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兰石 一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鱼闲兰是个很别致的尼姑,别致的如同溪流上方摇曳生姿的桃花枝。 她六根不净,爱凡尘,喜声色,十日里总有七八日是沉浸在醉乡之中的。每次看到她和来花馆的客人们饮酒作乐时,石小石就会想起传说中那个有名的风流女道姑鱼玄机,总觉得她和她实在有着太相似的地方。 石小石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像她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做了尼姑呢? 可她的的确确是个尼姑,头顶之上无一根青丝,分明是曾在庵院里受过剃度,平日里最常穿着的就是一袭青灰色尼姑袍,手上和脖颈上也都挂着佛珠,就连吃的东西也都一应是素食,从来不沾半点荤腥。 石小石来花馆做工大概半个月了,可还是觉得她难以捉摸。 她总是这样,一边沉溺于酒色中寻欢作乐,一边又恪守着佛门的某些清规律戒。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日晚间,收拾完她和客人作践的满地狼藉后,石小石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彼时,她正拎着一壶酒坐在窗台上吹凉风,听到石小石的问话后,她笑盈盈的回头望着石小石。 宽大轻盈的尼姑袍兜着满满的风在石小石眼前飘飘荡荡,仿佛一朵灰色的流云。 石小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被风吹走了。 “你在说什么呢?小花匠。”她从窗台上下来了,走到石小石面前半蹲下,认真的平视着他问道。 乍然间和她离得这么近,石小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话也说的结结巴巴了:“就是……既喝酒……又念佛……不好好做尼姑……为什么还要做尼姑?” 吭哧了半天,石小石总算勉强表述完整了他心中的疑虑。 “因为,”她拖长了声音,一脸虔诚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和尚,所以我要做尼姑。你不知道吗?尼姑都是和尚的老婆!” 石小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哈哈大笑,拧着他的脸颊道:“骗你的呢,小花匠,出去了可别把我这话说给别人听,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石小石窘迫极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相信了她的,没想到她只是在戏耍他。 “小花匠,你几岁了呢?” “九岁。” “叫什么名字?” “石小石。” “哦,你爹娘给你起名字可真偷懒!以后你叫我兰姐姐吧,”她伸出染着艳红丹寇的手拉着石小石的小手道,“小石头,天太晚了,你该回去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夜凉如水,天空之上一轮半圆的明月亮的清透,石小石跟着她穿过花影重重的花圃走出了花馆。 白日里喧闹的花馆在夜间显得分外的寂静,寂静的让石小石几乎能清楚分辨出花圃中有几只小虫在鸣叫。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石小石在花馆里做工的日子也渐渐的长了,花馆里的杂役并不多,加上他也七八个人而已。 别的几个杂役都很古怪,他们几乎从不说话,只是每日里埋头做工,谁跟他们说话都不搭理。如果不是兰姐姐吩咐他们做事时他们都会认真的去执行的话,石小石一定会觉得他们都是木头人。 兰姐姐的云氤花馆位置十分偏僻,可这里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每日里来买花的客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达官贵人也遣人专门来此处购花。 这也难怪,云氤花馆里什么珍稀的花都有,更重要的是,兰姐姐很美。 不知何时开始,市井之中有流言蜚语说兰姐姐是个外表美艳,而内心极度恶毒的女人。他们还说,兰姐姐的云氤花馆里有许多花都是从死人身上发的芽,尤其是她最珍贵的那十二株七色兰,是从埋葬在花盆中的骷髅脑袋里长出来的。 每每听到这些,石小石都嗤之以鼻。 这些分明都是恶语中伤的无稽之谈,他在花馆这么多天了,见识了无数盆娇花从发芽到开花的过程,从来没在花苗之下见过什么死人啊、骷髅啊之类的。 那一盆盆的花,都是兰姐姐亲手培育出来的。 石小石相信兰姐姐是个好人,否则的话她怎么会每天晚上特意送他回家,还在他爹娘生病的时候送药给他们。 可是,来花馆里闹事的人越来越多了,隔三岔五的就有妇人哭天喊地来质问兰姐姐把他们的丈夫勾搭到哪里去了,她们的丈夫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家了。 兰姐姐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们在花馆里翻天覆地的找,直到她们没有任何收获的悻悻离去。 “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吗?” 一次晚上,兰姐姐送石小石回家时,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兰姐姐依旧紧紧握着他冰凉的小手道:“如果是兰姐姐做的,小石头还会喜欢兰姐姐吗?” 石小石摇着头答非所问道:“兰姐姐不是坏人。” 她重重的捏了两下石小石的手,笑嘻嘻的冲他扮了个鬼脸。 石小石下定决心相信她,无论别人怎么诋毁她。 直到那晚石小石窥到了一切。 那天他回家的早,想到近日里来花馆的客人少了,兰姐姐一个人待在花馆里面对着那几个呆如木头的杂役会觉得无聊,石小石就偷偷的从家里溜了出去,去了花馆。 花馆的正门已经关了,石小石想给兰姐姐一个惊喜,就仗着身量轻小,从墙根下的两块砖头大小的狗洞里钻了进去,一路静悄悄的跑到了后院。 兰姐姐的屋里还亮着灯,石小石加快了脚步,经过半开的窗前时,他不经意的往里面瞟了一眼。 只这一眼,石小石就硬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根须。 无数的根须从兰姐姐的手腕处和脚腕处延伸出来,一根根的刺入屋里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白色的根须像是在从男子血脉里吸收营养一样,慢慢的变成了暗红色,地上的男子渐渐萎缩成了一副皮包骨头的干尸,而兰姐姐则却显得越发的神采奕奕起来了。 石小石骇得惊叫了一声,兰姐姐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问道:“谁?” 石小石紧紧的捂着嘴巴钻到窗台下面,心脏“咚咚咚”的跳动了起来,他隐隐约约听到屋里面有窸窸窣窣根须舞动的声音,还有靠近窗台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窗台旁停住了,石小石屏住呼吸蜷缩成一团,盼望着兰姐姐千万别发现他。 暗红的根须从窗台上垂了下来,如同细密的网一般把他围在了中间,石小石刚想豁出去用手扒开逃出去,就看到网中露出了一张脸来。 一张腐烂的散发着浓重腥臭味的脸。 “抓到你了……” 腐烂的脸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慢慢朝着石小石逼近了。 石小石吓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石小石猛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自己家中的床上。 外面传来母亲喊他起床的声音,石小石迷惑的拿起衣服穿上,应声走出了房间。 “我昨天夜里是怎么回来?” 母亲看了一眼啃馒头的他,随口答道:“什么夜里回来的?你昨天不是回来的很早吗?天没黑就回来了。” 石小石“噢”了一声,心里却越发惴惴不安的厉害。 再到花馆里的时候,他就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亲近兰姐姐了,也不敢再晚回去了,生怕兰姐姐再送他回去。 几日后,花馆气势汹汹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鹤发童颜的道士。 是真的鹤发童颜,白发苍苍却有着一张红润平滑如孩童般的脸,诡异的让人心里发怵。 石小石觉得有些不妙,看他身后那群来意不善的妇人,明显是冲着兰姐姐来的,石小石心中一急,一溜小跑到兰姐姐屋里,拉起她就打算从后门逃跑。 “快点跑,兰姐姐,有群坏人来了!他们人多。” 兰姐姐却没有跟着他走,而是松开了他的手,弯腰抚摸他的头道:“小石头,兰姐姐要走了。” 说完,她推门走到了院中,那群妇人见她出来,都安静下来躲到了道士身后。 道士指着兰姐姐道:“你们说的借尸还魂的妖精就是她?” 几个妇人推搡着其中一人站了出来,那人瑟瑟发抖道:“章台道长,就是她,明明半年前我在几十里外的尼姑庵亲眼见到她病死了的,怎么突然又来这里开花馆了呢?不是借尸还魂的妖精是什么?自从她来了之后,这里就不停的有人失踪,大师,你一定要为我们除妖啊!” 桃木剑呼啸而出,兰姐姐连躲都没有躲,剑尖正中她的心脏。 石小石眼睁睁的看着她萎缩成了一具腐尸,妇人口中的章台道长走过去从她身上拔出桃木剑,兰姐姐的身形化成了一朵干枯的兰花。 章台道士挑着剑尖上干枯的兰花向身后的众人道:“这就是那妖精的本体兰花,如今它已经被我杀了,这具尸体抬出去安葬了就没事了。” 兰花被章台道士甩在了地上,众人都忙着抬尸体,还有一些人在花馆里四处破坏。花馆里的那几个杂役自兰姐姐死掉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堆木头,没有人出来阻止这场纷乱。 紧接着有人在花圃中的乱石下发现了埋着的干枯尸体,从衣着上看,那些干枯尸体都是最近失踪的人,一些妇人哭天喊地的扑向了尸体,呼唤着自家丈夫的名字,整个花馆乱成了一团。 石小石怔怔的看着那朵兰姐姐变成的兰花被众人在脚下踩来踩去,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捡起了它。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2章 兰石 二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没死。”兰姐姐告诉他,她是被那章台道士养着的精魅,那道士控制着她的内丹,以此要挟她为他采收人类精气,用来维持他的寿命,当她在一个地方快待不下去了时候,道士就会出来以除妖的名义做一场戏,顺便向众人索取除妖费来敛财。 现在那道士刚收了妇人们凑的银子,正高兴着,就破例准许她出来一会儿。 上一次她借用了一个尼姑的尸体,因为觉得在人死后还动人遗体,心中戚戚,才会在有些地方保持那尼姑生前的习惯。 石小石问她如何能救她脱离那道士的控制,兰姐姐起先不肯说,怕那道士太过厉害,会连累到他。石小石再三追问,她终于松口说只要拿到道士随身携带的葫芦,从里面放出她的内丹,她以后就自由了。 石小石听后按捺不住,次日就打听了那道士现在的行踪,得知他所住的客栈后,当天晚上就偷偷潜了进去,趁着道士睡着的时候想要把葫芦偷走。 不料,石小石刚把葫芦从他身上偷偷的摘下来,章台道士就翻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一双眼睛阴冷冷的瞪着他:“好大的胆子,敢偷我的东西。” 石小石抱着葫芦不肯撒手,一边用力地想挣脱他的钳制,挣扎了半天,不仅没有逃开,那道士念了几句咒语后他竟然慢慢的缩小了,直到缩到两寸高才停下,道士轻而易举的就拎起他把他装在了一个巴掌大的密封小竹篓里。 自此之后,石小石就被章台道士带着离开了故乡,去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每到一个热闹的新地方时,道士就会把他拿出来当做稀罕玩意当街展示,每次看到那些围观的人把铜子扔过来的时候,石小石就恼怒的恨不得想咬死他。 可现在石小石还没有那道士的一只手长,道士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摁死他。石小石用尽全力的大声呼救,也没有任何人能听的到他在说什么,他想写出来让人救他,可道士精明的很,从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而兰姐姐,道士再也没有把她从葫芦里放出来过,他养着几十个精魅,兰姐姐只是其中一个。石小石想,他大概是想囚禁兰姐姐一辈子,作为她妄图逃跑的惩罚,同时也警告别的精魅背叛他是什么下场。 一晃眼的功夫,两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石小石从开始的殷切期盼着有人能救他,到现在渐渐地就心灰意冷了,他已经不再在乎现在已经到了哪里。 那日,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白日里在大街上又被那道士当街耍了一场。围观的人群和之前一样,都当石小石是个稀奇的小玩意,没有任何人想到他曾是个和他们一样的人。 晚上回到客栈后,道士那天有点累,就放松了警惕,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了房间里,独自出去了一会儿,大概是去了茅房。 石小石待在他特制的密封小竹篓里愁苦不已,他曾经尝试过无数次从这小竹篓里逃出去,可都失败了。石小石正要再趁机试一次,忽然感觉身处的小竹篓像是被人猛地拿了起来,塞进了一个人黑漆漆的袖中,紧接着就是一路颠簸。 当小竹篓终于停止颠簸的时候,石小石听到了小竹篓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阿紫!阿紫!快来看看,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叫章台道士的人带了一个小人做杂耍,看这小人的身高像是你那些小人国的朋友,不知怎么的被道士捉了来,我就跟着那道士趁机把他偷了回来。” “是吗!唐呆子,跟着我混了两三个月你都学会偷东西了!不错不错,拿出来我看看!” 竹篓盖口被解开后,石小石被倒了出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和一只双眸紫幽幽的狐狸。 那狐狸生的好生怪异,满身的毛像是刚长出来的一样,硬茬茬的,参差不齐。 那书生倒是长得眉目婉约,比女子都俊俏上三分。 狐狸站在桌子上绕着石小石转了一圈,紫眸子闪烁不定,最后蹲下对那书生摇头道:“唐呆子,这不是我小人国的朋友,是你们人类,被人施法变成了小人的。” 听到狐狸如此说,石小石又惊又喜,便尝试着告诉他们,他是被那道士施了法变成小人的。 往常他说话除了章台道士没人能听的到,不料这次那狐狸竟是听到了,冲着他点点头道:“知道知道了,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叫阿紫,那呆子叫唐清树,你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那道士为何要捉你?” 石小石一五一十的将先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阿紫又向那书生唐清树转述了一遍。 唐清树听完后问阿紫可有办法将石小石恢复原状,阿紫狐狸尾巴得意的甩了甩,小爪子拍着胸脯道:“小菜一碟!我现在虽然落魄了点,不过破解这点小法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紫从口中徐徐的吐出一枚珍珠大小珠子来,石小石好奇地看着珠子散发出紫幽幽的光照在了他身上。 未过几时,石小石竟真的慢慢恢复了正常大小。 阿紫得意洋洋的又把珠子吞了回去,石小石欣喜的站在桌子上向他们两个道谢,再一想还被道士控制着的兰姐姐,石小石赶忙央求他们将兰姐姐也从那道士手中救出来。 书生人长的俊俏,心地也颇为善良,叮嘱石小石先在他们店中避上一避,他则揣着狐狸出了门,带狐狸去看那道士住的地方。 等他们走后,石小石这才想起看看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像是一家灯笼铺,一楼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屋内一角里还有一些尚未完工的灯笼,以及做灯笼的材料。 石小石在屋里随意走走,见那做灯笼的材料里还有一堆各色颜料盒毛笔,再看看未完工的灯笼纸上还有画到一半的画,心中猜测这大概是出自那个书生的手笔。 可那书生为何会跟一只狐狸在一起开店呢?那狐狸都已经会说话了,必定是只已经成精狐狸精啊! 想到这里,石小石自责的打嘴,自言自语道:“狐狸救了我,我怎么能这么想它呢!妖精又能怎么样!妖精也有好妖精,人也有坏人的!只是不知道,兰姐姐现在在那道士的葫芦中究竟怎么样了?” 石小石默默叹气,心中盼着阿紫和唐清树能快些回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们两个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阿紫就跳上桌子,蹲在桌子上对石小石说道:“小石头,我可能救不了你兰姐姐了,要是搁以前,我一个揍那个道士那样的八个都没问题。我前几个月被雷劈了,现在是狐落平阳被人欺了,那道士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石小石苦苦哀求,唐清树也在旁边帮着他一起恳求阿紫想办法,阿紫推脱了半天,最后终于勉强应承道:“办法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出兰姐姐,让我做什么都行。”石小石急急道,生怕阿紫再反悔。 阿紫贼笑了两声,斜觑着唐清树道:“唐呆子,我是有办法,不过……需要你牺牲点色相去*那道士。” 唐清树瞠目结舌,阿紫不等他回答,满意的对石小石说道:“小石头,你放心吧,这事包我身上了,我肯定能把你兰姐姐救出来的。走!唐呆子,上楼,换身女人衣服去,你长得男生女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随便打扮打扮的就是个小美人!迷倒那道士没问题的!” 唐清树被狐狸连哄带骗的拽上了楼,石小石在楼下暗自揣测着阿紫如何去救兰姐姐。 这两三年来兰姐姐一直被囚禁在葫芦中,石小石从未再见过她,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正想得出神,楼上传来了阿紫呵斥的声音。 “唐呆子!穿这么拘谨干嘛,我是让你去勾搭人的,不是让你扮小姑娘去相亲的!你这么娇羞做什么?肩膀,肩膀,露半个肩膀出来!腿、腿,裙子撩高点,把你美丽修长的大腿露出来啊!只露小腿有个毛用啊!得了,得了,我直接把裙子给你从旁边撕开好了!” 随着“嗤啦嗤啦”的布料撕裂声,那书生的惨叫声也一并传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叫了,是你非要救人的,现在不就是让你牺牲点色相嘛!过会儿你就学着我这样,一条腿半露着,在那道士门口扭两下,再抛俩媚眼……” “……” 石小石在楼下忐忑不安,不知阿紫到底有什么办法,那道士平日里将他装精魅的葫芦看的很紧,走到哪儿都带在身上。石小石也是那天幸运,才被唐清树瞅到机会救了出来。 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了,阿紫和唐清树在楼上折腾了许久之后终于下来了。 阿紫眉飞色舞的走到石小石面前,回头冲着楼梯上磨磨蹭蹭的唐清树道:“唐呆子,快点,扭扭捏捏的干嘛呢!小石头,怎么样,漂亮吧?” 唐清树本就长得俊俏如女子,现下身着女子衣服,他又身形瘦弱,配着阿紫刚刚给他挽好的发髻,倒真的有那么几分娇俏小美人的模样,和兰姐姐比起来也更胜上三分。 石小石默默地点点头,阿紫的狐狸小爪子支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唐清树,狐狸眸子眯成了两条斜飞的线:“嗯,嗯,不错不错,我就说唐呆子你有做女人的天分……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 阿紫跑过去绕着手足无措的唐清树转了两圈,忽然一敲脑门道:“哎呀,想起来了!” “少了什么东西?”石小石和唐清树同时脱口而出。 阿紫蹦到后院的厨房里抓了两个馒头,又迅速跑回来爬到唐清树肩头上,把俩馒头往他前襟衣服里左右一塞,摇着狐狸尾巴道:“这样才对嘛!好了,再等等,等到夜再深点我们再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二更天,直到街上传来更夫敲响的二更梆子时,他们们三个才出了门。此时街道上早已寂静无人,走出门口时,石小石回头瞟了一眼这家店铺的名字,门口灯笼的微光照亮了匾额上的六个大字――“紫美人灯笼铺”。 石小石是待在密封小竹篓里被唐清树带回来的,根本不知道从这里如何去道士住的地方,一路只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在路上跑来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阿紫和唐清树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客栈门口停住了,阿紫挥挥爪子道:“走,从后院翻墙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3章 兰石 三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阿紫轻车熟路的带着石小石和唐清树翻墙而入,直奔道士所住的房间而去。 唐清树向石小石指了指道士的屋子道:“小石头,我就是从那间屋子里把你拿出来的!” 道士所住的屋子竟然还亮着灯,石小石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影在窗纸上形成的影子,看影子忙忙碌碌似乎是在翻找东西的样子,想来是刚刚发现石小石不见了在急着寻找。 石小石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儿,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兰姐姐救出来。 阿紫带着石小石躲在台阶下面,推搡了一下唐清树,小声道:“唐呆子,就按照我在家里教你的……敲门喊救命,快去!” 唐清树苦着脸弯下腰对他腿边的阿紫道:“阿紫,我们说好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了,知道了,话真忒多……”阿紫满不在乎的挥着爪子示意唐清树快去。 唐清树朝着门口走去了,阿紫捂着尖尖的狐狸嘴巴奸笑道:“等到我功力恢复稳定了,能长时间化成人形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多做些女人衣服。一半我来穿,一半给拿唐呆子。啧啧,这呆子转世了还是这么美……便宜这道士的眼福了,小石头,过会儿跟紧我,千万别被道士发现了。” 唐清树的脚步声已经很轻了,里面还是突然响起了道士的呵斥声:“谁?” 唐清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大义凛然豁出去的样子,踮起脚尖迈着小碎步跑到道士门前,捏着嗓子扮做女人声道:“救命啊!救命啊!有妖精非礼我……道长救命啊!” 门开了,章台道士还尚未来得及开口,唐清树就扑到了他怀里,呜呜咽咽道:“道长,有妖精非礼我……” 鹤发童颜的道士皱眉推开了唐清树,唐清树半扶着门框忸怩的扭了两下,按照阿紫吩咐的将半露的肩膀又露了一点儿出来,一条腿也从撕裂的裙子下面露了出来:“道长,我听说你会降妖除魔,你要为我做主啊......那妖精好生可恨……” 章台道士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眼睛往院子里快速的扫了一圈,唐清树趁机从他身边钻进了屋子里,跑到了石小石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道士又谨慎的在门口往两边看了看,忽然从里面关上了门。 阿紫咬牙切齿怒视着关闭的门,小爪子紧握砸着台阶道:“死道士,敢吃唐呆子豆腐,回头饶不了你!” 屋里两人的人影一阵晃动,石小石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只见没一会儿的功夫,其中一个人影跑到蜡烛旁将蜡烛吹熄了。整个屋子里猛地暗了下去,再之后门又开了,唐清树的身影在门口晃了晃,口中慌慌张张的念叨着:“道长别急嘛,你先脱衣服,我再看看那妖精追来了没有……” 阿紫拽起石小石迅速的往门口奔去,在唐清树的掩护下悄悄的从门角爬进了屋里。 道士粗声怪笑着走到门口,将门又重新关紧了,粗声粗气道:“小美人别装了,哪来的妖精,你是个小暗娼吧!最近生意不好才想到这招的吧,看在你的小样子长得挺美的份上,今晚道爷照顾你的生意……别躲了……” 阿紫拽着石小石躲到了床下,唐清树和道士在床上将床铺弄得咯吱作响。黑暗中,石小石听到阿紫小爪子不停地在床前的地上抓来抓去,石小石学着它的样子也将手伸出去摸索着。 摸着摸着,石小石觉得有什么东西连带着衣服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胡乱用手一抓,竟是那葫芦! 石小石一高兴,忘了身处的环境,脱口而出道:“葫芦!” 床上道士蓦地停下了动作,怒喝道:“谁在屋里?” 唐清树赶忙接道:“我啊,我啊,道长,你衣服还没脱完呢?” 阿紫捂着石小石的嘴巴退到床下,两只眸子在黑暗中泛起了紫幽幽的光芒,仿佛两颗紫色的小灯笼,隐隐的透露出一丝冷酷的杀意。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唐清树大概也是慌了神了,一时之间也无声了。 章台道士自言自语道:“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床铺之上又咯吱咯吱的响起来了,阿紫道:“葫芦给我,我摸到了他的桃木剑,直接用剑把葫芦给劈开了,他养的精魅都在这葫芦里,过会儿葫芦毁了它们可能就会全都飞走了,你若是看到了你的兰姐姐就叫住她。” 石小石惊讶道:“在这里劈?” 阿紫已经抡起了剑,斩钉截铁道:“就在这里!不然我们怎么逃?” 话落音,小狐狸阿紫一剑劈下,葫芦发出响亮的“彭”的一声,碎成了碎片,几十个色彩斑斓的小光团喷涌而出。 阿紫顺手在床板上用剑也划了一道,而后动作敏捷的将石小石一起拽出了床下,石小石正纳闷它在做些什么,耳边就听见床铺倒塌的声音,还有唐清树和道士受惊的惊叫声。 小光团满屋子乱撞,简直就像是各种颜色亮光的大号萤火虫在到处飞舞,其中还传出许多惊喜的嘈杂声。 “葫芦碎了!” “自由了!” “再也不用被装进葫芦里了!” “逃啊!” “逃啊!” 光团四散逃逸,纷纷从屋里的四壁以及房顶往屋外散去了,道士恼怒的从倒塌的床铺中站了起来,怒视着站在光团中间的石小石和阿紫,阿紫幸灾乐祸指着逃跑的精魅们,抖抖狐狸耳朵对道士幸灾乐祸道:“它们都要跑光了,你还不快点去追!” 章台道士脸色铁青,顾不得石小石和阿紫,气急败坏的抛下一句“你们等着”就破窗而出,追逐几近全都逃走的精魅们而去了。 阿紫兴奋的趴在被道士撞破的窗户上,朝着道士喊道:“你还没穿衣服呢!裸奔啊!” 衣衫不整的唐清树也从倒塌的床铺中站了起来,满脸迷茫的看着章台道士光溜溜的破窗而出。 满屋子的光团已经散尽了,石小石这才想起兰姐姐可能混在其中已经逃跑了,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想到此,石小石不禁感到有些难过。再一想,至少兰姐姐现在已经自由了,他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 阿紫踢了踢葫芦碎片,一个光芒极为羸弱的光团从葫芦碎片下冒了出来,飘飘摇摇挣扎着在石小石面前晃了两下,石小石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接住了它,光团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光团的光泽忽明忽暗,隐隐约约能看到是一朵兰花。 “兰姐姐!”石小石高兴道。 回到灯笼铺后,阿紫叹息的看着兰姐姐的精魅光团道:“可怜,已经快退化成普通兰花了,大概是被那道士将精气都吸光了吧。” 石小石难过的捧着忽明忽暗的光团道:“那怎么办?” 阿紫拍拍石小石道:“没事,带回去放花盆里,白天晒晒太阳、晚上晒晒月亮,短则十年八年,长则百儿八十年的,就又能再和你说话。”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谎。”阿紫信誓旦旦道。 石小石略微宽心的看着阿紫和唐清树道:“那你们怎么办?道士会找你们麻烦的。” 阿紫道:“不用担心,他没那个本事找得到我的,也不会认出唐呆子的。明天我就让唐清树找人去你家乡将你父母找来,让你们一家团聚。” 石小石在阿紫和唐清树的灯笼铺里住了一阵子,十几天后石小石的父母终于赶来了这里,一家三口相拥而泣。石小石的父母虽然很惊诧阿紫是只狐狸,但还是对阿紫和唐清树道谢不止。 临走前,阿紫叮嘱石小石一家回去后要赶快搬家,以免那道士记仇,再找回了石小石的家报复,石小石一家连连答应。 阿紫和唐清树将他们送到城外,看着石小石一家离开后,阿紫坐在唐清树肩头道:“好了,唐呆子,别看了,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唐清树应允,背着肩头上的阿紫往紫美人灯笼铺走回去。路上,阿紫翘着二郎腿,狐狸胳膊搂着唐清树的脖子,尖尖细细的狐狸小嘴奸笑道:“唐呆子,我跟你商量个事!” 唐清树歪着脑袋,远离奸笑的阿紫,警惕道:“不要,你这副表情肯定没好事!” 阿紫继续缠上来,将唐清树的脑袋掰向自己,狐狸小脸笑的越发有点厚颜无耻了:“我觉得你穿女装挺好看的,比男装顺眼多了,咱俩去黄记裁缝铺做套姊妹装吧,等我能再长期化成人形了,咱俩一起穿!” 唐清树将阿紫抱下肩头,擎着它的两条前腿在自己面前,郑重其事的看着它道:“阿紫。” 阿紫摇着狐狸尾巴媚笑道:“怎么样?唐呆子,我这主意不错吧!” 唐清树趁阿紫不备,猛地将阿紫往身后树上一甩,头也不回的加足马力往家里狂奔! 被抛在了树枝上的阿紫握紧了小拳头咆哮道:“唐呆子!你等着!长胆了啊!敢扔我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石小石回到家后,一家人收拾东西搬了家。 搬到新家后,石小石将兰花种进了花盆里,兰花每年都开花。可惜的是,石小石一年一年的等待着兰姐姐复苏的那一天,可兰花却始终没能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之前,兰姐姐就是只能靠着借尸还魂来行动,至多也就是化成个模糊的轮廓来找他。 现在衰弱至此,石小石想阿紫大概只是在安慰他而已,短的十年八年他已经等过去了,长的百儿八十年,到那时他都已经是黄土一杯了。 后来,光阴似箭,日月若梭。 石小石渐渐的长大了,娶妻、生子,直到小女儿鱼鱼也长到了五六岁。 那日晚上,鱼鱼在窗前念叨叨不停,石小石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也就没放在心上,过了片刻,她忽然跑进里屋拉着石小石往外走,口中说道:“爹爹,兰花和我说话了,它说它认识你!” 窗外月色皎洁,兰花盆旁模模糊糊坐在一个人形的轮廓,轮廓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兰花香气弥漫,鱼鱼指着人形轮廓道:“爹爹,就是它!” 恍惚间,石小石听到一个声音从兰花旁飘了过来。 “小花匠,你女儿真可爱!” !! 第4章 阿紫唐清树初相遇 一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和阿紫那个小狐狸精认识,是在一个暴雨磅礴、电闪雷鸣的雨夜里。 那时,唐清树还是个穷书生,巴巴的扛着仅有的家当和几卷破书不远千里进京去赶考。 每日里白天行路,夜宿野地,运气好的话,碰到个破庙荒宅啥的,就能有个歇脚地。客店他是绝对住不起的,他那点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儿银子连一路上的吃食都还勉强,哪还能再花钱住店。 那晚也真是运气好到极点,夕阳才刚刚坠落山谷,浓重压抑的重重黑云还没来得及在天空聚集,唐清树就碰到了一所可以歇脚的破庙。正所谓有钱难买倦时榻,老天待他倒也真不薄。 唐清树前脚一入破庙门,后脚屋外就开始暴雨如注,哗啦啦如瓢泼缸倒一般。 倘若此时他还在路上行走,这一顿好淋,不单单会把他行囊里的那十几个馍馍泡成面糊,就连他也非得给淋出一场大病不可。 夜宿破庙中,对于唐清树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尽管屋外雷雨潇潇,依旧睡得香甜。 不知夜里几时,饥肠辘辘的唐清树正在梦里大快朵颐、胡吃海喝的时候,猛地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焦糊味。这味道来的凶猛,直冲他脑门,呛得他瞬间便从美梦里跌了出来。 醒来一看,外面电闪雷鸣恍若白昼,咣咣乱响的破庙门边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唐清树好奇心大起,跑过揪起那团东西借着电光仔细瞅瞅。还没瞅出个大概来,两只焦黑的狐狸后爪就蹬在了他的脸上。 “看什么看!烧焦了毛的狐狸没见过啊!不长眼的死雷公,差点把我烧熟了!爷爷的,不就是想渡个劫修个仙嘛!不让我渡就算了,还打算吃烤狐狸啊!信不信下次让我碰到你,我把你烤了!”小狐狸愤怒的挥舞着两只小前爪朝着门外电闪雷鸣的天上叫嚣着。 唐清树:“……” 狐狸的声音尖细清脆,明显是只女狐狸。 一只会说话的狐狸,而且还会骂大街……看样子,已经成精不少年头了。 唐清树衡量了一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实力,然后轻手轻脚的放下了小狐狸,一言不发的回原处睡觉去了。 这就是唐清树和狐狸精阿紫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就在几日前,他还想入非非的憧憬着古人传说中那些书生夜遇美貌狐精自荐枕席的香艳故事。 现在真的遇上了,唐清树真想发自内心的感叹,古人果然都是一群白日做梦的家伙,他们肯定都没有遇到过刚被天打雷劈完,正在骂街的狐狸。 次日清晨,暴雨停歇,朝阳初起之时东方的天空美的不成样子,唯一煞风景的就是秃了毛的小狐狸翘着狐狸小腿蹲坐在窗桓上挡了唐清树的大半视线。 日出很美,但是唐清树没忍心再继续看下去,阿紫灰不溜啾光秃秃的形象实在很吸引视线,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的把目光从它身上转移到日出上。 小狐狸看完了日出,打着哈欠回头对唐清树说道:“你醒了?我叫阿紫,你怎么称呼?” “唐清树。” “哦,好名字,读书人吧,看你这样子是要进京赶考的吧,带我一程怎么样?我也打算去京城逛逛。” 阿紫口上说的客气,只是话音尚未落地,不等唐清树应声它就已经钻进了唐清树的行囊包袱里去了。 “……好。” 反正也就是一只小狐狸,不足一尺长,身形纤细纤细的,能重到哪里去?不就是背它一程吗,简单!唐清树信心满满的想着。 几日下来,唐清树觉得自己的行囊好像越来越轻了,他思考了一番觉得可能是小狐狸精怕他辛苦,所以施点小法术替他减轻了点负担。 这样想想,这只小狐狸除了不怎么礼貌之外,还是挺好心的。 晚间夜宿荒山的时候,唐清树从行囊里拿出硬馍馍打算进食,一个硬馍馍掏出来,唐清树觉得分量有点不对劲,忒轻了…… 他明明记得,他的硬馍馍没这么轻啊…… 低头翻着馍馍,借着火堆光仔细一看,唐清树发现这个馍馍侧面有个小小的洞。他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进去,果然不出所料,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了,只剩下硬邦邦的馍皮在独撑大局。 唐清树呆呆的翻出所有的馍馍,仔细检查一番,里面的硬馍馍基本都是维持着馍馍形状的馍皮了。 “阿紫……”唐清树喊了一声正襟危坐打坐的小狐狸精,弱弱的问道,“我的馍馍心是不是被你啃了?” 小狐狸睁开一只眼睛,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一只小爪子伸到嘴边做捻胡须状,一爪捻空了方才想起来自己的毛发早就被烧光了,不得已,只好将小爪子改做握拳状,放在嘴下弓腰弯背的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摇头晃脑道:“好像,好像有这么回事来着。” 唐清树叹着气,默默地啃完了一个馍馍皮,背对着阿紫翻身睡觉了。 小狐狸忸怩的蹭到唐清树的脑袋前,攒起爪子弹了唐清树一个脑瓜崩,说道:“不要这么小气嘛!不就是多啃了你几个馍馍心嘛……回头还你一大箩筐的。” 唐清树有气无力道:“我可能等不到你还一大箩筐馍馍就被饿死在路上了。” 小狐狸双爪背后,来回踱了几趟,唐清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又几日过后,馍馍皮渐渐的也吃光了,唐清树每日饿得饥肠辘辘,走起路来脚步发虚,他赶了几天的路也没有走出荒山遇到可讨食的人家,更别是提能买到食物的城镇了。 这晚,眼瞅着唐清树已经饿得两眼发晕了,小狐狸精终于头一次动用了法术,变了一堆山珍海味出来。唐清树惊喜的吃了大半,摸摸肚子,半点反应没有,仍是瘪得咕咕作响。 阿紫忧伤的用小爪托着下巴,说道:“别摸了,就是个障眼法罢了,自从那晚渡劫失败后,我的法力几乎都没了。没本事无中生有了,也没本事将别处的东西移到我面前来了,只是整些虚晃子来看看,解解馋。你没看我都没化过人形吗?功力不够,化不出来了,只能整天这么灰溜溜光秃秃的。” 唐清树无奈的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未亮,唐清树就被阿紫叫醒了,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阵阵诱人的香味。 小狐狸的爪子上托着一只肥得流油的烧鸡…… “又是障眼法吗?”唐清树睁睁眼皮,气若游丝的问道。 “不是不是,”阿紫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狐狸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我半夜听到公鸡打鸣声,往前跑了半宿的路找到了一个村庄,偷了一只公鸡回来烤了。” 听到有村庄,唐清树精神炯炯的爬起来了,不管怎样,总算不会被饿死了。 吃完烧鸡,唐清树和小狐狸又上路了。 这一走又走到了夜里,唐清树还是没有碰到阿紫口中的村子。 唐清树狐疑的问包裹里睡觉的阿紫道:“你昨晚去的村子在哪里,怎么还没有碰到?” “再走走,再走走就到了,我四只腿自然比你两只腿走的快。” 唐清树姑且相信了阿紫的话。 夜入三更,荒郊野外月光惨惨,阿紫忽然瞪着紫幽幽的眼睛从包裹里钻了出来,噌噌的爬上了唐清树的肩头,很有派头的端坐在上面。 远处的遥遥树影下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晃动。唐清树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得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右脚被捕兽夹子夹住了的白发老翁。 白发老翁抚着动弹不得的右脚,痛苦地*着,一见到走近的唐清树,仿佛遇到了救星似的,求救道:“年轻人,快来救救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猎人把捕兽的夹子下在了这里……” 唐清树赶紧蹲下,细细的打量着捕兽夹子看怎么撬开。 阿紫坐在唐清树肩头,狐狸眸子在老头身上看看,又在唐清树脸上看看。 就在唐清树的手要碰到老头的那一瞬间,阿紫的尾巴猛地暴涨,一尾巴甩过去将老头扫开了数十丈远。 唐清树急的大叫,快步追过去:“老人家您怎么样了?” 老头麻利的爬了起来,脚上带着捕兽夹子溜之大吉,速度之快、身手之敏捷令数丈之外的唐清树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阿紫直接跳到唐清树脑袋上,一只爪子掐腰,一只爪子指着老头背影,活脱脱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哪来的不长眼的孤魂野鬼,没看到有狐妖在啊?看着我没毛了就不当我是狐妖了是吧!我的坐骑你都敢来抢,以为我不敢一爪子拍得你魂飞魄散,让你鬼都不做成了是吧!没听说过被黑狐妖拍死的鬼永世不得超生是吧!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再敢打我坐骑的主意我饶不了你!” 唐清树刚刚涌起的一点儿感激之情顿时凝固在了胸腔里,满脑子回荡着两个大字,坐骑……坐骑……坐骑…… 看着老头已经溜得没影了,阿紫这才歇口气停止了叫骂。 !! 第5章 阿紫唐清树初相遇 二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坐骑了?” “还敢跟我废话!”阿紫低头一爪子拍在了唐清树的脸上,又跳回唐清树肩头上舒服坐着,教训道,“知不知道刚才你小命差点没了!要不是我眼疾尾巴快,你现在就被野鬼啃去一只手了,你活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想想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老头,脑子用来干嘛的!” 唐清树弱弱的分辨道:“没遇到你之前我也从来没碰到过鬼……” “你什么意思?拐着弯的说是我害了你是吧!” “没……没这个意思。” “走,快走。这地儿游荡的孤魂野鬼不少,只能先骗那只野鬼我是黑狐妖吓唬吓唬他,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要是冒出一堆野鬼来就不妙了。” 阿紫的口气相当认真,唐清树不敢大意,使上了所有的力气向前赶路,直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 天亮了,阿紫放松的钻回了行囊里,唐清树知道安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一放松,饥饿的感觉就回来了,唐清树看看行囊里睡觉的阿紫,总觉得那只烧鸡的事情有点蹊跷。 “阿紫……” “什么事?” “你老实告诉我,那只烧鸡哪里来的?” 阿紫从行囊里探出脑袋来,眯着狐狸眼睛道:“有的吃不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唐清树不肯罢休,一定要问出来,阿紫不堪其扰,终于说了实话:“从宴会上偷偷带回来的,渡劫的时候我朋友阿言成功了,现在已经是狐仙了。那晚你睡着之后有狐狸信使召我去参加阿言的庆贺宴,我趁着去祝贺的兄弟姐妹们喝醉了不注意的时候从桌子上偷的烧鸡。要不是看你快饿死了,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 “阿紫,你真好,”唐清树抹抹眼泪,完全忘了自己的馍馍是被阿紫啃空了心的,“总有一天,你也会修成仙的。” 阿紫板着脸道:“早着呢,估计又得修个千儿八百年的。” 唐清树道:“既然有狐狸能成仙,你肯定也能的。” 阿紫缩回了行囊里,狐狸爪子捶着胸膛,无比痛心疾首道:“那晚真是丢大我的狐狸脸了,成仙的阿言是我的老朋友了,从来都是我比他高一筹,现在我没成仙就算了,还光着烧焦的皮毛去参加宴会。哦,还偷了一只烧鸡,也不晓得有别的狐狸看到了没有……” 唐清树莞尔一笑,好奇地问道:“阿紫,你没被烧焦前是什么样子的?” 阿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喜滋滋的探出脑袋道:“我以前啊,可美了,风华绝代啊!是一只紫红紫红的美媚狐,那姿色啊,堪比当年迷惑纣王的妲己姐姐!除了妲己姐姐,我就是狐狸族的第一美人啊!追我狐狸排成排啊!” 唐清树瞅着阿紫一脑袋焦黑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的话顺口就溜了出来:“你现在和妲己也很像,妲己最后和纣王一起结伴在露台上*后,估计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阿紫正沉浸在自己之前的美色中不可自拔,狐狸尾巴在包裹里荡漾的正起劲儿。 猛地听到唐清树这般不识趣的话,顿时小狐狸脸一拉,闪烁着两只紫色的眼眸无比幽怨的凝视了唐清树半盏茶的功夫,然后对唐清树的命运进行了一次非常认真的预言。 “唐呆子!你个没官运没财运的穷书生,这次赶考你必定落榜!你此生都与官场无缘!”阿紫诅咒完唐清树,又把脑袋缩回了包裹里,尖声道,“今天不许再和我说话!” 唐清树对阿紫的这段话很是不以为然,想他唐清树,三岁熟知百家姓,五岁背尽唐诗宋词,十岁阅书无数,童试、乡试过的要多顺利有多顺利。私塾先生都夸他此生前途不可限量,他想考取功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唐清树在心里小小的嘀咕道,阿紫真是一只小心眼儿的狐狸…… 其后的事情证明了,阿紫作为一只狐狸精,算命预言竟然还挺有那么两下子的。 他们俩一人一狐结伴在路上行了一个月后,终于顺利的活着抵达了京城。 进考场前,唐清树那叫一个胸怀大志指点河山,心潮澎湃的觉得自己就是一堆沙子中的那颗最耀眼的珍珠。 出考场后,唐清树春风得意潇洒倜傥,直把自己当做今科状元郎。 放榜后,他头一个冲到最前面,从末尾看到首行,红纸黑字,满满的全是名字,就是没有唐清树三个字。 唐清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好几天不见踪影的阿紫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翘着狐狸爪子坐在小巷的破墙头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对他冷嘲热讽道:“哎呦,状元郎你怎么蔫蔫的回来了?” 唐清树白了它一眼,一步一叹气的回了客栈,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 阿紫屁颠屁颠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乐不可支道:“唐呆子,打算去哪儿啊?回家啊?你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还回去干嘛,留在京城算了。来,狐狸姐姐我刚盘下一家要倒闭的棺材铺,你就留在这里给我当伙计吧。我给你个好机会,只要你能把棺材铺前老板剩下的那几十口没人要的棺材卖光了,我们就重新开个别的店,酒楼客栈、打铁、磨豆腐、卖包子,到时候你想开啥店咱们就开什么店!怎么样?狐狸姐姐我古道热肠够意思吧!” 唐清树所有不情愿的挣扎反抗都在阿紫的狐狸爪子下屈服了。 头半个月,全店上上下下从老板到伙计只有唐清树一个人,因为阿紫自从被雷劈了之后功力大减,暂时无法化成人形。 除了白日偶尔在店里上蹿下跳几次,趁着没人时和唐清树侃侃自己当初如何美貌,到了夜里大半时间都去荒郊野外的乱葬岗坟墓上对月修行,汲取月华重新修炼。 “等我能化成人形了,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绝代佳人,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能比我更美的美人!”每天晚上临出门前,阿紫都信誓旦旦的向唐清树保证。 半个月后的一个早上,唐清树睡眼惺忪的打开店门,门口正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那女子大咧咧把他推到一边,一脚跨了进来:“唐呆子,这么久才开门,想冻死我啊,狐狸姐姐风华绝代,生病了你赔得起吗?” 唐清树揉揉眼睛细看,这姑娘长着一双眯眯小眼,扁踏踏的鼻子,两颊上还有数十颗小小的雀斑,别说跟风华绝代沾得上边,跟中人之姿也沾不上边啊…… “你骗我,你哪点美,你说你化成人形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唐清树弱弱的唠叨了两句。 人说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会说谎,可这不怎么美丽的也不见的就会说实话啊! 阿紫走到唐清树面前,笑眯眯的在他眼前伸出左手,猛地往自己嘴上一推,硬生生把嘴巴推到了右耳朵旁,怪里怪气的问唐清树:“这样美了吗?” 唐清树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阿紫尤嫌不够,手指勾住左嘴角,豪迈的一扯,左嘴角就到了左耳朵边上,她龇着齐齐暴露在外的数颗尖牙,长长的舌头欢快的上下舞动,眯着小眼睛问道:“你是想要我刚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 唐清树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吓晕过去了。 阿紫看着倒在地上的唐清树,摇头叹息:“真不顶用……” 叹息完,阿紫身形一萎,又恢复了狐狸形,它忧伤的绞着小爪再叹息道:“我也真不顶用……还是维持不了人形啊……” 自此之后,阿紫夜间去坟丘上去得越来越勤快了,尽管如此奋发图强的汲取月华,她的功力恢复的仍是不好。偶尔化成人形也只能勉强维持,时不时的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就溜出来左摇右晃,为了避免吓坏客人,卖棺材的生意主要还是由唐清树负责。 许是上次戏弄完唐清树玩够了,她终于认真的趴大街墙头上看了不少美人,有了心得之后综合经验变出了一张飒爽飞扬的小美人脸。 唐清树此时早已没了对美貌狐精红袖添香夜秉烛的美好遐想,只要阿紫不再扯开嘴角跟裂口女似的吓唬他,他就满足了。 月末。 夜色凄凄,黑如泼墨。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查账时。 今晚,阿紫查账的时候到了。 在唐清树的眼中,看一只焦黑的小狐狸不可怕,看一个正常人形的阿紫也……勉强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一个杵着毛茸茸狐狸脑袋的人形阿紫,尤其是她还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棺材板上等着唐清树。 最让人心悸的是她还在剔牙,那两排寒光闪烁的细密尖牙一副无比垂涎唐清树细嫩脖子的意思,唐清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战战兢兢的捧着一本薄如蝉翼的账簿递到了阿紫的手中。 狐狸脑袋的阿紫随便瞟了两眼账簿,然后往棺材板上一扔:“唐呆子,一个月就卖出去了两口薄棺材啊,你是打算把剩下的棺材都留给咱俩用吗?” !! 第6章 阿紫唐清树初相遇 三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分辩道:“刚开张嘛,棺材铺又不同于别的,只能等着别人来买,又不能主动送到别人面前叫卖去。” 阿紫的狐狸尾巴万分不爽的甩来甩去,倏地化作了狐狸形,跳下棺材板斜觑着唐清树道:“谁说卖棺材的不能到别人面前叫卖去,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准备准备出去拉生意去!” 小狐狸昂首挺胸的迈上了二楼,唐清树大惊失色,跟在它后面追问道:“阿紫,你真的要去别人面前卖棺材?这玩笑开不得的!你不是人,你不明白人对棺材的感觉、虽说每个人死后都需要一口棺材来入土为安,可是你把棺材送到活人面前基本就等于是在诅咒这个人去死,就算是家中有老人需要生前就备好棺材,可也要等着别人上门来啊!你这样会挨揍的!” “啰里啰嗦,唠叨死了。谁说我要卖给活人了。”小狐狸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支祭拜用的香来,狐狸嘴巴在香头上一吹,火星四溅,香点燃了。 唐清树跟着小狐狸又下了楼,小狐狸把点燃的香插在了店门前的台阶上,满意的回头对唐清树道:“这支香是特制的,能烧三个时辰左右,在这期间若是有东西敲门来买棺材,你就卖给它们,一旦香燃尽了,就不要再开门了,知道了吗?” “什么叫做有东西敲门来买棺材?什么东西?” 小狐狸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唐清树却觉得脚底都有些发软了。 “就是那种那种东西呗……”小狐狸敷衍着打着哈哈离开了,抛下唐清树独自守着店门。 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漆黑一片,连半个人影儿都没有,门口那支香冒着一点儿火星儿,烟雾在夜风里飘摇的跟鬼魂似的。 唐清树将门从里面锁住,一个人在摆满棺材的店里紧张的踱来踱去,脑子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唐清树父母在他幼年不记事时就去世了,他是被好心的私塾先生带回书院养大。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不负私塾先生所望,当初得秀才之时,先生赞他将来必成大器。 哪知同乡们相约进京赶考之际,先生忽然病倒了。他不忍丢下抚养他长大的先生,就没和同乡们一起走,反正三年后还能再考,他还年轻,不在乎这几年。 先生命坎,病倒数日后就撒手人寰,去世前还在叮嘱他不要耽搁了赶考。 葬下先生后,唐清树算算日子,要是走快点进京赶考还来得及。 同乡们都早就走了,晚走的他只能一人启程了,这一路别的事情没有,就认识了一个小狐狸阿紫,还被它怂恿兼强迫的拉来棺材铺做伙计。 夜渐渐的更深了,店里街上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唐清树在店里踱步踱得困倦了,不由自主的就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瞌睡。 “哒哒哒……” 敲门声惊醒了唐清树,唐清树浑身一激灵,猛地站了起来,他壮壮胆子,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模样普通,衣着略寒酸,看打扮像是个樵夫,腰里还别着个生锈的斧头。 唐清树舒了一口气,问道:“您是来买棺材的?” “是啊,买棺材的……要一口棺材……不然没有地方住啊……”男人的声音缓而慢,眼皮下只有一个小黑点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唐清树,乍一看眼睛里似乎只有眼白。 唐清树没有注意到男子眼睛的怪异之处,他连忙将门开大些,邀请道:“快请进……” 男子进来了,但不是走进来,而是飘进来的…… 唐清树做着邀请的手势在空中冻结了,他扭动着僵硬的脖颈,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男子的轻飘飘的背影,头、肩、背、腰、大腿、小腿,没有脚……在本该有脚的裤管处空荡荡的,悬浮在离地面约三寸的地方。 “需要一口棺材啊……”男子转身面向唐清树,他的怀里不知何时捧着一大堆冥纸元宝,“我死得好惨啊,砍柴的时候摔下了深谷,没有亲人,纸钱元宝都是捡的别人的,连口棺材都没有……” 唐清树上下牙齿打颤道:“我也好惨啊……深更半夜的还在卖棺材……” “狐狸说的,元宝给你,棺材给我……” “你拿吧……看中了哪口棺材就拿哪个吧……”唐清树虚软无力道。 男子将怀里的冥纸元宝一股脑的丢在了地上,朝着一口棺材飘了过去,将棺材轻飘飘的背在了背上离开了。 唐清树看着男子和棺材渐渐远去消失的背影,连忙跌跌撞撞的关了门,又拖来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堵住了门,刚弄好没多久,堵得严实实的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唐清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抵住桌椅。 敲门声连绵不绝,似乎是铁定了心的一定要把门敲开,僵持了一会儿,又有新的敲门声加入了进来,听这动静,门外似乎已经站了三四个左右的样子了。 唐清树硬着头皮挪开桌椅,将门打了开来,门外站着一老一幼和两个女子,四人飘进来后,和先前的男子一样怀里抱着一堆冥纸元宝。 “死得好惨啊……连棺材都没有……需要一口棺材……狐狸说的……元宝给你……棺材给我……”大家众口一词。 “拿吧,拿吧。” 送走了四个鬼,唐清树战战兢兢的又迎送了七八个鬼,再关门时,唐清树看到门外的香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点儿灰末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敲门声响起了,唐清树记得阿紫嘱咐的香燃尽了就不能再开门了,就坐着没动。不料门外的敲门声和先前一样不间断,唐清树无奈,只得开门。 门一打开,唐清树这次连请进都说不出来了,之前来的虽然都是飘进来的,可至少看着大体上都是正常人的样子,而眼前的这两个…… 一个面容紫胀充血,长长的舌头垂在胸前,眼睛里连小黑点的瞳仁都没有,只有充斥着血丝往外凸出的眼球。 另一个浑身浮肿苍白,脸胀得如同猪头一般,肚里圆鼓鼓的似乎胀满了水,不停地有滴答答的水柱从他身上流到地上。 唐清树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吓散了,脚下一软,继上次阿紫故意吓唬他之后,他又一次的晕倒了。 再醒来时已是正午,唐清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小狐狸担忧的坐在他的床头边上看着他。 除了小狐狸,他的床上站满了身高只有一指长的小人们。唐清树刚想翻身坐起,唯恐被他压到了的小人们呼啦啦全跳到地板上去了。 “你醒了?”小狐狸先是一喜,而后埋怨的斥责道,“不是嘱咐过你香烬之后不准再开门的嘛!你胆子这么小,我在特意在香上施了点小法术不让你看到它们太可怕的原貌。” 唐清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昨晚那两只鬼的恐怖模样把他吓得不轻,现在他的眼前还在晃着那两只鬼的样子。 唐清树看向地板上那群小人,阿紫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兜玄国的小小人,昨晚就是他们把你拖进楼上床上的。” 阿紫对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道:“谢谢你们了。” 那个小人大度道:“不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不必言谢。听说你来京城了,也不去找我们。我们昨晚特意来你家探望你的,赶巧了而已。以后有空了去我们国里做客,今天就不打扰了。” “这位公子以后可以和阿紫一起来,我们定会盛情款待的。”那人对唐清树也客客气气的点点头,然后率领其他的小小人们从一个墙角的老鼠洞里钻进去,一个一个的不见了。 当夜,唐清树悄悄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跑路。 他和阿紫磨了一下午打算回乡,阿紫死活就是不同意,出于对自己性命的担忧,以及对自己心脏和肝胆的爱惜。唐清树决定还是早早回乡的好,虽然先生已死,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可至少那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回去了接替先生教书也不错。 “阿紫,我决定回乡教书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因为惊吓过度英年早逝的。我如今风华正茂,还不想早死。下次进京赶考我会来看你的,如果棺材铺还在的话。” 唐清树留下书信一封,趁着阿紫睡得正熟,把书信放在了它的狐狸爪子下面。 临出门时,唐清树不舍的看了一眼小狐狸,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虽说相处的不太和谐,可感情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儿。 小狐狸睡得很香,狐狸爪子偶尔还会挠挠脸颊。 唐清树叹口气,狠狠心跨出了门口。 要跑路,必须要跑路,再不跑迟早要被吓死啊…… 刚走出门口没几步,唐清树觉得于心不忍,折身回来取出笔墨又写了一封书信。 “阿紫,你若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去找我。我家在汾鹤州桃源郡鲤鱼村,你到了鲤鱼村口之后,就能看到村口有一颗上百年的歪脖子老槐树,离老槐树最近的一座茅草屋就是我家。若是我不在家中的话,你可以去村西头的书院去找我。你若是找不到书院,可以去问我的邻居卢大婶,卢大婶平日里最为热心肠,她听到你是来找我的,一定会给你带路的。你找她时千万别吓唬她,切记切记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7章 阿紫唐清树初相遇 四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将这封书信也压在了小狐狸的爪子下面,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此后便又是日夜兼程赶路,同来时一样,唐清树披星戴月的踽踽独行在万里归乡的路上。 十几日后的一个夜晚,唐清树又走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因着包裹里还有些干粮,他也不甚着急。荒郊野外的夜间常有野兽出没,唐清树索性爬到树上,将自己绑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安歇。 山风凉意沁人,唐清树刚刚入眠就做起了梦。 他梦到自己和阿紫在一间店铺中,不知为何他和阿紫起了争执,阿紫赌气之下摔门而走,他急急的追出去,拉着阿紫的手腕挽留道:“阿紫,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你不要走!” 阿紫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道:“我要去修仙,你真是啰里啰嗦的烦死了!” 阿紫走的很快,唐清树跟在后面追得满头大汗怎么追不上。 醒来时,唐清树听到自己仍在叫着“阿紫不要走”,呆愣了片刻,唐清树刚想动弹下,方才察觉到自己还在树枝上。若不是睡前将自己与树枝绑在了一起,恐怕早已在睡梦中摔了下去。 “怎么会做了这古怪的梦?明明走的人是我呀,”唐清树胡思乱想的揣测着,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大概是这阵子和阿紫在一起的多了,她之前就是修仙渡劫失败才和我相遇的,她又总觉得我唠叨,所以我才会梦到她嫌弃我啰嗦要去修仙吧!一定是这样的。唉,不知道阿紫现在如何了?早知,早知还是应该和她商量好了再离开。” 唐清树的心中涌起了一丝悔意来,细细想来自相识起阿紫从未有故意害过他,至多也不过是有意无意的吓唬他,他这样的不辞而别,似乎有些过分了。 越想越觉得心乱,唐清树索性不想了,将目光转向远处,恍恍惚惚的,他竟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座亮着灯的宅院。 这样的荒郊野外,竟然有孤零零一座亮灯的宅院? 唐清树诧异极了,那灯火通明的景象,分明是真的,并非幻觉,凝神听时,似乎还能听到从宅院处传来的谈笑声。 唐清树好奇心大起,他刚小憩醒来,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了睡意,若是此时能有人聊聊天说说话,倒也不错。 倘若不是人,是狐仙鬼怪的,那……也无妨。 还有什么狐鬼能比阿紫更可怕? 想到此,唐清树将自己从树枝上解了下来,爬下树后他便朝着方才看到的那所灯火通明的宅院处走了过去,越是走近宅院所在之处,唐清就觉得脚下的路越发的泥泞不堪,没走几步鞋底就沾满了厚重的几乎甩不开的湿泥。 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果然来到了一座气势巍峨的大宅前,宅院门前悬着六盏红灯笼,灯笼光将崭新的朱漆大门前照得清晰可见,朱漆门之上悬着一个匾额,上书两个大字,胡宅。 胡宅? 还是狐宅? 唐清树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门,几乎就在他放下手的同一瞬间,门开了。 唐清树还尚未来得及说话,开门之人已经激动的跨了出来,拍着他的肩膀惊喜道:“清树!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今年不打算参加科举了呢?先生的病如何了?可好些了没有?你这也是要返乡吗?今年可高中了没?” 一连串的问题席卷而来,唐清树承受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竟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司马青瑞。 “青瑞?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未曾料到会在此处遇到同乡发小,唐清树也是又惊又喜。 “此事……说来话长,”司马青瑞苦笑,而后又激动的问道,“清树,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可还记得来时的路?” “记得。” “那…...那快带我去你来时的地方!”司马青瑞拽着唐清树的袖子就要往远离宅院的地方走去。 “为何要如此急着走?” “清树,你先别问这么多,等离开了这里,我再和你慢慢说。” 唐清树自幼与司马青瑞相识,心知他此番如此着急必然是有理由的,因此也就不再多问,快步走在前面带着司马青瑞朝着自己先前歇息的树林处走去。 谁知这一走竟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唐清树也没找到原来的歇息的地方。 “果然如此,果然还是如此,”司马青瑞丧气的摇着头,对唐清树道,“走吧,清树,我们回宅院。” 唐清树迷惑的跟着司马青瑞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没有多远的。” 司马青瑞闷闷不乐道:“你先随我进来,我与你慢慢说。你呢,怎么到此的?” 唐清树随着司马青瑞回了宅院,简略的将先生去世后他一人进京赶考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只是隐瞒了与小狐狸阿紫相识的事情。 司马青瑞听到自己的老师已然去世了,不禁有些伤感道:“先生他竟是去了?早知如此我也该多留下几天。” 宅院内路径错综复杂,长廊楼阁鳞次栉比,假山小桥更是层出不穷,只转了几个园子后唐清树就记不清路了,司马青瑞叮嘱他跟紧自己,切莫走丢了。 一路走过,唐清树注意到有几座楼阁里的声音很是喧闹,只是喧闹也是不同的喧闹,有的像是赌坊中的赌钱声,有的像是歌舞馆的歌舞声,也有的像是吟诗作对声。 “青瑞,这是什么所在?怎么如此怪异?” 司马青瑞嘘声道:“先去我住的地方再说。” 两人来到一所较为清净的楼阁处,司马青瑞推门而入,待得唐清树也进来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关紧了门,忧愁道:“清树,其实我也并不是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待在这里的同乡并非只有我一人,孔晋青、嵇均明、于子延、项渊、巩逸他们都在这里,当初我们六人结伴进京赶考,放榜之后全都落第,我们没在京城耽搁就直接回乡了,数日前,有天一夜没遇到客栈,天刚微亮时行至此处,不料太阳刚露出头来,这里就下起了冰雹雨,偏在那时我们看到了这所宅院处,就敲门恳求躲避冰雹雨,哪知进来之后……” 司马青瑞边说边摇头,原来他们进来之后,见这所宅院几乎全是女孩子,只有几个男孩子,据那些少男少女说这宅院的主人是个叫阿魅的女子。那个叫阿魅的女主人安排他们好生招待客人,自己却从未现身过。 在这个宅院里,他们每个人都发现这里有自己最喜爱的地方。 譬如孔晋青,他平日略好赌,这里竟有一处赌场,日夜开场,银钱能赊能借。再如嵇均明,他好饮酒作乐,这里也竟真有一处日夜笙歌的歌舞馆。 几乎每个人都立刻投入进了自己所好之事中去了,完全忘了他们只是临时来避雨的罢了。 唯独司马青瑞因为淋雨生了点小病,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平日里最爱好下棋,起初还有人日日有人来寻他下棋。 他因身体不适心情不好没有什么兴趣,往往下上几盘之后就托词想休息,几次之后也就没有人来找他了。 一个人清净了,司马青瑞渐渐就觉出这里的古怪来了,首先是白日的冰雹雨,自他们进入宅院之后,冰雹雨白日里连绵不绝,一到夜间却反而停了。 白日里他无法出宅,趁着夜晚冰雹雨停歇时出去寻路,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有时候他在宅院外走了整整一夜,天亮后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围着宅院绕。 冰雹雨一下他也只能再回宅院中。他也曾去找过其他几人,哪知他们都沉醉于自己所好之事中,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他,而且他们的周围一直有人缠着,不让他接近。 司马青瑞心知必定是这宅院中的人在捣鬼,奈何他孤立无援,也不敢将自己的怀疑表现的太明显,惹恼了宅院主人。 若说宅院中的人有加害他们的意思,可他们已经在此停留了将近一月,也并没有人来伤害他们,反而是一日三餐好生招待。 今晚司马青瑞正打算趁着雨停再去寻路,不料唐清树竟来此敲门了。 “既然我们能走进来,那就一定有路可以走出去。”司马青瑞强打起精神安慰唐清树,同时也安慰着早已绝望的自己。 无论如何唐清树的到来意味他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了,即便他逃不出去好歹有个朋友可以作伴壮胆。 两人在屋内商量着如何设法离开的事情,猛地听到有两三个脚步声接近了这里,其间还有少女嬉闹的声音。 司马青瑞警觉的吹熄了烛火,示意唐清树不要做声。 “司马公子,别装睡了,我们知道有新客人来了,阿魅姐姐让我们送些夜宵给两位。”少女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司马青瑞无法,只得重新燃了烛火,将门外的三个少女迎了进来。 少女们放下食盒,对唐清树道:“阿魅姐姐说公子尽管放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少女们告辞离开后,司马青瑞安慰唐清树道:“算了,清树,既然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你赶路也该累了。稍微用点夜宵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以后再试着劝劝孔晋青他们几个,我们肯定能出去的。今晚就不要再为这些事烦忧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8章 阿紫唐清树初相遇 五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京城,狐仙祠。 小狐狸阿紫绕着狐仙雕塑一圈圈的打着转,时不时的还蹦到雕塑肩头上挠几下,小尖嘴不停的絮絮叨叨:“阿言,出来一趟呗,我都在这里耗了快半个月了,你就帮我一次嘛,看看他究竟到哪里了。如今我法力不济,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了,我们都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可不能刚做了狐仙就翻脸不认狐了,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 狐仙雕塑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阿紫生气的用尾巴抽了几下雕塑的后脑勺,倏地跳了下去,拖长声音道:“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出了这个门,你走你的天庭路,我跨我的狐狸桥,这年头真是连千年的情谊都靠不住了,成了仙了就忘了曾经一起修仙的老朋友了……” 阿紫偷偷的回头瞟着狐仙雕塑,狐仙雕塑仍是没有半点的动静。 “我跨了啊,跨了啊……左前爪……右前爪……左后爪……右后指甲……右后脚趾……右后……” “阿紫。”充满无奈的男子音喊住了在门槛前艰难的保持着右后爪抬起的小狐狸。 阿紫迅速的退了回来,兴奋的蹦到乍然出现的白衣男子肩头上,连声催促道:“走吧,走吧,带我去找他。” “你不是已经决定不再去找他了吗,那一世你害他还不够吗,非要再缠上一世不可?没有成仙给你的打击就这么大,一定要去找他……”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嘛,不是我要去找他的,是老天一个雷把我劈到他面前的,你看,这不就是表示老天在主动撮合我和他吗,否则的话也不会在我都下定决心要继续修仙大业的时候把我丢到他面前,”阿紫狐狸耳朵开心的抖动着,“而且他连容貌都与那一世一样丝毫未变,这总不会是偶然吧!再说了,就是因为那一世我害了他,所以这一世才要补偿补偿啊。” “若是他再死了呢?和上次一样,守在他的坟前悲啸到喉咙尽裂?”阿言盯着阿紫弯成月牙的狐狸眼,反问道。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阿紫信心满满,“这是老天的意思,天意难违。” 阿言无言闭目,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道:“他昨晚到了阿魅的地方,现在正在阿魅的胡宅里。” “阿魅?他还真会乱闯啊!这可有点麻烦了,阿魅最喜欢吸取人类在面对所好之事时产生的热情和活力来修行了,被她吸上个两三个月这辈子就变成废人了,这可不行!”阿紫着急的从阿言肩头上跳到另一个肩头上,“快点带我去找阿魅。” “你不用太担心,你现在这样都能认出他是前世的那人,阿魅也能认出他的。” “我就是怕她认出来啊!这只死狐狸……我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抢去玩玩……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阿紫急的抓耳挠腮,阿言身形水波般一荡就和阿紫一起从狐仙祠消失了。 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唐清树曾经歇息过的树下,他指着唐清树走的路道:“就在这里了,他从这条路走进了阿魅的地方。你自己去找吧。” “哎!你不陪我一起去?”阿紫的质问声回荡在已经空荡荡的树林里,阿言连声招呼都没打的就离开了。 “真是……阿言这家伙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成了仙还是这样。” 阿紫沿着阿言指给她的路跑了过去,没多久就被眼前壮观的冰雹雨幕拦住去路了。 阿紫凄厉的狐啸声在雨中乍起,“冰雹雨?!阿魅!你还真会动脑子啊!” 胡宅中,懒洋洋窝在坐榻上的阿魅舒服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揉揉耳朵朝着屋里别的小狐狸问道:“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谁在喊我的名字?” 小狐狸纷纷摇头道:“没有。”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吧,昨晚进来的那人呢?我安排你们好好款待他的,你们招待的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只小狐狸答道:“没敢怠慢他,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就和司马公子结伴就看望他们的同乡了,估计是在计划着怎么从这里出去吧。阿魅姐姐,那司马公子一直在整夜的出去寻路,您不教训他一下吗?” “哦,不用理他们,让他们瞎折腾去吧,”阿魅满不在乎抽动着鼻头,如同犯烟瘾的人吸取鸦片烟雾般,吸取着宅院里的人类提供给她的热情和活力,满脸沉醉迷离,“还是这样修行比较省力呐……” 唐清树和司马青瑞两人此时正垂头丧气的在长廊中对雨长叹,他们两个刚刚去找了一遍孔晋青、嵇均明、于子延、项渊、巩逸几人。 原本是打算依次说服他们离开,哪知这几人只一味沉醉在所好之事中,根本没人搭理唐清树和司马青瑞。 他们几人身边聚围的一堆人,这些人一直对唐清树和司马青瑞连驱带赶的,根本不让他们多待片刻。 司马青瑞显然已是习惯了再一次的挫败,唐清树不死心的问那些人宅院的主人在何处,他想去拜访一下,那些人只说宅院女主人不见客人。再问,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唐清树和司马青瑞只好在宅院中的游廊里坐回儿,唐清树越想越觉得悚然,自进京赶考前与同乡之友们分别后,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孔晋青、嵇均明、于子延、项渊、巩逸他们几人的面貌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个个都精神抖擞、身坚体健的少年人,现在却都面黄肌瘦的皮包骨头一般,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倒,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衰朽之气来。 暴雨一刻也不停歇,夹杂其中的冰雹“乒乒乓乓”的砸在瓦檐上、地面上,那声响力道几乎让人怀疑它们能把瓦檐都砸出洞来。 唐清树忽然从长廊石凳上站了起来,鬼使神差的走到廊边将手伸入了雨中,司马青瑞赶忙站起把他的胳膊拽了回来:“清树,你这是做什么?” 司马青瑞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几颗冰雹子已经重重的砸在了唐清树的手上,瞬间就砸出了几块淤青出来,砸的最重的地方已经鼓出了小红包。 唐清树抚着疼痛难忍的手对司马青瑞道:“我只是想试试这是障眼法还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疼。” 司马青瑞哭笑不得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就是被冰雹砸的无处躲藏才会进了这宅院里吗?” 两人正在说话间,宅院的雨中忽然窜出一只黑影来,黑影怪叫着奔到了长廊下,惹得唐清树和司马青瑞都朝着它看了过去。 黑影是只小狐狸,一踏进长廊里它就先迅速抖动着甩干了身上的雨水,顺道溅了两人一身的雨水滴。 “砸死我了!该死的阿魅!”小狐狸鼻青眼肿的揉着身上砸出的红疙瘩,哇哇乱叫:“懒得维持结界就用这么损的办法!” 唐清树听着声音觉得耳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阿紫!” 小狐狸斜眼瞅了一眼唐清树,傲气的扭过脸没搭理他,甩甩尾巴熟视无睹的从他们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司马青瑞僵化的盯着小狐狸迈着两条小腿人立着走远了,用胳膊杵杵唐清树:“清树,是我眼花了吗?你有没有看到一只会说话还会两条腿走路的狐狸?” “看到了……青瑞,我之前瞒了你一些事,我在进京的路人遇到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名叫阿紫,就是方才那只狐狸。” 唐清树将他和阿紫遇到的事讲了一遍,司马青瑞竭力的消化着唐清树的话,虽然很勉强。 在他的认知里,狐狸精只是一种传说中的东西,虽说他现在被困在这所诡异的宅院中。早已怀疑宅院主人非人,但这么直观的看着一只狐狸说话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它没有搭理你,是不是认错了狐狸了?”司马青瑞毫无底气的问道。 “大概……大概是在生气我趁着它睡觉的时候离开吧……”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去追它吗?” “追不上了……”唐清树看着小狐狸在游廊中轻车熟路的左拐右拐,很快地就看不到它的身影了。 到了阿魅所住的地方时,阿紫一路拨开和她打招呼的小狐狸们,直接一脚踹开了阿魅的房门。 “阿魅!” 几只小狐狸躲在门口,探着小脑袋对阿魅道:“阿魅姐姐,阿紫姐姐来了。” 坐榻上优哉游哉的阿魅一愣,摆摆手安慰那些小狐狸们没事,殷切的略显夸张的对火冒三丈的阿紫道:“哎呀,这不是阿紫姐姐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上次在阿言庆祝宴上见面的时候还只是一团焦黑罢了,怎么现在浑身都是小红鼓包呢?都快赶上癞蛤蟆了,还鼻青脸肿的……” “不都是你弄得这些冰雹砸的!”阿紫跨进门来,一脚把门又踢关闭了,将所有看热闹的小狐狸都拦在了外面,整个屋里只余下它和阿魅。 “哦,”阿魅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扬起手中的团扇半遮着面,躲在团扇后面咯咯笑道,“原来都是我的错啊……” 阿紫没好气道:“别偷笑了,上次还没笑够。我要带唐清树走,看在你的份上,才来和你打声招呼的,换了别人就没这么客气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27 08:08:22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和李乐意是离台子最近的,李乐意率先翻上台子跑到笼子前,唐清树虽然是个书生,常年与书为伍,但小时候爬树翻墙的事也没少做,台子只及他肋下位置,他也轻轻松松翻爬了上去。 旁边有人见他俩上台,也跟着翻爬了上去,杂技班的人有人通知班主出事了,大家一窝蜂的跑到台上,却没几个人敢真的往笼子前靠太近,生怕狮子一爪子伸出来把他给掳进去了。 李乐意胆大些,他一到笼子前就拉起笼子上铁链和锁,大吼道:“钥匙呢?钥匙!” 杂技班有人道:“钥匙在芸姝姐自己身上!” 李乐意更加焦急大吼道:“斧头!锤子!快找啊!别愣着啊!” 杂技班几个孩子在台子角落里找来一把斧头,李乐意刚要用它砍断锁链,围在台子上的人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把狮子放出来咬到别人了,你负责?” 李乐意头也不抬的骂道:“滚你奶奶的!再多嘴我先把你砍了!” 没人再吱声,可那人的话提醒了大家,方才还上台看热闹的人哗啦一下全跑光了,生怕狮子真的出来咬住他了,就连杂技班的人也都跑掉了。 李乐意咔嚓一声把锁链砍断了,唐清树忽然小声惊呼道:“李兄,你看!没有血!” 笼子中的狮子不再将芸姝甩来甩去,它将芸姝丢在了地上,它自己依旧暴躁的走来走去。芸姝痛苦的捂住几乎断了大半的腰部,在她几乎要拦腰折断的腰部断口处,并没有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的内脏,而是泥土的内脏。 就连她额上、下巴、胳膊上被撞到铁笼子上砸破的皮肤下也是泥土的质地。 李乐意拉扯锁链的手只是稍顿了顿,并没有停下来,他快速的将笼子门上的铁链扯下来,打开了笼子门。 狮子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门一打开它就低吼扑向李乐意,李乐意慌忙抽剑抵挡,谁知狮子只是做了个虚晃的花招,一出笼子它就朝着台下跑了。台下还没有跑掉的人见狮子跑过来,各个都豁出命了的逃跑。 原本在远处角落里给泥人画颜色的女娲娘娘在看到狮子咬人时就着急了,杂技台周围的人在四处逃散时,她几次想去杂技台上看看,可每当她那长长的、层层叠叠的裙裾即将离地时,她就又偃旗息鼓的退回去了。 狮子跑到人群中去了的时候,女娲娘娘终于耐不住了,她如风一般蛇行穿过奔走的人群,直接冲到狮子面前,用蛇尾缠住狮子脖颈,轻轻松松就将它勒死了。 她的蛇尾一出现,逃跑的人们跑得更快了。 阿紫原本看到狮子被放出来,打算出手去拦住狮子的,身边的阿魅却拦住了她:“不用你瞎操心,有人比你更着急!” 女娲娘娘果然如阿魅所料的那样出动了,或许是经历过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蛇尾而遭到驱逐追杀,女娲娘娘勒死狮子后,只是关切的朝着杂技台上的芸姝看了一眼,就松开狮子打算离开了。 斩妖师章景平一路打听杂技班的位置,中间走错了一段路,等他再折回来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一到杂技班附近,就看到女娲娘娘现出蛇尾勒死了狮子。 他随身带着的罗盘有妖气提醒,但指向的并不是女娲娘娘的方向,而是阿魅和阿紫的方向。但那时阿魅和阿紫在人群拥挤的后方,他没有看到。 “蛇妖吗?为什么没有反应呢?”斩妖师章景平不甘心的用拿着罗盘接近女娲的方向,可是罗盘依旧固执的指向阿魅和阿紫的方向。 在斩妖师章景平迟疑的时候,女娲娘娘已经选了一个人群略少的地方跑了。 追还是不追?斩妖师章景平放出飞剑追了几步,可罗盘指针依旧固执的指着阿紫和阿魅的方向。 斩妖师章景平收回飞剑,阿魅早已看到了他,她拉住阿紫道:“阿紫,先走吧,用飞剑那人是斩妖师,在这人多的地方杀了他的话,搞不好会惹来麻烦的。京城之地不知藏着多少个喜欢多管闲事与妖过不去的人,我们先躲躲。” 阿紫道:“你先走,我拿点东西!” 阿紫朝着女娲娘娘丢下的那堆未完成的泥人跑去,阿魅叫了一声没叫住,只好自己先走了。 阿紫卷起女娲娘娘留下画笔、颜料和泥人,通通扔到铺在地上的方布上,然后四角一兜打个结背在肩上。 此时,斩妖师章景平已经控制飞剑朝着她刺了过来:“妖精!哪里逃!” 紧要关头,阿紫也不在乎会不会有人看到,她直接化成狐狸形迅速逃跑了。大部分人都在急着保自己的命,几乎没人注意到她从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了狐狸。 唐清树和李乐意都钻进了笼子里,李乐意本来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追狮子,看到有个人身蛇尾的女人出来勒死了狮子,他才跟随唐清树后面进了笼子里面。 芸姝见有人过来,慌忙扯着衣裙,想要挡住几乎断了一半的腰部豁开的裂口,唐清树蹲在她旁边,手足无措的想帮她挽救一下伤口。可是那里根本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就算他有心想救,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芸姝忍着痛挣扎着要坐起来,她带着哭腔道:“不要看,我不是妖怪……” 唐清树脱下外衣,手忙脚乱的盖住她几乎断开的腰部:“好,好,你不是妖怪,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芸姝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滚落下来:“好疼啊……救救我……景平哥呢?他在哪里……” “你不要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唐清树提心吊胆的抱起盖着他外衣的芸姝,生怕动作大了,芸姝会断成两截。 可是,去哪里找能芸姝看伤的大夫呢? 斩妖师章景平追阿紫未果,转身回来看到师兄李乐意在杂技台子上,就也去了杂技台上。他刚才只看到女娲勒死狮子,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李乐意一看师弟过来,赶紧把唐清树和芸姝挡在后面,暗中侧头对唐清树说道:“快带着她走……” 唐清树抱着芸姝,想从杂技台上面下去,哪知杂技班的几个小孩子都围了过来问道:“芸姝姐怎么样了?” 唐清树生怕他们看到芸姝破裂的皮肤下露出的是泥土,赶紧将芸姝受伤的额头向里偏向自己的胸膛上,又刻意弯腰低首的遮挡,说道:“不要挡路,我要赶快带她去看大夫,不要挡着……你们先去看看狮子怎么样了,再不收拾一下,过会儿要是京城府尹的人来过问,你们就麻烦了!” 这话倒是唬住了几个小孩,也提醒了杂技班的班主,他们终于不再围着唐清树了。 章云炎和泥人弟弟章景平离得并不远,但巷子七拐八拐的狭窄异常,至多只能同时容一人正面走、另一人侧身,才能挤得下两个人,可他俩都急着赶回杂技台,不免要争着跑,争来争去就越是着急越挤在一处。 等到他俩一前一后的出来,赶到了杂技台旁侧的时候,身着黑色软甲、背上背着剑、手中拿着罗盘的斩妖师章景平已经到了杂技台上。 在看清斩妖师章景平的面孔时,章云炎和泥人章景平同时停住了脚步,章云炎回头看看身后的泥人章景平,再看看台上的章景平,一跺脚,还是先翻上了杂技台。 斩妖师章景平先前刚和师兄李乐意吵了架,他不好意思的走到师兄面前,厚着脸皮问道:“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有人受伤了吗?” 李乐意怕他注意到唐清树抱着的芸姝,便故意粗声粗气道:“关你什么事!你把宝葫芦都拿走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斩妖师章景平尴尬道:“师兄,我今天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的……” 李乐意道:“你当然是故意的!” 泥人章景平看到唐清树抱着芸姝要从台上下来,他忐忑不安的看着台上背剑的另一个章景平,犹豫着他现在要不要趁机离开。然而,这一丝犹豫在看到被唐清树抱下台的芸姝时就彻底瓦解了。 他想也不想地跑到唐清树那里,问道:“芸姝怎么了?” 泥人章景平想要接过芸姝,唐清树忙道:“别动,她的伤在腰上,有点严重……” 杂技班的班主带着杂技班的大部分人去处理狮子了,有一两个走的慢的,没看到泥人章景平从小巷出来,只看到斩妖师章景平来到了台上。 有个小孩子就看到斩妖师章景平,误以为他是常年相处的景平哥哥,就说道:“景平哥,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芸姝姐受伤了,狮子发狂把她咬伤了,你快去看看吧,有个书生正带着她去看大夫呢!” 斩妖师章景平听得似懂非懂,他下意识看向急匆匆抱人离开的唐清树,李乐意慌忙扯了个借口挡住他道:“师弟,我有点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咱们先到这边来。” 李乐意这就拉着斩妖师章景平要走,自上台后就默不作声的章云炎忽然开口道:“你是,章景平吗?” 05-27 08:11:2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手中的药碗凄然落地,碎成几块残片。 玉婵也颓然跪地,垂泪呜咽道:“还有渊兮!还有渊兮!临入宫前,我盼着他能说一句带我走,可他却狠心说他要忠心于你,不能带我私逃王宫。我被封为王后,他做好母仪天下的本分,以对得起你的宠爱!哈哈,说的多么义正言辞啊!既然都如此说了,为何不干脆一刀两断,却偏偏还要对我多加照顾、藕断丝连。你可知道,他时常劝我不要献谗言于你,他到死都还和天下人一样,以为你杀的人都是被我挑唆的,还以为是我诬陷他私通前朝太子的!” 王上的脸色渐渐灰暗了,他再也不能回答一句话了。 玉婵趴在床榻前,轻抚着王上的脸说道:“我不想如常人一样的死去,别人都说,死了的人还会转世。我若是转世了,就会再见到他,再与他纠缠,我不想这样了。祭司说,做了王陵里执灯人的妃子,就会在王陵中化作石像,魂魄永远拘在石像中,不死不生,不转不灭。这样,最好了……” 王上驾崩,举国哀痛,众人都知道王上早已在垂危之际,没有任何人怀疑王后还给王上下了药。王上的遗诏公布天下,如玉婵所预料的那样,梁菱儿和她的儿子坐上了太后和王上之位,而她的命运,早就在他的遗诏中被赐予殉葬了。 朝中有的是恨她入骨的大臣,他们自诩赤胆忠心,对遗诏上的每一个字都会奋力执行。 盛大的葬礼之后,王上的遗体被送入了王陵中。王上以前宠爱过的嫔妃们基本都被赐白绫自缢,独有几个平日比较受宠的,被灌下祭司特制的药物,留在王上棺椁旁,手执灯笼,身体僵硬化作了石像。 这几位嫔妃们早就知道自己会有此下场,没有人哭哭啼啼,都顺然接受。 玉婵的身体逐渐僵硬石化,意识消亡时,她想起了那年她初入王宫,与相爱之人相见却不能再相爱。 后来渊兮拒绝带她走,她也曾想过安心侍候王上一生。然而,她觉察到王上对她的宠爱隐隐有些不对劲。 王上对她表面上的确宠爱有加,想法逗她开心,甚至曾经带着她偷溜出王宫,在民间四处游逛。可是,王上赐给她的物品、赐给她的衣物、赐给她的食物,都并不是她喜欢的,哪怕她提出过很多次她喜欢的,王上赐给她的仍是那些。 起初,她只是以为王上在这方面粗心大意了些。 直到有一日,王上与她在王宫中结伴闲走,梁菱儿在园中花下的软榻上浅眠。王上投向梁菱儿的眼神,像极了渊兮曾经看向她的目光。 那日之后,玉婵起了疑心,有个小宫女偶然一句“梁妃与王后的神韵有几分相似呢”。她让小宫女去打听梁菱儿与王上的过去,得到的答案是,王上与梁菱儿是青梅竹马,曾经感情匪浅。 她又让小宫女打听梁菱儿喜欢的东西,果然,王上赐给她的那些东西,都是梁菱儿喜欢的。 王上一直都把她当做梁菱儿的替身。 或许,王上也是吃准了她性格柔顺、善良的懦弱,从不伤害别人,才放心把她放在王后的位子上。 送葬的队伍一支支的离开了王陵,王陵的石门一重一重的被关闭了。王陵内的烛火还在亮着,照亮着她们几个快要完全化为石像的执灯人,她看着她们,她们也看着她,眼神里全是鄙视。 看吧!那么受宠爱,最后还不是一样做了执灯人! 在最后一丝意识涣散的时候,玉婵又想起了当年还在湖中撑船打渔的自己。 如果不曾遇到渊兮,如果不曾救过他,如果不曾和他有过一段感情…… 此时的她已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烦忧了,她好想再唱一遍自己少女时,在船上打渔时常唱的那首《渔歌子》。 那时候,她的声音甜美悠扬,不像在宫中时,神经质般的念念叨叨。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药力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喉咙、她的舌头,那些让她怀念的小曲儿再也不能从她的口中唱出来了。 “故事讲完了,这就是这盏灯笼上这个执灯美人的故事。”阿紫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陈探花屠户听得眼眶微红,泪珠在眼睛里滴溜溜的打着转:“可惜啊,可惜啊,这么善良的让人心怜的女子,一生竟如此凄苦……倘若她要是遇到我,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定然不会有此下场的。” 唐清树听得一愣一愣的,阿紫的小狐狸脑袋转的倒是挺快的,看两眼他的画,下个楼梯的功夫就绉出一个故事来了。剧情合不合理先不管,就这编故事的速度,不去茶馆酒肆兼职说书可惜了呀。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陈探花屠户这么五大三粗的男子,竟然有这么一双泪眼,那眼泪说下来就下来,成串成串的“吧嗒吧嗒”往地上落。 陈探花屠户掏出钱来,小心翼翼的接过灯笼,念叨道:“美人呀,以后我定不让你再受苦。” 阿紫得意的接过钱,对唐清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唐清树回给她一个大拇指。 陈探花屠户提着灯笼要走,站在门口听了许久的阿魅拦住他道:“别走呀,阿紫的灯笼盏盏都有故事,而且独一无二,外面的说书馆都没有的,再听一个再走嘛!过了今天,她以后可能就不讲了。” 陈探花屠户被阿魅的美色勾走了半个魂,顺从的坐下道:“好好,再讲一个,我再买一个灯笼,出二十倍的价钱。” 阿魅在灯笼架前走过,背对着三人,从袖子里迅速的掏出一盏灯笼来,丢在桌上,说道:“就这个吧。”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阿魅的小动作,阿紫拿起灯笼一看,灯笼上面勾勒着一座暴雨中的客栈。 阿紫正在心里寻思着怎么编造才好,阿魅已经袅袅婷婷的到了柜台后面,坐在唐清树身边,双手拉着唐清树的一个胳膊,如花似玉的脑袋搁在唐清树的肩膀上,呵气如兰道:“清树,听着阿紫讲的故事困不困?我小时候她就常胡诌些故事骗我睡觉,所以,我一听她讲故事,就犯……困……” 阿紫丢下灯笼,翻过柜台干净利落的挤在唐清树和阿魅中间,将唐清树往柜台外面一推,说道:“来吧,唐呆子,去给陈探花屠户讲讲你画个下大雨的客栈是什么意思?” “下大雨的客栈?我还画过这个?”唐清树一头雾水,然后说道,“大概画太多了,都忘了画过什么了。” 阿紫对阿魅道:“你不是犯困吗?不如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改天精神好了再来这里。” 阿魅轻盈的从柜台上翻了出去,这次倒是没有再缠着唐清树,而是坐在了陈探花屠户的身边,染着红艳丹寇的手指拨着灯笼,媚眼乱飞道:“我小时候也常讲故事哄阿紫睡觉,我来给你讲这个故事,你愿不愿意听呀?” 陈探花屠户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唐清树走回柜台后面,坐在阿紫的身边笑道:“你们姐妹俩小时候倒是亲昵。” 阿紫从茶壶里又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后,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声道:“你等着吧,我看陈探花屠户听完阿魅讲的故事,今天还敢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 阿魅讲道,这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发生在某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野野岭里的客栈里。 此地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家客栈,客栈名为“黄泉客栈”。 陈探花屠户听到这里,弱弱道:“这故事是不是有点不适合晚上讲?” 阿魅道:“别打岔!” 阿魅继续讲道,且说这天晚上,夜雨霖霖,瓢泼的一般,浸透了黄泉客栈门口的灯笼。 灯笼里火光颤巍巍的摇曳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客栈里头,昏昏欲睡的账房先生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拨弄算盘,身着粗布麻衣的店小二默不作声的整理着桌椅。整个客栈寂静无声,只听到雨声淅沥沥的落在瓦上,然后又汇聚成线沿着飞檐坠落直下。 忽然地,客栈门外传来了马的嘶鸣声和马蹄踏水的迸溅声,店小二慌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雨大夜黑,看不清来人,店小二请客人入内,他则帮客人牵马去了马棚。 来人在客栈门前摘下已然湿透的蓑衣斗笠,干脆利落的抖落雨滴,转身走了进来。账房先生抬起头来,笑脸迎人正欲开口,一眼见到来客,殷勤的话却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红艳艳的嫁衣,穿在一个身形削瘦羸弱的人身上,在夜雨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凄寒,珠玉凤冠下的那张脸上妆容诡异的如同死人的遗容一般,白生生的脸颊画的毫无血色,唯独一双嘴唇红的鲜艳欲滴。 账房先生疑窦顿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躬身作揖,小心询问道:“姑娘如此盛装,还在夜晚孤身独行,不知要去哪里?” “暂时哪也不去,这么大的雨我除了在这儿住上一夜还能去哪里?” 身穿嫁衣的来人冷笑,红唇中吐出的却赫然是男人的声音,他锐利的眼神在账房先生身上转了一周,又道:“别发呆了,我现在需要休息,先带我去客房,顺便送点饭菜上去,我饿了。” 嫁衣男子目光阴冷,刺得账房先生浑身发寒,他强笑领路道:“楼上请,今天客多,只剩下最后三间房了,都在二楼。我送您上去,现在夜深了,别的客人都睡了,希望您不要有太大的动静,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请到楼下来找我。” 05-27 08:26:3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八月初十,广寒宫。 小玉兔簌簌扒在桂花酒坛边缘上,被甜香四溢的酒香勾引得口舌生津,馋嘴的小模样可怜巴巴的很是惹人怜爱。 吴刚拿来一只小酒壶,舀了一大勺酒进去,递给了它:“酒虽香甜,可莫要贪杯哦,中秋快到了,过会儿你还要跑腿给其他神仙们分送桂花酒呢!” “晓得了!”簌簌两眼放光,欣喜的抱着小酒壶倚坐在广寒宫门口的桂花树上,幸福满满的喝着今年刚出坛的头份桂花酒。 广寒宫飘荡在银河之上,向下望去,万千星子璀璨夺目,缓缓而动,仿佛真的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水。 星河之下,便是人间了。 桂花树叶间“悉悉索索”几声,一条盘缠在桂梢枝头的赤蛇从叶里探出头来,吐着蛇信打了个哈欠,抖抖鳞片甩甩尾巴,瞟了一眼乐滋滋喝桂花酒的小玉兔簌簌,不屑的“哼”了一声,换了个倒吊的姿势打算闭眼继续睡。 小玉兔簌簌被赤蛇刀刮子般的眼神瞟的噤若寒蝉,搂着小酒壶也不敢喝了。 吴刚一酒勺子抡过来砸向赤蛇的脑袋,赤蛇闻声辨位,及时的避开了能把自己脑袋砸开花的酒勺子,恼火道:“吴刚你丫的最近有病啊!有事没事就抡我!” 吴刚对着小玉兔簌簌慈爱的笑笑:“簌簌喝酒,甭理他!他就是闲得没事想找抽。” “切!年年桂花酒,甜腻的都齁嗓子了!有什么好喝的!吴刚你丫的整天就会搞这些小丫头片子们爱喝的东西,一点儿都不爷们!有种的你跟杜康一样,酿出一坛烈酒来,蛇大爷我就服了你。整天就专搞些娘娘腔的东西,出息的你!”赤蛇发完牢骚,又重新盘缠回了枝叶间睡大觉。 吴刚还口道:“哪有蛇大爷你有出息,活了成千上万年了就会欺负小孩子!” 赤蛇鼾声大起,吴刚见状,也不再与他计较,便回去继续分桂花酒了。 几片桂花随风舞动,飘落在了簌簌毛茸茸的兔子脑袋上。簌簌从头顶拿下桂花,放进酒壶里,轻轻晃了几下,连同花瓣一起喝了下去。 “吴刚哥哥,你有去过人间吗?” 吴刚正在将大酒坛里的桂花酒分装进一小瓶一小瓶里,听到簌簌的问话,他微怔了一下:“当然去过,我就是从人间而来的。” “听别的神仙说,每年到了中秋节的时候,人间就会很热闹。可是嫦娥仙子每年快到中秋节就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不出来,也不说话。我在广寒宫快七年了,每年一到这几天,广寒宫里就会比平时还要冷清。”簌簌透过桂花枝俯视着星河之下的人间,它喝得已是半醉,小兔脸红扑扑的,兔眼都迷离了起来。 “因为,嫦娥仙子在思念一个人呐,一个她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吴刚心不在焉的说道。 “什么人值得仙子这么挂念?”簌簌醉意微醺的用一只兔子爪撑着下巴,望着吴刚忙碌的背影道,“吴刚哥哥,砍倒这棵桂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棵树多好啊,又香又能酿酒的,砍了多可惜啊。” “因为,我要成仙啊,砍倒了这棵桂花树,我就能成仙了。” “你每砍一下,桂花树就会自动愈合,你要砍到何年何月才能砍倒啊?别的神仙都说,玉帝是在坑你。” 吴刚认真道:“总有一天,会砍倒的。” 吴刚忙着分瓶装酒,簌簌的一壶桂花酒已经快喝光了,它贪恋入口香甜,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 广寒宫里静悄悄的,喝下去的桂花酒酒劲渐渐上涌,簌簌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兔爪子在睡梦中一松,酒壶晃悠悠跌向了银河之下的人间。簌簌微微打鼾,一翻身,也从桂花树上跟着酒壶一前一后的跌了下去。 赤蛇睁开眼睛懒散的看着簌簌跌向人间,既不把它拉回来,也不提醒吴刚,自个一声不吭的又睡了。 吴刚忙着分瓶装酒,没注意到身后的簌簌已经不在桂花树上了,等他将一大坛子酒分完之后,一连叫了簌簌几声过来送酒,簌簌也没有应声。吴刚奇怪的回头一看,桂花树上早已空空如也。 “奇怪?小兔子哪里去了?” 赤蛇在桂花枝叶间头也不抬道:“喝醉掉下去了。” 吴刚皱眉:“什么?” “喝醉掉下去了。吴刚你丫最近健忘的挺严重的呀,刚告诉你的话就不记得了。” 吴刚起身走到桂花树下,似乎是想跨出广寒宫的门口。 就在他的脚刚接触到门外的那一瞬间,一张紧紧裹着广寒宫的结界网被触发了出来,结界之上附着雷霆之力,电光闪烁噼里啪啦将吴刚打回了宫殿内的墙壁上。 吴刚从地上爬起来,嘲讽似的笑道:“真是越老记性越差了,都快忘了玉帝的这张破网了。” 赤蛇嘿嘿一笑:“有长进,都有自知之明了。” 吴刚爬上桂花树,扒开桂花枝叶,将赤蛇拎起来道:“蛇大爷,有劳你跑跑腿了,这么多桂花酒呢,各个神仙都得送呢。” 赤蛇鼻孔朝天道:“你看你蛇大爷我长腿了吗!” 吴刚打趣道:“广寒宫里就数蛇大爷你最男子汉大丈夫了,浑身鳞片都是你的腿。” “少贫嘴。小娥呢?” “蛇大爷你睡晕头了吧,这都什么日子了,快中秋节了,能让仙子出来吗?” “呵!刚才怎么不提醒我把小兔子给拽上来,现在拽都来不及了,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去跑腿送酒!老胳膊老腿了哪里还禁得起折腾!” 吴刚幸灾乐祸道:“谁让你眼看着簌簌掉下去不吭声呢!” 赤蛇道:“我也是为它好,太白金星这损仙整天就会往这儿送小兔子,送来的那么多兔子最后都主动请缨去别的神仙洞府了。这小兔子簌簌太老实了,太白金星打它一生下来就把它送来广寒宫里,都快七年了还不知道现在的广寒宫就是天上的监牢,它就是个小狱卒,还是个负责给囚犯跑腿的小狱卒!你还有脸笑,囚犯说的就是你,这里和别的神仙洞府根本没法比,它个小兔子精再跑腿也跑不成兔子仙,还不如放几天假去人间耍耍,过几天让小娥再把它接回来。” “哎呀!原来蛇大爷心肠如此之好啊,真是让吴某刮目相看啊。蛇大爷如意算盘打得挺响的,不过蛇大爷你都奋发努力折腾这么多年了,连诓带骗的想了不少招,不是也没能把仙子骗出广寒宫一步吗?”吴刚边说边指了指桌子上的百瓶桂花酒,拱手道:“有劳了,蛇大善人!” 赤蛇:“我X你丫的吴刚!少分几十瓶会死啊!” “呵呵,就这还没到瑶池仙会专用桂花酒呢!” 人间,京城,紫美人灯笼铺。 灯笼铺里,小狐狸阿紫气焰嚣张的站在唐清树肩上,狐狸爪子挥舞的极有指点江山的气势:“快点!唐呆子!这堆灯笼,那堆灯笼,都给我题上诗!这个写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那个写好是照身宜谢女,嫦娥飞向玉宫来。其他的你再想想,少写一个你今晚别想着出门逛街。” 唐清树似乎早就习惯了小泼妇般的小狐狸阿紫,一边应允,一边挨个仔细的在灯笼上题诗。 小狐狸满意的拍拍书生的脑袋,表扬似的说道:“乖啊,唐呆子,写完之后卖完了,狐狸姐姐我陪你逛街去!期待不?前段时间变人时间太多了,最近歇歇又涨了些功力,狐狸姐姐我今天再勉为其难的耗费功力化成小姑娘陪你去逛街,感动不?” 唐清树嗤嗤笑道:“阿紫,我更喜欢牵着狐狸形的你去逛街,这样搭茬我的小姑娘会比较多。毕竟遛狗的不稀奇,遛狐狸的就很罕见了。” “你讨打是不是!”阿紫骑在书生脖子上,两只狐狸爪子揪住书生的耳朵,狐狸口大张,一口吞住了书生的脑袋。 “清树……今晚有空吗?人家今晚好生寂寞,无人陪伴,想约你一起去逛街。”一缕婉转的犹如黄莺出谷般荡人心魄的娇声软语从门口传来,比起声音,来人的容貌更是美艳动人倾国倾城,就连她走路的身姿都婀娜多姿的让人心底发酥。 唐清树的声音从小狐狸口中闷闷的传了出来:“阿魅吗?好几天没见你来了。” 阿魅手执团扇,摇曳生姿的走进灯笼铺里,咯咯笑道:“阿紫啊,你又在欺负清树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把阿言也一块叫来了。阿言成了狐仙之后到处在收拾残害凡人的狐狸精,应该让他好好收拾阿紫一顿!” 阿紫放开唐清树,白了阿魅一眼道:“就你话最多!唐呆子今晚没空,他要给我写灯笼上的诗句。” 唐清树道:“有空有空,就二十多个灯笼,一会儿就写完了。” 阿紫摩挲着锃光绝亮的狐狸指甲,幽幽道:“唐呆子,过会儿我把库房里的灯笼都搬出来。” 唐清树赶紧改口道:“没空没空,这二十多个灯笼就得写一晚上呢!没办法,字多,写不完。” 阿紫趾高气昂的从唐清树肩上跳下来,化成一个鹅黄衣少女,抓住阿魅的衣领就要把她丢出去:“阿魅!做为一个身负教育狐族下一代的前辈,你的责任艰巨且重大!最近快要中秋节了,这么大的节日,你肯定把你的小狐狸弟子们都带出来了吧,赶快去以身示范的指点它们如何勾引凡人!教不好徒弟们,你有何颜面回去面对狐王大人!快走吧!” 05-28 08: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阿魅早有防备阿紫要把她丢出去,在阿紫发力的时候就使了个金蝉脱壳,自个从衣服里钻了出来,阿紫丢出门外的只是她的一袭外衣。 阿魅溜进唐清树怀中,右手食手指勾住他的下巴,调戏道:“清树,有空了一起出去呀……” 不等已经冒火的阿紫再次出手,阿魅笑嘻嘻的从唐清树怀里跳出来飘出了门外,临走前还不忘记抛给唐清树一个飞吻。 面对着阿紫几乎快到拉长到脚底的小脸,唐清树只能埋头在灯笼里假装看不到。 “哐当”、“哐当”两声,屋顶上传来了东西跌落的声音,阿紫和唐清树都愣了一下,阿紫迅速的上二楼上三楼上屋顶,唐清树慢半拍的跟在楼梯上问道:“阿紫,上面怎么了?” 阿紫一手拎着一只小酒壶,一手拎着一只兔子从屋顶飘了下来,说道:“天上掉下来一只喝醉了的小兔子。” 唐清树道:“咦?天上怎么会掉兔子?” 阿紫拎着兔子耳朵,细细的嗅着它道:“身上倒是有点仙气,大概是不小心从神界里掉下来的。” 唐清树从阿紫手里接过小兔子,轻柔的将她放在二楼的软榻上,让它再睡一会儿。 簌簌在空中下落时被夜风一吹,酒就已醒了大半,它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看见周围都是黑漆漆的,自己正朝着有无数亮点的地方飞速坠下。 它法力本就低微,半醉半醒之间哪里还使得出法力来,稀里糊涂的就落在阿紫和唐清树的店铺房顶上摔晕了。 簌簌被唐清树安置在二楼床榻上之后,又晕睡了半晌,过了许久才转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眼前不是熟悉的冰蓝色广寒宫和金色桂花树,自己睡的也不是桂花树下的小兔子窝,而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东西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只板凳,桌子上还放着它刚刚喝完的小酒瓶,房间的一面墙壁上摆着一副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还有一面墙壁上挂着镜子。 这是在哪里? 簌簌吓了一大跳,它从床榻上跳起,拍拍小脑袋想了想,自己先前喝桂花酒喝多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好像是在往下掉。 难不成自己喝醉酒掉到人间来了? 簌簌吓得小兔子脸更加白了,它从未来过人间,在天上时也就偶尔去别的神仙洞府逛逛。 之前在广寒宫里赤蛇大爷就说过人间对于动物来说是最可怕的地方了,所有能跑会跳的动物都会被做成一盘菜端上桌。尤其是它这种白白嫩嫩的小兔子,烤成喷香流油的兔子肉之后,后腿更比前腿香,简直是美味佳肴,吃过之后口舌生香。 想到这里,簌簌腿一软,挥挥毛茸茸的兔爪子想抓朵仙云赶快回天上去,此处人间哪比得上天上到处都是仙云,它抓来抓去连个云影子都没揪到。 “仙子,吴刚哥哥,救救我啊,我不想变成烤兔子啊!”簌簌绞着两只兔爪子欲哭无泪。 楼下的唐清树还在给灯笼题字,阿紫似乎是刚才被阿魅刺激到了,这会儿正憋足劲儿的撑着人形不涣散。她的小脸上一副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的模样,两颊气的红彤彤、圆鼓鼓的,额头、鼻尖上已有汗珠滚落,就连头顶都已经有缕缕青烟升起了。 唐清树看她强撑的实在勉强,就好心道:“阿紫,你就变回原形吧,你渡劫失败所承的雷霆之伤尚未痊愈,何苦自虐来着?” 阿紫听觉比唐清树敏锐些,她已听到楼上小玉兔醒了,一口气松懈下来,软绵绵的趴在柜台上指了指二楼道:“小兔子醒了。” 簌簌在二楼听到了楼下的说话声,着急的团团转,它急忙到处找地方藏,唯恐楼下的人真会上来把它烤了。可这巴掌大的地方,哪有地方藏身?况且这里还是别人的地盘。 急中生智,簌簌横下一条心凝聚起自己所有的法力,想着嫦娥仙子的模样,施展法术念起咒语将自己变成了嫦娥仙子。几道环形光束绕着小玉兔旋转交叉,眨眼之间簌簌就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女。 簌簌提起长及曳地的白色裙裾,满意的在墙壁上的镜子前照照。 她对嫦娥仙子的样貌早就熟记于心,此刻变来更是分毫不差,她有信心即便是赤蛇和吴刚现在站在她面前,也绝不会认出她是假冒的。 簌簌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一定要装像了,千万不能失败被做成烤兔子了! 她学着嫦娥淑雅端庄的身姿向楼梯走去,就连脸上清冷疏离的表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楼下的唐清树也放下笔墨、灯笼,站起身来想上楼看看,他刚刚踏上一半楼梯,就看到二楼房间走出一名白衣胜雪的冷美人来。 唐清树诧异的停下脚步,眼前的冷美人冰肌雪肤、眉目含霜,就连唇色也是一片剔透晶莹的白,不仅是唇色,就连眉毛、睫毛、头发、都是白雪色,只有瞳孔如常人一般漆黑。 唐清树暗自庆幸,幸亏眼睛与常人无异,否则这大晚上突然冒出一个纯白色会走路的雪人,再美也吓人啊! 唐清树一时有些分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何岁数,单看面孔,似乎和阿魅阿紫幻化的十七八岁少女年龄差不多,但她身后披散及地的白发却令人疑惑。 较之红衣媚色的阿魅和鹅黄衣娇俏的阿紫,眼前的冷美人少了一份鲜活,多了十二分冰雕玉砌的冷意。 即使眼前人的模样如此诡异,唐清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容颜比起媚色倾城的阿魅也丝毫不差。 “你是?人……妖……仙?”唐清树试探的问道。 “我是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簌簌平日就不擅长说谎,一说谎就脸色泛红,眼神躲闪。 簌簌的两颊晕出的淡淡酡红让唐清树松了一口气,既然会脸红,那就多了一分人气,而且簌簌脸上略显窘迫的表情也让他感觉自己对着的不是一座冷冰冰的冰雕人。 “嫦娥仙子?”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唐清树微怔,然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小狐狸阿紫。 簌簌也跟着唐清树的目光看向阿紫,阿紫一身明丽的鹅黄色衣服,衬得她玲珑精巧的五官更加神采飞扬,虽然她那神采飞扬且飒爽的面孔正在逐渐扭曲。 “哎呦!累死我了……”再也撑不住人形的阿紫“攸”的一下变回了狐狸形,毫无形象的瘫倒在柜台上拱起小爪客套寒暄道:“方才不知是仙子大驾光临,礼数不周多有得罪,仙子不要在意,想不到嫦娥仙子还有变兔子的嗜好。” 簌簌心虚道:“没事,没事……嗯……我只是偶尔变变兔子玩。” 阿紫爬起来坐在柜台边缘上,两只狐狸小腿垂在下方荡来荡去,紫眸的狐狸眼珠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仙子难得下次凡,还这么巧落在我屋顶上,不如在人间多留几天好了,时逢中秋,广寒宫里多寂寥,怎比的上人间逍遥热闹?” 簌簌心里虽然着急想快点回去,可她也不敢对刚认识的陌生人和陌生狐狸求助,只是致谢道:“我方才多喝了点桂花酒,不小心落了下来,谢谢你们让我留在这里。” 阿紫大方的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过会儿我和唐呆子出门逛逛,仙子可愿跟我们一起去,若是仙子疲乏不想去,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也行。” “我……我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好了。”簌簌逃也似的回了二楼屋里,小兔子心脏吓得怦怦乱跳。 妈呀!太惊险了,这位模样飒爽飞扬的姑娘居然是只狐狸精,太白金星说过狐狸一族最狡猾大胆了,当年有只狐狸连玉帝都敢骗过。 这只名叫阿紫的狐狸皮毛焦黑参差不齐,看起来像是渡劫失败被雷劈了,还好狐狸没看出来它是冒牌嫦娥,不然它可怎么办啊! 那个人倒是和善,很像吴刚哥哥,应该不是坏人。以后可以试试找他帮自己回天上,只是不知道人类有没有办法帮她上天啊? 簌簌愁肠百结,躺在床榻上不断的唉声叹气。 阿紫提着一盏灯笼钻进唐清树前襟里,只露出一只狐狸脑袋和提灯笼的爪子来,对唐清树道:“走吧,唐呆子,不写了,嫦娥都来咱家了,瞧瞧你刚才灯笼上写的,什么嫦娥应悔偷灵药!” “这是你让我写的嘛。”唐清树接过阿紫手里的灯笼,提灯关门,没有上锁,点了灯笼里的蜡烛往热闹的集市上走去。 阿紫道:“我是跟风,大家都爱这句诗。我先前就觉得这句不好,你也不提醒我。” 唐清树揉揉她的狐狸耳朵道:“没事,嫦娥仙子不会这么小气的。阿紫,她真是嫦娥吗?” “应该是吧,我小时候听狐王描述过嫦娥的样貌,大概就是她那个样子的。” “哦。” “怎的这么无精打采?与你相像中不同?” 唐清树道:“岂止是不同,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我觉得她不像嫦娥,倒像是传说中的雪女,白衣白发,不笑时冷若冰霜,我差点就以为她和那鹤发童颜的害人道士是一路人。你说,嫦娥为什么突然下凡了?” 05-29 20:36:3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公子,这盏灯笼上的画可有什么故事没?你不要看我现在是个杀猪的,大字不识几个,我祖上十世那可都是书香门第!我这人呀,跟别的杀猪的他不一样!我嘛,斯文些,凡事就爱讲究个内涵、气韵,光看个美人提灯图多肤浅,像我这么一个有深度的人,这画背后要是没个故事,我买回去了天天瞅着它也没啥个意思。” 一天晚上,紫美人灯笼铺里,生的容貌粗狂,虎背熊腰的陈屠户文绉绉的把玩着一把新扇子问道。 唐清树常在灯笼上随手画些个花花草草、仕女山水,图个精美好卖,且也不费什么事。平时来买灯笼的客人也会赞上几句,但像陈屠户这么认认真真把店里的灯笼画挨个咂摸了遍的,还是头一个。 咂摸到最后,陈屠户迈着文绉绉的小方步在店里看了一个时辰,相中了其中一个画着美人提灯图的灯笼。 唐清树的回答很让他失望:“没有故事,我就随手这么一画。” 名叫陈探花的屠户把扇子往手上一拍,脚一跺,眉头一皱,嘴一歪,眼睛一眯,淳淳善诱道:“咦……你看,你这就不对了。你画这张图怎么能没想法呢,想法是一张画的灵魂。譬如说,你画的时候总该想着这美人她是个什么人?有过什么经历?为什么要提着一盏灯笼?是在跟人幽会还是怎么了?” 唐清树笑道:“您是想听书呀?您走错地方了,隔壁街有家说书馆,我们这里就卖个灯笼。” 陈探花屠户死缠烂打道:“我今儿就相中了这个了,画里美人要是有故事,我就出十倍的价钱买了,怎么样?” 阿紫化成人形从楼梯上走下来,热情四溢道:“有故事,这么漂亮的美人提灯图怎么能没有故事!没有故事的美人都是空洞的、没有灵魂的!” 陈探花屠户如遇知己,赞同道:“对对对!说的太对了!” 阿紫道:“唐呆子,来,搬个凳子给陈探花屠户,我来讲!” 唐清树搬了个凳子给陈探花屠户,他自个就站在柜台后面,等着阿紫胡诌,阿紫边下楼梯边讲道:“说起画中的这个美人,那可是有个相当凄凉的故事……” 陈探花屠户道:“怎么个凄凉?” 阿紫道:“莫急,我这就开始讲了!” 话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俋国。 一个将要被斩首的重犯被押上了刑场,这个重犯是个男子,名叫渊兮,约莫三十一二岁,长得那叫一个五官端正、气质坚毅。被拖上刑场时,他已经受过重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但他仍器宇轩昂,没有半点求饶害怕之意。 就在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天香国色的女子,女子名叫烟玉婵,也就是这个灯笼上提灯的美人。 玉婵美人双眸中含着无数要说的话,端着一碗送行酒,来到渊兮面前。 不料,渊兮竟不肯喝她的酒,还诅咒道:“枉我一生对王上忠心耿耿,最后竟死在你这妖后的几句谗言之中,我恨不能食你之肉,寝你之皮!若有来生,我定将此仇加倍奉还于你!” 午时已到,行刑的刽子手刀光一闪,一颗大好头颅挣扎跃于上空,静止几秒,而后伴随着喷涌的血液颓然跌落在地上,又滚至玉婵的脚边。 到死,渊兮的那双眼睛都仍恨极了的瞪着她! 玉婵佯装镇定的将本是给渊兮的送行酒递到自己唇边,双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酒已变红,里面掺杂了渊兮的血,一碗酒里恍若盛满了当初他们初见时的湖畔晚霞。 那时,渊兮还是俋国公子澜身边的一名普通侍卫,而玉婵则是一个家住湖边、依靠打渔而生的孤女。 玉婵是渊兮的救命恩人,那日渊兮和公子澜被太子的手下追杀,逃至湖边时,渊兮掩护自己的主子公子澜逃脱,而他自己则被追兵逼至投水。 深受重伤的渊兮早已无力在水中潜行,岸边的追兵抱着斩草除根的信念向水中射箭,当时正在开满荷花的湖中打渔的玉婵冒死救了他。 后来太子因为品行不端被王上废了太子之位,又被发配边疆苦寒之地。而公子澜则被立为太子,并迎娶相国之女梁菱儿为太子妃。 几年后王上驾崩,太子澜登基为王,而渊兮作为新王最信任的人,被封为郎中令,专门守候在王上身边保护王上的安危。 按照祖制,先王的后宫嫔妃们跟随先王殉了葬。 而登基的王上不仅要大赦天下,还要在民间广纳美女以充实后宫。 此时的渊兮与玉婵刚刚暗生情愫,两人还尚未挑破,玉婵就被选至宫中,凭借着出众姿色,玉婵被王上一眼相中。王上对她宠爱不已,将她封做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王后,而曾与王上同甘共过的太子妃梁菱儿则只封了个妃子。 王后的位子并不好做,玉婵出身微寒,王廷之内无一亲友,而太子妃则是当朝相国之女,后宫嫔妃中也有不少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儿。 众嫔妃起初还慑于王上的威严,不敢公然与玉婵为敌,后来见她性格温软,便隔三岔五的有人对她刁难。王廷之中也有大臣极力反对王上立一个出身低微的渔女为王后,王上龙颜震怒,将反对之人尽数处死。 此类血腥之事在王上当政的十几年中时有发生,只要有对王后不逊之人,就会被王上处罚,重则斩首,轻则流放罢官,就连相国大人也被贬为平民。 玉婵在民间渐渐有了妖后的骂名,传说她倚仗着王上的宠爱嚣张跋扈、陷害忠良,就连王上最信任的渊兮也没能逃过她的谗言,被王上以私通前朝被废黜太子,暗中谋逆的借口问斩。 渊兮被斩首之后,玉婵回到宫中,终日倚着自己的宫门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宫女们仔细辨别,听出那似乎是民间打渔女们常唱的渔歌小调。 前太子谋反,王上忙于在战场上与前太子作战,无暇回宫。数月后,王上虽然除去了前太子,凯旋归来,却身受重伤,医药无用,命不久矣。 临死之际,王上一纸诏书,将王位传予了冷落多年的妃子梁菱儿的儿子。而玉婵并无一子一女。但是按照祖制,她是王后,新王就要记在她的名下为子,而新王的生母、曾经的太子妃梁菱儿则要随着王上一起殉葬。 奄奄一息的王上传玉婵觐见,玉婵细心的喂他喝药。 摒退所有的下人后,面对着这个曾经专宠她一人的王上,玉婵却问出了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一句话:“你这一生,可曾爱过我一分?” 王上道:“你这一生享尽天下荣华富贵,又有何不满?” 玉婵叹息道:“我愿与王上同去,在王上的陵中做执灯人,千秋万世永远陪伴王上。” 王上很惊讶:“你真愿如此?” “即便我不愿,又有什么用,你不都已经计划好了吗?”玉婵的口气中,带着重重的讥讽和失落,“天下人都以为你最爱我,为我愿意杀任何人。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些人本就是你要除去的,你只是苦于无处寻找借口,才将诸事都推到了我的头上。天下人都骂我是扰乱朝纲的妖后,而你只需对他们稍加宽待,他们就认为你只是一时被妖后蒙蔽了双眼。只要他们仍尽心辅佐于你,你在他们的辅佐下就还是一位明君。我只是你统治天下的一个小小棋子,你根本从未对我有过真心,你暗中下药让我永远不能怀胎。你这一生,最爱的是梁菱儿,为了防止相国倚仗梁菱儿在朝中一家独大,你故意疏远梁菱儿十几年,又刻意提拔与相国不合的官员,来平衡朝政。现如今,你又怎么会还忍心让她母子分离,跟随你去殉葬。” 王上道:“你说的对。” 玉婵忽然激动了起来:“你不该的!你不该杀死渊兮!你曾向我保证过,你只会寻个借口将他流放,你违背了你的诺言!” 王上斜觑着她,冷冷道:“他对你存有爱慕之心,可惜这么多年我才看出来。否则又怎会留他活那么久,往常我处死多少人,你都不声不响,偏为他苦苦恳求于我。即使你我并无真情,你也是我的王后!我也绝不容许别人对你有觊觎之心,更何况他是我最信任的……” 话未说完,王上倒抽几口冷气,颤抖的捂着胸口,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玉婵冷笑着端起方才喂给王上的药碗,纤细的手指划过碗边缘,怨毒而又得意道:“很痛吧!这里掺了特意为你准备的毒药,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的心疼!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何专宠于我,不过是因为我与太子妃有三分像罢了!就为了这三分像,就为了与我相处时也能看到些许你眷恋的那张脸!你曾经为了她与前朝的太子翻脸,曾经差点死在前太子的追杀中!你那么爱她,却能狠心冷落她!你可曾去问过她,那个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太子妃,这些年有没有恨过你、怨过你!” 王上脸色的痛苦之色更重,不知是毒药的作用还是真的心痛。 05-31 21:53:4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京城,狐仙祠。 小狐狸阿紫绕着狐仙雕塑一圈圈的打着转,时不时的还蹦到雕塑肩头上挠几下,小尖嘴不停的絮絮叨叨:“阿言,出来一趟呗,我都在这里耗了快半个月了,你就帮我一次嘛,看看他究竟到哪里了。如今我法力不济,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了,我剩余那点法力都在那天晚上用来翻看他的前世、前世的前世……再前世了。我们都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可不能刚做了狐仙就翻脸不认狐了,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 狐仙雕塑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阿紫生气的用尾巴抽了几下雕塑的后脑勺,倏地跳了下去,拖长声音道:“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出了这个门,你走你的天庭路,我跨我的狐狸桥,这年头真是连千年的情谊都靠不住了,成了仙了就忘了曾经一起修仙的老朋友了……” 阿紫偷偷的回头瞟着狐仙雕塑,狐仙雕塑仍是没有半点的动静。 “我跨了啊,跨了啊……左前爪……右前爪……左后爪……右后指甲……右后脚趾……右后……” “阿紫。”充满无奈的男子音喊住了在门槛前艰难的保持着右后爪抬起的小狐狸。 阿紫迅速的退了回来,兴奋的蹦到乍然出现的白衣男子肩头上,连声催促道:“走吧,走吧,带我去找他。” “你不是已经决定不再去找他了吗,那一世你害他还不够吗,非要再缠上一世不可?没有成仙给你的打击就这么大,一定要去找他……”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嘛,不是我要去找他的,是老天一个雷把我劈到他面前的,你看,这不就是表示老天在主动撮合我和他吗?否则的话也不会在我都下定决心要继续修仙大业的时候把我丢到他面前,”阿紫狐狸耳朵开心的抖动着,“而且他连容貌都与那一世一样丝毫未变,这总不会是偶然吧!所以我才会费劲去看他之前的那么次转世呀!再说了,就是因为那一世我害了他,所以这一世才要补偿补偿啊。” “若是他再死了呢?和上次一样,守在他的坟前悲啸到喉咙尽裂?”阿言盯着阿紫弯成月牙的狐狸眼,反问道。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阿紫信心满满,“这是老天的意思,天意难违。” 阿言无言闭目,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道:“他昨晚到了阿魅的地方,现在正在阿魅的胡宅里。” “阿魅?他还真会乱闯啊!这可有点麻烦了,阿魅最喜欢吸取人类在面对所好之事时产生的热情和活力来修行了,被她吸上个两三个月这辈子就变成废人了,这可不行!”阿紫着急的从阿言肩头上跳到另一个肩头上,“快点带我去找阿魅。” “你不用太担心,你现在这样都能认出他是前世的那人,阿魅也能认出他的。” “我就是怕她认出来啊!这只死狐狸……我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抢去玩玩……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阿紫急的抓耳挠腮,阿言身形水波般一荡就和阿紫一起从狐仙祠消失了。 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唐清树曾经歇息过的树下,他指着唐清树走的路道:“就在这里了,他从这条路走进了阿魅的地方。你自己去找吧。” “哎!你不陪我一起去?”阿紫的质问声回荡在已经空荡荡的树林里,阿言连声招呼都没打的就离开了。 “真是……阿言这家伙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成了仙还是这样。” 阿紫沿着阿言指给她的路跑了过去,没多久就被眼前壮观的冰雹雨幕拦住去路了。 阿紫凄厉的狐啸声在雨中乍起,“冰雹雨?!阿魅!你还真会动脑子啊!” 胡宅中,懒洋洋窝在坐榻上的阿魅舒服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揉揉耳朵朝着屋里别的小狐狸问道:“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谁在喊我的名字?” 小狐狸纷纷摇头道:“没有。”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吧,昨晚进来的那人呢?我安排你们好好款待他的,你们招待的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只小狐狸答道:“没敢怠慢他,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就和司马公子结伴就看望他们的同乡了,估计是在计划着怎么从这里出去吧。阿魅姐姐,那司马公子一直在整夜的出去寻路,您不教训他一下吗?” “哦,不用理他们,让他们瞎折腾去吧,”阿魅满不在乎抽动着鼻头,如同犯烟瘾的人吸取鸦片烟雾般,吸取着宅院里的人类提供给她的热情和活力,满脸沉醉迷离,“还是这样修行比较省力呐……” 唐清树和司马青瑞两人此时正垂头丧气的在长廊中对雨长叹,他们两个刚刚去找了一遍孔晋青、嵇均明、于子延、项渊、巩逸几人。 原本是打算依次说服他们离开,哪知这几人只一味沉醉在所好之事中,根本没人搭理唐清树和司马青瑞。 他们几人身边聚围的一堆人,这些人一直对唐清树和司马青瑞连驱带赶的,根本不让他们多待片刻。 司马青瑞显然已是习惯了再一次的挫败,唐清树不死心的问那些人宅院的主人在何处,他想去拜访一下,那些人只说宅院女主人不见客人。再问,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唐清树和司马青瑞只好在宅院中的游廊里坐回儿,唐清树越想越觉得悚然,自进京赶考前与同乡之友们分别后,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孔晋青、嵇均明、于子延、项渊、巩逸他们几人的面貌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个个都精神抖擞、身坚体健的少年人,现在却都面黄肌瘦的皮包骨头一般,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倒,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衰朽之气来。 暴雨一刻也不停歇,夹杂其中的冰雹“乒乒乓乓”的砸在瓦檐上、地面上,那声响力道几乎让人怀疑它们能把瓦檐都砸出洞来。 唐清树忽然从长廊石凳上站了起来,鬼使神差的走到廊边将手伸入了雨中,司马青瑞赶忙站起把他的胳膊拽了回来:“清树,你这是做什么?” 司马青瑞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几颗冰雹子已经重重的砸在了唐清树的手上,瞬间就砸出了几块淤青出来,砸的最重的地方已经鼓出了小红包。 唐清树抚着疼痛难忍的手对司马青瑞道:“我只是想试试这是障眼法还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疼。” 司马青瑞哭笑不得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就是被冰雹砸的无处躲藏才会进了这宅院里吗?” 两人正在说话间,宅院的雨中忽然窜出一只黑影来,黑影怪叫着奔到了长廊下,惹得唐清树和司马青瑞都朝着它看了过去。 黑影是只小狐狸,一踏进长廊里它就先迅速抖动着甩干了身上的雨水,顺道溅了两人一身的雨水滴。 “砸死我了!该死的阿魅!”小狐狸鼻青眼肿的揉着身上砸出的红疙瘩,哇哇乱叫:“懒得维持结界就用这么损的办法!” 唐清树听着声音觉得耳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阿紫!” 小狐狸斜眼瞅了一眼唐清树,傲气的扭过脸没搭理他,甩甩尾巴熟视无睹的从他们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司马青瑞僵化的盯着小狐狸迈着两条小腿人立着走远了,用胳膊杵杵唐清树:“清树,是我眼花了吗?你有没有看到一只会说话还会两条腿走路的狐狸?” “看到了……青瑞,我之前瞒了你一些事,我在进京的路人遇到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名叫阿紫,就是方才那只狐狸。” 唐清树将他和阿紫遇到的事讲了一遍,司马青瑞竭力的消化着唐清树的话,虽然很勉强。 在他的认知里,狐狸精只是一种传说中的东西,虽说他现在被困在这所诡异的宅院中。早已怀疑宅院主人非人,但这么直观的看着一只狐狸说话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它没有搭理你,是不是认错了狐狸了?”司马青瑞毫无底气的问道。 “大概……大概是在生气我趁着它睡觉的时候离开吧……”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去追它吗?” “追不上了……”唐清树看着小狐狸在游廊中轻车熟路的左拐右拐,很快地就看不到它的身影了。 到了阿魅所住的地方时,阿紫一路拨开和她打招呼的小狐狸们,直接一脚踹开了阿魅的房门。 “阿魅!” 几只小狐狸躲在门口,探着小脑袋对阿魅道:“阿魅姐姐,阿紫姐姐来了。” 坐榻上优哉游哉的阿魅一愣,摆摆手安慰那些小狐狸们没事,殷切的略显夸张的对火冒三丈的阿紫道:“哎呀,这不是阿紫姐姐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上次在阿言庆祝宴上见面的时候还只是一团焦黑罢了,怎么现在浑身都是小红鼓包呢?都快赶上癞蛤蟆了,还鼻青脸肿的……” “不都是你弄得这些冰雹砸的!”阿紫跨进门来,一脚把门又踢关闭了,将所有看热闹的小狐狸都拦在了外面,整个屋里只余下它和阿魅。 “哦,”阿魅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扬起手中的团扇半遮着面,躲在团扇后面咯咯笑道,“原来都是我的错啊……” 阿紫没好气道:“别偷笑了,上次还没笑够。我要带唐清树走,看在你的份上,才来和你打声招呼的,换了别人就没这么客气了。” 06-01 23:24:0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大概是思念后羿酗酒无度,烂醉之后一脚踩空摔下来了。” “摔成了一只兔子?”唐清树顺口说道。 阿紫没太在意唐清树的话,它的注意力全被远处夜晚灯会热闹处吸引住了,尽管还不到中秋节,大批的商贩却早早就来到了市集最中心处,在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待售的小玩意。 最惹阿紫注意的不仅仅是那些小摊贩,还有数十只小狐狸精化成的人形在街市上三两成伴的嬉戏玩闹。那些小狐狸精们年岁尚浅,俱是刚刚通灵没多久的,阿紫虽然法力失了不少,但因与它们都是同族,因此很容易就能看出它们的原形来。 而小兔子簌簌因为常在天宫,沾染仙气较多,阿紫到底还是只妖,看同族及人类还能分辨的出他们的原形来。若是渡劫失败之前,它兴许还能看出簌簌的原形来,现在就无能为力了。 阿紫从唐清树衣襟里爬出来,坐在他肩头上指着远处集市中心热闹处道:“快看,阿魅带来的那群小狐狸们在灯会上到处溜达呢!我觉得那块空地不错,过两天咱们也把灯笼带出来摆在这儿。” 紫美人灯笼铺所处的街在平时还算热闹,只是最近几日临近中秋,大家都赶着在市集中心凑热闹,倒显得紫美人灯笼铺那条街萧条了些。 阿紫和唐清树方才走的有一会儿的功夫了,此刻方才接近人声鼎沸的地方。 京城之地什么人都有,遛猴架鸟的不在少数,即便如此,架狐狸的唐清树还是挺另类的。不少人从他身边走过去都频频回头,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看狐狸。阿紫浑然不觉,如若不是唐清树一到有人处就捂住它的嘴巴,恐怕他有只会说话的狐狸的事早就传遍各处了。 “阿紫,我们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招待一下嫦娥仙子?好歹也是嫦娥仙子落在家里,我们不能失了主人风范。”唐清树忽然说道。 “是呀,是该买点东西招待一下,你觉得嫦娥仙子喜欢什么?”阿紫觉得唐清树此言有点道理。 唐清树想了想道:“我听说最近有家新开的糕点店,老板手艺极好,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嫦娥仙子应该不会讨厌糕点之类的东西吧?” 阿紫道:“买点回去看看吧。” “好。”唐清树带着阿紫去了糕点店,买了些店主推荐的糕点,唐清树自认应该还可以,付完钱后就拿着糕点离开了,两人继续在夜市上逛街。 没多大一会儿,阿紫又看中了路边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它坐在唐清树肩上挑挑拣拣,趁人不备之时对唐清树耳语道:“唐呆子,再买个小兔子面具,嫦娥仙子要是想出门逛逛,她的模样还是遮住的好。虽说现在京城多有金发碧眼的异族人来往,可仙子也太异于常人了,反正街上这么多人都图新鲜带着面具逛,免得仙子的模样吓到人了惹上麻烦。” 唐清树觉得有些不对劲,阿紫今晚热心肠的很主动啊。 “阿紫,你是不是在打仙子的什么主意?”唐清树问道。 阿紫捂着狐狸小嘴窃笑道:“知我者,唐呆子也。面具当然不能白送了,我想让仙子带我到月宫里几日,狐狸一族与上古月神颇有些渊源,我们的法力修炼是可以从月宫的月华中汲取的,离得越近,我的法力恢复的自然就越快。月宫属神界,妖类难入,我想自己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有这等的好机会了,岂能错过?” 唐清树摇头道:“果然是无利不起早,真是世风日下,狐心不古。仙子下趟凡间,就被你敲竹杠。” 阿紫哼道:“少废话,快买!要兔子的,仙子想必是很喜欢兔子,要投其所好。” 唐清树走近面具摊上,依阿紫的意思挑了一只兔子面具,付了钱后拎着糕点和面具继续逛街。阿紫嘱咐唐清树先把面具藏好了,过两天等仙子想出门逛街了再顺水推舟的拿出来。 簌簌在床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后更加思念广寒宫。 小狐狸和那个人类还没有回来,簌簌有些无聊,就到楼下转了转。小小的灯笼铺里各式灯笼应有尽有,从最简单的纸糊灯笼,到流光溢彩的琉璃灯笼,还有几只转来转去的走马灯,看的簌簌眼花缭乱。 有几只等待题字的竹扎灯笼还在墙角堆着,簌簌拨拨这只、戳戳那只,她不敢太用力,生怕戳破了。 她取下一盏题过字的灯笼,一字一字念道:“嫦……娥……应……悔……” “老板,开门,买只灯笼!” 门外忽然传来的拍门声吓了簌簌一跳,她拿着灯笼大着胆子开了条门缝。 拍门的是个身材颀长健壮的年轻人,他背着一张长弓和几支箭,腰畔挂着的一只装着猎物的藤篓,看样子像是个猎户。他的左眼被一块黑色的眼罩遮住,大概是失明了,剩下的一只眼睛倒是完好,眉虽是英气剑眉,可压眼睛太近,无端端的就显得有些邪魅。 簌簌觉得他不像吴刚哥哥那么正气凛然,她立马在心里给敲门人下了个结论:不像好人! 这人见簌簌偷偷摸摸的就只开条门缝,觉得好笑,就伸手用力推开了门,说道:“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来买只灯笼罢了,怎生防我像是在防强盗?” 簌簌猝不及防,门被推开,她也差点被门连带着推倒在地。 这人快步上前一步拉住了差点跌倒的簌簌,灯笼铺里灯火明亮,簌簌所变幻的嫦娥仙子样貌着实异于常人。 这人看清她的相貌后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眼神古怪的盯了她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在下名唤后羿,我看姑娘好生面熟,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簌簌转身手忙脚乱的摘下一个灯笼,塞到他手里道:“买灯笼的是吧?给你灯笼,我只是临时给人看店的,你拿着灯笼快些走吧!” 自称后羿的人接过灯笼,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审视似的上下打量着样貌明显异于常人的簌簌,簌簌被他看得更加手足无措,直接将他轰出门外:“灯笼给你了,你快走吧。” 然后,簌簌“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后羿在门外哈哈大笑,提着灯笼隔着门缝道:“姑娘这灯笼上的诗选的好,嫦娥应悔偷灵药,我看姑娘长得倒有几分像传说中的嫦娥,做事也像。你自己也说替别人看店,怎么不收钱就直接把灯笼给人了,这不是监守自盗吗?” 簌簌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小兔子,虽然变成了嫦娥仙子的模样,心性却仍是小孩子的。她平日里最听不得别人说嫦娥仙子坏话了,更何况是喜欢吃烤兔子的人类,顾不得害怕,簌簌怒火上涌打开门,抢回灯笼道:“还给我!” 后羿松开灯笼,盯着簌簌问道:“我看姑娘你样貌异于常人,不像中原人也不像胡人,你从哪里来?” 簌簌气道:“我从天上来!” 后羿挑眉逼近她又问道:“你看我可面熟?” 簌簌被他吓了一跳,正巧看到不远处阿紫和唐清已经回来了,她忙招手呼唤阿紫和唐清树来解围。 唐清树回到灯笼铺前,见后羿一身猎户装,只当他是山间猎户来赶中秋节卖些罕见猎物,和寻常客人一样来买只灯笼照明。 自称后羿的人没有再为难簌簌,买了一只灯笼便离去了。 簌簌本来还在生气,看到阿紫和唐清树带回的好吃的,一时吃的高兴,就把生气的事儿抛在了脑后。再看小狐狸阿紫,也不再觉得它是赤蛇口中狡猾多端的狐狸精了。 簌簌一连在紫美人灯笼铺里待了四五天,虽然阿紫和唐清树对她都很好,可是她还是想快点回广寒宫去。奈何她先前怕阿紫和唐清树把小兔子的它烤了,撒谎说自己是嫦娥仙子,现在怎么开口坦白自己其实是月宫里的兔子呢? 中秋前一天晚上,唐清树还在忙着糊灯笼,阿紫在后院的厨房里忙着捣鼓做月饼,簌簌不识人间烟火,面对着火烧火燎的灶台和蒸汽腾腾的蒸锅根本无从下手,阿紫看着快把自己衣服都点着了的簌簌也倍觉头疼。 系着小围裙的狐狸阿紫摊开狐狸爪子无奈道:“仙子啊,这里我自己就行了,你就不要再帮倒忙了,不如你去帮我监督那唐呆子去,看他糊灯笼的时候有没有偷懒不仔细。” 簌簌巴不得赶快离开会喷火的灶台,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回到前面店铺里,坐在唐清树身边看他糊灯笼。 这几天和阿紫唐清树相处下来,簌簌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怕他们两个了,唐清树这几日在灯笼上也不再题诗了,改画嫦娥奔月图了。 簌簌拨着唐清树做好的灯笼,将萦绕心头几天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们先前为何要在灯笼上写“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清树以为她生气,解释道:“仙子莫怪,这诗只是市井流传的,我写在灯笼上只是为了这几天灯笼好卖罢了。” 06-02 19:05:0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为何会有人这样写嫦娥……我……写我呢?”簌簌险些说漏了嘴。 唐清树略尴尬道:“传说仙子你偷了西王母奖励给后羿的不死药,成仙奔月而去。这只是古人流传下来的传说罢了,若是不属实,仙子也不要生气,毕竟千年传言多半都是以讹传讹,早就和事实大相径庭了。” 听完唐清树的解释,簌簌也点头同意道:“说的也是,流言多半都是越传越离谱的。嫦娥仙……咳咳……我是说我当然不是偷了别人的不死药才成仙的,我母亲本就上古月神常羲,我生来便是神仙,月宫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不过曾经在凡间妖魔肆虐之时奉母命去人间帮助凡人罢了,妖魔尽皆降服之后我自然是要回家的。” 簌簌说的理直气壮,这些是嫦娥仙子亲口对她说过的。 唐清树听到簌簌如此说,也觉得新鲜。 “我哪里用得着去偷别人的不死药!等等,你刚才说我偷了谁的不死药?后羿?这人是谁?”簌簌方才只觉得后羿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便想起那晚她刚落到人间时来买灯笼的那个独眼猎户,那人不就自称后羿嘛! 唐清树不明白奇怪簌簌为何突然激动了起来,他还继续说道:“在传说里,后羿是仙子你在人间的丈夫。相传很多年前天上突然冒出了十个太阳,令天下土地焦裂,晒死凡人无数,箭神后羿用弓箭射下九个,才救了天下之人。西王母为表嘉奖,送不死药给后羿,后羿不想抛下仙子你独自在人间,因此将不死药交给你保管。后来,仙子你私自吃了不死药奔月而去。仙子你已说过这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不足为信。” 簌簌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事她可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唐清树见簌簌一脸懵懵的表情,恐她生气,赶紧又道:“还有一个传说呢,传说后羿收了一个徒弟逢蒙,这个逢蒙居心叵测,他拜后羿为师就是为了偷窃不死药,有一天他趁着后羿出门打猎,逼迫仙子你交出不死药,仙子你不想不死药落入歹人之手,所以情急之下迫不得已才吞下不死药奔月而去。” 簌簌更加诧异:“还有这回事……”这些事她也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唐清树看簌簌并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便放心的顺口又说道:“还有呢,传说仙子你与后羿分别后,后羿日夜思念你,每年都在你当年奔月而去的那天晚上摆佳果、做月饼,以寄相思,期盼与你再相会,后来古人纷纷效仿、代代流传,传流至今就有了中秋节。再后来伤心的后羿出门散心,偶遇被河伯冯夷软禁起来的宓妃,宓妃原是九隆的妻子,可两人感情并不好,九隆没来救宓妃,宓妃也不想再和九隆在一起,可她也不想和喜好寻花问柳的冯夷在一起,整日都郁郁寡欢。后羿将她从冯夷手中救了出来,在打斗中后羿用箭将冯夷的一只眼睛射瞎了。冯夷自知不敌,就弃宓妃逃走了。相传河伯冯夷经常以发洪水为要挟强迫凡人献新娘给他,天帝为了嘉奖后羿惩治河伯,就封了后羿为宗布神,宓妃为洛神,两人就在人间共同生活在了一起……” “后羿他这么快就变心了呀,不等我家仙……我了。”簌簌惊道。 她在心中暗暗思忖,前几日那个自称后羿的人会不会是冒牌的,他的真实身份难道是被后羿射瞎了一只眼睛的河伯冯夷? 唐清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说多了。看簌簌的反应,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果然传说都是太离谱,离谱的故事中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冠在他们姓名上的事。 此时,阿紫正从厨房过来。 唐清树听到她的脚步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正襟危坐了起来,故意大声道:“仙子,明晚就是中秋节了,我和阿紫会去城中最热闹的街市上卖灯笼,你也同我们一起去吧。我跟阿紫都说好了,你相貌实在异于常人,为了防止旁人将你当成妖人,前两天我们俩回来的时候给你在夜市上买了一个面具,你戴上就可以放心的去了。到了明天晚上,很多人都买几个面具在街上戴着玩的。” “唐呆子!你就不能保密一点吗?我给仙子的东西你献什么殷勤!”阿紫端着刚刚做好的月饼过来,听到唐清树把面具的事给抖了出来,狐狸小脸都快拉长到地上了。 “我怕你脸皮忽然变薄了,不好意思开口求助仙子,所以才自作主张帮你开了头,”唐清树笑呵呵的故意拆台道,“仙子,阿紫她有事想求你帮忙呢!阿紫,赶快说呀,不能白送面具不是?这话可是你那晚说的。” 壮着胆子惹毛了阿紫的唐清树心满意足的放下灯笼和笔砚,甩甩袖子高高兴兴的走向后院道:“我去洗洗手去。” 阿紫默默的伸出小狐狸腿绊了唐清树一下,唐清树高兴的有点忘形了,一时大意“扑通”就摔在了地上。 阿紫笑眯眯的挡在要去扶唐清树的簌簌面前,捧着月饼道:“仙子,不瞒你说,我确实有事想请你帮忙,我不久前渡天劫失败,挨了不少天雷,辛辛苦苦修来的修为差点就被清零了。之后我常常在夜间用内丹吸收月华来休养生息,奈何人间离月宫实在太远了,即便是在满月之际能吸收的月华也寥寥无几,对于我修为的恢复实在是杯水车薪。” 簌簌道:“我怎么帮你呢?” 阿紫兴奋道:“只要仙子回月宫的时候能带我去一两天就行,我不奢求能恢复到渡劫之前,只要能恢复十分之一我就心满意足了!” “啊?”簌簌惊诧,心中更加懊悔先前说谎,如今她自己都回不去,还怎么带着小狐狸上去? “怎么?仙子有难处?”阿紫殷勤道:“仙子若是有难处我也可以帮忙的。” 簌簌忙道:“没难处没难处……” 阿紫欢快的抖抖狐狸耳朵道:“那仙子中秋之后带我去一趟月宫吧!” “好……”话出口,簌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难怪太白金星说不能撒谎,越撒谎将来越难圆谎! “一言为定!仙子千万不要忘记啊!”阿紫狐狸眼高兴的弯成了两枚月牙儿,“仙子来尝尝我做的月饼好不好吃?” 簌簌愁肠百结,接过月饼难以下咽,勉强尝了几口敷衍道:“好吃好吃!” 次日晚上,中秋节。 唐清树白日起就被阿紫轰出去卖灯笼了,直到天色渐黑,阿紫才拿出那个可爱的兔子面具给簌簌。 簌簌戴着面具在阿紫的带领下去了灯会,路上,阿紫告诉她中秋节灯会虽然比不上元宵节,但也很热闹。 簌簌从未赶过灯会,也不知道夜晚的灯会上会有那么多的人和灯笼。两边街道上,乃至头顶,都悬挂着流光溢彩的灯笼,看得她目不暇接。 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熙攘,有四五岁的顽童跑跑闹闹,也有成双成对戴着面具的情人在流连忘返。簌簌戴着兔子面具,视力范围本就有限,起先还能看到小狐狸阿紫,一到了人群拥挤处,小狐狸在人脚底下一溜烟的就跑没了。 簌簌大急,慌忙唤阿紫的名字。可阿紫一时跑的快了,没注意簌簌没跟上来,等她到了人群稍微松散处时,一回头发现簌簌不知何时居然不见了。 “糟了!人搞丢了!”阿紫也着急了,她爬到路边的树上,想站在高处看簌簌在哪儿。 可夜晚的街市上人潮拥挤,哪里还看得到簌簌? “阿紫,阿紫,你在哪儿?” 簌簌叫了好几十声阿紫,都没有回应。 她想摘掉兔子面具,看的范围更广一些,可是阿紫说过她的样貌异于常人,若是摘下可能会被普通人当成妖怪的,若是再被多管闲事的道士和尚捉妖人遇上,会更麻烦的。 “姑娘,你和朋友走丢了吗?”簌簌正急的团团乱转时,不知哪里冒出一只手拉住了她。 簌簌回头一看,拉住她的这人也带着个面具。 簌簌挣开这人的手,透过兔子面具上的小孔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人衣冠楚楚、手执折扇,脸上带的面具与簌簌不同。 簌簌的面具是遮全脸的兔子,他的面具以孔雀尾翎制成,只遮上半面孔。 “你是和朋友走散了吧?我刚刚看到,你的朋友好像朝着桥那边去了,我带你去找吧。”这人似乎很是好心,边说边用扇子遥遥指向前方远处石桥的方向。 簌簌看着明显人群稀疏,且灯火黯淡的远处石桥,不由得还是提起了防备之心,她虽然很急着想找到阿紫,但还是试探的问道:“刚才和我一起的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呢,他们两个都去那边了吗?” “都去那边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姑娘要是再不去找的话,他们可就要走的更远了,我带你去吧。”这人语气更加真挚。 簌簌已确定这人是在骗她,方才阿紫分明是只小狐狸,何来的一男一女? 簌簌一边躲开他往旁边人群热闹处走,一边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这人不死心的跟上来,强硬拉住簌簌道:“我带你去。” 06-03 23:49:1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身着嫁衣的男子随意瞥了眼走廊两边漆黑一片的客房,说道:“都住满人了,怎么连鼾声、打呼噜声都听不到,你这里的客人睡觉倒还真是老实的很。” 账房先生无言以对,端着灯将嫁衣男子领进一间空房里,点了屋里的灯,说道:“客人您先坐。” 账房先生揉揉鼻子,从方才起他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下了楼,账房先生小声嘀咕道:“怪人年年有,还没见过这么怪的,一个大男人穿什么霞帔,带什么凤冠。” 店小二从马棚回来,见账房先生嘀嘀咕咕,就问道:“账房先生,你在瞎嘀咕什么呢?” 账房先生没留神他过来,店小二冷不丁伸过来的脑袋,吓了账房先生一跳。 看清是店小二后,账房先生气愤的捂着胸口怒道:“豆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被叫做豆子的店小二劈头挨了顿责骂,委屈的说道:“我哪里故意吓唬你了,是你自己走路不用心,我都到你跟前了你还没看到。” “你去厨房让厨子起来随便做顿饭,给刚才来的那个怪人送去,楼上亮灯的那间就是。” “怪人?刚才来的那人我也没看太清,怪在哪里?”豆子奇怪的问道。 账房先生皱眉:“一个大男人瘦瘦弱弱的还穿着一身红嫁衣,画着死人妆,不是怪人是什么?而且……” “而且什么?” “豆子,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豆子摇头:“没有。” 账房先生道:“算了,你去厨房吧。” “好嘞。” 账房先生回到柜台后面,不多一会儿,门口又来了一个肚大如箩的少女。 少女撑着一把伞进来,账房先生见她行动不便,请她先坐下,问道:“客官,您一个人?打尖还是住店?” 肚大如箩的少女脸色苍白,不住的咳嗽,账房先生倒了杯热茶给她,关切道:“先喝杯热茶缓缓吧,这么大雨天的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多危险啊。” 少女接过热茶,低头怯声:“谢谢,我住店。” 账房先生道:“我送您上楼,过会儿给您送些饭菜过去。” 少女眼睛红红的,怯怯的跟着账房先生上了楼,进了一间客房,说道:“先生,我想求您一件事。” 账房先生道:“请说。” 少女抚摸着大肚子道:“今天夜里要是有人来打听有没有怀孕的女子在这里住店,恳请您替我瞒一瞒,说没有。” 见账房先生有些迟疑,少女噙着眼泪嘶哑着嗓子说道:“不瞒先生说,我是一个富贵家的婢女,与主人家的公子暗结珠胎,主人家说先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再成亲。我偷听到他们商量着孩子一生下,就留下孩子,把我赶走,所以我就偷偷逃了出来。我怕后面有人追过来,还请先生照应一下我。” 账房先生叹息道:“好,你尽管放心的住着。” 账房先生下楼,见夜色已是深重,又算了几笔账,就收起账目。正要去关门打烊,外面又有人进来:“店家,等等。” 进来的是一对抱着孩子的小夫妻,男的文质彬彬,一身书生式的青衣长衫,大概是一路上都把伞撑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因此他的衣服大半都湿透了,她的妻子抱着一个裹得紧紧的襁褓,时不时的还低声安慰着襁褓中的孩子。 账房先生见女人怀里的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孩子的脸都没有露出来,劝道:“快让孩子出来透透气吧,别闷坏了。” 女人迅速的向丈夫身后躲去,惊慌失措的不停念叨道:“别碰我的孩子,别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事,没有事。” 书生样的丈夫满脸歉意的说道:“店家,不好意思,我妻子太担心孩子了,您别见怪,先给我们找间客房吧,送些饭菜来。” “好,还有最后一间房,你们跟我来。”账房先生见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直警惕的提防着他,就不再多言, 提灯带着他们上了楼。 不多时,豆子就给新住的几人都送去了饭菜和汤食,账房先生上去问了这几人的名字,一一登记在住店名册上就回去了。几位客人用过餐后,也熄灯休息了。 今晚,客又满店了。 豆子从厨房端来一碗热汤,殷勤的送给账房先生:“先生,您也累了,客人您都登记完了吧?来,喝点热汤早点休息吧。” 账房先生收好笔和住店名册,喝着汤道:“都登记好了。” 喝到一半,账房先生问道:“豆子,我来这儿有一段时间了,就没见过掌柜的,怎么每次他回来都是深更半夜,我睡的最香的时候能。我来时你告诉我掌柜的不经常在店里,可掌柜的这对店里也太放松了吧,整个店里平时就你和我两个人。” 豆子笑道:“过阵子就回来了。” 账房先生喝完汤后困倦的厉害,一回屋里就睡着了。 豆子打开客栈大门,取下屋檐下的那盏灯笼,那灯笼上画着一个暴雨中的客栈,他在灯笼上敲了三下,然后提着灯笼回了客栈里。 客栈里,凭空出现了两个身形伟岸的人,这两人长得相貌非凡、与众不同,一个生着牛头,一个长着马面。 豆子将灯笼和住店名册交给这两人,道:“这批又齐活了,明儿一早别忘了把引魂灯还挂在客栈门外。” 牛头和马面满意的接过灯笼和住店名册,上了二楼。 次日晌午,天大晴,账房先生睡到中午才醒来,他出来后,见店小二豆子在擦桌椅。 账房先生伸着懒腰到柜台后面,说道:“一觉睡过头了,豆子,你去问问客人们中午吃什么?” 豆子笑嘻嘻道:“账房先生,您睡的太香了,客人们都走了,一个人都没了。” “咦,怎么又一夜之间全走光了?哎?豆子,咱店里的登记账册呢?” 豆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崭新的账册本,放在柜台上,笑道:“昨晚咱掌柜的回来了,把账册拿走了,又换了一本新账册。您看,在这儿呢。” “嘿!我怎么又在掌柜回来的时候睡过去了。” 豆子道:“别急,以后掌柜的还会回来的。” 豆子拖拖门外檐下的地,拄着拖把仰头看着门口挂着的灯笼。 账房先生当然不知道,门口那盏灯笼是一盏引魂灯,专门吸引那些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孤魂野鬼们。 账房先生也不知道,昨晚那个凤冠霞帔的嫁衣男子,他自幼就是某位权贵豢养的娈童,那位权贵还有不少家妓。而这个男子与其中的一个小家妓产生了感情,两人逃离了权贵的府邸,想要成亲在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 就在两人成亲那天,权贵找到了他们,将他们抓了回去。小家妓恐惧之下,将一切都推在他身上,自言是被他蛊惑了,还脱下凤冠霞帔砸在了他的脸上。 权贵放了小家妓一条生路,将男子刀刮鱼鳞,凡是衣服能遮住的地方都削得血肉模糊,为了羞辱男子,还将那套凤冠霞帔套在他身上,将惨死的男子丢出去扔了。 男子死后,不知道自己已死,每天披着凤冠霞帔流连人世,直到被豆子的引魂灯吸引来。账房先生永远都不会想到,他问到的血腥味就是嫁衣男子身上的,他的嫁衣下面是血肉模糊、隐见白骨的身体。 而那个怀孕的少女,在生孩子时难产,一尸两命。那对抱孩子的小夫妻,则是出门时粗心大意,把孩子的被褥捂得太严实了,闷死了孩子,两人伤心抑郁之下,也双双寻了死路。 天下游荡在凡间的游魂多如沙砾,豆子是死后不想投胎,做了帮牛头马面引渡孤魂野鬼的引路人,豆子给客人的饭菜里都有下了孟婆汤。 而账房先生,虽然是个活人,但家中遭遇瘟疫,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许是心中有寻死之念,不知怎么的就能看到豆子的黄泉客栈了,还进来了,豆子常年没见过活人,就额外申请需要个助手,牛头马面就允许他把账房先生留下了。 讲完这些,阿魅讲得口干舌燥,陈探花屠户外表虽是彪悍,胆子确实极小的,他听得浑身直打颤,牙齿都在咯吱吱作响。 阿魅笑道:“你该不会是害怕了,不敢买这盏灯笼了吧?” 美人面前,怎能丢面子,陈探花屠户打肿脸充胖子:“不……不怕,这怎么可能吓得住我,我……该回去了。” 陈探花屠户丢下银钱,拿着美人提灯的灯笼就往外走,唐清树帮他拿起勾勒着暴雨客栈的灯笼,追出门外道:“你忘了拿这盏灯笼了!” 陈探花屠户腿脚跑得贼快,声音越来越远:“留给你了……我不要了……” 唐清树轴劲上来,继续追上去:“这怎么能行?您银钱都付了,还付了那么多!我帮您送回家去!” 阿紫和阿魅站在门口,阿魅单手搭在阿紫肩上,哈哈大笑:“还有这么胆小的人……” 阿紫:“你跟地府的人也打过交道?” 阿魅:“打交道倒是算不上,就是见过牛头马面的客栈。” 阿紫:“你没偷走人家的引魂灯来玩吧?” 阿魅笑而不语,阿紫一看她表情,马上冲出门外去:“唐呆子!把灯笼拿回来!” 06-04 23:38:2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锅里的汤在灶火上咕嘟咕嘟的翻滚着。 坐在灶台前烧火的冬儿忽然腾地站了起来,用沾满草木灰的手抹了抹额角的汗,两眼发狠地瞪着锅里的汤,嘴里恶狠狠的嘟囔了几句话之后,她又重新坐下往灶膛里塞了几块柴火,然后堵上灶膛口,豁出命了一样的往灶膛里扇风。 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沸腾,冬儿沾满黑灰的脸上满是怨气,明显是恨极了在厨房打下手的这份差事。 一根擀杖猛地敲在了冬儿的头上,痛的冬儿眼前一花。冬儿愤怒的回头,怒视着打自己的人。 擀面杖握在膀大腰圆的张柳娘手里,她是厨房的管事,这个快四十岁的粗野女人脾气暴躁专横,平日里每天不骂上谁几句就觉得日子不好过。 “余冬儿!你刚才瞎嘀咕什么呢!让你烧个火怎么了,不服气是不是啊!小贱丫鬟张狂个什么劲儿呢,还以为是你主子二夫人以前风光的时候呀!别做梦了,现在老爷死了,没人宠着你主子了,现在古家是大夫人说的算。你个不值钱的小丫鬟还敢跟我耍脸色!好好干活,再让我看到你不老实,小心我打的你三天起不了床!” 张柳娘蛮横跋扈的脸在冬儿头顶上方趾高气昂的喷着唾沫星子,气得冬儿恨不得站起来甩她两个耳光。 “你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戳瞎了!快点烧火!”张柳娘握着擀面杖向冬儿的额头杵去,力道大的让冬儿的后脑勺瞬间撞在了灶壁上。 冬儿眼里愤怒的火焰燃烧的更旺了:“张柳娘,你给我记着这两下,以后我一定让你加倍奉还!” 张柳娘听到冬儿还嘴犟,恼羞成怒的举着擀面杖还要再打,门口忽然有人说道:“张柳娘,大夫人让我来问问你,她让你准备的斋果准备好了没?大夫人赶着去菩提寺还愿,正催着呢!” 张柳娘转身看到来人,立刻换了一张讨好的面孔,语气也甜了:“原来是银鲤姑娘啊,大夫人要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正要送去呢!这不有点儿事耽搁了嘛,还麻烦你又跑来了一趟。六子,快快,赶快把东西拿出来给银鲤姑娘!” 银鲤摆手道:“别别别,像我们这样的小贱丫鬟可不敢当什么姑娘,张柳娘你就别寒碜我了。” 张柳娘的笑脸像是摊化的面饼一样,尴尬赔笑道:“银鲤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您是大夫人跟前的红人,大夫人把您当亲女儿似的。我刚才那话只是在骂冬儿这懒丫鬟呢,不是在说您,您别多心。我听说大夫人最近打算认您做干女儿呢……” “没这回事!张柳娘您在哪儿听的这闲话?净是瞎编排!”银鲤不冷不热的笑笑,她瞅着灶火前烧火的人,假装刚看到的样子,说道,“哎!这不是冬儿姐姐吗?她不是二夫人房中的人吗?怎么到这儿烧火来了?” 张柳娘捏着围裙角道:“今天厨房忙,我看她整天闲着吃白饭,就让管家把她调到厨房来帮帮忙。” 瘦小的六子把准备好斋果快速的装在食盒里,急燎燎的捧了过来送到银鲤手里。 银鲤转身作势要走,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呀的一声道:“哎呀!张柳娘,大夫人还让我去库房那边取点檀香呢,我这一路往你这儿来,把这茬给忘了,正好让冬儿姐姐替我去一趟吧。” 张柳娘忙道:“好好好!冬儿,还不快跟着银鲤姑娘出去。” 冬儿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径自出了厨房。 张柳娘气道:“这小贱蹄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银鲤姑娘还没走呢,你就先走了。” 银鲤别了张柳娘,提着食盒快步追上了冬儿。冬儿故意不理她,脚步重重的在前面走着。 银鲤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跟上冬儿的脚步,说道:“冬儿,瞧瞧你的脸,小花猫似的,也不擦一擦。” 冬儿白了银鲤一样,没好气的说:“那是,我一个小贱蹄子怎么比得了你银鲤姑娘,大夫人跟前的大红人!” 银鲤也不恼,依旧笑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好心找借口把你从厨房弄出来,你还刺起我来了,早知道就还把你留在厨房,让那个泼妇张柳娘接着拿你撒气。二夫人的病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没?我这些日子忙,也没去看过几次。” 冬儿放慢了步伐,恨声道:“不好,越来越重了。都是大夫人那个狠心的害的!二夫人本就一直有病在身,自从老爷去世后,大夫人整天指桑骂槐的为难二夫人,二夫人本就性子软绵,以前老爷在时还好些,现在大夫人掌了家,先就找借口把二夫人跟前的人一个一个支到别处忙去。现在二夫人身边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张柳娘想谄媚大夫人,故意把我弄到厨房去。现在二夫人病榻前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了,我早起给她熬得汤药也不知道现在喝了没。” “也真是难为你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银鲤道。 “别别,你还是赶快回大夫人那里吧。你去看二夫人不合适,大夫人那样记仇的人,平日里最记恨老爷宠爱二夫人,现在老爷不在了,她怎么可能容得下二夫人。她巴不得二夫人快点死,你是她的心腹红人,你要是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去看二夫人,被大夫人记恨上了,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银鲤叹气道:“好吧,我就不去了。冬儿,你对二夫人可真好。” 冬儿道:“银鲤,你不知道,二夫人她和我们竟然是同乡呢,她母亲我们还认识呢!” 银鲤惊道:“竟有这回事?二夫人出身烟花之地,从来不说自己的来历,你怎么知道的?也对,你跟她感情好,她自然是愿意告诉你的,你快告诉我,她母亲是谁?” 冬儿道:“她母亲就是咱们老家镇上的那个好酒烂赌的接生婆,二夫人小时候她母亲欠了一堆赌债,就把她卖了抵债,她在外辗转多年,后来就被老爷看中了。” 银鲤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同乡。二夫人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告诉我,我若能帮就帮些。” 冬儿道:“你就尽量让大夫人少记起二夫人就行了,只要她别去难为二夫人了,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 两人一路走着说着,到了分开处,各自走了。 冬儿心念着二夫人,脚步走得越发急了,到了二夫人门前,也来不及敲门就赶紧进去了。 二夫人的屋里阴暗暗的,混合着霉味药味,冲的人鼻子及其不舒服。冬儿打开窗户换换气,看到药灶上的火已经熄了,药锅也已经端在了桌子上,盛药的碗里还有一点儿汤药底,想来是二夫人自己硬挺着取下药喝了。 冬儿这才放心的坐在二夫人床边,忍着心酸问道:“二夫人,您好点儿没?” 二夫人悠悠的睁开眼,看到冬儿在床边,苍白的脸上透出了一丝喜色,虚弱道:“冬儿,你回来了,张柳娘她没难为你吧?” 冬儿勉强笑道:“没,二夫人您不用挂念我,我好着呢。” 二夫人虚弱的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二夫人颤巍巍的伸手指着梳妆台道:“冬儿,你把那镜子下的匣子拿过来。” 冬儿取来匣子,放到二夫人枕边,二夫人却将它又塞到冬儿手中,说道:“冬儿,这些日子让你吃苦了,我怕是没几日好活了。这里面还剩下些首饰,都是老爷当初给我的,加起来也值个几十两的银子,你帮我去龙郸街青阜巷一趟,那里有家棺材铺,就是给老爷订棺材那家。老爷死时我就预料到我以后没什么好日子了。所以,我私下偷偷在那里给我自己订了一副棺材,棺材银子和选墓地的银子已经付了一半了,契纸都在这匣子里。大夫人向来恨毒了我,我怕她等我死后将我草草掩埋,我不想死后只有草席裹身。你去把剩下的一半一并付了,好歹让我死后有容身之地。你最后帮我做完这事,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剩下的钱,就都留给你了,你有了这些钱,或嫁人或另寻出路,就不必再做下人了。” 二夫人竭力说完这些话,已是累的气虚喘喘,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冬儿心里一酸,宽慰她道:“二夫人快别说这些,您也就比我大十岁,年轻着呢,才二十八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二夫人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冬儿,活到今天我也知足了,早先在老家时,家里欠债,我被我那狠心的母亲卖了抵债,后来被债主又转卖出去辗转流离几年,生出了一身的病。幸好刚被卖入妓院就被老爷娶回来了,原本以为苦尽甘来了,没成想刚进门一两年老爷就过世了。我就此随老爷去了,也好,省的大夫人哪天看我不顺眼再将我卖回妓院。” 冬儿看着气若游丝的二夫人,见她面上已是笼罩了一层死灰色,心知她可能真的快要不久于人世了。又想着她如今竟然如此凄惨,不禁更觉悲凉,眼泪也成串成串的落下来滚在了她的手背上。 二夫人感觉到手背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轻轻叹气道:“冬儿,别哭。大夫人虽然对我不好,可这里好歹是老爷的家,我一直还是当这里是家的。” 冬儿掩着嘴忍住眼泪道:“二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好,再选个最好的墓地,让您以后住的舒舒坦坦的,再也没有人会去打扰你。二夫人,您先歇着,我这就去。” 冬儿洗了把脸,在衣袖里藏好匣子,拣着府里人少的路去了后门。那里没有看门的,出去更方便些。 出了后门,经过一片密林中间时,冬儿猛地听到密林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她正一心赶路,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举目四望,恰好看到左边的林子里有个熟悉背影,隐隐约约似乎是银鲤的样子。 冬儿纳闷,银鲤不是给大夫人送斋果去了吗?现在也该一起去菩提寺了,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呢?她往银鲤的方向走了几步,却看到银鲤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 冬儿诧异极了,她跟银鲤早先都是古家老太太的婢女,两人那时感情就特别好。后来老太太去世了,银鲤去了大夫人那屋,她去了二夫人那屋,虽然见面的次数少了,但银鲤向来和她极亲密,从来不会有事瞒着她。 若是银鲤有了心上人,定然早就告诉她了,可银鲤只字未提过,现下却突然在这人迹罕至的林中私会起男子来了。 冬儿蹑手蹑脚的朝着两人走了过去,幸好林中树木多半都是树身粗壮的,她能时不时的藏一下,这才悄无声息接近了两人。待得冬儿看清了银鲤身旁的人,反倒不那么惊讶了,这年轻男子是古家的少爷古星楼。 古星楼是大夫人的儿子,银鲤一直在大夫人身边,与古星楼熟悉些倒也正常。 可看两人模样,分明是偷偷约会的样子,古星楼自小就已经跟凌家小姐凌墨儿订了亲,银鲤怎么会跟他这么亲密? 那边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银鲤害羞的边说边躲,说话间已经绕了三棵树了,离冬儿藏身的树后越来越近了。 古星楼始终跟在银鲤在身后,到了第三棵树时,他忽然伸出双手放在了银鲤的两肩旁,将她固定在了树前,银鲤不好意思再躲,娇羞的垂下了头。 古星楼俊秀的面孔笑意浅浅,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缕调戏的意味,他俯身贴近银鲤的面前,蛊惑般的低声道:“你喜欢我,是不是?” 银鲤没有答话,满眼的含羞带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略微大胆的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古星楼。 古星楼轻笑了一声,右手抚着银鲤发烫的脸颊道:“有多喜欢我?” 银鲤的脸越发的红了,颤声道:“很喜欢……” 古星楼的眼底如同幽静的湖水般迷离,离银鲤更近了一步道:“喜欢到会为我死吗?” 06-05 01:15:27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是哪个?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几百年前就死了的唐卿书。”阿魅意味深长的盯着阿紫幽幽道。 阿紫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舒服,皱眉道:“别装傻,我让阿言带我来的这里。” 阿魅收敛了笑意,认真道:“阿紫,你难道真的会不明白,唐卿书不是唐清树。你何必还要缠着他的转世不放,你不记得上次你把他害得何其惨。” “阿魅,你何时也变得和阿言一样了?你直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他走?”阿紫打断阿魅的话,冷着脸问道。 “哎呀,我们两个亲姐妹,你想带走人还需要什么条件。直接带走便是了!” “这么爽快!”阿紫有点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睛,然后转身就要走,唯恐阿魅变卦。 阿魅摩挲着自己染着艳红丹寇的手指,若无其事道:“我可只答应了让你带唐清树一个人走哦,你可别多带人了。” “什么意思?”阿紫刚打开门正欲出去,又被阿魅的一句话牵了回来,转念一想方才见到唐清树的情形,立刻醒悟道,“这里还有唐清树认识的同伴。” “对。我还需要他们的精气给宅院里的小狐狸们修行,你也知道的,最近这些年通灵成精的小狐狸越来越多了,我负责教习一部分小狐狸如何修行。至少也要让它们学会了如何化成人形再放它们出去,不然都顶着狐狸形去人间闹腾容易被一些多管闲事的术士之类的盯上。” 阿紫不客气道:“你用这种修行方法教习它们,更容易招来收妖的术士,你自己这样也就算了,也没几个术士有本事拿得住你.可是它们不行,碰上个稍微狠点的就能把它们全灭了。阿魅,你老老实实的教它们采天地之灵气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偷懒走捷径的修行很难去修仙的。” 阿魅打着哈欠道:“有志又有胆量去修仙的除了你和阿言也没几只狐狸了,风险太大,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了。运气好点的像你,不也法力几近殆尽,又要重新修行么。再说了,狐族都几千年没有能修成仙的了,阿言是这几千年里的唯一的一个。上边的那拨神仙分明就是在故意限制狐族成仙,我还是教教这些小狐狸们如何省力的修行,尽量多长点道行免得被别的族类欺负了比较现实。” “你是想快点完成狐王大人分给你的任务,自己好去逍遥自在吧?” “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嘛!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罢了,”阿魅艳涟涟的红唇不满的微微抿起,眸中忽然狡黠的精光一闪,欢快的说道,“对了,阿紫,这次渡劫之前我们都预测狐仙最有可能在你和阿言之间诞生。尤其是你的希望最大,你一向都是修仙里的翘楚,阿言从来都是在你之后的,你说为什么成仙的反而是阿言呢?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阿魅极为欠扁的重复了七八遍“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呢?”,声调抑扬顿挫的让阿紫很有一种想和她动手的冲动。 阿紫隐忍不发的表情让阿魅觉得爽快极了,她心情大好,松口道:“要让我放了唐清树那几个同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把胡宅搬到这里都快两个月了,也该再换个地方了,这阵子吸他们五个的精气吸的也差不多了。就怕下次换个地方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一下子就能自己送上门六个,我还好心的留了一个没去动他呢。这些人类真好玩,晚上试了多少次都逃不出我的结界也不死心,有耐心啊……不过,想让他们走,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你快些说,我还急着带唐清树走呢,你明明认出他是谁了,还放他进来。现在都拿这个来跟我提条件了。” “真是见色忘义,你和阿言一直忙于修仙,我们两个许多年未曾再见面了。上次宴会上也是匆匆而别,现在好不容易碰个面,你不在我这里多留几天么?我每天带着一群刚通灵成精的小狐狸们修行快无聊死了。” “你真的就只是想让我多留几天?没这么简单吧。”阿紫狐疑道。 “哈哈,当然没这么简单。其实是这样的,自从阿言成仙之后,我在小狐狸们面前多吹了几句他,一不小心把他吹成了小狐狸们崇拜的偶像。现在它们三天两头的闹腾着想见见这个几千年才出的一只狐仙,你也知道阿言的性格,他一向都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就连他的庆祝宴也是因为狐族的长老们都到了,他才勉强去的。我呢,就是想请他来胡宅里待上几天,你和阿言是结伴修仙的好伙伴,就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你看你能不能邀请他过来几天,满足一下这群可爱的小狐狸们的心愿。要是事情成了呢,我就守信放唐清树和他的同乡走,要是不成呢,那就对不住了。我想,唐清树应该不会丢下他的同乡自己走吧,你说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怎么偏偏唐清树和他们几个是同乡呢?” 阿魅面上做出一副一本正经苦苦思索的表情,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却沾沾自喜的瞟着气结离开的阿紫:“阿紫,快些把阿言请过来啊!” 看着阿紫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阿魅自言自语的叹息道:“真是鬼迷心窍了,连冰雹都砸不醒了,人有什么好的,阿紫啊,你这只傻狐狸。” 阿紫寻到了离胡宅最近的一处狐仙祠,又在祠里软磨硬泡了三天,才把阿言勉强请到了胡宅中。 这三天里,唐清树和司马青瑞两人也没闲着,晚上两人结伴去寻出路,结果依然惘然。 白日里两人琢磨着各种逃出去的办法,就连去厨房偷个锅盖,顶个锅盖躲冰雹这样的法子都试了。 可惜无论他们用什么来挡冰雹,往往还没离开宅院几步遮挡物就变得脆弱无比,几下被冰雹洞穿了,最后他俩也只能再被冰雹砸回来了。 胡宅就是阿魅的地盘,在这里,所有误闯进来的人都在她的控制之内,唐清树和司马青瑞的那点挣扎实在是无力的很。 三日后,阿言到了胡宅,满宅院的小狐狸们都欢呼着去看它们的偶像了,阿魅也守诺让阿紫带走唐清树和他的同乡们。 阿紫出现在唐清树和司马青瑞面前的时候,还是一副爱搭不理、余气未消的样子。唐清树自知自己略理亏,连番道歉不该不辞而别后阿紫的脸色才好转些。 “唐清树,想让我救你们出去也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他们从阿魅的手中救出去。”阿紫心中还在耿耿于被阿魅要挟的不畅中,它决定借机敲诈一下唐清树,从他身上找点平衡感。 唐清树听闻有办法能救同乡出去,喜不自禁:“好,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做。” 阿紫摇着狐狸尾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跟我回京城,没我的允许不准再私自离开。” 司马青瑞偷偷对唐清树耳语道:“清树,慎重啊,要不我们再自己想办法。” “如今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过了,凭我们自己,根本出不去的,”唐清树小声道,“青瑞,你们尽管先回家吧,阿紫不是坏狐狸精,不会把我怎样的。” 唐清树对阿紫道:“我答应你。” 阿紫得意洋洋的指引着唐清树等人出了胡宅,那几个已经瘦弱不堪的同乡一离开胡宅就清醒了。 再观彼此的形貌,心中俱是一片悚然,忆起这一个多月里头脑之中都是混沌一片,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心下更觉恐慌。 唐清树的出现让他们每个人都很惊喜,但是清树却拒绝了和他们同行返乡,只说自己有些要紧的事要回京城,司马青瑞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再提阿紫。 七人分别后,唐清树一人去了阿紫等着他的地方。 “唐呆子,送别完了吧?可以跟我回去了吧?我们好像又要走上个半个月了,你就背着我慢慢走吧,不着急。” 阿紫欢快的蹦到了唐清树的肩膀上,夕阳金黄金黄的,照得两条影子长长的拖到树杆上。 清树眼前闪过一幅浮光掠影的画面,只觉现在的场景似曾相识,可又不是之前和阿紫去京城的情形。 “阿紫,你之前可认识我?” 犹豫了许久,唐清树终于按捺不住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不还是你上京赶考认识的吗?”阿紫心不在焉的打着哈哈。 唐清树感觉到阿紫似乎并不太想提起这件事,索性也不再追问。 天色渐晚,树林里有无数萤火虫飞舞飘荡,仿佛一点点绿莹莹的小火星。 阿紫坐在唐清树的肩上,小爪子抓萤火虫抓的不亦乐乎,唐清树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细软纱布来,将十几只萤火虫放进去,系在一根捡来的树枝上当做小灯笼照路。 忽然的,阿紫欢快道:“唐呆子,棺材基本快卖完了,咱们回去开个灯笼铺吧,你说怎么样?” 唐清树微笑应允:“好。” “你说,我们的灯笼铺叫什么名字呢?” 唐清树想了一下道:“紫美人灯笼铺吧。” 阿紫赞道:“好听!就这么定了!” 萤火,林间,长满藤蔓野草的小道路上,一人一狐,朝着他们曾经发生分歧的地方而去。 紫美人灯笼铺。 06-08 23:57:0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啊?”银鲤一瞬间愣住了。 古星楼嗤嗤笑了,宠溺的抚着银鲤的头顶道:“开玩笑的,傻丫头。快回去吧,你还要陪大夫人去菩提寺呢,晚了她就要责备你了。” 银鲤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迟疑道:“公子,你以后真的会和凌小姐成亲吗?” 古星楼在银鲤光洁的额前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反问道:“你说呢?” 银鲤感觉到有一簇小小的火焰正在额前燃烧着,她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的接触,古星楼的那一吻让她窘迫的无所适从,扰得她连呼吸都乱了。 古星楼道:“银鲤,快回去吧。” 银鲤昏乎乎的含笑离开了密林,古星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密林外,俊秀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来。 “出来吧!” 一声轻喝,让躲在树后的冬儿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还不出来吗?余冬儿。” 古星楼的脚步声来到了冬儿身侧,冬儿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只是偶然路过……” 古星楼似乎并没有要追究冬儿偷听的意思,他问道:“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冬儿随口扯谎道:“二夫人的药吃完了,我再去给她抓些来。” “哦,她还没好吗?” “没……” “为什么不从前门大街上走?” “从这里去街上更近些。”冬儿道。 “你走吧。” 冬儿没敢再看古星楼,慌慌张张的往林中的路上走去,还没有走多远,古星楼又追了上来:“我跟你一起去吧,二娘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也是我的长辈,她生病了,我也该尽些孝心。”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不劳烦公子了。”冬儿拒绝道。 “无妨,我现在也没什么事。” 古星楼一直跟着冬儿,冬儿不好直接去找棺材铺,只好随便进了一家药铺,给二夫人抓了些补血气的药。古星楼没等她拿钱,就付了账。 出了药铺,古星楼小声的问道:“我二娘的病是不是已经无药可医了?” 冬儿不悦的瞟了他一眼,反感道:“怎么?你也盼着二夫人早些死吗?” 古星楼道:“你这个丫鬟,说话怎如此放肆?” 冬儿闭了嘴巴,不再言语,她盼着古星楼快些离开,可古星楼像是认定了她还有别的事情似的,就是黏着她不放。 冬儿道:“我听说公子自幼就跟凌家小姐有婚约的。” 古星楼不以为然的反问道:“那又如何?” “既然公子早有婚约,那就不要再和银鲤纠缠不清。我听人说大夫人要认银鲤为干女儿了,到时候银鲤就是公子的妹妹了。”冬儿将张柳娘的话拿过来说道。 古星楼道:“我知道。” 冬儿诧异,银鲤在厨房是否定了这件事的。冬儿道:“你知道你还故意和银鲤亲近!” 古星楼道:“银鲤又没有答应。” 冬儿语塞,只得道:“公子,药也买了,你的孝心我会转达给二夫人的,现在我要回去了,公子您再在街上逛会儿?” 古星楼大概也是觉得再跟着她也是无趣,索性也就不跟了,临走前只留下一句:“我和银鲤的关系,你最好不要多管。” 冬儿秀眉一拧,拂袖就走:“你的事情我才没心思管呢!可你要是算计银鲤,我绝饶不了你!” 冬儿见他不再跟着,径直去找棺材铺,二夫人说的那家棺材铺,她是知道的,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可一到店铺门口,她就傻眼了,棺材铺不见了,这里变成了一家“紫美人灯笼铺”。 冬儿退出门口,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店铺里的唐清树过来迎客道:“姑娘可是需要灯笼?” 冬儿摇头:“不是,我是来找一家棺材铺,我记得明明是这里的。” 唐清树笑道:“姑娘没有找错,这里先前是一家棺材铺的,几个月前我们盘下这家店,卖完了棺材,就改成灯笼铺了。” 冬儿皱眉:“这原棺材铺的老板怎么如此不讲信义!我家二夫人在这里给自己订了棺材和墓地,他收了我家二夫人的银子,现在说易店主就易店主,也不告诉我家二夫人一声。” 冬儿从匣中掏出二夫人订棺材时的契纸来,说道:“你看,这上面都写好了的。” 唐清树尚未答话,冬儿就听到店里楼梯上层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的声音:“唐呆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紫下楼来,冬儿问道:“你是灯笼铺的老板?” 阿紫点头:“是,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 冬儿将二夫人的事情告诉阿紫,阿紫接过冬儿的契纸道:“有这回事儿,我盘下这店时,那棺材铺老板曾和我说了的。另外一张契纸在楼上,我去拿了来。” 阿紫转身又上了楼,果真取下来一张一模一样的契纸。 唐清树斟酌着措辞问冬儿道:“姑娘,你家二夫人现在可是已经故去了?” 冬儿愁苦道:“现在倒是还没有,不过怕是也熬不过几天了。所以,她让我帮她安排身后事。” 唐清树道:“这里的棺材已经卖完了……” 阿紫接道:“虽然卖完了,但你家二夫人的事我们会一定会负责的。至于棺材和墓地,我们会安排的。” 冬儿拿出匣子道:“我家二夫人只剩下这些首饰抵银子了,你们看看需要多少?” 匣中有几副玉镯、簪钗和珍珠项链,唐清树看着阿紫,阿紫看着他道:“唐呆子,你看需要多少?” 唐清树将阿紫拉到一旁,对冬儿道:“我们商量一下。” 唐清树小声道:“你那张契纸是变出的吧?” 阿紫笑道:“聪明了呀……” 唐清树道:“咱们这里连副棺材都没有了……” 阿紫道:“这个不打紧,咱们另找一家棺材铺不就行了。我就是好奇怎么有人会提前给自己买棺材,否则的话,我早就打发她另找一家棺材铺去了。” 唐清树不再言语,两人回来随便从冬儿匣中取了一两样东西,说道:“这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冬儿离去,阿紫让唐清树出去找家棺材铺接手此事。 几日后,冬儿果然泪眼盈盈的来了。 唐清树带着另一家棺材铺的伙计帮去了古家,帮冬儿处理了二夫人的身后事,唐清树很意外的发现古家里去世不仅是二夫人,大夫人也去世了,并且还有一群衙役将一个名叫银鲤的婢女抓走了,听古家下人说,是银鲤暗恋古家公子,不满大夫人要收自己为义女,就将大夫人毒死了。 帮冬儿办完二夫人的身后事,唐清树就回了灯笼铺,与他一起出去的阿紫也不知半路溜去了哪里,一直到六七天后才回来。 唐清树问她,这几天去了哪里? 阿紫道:“我一直偷偷留在了古家看戏了,你还别说,古家这几天可还真有好戏。” 唐清树搬条板凳坐在阿紫身边,问道:“什么好戏?” 阿紫道:“你先听我说,古家的公子古星楼,原来并不是古家大夫人的亲生儿子。冬儿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名叫银鲤,这银鲤姑娘才是古家大夫人的女儿,当年古家还未从外地搬到京城来时,古家大夫人有个婢女,名叫银月,古星楼是银月的儿子。” 唐清树道:“大夫人换了自己婢女的孩子?” 阿紫道:“正是呢。当年银月背着大夫人与古家老爷私通,竟同时与大夫人都有了身孕,大夫人察觉后,趁着古家老爷出外做生意的时候,借口老太太不高兴,将银月哄出了古家,偷偷安排在山脚庵院附近的小屋里。 “大夫人表面上说不计较银月与老爷的事,还说要等古家老爷回来了,帮她劝说老爷娶她呢。银月本就觉得愧对自己的主子大夫人,见大夫人如此说,竟然一点也不怀疑,还对大夫人感激涕零。 “大夫人算好自己和银月都快临盆时,借口去庵院祈福,让自己的亲生母亲陪自己与银月同住,又买通了接生婆。等到两人都生产的那晚,大夫人先生了一个女儿,银月生了一个儿子,大夫人的亲生母亲和接生婆合伙换了孩子。” 阿紫继续道:“大夫人带着银月的儿子走了,将银月和女儿留下了。后来没过多久,古家就全家搬到了长安来,而无父无母的银月只能照顾着女儿在小屋里干等着古家老爷来接自己。后来银月得知古家全家都搬走了,也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乎要活不下去了。 “恰好那时庵院捡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为了救活这个婴儿,庵院照顾起了银月,来换取银月给这个婴儿一碗奶水。后来银月给女儿取名为银鲤,而庵院捡到的那个孩子则叫做冬儿,银鲤和冬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巧的是,就在银鲤和冬儿十五六岁的时候,银月有天晚上偶尔撞到当初帮她接生的接生婆,那接生婆刚在别人家喝完别人孩子的满月酒,正是酩酊大醉,稀里糊涂就把换孩子的事对银月说了出来。” 唐清树道:“后来呢?” 阿紫道:“银月得知后,就给银鲤和冬儿留下信说自己要去长安一趟。银月到了长安,找了许久才找到古家,她本想找大夫人对质,可见到儿子古星楼过的很好,就担心自己若是说破了,古星楼就要跟着她回家过苦日子。 “所以,起初银月就是偷偷跟着古星楼,看看他,后来古星楼就发现了她。银月一时忍不住,就把事情告诉他,古星楼起初不信,当她是疯子。银鲤和冬儿后来也来了长安找银月,可惜没找到,两人身无分文后,恰好就进了古家做婢女,起初是在老太太身边,后来老太太去世后,银鲤到了大夫人身边,而冬儿到了二夫人身边。 “大夫人对银鲤一直有亲近感,得知她的来历后就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因此一直对她很好。古星楼因此怀疑银月说的是真话,可等他再去找银月时,在长安无依无靠、乞讨为生的银月已经死了。 “古星楼暗中派人找到银月的家乡,寻到了当初的接生婆,证实了银月说的都是真的。愤怒之下,古星楼故意接近银鲤,在银鲤端给大夫人的茶里下了毒,银鲤不知道茶中有毒,大夫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亲生女儿手中,又报官将银鲤以杀人之罪关了起来。” 唐清树惊道:“原来那被抓走的银鲤姑娘是被陷害的!” 阿紫道:“可不是吗?那天晚上你帮冬儿办完二夫人的身后事,离开古家后,我就一直偷偷跟着古星楼,夜间他单独给大夫人守灵时,一点儿也不伤心,反而是大仇得报的畅快感。我觉得他不对劲,就上了大夫人的身,在灵堂里好好的吓唬了他一顿,吓得他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了。” 唐清树站起来急道:“既然那银鲤姑娘是被陷害的,我们应该为她洗清冤屈才对!” 阿紫道:“你不要急嘛,听我说完,古星楼被我吓唬之后,第二天就去投案自首了,将自己所做一切都讲明了,那接生婆也被找来对质,查明一切后,银鲤就被放了出来。 “你说巧不巧?冬儿见到那接生婆后,竟然说那接生婆就是二夫人的母亲,那接生婆早年好赌,欠债无数,最后卖女儿抵债,没想到多年后女儿竟嫁入了古家,二夫人恨自己的母亲,平日从不说自己的来历,因此很少有人知道她家在何方,只知道她出身烟花之地。 “现在银鲤作为古家小姐回到了古家,大概是对古星楼还有些许感情,虽然恋人古星楼成了同父异母的家人,但她还是安排管家替古星楼打点了官府那边。古星楼大牢是一定要坐的了,好在没被判处死刑。冬儿倒是没走,和银鲤一起留在了古家。” 唐清树这才坐下,说道:“没被冤枉就好,你也是,自个留在古家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白白替你担心几天,你若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阿紫笑道:“好啦,下次一定告诉你……” 06-10 23:59:1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10 23:59: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2 15:06:06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簌簌慌神的要甩开他,这人手中的折扇不经意的往她面具侧边扇了扇,簌簌只觉的有一缕奇香渗了进来。 这香味怪的很,才只一入鼻,就熏得她好似喝了十大壶桂花酒,顿时便头晕脑胀、手脚发软,眼前的灯会也变得一片媚影妖红、影影绰绰。 簌簌软绵绵的就要跌倒在地,这人自知手段得逞,得意的顺势抱起簌簌,无耻道:“小娘子你累了,就别贪玩了,跟我老老实实回家吧!” 这人抱着簌簌往远离灯会的地方走去,簌簌濒临昏迷边缘,用法术维持的人形渐渐开始失效,毛茸茸的兔子尾巴也在闪烁现出原形来。 “小娘子,你屁股上咋还黏着一大团棉花呢?”这人只顾着高高兴兴往前走,没低头看正在逐渐闪现原形的簌簌,他只觉得手腕处有一团棉花触感的东西,完全没想到那是簌簌的兔子尾巴。 再加之他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黑暗,即便是低头看也不一定能看到簌簌正在逐渐现出原形。 他抱着簌簌一直往前走,不知何时隐隐约约听到后面似乎有脚步声一直在跟着自己。走到另一拐弯处,他猛地一转身呵斥道:“谁在跟着我?” 呵斥之后定睛一看,他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来,就在距离他不过三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猎户模样拉弓搭箭的人。若是普通用箭的猎户,他倒是也无所谓,可眼前这个猎户手上的弓箭萦绕着暗金色的火焰,火焰照亮了猎户一只独眼,那只眼睛在火焰下熠熠生辉。 “你是什么人?我们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井水不犯河水……”他有些怕了,离了三五步远他都能感觉到弓箭之上的火焰灼热异常,可那猎户却毫不在意的拉弓搭箭。 猎户打断他的话,将弓箭又拉开一些来:“三个数之内放下她,三……二……”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迅速的瞟了一眼怀中的簌簌,簌簌的手已变成了兔爪子,而后整个人也逐渐变成了兔子。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此时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猛地将簌簌抛向猎户,然后迎风而起,化成一只绿孔雀逃逸。 “原来是只色孔雀……”猎户在簌簌过来之前射出了火焰萦绕的箭,箭尖直追绿孔雀而去,顷刻间就将它的尾羽瞭穿了一个火洞来。 绿孔雀哀鸣一声扑打着尾羽加速逃跑了,箭从绿孔雀两只爪子之间熄灭了火焰落了下去,猎户没有再继续追击,先接住了已经变回小兔子的簌簌。 “果然不是嫦娥……不过,既然知道嫦娥的样子,想必跟嫦娥还是有些关系的吧。”猎户摘下阿紫给她的兔子面具扔在地上,然后拎起簌簌的长耳朵离开了漆黑的深巷,他手中的弓箭也消匿了火焰,变回了普通火焰。 绿孔雀逃到自认为已经安全的地方落了下来,他那条比锦缎还要华丽的尾羽已经被烧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来,尾羽上还有些零星火星还在在闪烁。心疼至极的绿孔雀连连拍打着尾羽,口中连连道:“晦气晦气!原本只是想拐骗个人类姑娘,没想到居然拐了个小兔子变成的人,还差点被她的同伴给烧死了!头次出来就这么出师不利。” 一蓬井水自井水而起,哗啦一下全浇在了绿孔雀身上,火星倒是全浇灭了,孔雀也变成了一只湿淋淋的落汤孔雀。 “谁啊!”绿孔雀气得尾羽都快炸毛了。 “呵呵,不要生气嘛,我好心帮你灭个火而已,”井边不远处的屋檐上落下一个手摇团扇的红衣美人来,“绿嵺,好久不见,你一只长毛鸟禽怎么还喜欢上玩火了?” “阿魅?”绿孔雀认出了眼前的红衣美人,气也消了大半,丧气道,“何苦讽刺这般讽刺我,我方才是被人袭击了。” 绿嵺将方才偷拐人类小姑娘以及被猎户放箭的事向阿魅讲了一遍,阿魅起先只是幸灾乐祸的偷笑,听到绿嵺说起萦绕金焰的弓箭,这才提起了兴趣:“今晚还有这样的人出现,这可比那些捉妖精的道士们难对付多了,我本来还想偷会儿懒的,现在得赶快回去看看了,我那拨小狐狸们可千万别撞上他了。你呀,道行不够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山里继续修炼吧。” 阿魅和绿嵺分开后,绿嵺想必是受挫灰了心,抖抖羽翎上水珠展翅飞走了。阿魅先往绿嵺叙述中受袭的地方走了一遭,想看看那里是否留下了猎户的蛛丝马迹,她在那条小巷子里转了一圈,猎户的踪迹没见到,倒是在地上捡了一个小兔子面具。 阿魅收起小兔子面具,往灯会上察看了一圈她的小狐狸们,见它们各个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阿魅在灯会上摇摇曳曳的游荡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灯会热闹处守在灯笼摊旁的唐清树,奇怪的是,阿紫居然不在。 今晚逛灯会的人多,灯笼摊上的生意也出奇的好,唐清树一人应付数十个买灯笼的人,明显已经是应付不过来了。阿魅上前与唐清树打过招呼,借口走累了,径自坐在灯笼摊的小板凳上歇息一会儿。 唐清树应对完客人,待得人少了,才得空询问阿魅今晚灯会可好玩。 阿魅摇着团扇笑道:“好玩,可惜碰到了一只运气不佳的绿孔雀,害的我都不敢偷懒了。阿紫怎么不在这里?不会是抛下你自个跑去玩了吧?” 唐清树道:“这几天灯笼铺里来了一个客人,阿紫大概是陪她去逛灯会了,还没过来。” “什么客人?” 唐清树指了指天上银盘似的圆月,说道:“嫦娥仙子。” 唐清树讲了几日前仙子变成的兔子落在屋顶的事,阿魅听完差点失笑,质疑道:“你跟那狐狸待久了,也学会诓骗人了,嫦娥仙子自从入了广寒月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哪里就正好落在你们屋顶上了。” “千真万确,阿紫想随她去趟月宫,还买了个兔子面具贿赂仙子呢。” 阿魅心里一动,从身上摸出方才捡到的兔子面具来,在脸上遮了一下晃晃道:“可是这样的面具?” 唐清树拿过面具端详了一下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面具,阿紫买的那个与这个一模一样,你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看中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 “唐清树!”已经化成鹅黄衣少女的阿紫一路扒开人群跑到唐清树身边,气喘吁吁的问道:“唐清树,你看到仙子过来了吗?我跟仙子走散了。” 阿魅起身从唐清树手中拿回兔子面具,在阿紫眼前晃了晃,看好戏似的抓住机会坑骗阿紫道:“求我!我告诉你仙子去哪儿了!” “别趁火打劫啊你!”阿紫仔细看了看阿魅手中的面具,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个?” “趁火打劫的是你吧,送了一个面具就打算让人家带你去月宫呢,”阿魅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捉弄阿紫,说道,“仙子没有,兔子倒可能有一只。” 阿魅将绿孔雀的事讲了一遍,阿紫和唐清树听到仙子被迷晕后又变回了兔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待得阿魅讲完,唐清树宽慰阿紫道:“阿紫你不要灰心,就算仙子是假冒的,真的是只兔子,大概也是因为有难言之隐才骗我们的。你也说过她的样子就是传说中嫦娥仙子的模样,那她跟嫦娥仙子总有关系的,你去月宫汲取月华恢复法力的事还是有希望的。我们先找到她再细问吧!” 阿紫觉得此话有理,以再欠阿魅一个人情为条件让阿魅派遣她的小狐狸们一起找,阿魅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笑道:“好,我记住了,你欠我俩人情了,以后我要加倍收回来的。” “好好好,以后加倍还你!”阿紫空口打着白条,推搡着阿魅道,“快去吧!” 阿魅离开后,阿紫对唐清树道:“我也去找,你还是先在这里吧,若是看到仙子经过就留下她。” 唐清树应允道:“好。” 灯会河畔,几处能落脚的台阶处都挤满了放河灯的男男女女们,今日不是中元节,放的河灯也不同于之前那般森森,河中的河灯多半都精巧有趣,其中以莲花灯最多。 簌簌睁开兔眼,恍恍惚惚见头顶上方有不少灯火飘过,它无意识的想伸爪抓一抓。不料,上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它的兔子耳朵从水中拎了出来,那手的主人看它还未醒来,又把它按进了水中。 河中水虽然温和,却架不住出水之时凉风袭过,簌簌再被呛入水中之时已经清醒大半了,它哪里会游泳,害怕的赶紧扑腾着兔子爪要出水。 “醒了?”抓着簌簌兔子耳朵的人将簌簌提出水面,却没将它拿回岸边,只是让它悬空在水面上。 簌簌的兔子毛全湿透了,哗啦啦的在往下滴水,借着岸上灯会反射在水里的亮光,它已经看清楚了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自称后羿的猎户。 06-12 15:07:2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你刚才被只绿孔雀下药昏迷了,我从他手里把你救回来的,”后羿继续说道,“我在灯笼铺附近监视了你好几天,你怎么会和一只狐狸精在一起?算了,无所谓了,你和嫦娥是什么关系?你见过她?嫦娥自入月广寒宫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凡,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样貌的?” 簌簌瞪着红红的兔子眼,三瓣嘴硬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后羿一松手,又将簌簌放入了河里,簌簌慌忙扒出水面。后羿再次拎起它的耳朵,将它提出水面,威胁道:“再丢下去我可就不捞你上来了。” 簌簌怕了,妥协道:“我是嫦娥仙子的小玉兔,不小心喝醉了从广寒宫的树上掉下来的。” “哦,你从广寒宫里出来的?那你也一定可以再进去吧,带我去嫦娥!” 簌簌叫苦不迭:“我若是自己能回去的话,早就回去了!这里没有仙云,我回不去,你怎么不自己去?” 后羿道:“我若是进,就必须从南天门才行,即便是过的了南天门的盘查,也无法靠近有月神庇护的广寒宫,你不同,你既然能从广寒宫随意出来,就表示你有月神特赦,再进去也轻而易举。” “你到底是什么人?见我家仙子做什么?”簌簌联想起昨日唐清树讲的故事来,疑惑的问道,“你不叫后羿,你是河伯冯夷吧?” 后羿否认道:“我虽不是后羿,但也不是冯夷。” “那你是谁?你怎么失明了一只眼睛?” “这个啊?跟你家仙子有点关系的。说起来,我跟你家仙子还算是亲人呢,我的名字叫……”后羿眯起唯一的一只眼睛,似乎是在考虑说出什么名字,“我叫逢蒙。” 簌簌愣了一下,唐清树的话在耳边又盘旋了一圈。逢蒙,居心叵测拜后羿为师,逼迫它家仙子拿出不死药的人。 坏人! 簌簌心一横,抓他的手腕狠狠一咬,逢蒙吃痛一甩,将簌簌甩在了岸边草丛里。 簌簌拔腿就跑,奈何它的速度远不及逢蒙,没跑多远又被抓住了。 对岸河边,两只小狐狸将一些尽收眼底,其中一只对它的同伴耳语道:“应该是阿魅姐姐让找的人吧?一个背弓箭的猎户,一只兔子。” “是了,肯定没错!你回去告诉阿魅姐姐,我继续跟着。” “好!” 一只小狐狸一溜烟的跑走找阿魅去了,另一只仍遥遥的盯梢着猎户模样的逢蒙和兔子簌簌。 簌簌逃跑无果,又被逢蒙抓住,逢蒙没有再将它抛回水中,但也没有放走它的意思。 广寒宫中,桂花树下。 早已将桂花酒分置妥当的吴刚又重新拿起了斧头,一下一下的砍着桂花树的根部。 跑腿送完桂花酒的赤蛇本来是又钻进桂花枝叶间睡觉了的,奈何吴刚斧头抡的太有节奏感。三下轻三下重,再猛地抡个使足了劲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赤蛇就在树上被颠簸的呆不住了,跐溜一声游下树来,不偏不倚落在吴刚背上,继续滑向地板之时还不忘记用尾巴狠狠的甩了吴刚后脑勺一下。 吴刚也不计较,继续砍自己的桂花树,赤蛇气冲冲的盘踞在广寒外殿离吴刚最远的角落里,心里把吴刚祖宗十八代一个不漏的问候了一遍。 广寒宫里还有一个内殿,与外殿隔着一道屏风和一扇门。 若在平时之时,这扇白玉门也是开着的,嫦娥往日大多也和簌簌赤蛇他们在外殿待着。只有在中秋前后这几日里,嫦娥进了内殿,这扇门也紧紧关闭着的。 内殿里与外殿完全不同,外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殿,而内殿则像是在一片云雾般的虚空中,除了一条从门口延展而出的地板,整个内殿几乎空无一物,只有连绵不绝的白色云雾,让人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云雾之中,一面半人高的圆镜如满月般飘荡在空中。 一朵小小的仙云静静的停伫在圆镜前面,仙云忽大忽小,似乎有人在里面呼吸一般。 本应该映出仙云的圆镜里起先空无一物,渐渐地,不知为何镜中忽然接二连三的飘过一些稍纵即逝的画面。画面太快,人眼完全无法看清是什么,只能偶尔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丛林、沙漠、海浪中与妖兽搏斗。 画面转换的越来越快,圆镜似乎受了影响,镜缘微微抖动,嗡嗡作响。 镜中忽然冒出一缕亮光,一只清晰可见的九尾白狐在自镜中出现,九尾齐齐一甩,镜中闪烁而过的画面一扫而空。 “你的思绪太乱了,吵到我了。”九尾白狐倨傲的蹲在镜中,似乎是在指责镜子前的那朵仙云。 “抱歉。”仙云中有歉意的声音响起。 九尾白狐略微温顺了些,说道:“我不是要指责你。你想太多,心情只会越来越差。” 仙云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妲己,前些日子青鸟来告诉我,你马上就快可以出来了。” “是吗?我可以回青丘了?”九尾白狐似乎很高兴,九条雪白的尾巴在镜中此起彼伏的扬起落下。 “你不在广寒宫多待些日子了吗?这里较之青丘更有利于你修炼。” “不必了,我还是想早些回青丘。” “青鸟说她现在有事,她过阵子才能有空来,你可能就得在镜中再多待些日子了。” “无妨。” 仙云里的声音又道:“妲己,你皮囊已失,全靠内丹才得以在镜中存活修身,等到一出来,就又得依靠内丹重新修炼,才能再有行走世间的狐形。” “那就重新开始吧,”九尾白狐似乎也并不在意,“我很久没有再回青丘了,不知道青丘现在是何模样了。” “青鸟说,青丘与你走时毫无变化。” 九尾白狐伏下,九条尾巴也尽数收下:“那就无聊了。” 仙云里传出一丝笑声:“若是青丘全变了,那你不就又感觉到物是人非了。” “小娥。”外殿里传来赤蛇的声音,似乎是有事要说。 九尾白狐起身消匿了身影,声音也逐渐消融:“罢了,我和那蛇素来不对付,当初再西王母座下之时就常有争执,还是不见它了吧!” “赤蛇,你进来吧。”仙云里的声音道。 赤蛇打开内殿的门,游滑到仙云与镜子下方,看看镜子中空无一物,这才说道:“小娥,簌簌它不小心掉到凡间去了。” “何时?”仙云里声音似乎很惊讶。 “没几天,也就三四天前。” “怎么不早生说,”仙云里的声音着急道,“快让太白金星把它接回来吧。” “小娥。”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赤蛇欲言又止,仙云里声音也迟疑了起来。 赤蛇道:“我原本是想哄你走出广寒宫一次的。可忘了这几日临近中秋节。” 仙云里默不作声,内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外殿里吴刚砍树的声音接连不断。 赤蛇叹气又道:“你母后月神常羲当初将你托付给我,你因为后羿之事在这里画地为牢,不出一步,我很自责。” 仙云里歉意道:“与您无关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赤蛇瞟了一眼外殿的吴刚道:“小娥,你莫要跟那死脑筋的吴刚一样,为了已经逝去的人沉溺于往事不肯自拔。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就让它们过去吧。” 外殿里无辜躺枪的吴刚停了一下斧头,然后继续砍他的桂树。 似乎是先前挫败过无数次了,知道这次与之前无异,赤蛇垂头丧气的游滑出来内殿:“我去跟太白金星借朵能去凡间的仙云,我去接簌簌回来吧。我也很久没去过凡间了,簌簌在下面三四天了,也该玩够了吧。” 赤蛇出了广寒宫,内殿门应声而闭。 一袭风卷落了几片桂花树叶下来,其中一片落在了吴刚的斧头上,吴刚拿下那片叶子,站起身来仰头望着香气萦绕的桂花树。一时之间,似乎全然忘记了砍树的事情。 “死脑筋吗?”一树桂花树下,吴刚喃喃自语。 九重天上,向玉帝汇报完下界妖类招安事宜进展的太白金星走出宝殿,招了朵小云彩打算回自己的仙府。 离仙府越来越近,遥遥的,太白金星就看到了在他仙府门前游荡来游荡去的赤蛇。 太白金星拂尘一扫加快速度,须臾之间就到了仙府前。 “赤蛇老兄,听我仙府里的小童说最近桂花酒都是你送的?怎么忽然如此勤劳了?” 赤蛇见太白金星回来,傲慢的拧着八字路线游爬过来,蛇首高高昂起,一副仿佛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高傲姿态,清清嗓子道:“我等你很久了,你送来的兔子又走了知道不?” “什么?你又吓走了一只兔子?赤蛇大爷,这都第几百只兔子了?你老人家就不能慈祥点吗?”太白金星大惊小怪的责备道。 “这次不关我的事,小兔子它思凡偷偷跑下界去了。”赤蛇气定神闲的随口乱扯。 “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你一下,簌簌它刚刚七岁吧?” 赤蛇脸虽红、但心不跳的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所以啊,现在的小孩子啊,小小年纪就想早恋啊……” 太白金星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赤蛇尾巴甩得啪啪作响,只恨没长出两只能捶胸口以表良心的双手来:“大爷我是那种会撒谎的蛇吗?” 06-13 19:04:26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人间京城,灯会河畔,阿魅已经从自己的小狐狸弟子那里得知了簌簌的踪迹,她让小狐狸去通知阿紫,她自己先去了小狐狸发现簌簌的地方。 守在河畔盯梢的那只小狐狸快要急死了,河对岸那个猎户模样的人抓住小兔子后停留片刻,马上就打算将兔子塞藤篓里走了。可是小兔子死死扒着藤篓边缘就是不进去,一人一兔僵持不下。 幸好猎户带着小兔子还没走出多远时,阿魅就来到小狐狸身边了,小狐狸这才松了口气。阿魅先前从绿嵺那里知道这个猎户有些特别的本事,就没有贸然出现去抢小兔子,而是和自己的小狐狸一起藏在对岸静观其变。 阿紫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到了河畔,此时簌簌已经被逢蒙塞进了藤篓中,而逢蒙正在将藤篓盖紧紧扣上,簌簌在藤篓中边挣扎边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把它放出来!”阿紫朝着逢蒙和簌簌走去。 逢蒙一抬头,有些意外道:“原来是灯笼铺里的那只小狐狸呀,怎么?想要走这只兔子?” 簌簌在藤篓里透过缝隙看到外面:“阿紫!” 阿紫现出原形,化成一只小狐狸,张牙舞爪猛扑向逢蒙面门,逢蒙一躲,迅速的搭弓抽箭射向阿紫。阿紫狐狸尾巴毛膨胀数倍,左摇右晃吸引逢蒙注意力,伺机扑上他肩背。 近身搏斗,用弓箭的逢蒙要多吃亏有多吃亏,阿紫起先还留了点心眼,没有用出全力,待得逢蒙以为它速度不过如此,要徒手抓它时,阿紫忽然速度暴涨,闪电般缠住逢蒙腰际,尖锐的狐狸指甲使劲一划拉,就将系在逢蒙腰畔藤篓绳划断了。 阿紫片刻不耽误,狐狸尾巴卷着藤篓从逢蒙身上跃下,带着藤篓中的簌簌拔腿就跑,阿紫在京城了不少时日,这块地带熟悉的很,它速度又极快,且专挑草丛茂盛、路形崎岖的地方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逢蒙甩掉了。 等到确定逢蒙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后,阿紫这才停下,将藤篓盖打开,放出簌簌,簌簌爬出藤篓愧疚道:“阿紫,我有件事骗了你。” 阿紫一顿猛跑,累的也够呛,此时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不是嫦娥仙子?” 簌簌将她喝醉之后落入凡间,因为害怕被人烤了吃才撒谎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阿紫听完大度的挥挥狐狸爪道:“罢罢罢,本想趁火打劫敲敲仙子的竹杠的,大概是上天注定我无缘入月宫。” 簌簌保证道:“阿紫,我若能回得了月宫,一定会带着你去的。仙子一向大方,一定不会赶你走的。” 九重天上太白金星仙府门前,赤蛇对太白金星道:“老白,借朵能到凡间而不散的仙云给我,小兔子想再上得了九重天用得着。要不,你同我一起去趟人间也行。” 太白金星甩甩拂尘,他和赤蛇面前的空中凝汇出一幅画面来,画面上是小玉兔簌簌和一只小狐狸在河畔草丛中。 赤蛇像是看到了能辅佐他随口瞎扯谎话的证据似的,正气凛然道:“看吧看吧,我就说你送来的小兔子思凡了嘛,你看,刚下凡没几天就和狐狸打上交道了!这可怎么了得?狐狸最靠不住了,我在广寒宫好歹也是小玉兔的长辈,这段姻缘我不同意,一定要棒打鸳鸯了去!” 太白金星将小玉兔和小狐狸的画面从空中扫去,满腹疑虑的招来一朵仙云,赤蛇率先爬上仙云,太白金星也盘腿坐在仙云上,一副眉头紧锁怏怏不悦的样子。 仙云飘飘荡荡落入凡间,太白金星道:“赤蛇,此事可千万可不能让玉帝知道了。” “那是那是,事关你用兔不当的失职大事,你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事捅给玉帝知道的。”赤蛇忍着偷笑,一本正经道。 太白金星终于放松下来,扫扫拂尘,加快仙云的速度,往簌簌和小狐狸所在的地方飘去。 飘了半晌,太白金星忽然回过味来,道:“赤蛇,你是在骗我寻我开心的吧?” 赤蛇岔开话题道:“……看着点下面,别落错地方了。” 阿紫和簌簌并排走在河畔,阿紫问道:“方才抓你的那个人是你仇人?” 簌簌道:“和我没仇,和我家仙子似乎有仇。” 一支带着金色火焰的箭越过草丛,疾速的朝着阿紫和簌簌飞来,阿紫察觉的快,不及解释,猛地将簌簌推开,它也顺势往旁边翻滚而去。 飞箭“叮”的一声插入阿紫和簌簌之间的石块上,箭尾犹自带着灼热得火焰颤颤微动。幸好阿紫动作快,簌簌和它都毫发无伤。 “狐狸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老虎啊!”这一箭彻底惹恼了阿紫,它的狐狸尾巴愤而卷起火焰已熄的箭梢,硬生生将它从石头中拔了出来,而后已快于先前十倍的速度朝着追过来的逢蒙甩了过去,逢蒙没料到飞箭折返,要躲时已经来不了及,情急之中忙向后退。 然而飞箭还是直透他的肩骨穿刺而过,才力竭落了地。 逢蒙捂住左肩上的血洞,鲜血透过指缝滴落在草地上,他微微皱眉,捂住肩头的手心燃起一蓬火焰。等到他将手再移开,火焰却并未将他的衣服点燃,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竟奇迹般的愈合了,只余下一个受伤后的疤痕。 他边追阿紫和簌簌,边再搭弓抽箭。阿紫挡在簌簌前面,头也不回道:“你先走,我对付他!” 簌簌不肯:“我们一起走吧。” 阿紫尾巴卷起簌簌将它往身后甩出数丈远:“快走!” 逢蒙弓弦上的箭接二连三的射出,河畔对岸一直隐匿行踪跟着的阿魅本想出来帮阿紫挡一挡。但她见阿紫左闪右躲,应对的还算游刃有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仍在草丛中按兵不动。 阿紫横着心要等逢蒙的箭用完了再好好收拾他,逢蒙像是完全不计较自己的箭有几支,毫不吝啬的一支支射向阿紫。 直到箭用尽了,阿紫要反击时,逢蒙仍信手拉开长弓,原本空空如也的弦上居然无中生有的凝出一支全由火焰凝成的箭来。这倒出乎阿紫的意料了,火焰之箭破空而来,阿紫躲开,箭尖落空入地,火焰以箭落之处为中心将方圆一丈之内的草丛在瞬间燃烧殆尽,草尽为灰后火仍不止,就连草下的泥土和石头都一并燃烧了起来! “什么鬼箭!还能这样玩!”阿紫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河对岸逛花灯会的人群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火势,不少人都拥到河边看热闹,有人紧急鸣锣报失火,在附近巡视的差役们也赶紧跑过来救火。奈何此地本就人潮拥挤,一有事出就更加堵塞了,差役们在人群中没走多远就寸步难行了。 逢蒙看了眼对岸,自言自语道:“不行,闹大了牵扯出来京城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术士们出来就不好收场了。” 簌簌跑开了很远的距离后,听到了背后陡然响起的异常喧嚣,它停下脚步正要回头看,乘仙云而下的赤蛇已经快到它面前了。 太白金星在半空看到地面上火焰燃得蹊跷,他在仙云未落之时就率先离开了仙云,抛下赤蛇自个踏风而下,先行到了火焰附近。 逢蒙打算撤退之际,太白金星已到水面之上,拂尘扫水而过,带起波浪直扑岸边火焰,火焰瞬间熄灭,只余下滚滚浓烟和焦裂味。 赤蛇在仙云经过簌簌头顶之时,伸出尾巴将簌簌拉上仙云,问道:“小兔子,这几天在凡间玩的快活不?” “蛇爷爷,你怎么来了?”簌簌猝不及防,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仙云上,身边盘踞着往日又敬又怕的赤蛇。 赤蛇见簌簌一时还没缓过神来,随口道:“看来玩的很快活呀,刚下来没几天就有仇家了……” 簌簌记挂着阿紫,它顾不得赤蛇的问话,急忙趴在仙云边缘上找下方的阿紫。 阿紫已经逃离了火焰四周,簌簌在仙云上伸出爪子大声喊道:“阿紫,快上来!” 阿紫闻声抬首,大喜过望的在仙云经过之时顺势一跳,抓住簌簌的爪子爬上了仙云。簌簌抱住它高兴道:“你没事太好了!” 赤蛇不悦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哧溜一下游下仙云,落入了水中。 仙云上的阿紫愣了一下,不服气的朝着水里喊道:“怎么!你对我有意见啊!” 簌簌道:“阿紫你不要生气,蛇爷爷不是单独针对你,他是对所有的狐狸都有意见……” 阿紫:“……” 逢蒙方才见有仙人下凡灭了他的火焰,他正要趁机逃走,一看到入水的赤蛇,顿时脸色大变,如见了仇人一般。非但不走了,反而还上前数步赶到岸边,接连拉动弓弦,射向水中的赤蛇。 赤蛇也没料到刚下仙云就被攻击,幸好有水挡住,火焰之箭入水之后没多久就自行消融了。尽管没有受伤,赤蛇心中也大为恼火,它探出水面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攻击它。 逢蒙手中弓箭拉弦不止,太白金星飞到水面之上,拂尘一扫将他的箭尽皆在空中消散,大声呵斥道:“大胆恶徒!何故如此伤及无辜!” 逢蒙冷笑:“不关你的事,滚开!” 河畔边的人群更加激动了,几乎所有人都挤到了岸边看热闹。 河水骤然间汹涌澎湃,犹如海边滚上沙滩的巨浪般奔向两岸,与此同时,一条几乎与河同宽、数丈长的巨大赤蛇从水中呼啸而出,裹挟着水箭和厉风直冲逢蒙而去。 “妖蛇出世了!大家快逃啊!” “妖怪啊!” “快逃啊!” 06-14 21:18:3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岸边看热闹的人终于想起了害怕,纷纷抱头逃窜,有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道人、术士从人群中挺身而出,不顾螳臂挡车的弱势要去降服巨蛇。 巨大的赤蛇横贯在河水中,蛇首经过一轮攻击后微微低垂、虎视眈眈,两只眼睛散发着猩红的光,怒视着岸边的逢蒙,它浑身的鳞片缓缓蠕动,尖牙如剑尖,蛇信警惕的急速吞吐,如临大敌。 唐清树起初一直在人群后方,没有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人群纷纷后退逃走时,他才有机会在空出的地方往前挤。 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先是河里盘踞着的一条恍若巨龙般的赤色巨蛇,由天而降的闪电环绕在它周身,噼里啪啦的很是壮观。 然后是一个白发白须手执拂尘的仙人护在它周身,替它挡掉一些火焰般的箭。 还有几个正气凛然的道士术士正在围攻赤蛇,赤蛇并没有太在意那些人,倒是忙坏了那个仙人,似乎是唯恐那几个道士术士受到波及受了伤,护住赤蛇的空档还要照顾一下他们。 而射出火焰之箭攻击赤蛇的那个人,唐清树觉得他有点眼熟,细细一想,这人似乎前几天来过灯笼铺里买过灯笼。 四处逃走的人群狼狈不堪,阿魅趁乱将她的小狐狸们纷纷召回,大概是怕会有道士出来为难她的小狐狸们,阿魅将小狐狸们都收在了袖中,打算趁乱先逃。 阿紫和簌簌坐在仙云上飞到半空,似乎是想帮助赤蛇,赤蛇卷起翻天波浪来,整条河水都几乎要被它折腾干涸了。 赤蛇发出嘶嘶之鸣,簌簌听懂它在说道:“快回广寒宫,告诉小娥当初放过的那只鸟又回来了!” 赤蛇吐出一口气在仙云上,仙云带着簌簌和阿紫快速的飘向广寒宫,唐清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也先逃走,免得被殃及池鱼了。 就在他迟疑的那一瞬间,河畔升起一轮太阳来,整个灯会上亮如白昼,唐清树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透过指缝看向那轮居然在夜晚升起的太阳。 那轮太阳中有一只扇着翅膀的三足金乌,三足金乌边追仙云,边不时地往下扇动翅膀。 只见无数火球从天而降,燎烧起大地之上的房屋、树木,仙人大怒,欲要追赶罪魁祸首的金乌,又不忍放弃地面上惨叫连连的无辜路人。 三足金乌以极快的速度追赶上了仙云,然后化为人形,一落在仙云上就将簌簌拎在了手中,阿紫投鼠忌器,一时也不敢再乱动。 三足金乌化为的逢蒙警告阿紫道:“小狐狸,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袖手旁观,你若再有一分动作,我就把它丢了下去。” 三足金乌消失之后,天空又重归了黑暗,赤蛇本就老迈,方才又与逢蒙斗了许久,此刻也累的要力竭了。眼见三足金乌已离开,它也就萎顿了身形,化成一条三尺来长的赤蛇潜在了水中。 太白金星以为差点以为它是没命了,再一看赤蛇又游上了岸边,这才放心下来。太白金星帮着到处灭火,那几个道士术士却仍是对赤蛇紧追不放,赤蛇一时之间也脱身不得。 仙云带着逢蒙、簌簌和阿紫顺利的穿过九重天和星河,飘飘荡荡的朝着悬挂在天之一角的广寒宫而去。 仙云到了广寒宫门前桂花树前,逢蒙丢下簌簌径直入内,簌簌跳下仙云大喊:“吴刚哥哥,快拦住他!” 吴刚拦截逢蒙晚了一步,逢蒙已经冲开内殿之门进去了。阿紫和簌簌紧跟其后,也追入了内殿。 广寒宫内殿中悬浮在空中的那朵仙云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一只蟾蜍从里面冒了出来,蹲踞在仙云之上,看着骤然闯入逢蒙惊讶的道:“哥哥!” 簌簌震惊万分,这只蟾蜍的声音分明就是嫦娥仙子的! 吴刚和逢蒙对蟾蜍的出现都并不意外,而阿紫自一踏广寒宫中,就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月华正在涌入它的体内,加速修复着它之前渡劫失败所受的雷霆之伤,它此时正欢喜不得了,到处打量着广寒宫。 “仙子……仙子……”簌簌语无伦次,兔爪子捂着三瓣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望着仙云上的蟾蜍。 逢蒙冷笑道:“妹妹好久不见,我今日有缘踏入广寒宫,咱们的旧账也该了结一下了吧。” “当初我不忍让你们丢掉性命,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甚至还放了你两次,你不思悔过,反而还伺机找上门来。你今日还想要如何?”发出嫦娥仙子声音的蟾蜍质问道。 “好一个赶尽杀绝!妹妹当初大手笔,就因为当初哥哥们一时贪玩,十日齐出,不小心晒死了些凡间蝼蚁,妹妹就与那后羿勾结要除掉我们,致使我的兄弟们生不如死。现在还假惺惺的说不忍心,不觉得太虚伪了吗?”逢蒙的手指在弓弦上轻轻拨动,似乎随时打算射出火焰之箭。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半点不知悔改!”蟾蜍愤怒道。 逢蒙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尽,他直接将弓对准仙云,毫不迟疑的拉弓射出一支火焰之箭。 阿紫知道这箭的厉害,几乎在箭发出的一瞬间,它也跃起将蟾蜍卷下仙云。仙云被火焰之箭点燃,“嘭”的窜起一簇火苗化成灰烬。 火焰之箭透过仙云刺向悬浮在仙云前的镜子上,镜面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将他的火焰之箭吸收的无影无踪。 “今天,我要把当初被你们囚禁起来的兄弟们都救回来!”逢蒙化成三足金乌,扇着带火焰的翅膀将镜子的镜框逆时针转动,镜框在他的催动下飞速的倒转了起来!与此同时,镜面发出刺目的光芒,变成了一个深邃的不知通往何方的入口! 三足金乌径自飞入了镜中入口,阿紫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敏捷的在入口即将关闭之时紧随其后,一同入了镜中入口。 簌簌见阿紫飞身而入之时也下意识的追了上去,但还是比阿紫慢了一步,没能进的了镜子开启的入口,而是重重的撞在了镜面上落了下来。 蟾蜍赶紧爬到它身边关切的问道:“簌簌,没事吧?” 簌簌从没见这么大个又丑陋的蟾蜍,这个蟾蜍几乎要有它的一半大了,尤其是蟾蜍背部数不清的疙瘩,让它觉得既恶心又惊悚。蟾蜍似乎也看出簌簌害怕它,便退后了几步,离簌簌稍微远些。 “你真是嫦娥仙子啊?”簌簌揉着方才撞疼的脑袋问道。 “是,我就是怕吓到你,才一直让大家瞒着你的,”蟾蜍说道,“每年到中秋前后的时候,我就会变成法力尽失,变成蟾蜍。” 簌簌爬起来鼓起勇气道:“我……不怕,仙子,那只三条腿瞎了一只眼睛的金乌也是太阳吗?太白金星爷爷不是说天上只有一只三足金乌的太阳吗?我听唐清树说原先天上有十只金乌,被后羿射落了九只,这只是从哪个来的?” 吴刚问道:“唐清树是谁?你在凡间认识的?” “嗯,”簌簌点头承认道,“还有阿紫,就是刚才的那只小狐狸,也是我在凡间认识的。仙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只金乌去昆仑镜中做什么?” 蟾蜍道:“他不是去昆仑镜中,他是利用昆仑镜能穿梭时空的能力回到过去,去找其他的金乌。赤蛇呢?他不是去凡间接你了吗?” 簌簌将方才在人间的事简单的讲了一遍,以及它喝醉酒不小心掉在了灯笼铺的事。 等到簌簌讲完,吴刚说道:“仙子,据我所知昆仑镜虽然可以穿梭时空,但进入的人并不能真的回到过去,而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的看着过去在他面前重演而已,那只金乌进去了又有何用?” 蟾蜍忧心忡忡道:“一般的确如此,可当初后羿将为祸人间的金乌们射落之后,并不是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冰封了起来。为了防止他们再重现人间,西王母将昆仑镜赐给了我,让我用昆仑镜生出结界,罩住金乌被射落的那段时间和空间,将他们困在被射落的那段时间里永世沉睡。” 吴刚道:“这样也确实是与死无异了。” 蟾蜍叹息道:“当时那种情况,金乌们根本不听劝,我只能接受西王母的建议。无论如何总算是留他们一条性命。” 蟾蜍讲道,上古天帝帝俊有两个妻子,一个是居住在遥远东海扶桑树上的日神羲和,一个是居住在月宫中的月神常羲,她是月神常羲的女儿嫦娥,而金乌们则是日神羲和的儿子。 那时,羲和与金乌们远居东海,鲜少与帝俊见面,帝俊倒是经常和常羲会面。 羲和的十只金乌们每日轮流从扶桑树上升起,作为太阳照耀凡间,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 有天不知怎的十只金乌追逐打闹竟然一起升起,接连数天都不落下。 人间十日齐出,大地因灼烧而焦裂,无数江河尽皆干枯,不少凡人抵挡不住十日齐照,活活被晒死了。 06-15 22:30:0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15 22:30: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6 23:26:3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而一些原本躲藏在深海密林中的妖怪猛兽们也纷纷出来为祸凡间,一时间之间人间凄惨如地狱。 有一些看不下去的神仙们去阻止金乌们,不仅毫无作用还差点被灼烧死,有神仙告到天帝帝俊那里,帝俊虽然碍于与羲和早已不和,但还是去东海上找了羲和让她管教好金乌们。 羲和答应帝俊,让金乌们回来九只,只余一只在天上,以后还像以前一样按部就班的依次升起。不料帝俊离去后,没几天的功夫,金乌们又一起升上了天空。 帝俊只得再去找羲和,如此这般几次后,不仅神仙们都不敢出头了,就连帝俊也大为光火。 帝俊决定要给金乌们一个教训,他找来箭神后羿,让把将金乌们都射下来。 这是个很棘手的差事,先就不说金乌们本身就难以接近,他一个小小的箭神,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给烧死了,而且他们的母亲羲和也难对付的很,更何况金乌们还是帝俊的儿子。 倘若他真敢把金乌们全射死了,羲和肯定是饶不了他的,帝俊难道还真会给他嘉奖吗?不迁怒与他就不错了。 眼看那时所有的大小神仙们也都不敢再出头了,嫦娥也曾去劝说过金乌们,可她虽然名义上是金乌们的妹妹,却几乎从未相处过,金乌们仗着母亲羲和的纵容根本不听从劝谏。 嫦娥那时与后羿已经是恋人,后羿下凡第一次去用自己的弓箭去射日时,他的箭在还没接触到金乌的时候就全被灼烧化了。 金乌们故意将后羿的弓烧灼融化,狠狠的嘲讽了他一番。 眼见人间大地上死去的凡人越来越多,嫦娥忽然下凡偷偷找到后羿,告诉他她有十支白玉箭,是她母后常羲在月宫的月华中炼出来的,不畏火焰,可以一用。虽不能杀死十日,但可以将他们冰封起来。 而且西王母将她的昆仑镜送给了嫦娥,教她如何用昆仑镜控制时间。 并且让她用昆仑镜布出结界凝固时间,将射下来的金乌们困住,以防将来羲和救回金乌们,报复她和后羿。 有箭无弓也无济于事,普通的弓射程太近,他的弓又没了,正在为难之际,与嫦娥同来的赤蛇站出来道:“我可为弓。” 赤蛇原本是月神常羲幼年时的玩伴,后来常羲与西王母交好,就让它与青鸟、狐狸一起在西王母座下修炼。 赤蛇化为红弓,与后羿一同去射日。而嫦娥则隐在暗处,在东海之上悄悄用昆仑镜布出结界。 后羿用红弓射出的第一箭落空了,坠入了东海之中,金乌们又嘲笑了他一番,而后的九支箭,箭箭无落空,须臾之间就射下了九只金乌。 金乌们没有坠下东海,而是落进了昆仑镜在东海之上布出的结界中。 其中有只金乌见其他的兄弟们一落下去就不见了踪迹,也不见落入水中,它感觉大势不妙,就在后羿还有三支箭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 射下九只金乌后,后羿拿着红弓还想再追那只逃走的金乌,红弓却变回了赤蛇,拦住了后羿:“别追了,箭用光了,天上总还是需要一个太阳的,留着它吧!” 嫦娥见九只金乌尽皆落入结界,便催动昆仑镜闭合结界入口。就在结界即将闭合时,海面之上忽然掀起滔天巨浪,居住在东海扶桑树上的羲和晚来了一步,正好看到金乌们被射落。 羲和愤怒不已,几乎要将嫦娥葬身海底。 嫦娥正在专注结界封口,没有精力分神,差点被羲和覆在海下。 就在结界只剩下一丝缝隙的时候,一只没有被射中心脏,而是射中一只眼睛的金乌拔下眼上的白玉箭,抓住机会从结界中逃逸了出去。 嫦娥只恍惚看到似乎有一只金乌逃出去了,然而下一瞬间结界完全闭合之后,她也陷入了羲和的滔天巨浪中。 结界已经完全留在了方才过去的那一瞬间里,外界时间还在流逝,而结界以及被结界困住的金乌们的时间再也不向前走了。 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们就等于是完全消失了。 后羿和赤蛇赶回来救嫦娥,后羿将嫦娥和昆仑镜带走,赤蛇留下为他们拖延了一点时间。 赤蛇完全不是日神羲和的对手,它只是依仗着自己惯熟水性,不至于淹死。 它跟羲和周旋了一会儿,估计嫦娥和后羿应该逃远了,便在羲和要彻底痛下杀手之时,也潜入深海逃之夭夭,回到了西王母座前。 嫦娥和后羿逃走后,两人又去人间除掉为祸凡人妖类猛兽,一时之间,大地上的凡人对嫦娥和后羿都极为感激。 愤怒的羲和告到帝俊面前,她的儿子们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帝俊心中也有些生气常羲让女儿嫦娥插手此事。 而西王母向来冷酷、严明,金乌们又失理在先,帝俊自知奈何不了西王母,也动不了她座前的赤蛇。 而西王母除了送给嫦娥昆仑镜后,也没再插手,这件事说到底全是帝俊自己一家的事情,她也不想干涉太多。 为了平息羲和的愤怒,不让她找常羲的麻烦,帝俊以下手过重为由,将后羿贬为凡人,流放到了人间。知道此事的嫦娥很是气愤,一怒之下与帝俊大吵一架,愤言自己再也不回神界,而后自行放弃神仙之身,以凡人之身去了人间找后羿。 自知理亏的羲和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独自返回了东海扶桑。 此后天上剩下的那只金乌每日都规规矩矩,再不敢越雷池半步,而被射中眼睛侥幸逃脱的那只金乌也一直藏在东海扶桑树上,很久没有再出去。 后羿冒险立功,不但没有得到嘉奖,反而还被罚为凡人。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甚在意,月神常羲也曾来偷偷看过他,告诉他等过阵子帝俊气消了,她就让他们重新恢复神仙之位。 赤蛇来看望他们一次就继续回西王母座下继续修炼去了,西王母派遣青鸟给他们送来了一份不死药,免得帝俊碍于羲和的面子迟迟不放嫦娥后羿回神界,致使他们在凡间老死坠入轮回。 青鸟还告诉他们,这份不死药两人分食可长生,一人独享可成神,倘若紧急关头有性命之忧,可一人食之解燃眉之急。 两人商量后,将不死药暂时藏在了山腹中一处熔岩洞中。 后羿和嫦娥在人间待了很长时间,后羿清楚,只要有羲和在,他只怕是回不了神界了。羲和碍于长辈面子,虽不至于再好意思与他们后辈出手,但只要他回去,羲和到时定然会搅个天翻地覆的,到时人间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好在凡间也有趣的很,后羿和嫦娥在凡间相伴,生活的也安逸快乐。后羿本就是神箭手,不少远到而来的人都慕名而来跟他学习箭术。 后羿来着不拒,只要有人来学就悉心教习。 其中有个学生失明了一只眼睛,只有另一只眼睛是完好的,他的箭术学的很认真且高超,最得后羿喜爱,这个人就是逢蒙。 此时后羿与嫦娥都是凡人,不识逢蒙真身就是那只逃走的金乌。 起先刚到人间时,嫦娥曾告诉后羿她在关闭结界时好像看到有只金乌逃出去了,只是当时羲和突然出手对付她,她没有看清楚,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后羿宽慰她说现在只有一只金乌每日出现在天上,若真还有一只逃逸的,只要它不再祸害人间,逃就让它逃吧。嫦娥起先还很记挂这件事,后来见确实没有金乌再出来闹事,也就渐渐地放宽了心。 金乌化成的逢蒙伪装的极好,他自称年幼之时父母双失,被一个除妖师养大,他一直跟着除妖师到处除掉祸害凡人的妖类。 他的一只眼睛就是在除妖之时受伤失明的,后来他十三岁的时候,除妖师也去世了。他独自除妖一年,感觉自己本事不足,就来投奔后羿拜在他的门下学箭术,好以后继续斩杀妖魔。 后羿和嫦娥都很喜欢他,并且将无家可归的他留住在他们的住处。后羿出门打猎时,也常常带着逢蒙去。 一晃六七年过去了,刚来时十四岁的逢蒙渐渐地也像凡人一样到了二十一岁。 日子久了,嫦娥和后羿都把他当做亲人看待,逢蒙逐渐从后羿和嫦娥的口中慢慢的套出了当初白玉箭的来历和用处,甚至还套出了昆仑镜的秘密。 当初西王母将昆仑镜借给嫦娥时,将昆仑镜逆转时间回到过去的用法也告诉了她。 嫦娥没有防备逢蒙,只以为他好学,就将自己所知全告诉了他。 逢蒙知道了救出自己兄弟们的方法后,就开始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惜昆仑镜并没有被嫦娥带下凡间,嫦娥在她被贬为凡人的时候将昆仑镜交给了她的母亲常羲保管。 所以,现在昆仑镜还在月宫里。 逢蒙确定嫦娥和后羿没有别的秘密可以套出之后,就开始了离间嫦娥和后羿的计划,他经常有意无意的暗示嫦娥,后羿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还会伪造一些证据出来给让嫦娥怀疑后羿。 06-17 10:20:2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嫦娥对后羿越来越疑神疑鬼,两人就如凡间夫妻一般有了第一次争吵,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慢慢的,两人关系越来越疏远。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嫦娥脱口而出后悔自己下凡来找他,后羿哑口无言出去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回来。 宓妃的出现是压倒他们两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彼时宓妃刚刚在父母的安排下与九隆结为夫妻,两人貌合神离,关系极为不好。 后羿与宓妃偶然认识后,本就敬仰后羿的宓妃自然对他极为亲近,在嫦娥那里吃了闭门羹的后羿渐渐地与宓妃熟悉了起来。 计划实施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的逢蒙正在暗中偷乐的时候,对后羿心灰意冷的嫦娥留下一封绝交信,委托逢蒙将信交给后羿。 信中说不老药仍藏在原处,她没动不老药,但也不再回来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到此为止了。 逢蒙自然暗中打开了书信,看了信之后才知道他们居然还有一份不老药。嫦娥离去后,逢蒙将他们的住处到处翻遍,也没找到嫦娥说的不死药。 而后逢蒙将他们的住处和书信一把火烧掉,对后羿谎称嫦娥吃了不死药奔月而去。 嫦娥离去后,后羿万分失落,甚至都没去检查当初他们藏在熔岩洞中的不死药还在不在,他对宓妃并没有对嫦娥那样的感情,没过多久,他也独自离开到处漂泊去了。 后来再碰到被冯夷软禁的宓妃时,他也只是将她救出就离开了。 在背后推波助澜搞坏了两人关系的逢蒙心计得逞,也得意回了东海扶桑树,告诉羲和可以用昆仑镜将其他的金乌们再放出来。 羲和知道这件事后,果然去月宫找常羲的麻烦,想强迫她交出昆仑镜,常羲自然不肯。 羲和愤而离去后,在王母座下修行的赤蛇忽然来到月宫,告诉常羲它去人间看望后羿和嫦娥时,发现他俩当初的住处被烧了,两人也不知所踪。 常羲用神力找到了在凡间大地上游荡的嫦娥,将她接回了月宫,恢复神仙之位。 嫦娥回去后对后羿的事情闭口不言,几十年后,思子心切的羲和再也忍耐不住了,挟东海之水冲上九重天,倒灌月宫,誓要与常羲拼个鱼死网破,即使得不到昆仑镜也要将她月宫从天上葬进海底。 逢蒙也随羲和一起来到了嫦娥面前,醒悟过来之前可能中计了的嫦娥与赤蛇一起对付逢蒙,守护昆仑镜。 与常羲堪堪平手的羲和恼怒之下,骤然向嫦娥发难,给她下了一个咒术,将她变成了蟾蜍。 常羲与羲和的大战以两人同归于尽而告终,两人形神俱灭前,常羲拼力解开嫦娥身上的大部分咒术,并且嘱托赤蛇照顾嫦娥。 羲和的突然发难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东海之水在羲和死后轰然坠入凡间,无数凡人因此遭难。 不敌赤蛇和嫦娥的逢蒙败阵而逃,隐匿气息藏在了人间。 嫦娥下凡解决水患之后,去寻找后羿时才发现他早已在独行中衰老而亡,当初他们藏在熔岩洞中的不老药还在原处分毫未动。 伤心的嫦娥回到月宫之后,再不出月宫一步,赤蛇也留在了月宫。 嫦娥身上被羲和所下的咒术并没有完全解开,每年一到当初羲和给她下咒那几日前后,她就会变成蟾蜍。 逢蒙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了,谁也没有想到小玉兔簌簌落入凡间之后会刚好碰到他。 嫦娥讲完之前种种之事后,下凡去接簌簌的赤蛇抛下在凡间到处救火的太白金星,自个追着逢蒙他们先行回了广寒宫。奈何它没有仙云,速度比他们慢多了。 赤蛇一回到广寒宫,嫦娥就告诉它逢蒙已经用昆仑镜穿越时间,大概是回到了当初其他金乌们被射落困入结界的时候。 赤蛇当初久在西王母座下修行,自然懂得昆仑镜的用法。不等嫦娥催促,它就和逢蒙一样逆转镜框,打开了时间隧道的入口。 簌簌、嫦娥以及吴刚和赤蛇一同进去了,嫦娥叮嘱簌簌跟着她就可以,不要回忆任何东西,话刚落音就听到后面的赤蛇在大叫:“吴刚!你要去哪儿!不是说了不要瞎想!” 嫦娥和簌簌回头,正看到吴刚在后方的时间隧道里落了下去,不知所踪。赤蛇对嫦娥道:“你们先走,我就把他拉回来就跟上你们。” 赤蛇随吴刚而去,嫦娥凝神想着当初困住金乌们的时间和地方,没过多久,簌簌就觉得时间隧道上的某一个节点将她往下一拉扯,眨眼之间她和嫦娥就正朝着一片海面坠落。 海面之上有个人形的嫦娥正在闭拢海上的一个琥珀般的结界,眼看结界最后的入口就要完全封住了,一只金乌忽然从里面逃窜出来直冲簌簌的方向飞来。海上还有一个老妇人正在催动海水,袭击嫦娥。 簌簌吓得挥爪防卫,然而它的爪子却像没有了实体一般穿过了金乌,金乌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它,仍旧按原路逃走。 蟾蜍形的嫦娥拉住簌簌从结界最后一丝逢中进去,安慰她道:“不要怕,我们摸不到过去的东西,只有在这结界里被凝固的时间里,我们才能触摸到过去的东西。” 蟾蜍和簌簌消失在结界中后,海面上琥珀形的结界已经完全闭拢,而且正在渐渐变淡。当外界的时间还在继续流动时,结界以结界里面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刚才的那一瞬间。 一进入其中,簌簌就觉得眼前骤然一变,海面没了,它正处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看不到外面的空白空间里。 这里扑腾腾的飞着好几只金乌,就在金乌们朝着簌簌飞过来的时候,蟾蜍猛地拽着簌簌躲开。簌簌这才感觉到,这里的金乌和方才那只不同,这几只金乌扇动的翅膀上火焰灼热,虽然不至于能把烧到它,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热度。 最下方的地方,小狐狸阿紫抓着一支白玉箭,冷冷的蹲在一旁看着逢蒙在拔掉其他金乌身上的白玉箭,似乎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簌簌高兴的朝着阿紫奔去:“阿紫,你没事吧!” 阿紫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簌簌一眼,眼中的表情无半点波动。 簌簌迟疑的落在阿紫身边,它忽然注意到阿紫的瞳孔并不是先前的琉璃般的紫色,而是漆黑的看不到一丝反光的黑色。 在黑色瞳孔之后,似乎还有一点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紫色瞳孔。 簌簌小心翼翼道:“阿紫,我是簌簌啊,你不认识我了。” 阿紫面无表情的狐狸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个微微的冷笑,低声说了句簌簌听不懂的话:“算了,只是个时间裂缝,现在醒来也无用,身体还给你吧。” 黑色瞳孔消散无踪,阿紫瞬间便像活过来了似的挥着手中的白玉箭刺向逢蒙,口中还不忘记威胁道:“再跑我就不客气了!让你陪他们一起在这儿!” 逢蒙抱着手中一只还插着白玉箭的金乌,被狐狸一撞,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方才进入结界之后,狐狸一直缠着他不放,直到结界完全闭拢,他们在里面能够触摸到被白玉箭封印的其他金乌后,狐狸先他一步抢走了当初那只射瞎他的眼睛被他抛下留在结界中的白玉箭。 原本以为狐狸又要继续缠着他,不料狐狸紫色的眼眸忽然转成漆黑,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只狐狸,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一个过路的人似的。 逢蒙趁机去试着拔掉其他金乌身上的白玉箭,取下封印的金乌们果然重新飞了起来,只是他们沉睡了太久,一时之间似乎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了。 然后小兔子和蟾蜍就进来了,狐狸又开始追着他打。他被狐狸不停的攻击不得喘息,刚才从金乌心脏上取下来白玉箭也散落掉了。 蟾蜍迅速的捡起那几只白玉箭,其他的金乌们都不知道它就是嫦娥,逢蒙指着蟾蜍提醒他的兄弟们道:“它是嫦娥,不要让它把箭带走。” 飞着的那三四只金乌刚刚醒来,神智还有些不清,也没认出来逢蒙时他们的兄弟。 逢蒙见金乌们仍旧在漫无目的的飞来飞去,不由得又气又急。 阿紫好像这才发现簌簌和蟾蜍,它欣喜的暂时停止了对逢蒙的攻击,落下来问簌簌道:“你们怎么也跟过来了?” 簌簌忐忑不安的看着恢复原状的阿紫,说道:“阿紫,你……你方才怎么了?” “我刚才没怎么呀,我一直在追着他打,”阿紫指了指逢蒙,奇怪的问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蟾蜍抽出来一支白玉箭,对准一只正在上下飞腾的金乌心脏投掷了过去,这只金乌被投中之后果然又进入休眠状态落了下来。 逢蒙气极败坏,扑过来要枪蟾蜍捡走的白玉箭,蟾蜍抱着剩下的三支白玉箭躲闪开。 阿紫道:“我们快帮仙子去!” 赤蛇那边追着吴刚落在了一处小山村的地方,赤蛇看到吴刚正站在另一个吴刚身边。 那个存在于过去时间里的吴刚似乎是要出村,此时他正挥手对狭长竹桥那头送行的女子大声道:“等着我,我修成仙后很快就回来的。”女子失落的目送着他走远了。 赤蛇落在吴刚脚边,抽抽他道:“走吧!过去的东西何必再恋恋不忘!小娥那边还等着我们帮忙呢!你再不走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吴刚如梦初醒,叹息道:“这就走。” 06-18 23:54:1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18 23:54: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9 22:06:2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19 22:06:2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0 18:56:1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20 18:56: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1 17:40:3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21 17:40:3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2 15:20:3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22 15:20:3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3 00:42:36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吴刚曾经的事情,赤蛇是听他讲过的。 当初吴刚还在人间时,非常执迷于寻仙问道,而且他确实还是有些仙缘的,虽然不曾真正能得道长生,但却碰到过高人教他些个延年益寿的法子。 他在离开了家乡之后,不停的探访各种传说中的仙人之地,以期得道。他一心想着修道成仙,却从不去计算自己离开家乡多久了。 或许是那些延年益寿的法子让他容颜不曾变老,即使他偶尔从溪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时,也完全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他踏遍万里也没有再遇到过仙人,直到有一天月夜,他在不知何处的一棵桂花树下醒来。 月色皎洁,桂花香让他想起了家乡,他看着天上玉盘般的满月,忽然就想回家去,再也不问道寻仙了。 等他辗转回到家乡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在外面五六十年了,他的容貌与当初丝毫未变,然而当初送他离乡的女子却早就垂垂老矣,身边儿孙满堂。 他从被儿孙搀扶那个女子身边路过,那个女子正慈爱的叮嘱自己的儿孙不要在外乱跑闯祸,惹父母生气。 她看到了他,却没有认出他。 即使他容颜未变,时间也太久了,久到那女子对他的记忆都变模糊了。 而后,他又回到了那棵让他幡然醒悟的桂花树下,假装这趟的回乡只不过是场梦,醒来之后就会忘掉,然后继续他的寻仙之路。 偶然下凡的玉帝和太白金星刚好经过那里,见他执着于寻仙快要走火入魔了,一时兴起的玉帝就让太白金星给他一个机会,考验他一下。 太白金星看了一遍他此生经历,临时起意又看了他前几世,想多查看一下他是否有仙缘。 看完之后,太白金星向玉帝提议,不如将桂花树放在月宫上,给他一把斧头,等他什么时候把桂花树砍倒了,就能走出月宫,得道成仙。 玉帝原本犹豫了一下,当初天上唯一的天帝是帝俊,而嫦娥就是帝俊的女儿,后来帝俊自行消散于世间,与天地同化之后,他才做了玉帝掌管三界。 月宫是个特别的存在,不属于他掌管。 嫦娥和赤蛇虽然也从不惹事,但他有时候还是莫名的觉得月宫碍眼。 太白金星的提议,无异于是告知别人月宫也在他的管辖之内。最终玉帝还是同意了太白金星的提议,后来吴刚就被囚在了月宫里砍那棵怎么也砍不倒的桂树。 赤蛇曾抱怨太白金星把月宫当做监牢,太白金星打哈哈的跟赤蛇套了很久的近乎,赤蛇才接受吴刚待在月宫。 回忆起从前种种,这次因为昆仑镜再次看到那个女子后,吴刚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放下她了,当初要离开的是他,多年不归的也是他,心灰意冷后再次回到那棵桂花树下自欺欺人的也是他。 那个女子,也早又入轮回数次了吧…… 赤蛇和吴刚赶到东海之上那个琥珀般的结界中时,逢蒙刚好又化成金乌,打算放出太阳的灼热烧死阿紫簌簌和嫦娥他们。 赤蛇涨大身形,吐着蛇信,风一般的去缠住金乌,不让它有机会放火焰。 还在飞着的其他金乌已经逐渐醒悟过来,一只纠缠簌簌,一只纠缠阿紫,一只纠缠嫦娥,它们现在飞的速度比先前快多了,嫦娥没有把握能再用白玉箭掷中他们的心脏,因此不敢再轻易扔出,怕被逢蒙抢走白玉箭。 阿紫他们被三只金乌逼得连连后退,嫦娥将剩下的三支白玉箭扔给吴刚,说道:“用箭射他们的心脏。” 赤蛇闻言,放开逢蒙化成的金乌,变成红弓落在吴刚手中。 吴刚早先还在人间时,也曾在入山打猎时射过箭,虽然多年不练,但此刻紧急之中也不再犹豫,接过箭之后就率先对准了逢蒙化成的金乌。 三支箭全射落空了,幸好阿紫抢在金乌前头全都帮他捡了回来。逢蒙已经气急败坏,翅膀上火焰越来越旺盛,灼烧的结界之中的几人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吴刚定下神来,有过几次失败经验后,他终于用白玉箭射下了逢蒙,火焰消失的逢蒙不甘心的被封印住,进入了沉睡。吴刚一鼓作气,经过几次失败一次射中后,总算把剩下的三只金乌也全射中了。 众人这才松口气,赤蛇也变回原形道:“逢蒙肯定也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它还是要留在这里。” 赤蛇依照当初西王母教它的方法,带着大家离开结界,又回到了时间隧道中。 广寒宫里,从人间赶上来的太白金星见月宫里空荡荡的,连吴刚和嫦娥都不在了,他正纳闷赤蛇跑哪儿去了,忽然听到外面的桂花树咔嚓咔嚓几声,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纹。 太白金星捋了捋拂尘,自言自语道:“看来吴刚想开了,一念之间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了才想的开。” 赤蛇带着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从昆仑镜中跳出来,向太白金星道:“老白,你上来的太慢了,都解决完了。” 赤蛇和太白金星唠叨昆仑镜中的事,吴刚回到桂花树下正要继续砍树,却看到桂花树上方才的裂纹正在逐渐扩大,几声清脆声过后,桂花树倒在了广寒宫里。 吴刚惊讶的放下斧头,试着走出广寒宫,这一次,他顺利的迈出了广寒宫,没有再被雷电弹回。 簌簌和其他人听到外殿的动静,也一起出来了,看到桂花树倒了,太白金星道:“恭喜恭喜,看来我得去玉帝那里给你谋个神职去了。” 簌簌高兴又失落道:“吴刚哥哥你终于可以成仙了,可惜啊,以后就喝不到桂花酒了。” 太白金星甩甩拂尘道:“这个不难,我再把它接回去。” 说罢,拂尘卷起倒下的桂花树又接了回去,赤蛇脸色大变道:“老白,没你这样的啊,人家都砍倒了,你还想接回去让别人继续砍啊!” 太白金星赶忙辩解道:“不,不,不,不用砍了,接回去继续酿桂花酒嘛。” 赤蛇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太白金星招了朵仙云,打算去通知玉帝吴刚的桂花树已经倒了,临走前,他把赤蛇喊上来道:“送我一程,刚才昆仑镜的事还没讲完呢。” 赤蛇跟着上了仙云,吴刚在桂花树下头一次感到心里轻松极了,不再沉甸甸的。 簌簌央求嫦娥让阿紫留在广寒宫里几日,嫦娥应允,簌簌高兴的拉着阿紫在广寒宫里到处跑来跑去。 仙云上太白金星打断赤蛇的讲述,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道:“我让你出来,是有话想对你单独讲,但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赤蛇斩钉截铁道。 太白金星置若罔闻道:“你和嫦娥是不是从没有去看过吴刚的前世,以及前世的前世……” 赤蛇道:“我们没事看他的过去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呀,但凡是个凡人的,都不知道轮回多少次了,每一世都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经历,我们没那兴趣知道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的那些事。” 太白金星轻飘飘的抛出一句话:“吴刚最初一次进入轮回时的身份是被贬下凡间老死人间的箭神后羿。” 赤蛇愣了一下,骂道:“我X你丫的怎么不早说!” 赤蛇转身这就打算回月宫,太白金星拦住它道:“你要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当然是告诉小娥和吴刚了!” 太白金星道:“吴刚不是后羿,后羿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月宫里的是吴刚,求仙入迷险生心魔,玉帝怜悯,给了他一个机会的凡人吴刚。他在凡间转世无数了次,次次都有一番经历,次次都是一个全新的人。” 赤蛇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所以,你就这么优哉游哉的看着小娥和后羿相见不相识,还看着这么多年都不吱声。你知不知道,吴刚还曾经事不关己的跟簌簌说嫦娥在思念别人。” 太白金星道:“后羿的每一次转世都会有割舍不下的人,他是不是还应该回去把每一世割舍不下的人都再重新找回来,然后全都再续前缘一遍?凡人有凡人的规则,妖有妖的规则,神仙有神仙的规则。” 赤蛇不咸不淡道:“对,凡人轮回的规则和地府都被你们神仙监管着。只要有除人以外的生灵一旦得天眷顾,开悟成精,就不能再进入轮回,一旦妖精内丹消失,就彻底没了。你们最早的那批神仙生来就可享永生,你们后来修成的神仙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渡劫就可以继续永生,可不一样有活腻了自行消散在天地间的嘛。” 太白金星笑道:“说到这个,您老人家可是和第一代神仙一起出世的妖,你走过的桥可比我这种后来的神仙走过的路还多得多。” 赤蛇叹气道:“罢罢罢,吴刚既然能入神仙了,或许有天他自己会翻看自己前尘往事的,看天意吧。我只是心疼小娥因为当初被逢蒙挑拨离间,直到如今还一直对后羿心存愧疚。” 太白金星似笑非笑道:“不知道你口中得天眷顾、开悟成精的天,和天意的天,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天?” 赤蛇道:“呵呵。昆仑镜里的事差不多都讲完了,总之当初那只漏网之鱼的金乌也关回去了,我也该回广寒宫了,不送了。” 赤蛇另招一朵仙云回了广寒宫。 阿紫一连在广寒宫待了两三天,感觉自己的法力加速恢复了不少,这才有了回凡间的心思。 阿紫临走前,嫦娥本想托她将妲己带去青丘,但想想又觉得不太保险,小狐狸阿紫法力才恢复一些,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害了妲己? 因此,嫦娥也就没提妲己的事情,仍旧按约等着青鸟来。 人间京城,前几日灯会河畔至今还热闹着,那晚蛇妖金乌乍现,仙人下凡之事被说书人编成了一大段书,恨不得天天添油加醋扩展出一大本书来。 唐清树天天有事没事就往阿紫那晚乘仙云而去的河畔瞅瞅,瞅着阿紫何时才能回来。 他也不知阿紫究竟是在天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在天上解决掉一切玩得乐不思蜀了,直到两三天后的夜里,阿紫才回来。 这次回来,阿紫明显比之前功力涨了不少了,维持人形维持的毫不费力。她一回来,就抓着唐清树说了大半宿她到广寒宫之后的事情。 阿紫一直说到天将大亮,唐清树坐在桌边单手支着脑袋强撑不睡,最后阿紫困倦的把自己说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唐清树轻手轻脚的拿来一袭薄被,给阿紫盖上。 06-24 22:07:0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24 22:07:0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5 22:40:2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25 22:40:2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6 12:36:1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京城,郗国公府邸。 一名身背药箱的大夫战战兢兢的跟在郗国公府丫鬟香柳的身后,大夫神色紧张异常,天气并不十分炎热,他却时不时的拿袖子擦擦额上的汗。 丫鬟香柳偶尔会催促他:“齐大夫,快点,我家主人还在等着你呢。” 面有微须的齐大夫脸色惨白的应声:“好,好。快点,快点。” 郗国公府内部面积极大,齐大夫觉得自己两条腿都快走断了,也还没走到病人的住处。一路上府内各处都有侍卫把守,偶尔有路过的丫鬟和仆人,几乎人人都会回头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甚至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听到有个仆人跟身边的同伴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可怜,怕是又要出不去了吧。” “嘘,小声点。” “快走,别多嘴。” 齐大夫觉得自己的脚软的更厉害了,他近乎哀求的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对带路的丫鬟香柳道:“姑娘,姑娘……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跟郗国公说一声,我改天再来……” 丫鬟香柳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然而她却没有停下脚步:“齐大夫,您不要为难我,我家小姐的病还要倚仗着您呢。” 丫鬟香柳将齐大夫带到一座会客楼阁里就离去了,楼阁门口有重兵把守,屋内还有几个和齐大夫一样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的大夫。这几个大夫都是城里比较有名的名医,相互之间也都认识,可是现在他们各个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齐大夫本想跟认识的同行们打声招呼,好缓解一下紧张的心绪,可是一看他们脸色似乎比自己还差,他那颗刚刚放下一点儿的心不由自主的就又提了起来。 齐大夫找一个角落的椅子坐着,他抬眼悄悄的又打量了一遍屋里的大夫们。这一次,他发现这里除了城中同行的大夫们,还有一个很眼生、明显不是郎中大夫的老人。 那老人独自坐在里面的一个角落里,身着虾灰色粗布麻衣,鬓发皆白,胡子垂在胸口,看年龄起码要有九十岁。他那双骨节苍劲的手掌惴惴不安的放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时不时的食指就会若有若无的轻叩椅子扶手。 似乎是感觉到了齐大夫的目光,老人转头善意的对他点点头,齐大夫拱拱手,算作回应。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郗国公的门客吴申泰走了进来,他的年纪大概有三十四五岁了,来到郗国公大概有两三年了,在郗国公的门客中属于中等的,不是最显眼的,也不是低等随时会被赶走的。 吴申泰彬彬有礼的走到一个大夫面前,作揖道:“魏大夫,我家主人有请。” 魏大夫面如死灰的站在门口,吴申泰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魏大夫这里请。” 魏大夫背着药箱出门,齐大夫注意到,原本安静坐在角落里的那个老人忽然站了起来。吴申泰似乎知道老人要说什么,不等老人开口,他就说道:“镜先生稍安勿躁,我家主人还在等着大夫给小姐看病,还请您老人家再等一会儿。” 老人只好又坐了回去。 吴申泰和魏大夫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齐大夫觉得自己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吴申泰终于回来了,然而魏大夫却没有回来。 吴申泰又喊走了一个大夫,整整一个下午,屋里的大夫们就这么一个接一个被喊走了,却没有一个回来的。 齐大夫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他们都回家了,等到天要擦黑的时候,终于轮到齐大夫了。 齐大夫跟在吴申泰身后,穿过三五个游廊,走过第六个游廊的时候,他听到对面的游廊里好像有呜咽的求饶哭泣声。 齐大夫往那里看了一眼,在他之前一个被带走的苏大夫被几个侍卫粗鲁的拖行着,似乎是怕他喊出声来,还在他的口中塞了一个布团。苏大夫拼命挣扎着,布团都被他挣扎掉了。 “放了我吧!放了我吧!小姐她真的是病入膏肓了,没得救了!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苏大夫连哭带嚎,侍卫快速的捡起布团又塞了回去。等到将苏大夫拖到游廊外的空地中时,一名侍卫干净利落的抽刀朝着苏大夫的脖子砍了下去。 咔嚓一声,呜咽的哭嚎声再也没了,齐大夫闭上眼睛没敢再看。在苏大夫死去的那个地方,马上就有仆役收拾遗体送了出去,还有一拨仆役拎着水桶和扫帚将地上的血迹清洗一空。 一个人就这么的没了。 亲眼看到这一切的齐大夫已经彻底吓懵了,他麻木的跟着吴申泰进了郗国公女儿的闺房,号脉问诊,然而诊脉的结果与别的大夫们完全一样,的确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郗国公女儿自幼从娘胎里就有不治之症,能活到今日已是实属不易,现在至多也活不过两三天了。 齐大夫拼命想着法子,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胡乱编个药方先逃出去再说。 郗国公目如鹰隼般的盯着他,身边的侍卫将他颤颤抖抖写下来的药方交到郗国公的手中。 郗国公脸色铁青的盯着他:“如果你胡乱写,没有效果,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先押起来!” 齐大夫心突突乱跳,想求饶嗓子却已是哑了,一直昏迷的郗国公女儿冯媛儿似乎清醒了一些,挣扎着翻身道:“爹,别杀人……让他走吧。别勉强了……我知道我没得救了……” 吴申泰做手势让侍卫赶快把齐大夫带出去,郗国公慈爱的坐在冯媛儿床前,摸着气若游丝的女儿的脸庞道:“媛儿别说傻话,就算是阎王来,爹也会把你从他手里抢回来的。” 刚刚清醒一些的冯媛儿又陷入了昏迷中,间歇一会儿,她似乎又清醒了,仅有的那一丝意识还在恳求郗国公别杀人了。 郗国公拿着齐大夫开的药方看了一眼,久为女儿看病,已成半个大夫的郗国公怒不可赦的走出屋子,将药方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乱七八糟!杀!” 刚刚以为自己能暂时再活一两天的齐大夫也和其他的大夫们一样,没能再活着走出郗国公府邸。 回到屋里,冯媛儿似乎又清醒了一些,对郗国公道:“爹爹,我要去找娘了,你不要伤心。” 郗国公安慰冯媛儿不要多想,他会再找大夫的。冯媛儿再次昏迷后,郗国公走出去,问吴申泰怎么不去带下一个,吴申泰踌躇了一下,说道:“没有了,今天就请了这些大夫。” “那就再去请!” “……好。” “回来,算了,”郗国公似乎长了一点良心,说道“算了吧,今天就这样吧。” 吴申泰站着没动,郗国公问道:“你还有事?” 吴申泰道:“还有一个客人,他自称名叫镜心缘,是个游走四方的斩妖师。他来求见郗国公,说几十年前曾在妖怪手下救过您,这次来是因为听说莫邪剑几年前辗转到了您手中,他说干将莫邪剑本是一对,都是当初斩妖堂所有,用来斩妖除魔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双剑分离了,他只保存着斩妖堂流传下来的干将剑。他想求您看在当年救过您家人所有人性命的份上,把莫邪剑给他,好除妖造福世人。” 郗国公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镜心缘?” 很快的,郗国公就想起来了。当初他还年轻的时候,随父母出游,遇到妖怪噬人,是一个自称是个斩妖师的年轻人救了他们一家人,那人似乎是叫镜心缘。 当初救了他们一家之后,那名斩妖师也没求回报,就离开了。 “不见!让他走吧。”因为女儿病重而心情极度不佳的郗国公挥挥手,转身离开。 吴申泰道:“是。” 在会客楼里干等了一天的镜心缘坐得腿都快麻了,直到大夫们全都被一个接一个的叫走了,吴申泰才姗姗来迟的过来说道:“让镜先生失望了,我家主人现在忙于小姐的病,除了大夫不见外客。” 镜心缘似乎也有些着急了,他忙站起身来。何坐了一天了,腿早就站不直了,他又年纪大了,猛地一站起来,立刻就感觉到头昏眼花,险些站立不稳。 吴申泰上前扶住他道:“镜先生小心,别急着走,先缓一缓。” 镜心缘灰心丧气的坐下,不死心的恳求吴申泰道:“还请你再跟郗国公说上一说,莫邪剑在贵府上不过是一柄普通把玩的名剑而已。可在我手上,它却是可以斩妖除魔的利器。请郗国公成全,如今斩妖堂一脉几乎断绝,我是寄希望能让干将莫邪重聚,以神兵利刃重建斩妖堂啊!” 吴申泰面色沉稳道:“镜先生稍安勿躁,我家祖上也曾有入过斩妖堂的,虽说后来先祖弃了斩妖一事,做为普通人安度一生,可我与先生到底还是有点稀薄缘分的。只是,现在郗国公的女儿冯媛儿正处在病危之中,郗国公心情极度不好,现在着实不是求剑的时候啊。若是惹恼了郗国公,我怕先生也会性命不保。” 06-26 12:38:5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镜心缘沮丧的又站起来,要往外走:“罢罢罢,大概是我与莫邪剑无缘。” 吴申泰跟过来道:“先生这往哪里去?” 镜心缘道:“还和我那两个徒儿用普通的剑降妖除魔去,没有莫邪剑相陪,干将剑也不过是一柄蒙尘宝剑,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剑。唉,算了……” 吴申泰拦住镜心缘道:“先生莫急,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先生有一丝希望得到莫邪剑。” 镜心缘如同捞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喜过望道:“是何法子?” 吴申泰道:“只要先生能救得了郗国公的女儿,何愁郗国公不肯赠剑?” 镜心缘苦笑道:“这不是消遣我吗?我只会伏妖,哪会医人?如此多的大夫都救不了你家小姐,我能有什么用?” 吴申泰道:“镜先生可肯去我家一叙,我是有个法子,虽然为难了点,但总算还是有点希望的。” 镜心缘道:“好,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 “镜先生请跟我来。”吴申泰带着镜心缘出了郗国公府邸,往他家去了。 唐清树提着八只大灯笼,按着订灯笼之人留下的地址送了过去。 早上时,灯笼铺里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名叫章景平,说是外地来京城的杂技班子需要八只大灯笼,晚上耍戏法时照明用。 唐清树按他的要求找了几只大灯笼,可数来数去都只有六只,差了两只。那人也不急,说天黑之前送过去就可以,而且爽快的提前留下了一半价钱的银子。 唐清树忙了一天,临时做了两个出来,一直到下午时才送去。等他赶到章景平口中说的吉隆杂技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吉隆杂技班临时驻扎在城东的一块空地上,台子都搭好了,就等着他的大灯笼来。杂技班的驻地上除了杂技班的人,还有十几个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他们此刻正围在台子前看那些杂技师们练习杂技。 唐清树头一次离得这么近看杂技,以前小时候在家乡也见过这一类走南闯北的杂技班子,这在他家那里算是稀罕玩意,一开场全村男女老少都挤过去看。唐清树那时候年纪小,又不爱跟人争,大多都是遥遥的爬上树上看几眼。 这次得了机会,唐清树也跟那十几个人一起在台下看。 台上有个小姑娘,正站在一个摞一个的椅子上维持着平衡,那椅子摞的都快有二十个了,高耸如树、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唐清树心惊肉跳,可小姑娘依旧面不改色,继续接过下方用竿子递上去的椅子往上摞。 再往旁边看,有蒙眼往木板前站着的人身体周围扔飞镖的。只听到“叮叮”几声,飞镖们就一个接一个的扎在了木板上。 唐清树都想叫好了,却听到同在台上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说道:“小仪子,不好好练习三个同时扔,怎么还偷起懒来一个一个的扔呢?” 蒙眼的男孩扒下眼睛上的黑布,笑道:“芸姝姐,现在又没开始,何苦给没付钱的耍绝活呢?” 台下有看热闹不服气的人开口道:“别藏着啊,你现在演个绝活出来,我们现在就掏钱。” 蒙眼男孩和木板前的男孩起哄似的拿过来一把一尺多长的剑来,递到那姑娘面前道:“芸姝姐,你来!给他们表演个口吞宝剑,让他们见识见识!” 站在台下提着灯笼的唐清树,终于被早上去订灯笼的章景平看到了。 章景平走过来接过灯笼道:“有劳了,怎么不早到后台来?” 唐清树道:“我看台上看入迷了。” 章景平自豪的说道:“那明天也过来看吧,明天还有更好的呢!今天还没开始呢!” 台上被喊做芸姝姐的姑娘架不住起哄,真开始表演口吞宝剑了,唐清树和章景平都被她吸引过去了。 尤其是唐清树,芸姝手里那把剑寒光飒飒的,一看就是开了刃了,就这么的被她一点点的吞进口中不见了,看得他惊心动魄的。 直到宝剑身全不见了,只余下姑娘口中的宝剑柄,台下十几个人才叫好的鼓起掌来。 可就这么关键的时刻,偏偏有个一看就是来挑事的人扫兴道:“假的假的,那剑是能伸缩的,根本没吞进肚子里,那剑锋也没开刃,只是看着亮。有本事你把我的一条胳膊伸进去试试?” 芸姝听到台下这么说,脸上微有愠怒之色,她徐徐地将宝剑抽出来。抽到一半之时忽然地一捂脖子,脸上痛苦之色顿现,一副想要咳嗽的样子。 章景平放下灯笼,紧张的一个翻身跳上台去,去看芸姝。台下那十几个观众没想到会有这变故,一时也鸦雀无声的愣住了。 正在唐清树也急着想上台帮忙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不高兴的说道:“芸姝、景平,别闹了,快点收拾东西。” 台上方才还憋红了脸、苦苦挣扎的芸姝立马把剑顺利的抽了出来,赌气道:“真没劲!云炎哥,你就不能晚点再过来拆我的台吗?嫂子在家里没事找你帮忙吗?” 章景平见章云炎过来,一时也消了玩闹的心,他跳下台子道:“哥,这是我早上去订的灯笼,店家给送过来了,还有一半的钱没付。” 比章景平大了四五岁的章云炎拿过灯笼,对唐清树道:“好,你跟我去取钱。景平,爹跟娘有事找你,你也快点去看看。” 此时芸姝正提着剑冲着台下的那十几个观众道:“刚才是谁这剑是假的,是你是吧?你还说要用你胳膊试试是吧?来,把胳膊伸出来,我给你砍了,试试我能不能吞下去?” 章景平一见芸姝在怼人,赶紧又跳上了台子,对章云炎道:“我过会再去,我得看着点芸姝,免得她真把别人胳膊给砍了。” 章云炎怒色上脸,但却没有发作,重重的转身走了。 唐清树跟着他去后台取钱,临近转到后台的拐弯时,章云炎忽然转头,眼神怪异的瞟了一眼台上的章景平和芸姝。 唐清树心中猛地跳了一下,他能清楚感觉到,章云炎看向章景平和芸姝的眼神中隐含着一分愤怒、两分无奈,以及七分恐惧。 章云炎为什么这么怕他弟弟? 唐清树诧异的在心里想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等他再小心翼翼地去看章云炎脸色的时候,章云炎已经面无表情了,一点儿情绪都看不出来了。 后台简单的搭着几间木板房子,章云炎在一间房子门口停下,让唐清树先等着,他进去取钱。 门没关,唐清树看到里面有两个老人,还有一个和章云炎年纪相当的姑娘在择菜,见章云炎进来,老人问道:“云炎,你弟弟呢?不是让你叫他回来吗?” 章云炎道:“他过会儿就回来了。” 老人道:“你和他说了没?我们都觉得他和芸姝年纪都不小了,可以成亲了,芸姝父母又都不在了,早点让她来我们家,总有个家了不是?省的老有人欺负她。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替弟弟操点心……” 章云炎不耐烦道:“不行,他俩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明显是云炎妻子的姑娘反驳道,“你弟弟每有一个合得来的姑娘你就说不合适?你说什么样的合适你弟弟?” 章云炎道:“不是芸姝不合适,是景平不合适!” 章云炎数够了钱,临出门给唐清树前,又重重的抛下一句:“他跟谁都不合适!” 两个老人和姑娘都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总和你弟弟过不去!” 唐清树在门口尴尬的收了钱,章云炎似乎也不想在家里,走得比唐清树还快。 经过台子时,唐清树又往台上看了看,现在不是芸姝提着剑跟那十几个观众对峙了,而是章景平在表演缩骨功。芸姝笑靥如花的在旁边当他助手,把他塞进一个只能容得下几岁孩童才能钻的进去的小圆筒里。 章景平从圆筒一头手脚并拢的钻了进去,居然真的从另一头慢慢的出来了。 章云炎往台上瞟了一眼,就大步离开了。 唐清树听到有杂技班其他人小声道:“章云炎又在嫉妒他弟弟了。” “就是,没天赋还看不惯他弟弟无师自通会缩骨功,真小心眼。”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唐清树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等他回到灯笼铺,天就要黑透了。 阿紫曾经嘱咐过他,他们之前放走了石小石,打碎了那章台道士的葫芦,这仇恨可结大了,那道士要是找到他们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这几天还是少在外面晃悠的好,免得冤家路窄的撞上那道士。 唐清树恋恋不舍的看着台上表演缩骨功的章景平,暗下决心改天要好好来看。离开杂技班后,唐清树一路上都在琢磨章云炎和章景平,他能百分之百确定,章云炎绝对不是在嫉妒章景平。 嫉妒的眼神不是章云炎那样的,章云炎就是在害怕,而且他不仅仅是害怕章景平,还害怕章景平知道他在害怕他。 06-27 22:47:3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6-27 22:47:3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8 10:03:5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似乎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好担心。就算担心,他该担心的也是千万别走夜路碰到那章台道士了。 天已经全黑了,半圆的月亮悄悄的爬上树梢,亮度虽不如满月,但也足够唐清树看清楚路了。 走到一条僻静街道的拐弯处时,唐清树没留神对面走过来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经过唐清树身边时,似乎是脚下不平踩到石子了,“哎呦”一声就倒在了唐清树身上,唐清树忙扶住女子。 即便是月光朦胧,唐清树也清晰的看到,这红衣女子容颜极美,美得简直惊心动魄。 她的五官不仅精致的完美无缺,而且难得很大气,一般人要是五官太精致了,就会难免有点小家碧玉的小美人感,而这女子却是真之凿凿的大美人。 “我脚崴伤了,你能送送我吗?我来探望亲戚的。”美人开口求助,自认凡夫俗子的唐清树当然不会拒绝。 唐清树就这么的在美色的诱惑下把美人背到了背上,且英雄救美似的文质彬彬道:“姑娘,你亲戚家在哪里?” “龙郸街青阜巷。” “哦。” 唐清树一路浮想联翩的背着美人,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唐清树才回过神来:“我也住这条巷的,姑娘你方才要是跟我同路,怎么会从我对面过来呢?” 唐清树疑惑的停下了脚步,背上美人团扇掩面,咯咯笑道:“我迷路了嘛……” 唐清树用他那被美色侵蚀掉了一大半之后,仅剩的一点理智思考了一下,觉得美人说的在理。 天色如此之黑,巷子如此之多,生人难免迷路。 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唐清树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了。眼前的路口他都走过去四次了,怎么又来了一次? 而且,背上的美人好像越来越沉了,刚背上时还轻飘飘的轻若无物,走了这么久之后竟然沉得像是背了一大块石碑。 唐清树两腿都累的打颤了,他估计着再走上几步,这个路口他就是爬也爬不过去了。 唐清树努力撑着又迈了几步,劳累之下智商又恢复了几分:“姑娘,你亲戚家在青阜巷哪家啊?” 美人娇滴滴道:“从东数右边第三家。” “哦……”唐清树勉力又迈了一步,打颤的膝盖终于撑不住了,连带着美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摔倒中,唐清树才想起:“姑娘你说的那不就是我家吗?” 一柄飞剑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剑尖直指被唐清树摔倒在地上的红衣美人,尚未爬起的唐清树惊呼着提醒道:“姑娘,小心!” 红衣美人飞身而起,翩然落在了路边的树上,轻松躲开了几乎要了她性命的飞剑。 美人长袖一拂,飞剑颤巍巍的改变了原来飞行轨迹,然后一头扎进了地面上,只余半截剑身在地上晃来晃去。 “大胆妖孽,居然敢幻化人形出来蛊惑世人!还不快受死!飞剑!起!刺!”从天而降一个身着灰黑色软甲、背负剑鞘的年轻人,他手拿罗盘念咒驱剑,将地上的飞剑又重新拔了起来,继续袭击树上的红衣美人。 红衣美人不屑的抬起手,轻而易举的就将空中的飞剑折成两半,扔在了地上。 “呀!”年轻人大概没想到会这样,震惊之下仍毫不退缩的大声喊道道,“师兄,你的剑借我用用!这妖精有些道行!” 正在慢吞吞、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另一个年轻人边跑边喊道:“师弟,爱惜点我的剑!打不过就退啊!不要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师弟凌空取走师兄背着的剑,正气凛然道:“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师父说过,我们斩妖堂的人面对妖精绝不后退!妖精!看剑!” “斩妖堂?”红衣美人躲开另一柄飞剑,转而落在高墙上略带惊讶道,“现在居然还有人敢说自己是斩妖堂的?” 唐清树已经从地上站起了起来,控制飞剑的年轻人在他旁边提醒他道:“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唐清树也想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可那柄飞剑在空中飞来飞去,跟无头苍蝇似的,很令人担忧他要是真敢乱跑,那剑会不会直接就扎在他身上了。 “原本我不想杀人的,不过既然你是斩妖堂的,那就去死吧!”红衣美人左手抬起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控制飞剑的年轻人立刻感觉有千钧力量压顶而来。 他慌忙念咒与之对抗,可那力量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将他压的半跪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的眼目口鼻里都在渗出鲜血来,就连胸腔里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了。 唐清树想把他扶起来,可任他使劲,年轻人始终纹丝不动。 那柄被红衣美人扰乱的飞剑则直接被她控制了去,直直悬在半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上方,只见她手指轻勾,飞剑由空而坠,直刺年轻人头顶! 飞剑坠下来时,一时脑抽的唐清树想也不想的就把两只手都伸出去挡在了年轻人头上。红衣美人没料到唐清树会傻乎乎的直接伸手挡,她想撤剑时已经来不及了,剑尖直透了唐清树的一只手的手背,连带着下面的另一只手背也被刺穿了一半。 “糟了!玩大了……”红衣美人瞠目结舌的自言自语,补救似的把剑撤了回来。 她不将剑撤走还好,剑一撤走,唐清树的手掌立刻血流如注,尤其是手背完全被刺穿的右掌,哗啦啦的血流淌的像水一样,瞬间就将地上染红一片。 唐清树痛的几乎要晕过去了,他的手除了耕种劳作,也就是翻书写字了,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赶过来的师兄捡起被红衣美人弃置在地上的剑,挡在了唐清树和他师弟前面,与轻飘飘落在墙上的红衣美人对峙。奈何他不会御剑斩妖,只能在下方干等着红衣美人下来。 红衣美人没有再出手,转身退走,消失在了远处屋檐上。 摆脱妖术钳制的师弟浑身一轻,忍住胸腔中翻起的气血冲击,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来,先帮唐清树包扎了一下,勉强减缓了血流。 师兄见红衣美人消失不见了,这才收剑转身问两人道:“你们俩没事吧?” 师弟抹去耳目口鼻上的血,说道:“我还好,他的手被剑刺穿了,得赶快找大夫。” 师兄捡起地上师弟的断剑,和自己的剑一并都收了起来,说道:“我们刚才经过的那里就有一家医馆,去那里吧!” 方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唐清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个两人,现下仔细一看,师弟的模样竟意外的眼熟,细细一想,除了衣服不同,这人分明就是今天去灯笼铺里订灯笼的章景平! “章景平,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走时你不是还在杂技班吗?”唐清树忍痛问道。 师弟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什么杂技班?” 师兄意外道:“你们认识?” 唐清树捂着手上还在渗血的布条说道:“我刚才天没黑时,还去给你们杂技班送灯笼,你忘了吗?” 师兄道:“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吧?算了,先去医馆吧,你手上的伤得快点处理!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三人去了医馆,找大夫给唐清树上了药裹好纱布,又开了些药,叮嘱他要小心侍养,千万大意不得,否则手就废了。 师兄弟两人怕那红衣女妖复而折返,决定将唐清树先送回家去, 路上,唐清树得知这两人都是一个名叫镜心缘的斩妖师的徒弟,他们自幼跟着师父除妖,师弟在剑术上更有天分,年纪轻轻便可驾驭飞剑,而师兄则长于布阵困妖。 他们是近几日才从外地来京城的,他们的师父今日去了郗国公府求莫邪剑,留他们两人在落脚的客栈里等着。 他们在客栈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师父回来,又见京城热闹,就出去逛逛,偏巧在回去的路上随身携带的罗盘提醒附近有妖,两人这才遇到了唐清树和红衣女子。 师兄名叫李乐意,师弟真的就跟唐清树在杂技班见到的章景平一样,名字也叫章景平。 紫美人灯笼铺,后院厨房里。 小狐狸阿紫正在厨房品尝刚刚做好的素佛跳墙,这道菜是很久以前狐王从人间学会了之后,经常给小狐狸们做的。那时阿紫常常跟着狐王,久而久之也就看会了。 尝过之后,阿紫满意的将煲汤的坛罐端下了火炉,转身要跳下灶台,将素佛跳墙放到墙边的桌案上。 “好香啊!姐姐,你是知道我要来了,特意做给我的吗?咱们姐妹俩真是心有灵犀啊!”一个不知何时进来的红衣美人恰到好处的站在了阿紫面前,而且非常顺理成章的接过阿紫手中的坛罐,不客气的端到桌案上打开品尝了起来。 “阿魅!”小狐狸阿紫惊诧道,“你何时来的京城?” 阿魅道:“上次你和唐清树离开后,我将狐宅又换了几个地方,小狐狸们最近都吵着想来京城看看,我想着它们修行的也差不多了,来京城看看也好。所以啊,我就把它们带了来,今天刚刚找了城外荒郊野外一座废弃宅院落脚。哎呀,姐姐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跟几百年前比起来简直是进步如飞、炉火纯青了呀!” 06-29 23:57: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阿紫跳到阿魅面前的桌案上,盘起小狐狸腿坐下,两只前爪支着狐狸下巴,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看着阿魅将素佛跳墙吃了大半,才开口问道:“你突然姐姐长姐姐短的,是专程来套近乎的吗?从很早以前你不就跟别人一样是叫我阿紫阿紫吗?” 阿魅媚笑的如糖似蜜:“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别人叫的是阿紫,我叫的是阿姊,这怎么能一样呢?阿姊就是姊姊,姊姊就是姐姐嘛!你看,咱们俩当年取名字的时候多么有先见之明,我呢,永远是姐姐的阿妹,姐姐永远阿魅是阿姊……” 阿紫一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招架不住道:“好了好了,你也不怕肉麻死,差不多得了。你今天来这里可还有别的正经事?” “姐姐怎么这么想我?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明明是你嘛!你看,就连上次去我的狐宅你都是为了那个姓唐的,我如今在姐姐心里真是越来越没地位了,有阿言排在我前面,有狐王排在前面,有长老们排在前面,还有个姓唐的排在更前面……我这个亲妹妹永远都在腾位置给别人,我的地位是一直往后退。”阿魅半嗔半委屈的抱怨着,一贯如丝的媚眼中此刻竟奇迹般的闪动出点点童稚懵懂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魅打断阿紫的话,继续道:“我们很久没好好见面聊聊天了,就算是亲姐妹也要常常叙叙旧嘛,这才方显得我们姐妹情深……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狐王身边的时候,大长老不许我们乱动狐王的东西,那时候咱俩趁着狐王睡觉的时候,我在外面把风,你进去偷偷拿走狐王的宝贝权杖出来,那时候咱俩配合多默契,就因为有了狐王的权杖咱们才把隔壁山头来挑事的一群小狼妖给打哭回去了……” “我怎么记得是你去狼妖那里挑事媚惑小狼妖们,唆使它们把家里的法器和炼制的丹药都借给你玩玩,完了你还不打算还,小狼妖们被它们族里长老遣来讨要,你还骗我说它们一群恶霸经常暗地里欺负小狐狸们,又有它们的长老们罩着,我才上了你的当去打抱不平。” 阿魅深情款款道:“我那时在修炼魅惑术嘛,自然要多加练习,姐姐那时最疼我了,事情被告发到咱们长老那里后,都是姐姐护着我,替我挡了责任,还有……” 阿魅回忆前尘差不多回忆了一个时辰,末了,忽然话锋一转,惋惜道:“可惜姐姐现在对我再也不比当初了,当年我就算是不小心误伤了过路的凡人要被多管闲事的小神仙惩罚,姐姐都会帮我一边善后,一边护着我不让小神仙们耍威风的。唉,如今我都不奢求这些了,姐姐自修仙后就学着阿言以保护凡人为己任。假如我现在要是不小心伤了个凡人,用剑刺伤了他的手什么的,就算只是一点儿小伤,姐姐恐怕就要跟那些候补小神仙们一样来惩罚我,抓紧机会好增加自己功德了。” 阿紫摆摆狐狸小爪,笑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就算你真不小心刺伤了一个凡人的手又能怎么样,无心之失嘛,不为过。我又不是阿言,对人类护得简直偏执,我帮亲不帮理,你是我亲妹妹,我惩罚你做什么?我怪都不会怪你的。” 阿魅也笑道:“阿紫,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全记着了。” “刚才还撒娇卖痴姐姐、姐姐叫的亲热,怎么这会子就又阿紫了呢?” 阿魅吃完剩下的素佛跳墙,一本正经道:“阿紫,素佛跳墙猴头菇放少了呀,下次要多放点才好吃,这白菜也不好,太老了,要用小嫩白菜芯,火候也不对,怎么越做越倒退了呢?手艺生疏了呀,要勤加练习啊,最近我常驻京城,我是你的座上贵宾,这样的手艺怎么好意思拿出来招待我呢?” 阿紫:“……” 斩妖师李乐意和章景平两个师兄弟将唐清树送到半路时,章景平担心师父从郗国公府邸回到客栈不见了他们两个会着急,就商议着由李乐意送唐清树回去,章景平先回客栈看看。 到了紫美人灯笼铺那条街,一路上都在忍着手掌钻心疼痛的唐清树这才想他不能把斩妖师带到灯笼铺里去。阿紫就是只狐狸精,倘若过会儿李乐意进去正巧看到狐狸形会说话的阿紫,肯定会和阿紫直接开打的。 幸运的是,查探妖气的罗盘被师弟章景平带走了,所以李乐意至今还不知道灯笼铺这条街上有妖气。 得赶快把李乐意支走才行,唐清树想了想,停下脚步说道:“李兄,我快到家了,就不用再送了。你也快些回去吧,说不定你们师父已经从郗国公府回来了。” 李乐意看了看不远处的灯笼铺,同意道:“今晚真是对不住了,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谢谢你救了我师弟一命,以后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尽管找我,我和师父师弟现在就住在水云客栈里。今晚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你。” “不用言谢,你们出现也是为了救我的。” 唐清树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李乐意离开,直到李乐意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弯处,确定他不会再返回后,唐清树这才往灯笼铺走。 唐清树敲门唤阿紫来开门,阿紫听到唐清树的声音,过来打开门随口问道:“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再一看唐清树两只手掌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吊在脖颈上,阿紫大惊,忙让他赶快进来,关上门之后心急火燎问道:“手怎么了?” 唐清树道:“送灯笼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红衣服的女妖……” 话到一半,唐清树就看到屋里的楼梯旁站着刚才那位刺伤了他的红衣美人。 红衣美人阿魅笑靥如花的扇着小团扇,饶有兴致的盯着唐清树,似乎是在等他下面的话。 唐清树愣愣的看着阿魅,往后面退了两步,将剩下的话默默的咽了回去。 阿紫瞅了瞅唐清树,又瞅瞅阿魅,忽然明白过来阿魅方才为何劳力唠叨那么多根本不像她会说出来的话。 阿紫哭笑不得道:“阿魅!唐清树的手是你刺伤的呀?合着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废话,又是套近乎又是甜言蜜语的,是在这儿等着呢?” 阿魅回给了阿紫一个极度不真诚的天真无邪笑容,对唐清树道:“我是阿紫的妹妹阿魅,几个月前你之前去过我的地方,胡宅还记得吧?那里还有你的那几个同乡们。” 唐清树自然记得那个白天下冰雹、晚上鬼打墙的宅子,他还记得,他答应了阿紫和她一起回京城,阿紫才救他们出来。 现在想来,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东西。 阿紫自然看出唐清树在想什么,她忙道:“阿魅,把话说清楚,上次的事是你把唐清树困在你宅子里的,我和你谈完条件后你才放他们走的,不是我和你串通起来忽悠他一个人的!” “今天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唐清树,我明天给你带些治伤的灵药来赔罪。”阿魅抛了个媚眼给唐清树,直接消失不见了。 阿紫气急败坏:“你……你……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然而阿魅早已不见了踪影,阿紫无奈的跳到唐清树附近的桌子上,拉过他吊在脖子上的纱布关切的问道:“手伤的严重吗?” “疼疼疼,别动,”唐清树连声道,阿紫赶紧松开纱布,他才又道,“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右手伤的重些,被剑刺穿了,左手稍微轻些,只刺透一半,大夫说休息几个月就好了。” 阿紫皱眉道:“这还叫不重,阿魅怎么下手这么重?” 唐清树道:“原本一开始她没下杀手,后来救我那个人一说自己是斩妖师,阿魅就直接要杀了他。” “斩妖师?”阿紫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方才她也听到斩妖师了,只是刚刚一直关注唐清树的手伤,没太在意。 “你知道斩妖师?” “当然知道,两百年前倒是很出名,没几个妖精不知道他们,后来……后来就没落了,有些年没听说过他们了。”阿紫似乎略过了些事,语焉不详道。 手掌疼得委实难以忍耐的唐清树没有再深究下去:“我先上楼歇息了,手疼得有点厉害了。” 阿紫端着烛台给他照亮楼梯道:“好。” 斩妖师章景平回到落脚的水云客栈后,发现师父竟然还没有回来。他在客栈等了一会儿,嘱咐小二若是他师兄回来了,就告诉他师兄,他去找他师父了。 章景平到了郗国公府邸,看门的仆役告诉他,他师父和郗国公的门客吴申泰一起离开了,听他们谈话像是去了吴申泰的家中。 章景平细细的问明白吴申泰的住处,道了谢,就往吴申泰家中去了。到了之后,果然见师父镜心缘正在和吴申泰在院落里喝酒。 06-30 21:34:4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阿紫告诉她,动物本就是生灵,硬生生的把它关在笼中数年,它早已忍耐到了极限,会发狂只是迟早的事情。 阿紫暂时带着芸姝回了灯笼铺,而那时,唐清树已经带着泥人章景平在灯笼铺里等着他们了。 芸姝和泥人章景平一相见,都格外高兴,他们向阿紫和唐清树道谢之后就离开了。 泥人章景平自知真的章景平一回来,他的身份就可疑至极了。况且哥哥一家肯定会更希望真的章景平回去,而不会选择他这个像妖物的泥人。 哪怕,他与他们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他们还是会怕他的。幸运的是,以后他还可以与芸姝为伴,有这一点,他就满足了。 今日芸姝上台前,告诉他有个秘密想让他知道,所指的就是自己的身份。 芸姝的父母晚来得女,倍加珍爱,可偏就越珍爱越是留不住,一场大病夺走了六岁女儿的生命。 就在芸姝的父母给女儿挖坟埋葬时,女娲娘娘忽然出现,问他们可想让女儿复活? 夫妻俩自然想,女娲让他们把芸姝安葬好,然后当场做了一个泥人芸姝出来,吹了一口气,泥人芸姝就活了过来。 泥人芸姝有着芸姝的记忆,也记得自己是从女娲手中获得的生命,夫妻俩虽然开始还有些怕,但后来见眼前的芸姝与他们死去的女儿并没有分毫差别,这才将她视为亲生骨肉。 后来,芸姝一家就跟着杂技班在一起了。而章云炎一家在她之前加入了杂技班,芸姝和章景平也就认识了,这些年下来,他们两个感情日益升温,却都不知对方的真实身份。 芸姝的父母去世后,章景平对芸姝更加疼爱。 这一次事情发生后,他们俩已经决定不再和杂技班在一起,从此之后他们两个找个安静的地方定居下来。 唐清树告诉阿紫,阿魅说她要去会会李乐意的师父。 阿紫去了水云客栈,看到了宝葫芦中的阿魅被镜心缘带去郗国公府,她就跟了去。 阿魅说自己今日得了西海龙王的宝葫芦和莫邪剑,今天出门赚大了,她不想再搀和外面的事了,就先回去了。 阿紫没有回去,她见侍卫们分成两拨,一半又去了吴家处置吴申泰和镜心缘的尸体,一半去水云客栈。 她踌躇了一下要不要去水云客栈提醒一下那两个祸从天降的小斩妖师,从心底说,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她是极其不愿去的,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她确实有点看不下去。 想了一下,阿紫化成狐狸形,快速的飞奔回灯笼铺,让唐清树去提醒他们。 唐清树听后立马出门去了水云客栈,他虽比侍卫们晚了一步,却看见侍卫们还在水云客栈附近满大街的搜寻镜心缘的两个徒弟。 唐清树放心下来,看这样子,李乐意和斩妖师章景平现在肯定不在客栈。 唐清树略作思忖,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在吉隆杂技班,他虽不太清楚两个章景平的事,但粗略一想也不难猜到,泥人章景平很有可能是代替了斩妖师章景平待在章家的,现在斩妖师章景平遇到了自己的哥哥,肯定会回去和家人团聚的。 到了杂技班,师兄弟两人果然在这里,斩妖师章景平虽然已经与父母相认,章云炎也将当年的事一并说出,但除了章云炎,他们一家人对斩妖师章景平似乎还是将信将疑。 斩妖师章景平没想到他与家人重逢竟是如此场面,不由得心情无比低落。他和李乐意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觉得心中抑郁。 唐清树赶过来告诉他们镜心缘和侍卫的事,两人大吃一惊,起身这就要走。 唐清树拦住他们两人,说侍卫还在满大街的找他们,此刻回去无异于送死,还是先躲一躲,等到晚上天黑之后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起初不信师父会死,到了大街上之后,果然见侍卫们在满大街搜找他们,这才信了唐清树的话。 唐清树也只是知道镜心缘进郗国公府邸救冯媛儿,本来是救活了的,不知为何他离开后冯媛儿就死了。郗国公派人去吴家诛杀吴申泰和镜心缘时,镜心缘也已经死在了吴申泰手中。 此时,暴怒又残忍的郗国公只想把他们除之而后快,给自己的女儿陪葬。 师兄弟两人躲了一天,直到晚间时,忽然见搜寻他们的侍卫们都撤走了。 一打听才知道,因为女儿去世伤心至极的郗国公得了失心疯,变成一个疯子,在府邸中嚷嚷着是府里的无头鬼魂们害死了他的女儿。 主子都疯了,侍卫们自然就先回府了。 师兄弟两人去到乱葬岗找到师父的尸体,心中俱是悲痛不已,谁也没有想到,师父居然就这样死去了。他们将师父安葬之后,找了一圈吴家和乱葬岗都没有找到宝葫芦和莫邪剑。 唐清树问他们今后作何打算,李乐意决定还是继承师父生前的愿望,斩妖除魔,章景平则想和家人团聚。 泥人章景平的下落当然也并不怎么关心,他们都以为师父真的用宝葫芦取走了泥人的气息换给冯媛儿,但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冯媛儿居然去世了。 李乐意带着干将剑离去,章景平则留了下来,回去吉隆杂技班找他的家人。就算现在有隔阂,也总是家人。 唐清树送李乐意离城后,回了灯笼铺。 此时阿紫正在灯笼铺里踱来踱去,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问完唐清树关于李乐意师兄弟的事后,阿紫愈加忐忑不安,在灯笼里坐立不安片刻之后,阿紫就又出了灯笼铺,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李乐意带着干将剑独自走在离去的路上,因为师父的骤然去世,他此时还沉浸在伤心里,丝毫都不知道身后有危险正在靠近。 今晚路上无月,只有漫天星子。 李乐意看不到他身后飘着几片带着肃杀之意的叶子,那几片叶子如锐利的刀片一样,片片都指着他的心脏。 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着一个红衣美人,红衣美人手指微动,那几片叶子静止凝力,似乎下一瞬间就要一拥而上,刺穿李乐意的心脏。 就在红衣美人下决心要杀掉他时,突然有人从黑夜里冒了出来,抓住了她控制叶子的手。 这人自然就是阿紫。 阿紫道:“阿魅,他与你无冤无仇,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阿魅冷笑道:“姐姐怎么知道他与我无冤无仇,他手中有斩妖剑,有干将剑,专做些斩妖的勾当。说不定哪天就杀起了我的小狐狸学生们,难道要到那时,我才有资格杀他吗?” 阿紫道:“我不与你讲道理。他们的宝葫芦和莫邪剑都落在了你的手中,没有莫邪剑,干将剑也没有多大用处。你今日从他们手中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饶他一命又何妨?” “姐姐当真是与人相亲相爱,”阿魅冷冷从阿紫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说道,“姐姐这些年除了几百年前与唐卿书蹉跎了些许年之外,多半时间都与阿言结伴在深山中修仙,就算偶尔来到凡世,也并不怎么过问世事。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说过,当初鼎盛之极的斩妖堂一夕之间几近消亡的事?” “听过又如何?” 阿魅道:“姐姐可知道,两百年前那场杀戮斩妖堂的事也有我一份。” 阿紫默不作声,脸色差到了极点。 阿魅满不在乎的笑笑,继续说道:“姐姐是不是觉得我简直残忍至极了?我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姐姐难道就没有想过?从来都是互不来往的各族妖精们为什么会在那时肯联手合作了呢?我知道姐姐不会想这些的。姐姐最在乎的除了修成正果得道成仙,就只有唐卿书了,哦,对了,现在他叫唐清树。” 阿紫道:“阿魅,我们先回去。” “姐姐不想听了吗?姐姐没见过当年斩妖堂鼎盛之时,对妖类又是如何残忍的。那时,我在长老身边帮她暂时代看一些刚成精的小狐狸,只是一个疏忽,去给那些小狐狸们回去取些东西的空档,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等到我再回去的时候,它们全被斩妖剑砍断了头颅,还被剥皮挖心,死得一个都不剩。”阿魅淡淡道。 阿紫脸色微恸。 阿魅道:“凡间总些道士、术士、和尚与妖过不去,但也极少有大规模无故肆意杀戮妖类的。像当年的斩妖堂那般以涸泽而渔之势斩杀妖类的,真是近千年来的头一份。所以,才会逼得本来相互看不顺眼的各族妖精们都结盟联手了。姐姐这一次留在京城开的灯笼铺,不就是预备要作为妖类的救助驿站才存在的吗?将来凡在此处有被人类追捕有难的妖类,皆可入内寻求帮助。只不过姐姐承天雷之后法力尚未恢复,所以大长老至今还未对外宣告而已。” 阿紫道:“的确如此,我跟随唐清树来到京城后,他去应试,大长老确实来找过我,与我商议起过此事。可是,阿魅,就算当年斩妖堂行事狠辣,我们不也已经报过仇了吗?” 07-01 23:21:56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阿魅打断阿紫的话:“姐姐!只要斩妖堂还有一人在,这仇就不算了结!姐姐不曾见过当初死在斩妖堂剑下的小狐狸何其多!何其惨!自然不以为然,可我见过!” “阿魅……” 阿魅终于软化道:“算了,这次我放过他,下次再遇到时我定不放过!” 阿魅飘然后退,消失在了夜空中,李乐意身后的几片叶子瞬间失去了力量依托,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阿魅回到暂住的宅院以后,就怏怏的躺在卧榻上发呆,一句话也不说。小狐狸们看出她心情不好,怕打扰了她,也都不再大声吵闹。 有只稍大点的狐狸跳到阿魅身边,问道:“阿魅姐姐今天心情不好?” 阿魅闭眼懒洋洋道:“嗯。” 这只狐狸小心翼翼的有又道:“与阿紫姐姐又吵架了?” “多嘴!”阿魅敲敲它的头顶,坐起来笑道,“算了,不理她了。我今儿得了个好东西,给你们玩去。” 阿魅将收起的宝葫芦变出来,打开葫芦盖,扔在小狐狸群中间,说道:“我要歌舞乐姬,宴席佳肴。” 阿紫回到灯笼铺,失神了半天后跑到厨房做了几样阿魅当初最喜欢的菜肴出来,唐清树见她似乎心情不佳,就没有去打扰她。 做好之后,阿紫拎着食盒去找阿魅暂住的宅院,一路上她都琢磨着怎么把阿魅哄开心了,她与阿魅分开的时间确实挺久了,当年小时候刚成精时常年同住的日子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紫路上费了不少心思组织言辞,琢磨着怎么把阿魅哄高兴了。 一到阿魅的宅院外,阿紫气得差点掉头走了。阿魅的宅院里歌舞喧嚣,欢快的跟过节开庆祝宴似的。 阿魅躺在卧榻上喝葡萄酒正喝得高兴,有只小狐狸忽然提了一只食盒进来,跑到她跟前道:“阿魅姐姐,刚才阿紫姐姐来了,给你带了一盒菜肴,她没进来就走了。” 阿魅赌气道:“我才不稀罕她做的,丢出去。” 小狐狸犹豫不决,阿魅叹气道:“拿过来吧。” 小狐狸赶紧递过去,阿魅打开看看,笑道:“我从葫芦里叫出来的比你做的好多了!” 阿魅下了卧榻,说道:“我今晚出去,明天回来,你们都谨慎小心些,不要单独溜出去,出去的话最好三五结伴,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 阿紫回到灯笼铺就回房睡觉了,刚有些睡意,她的窗户就无风自开了,阿魅从外面飘进来挤到她床上,笑嘻嘻道:“姐姐怎么这快就睡着了?” 阿紫被她吵醒,往里面挪了挪,分给阿魅一个枕头,说道:“你不好好在你宅院里开庆祝宴,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阿魅继续把阿紫往床里侧挤挤,说道:“来抚慰一下你受伤的小心灵。” 阿紫骂道:“滚!” 阿魅打着哈欠道:“明天早上再滚……” 次日清晨,唐清树还在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在柔柔的唤他的名字。 “清树,清树……” 他的脸颊上有睫毛轻触的感觉,如同蝴蝶在扇动翅膀一般。他的耳边还有遥远而微弱的瀑布声和鸟鸣声,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风声。 唐清树在梦中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清亮透澈的蓝天,层层铺卷如羽毛般的白云,随风摇曳的树丛,水流不止的瀑布和溪流。 而他,就躺在水边的巨石上。 一个陌生少女伏在他身边,笑意融融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软软的唤道:“清树……” 不知为何,唐清树非常确定这个不认识的少女就是阿紫。 “清树,”陌生少女声音带着几分撒娇,一只手抚摸着唐清树的侧脸,贴近他的耳朵问道,“清树,你喜欢我吗?” “喜欢。”唐清树听到自己的口中不受控制的吐出这两个字。 陌生少女的笑意更深了,一只手的食指覆在唐清树的嘴唇上划过:“你喜欢我什么……” 唐清树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他稍稍避开陌生少女的目光,认真思索着不对劲的地方。 天地都静谧悠悠中,乍然响起一声惊雷:“唐呆子!起床了!要开门做生意了!” 阿紫的声音?! 唐清树猛地清醒了,挣扎着坐起来,伏在他身旁的陌生少女也被他推到了一边。 蓝天没了,白云没了,瀑布没了,他还在自己每日睡觉的床上,身边的陌生女子变成了一个眉梢眼角都萦绕着媚色的女子。 阿魅! “讨厌,刚刚才开始就被吵醒了……”阿魅娇嗔的抱怨道。 唐清树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现在才发现,不知道为何他都快和阿魅赤膊相见了! 门外,阿紫的叫门声越发不耐烦了:“唐呆子你干嘛呢!” “没……没干嘛……”唐清树满脸绯红,推开菟丝草般缠过来的阿魅。 “没干嘛?”阿紫重复了一遍了他的话,猛地踹出一脚,将半扇门生生踹躺下了。 阿紫大步跨进来,一眼看到床上的情形,脸色大变,声音尖利高亢到几乎能掀翻房顶:“阿魅!你大爷的!” “我大爷就是你大爷!”阿魅大笑着变成一只四爪踏雪的红狐狸,跳下床跃上窗台逃逸了。 阿紫也变成狐狸追了出去,阿魅边跑边回首大笑道:“阿紫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再多睡会儿我就能让唐清树想起你们以前第一次肌肤之亲的经历了!你看看你!多不会挑时间!” 阿紫停下脚步咆哮道:“昨晚我找你和解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从现在起,继续开始冷战!” 唐清树无语凝咽的穿衣下床,一大早的起来就看到两只狐狸追逐斗殴。 他忽然想起阿紫之前在阿魅偷偷用仙水给他治手伤时说过的话,他现在有点明白阿紫说的阿魅故意的,以及过些日子她就不这么偷偷摸摸的了是什么意思。 唐清树走到窗前,看看外面,天色刚亮,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也不知道那两只狐狸跑哪儿去了。 唐清树伸伸懒腰,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太平的。他下楼打开店门,看太阳从东边慢慢升起,照进了灯笼铺里。 门口的几只灯笼染上了淡淡的亮色,唐清树自言自语道:“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此后的阿魅,依旧隔三差五的来灯笼铺,虽然没再做过半夜偷偷摸到唐清树床上强行进入他梦境里捣乱的事,但只要她来了,也没闲着,对唐清树明送秋波送得就跟她真喜欢唐清树似的。 唐清树很好奇斩妖师章景平在杂技班如何了,是否被自己的家人接受了?他曾去杂技班看过,但那日因为狮子的事情,杂技班还是被官府勒令禁止再在京城之地卖艺。 等唐清树再去看时,杂技班已经走了,不知又辗转去了哪里。斩妖师章景平也没有再出现过,唐清树希望,他应该是跟着杂技班一起走了。 泥人章景平和芸姝离开京城后,寻了一处安逸的城镇里,安家落户了下来。他们离开京城的路上,女娲娘娘曾偷偷隐在路边树冠里送了他们一程,可是女娲娘娘却没有现身出来。 阿紫带着芸姝来找她救命时,女娲看到自己最近些许年新做的泥人居然伤成这个样子,心疼兮兮的黑着脸把芸姝救好了。 芸姝救好之后,她就走了,没等着芸姝向她说一句话。 芸姝和泥人章景平的生命是她给的,就像当初很久很久之前她捏出的第一批泥人,她也给了他们生命,但当她为救他们而补天,力竭进入休眠再醒来时,天下已经全变了。 本该与她最亲近,本该将她视为生命之源的凡人居然对她拔刀相峙,要置她于死地。心凉彻骨,莫过于此。她的自明身份,无人相信,她的解释,无人愿听。 她总也控制不住想再捏泥人的冲动,就好像那些泥人变成人后会让她变得不那么孤独一样。 她不想再凭空造出不存在的人,怕千百年后再重造覆辙。于是就选择了造一些世间本就有的人,虽然这些人或生或死,但当他们离开亲人时,他们的亲人都很思念他们,盼着他们回来。 造出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像她一样孤独的天地之大却无处可归吧。 她是这样想的,却不知道她的这一举动会给普通凡人带来多大的惊吓。况且,她已无法再造出真正的人了。 即便是这些新造出来的泥人,她也不敢太亲近,怕他们也对她露出惊恐害怕的神色,尽管他们都记得她,也记得他们的生命都出自她的手。 李乐意离开京城后,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像现在一些道士、术士、和尚一样,遇到妖精先分善恶,善则手下留情,恶则以镇压为主,真遇到太歹毒的,就遵从师父的教诲格杀勿论。 现在师父不在了,师弟也和他分开了,李乐意觉得自己可以去寻遍天下,揪出当初那个害死自己家人的妖怪了。别的妖怪他都可以酌情饶恕,唯独这个妖怪,穷尽一生他也要铲除掉! 唐清树在灯笼铺闲闲忙忙,一段日子过去,他慢慢注意到,他这条街上好像有两三家店主都搬走了,换进来了新的店主。 此时的唐清树,还在天真的以为,这只不过正常的店铺易主罢了。 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会无数次怀念起这条街当初大部分店主都还是人类的时候…… 07-02 22:02:3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7-02 22:02:3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3 21:12:4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见章景平找来,镜心缘起身告辞,吴申泰拱手道:“镜先生回去还是早做决定,我家小姐也就两三天的光景了,耽误不得啊!” 镜心缘闷闷不乐的带着章景平离开,走出吴家后,章景平好奇的问道:“师父,怎么了?莫邪剑求到了吗?” 镜心缘叹气道:“回去再说吧……” 章景平见师父心事重重,也就不再多问。 水云客栈里,李乐意将唐清树送回去之后就回来了,一进客栈,里面就有个喝得醉醺醺的男的跌跌撞撞的撞到了他。这人醉得实在不轻,还以为自己是撞到了柱子,骂了两声就又踉踉跄跄的走了。 李乐意无缘无故挨了骂,浓眉一拧转身扒住醉汉的肩膀正要发火,店里伙计怕闹出事来,忙过来劝解道:“客官别跟他计较,他喝醉了,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店里伙计把李乐意劝进店里,告诉他刚才他师弟回来了,又出去找他们师父了。 李乐意也想出去找师父师弟,再一想天都这么晚了,他们也该快回来了,要是他一出去再和他们走岔了路,岂不更是麻烦?还不如在客栈待着算了。 门口的醉汉走了几步,扶着客栈外的一棵大树停下来又灌了几口酒。他喝得太醉,迷迷糊糊就要把这里当家里躺下睡觉了。 芸姝和杂技班的章景平偷偷摸摸出来约会,俩人在外面逛了很久才要回去。经过水云客栈时,眼尖的芸姝看到客栈外的树下躺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她戳戳身边的章景平道:“景平,你看那树底下喝醉了的人,是不是你哥章云炎?” 章景平凑过一看,正是哥哥,忙喊醒他道:“哥,哥,你怎么又喝醉了?” 章云炎醉眼惺忪的睁开眼,借着客栈檐下的灯笼光,他看清楚眼前是弟弟的脸后,顿时像是如见了恶鬼一般,连踢带打的惊恐叫道:“滚!滚开!妖怪,怪物!离我远点!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妖怪!妖怪!别缠着我!别缠着我!” 章景平尴尬的往后退退,道:“好,好,我不缠着你。” 芸姝上前几步蹲下,拉住还在往后退的章云炎道:“云炎哥,这是你弟弟景平,哪有什么妖怪,你看,真是你弟弟景平!” 章云炎更加害怕了,抬起胳膊抱住头不停的喊道:“他是妖怪!他是妖怪!他不是人!” 芸姝无奈的抬头看着章景平,说道:“景平哥,你们兄弟俩到底有什么仇恨啊?你先藏一下吧,别让云炎哥看到你。我扶云炎哥回去,你在后边跟着。” 章景平勉强同意的躲在客栈门口的柱子后面,芸姝连哄带骗的把章云炎扶起来:“云炎哥,你喝醉了,我是芸姝,这里没有景平,我们吉隆杂技班吧。” 客栈里的李乐意听到外面有人喊妖怪,本来就要上楼的他猛地转身跑出客栈,见客栈外的树下一个姑娘正在扶起刚才那个撞到他的醉汉,而那个醉汉还在断断续续的喊着“有妖怪”。 李乐意觉得自己被耍了,重重的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又进了客栈,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门口离他几步远的柱子后边站着一个和他师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芸姝扶着章云炎渐渐走远了,章景平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镜心缘和他的斩妖师小徒弟章景平回来了,两人入了客栈,进了客房。李乐意过来问师父:“莫邪剑可求到了?” 镜心缘心事重重的叹气,摇头道:“没有。” 李乐意大咧咧的安慰师父道:“师父不用太失望,郗国公得了名剑,自然珍惜的很,不乐意转赠给别人。要我说,没有莫邪剑也没什么,这些年我们不是一向除掉了不少妖怪吗?师父要是真想得到莫邪剑,我们改天再去求一下,看看郗国公出什么条件才肯给剑……” 斩妖师章景平在师父身后做手势示意师兄不要再说了,师父心情很不好。 李乐意改口道:“师父早些休息吧,有事明天再想。” 镜心缘坐下道:“郗国公不肯给剑,他的一个门客吴申泰,祖上也曾是斩妖堂的人,他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李乐意和章景平都围在师父身边问道:“什么主意?” 镜心缘道:“你们知道,咱们斩妖堂还有一个宝葫芦,据说是以前的一个堂主从龙王那里得来的。这个宝葫芦,落在普通人手里,可以唤出歌姬舞伶、钟鼎美食,享乐饱腹。在斩妖堂手里,借助它可以收服法力高强的妖怪,让妖怪在里面融化消失。其实,根据斩妖堂流传下来的《斩妖志》的记载,它还有一个用途。” 镜心缘继续道:“它能取走一个活人的气息,藏贮在宝葫芦里,如果将气息转到另一个将死之人的口鼻中,就可以让将死之人继承活人的寿命活过来。而那个活人,也就死了。” 李乐意道:“一命换一命?” 镜心缘道:“是。吴申泰的祖上在留下的书籍中记录了这个宝葫芦,他听说过这个宝葫芦当初是带在我师父的师父身边的,现在传给了我。所以,他让我用这个宝葫芦救郗国公的女儿活过来,大夫说郗国公的女儿顶多就能活两三天了。郗国公视女儿为掌上明珠,若是我们能把她救活了,他肯定会愿意把莫邪剑给我们的。” 小师弟章景平道:“人命无贵贱,怎么能为了一个郗国公女儿的命,就去夺走别人的性命呢?师父,我觉得师兄说得对,我们之前没有莫邪剑,虽然干将也跟普通剑没什么区别,但我们不也一样可以斩妖吗?” 镜心缘长叹:“也只能如此了,到底是莫邪剑与我们无缘。” “师父……” 镜心缘见小徒弟章景平唯唯诺诺,奇怪道:“怎么了?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师父,我和师兄今天遇到一个挺厉害的女妖精,我的剑被她给折断了。”章景平惭愧道。 “你明天先用着我的剑吧,”镜心缘道,“今天太晚了,都早些休息吧。” “是,师父。” 紫美人灯笼铺。 小狐狸阿紫隔段时间就从三楼来到二楼唐清树的房间一趟,嘘寒问暖、端茶递水、关怀备至,完全没意识到如果它要是来的不这么勤快,唐清树说不定早就睡着了。 唐清树手疼得钻心,又每每在快睡着之际就被阿紫叫醒,因此一直辗转反侧到快天亮时才撑不住睡着了。 阿紫楼上楼上奔波了将近一夜,见唐清树真的睡着了,她这才放心的睡去。 窗外,黑夜正在缓缓撤去,东方尽头的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昏睡中的唐清树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在动他伤口上的纱布。 唐清树以为又是阿紫,迷迷糊糊的呓语道:“阿紫,你快去睡吧,我没事……不喝水、也不饿……” 坐在床边的人停顿了一下,轻轻笑了两声,唐清树听出声音不是阿紫,猛地翻身坐起,定睛一看,居然是阿魅。 阿魅一手拿着把剪刀,另一只手迅速捂住唐清树的嘴,说道:“嘘,别出声,别把阿紫吵醒了,不然她又要唠叨我了。” 唐清树屏住气点点头,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飞剑也没有飞刀、飞匕首什么的,唯一比较有威胁性的就是阿魅手中的剪刀。 阿魅将唐清树手上缠着的厚厚纱布一一剪开,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瓷瓶,倒了几滴露珠般的水滴在他手掌的伤口上。 唐清树只觉得伤口处一阵灼热,就看到伤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肿、愈合,未过几时,手心手背上上的伤口就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疤痕。 阿魅提溜着唐清树的两只袖口晃了几晃,说道:“好了,我在城隍庙拿到的仙水最多只能这样了,你又不是小姑娘,手上留两道疤也没什么。” 阿魅转身穿过窗户消失了,此时,清晨的金色光缕正透过窗户缝隙照到屋里,唐清树打着哈欠又扑在了枕头上。 快到中午时,唐清树才醒过来,刚醒来时他疑心阿魅的到来只是他做的一场梦,睁开眼睛扬起手一看,纱布果真没了,伤口也痊愈了。唐清树试着握了几下手,一点儿也不疼,他高兴的翻身而起,看见剪断的纱布都还在地上。 唐清树在床上翻了翻,他记得昨晚阿魅把剪刀落在他床上了,他这一夜没被剪刀戳到也是个奇迹。翻来翻去,只在床上翻到了一片树叶,根本没有剪刀的影子。 小狐狸阿紫端来了午膳,说道:“我看到你的手已经好了,是阿魅偷偷来过又偷偷跑了吧?” 唐清树道:“她怕你唠叨她,所以没让你知道。” 小狐狸阿紫又气又笑道:“她才不是怕我唠叨呢,她就是故意的!故意……” 小狐狸话到半截,无奈的摇摇头道:“罢罢罢,反正她过阵子就不会再这么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了,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07-04 06:31:47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水云客栈里,李乐意趁着师父镜心缘午膳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拖着小师弟章景平出门了。 小师弟章景平不明所以,李乐意神秘兮兮地拖拽着他一直到离开客栈很远了,才说道:“我把师父的宝葫芦给拿出来了。” 李乐意从鼓鼓囊囊的腰畔布囊中掏出一只珊瑚色的宝葫芦来,小师弟章景平惴惴不安道:“师兄,你想用它救郗国公的女儿吗?” 李乐意重重的点点头:“我想了一夜,师父这辈子都在盼着能让干将莫邪剑合并,这次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要是错过了以后想再讨剑就更难了。我琢磨着,咱们可以找个罪大恶极的恶人的命来换郗国公女儿的命,这样不就正好顺便可以为民除害,一举两得了嘛!” “可是……师兄,就算真的是个恶人,我们又有什么权利夺了他的性命,来达到我们的目的?若是真的碰到伤天害理的恶人,我们至多也就是把他交给官府发落。” “做事要会变通,不要这么死板嘛!你想啊,我们这些年斩妖除魔,其实我们又有什么权利取走妖类的性命呢?” 章景平正色道:“师兄这话就不对了,斩妖堂堂训有云:妖,乃天下最冷血之物种,无情、暴戾、冷血、以人为食,凡入斩妖堂之人皆要视妖为死敌,遇则尽诛之,切勿心慈手软。” “唉,师弟,我们斩妖这么多年,遇到过几个以人为食的妖怪?当然,确实遇到过那么几个,但就比例而言,一百个里顶多也就四五个这么穷凶极恶的吧!” “师父说,那是因为我们遇到的大多都是能力弱、胆子小的小妖精,等到它们能力再大些了,就会肆虐人间、以人为食。师兄,你暗地里偷偷放走的那些小妖精们我都没告诉过师父,你每次都答应我下次一定遵守堂训,可是你还是三天两头的与妖精对峙时放水,故意让它们钻空子逃走。昨天晚上,我都差点……”小师弟章景平不满的抱怨道。 李乐意打断他的话,解释道:“昨晚真是个意外,我起初是有放水的心意……” “师兄!你……” “停停停,你等我把话说完,开始我看那妖精也就使了个障眼法让那书生原地打转,没有要伤他的意思。你耐不住出手破了那妖精的妖术,我就故意跑慢了点,落在你后面,不给你添麻烦,也不对那妖精穷追猛打。可我也没想到她会对你下死手,我想去救你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章景平见师兄李乐意说得诚恳之极,也就不再计较:“好了,师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昨晚多亏了那书生,否则的话我可能真的没命了。” 李乐意道:“你就没想想,为什么妖精刺伤那书生后就遁走了?” 章景平怔了一下,摇摇头。 李乐意语重心长道:“我猜测啊,那妖精十之八九只是在逗那书生玩,根本没有伤他的意思。” 章景平皱起了眉,李乐意道:“你看你看,你又这副表情,师父一把年纪了,除妖一辈子,观念很难再变,这我理解。可师弟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要固执的这么食古不化嘛。” 章景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脸上写满了对李乐意深深的谴责。 李乐意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而后耐心道:“师弟,你知道斩妖堂那几句堂训最本质的意义是什么吗?” 不等章景平开口,李乐意又道:“那几句话最本质的意义就是,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只要是妖精,不管好坏,格杀勿论!” 章景平反驳道:“妖精就是妖精!妖精没有好的!” 李乐意瞪着眼睛生干气,语塞的抬起右手食指,朝着章景平气极了的指了几下,他想再说点什么辩驳一下,可一看章景平已经油盐不进的拉起了心理防线,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意,便重重抛下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就要走。 章景平挡住李乐意,伸出左手,笃定中又带着一丝犹豫道:“师兄,宝葫芦,给我。” 李乐意生气的把珊瑚色的宝葫芦往章景平手上一摔,气哼哼的大踏步走了。 小师弟章景平为难的抱着宝葫芦,回去给师父也不是,再去追师兄吧,看李乐意这副满肚子都是要着了的*的样子,可能根本不会再搭理他的。 章景平哭丧着脸收起葫芦,不知道该往哪边好。 冷静了半晌,他想起昨晚唐清树好像将他误认为吉隆杂技班的人。章景平心头一动,找人打听了一下吉隆杂技班的地方,然后快步的朝那里跑去。 一路上,他的心都在狂跳。 师兄李乐意是师父在妖精手下救出来的,虽然父母皆死在妖精手下,但是师兄却并没有视所有的妖精为死敌。 他只是问过师父当初杀了他父母后逃走的妖精是什么,师父告诉他后,他也只是一直很留心那妖精的踪迹,虽然这么多年也没有再也没碰到过。 而对于别的妖精,师兄李乐意却大多抱着比较友好的态度。 章景平一直觉得不明白父母都被妖精害死了的师兄,究竟从哪里生出来的对妖精友好态度? 章景平小时候是有个幸福美满的家的,父母慈爱,还有个哥哥。 他会离开家,是因为五岁时在庙会上被人贩子拐走了。 在人贩子手中辗转两三年后,章景平偶遇了师兄李乐意和师父镜心缘,师兄李乐意虽然看起来很马大哈的一个人,心思有时候却比师父还细些。 那时师兄和师父恰好租住在人贩子的房屋旁边,喜欢到处乱跑的师兄觉得,那个自称是章景平父母的人贩子有点不对劲,就趁着人贩子出门,溜门撬锁进了关着章景平的房间。 章景平那时候被人贩子打怕了,不敢说实话,怕李乐意又是人贩子找来试他的,就一口咬定人贩子是他父亲。碰到别人问到这里可能就不管了,直接就走了。 李乐意不一样,他坚信自己绝没猜错,不管章景平怎么反抗,他仗着比章景平大了四五岁,又比常人力气大,扛起章景平就回了师父那里。 而那时,李乐意也不过才十二三岁。 在师父镜心缘的细问下,章景平终于说了实话,承认那个人贩子不是自己的父亲,他是被人贩子拐骗出来的。 最可喜的是,章景平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个郡县,镜心缘和李乐意当时没有太紧急的事情,将章景平藏了一两天后,就带着他在人贩子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在送章景平回家的时候,李乐意得瑟了一路自己慧眼如炬,瞄过几眼人贩子在人前对章景平的假意关心,就能看穿他的本质。 镜心缘将章景平送到家乡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章景平一进村子,就有同村的人认出了他。 那人问他,你们全家不是刚刚跟着一个杂技班离开半年吗?为何他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的父母哥哥怎么没一起回来? 这话问得蹊跷,章景平细问之下竟得知自己根本从未失踪过。 由于大大小小的战乱,章景平家乡的人有一大半都逃到外乡去了,而章景平全家人在半年前跟着一个路过这里的杂技班也离开了。 得知这些的章景平一下子就迷茫了,他明明被人拐卖到外地两三年了,同村的人却说他之前一直和家人在村里。 本以为能与家人重逢的章景平,空欢喜了一场。镜心缘见他无处可去,就在李乐意的提议下收他为徒。 从此之后,章景平就成了李乐意的小师弟,做了一名斩妖师,走上了除妖的道路。 师父对妖精从来都是手下不留情的,可师兄李乐意隔三差五的就偷偷放走妖精,章景平夹在师父与师兄中间,处境十分尴尬。就像师兄说的那样,师父已经年迈,一生的信仰就是除妖,李乐意偶尔在师父面前透露出一点为妖精辩解的意思,都会把师父气得几天吃不下饭。 久而久之,李乐意就再也不敢提了。对于李乐意的阳奉阴违,章景平多半都会小心翼翼的帮他兜着,免得被师父发现了。 章景平几乎都不敢想象,倘若有一天师父发现自己最疼爱的俩徒弟都在背后忤逆他的意思,那该有多伤心。 师兄李乐意的对师父的心意,他能理解,毕竟师父一直盼着莫邪干将剑重逢,相传这两柄神剑一旦合并,就会如同抹去灰尘的明珠,化成斩妖除魔、无往不摧的神兵利器,这不就是师父最盼望的兵器吗? 可是,倘若师兄真的用这宝葫芦取走别人的性命换给郗国公女儿,那又与杀人有什么区别? 吉隆杂技班里,表演杂技的台子早已布置妥当,几个杂技班里年龄比较小的孩子正在台上卖力的表演,今日的观众比昨日多得多了,虽然只是小孩子的开场小玩意,也不间断的有人往台子上扔钱。 芸姝和杂技班的章景平正双双蹲在后台一个铁笼子前,铁笼子的根根铁柱都有一个婴儿的手臂那么粗,笼子里关着一只半趴着的大狮子。 07-06 06: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大狮子眯缝着眼睛无精打采,只有尾巴时不时的甩来甩去。 芸姝隔着笼子将手伸进去,顺着毛发的方向捋着大狮子的鬓毛,揉揉它的耳朵,大狮子不声不响、无动于衷。 芸姝扔了一块熟肉在大狮子嘴边,狮子抬头闻了闻,勉强吃了几口,还剩下一大半就又没胃口了,继续闭目趴下了。 芸姝揉着狮子毛茸茸的脑袋道:“绣球最近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杂技班的章景平道:“要不你今天就别表演舞狮子了,万一它伤到观众了怎么办?” 芸姝道:“我看今天来看杂技的人挺多的,比以前热闹多了,不赚他们的钱太可惜了。不如今天就不放绣球出来了,我进笼子里跟它随便耍两下就可以了。绣球个头这么大,最能唬人了,来看的人一定也会给很多钱的!” 章景平反对道:“不行,太危险了。” 芸姝道:“危险什么呀,绣球是我从小养大的,它跟我最亲了。” “那你小心点,万一情况不对劲,就赶快出来。”章景平知道芸姝认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也就不再劝,况且这个叫“绣球”的狮子性子一直都很温顺,从来没有伤过人。 “嗯。”芸姝应道。 “景平哥。”芸姝难得羞涩的半低着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斜斜的向上瞟着章景平,她的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闪烁。 “怎么了?” 芸姝一只手无意识的揪着自己的鞋尖,一顿一顿的说道:“今天早上,你娘,还有,你嫂子,问我跟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章景平笑道:“她们也问我了,你想什么时候成亲,我们就什么时候成亲。” 芸姝故意骄傲的侧过脸去,说道:“呸,你什么都不准备,想娶我门都没有。” 章景平道:“明天就准备。” 芸姝喜上眉梢的斜觑了他一眼,然后略带忧愁道:“可是,云炎哥好像不太高兴哎,奇怪了,我觉得云炎哥不讨厌我呀!为嘛每次一提到我跟你的事,他就脸黑的像炭一样,恨不得当场就把我赶出你们家!” 章景平脸色讪讪的小声说道:“管他做什么,以后我们俩可以搬出来一起住。” 芸姝似乎有些心事,没注意听章景平说什么。 “景平哥,我有个……不大不小的秘密想告诉你。”踌躇了一会儿,芸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什么秘密?”章景平问道。 “芸姝姐,马上就轮到你和绣球了!”刚刚结束杂技表演的几个小孩子跑到后台,边打打闹闹边提醒芸姝。 “好,我马上来。”芸姝站起来身来,给关住狮子的笼子上罩了一层严严实实的黑布,吉隆杂技班的班主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狮子笼抬到了表演的台子上,章景平也帮忙一起抬。 狮子笼搁置在台子中间以后,抬笼子的几个人就从后台下去了,芸姝从后台上去经过章景平身边时,拉住他悄悄说道:“等我下来再告诉你我的秘密。” 章景平怜爱的摸摸她的头,微笑道:“好。” 黑布将狮子笼遮得严严实实的,在台下看的观众们鸦雀无声的盯着台子中央的笼子,偶尔会有几个人接头交耳,揣测台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章景平站在后台,看着芸姝一步一步的走向台子中央被黑布遮住的狮子笼。 有那么一瞬间,章景平很想把芸姝喊回来,就在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叫住芸姝时,身后有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章景平回头,几乎在同一时刻,手的主人立刻把手缩了回去,甚至下意识的把手藏在了身后,似乎章景平会一口吞掉他的手似的。 “哥。”章景平道。 拍他肩膀的人自然就是他的哥哥章云炎。 章云炎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自己弟弟的眼睛,说道:“我们谈谈吧。” 阿紫和唐清树刚过了午后就出门了,阿紫多日未曾变过人形,攒着力气今日变化了一次人形。 阿紫说想让唐清树陪她去逛逛街,看看近日京城里有没有什么稀罕玩意。 唐清树昨夜还在忧心双手受伤,可能几个月都要吃些手不能用的苦头了,今日一大早被罪魁祸首的阿魅又把手挽救回来了,他的心情莫名的由谷底升到高峰,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昨天去的吉隆杂技班。 两人到了吉隆杂技班搭台子表演的地方,今天来看杂技的人比昨天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多了很多,唐清树对杂技非常热心,拼了命的往前挤,唯恐在后面看不到精彩部分了。 阿紫对杂技倒是兴致缺缺的不大喜欢,这也难怪,它一个能幻化人形的小狐狸精,别说是那些用了机关、障眼法的戏法了,就是真的法术她都使了不少年头了。 吉隆杂技班周围的热闹场地招来了一些携带货物方便的小摊贩,譬如说卖糖葫芦的、挑担子卖烧饼的、挎着筐卖果子的、背着药箱卖药的江湖郎中、吹糖人的、捏面人的,这些人也不往里面挤,就在外围借借杂技班的光,招揽一下来看杂技的人。 那些吹糖人、捏面人的,吸引的大多是大人带来的小孩子,阿紫一看到吹糖人的,顿时就来了兴趣,挤在一堆孩子中间让吹糖人的老人给她做只狐狸出来。 唐清树往杂技台前头挤的时候,没忘记回头看看阿紫去哪儿了,一见阿紫坐在吹糖人的摊上不动了,料想着阿紫估计得在那等一段时间了,他索性就放心大胆的继续往前跋涉。 功夫不负有心人,唐清树终于见缝插针的挤到了最前面,刚刚站定,一旁隔着两三人的地方忽然有人在叫他。 唐清树往旁边一看,是昨晚的斩妖师李乐意。 唐清树习惯性的拱手致意,李乐意在他手上瞟了两眼,然后挤到唐清树身边,说道:“唐兄弟,你的手伤好得可真快,有什么灵丹妙药也赠我一些。” 唐清树悚然一惊,慌忙用袖子遮住手背,这样的欲盖弥彰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家传的一点偏方罢了,算不上什么灵丹妙药。” 唐清树含混的扯了个谎,好在李乐意并没有再深究下去,此时杂技台上的芸姝恰好揭开了黑布,现出了里面笼中的大狮子。 黑布猛然揭开,狮子不悦的低吼着站了起来,台下的众人集体发出一声惊叹声。唐清树和李乐意都被台上吸引住了,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芸姝打开铁笼门,进去之后又将锁重新锁上。 笼子里比台下观众想象中的要宽广些,容得下一人一狮在里面活动,芸姝手心缠着一个丝线悬着的小小绣球,她抛起绣球,吸引狮子扑起追逐。 阿紫在等着她的糖狐狸的间隙,往旁边做小面人的摊上瞟了一眼,她心里暗暗决定,过会儿让捏面人的捏个唐清树出来。 再往远处看看,一个不起眼的墙角处坐着一个捏泥人的女子,那女子粗布素衣,长发以一枝木钗挽起,看年龄估计有二十八九,长相端正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但是,阿紫是狐狸,不是人。 那女子似是感觉到阿紫在看她,她抬头往阿紫的方向看了看,很快就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手中的泥人和染色的画笔上。 阿紫也回过头,继续看吹糖人的老人。 吹糖人的老人手中正在做的糖人还未做好,阿紫就刷的站了起来,直直的朝着那女子走去。 阿紫在女子面前站定,女子不冷不热的抬头看着她。 阿紫脸色并不十分愉悦的问道:“在下狐族阿紫,法力不济,不辨上神真身,敢问上神可是女娲娘娘?” 女子低头继续给自己手中的小泥人上色,冷淡淡道:“是。” 然后就再也无话,一副拒阿紫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场面极度尴尬,阿紫压下内心深处奔腾而过的骂人三字经,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客套道:“上神的泥人做的真是栩栩如生,颜色也宛若真人……” 女娲娘娘抬头给了阿紫一个“你有病吧”的表情。 阿紫唯一的一点好脾气被消磨殆尽,先前的恭敬和客套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刻意扫视着女娲娘娘铺展在地面上的层层裙裾,假装若无其事道:“上神对自己亲手造出的孩子们真是爱得深切,宁可冒着蛇尾被人类发现后会被当成妖怪的危险,也要在大白天的时候出没在人群聚集之地,这片慈爱之心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在下就不打扰上神与自己的孩子们母子融融了。” 女娲娘娘果然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先前端庄沉静的四平八稳的脸上也露出了又急又气的神色:“这些人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我亲手捏出来、度给过气息的泥人……我的孩子们不会把我当成低贱的妖类的!” 已经转身要走的阿紫闻言站定,回过头来笑盈盈道:“上神说的是,我这个低贱的狐妖还得赶着逃命呢,免得被人类发现我的狐狸尾巴了,上神也要多加小心啊,毕竟您的蛇尾比我这个低贱狐妖的狐狸尾巴要长得多了,逃跑也不方便。” 07-06 00:00:1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7-06 00:00: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7 23: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7-07 23:00:0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8 18:27:0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7-08 18:27: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9 19:37:5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女娲娘娘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拿着泥人和画笔的手捏的咯吱吱作响。 等她想起手中还有东西,赶忙心疼的松开捏泥人的手时,泥人已经被捏掉了些许颜色,幸好并没有大的损伤,她这才放心下来。 阿紫回吹糖人老人那里拿到自己的糖狐狸,打算去找唐清树,她刚往杂技台那边走去,阿魅就打她旁边冒了出来,小团扇摇得格外欢快:“阿紫,刚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的爽不爽?” 阿紫吃着糖狐狸咬牙切齿道:“爽!很爽!下次我要是再主动凑到她跟前去,你要记得提前把我打晕了拖走!” 阿魅道:“此话共勉共勉,我听说别的妖精们说,女娲炼石补天时耗费了极大的神力,修养了几千年也没恢复如初,她现在偶尔在凡间行走,不小心露出了蛇尾还会被人类中的道士、术士之类的当成妖怪驱赶。” “我也听说过一些,所以她都不愿意承认,现在凡间的人,跟她当初用泥人造出来的第一批人有关系。” “是啊,我还听说她现在偶尔还会捏些泥人出来,给泥人吹一口气变成活人,可惜她补天救人时耗费的神力太多了,即便有了她度过去的那一口气,那些泥人也不能完全变成真的人了。” 阿紫好奇的停下了脚步,问道:“这话怎么讲?” 章云炎将章景平叫到杂技班后方的无人小巷中,再三确认无人跟过来后,才开口道:“你不能和芸姝在一起,你自己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章景平佯装镇定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慌张。 “你不是人,你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向来对哥哥恭恭敬敬的章景平面红耳赤的大吼道,“我是人!” 章云炎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横下心一把拉过章景平的胳膊,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 章景平的皮肤破裂之后,没有留出一滴血,他的皮肤之下不是常人的血肉骨骼,而是维持着肌肉骨骼模样的泥土。 章云炎将章景平的胳膊举到他眼前,几乎恨不得贴到他眼睛上去。 章云炎激动道:“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你真的不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那年,那年……” 那年,章云炎九岁,章景平五岁,离他们村里没多远的镇上有庙会,哥哥章云炎趁着父母出门不在家,偷偷带着弟弟章景平去镇上庙会玩。 庙会上真热闹啊,什么都有,弟弟吵着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哥哥只有几文钱,他跟弟弟说,我们只能要一样东西。 弟弟挑来挑去,挑到了角落里一个做泥人的女人那里,那个女人做的泥人比旁人精细百倍,上的颜色也细腻,做好之后的泥人几乎与真人别无二致。 哥哥让她做个弟弟的泥人出来,那个女人看了弟弟一圈就开始做了,她做的精致,耗费的时间比旁人多,弟弟等着等着,就被别的好玩的玩意吸引去了目光。 哥哥只顾着看那女人灵巧的手捏弟弟的泥人,没注意弟弟跑开了,等他拿到那女人做好的泥人后,弟弟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着急的在庙会上找来找去,找了整整一天,直到赶庙会的人渐渐的都走光了,热闹的街道渐渐空旷了,天也要黑了,他也没有找到弟弟。 终于明白把弟弟弄丢了的哥哥在空旷的街道上边走边哭,当他走到那个给他弟弟做泥人的女人那里时,那个女人居然还在那里没走。 哥哥像是找到发泄对象了似的,扑过去让那女人赔他的弟弟,就是在她这里做泥人,弟弟才会跑丢的。 那女人说,你想要弟弟吗?我可以还你一个。 她一边说,一边拿过哥哥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泥人,对着泥人吹了一口气。她把吹过气的泥人放在地上,章景平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小的泥人越来越大,渐渐长到如他弟弟一般大。 那女人笑盈盈的说,你看,弟弟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千万别再把弟弟弄丢了。 章云炎吓得大叫,疯了一样的往家的方向跑,那个小泥人长成的弟弟在后面追着他叫:“哥哥、哥哥!等等我!” 章云炎转身一脚踹开他,将他踹倒在了地上。 那个做泥人的女人似乎生气了,她变得越来越高,像一阵风一样的飞了过来,章云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远远的看到那个女人裙裾下居然是一条蛇尾。 先前她一直用层层叠叠拖到地面上的裙裾挡着,章云炎完全没有想到那裙下竟然不是一双人的腿。 章云炎眼睁睁的看着人身蛇尾的女人飞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扶起泥人变成的弟弟,推到他身边。 章云炎怕极了,撒腿就跑,人身蛇尾的女人没有再追过来,而那个泥人变成的弟弟则一直追着他喊哥哥。他一路上都不敢回头,跑进自己家里就把门从里面杠上了。 泥人变成的弟弟在外面边哭边拍门,他父母这时已经回到家了,看到他把弟弟关在门外,都以为是他们两兄弟又闹别扭了。父母训斥了他几句后,就把门打开了。 那个泥人变成的弟弟就好像真是他弟弟似的,就连委屈哭泣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章云炎害怕那个人身蛇尾的女人找上门来,庙会上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敢跟父母说。就这样,真正的弟弟不知去了哪里,泥人变成的弟弟章景平在家里一天天的长大了。 家里这个章景平和他真正的弟弟不仅有着同样的外表,还有着他真正弟弟的记忆,有时候,就连章云炎都怀疑那天庙会上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想象,根本没发生过。 为了证实这一点,有天夜里,章云炎趁着家里的弟弟睡着时,悄悄拿被子蒙住了他的头,然后用剪刀戳破了他腿上的一点皮。 戳破皮后的腿上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皮肤下面是泥土一样的质地。似乎是感觉到腿上疼了,章景平猛地醒了,趁着章景平还没有扒开被子,章云炎弄灭蜡烛,拔腿就跑。 第二天早上,章景平还跟前一天一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而章云炎对他则更加防备了。 就这样,两三年后,有个到处流浪的杂技班到他们村里表演,章景平看到表演缩骨功的,当场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 那时战乱已经开始了,村里人走了不少,章云炎一家也想离开村子,杂技班是四海为家,但基本都是往太平的地方去。 杂技班的班主问章景平愿不愿意跟着他们走,章景平说他听父母的,父母自然同意。从此之后,章景平一家就跟着杂技班走了。 不知道章景平是不是也意识到自己身体结构与其他人不同,他从来不碰太尖锐的匕首、刀具之类的东西。跟着杂技班走南闯北时,章景平除了缩骨功,其他的很多也能看看就会了,而哥哥章云炎则帮忙做些戏法道具之类的。 后来,杂技班又新加入了人,芸姝也来了,章景平就这样认识了芸姝,他与芸姝两人渐生好感,关系日益亲密。 别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可章云炎知道章景平的真实身份。 一直到现在父母都决定撮合章景平和芸姝了,章云炎终于忍不住了,就有了这次的小巷密谈。 小巷中,章云炎这些年来头一次正面对峙这个泥人变成弟弟章景平。看着章景平胳膊上被他划开的那道长长的伤口,章云炎都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哥哥……”章景平低低的喊了一声,艰难道,“就算我真的不是人,这些年来,我可曾害过你,害过爹娘,害过别人……” 章云炎心里不是没有犹豫,相处这么多年,纵使他知道章景平并非他亲弟弟,可章景平不仅从来没有害过他,还一直把他当亲哥哥一样。 就算有时候他发脾气,章景平也没报复过。对他父母,章景平也像是对待亲生父母一样。 “你不能跟芸姝在一起,她是人,你不是。”章云炎硬下心肠道。 章景平颓然的低下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可以告诉她的,如果她怕我,我就走,再也不缠着她。” 章云炎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 就在这时,杂技台那边传来狮子暴怒的吼声和人群的惊呼:“不好了!狮子咬人了!” 章云炎和章景平闻声后,同时离开小巷,朝着杂技台的方向跑去! 暴躁的狮子将芸姝拦腰咬住口中,像是咬住了老鼠的大猫一样把头甩来甩去,芸姝如同一个脆弱的布袋娃娃,被狮子接二连三的摔在笼子的铁栏杆上。 台下来看杂技的观众乱成了一锅粥,胆大的拼命往前挤着看热闹,胆小的生怕看到鲜血淋漓的景象,拼命往后退,还有一些已经看傻了的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07-10 06: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是,”斩妖师章景平回头说道,他奇怪的看着似乎激动起了章云炎,问道:“你是?” 章云炎的话像是堵在喉咙里了似的,含糊不清:“我是,章……云……” 斩妖师章景平皱眉,他早已不认识长大后的章云炎,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先前那个小孩还没走掉,他是真的把斩妖师章景平当成了杂技班里朝夕相处的章景平了,他迷惑不解道:“景平哥,云炎哥,你们俩在干嘛呢?芸姝姐受伤了,你们俩不赶快去看她,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斩妖师章景平喃喃道:“云炎……章云炎……哥哥……” 那小孩走过来道:“景平哥,你今天怎么了?哪来的这套衣服?云炎哥当然是你哥哥,你在嘀咕什么呢?” 台下,泥人章景平还站在唐清树和芸姝身边,那小孩往台下一眼看到穿着与朝夕相处的景平哥一样的泥人章景平,大吃一惊的放开了拉着斩妖师章景平袖角的手,说道:“你,你怎么和景平长得一模一样?” 斩妖师章景平也朝着唐清树那里看去,泥人章景平迎上他的目光后,很快转开眼睛就不再看他了。 泥人章景平对唐清树道:“我和你一起去送芸姝看大夫。” 唐清树第一次来吉隆杂技班的时候,就见到过章景平和芸姝在一起,他看得出他们俩关系匪浅,就说道:“换个地方吧,芸姝的伤,可能可你想的不太一样。” 痛的几乎要晕死过去的芸姝听到泥人章景平的声音,挣扎着转过来,说道:“景平哥,我……我……” 她一转过脸来,泥人章景平就看到了她额上破裂皮肤下的泥土,一瞬间,泥人章景平不知该喜该悲,他说道:“还是我来抱着她吧!” 台上李乐意抓住那小孩道:“去去去!你快点去帮你们班主收拾那只狮子去,别在这儿捣乱!” 小孩不高兴的被推搡到后台,临下台前他才注意到笼子里并无血迹,他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芸姝姐被狮子咬了怎么一点儿血都没有?” 大部分人都被狮子发狂的景象吓到了,根本没留心笼子处,小孩嘟嘟囔囔的下了台,却朝着后台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房子住处跑去,他心中暗想:“得赶快告诉云炎哥的父母,他们又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景平哥!” 斩妖师章景平快步走到唐清树的地方,呵斥泥人章景平道:“你这妖怪是什么来路?我小时候与哥哥去赶庙会被人拐走,你是如何代替我在家生活了那么多年?” 章云炎跟过来高兴道:“景平,真的是你?” 斩妖师章景平道:“哥哥,我走丢后你们为何从来没有找过我?我被拐走后,回家过一次,可是你们都离开了,同村的人告诉我说我从来没有走丢过,咱们全家人都跟着一个杂技班走了,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斩妖师章景平上下打量着泥人章景平,突然的,泥人章景平胳膊上被章云炎划破的伤口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伤口下不是血肉,而是泥土。 看到斩妖师章景平的目光凝聚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泥人章景平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捂住了伤口,然而已经晚了,就连李乐意和唐清树都看到了。 斩妖师章景平条件反射般的抽剑,对准泥人章景平道:“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快说!为什么要李代桃僵冒充我这么多年?” 可是,他手中的罗盘却毫无反应,没有任何查探到妖气的迹象。 斩妖师章景平想起幼年时在人贩子手中吃过的苦头,气上心头的拿出了从师兄那里拿走的宝葫芦,打开宝葫芦口,对泥人章景平道:“收!” 泥人章景平只觉得有一道力量强制着自己飘向宝葫芦中,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待在了宝葫芦里,他抬头往上看去,葫芦口上是斩妖师章景平那张放大了无数倍的愤愤不平的面孔。 斩妖师章景平把葫芦口合上,章云炎急了,拉住他手中的宝葫芦道:“景平,别这样,你听说我……” 斩妖师章景平道:“哥哥,他是个妖怪,我要先回去问一下我师父这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头,晚些再来找你!” 唐清树一见斩妖师章景平把泥人章景平收进葫芦里,赶紧抱着芸姝撒腿就跑,唯恐斩妖师章景平看到芸姝伤口的异常,把芸姝也给收进葫芦里。 斩妖师章景平带着葫芦里的泥人章景平回水云客栈找师父镜心缘,李乐意也顾不得再跟他怄气,一路追过去货道:“师弟,别冲动,好不容易跟你哥重逢了,先叙叙旧,见见你父母,这么急着把宝葫芦还给师父做什么?” 斩妖师章景平已经是铁了心的觉得这妖怪跟自己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有关系,一想到小时候的日子,他就对人贩子恨之入骨,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师兄的话。 如果他不是这么情绪激动的话,或许方才他就会想到昨晚明明已经手掌被刺穿的唐清树,此刻为何还能用手抱着一个人? 章云炎愣愣的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受伤的芸姝,可是唐清树抱着芸姝跑得比兔子还快,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只是短短片刻的功夫,泥人章景平的身份刚被拆穿,他的亲弟弟居然就回来了。 方才被李乐意赶走的小孩子果真把章云炎一家都叫过来了,来到台上一看,只有章云炎一个人,章云炎的妻子过来说道:“小粟子说芸姝受伤了,这里有两个你弟弟,芸姝和你弟弟呢?” 章云炎回过神,说道:“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关于景平的。” 阿紫背着女娲娘娘留下来的东西,化成狐狸逃跑后,斩妖师章景平并没有追多远。阿紫见他不再追了,又跑了一段之后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 它刚把方布兜着的东西从身上拿下来,就有一个人身蛇尾的影子笼罩在了它身后的墙壁上。 阿紫抬头,果不其然,女娲娘娘从天而降,落在它面前:“你自己把东西给我,还是我自己拿回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阿紫两只小狐狸爪捧着东西递了过去,女娲娘娘倨傲的接过来,转身游滑走了。 阿紫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那些东西明明是女娲自己丢了的,它也算是捡到的,怎么搞得像是它偷得似的? 阿紫变成人形往回走,刚才她被斩妖师章景平追的时候,看到唐清树又多管闲事的凑热闹去了,凑热闹也就算了,偏生还爱打头阵,也不知道又惹上麻烦了没。 没走几步,阿紫就看到唐清树抱着个人着急火燎的往她这边跑,活像是后面被鬼追似的。 “唐清树!” 唐清树只顾着闷头往前跑,一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前面是阿紫,不由得心中大喜,他加快脚步跑到阿紫身边,问道:“阿紫,你去了哪里?刚才杂技台那里发生了好多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阿紫气鼓鼓道:“我被别人给打劫了!” “什么人敢打劫你?你今天出门也没带什么东西呀?被打劫走了什么?” 阿紫道:“捡了一包东西,被失主回来给打劫了。” 唐清树:“……” “你抱着的这是谁?受伤了吗?”阿紫问道。 方才被唐清树一阵颠簸,芸姝已经因为伤口疼晕过去了,唐清树将方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阿紫听完,忽然就有些明白女娲娘娘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了。先前阿魅说女娲补天之后神力衰竭,现在偶尔捏的泥人给它们吹口气后,泥人已经无法像当初那样变成真的人了。 阿魅要和她说原因时,杂技台上狮子发狂咬芸姝吓得众人一阵骚乱,阿魅的话也就被打断了。现在想来,唐清树口中的那个杂技班的章景平,以及眼前的芸姝,很有可能都是女娲用泥人捏出来的。 女娲娘娘当初造的第一拨人繁衍存活上千年后,人类的生死轮回基本已经被后来的神仙阴吏们掌管了,补天之后女娲基本一直在修生养息,再次出来之后发现天地早已今非昔比,当初由她亲手造出来的人里居然有将她当成妖怪的。 想来,女娲大概是失落至极了,因此也就偶尔勉力再用泥人生造一个活人出来,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时不时的会在他们周围看上一看。 唐清树掀开遮在芸姝身上盖着的外衣,露出她腰部触目惊心的伤口,问道:“阿紫,我看她里面虽然是泥土,却和常人一样有痛感,如果再不救的话,说不定也会死。你有办法救她吗?” 阿紫道:“有倒是有,只是……” 阿魅忽然从旁边的墙上落了下来,接过阿紫的话道:“只是你再主动凑到女娲面前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把你打晕拖走了……” 阿紫看着芸姝已是气若游丝,再不救恐怕就真的要没命了,就接过芸姝道:“罢了,破例一次,好歹也是她亲手造出来的,总不至于再甩脸色给我看吧。” 07-10 19:13:32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阿紫又道:“阿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阿魅不屑道:“我才不去呢!” 阿紫抱着芸姝追女娲而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那你给我离唐清树远点!再拿剑刺伤了他,我绕不了你!” 等到阿紫已经不见了踪影,阿魅才小声笑道:“那你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唐清树别走开啊!” 阿魅转身对唐清树道:“知道那两个斩妖师住在哪里吗?” 唐清树想了想,昨晚李乐意好像是告诉过他,他们是住在水云客栈。 阿魅听后点点头,笑靥如花的问道:“刚才听你说那个斩妖师拿出来一个宝葫芦把泥人章景平给收进去了,想不想去再看看宝葫芦去?” 唐清树迟疑着没有作答,阿魅长袖一卷,裹挟着唐清树飘飞而去。 斩妖师章景平心里存着很多年的气,任由师兄在后面追着叫他也不回头,直到实在跑不动了的师兄假装跌倒。他才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好像已经爬不起来了的李乐意。 “师兄,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李乐意坐在地上不起来,气喘吁吁道:“师弟……咱有事坐下来……聊聊……不急着交给师父……” 斩妖师章景平刚要再走,他随身携带的罗盘忽然有了动静,他忙把罗盘拿出来。 有妖精在附近!罗盘上的指针一圈圈的转动如飞,根本不停下来,似乎是那妖精就在围着他们绕圈似的。 李乐意见罗盘有异常,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他的手刚摸向身上的剑,不知打哪儿飞过来两块板砖,照着他和他师弟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嘭嘭”两声,师兄弟两人摇摇晃晃的都被打晕,倒在了地上。 阿魅带着唐清树落在师兄弟两人身旁,罗盘嗡嗡作响,指针直指阿魅。 阿魅手一抬,板砖再次扬起,狠狠的朝着罗盘一砸! 罗盘“咔嚓”裂成了两半,变成了两块废铜。阿魅在师兄弟两人的身上摸了摸,在斩妖师章景平的身上摸出一个宝葫芦来,看到葫芦,阿魅眼睛一亮:“好东西!想不到龙王的宝葫芦还在他们手里呢!” 唐清树道:“就是这个葫芦!杂技班的那个章景平就是被收进这里去的!” 阿魅打开葫芦,右手食指拂过葫芦口,里面的泥人章景平只觉得黑漆漆的眼前骤然大亮,他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睛,等到他再放下手时,已是出了葫芦,站在一条小巷里。 小巷中的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刚才收他进葫芦、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斩妖师章景平,另一个是个不认识的人。 地上两人的旁边还蹲着两个人,一个是昨日给他送灯笼的唐清树,另一个是个不认识的红衣美人。 阿魅将葫芦在手心一转,葫芦便消失了。 阿魅道:“葫芦归我了。唐清树,你带着人走吧,我去会会这俩人的师父去!” 唐清树站起来,说道:“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不是什么坏人。” 阿魅唇角勾起一缕冷笑:“呵呵,可我不是好妖精呀!” 唐清树踌躇的站在原地,阿魅抬手,隔空抽出李乐意背着的剑,剑尖直指刚从葫芦里放出来的泥人章景平,说道:“我数十个数,十、九、八……” 唐清树拽着泥人章景平拉着就跑:“走!我带你去找芸姝姑娘!” 泥人章景平闻言乖乖的跟着唐清树走了,阿魅袖子一甩,碎成两半的罗盘和板砖一同被扬起,然后抛落在了小巷墙的另一边。 阿魅拔下自己的半根头发来,扯成两段,一段变成罗盘,一段变成宝葫芦,然后将假的罗盘和假的宝葫芦都塞进斩妖师章景平身上。 她朝着李乐意师兄弟两人吹了一口气,只见一阵浅红色烟雾飘过,李乐意师兄弟两人微微挣扎着醒来了。 趁着他们还没有起身,阿魅迅速缩小身形,进了假葫芦里,收敛起妖气,静静的待在里面。 斩妖师章景平一醒来就嚷嚷道:“有妖精,罗盘在动!”可是他手中空空,罗盘不知为何回到了自己身上。 李乐意摸摸后脑勺,皱眉道:“头好疼啊,刚才怎么了?妖精呢?” 罗盘静止不动,斩妖师章景平慌忙摸摸自己身上的宝葫芦,一摸还在,这才放心下来。师兄弟两人疑心自己是不是被妖精耍了,可是身上并没有丢什么东西。 斩妖师章景平继续回水云客栈,李乐意因为后脑勺疼,也不再死追着他停下聊聊了。 回到水云客栈后,阿魅在葫芦里听到他们将今天的事情跟他们师父说了一遍,末了,斩妖师章景平拿着宝葫芦要把泥人章景平放出来给师父看看。 阿魅只得又拔下半根头发,变成方才见到的泥人章景平放了出去,为了防止被识破,她让这个假泥人章景平晕死过去了。她方才看泥人章景平看得非常仔细,尤其是他胳膊上最关键的伤口,都伪造的分毫不差。 镜心缘他们都没有了真的罗盘,而且阿魅刻意隐匿了妖气,因此他们谁也没有察觉到身边有妖气。 镜心缘一见阿魅伪造出来的泥人章景平,顿时喜不自胜道:“真是天意!天意!据我师父生前告诉我,有种蛇妖专好仿照女娲娘娘捏土造人,可惜妖终究是妖,造出来的泥人妖物却是不伦不类,徒有人形,内里却仍是泥土。但这泥人妖物与常人一样有气息,可取它的气息来去换给郗国公的女儿。这种蛇妖鲜少出现,所捏造的泥人妖物也少之甚少,我师父也是从斩妖堂流传下来残卷破书中得知的,想不到竟让我们在这紧要关头遇到了。看来,是上天要赐给我们莫邪剑来和干将剑合并了!” 斩妖师章景平虽然不像师父那么欣喜若狂,但也打心底里高兴。 妖物嘛,又不是人,取它的性命换取活人性命和莫邪剑,一举两得、天经地义。 在这高兴中,斩妖师章景平心里还是隐隐掠过一丝迟疑和不忍,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忘掉那一丝不该有的感情。 李乐意就没有那么高兴了,他几次三番的想张口反驳,但一看到鬓发皆白的师父难得这么高兴,盘旋在他心里的那句“妖也有好坏”就又咽了下去。 阿魅在葫芦里听得一清二楚,越听她就越觉得可笑可悲可叹。 镜心缘已经是一刻也不想再耽误了,他盼着莫邪剑多年,先前惋惜于要夺他人性命换取郗国公女儿的性命太过卑劣。现在有如此接近于人类的泥人妖物可代替,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拿起葫芦要把假泥人章景平再收回去,阿魅顺着他的心思将假泥人章景平收进了葫芦里。 镜心缘当即嘱咐两个徒弟留在客栈,他这就去郗国公府邸。 到了郗国公府邸,镜心缘先央求守门的仆役通报郗国公门客吴申泰,他已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救郗国公的女儿了。 吴申泰很快就来接镜心缘进去了,郗国公女儿今日情形比昨日还要差,已是在生死线、鬼门关上了。镜心缘的到来,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阿魅在葫芦中一进郗国公府邸就感觉到这里阴气森森得厉害,她用念力略一感知,就看到郗国公府邸里有二十多个无辜惨死的冤魂游荡在郗国公女儿的床前,它们个个鲜血淋漓,捧着自己断掉的头颅在她面前哭嚎。 郗国公女儿冯媛儿本就将死之人,隐隐约约能看到这些因为没能救得了自己而被父亲砍死的大夫,如此压力之下,冯媛儿最后这些不多的时日也过得更为凄惨。 阿魅在葫芦里轻声道:“够冤枉的……” 镜心缘恳求郗国公能赠与他莫邪剑,郗国公听到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有救,当即命人将莫邪剑从库中取来,说只要镜心缘能救得了他女儿,别说是一把剑了,要什么他都愿意给! 镜心缘拿出葫芦,要放泥人章景平出来。阿魅本不想理会他,让他戏耍了郗国公,自上绝路。 但莫邪剑她倒是很有些兴趣,想了想还是再陪他演一会儿,于是就将头发变的泥人章景平又放了出去。 镜心缘从未用宝葫芦取过人的气息,这些用法和咒语他都只是听他师父讲过一遍而已。今日用上,其实是豁出去了的铤而走险。 阿魅估计着镜心缘应该也并没有见过宝葫芦取人气息,她在葫芦中暗施手法,附和着镜心缘的咒语,从假泥人章景平口鼻中取出一缕白色气息飘进葫芦里来。见镜心缘又要把气息传到郗国公女儿身上,便索性自个直接附在了冯媛儿的身上。 被阿魅附身的冯媛儿瞬间便转好了,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叫郗国公道:“爹!” 郗国公几乎是喜极而泣,他真的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还能活过来。 方才还气息奄奄的冯媛儿此刻竟能如常人般下床走路,郗国公对镜心缘的感激溢于言表。 镜心缘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莫邪剑,吴申泰将他送出郗国公府后,邀他再去他家中一坐。 镜心缘此番能得到莫邪剑,有一半功劳来自于吴申泰所出的主意,他对吴申泰也很感激。于是也就不推辞,随着吴申泰去了他的家中。 07-11 12: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吴申泰似乎也很为镜心缘高兴,他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佳酿,与镜心缘庆贺。 镜心缘心中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酒至酣处,两人聊起了自师父、父辈那里听来的关于斩妖堂的过往。 两百多年前,斩妖堂正是鼎盛时期,足足分了九堂,每堂都有数千人,每年所歼妖类无数。后来在斩妖堂一年一度的聚会上,原本各不相干的妖类们忽然聚集起来,冲进了斩妖堂的聚会地。 那次出动的妖怪们中有许多都是极为厉害的,它们平日基本都不在世间行走,也相互不来往,却不知为何突然都齐齐出动了。 参加聚会的斩妖师大部分都是功力强厚的高层,可在那次血战中,竟然是只有几个不顶用的斩妖师逃了出去,剩下的全部死无全尸。 妖怪们在他们的聚会地盘旋了数日,直到几乎所有人都被屠戮、啖食后,它们才离去,只留下聚会地的满地血腥和碎骨渣。 而那几个逃掉的斩妖师,似乎也是被他们故意放出去,好让他们把斩妖堂被屠戮的事昭告给别的斩妖师。 斩妖堂虽还剩余些许弟子,但基本都是功力不高,甚至无资格参与聚会的。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侥幸逃过一劫。 事后,有些弟子还曾聚集起来找屠戮斩妖师的妖怪们复仇,而其他的大半剩余斩妖堂弟子们则都被妖魔们吓破了胆,纷纷丢弃了斩妖师的身份,回归普通人安度一生,再不敢提斩妖的事。 那些去复仇的斩妖师弟子们,多半都是有去无回。 一年一年下来,还在坚持除妖的斩妖师们越来越稀少,传到镜心缘这里,他在带着两个徒弟斩妖除魔时,也就碰到过零星几个斩妖师。虽然也有些道士、和尚和术士和与妖类为敌,但他们多半都以镇压为主,和镜心缘理念不合,偶尔合作几次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镜心缘一直都知道他的除妖功力是不够的,当年厉害的斩妖师基本都死绝了。他的师祖长辈当年也就是功力平平才幸运活下来的斩妖师,但是斩妖堂的宝葫芦和干将剑竟然奇迹般的传了下来。 这些年他依靠着宝葫芦帮了不少忙,他一直也都盼着能够共同拥有干将剑和莫邪剑,到那时,就可以像他师父口中所说的那样,有了干将莫邪再面对妖怪时,就可以借助神剑的威力所向披靡。 镜心缘和吴申泰将一坛酒几乎喝光,心情喜悦的镜心缘对着吴申泰说了不少这些年斩妖的事情,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想告辞回去让莫邪剑和干将剑重逢合并。 镜心缘刚一起身,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自嘲道:“老了,酒都喝不了多少了……” 与他把酒言欢,谈论斩妖堂过往的吴申泰却忽然变了脸色,眼神阴沉道:“别走了,越走死得越快……”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镜心缘踉踉跄跄的坐下,黑色的血液从他的眼口鼻中流了出来。 这句质问的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没等得到吴申泰的解释,就暴毙身亡了。 吴申泰从已经死去的镜心缘手中拿走宝葫芦和莫邪剑,他先前在镜心缘的酒杯上涂抹了毒药,为了让镜心缘不发现毒药正在侵蚀身体,他甚至还假装热情的和镜心缘谈了这么久他根本不关心的事。 斩妖堂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祖上遗留下来的几本书籍中所记载的文字而已。 他感兴趣是书中曾提到的一个宝葫芦,相传斩妖堂有个从龙王那里得到的宝葫芦。那只葫芦可以满足一个人所有的物质享受,金银珠宝、美酒佳肴、美人歌姬,呼之即出。 吴申泰虽然从来不沾斩妖的事,但这些年来也有意留心斩妖师的事,尤其是当初带着宝葫芦失踪的斩妖师的下落。 几年前,他从远房的一个亲戚那里认识一个斩妖师,那名斩妖师与镜心缘偶遇过几次,吴申泰就是从他那里知道的宝葫芦就在镜心缘那里。 虽然觊觎于宝葫芦,但擅长舞文弄墨的吴申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镜心缘常年与妖怪对峙,功夫绝对不低,他若硬抢,简直毫无胜算。 做了郗国公门客之后,吴申泰也就不再那么上心宝葫芦的事了,也就是偶尔在翻看家传的那几本斩妖堂流传下来的书册时,望洋兴叹而已。 却不料有一天镜心缘竟为了一把剑找到了郗国公府邸,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肯错过。 昨天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见到镜心缘拿出葫芦来,哪怕镜心缘不肯用,他吴申泰也一定要想法子把这宝物夺过来。 从昨晚起他就一直暗中派人在镜心缘的落脚地盯梢,只要见到葫芦,确定葫芦真的在镜心缘身上就行。 今天盯梢的人告诉吴申泰,看到镜心缘的徒弟悄悄带着葫芦出门了,他就知道能得到葫芦的希望大了。 可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还没等他暗中下手,镜心缘就带着宝葫芦来救活了郗国公的女儿。 他三两句的简单邀请就又把镜心缘邀请到了家中,毫无防备的镜心缘就这么的被他毒死了。 现在葫芦已经在他手中了,莫邪剑他是无所谓的,他无心于斩妖,莫邪剑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有了宝葫芦,从今以后山珍海味、偎红倚翠、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对于他来说,此生已经足矣。 吴申泰当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这就打算离去。 今后,他就再也不用待在郗国公府看人脸色了。 吴申泰高兴的太过头了,甚至都没有想到试验一下宝葫芦究竟是不是真的。 就在他抱着宝葫芦打算出门远走高飞时,忽然听到门口外传来了重重的拍门声,还有郗国公府侍卫的喊声。 吴申泰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偏巧此时宝葫芦竟变回了原形,留在他手中的只有半根头发。 吴申泰傻眼的看着手中的半根头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外的郗国公府侍卫不由分说的砸门而入,长刀凛冽,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没有给他半点辩解和解释的机会。 刚刚还做着一世无忧美梦的吴申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丧命了。 吴申泰并不知道,他和镜心缘离开没多久,刚活过来的冯媛儿忽然又倒下了,喘了片刻之后直接命断黄泉了。 郗国公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活过来,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他由云霄坠入深渊,愤怒至极,当即就遣人去杀了镜心缘和吴申泰。 他以为,是镜心缘和吴申泰联合起来欺诈他的。 侍卫们进入吴家,见镜心缘已死,就直接了结了吴申泰的命。 侍卫们搜寻一圈,没找到宝葫芦,就打算带着莫邪剑和镜心缘、吴申泰的尸体回去复命。 领头的侍卫刚刚拿起莫邪剑,吴家院子里骤然掀起一股妖风,将他们十几个侍卫吹得站立不稳,眼都睁不开。 等到妖风过后,莫邪剑已经不见了。 侍卫们觉得事出有异,连镜心缘和吴申泰的尸体都不顾了,急匆匆的夺门而出,回去复命。 回到郗国公府,侍卫头领怕找不到宝葫芦和莫邪剑会被正处在暴怒中的郗国公诛杀,便添油加醋的说宝葫芦和莫邪剑都不在吴家,他们推测很有可能是镜心缘已经给了他的两个徒弟,东西都在他徒弟身上。 郗国公正在伤心欲绝中,下令让侍卫们把他们全杀了,杀了之后全丢到乱葬岗喂野狗。侍卫们领命而去,一半不情不愿的被派去吴家处置镜心缘和吴申泰的尸体,一半赶往镜心缘落脚的水云客栈去诛杀镜心缘的徒弟。 郗国公女儿冯媛儿的魂归西去自然是阿魅的离去造成的,冯媛儿本就命在旦夕,哪里还经受的住妖精附身,阿魅一离开之后她就香消玉殒了。 阿魅离开冯媛儿之后,循着自己先前变成葫芦的那根头发的踪迹,往吴申泰家中找去,她还惦记着那把莫邪剑。 刚出郗国公府门口没多远,阿魅就撞上了来找她的阿紫。 等到她与阿紫都到了吴申泰家中时,垂涎于宝葫芦的吴申泰已经把镜心缘毒死了,也就在那时,奉命而来的侍卫们砸门而入,杀死了吴申泰。 那股妖风自然是阿魅做的,莫邪剑也是被她取走的。 阿魅问阿紫,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郗国公府的? 阿紫说道,唐清树先前带着泥人章景平回去,他不知道阿紫去哪里找女娲娘娘救芸姝了,索性就回灯笼铺等着她。 阿紫带着芸姝追上女娲娘娘后,女娲娘娘果然爽快的修补好了芸姝,救活了她。 芸姝问及泥人章景平的下落,阿紫也只是知道泥人章景平被收进了宝葫芦里。 芸姝暂时不想再回杂技班,方才她被狮子咬,笼中没有半点血迹,杂技班的人一定会起疑的,况且她刚刚重伤就痊愈如初,肯定也会遭人质疑。 想到狮子,芸姝心中难受的很,那狮子是她从小养大的,怎么就突然咬起了她呢? 07-12 20:59:4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菡伢五岁那年,她的美云师傅带着她在阿弥寺旁边的二平山旮旯寨安家落户了。 二平山附近盛产土匪,而旮旯寨就是土匪的安乐窝。 美云师傅一到这儿就做了二把手,专职为独眼寨主筹谋划策想点子。 菡伢和美云师傅没来之前,旮旯寨是清一色的大男人,自从她们俩来了之后,她和美云师傅就成了旮旯寨万绿丛中的两点红。 美云师傅是花枝招展倾山倾寨的牡丹花,她是刚长出花骨朵的喇叭花。 旮旯寨的独眼寨主老早就倾心她的美云师傅了,用寨主手底下那七七四十九个兄弟的话来说就是只要美云师傅肯嫁给寨主,寨主一准高兴到那只没了眼珠子的瞎眼都能再次重见光明。 而菡伢美美的美云师傅则却背着众人很是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菡伢子咧,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吃着睡着都要搁心里念着,一旦到手了那就集市散摊时的最后一捆老菜,能卖多贱卖多贱,只要能扔出手去,白送给别人都是可以的。” 菡伢当时正忙着往身后藏/独眼寨主贿赂她的一件花衣服,就没计较美云师傅又叫起了她的挫昵称“旱鸭子”。 为了表示她对师傅的耿耿忠心,菡伢当即小脸一绷义正言辞道:“师傅,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跟你一条心,坚决不让独眼寨主再打你的主意。” 师傅风情万种的抿抿娇艳欲滴的嘴唇,眼眸水光流转的说:“菡伢子咧,这也不对,咱俩在这狼虎窝里孤苦无依的,有寨主罩着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又不用出太多力,男人嘛,只要知道怎么吊着不让他吃到,又不让他心灰放弃,就能对着他呼风唤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菡伢眼珠子骨碌一转,乖巧的捧过来一串紫葡萄谄媚道:“师傅啊,要是那人高傲的跟朵白莲花似的,软硬不吃,那我怎么去吊他啊?” 美云师傅柳叶弯眉一竖,丹凤眼一眯,手中的孔雀扇呼呼的扫在她的脸上,语重心长道:“菡伢子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看上谁不好,非歹看上阿弥寺的一个小和尚,要是看上别的和尚也就算了,大不了以后我让寨主给你提亲去,让方丈放他还俗,好歹也是邻居呢,方丈顾及着寨里布施的香油钱,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菡伢揉揉被孔雀扇拂的有些发痒的鼻子,爽快打了声喷嚏,带着鼻音道:“可我就觉得心崎好,佛经念得好,木鱼敲得好,就连打坐也比别人坐得稳。” 美云师傅叹气,苦口婆心道:“可是心崎他是方丈重点栽培的接班人,别说他压根就没看上你,就算他看上你了,方丈他怎么会舍得这棵几十年才碰到优质苗子丢给你做老公,菡伢子咧,你就听师傅的话,别把心栓他身上了,幸亏了心崎这孩子心地好,没想着吊着你,要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菡伢怏怏的垂头不语。 美云师傅最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的了,语气稍柔的说:“一花开五叶,心崎不是还有四个师弟的吗?你再挑挑别的,我看他们都不错,尤其是最小的心清这小样模样也挺俊的,和他师兄心崎比起来差不了多少,又和你同岁,你就退而求其次,把心思放在心清上算了。” 话说到这份上,菡伢兴趣全失。在她看来,心清俊是俊,可他那小性子比她还像女孩子,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多说两句小脸就会红得像个红苹果似的,又老听方丈的话了。 他们寺里那几样寺规从来就没犯过,别的小和尚都被菡伢忽悠过吃肉喝酒,就他忽悠不了。 还有,菡伢垂涎已久的心崎,她压根就没敢忽悠过他。 菡伢在心中暗暗发誓,就算心崎再怎么看不上她,她也不能把目标转到心清身上去,否则的话,寨主那七七四十九个手下一准会逮住机会就寒碜她,菡伢子咧,你这新娶的小和尚媳妇还真是有够俏的呢。 这怎么成呢?就算她是从五大三粗的土匪寨里出去的,可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啊,将来我是要嫁人的,怎么能被别人说是娶了人呢。 黄昏的时候,菡伢悄悄揣着花衣服来到寨主耍大刀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寨主还在挥舞着他那寒光闪闪的九环大刀劈蚊子呢,据他手下那拨兄弟讲寨主这是为了磨砺出自己粗中有细,要菡伢说寨主纯属是吃饱了撑的,闲得发慌。 菡伢打着哈欠看寨主劈了几十只蚊子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终于等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好兴致:“寨主,事儿没办成,师傅说还要再考虑考虑,无功不受禄,衣服我还是还给你好了。” 寨主摸了摸他那只瞎眼上的黑牛皮眼罩,愁眉苦脸道:“菡伢子,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天下那么多漂亮女人,我就看上你师傅了,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们五年了,你现在都十岁了,衣服就送给你好了,你也给我想个法子啊,将来你师傅和我的事要是成了,我就认你做干女儿,等我不在了这寨子就让你做老大。” 看来寨主这次真是急了,他一急就喜欢摸他的眼罩,曾经有一次菡伢的美云师傅偷偷溜下山去喝酒喝多了,一晚上没回来,寨主急的差点把他的眼罩摸出一个洞来。 菡伢幽幽的叹口气:“寨主,不是我不帮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傅心里有个未亡人,她是横了心的要给那人守一辈子活寡,我实在是劝不动啊。” 寨主两眼泛着泪花:“菡伢子,那人究竟是谁呐?你师傅这么多年了都不肯告诉我。” 菡伢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寨主也叹气,又劈了几只蚊子,菡伢心有不忍:“寨主,点几把艾草就能把蚊子熏走了,你这挨个劈得劈到什么时候啊,这地上一摞蚊子都够炒盘菜的了。” 寨主放下他手里叮当乱响的九环大刀,从腰带里拿出一个白生生的绣花手绢,抖了抖说道:“菡伢子,这是阿弥寺里一个小和尚今早给你的,没找到你,我就替你接下来了。你自己看看吧,这上面两只鸭子旁边绣的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瞅着不像汉字呢?哦,下面这五个毛笔字写得倒挺俊的,吾心只有佛。” 菡伢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估计就是心清脸也不会红成这个样子,因为她几乎能看到她那几根贴在脸上的头发都被烫卷了。 菡伢一把抢过手绢,硬着气搪塞道:“那上面是天竺文,你当然不认识了,我就是让寺里的小和尚给我翻译一下那是什么意思。” “唔,”寨主不以为然的抽抽鼻子,“我怎么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了?咦,菡伢子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了?” 菡伢顶住快要冒烟的脸颊,握紧手绢:被太阳晒的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寨主在她身后大喊:“菡伢子,你可要再劝劝你师傅啊!” 菡伢一口气跑到经常去的湖边,爬上那棵半倒在水里的大柳树,确定周围没人了才心肝乱颤的打开手绢。 寨主说的对,心崎写的字就是俊,五个小字写的有模有样,看的她眉开眼笑的,要是那几个字不是“吾心只有佛”,她都忍不住想亲几下了。 就算菡伢再笨,这几个字的意思她还是懂的,说通俗点就是她表白被拒了。 上面那排绣的字的确是天竺文,是她威逼心清几天几夜没睡觉,在天竺佛经里给她找到的表白话,那几天心清被她为难的都快跳墙了,哭着嚎着说他学了几年天竺佛经了,从来没见过天竺佛经里有表白的话,可他们师兄弟几个除了心崎,就数心清的天竺佛经学的最好了,她不找他找谁啊。 弄这么费劲主要是因为菡伢觉得用汉字表白太俗了,对心崎那样高贵冷艳范的可人儿,还是浪漫点更好,再说了,万一手绢被别人看到了,也没几个人认得出那是什么意思,这样她丢脸也不至于丢得太大。 菡伢蔫蔫的拿着手绢又回到了寨里。 叹世间情为何物,竟叫人鸡腿不思、鸭脖不想,唉,在这如此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季节,她菡伢十岁的表白就这样溺死在这张手绢上了…… 如此伤感悲凉的时刻,要是没有几滴眼泪来配合是件多么遗憾的事情啊! 菡伢拿着手绢装模作样的在眼角擦了几下,又抽抽鼻子希望能落下几滴眼泪来,谁知她的眼泪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菡伢擦来擦去擦得眼睛都红了,也没有掉下来一滴泪。 罢,罢,没有眼泪,那就抹点口水来凑合下吧。 就在菡伢专心酝酿悲沧情绪的时刻,头顶之上忽然传来丁大厨子的咆哮声:“菡伢子!差不多得了,都念叨一下午你那歪词了,你也不怕被自己酸死!” 菡伢如林妹妹般哀哀怨怨抬起小脸,幽怨道:“丁大厨子,你是个粗人,不懂我这种纤弱女子千回百转的心思。” 07-13 12:32:49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丁大厨子抽搐着嘴角,再次咆哮:“不就想表现你为情所伤茶饭不思了嘛!冲着一盘鸡腿鸭脖不就行了吗?有必要摆着十盘在眼前吗!” “丁大厨子,知道你为什么四十多岁了还是个光棍吗?因为你不懂得温柔,对待我这样的弱女子要温柔些,这样才能讨女孩子的喜欢。”菡伢耐心的侃侃而谈、循循善诱。 丁大厨子白眼一翻,唾星四溅道:“你也能叫弱女子?你问问寨里的兄弟们,将来寨主打算退位的时候谁敢跟你抢新寨主的位子!自从你来了寨里五年,寨里有几个兄弟没被你揍过!鸡腿鸭脖你要再不吃我就端出去喂旺财和阿咪了,奶牙还没长齐,隔三岔五的就为了一个小和尚整些幺蛾子。” 菡伢怒火上涌,小手在桌子“啪”的一拍,脑袋一昂,不成,太矮了没气势,上桌! 菡伢两脚一登,踩着凳子爬上了桌子,居高临下的冲着丁大厨子道:“丁大厨子!你可以嘲笑我的奶牙,但是绝对不可以嘲笑我那颗为情所困的脆弱心灵!” “旺财,阿咪,鸡腿鸭脖来了……” 丁大厨子视她如空气的撤走了所有的鸡腿鸭脖,用一种温柔的要发颤的声音去呼唤他的心肝宝贝去了。 菡伢站在桌上,看着圆滚滚的大黑狗旺财和小白猫阿咪颤抖抖的奔向了丁大厨子。 唉,想当初丁大厨子刚把旺财和阿咪捡回来的时候,它们两个是何其的身轻如燕啊。 一晃几年它俩就变成了一个大黑球和一个小白球,平日里阿咪躺在旺财身上打个盹,那就是圆溜溜的单球版太极阴阳图。 菡伢摸摸发瘪的小肚子,为情所困一下午了,还什么都没吃呢,再瞧瞧旺财和阿咪,它俩已经吞下了大半的鸡腿和鸭脖,此刻正发愤图强把剩下的也塞进肚子里。 看那意思,断然是没有她的份了。也罢,趁天还未黑,出去散散心,好弥补弥补她这颗受伤的心。 在寨子里溜达了半圈,心情仍是不好,菡伢决定今晚离寨不归,去外面晃荡一夜。 一路出了旮旯寨,她踩着野草穿过灌木在二平山上晃来晃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而她,居然晃迷路了…… 这二平山她晃荡五年了,从山脚到山顶,从山腰到山洞,从来没有她没踏足过的地方,这山上的哪根树长哪两个石头中间她记的比谁都清楚,可现在,她居然迷路了,而且还是在一个月圆如银盘、遍地撒清辉的晚上。 菡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在面前的路上瞅来瞅去,这路口眼生的很,好像从来没见过。 从何时起,二平山都有铺着整整齐齐的鹅卵石的岔路口了?而且还是个三岔路口。 二平山上的路,都是樵夫猎户踩出来的天然路,从来没有铺着石子的人工路,难不成是她饿的发晕了,所以眼花了? 菡伢揉揉眼睛,仔细再看,还是三岔路口! 亮如银盘的月亮在头顶烁烁的闪耀着,菡伢尝试着往左边额一条路上迈一步。 咦?月亮的左半圈怎么没了,只剩下右半圈的半圆了。 菡伢又退回来往右边的一条路迈了一步,果然不出所料,月亮的右半圈没了,只剩下左半圈了。 菡伢赶紧往后退几步,圆溜溜的月亮又挂在了我的头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是她往中间走呢?会不会黑漆漆的完全没有月亮了? 菡伢小小的脑袋瓜子灵光一现,不能往前走了,我还不能往后跑啊! “师傅!寨主!旮旯寨的喽啰们!救命啊!我迷路了!”菡伢机智的调头向后奔去,同时也不忘记大声嚎叫着搬救兵。 任她卿足了劲嚎了半天,在灌木野草中跑了许久,也没有一个人影来救她。 她筋疲力尽的停在离得最近的大树旁喘口气,然后探过头想看看树后面是哪里了,脑袋刚伸过去,她就傻傻的缩不回来了。 她不是一直在朝着反方向跑的吗,怎么又回到三岔路口了? 头顶明闪闪的月亮还在挂着,菡伢心里咚咚咚的直打鼓,该不会真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开什么玩笑? 她一个刚刚受完情伤的人,哪里还禁得起这种玩笑? 菡伢心一横,大不了就是一死,闭着眼晴往前闯就是了!豁出去命的往中间一条路冲去,跑了十几步的菡伢哆哆嗦嗦的睁开眼睛。 月华满地,不错不错,天上银盘似的月亮还稳稳的挂着,还好还好。 只是,为何这月亮长了两个耳朵?而且还是两个尖尖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呐?”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传入菡伢的耳中,她转头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眼晴狭长上挑、眉梢斜飞、下巴尖尖的女人,她的手里还提着一盏绿莹莹的琉璃灯笼,绿色的光线由下而上照得她的脸泛着诡异的惨绿色,带着微微渗人的惊悚感。 “小姑娘,迷路了吧?莫要怕姐姐,姐姐是好人,姐姐送你回家。”下巴尖尖的女人迈着小步向菡伢走了过来。 菡伢上下牙齿打颤的看着她身后那条左摇右摆、媚态百生的大尾巴,弱弱道:“姐姐,你能不能先把你的狐狸尾巴收回去,再过来骗我?” “哎呀,我说怎么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尾巴,”下巴尖尖眼睛细长的女人气恼的摸摸自己毛茸茸的长尾巴,旋即又露出白亮的小尖牙冲她妩媚一笑,“小姑娘,姐姐很久没变过人了,难免有纰漏,你就凑合着看吧,姐姐那里现在有个很好玩的婚礼,你要不要去玩玩啊?” “还是不要了吧……”菡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狐狸女人弯下腰,贴着她的鼻子慢慢变回了她那张毛茸茸的面孔,长长的狐狸嘴巴一张一合的嬉笑道:“那怎么能行啊?你可是新娘啊,没有你怎么办婚礼呐!” 一团七彩氤氲的烟雾从狐狸女人的口中飘了出来,袭到了菡伢的脸上,烟雾带着浓郁而奇特的香味,刚吸进去一点儿,菡伢就觉得脑子昏沉沉的有些不停使唤,手脚也软塌塌的没了力气。 狐狸女人欢笑的面孔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喝醉了酒一般,眼前一黑,菡伢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菡伢就看到了她美美的美云师傅那张风情万种的面孔,此时的她正趴在菡伢的头顶上方看着我,菡伢激动的一跳,从床上一跃而起攀上了她的脖子:“师傅,我遇到狐狸精了,好大一颗狐狸脑袋……” 话未说完,菡伢骤然发现她的屋里站满了人,而且个个都是熟人,寨主、方丈、心崎、心落、心岩、心余、心清、丁大厨子、旮旯寨的众多喽啰们,他们全都挤在了她这间小屋里。 确切的说,不完全是挤,因为有几个人是倒吊金钟的挂在房梁上。 菡伢抱着仅有的一点儿希望在人挨人的缝隙里观摩着这个房间,没错,这就是她的房间,那熟悉的五条腿桌子、三条腿板凳,百分之百没的错了。 菡伢抖得悉悉索索的从师傅脖子上爬下来,闭着眼睛自我催眠道:“都是梦,都是梦,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没了,再睁开眼睛就什么都没了……” “菡伢子,醒了就好,该换衣服了,别误了吉时,新郎还等着呢。”美云师傅甜腻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就是啊,菡伢子,该换衣服了,漂亮的红嫁衣啊。”寨主粗犷的声音也跟上来凑热闹。 “是啊,新娘子,该换衣服了。”周围一众人齐刷刷的念叨着这几句话。 菡伢最后的一点儿希望就此残破,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她平日里的师傅、寨主他们,不用再多考虑,这满屋子的人必定都是狐狸精们扮的。 未等菡伢爬起来逃命,周围的几只大手连掐带拽的把她摁住套上一件红艳艳的大红嫁衣,而后,她就被他们挟持着揪到了和旮旯寨的议事厅很相似的地方。 眼前的议事厅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红帷帐,就连寨主那羊毛做的赝品虎皮也变成了红色的。 菡伢顶着脑袋上东倒西歪的凤冠,以及身上明显长了半截的嫁衣,惨兮兮的望着那个假的美云师傅,问道:“新郎呢,帅不?俊不?多大了?十岁?二十?三十?长多高的狐狸?一尺?二尺?三尺?” 假师傅媚眼一抛,在她脸上亲昵的掐了一把,娇滴滴的掩口笑道:“哎呀,新娘子真着急啊,新郎马上就要来了。” 话刚落音,几个人在外面喊道:“新郎来了。” 菡伢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回头,想看看这新郎长什么摸样。 那……那是新郎? 那个被周围一干人等聚拢在中间的红衣人,分明就是个老态龙钟、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头子,看他那一走三咳嗽的架势,菡伢都替他担心他能不能走到她面前。 事实证明这点无需她来操心,老头子很顺利的走到她面前,并且带着她一起坐在了平日里寨主和美云师傅坐的第一把交椅上。 07-14 17:02:4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菡伢眨巴着眼睛做商量状,讨价还价道:“狐狸爷爷,我今年才十岁,等到九十年后我再过来嫁给你成不?您老人家长命千岁,九十年就跟在您这里就跟一天似的。” “咳咳……咳咳咳……不用,不用,现在就行……咳咳咳……”狐狸爷爷磨动着一颗牙齿也没有的嘴巴说道,“菡伢子,你高兴不?你现在可是新娘啊……” 菡伢指着自己快哭了表情道:“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高兴的吗?” “高兴,高兴……”狐狸爷爷哈哈大笑,摆明了无视她的意见。 菡伢心中为自己哀叹道,她大好的二五佳年华,就要这样嫁给一个牙齿都掉光的老狐狸精,她能会高兴么…… “狐狸爷爷,你为什么要和我成亲啊?” 狐狸老爷子哈哈大笑,白胡子一颤一颤的道:“五年前你刚到旮旯寨那阵儿,你寨主给你和你师傅开欢庆会,我闻到了宴会上的酒香,犯了馋,就偷偷溜进你们寨里的存酒库里偷酒喝,结果一不留神喝太多了,差点醉死在酒坛子里泡成狐狸酒,多亏了你进地窖拿酒,把我从酒坛子捞了出来,我才捡回一条命。” 菡伢努力的回想着五年前刚进旮旯寨时候的事情,好像是曾经在酒坛子里捞出来过一只醉狐狸。 狐狸老爷子接着道:“那天晚上你把我拎出去抛在了寨外,我当时看着你小不点的背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对你以身相许!这是我们狐狸一族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我身为狐王,作为万狐楷模,当然更要以身作则了!” 狐狸老爷子说起这段话速度快得跟唱快板似的,既不咳也不喘了,就连雪白雪白的胡子都长出几根黑胡子来了。 菡伢心里跟炸了似的,暗暗惊叹道,哎呦!我的个老爷子!以身相许这套不都是女狐狸用来勾搭年轻男子才玩的把戏么?您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凑这热闹! 就算是传统也考虑下现实问题吧!碰到救了自己命的人就赶着上去成亲去,这要是多被人救个几次,这光成亲也够忙活的了吧! 菡伢连连摆手道:“别,别,我不要你以身相许,你把我放了让我回旮旯寨就行,这就算你报恩了,从今往后你就不欠我了。” “那怎么能行呢?不成不成,太敷衍了。这件事情我也是慎重考虑了很久的,原本我看你中意一个小和尚,就想着换个方式报答你,可是今天你不是表白被那小和尚拒绝了么?我看你俩将来也没什么机会了,还是咱俩的希望比较大。” 菡伢的小脸顿时又红成了红苹果,她底气不足的掩饰道:“什么表白被拒了?哪有的事儿?” “这种事情瞒不过我的,老爷爷我也活了几千年了,这点儿小事想知道就知道了,你那手绢上写的什么我都知道,我的狐子狐孙们也都知道……” 菡伢窘迫的用长长的袖子捂住了脸,先前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就是怕别人知道她对心崎表白了,这下可好了,狐狸们都知道了,她丢脸都丢到狐狸窝里来了…… 她这就是做了狐狸奶奶,也是个有笑柄抓在狐子狐孙们爪子里的狐狸奶奶啊! 不成,怎么也得回去,至少旮旯寨里的人只知道她钟情于心崎,不知道她已经表白被拒了,就连丁大厨子也只是以为她又在隔三岔五的玩被情所困伤春悲秋,具体细节他并不清楚。 菡伢清清嗓子,认真道: “狐狸爷爷,我认为您的话是不对的。我只是暂时被拒了,怎么能说和心崎没希望了呢?不如咱俩来赌一把,再给我个五年的时间,我肯定能和心崎有将来的。到时候要是还没希望,我再和你看着办呗!” 最后一句话她没敢说太死,看着办、看着办,到时候要是还没拿下心崎,大不了就再继续看上个五年嘛。 狐狸老爷子沉思了一下,最后不负她所望的点头应允道:“既然你想再等五年,那就再等五年吧,毕竟当初是你救的我,你说了算。” 菡伢喜之极,跳下寨主交椅道:“狐狸爷爷说话要算数。” 狐狸老爷子捻捻胡须:“算数。” 话音落,一阵怪风卷过,周围的景物如水波般荡漾模糊,狐狸们的身影也都如幻影一样迷离。 菡伢紧张的在原地转着圈,唯恐狐狸们不守信用,要耍花招。 冷不丁的,一只湿漉漉、凉飕飕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菡伢惊得一跳,抬脚就要踹。 “菡伢,你在做什么?” 声音略耳熟,称呼很特别,在二平山,只有心崎才会认真的叫她菡伢,心清他们几个小和尚都叫她菡伢姐姐,剩下的所有人都叫她“旱鸭子”。 菡伢悬在半空正要踹出去的脚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定下神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心崎。 而且,还是个半裸的心崎…… 再看周围,依旧是二平山的灌木丛,狐狸们全都不见了,天上的银月如常的挂着,先前月亮上狐狸耳朵也不见了。 “心崎!” 菡伢眼冒红心的流着口水从上到下打量着心崎,啧啧,上半身还是裸的、湿漉漉的,不错不错,就是特瘦弱了点,不过心崎才十二岁嘛,身材前途不可限量。 口水还没流完,菡伢眼神一滞,死死的盯着心崎的胸口收不回来了,那里横贯着一条很恐怖的旧伤疤,活像一条大蜈蚣一样趴在心崎心脏的地方。 “菡伢,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心崎皱眉问道。 “啊?”菡伢结结巴巴道,“我……迷路了……” “迷路了?在二平山你也能迷路?”心崎一脸不相信的问道,“你刚才一个人在这里手舞足蹈了半天,我还以为你是在梦游。” “我,我遇到狐狸精了。”菡伢哭丧着脸说道。 “狐狸精?算了,先回去吧,我好像听到了寨主他们叫你的声音了,”心崎明显是不相信她的样子,松开她的手臂说道,“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水边拿一下衣服,很快就回来,我送你回寨里。” 心崎转身走向潭水瀑布的地方,菡伢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回不过神来,心崎背部心脏的地方,也有一条伤疤,和前胸的疤痕联系在一起,就好像曾经有一把刀直接贯穿过他的心脏,在前胸后背都留下了疤印。 为什么心崎身上会有这样恐怖的陈年旧伤?疑惑、惊讶,席卷上菡伢的心头。 等了一会儿,穿着小和尚僧袍的心崎回来了,菡伢跟着他朝着旮旯寨走去。 “心崎,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路上心崎都沉默不语,菡伢决定没话找话的找点事做,虽说这夜晚太诡异了点,可现在怎么说也是二人世界嘛,套套近乎培养下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洗澡。”心崎言简意赅道。 “为什么不在寺里洗?”菡伢不屈不挠的问道。 “寺里快没水了。” “怎么不挑水?” “还没来得及。” “为什么不和心清他们一起出来?” “他们睡着了。” “白天怎么不出来?” “念经了。” “明天晚上还来洗吗?” “呃……” 心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菡伢,稚气的脸上很无语的样子,然后小大人似的摇摇头,道:“菡伢,山寨快到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菡伢正想再挽留挽留,心崎已经朝着阿弥寺的方向走了,看着他那小和尚的背影消失在月夜小道的阴影中,菡伢又想起了他胸口上那条恐怖的疤痕来。 或许,明天她应该去找找老方丈打听一下心崎是如何受伤的。 次日早膳过后,菡伢跑到丁大厨子的厨房里,把扛着大勺在灶台底下睡觉的丁大厨子叫醒,央求他给做几样拿手的素斋饭。 丁大厨子翻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扛着大勺睡觉。 “丁大厨子,是寨主让我吩咐你!他今天要去看阿弥寺的方丈,你知道寨主和方丈的关系,耽误了寨主去孝敬他的半个师傅,小心寨主回头把你做成一盘菜端过去。”菡伢趴在丁大厨子耳边假借寨主的名义恐吓道。 寨主和老方丈的关系非比寻常,这是寨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老方丈在武学上很有那么两手,寨主经常去和他套近乎。天长日久的,老方丈闲极无聊时就会指点寨主几招,但是没收寨主做徒弟,两人算是半师徒、半朋友的关系。 听到阿弥寺的方丈,丁大厨子稍微有了一点儿反应,嘟嘟囔囔道:“怎么了?寨主又打算去跟那老和尚学上几招了?我说寨主真是的,这儿又没人跟他抢地盘,整天老这么勤奋做什么?跟着一个老和尚练什么武功。” 口中虽然啰里啰嗦的,不过丁大厨子还是起来打算动手做菜了。 菡伢好整以暇的坐在门口候着,心里盘算着过会儿该怎么打听心崎的事情。 老方丈最爱丁大厨子做的素斋了,吃人的嘴软,只要她先把素斋捧出来给他,想必老方丈应该不会再计较她平日老打心崎主意的事情了。 07-15 12: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一个小上午的时间过去了,菡伢拎着丁大厨子备好的食盒去了阿弥寺。 平日里方丈最喜欢在他后院那块巴掌大的小菜园里转悠,菡伢进了寺没见到心崎他们几个小和尚,就直接就去了寺里的后院。 果然她不出所料,方丈真的在小菜园里拔小草,听到菡伢走路的声音,方丈抬头看了看,笑眯眯道:“菡伢子,你怎么来了?” 嗯,开场不错,看来方丈今天心情上佳,没拿出鸡毛毯子轰她。 菡伢殷勤道:“我来替寨主看望您,顺便带了您老人家喜欢的东西。” 菡伢心道,寨主啊寨主,对不起你了,又把你拽出来做了一次挡箭牌。 素斋饭出了食盒,方丈的眼睛闪闪发光,丁大厨子的手艺还是很受人爱戴的。 菡伢双手将筷子奉上,趁着方丈大快朵颐的时候,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问道:“方丈啊,我最近发现心崎胸口上有道疤,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心崎胸口有没有疤与你有什么关系?”方丈警惕的停下筷子,眼神犀利的直击菡伢那颗偷偷爱慕心崎的小心脏。 菡伢心发慌道:“我随便问问。” 方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心崎胸口上有道疤?” “我当然是看……看您吃的满头大汗,我来给您擦擦……”菡伢刚想直接说昨晚遇到心崎半裸在山中泉边洗澡,想想又觉得不妥。万一方丈怀疑她偷看心崎洗澡,那估计以后她就不要再打算再进阿弥寺的门口了,想到此菡伢赶紧转开话题,掏出了手绢要给方丈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方丈接过手绢,抖了两下,说道:“这手绢绣的还挺漂亮的,这对小鸳鸯是你绣的?” “是是是!方丈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方丈笑意盈盈道:“绣的不错,肯定很用心吧?” 被他这么一夸,菡伢有些飘飘然道:“那是,送给心崎的东西当然……” 话未说完,菡伢只觉一阵冷风吹过,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再看方丈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蓝、由蓝转红,颜色以及速度变化之快实乃她之平生罕见。 这手绢上面还有她威逼心清从天竺佛经里找出来的表白话,别人不认识天竺字,可方丈认识啊! 菡伢战战兢兢的看着方丈的脸上蓄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小鼓,暗忖着要不要趁着方丈还没找到他的鸡毛毯子之前,赶快溜之大吉。 方丈怒火攻心的已经开始口吃了:“菡伢子......你……你太不厚道了......你不仅诱拐我的徒弟,还玷污我佛经天竺语,我天竺佛经里的东西你都敢断章取义的抄出来当情书……你……你......” 菡伢默默的垂头不语,生怕多说一句把方丈气休克了。 然后,这张手绢很光荣的连同菡伢一起被方丈提溜到了寨主面前。 方丈很激动的声讨了菡伢的犯罪事迹,还拿出了证物手绢,寨主对这条手绢似乎有点印象,听方丈一说才明白过来是那天他帮小和尚转交给菡伢的。 菡伢无比郁闷的看着几欲狂笑的寨主硬生生的把他的笑意压抑在胸腔里,面上死撑出一副对她的行为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在寨主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菡伢之后,方丈终于带着他那满肚子的火气走了。 方丈一走,寨主往寨子里头把交椅上一坐,拧着粗重的眉头摆出一副管教不严的痛惜表情,如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椅子扶手,喝斥道:“菡伢子,正所谓女不教父之过!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一女娃子,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呢?怎么可以勾搭小和尚呢?你说说你,怎么就不学学你师傅?你师傅多好,既漂亮又风情,能撒娇会骂人……” 菡伢咳嗽一声打断寨主对师傅的赞词,问道:“寨主,什么叫女不教父之过?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爹了?”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母,你师傅就相当于你娘,我和你师傅的婚事是迟早的。所以,我当然就相当于你爹了。”寨主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寨主,我今天才发现,您的脸皮厚已经不仅仅表现在追求我师傅上了,现在已经殃及池鱼,波及到我身上了。我认为,在手绢这件事情上,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你为了追求我师傅所做过的事情比我这条手绢多了去了。咱俩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菡伢子,我就说咱俩有父女缘,你看,在厚脸皮这方面你多像我。” 菡伢无言以对,正打算洗耳恭听寨主下面的训话,寨主却忽然一脸诈笑的对她招招手道:“菡伢子,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菡伢挪着小步走过去,问道:“寨主爹,啥事?” “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把你师傅说服嫁给我,我去说服方丈把心崎让给你,怎么样?” “真的?” “真的!只要你师傅真肯答应嫁给我了,到时候我就是抢,也把心崎从方丈手里抢过来给你!” “寨主,牛皮要小心点儿吹。十个你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方丈!” “没事!咱寨里人多,方丈再怎么厉害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行!成交!” 菡伢小手一仰,铿锵有力的在寨主蒲扇大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于是,这个只有天知、地知、菡伢知、寨主知的交易就这样定下来了。 该怎么让师傅心甘情愿嫁给寨主呢? 菡伢忧伤的托着下巴在床上想了半宿,还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师傅若是真有心要嫁给寨主,何用寨主等这五年呢?之前跟寨主说什么师傅心中有个未亡人,那都是按照师傅的吩咐忽悠寨主的。 女人心,海底针。 师傅心,针更深。 菡伢发自内心的长叹,唉,可怜的寨主,可怜的她。为情所困啊! 叹到一半,菡伢灵光一现,狐狸老爷爷的模样跳入了她的脑中。 或许,她可以向狐狸老爷爷求助?好歹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了,心眼儿上估计能跟她师傅有的一拼。 趁着夜间寨里夜深人静,菡伢从丁大厨子的藏酒库里偷偷挖了一坛丁大厨子珍藏多年不舍得开封的陈年佳酿出来。 一路小跑出了寨子,菡伢在路边小道上打开封口,用手扇着坛口让酒味飘得更远些。 狐狸老爷爷说过五年前他就是被酒香勾引到寨子里来的,丁大厨子这坛酒是上好的佳酿,酒香醇的醉人,非一般酒可比,肯定能把狐狸老爷爷再勾引过来。 未过几时,月路三岔口又出现了。 狐狸老爷爷乐颠乐颠的拄着拐杖出现在了中间的岔路口上。 菡伢心中大喜,果然是个老酒鬼狐狸! 菡伢哒哒哒的跑过去递上酒,狐狸老爷爷搂着酒坛开始小口小口的灌,边灌边说他知道菡伢找他的目的。 狐狸老爷爷脸喝的红扑扑的:“不就是想办法让你师傅嫁给你寨主吗?好办!我都想好了,女人都爱吃醋,你师傅之所以吊着你寨主不嫁就是因为你寨主身边没别的女人,所以才有恃无恐的。” “你这意思是,给寨主身边找个女的?” 狐狸老爷爷点头如捣葱:“对,对,对,你要是找不到的话,我可以凑合着变成个女的去陪陪你寨主!” “别!”菡伢立马义正言辞的拒绝! 一个样貌上年近百岁的老头和寨主相对偎依的画面着实有些惨不忍睹,就算狐狸老爷爷真能变个年轻姑娘出来,菡伢还是过不了良心上的那一关。 毕竟听寨子里的兄弟们说,寨主虽然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他对她美云师傅那可是初恋!让一个老爷爷去糊弄他,菡伢着实于心不忍。 “再想个别的办法吧,我师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真弄了个女的来估计不出两三天就能被我师傅赶出去。” “那就苦肉计吧,就说你寨主得了绝症,快死了,说不定你师傅一心软,就答应嫁给你寨主了呢?” 这个方法好像……可行! 菡伢心满意足的回了寨子。 次日一大早,菡伢就把这主意说给了寨主听,寨主一听,连声叫好。 剩下的就是如何把寨主打扮成不久于人世的样子了,菡伢仔细打量着寨主。 寨主长得是红光满面、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豹头环眼 燕颔虎须、气宇轩昂,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副快要见阎王的样子。 “这样,寨主,你在头上扎个布条,病重的人头不能禁风,眼睛要半睁,把你的铜铃大眼收起来一大半,装得孱弱点,手捂着心口,皱皱眉头,想象一下病西施的模样,再哼唧哼唧几下。” 寨主按照菡伢的指示练习了几遍,菡伢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别说,五大三粗的寨主做出这幅样子很有那么点孕妇卧床不起的神韵,要是再在他的床前放个婴儿那就更像了。 “行了吗?菡伢子,这样可以了吧?” “行,行,行,就这样吧,我去安排安排,过会儿就把师傅带过来,寨主你要把这样子挺住,成败就在这一关了!想想你和我师傅你侬我侬的美好将来!一定要挺住啊!” 菡伢不忍再看,退了出去。 07-16 12: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菡伢聚集起寨里的兄弟,将帮助寨主攻下美云师傅的策略向他们叙述了一遍,大家都说此法可以一试。 菡伢安排了寨里的几个兄弟在寨主门前痛哭流涕,她装出一副着急火燎的样子去找美云师傅。 美云师傅一听菡伢寨主突然病重,又听到门外哭嚎一片,也被唬了一下,当即就跟着菡伢去了寨主房中。 “哎呦,寨主,你这是怎么了?一夜不见怎么成这样子了?跟要生孩子似的。”美云师傅往寨主床前一坐,嘘寒问暖道。 寨主泪眼婆娑,蒲扇大手趁机寻找着师傅的纤纤玉手:“云儿,我这是得了绝症,大夫说我时日无多了,云儿,临死之前,我有个心愿。” “寨主!你放心的去吧!山寨里有我呢!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的!” “云儿,我还没说我的心愿是什么呢。” 师傅反手重重的寨主的手背上拍了几下,慷慨陈词道:“你的心愿我还能不知道!不就是多发展几个山头嘛,你就放心的去吧,你走后我会继承你的山寨,并且把它发扬光大的。你看看你做寨主这几年,寨子都没啥发展,将来交给我了,我肯定把它发展成数一数二的大帮派!” “云儿,你是不是垂涎于我的寨主之位很久了?”寨主用额头的布条揩揩眼泪,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哎呀呀,寨主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个弱女子,哪敢有这份心?”美云师傅袅袅娜娜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哭嚎的弟兄们喊道,“都别哭了,丁大厨子哪儿去了?让他给寨主多做些好吃的,你们都去帮忙去!寨主平日里太操劳了,都没好好吃顿好的!现在寨主时日不多了,得让他敞开怀了吃,坚决不能做个饿死鬼!按我的吩咐,宰个八只十只牛羊来,炖一半、烤一半,都端到寨主房里来!看着他吃,剩下一块我唯你们是问!” 寨里的兄弟们都被支走了,美云师傅指着菡伢道:“走,菡伢子!扯点儿白布,咱给寨里的弟兄们准备孝衣去。” 菡伢一听这口气好像有点儿不对,师傅该不会是看穿了她和寨主的把戏了吧? “不了,我不会手工活,我还是帮丁大厨子去烤羊吧!”菡伢寻了个借口正打算开溜,美云师傅早堵在了门口,直接把她拽进了她的房中。 进了屋,师傅往椅子上一坐,纤细修长的腿舒服的翘了个二郎腿,对菡伢拷问道:“菡伢子!老实招了吧,这主意是不是你给寨主出的?” “哪有的事儿?”菡伢赶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师傅柳眉一竖,凤眸一凛,菡伢腿一软,招道:“是我,是我。我这不是也是为你们好嘛,寨主想你想的相思入骨啊。” “菡伢子,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才两天的功夫你就站到寨主那拨去了。你怎么对得起我的良苦用心?”美云师傅足足对菡伢说教了三个时辰,才肯放她走。 菡伢灰溜溜的到寨主房中转了一圈,寨主伤心欲绝的对着屋里数桌炖肉和烤肉泣涕涟涟,这场景颇有点像她前日对着鸡腿鸭脖伤春悲秋的样子,只是声势更为浩大了些。 “寨主,你还好吧?” “菡伢子,你师傅好狠的心!我快死了她都不来多瞧我几眼,就盼着继承我的寨主位子。我脆弱的心灵被她的冷酷无情狠狠的伤到了,我要报复她,我要绝食!” “那……那寨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无能为力了。” 寨主果然是真汉子,说绝食就绝食! 一连五日,寨主都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他屋中被丁大厨子不停地塞进各种各样的食物,也没见他尝上一口。 第一日,美云师傅很淡定。 第二日,美云师傅依旧很淡定。 第三日,美云师傅怂恿菡伢偷偷给寨主带点吃的进去,菡伢摇头,那里已经塞不下食物了。 第四日,美云师傅有些慌了。 第五日,美云师傅从早晨起就开始坐立不安,一直到天黑,寨子里忽然响起了真情实意的哭嚎声。 丁大厨子扛着大勺跑到美云师傅屋里,抹着眼泪求美云师傅:“二当家!你快去看寨主最后一面吧,寨主快要撑不住了。” 师傅来不及带上菡伢,一路小跑到了寨主房中。 寨主屋里的食物已经被辟开了一条直通到寨主床前的道,师傅走到寨主床前,说道:“寨主,你这是何苦呢?” 寨主气息奄奄道:“云儿,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临死之前,我有个心愿。” 美云师傅抓住寨主的蒲扇大手道:“寨主,你不就是想娶我吗!行!我嫁了!” “真的?” 寨主猛地抬起头来,两颊深陷的脸上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美云师傅应允。 寨主终于开始进食了。 休养生息、海吃湖喝三日后,寨主和美云师傅的要成亲了,这三日里,他们两人形影不离,在寨子里到处秀恩爱、拉仇恨。 作为他们的晚辈,菡伢很想提醒一下他们行为要检点些,再看看寨主饿了五天瘪下去不少的肚子。菡伢又觉得寨主其实也挺不容易的,索性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婚宴举行的当晚,寨主偷偷对菡伢说:“菡伢子,今晚我和你师傅成亲,邀请了阿弥寺的方丈和他的徒弟们。到时候我在婚宴上当着大家的面撮合你们两个,方丈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场,肯定不好意思驳我的面子。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把心崎给你弄过来!” “寨主,难为你了,还记得这挡事。” 晚宴开始后,寨子里张灯结彩。菡伢在宴席上坐立不安,方丈和他的几个小徒弟都来了,唯独心崎没来。 菡伢悄悄的趁机把心清叫了出来,询问他心崎怎么没来。 害羞的心清小脸红晕晕的,腼腆道:“师兄他下山去化缘了,他说他想出去云游一阵子,普度众生,宣扬佛法。” “什么时候的事情?”菡伢大惊,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今天早上的事情。” “就是说,心崎他已经走了一天了。” “是啊。” “他怎么没来告诉我一声。” “他……他大概是忘了吧。” “你怎么没来告诉我一声!” “我……我也忘了。” “哼!” 菡伢气冲冲的回了婚宴上,再看寨主和方丈正在把酒言欢。间隙里,寨主惋惜的对菡伢摇摇头,看样子,他也知道了心崎下山的事情。 婚宴过后,除了寨主终于得偿所愿了之外,菡伢依旧还是那样的孤孤单单,每日里心心念念她的心崎。 有一天,心清忽然跑到寨子中来,对菡伢说心崎回来了。 菡伢欣喜若狂,跟着心清一路去了阿弥寺。 再见到心崎,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也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看到菡伢来,他只说道:“菡伢,你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一瞬间,菡伢所有相思的话全堵在了肚子里,只好傻笑着摸摸头道:“没什么事情,心清说你回来了,我就是来看看。” “哦,现在,看完了?” “看完了。” 谈话结束,菡伢觉得自己真是失败的无地自容。 虽然没能像寨主拿下美云师傅那样拿下心崎,但是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菡伢在寨里长吁短叹,叹她的心崎何日能情窦初开,明白她对他抛去的那么多媚眼是什么意思。 一年后,就在菡伢思量着要不要再怂恿寨主去替她出主意攻拿心崎的时候,心清又跑到了寨子里来,告诉菡伢,心崎又下山了。 这次,心清还告诉菡伢,心崎是去下山看望他的母亲去了。 菡伢听后,心头一亮,机会来了,这是未来的婆婆啊! 先抓住未来婆婆的心,还怕抓不住心崎的心! 菡伢心中乐得要开花了,沾沾自喜道:“我就是聪明!” “走!心清!下山!” “去哪儿?” “找我的未来婆婆去!” “啊?” “找你大师兄心崎的母亲去!” “哦……我也去吗?” “去!你不去谁给我带路!” 在菡伢的胁迫下,心清带着菡伢下山了。按着心清之前从心崎那里问到的住处,他们一路跋涉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又四处打探,终于找到了心崎母亲所居住的地方。 当菡伢和心清出现在那条略显破旧的小巷子里时,早已到了的心崎微微有些惊讶,幸而他向来话不多,也并没有多问。 心崎的母亲瘦小羸弱,一人独居,菡伢和心清的到来似乎为她那所寂寥的小屋增添了一些热闹气息,菡伢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心崎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只是过了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打算回寺里了,菡伢和心清也同他一起回去。 临走时,心崎的母亲恋恋不舍的送了他很远,捧给他亲手缝制的衣物,亲手做的食物。泪眼迷离,嘱咐心崎下次早点回来。 心崎默默地接受着一切,菡伢却敏锐的感觉到心崎有些不对劲。 他没有悲伤,就连那种眼看着亲人留恋自己的悲伤都没有。 尽管菡伢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代入想下,倘若有天她要和师傅、寨主分离,一年只得数十日的相聚,那么只要临别时他们稍微表露出一丝伤感不舍来,菡伢都会伤心难过的要掉眼泪。 可是心崎没有,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难过。 一路上菡伢都有些郁郁不开怀,快到寨子的时候,菡伢按捺不住好奇,难得含蓄的旁敲侧击道:“心崎,把你母亲给你做的衣服拿出来试试吧,她那么认真做的,你穿上肯定很合身。” “试它做什么。” 一时粗心的菡伢没有听出来,心崎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微微的不悦。 07-17 12: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菡伢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心崎,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 “为什么不陪在你的母亲身边,她很想念你。” “你怎么知道她很想念我!”心崎忽然发了火,认识他这么多年,菡伢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一瞬间,菡伢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清上前挡在菡伢面前道:“师兄,你吓到菡伢姐姐了。” 心崎僵硬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低声道:“对不起。”说完之后,他不再等菡伢和心清,自己一个人快步离开了。 菡伢站在原地,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清为难得看看已经走远的心崎,留了下来等着菡伢。 这次的事情很不愉快,简直不愉快到了极点。 菡伢沮丧极了,她在心崎面前似乎总是那么笨拙而浅薄,为他一嗔一笑而动辄做些荒唐事,为他一句话而反复回味良久。 哪怕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你来了”,可因为是他说的,就连“你来了”那三个字都变得如糖似蜜,回忆个千百遍还止不住的偷乐。 心清将菡伢送到旮旯寨门口,看着菡伢怏怏的进了寨子里,他才离去。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菡伢都躲在房屋里足不出户。 这次她是真的心情抑郁了。在屋子里闷得久了,无所事事的她无意识的细细打量着她这间住了数年的屋子。 屋里杂物纷纭,摆在最显眼处的都是一些极为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半篮早已干萎如枯木的蘑菇、一块丑陋不堪随处可见的石头、一只风干的快要散架的草蚱蜢…… 蘑菇是哪里来的? 似乎是很久以前她见到心崎上山采蘑菇,也装做采蘑菇的样子去和他偶遇。最后缠在他身边半天,采了一堆毒蘑菇。心崎摇头叹气的把他的分给了菡伢一半,最后连带着篮子也一块儿给了菡伢。 记得那日喜滋滋的回来后,丁大厨子要抢菡伢的蘑菇去做饭,菡伢硬是不给。一直藏在屋里,直到它散发着霉味了也只是拿出去晒晒,晒成蘑菇干了再拿回来。 石头是哪里来的? 似乎也是很久以前见到心崎拿着石子在溪边玩耍,这块石子是他拿在手里最久的。他在回去的路上随手把这块石子抛掉了,菡伢就趁机捡了起来,一直攥在手心里,就好像能借着它感受到心崎手指上传来的温度一样。 更甚者,她可以白日做梦的想象着我握着石子就像是在握着心崎的手指一样。 草蚱蜢是哪里来的? 不必细想,也是心崎编的,随手给了她一个。放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成样子了。 …… 这些东西里大半都已经可以称之为垃圾了,她居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样的收藏了这么多年。而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东西都经过心崎的手。 掀开放衣服的柜子,再瞧瞧她那些衣物。直到今天她才注意到,置于柜子中的它们竟然多半都是绿色的。 可她并不喜欢纯色的绿啊,她喜欢的是明是当初寨主贿赂她的那件色彩斑斓的花衣服呀。 菡伢哗啦一下把所有绿色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仔细回忆了半天才想起,它们之所以都是绿色的,似乎也是缘于很久之前心崎偶然夸过她一句她穿绿色很好看。 菡伢看着满屋子与心崎有关的东西,开始认真思索她对心崎的感情。 她喜欢心崎,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现在有心事、不开心,她理当去安慰他、去开解他,不对吗? 那样的话,他就会明白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说不定他就会喜欢上她了呢。 这个念头让菡伢又重新高兴了起来,方才从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心崎是否喜欢她”的念头彻底滑向了无底深渊。 再去阿弥寺的时候,菡伢的目的就更加明确了。她使劲了浑身解数去从阿弥寺每个人的口中打听心崎的心事,最后得到的是众口一词的不清楚。 技穷无奈转问心崎本人时,他已是又恢复了常态,对菡伢始终不冷不热,对他的心事也是守口如瓶,怎么也撬不开半分出来。 心崎再下山去京城的时候,菡伢就琢磨了上了他和他的母亲。或许问题就在他们母子之间,可心崎的母亲对心崎那样的关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呀。 一连三年过去了,菡伢思索的越发苦闷,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等到何时心崎才会注意到她那点小小的倾慕和喜爱。 到那时,他们也会十指紧扣,像美云师傅和寨主那样在寨子里恩爱的不得了吧? 菡伢贪贪的恋着这个美梦,直到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女孩的出现。 那个女孩叫绿蝶。 她是什么时和心崎走的那么近的?菡伢竟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等到菡伢察觉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并排坐在桃花树下你侬我侬了。心崎对那个女孩浅笑晏晏,为她一嗔而焦心,为她一笑而展容。为她拂落发间叶,为她插上髻间花。 菡伢如坠冰窟。 她怎么就忘了呢,很久之前心崎曾在手绢上回过她一句“吾心只有佛”,那时他就很明白的表达过他不喜欢她呀。 什么吾心只有佛,不过是他心中从未有过她而已。 转眼间他碰到了一个终于让他心动的女孩,那句所谓的“吾心只有佛”马上就被他弃之如敝履了。 在京城心崎母亲家的这些天,菡伢远远的看着心崎和那个叫绿蝶的女孩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玩闹。 菡伢第一次看到,心崎也是会笑得那么明朗而无拘,如春风扫寒冰,瞬间天地一片青绿花红。 她认识的心崎,一直都是冷漠且不苟言笑,八九岁时眼神就深沉的宛如成年人。无心事时如此,有心事时越发阴郁。 菡伢嫉妒的心如刀割:“心崎,你曾说绿衣美,我穿了那么久的绿衣在你眼前晃悠,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而绿蝶,她没有穿绿衣呀,可你还是那么喜欢她。是不是,当初那句我穿绿衣美,也只是蹭了绿蝶的绿字?” 这些话,她当然不敢对心崎讲。更何况,心清已经告诉了她,心崎不过是上次来京城看望母亲时才认识的绿蝶。 这一次,菡伢早早的就一个人偷偷离开京城回二平山旮旯寨了,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菡伢一路走,一路心中委屈。 还没走出京城去,天就忽然下起了大雨。老天真会应景,专应霉景。 菡伢抽抽酸涩的鼻子,想找个避雨的地方。无意间瞟到身后时,她看到了心清。心清就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犹豫不决的看着她。 他是何时跟过来的?一路上她竟是半点儿都没有发觉。 知道自己跟着菡伢的事情暴露了,心清脸色红红的硬着头皮走了过来,说道:“菡伢姐姐,下雨了,找个地方避雨吧,我看到这附近有个狐仙庙。” 片刻后,菡伢和心清两人躲在了狐仙神庙里。这雨下得缠绵悱恻,直下到天色漆黑也不见停歇。 好在这狐仙庙常有人供奉,烛火、供果一应不少,庙宇虽小,却像是经常修葺的,遮风挡雨不在话下。 狐仙大度,菡伢和心清吃了不少他的供品,也没见他出来提出抗议。 夜间,菡伢睡桌,心清在跪拜的蒲团上打坐。 不知夜里几时,菡伢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呓语声吵醒了,她疲惫不堪从桌上坐了起来,意外的发现身上盖着心清的衣服。 再看供桌下蒲团上打坐的心清正倚着桌腿说梦话,菡伢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就躺下又睡了。 衣服盖的心安理得,睡意全消的菡伢忍不住想偷听心清在说什么梦话,听了半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清的呓语断断续续、痛苦不堪,倒有些像是病中在说胡话一样。 这一想,菡伢赶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心清该不会是把衣服给了她,自己冻病了吧? 一摸心清额头,烫的都能煮鸡蛋了! “心清!心清!醒醒!醒醒!身体这么弱还逞什么英雄把衣服借给我!姐姐我身强力壮的!” 菡伢连摇带晃的试图把心清弄醒,一不小心,扑通一下把他推得脑袋砸在了地上。 而心清,还是没有醒。菡伢有些慌了,这可不好玩! 顾不得再想太多,菡伢试着想背起心清去看大夫。 一试之下,心清轻而易举的被她背到了背上。菡伢忍不住哀叹,本该弱柳扶风的她,怎么会拥有这么强健的体魄!要知道,她和心清都十四岁了,心清早就不是小时候矮矮小小的小豆芽了。 外面的雨仍旧下得无比欢快,檐外雨帘如水柱,这要是直接出去了,心清还有命吗? 被外面的凉气一侵袭,心清清醒了一些,语气孱弱的唤菡伢道:“菡伢姐姐……” 菡伢刚想应声,心清的下句也跟着出来了:“我能不能不叫你姐姐……” “行!只要你没事!叫我妹妹都行!”菡伢敷衍着他,心里快速的盘算着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我想和师兄一样,叫你菡伢……” “叫吧叫吧……” 07-23 13:00:5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7-23 13:00:5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24 18:22:4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7-24 18:22:4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31 06: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08-31 06:00:0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14 00:14:1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10-14 00:14:1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11 07:39:59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1《紫美人灯笼铺》11-11 07:39:5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0《紫美人灯笼铺》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7-18 22:21:4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菡伢,你还记得当年你让我替你给师兄在佛经里找表白的句子吗?” “记得。” “你一直都没有问过我,我找到的是什么句子?” “怎么?难道你当年糊弄我了!”菡伢随口道,她看着外面暴雨中隐隐的电闪雷鸣,心中更加着急了, “没有。我找到了,在摩邓女经中找到的……” 心清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随时都会睡着,菡伢生怕他睡着醒不了,赶紧顺着他的话追问摩邓女经的内容。 心清断断续续的讲道,他在佛经里看到一个故事。侍奉佛的弟子阿难在水边向一个女子讨水喝,那女子恋上了他,一心要做阿难的妻子。佛问她,汝爱阿难何?女子道,我爱阿难眼,爱阿难鼻,爱阿难口,爱阿难耳,爱阿难声,爱阿难行步。 菡伢听后失笑,问道:“你当年给我找的就是这几句,还行还行,我当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心清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爱菡伢眼,爱菡伢鼻,爱菡伢口,爱菡伢耳,爱菡伢声,爱菡伢行步。” “还爱菡伢背着你?是不是?”菡伢失笑,隐隐觉得这有点像当年寨主绝食换取师傅答应求婚的情形。 心清不再说话了,菡伢感觉到心清的头一歪,原本攀着我肩头的手也松开了。 “心清!别死!” 菡伢吓得心都凉了,以为心清死在了她背上,被她的声音一惊,心清陡然又清醒了过来,明显惊惶的说道:“不小心睡着了。” 菡伢:“……” 菡伢:“病好了回去的时候把我背上山去。” “好……” “现在你先留在狐仙庙,我去给你找个大夫去。” 菡伢将心清从背上放下来,正要冒雨出去,心清拦住她道:“菡伢,天亮了再去吧,现在哪儿找大夫去?” 菡伢正要直接闯进雨中,天上雷鸣电闪处忽然飞下来一个庞然大物,落在了狐仙庙前。菡伢和心清吓得都往后面退了两步,就在这时,狐仙庙里走出来了一个白衣男子。 两人大惊,狐仙庙里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从他们俩进来就没有人再来过,这白衣男子怎么会从里面走出来了呢? 白衣男子没有看他们两个,只是站在檐下,雨中的庞然大物将头伸到了屋檐下的男子面前。 菡伢和心清这才看清楚,雨中飞来的那个庞然大物居然是一条青龙! 青龙的头足足有白衣男子那么高,它似乎是在和白衣男子说些什么,菡伢和心清只听到隐约的龙吟声,却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白衣男子听完后,点点头道:“我试试吧,只是能不能要得回来就不一定了,阿魅确实是比较……难缠些。您和狐王向来交好,若是能说动狐王出面,或许阿魅会肯把宝葫芦还给您的。” 青龙摇摇头,两颗亮如皎月的眼睛微闭,似乎是很不高兴的轻啸了一声。 白衣男子意外道:“哦?是吗?几十年没有见过狐王?唉,几个月前狐族给我开庆祝宴的时候也没有见到狐王,我以为狐王大人只是临时在哪里乐不思蜀赶不及回来了。宝葫芦的事情我想想办法,有消息了会通知您的。” 青龙感激的离去了,盘旋入了雨中,消失在了漆黑的天幕上。 菡伢和心清挤在一起,惊恐又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个跟青龙说话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看着他俩,淡淡道:“不要怕,我是狐仙,你们不是已经在我这狐仙庙里借住了一晚了吗?” 菡伢和心清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白衣男子道:“小和尚生病了,狐仙庙里太冷,现在雨又大,我给你们找个暂时住的地方,你们先在那里休息,等过会儿天亮了再出去看大夫。” 白衣男子说着,在檐下变出一顶轿子来,示意菡伢和心清进去。菡伢和心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大着胆子坐了进去。 白衣男子飘到轿顶上,轿子带着三人飞入了雨中,天上雨落纷纷,却没有一滴落在白衣男子和轿子上。 轿子里的心清悄悄对菡伢小声道:“菡伢,你说他会不会是妖怪啊?” 菡伢捂着心清的嘴:“嘘,小声点,别让他听到了,再等等看吧,咱俩也打不过他不是?” 轿子顶上的白衣男子将他俩的对话悉数听在耳中,他没应声,只是加快了轿子在雨中的速度。 紫美人灯笼铺。 唐清树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被阿紫从三楼跑下楼梯的脚步声震醒了。 阿紫自打一个多月前从广寒宫里回来后,就能轻而易举的维持着人形不涣散了。 可她狐狸形时间太久了,习惯了到处飞奔跑来跑去,现在变回人形了有点急事就从楼梯上“嘭嘭”往下三五个台阶的蹦,不光声音大震得楼梯咯吱吱响,唐清树有时候看到她往下一蹦五个台阶都怕她一个不小心脸先着地了。 唐清树揉揉眼睛披衣而起,听到窗外雨声哗啦啦作响,看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不知阿紫这时候有什么急事忙着下楼。 等到唐清树到了楼下,看到阿紫正在关门,一楼站着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女孩,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正好奇的到处打量着一楼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灯笼。 阿紫道:“刚才阿言来了,说他们俩避雨借宿在狐仙庙里,小和尚发了烧,那里太冷不适合住,就把他俩送到了我们这里,等过会儿天亮了有药铺开门了,给小和尚抓些药来。” 唐清树看小和尚心清脸色红的异常,将他们俩送到楼上的两间空房后,就下楼去厨房熬了点姜汤端回来。等到了天亮,唐清树出门给心清抓着两副药回来,又留他们俩在灯笼铺住了两三天,直到小和尚病好了才让他们离开。 临走前,菡伢问唐清树和阿紫:“你们和那个狐仙是朋友?” 唐清树没见过阿言,只是听阿紫提起过,他指着阿紫道:“阿紫和狐仙是朋友。” 菡伢纠结道:“我有件事情想告诉狐仙,那天晚上我听到他和一条青龙说他们狐王失踪好久了,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他们狐王在哪儿。” 阿紫这两天都没变成过狐狸,因此菡伢并不知道阿紫也是一只狐狸。 听到菡伢的话,阿紫眼前一亮:“你说!这老爷子又跑哪儿晃荡去了?” 菡伢道:“在我旮旯寨的二平山上,几年前我遇到过他,他说我曾经救过他一命,他要对我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们有个约定,要是我十五岁了的时候没能拿下阿弥的小和尚心崎,我就得考虑下和他成亲的事情。我那晚第一次见狐仙,有点怕他是妖怪,就没敢说。能让狐仙把他们狐王领走吗?” 阿紫听后哈哈大笑,拍拍菡伢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有人前几天正忙着到处找他找得四脚朝天呢。你尽管先回去,老狐狸贼着呢,他在你们二平山肯定满山安排的都是他的狐狸眼线帮他打掩护,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没他的消息,跟人间蒸发了似的。阿言要是这么直接去了,狐王肯定就躲起来不出来了。” 阿紫对唐清树道:“唐呆子,你去刚搬到这条街上的黄记裁缝铺里借只信鸽回来,给菡伢带上。” 唐清树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出门去了黄记裁缝铺,裁缝铺之前并不在他们这条街上,是半个月前刚搬过来的。裁缝铺的当家是对年轻小夫妻,只知道男的姓黄,女的姓黎,具体名字叫什么并不清楚。 唐清树原先还去过黄记裁缝铺,自从他们搬到这条街后,唐清树就再也没敢去过。 因为阿紫告诉他,黄记裁缝铺的老板是只成了精的黄皮子,老板娘是只成了精的果子狸。 自此之后,唐清树每次出门倘若经过黄记裁缝铺,必定低头快步走过,生怕那只黄皮子和果子狸杵着动物形脑袋、人形的身子请他进去坐坐。阿紫倒是经常去串门,也曾拉着唐清树去过,但唐清树抵死不从,阿紫也就放弃了。 鼓起勇气走到黄记裁缝铺,唐清树敲敲门,往后退了两步。等黄老板过来一开门,尽管唐清树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黄皮子精果然是人形肩膀上杵着个黄皮子脑袋出来的,唐清树都忍不住有点怀疑究竟是黄皮子精为了偷懒省力不维持人形?还是他跟阿紫在一起久了,已经被染上了一双能看到妖精些许本体的眼睛? 黄皮子精热情好客的就要把唐清树往店里拖,这副架势很让唐清树疑心黄皮子是打算把他拖进他们家锅里去。 唐清树苦苦挣扎拉着门框如临大敌道:“不,不用了,阿紫让我来跟你们借一只信鸽用用……” 黄皮子精这才作罢,让老板娘拿来一只鸽子给唐清树,唐清树抓起鸽子笼,留下“谢谢”两字拔腿就跑。 菡伢和心清带着鸽子回了二平山,阿紫告诉她,要是老狐狸再来找她,就放鸽子,到时候就会有人去二平山把狐王揪走的。 菡伢和心清走了一两天后,阿魅唉声叹气的又来到紫美人灯笼铺,想是心情极度不好,连调戏唐清树的兴致都没有了。 阿紫问道:“前两天阿言说南海龙王托他向你要回宝葫芦,你还给龙王了没?” v07-19 23:39:4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阿魅道:“当然没有!我从斩妖师手里抢过来的,干嘛要还给龙王!就算葫芦当初是南海龙王的,可他很久之前不是为了报答一个斩妖师救了他儿子,已经把宝葫芦送人了吗?这么多年都不好意思自己要回来,偏偏我一拿到手他就来索要,想得美!不给!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 阿紫坐到阿魅身旁笑道:“你上次过来说,大长老正忙着到处找狐王,还遣你亲自出马一起找,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狐王虽然有几十年没回青丘了,可青丘不是有五大长老轮流守着吗?不是也一直什么大事嘛!怎么突然就火急火燎的要找狐王了,阿言成仙时都没见大长老这么急。” 阿魅染着绯红丹寇的指甲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无精打采道:“这事狐族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大长老倒是向我透漏了一点。前些日子你不是去了广寒宫吗?可在那里见到了西王母的昆仑镜?” 唐清树也来了兴致,坐下听阿魅阿紫两人说话。 阿紫说道:“见了啊,和昆仑镜有什么关系?” 阿魅道:“就在你从广寒宫回来没几天,西王母身边的青鸟去了青丘,说是从广寒宫里带回了妲己姐姐的内丹,让大长老好生照料,将来妲己姐姐还能再修出狐形,行走世间。” 阿紫惊诧道:“当年妲己姐姐不是跟纣王一起自/焚之后,还被姜子牙给打碎了元神,永远消失了吗?” 阿魅道:“当年女娲娘娘遣妲己姐姐惑乱商纣,完事之后又翻脸不认账,说妲己姐姐虽然是奉她的命,但行事太过狠辣,死不足惜。女娲娘娘直接撒手不管,任由姜子牙发落妲己姐姐,狐王去求女娲娘娘网开一面,女王娘娘借口闭关休养避而不见。狐王只好去找了青鸟,当初妲己姐姐和青鸟都曾拜在西王母座下,总还是有些情分的。西王母一向严明,妲己姐姐当初的事做的是有些过分了,换了别人去找西王母肯定没戏,但青鸟是西王母最亲近的人,青鸟开口,再加上妲己姐姐也算是西王母座下的人,西王母就让青鸟去广寒宫拿了昆仑镜,悄悄摄了妲己姐姐的内丹进去。姜子牙再厉害也跟西王母没得比,所以妲己姐姐这些年一直被悄悄藏在了广寒宫里。” 阿紫点头道:“原来如此,上次我去广寒宫,嫦娥仙子倒是没提起这事,大概是怕我走漏了风声吧!毕竟西王母和女娲娘娘都是上古神祗,要是因为妲己姐姐的事掐起架来了也挺难收场的。” 阿魅道:“所以啊,现在妲己姐姐被青鸟悄悄送回了青丘,怎么着也通知狐王回来吧!可这老爷子不知道这几十年跑哪儿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阿紫贼兮兮的笑道:“阿魅啊!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你干嘛笑的这么居心叵测的?商量什么事?” 阿紫道:“你不是到处都找不到狐王吗?我大概知道狐王在什么地儿!不过,你得拿龙王的宝葫芦跟我换。” 阿魅不屑的站起来,拂袖就要走:“我才不信你呢!你十之八九是想替阿言诓走我的宝葫芦。” “阿言很少开口让我帮他做什么,他这次虽然没直说让我帮忙,可他告诉了我他要找你要宝葫芦,那就表示他知道一定会吃你的闭门羹的。阿言帮过我不少忙,宝葫芦这事我还是很有义务掺上一脚的。若是没有把握,我怎么说我知道狐王下落呢?” 听到阿紫的话,阿魅又坐了回来,想了想道:“好,你帮我找到狐王,我就把宝葫芦给阿言。免得大长老三天两头来赶我出门去找狐王,天下这么大,狐王法力高强,他成心想在外面瞎溜达,我哪找得到!阿紫,狐王到底在哪儿呢?” 阿紫施施道:“稍安勿躁,等着,等鸽子回来了就能把狐王揪回来了。” 二平山离京城算不得太远,也就四五天的脚程,菡伢心清两人回到二平山后,心清将菡伢送到旮旯寨门前,说道:“菡伢,我先回寺里一趟,再来找你,要是狐王再出来了,我帮着你一起对付他。” 菡伢拎着鸽笼回了寨里,沿途遇到寨子里兄弟们一见她回来,打过招呼之后各个都对她笑得极为暧昧,就连丁大厨子那张常年板着的圆脸上也荡漾着温柔的笑。 “来来来,菡伢子,鸽子我给你拎着,你赶快去寨主的聚义厅去,有人在这儿等你好几天了。”丁大厨子热情四溢过来帮菡伢拿鸽子。 菡伢一头雾水的赶去了聚义厅,一进厅堂,她就看到寨主和美云师傅正围着一个年方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嘘寒问暖,那亲热的模样就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似的。 一见菡伢回来,寨主满面春风颠颠的走过来对菡伢附耳道:“菡伢子,有你的啊,这几年成天追着小和尚往外跑,居然还有空在外面惹一笔风流债回来!我可跟人家说好了的,坚决不会让你做负心女的!” 俊秀少年生着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鼻梁挺直且秀气,唇瓣嫣然若含花,嵌在白皙如瓷的脸颊上,简直风骚入骨。再看他举手投足间,欲盖弥彰的散发着低调又风流的贵气。一见菡伢回来,他的眼神中竟泛起了深情款款的水雾,眉宇间若颦若蹙,好似有千言万语相思话要倾吐似的。 擦!好一张天生做面首的小白脸相! 菡伢警觉的拽着寨主,贴耳道:“这娘娘腔哪儿来的啊?” 寨主道:“咋了?你在外面惹风流债太多了,不记得这是哪个了?这人长得是太柔美了些,不过他名字我喜欢,他说自己叫王胡!有印象了没?” “有了……”菡伢嘴唇哆嗦道。 王胡,王胡,反过来不就是狐王嘛! 寨主啧啧道:“你看你看,就是嘛,人家不仅连咱家门在哪儿都知道,就连咱寨子里有多少人,每个人都叫什么干什么的都知道,看来你在外面跟人家交情匪浅啊,都深交到了解家世了。你真是有远见,一边追着小和尚,一边在小和尚眼皮子底下撩少男,有一手。我觉得他比那心崎适合你,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看看要不我给你们挑个日子把亲事办一办?” “别!”菡伢紧张的打算往外溜,找阿紫给她的鸽子去。 俊秀少年王胡看菡伢要跑,也不忙着追出去,白瓷脸上桃花眼一垂,几欲盈盈若泣:“唉,美云师傅,菡伢她果然是嫌弃我从勾栏院兔儿馆出来的,都怪我不好,当初不该瞒着她的。可我虽是被卖到兔儿馆被老鸨用鞭子打大的,但我一直做得是个清倌,也就陪客人喝喝小酒、聊聊小天、弹弹小琴,连客人的手都没拉过呢!既然菡伢她嫌弃我,那我留在这儿也没啥意思了……” 美云师傅柳眉一竖,喝道:“菡伢子!你给站住!” 复又对王胡母爱泛滥的温言软语道:“可怜的孩子,你别担心,我替你做主,绝不让菡伢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还未找到丁大厨子的菡伢又被寨主和美云师父合力架了回来,回到聚义厅,菡伢被摁在了王胡旁边。 俊秀少年王胡款款一笑:“寨主,美云师傅,能让我和菡伢单独谈谈吗?” “你们谈,你们谈,慢慢谈,不着急。我们让丁大厨子做顿宴席出来!”寨主和美云师傅双双离开,临走前美云师傅还暗中掐了菡伢一把,用眼神警告道,“小样,敢再溜回头收拾你!” 聚义厅里没外人了,王胡伸伸懒腰歪坐在椅子上,菡伢憋不住了,说道:“狐王老爷子,咱不是说好了五年后嘛!这不还有一年的吗?急什么?你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王胡捋着鬓边一缕长发,极有风度的笑道:“我这不是先熟悉一下我未来的家吗?提前一年上门跟将来的亲戚们搞一下关系。你师傅和寨主很热情嘛!” 菡伢欲哭无泪的听着王胡得意洋洋的讲述着这几日在寨子里的事,直讲到丁大厨子和寨子里的兄弟们把宴席都摆好了。 寨主和美云师傅回来就坐,丁大厨子殷勤的给王胡介绍桌上的一样样的菜式,看来丁大厨子对这个王胡也是颇具好感,一大桌子的菜没一样重复的,简直是豁出去命的在做饭啊! 基本所有的菜都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欲大增,唯独桌角那一小盘烤鸟肉有点寒碜。菡伢心中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指着那盘烤鸟问丁大厨子道:“丁大厨子!这盘是啥!我那鸽子呢!” 丁大厨子拍下她的手道:“矜持点,一点儿女孩子样都没有,你那只鸽子都在这盘子里呢,一块肉都没少。” 丁大厨子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菡伢直勾勾瞅着那盘鸽子肉,心里飘过无数问候丁大厨子祖祖辈辈的话。 妈呀!鸽子没了!她怎么通知阿紫让人来拯救她啊! 王胡体贴的给菡伢夹了几块鸽子肉在她碗里,爱意融融道:“菡伢妹妹喜欢鸽子肉,那就多吃点吧!” v07-20 23:27:56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吃你妹妹的鸽……”菡伢张口欲怼,俊秀少年王胡手中的筷子已经夹上鸽子肉送到了她嘴里。 美云师傅和寨主欣慰的看着菡伢和王胡,眼神慈爱的好似在看女儿、女婿卿卿我我。 此后的几天里,王胡已然化身成了一只膏药狐,紧跟在菡伢三步之内,尽其所能的不让自己离开菡伢的视线。 菡伢几次三番的想去阿弥寺找心清求助,可不知老狐狸施了什么法,她愣是走不出旮旯寨去。回回一踏出寨门,就莫名其妙的迈进了自己的房间,更气人的是,旮旯寨的兄弟们好像都看不见她身上的怪事似的。 一晚,忍无可忍的菡伢将自个屋里的门窗通通上锁,然后怏怏的躺在床上数屋顶瓦片。忽然屋顶瓦片咔嚓咔嚓两声,竟露出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来,王胡那张俊脸阴魂不散的从洞口探进来,饶舌道:“关关斑鸠,在河之洲。窈窕王胡,菡伢姑娘为啥不逑?今晚月色皎洁,不知菡伢姑娘可肯赏脸出去陪在下出去走走?” 菡伢扭头看地,就差直接吐出一个“滚”字。 王胡灵巧的从屋顶瓦片洞口钻了进来,落在菡伢窗前,风流倜傥道:“我为佳人,寸心如狂,奈何佳人,眼瞎耳盲。” 不等菡伢坐起来反驳,王胡凭空掏出一个瓦盆来,随手抓起菡伢房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里丢,边丢边叨叨:“这都什么东西呀?烧了烧了,哎呀呀,这干成木头的烂蘑菇,这烂散架了的草蚱蜢,烧了烧了……” 随着他的“烧了烧了”,那瓦盆里竟真蓬起红艳艳的火苗,所有扔进去的东西尽皆化成灰烬,就连他扔进去的石头都烧成了灰。 菡伢大急,翻身下床抢瓦盆道:“不准烧!” 王胡笑道:“怎的?心疼了?烧了它们就像烧了你的心崎是吗?” 菡伢顿时蔫了,松开瓦盆负气道:“烧吧,烧吧!烧了它们眼前干净!” 王胡笑嘻嘻的附和道:“对对对,眼前干净!” 菡伢眼睁睁的看着王胡把她屋里十之七八的东西都塞进瓦盆烧了,就连她的衣服都烧的没几件了,整个房间就剩下个橱柜桌子和板凳床铺了,眼看着王胡这就打算把柜子也抬起一脚塞进瓦盆里,菡伢终于忍不住了,跳过来抱住柜子道:“够了够了!你就给我留个柜子吧!” 王胡摇头道:“不行不行,看到这柜子你就会想起它里面以前装过的衣服,我马上就要嫁给你了,到时候这屋里的东西都得重新换,早烧了早好!” 菡伢搂着柜子腿不放,放声哭嚎道:“狐王老爷爷,您饶了我吧!我就当初救过你一命,您怎么像我扒了您家祖坟似的报复我!要不我还把你塞回丁大厨子的酒坛子里去,就当我当初我没救过您!您继续在酒坛子里扑腾,我就当啥都没看见!” “哈哈哈……”王胡变成当年那个拄着拐杖的狐王老爷子,拐杖一指门,门上锁自己开了,“走,出去看看,见你的心崎最后一面去。” “什么最后一面?”菡伢站起来,疑惑道。 狐王老爷子拄着拐杖“哒哒哒”出了门,回头道:“快点啊,慢了就追不上了。” 菡伢跟着狐王老爷子出了寨门,一路往阿弥寺下山的小路上跑去,终于跑到阿弥寺外下山的路口时,借着月色,菡伢看到一个小和尚正在下山的台阶口石头旁站着,小和尚的背对着她,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无声的哭泣。 菡伢心里咯噔一跳,脱口而出道:“心崎……” 狐王老爷子拐杖敲敲菡伢,指着下山路上远处一个小黑点道:“叫错了,你的心崎在那儿呢!追不追?” 台阶石头旁哭泣的小和尚回头,菡伢一看,是心清。 狐王老爷子瞬间又变回了俊秀少年王胡。 心清脸上犹挂着泪痕,道:“菡伢,大师兄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往山下台阶追了两步的菡伢停住了脚步,自嘲道:“算了,不追了,追不上了,累了。” “师兄他,他……”心清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菡伢转身要回旮旯寨,王胡跟在菡伢后面,经过心清身边时,王胡豪气的拍拍心清的肩膀道:“小和尚,过几天我就跟菡伢小姑娘成亲了,到时候来吃喜酒啊!” 心清急了,拦住菡伢和王胡道:“不,不行!” 王胡坏笑道:“怎么不行?哦?莫非你也想嫁给菡伢?好好好,咱俩一起嫁,我做大,你做小,如何?” 心清更急了:“你,你就是菡伢说的狐王?不是个老爷爷吗?” 王胡一本正经道:“嫁个小姑娘当然得变个少年郎出来了,到时候菡伢慢慢老了,我少不得还要跟着她的年龄变呢!” 心清道:“不行!你不喜欢菡伢,你怎么可以和菡伢在一起!” “我是不喜欢菡伢,可我得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啊,”王胡承认的笑道,“要不然我就得把她吃了,不然要是传出去我狐王被人救了没报恩,那多丢身份啊。” 心清挡在菡伢和王胡之间道:“你敢!” “我当然敢!”王胡似乎怒了,桃花眼“攸”地变成斜飞上挑的狐狸眼。 满山树丛间妖风凛凛,仿佛是在应和狐王的声势一般,王胡迎风而起,盘旋在两人上空,化成一只巨大的狐狸,张开大口就要扑向菡伢。 心清转身抱住吓呆了的菡伢,倔强的怒视着狐王寒光闪烁的利齿和血红的眼睛。阴风咆哮,刮得人几乎站立不稳,菡伢紧抓着心清不敢动,生怕被风刮走了。 夜空中血红的眼睛在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飘忽的两只灯笼,心清紧盯着那两点灯笼。灯笼由圆变成了两条线,心清听到耳中传来王胡尖尖细细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带着促狭的笑意:“对对对,就这样,别怂!主动点!” 心清迷惑的看着狐王消失在了夜空中,菡伢只听到耳边一直风声大作,忽的,风声乍停,身旁传来寨主和美云师傅不敢置信啧啧声:“哎呀呀,菡伢,前些日子还死缠烂打的追着心崎下山,怎么转眼间就跟心清抱在一起了?回了二平山也不先回旮旯寨,原来是跟小和尚在这里卿卿我我。” 心清脸色一红,但仍没放开菡伢,他眼睁睁的看着周围景色瞬息万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狐王的什么圈套。 菡伢抬头看到寨主和美云师傅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边,狐王早就消失了踪影,二平山上风平浪静,就连月光也比方才亮了很多。 “师傅,寨主,你们怎么来了?王胡呢?”菡伢左顾右看,生怕老狐狸又长着数丈大口出现她身后。 “什么王胡啊?”寨主过来摸摸菡伢的额头,“菡伢子,你发烧了吗?” 心清放开菡伢,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美云师傅看菡伢一脸紧张的表情,也问过:“菡伢子,怎么了?” 菡伢将方才跟着狐王来到这里的事描述了一遍,心清也作证菡伢说的都是真的。美云师傅过来抱住菡伢紧张道:“好孩子,你是下山追心崎追痴迷了,心里想不开出现幻觉了吗?哪有什么王胡啊?你怎么会是从寨子里出来的呢?你和心清不是前不久又跟心崎一起下山去了吗?我一直都没见你回来呀!” 菡伢愣住了,心清皱眉道:“前几天我和菡伢一起回来的,我还把她送到你们寨子门口去呢了。这几天方丈有点不舒服,我一直在寺里没出来,今天早上大师兄回来了……” 心清脸色一暗,语气低沉道:“方丈和大师兄他们……总之,刚才大师兄离开了,我送他到这里,然后菡伢跑过来了,还有个王胡……” 之后的事情就跟菡伢说的一样,寨主和美云师傅面面相觑道:“这几天的确没见过菡伢回来,至于心清就不知道了,我们也就是今晚单独出来在二平山散散步,有些日子没去阿弥寺里了。刚才在路上看到你们俩怪里怪气的像是在跟什么人吵架,又搂搂抱抱的,以为你们刚从山下回来的,就过来看看。” 菡伢着急的把这几天她回到寨子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等她说完,美云师傅和寨主大眼瞪小眼道:“菡伢,你没有回过旮旯寨呀,也没有什么王胡来寨子里啊!” 就在这时,阿弥的寺门开了,心清的三个小师兄跑过来道:“心清,方丈还在生气,不让你下山送大师兄,快回去吧。” 心清为难的看着菡伢,说道:“菡伢,我先回去看看方丈,过会儿再去找你,你先跟着寨主和美云师傅回去吧。” 菡伢点点头,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几天她回的根本不是真的旮旯寨,而是像几年前一样的那个狐狸窝。这几天的这一切,肯定都是老狐狸弄出来的障眼法。 菡伢长长的吁了一口,看着心清跟着师兄们跑回阿弥寺的背影,喊道:“别忘了来找我啊!我要是再被狐王抓走了,还等着你救呢!” 心清回头应声道:“好!” 美云师傅拉着菡伢的手道:“走,我们也去阿弥寺探望探望方丈!” v07-21 23:25:2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菡伢挣扎着往后退道:“别,咱还是先回寨子里去吧!要是方丈知道我不想着法拐走心崎,改成想着法拐心清了,我怕他不仅仅是拿鸡毛毯子来轰我了,他会扫帚赶我的!” 寨主与美云师傅齐心协力道:“怕什么!有扫帚不是还有我俩的嘛!” 菡伢被俩人拖着往前走,反抗道 :“你俩以前也没这么积极啊!不,不去……” “以前你老搁没指望的事上撞南墙,现在不一样了!” “就是就是……”寨主和美云师傅一唱一和,配合极度默契。 京城,紫美人灯笼铺。 这几日,阿魅常常往这里跑,跑来就问一句话:“狐王有消息了没?” 阿紫被她扰得头疼,跑去黄记裁缝铺问了一趟,黄皮子精和果子狸精都说没见鸽子回来。阿紫回去安慰阿魅道:“再等等,哪儿那么快呢!急什么?” 阿魅道:“我是不急,可大长老急啊!她催我,我只好催你了。” “那,你先把葫芦给我,我告诉你个地儿,狐王一直藏在那里瞎溜达,不过你能不能把他找出来就看你自己了。” 阿魅一咬牙,病急乱投医道:“给你给你!大长老实在太折磨人了,恨不得每天隔半个时辰就问我一次有消息了没。” 阿紫高兴的接过宝葫芦,将菡伢所住的二平山地址告诉了阿魅,末了,又加了一句道:“阿魅呀,你就跟大长老说只是打探到狐王可能在二平山,让她亲自去二平山上一趟。” 阿魅离开道:“知道了!还用你教!” 阿紫拎着宝葫芦对唐清树道:“唐呆子,我去狐仙庙一趟,你好好的守着铺子!” 屋外天色阴沉沉的,唐清树喊住阿紫:“等等。” 阿紫以为唐清树还有什么事,却见唐清树拿来一把伞道:“我看天阴的厉害,可能要下雨,你带着伞去吧。” 阿紫接过伞道:“好。” 出了门没走多远,天上果然有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阿紫撑开伞,见不远处墙壁前面张贴通缉犯人的衙役在抱怨道:“哎呀,下雨了,又白贴了,走走走,换个地方贴去!” 阿紫往通缉纸上瞟了一眼,好像是附近某户独居的妇人前几日被人在夜里拧断了脖子,那几天夜里还有几家失了窃,所以他们认定是夜贼偷了几家后,在独居妇人家里没偷到值钱的东西,一怒之下杀了人。 有目击者看到了偷东西的窃贼,官府的画像师按照他们的记忆描述画了几张贼人的头像出来。 “真草率,是抓不到杀人犯不好交差,就直接推到窃贼身上了吧。”阿紫不满的唠叨了两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仍旧狐仙庙去了。 雨越下越大,一场秋雨一场凉,凉风伴着冷雨,明目昭昭的提醒着人秋天到了。 唐清树将门口的几只灯笼往里屋挪了挪,天色一阴沉,午后的天都暗得有点像傍晚时分了。幸好他给阿紫带了伞,不然现在阿紫应该在路上变成落汤鸡了。 门口经过的行人都在匆匆走过,没伞的也都举着袖子挡雨。 雨中霹雳声隐隐而现,唐清树走到门口檐下,看到南面的天空上黑云压境,黑云之中雷电闪烁,隐约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唐清树自言自语道:“不会是龙吧?” 门前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就在唐清树打算再回去的时候,看到雨中有个小和尚失魂落魄的踽踽前行。 小和尚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都在大雨中被遮盖了,他没有伞,也不跑,就那么的半低着头在雨中一步一步的走。 唐清树冲着他喊道:“小师父,小师父,雨太大了,进来避避雨吧。” 小和尚缓缓的扭头,看向唐清树,原本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神,方才在雨中模糊的面孔也逐渐清晰。似乎是被唐清树的声音吸引,他朝着唐清树走了过来。 在唐清树看不到的地方,小和尚背后心脏处的衣服悄悄抖动了几下,好像衣服下有个东西在蠢蠢欲动似的。 看着小和尚走过来,唐清树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他不知道是因为小和尚的那双眼睛太阴郁了的缘故,还是雨气太寒瑟了的缘故。 小和尚走到檐下,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滴答答的往下淌,他抬脚欲跨进门口,雨水流成一股线的从鞋子里灌出来,他收回脚步,道:“不必了,谢谢施主好意。” 唐清树大度道:“没关系的,小师父进来吧。” 小和尚背后心脏处的衣服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仿佛有东西在催促着他进去一样。 唐清树看到小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忍痛的表情,误以为他是怕把店里弄湿了,不好意思进来,便伸手将他拉了进来。 唐清树关门,将小和尚带到楼上,给小和尚拿了几件干燥的衣物。 唐清树下了楼,小和尚脱下湿衣服,他的胸口处,有条恐怖的陈年伤疤,那条伤疤从他的前胸贯穿到后背,就好像曾经有把刀刺穿过一样。背后的伤疤处,缓缓爬出一条漆黑的蔓藤,蔓藤黑枝黑叶,末端还有个漆黑的花骨朵。 小和尚穿上干净的衣服,蔓藤似乎又缩回了伤疤处,静静的潜伏着。 唐清树等着小和尚换衣服下来,想将他的湿衣服端下来晾一晾,小和尚站在楼梯上僵直的往下走,眼神飘忽恍惚道:“施主,快……”剩下的那个“走”字就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似的,微不可闻。 唐清树没听清,走上楼梯问道:“小师父,您说什么?” 小和尚的衣服里“悉悉索索”一声,黑色蔓藤带着黑色的花骨朵攀爬了出来,由小和尚的背后探到了唐清树的面前。 唐清树心知不妙,转身要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色藤蔓缠上了唐清树的脖颈,黑色的花骨朵在唐清树面前绽放开来,花朵里散发着死尸般的腥甜腐烂气味。 唐清树被蔓藤勒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想把脖颈上的蔓藤扯下来,蔓藤已经紧紧嵌入了他的皮肤里,根本扯不下来。 “小师父……”花朵里的气味越来越浓郁,熏得唐清树渐渐失去了意识。 小和尚眼神愈加恍惚,似乎是在努力和黑色蔓藤花抗衡一样。 唐清树晕乎乎的在一片白茫茫中醒来,他听到小和尚梦呓般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随着小和尚的话,无数浮光掠影的画面如墨入宣纸般闪现。 小和尚说道,我叫心崎。 五岁那年,我被一个老和尚捡回了他的阿弥寺里。 老和尚问我,你想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指着寺门外崎岖不平的山路说,崎吧,心崎。 老和尚点点头,说,好。 起初,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老和尚让我叫他师父,他教我念经,教我武功。 最主要的是,治我胸口上那道可怕的伤。 那道伤,是我的母亲用一把刀刺穿我的胸口,插进我的心脏里留下的。 幸运的是,她并不确切知道心脏究竟有多大,也不精确知道心脏所处的位置。 简而言之,她那把刀插偏了一点点儿。 而我的命,也比常人硬了一点点儿。 所以,我没死。 可是,我很心寒,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冷静了,一刀下来,半分犹豫都没有,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神经质一样对我任意打骂时的样子。 我冷冷的看着她把刀拔了出去,我的血,甚至都没有溅到她的脸上。 被她抛在了野地里整整一天,我都没有死,只有成群结队的飞虫在我的伤口上肆意吸允,好像在开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样。 垂死之际,我在想,人记事太早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譬如说我。 居然在一两岁的时候就开始记事了。 我记得,起初我躺在柔软华贵的襁褓里,身旁环伺着各种各样想要和我亲近的人,我偶尔的一个笑脸,就能让他们发出欢呼。 那时候的母亲还带着少女的明艳,哼着歌、唱着曲哄我开心、哄我睡觉。 然后,有一天,这一切都消失了。 那天,母亲抱着我发疯一样的哭,哀求。 而我,居然听懂了她的哀求,她在哀求原谅和收留。 值得讥诮的是,平日里聚拢在我襁褓边的那些人也都换了一张脸,吐出来的词却都是对我和我的母亲恶毒的侮辱。 比如说,贱货,野种,不择手段,垂涎家产,野鸡也想做凤凰。 最后,我和母亲还是被赶了出去。 我开始学着走路了,但不是在从前熟悉的深宅阔院里,而是在散发着各种难闻气味又阴潮不堪的小巷尾处,衣物也不再是柔软芬芳的,而是破烂不堪、脏的发硬的。 低抑的围墙是烂泥堆成的,混合着干枯的麦梗,泛着黄白黄白的颜色。 天是灰蓝灰蓝的,仿佛永远都是一副要下雨了的哭丧样。 时不时,还会有人来这里看我和母亲。 他们谈话的时候从来不避开我,因为他们以为,我什么都听不懂,只知道张口说饿,伸手要吃的。 大人有时候就是太自以为是了,看着我眼神懵懂无知、表情天真无暇,就真的以为我小小的心里也是空明一片的。 实际上,我什么都明白,他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懂。 渐渐的,我知道了我的母亲和我为什么被赶出来。 v07-22 14:17:0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我的母亲是一座深宅大院里的丫鬟,模样秀美、讨人喜欢。她所伺候的宅院主人足足有七个妻妾,一个妻子,六个小妾。 可是,她们所有人都没有生出一个孩子来。 真悲哀。 我的母亲耍了点小心机和宅院主人睡了几觉,盼着能做第七个小妾。 女人就是喜欢白日做梦,都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那样大的家世,就是讨小妾,也断然不会讨一个下人、一个丫鬟的,她都没有认真的想过,其他的小妾们都是什么身份。 所以,我的母亲怀孕了,并且生下了我。 为什么要说所以呢,因为那座宅院的主人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拥有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孩子的原因。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的出现,让宅院主人的母亲,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开心的简直要开花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宝所喜,全家都爱。 我是老太太的手心宝,是他们家延续的香火,我的母亲,母凭子贵,几乎要做了她梦寐以求的小妾。 可惜呀,赝品永远是赝品,迟早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不知哪个郎中将宅院主人的隐疾传了出去,我是个赝品的秘密也就被抖了出来。 我的母亲又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比原形还惨。 她现在不再是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了,而是独自带着一个拖油瓶孩子的苦命母亲了。 她也回不了家了,她不敢说我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她恨我。 我那样小小的年纪,能清楚的记得她在破旧的小屋里把我身上掐的青紫青紫的,拿针戳的一个洞一个洞的,拿开水烫的一个水泡一个水泡的。 从始到终,我都没有哭过一次,也没有再笑过。 那样的日子,傻子才笑的出来。 我真正的父亲来看过我,只不过,他和我的母亲没什么好说的,原本苟合就是为了依仗着我去求财,现在梦想都泡了汤了。 看到我,他也觉得棘手,只是每月带些铜子来给我的母亲用以度日,他仍在那座宅院里做工,母亲没有抖出他,也许是觉得抖出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吧。 母亲面对着我,终于有一天面对不下去了。 她要杀了我,结果了我这个多余的人。 然后,我被老和尚捡回了寺庙里,并且自己给自己取了心崎这个名字。 再之后,我又有了四个师弟。 他们都是孤儿,但他们都有着我所没有的阳光、热情、单纯。 我太阴郁了。 有一年,我跟老和尚说,师父,我想下山去看我的母亲,你不是说生为母子就是有缘吗,虽然我和我的母亲是孽缘,让我去化了这孽缘吧,我终究是她的儿子。 老和尚答应了。 一次下山、两次下山、三次下山…… 一年不过一两次,直到今年。 母亲已经苍老了很多,她仍在那条小巷尾里独居,孑然一身,我的每次回去都让她很欣喜。也许是因为,到底还是母子吧,当年的事,不过是她年少轻狂的意气用事。 每次离开,她都执意要送我很远,给我带上她缝制的衣物,她亲手做的食物。 我带着她的东西走,她哭着不肯放开我,要我下次早点回来。 我怜悯的看着她,心里却起不了半点波澜,更没有半点伤心,或者是离愁。 为什么要哭呢?我的母亲,你的眼泪,好像没有办法再激起我的同情了,我没有眼泪可以与你相对。 我只是觉得疼,心口上当年被你刺下去的那道伤口疼得让我难以忍受。 尽管,早在多年前它就已经痊愈了,只余下一道疤。 忘了是哪一年,母亲的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他们有个女儿,和我年龄相仿,名字叫做绿蝶。 绿色的蝴蝶,真奇怪。 当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时,她莞尔一笑,阳光下,一对酒窝儿衬着小虎牙,娇俏又可爱。她反驳我道,绿柳杨里穿花蝶,真没学问,这句诗都不知道。 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无礼,带着歉意多问了一句道,谁的诗?回去后我多读几遍。 绿氏蝶诗,我写的。 她得意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我怔怔的看着她,醒悟到自己好像被耍了。 阳光那么暖,春风那么轻,桃花那么艳,绿蝶坐在桃花树下荡着秋千,荡着荡着就悄悄的钻进了我的心底。 我和绿蝶相爱了。 不过,我还是只在母亲家中小留,多半时间还是会回寺里的。 每次下山之后在回寺院的路上,我都很恐惧,麻木而恐惧。 就连和绿蝶相恋时的甜如蜜,也驱不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胸口上的那道伤,时刻都在提醒着我当年的事。 我高估了我自己,自以为念佛多年,就真的能如佛祖般宽宏大度。 佛只能告诉我要宽宏大度,却不能把它的宽宏大度直接传给我。 我不要大度,我要报仇! 杀了他们!我就再也不会恐惧。 我的亲生父亲还在那所宅院里做工,马厩里喂马的仆人,找到他的那个深夜,他在马厩旁打盹。看到我出现,他迷茫的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在这里见过你。 我是你的儿子。 在他还没有醒悟过来我这句话的意思时,我扭断了他的脖子。 回到母亲的家中,她还在酣睡,我向着她的床铺走了两步。她忽然醒了,黑暗中摸索着问道,崎儿,是你回来了吗? 我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杀父的畅快感,那种畅快在呼唤着母亲的性命。 人的脖子真脆弱,一扭就断了。 我如鬼魅般回了二平山,背着杀父弑母的罪孽。 到了阿弥寺前的时候,师父在寺门前扫落叶,看到我回来,他的神色不安的有些惶然。 我不敢和他对视,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师父,我杀了我的父母。 话出口,带着更尖锐的利刺返回了我的心里。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我杀了我的父母! 师父颓然退了几步,回了寺里,闭了山门。 我跪在寺门前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清醒了,我做了什么,我居然杀了我的父母…… 为什么之前那么痛快!现在那么痛苦! 直到天黑,师父终于出来了。 他打断了我的两只手,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得疼,可是眼泪却泛滥的落了下来。当初被母亲虐待的时候那么钻心的疼我都没有哭过,被母亲杀的时候我也没有哭过。 师父老泪纵横,苍老的声音颤抖的可怕。 心崎,我教你武功是要你杀了你父母的吗?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心崎,心崎,你说啊,你说你要化了你们之间的孽缘,你就是这么化的吗!早知如此,当年我就应该让你死在那里!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我离开了阿弥寺,漫无目的的下山了。 双手已经折断,母亲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了。 我还能去哪儿呢?我又能去哪儿呢? 浑浑噩噩的走了良久,我竟然又走回了母亲的家中。 绿蝶看到我回来,惊讶又哀伤的告诉我,我的母亲死了。 看到我软而无力、筋骨尽断的双手时,她更惊讶。 安葬了母亲后,我在她的坟前发呆。 绿蝶烧着纸钱,愤恨道,不知道是哪来的贼人,那晚在附近人家偷东西,大概偷到伯母家时被伯母发现了,就痛下杀手。 我呆呆道,不是贼人,是我杀的。 绿蝶猛地抬起了头,讶然的望着我。 我举起废掉的双手,说道,你看,这是我师父替我还给我父母的。 绿蝶恐惧的往后退,我以为她是怕我。 可是有一朵黑色的花伸到了我的面前,黑色的蔓藤勒住了绿蝶,绿蝶在我眼前窒息挣扎,我终于想起要救她。 不知为何,原本筋骨已断的双手竟奇迹般的痊愈了。 我将黑色的蔓藤从绿蝶脖子上扯下来,我不知道那黑色蔓藤从哪里来的,我顺着它的藤一直摸一直摸,才发现,它是从我背后的伤疤里长出来。 快走!我对绿蝶喊道。 绿蝶站起来,跑了几步回头看着我,大雨落了下来,她在雨里哭着跑远了。 我抓着黑色蔓藤,它拼命要缩回去,我争不过它,它又从我背后的伤疤里缩回了心脏里。 我是个怪物。 它想控制我,取代我。 杀了我父母后,它就从我的心脏里被放了出来,我控制不住它。 小和尚心崎的声音渐渐淡去,唐清树眼见着他描述的画面转瞬即逝,直到最后所有的一切又侵入了一片白茫茫中。 唐清树伸手妄图在白茫茫中抓到些什么,伸出手臂,却看到自己的手正在逐渐透明、消失。 唐清树大惊失色,猛地听到有声音好像在叫他。 “小唐!小唐!醒醒!” 脸上有被手掌拍打的感觉,唐清树陡然惊醒,眼前是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爷子。 唐清树发现自己正躺在楼梯下,浑身疼痛,似乎是刚才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撞到的。一想起方才,他慌忙摸向自己的脖颈。还好还好,方才几乎要勒死他的蔓藤已经不在了。 拄拐杖的老爷子道:“往后看,别高兴太早。” 唐清树回头一看,悚然一惊,小和尚心崎双眸漆黑一片,半点眼白都无,整个眼珠都是黑瞳。心崎的十根指甲根根都有一尺长,仿佛是十支漆黑蜷曲的利器。他背后的那朵开着黑花的蔓藤虎视眈眈的防护在小和尚周围,威胁的对峙着拄拐杖的老爷子。 “老狐狸!别多管闲事!不然我把你的狐狸脑袋拧下来!” 心崎的口中,竟是一句男声、一句女声,诡异异常。 老爷子呵呵一笑,直了直佝偻的腰,颇有些厚颜无耻道:“魃儿,多年不见,你还是像当初一样喜欢威胁我这几句话,不过我喜欢!” 唐清树皱眉,这几句话酸得他胃都在翻腾。 心崎想必翻腾的比他更厉害,因为唐清树看到心崎如蜘蛛般攀上一楼天花板,飞速的四肢并用爬出了门外,消失在了大雨中。 老爷子见他走了,这才扶着身旁的桌椅坐下,痛苦的咳嗽了几声,随着他的咳嗽,几点黑血喷溅而出,落在了地上。 唐清树慌忙过来道:“老人家,您怎么样了?”他这才看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爷子身上的衣服上有几条黑红的血痕,似乎是被蔓藤缠绕、抽打过。 “不妨事,不妨事,”老爷子缓了缓,笑道,“这点小伤还要不了命,就是魃儿的尸毒委实太过厉害了点,刚才你陷入了幻境,没看到那蔓藤乱舞的场面。” 唐清树道:“老人家,您怎么会来这里?您是?” “我是阿紫、阿魅、阿言他们的狐王,前几天不还有只鸽子经过了阿紫的手带到我那儿去了嘛!我嗅到那上面有阿紫的气息,这两天了结了点旧事,就想过来看看。” 唐清树道:“刚才的那个小和尚是?” 狐王道:“心崎那孩子也是可怜的很,从小被母亲杀了扔在乱坟堆里,偏生那坟堆里蛰伏一只千年堕神变成的僵尸魃。心崎心中有怨,吸引了魃爬进他的伤口里,与他共生存。他才侥幸活了下来,也不能说是活着吧,只是凭着心头的一口怨气撑着的罢了。” “您认识那只魃?” 狐王咳嗽了两声道:“认识,许多年前的朋友了。很久之前,炎帝神农氏与黄帝轩辕氏共同对付九黎王蚩尤,两个打一个还是打不过,就使起了歪点子,黄帝想拉外援,就把自己的女儿轩辕魃和应龙联姻,让应龙来帮他们打蚩尤。应龙这小子聪明着呢,不知怎么就看出来轩辕魃和蚩尤有暧昧,就利用轩辕魃把蚩尤给杀了,还把蚩尤的尸体给藏起来了。魃儿那个伤心啊,后来轩辕黄帝、炎帝和应龙都回昆仑神界了,魃儿不愿意走,死活要留在这里找到蚩尤不可。应龙也是狠,杀都杀了,就是不说尸体藏哪儿去了。魃儿气不过,走火入魔成了堕神,在人间蹉跎千年,竟扭曲衰落到连本体也没了,只能附身于凡人身上。!” 唐清树迟疑道:“她这样跑了,会不会去害别人?” 狐王道:“难说,但暂时应该不会吧,刚才她也受了伤,急需地方修养。她在心崎身上附着了那么久,也没完全控制住心崎。心崎这小孩,韧性倒还是有的,本以为他跟着老和尚从小念念经,说不定心里没戾气了,魃儿就一直休养几十年也好,没想到心崎还是动手杀了人,抑不住恶念,又把在他伤疤里沉睡的魃儿唤醒了。魃儿一心想着找蚩尤,不一定能争得过心崎对身体的控制权。阿紫呢,去了哪里?” 唐清树告诉狐王,阿紫去找阿言还龙王的宝葫芦,又顺带着把阿魅寻他的事也说了。 狐王一听妲己回了青丘,立马站起来就要走:“回头告诉阿紫,我改日再来看她和阿魅两姐妹,大长老那女人都找到二平山去了,我得赶紧回青丘看看妲己,然后还赶快溜走。不然被大长老给逮住了,又得几百年脱不开身,天天被她安排着忙着会见这个、会见那个的!” 狐王老爷子健步如飞的离开了紫美人灯笼铺,唐清树上楼看看小和尚心崎留下的湿漉漉的僧衣,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更担心,被魃附身的心崎再回来了。 一直到晚上阿紫回灯笼铺,也没见心崎再去而复返,唐清树这才放心下来,将下午狐王来的事情告诉了阿紫。阿紫连叹可惜,早知狐王老爷子会来,她就不出门了。 此后的几日里,唐清树也没见过心崎。但他有种直觉,总有一天,他还会和被魃附身的心崎见面的。 v08-01 12: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一入十月,晨曦之时的草皮上就挂满了白霜,偶尔有昨晚遗留在地面上的浅水洼,也在寒夜里悄悄结上了一层冰。 黎明时分的空气比深夜里还要冷上几分,空旷的太极宫甘露殿中,单被薄衾抵不过寒意入侵,年迈的李隆基被冻醒了,昏昏然呼唤起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高力士,高力士……” “陈玄礼……” “你们在哪儿呢?朕冷了,加被。” 甘露殿里静悄悄的,只有这位做了五年“太上皇帝”的皇帝的声音在殿里回响。 过了许久,殿门“吱嘎”一声响了,太监小恒子和宫女香鸾提着灯笼、打着哈欠进来了。太监小恒子将寝殿内的烛灯引燃,宫女香鸾走到床榻前,睡眼惺忪的问:“太上皇,怎么了?” 李隆基用手挡住略微刺眼的烛光,说道:“朕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和高内侍呢?让他们进来。” 香鸾为难的回头,无声的用口型与小恒子商量:“要不要再编些假话哄哄他?” 小恒子闭眼摇了摇头,端着烛灯走了过来,在香鸾耳边小声道:“瞒了快半年了,别哄了,说实话吧。我看太上皇也快不行了,何必做个糊涂鬼,到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香鸾为难的看着小恒子,小恒子太监嗓尖尖细细道:“回太上皇,陈将军前些日子病重,前几日刚刚去世了。” “什么?”乍闻噩耗,李隆基稍微清醒了些,挣扎着要坐起来。香鸾扶他起来,李隆基挣出一身冷汗来,缓了缓,又问道,“高内监呢?让他来。” 香鸾柔声道:“太上皇,您又忘了吗?高内监因为潜通逆党,早就被李司马大人流放巫州去了。” 李隆基颓然沉默,香鸾和小恒子相视不语。 过了一会儿,李隆基又问道:“朕的妹妹玉真公主呢?朕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怎么?连她也懒得来看朕了吗?” 香鸾犹豫道:“太上皇,不是玉真公主不肯来,是司马大人李辅国禁止所有人来这里,就连皇上在病中几次要来看您,都被司马大人找借口给拦住了。现在皇上也病重了,司马大人大权在握,朝中所有的事都由司马大人把持,谁也不敢违逆他的话,玉真公主是想来也来不了。” 年已七十七岁的李隆基怔怔的看着小恒子手中轻轻摇晃的烛火,喃喃道:“朕怎么觉得今日这么冷?” “现在已经十月初了,今年天气比往年冷些,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要降雪了。”香鸾说道。 李隆基掀开被子要下床,小恒子忙问道:“太上皇哪里去?” “朕看看朕的爱妃冷不冷。” 小恒子对香鸾道:“快去,把墙上贵妃的画像拿过来,挂这里来。太上皇,您别下地,现在天儿太冷,别冻坏了您。” 香鸾取下墙壁上的贵妃画像,悬挂在李隆基帐内。李隆基这才平静的躺下,看着贵妃的画像慢慢的又睡着了。 香鸾和小恒子折腾了半晌,也都不困了。香鸾摸摸李隆基的被褥,轻声说道:“小恒子,你还有多余的被子吗?我看这被子太薄了,不顶用,司马大人又不许送新被褥过来。” 小恒子为难道:“有是有,就怕司马大人突然来查看,万一要是发现咱们私自给太上皇加被,咱俩就玩完了。” 香鸾道:“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查这个,先拿个被子过来吧,万一有人来了,塞床底下不就行了。” 小恒子勉强同意:“行。” 天亮时,李隆基醒来,说道:“朕刚才梦到贵妃了。” 小恒子和香鸾捂着被子在甘露殿里打地铺守了一早上,听到李隆基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提起贵妃,小恒子习惯性的讨好附和主子道:“贵妃也想您了,所以才入了您的梦。” 香鸾耳朵尖些,听到殿外有脚步声,慌忙推小恒子道:“快快,外面有人来了,我去看看,你快收拾一下。” 小恒子麻溜的起来,将新搬来的被褥都塞进床下:“太上皇,您先忍忍,得罪了。” 香鸾出去,见外面是个眼生的小太监领着道姑装扮的玉真公主和一个背画夹颜料的宫廷画师走了进来。香鸾惊讶的上前行礼,将玉真公主引入殿中。 那个眼生的小太监也跟着进来了,一副丝毫不将病榻上的太上皇和玉真公主放在眼里的模样,径自肆意的打量着甘露殿中的上上下下。宫廷画师倒是恭敬些,入了甘露殿就站在殿中立着,似乎是有事前来的。 玉真公主坐到李隆基床榻前,李隆基诧异的激动起身:“妹妹,你可来了!我还以为到死也见不到你了!” 玉真公主勉强笑着安慰他:“张皇后近几日要办寿宴,让宫廷画师云鸿祯给皇亲国戚们画张合像,我也要在上头。我就去了张皇后宫中,借着云画师来你这里的机会,求她让我顺道跟着来看看你。” 云鸿祯闻言上前,支开画夹,铺开画纸,拿出颜料,准备开始画。玉真公主对他说道:“你只管画吧,画完我与你一起走。” 香鸾和小恒子好奇的站在云鸿祯身后,看他铺开的那张画纸。画纸上已经画了几个人了,还空着不少位置,留给预备要画的人。 方才跟着来的小太监对作画毫无兴趣,对玉真公主与李隆基的会晤也丝毫不在意。他挑剔的看着甘露殿的每一片砖砖瓦瓦,直到看到李隆基床底下露出的那一角被褥,面无表情的脸上才露出了得意又轻蔑的笑意。 香鸾在他身上留了点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床底下时,心头不由得猛地一跳。她隐隐感觉大事不好,这个眼生的小太监搞不好就是司马大人李辅国派来的。香鸾紧张的暗中戳了戳小恒子,小恒子不解其意,香鸾着急的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床下。 那个跟来的小太监把他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冷冷的看着香鸾和小恒子脸色大变,心中笑得越发得意。 云鸿祯边给李隆基画像,边偷偷的看着床上帷帐内悬挂的贵妃画像。 这张贵妃画像他早有耳闻,当初安禄山与史思明谋反,李隆基被迫逃离京城,在马嵬坡为稳军心,下令缢死了最心爱的贵妃杨玉环。太子李亨与李隆基分道而行后,于灵武称帝,在郭子仪和李光弼以及回纥援兵的相助下,大破了叛军。 后来,太子李亨自行登基称帝,李隆基承认了他的地位,回到京城后就做了太上皇。因为思念杨贵妃,他就命人画了幅杨贵妃画像,悬于室内,以寄相思之情。 画中的贵妃翩然立于纸上,盈盈水眸与画外人绻缱对视,乌青发髻如云似雾,上衣是半透明轻柔纱衣,衣下雪肌影影绰绰,更显得肌肤莹白若脂。许是众人皆知杨贵妃爱荔枝,画像上的小果盘里特意画着几枚鲜果荔枝。 李隆基与玉真公主兄妹两人多日未见,自然有满腹说不尽的话,直到云鸿祯将李隆基画像完成了七八分时,李隆基才道:“妹妹,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玉真公主道:“哥哥尽管说,我若能做的到,必定帮你。” 李隆基看着贵妃画像,说道:“昔年玉环还在时,有一远方来的异族人曾来长安献给朕返魂香,你还记得吗?” “有些印象……”玉真公主道。 “那异族人说,他的返魂香可召唤亡者回人间,我当时与玉环正是情浓,并无牵念的亡者,便将他打发走了。” 玉真公主心中已经明白了李隆基的想法,为难道:“哥哥是想找回这人,用返魂香召回贵妃魂魄吗?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人早就不知去向,哪里还找得回来?” 李隆基黯然失色:“是我痴心妄想了……” 云鸿祯画像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玉真公主安慰李隆基道:“我再与张皇后说说,看我还能否与皇上一见?若能见了,我求他发布御榜,寻访能制返魂香之人。你只管放宽心,等着消息就好了。” 李隆基欣然应允。 玉真公主与宫廷画师,以及小太监共同离去。小恒子和香鸾在他们走后,在殿外惶然对视,香鸾忐忑不安道:“那个小太监估计是司马大人李辅国的人,刚才他看到床下的被褥了,我们怕是要倒霉了。” “听天由命吧。”小恒子心中极度懊悔自己大意,然而此时再后悔也已是于事无补。 玉真公主隔日以献道经为由,又去了张皇后宫殿中。 张皇后原本与李辅国串通一气,这些日子他们两人因为立太子之事生了嫌隙。大概是为了向李辅国示威,最近一段时间处处与李辅国暗中作对的张皇后居然答应让玉真公主去探望唐肃宗。 玉真公主终于见到了皇帝李亨,他此时病尚未痊愈,且还被李辅国软禁着,精神不是太好。 李亨曾几次向李辅国提出要去探望父亲李隆基,可都被李辅国以他病重不易外出为由,推脱往后了。 今日玉真公主来了,李亨坚持要去甘露殿看望李隆基,李辅国听到下人禀报后,赶忙来到皇上宫中。还带来了几个太医,坚持说皇上病未痊愈,不能外出。玉真公主怕惹恼了李辅国会再生事端,便转而劝慰皇上先好生休养,以后再去看也不迟。 李亨只得暂罢,又听玉真公主说李隆基想寻访能制返魂香之人,就令李辅国张贴御榜重金寻访民间的能人异士。 李辅国心中轻视李隆基到死还在想着昔年一起寻欢作乐的杨贵妃,他对返魂香并无兴趣,但眼下为了安抚皇上,他还是依圣言写下了寻觅能制返魂香之人的榜文,命人在京城里张贴了出去。 皇帝李亨平静下来,李辅国命太医给皇上再行诊治。玉真公主识趣的告辞,离开了皇宫,回了道观。 在长安百姓眼中,李隆基是个名声比较风流的皇帝。 这抹风流,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娶了自己儿子的妃子为妃子。 马奎坡被逼缢死杨玉环后,这抹风流就添上了“薄情”二字。自从做了“太上皇帝”被幽禁在宫中后,李隆基一直都过得低调且安分。 如果不是那张突然颁布的寻求会制返魂香之人的皇榜,百姓们几乎都快忘却了他的存在。 v08-02 12: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皇榜一出,京城街头巷尾尽皆是在议论李隆基和杨玉环当年*的野闻艳史,捎带着的,有些爱刨根究底的人连着当年太宗皇帝李世民杀兄娶嫂的事也拉出来嚼了一通。 其中最高兴的就是那些说书,之前说的书几乎全暂停了,大家齐刷刷的讲起了皇家贵族里的那点破事,长安城里到处都是一派欢天喜地八卦绯闻满天飞的热闹景象。 唯一比较让人垂泪的就是,大部分的百姓们都只顾着热火朝天的操心李隆基过去*的那点事儿,并没有多少人把皇榜上的重点放在心上。 唐清树是个例外。 这几日刚入冬,温度就骤降了,天气冷飕飕的厉害。 小玉兔簌簌近日闲的发慌,嫦娥就给它招了一朵仙云来,让它驾着仙云去凡间玩几天去。簌簌高高兴兴的从广寒宫飘到了紫美人灯笼铺,自从上次从这里回广寒宫之后,它还是第一次下来。 阿紫和唐清树见小玉兔下凡来,也很是高兴。 最近夜短天长,天一擦黑,阿紫就关门打烊了。裁缝铺的老板黄皮子精来敲门,阿紫急吼吼的示意簌簌不要出声,抵住门板就是不开门,假装屋里没有人的样子。 直到黄皮子走了,阿紫才离开门板,簌簌问阿紫方才为什么不开门,唐清树抢先说道:“阿紫前些日子把人家鸽子借走了,后来那只鸽子一直没回来,阿紫怕黄皮子是来讨鸽子的,不敢开门。” 阿紫狐狸眼白了唐清树一眼,拉着小玉兔簌簌窝在新买的藤椅上晃晃悠悠的休养生息。那朵载着小玉兔下凡的小仙云耐不住被冷落,也一起跟她俩挤在了藤椅上晃悠。 唐清树拎着条板凳坐到阿紫旁边,一副有事要问的架势道:“阿紫!” “啥事?说!”小狐狸先前正儿八经的狐狸脸立刻就荡漾了起来,“等等,先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也想跟风去杨贵妃的华清池里涮两下了?是不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去涮个不穿衣服的?” “你……”唐清树语塞,腹诽道,小狐狸阿紫最近比阿魅还要越来越有女流氓气质了,“不是,我是想问你,你会制返魂香吗?” “会呀!”阿紫清脆答道。 唐清树顿时眼眸一亮,阿紫却又施施然闭了眼,两只狐狸爪子舒服的枕在毛茸茸的脑后,说道:“会才怪呢!要是个刚死的魂魄,还没喝过孟婆汤、跨过奈何桥,我兴许能下去直接把他的魂魄揪上来。” 唐清树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阿紫瞄了他一眼,道:“别没事瞎操心这种事儿了,忘了你上次见几只鬼就吓晕的事了?我看太上皇和他儿子都没几天活头了,老老实实等死算了,瞎折腾个什么呀。他和杨玉环若真还有情,杨玉环说不定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他呢。与其把不属于凡世的东西召回来,还不如顺其自然的等着寿终正寝了,到地府光明正大的厮守去。” 唐清树说道:“我听人说,当年有个金发碧眼的异国人进了京城里,从他的故乡不远万里带来了一种香料,名叫返魂香。当年玄宗不在意,现在思念杨贵妃成疾,就又想起了这香料来。我觉得,这世上可能真的有返魂香的。” 小玉兔簌簌抱着软软的小仙云当枕头,举着毛茸茸的小兔爪道:“我赞同阿紫的话,不属于凡间的东西,不要强行召回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阿紫高兴的与小玉兔击爪,小仙云不甘被簌簌压在兔子下巴下面,硬是伸出一块云来,也要凑热闹击爪。 唐清树笑道:“说不定,过些天就真有人带着返魂香去皇宫呢!” 小玉兔簌簌和小仙云在紫美人灯笼铺待了一个多月,直到京城大雪,长安城里处处都是银白,也没想着要回广寒宫。 簌簌难得见这么大一场雪,它想出门踩雪,又怕冷。阿紫不知从哪儿掏了一只鸽子还给了黄皮子,黄皮子这才答应给簌簌裁出一身暖和的衣服来。 小玉兔簌簌年龄虽小,法术薄弱,但久在广寒宫里,动用法术偶尔变个人形不成问题。虽说维持时间比较短暂,但也足够她出去蹦跶了。 上次因为怕烤成烧兔子,她冒充了嫦娥的模样,这次就不用了。她变了个七八岁粉团团的小女童出来,揣着同样怕冷的小仙云塞在厚厚的斗篷下出门溜达了。 京城,妓坊,竺悦轩。 宫廷画师云鸿祯是个断袖,虽然笔下美人画得多,却偏生更喜爱男子些。 他自生来就是如此,往年还在家乡时,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都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心仪哪家的小姑娘,只有他心惊肉跳的不吱声。 别人只当他害羞不好意思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女孩根本毫无兴趣。离开家乡后,他凭着自幼学的画技,竟然交上好运入了皇宫,成了一名专为皇族贵眷画御像的宫廷画师,不必再在市井之中卖画得那两分辛苦薄钱。 云鸿祯今年已是二十有七了,他平日对京城里蔚然成风的官妓坊、青楼并无多大兴趣。 直到他从一些断袖同好那里听说京城有家倭人开的竺悦轩,里面不止有美女,还有不少俊秀男子。他这才像找到了归属地一般,隔三差五的就去竺悦轩。 竺悦轩分左右两院,左院居住的是美女,右院居住的美男,云鸿祯自然都是奔着右院去的。一来二去的,他就与里面一个叫琴枫玺的美男勾搭上了。 一晚,云鸿祯与同好们又在右院房间内的酒宴上举杯同欢,身边有心中如意的美男作伴,云鸿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酒,想要去如厕。他晃悠悠的站起来,醉意熏熏的对琴枫玺附耳道:“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琴枫玺醉意微醺的举着琥珀色的酒浆:“要不要我与你同去?” 云鸿祯酒意上头的笑道:“不必了……难道还怕我在你们这里迷路了不成?不是我跟你吹……就是比你们地形复杂千万倍的皇宫……我都能倒着走出去……” 云鸿祯穿过一间间奢靡的房间,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的出了右院。他醉得厉害,方才刚说完大话,这就真的迷路了,不止连茅房寻不到,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京城前几日刚下过大雪,竺悦轩院内的大径小路都有人打扫。只有这长廊尽头人迹罕至的梅树丛间,是刻意不扫积雪,纯粹为了留一处红梅白雪的景。 云鸿祯不知不觉穿过长廊走到了梅花深处,他正扶着树干寻思着往回走的路。忽然有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急匆匆的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从他身边跑过。 云鸿祯顺着这女子跑去方向看去,见梅花林里还有另外一名女子。那名女子起先是背对着他的,等到丫鬟追上那名女子,关切的给她披上斗篷,那名女子才转过身来。 云鸿祯看到那女子的面容后,顿时酒醒了大半。他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扶着梅枝往前走了两步。 那女子活生生就是个画像上走下来的美人,而那画像,前不久他刚刚在李隆基的甘露殿里见过。 云鸿祯愣愣的扶着梅花树,有些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真,还是幻。 “我只是出来走走,不妨事的,你不要大惊小怪。”恍如画中人的美人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好,回去……” 两人渐行渐远,离开了梅花林,云鸿祯还站在原地望着她们两人的背影。 琴枫玺在宴席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云鸿祯回来,旁的与云鸿祯同来的人都拥着自己相好的人三三两两的回房颠鸾倒凤去了。 琴枫玺又等了片刻,云鸿祯才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意回来了。 屋里炭火烧的足,屋内远比屋外暖和。云鸿祯在外面站的时间长了,手脚都冰了。一进屋里来,被热气一袭,原先冰凉的手脚竟都发起痒来了。 琴枫玺给云鸿祯拿来一袭毯子盖着,笑道:“先前还说不迷路,倒着都能走,怎么?倒着能走,正着走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你再不回来,我就以为你回家了。” 云鸿祯心不在焉的看着炭火,根本没注意琴枫玺在说什么。 琴枫玺受了冷落,不由得也有些意兴阑珊,没了请客入椒房的兴致。 就在琴枫玺以为他们两人要在这里枯坐一晚上的时候,云鸿祯忽然说道:“枫玺,我方才在你们竺悦轩的梅林里见到一个眼生的美人。” 琴枫玺以为云鸿祯看中了旁人,心中更是不悦,口上也多了醋意:“竺悦轩里到处都是美人,凭你又能眼熟多少?” 云鸿祯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悦之意,继续道:“这些年我给人画像,也见过不少容貌姣好的美女,可那女子却真是当得起倾国倾城的牡丹之色,万里挑一,绝不会再有第二个。” “是个女的?”琴枫玺诧异,笑道,“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女人了?” 云鸿祯眉头微皱,自言自语:“太像了,难道是我喝多了看错了……” 琴枫玺枕在云鸿祯膝上,抚摸他的下巴道:“今晚还在我这儿留宿吗?” 云鸿祯回过神来,将梅林所见暂且抛在了脑后,笑道:“我今晚画画与你看。” 琴枫玺整顿衣衫,正襟危坐打趣道:“不如就画我吧!有幸得你下笔,我也能与皇族贵戚们共同想此殊荣,少不得今晚我得学学他们端着架子点。” 琴枫玺招呼杂役小仆拿笔墨纸砚来,云鸿祯铺纸在地,研墨润笔笑道:“我平日里都是用我那套家传的笔砚,现在一换别的,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琴枫玺问道:“你这画技是跟何人学的?” “家中的叔伯,早先在家的时候学业不好,就跟着叔伯学了画,本来只是糊口而已。来到京城后,机缘巧合才做了宫廷画师。” “如何机缘巧合?说来听听。” v08-03 10:54:1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云鸿祯顿了一下笔,微笑道:“对外人,我都是告诉他们说,我是卖画时巧遇一名老宫廷画师,被他看中推荐了去的。既然你问,我就告诉你实话吧。说起来,还得感谢我那家传的笔砚。有天我在街边摆摊卖画,有个人看中了我的画,但真正看中的也不全是画,而是我画画用的笔和砚。那人也没开口要我的笔、砚,就是问我愿不愿意去宫里做宫廷画师,现在有个宫廷画师的空缺名额。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我自然同意,就跟着入了宫。我原本以为这人是宫廷画师署的人,没想到他却说他不是。他让我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他,有人问起就说是一个老宫廷画师举荐我去的。我平日里只要安分给那些达官贵人们画像就行了,他偶尔会来借我的笔砚用用,用完就还给我了,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琴枫玺来了兴致,好奇道:“这人在宫里是什么人?” 云鸿祯笑道:“不能再说了,我答应了他不说的。” 云鸿祯见琴枫玺似乎有失望之意,便拿笔杆的上面一头蘸了些酒水,凑到琴枫玺身边,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国师。 “国师?国师一直在宫里?不是传言说他住在宫外某个道观里吗?”琴枫玺略显诧异。 “他在宫里倒是有个小观,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他有时会闭关不出,恰好最近几天也在闭关,”云鸿祯回到画纸前,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琴枫玺道:“那是自然。”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特别多,刚停歇了几日,就又开始漫天纷扬扬的洒雪花了。 唐清树一时没留神冻伤风了,等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粽子似的偎在火炉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头晕、脑胀、耳鸣、鼻塞的病症已经全缠上他了。 小玉兔簌簌和小狐狸阿紫倒是在外头雪地上蹦跶的欢快,这晚回来,阿紫带回了一个让唐清树精神一振的消息。 那张贴了一个多月寻访会制返魂香之人的皇榜终于有人揭了,不过皇榜的事已经随着京城大雪一起降温了,已经没多少人注意了。 朝堂上把控大权的李辅国和张皇后正因为立太子之事而闹得不可开交,当今皇上又缠绵病榻,不见好转,而那位几乎无人问津的“太上皇帝”李隆基的琐事就更没几个人在意了。 阿紫跟唐清树一起凑在火炉旁,摸摸唐清树烫手的额头,皱眉道:“哎呀,怎么还这么烫?早上不是刚喝过药吗?” 唐清树因为伤风而鼻音严重,含糊不清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今早刚喝过的药哪儿能这么快好呢。” “那就可惜了呀,”阿紫单手支着下巴,半是惋惜半吊唐清树胃口道,“我和簌簌正打算去皇宫看看热闹呢……” “看什么热闹?太上皇寻访返魂香的榜有人揭了?”唐清树顿时来了精神,“我也去,我也去!” “唐呆子,你这病歪歪的捧心西子模样,还这么执着于凑热闹?”阿紫惊叹道。 “不妨事的!”唐清树甩开堪比厚被褥的几层外衣,打了个喷嚏道,“这种奇闻异事难得一见,既然都碰到了,怎么也得去看看。咦,阿紫,你前些日子不是对返魂香的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嘛?今天怎么突然想去看了?” 阿紫伸手揪下来那朵飘来飘去的小仙云,揉面团似的揉揉捏捏,玩的不亦乐乎:“前些日子不是没想起来可以驾仙云去皇宫嘛,我是妖精,皇宫之中有国师坐镇,又有金龙盘踞。我进去一趟太费劲,出来更麻烦,有它打掩护就简单多了。” 在阿紫手中苦苦挣扎的小仙云已被揉捏的不成云形了,唐清树看不过去,说道:“阿紫,仙云快被你玩散架了,饶了它吧!让簌簌看到了,小心簌簌生气。” “没事,簌簌今儿还在外面把它揉成一只兔子在外面牵着走呢!” 唐清树:“……” 唐清树:“簌簌上次来还是乖巧的小兔子,这次就被你带坏了。” 这仙云下凡来下得也是辛苦,唐清树问道:“簌簌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阿紫道:“快回来了吧,我刚才和她去黄皮子家的裁缝铺取一套我新订的衣服。黄皮子和果子狸还差一点儿没有完工,我先一步回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皇宫。” “去!当然去!”唐清树道,“什么时候去?” “晚上吧,那揭榜的倭人说他的返魂香到了夜间才有用,现在去了也是白等着。等天黑了我们驾着小仙云隐身进去,一定畅通无阻!你说是吧,小仙云?” 唐清树同情的看着不能说话的小仙云,正在阿紫手中被拧成了麻花的小仙云心中肯定有一百个不是。 唐清树有点怀疑,小玉兔簌簌下次再下凡来,还有没有小仙云愿意送它下来? 傍晚时分,刚歇了半天的雪花又开始不知疲倦的往人间飘洒了。 太极宫甘露殿中的李隆基开着窗户,任由雪花被风灌进屋里,飘落在他白茫茫的发上。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冬天也会这么冷。 甘露殿中原先的小宫女香鸾和小太监小恒子数十天前都被莫名其妙的调走了,新换来的宫女和太监远不如香鸾和小恒子对他那么照顾。 以前香鸾和小恒子在的时候,每天还能按时吃到温热的饭食。现在换来的这两个新人,使唤不动不说,就连端来的饭菜都是冷硬的残羹剩饭。许是不高兴来这无人问津的地方,这两人对他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爱搭不理的。 不过,从他们俩尖酸刻薄的话中,李隆基还是听到了一些关于朝上的事情。他的儿子李亨,当今的皇上,仍在病中无力管理朝政。 把持朝政的张皇后和李辅国原本沆瀣一气,如今张皇后想要废掉皇太子李豫,改立越王李系为太子,李辅国则坚持拥立皇太子李豫。两人在朝上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关系紧张得水火不容了。 李隆基苍老的面容微露悲戚之色,他是半生辉煌半生衰败。当初最爱的武惠妃死后,他几年都没有再宠爱过哪个妃子,直到他见到杨玉环。 得到杨玉环的过程虽然并不光彩,她是他儿子寿王李瑁的王妃。为了名正言顺的将杨玉环纳为后妃,李隆基以替李瑁的母亲窦太后祈福为名义,强令杨玉环出家为女道士。 至于他的儿子寿王李瑁,他将韦昭训的女儿赐给李瑁为寿王妃,而后就将杨玉环从道观接回了宫中,册立杨玉环为他的贵妃。 得到杨玉环后,他并没有过了新鲜期就把杨玉环抛在脑后,自杨玉环入宫后,他就一心一意只专宠她一人。虽然没有立她为后,但在他心里,杨玉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还记得,他的玉环最爱吃荔枝,为了能让她尝到最新鲜的荔枝,他甚至不惜修了一条从涪陵到长安的道路。每年荔枝成熟时,专门为她运送荔枝。 他的玉环初入宫时,总是愁眉不展,是他在朝夕相处的悉心关怀中一点一点的得到了她的心。他们一起在梨园里排练歌舞音律,一起创作了羽衣霓裳舞,一起在华清池中逍遥似神仙,那是多么快活的一段日子。只是如今,都已烟消云散。 大雪纷扬扬中,李隆基似乎又看到了他的玉环在雪中衣袂飘飘,跳着那曲羽衣霓裳舞,仿佛一朵夜色下盛开的玉色牡丹。 “玉环……”李隆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窗外,想触摸他的玉环。却见雪中点点梅花盛开,浑然若血,他的玉环停下舞步,手里拿着一条白绫,凄楚的望着他。 “不!不……”他拼命伸出手去想夺那白绫,然而,雪中的人影梅花树越来越淡,最后尽皆湮没在了大雪中。 李隆基瞪大了眼睛,又是幻觉,又是幻觉……他心痛如裂,不想记起那条白绫也是他亲手赐给她的。 “她不会恨我的,我是不得已的,玉环向来善解人意,她会理解我的……”李隆基关上窗户,坐回床榻上,自我催眠似的念叨着。 今日下午,新来甘露殿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来给他送剩饭时,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多月前张贴寻访能制返魂香之人的皇榜有人揭了,但那个揭榜的倭人说要夜里才能用返魂香,估计今晚夜里就会来。 现在快要接近午夜时分了,应该快来了吧。 李隆基在甘露殿里来回辗转,就在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小太监和小宫女在戏耍骗他的时候,殿外传来了数人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李隆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佯装出平静的样子,端坐在桌子旁,等待着殿外的来人。 阿紫和唐清树、簌簌三人驾着小仙云往皇宫方向飞去,阿紫使了个隐身术,免得他们三人和小仙云被宫里巡夜的侍卫看到了,又要惹来麻烦。 小仙云先前被阿紫和簌簌揉捏蔫了,不知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飞行的速度时而慢如蜗牛爬,时而像是刚缓过来精神振奋似的,一顿猛飞,然后再忽然再来个大停刹。 三人几次险些被甩出去之际,又被小仙云猫捉耗子一般给拽了回来。 唐清树一路上坐得心惊胆战不说,阿紫只管用了隐身术,却没想着另使个法子避一下漫天纷飞的大雪。小仙云速度一快,雪花劈头盖脸的就砸了过来。 小仙云飞到皇宫上方时,唐清树看到皇城中心的上方游动着一条金色的巨龙。巨龙片片鳞片如金甲,即便是在这夜色也清晰可见。在仙云飞过金龙头顶时,金龙昂首游来,在小仙云周围逡巡了一圈。 阿紫刻意收敛起妖气,簌簌常在广寒宫,身上没什么妖气。再加上小仙云的仙气盖住了阿紫残留的一些妖气,金龙在他们周围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 唐清树倒是没有特别害怕,金龙的两只眼睛大如满月,眼睛散发的光芒也如皎月一般柔和。 v08-04 19:34:5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04 19:34:5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05 22:25:39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小仙云穿过不少宫殿,终于找到了软禁太上皇李隆基的甘露殿。 变成小女童模样的簌簌指着甘露殿高兴道:“到了,到了。” 唐清树看到甘露殿外有五个人正朝着甘露殿门走去,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太监装扮,一个宫女装扮。两人手里各提着一盏宫灯给身后的三人照路,后面三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其后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两个小厮身上都背着一个匣盒。 除此之外,唐清树还看到甘露殿院里长着一株开得极盛的梅花树,梅花在枝丫上开得密密匝匝,美不胜收。 唐清树只顾着心中暗叹那株梅花开的好肆意,却没注意到在这漫天大雪中,那株立在院中无遮无挡的梅花树下都落满了白雪,而梅枝、梅花上竟没有半片积雪。 阿紫伸手在脸前扇了扇,似乎是要扫去空气中的阴霾之气:“皇宫里怨气真重。” 簌簌也微微皱眉,小手跟阿紫一样扇来扇去,唐清树倒是没什么感觉。 小仙云带着三人穿过殿门进入甘露殿时,唐清树的目光还没有从那株梅花树上移开。就在他们进入的宫殿那一瞬间,唐清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梅花树下有一个女人手捧着一条白绫,欲要引颈自悬。 “呀!”唐清树差点惊叫出来,还好他反应快,迅速的捂住了险些发出声音的嘴。 小仙云带着三人停在了宫殿内的梁上,在这个位置,可以将殿内的大半个地方都尽收眼底。 那个孤零零坐在大殿中央,竭力保持着帝王之态的白发老人,毫无疑问就是如今几乎要被所有人遗忘的太上皇李隆基。 甘露殿的殿门推开后,小太监懒散散的说道:“太上皇,人到了,这位就是倭国来的客人,也就是揭下皇榜的人。” 李隆基甚至都等不及问来人姓名,便问道:“你真有返魂香?” “有。”男子不急不躁道。 “朕欲与贵妃杨氏相见,可否?”李隆基的手指在桌下微微痉挛。 “可。”男子笃定道。 李隆基听到肯定答复,久违的笑容在苍老的面容上油然而生:“速与朕燃香。” 男子看向小太监和小宫女,说道:“还请两位暂且回避一下。” 平日里对李隆基都没有好脸色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听到倭人男子的这句话,居然乖乖的关门出去了。 李隆基觉得有些意外,他并不知道,中年男子方才给了小太监和小宫女不少银子做通融费。 跟随男子同来的两个小厮中,有一个小厮在小太监和小宫女走后,将殿门从里面反锁,甚至连窗户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唯恐有人偷看。 男子从另一个小厮手中接过他身上背负的匣盒,打开来,从里面捧出一鼎三足双耳的香炉来。 香炉高一尺,分两层,周身不过半尺,炉身周围皆有云纹镂空纹样。 小厮将另一个匣盒也拿给倭人男子,倭人男子从里面取出一串带有枝叶的荔枝来,荔枝叶仍青翠,似是刚从荔枝树上摘下来的一般。 “荔枝?这种时节,怎么会有它?”李隆基诧异道。 李隆基情不自禁的拿过倭人男子手中的荔枝,入手一触即知这果然是真的荔枝,并非是模具做的样品。李隆基手指颤抖的摩挲着荔枝粗糙的表皮,他的玉环,当初最爱的就是这清爽可口的鲜果。 荔枝于他,就是相思的红豆。 睹物,思人。 倭人男子静静的等着李隆基平静下来,才说道:“对于圣上您来说,荔枝就是最恰当的返魂香。请把它先还给我吧,香要燃后才能见到心中所念之人。” 倭人男子将荔枝放入香炉盖下的第一层铜篦上,又倒入半炉干枯树叶在香炉炉肚中作为燃物,用火折将燃物点燃后,盖上铜篦和炉盖。 未过几时,就见香炉镂空处有丝丝缕缕白烟蜿蜒溢出,初始之时白烟尚且稀薄如淡雾,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白烟源源不断,丝毫没有枯竭之意。也不知那寥寥几片树叶,为何能燃烧如此之久。 最后,整个甘露殿都笼罩在茫茫白烟中,恍若仙境一般。 与此同时,随着白烟一同溢出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当白烟溢满整个大殿后,这股香味也越发浓郁的醉人。 阿紫和簌簌都在白烟香雾中昏昏欲睡,唯独唐清树因为伤风鼻塞未愈,再加上方才被小仙云载着在大雪里一顿乱跑,无辜多受了许多风寒,在外面时他呼吸还勉强通气,一入了大殿,在梁上安坐下来,他的鼻子顿时如同被塞子塞住了一般,半点气也吸不入、呼不出,只能张开嘴来呼吸。 也正是因此,满殿浓郁的香味他也没闻到几分。 李隆基在香味里恍惚沉醉不知身在何处,阿紫和簌簌也两眼迷离了起来。唐清树看着下方笼罩在白烟雾中的李隆基,和始终稳坐不动盯着香炉的倭人男子,心中好奇更胜,眼睛瞪得也比平时圆。 又过了片刻,倭人男子站起来道:“成了,开始下一步吧。” 两个小厮闻言点头,一个小厮去拿匣盒,那两个匣盒里竟还设有暗格,只见这个小厮依次从匣盒暗格中取出两套女子服饰来,还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簪钗玉镯。 两套衣服一套华贵绮丽,一套稍微简素些。另一个小厮则开始解发宽衣,换上了那套华贵绮丽的衣服,并且在那个取衣小厮的帮助下梳妆打扮,直到他完成了七七八八。那个取衣小厮才开始装扮自己,他的梳妆换衣比较简单些。 唐清树纳闷极了,这两个小厮为何要换一身女装出来,而且一个主子装扮,一个丫鬟装扮? 两个小厮装扮完之后,就开始在自己的耳旁、下巴处揉搓,慢慢的,竟将自己的脸皮揭了下来。唐清树吓了一大跳,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这两个小厮本就是女子,不过是在脸上带了一层假面皮而已! 丫鬟装扮的女子给衣着绮丽的女子描眉敷粉,就像寻常人家的丫鬟伺候小姐一般。 大殿内带着浓郁香味的白烟雾依旧源源不断的从香炉中冒出,唐清树透过烟雾,勉强能看清楚那个主子模样的女子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容貌极好,如牡丹般艳色无双。丫鬟年纪稍小一些,生的灵动俏丽。 倭人男子径自走到李隆基的床榻上,取下账内悬挂的贵妃画像,唐清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拿着画像在做什么。 直到两名女子装扮结束,他才将画像又挂了回去,返回两名女子身边,问道:“好了?” 两名女子答道:“好了。” 倭人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枚朱色小瓷瓶来,在李隆基的鼻下晃了晃,李隆基恍恍惚惚眼睛有了神,倭人男子收回朱色小瓷瓶,指着对面的两名女子道:“圣上,你看,贵妃来了。” 李隆基初始脸上还懵懵懂懂,忽然的,他像是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人一样,激动的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向两名女子:“玉环、阿蛮,真的是你们?我不是又在做梦吧?” 倭人男子退到了大殿角落里,似乎是怕打扰了他们。 衣着华贵的女子盈盈欲泣,哽咽的与李隆基两手相执,面上悲戚伤感,还有一丝欣喜:“皇上,是我。” 身后丫鬟模样的女子也说道:“皇上,你不是在做梦。” “玉环,阿蛮,朕好生想念你们。”李隆基泪如雨下。 唐清树在仙云上听得真切,他悄悄的对阿紫耳语:“阿紫,这女子真是杨玉环吗?不是有传言说她在马嵬坡被缢死了吗?” 阿紫没有出声,簌簌也不说话,唐清树有点奇怪,转头一看,阿紫和簌簌都是双眼迷离,眼睛半合半闭,身体微微晃动,仿佛沉浸在睡梦之中一样。如果不是小仙云时不时的伸出一两只云爪挡住她们,她们俩估计早就掉下去了。 唐清树想到方才李隆基也是一副如此迷离、恍惚之态,是那倭人男子用袖中的朱色小瓷瓶在李隆基鼻子下面晃了晃,李隆基才醒来的。想来这满殿烟雾不过是倭人男子的障眼法和*,那瓷瓶之中的东西,定是用来唤醒中了迷烟之人。 这三个人在来此之前,肯定早已做好了预防被迷烟迷倒的准备,他们三个如此大费周折的弄出这番戏,不过就是在哄骗李隆基罢了。 殿里依旧是一副云山雾罩的模样,李隆基与那两名女子还在互诉思念,唐清树已经没了再看的心思。阿紫和簌簌如今一副中了迷烟的模样,他心中快急死了。 唐清树着急的推推阿紫,又推推簌簌,在两人耳边唤她们的名字,两人依旧毫无反应。唐清树没辙了,摸摸坐着的仙云,小声道:“小仙云,你还醒着吗?” 小仙云又伸出一只云爪拽拽唐清树的脚腕,大力的拉扯了两下。唐清树恍然大悟,若是小仙云也中了迷烟,怎么会还能护着阿紫和簌簌,不让她们俩掉下去呢。 殿中的李隆基被玉环扶回了床榻上,阿蛮仍留在原处,玉环坐在床榻旁边,似乎是在劝慰李隆基多多休息、务必释怀,李隆基拉着玉环的手,渐渐的睡着了。 阿蛮收了香炉,拉开窗户,让满屋的烟雾散出去,唐清树本就患了伤风,现在被冷风一灌,不由得鼻子一痒,想要打喷嚏。他慌忙要捂住口鼻,不料实在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出来。 小仙云见状也慌了,慌忙用云爪捂住他的口鼻,却忘了自己的云爪还护着阿紫和簌簌,阿紫和簌簌连连掉了下去,等到小仙云再去捞她们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直站在殿中一角的倭人男子听到了唐清树的喷嚏声和阿紫簌簌落地的声音,正在开窗户的阿蛮和床榻边的玉环也疑惑的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幸好来之前阿紫给几人都用了隐身咒,倭人男子他们虽然听到了声音,却看不到唐清树他们。 大概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李隆基还在香甜的睡梦中没有醒来,倭人男子示意两人可以换衣离开了,他则掏出一面镜子,朝着阿紫和簌簌落地的地方照了照。 镜子的光芒一照到阿紫和簌簌身上,两人的身形顿时变回了狐狸和兔子,并且出现在了空气里。倭人男子走过来,将狐狸和兔子往自己宽大的袖子中一塞,把她俩逮走了。 两名女子在快速的卸妆换衣,装扮成来时的小厮模样。倭人男子捉走阿紫和簌簌之后,往殿梁上看了看,拿着镜子似乎要连梁上也照上一照,吓得小仙云载着唐清树就飞出了甘露殿。 v08-06 20:31:09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06 20:31:0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07 19:51:1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07 19:51: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08 20:10:0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08 20:10:0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09 19:27:0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09 19:27: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0 20:33:3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10 20:33:3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1 19:59:59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11 19:59:5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2 20:15:02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12 20:15: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3 20:15:32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13 20:15:3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4 20:43:29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14 20:43:2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5 20:31:1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15 20:31: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6 19:06:4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16 19:06:4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17 19:41: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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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28 18:50:5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29 21:42:17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29 21:42: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30 19:58:0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30 19:58:0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08-31 06:00:0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08-31 06:00:0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10-01 22:47:32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腊月,天冷得滴水成冰。 小玉兔簌簌觉得自己在人间逗留的时间太长了,也该走了,就驾着小仙云回到了广寒宫。临走前,她和阿紫、唐清树约好了,等到来年初春之时再来人间找他们。 街上这几天多了不少扛着整张动物皮毛来出售的货郎,阿紫每每见到这些人登门,脸色都差的堪比暴风雪中的凛风。不仅不卖给他们灯笼,若不是唐清树拉着,她就直接把这些客人踹出门外去了。 初始唐清树还不明白阿紫为何无缘无故的撒无名火在路人身上,直到有天晚上,阿紫现回原形,一身刚刚长齐的紫红色毛发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油光水滑、流光溢彩。 唐清树这才明白了,阿紫对那些售卖动物皮毛的猎户的怒气是从哪里来的。 一天晚上,唐清树出门给客人送预定的灯笼。临出门前,唐清树故意磨磨蹭蹭不走,逗阿紫道:“阿紫,你觉不觉得我的脖子在冬天里太受苦了?” “唐呆子,你脖子上不是挂着围巾的吗?” “这围巾是线织的,总有些孔洞缝隙,漏风。” “那你想如何?” 唐清树颠颠的跑过来,分别抓起小狐狸阿紫的前后腿,往自己脖子上一围,狐狸尾巴还缠在狐狸四爪上打了个结,喜滋滋道:“你看!这样就暖和多了,不仅不漏风了,还会自动发热呢!颜色也俏!” 唐清树出门的时候,脸上多了一道红彤彤的狐狸尾巴扫过的印记。 送完灯笼回来,经过折柳桥时,唐清树听到河中冰上有孩子嬉戏滑冰的笑声,他往河里看了看,瞧见几个小孩在冰上相互打闹。 唐清树笑笑,他小时候也常在冰上溜,为了这事没少挨先生的骂。因为有的河中冰看着坚固,但总会有那么一两处薄弱的地方,倘若不小心掉冰窟窿里了,想再爬上来可就难了。 唐清树正打算离开,就听到河中传来轻微的“咔嚓”声,然后就是小孩子的惊呼尖叫声。唐清树忙顺着声音看去,河中冰竟然裂开了一块,有一个孩子已经落水了,正在水里惊慌失措的扑腾着想再爬上冰层,结果非但没爬上来,冰层断裂的面积反而越来越大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见到的这场面,都惊恐的往岸上跑去,谁也不敢冒险下水救人。 唐清树心急火燎的从桥边下去,岸边还有许多未化的积雪,他脚下一滑,直接滚落了下去。临近冰窟窿时,唐清树把厚厚的外衣脱掉,丢在了冰上,若是穿着它下水的话,被水浸透了会沉重无比,到时候别说救人了,他自己能不能上来都是个问题。 为了防止冰窟窿口继续扩大,他没敢再站着过去,而是爬着下了水。冰下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寒冷,那个落水的孩子被流动的水推动着漂走了一段距离,已经不在冰窟窿口了。 唐清树游过去,从落水孩子的背后将他抱住,又游回冰窟窿处,奋力的将他往冰上推去。 落水孩子已经被水呛晕了,无法自己爬了,唐清树推他推得极为吃力。正着急时,冰上伸出一双援手,将那孩子拉了上去,同时也将唐清树拉了上去。 唐清树道了声谢,见拉自己上来的是个卖皮毛的货郎,货郎三十几岁的年纪,肩上斜挂着几张动物皮。见唐清树无恙了,货郎就按着落水孩子的胸口,让孩子吐出喝下去的水来,把他救醒了。 岸边有一个妇人哭嚎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跑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兢兢战战的孩子。货郎将刚刚醒来,被吓哭了的落水孩子交给妇人。妇人连声道谢,抱着孩子离开了。货郎喝散孩子们,把他们赶上了岸。 唐清树刚才在水中不觉得冷,现在一上来,被风一吹,浑身的水都快结成冰渣子了,冷得浑身抖筛子似的,牙齿都在咯吱咯吱打颤。他捡起自己的衣服,匆忙披在身上,也上了岸。 正往桥上爬去时,唐清树注意到斜上方的雪窝里有一块白色的雪动了动,仔细一看,竟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雪鼬。 货郎显然也看到了,他从背的布囊里抽出一支小小的弩箭,就要朝着雪鼬射去。雪鼬机敏的转身就跑,或许想要一整张完整的皮,货郎的弩箭并没有发射出去,他打算去活捉雪鼬。 唐清树努力使唤着已经不听话的舌头,阻止他道:“那个,那个……等等!我……” 货郎顿了一下,回头道:“什么事?” 唐清树本想说杀生不好,再一想别人本就做的皮毛生意,还在乎什么杀生不杀生的。唐清树改口道:“那个……你身上的那张鹿皮怎么卖的?我想买一张。” 货郎见生意上门,犹豫的望了一眼雪鼬逃跑的方向。方才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雪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唐清树唯恐货郎再去追那只雪鼬,上前一步,拉着他上了桥。 货郎报了价钱,比唐清树预想的要贵一些,而且他出门时并未带多少银子,见唐清树似乎有踌躇不买之意,货郎打算下桥继续去追踪那只雪鼬。 唐清树急中生智:“不全是我要买的,是我家店铺的老板想多要几张整皮毛,跟我念叨了好几天了,让我留心些成色好的。我这几天看来看去,别人的都差些,就你的还算可以,估计能入了我老板的法眼。你随我去,我老板定会多买几张的。” 货郎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就要跟着唐清树走,唐清树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停,猛拍脑门道:“哎呀,坏了坏了,方才给客人送灯笼,忘了要那剩下的半份钱了,这样回去了老板定会骂我的。这样吧,你先去,到了我店里,你尽管把皮毛拿出给我老板看,就说是我给她物色的。我得先回一趟客人家,把剩下的银钱讨回来才行,过会儿就回去。” 货郎怕错过好生意,连声答应,细细的问了唐清树的地址,就兴高采烈的去了紫美人灯笼铺。 唐清树忍着里面湿漉漉的衣服,朝着家中反方向的地方瞎溜达。他现在自然是不敢回去的,若是让阿紫看到他亲自把卖皮毛的货郎领进店里,还不直接把他的皮给扒了。只是委屈这位货郎了,估计过会儿少不了挨阿紫的骂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虽然我最近诳语打得比较多,但多半都是出于好心……阿嚏!”唐清树口中念念叨叨,身子骨却是实在扛不住里面快结成冰的衣服了,“不如去买点酒喝吧,也好驱驱寒气,不然的话,不等阿紫扒了我的皮,我自己就直接被冻掉一层皮了。” 唐清树小跑了一段,让自己生点暖意出来。巧的是,路边有个卖酒的老翁正推着独轮车走过,独轮车上有两三个酒坛。 唐清树追过去道:“老人家,来一碗酒驱驱寒。” 老翁摇头道:“公子你来晚了,酒刚卖完,没了。” 老翁推着独轮车走了,唐清树失望的去找别家酒铺。 老翁没走多远,一个披着雪白斗篷衣的少女走到老翁身边,她与老翁似乎很熟。少女在老翁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老翁调转车头,喊住唐清树:“公子,公子!” 唐清树回头:“怎么了?老人家。” 老翁道:“我家离着不远,家里还有酒呢,公子要不去我家一趟吧!走不了几步的,我看你像是刚刚下了水,脸色都冻得乌青了。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走动,怎么行呢?小心落下肺痨。去我家里烤烤火,喝点温酒怎样?” 唐清树巴不得现在能烤烤火,自然答应了。 老翁带着唐清树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到了一处树林中,又走几步就看到林中有个篱笆墙的院子,院里一角种着几棵柿子树,上面挂满了暖融融小灯笼般的柿子。 来开门的是个老妪,老翁让唐清树跟他进去,吩咐老妪道:“老婆子,去温些酒来,这位公子刚从水里上来,得喝点热酒。” 老妪去温酒,老翁又道:“公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先借你几件衣服穿穿,你那湿透了的就先脱下来烤烤,等干了再换也不迟。” 唐清树连声道谢,换上老翁的衣服,坐在火炉旁喝了点热酒,这才渐渐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注意到,西厢房的门帘里有一个白衣少女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他。 与老翁闲聊中,唐清树得知老翁和老妪多年来都是以酿些小酒为生,晚年才得一女,名叫乌芽,就是西厢房里的那个躲躲闪闪的少女。 唐清树等到衣服差不多烤干了,就留些银钱,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告辞。临走前,他又另买了一坛酒。 老翁将他送到门口,笑言若是喜欢这酒,以后可以常来,他会便宜些卖的。 唐清树回到紫美人灯笼铺,关上店门打算蹑手蹑脚的上楼,免得惊动了可能正处于暴怒之中的阿紫。 “唐呆子,你去哪儿了?怎么送个灯笼送了这么久?”阿紫从楼梯上走下,笑眯眯道,“我给你留了饭在厨房。” 化为人形的阿紫甩着身后的狐狸尾巴,虽然笑容满面,却让唐清树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 唐清树将酒往阿紫怀里一塞,转身下楼:“去给你买了点酒!尝尝,味道不错。” “等等!”阿紫抱着酒坛追上唐清树,抓住他的衣襟,闻了闻。 “怎么了?阿紫。”唐清树舌头直打结。 阿紫眉头微蹙,更近的贴着唐清树嗅着他身上的气味,狐狸尾巴虎视眈眈的扫过他的脸颊。 唐清树紧张的盯着她的狐狸尾巴心虚的笑道:“阿紫,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尾巴。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一个卖皮毛的货郎来这里……” 阿紫放开他:“什么卖皮毛的?没有人来呀。” 唐清树愣了愣,道:“没有就好。” 阿紫一脸严肃:“你刚才去哪儿了?身上好重的妖腥味。你应该是碰到了以人为食,修妖道的妖怪。” 唐清树下意识的闻闻自己的衣服,什么都没闻到。 阿紫又道:“遇到这样的妖怪,你还能一根手指都不少的回来,运气不错呀!” 唐清树道:“就回来的时候去一个卖酒的老翁家待了一会儿,没遇到什么人。” 阿紫道:“你以后小心一点,人本就是妖精的食物之一,有些妖精是直接吃人的。有些虽不直接吃,但修的是欲修,会吸取人的精气,被吸了精气的人,时间短的可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时间长的就危险了,譬如阿魅,有时也这样修行。” 唐清树问道:“阿紫你呢?” 阿紫道:“我和阿言一样,修的是清修之路。” 唐清树点点头,往厨房去了。 次日,唐清树去豆谷米铺买些熬八宝粥的食材回来,打算今天夜里熬腊八粥,因为明天就是腊八节了。 去时又经过了昨日的折柳桥,折柳桥边聚拢了一堆人,围在桥边议论纷纷。唐清树好奇的挤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桥边的柳树上挂着几张动物皮毛,他仔细看去,竟看到动物皮毛之中混着一张完整的人皮。 风一吹过,人皮和动物皮一起晃动,极为可怖。几个官差到这里,将那些挂着树上的动物皮和人皮都取了下来。跟着官差来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盲眼道士,道士双眼无神、不能视物,他手持一竹杖,说道:“让我摸摸。” 官差将人皮递到他手边,说道:“大师,您摸摸,妖气可是在人皮上?这张人皮上一个伤口都没有,不像是人能做的到的,您看是不是妖怪干的?” 盲眼道士接过人皮,竟真的细细摸起了人皮,那人皮上的五官软踏踏的在他手中扭曲变形。 唐清树看的胃里直恶心,再不敢看下去,匆匆的离开了桥边。他心里“怦怦”乱跳,那几张动物皮,怎么看都像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皮毛货郎的。 那么,那张人皮,该不会就是那个皮毛货郎吧? v10-02 22:18:54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唐清树不敢再想下去,买完做八宝粥所需的东西,他就抱着东西闷头往回走。经过一条小巷时,昨天卖酒给他的那个老翁也在这里,独轮车旁还围着几个买酒的客人。 老翁看到唐清树,跟他打招呼道:“唐公子,可是上街买东西了吗?来,送你一碗酒。” 唐清树想着阿紫说的话,忙推辞道:“不了,老先生,我还有点事,得早些回去。” 熟料,老翁热忱的端过来一碗酒道:“唐公子,这是今天剩下的最后一碗酒了,算我请你的。” 盛情难却,唐清树不好拂了他的好意,道了声谢,正要接过酒碗来。身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快他一步接过了那碗酒,一饮而尽。 老翁和唐清树都懵了一下,抢酒这人竟是方才在桥边遇到的那个盲眼道士,道士喝完酒,往酒碗里扔了几枚铜钱,还给老翁,然后大咧咧的手持着竹杖走了。 老翁尴尬道:“唐公子,这真是……” 唐清树忙道:“没关系,客人买酒,理所当然的。” “那就下次再请唐公子喝酒吧。”老翁回到独轮车前,收拾好客人喝过的碗碟,推着已经卖空了酒坛打算回去。 老翁一推车,没想到这独轮车不知何时车轮轴坏掉了,没走几步车轮就咕噜噜掉了,整个散了架,车身和酒坛碗碟也都一起掉在了地上,把老翁也闪了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唐清树跑过去扶起老翁:“老先生,摔伤了没有?” 老翁扶着扭伤的腰“哎呦”了一声,扶着唐清树的手慢吞吞的站起来道:“不好了,我的腰被闪了一下……” 唐清树将他扶到路边的树桩上坐下,然后捡起散了一地的车轮、车身和酒坛、碗碟,说道:“老先生,我送您回家吧,这推车坏了,得重新修修了。” 老翁感激道:“谢谢唐公子了。” 唐清树拿着一大堆东西,老翁扶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颤巍巍的回到了家中。 敲门后,开门的仍是昨日的老妪,一见老翁腰受伤,老妪连忙心疼的过来扶他,口中道:“你腰本就不好,怎么又摔成这样了,快回屋躺着吧,我给你再贴一副膏药。乌芽,乌芽!快出来,你爹摔伤了。” 屋里快步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女,脸上并无多少焦急之色,与老妪一起将老翁扶进屋里后,就去厨房生火熬药了。唐清树将酒坛、碗碟放入厨房,顺口问她可有修车的工具。 名叫乌芽的少女给他找了些工具,唐清树将独轮车简单修了一下,道:“好了,可以继续用了。” 原本在药坛边煮药的乌芽不知何时来到了唐清树身边,芊芊细细的红酥手恰到好处的递过来一条手绢,在唐清树的脸上擦了擦,亲昵道:“你脸上蹭了点脏东西。” 唐清树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太过亲密,略微不适的接过手绢道:“多谢乌芽姑娘了。” 乌芽嗤嗤笑了两声,她虽是一身素净白衣,脸却生的有些狐媚,一双眼睛微微吊起,看人时也荡着几分秋波,两腮晕着薄薄的桃红,小巧玲珑的嘴唇含着三分笑意。 唐清树边擦着脸上可能有灰的地方,边偷偷瞄了乌芽几眼。他有些搞不懂乌芽为何如此,她父亲刚刚受伤,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更关心她父亲些才对。 唐清树将手绢还给乌芽,转身打算离开:“乌芽姑娘,你父亲的腰伤估计得多休息几天了,你快些去照顾他吧。我还有些事,要早点回去了。” 唐清树刚要跨出门口,就觉得浑身一僵,再也迈不出一步去。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倒退回了乌芽身边。 乌芽走到他面前,眯起眼睛,双手搭上他的脖颈,一双眼睛诡异的发着白光,贴在他身上,手指摸着他的脸庞,娇笑道:“竹弈,你想我了没?” 唐清树不受自己控制的张口道:“当然想了……” 乌芽手指划过他的唇畔,蓦地,她眼中狠戾的光一闪而过,手指上指甲暴涨:“你撒谎!你的心在骗我!我要把它取出来。” 眼看乌芽就要把手指探入唐清树的口中,外面响起一声厉喝:“乌芽!你这孽障!又在害人!” 听到声音,乌芽如遭雷击,伴随着风声呼啸,外面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竟是那盲眼道士!盲眼道士双目虽无神,眉心处却多了两道缠绕的紫痕,紫痕光华流动,犹如他的第三只眼睛。 盲眼道士手中的青竹杖打向乌芽,乌芽不闪不避,正被竹杖打中后背。 乌芽痛呼一声,闪到旁边,唇边已经有一缕血丝流了出来。 唐清树顿觉浑身轻松,不再受乌芽的控制。再看乌芽,她捂着胸口似悲似喜的望着手执竹杖的道士,声音微微颤抖:“竹弈?真的是你?你终于肯见我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盲眼道士怒不可遏,打断她道:“住口!你这妖怪!惯会满口谎言!我本念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想饶你一命,不料你竟还是如此心狠手辣,昨日杀了一人,除了皮囊尽皆食之,今日又要杀人!” 乌芽冷笑反驳道:“昨日那个卖皮毛的货郎做了多少杀生剥皮的勾当,我未成妖之时,不知有多少次险些死在他这种人手上。妖本就以人为食,人类既可以杀从前无力反击的我,如今我成了妖,为何不能杀人?” 盲眼道士道:“就算你有你的道理,今日,我也要除掉你!免得你再祸害人!” “你既要杀我,那就动手吧。我死了,我欠你的就还清了。”盲眼道士竹杖劈向乌芽头颅,乌芽一动不动,闭目迎杖。 唐清树不忍,刚想要阻止盲眼道士,然而,那一杖却没有落在乌芽头上,而是在临近她头顶一张纸的距离处停住了。 盲眼道士叹息道:“你走吧……你并不欠我什么,从前被你蛊惑,是我心甘情愿。无意中害死师父,是我色迷心窍,不听他老人家的劝告。这些都怨不得你……我并不恨你。我一直躲着你,是我懦弱,我总把这些错事都推在你身上,是因为我不敢面对师父是因我而死的事实。我一直都在找借口,一切都是我的错……” 乌芽睁开眼睛,眼中泪光盈盈。 两根木杖如利刃般从盲眼道士身后穿透了他的身体,盲眼道士闷哼了一声,向前倾倒,扑在了乌芽身上。 盲眼道士眉心的紫色痕迹瞬间熄了光芒,从他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乌芽的白衣。 唐清树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他怔怔的看向门口,老翁和老妪抽回刺穿盲眼道士身体的木杖,急声道:“主人,你怎么样了?” 乌芽泪如雨下,搂着奄奄一息的盲眼道士,盲眼道士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触摸她的脸颊。乌芽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璀然笑道:“竹弈,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一团白色的火自乌芽的身体焚起,蔓延到盲眼道士身上。 老翁和老妪大惊失色:“主人,不要!” 乌芽道:“不要过来!你们走吧。” 火光里,唐清树恍惚看到,一个跟着老道修行的小道士,结识了一只雪地里柿子树下的雪鼬妖。雪鼬妖食人,面对小道士时却又装作单纯无害的模样,老道不许小道士再和雪鼬妖在一起,让他杀了雪鼬妖,小道士不肯,还出手阻止师父下手。老道生气了,要带他离开那片雪满林间的地方。 雪鼬妖趁着老道士不防备,偷偷来找小道士,小道士踌躇之后,选择了雪鼬妖。 就在那天晚上,老道被另一个凶狠的妖怪杀死了,天亮后回来的小道士看到师父死了,痛苦万分。他狠心驱逐走雪鼬妖,强行修习他本无力承受的道术,眉心的天眼开启之后,他的道术大涨,双目却失明了。 终于的,他除掉了杀死师父的妖怪。再与雪鼬重逢之时,他矛盾万分,几次要动手杀了她,雪鼬妖见情郎变心,仓皇逃走几次后,想回来和他破镜重圆。 可小道士再不想见她,处处躲着她。雪鼬妖从人类的斧头下救下了两个不能行动的柿子树精,她偶尔会给两个柿子树妖提供自己未吃完的人类,以长修为。两个柿子树妖能化成人形后,就与雪鼬妖一起配合着哄骗人类到家里,然后再将人类分而食之。 小道士发现她的恶行,怒火中烧,又来找到了她。 最后,却是这样的局面。 白色火光熄灭后,雪鼬妖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两颗清亮的眼眸附在了盲眼道士的眼中,而盲眼道士身上的致命伤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都是你这凡人,引来这祸事,害死主人。今日定饶不了你!杀了你,再杀了这道士!”老翁和老妪顿足捶胸,要将雪鼬妖的死算在唐清树身上,张牙舞爪的朝着唐清树扑过来。 一道紫红的身影自屋外疾驰而来,卷住唐清树逃离了院子。 老翁老妪还要再追出来,狐狸阿紫坐在唐清树肩头,嗤笑道:“两个小小的柿子妖,也不看看你们的道行,就想跟我动手。本事低,木头脑袋也不开窍,你们家主子自愿散去一世修为,救那道士的性命,又化为双眸,做那道士的眼睛。你们半点不理会她的心意,倒还要迁怒别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老翁老妪面面相觑,阿紫的修为已在逐渐恢复,它们俩远不是阿紫的对手。 阿紫又道:“道士可就要醒了,你们还不赶快逃命去。” 道士睁开眼来,轻声道:“乌芽……” 老翁老妪自知不敌,双双逃跑了,院中的柿子树也顷刻化为乌有。 阿紫对唐清树道:“走吧……半天不见你回来,就知道你又出事了。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唐清树拍拍衣服下道:“在这里呢,方才帮别人拿东西,临时系在了身上。” 阿紫爬进唐清树的前襟里,只露个狐狸脑袋,抖擞着毛茸茸的耳朵道:“今晚熬腊八粥啦……” 唐清树摸着被狐狸耳朵扫过的下巴,微笑道:“嗯。” v10-03 21:37:45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10-03 21:37:4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10-04 21:43:1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10-04 21:43: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10-05 23:44:02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外面依旧大雪纷扬,唐清树坐在仙云上,着急道:“别呀,别逃跑呀,阿紫和簌簌被抓走了,我们得把她们救出来。” 小仙云在空中稍稍停伫,然后才慢腾腾的又飞回了甘露殿,只停在院中上空,却不敢再进殿里。 甘露殿外的院子里,那株梅花依旧不着半片雪花盛开在大雪中,那个身着舞衣的女子在雪中翩翩起舞,长长的白绫悬挂在梅花枝上,应和着她的舞姿翩翩飞舞。 唐清树终于意识到这株梅花树和这名女子的不寻常处,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有满地银白,外面不是那么黑,但也不可能亮到能让他在空中就看清楚这女子的每一根发丝,和梅花树上每片花瓣里的花蕊。 只是这名女子一直在起舞,他并不能看清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唐清树拍拍小仙云:“往下面落一点。” 小仙云往下面落了落,停在了梅花枝桠上,唐清树压低声音道:“喂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跳舞?” 那名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停下了舞步,缓缓回头看着唐清树:“你是在叫我吗?” “是……”唐清树话未说完,就看到女子的面容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女子双眼流出两行血泪,脸色骤然转为青紫,一条长长的舌头直垂到胸口,活脱脱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唐清树这是第二次见到吊死鬼,比上次镇定了些:“是在叫你……你是李隆基的妃子?” 女子闻言,捂脸大哭。就在这时,宫殿的门开了,里面的烟雾已经散尽,窗户也关闭了。倭人男子带着两个小厮装扮的人离开了,小仙云慌忙升空,远远的跟着他们。 领着倭人男子他们进来的那两个小太监和小宫女都守在太极宫外,看到他们出来了,又过来领着他们出宫了。 宫外停着一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在赶车仆役的驱赶下,马匹拉着车离开了皇宫。 唐清树驾着小仙云一直跟着马车,跟了两个多时辰,马车进了一座名为“竺悦轩”的院子门口。 这院子似乎是个欢娱的地方,如此深夜还能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丝竹乐声和醉饮人的笑声。门口还有人或歪歪倒倒,或心满意足的撑着伞离开,眼看着马车已经进去了,唐清树正要催促小仙云快些进去,门口刚出来的一个人打开伞时,不经意的往天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吓得他大叫一声:“天上有人在飘!不,是有鬼在飘!” 唐清树看这人冲着自己大叫,心中不由得暗叫不好,肯定是阿紫施展的隐身咒失去作用了!小仙云是白色的,混在漫天的大雪里看不清楚,下面的人只看到他飘在半空,定然是将他误当做了鬼魂。 门口出出进进的其他的人听到那人的大叫声,也纷纷往天上看去,就连马车上的倭人男子也打开车窗的帘子往外面看,幸好小仙云当机立断,带着唐清树就溜走了,再没有其他人看到什么。 看到唐清树那人瞪着眼睛又看了半天,天上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无法说服别人自己方才真的看到天上有东西,其他人都只当他是喝醉眼花了,就没再理他。 这人揉揉眼睛,也只得安慰自己是眼花了。 小仙云带着唐清树停在了离“竺悦轩”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下,已经不能隐身的唐清树着急的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怎么进去救阿紫和簌簌?” 小仙云自然是不会说话,只能摇来摇去的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唐清树想着方才在空中看到竺悦轩里不少地方都有仆从在巡视,他是断不能再乘坐着小仙云进去了,看那倭人男子直接坐着马车就进了“竺悦轩”,要么他是“竺悦轩”的主人,要么就是比较常来的客人。 在外面干等着也没有什么用,唐清树对小仙云道:“我直接从正门走进去看看,你试试飞在上面看看那倭人男子进了哪屋,看到了告诉我,要是被发现了就赶快逃走。” 一人一云分头行动,小仙云飞得稍微高点,悬在竺悦轩上空,免得被人发现了,而唐清树则走向了竺悦轩门口。 到了门口,守门的几个龟公殷勤的过来招呼他:“这位公子,您是去左院,还是去右院呢?” 唐清树疑惑:“左院右院有什么区别吗?” 龟公嘿嘿一笑:“区别可大了,左院里的都是女子,右院的都是男子,就看公子您好哪口了!” 唐清树道:“左院。” 一个龟公领着唐清树进了左院:“公子,您这边请。” 唐清树假装随意的问道:“方才我在路上看到一辆马车刚刚进来了,那是你们这里常来的客人吗?” 龟公道:“刚刚进来的那辆马车呀,那里面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最近一直住在这里,但不在这里取乐,算不上客人。” 唐清树脱口而出:“你们老板还有倭人朋友?” 龟公疑惑:“公子怎么知道里面有一个倭人?” 唐清树顺口扯谎道:“方才我在路上见那马车停了一下,经过时听到马车里的中年男子询问车夫时说的几句倭人的语言。” 龟公道:“哦,原来如此,那倭人学着我们的衣着、语言,外表上看不太出来,就是偶尔着急时也会蹦出一两句他们的话来,他起初住进来时,我还当他是和咱们是一样的人呢,后来还是听给他送饭的杂役说他会说倭国话,似乎是个倭人。他身边倒是还带着两个姑娘,长得倒是天香国色的,也不知道和他是什么关系。” 唐清树又问道:“这倭人在你们这里面住哪呢?” 龟公道:“他在后园清净的地方住,和我们老板的住处离得近。” 龟公领着唐清树拐了几个弯,走到左院姑娘的花楼长廊前,唐清树听到里面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想了想,随手掏出一点银子打发龟公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龟公接了碎银子,道谢后就不再跟着唐清树了,自个又回大门口迎客去了。 唐清树慢悠悠的顺着长廊往花楼走,直到确定龟公看不到他了,才大步往反方向走去,这竺悦轩里到处魅影妖红、醉酒笙歌,楼里灯火辉煌,院内树木杂多处却还漆黑一片。 院里有一些巡视的护卫在到处走来走去,但也有一些醉酒客人歪歪倒倒的走在院中的小径上,唐清树假装镇定自若的往院子里面走去,倘若真被人盘问了,就说迷路了。幸好现在大雪纷飞,巡视的护卫也犯懒怕冷,在避风暖和处停留的时间长,唐清树单捡着暗处走,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竺悦轩里的路曲折蜿蜒,唐清树开始还能记住来时的路,拐了十几个弯之后,他自以为是一直往后园的方向去,却不想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拐到了右院里去了。 唐清树见这边多是男男成对,心中大感不妙,忙要退出来。急急后退时,在走廊上一不留神和一个客人撞在了一起。两人齐齐倒地,唐清树连声道歉,那人跌倒之时,从袖中滚出一方黑石方砚和一杆碧色毛笔来。 那人倒也大度,没有不依不饶,只说了句“无妨”,拍拍斗篷衣服上的雪花就要站起来,他方才从外面来时没有打伞,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方才正在檐下抖落斗篷上的雪花,没注意到急着离开这里的唐清树,两人才撞在了一起。 唐清树帮他捡起黑砚和碧色毛笔来,被唐清树撞倒那人只顾着拍打自己衣服上的雪花,连自己的东西掉出来了都没注意到。 这两件物一被唐清树的手指触摸,霎时如萤火般亮了一下,只是这亮光消逝的极快,唐清树没看到,他只觉得手中黑砚和碧色毛笔骤然一热,而后就又重归冷瑟。 唐清树奇怪的细看了一下黑砚和碧色毛笔,这块黑砚只有他一只手的大小,砚额处雕着一只酣睡的九尾狐。再看砚底,黑石中心写着六个金字“小甜甜”“小心心”,六字周围还画着一个心形。 唐清树一脑袋黑线,品相这么好的黑砚全被底下这几个字和心形给毁了,写那几个字的人真是暴殄天物。 再看碧色毛笔,毛笔笔杆色如碧湖,唐清树本以为是玉质,可触之却觉笔杆质地比玉要坚硬上百倍。笔杆最上端刻着一个清绝苍劲的“判”字,这字倒是比砚台上的好太多了。 唐清树把砚台和笔杆还给被他撞到的那人,那人接过笔砚,正要道谢,里面的一间房门“吱嘎”一声开了。竺悦轩的小兔儿之一琴枫玺走了出来,略带酸意道:“哟,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晚,原来是在走廊上就搭上了别人。” 唐清树听得浑身有点起鸡皮疙瘩,急匆匆的落荒而逃。被唐清树撞倒那人正是宫廷画师云鸿祯,云鸿祯拿着笔砚笑道:“哪有搭上别人,不过是在这门口被人撞倒了,别人帮我捡了下笔砚而已。我往日总说带我的笔砚来,每每总是忘记,你看,我这次不就带来了吗?” 琴枫玺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好了,我不过说两句玩笑话吧,这你也当真,进来吧。” 云鸿祯拿着笔砚进了琴枫玺的屋里,门一关上,两人只顾缠绵,笔砚倒是先搁置在了桌案上。 两人只顾着卿卿我我,谁也没注意到这对笔砚在桌案上竟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砚台道:“是他!一定是他!这个自恋的家伙,轮回从来不换脸!” 毛笔反驳道:“不可能,就被罚了十世轮回而已,早就该结束了。” 砚台道:“别忘了,我们跟他分开那一世,他又跟狐狸搅合在一起了,肯定是因为受罚期间又犯事,罚期被加长了。” 毛笔道:“有道理。” v10-06 23:42:0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砚台道:“你能化成人形了没?我觉得我最近马上就要有化人形的能力了。” 毛笔气馁道:“我还是不行,长两条腿倒是可以。” 砚台鄙夷道:“真笨呀你!算了算了,长腿就长腿,走!看看那家伙这辈子在干什么?” 毛笔“嗤楞”从下端长出两条一寸多长的小细腿来,砚台比它多长出一双手来,两个小东西撒开脚丫子就往窗口跑去,跳上窗台后,砚台用两条小胳膊打开窗户,它们俩就这么的跑出去了。 琴枫玺感觉窗户有风灌进来,往窗台上一看,正看到砚台和毛笔长着手脚跑出去了,琴枫玺一把推开云鸿祯,指着窗户大叫道:“鸿祯!你家传的砚台和毛笔都物老成精了!长出胳膊和腿跑掉了!” 云鸿祯以为他在开玩笑:“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呀,怎么醉得说出这等胡话来了?” 琴枫玺跑到被风吹开的窗户前,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鸿祯,快来看!真的跑出去了!” 云鸿祯从床榻上下来,走向桌案:“我的笔砚不是好好的在桌案……我的笔砚呢?!” 云鸿祯在桌案旁找了几圈,找来找去都不见笔砚的影子,就连地毯下都翻了一遍,也没有翻到笔砚。 琴枫玺过来拉他道:“快看!窗户外面,你的笔砚真的成精了,自己长腿跑出去了!” 长了手脚的笔砚早就跑的没影了,云鸿祯仍是不信,笑道:“枫玺,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趁我不注意把笔砚藏起来了,快说,你藏到哪儿去了?” 琴枫玺拽着云鸿祯跳出窗外,两人像傻子一样在外面找来找去,引得过路的客人和别的兔儿们一阵嗤笑。 砚台和毛笔跑到外面黑暗处,长着手脚的砚台迎着风雪“蹭蹭”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少年虎虎成风的模样,抓起只长着两条小细腿的毛笔,老气横秋的笑道:“小判判,砚爷我先能变成人了,砚爷我比你聪明吧!来,砚爷我揣着你跑!呵呵,看你这小细腿的,砚爷我如今跨一步能顶你跨一百步!” 毛笔没好气道:“快点找人吧!” 黑衣少年把毛笔往怀里一揣:“坐稳了呀,砚爷让你看看什么叫箭步如飞!小判判,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也该起个人名了?” 毛笔逮住机会幸灾乐祸道:“你的名好办,你看你身上不就刻着两个名字吗?小甜甜,小心心,多好听!还是二选一呢!你想叫小甜甜,还是小心心?” 黑衣少年:“靠!十殿阎王这酸损的家伙,老子一世英名都被他毁了!” 毛笔笑道:“哈哈,我看十殿阎王还是有恩于你的,要不是他从三生石上硬抠下来一块石头磨成了你,你现在还跟剩下的三生石一块躺在地府里呢,哪能在人间逍遥快活这么多年。好了,赶快去追十殿阎王这一世的转世吧,等追上了他,让他给你取个名字呗!” 黑衣少年道:“呸!我才不让他取呢!砚爷我的名字以后就叫砚爷了!” 毛笔忽然在黑衣少年衣服里戳着他的胸膛道:“快看快看!前面溜进那座小楼里的是不是我们刚才遇到的十殿阎罗转世的那人?” 黑衣少年看去,果然是唐清树鬼鬼祟祟的进了一座小楼里。 “是了,是了,追!” 唐清树在院子里又找了两圈,看到有一座小房子离左院右院的莺莺燕燕和兔儿们离得都远,又想起龟公说那倭人男子住的离前面的人比较远,便误以为这个小楼里住的定然是那倭人男子。 一进去,唐清树就看到这屋里或站或坐着十几个俊秀少年,一见他进来,这些少年都齐刷刷的盯着他。 其中一个少年问道:“你就是这里的兔儿师父?” 唐清树忙摆手:“不是不是……我……” 唐清树正要退出去,黑衣少年小砚爷揣着毛笔进来了,一推搡又把唐清树给推进去了。 黑衣少年小砚爷道:“外头下着大雪,你在外面瞎转悠什么?” 唐清树误以为黑衣少年是竺悦轩的人,发现了自己在竺悦轩里鬼鬼祟祟的行动,来质问自己的,再一看这屋里的数个俊秀美男皆衣着寒酸,与刚才所见的兔儿们衣着很是不同,相互之间似乎也都很陌生。唐清树猜测他们估计也都是刚来这里的,就大着胆子撒谎道:“我在院子里迷路了,刚刚找到回这里的路。” 黑衣少年眉毛一挑,粗粗的打量了一遍满屋的俊秀美男,恍然大悟中带着点幸灾乐祸想要八卦的心思,一脸我懂得的样子对唐清树附耳道:“你……现在是来这儿做兔儿的?你有龙阳断袖之好?” 唐清树忍住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没有!”,态度含糊道:“大概……是吧……” 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段风流的白衣男子带着四五个打手进来了,白衣男子道:“我叫凤吟,是你们的兔儿师父,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竺悦轩的兔儿,我会教你们怎么取悦客人,赚取客人的银子……” 说到这里,凤吟嫌弃的看了一眼满屋的俊秀美男:“你们现在的模样本来是见不得客人的,不过今天有几位达官贵人就爱你们这样头一次进来的,这些客人听说我们这儿今天新来了一批兔儿,就想先挑挑看,有没有中意的。算你们走运了,先跟我去随便洗洗,换件衣服。” 凤吟指着一起跟他来的几个黑脸打手说道:“不过,买你们的银子我们已经付了,如果要是有谁不听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要是起了歪心思,想要逃走什么的,直接打死你们都是轻的,我可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走吧!” 凤吟撑着伞走在前面,几个黑脸打手盯着满屋子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去,唐清树提心吊胆的跟着。他想辩解自己是客人,再一想这是个混进竺悦轩的好机会,若是能留在这里了,找到阿紫和簌簌的几率肯定比较大。 黑衣少年小砚爷刚刚变成人形,法力薄弱,又有心想看唐清树的热闹,遂跟紧唐清树道:“我叫砚爷,你叫什么名字?” 唐清树道:“在下唐清树。” 小砚爷愣了一下,特意慢了脚步,落在后面一步,嘀嘀咕咕道:“小判判,咱们跟他分开那一世,他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 小砚爷怀中的毛笔小声道:“不太一样吧,我记得好像叫唐卿书来着的……你别太着急跟他相认,免得他把你当妖怪了,吓坏了他怎么办。” 小砚爷道:“晓得了,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你提醒。” 走在最后面的打手嫌小砚爷走得慢,推搡了他一把道:“快些走,一个人嘀嘀咕咕瞎念叨些什么呢!” 小砚爷哼了一声,心道,以后再跟你算账! 一行人跟着凤吟来到一座没有客人的楼阁里,进去之后,走过一排排的房间,又左拐右拐的穿过一条冰凉冷瑟又黑暗的走廊,走廊尽头的墙壁是扇铁门,铁门的那一侧隐隐传来几声痛苦的惨叫声。 凤吟吩咐给他提灯笼的打手道:“打开,给他们看看。” 打手并没有将门全部打开,而是打开了门上的一个小铁窗口,窗口一打开,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瞬间被放了出来,震得人忍不住要捂住耳朵。 打手将灯笼照在小窗户上,说道:“一个一个的过来看。” 有人过去趴在窗口上往里面看了一眼,看了之后,他立刻脸色惨白的离开了小窗口,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后面的人更加好奇了,一个接一个看完之后,样子跟那个男子也差不多。 很快轮到唐清树了,唐清树往里面一看,胸口猛地抽了一口凉气,这凉气沁入骨髓,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让他觉得寒冷。 里面的情形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几个同样穿着打手衣服的人正在折磨几个不成人形的男子,有往被镣铐锁住的男子手脚上浇滚烫的融化铁水的,有扣住人手腕,硬生生拔掉一根根指骨的……一个正在受折磨的男子看到小窗口开了,满脸血污的跑过来,扒着窗口呼喊救命,又被狠狠的拖了回去…… 唐清树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凤吟在旁边若无其事道:“你们都看到了,若是谁想逃跑,以后就是这下场,乖乖听话,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唐清树厌恶的看了凤吟一眼,他是在给新来的这一波兔儿们下马威,只是这惩戒手段,实在太过狠毒。 小砚爷听到声音时,就大概猜到了里面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过去看。 凤吟又领着他们到一间沐浴的屋子,屋子里是个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凤吟指着架子上的多件新衣道:“洗好之后,穿上这些衣服,到正厅里集合。” 凤吟带着打手关了门,打手们都守在门外,凤吟似乎去了正厅。 有人已经解衣下水了,因为互相都不认识,大家都尽量与对方隔着一段距离。唐清树在略微有点烫的水里打量着这间屋子,温泉池面积很大,即便是再来两倍的人也不会拥挤。 墙壁都悬挂着数幅书画,唐清树有些奇怪,在这里悬挂书画,是很容易被蒸汽溶蚀的。这些书画皆是色彩艳丽,看的人眼花缭乱,唐清树缩在温泉池一角,总觉得有种很不自在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偷窥着这间屋子。 小砚爷就在唐清树不远处,他怕碧杆毛笔弄丢了,下水前让毛笔收了两条小细腿,将它插在了头发上当发簪。 小砚爷从池子边放着的一盒搓澡用的玫瑰胰子拿出两团来,扔了一团给唐清树,唐清树接过汤圆大的玫瑰胰子,道了声谢,胡乱抹了几下就匆匆离开了水里。 唐清树换好衣服,坐在一旁寻思着小仙云现在找到阿紫和簌簌在哪里了没有。 v10-07 23:26:17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忽然的,小砚爷头发上的碧杆毛笔发簪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毛笔他略微有些眼熟,似乎就是刚刚不久前他在右院撞到了一个人,那人身上掉出来的那杆毛笔。 唐清树心道,这黑衣少年莫非是个贼? 小砚爷在热水中有些闷,稍稍站起了一些,唐清树正好看到他背上金光闪闪六个大字“小甜甜”、“小心心”,外加一个圈起字的心形。 唐清树愣愣的眨眨眼,这几个金字不是写在那块砚台上的吗? 难道,这个自称小砚爷的黑衣少年就是那块黑砚变成的? 小砚爷见唐清树离开温泉池,就随意往身后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了唐清树正在用一种认真的让人发毛的眼神盯着他。 小砚爷汗毛倒立的缩回了水里,拔下插在头发的碧杆毛笔连连小声叫道:“小判判!小判判!完了,我刚才主动问他名字,是不是让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他看着我的眼神怎么那么怪怪的?他该不会以为我是看上他了吧?还是他看上我了?要不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吧!我怎么觉得他这辈子的转世这么危险呢!” 毛笔忍着笑意,小声说道:“哪有哪有,我觉得他这一世挺好的,温文尔雅的,比以前没皮没脸的好多了……” 小砚爷潜伏在水里转个身,紧张兮兮的趴在温泉池露出两只眼睛,充满敌意的瞪着唐清树道:“你在看什么!” “你背后的那几个大金字刺青……”唐清树用咳嗽掩饰住想笑的冲动,“咳咳……纹的挺不错的,笔画缠绵,柔情似水,像是写在定情信物上的。” 小砚爷脸色大变,腾地站起来拿毛巾死命搓后背,有看到他背后几个大字的其他人也发出低低的笑声。 毛笔好心提醒他道:“别擦了,擦掉一层皮也擦不掉。” 小砚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怨恨的瞅了唐清树一眼,可惜唐清树正在想着小仙云怎么找到他的事,没看到小砚爷眼神里“刷刷刷”飞出的刀子。 片刻后,所有人都三三两两的上来了,换好衣服后一起去了正厅。 正厅里烧着热烘烘的炭火,凤吟在那里等着他们。问过每个人的姓名后,凤吟留下了五个人,其他人就吩咐下人们带他们各自休息去了。 唐清树和小砚爷都在留下的人之列,凤吟笑道:“你们五个运气好,客人相中了你们五个,这个客人已经出重金把你们都买下了,你们好福气。再过几天有个吉利日子,到时候那位客人就会派人来接你们入府了。从今以后,你们都是那位客人的面首了,那位客人身份尊贵,你们以后若是得她欢心,富贵了,也记得我的一份好。” “面首?”小砚爷脱口道,“她是一个女的?不是说几位客人吗?她什么时候见我们了?” 凤吟道:“这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今天太晚了,早些休息吧。来人,带他们五个住上等房。” 唐清树脸色相当不好,他感觉的没错,方才那温泉屋墙壁上的画后面是有眼睛在看他们。大唐民风开放,有达官贵人的女子养面首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但是来这种地方挑面首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又暗暗有些庆幸,幸好还能再留在这里几天,若是今天就被送走了,那就真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跟着凤吟安排的人去了今晚住的房间,唐清树一进屋就打开窗户往外面天上看,外面雪尚未停歇,也看不到小仙云飞到哪儿去了。 李隆基这一夜睡的及其安稳,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难得的好天气。 太阳出来,积雪融化,太极宫里的落雪无人打扫,化成了满地的雪水,屋顶上的积雪也如稀落落的雨帘一般从屋檐下坠下。 化雪时的空气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李隆基久不出殿门,见外头阳光正盛,再加之昨晚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玉环,精神大好,就走出殿门在檐下阳光处坐了一会儿。 送饭来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一脸不耐烦的拎着食盒进来,满院子都是雪融后的泥泞,一路踩进来,到了檐下的时候,鞋底已经沾了几层厚厚的、沉甸甸的烂泥。 丢下食盒后,两人就走了,谁也没注意李隆基的手心里紧紧地攥着一枚新鲜的荔枝。 李隆基打开食盒,里面的饭食与之前无异,都是些冷羹残饭,不过,他今日心情好,精神也好,也就不太在意这些了。 昨晚那倭人在殿中以荔枝为料燃香后,满殿腾起烟云,如梦似幻,简直就像是他之前做过的无数次梦一样。在那些梦里,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甚至神游月里蟾宫,都找不到他的玉环。 可昨晚,他真真切切的见到了玉环和玉环的好姐妹谢阿蛮,他还记得,他的玉环说今天晚上她还会来的,他们缘分未尽,分别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只要他愿意,他们很快就可以永远的长相厮守了。 今天早上刚刚醒来的那一刹那,他几乎就要以为昨晚的一切又是一场梦,却发现自己手心里攥着一枚新鲜的荔枝。 他近乎狂喜的抚摸着这枚荔枝,这枚乍然出现的荔枝,清晰的告诉了他,昨晚并不是一场梦。 李隆基在并不温暖的阳光下,心中仍由一片暖意。 他坐在椅子上,渐渐的打起了盹。 朦朦胧胧中,天色似乎暗了下来,院子里隐隐约约有梅花的香味,李隆基在梦中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混沌,他只听到耳边有人在哭泣。 “皇上,皇上,臣妾的脖子被吊住了,臣妾喘不过气来……皇上……救救臣妾……” 李隆基在混沌中看到一个悬挂在枝头上的人影,他往后退去,捂住眼睛,却仍能看到那个挣扎在白绫上的人影。他转身,那人影始终在他眼前,躲不开、避不掉。 “不!不……”李隆基大喊着惊醒了,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今日无风,宫殿院里盘旋着几只乌鸦,有两三只胆大的甚至直接飞进了宫殿里。乌鸦时不时的发出“嘎嘎”的粗哑叫声,将这里衬托的更加荒凉、寂寞。 李隆基想起了当年那个曾与他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武惠妃,当年武惠妃死前的那段日子,就是如此噩梦连连,夜夜梦到死去的人向她索命,直到后来疯疯癫癫,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在焦虑和惊惧中死去。 武惠妃死前的一段时间,他曾经故意疏远过她一段时间,因为一看到她,就会让他想起被他下令杀死的那三个儿子。 前太子与武惠妃关系向来不好,那时武惠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虽然宠爱二十余年,皇后之位空缺,他却从没有把武惠妃封为皇后的意思。因为这一点,武惠妃一直对他心有怨念,这他是知道的。 他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册封武惠妃为皇后,只是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前太子的母妃也曾是他的挚爱,倘若她能活的久,或许就没有后来的武惠妃了。 前太子已经没有了母亲,倘若他把武惠妃封为皇后,那么他与武惠妃的十八皇子李瑁就会成为嫡子,这会极大的冲击到前太子的地位。 他对前太子的母亲是有情的,也并不想废掉前太子。 可是却不料,前太子与武惠妃的关系依旧在持续恶化,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最终涌到了明面上,前太子被查出了谋反的证据。别的事情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谋反不行!那时他还如日中天,怎能忍受皇权被人觊觎,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钦定的未来接位人也不行! 一日之间,他在盛怒之下杀死了太子与其他两个拥护太子的皇子。事情过后,他就后悔了,连丧三子之痛让他对武惠妃起了怨念,如果不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登上皇后之位,替儿子夺太子之位,怎会逼迫的前太子如惊弓之鸟,甚至做出谋逆的事情。 所以,他刻意疏远了武惠妃一段时间,后来虽然又和好了,武惠妃却死了。 武惠妃死后,他终于肯封她为皇后了,她的丧礼完全是以皇后的规格来操办的。他又重新册立了新太子,但却不是她的儿子李瑁。 因为,他看中了寿王李瑁的妃子杨玉环。杨玉环长得颇有年轻时武惠妃的模样,但比武惠妃更加明艳动人。在高力士的献计周转下,寿王李瑁乖乖的送出了杨玉环,为了让杨玉环名正言顺的进宫,他下诏让杨玉环出家为道姑。 将杨玉环接入宫中后,他特赐她为贵妃,后位仍是一直空缺,杨玉环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分,但他给了她所有皇后应有的权利和排场,包括主持后宫,包括会见各国使臣。 那时,他的宰相是李林甫,李林甫虽然为官跋扈了些,百官多有微词,但李林甫所做的事基本都能顺着他的心思,所以那些弹劾李林甫的奏章他权当视而不见。 安禄山谋反的事,他之前不是没有过担心,是他太过自信自己能够震慑、拉拢住安禄山,从而掉以轻心了。大唐虽是盛世,享受周围各国朝拜,但是周围的邻国也在渐渐强盛,大唐的兵力应付起各方敌国已是很吃力了,朝廷无力再拨更多的军饷和战士去戍守边关。 而安禄山因为在自己的领土内招兵御敌,节省了朝廷内大笔的开支和人力,而这种措施也会埋下了地方官员实力过大、尾大不掉的隐患,他想到的方法就是极尽所能的拉松安禄山,甚至连安禄山认杨玉环为干娘的事情他都答应。 v10-08 23:05:0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本以为,这样可以稳住安禄山,让他安安心心为朝廷御敌,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谋反了。 也就是在被迫逃亡的路上,认为杨玉环是祸国红颜的将士们杀了杨玉环的哥哥,逼迫他也杀死杨玉环。为了稳住军心,他亲自下令让大将军陈玄礼缢死了杨玉环。 红颜在马嵬坡化作了枯骨,他羞惭难当,甚至不敢去看她的尸骨。 后来,回到宫中做了太上皇后,他越发思念杨玉环。与杨玉环同床共枕这些年里,他偶尔也与杨玉环有过争吵,也曾宠爱过别的妃子几天,但她们都不及杨玉环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还记得,他与杨玉环吵得最凶的几次,杨玉环甚至离开了宫殿,住到了外面,可最终他们还是和好如初了。 昨天夜里,他亲耳听到玉环说不记恨他,她理解他的苦衷。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释怀了。况且,玉环还说,今晚她会悄悄的再来看他的。 因着这一句话,往日最难忍受的漫漫长夜也变得让他万分期待了起来。 他几乎在殿外坐了整整一天,直到日渐西斜的时候才回了殿里。闭目而眠,再睁开眼时已是深夜。 李隆基起身,看到黑暗之中,悬在帐内的玉环画像散发着浅浅的白光,杨玉环的身影从画中逐渐走了出来,落在了床榻前。 “玉环!”李隆基欣喜的抱住杨玉环,如遇亲人,他的玉环果然没有骗他。今晚,她又来了。 竺悦轩里,唐清树从昨天夜里等到今天夜里,也没等到小仙云。白天的时候,他特意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趁着没人的时候就往天空挥手,盼着小仙云能看到他。 黑衣少年小砚爷时不时的就趴在窗户看他,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其实黑衣少年露面的时间很短,白天的大半时间里他都门窗紧闭的待在屋里。唐清树亲眼见到有仆役给他送东西,发现他屋里空无一人,但仆役走了没多久,他却大摇大摆的从屋里出来了,但唐清树也没听到他翻窗户进屋的声音。 唐清树心里有十分之八九的把握这个少年就是那块雕着睡狐的黑砚变成的,仆役没看到他,肯定是他自个在屋里的时候变回了原形,仆役没注意到他屋里的砚台。 自从认识阿紫之后,唐清树也算见过一些妖怪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在一日一日在增强。目前虽然不至于再怕得落荒而逃,但也不敢主动去和妖怪攀谈,万一聊着聊着这个少年的脑袋也变成了一大块砚台,那场面多可怕。 入夜之后,唐清树心事重重的回了屋里,小仙云始终没了踪影,该不会也被那倭人给捉住了吧? 白天的时候他躲不开竺悦轩里巡视的人,也不敢到处乱跑,凤吟也安排了一些盯着他们。不过他还是从给他送饭的仆役那里打听到了去后园的路,以及那个倭人大概的住处。 夜深了,唐清树估摸着巡视和监视他们的人也都该疲倦了,就悄悄推窗翻出屋了,房间被安排在他隔壁的小砚爷听到他翻窗的声音,也悄悄的跟上了他。 白日里落雪融成积水,到了夜间温度陡降,泥泞的地面被冻得又冷又硬,这倒也方便了唐清树,不至于走上一会儿就沾得满鞋底都是烂泥。 今晚出来比昨晚有了点谱,昨晚纯粹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 虽然已是隆冬时节,竺悦轩前院的客人却是一点儿也不见少,如此深夜依旧有谈笑声。唐清树越往后院走,四周就越发寂静,一路绕过假山石林和湖畔小谢,唐清树终于在后院幽静处看到了几座房子。 这几座房子只有一间还亮着灯光,旁的都是一片漆黑,唐清树躲在阴暗处等了一会儿。见门“吱嘎”一声开了,昨晚在皇宫里那个扮作小厮的丫鬟阿蛮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引着身后的人出来了。 唐清树顿时精神高度紧张起来了,他本以为阿蛮身后的人会是那个倭人男子,结果发现并不是的。 阿蛮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这个女人发髻巍峨,上面插满了钗环,一脸的妆容化得极为妖艳,衣着也略微露骨,如此隆冬时节,竟也能露着光洁雪白的颈肩和半个胸脯,也真是不畏严寒。 女人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灯笼给我吧。你留在这里好生看着,若是有什么意外,马上来找我。” 阿蛮将灯笼给了她,说道:“今晚真是辛苦汐羽老板了,我家小姐已经去了那么久了,也该到了快回来的时候了。这里是老板您的地方,能出什么事呢,您尽管去休息吧,柳生百枝先生有我看着就好了。” 女人疲惫的掩口打着哈欠,离开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唐清树离她们不是特别近,只听得一些只言片语,他暗中推测这个叫汐羽的女人很可能就是竺悦轩的老板,而那个叫柳生百枝先生,听起来像是倭人名字,定然是那个倭人男子。 丫鬟阿蛮关门进屋了,等到那个叫汐羽女人也回了另一个房子后,唐清树才从躲藏处站起来,打算转到屋子后面的窗户去看看。 他猛的一起身,正好正面撞上一直跟着他的小砚爷。 小砚爷道:“你鬼鬼祟祟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瞎溜达什么呢?” 险些被小砚爷吓得叫出声的唐清树镇定道:“长夜漫漫,睡不着觉,出来随便走走,不知道砚爷你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的?” 小砚爷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做贼的呢?我看你形迹可疑,跟出来看看你在整什么幺蛾子呢。” 唐清树道:“你跟踪我?” 小砚爷也不否认:“是又如何?” 唐清树大着胆子试探性的问道:“你和竺悦轩的老板汐羽,还有那倭人柳生百枝认识?” 小砚爷道:“不认识。” 唐清树毕恭毕敬的向小砚爷鞠躬作揖:“不认识就好。砚台妖精大爷,我昨晚是无意冲撞了您,不是故意把你从你家主人身上撞到地上的,您大妖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再缠着我了,我现在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急着救我的朋友们。改日我闲了,再多备些供奉,给您赔礼道歉。您现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唐清树边作揖边后退,小砚爷倒是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那砚台变成的?” 唐清树头也不回的小碎步跑开快速绕到房屋后面的窗户下,小砚爷发间插着的碧杆毛笔道:“哎呀,虽然又转世了,不过还是不笨嘛,刚见你几次就知道你身份了。小砚,定是你身后那几个字被他留意到了。这样也好,省的咱们以后自爆身份吓到了他,现在他有困难,咱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他一下,毕竟以前也相处那么多年。” 小砚爷止步不前道:“这家伙向来爱惹棘手的麻烦,我刚刚化作人形,法力尚且低微,你连人形都化不出来,连我都不如。我们如何能帮得了他?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跟着那宫廷画师云鸿祯也好呀。” 碧杆毛笔生气道:“你不去我自己去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说罢,碧杆毛笔生出两条小细腿,从小砚爷头发间跳了下来,小砚爷忙道:“好啦,好啦。我去便是了,你还是如此护着他。我保证,只要他不是又和那只狐狸缠到一起了,我一定帮他就是了。” 毛笔跳进他衣襟里,笑道:“世界如此大,哪能那么正好又缠在一起了。” 小砚爷追上躲在屋后窗户下的唐清树,看到唐清树正趴在窗户缝的地方,往里面偷窥。 小砚爷小声嘀咕道:“怎生还学会了偷看这种下三滥的行径了。”小砚爷见他看得认真,好奇心大起,也趴在窗户缝上往里面看去。 唐清树道:“嘘,砚台精大爷,小声点,莫要吵到了屋里的人。” 唐清树把屋里目力所能及处都仔细看了,屋里那个倭人双目紧闭、席地盘坐在屋里的地板上。他前面的地板上画着一个阵法图,阵法的关键交织点上都点着燃香。燃香烧灼时冒出的一缕缕烟云翻滚、升腾,在阵法上空构幻成一幅虚幻的烟云画面。 那个叫阿蛮的小丫鬟坐在一旁,紧张的盯着阵法上空的烟云幻象。 唐清树着急阿紫和簌簌的下落,起先并没有太注意阵法上空的烟云,他竭尽所能的在屋里瞄来瞄去,终于注意到屋内对面的窗台上放置着的三个瓷器雕塑,那三个雕塑分别是兔子、狐狸和云朵。 唐清树心头一跳,是了!那三个瓷器雕塑定然是那个叫柳生百枝的倭人男子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法术,把阿紫、簌簌、小仙云变成了那般模样。 小仙云昨晚去跟踪柳生百枝,一定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被柳生百枝一块给捉了起来。 小砚爷没太注意屋里零零碎碎的摆件,这屋里还有些别的瓷器雕塑,他只当那些是普通的把玩器物,倒是那个阵法吸引了他和碧杆毛笔的注意。 v10-09 23:54:3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碧杆毛笔小声道:“屋里席地而坐的那施术人忒歹毒了些,做这阵法隔空取人魂魄,那些燃香汇聚在阵法上空的烟云已经融进去了一些魂魄。不过他修为尚浅,只是个三四流的术士罢了,对方又有金龙护体,他一次还取不来全部的魂魄。不过若是被取魂魄那人在阵法那头心甘情愿的想要过来,他就容易得逞了。” 唐清树听到毛笔的声音,微微惊讶后就镇定下来了。那砚台与毛笔是一起的,既然砚台能化成人形了,那毛笔能说话也不稀奇。 唐清树朝着阵法上空仔细看去,果然在那烟云中看出了点模糊形状来。 烟云虽然一直在翻滚、聚散、又消散,中心处却始终有一男一女的身影,还有一条烟云龙绕着他们盘旋。 唐清树努力的盯着那烟云中心的一男一女看,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两人很像是昨晚在太极宫甘露殿看到的李隆基和杨玉环。 过了片刻,阵法上的燃香几乎快要燃烧殆尽了,往上冒出的烟云也越来越稀薄,烟云龙和李隆基的身影越来越清淡,杨玉环的身影倒是越来越清晰了。直到最后,燃香烧到了尽头,杨玉环虚幻的身影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阵法中间。 坐在一旁等待的阿蛮欣喜的起身:“小姐!” 闭目席地而坐的倭人睁开了眼睛,问道:“情况如何?他可信你?” 杨玉环道:“先生放心,他已经答应了,明天晚上就与我永远厮守。” 倭人男子柳生百枝满意道:“那就好,不枉我们如此大费周章一番,你俩尽管放心,此事若是成了,待我功力大增,定然少不了你们俩的好处。” 阿蛮和杨玉环道:“多谢柳生先生。” 唐清树心中疑窦顿生,这杨玉环怎么说也曾是贵妃,传言她早就死在马嵬坡,现在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已是不寻常。对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倭人如此尊敬,更是异常的很,莫非她们两个根本是杨玉环和丫鬟阿蛮? 阿蛮道:“昨晚抓住的那三只小妖如何办?柳生先生是收为手下,还是吞噬掉他们的内丹来增长灵力?” 柳生百枝道:“我如今眼前有更好的东西,他们三个暂且先留下,待我计划成功后再处置他们。” 阿蛮道:“是。” 唐清树离开窗户缝,对小砚爷和毛笔道:“我回去了。” 小砚爷跟了过来,唐清树心中思考着明日如何救阿紫和簌簌她们,也没心思再过问小砚爷为何一直跟着他。 按照来时的路回去后,他们各自悄悄翻窗户进了自个的屋子,唐清树辗转反侧,听柳生百枝他们的对话,明天晚上似乎就要完成什么事了,他必须得想办法明天就把阿紫他们救回来才行。 可他一个人,如何对付那个貌似有些法力和手段的柳生百枝呢? 隔壁那个叫小砚爷的砚台精和毛笔精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要不,他去找他们俩帮帮忙?想到此,唐清树端着烛台小心翼翼的出了门,走到隔壁敲门道:“砚台精大爷,睡着了没?在下有一事相求。” “进来吧。”屋里的小砚爷说道。 唐清树推门而入,见屋里并没有黑衣少年的踪影,倒是桌案上有一杆长着小细腿的毛笔和一块长着双手双脚的黑砚。 唐清树坐在桌案前的地毯上,看着毛笔和砚台说道:“笔妖兄,砚台妖兄,不知你们两位在这竺悦轩有何要事?” 碧杆毛笔精说道:“唐公子怕是不记得我们了,几百年前我和小砚爷还未曾成精之时,就与公子前世相识,不过后来分开了。最近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一名叫云鸿祯的宫廷画师手中,昨晚恰好遇到了唐公子,多年不见,本想与唐公子叙叙旧,又怕吓到了唐公子。幸而小砚爷已经能化成人形,我们才敢来接近你的,没想到你今世也不怕妖精。” 唐清树精神抖擞,面有喜色道:“原来我们曾是故人,既是如此,在下有事情想请两位帮忙,若两位能助我一臂之力,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定会报答。” 小砚爷道:“报答就算了。你就直接说吧,你在这里每天晚上形迹可疑的究竟想救什么人?我猜猜,该不会是你朋友被那倭人男子捉了吧?” 唐清树激动道:“正是如此呢!昨日我和两个朋友听说有倭人给太上皇李隆基献返魂香,一时好奇就进宫看热闹。都怪我昨日伤寒未愈,无意中一声喷嚏,被那倭人发现了,我的朋友都被他一个接一个的捉了去了。” 碧杆毛笔道:“你朋友们是什么人?” 唐清树道:“她们都不是人,乃是一朵小仙云、一只小玉兔精,和一只小狐狸精。” 原本躺在桌案的上黑砚“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那小狐狸精朋友,该不会恰好叫阿紫吧!” 唐清树道:“正是呢?这个你们也知道。” 小砚爷听后,一言不发的拽着碧杆毛笔跳下桌案,翻上窗台,打开窗户冲着唐清树挥手道:“拜拜了吧,您呐!咱们今世无缘,来世最好也不要再见了!这忙帮小爷我们帮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小砚爷翻过窗户要走,碧杆毛笔迟疑的站在窗台上,唐清树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忙追过来道:“两位别走…….在下可是说错了什么……” 小砚爷站在窗户外面道:“走吧,小判判,之前我说过了,只要他不跟狐狸又纠缠在一起,我就帮他。现在嘛,我看咱们还是回那宫廷画师云鸿祯身边去吧。” 碧杆毛笔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话想跟他说,我过会儿就追上你。”小砚爷闻言,消失在了黑夜里。 唐清树不解道:“在下……砚台兄他……为何突然生我的气了?” 碧杆毛笔叹气道:“唉,不用管他。你如今是凡人,任何一个有点道行的术士或者小妖精都能轻易置你于死地,你想从那倭人手中救出你朋友们,怕是没那么容易。你可知道你朋友们现如今被那倭人囚于何处吗?” 唐清树忙道:“就在方才那倭人屋中,我看到他屋中窗台上有狐狸、兔子和云朵三样瓷器,恐怕就是他用异术将我朋友们变作那个样子的。” 碧杆毛笔道:“它们是怎么被捉住的?” 唐清树将昨晚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碧杆毛笔听后沉默片刻,在窗台上来回走了几圈道:“我方才在那里时已经说过,那阵法是取人魂魄的,不过真想把魂魄完整的取过来,还得被取之人心甘情愿才行。而且李隆基又是真龙天子,有金龙护体,我估计……这倭人如此大费周章,是想吞噬掉李隆基的魂魄,以助修为。你那三个朋友所中的术法要说破也好破,法子有两种。” 唐清树喜道:“笔兄请赐教。” 碧杆毛笔道:“第一种就是让那倭人自己解开,第二种就是除掉那倭人,他施用的术法自然就破了。” 唐清树顿时喜色全无,要逼迫倭人自己解开已是不易,他又如何能除得掉那倭人? 碧杆毛笔道:“我看明晚他们就要诱惑李隆基自尽,好让他的魂魄从阵法那边转移到这边来。李隆基魂魄有龙气,他若吞了李隆基的魂魄,修为会立即猛涨,到时候你就更难从他手中救出你朋友们。明晚他控制阵法之时,也是最需要凝神的时候,到时候你可趁机偷袭。至于皇宫之中,我和小砚爷倒是与国师见过几次,国师最近在闭关,我和小砚爷会想办法通知他,有心怀不轨的倭人在觊觎李隆基的魂魄,你若真除不掉那倭人,拖上一拖也好,万不能让他得逞了。若是能阻止了他,我们或许能找国师破了他那术法。” 唐清树感激道:“多谢笔兄了。” “我得回去找那倔砚台了,你多保重,”碧杆毛笔跨出窗户外,略微忸怩的说道:“那个,其实我是个女孩子。” 唐清树:“呃……” 碧杆毛笔又道:“你可要帮我保密,千万别告诉砚台精。” 唐清树道:“好。” 碧杆毛笔消失在黑夜里,唐清树关闭门窗,悄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砚爷回到琴枫玺的住处,宫廷画师云鸿祯仍在这里,他俩已经睡着了,许是无缘无故丢了笔砚,云鸿祯还在误以为是琴枫玺戏耍他。两人有些怄气,琴枫玺睡在床上,云鸿祯则睡在了地毯上。 小砚爷又重新回到桌案上,它左等右等,都不见碧杆毛笔回来,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它想回去看看碧杆毛笔是不是不回来了,可是方才走得那么果决,现在又拉不下脸皮回去。 正胡思乱想着,窗户一阵轻响,碧杆毛笔回来了。 碧杆毛笔一进来跑到云鸿祯枕边,围着云鸿祯的脑袋转来转去,小砚爷跳下桌案,问道:“你想做什么?” 碧杆毛笔道:“那倭人可能在打李隆基魂魄的主意,咱们得想个办法通知下国师才行。” 小砚爷道:“国师虽然跟皇宫里的金龙打过招呼,在皇宫里不要为难咱们俩,但是也说过咱们俩要进皇宫必须得由云鸿祯带着才行。” 碧杆毛笔道:“我正想着,不如咱们进入云鸿祯梦中,托梦给他,让他去通知国师。” 小砚爷不情不愿道:“你是不是还是想帮那唐清树?” 碧杆毛笔也不隐瞒:“那是自然,好歹也认识那么久了。国师曾借助过咱俩的力量,画过三四次能供鬼魂栖息的梅花树在宫里,说到底他还是欠咱们一点情分的,再加上这次救了李隆基,想来让他帮帮唐清树也不难。” v10-10 23:44:03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小砚爷转身要走,碧杆毛笔拦住它道:“你想哪里去?跟我一起入云鸿祯的梦里吧!” 云鸿祯在梦中梦到自己变回了小时候,回到了故乡,他那时刚跟家中伯父学绘画,最爱拿着根柳条在地上比比划划。正画着,左右两边忽然冒出一对笔砚来,毛笔在砚台中蘸了些墨,径自在他面前的空中画了一座极其逼真的宫殿来。 小云鸿祯惊叹的站起来拍手,要去摸那静止在空中的墨画,这一触摸他就进入了墨画中,而他整个人也变成了大人。 在墨画中,云鸿祯陡然想起自己早已长大,现在已经是宫里的一名宫廷画师了。再看这墨画中宫殿,像极了太上皇李隆基住的甘露殿。他穿过一重重的墨门,模糊中看到前方丝丝缕缕的墨痕中是李隆基的身影。 墨色的李隆基正在缓缓的倒在地上,他的身下流出几缕暗红的墨迹,云鸿祯心惊胆战的想离开这里。李隆基似乎看到了他,猛地抓住了他的脚,大声呼叫道:“快告诉国师,那献返魂香的倭人要取了我的性命,吞了我的魂魄!快去!快去啊!” 云鸿祯吓得拔腿就跑,李隆基那只墨色的手被无限拉长,无论他跑到哪里都挣不开,而且李隆基的声音也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云鸿祯捂住耳朵道:“好,好,好,我告诉国师……” “鸿祯!鸿祯!”被吵醒的琴枫玺下床来,喊醒云鸿祯。 云鸿祯猛地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琴枫玺房中的地毯上,方才似乎是做了一场噩梦,他在梦中大声呼叫,吵醒了琴枫玺。 琴枫玺道:“你做了什么噩梦?要告诉国师什么?” 云鸿祯在梦里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掀开被子道:“我梦到了我的笔砚,还有太上皇……他……” 云鸿祯猛地顿住了,他看到自己的左脚脚腕上有一个清晰的墨色抓痕,就像是有人用蘸满墨的手攥住过他的脚腕,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方才在梦中,是墨色的李隆基抓住了他的脚腕。 琴枫玺皱眉道:“你的笔砚,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的笔砚真不是我藏起来的,真是它们自己张腿从那桌案上跑了的……” 琴枫玺看向桌案,舌头骤然像打了结似的:“鸿祯,你看……那桌案上是不是你的笔砚。” 云鸿祯也看向桌案,顿时欣喜若狂的扑过去道:“是呀!枫玺,肯定是给我藏起来了,现在又趁着我睡着了偷偷放了回来,是不是?” 琴枫玺百口莫辩,气馁道:“算了,你既然如此想,我也无法。依我看,老人说的对,物老成精,你这传家宝定是年头长了,成精了,赶明得赶紧找个道士和尚来看看。” 云鸿祯笑道:“便是成精了也无妨,既然国师都曾借去用过,也没说它们是祸害,想必继续用着也无妨。” 琴枫玺忌惮的看了眼笔砚,又回到了床上睡下。云鸿祯也躺下了,他心中仍在为刚才那个梦忐忑不安。或许,那个梦真的是笔砚给他的预警,这样的话,他还是赶快告诉国师比较好。 次日,凤吟发现小砚爷失踪,将此事告知竺悦轩老板汐羽,两人安排人在竺悦轩在寻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小砚爷的踪迹。 唐清树从他们俩只言片语的对话中听出,那天挑中他们五人的客人是某位公主府的下人,特意来此给自家主人挑选面首的。凤吟和汐羽不敢得罪那位公主,下午时分,两人一边着人再寻找小砚爷,一边备马车出了竺悦轩,似乎是要去那位公主府上,与那天来挑面首的下人通融一下,看看能否换做别人。 这一整天里,唐清树他们剩下的四人都被牢牢地关在各自的房间里,连用膳都是专门有人送到屋里,然后就锁门离开了。 天色一分分的暗了下来,到了天黑之时,雪又开始下了,初始还是零零散散的小细雪。到后来越下越大,鹅毛大雪漫天飞舞,顷刻之间就将外面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夜越深,唐清树就越着急,送来的饭菜他一口也吃不下去,门口窗外都有凤吟的人在看守。因为小砚爷的消失,这些人唯恐他们剩下的四人再丢了,对他们看管的极为认真,连去茅房都安排人在外面守着。 快到午夜时分,唐清树急着团团乱,坐立不安、长吁短叹,正在忧虑间,忽然听到屋内放置被褥床单布匹的柜子里“嗤嗤啦啦”“悉悉索索”作响,有些像是老鼠的声音,又不太像。 唐清树好奇的拉开柜子,与里面四个正在撕布匹的小小人打了个照面。四个小小人都只有一指长,每人身上都缠着撕成细条的布匹。 其中一个小人似乎认得唐清树,放下布匹跑到唐清树的面前道:“唐公子,有些日子不见了,上次见到你和阿紫,邀请你们去我们兜玄国玩,你们还不曾去呢!” “上次?”唐清树猛地想起,“就是我和阿紫还卖棺材时,被吓晕那次!” 小人道:“正是正是呢!” 唐清树还记得那群小小人,他们身材矮小,只有一指高,衣着、样貌却俨然是现实中人类的缩小版。 唐清树有些意外的点头笑道:“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那小人道:“我叫朱一,这三个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朱二、朱三、朱四。” 唐清树笑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朱一拉扯着缠在身上的布条道:“天冷了,我们来借点东西御寒过冬。我记得唐公子和阿紫的家不在这里的,怎么不见阿紫?” 唐清树道:“我和阿紫遇到了些麻烦,阿紫被人抓了起来了,我来这里救她。” 朱一惊讶:“抓在了何处?” 唐清树道:“就在后园一个倭人那里,我如今被人软禁在这里,到处都有看守的人,无法去后园。” 朱一低头想了下,用口哨打了个唿哨,只见一只小老鼠般大的枣红小马匹从柜子地下钻了出来,绕着唐清树脚下跑来跑去。唐清树一动不敢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踩死了它。 朱一跳下柜子里,跑到小马匹身边,从它背着的褡裢里取出一根枯藤般的小法杖来,然后顺着唐清树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肩膀上、鼻尖上,用法杖冲着他的眉心一点,口中念念有词。 唐清树觉得自己越来越小,片刻之后就与朱一差不多一样大了,朱二、朱三、朱四带着撕成布条的布匹接次跳下柜子,朱一拉着唐清树跑到柜子下面,指着柜子底下墙壁上的老鼠洞道:“从这里走吧,这里有通道可以到后园倭人那里,那屋里我也曾去过,里面怪里怪气的,我没相中的东西想借,就没太在意。” 唐清树跟着朱一跑进老鼠洞的般通道里,小马匹和朱二、朱三、朱四都在后面跟着,这通道忽大忽小,大得能容一只大老鼠通过,小的仅能容这些一指长的小小人跑过。 朱一边跑边指挥其他人:“朱二,你先回去喊救兵,多叫些人来,剩下的,都先跟我去。朱三、朱四,你们别忘了沿途留些记号给朱二。” 昨夜跑到后院的唐清树并没有觉得从他待得地方到后园倭人待得地方有多远,现在身形缩小,才觉得这路途似乎挺遥远的,再加上通道内蜿蜒曲折、上上下下,更是加长了路途。 不知过了多久,朱一终于放慢了脚步,带着唐清树从另一个老鼠洞里钻了出来,这个老鼠洞仍是在柜子下面。 唐清树在柜角处往房间里看了看,这屋里果然就是那倭人的房间,与昨晚相同,倭人仍闭目席地而坐,在凝神操控他面前的阵法,而阵法燃香上空的烟雾人像比昨日还要清晰。 唐清树指着窗台上狐狸、兔子和云朵的瓷像,说道:“阿紫就在那里,被倭人变作了瓷像,还有其他两个,都是我和阿紫的朋友。” 朱一道:“好,等朱二带了人过来,我们就熄灭这屋里的烛灯,我去把阿紫它们的瓷像缩小,若是这两人阻拦,我们人多,一定能拦住他俩。我只能把阿紫它们的瓷像送到安全的地方,但这倭人在它们身上施加的法术我是无法破解的。” 唐清树道:“这个……我想办法吧,只要你们能带走阿紫它们就好。” 过了一会儿,朱二果然带来了许多帮手来,柜子底下站了几十个兜玄国的小小人,各个都拿着刀枪剑戟,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房间里,阿蛮仍立在倭人身边,而老板汐羽今日下午与凤吟去了某位公主府,至今还没有回来。 唐清树道:“屋里就一盏烛火,我去灭了,旁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朱一道:“你多加小心,我们带走阿紫它们后,就先把它们送回你们的紫美人灯笼铺好了。” 唐清树小心翼翼的顺着墙角跑到放置烛火的桌案前,爬上桌子后,攀上烛台想吹熄烛火,不料他忘了自己现在变小了,怎么吹也无法将烛火吹灭。 唐清树一着急,把烛台弄翻了,蜡烛咕噜噜的滚下了桌子,在地上熄灭了,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倭人正闭目操控阵法,无暇顾及旁事。阿蛮以为是风把烛台吹倒了,站起来要去重新点蜡烛。 朱一带着几个小小人爬上窗台,剩下的小小人用朱二、朱三、朱四他们身上的细布条不动声色去绊住了阿蛮的脚步,将她绊倒在地。阿蛮大惊,要起身来,这些小小人虽然小,却配合的极为熟练,小小的刀枪剑戟不时地戳到了阿蛮几下,阿蛮如同被针尖扎过,大叫道:“柳生先生,这屋里有外人进来了!” 倭人柳生百枝正凝神阵法,听到阿蛮呼叫,只是多加了一层术法防卫给自己,并不管阿蛮。 朱一已经到了窗台上,用枯藤小法杖将阿紫、簌簌和小仙云的瓷像变小,命人将它们搬走。他跳下窗台想将一直反抗的阿蛮也变小,但阿蛮挣扎的太过激烈,他始终不能得手。 他将目标转向端坐不动的倭人柳生百枝,法杖点向倭人眉心,倭人的术法抵挡住了朱一,但仍是惹到了倭人。 柳生百枝暂时从阵法中抽神出来,施术法要攻击朱一他们,朱一见事不妙,忙呼叫大家赶紧撤离。柳生百枝不舍得丢开阵法,况且方才因为他一时松懈,阵法中的烟雾人形又淡了些。 v10-11 23:52:11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待小人们都离开后,柳生百枝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阵法上。唐清树方才在混乱中误打误撞踩进了阵法中心,柳生百枝的一时分神,没注意到他,再凝神于阵法时,无意间将唐清树从阵法这头传到了皇宫那头。 唐清树只觉得眼前景物攸地一换,再看清时,自己似乎在一张画上,他从画中跳出来,讶然发现自己正在甘露殿中。 甘露殿的正殿中,李隆基手持一条长长的白绫,将它缠在自己的脖子上。杨玉环在李隆基耳边道:“圣上,臣妾等着你呢,很快的,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用力……” 杨玉环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的魅力,李隆基不知究竟是被她的话蛊惑到了,还是心甘情愿要与杨玉环一起,竟真的听话的将白绫越收越紧。殿里有一条金龙正围着李隆基飞来飞去,似乎是想阻止他,但又无法让李隆基看到、听到自己。 唐清树扯下自己跳出的画,上面本该只有杨玉环的画像,但画像上杨玉环的身畔已经有了李隆基的身影,而画的背后有一个与倭人屋中同样的阵法。唐清树想起那晚倭人柳生百枝曾取下画像摆弄,想必那时他就在画像背后画好了取人魂魄的阵法。 唐清树看着李隆基的脸色越来越青紫,着急的跑下床,跳到李隆基的肩上和另一个耳边,朝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太上皇快住手!不要信她!她在害你!” 李隆基充耳不闻,杨玉环倒是听到了唐清树的声音,伸手要来抓他,唐清树赶紧躲开。 李隆基的双手越来越用力的拉扯着白绫两端,他的耳中是巨大的轰鸣声,脖颈处也被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亦是一片朦胧。朦胧之中,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一轻,似乎已是灵魂出窍,穿过殿门,来到了院中。 院子里,一个舞衣翩翩的女子在梅花树下低低哭泣,女子看到李隆基,说道:“圣上只记得缢死在马嵬坡的杨妃,难道就忘了宫中缢死的臣妾吗?” 李隆基恍惚道:“你是……”、 女子冷笑道:“你竟然都不记得我了,圣上对杨玉环真是情深意重,一个小妖魅借尸还魂上了杨玉环的身,就能迷得圣上自行了断,与她共赴黄泉。当初安禄山谋反,圣上只带着杨妃仓皇逃出宫殿,全然不在意臣妾被圣上抛弃在了宫中,为了不被安禄山羞辱,臣妾只能自缢在宫中的梅花树上。臣妾这么多年对圣上的心意,想不到死了也比不上杨玉环在圣上心中的一分重。” 李隆基陡然想起:“你是梅妃!” 女子血泪满面,凄然道:“圣上总算想起臣妾了……可笑臣妾死后还守在你身边如此多年……你却只记得杨玉环。” 李隆基语塞:“我……” 外面忽然有两人进来,一个是宫廷画师云鸿祯,一个是身着黑白两色道袍的年轻男子。 年轻道士道:“梅妃娘娘,你既已知圣上对你绝情,何必还有再滞留人间,娘娘若想通了,就往奈何桥去吧。” 李隆基虚晃的魂魄似乎受到了屋内阵法的控制,恍恍惚惚又飘回了殿里,往那画中而去。 梅花树下的女子失落道:“罢了,既然他心中根本无半分我,我又何必再为了他,徒留人间……” 年轻道士喜道:“梅妃娘娘想通了就好,以后本座就不用再给娘娘画这栖身的梅花树了。”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稀薄,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年轻道士袖袍一挥,梅花树轰然殒灭,变成墨色梅花树消失在了空气中。 一直跟在年轻道士身后的云鸿祯看不到这一切,他只见到年轻道士在自言自语,便上前提醒道:“国师,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进去看看太上皇了,我那个梦……” 被称作国师的年轻道士道:“好,进去吧。” 国师和云鸿祯推门而去,正看到李隆基倒在地上,脖颈上还缠着白绫,而那个自称杨玉环的女子正往画中逃去,变成一指长的唐清树正在无济于事的撕扯着画卷,任他如何用力,画卷始终不曾裂开半分。 国师扶起李隆基,解开他脖颈上的白绫,交给云鸿祯:“看好太上皇。” 国师跟着杨玉环和李隆基的魂魄跳入画中:“哪里逃!”三人消失在画里,被画上的阵法传到了倭人柳生百枝那里。 云鸿祯身上带的砚台和碧杆毛笔也跳了出来,云鸿祯眼睁睁的看着长着手脚的砚台和长着双腿跑到床榻上画卷旁,拉着一个一指长的小人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撕不开的。国师已经去了那边,一定能收拾掉那倭人的。” 云鸿祯自言自语喃喃道:“真的物老成精了……” 唐清树对砚台和碧杆毛笔连声道谢,碧杆毛笔告诉他,它和砚台原本都属于阴间之物,如果是有道法的人用他们画出的东西,就可以供鬼魂暂时栖息。国师就是见自缢而死的梅妃娘娘不愿意离开这里,死了也要守在李隆基身边,才为她画了梅花树在甘露殿外。 过了片刻,国师从画中回来了,同时带回了李隆基的魂魄,将之放回李隆基身上,而后又烧了画卷。 碧杆毛笔跳到国师肩上道:“国师,我猜测的可对?” 国师笑道:“你猜对了,那倭人果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打皇上魂魄的主意,还将杨妃与阿蛮的遗体挖出来,用他的小妖魅操控,来哄骗太上皇献出魂魄。我已去竺悦轩将那倭人和妖魅除去,可惜杨妃和阿蛮的遗体经过他们的摧残,已经化为尘烟了。这倭人第一天来时,也真会挑时间,竟正好选在我闭关之时。若不是你们发现,就真让他们得逞了。” 小砚爷道:“也是啊,他运气也是好。” 云鸿祯在一旁惭愧道:“国师,是我在竺悦轩无意中透漏你闭关的事情,大概是被那里的下人无意中听了去。” 国师道:“这次就算了,以后断不能再在外面多嘴。那倭人既然住在竺悦轩,想必跟竺悦轩有些关系。这倭人既是倭国来得,说不定是倭国派来的奸细,来大唐收集情报,他必是安排了下人在客人里偷听消息,明日我得通报李司马大人把竺悦轩查一查才好。” 云鸿祯连生道:“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在外面多嘴。” 国师也不再多计较,今日云鸿祯在他闭关之时来找他,若不是砚台和碧杆毛笔偷偷离开云鸿祯,潜入他闭关的地方通风报信,他大概也不会出关见云鸿祯。 国师看着一指长的唐清树道:“这位是……” 碧杆毛笔道:“这就是我们跟你提起的唐清树,对了,国师,可在倭人那里见到我们跟你说的三个瓷像?被那倭人施了术法的。” 国师拿起唐清树道:“瓷像倒是见了不少,我除掉那倭人后,瓷像都现回原形跑掉了,好像没见到你的那三个朋友。” 唐清树道:“有劳国师费心了,我的朋友已经被人救走了,现在应该安全了。” 国师道:“你应该是被兜玄国的小小人用法杖变小的吧?” “正是呢,当时我被困,遇到兜玄国的小小人去偷……啊,不,是借东西,我曾去过他们国中,他们为了带我出去,才将我变小的。”唐清树解释道。 国师拂尘扫过唐清树,唐清树落在地上慢慢变大,恢复了原样。 国师对云鸿祯道:“你去找太医来,给太上皇救治一下,不过,要小心,尽量不要惊动李司马大人的人,否则的话,以后我们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云鸿祯忙不迭的起身道:“是。” 国师又道:“你的笔砚,我再借用两天就还你。” 云鸿祯看了一眼长着手脚的笔砚,落荒而逃:“国师若是喜欢,以后就留下吧,不用还给我了。” 国师将唐清树送出皇宫外,碧杆毛笔想往唐清树现在的住处去一趟,小砚爷不爽的缩回了国师衣袖中,碧杆毛笔只得暂问了唐清树住在何处,改日再去拜访。 唐清树回到紫美人灯笼铺,果然见阿紫和簌簌、小仙云已经醒来,恢复了原状,兜玄国的朱一还在守着她们。见唐清树回来,朱一就告辞了,阿紫三人只从朱一那里听得自己被倭人边做瓷像困在竺悦轩,旁的事都不清楚。 唐清树见阿紫她们刚从瓷像恢复原状,精神并不太好,就只是简单的讲了一遍经过,略去了砚台和碧杆毛笔的一些细节,只说是国师和一个宫廷画师救了她们。而后,就让她们先休息了。 一身困乏的唐清树回到床上后,心中也奇怪自己为何总是下意识的避开与自己前世有关的东西。不过,他没想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云鸿祯安置完太上皇,送走太医,打点好甘露殿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后,就赶去了竺悦轩,赎走了琴枫玺。 次日,唐清树上街之时,听到街上的人在议论今早李司马大人查封了一家妓院,那里的老板汐羽,竟是倭国派来的奸细,竺悦轩的下人中也有些他们的倭人奸细。更有趣的是,今早有位年轻公主正派人去那里带挑中的面首走,正被查封竺悦轩的人撞上。发生冲突之后,就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竺悦轩里的人被抓的,遣散的遣散,昨晚还热闹非凡的轩里,今天就冷冷清清了。 唐清树听到此,瞬间觉得浑身轻松了,昨晚若是被困在了竺悦轩里,说不定今天不是被公主拉倒府里做面首了,就是被抓走了。还好啊,这场看热闹惹来的麻烦终于结束了,而他的风寒,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好了。 v10-12 23:53:17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10-12 23:53: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10-13 23:58:48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紫美人灯笼铺》v10-13 23:58:4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 - 紫美人灯笼铺 - 瓷儿媚 0《紫美人灯笼铺》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