,就是匆匆地出了门。 这三方两面,几乎是同时地行动了开,仿佛是一张天罗地网,静悄悄的向着那鱼儿网去,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迅速收拢,再不会留任何的生存逃脱间隙。 京城里的这些暗潮涌动,就算是不知道陈霜降也是有所感觉,把白冰叫起来,发狠一般狠狠地吃了一顿,然后就是静静地坐着。 好不容易等入了夜,听着外面院子门锁了起来,陈霜降就是突然地站起身,吹熄了灯,又是卷了床棉被往床上一塞,又是开了后窗,带着白冰悄悄跳了出来,踩着花盆就是往墙头爬。 白冰有些慌,轻轻扯了扯陈霜降,很小声地问:“这边真能走?” 陈霜降回了一声:“这边我以前来过,知道一条小道,很少人知道,其他的只能是看天意了。” 看白冰满脸疑惑的样子,陈霜降也只是摇头没说,在这里来回走了两天,她就是认出,这附近的那个院子,就是以前何金宝犯事那会陈霜降被囚禁的地方,呆了一两个月时间,想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从来没想到,那会随意记下来的路,竟然能在今天派上用途。 白冰不由回头望了一望,欲言又止:“剩下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这话说间,陈霜降已经是翻了墙头,随着白冰的视线望了望,叛乱军可不只有抓她们两人而已,这院子里就还有好几个,只不过这会功夫,陈霜降却是管不上那么许多,本来就是没把握的事情,那里面还有两个带孩子的,若真是带上,更是没有半点活路了。 只抿了嘴,陈霜降异常冷酷地说:“有那么多无谓的同情只有死路一条。” 白冰仍是愣了一会,听到陈霜降又是问她一句走不走,才是咬牙,拎起裙子,利落地攀上了围墙。 也不知道是这两人的运气太好,还是叛乱军守备实在是太松懈,提着心吊着胆沿着围墙走了半圈,又是转到另一边院子,路上也只不过是遭遇上一两次的巡逻,远远地看到就是避了过去,有惊无险。 这一处的小院子,其实是在皇后中宫殿后,要想出宫几乎得穿越大半个后宫,幸亏这两人都不是娇惯的,也知道事情紧急,就算是走不动,也少不得紧咬牙关默默忍了下去,这一路走来居然要是平常更是迅速一些。 眼看就是要到宫门,这边的巡防的人却是突然地多了起来,两三人一队地来回穿梭,再不找可让陈霜降她们经过的空隙。 苦恼地半天,只能是放弃正门,往偏僻处转去,绕着围墙转了一会,想着找处低矮的地方好能翻过去。 只是这里毕竟是皇宫,四周的宫墙几乎都有一丈高,附近又没有个垫脚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是攀不过去。 “怎么办?” 陈霜降咬唇想了半天,忽然就是想起当初何小猫闹气就是从倒夜香墙洞里爬出家的,皇宫里面也该是差不多的用处的地方,真没办法的话,那也只能是去寻了这些地方的。 再走了一会,没是找到什么猫洞狗洞,倒是发现了一具沾血的尸首,靠在宫墙上,慢慢地往地上滑去,差点没吓得她们大叫起来。 看这人的打扮,该是在宫门巡逻的叛乱军,也不知道被谁杀死在这里,陈霜降还大着胆子伸手探了下,只觉得那人身体还温热的很,显然是才刚咽气不久,陈霜降赶紧解了他腰间的佩刀下来,抱在怀里。 再往前走几步,又是陆续望见了好几具尸体,其中有个还没有死透,只是被割破了喉咙发不出声,嘶嘶地叫着,对着陈霜降露出哀求的眼光,伸手扯着她的裙角。 陈霜降吓一跳,犹豫一下,却又是一狠心,非但没有救他,反而是抽刀对着那人胸膛戳了一刀,只断了他最后一口气。 直把白冰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被陈霜降看了一眼,才是惊醒一样,赶紧抽出了她随身携带的那一把小匕首,战战兢兢地拿在手上。 确定那人已经断了气,陈霜降刚想是站起身来,忽然觉得肩膀一沉,搁上了一把冰冷锐利的小刀,寒寒地往着她脖子上切,陈霜降只沉声喊了一声:“我是文成侯何金宝夫人。” 偷眼往白冰那边望去,她也是同样被人劫持,动弹不了,刚才虽然是手都是颤抖,事到临头,白冰反而是不见了慌乱,也说:“我丈夫是左翊卫大将军龙次飞。” 停了一会,陈霜降才感觉那匕首慢慢地收了回去,然后是一阵很耳熟的抱怨声:“啊,我就说不该应承的,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了,总是应该客套一下的,没想到还真是遇上了,最近这运气也够背的……” 陈霜降不由就是莞尔一笑,叫一声:“郭无言。” 郭无言才是停了抱怨,擦了擦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说:“我吩咐人带你们回去。” “你们是……要去刺杀巫颂凤么?”看着郭无言他们的样子,陈霜降迟疑地问了一声。 郭无言却是拒绝地很干脆:“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别问。” 陈霜降看他一眼,说:“送我出宫就行。” 郭无言也不多话,只找了人跳上宫墙用绳子将陈霜降两人吊起来,送出了宫。 在宫外与要回家的白冰分了手,陈霜降并没有往家里去,反而是往城西走去。 麻雀巷头一家,早在好几年前,陈霜降就是听陈大力说过,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他,而在就她临走之前,巫颂凤却是突然小声地跟她说了一句:“去找陈泰。” 陈霜降想了许久,只觉得这几天积累了太多疑问,似乎总是与她切身相关,巫颂凤不说,那就只能去寻陈大力去问。 战乱并没有漫延到城西这边,除开往来的人流比平常就更稀少一些,其他没有什么大不同,陈霜降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小心地上去敲了敲。 这两天城里面纷乱的很,二姐这边几乎也没什么生意,想着趁机歇上几天,这昨天一早就是见到了突然出现的何珗与司马沂,不由让二姐担心了一天,辗转了一晚上几乎都是没能睡着,到天亮十分才刚是迷迷蒙蒙地眯了会,就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开门就是骂骂咧咧地没半点好气,差点没把陈霜降吓一跳,愣一下才是说:“陈泰是住这里吧?无错不少字” 二姐似乎一下子就是懵了,半天才是侧身让陈霜降进了来,随手掩上了门,往里面叫了声:“泰哥有人找!” 因为这二姐的反应有些反常,不由让陈霜降好奇多看了几眼,越看越是疑惑,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人很有几分眼熟。 二姐却是有些尴尬地扭开了头,直往着屋里面去。 那一个摇曳多姿的身影,仿佛是一下就是拨动了一根尘封已久的弦,那些遗忘很久的记忆慢慢地涌了上来,陈霜降只喃喃地念了一句:“龙姨娘,你是龙月儿对不对?” 在战乱刚起的那一年,龙月儿就是在回家探亲的路上被乱兵劫了去,之后就是再没找到过,大家还都以为已经是丧生,却是再没有想到她居然就在京城,就在这城西。 “龙姨娘……”陈霜降叫她一声,一时又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许多年不见,龙月儿大约也是吃了不少苦,早就是没有了当初娇艳的容颜,全是靠着浓重的脂粉掩盖着,细看的时候,越发地憔悴沧桑起来。 沉默许久,陈霜降才是说:“怎么也不回来找我们的,这些年,我们都在京城,如玉,她也在。” 龙月儿苦笑了一下,还没有等她回答,小月也是听见声音,这两天并不大太平,她也是躺不住,就是起身出来看一下,一挑眉,很是惊奇地说:“哟,今天怎么来了个女客,我们这里可是不招待女客的。” 龙月儿说:“别胡说,这夫人是来有事。这个是我女儿小月,后来才得的……” 龙月儿说的迷糊,但陈霜降又不是司马沂不通人情,看她这为难的样子,又是想到门外的绿灯笼,大约就是能想到龙月儿现今的生活,那小月自然是她**之后所出,也不知道生父是谁,居然连个姓都是没有,名都是随了龙月儿的。 叹息一声,陈霜降只说:“什么时候回去见见如玉吧,这许多年了。” 龙月儿不住摇头说:“我现在这样子,哪有脸去见她,只要知道她好就是行了,你也别跟她说,只当是我早就是死了,也好过这么活着拖累她的。” 陈霜降还待劝她,龙月儿却是急忙地推她进去,直说:“你不是找泰哥么,快去,等会他没准就是出了门。” ... 第一百九十九章:终章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请记住本站域名: 糟糠 第一百九十九章:终章 古代言情 陈霜降没法,只能是暂时地把这事给放了下来,往着左边那屋子走去,龙月儿早就是带着小月回了屋。 陈大力果然是在这屋里面,似乎是早就是陈霜降会来,毫不意外地起身,说进来坐吧,是巫家那个小子叫你来的吧?无不少字” 陈霜降点头。 陈大力就是从床头箱子里翻了个盒子出来,递给了陈霜降。 陈霜降疑惑地看他一眼,接一看,只觉得是个很普通的木盒,连油漆都是没上,手工粗糙的很,似乎也是有好些年头,陈旧的很,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一张纸,简单地写了一些人名并字,也是看不懂究竟是个。 “这是?” 听见陈霜降问,陈大力似乎是觉得有趣,哈哈地笑了半天,直把陈霜降笑得莫名其妙,他才是伸着手指指着说别以为这只是一张纸轻飘飘的不值钱,为它可是填进去了无数的人命。” “这上头的人啊,要是放在前几年可都是鼎鼎份量的人,无论哪一个随便跺一下地京城都是要抖三抖,全是以前巫家皇帝的心腹爪牙,当然到现在都已经是死了大半,剩下的大半也都只能是夹着尾巴当着缩头乌龟了。” 陈霜降想了一会,就说前朝都已经覆灭这么许多年,皇帝要是容不下的人,早就是动手收拾了,剩下的也该都是熄了这等心思,到现在这名单也是没用了。” 陈大力却是摇头说除了这些,这里面还藏了一个秘密,巫家皇帝的宝藏!” 和顺帝晚年昏庸喜敛财,几次三番地加赋加税,天下珍宝几乎尽归他所有,而在连王巫颐光逼宫之后,皇宫里面却是找不出多少钱财宝物,人人都只当是巫颐光强抢了去。谁都没有想到,其实就是在那之前,和顺帝就是秘密地将他的财宝分成了几份,隐匿藏了起来,然后就是把地点分别告诉几个心腹,吩咐供巫家子孙东山再起用。 这一张宝藏保管人名单,本来是传给了太子巫烙,只不过巫烙也不是成大事的人,这名单却是被他手下一个小太监偷了出来,想着呈到司马宏文面前换一个荣华富贵。 那时候司马家之中,以司马子恒最是势大,他得知这一消息,早早地就派人劫了这一张名单,谁想到却是横插出一个高桑,渔翁得利。 当时的高桑还是隶属司马宏文,司马宏文喜爱司马子恒,事无巨细几乎都是与这商讨,高桑却是看司马子恒不上,这一张名单捏在手里,既不想便宜司马子恒,却是没处脱手,倒是成了个烫手摇芋头不好处置。 正好高桑有事到文成县来,偶然遇上去卖盐的陈世友,高桑就是随手扔到了陈世友的箩筐里。 陈世友向来老实,那时候见到高桑杀人就是已经吓破了胆,几乎是一路跑着回了家,后来收拾的时候才是了这一张纸,陈世友不识字,又不敢拿出去问人,更不敢随便扔出去。 想半天,就是找了个盒子装了,悄悄地去了坟地埋了起来,谁也没说。 只不过这事终究是瞒不过人,高桑受了罚,被司马子夏救了一命,司马子恒也是查到了陈世友,却也是意外地了王妃陈采秋的身世。 只是来迟了一步,因为害怕陈家早就是搬了家,只剩下一个已经出嫁全然不知情的陈霜降。 颇是费了一番力才是找到了这张名单,只是那时候战事正紧,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寻人,这事情就是这么搁置了下来。 后来司马子恒失了势,这名单就是被巫颂凤得了去。 除开这竹篮打水的一场白忙碌,陈霜降也是在那时候入了司马子恒与陈采秋的眼。 先只是失散多年却没打算相认的,陈采秋跟司马子恒都没有太多的在意,随着何金宝在司马子夏麾下渐渐地崭露头角,才是开始正眼瞧起了陈霜降,却是差点把这两夫妻气得吐血。 跟何金宝相比陈霜降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先是无意救过司马子夏一命,又是雪中送炭给他一批粮草,几次三番地帮着司马子夏对付司马子恒,所以才是有后来陈采秋特别针对陈霜降之举,这两之间,只能说是冤孽重重。 听了陈大力的解释,陈霜降才是明白那时高桑与司马子夏的话,当时他们该都是为了这一张名单,恐怕都是以为陈世友把这名单交给了她,才会跟她说上那么一句。 只是巫颂凤为要将这个名单给陈霜降,他想招兵起义,不正是该需要这笔宝藏的时候么?陈霜降觉得奇怪就是向陈大力问了这话。 陈大力却是看她笑说你既然是出了那宫,巫家那小子该是失望了,都跑了,哪还有心思争这天下。” 这话说得太轻浮,气得陈霜降咬了下牙,扭过头,只当是没听见,又问一次你在这里,不用去忙的?” 陈大力说我可是良民,只是恰巧认识了几个乱民而已,这话可是不能乱讲的。” 难道连陈大力也是觉得巫颂凤这回起义不可能成功,在澄清关系,陈霜降却是不明白,既然这个是必败的结局,为一定还要坚持去做? 沉默了一会,陈霜降只捏着那一张名单,虽说是交给了她由她处置,陈霜降却是觉得烫手的很,仿佛稍一不慎就能将她生命都是焚烧干净一般。 前朝巫家,温王司马子恒,无论是沾惹上哪一样,这名单都应该是交给司马子夏才是妥当,只不过陈霜降心里却是另外有些顾虑。本来该是跟着司马子夏在城外的郭无言忽然满身血腥地出现在了皇城,分明就是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的来临,能坐上那一个位置,司马子夏从来都不是会心慈手软的人。 犹豫了许久,陈霜降忽然就是拿了那张纸出来,撕碎了扔在茶杯里,慢慢看着泡花开,再也看不出来字迹为止,缓缓地说这个就当我从来没见过。” 陈大力意外地望她一眼,说这名单要是呈上去,可是大功一件。” 陈霜降说我家不用这些功劳,安安稳稳就好。” 陈大力才是不了。 陈霜降在出去的时候,特地又是往后面看了一看,没见着龙月儿,反而是小月出来,盯着陈霜降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我娘不要见你,你赶紧走!” 陈霜降还待说些,小月却是都不听,推搡着把陈霜降赶出了门。 这一场被后世称为异王之乱的叛乱,实际上只持续了十天。 第四天,大批官员被暗杀,干净利落,找不出半点痕迹。 第五天,京城所有商铺一下全是关门歇了业,皇宫所有的供给都是被切断。 第六天,愤怒的百姓与叛乱军发生冲突,直宣扬着要给嘉宁帝报仇。 第七天,各地府兵结集,包围京城,司马子夏清醒,御驾亲临。 第八天,城北三十里地驻扎叛军,与府兵遭遇,激战数场,府兵败退。 第九天,皇宫弹尽粮绝,宫门被高桑带人冲破,叛乱军败退。 第十天,城北叛军被歼灭,司马子夏回京,巫颂凤身亡,宣告这场叛乱正式结束。 这样的结果似乎在预料之外,又似乎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等陈霜降这些事情,却是莫名地觉得了一阵的伤感。 或许是失败,或许是死亡,但巫颂凤却只是用了两天的,就是让陈霜降记住了他这个人,沉默的注视,疲倦的掩目,隐晦的保护,偶然孩子一样明朗的微笑,格外清晰明了,总又是带了一种绝望,令人心酸。 那一篇祭文,陈霜降还带在身上,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捻了柱香,轻声念了一回,然后就是点火烧在案前,只算是全了这认识一场的缘分。 看陈霜降这伤感的样子,何金宝疑惑地问这是在奠基谁?” “只能算是一个认识的人。”陈霜降回答说。 何金宝也是捻了柱香,供在案上,说京城的官员几乎是被清洗了一半……城北那股叛乱军要是早些行动的话,这次或许还要赔进更多的人命,总觉得有些蹊跷。” 看来陈霜降想的没,巫颂凤早就是存了求死之心,只是这究竟是为,总有些让人不明白,陈霜降颇有些失落说总觉得有无数我们不的事情发生,偏又跟我们切身相关,有些无力啊。” 也不这几日究竟是发生了事,只是何金宝直觉地不喜欢陈霜降这么消沉的样子,伸手点点她额头说话呢,都的话,那还是人吗,老天也不过是这样。” 果然还是想岔了,陈霜降也是笑了下,只回头抱着何金宝的腰,说总觉得有些累了。” 何金宝说睡吧,我在这里。” 叛乱只持续了十天,但之后的整顿却是花费了近一个月,才是局面慢慢地安顿了下来,这天司马子夏就是宣司马沂进宫。 看来是准备清算司马沂掘堤跟放叛军进城的帐了,至少没直接让刑部派人问罪,司马子夏还是对司马沂留了情的。 何珗也是很紧张地说我说服十三家商铺的时候,借的是你的名头,该都算是个功劳,能将功抵罪吧?无不少字” 这些事情,谁都是说不准。 送了司马沂进宫,何如玉就是简单地收拾了包裹,抱着司马莞坐在厅中,说总是夫妻一场,无论我都是陪他一起过。” 陈霜降也不该说好,只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何如玉的头顶,何如玉靠着陈霜降轻轻地呼了口气,只叫一声嫂嫂,娘是不是也像你这样?” 陈霜降也是叹气,关于龙月儿的事情,她也是犹豫了好久才是告诉何如玉,但龙月儿那里却是早就人去楼空,连一面都没让何如玉见到,大约是不想让的身份拖累何如玉。 只是格外地让人觉得惆怅。 这一去,一直到天黑,司马沂才是迟迟地了,也不他在宫里面究竟遇上了事情,仿佛是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是呆滞了,谁也不理,愣愣地往房间里走去,就跟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何如玉翼翼地劝了半天,司马沂才是哇地哭出了声,只像个小孩一样揪着何如玉的袖子不肯放,含含糊糊直念叨,也不究竟在说些,何如玉只听清楚两句说的最多的,“会是这样,为从来不告诉我?” 这都是哭大半天了还不见停,何如玉也是怀着孩子,脾气暴躁了许多,只耐着性子说事情值得王爷念叨这么许久,哪有人会样样事情跟人说的,人家不说,你就不会想,问的?” 司马沂一下子就是愣了,半天都是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司马子夏的圣旨下了来,司马沂被贬为庶民,司马汜晋封太子。 只要保住性命就好,何家都是松了口气,这吊了许久的心总算是能安放回肚子,司马沂也是没有闹,有些傻愣愣的,大约是这两日经历的太多,总要好好想上几日才能想通彻的。 收了旨意,一下就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最高兴的大约就是何金宝了,只拾掇着陈霜降收拾到乡下过活去。 只弄得陈霜降哭笑不得,说如玉才刚怀胎不久,不好走动,阿珗他还要在京城做生意的,林家也是在京城,不管以后成不成,总不能断了往来的。” 何金宝闷闷地说还是乡下清净一些,京城总有些事端的。” 陈霜降却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事,只觉得事情到头了并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以前也是在乡下,那也是发生了无数的事情,只笑着,说有人在就有事端,哪都能躲干净的。” 两个人正在,丫鬟就是来叫摆饭,走到大厅的时候,人都已经是坐齐。 何珗正拿了个摇铃,一边逗着司马莞,一边跟何小猫,也不说了,气得何小猫都是站到了椅子上,气鼓鼓地说小猫也要跟哥哥一块去,一块找阿酉,一块做生意赚钱。” 何如玉赶紧按她下去,好奇地问小猫赚那么钱做?” “给莞儿买糖吃,哥哥老坏,总是不给小猫糖吃!” 司马沂脸上有些讪讪,还有些不大自在,看何如玉跟他们笑,不自觉地也是露了一丝笑容,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何如玉面前。 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幕,何金宝也是莞尔,悄悄伸手握住了陈霜降的手,释然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都好。” 陈霜降也是回头一笑,只觉得这生活再是美好幸福不过。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这是番外:阿酉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这是番外:阿酉 在阿酉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关于父母的回忆,在他懂事的时候,他就是在人牙子这里,时常被带了出去供人挑选,就跟街口那些卖白菜一样,而阿酉自己就是那株白菜。 阿酉总觉得自己不大聪明,很多事情都是看不懂,他只是直觉不喜欢那些人挑剔的眼光而已,阿酉觉得很忧郁。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阿酉就是遇上了何珗,是个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小子,白白净净,古灵精怪的,第一回见面就是说:“我早就是想要个哥哥了,你就当我哥哥吧,帮我打架,帮我背黑锅,有好东西都要让我先挑。” 阿酉傻了一下,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说:“我也想要个哥哥。” 等后来算计起年龄来,居然还是何珗大上一年,何珗格外地失望,看得阿酉有几分惶恐,只想着,果然又要是被抛弃了么。阿酉还是很喜欢何家的,喜欢可以让他到处乱跑宽敞明亮的房子,喜欢院子里亲手种上的蔬菜瓜果盎然的绿色,也喜欢那个总是说些异想天开话的何珗。 阿酉惶恐了半天,何珗也是苦恼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心,让步说:“那算了,还是我来当哥哥吧。” 那时候的阿酉还不大明白这话的含义,他只是高兴又可以留在何家,不用再是到处被人当大白菜一样挑选了。 何珗也不只是光说而已,他平常也没有什么能玩得到一起的孩子,最亲近的一个就是何如玉,可那也是丫头,毕竟不像小子那么胡闹,有时候也是玩不到一块去。这会多了一个阿酉,何珗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只觉得新鲜的很,几乎是整天跟阿酉粘在一起,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从来都不忘记分阿酉一份,真是把他当成了亲弟弟来看。 何珗最喜欢那些奇闻异录,风土人情,阿酉却是喜欢行兵打仗,最爱跟着刘大山练拳,无论哪个都是不怎么喜欢正经念书,只把夫子气得摇头,直说不知进取。 这个不知进取的何珗,很快就是跟着宁良去了西域,也是让阿酉见识到了另一个大漠孤烟直,千里人迹渺的雄壮世界。 阿酉第一次有了点心动,直愣愣地看着,都是说不出话来。 何珗也是看了半天,傻傻地笑着问:“阿酉也喜欢,看来真是来对了。” 阿酉只是点头说不出话来,突然觉得有种很幸福安心的感觉,想必那该就是有个哥哥的感觉吧。 还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是一直持续下去,后来却是连续发生许多事情,何珗被人劫走,阿酉却只能是无力地趴在地上看着,悔恨的眼泪爬满了眼眶,为什么他没有保护好何珗? 因为受伤过重,阿酉昏了一会,再醒来就是完全失去了何珗的踪迹,阿酉只急得心焦如焚,无头苍蝇般在附近乱窜,四处寻找着何珗。 只不过那时候何珗被带进了城,阿酉却是寻错了方向,一直在城外徘徊,自然是没有寻到,反而是因为力竭倒在了路边。 A这一晕,就是整整五天,等他清醒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远在千里之外。 原来他晕倒在地的时候,被一群经过的旅人发现救了回来,那时候京城正是乱,他们都是侥幸逃乱出来的,就是搬了阿酉上板车,一起拖了走。 吃力地睁开眼,阿酉就是看到头顶一片蔚蓝的天空,微微晃动着,一时居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身在何处。 才刚是想起身,就是听到人说:“不准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很普通的百姓打扮,淡淡的眉眼,却是有种难以形容的平和气质,很是让人舒心。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酉只将嘴开合了几下,却是发现喉咙干涩的很,什么声音都是发不出来。 那少女似乎是早就知道,拿了水壶给阿酉喂了些水,说:“很快就是到下个城镇,就是可以抓些药回来。” 我要回京城去找何珗! 无论那少女怎么说,阿酉只挣扎地想要起来往回跑,只是身体重的很,背上仿佛是刀锯样刺痛,伤口也像是裂开了一般,才刚是止住的血又是迸了出来。 少女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手指一翻,就是捻了根银针,往阿酉后颈一刺,阿酉立刻就是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酉是被一阵争吵声惊醒,才刚是睁开眼,就是看到一个人影被挥了出来,正冲着他来,阿酉想都没想就是伸手接住了,却是被压到伤口,差点没疼晕过去。 那些人看着闯祸,也是有些怕了,凑到一块嘀咕几句,撂下一堆狠话,逃一般离开了。 这女子姓丁闺名慧心,自承家训,是个小有名气的女大夫,有次给老太太看病的时候,却是被那家小公子看中,一路纠缠不休,恼羞成怒,几次三番地出手抓人,所以才是逼得丁慧心跟难民一起逃出京城,然后在路上遇上了受伤的阿酉。 同行的都是些平头百姓,素昧平生的,遇上这种事情早就是就怕了,躲在一旁不敢出来,好不容易等那些人走了,怯怯地看着丁慧心,一个都不敢说话。 既然事情都已经是闹到这里,丁慧心也是再不能跟这些人同行,只能拿了自己的行礼,本还想交待人阿酉的用药,谁想到那些人害怕,早就是搬了阿酉下来,往地上一放就是匆匆走远了。 丁慧心只是苦笑对着阿酉说:“倒是我连累你了。” 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荒郊野外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丁慧心,一个伤重动弹不了的阿酉,总觉得这处境有几分绝望,阿酉却是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在异国他乡,好几次都是遇上这样那样的险境,再难也都是平安过来,那时候何珗总是会笑笑说,会好的,都会好的。 这一回也该是会好,只是遭遇了几个劫匪,只是受了点小伤,只是被扔在了野外而已。 一想起何珗,阿酉就是不由觉得一阵的温暖,学着何珗那样微微地笑,说:“会好的,都会好的。” 丁慧心哪里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听到阿酉说这话,意外地回头看看,老气横秋地说:“你小小的年纪的,看得倒透彻。” 阿酉老实地说:“不是我说的,阿珗就常这么说。” 丁慧心也只点了下头,问:“你还能走么,这离下个城镇还有大半天的路。” 阿酉只挣扎着站起身说要回京城,丁慧心也是不与他罗嗦,直接拿了银针出来,威胁说:“你再不听话,我就让你一直睡着!” 阿酉吃过那针的亏,赶紧捂了脖子,咕哝着:“小丫头怎么这么凶?” 看阿酉老实了,丁慧心才是收了银针,说:“你那伤若是不赶紧用药,保管你走不到京城就是横尸荒野了,再有天大的事情也是做不了。” 丁慧心的话虽是有道理,只不过阿酉挂心着何珗根本就是听不进劝,丁慧心没办法只说,到城镇去租个马车,总要比他两条腿跑得快,阿酉这才是服气了。 虽只说的大半天的路程,但是这一个伤一个弱,走到天大黑,都没有瞧见城镇的影子,丁慧心有些急不住地找高地眺望,天越发地黑,都看不清楚路,丁慧心对这边路又是不熟,也不敢再走,只能悻悻地说:“看来今天是到不了,只能是在这野外过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野兽的。” 跟何珗走西域的那会,时常都是有遇上这种碰不上宿头的时候,阿酉也是早就是习惯,坐一会喘匀了气,就是起身拣了不少树枝,寻一处背风处,铺了个简单的床铺,拍拍让丁慧心坐。 这一会,丁慧心也是跟着拣了一小抱树枝,本还以为阿酉是打算生活,没想到居然只是搭了个铺,不由愣了一下,说:“不生堆火么,也好亮堂一些。” 阿酉说:“这里没什么大野兽,现在这天也不会冷,那些人不是在找你么,火光引来了就不好了。” 丁慧心闻言也是放了手,没再坚持,只从自己包裹里面挑了两味药,就着夜光用石头碾碎了,对阿酉说:“过来换药。” 阿酉应了一声,忽然又是想起自个伤都是身上,顿时有些腼腆说:“你放着,我自个来。” 丁慧心说:“你伤在后背,怎么自个来,说吧,是要乖乖过来,还是等我扎晕了你拖你过来?” 阿酉面红耳赤地犹豫了半天,才是慢吞吞地挪过来,脱了上衣让丁慧心给他上药。 “医者父母心,你就当我是你母亲,也不用害羞的。” “我不记得我娘长什么样。”阿酉闷闷地说,忽然想起了陈霜降,就跟丁慧心说,“你摸摸我头看,头顶这里。” 丁慧心还以为他还有什么伤,伸手细细地探了下,不住地问,疼不疼。 陈霜降的手是暖暖的,按在阿酉头上,总觉得是被关心着,被关注着,很舒心安心的感觉,阿酉总想他要是有娘的话,那一定就是长了陈霜降这样的脸,陈霜降这样的手,会摸着他的头顶说有她在。 ... 阿酉(二)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阿酉(二) 所以丁慧心说起娘的时候,阿酉想了想,只觉得丁慧心的手有些凉,轻轻柔柔的,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在阿酉心头掠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路上仓促,缺医少药,阿酉的伤口又是裂开过一次,这药一上,顿时就是一阵的刺痛,简直比再砍一刀都是要痛,好不容易才是咬牙捱了过去,痛的满头大汗都是不肯吭一声。 看得丁慧心都是有些不忍心,不由地放轻了手,暗暗地叹口气说:“这脾气就跟我弟弟一样,什么都是憋着忍着,生怕被人笑话了去。” 阿酉红着脸,套着衣服,说:“你当我媳妇吧。” 这突然的一句,吓得丁慧心瞪大了眼直问为什么。 夫子以前教过男女授受不亲,何珗也说过,丫头们都是很麻烦的,除了媳妇,其他都是不能随便乱看的。 那丁慧心该就是阿酉的媳妇了吧。 阿酉这一番认真的话,却只是换来了丁慧心的一阵笑,阿酉只有些不乐意想告诉丁慧心,何珗从来不会跟他说虚话,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只是那时候药性上来,阿酉觉得很困,实在是撑不住,就是团着身体慢慢睡下了,偶然有几只蚊子飞来飞去,嗡嗡地乱飞,扰人清净,迷蒙中似乎是听到丁慧心笑了一声,也不知道点了什么,一股子淡淡的味道,一下子就是安静了下来,一夜安眠。 换过药之后,第二天起来果然就是感觉舒服许多,丁慧心早已经起来,他们干粮不多,昨天就吃完,丁慧心一早摘了些野菜,正专心地挑摘着。 阿酉呆呆地看了一会,只觉得丁慧心低头专注的样子很是好看,只让阿酉砰砰地心跳,仿佛是那时刚到西域时一样,傻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觉察到阿酉的视线,丁慧心回头说:“也没锅,烤烤该也是能吃吧?无错不少字” 阿酉这才是回过神来,略低了低头,帮着丁慧心拣了几株出来,说:“这个太苦,吃不了。” 丁慧心左右看看,顿时脸一红,说:“我平常都没做过这些事情,不大认得。” 阿酉奇怪了,拣其中一株草出来,问:“这个苋草呢,我看你昨天不是有过的,也有叫马齿苋的,有些酸,能吃的。” 丁慧心脸更是红了,嗫嚅着说:“我只见过晒干的,新鲜的头一回见着,要用药的,药店里都是有……” 这世上什么人都是有,阿酉也没怎么惊讶,又是挑了几样他认得的出来,有能用的,也有不能用的,都是叫丁慧心惊叹不已,直觉得奇怪,她也不是全然没有见识,阿酉那身打扮,虽然不起眼,但衣服质地做工都很是精细,并不便宜,还以为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少爷逃难出来,但看这样子似乎又不像是。 “都是阿珗教我的。”阿酉说起何珗的时候,总是不由地带点笑,瞬间又是因为担心黯淡了下去。 阿酉一直在说何珗,那何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仅是丁慧心好奇,就是阿酉也有几分迷茫,那本来该是很熟悉的一个人,从小一块长大,闭上眼睛似乎就能很清晰地看到何珗的模样,只不过要阿酉形容,他却又是说不出来。 何珗是侯爷家公子,他却是种菜叠被子,跟普通人家的小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说他寻常,却又是给外的自立,才多大年龄就是打定了主意,跟着人走过草原过天堑,在那普通人无法企望的西域来回好几次。 虽然有些鲁莽惹人气,有些冲动会闯祸,有些油滑耍花腔,但对于阿酉来说,何珗就算是兄弟手足一般不能离分。 “他啊……”阿酉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我很最要的人。” 匆匆吃过一些野菜,就是要往那下个城镇赶去,阿酉伤没好,用不了太多的力,丁慧心就是有意地放慢脚步,一面不住地跟阿酉说话,省的他光惦记着痛。 阿酉却还记得一个事,认真地说:“你给我当媳妇吧,等我寻到了阿珗,就找太太做主去。” “毛头小子别来是记挂这些事情。” “阿珗说有中意的东西就是要赶紧下手,涨价了被人抢走都要后悔的。” “又不是买卖东西的。”丁慧心嘀咕一句,忍不住问,“那要是买到手,又是降价了呢,后悔吗?”无错不跳字。 “阿珗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得了就要好好珍惜。” 阿酉固执,丁慧心也是无计可施,心想着,真还是拣了个麻烦回来,等到镇上给他抓了药就是悄悄扔他下来就是,他这身伤的,大约也是追她不上的。 主意打定了,丁慧心就是不再说话。 快到中午时候,这两人总算是看到了城镇大门,还没等松口气,丁慧心的脸色就是一变,念了个药方让阿酉记着,说:“你记着去抓药吃,我就不进城了。” 阿酉看一下,城门口那停了好几辆马车,有几个人正守在门前,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往来的行人细看,看那样子就是一直在追着丁慧心的那群人,没想到居然还不死心追到了这里。 “那家是谁家的?” 丁慧心有些意外,还是回答说:“那是孙员外郎家的侄子。” “没听说过,没什么了不起。”阿酉很干脆地回答。 丁慧心顿时有些气结,郁郁地说:“没听过民不与官斗么!” 阿酉说:“有理不怕告状。” “又是那个阿珗说的?” “这是太太说的,皇帝最英明,他底下的官不敢偏袒的。” 丁慧心沉默地想了一会,觉得阿酉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这一路孙家虽然紧追不放,但也是从来没做什么过激的事,一直追到京城外面才是动了手,大约也是存着些顾忌,不敢明目张胆。 想着这些丁慧心就是放了下大半的心,不由对着阿酉笑了下,说:“是我胆小了。” 还没有等丁慧心走近,那边又是风尘仆仆地来了一骑人马,对着孙家公子耳语了几句,惊得那孙少爷猛地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差点没一头撞到马车上,急匆匆地赶车走了。 这时候京城叛乱的消息再也是瞒不住,传遍了大周四方各地,阿酉跟丁慧心这几日才是头一回进城,听到守城的卫兵在讨论才是知道这事。 只让阿酉心急如焚,只到处抓人问消息,只不过这里离京城远,消息不灵通,道听途说的,反而更是让人迷茫,唯一能确定的是,京城情况大不妙,大约都已经是乱成一团了。 阿酉哪里还有心思慢慢医治的,只着急往驿站去租马回去。 看阿酉那摇摇摆摆站不稳都还是执拗往前的样子,只气得一跺脚骂一声:“真是找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要是真不管的话,依照阿酉这样的伤势,大约真是撑不到京城的,丁慧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喂,等下,你在这里等等,我给你去租马。” 阿酉哦一声,这疾走了一路,也是觉得身体有些撑不住,就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丁慧心的好意,在路边寻了一块地坐着等着丁慧心回来,坐一会,想着丁慧心连野菜都是不认识,大约是没有在野外存活过,又是买了些干粮跟水。 很快丁慧心就是租了一辆马车过来,带上阿酉,又是去药铺抓了药,这才是出了城。 只不过才刚出城,那车夫一听说要往京城去,那车夫立刻就是吓破了胆,说什么都是要把车赶回去,阿酉哪里肯,眼一瞪,凶光毕露,倒是把那车夫吓得跳车跑了。 丁慧心愣了下,只说:“这马是我租来的,该不会要我赔吧?无错不少字” 阿酉说:“那我去杀了那车夫,这里没旁人看见。” 丁慧心只生疏地拉起了缰绳,一边赶车,一边摆手说:“我是大夫,从来只有救人,没有害人的,每条性命都是宝贵的,每个人都有翘首盼着他们回家的亲人……” 阿酉沉默了一会,在他有限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跟他说出这样的话。阿酉出生在嘉宁二年,那时候司马子夏刚是继位,无论是前朝残党,还是司马子恒一派都正活跃,司马子夏不由不采取了雷霆手段。而后跟着何珗去西域,那会马匪纵横,从来都是混乱血腥之地,别说是阿酉,就连何珗跟宁良,为了自保也是伤过人命,根本就是没空去想人命珍惜还是不珍惜。 面对这样真心实意一脸坦诚的丁慧心,阿酉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羞愧,只仿佛是仰望那天边那一颗遥远的星一般。 等阿酉跟丁慧心赶到京城的时候,那已经是叛乱发生的第八天,正是赶上府兵与叛乱军激战。 只能是弃了马车,徒步走到树林,差点就是被卷入了战乱之中。 这一场遭遇战断断续续地一直打到天黑才时真正安静了下来,阿酉看到这样的情况不由就是有些后悔,要是早知道京城这边情势这么严峻的话,他绝对不会带丁慧心过来。 ... 阿酉(三)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阿酉(三) 小心地在附近查看了一阵,无论是叛乱军还是府兵都还在行动试探着,这里实在算不上是安全之地,阿酉想着还是先把丁慧心送到何家的庄子,再往京城里面去。 丁慧心却是不同意,只说:“你放我在这里就好,我是个大夫,我不能看着这么多人在我面前死去,却是什么事情都不做。” “你想医治他们?”阿酉不禁有些傻眼,他就算是再傻也是知道这是一件不能做的事情。 且不说这对阵双方匆忙之间丢下多少奄奄一息伤兵残将,丁慧心一个人是否能忙的过来,这两方对战的,她要是贸然插手,只怕是两面都不讨好,被叛乱军当成司马党,被府兵当成巫家军来处置了。 阿酉有阿酉的担心,丁慧心也是有丁慧心的坚持,阿酉偏又是不擅言辞的,心里虽然清楚,只是说半天都是说不清楚,倒是把自己急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终于是弄明白阿酉的忧虑,丁慧心笑一下,说:“有时候真觉得你像我弟弟,总是喜欢这么瞎操心。” 丁慧心也不是什么无知少女,阿酉讲得道理她当然是能懂,只不过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她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许多性命白白地在眼前消逝,犹豫一下,才是点头说:“我去军营那边,他们总是缺大夫的。” 这大约已经是丁慧心最大的让步,阿酉也是明白,默默地跟在丁慧心后头,作出守护的姿态。 走上一段路,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战场之中,交战双方都是匆匆而退,来不及收拾战场,留下一地的尸首残骸,看起来仿佛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无论是再怎么不相干的人,看见这样的景象,总难免有些感伤,两个人都是沉默无语,艰难前进着。 刚走到中央,忽然发觉有个低低的呻吟声,有个伤了肚子的士兵,正是抱着伤口发出猫一样虚弱的哭泣,看到有人过来,就是微微地转过头,都已经是发不出声,只能是以哀求的眼神望过来。 丁慧心立刻就是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微微地摇头,这伤实在是太重,血流太多,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太多的药,实在是回天无力。 虽然没有说出口,那受伤的士兵似乎也是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伸着手狠狠地拽着丁慧心的袖子,突然又是放开了,只闭了闭眼,刷的落下两行清泪来。 丁慧心有些不忍心,只说:“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那士兵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张合了几下,半天才是吐出很轻的一句:“我想……回家。” 那一张脸满载着怀念与不甘,渐渐地黯淡了下去,直到再没有了生息,这一个人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去。 人之将死,唯一念想就是回家,看到这样的场景,阿酉才是想起丁慧心所说,每个人都有会为他们哭泣的家人,只觉得格外地伤感起来,也是开始有些能理解丁慧心的所为,不是单纯的善良见不得血,更像是历经沧桑沉淀下来的慈悲。 放下这一个死去的士兵,再走一段又是碰上几个尚有气息的士兵。 战争总是最残酷的,尤其是这种遭遇战,双方准备都是不足,能留给他们收拾战场医治伤员的时间更是短,许多原本能得救的伤员,因为动弹不了,只能是无助地躺在地上等着死亡的来临。 伤口过深,失血过多,大多人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死去,丁慧心身上只带着原本准备给阿酉的那些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也因为时间耽搁地太久,就算是不住地用银针止血,大多也只是拖延一些时间而已,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 这不过短短半里的路,却是让阿酉跟丁慧心两人走了近乎两个点钟的时间,亲眼目睹着那些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带着绝望死去的士兵,只觉得生命居然是如此的脆弱跟廉价,再怎么努力伸手也是把握不住。 艰难地走过一片战场,等重新看到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树木,阿酉才是重重地吐了口气,只觉就算是这才刚退却大水,带着些苍茫水色的大地是如此的清新悦眼,才算是生存着的颜色。 府兵营地并不难找,登高望一下就能发现,一南一北与叛乱军营地隔着这一个战场遥遥相对。 辨认准了方向,阿酉就是带着丁慧心赶到军营,报明了身份。 大约是因为很少见到女大夫,那守门脸色很有些古怪,进去半天才是出来,只让丁慧心一个跟他进去。 阿酉还着急着回京城,也没多想就是放丁慧心跟他们进去,走到一半路的时候,突然想起该是找他们先打听下当前的情势,何珗也常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多问几句总比自个摸瞎好。 想到这里,阿酉就是回转过来,那营门口的两个士兵正在嘀嘀咕咕地,不时说着话,阿酉招呼了好几次,他们才是回过神来,神色古怪地盯着阿酉瞧了半天,其中一个还是调笑着问:“你小子又来了,这回怎么带美人过来,落不着,让我们兄弟看看解解眼馋也好的。” 阿酉眉头一皱,直觉地这不是什么好话,那两个大兵还浑然不觉地自顾说着,不时地从嘴里冒出一句荤话,偶然地蹿出一个孙字。 这些蹊跷联系起来,阿酉再笨也是觉得不对,这哪里是送丁慧心去当大夫,分明是被那虎视眈眈的孙家给瞅住空得了手。 “说这怎么回事?”这人居然在自个眼皮子底下白白地不见了,只气得阿酉面红耳赤,那一双眼愤怒地几乎都是要喷出火来,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守门士兵厉声问。 那士兵还也怒,拨手喝到:“你小子什么人,再是大吼大叫,老子就是治你个叛乱罪,让你去大牢里威风去!” 这人还真是不讲理,只让阿酉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当场暴走起来,好容易才是按捺住了脾气,没办法只能是没好气地说:“我是文成侯何金宝家下人!” 近几年何金宝虽然已经是淡出朝廷,辞官在家,但他毕竟是跟着司马子夏一同打天下的老臣,当年攻破合谷关那一场漂亮的战役至今还有人津津念叨,威名尚在 听到何金宝的大名,那两个士兵才是收敛了态度,只管一五一十地把这事情缘由跟阿酉讲了。 那孙家少爷虽然是要比阿酉他们早一步起身,但他们也是因为遭遇到了战事,不得不止步停留在京城咫尺之遥。 孙家少爷也是到了府兵营地,说好听一些是来襄助,说直白一些就是来避难的,这些少爷公子哥的,根本就是派不了太大的用途。孙家少爷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只乖乖地躲在分给他的帐篷里面,除了一日无数地让下人出来探问消息,基本也是龟缩不会出来。 只不过这一天,府兵战事不利吃了大亏,节节败退,孙家少爷也是有了些惧意,又是被手下人一拾掇,就是想着趁着天黑逃出军营,免得被府兵连累了去。 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走,却刚好看到阿酉送丁慧心过来,孙家少爷还不死心,只让人拿钱收买了那两个大兵,只把丁慧心说成孙家的逃奴。 那时候大周基本还没什么女大夫,尤其是丁慧心这样的小丫头,与其说她是大夫,看着倒是哪家小丫鬟更是可信一些,而且这种时候,府兵们也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验证孙少爷话的真伪,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这么让孙家把人给劫走,匆匆离开了。 这一番话只听得阿酉怒火中烧,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赶紧往那些大兵指的方向追了上去。 其实那时候何金宝也是在这军营中,正是跟人商量反攻之事,差不多是跟阿酉前后脚离开的,只不过无论是何金宝调动府兵,还是郭无言刺杀大臣,都是秘密见不得光的,除开几个特地的人,没旁人知道,所以阿酉也是完全不知道他几乎是与何金宝擦肩而过。 疾行了好一阵,阿酉才是发现了孙家马车,大约是怕碰上战乱,他们没走大道,小心地在山林丛中穿梭,也并没有走出太远,只不过就是让阿酉花费了许多时间来确定行踪。 好不容易才是找到人,阿酉反而没了之前的焦急,静静地跟了后头细心观察着,仿佛就如同一只望见猎物的野狼,冷静自持,又带着嗜血得狂热,寻着那最合适的捕猎时机。 到七八点钟的时候,天已经是大黑,这边城郊又多是连绵山脉,虽然不是什么高山峻岭,但是在这样的黑夜走起来也是相当的危险,孙少爷就算是再坚持,马车也是走不动,只能是停了下来,准备过夜。 这一群人大约都是没什么露宿经验的人,只是随便寻了一处平坦的地,就是收拾柴火点起了篝火,丁慧心也是下了车,大约是之前挣扎得厉害,这会是被反绑了双手,就算是吃饭的时候也是没有放开。 ... 阿酉(四) - 糟糠 - 司马爱郭嘉 阿酉(四) 阿酉 孙少爷还拿了干粮硬是往丁慧心嘴里塞,却是被丁慧心啐了一口,孙少爷大怒一脚就是把丁慧心踹倒在地,骂骂咧咧地喊着:“你这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真惹恼了我,老子一刀捅了你!” 丁慧心艰难地坐起了身,面无表情地说:“我丁家有家训,凡丁家子女从不许轻生,我无论怎么都不会自己寻死,只是你最好是折了我双手双脚这么捆着我一辈子,无论是爬还是滚,我都是要跑,绝对不会甘心留在你身边的!” 这一番决绝的话说下来,丁慧心没有半分的犹豫,只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听得孙少爷很有几分胆寒,也不敢再对着丁慧心,只能是悻悻地拿了根树枝挑着篝火,一阵明灭。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趁着这一会功夫,阿酉也是抓紧时间休息,他重伤初愈,体力也还是没有恢复,这一路跑过来,只让他气喘不匀,眼前都已经有些发黑。 阿酉只有孤身一人,而孙少爷这边却是有家丁七人,正面碰上大约不是对手,阿酉算计了一番,只小心地把怀里面的短剑抽了出来,仔细擦拭了起来,耐心地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折腾这么一天,那些人也都是累了,也没多说话,吃过干粮就是围成一圈各自睡去了。 阿酉却是不由地坐直了身体,果然没一会,就是有个家丁起来方便,被旁边一个踹了一脚,骂一声:“滚一点,别是臭到我们。” 那人呵呵一笑,就是往边上走去,那说话的人似乎也是有了些尿意,咕噜一声,翻身起来,也是跟了过来。 这一下是两个么? 阿酉默默地说了一声,握紧短剑,悄悄地潜了过来。 对于这山林的夜晚来说,这篝火实在是太过于明亮耀眼,一时间也是让人有些不大适应,那后来跟过来的家丁,只觉得这林子里黑的很,很难辨清,只不住地揉着眼睛,这一分神,却是突然发觉刚还走在他前面那人突然地不见了,也没在意,只咕哝着:“那傻蛋该不会摔到下面去了吧?” 再往前走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一颠簸,似乎是踩上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正想低头查看的时候,只觉得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飞快地贴着划过,然后是漫天喷薄的血雾,异常的艳丽。 一下解决两个人,阿酉也没见太多的喜悦,只默默地在心里面数着,还有五个。 都过去半个点钟,都是没见那两个起夜的人回来,孙少爷这边也是有些奇怪,这时候却是听到一阵虚弱的呻吟声,有个低哑的声音说:“我的脚,哎哟,我的脚……” 孙少爷也是听清楚了,气得骂了一声,说:“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踩空,真是不让人省心,什么时候了,小乙你去把那混球拖回来!” 那叫小乙的家丁应了一声,懒懒地起身往林子里面去,他们只听到一声短促的啊一声,然后那低哑的声音又说:“轻……轻点,你一个人搬不动的。” 这声音,虽然是刻意改变过,丁慧心却是不由觉得有几分耳熟,仔细辨认一下,顿时大惊失色,这分明就是阿酉的声音,他怎么会是到这边来了? 丁慧心虽然是极力掩饰,但她的脸色变化却是逃不过一直关注着她孙少爷的眼,他也只是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看着真有人听着那人的话,又是往那边走去,赶紧就是叫一声:“等下,别去!” 那家丁迟疑了下,扭头往这边望来,没想到一条人影突然地从林子里冒出来,与那家丁擦身而过,只带了一抹鲜红血液出来,连惨叫都是没能发出一句,那家丁就是瘫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还有三个。”阿酉甩了甩了剑上的血珠子,冷声说道。 虽然是在京城一惯的张扬跋扈,但孙少爷毕竟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少爷,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在他面前死亡,只吓得胆都是要裂掉,疯狂地大叫:“死人了,死人了,抓住他,杀了他!” 剩下那三个家丁也是吓了一跳,只不过被孙少爷一喝,才是猛然想起自个的责任,也不敢逃,赶紧抽了武器出来对着阿酉冲了过去。 因为这会是战乱,孙家人都是随身带着武器,他们虽然没见过血,也都是练过一些拳脚,三人对上一个力竭的阿酉,也是全然占尽了上风。 阿酉却也不是什么善岔,只靠着灵活的身手,丰富的经验强撑着,甚至不惜以伤换伤,趁着那些家丁愣神的空隙,刷的挥出一刀逼退一个,反手一下就是捅到另一人心脏,一下又是带走一条性命。 “还有两个。”阿酉如是说。 而这会他身上已经又是添了两道伤,深可见骨,浑身浴血,偏他又只是皱着眉头,仿佛那血都只是不小心沾上一样,与他毫无干连。 越是这般漠然的态度,反而越是让人觉得恐怖,只觉得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是不在他眼里一般,浑身杀戮。 孙少爷吓得几乎都快是哭出来了,只颤声地问:“你究竟是谁,谁让你来取我性命的!” 阿酉只说:“把人交出来。” 孙少爷这才是想到丁慧心,连滚带爬地前进了几步,一把拽过丁慧心,挡在前面,颤声说:“别,别过来……再动我就杀了这女人!” 阿酉眼一寒,顿一下,就是将手中短剑扔在了地上,一付束手就擒的样子。 只不过经过这一番血斗,那两个家丁早已经是杀红了眼,什么话都是听不进去,拎着刀直往毫无防备的阿酉身上砍去。 孙少爷一喜,看着这满地血腥,不由也是凶性大发,直嚷着:“杀了他,杀了他,出事我抵着!” 阿酉一伸手,硬是用手臂接着捱下了这一刀,另一手夺了那刀过来,绕着那脖子一划,转眼又是收割了一条人命回来。 “还有两个。” 阿酉拿着刀指着剩下那一个家丁又是指了指孙少爷,冷声念了一句,方才他数数的时候,都是没把孙少爷算在内的,这会却又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被孙少爷惹恼,动了杀机。 这孙家一群人哪里见过这样骇人的气息,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就算有那么一点争强好胜的心,也早就是淡了,那家丁颤抖了半天,忽然啊地叫一声,转身就是跑开。 阿酉哪里肯放过他,追上一步,扔出刀,将他串了个透心穿,又是拣了一刀,一把送进了孙少爷的心窝。 这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阿酉再也是忍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几乎是连气都是喘不上来,就连解开丁慧心的绳子也是花费了许多,手颤抖地厉害。 “你把他们全杀了?”丁慧心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全身的血液都是被抽干一般,有好半天都是口不能言,眼不能视,完全地失神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让你来救我,我从来没有让人杀人,以这么多人命,换我一个人的自由,你以为我会高兴么,我不要你来管我,我从来没要你来管我!” “斩草要除根,阿珗说过,不能连累家人。” “你怎么也不想想,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也是有家人的,你就让我去,反正我也只不过就是一个人,谁也不会连累到……” 一时间丁慧心只觉得心中百感交织,她家原本也是小康,只是后来遭逢不幸,弟弟被人拐走,父母气急一病不起,只留了丁慧心一人,一面行医,一面四处寻找,也是吃尽了苦头。 在她的一生却是从来没遇到过阿酉这样的一个人,只不过是认识几日,几乎还是全然的陌生人,却是为了她奔走千里,背负人命。 “不该是这样,再怎么也不该是杀人的,我是大夫,我不能害人!” 丁慧心喃喃地念了一声,想揪起阿酉问个清楚,却是发现他早已经是晕死过去,再不能回答她的问话。 看着他背上那条几乎都是能看见白色骨头的纵长伤口,丁慧心忽然就是觉得眼眶一酸,立刻掉下眼泪来。 缓缓地起身,别过头,一面想着,这样心狠手辣的杀人魔头,以后也不知道要害死多少条性命,凭他这样的严重的伤,只要就这么放他在里不管,怎么都是免不了一死。另一面又是想,终归是为了救她,才是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真要追究起来的话,这些罪孽,该是要丁慧心来背负才是。 这一个战乱的年代,无论是谁都是背负着名为过去的沉重包袱,蹒跚着艰难地前行着。 犹豫了许久,丁慧心终于还是转了回来,从孙家马车里找到了她的行李,拿出银针来给阿酉简单地止了下血,费劲力气地拖他上了车,套好马往附近城镇行去。 轻声对着阿酉说:“你算是欠我两条命了,以后总要还我的。” 马车渐渐地滚远,那轻微的咕噜声,犹同一点小小的幸福与圆满,在这一个残酷世界中发出微弱的声响。 番外完。。.。 欢迎您访问,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