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声秋一点愁(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果然梦想是不能当饭吃的!” 累得昏头昏脑、在电脑面前连续打了七个小时字的舒微只觉得自己连一丝的力气也抽不出来了。 她中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此刻靠在椅背上只想快点叫个快餐填填饿得咕咕叫得慌的肚子,然后赶紧洗个澡换件睡衣睡觉,等着睡到明天的中午醒来,然后重复今天的打字、饿着、吃饭、洗澡,睡个昏天昏地。 没错,她就是一个写网文的,不过,她不写什么玄幻、言情、古代玛丽苏,而是写武侠,金庸古龙黄易就是她最最崇拜的老师。 只可惜呀,写网文的人千千万,尤其是现在的网文一行发展得如此之快,没有吸引人的笔力没有好到爆表的运气,想要成神,谈何容易? 所以舒微混了个“下等”,得的稿费虽然不多不少,可是荷包里的钱却从没鼓过……谁叫她出身不好呢? 舒微讥讽地勾唇笑了笑,想着中午接的那一通电话,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电脑面前打了七个小时的字,中间连一分钟也没休息过。 她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然后出去客厅找了手机,在微信上点了个尖椒炒肉。 打完电话,她环顾四周,很是小资的情调,这间房子是她的一个富家朋友借给她住的,这一住就住了三年。 说起来她跟这个富家朋友的相识,算是因祸得福吧。 一年前她刚到这个城市来工作,但工作极不顺利,因为她不喜欢工作的氛围,也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更讨厌上司对她横点竖点的指挥她干一些本不属于她的杂活。 虽说人出来社会了,得低着头做人,但偏偏她的性格最不受人管,所以她辞职了买了一台台式电脑回家便闯进了网文的世界来谋生。 一是为了梦想,谁还没有个梦想呢,她的梦想就是写武侠小说,不管有没有人看,自己写得爽写得停不下来便是;二是经了找工作,工作不顺心的事情后,她实在不愿意跟外面的人虚情假意的打交道。 梦想追求是开启了,可惜呀,她于写网文上就是个菜鸟,一开始手速不达标,又时常卡剧情,想撞墙躲被窝种种逃避抓狂的行为,她都有过。 可想而知,她本就只领了几个月的工资,既要交房租又要吃饭,稿费又没多少时,她的银行卡上也曾捉襟见肘地只剩过几百块。 某个夜里吧,她实在是烦死了,于是披了个外套大冷的天就跑出去吹冷风,谁知倒被人撞了。 撞她的人正是如今借她房子住的富家女傅情,而她这一撞,不仅撞得住了一个月的医院,连生活经济来源也中断了。 她这样的穷人,只有一台台式电脑,没有所谓的各式品牌笔记本,躺在医院里养伤,面对着已经可以料想得到的下个月无房可住的日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所幸那傅情是个富家女,人还挺有责任感,知道自己撞了人,也没有逃之夭夭,送她到了医院,联系了医生给她做手术,还给她请了个护工在身旁照料。 虽说她没有天天都来,也没有跟她诚恳地道歉,说她喝了酒还驾车什么什么的,但舒微瞧了瞧她那一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扉的着装,脸上精致的妆容,以及她脸上略略有点桀骜不训的神色,想让这样一个傲娇的富家女向她这样一个寒酸的人道歉,似乎有些难,也就没吭声。 那傅情对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始终都是一副挑剔的神色,似乎觉得一个女孩子活得这般窘迫寒酸很是拉低了身为女子本应有的精致。 再加上她满以为这样一个穷鬼被她撞到了,肯定会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谁料到她醒来后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气。 起初的时候,傅情就只露了一面,便指了个护工来照料她,舒微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倒也不着急。 因为她觉得对方既然能给她请护工,还让她住进这样豪华的医院——说真的,舒微都不大相信居然有医院这般的洁净舒适。 在这里养伤简直比她所租的房子更舒适得多,除了受伤的腿与手的痛感外,她倒是愿意住在这儿,至少不用烦心房租的事情,但最好能帮她把电脑搬过来。 离出院还有几天的日子,舒微已经被房东催了几通的电话了,她的房租虽然不多,可是她写网文不过几月,一旦中断便等于没了经济收入,顿时连头都大了。 傅情就正好是在那时候过来的,很直白,很直爽地说:“开个价吧。” 舒微抬眼看她。 傅情说:“我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愿意被人碰瓷,”她顿了顿,视线从她修得美美的指甲盖挪到她的脸上:“我撞伤了你的腿还有手,我给你送到这座城市里医术最好、环境也最舒适的医院,每日的花销也不少,护工也给你请了,可谓是没得挑了。所以最后这一项赔偿,你出个价,价格合理,我就把钱给你转过去,这样也就两清了。” 她那时说话,脸微微扬着,涂着大红唇,耳环是垂挂下来的一丝丝,波浪卷的性感长发又黑又亮地拨到一边肩上,真真是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要漂亮几分,唯一叫人诟病的是一副没什么耐性的样子。 舒微倒是很好奇,这样看起来很没耐性的一个人,居然会这么有耐性,也这么有责任心地出现在这里 ——她说得不错,就冲她这医院的环境与服务,这一天的开销说不定比她写一个月网文的钱还多,更何况还有护工呢。 而且她的腿呀手呀,其实也算不得太严重,只是伤筯动骨一百天,这一个月内她的腿确实也走不了路。 舒微叹了口气,她倒是宁愿这位富家女随便自己开个价,打到她的银行卡上来,这样她就可以马上交房租了。 但对方要她自己开价,一是她不知道开什么价才算是合理,她能蹦能跳,手呀脚呀都恢复得非常好,人的脸色精气神也看着比以前好多了,护工阿姨的汤水不是白喝的,因着这一着,她也不好开什么价; 这二吧,那是因为还有其他的诸多原因。 “我……” 舒微的话才开口了一个字,便被一个听着就已经让她深感疲惫的电话中断了,她只得先接了电话。 房东毫不客气的话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原因无它,她欠了她两个月的房租。 舒微一声也不吭地听她指骂完了,这才回了一句:“行,我出院了就搬出去,可以了吗?”于是也毫不客气地就挂了电话。 转眼便看着傅情:“你也听见了,因为没钱交房租,所以我出院后就等着住大街了,钱不钱的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合理,要不你说个数,我人好好的,也不多要你钱。” 傅情向她看了过来,神情仍是那副三分冷艳三分傲娇四分爱理不理的样子。 舒微说:“我真的是个穷鬼,你问问这个护工阿姨,我住院的这一月,有人来探望过我没有?实话告诉你吧,我呢,没工作,一个月的进项可能连你一个包的几分之一都没有,所以你若是看得我可怜呢,你赔多一点我没意见,你若是觉得凭什么可怜我呢,那你随随便便地给我打个两个月的误工费过来,我也没意见。” 傅情挑了挑眉:“为什么是两个月?” “住院是一个月,另一个月,你就当是营养费不成吗?” 舒微心想,她若是重新找房子,那还要付押金,自然是最少也要两个月的误工费了,只是不知在这位富家女的心里,一个月的误工费会是多少? 傅情若有所思地瞧了她几眼,又瞧了瞧她放在一边洗得泛白的帆布背包,似乎觉得她真的是穷得让人很是无语了,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第二天,她的手机上就有汇款进来的消息,不多,恰好是普通白领的两个月工资,舒微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这两个月工资其实比她写网文的工资多得多,她不过是一个菜鸟,哪里一下子就达到跟正职一样的工资呢。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护工阿姨还给了她一把钥匙,说是傅小姐让她转交给她的。 “傅小姐说,她的房子多得是,舒小姐毕竟才出院,恐怕一时之间还找不到房子,就先住着,什么时候找到房子了再搬。” 这可是个大惊喜! 舒微对此可高兴坏了,她才不会颇有傲骨的说什么“不用”“不用”的,要知道,房租就是扼着她一口气的大开销,若是有免费的房子住,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写网文是铁了心的,可是写网文是细水流长的事情,她也没有那个一文成神的本事,那傅情既然可怜她这个穷鬼,那她还矫情个什么呀。 002 一声秋一点愁(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外卖很快就送到,舒微饿得不行,自然是大快朵颐起来。 没一会儿,饭就吃完了,舒微总算觉得人也没有那么累了,正打算把外卖收拾一下,连同垃圾一起拿下楼去扔,毕竟这房子不是自己的,在这里住了半年已经很不好意思,所以舒微虽然一直住着,却也没有怎么动过其他的东西,只是占用了一间客房,也一直很小心地不去损毁他人的东西。 而且这房子她也是搬了进来才知道,价格在这个城市可谓是吓死人,住在这里的不是豪富便是有背景的人家,所幸舒微是整天宅在家里写网文的,一个星期才出去那么一两次,可就算是这么一两次,她的一身寒酸的装扮也曾经为她惹来了不少的麻烦,曾经有一次还被人当成坏人,所幸物管的人来得及时,解释了好大一通人家才放了她。 对此舒微也是心有余悸,于是原本三天出门采购一次吃食的,愣是改成了一个星期出去,等发了稿费,还特意在淘网上购了两条新裙子,要出门买东西时就换上新裙子出去,虽说那些富人的眼光毒得很,可总算也没寒酸到被人当成坏人。 却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不由怔了一怔。 这…… 难道是傅情? 舒微眼睁睁地看着门打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见了她,也是一怔。 这谁呀?怎么开的门?舒微吃了一惊,“你……” 傅誉微微皱着眉头,没有理会她,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转,然后才落到她的身上。 舒微惊讶归惊讶,却突然反应了过来,这男子莫不是傅情的什么人?眼见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便也不由自主地低头扫了扫自己穿着的家居服与棉拖鞋,手中还提着吃完的外卖…… 亏得她是个写网文的,这瞬间心里的念头已转过了好几个:“这个人,是傅情的男朋友?亲人?还是朋友?难道傅情要把房子收回去,还是她忘了她住在这儿,把房子又借给别人住了?” 她站在那儿想着,看似镇定,其实心里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怎么办? 若是要她这一时搬出去,她去哪里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而且中午才给妈妈汇了一笔款出去,她好不容易才存起来的钱几乎又打回了原位,若是又要重新找房子……她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只能怔怔地看着那男子。 傅誉也打量完了她,随手便把身后的门关上了,他打开玄关,又打开了几个抽屉翻了翻,翻出了一件还未打开包装的家居鞋来。 舒微哪里还有话说? 这男子连玄关哪里放着家居鞋都知道,而她因为不敢乱翻别人的东西,鞋子也不多,甚至连抽屉也没打开过,更不必说知道哪里放着家居鞋了。 “你打个电话给傅情,这房子我要收回来,你明天要搬出去。” 男子一边换鞋一边说,神情看不出来他是生气还是习以为常,好似刚才的惊诧从没出现在他脸上一样,颇为冷淡地说。 “你……是傅情的男朋友?“ 傅誉看了她一眼。 舒微也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个男子的眼神真是好生厉害,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一眼扫过来的眼神,却像是无端地叫人觉得紧张起来。 还有傅情,这个男子说这样的话,很明显这房子是他的,难道这是这男子和傅情分了?要把送给傅情的房子收回来?想到这,舒微不禁瞧了瞧男子。 长得一脸高富帅、又颇有修养的模样,送出手给女朋友的房子分手后难道也要收回去?那岂不是好大一盆狗血。 见男子没理会自己的疑问,只是微微拧着眉头打量着房子,又抬脚走到里面去,舒微知道,他可能是去主人房那儿,幸好她没动主人房的任何东西,只是曾经好奇地打开门瞧了那么一下下。 舒微想了想,转身走回桌子前拿了手机拨了个电话,谁知一遍两遍的,竟然没人接听,再打第三遍时,居然还关机了。 “这傅情怎么不接我电话?”舒微坐到沙发上,只觉自己思绪都像乱成了一团。 但她强制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些年来比这样的糟心事还少了吗?就算这男子当真让她明天就搬出去,那她也是无话可说的,这房子她已住了半年,难道还能贪心得妄想一直住下去? 这么一想,舒微也只能是叹了一气,重新拿起垃圾下楼扔去。 傅誉在房里转了一转,他原以为这房间已经被刚才那个女孩子给住了,原来没有,这房间一点人气也没有。 会突然过来这里,不过是因为刚才在聚会上烦闷得透不过气罢了,他开着车转来转去,他在这城市的住处倒是有好几处,正巧开着车到了这边,也不想再转悠了,想起这处他有个房子,索性便上来了这里,打算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睡上一觉再说。 谁知道竟然有人住在他的屋子里。 傅誉听见外面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便走出去瞧了瞧,那女孩子不见了,想必是下楼去扔垃圾,傅誉想着便走到亮着灯光的客房看了看,客房里本身除了一应家具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可此时这个客房里…… 傅誉看了看还亮着的电脑,椅子上搭着的一件外套,床头柜上放着的几本书……这女孩子到底在这儿住了多久?他不记得自己有给过傅情这间房子的钥匙,不对,是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他房子的钥匙。 这傅情……他难免有些咬牙切齿,居然胆子大到偷偷拿他房子的钥匙给人住。 这样想着,他便拿了手机出来翻看,果然,微信里有傅情的未读信息。 “哥,我忘了跟你说了,我拿了你房子的钥匙给一个朋友,她好像是个穷鬼,你若是要让她搬出去,我没意见,不过她人长得挺漂亮的。” 你居然还有朋友是穷鬼,傅誉摇了摇头,又接着翻看其他的未读信息,实在太多,他今天没心思理人,也就随意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然后坐了下去。 他环顾着房子,其实没多少变化,房子里没增什么东西也没少什么东西,他的手触到了沙发上的一个物件,原来是一支笔,他微微皱了皱眉,再看沙发上其他的东西,有书,笔记本,毛茸靠枕。 003 一声秋一点愁 (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原来不是没增什么东西,傅誉觉得怪怪的,他是个大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什么毛茸茸的玩偶,这女孩子是把他的房子当成她的家了吗?心里便是不由更添烦闷。 刚才在聚会上,父母一个劲儿的给他介绍各个世伯世叔的女儿或是哪家才刚刚读有所成归国的豪门千金,那些女孩子虽然都个个漂亮精致,穿着各式的礼服,脸上都有着得体的笑容,也很会与人周旋谈话,可是他就是不感兴趣。 真是没想到,他还不到三十,便已经开始了被父母逼婚的阶段,他们到底瞎操心什么? 傅誉越想便是越烦恼,他虽然从老宅搬出来住已经好几年了,可是妈妈却总是把他当成孩子。就拿感情这件事情上来说,父母的观念就仍是老一派的,觉得他三十就应该成家立业,绝不可学那些纨绔子弟一般拿着单身当什么钻石王老五,去欺骗人家女孩子的感情,四五十了连个孩子也没有,他可是要传宗接代的。 这些来来去去的话傅誉听着都能背过来了,只是父母的观念根深蒂固,根本没人能扭转得过来。 正烦闷着,傅誉听见了门铃的响声。 舒微真是窘迫得想拿头撞墙了,她刚才出门扔垃圾时,竟然忘记了拿钥匙,而正在屋里的这个男人,可是刚刚才叫自己明天搬出去的,她却偏偏还要按门铃让他给自己开门。 傅誉打开门,看着门外的舒微,微微顿了顿,也没说什么。 舒微既懊恼又担忧,真怕眼前的这个男人会一时生气,让自己即刻收拾东西走人,若真是这样,这深夜里,她能上哪儿去?低垂着头把身后的门关上,换上毛鞋,舒微跟在这高大的男人背后,又不禁有些惧意,这男人,不是坏人吧? 她也不敢离他太近,只能忐忑地坐在远远的另一边。 傅誉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手足显得很是无措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披肩,并没有其他的装饰,容貌说不上有多漂亮,但胜在一双眼睛明亮清澈,身材嘛……只能说是还过得去,身上穿着一套草绿色普普通通的家居服,连图案也欠奉,更谈不上什么设计,底下却是套了一双粉色的猫头鹰图案的毛毛鞋。 傅誉向来心肠硬,即使是女人在他面前流泪,他也只会皱皱眉头,而绝不会觉得女人楚楚可怜动人,而眼前这个女人,他既不认识,也就谈不起来什么交情,对他趋之若鹜的女人太多,他也没什么耐性留给一个陌生女人。 他往后一靠,手指在那毛茸靠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你……是傅情的朋友。” 舒微看了看他修长的手指,微微点了下头,虽然她跟傅情说不上真正的朋友,但此刻在这男人面前总不能说不是,除非她想马上滚出这间房子。 “什么时候住在这儿的?” 舒微对上他的视线,“半年前。” 傅誉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舒微一会儿,便拿起沙发上的手机走到玄关处穿鞋。 这男人终于要走了,舒微紧着的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却听到男人又说道:“你明天记得找房子搬出去,一个星期后我会让人过来收钥匙。” 傅誉说着,看向舒微:“傅情那里也有几处房子,你若是真的经济有困难,让傅情把她的房子借你住。” 舒微站了起来,向他微微点了个头以示感谢,“打扰了。”却没有说其他的话。 傅誉觉得好生奇怪,傅情从哪儿认识的她?他虽说不甚了解自己的妹妹平日里都结交些什么人,但妹妹那副性情,认识的圈子,怎么也不会与眼前这个会困境到借住他人房子住的女人有关系。 他穿好鞋,打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舒微一下子便跌坐回沙发上,眼圈也瞬间红了起来。她已经流过无数次泪,一次次,都强迫自己坚强起来,以为可以很熟悉地处理诸如此类每每把她逼到绝境上的事情来,可是一想到往后又重来被各种催租,被妈妈催钱,总是担忧明日可能无瓦遮头的事情来,便不禁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第二天,舒微便早早地起了个床,虽然她因为烦心一会儿要出去找房子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写,可她最是知道,这种情绪别人可以有,这种任性别人可以有,而她都不可以,因为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她的微信与银行卡上的钱只足够她交押金与一月的房租,她若是养成这种为各种理由而罢工的情绪,那她也可以不必活了。 打开电脑,舒微便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如今她的手速比半年前进步得多了,但因为并不属于聪颖、才思敏捷的那种人,她构思情节、遣词用语上仍然是属于时常卡文的,所以直到中午,她也只不过是写了两章罢了。 看了看时间,舒微先把电脑关了,然后打开窗帘打开窗,让风吹进来换上新鲜的空气。 如今是十月底,天气已经渐冷了,舒微向来怕冷,只是大多数时间都在屋里,倒是不惧,此时要出去,又想着以后搬了这里,找到的房子自然是不可能跟这里的舒适温暖可比的,她过冬的衣服不多,钱也没有,再加上一直是一个人住,多有时日不与外面的人打交道,想着从前租房子时的种种烦心事,难免忧心不已。 她转身打开了衣柜,拿了一件风衣与衬衫牛仔裤,便去洗手间换上。 这个片区的房子自然是不消想的,即使有租的房子她也绝租不起,只好走了一段路,坐上了一辆去往她从前租房子住的公交车。 那个片区的房租是她自肘尚且还能应付得过来的,也是她在这座城市比较熟悉的地方,所以找房子自然而然的她会选择从这个片区找起。坐在公交上,她也没闲着,在手机APP上寻找着可租的房子,然后也打了几个电话询问。 找房子岂是那样好找的?舒微找的房子价格便宜是最重要的,但她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半年,房租竟然上涨了这么多,她的钱根本不够交押金的,好不容易找到一间价格合适的房子,可中介人员领着她去那屋子里一看,那屋子竟然堆了满满一间的杂物,还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舒微虽说不是个挑剔的人,但也很爱洁净,她试图通过中介人员与房东沟通,能否移除这些杂物,得到的回答是她爱租不租,不租多的是人租她的,不消说,这间房子也是租不成了。 004 一声秋一点愁(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浪费了整整一个下午,舒微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更增添了许多的烦恼。她没想到她所有的钱竟然还不够付押金的,这可怎生是好? 眼看天也黑了,她连晚饭也没吃,想着住处的冰厢早已空了,那男人让她一个星期之内搬出去,总还有几天的时间让她缓一缓,这几天总是要做饭吃的,唉,还是先去超市买点食材回去。 她看了看这附近,并没有超市,这一带都是老旧的住宅区,走出去的这条路更是连路灯都昏暗得很,行人更是没几个,只好一边走着,一边寻思着明天该不该到别的片区去找房子。 她在一间小吃店吃了碗汤粉,实在是饿得紧,从这儿回住处要转两趟公交车,少说也要一个多小时,空着肚子她怕自己坐车又晕又吐,这种事情她是很有经验的。 超市在小吃店的斜对面就有一间,舒微看了看时间,将近九点,这个时候超市的菜都是打折的,正好可以替她省下一点钱来,她加快脚步,想着快点买完菜,不然公交车怕是没得坐了。 这般折腾着,等回到住处时已经十一点了,舒微实在是累得很,并没有精力再去开电脑写,也不想再想房子的事情,找了睡衣洗了个澡便倒在床上睡了。 如此这样的,第二天也出去,第三天也出去,几乎每天晚上回到住处都已经十一点,却连一间她租得起的房子也找不着,舒微几乎快崩溃了,她这个人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但若她没钱付押金,如何租房? 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等车时,舒微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打算找大学期间最要好的同学李渔先借点钱,等她下个月发了稿费时再还给她,这一次,即使是妈妈再如何威逼骂她,她也要为自己每个月留下一小笔钱,她不想再天天因为担忧自己随时被赶出去而这般重复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正打算拨通李渔的电话,却突然听见了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在这空荡寂静的公路边无疑刺耳得很,车在她的面前缓缓停下,舒微抬眼看去,那辆车降下了车窗,却是化着一脸精致妆容的傅情。 “喂,这个钟点你坐在这马路边是想吓人吗?”傅情仍是对她上看下看的,眉头轻轻蹙着:“上来。” 舒微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自从住进了那房子,舒微也曾经遇到过傅情,她似乎经常酒驾,那一次她在住处附近遇到傅情时,傅情更是喝得醉熏熏的,靠在灯柱下吐得不成样子,她见她喝成这个样子,即使不算朋友,也总有些担心,只好把她扶回住处让她休息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傅情早已经走了。 舒微有些犹豫,她怕坐傅情的车,只怕她又是酒驾,而且这公交车只剩最后一班了。 “你,喝酒了?” 傅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不就是让她瞧见了她一回喝得不成样子吗?“到底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开走了啊!” 舒微看着她,其实她是想拒绝的,不过到底多亏了她给她房子住了这半年,说来还没有好好感谢过她呢,而且看她面色如常,即使喝酒似乎也没喝多少,她的心情今天似乎也像有些坏。 算了,反正回住处也是洗澡睡觉,倒不如坐上她的车,听听她说什么。 舒微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傅情一踩油门,又把音乐放得大声了一些,跟着扭着腰肢哼哼几句,所幸车速并不算太快,舒微先把帆布包放在一边,然后去找安全带系上。 “你这么晚,是刚下班吗?” “不是,只是出去找房子。” 没料到这个回答,傅情怔了一怔,这才侧头看她神色,“那,找到房子没有?” 舒微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我找的房子,是要很便宜租金的那种,哪有那么容易呢。” 傅情皱了皱眉头,“我哥还真的是那么绝情,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这是限你几天搬呢?看你这样子,估计这几天都在找房子吧。” “你哥?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舒微有些惊讶,难道那男人说要把房子收回去的话,是因为傅情把她哥的房子不经她哥的同意就借给了她?而不是她所猜的男女关系? 傅情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他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 “那倒不是,只是我自己瞎猜的。”毕竟她怎能料到那房子居然不是傅情的,而是她哥的。 傅情看了看她,视线又落到她那个简直寒酸得不得了的帆布背包上,皱着眉头说:“你……就这么穷?”那个破背包,简直每次都想挑战她的底线一样,她实在难以置信,她的车上竟然坐过这么寒酸的一个人,而更难以置信的是,她刚才竟然鬼使神差的看见她坐在路边就想都没想地按了一下喇叭,把车停了下来。 舒微注意到她嫌弃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背包上,便把背包放到另一边去,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就是穷了,而且还是穷得即将要借人钱租房子的,可是傅情这样精致的富家女,怕是连眼光上也有些洁癖,虽说这背包并不是脏,只是洗得泛白了些。 “你这是要去哪儿?”舒微移开话题,见她开的方向跟她的住处正好相反,遇见了红绿灯也并不转弯,明显并不是要送她回去的。 突然的响起了手机铃声,傅情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接起了电话:“就快到了,催什么催!”说着“啪”的一下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火气,倒把舒微都吓了一跳。 “跟舒微忽然有些后悔上她的车了,跟她去个地方,她这样的富家女去的地方岂是寻常人去的?她虽说并不为自己的穷困潦倒而感到有什么可耻的,可是跟傅情这类富家女到底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她这样冒然地跟着傅情去,总是不妥当。 “要不,你在路边放我下车吧,我打车回去。” 傅情鄙视地看她一眼:“你怕什么,我带着你去都不怕你丢我脸呢!”说着更是踩油门,愣是加速了。 舒微顿时眼盯着前方,她最怕车速过快了,可是傅情这个大小姐她虽然接触不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话带着些不可置疑的掷地有声,只好一边紧紧抓着安全带,一边尽量使自己放松下来。 我去个地方!”她目视前方,从侧边看过去,倒像是跟谁斗气似的。 005 一声秋一点愁(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情领着舒微到了一间极是奢华富丽堂皇的酒店,在酒店门口将跑车扔给了一旁的酒店人员,便二话没说地拉着舒微的手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了酒店去。 傅情本来外面穿着一件黑白相间格子高级定制外套,等进了电梯却把外套脱了,把外套拿在手里,露出里面的黑色露背连衣裙来,脚上一双同色恨天高,再配上她新剪的利落又不失时尚的短发,与出众的容貌精致的妆容,电梯的镜子擦得光亮,她便照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着装与妆容。 舒微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傅情的这条连衣裙几乎把大半个背都露了出来,而且裙子太短,只到大腿,若是坐了下来,难免说不走光,舒微自己从来没穿过这样暴露的着装,虽然看着时尚亮丽,无论走在哪里必定是吸引了百分百的目光,但舒微还是微微有些尴尬。 虽然知道跟傅情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但傅情刚才拉着她进来时,她自然是也瞧见了那些酒店工作人员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傅情拉着她,她怕是连酒店的门也进不来,所以傅情若是带着她去她的朋友们面前,她的朋友们自是也跟她一个圈子的,那她穿成这样,岂不令傅情给人笑话?而且她自己虽然并不此自卑,可也不愿意到这么多人面前当丑小鸭。 “那个,我能不能……” “不能。” 傅情一边打理着自己的新发型,一边挑着眼瞟她:“你若是敢走,我明天就叫我哥让你马上搬出去,你就准备睡大街去吧。” 有这么说话的人吗?被拿捏到七寸的舒微有些气恼地瞪着她,她觉得自己之所以坐上她的车,不过是因为刚才一时做错了决定,而且借她房子住的事情她确实很感激她,但这不代表她可以拿这个事情来威胁她。 说威胁虽然有些过了,毕竟傅情在马路上遇见她,然后带着她来这里,也是一时出其意,她又没什么必要随着她一同出现在这儿,只怕她也是因为刚才觉得麻烦,又不好半路让她下车,这才领着她一同来的。 果然,傅情随即毫不留情地说道:“瞪我做什么?你以为我愿意带着你来?若不是我刚才一时心软,看见你一个人大半夜的坐在路边孤零零,你当我愿意理你呢!你看看你穿得跟个乡下出来的人一样,我这是带着你出来见见世面呢!” 舒微听了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驼色大衣,里面是白衬衣与紧身牛仔裤,这种着装固然是算不着时尚,可是她走到外面,多的是穿着像自己这样的普通平凡人,像她这样穿得像是去出席酒会晚宴的着装才是少数吧? 电梯门开了,傅情总算是没走得像刚才在酒店大堂上那般的风风火火,而是先把外套与包包丢给一边领路的服务员,然后低声跟舒微说:“一会儿坐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呀,若是敢乱跑,不是我吓你,出了什么事情后果自负!” 舒微听着这话,脸色顿时吓得毫无血色,脚步也停了下来,傅情见了她这傻样,一下子开怀笑了起来:“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单纯的人了,这样也能吓到你,说起来,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像个刚出来社会的大学生似的。” 她也不要舒微真的回答,拉着舒微便进了包厢。 包厢极是奢侈富丽,舒微不是没有去过KTV唱过歌,上大学时同学生日大家也曾一起庆祝过,也有舍友交了富二代定了豪华的包厢给她惊喜,邀请了她和其他几个舍友一起,但那些跟这里比起来又是不同一个级别的。 “哟,我们的傅情大小姐今天是带了谁来呀?穿得这般……呃,新奇!让人眼睛一亮呀!” 包厢很大,只见光亮的地方十几个男男女女又笑又闹,既有搂搂抱抱调笑说情的,也有唱歌唱得嗨的,更有举着酒怀仰头便喝的,其中一个穿得花里花哨的男人正好对着门口,见了她们走进来,立马便先开口揶揄起来。 舒微有些被眼前的情景所诧,随即又被那调笑她穿着的男子的话而显得有些拘束不安,她看着傅情,只见傅情只是笑着,目光似乎在人群中找了找。 “傅情,今天你可是来晚了啊!快过来自罚三杯!” “就是就是!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呀!” 傅情被他们催着,笑得极是璀璨夺目,扭着腰肢便是走了过去,拿起他们送来的酒杯便是仰口一饮,那些人顿时便是一阵喝采声,傅情喝完了这一杯,又从另一人的手上拿了一杯,再仰口一饮,喝采声顿时更大更亮了,饮完了第二杯,傅情接着第三杯,如此三杯,一气呵成,竟然连脸色也不变。 舒微看得心里是又惊又诧,傅情这个喝法,那不是简直不要命了吗?而且这些人一个个地起哄着,若是一晚上都这样闹,那得喝多少酒? 只是没等到她惊诧完,那些人的起哄对象便又转成了她:“美女,第一次见面,怎么说的,也要喝杯酒庆祝庆祝吧?”说着一杯酒便是递了过来。 舒微还没作出反应来,傅情扭头看着那人,便先笑了:“哟,秦少,我带来的人,你说喝酒就喝酒呀,经过我同意没有?” 那叫秦少的人笑了,看着傅情嘻皮笑脸地说:“那,请问傅小姐,我能不能请您的这位朋友喝杯水酒,以示我内心对您的尊敬以及想认识您这位朋友的真诚之意呢?” 傅情抬了抬精致的下巴,那秦少会意,自己先饮了一杯,然后说:“那请问现在可以请你的这位朋友喝酒了没有?”转而看向舒微:“美女,怎么称呼?” 舒微看着凑到近前来的男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在场的男男女女年纪都与她相当,这个男人的容貌也很是干净俊朗,虽然是说着调戏轻浮的话,可是神色却并不过份令人讨厌,目光也很是坦荡直爽,想来应该是跟傅情玩得很熟的朋友,才会对她开这种调戏的玩笑,但舒微因为不认识他,也不想跟这些人结交,所以半晌后还是把那酒杯轻轻推开:“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006 一声秋一点愁(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那秦少似乎怔了怔,随即笑道:“不喝酒呀,那就难办了,咱们这里可是没人喝果汁饮料的呀。” 这话顿时便让一干人等都哄笑了起来,舒微也微微红了下脸,那秦少看着她,眼里笑意满满,道:“我开玩笑的,既然不喝酒,那就喝果汁呗,果汁养生,我陪你喝。” 他这话顿时便让众人呱呱叫起来,说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中一个穿着露肩短连衣裙的女人更是似笑非笑地道:“好呀秦振祖,你这见一个就撩一个的习性什么时候才能改呀?也不看看是谁带来的人,人家可是傅情带来的呢,你若是敢动手动脚动些什么歪脑筯的,看看傅情放不放过你!”说着便是看向傅情,“傅情,你说是不是?来,到这边来坐。” 傅情笑了一笑,也不拒绝,任由她拉着自己坐到中间的位置去。 那女人回头又拉着舒微的手,让她一起坐到傅情身边,然后自己再坐在舒微的身边,她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庄妤然,你叫什么?” 秦振祖眼见着舒微被庄妤然拉到她身边去坐下,很明显地把自己给隔绝在外头了,自己笑了一笑,也觉得好生无趣,因此在旁边坐了下来,便与身旁的美女闲聊喝酒。 庄妤然长得端庄大方,声音婉柔动听,又帮自己解了围,舒微不由得便有些感激她,因此笑道:“你好,我叫舒微。” “原来你叫舒微呀,这名字真好听。”秦振祖扭头笑着搭了一句,此时大家都喝酒调笑起来,难为他怎么听得见听得清。 庄妤然因此没好气地也扭头去看他:“要不要给你一支麦,让大家看看你的厚脸皮,没见人家舒小姐不愿意搭理你吗?你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人家舒小姐一看就是正经人家,你这种花花公子还是离远一点好。”说着又回头跟舒微笑道:“舒微,你别理他,这个秦振祖但凡是看见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他也要勾搭两句腔的。” 舒微礼貌地笑笑,看了看仍自笑着看她们的秦振祖,对庄妤然说:“没关系,那个,你们玩吧,我……坐一会儿就走了。”说着僵着腰坐直转身看着傅情,只见她挪到了旁边跟人喝酒取乐,也不知她说话的这个空当又有多少杯酒进了肚去。 舒微有心要劝她别喝太多酒,但想到今晚的傅情似乎当真有些不太寻常,刚才她见她的神色似乎是在寻找某个人,然后现在又这样不管不顾的,想来是她要找的人没找到,这才借酒浇愁吧,不由有些担忧,若是她一会儿又喝得跟上回她遇见的那样,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你可别劝傅情,”庄妤然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凑近她低声说道:“今晚有人坐飞机从美国回来,她可是一直等着呢,只是不承认罢了。” 舒微扭头看着庄妤然,这个庄妤然好生厉害呀,不仅猜到了她的担忧,还把傅情的心事都猜出来了,不过,这也是侧面反映出来她跟傅情大约也是很要好的朋友罢。 因为舒微很少说话,也不喝酒,庄妤然便让人给她点了一杯果汁,然后便也跟着秦振祖他们几人笑闹了起来,舒微便坐在那儿拿着果汁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耳边听着人唱歌,有好几首歌还是她会唱的,倒也渐渐地将僵直着坐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周围的人笑闹什么似乎都跟她无关。 “哎,下一首歌,谁都没别唱啊,”突然间,秦振祖又闹了起来,见人唱完了一首歌,他便抢了一支麦在手站起来大声说话,然后把麦递到舒微面前说:“舒小姐,我观察你一会儿了,刚才那几首歌你明显听得很认真啊,你肯定会唱歌对不对?唱得也很好听对不对?唱一首,不许推啊。” 舒微愣了,看着秦振祖,她没料到自己刚才的神情居然被他看在了眼里,她确实是挺喜欢唱歌的,以前在大学时,几个舍友很是合得来,有时候高兴起来大家就在宿舍大合唱,刚才她也是因为想起那些日子而觉得放松了下来,而且她写作时有时候觉得累了也会放几首歌放松放松,所以歌喉还过得去。 看着又是递到面前的麦克风,舒微不知是该接好还是推好,若是接吧,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在这里,她又不好意思献丑,毕竟平时自己也是唱着玩儿的罢了,可若是不接,刚才她又拒过秦振祖的酒了,如此三番两次推拒,又会让这位秦振祖先生没面子,她也不想得罪人。 于是她看了看傅情,只盼她能为自己说几句话。 傅情笑了笑,将麦克风接了下来,塞到舒微手上,“喜欢唱什么?我让人给你点。” 见傅情都这样说了,秦振祖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舒微也是骑虎难下,只好跟一旁的服务人员说:“那就帮我点一首刘若英的《成全》,谢谢。” 她没发现,她说这句话时,傅情的神情像是怔了一下,随即便是笑了一笑,若无其事地与身旁人聊了起来。 秦振祖坐了下去,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很是认真地侧着身看着舒微,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庄妤然看他这副模样,似笑非笑,然后在桌子上捡了个果脯慢悠悠地吃着。 前奏渐渐响起,舒微被秦振祖这捧场的目光看得不大自在,连瞄了他几眼,谁知秦振祖非但不觉不好意思,反而还笑眯眯地作势给她鼓起掌来,舒微于是也不好再看他,所幸刘若英的这首《成全》是她一直以来很喜欢也很熟悉的歌,即使是不大自在,但即使不看歌词,她也能唱得很好。 她的声线嗓音很适合演唱这一类情歌,李渔与其他几个舍友也曾经给过她很高的评价,甚至说要替她去报名那些选秀大赛,但舒微当即吓得连连求饶,她那时在便利店咖啡厅打工都忙得转不过来呢,这些什么大赛的还要交什么报名费,她哪有那个闲钱余力应付? 007 一声秋一点愁(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秦振祖听得倒是一脸痴迷的样子,连庄妤然在听到她嗓音出来的那一下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舒微虽说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渐渐唱着却也越来越顺了,不一会儿,包厢里倒像是吵闹声都少了,舒微那让人听着就像现场开演唱会的好声音,连傅情都不由转头对她露出些刮目相看的神色,何况是其他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穿着显得老土跟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竟然拥有这样一把天生感染人的好嗓子。 一曲终了,秦振祖率先站起来鼓掌,一时整个包厢掌声便如雨点落下般,舒微知道自己未必就真的唱得这般让众人不禁鼓掌,只是因为秦振祖与傅情的缘故罢了,难免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谁知秦振祖还嚷嚷着要她再唱多几首,舒微本来就不好意思去唱,她跟她们并不熟悉,更不好去霸着麦,因此连忙去推却。 众人正笑闹着,却见包厢的门又打开了,几个年轻的男女走了进来,众人一见,笑闹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几乎是所有人都笑着站了起来,秦振祖庄妤然以及其他人都在瞬间颇有些激动地迎了上去。 “好你个翰辰,这都三年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呀!”只见秦振祖毫不客气地往苏翰辰的肩上轻打了一拳,笑声爽朗欣喜,跟刚才笑闹中更多了些真心。 而花里花哨的男人个子很高,看起来也很斯文有些像英国伸士类型,也笑着上前拥抱了他一下,然后说:“翰辰,好久不见!” 那叫苏翰辰的男子皮肤很白,五官极好,他里面穿着一件中国红的围脖毛衣,外套是暗棕色的小格子西装,身材在男人中属于有些偏瘦的那种类型,在包厢柔和的灯光下,衬得他很是文静,就像大学里看见的给人如沐春风的学长一般,只见他微笑着跟众人一一见过,对谁也不失礼。 而与他一同进来的其他四人,一个是舒微曾经见过一面、并且要她在一个星期之内搬出住处的傅誉,他站在苏翰辰的左手边,黑毛衣加灰色西装并长裤,微微抿着嘴,两人身量相当,容貌都是极出众的那种,只是与苏翰辰温柔的气质相比他却是显得有些冷淡,尤其是目光督到同样坐在包厢里的舒微身上,眉头更是微微皱了一下。 另外三人,站在苏翰辰右手边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打扮精致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好胜的美貌女子,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衬衣与一条阔腿的黑西装裤子,衬得她更显干练利落,只见她也同样微微笑着与众人打招呼,又时而含笑仰头看着苏翰辰,目光中一股温柔之意流露,冲淡了几分她给人外貌上并不好相处的印象。 另外两人,却是一对情侣,男的大约三十岁左右,容貌虽然不及傅誉苏翰辰出众,却也不差,而且也似乎因为比两人年长两岁他的稳重沉淀更是显出另一种独特的魅力,挽着他手的是一个容貌并不算出众但却眉目间显得很是温婉的女子,只见她站在一边只是静静地笑着看着,并不争一丝风采。 他们久未见面,寒喧热闹地说了一会儿,苏翰辰便似不经意地往包厢内看去,然后神情落在正在那自斟自饮的傅情身上,落在她那一头利落的短发上,目光似乎隐隐流淌着某种克制的情绪。 他身旁的女子名叫江莹,十岁那年因为被苏家收养,从一个偏远山区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跃成为了苏氏集团的掌上明珠,虽说只是养女,但苏家因为并没有女儿,所以一直对江莹十分宠爱,她从见到苏翰辰的那一眼,被他温柔照顾的那一瞬,心便也落到了这个温柔的男子身上。 此时看着苏翰辰的目光落在坐在包厢内的傅情身上,江莹的目光也是微怔,随即便挽上他的手,笑道:“翰辰哥,还不赶快过去跟傅情姐姐打个招呼,咱们也都三年没见了,你瞧,傅情姐姐的一头乌黑的长发竟然也剪成了这般利落的短发,看着就像个女强人似的,谁能看得出来她其实是个学画画的呢?”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苏翰辰与傅情的那一段过去,也知道傅情对苏翰辰的感情,因此今天给苏翰辰的接风硬是你一个电话我一个电话地把傅情硬是催了过来,而傅情到了包厢后凡是有人敬酒皆不推拒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花里花哨的男人名叫赵恒城,刚才虽说开了一句舒微的玩笑,但也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罢了,他为人向来有绅士风度,最懂善解人意,即使开玩笑也是点到即止,因此笑道:“来,咱们都站着干什么呢,今天可是为翰辰与小莹接风的,进去唱歌庆祝呀,小莹唱英文歌最是好听,咱们也好久没听过了,今天可是要听个够才行。”众人都笑了起来, 江莹听了这称赞揶揄的玩笑话,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恒城哥还是一点都没变,一张嘴总是这么会说话哄人开心,我看谁若是做了恒城哥的女朋友,定是天天都喜笑颜开的,说情话都一套一套地来,可不把人家女孩子的心都甜蜜蜜的?” 众人笑着说着便都往包厢内部走去,江莹很会说话,跟赵恒城与秦振祖说得娇笑连连,然而苏翰辰被她挽着手,却只是一路都看着傅情,一字也未说。 舒微眼见着他们走了过来,不由觉得好大不自在,刚才她坐在这儿,到底跟众人都是不认识的,虽说有些拘束但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可是这个傅誉,她见了难免多了些尴尬与紧张,她住了人家的房子半年,竟然一点也不知,而且还是被人家无意中发现的,现在人家还勒令她一个星期之内搬出去,而她却现在却连房子也没找着。 刚才放松下来的心境不由又有些紧张拘束了起来,她见他们几人被众人簇拥着似乎要坐到傅情的这边来,而那名叫翰辰的男子又一直看着傅情,便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她既不是他们的友人,更与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既然是接风的,那她一个陌生人又怎好坐在这儿? 008 一声秋一点愁(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谁知才刚刚站了起来,却被傅情一把拉住了手腕,傅情微微仰头看着她,眉眼微弯地笑道:“去哪儿呢,不是跟你说了坐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吗?你瞧了这些人来,就不敢坐下了是吗?放心,有我在,谁都吃不了你。”她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说完,便松了手转而拿起桌上的高脚酒杯将那一杯她自己自斟的酒又仰头一口气喝完。 苏翰辰似乎被她这副自暴自弃狂饮酒的模样所惊诧,看着她微微抿紧了唇。 舒微知道刚才众人迎上去的那些功夫,傅情已经坐在那儿独饮地喝了三四杯酒,此时见她仍是这般借酒买醉的,不由忍不住出声道:“傅情,你别喝了,你已经喝了很多了。”说着便大着胆子把她手中的高脚酒杯拿了过来。 傅情被她拿走了高脚酒杯,还未说话,只见苏翰辰往前走了一步,微微笑道:“小情,好久不见。”那笑容里更多的是苦涩。 江莹挽着他的手因为他上前的这一步而因此脱离了他的手臂,她的神色微微一紧,不再重复刚才应对众人时的谈笑自若,而是看着傅情,目光中露了些忌惮与紧张。 傅情抬眼,目光如魅如丝般看向他,一瞬,红唇便轻轻扬起:“是好久不见呀,听说苏公子和江小姐去美国进修,还考了几个学位回来,两人真不愧是出了名的学霸呀,学无止境,既然在大洋彼岸如此快活,怎么会这么快就舍得回国了?” “小情。” 苏翰辰叫了这一声,看着傅情,目光中似是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众人见此,大家都是相识多年或是从小玩到大的,不免都打着圆场。 赵恒城笑道:“翰辰,你可是不知道呀,你去美国的这几年,傅情可是我们聚会中的女酒神,每场聚会她必定是我们当中喝酒最潇洒的人,来者不拒,你瞧,她今天喝了多少的酒?竟然只流露出了一点醉意,这酒量可是跟你当初出国之时不可同一日而语呀。” 这话赵恒城自是存了要帮着两人重好的心思,要知道傅情这些年的变化他可是看在眼里的,当年的金童玉女,两人眉眼里都是满满的暖人笑意,就像那照到头顶的和煦的阳光,让人觉得岁月是如此静稳美好。 可后来,苏翰辰和江莹却不知为何去美国求学去了,傅情当年的一头黑长直的长发如今却是变成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在苏翰辰归来前似乎喻意着要剪断些什么,真是不知道这两人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里只觉可惜,又加上看得清傅情对苏翰辰的感情,只想着帮她一把,说上这些话,好让苏翰辰觉得心疼。 果然,苏翰辰听完这话脸色一瞬间都白了,江莹连忙笑道:“小情姐,原来你酒量这么好呀,那一会儿我可是要跟你好好喝两杯,你不知道,在美国我和翰辰哥时常参加酒会,酒量也练出来了,不信你一会儿试试。” 傅情眼神移向她,道:“哦,原来你们在美国也时常参加酒会呀,也是,苏氏集团的二公子温润如玉谁不认识呢,而小莹你又这般的有本事,虽说你是苏家收养的,可是苏伯母苏伯父可是一直都拿你当亲生的宠呀,旁人知道这内情,自然也是要把小莹好好供起来了。” “小情姐……” 江莹脸色流露出些难堪来,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见了都不禁觉得心疼,这些话,若是在背后自然是有人又嫉又妒地说过,可是当着江莹面去说的却是第一回,而且这个人还是曾经把江莹当成妹妹一般去照顾的傅情。 赵恒城见自己的一番话固然是引起了苏翰辰的心疼,可是连累得江莹被傅情这般说出伤人的话也觉得略有些欠疚,虽然不知道江莹当年到底做过些什么,让傅情对她转变了态度,但江莹对苏翰辰的感情他也是能看出来的,这种复杂的感情纠纷他不知道详细的内情,也就不好偏帮着谁冷落了谁,但今天江莹与苏翰辰才刚回国,怎么说的也不能太过扫兴。 他笑着推着苏翰辰与江莹过去坐着,开玩笑道:“今天有我在这里,你们这几个人有什么恩怨都私底下再说去,不许闹什么小别扭啊。尤其是今天傅情带了新朋友来给大家认识,你们可别吓坏了人家。”说着看向舒微,“舒小姐,我觉得你的歌喉都可以去出道了,请问是哪里人?” 舒微愣愣地,她被傅情拉着走不了,只好又坐回了原位,听了这话,只好说道:“我是S市的。” 赵恒城似乎大喜:“那这么说,舒小姐会讲粤语话了,我最近痴迷听粤语歌,要不,咱们两个合唱一首粤语歌如何?” 如何,舒微几乎要苦笑了,这是什么操作呀。她觉得自己此时坐在这里真是要走也不是,不走又觉得在这种气氛下自己真是一个外人的存在,心里很是后悔刚才不该被傅情唬住了七寸,若是刚才走了,如今也不用看着对她连使眼色的赵恒城,而拒绝不了。 “好……好吧。”舒微只好道。 赵恒城说:“刚才舒小姐唱的那首歌是首老歌,看来舒小姐比较念旧,恰好我最近正努力学粤语,恰好听了首好听的歌,那就点一首‘好心好报’如何?” 看来这位赵恒城先生今天真的是不放过她了,要联手跟她一起活跃此时包厢的气氛了,舒微看了看傅情,傅情也正好侧眼看着她,接着俯耳在她耳边低声笑说:“你今天要是给我唱过江莹,我包你一年的房租。” 舒微睁大了眼,这个诱惑呀,简直是在一条黑胡同里看到了光亮,“当真?” 傅情也不知为何,看见她这个样子,竟然一时忘记了悲伤,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傅情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人置疑。” 言下之意,就是话无虚言了,舒微煞时间精神百倍了,跟什么尴尬不好意思相比,自然是她该怎么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下能够努力生存得下来更重要了,不就是唱歌嘛,厚着脸皮唱就是了。 009 一声秋一点愁(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那赵先生请吧,就这首。”舒微说着不由得去瞄了眼江莹。这位江小姐刚从美国回来,赵恒城说她唱英文歌很厉害,那定不是假的了,英文是她的短板,所以一会儿绝不能拿英文歌来跟江小姐比拼…… 江莹对这位傅情带来的新朋友也正是好奇得很,傅情可不是对谁都能给好脸色的,更何况是带来她们这群人的聚会,又见赵恒城如此高举她,她向来好胜,唱歌也是她的众多兴趣之一,也不愿输她人之下,正好奇地多看了她两眼,谁知她竟也向自己打量了过来。 她哪里能料到舒微打量她的真实原因,还以为她是因为傅情的原因而对自己有些什么意思呢,不过她向来心思深,在这众多人的场合下自然不会失礼,因此立马露出一丝笑容对她点了个头。 舒微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便也向她颔了颔首,觉得这位江莹小姐其实人还挺有礼的呀,为什么傅情要讨厌她?没待她多想片刻,前奏已经响了起来,舒微只好看着大屏幕。 等到赵恒城那有磁性低沉像大提琴的歌声响起,舒微才发现自己受骗了。 什么不懂粤语,什么正在学粤语歌,通通都是骗人的,赵恒城咬字清楚,发音清晰标准,声线完美,这分明唱得比原唱还动听,哪里是刚学粤语的人。她傻傻地看着赵恒城,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呢,那赵恒城边唱边看她,被她这副怔呆了的样子逗得不由一下笑了出来,只好向她指了指大屏幕。 舒微一下子回过了神来,连忙把断了的歌词接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刚才又是闹了一个笑话,也不敢去看众人的神色,又想着傅情的这群朋友真是爱开玩笑,一个比一个难应付,难怪傅情刚才先见之明地说自己好骗了,她居然对他人的话毫不怀疑,唉。到底怕自己唱错了又闹笑话,她连忙收敛了心神不再多想。 于是这天晚上,包厢里的歌声几乎是不间断,舒微和赵恒城合唱完两首,那边庄妤然便闹着要听江莹唱英文歌,江莹先是唱了一首碧昂丝的《HALO》,接着是两首Lady Gagar的歌,歌声有如天籁,一时间包厢众人便是陶醉在她的歌声中,笑闹声都静了下来。 如此几首下去,包厢的气氛简直大变样,众人对江莹又是鼓掌又是起哄,舒微简直觉得无地自容,傅情要她跟江莹比拼唱歌,还要她赢过江莹,那不是不可能的吗?她跟她根本不在一个级别,若是要用什么来形容,那就是一个是大宗师级别的,一个不过是在山门当弟子的,她跟她比拼,那简直是找失败嘛,她被江莹秒杀得在昏昧不明的包厢里满脸通红。 傅情可没管她,自顾自地在那儿饮酒,她这样就是买醉的,可是竟然没人管她喝多少,舒微看得直皱眉头,虽然她跟傅情接触不多,但到底承她的情,给了她房子住,让她免却了每月房租的烦恼,因此见她这般买醉,她不由得去看那苏翰辰,这人便是傅情要买醉的原因么? 可他为什么不管傅情?而只坐在那儿怔呆地只看着傅情,他痛苦吗? 舒微可没谈过恋爱,虽然她喜欢看小说,但多数看的却是武侠一类的,而且书上所描写的感情到底不真实,此时包厢里放起了舒缓的歌曲,在包厢幽眛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庄妤然和秦振祖一对,与苏翰城一同来的情侣一对,赵恒城和江莹还有另外的几人都或两两凑对或是几人一组,竟然随意地跳起舞来。 而坐在沙发上的却只剩她、傅情、看着傅情发呆的苏翰然,还有时不时喝上一杯像是品酒一样的傅誉,傅情已是将自己成功喝醉了,此时靠在一边倒像是个孩子一样沉睡了起来,舒微不得不考虑起自己来,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居然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糟糕,这些天她天天出来找房子,本来时间就少了一大半,存稿都快吃空了,她本来打算今天熬熬夜写到三点再睡,这样明天再出去找房子,可是这个钟点回去,洗漱完都快天亮了,还写什么?不由又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虽说刚才傅情开玩笑地说了那样一句话,可是也不知她是不是说真的?再说了,她又没唱赢江莹,自然也不好再要她借房子给她住,那样说起来,明天还是要出去找房子,一个星期已经去了四天,明天是第五天,这两天她可得要把住处找到呀。 想着,她是再也坐不住了,她看了看傅情,她喝成这样,自然是不可能送她回去的了,而这包厢里既然有傅情的哥哥,还有她爱的人,她的一干朋友,自然也无须她操心,她还是现在回去的好,正好现在众人都在沉醉在这舒缓的音乐氛围中,也没人会留她,悄悄出去正好。 她把背包拿在手里,再看了看傅情,便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傅誉因此倒是看了看她。 舒微出了包厢的大门,这间酒店高级得连走廊也像镶金带银的跟皇宫一样,舒微刚才跟着傅情过来时没怎么观察,只是觉得“侈奢”两字罢了,此时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她倒是仔细看了一看,原来走廊里还挂了好些画,不过她都不懂欣赏价值,只知道还挺好看的。 坐着电梯下了楼,舒微走出酒店的大堂,外面寒风呼呼,似乎转风了,舒微不由一下子冻得缩了缩肩膀,这个时候自然是只能打车回去了,她搓着自己的两臂,把手放进外套的口袋上,走到马路边去拦车。 也不知是半夜车少还是因为这个地段,竟然站了十几分钟只有几辆出租车经过,都不理她的招手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直开而过,舒微一边等车一边叹气,拿出手机来打算用软件打车,这个时间,估计就算有车她也得在原地等一段时间。 010 一声秋一点愁(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正等着,酒店斜坡下开出一台车来在她的面前停下,傅誉降下车窗,打量了她一会儿,说:“上车。” 他要送她回去么?舒微不由有些犹豫,倒不是她有什么意思,只是因为房子的事情,到底两个人不熟都有些尴尬,若是坐在他的车上,难免会更尴尬。 正想着要不要坐上去,斜坡下又有车开出来,秦振祖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只手支在车窗处,看着她嘻皮笑脸地道:“我说舒微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偷偷溜掉呢?好歹也要悄悄告诉我一声,让我有机会送你回去嘛!来,上车,你住哪儿,咱们顺路。” 这秦振祖一开腔就是花花公子的腔调,虽说没有恶意,可是舒微到底有些脸皮薄,可架不住坐他车一路被他调戏,再说了,她如今还没搬,住的是傅情哥哥的房子,若是叫他知道了,那未免有些麻烦,舒微这么想着,便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傅誉的车:“那个,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好意。” “哎,哎,舒微呀,说起来可是我先认识你的哦,你可不能见傅誉长得比我帅那么一点,你就厚此薄彼呀,下次你可是要坐我的车啊!” 舒微脸有些微红,他这都说的什么呀,她不过是不好坐他的车,只好坐傅誉的车罢了,不过她虽然跟秦振祖才认识,却是也看得明白,这秦振祖不理他还好,一理他指不定是没完没了的,至于下次,说不定他们以后再也不见面了呢,随他怎么说。 “我走了,再见。” 她说着便是打开傅誉的后驾驶座的门,只见傅情靠在另一边,歪着脖子睡得正沉,她松了一口气,便把车门关上。 她跟傅誉到底是无话可说,因此车上除了傅誉放着的舒缓音乐,便再没旁的声音,半夜的车道上连车也不多,显得既孤寂又清静,傅情虽说是喝醉了,可到底车上是三个人而不是只有她和傅誉。 “你还没搬吧。”傅誉说,在前面拐了个弯,声音淡淡的,似乎是随口一问。 舒微抬眼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眼神在后视镜上对上,他这是因为要送她回去,所以才问这个吧?而不是在催她搬?“嗯。”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舒微为了避开这个尴尬的问题,只好简略作出回答。 听了这话,傅誉倒是真的没再问了,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便将她送回了住处楼下。 舒微朝他说了一声“谢谢”,又看了看傅情,便拿着背包下了车,然后看着傅誉的车一直朝前开去,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眼看着这住了大半年已经很熟悉的地方。 舒微回到家,已经很累了,坐在沙发上先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便是找衣服去洗手间洗漱,洗漱完后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睡晚了,一觉竟然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她颇有些懊恼,明知道存稿这几天很快要用完,还要忙找房的事情,她竟然还贪睡。 因此快速地起床,快速地洗漱口,然后给自己下了一碗番茄鸡蛋面,匆匆吃完,便打开电脑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先,所幸剧情已经想好,写起来倒也顺利,不过是三点便已完成了量。 想着自己的钱是不够付房子的押金的,到底是要跟李渔借钱,因此在出门前先是拨了一个电话给李渔,两人虽说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但在微信上也常聊,又时常看李渔发微信动态,所以大家一说起话来都觉得仍是像以前那样的亲密。 听到舒微说借钱,李渔也很痛快,毕竟曾在一个宿舍共同生活了四年,彼此的情况也大概了解一些,李渔知道舒微有一个厉害的妈妈,每每将她剥削得倒像是个捡来的,所以并不问原因,反而有些心疼起她来,说是她若是有难处可以再打电话给她。 舒微很是感激,她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好朋友,话不多说,舒微到底要找房子紧迫,因此也不多聊,挂了电话,舒微便拿着包出门了。 傅情一夜醉酒,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她揉着头疼得厉害的头坐了起来,睁眼去看,这是自己的住处,她是怎么回来的,她昨天到底喝了多少的酒,她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这种宿酒后的断片状态她习以为常,因此也不费那个心去想。 她伸了伸手,拿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来看,下午两点。 “睡了这么久?”她一边皱眉,一边把手机丢到一边去,然后继续揉着自己的两边太阳穴。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傅情伸手去抓手机,看也没看便接了:“喂。”声音是有气无力的。 傅誉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过来,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才刚醒?” “你说呢,我头都疼死了,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不然你还以为是谁。” 真不愧是自己的哥,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傅情叹了一声,刚想挂电话去洗澡,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谁,舒微呢?昨晚是谁送她回去的?” 傅誉此时正在签阅文件,听了这话便是微微一顿:“说起来,这舒微你是怎么认识的?昨晚怎么会带她到聚会去呢?” “这事情就是个偶然,我昨晚开车过去时见她大半夜的在马路边坐着,便好心想捎上她一程,路上我问她坐在马路边干嘛呢,她说是找房子,刚巧赵恒城电话又催得紧,我就懒得兜圈子送她回去了,哥,我觉得这个舒微,倒是还挺不错的呀。” 傅誉一直静静听着,听了最末这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情倒是笑了:“哥,你看我和你,从来没接触过像舒微这样的人吧?人单纯,还好骗,赵恒城说他不会粤语她竟然还当真信了,反正我觉得她挺好玩的,再说了,我看舒微当真是生活有困难,你要让她搬出去我是没意见,不过我觉得这女孩子确实挺不错的,我倒是想帮帮她。” 011 一声秋一点愁(十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在那边沉默了半晌,才道:“明天要回家呢,你突然剪了个短发,非得把爷爷气坏不成,这些年他就看不得你为了翰辰作践自己,不是我说,你最近喝酒实在太凶了。” 他们两兄妹自小感情就好,傅誉也是因为知道傅情心里痛苦,这才任由着她这些年借酒浇愁,昨天晚上傅情喝成那样,他之所以一直不出声,也只是想看看苏翰辰的反应。 傅情听了这话,倒是没说什么,拆开话题道:“还说我呢,爷爷的脾气你不清楚吗?他从你二十岁起就一直想让你带个孙媳妇回去给他看呢,还说着什么抱一抱重孙子这样他去了也心满意足了叫人听了都生气的话,你看着吧,上次你在晚宴上半路就跑了,他可是一心要把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介绍给你,好圆了自己的心愿,你可把他气得不轻!你还有闲心担心我,还是担心自己回去被不被爷爷拿藤条抽吧!” 傅誉听了不由一下子笑了出来,傅情在那边也笑了,两人均是想起爷爷都一副老骨架了还整天手不离藤条地拿眼盯着他们两个,站在草坪里,那十年永远都不变的口头禅便是:“我的孙媳妇呢?我的孙女婿呢?谁带回来了?没带回来还敢回来见我!胆子肥得你们!”真是越老越像个孩子,叫人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哄着他顺着他的气。 “不说了,反正你好自为之,翰辰如今也回来了,我看他心里是有你的,你们两个,有什么误会趁早解开,若是解不开,那你就别要他了!咱们傅家的大小姐,到哪里不被人宠着疼着,你为他伤心了三年,还不够?” 傅情听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她知道傅誉这是心疼她,也生气她为了苏翰辰这三年对自己所作的践踏,放软了声音道:“知道了,挂了啊。”说着便是挂了电话,打开冰霜拿了瓶水出来。 她一边开着瓶盖,一边走到外面阳台置下的藤椅坐下,看着略略有些刺眼的日光,仰头喝了口纯净水。 “苏翰辰,苏翰辰,你有什么好的,值得我为了你惦记了这么多年?只要我勾勾手指,多的是男人排着队来娶我,你为什么不愿意?还要跟着江莹出国去?” 傅情微微笑着,既笑自己可笑的痴也笑苏翰辰被江莹那个心机女蒙住了心,这些年,若不是因为他犹豫不定的个性,她也不至受了这般的委屈,让江莹那个小贱人占了上风,将瓶子放到桌上,她便靠在藤背上,两手枕在脑后,心里想起昨天晚上见到的苏翰辰,比之三年前更瘦了,他这三年,是心里觉得痛苦还是觉得解放了? 出神了一会儿,傅情才想起给舒微打电话,其实昨天晚上她倒不是要戏弄舒微,她是真想让舒微帮她唱赢了江莹,可惜江莹的那一把穿透人心的嗓音,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确实少有人能比,昨晚到底和赵恒城小小地逗了这舒微一下,也不知这天真的舒微生没生气? 舒微坐在公交上,她在租房平台上已经联系了中介人员看房,此时正是在去的路上,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舒微正坐得有些晕车,见了傅情的来电,她是迟疑了一下的,也不知道傅情打给她是为了什么事情,她现在还是有些恼她昨晚上这么戏弄自己的。 “喂。”她终究还是接了起来。 “在哪儿?”傅情在那边似乎是在一边吃着东西,有些吐字不清晰的样子。 舒微觉得没必要和傅情说自己坐在公交上,一会儿要跟中介去看房子的事情,一是因为傅情并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现在是上班时间,她说是出来找房子,难免傅情下一句就要问她怎么没上班的问题;二吧,她又觉得找房子这个话题尴尬,她自己的难处只有自己知道,没必要让傅情知道她如今是有多么为找房子而烦恼。 “我在上班呢。”舒微眼看向窗外,心里叹了口气。 “那一会儿下班了,约个饭呗!”傅情的心情却像是很不错,一点儿也听不出她内心的无奈。 “你现在不是在吃饭吗?” “这些东西怎么能叫吃饭呢?只是填填肚子罢了。晚上我带你去吃西餐,就这样说定了啊。” “我没空,晚上我有事呢。” 舒微觉得自己刚才吃的一碗面可能没吃饱,所以现在坐公交才会又觉晕又想吐,她知道自己现在定是脸色苍白的,每回不舒服都是这样,可惜没把温水瓶带出来,好歹也能缓解一下,也就没力气跟傅情闲聊,再说一会儿看完房子回来,天都不知道多晚了,她还能让傅情等她? 傅情在那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舒微便听到她说:“房子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把钥匙放回去了。” “房子?”舒微揉着肚子的手顿了一顿,她的意思是她确实是要借房子给她住? “当然啦,我傅情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有假的?既然我昨天晚上答应了你,今天自然要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你,不然岂不是让你以为我说话没点信用?” 舒微反应了过来,只觉自己心下一松,竟连头也似没有那么晕了,“那,我去找你?” “还是我来接你吧,不然你若是又要等什么公交的,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饭?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你上班的地方接你去。” 舒微不好跟她明言自己其实没有正职,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不用了,我还要回家换衣服呢,你还是到住处来接我吧。” 和傅情约好了时间后,舒微挂了电话便先给中介人员取消看房,然后在下一个站下了车,她坐车向来晕车,下了车后便先到公交站旁边的店里买了瓶水,先喝了两口水以缓解不适。 喝完后,她也没急着回去,一是因为刚下车还不想又坐上去,二是她看见这公交站旁边便是一个大型商场,最外面的店里橱窗挂着各式的衣服和包,她想起傅情叫她换个包的话,心想这包自己也确实背了好些年了,也该换个新的,正好现在她可以不必烦心房租的事情,换个包再继续努力在这个城市生活吧,新包新气象。 012 浅情作邻居 (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走进商场去,商场很高档很高贵,她透过橱窗往里面的商品看去,里面的东西有些竟然标价上万的,舒微很少逛商场,所以刚才进来时也没想太多,这一走进来,才发现她在这儿买包对她现在的经济条件来说是不切实际的。 为了一个包花去一整个月的工资,对舒微这样从小到大口袋里永远都没几个钱的人来说是永远都不可能去做的傻事,但她也没立马转身就走,她平时基本都没怎么去逛过街,就算是以前还在上学时也少有机会,更没逛过这样高档的商场,因此倒也有些带着新奇的目光随意这里走走那里停停。 “妈,你干嘛给我买那么贵的衣服?不就是去面试吗,穿以前的衣服就好,干嘛要浪费这些钱?” “你这傻孩子,你才刚刚读完书出来工作知道什么,这是你人生第一次正式的工作呢,怎么能这么随便?自然是要好好打扮打扮,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才好!” “他们要看的是我的学历我的工作能力,我只要穿得端正干净就好,这衣服三千多呢,我从来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怪别扭的,何况咱们家又不富裕。” “富不富裕咱们家也不差这三千块钱,好啦乖女儿,咱们再到前面看看包去……” 说话的是一对母女,女儿手里提着个精致的袋子,做母亲的则亲切地挽着女儿的手,一脸宠溺爱怜地看着女儿,替女儿把垂在耳边的发丝往肩后拨了拨,她们从舒微的身边走过脚步显得急促,话语让人觉得暖心,后面的话舒微已经听不清楚了。 舒微有些怔怔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她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试过这种被妈妈关怀的感觉,从小到大,身边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像她的妈妈那样,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妈妈待她,总是很苛刻,苛刻得她从小不知躲在被窝里流过多少的眼泪,那种孤单无助的感觉即使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令她觉得浑身发冷,因为妈妈不喜她流眼泪,若是看见眼泪,妈妈就说她是装可怜,越发对她凶得很了。 她总是想,也许是因为妈妈是个单亲妈妈吧,所以妈妈很辛苦,心里也苦,她对她发火也许不是她的本意,她应该体谅妈妈,但妈妈后来找到继父嫁了,妈妈生了弟弟,妈妈待弟弟很疼爱,疼爱得过份的宠溺了,她以为妈妈已经幸福了,她也可以得到妈妈的疼爱,可是没有,妈妈对她依旧是嫌弃、苛刻,苛刻得连继父也看不过眼去,三天两头总为了她跟妈妈吵架。 她在那个家里是吵架暴发最多的源头,所以上大学她选了离家比较远的H市,毕业了,她从H市来到更远的B市,B市离S市一千多公里,不为什么,因为她就想离S市远一点,妈妈不喜欢看到她,她总觉得妈妈的眼神里有着一种对她说不出的厌恶与愤恨,她猜想那愤恨也许可能跟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有关吧,毕竟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尽过一分的责任。 工作这些年来,她也很少回家,妈妈但凡打电话来,都是与钱有关,让她把工资打到她的卡上,只余留剩下的一点给她生活,从来没有理会过她过得好是不好,钱够不够用?她有时候都在想,她到底是不是妈妈亲生的呢,因为即使是陌生人,也都不会将她常常逼到几乎无路可走的地步。 她苦笑了一下,转身看着身边擦得透亮的橱窗,橱窗照映出她略显削瘦的身姿,她看着自己的脸庞,其实真的没有哪里跟妈妈像的,妈妈是典型的瓜子脸,五官很精致,见过她的人都赞她是个美人,而她却是鹅蛋脸,五官也不及妈妈好看,她想,也许她是像父亲吧,不是有句话说,女儿多像爸。 舒微缓慢转身,漫无目的地沿着装修高贵精致的商铺,有时停下来隔着橱窗看看,心想这个包设计得很精致,但价格实在太高了,只好摇摇头走开,有时也会好奇走进去瞧瞧细节,只是多半被那些见惯了世面的店员或是瞧不起或是漠视,这世事大都如此,舒微也不介意。 傅誉在下班前接了个电话,是妈妈杨云娜打来的。 “小誉呀,今天晚上没有应酬吧?”妈妈的嗓音很是温柔,她是个很好相处的女人,从来不会因为小事令人为难,偏偏在儿子的感情事上却有着和傅爷爷一般的执着。 傅誉抬手看了看表,原来是已经到了下班了,说:“没有呀,怎么啦?” “没有那最好了,妈妈今天晚上约了人吃饭,你陪妈妈去坐坐。” 傅誉没有立即答话。 那边杨云娜也似乎猜到了儿子的反应,笑道:“小誉呀,不是妈妈逼你,妈妈也是想让你多认识一些女孩子,你看你整天不是上班的便是公事上的应酬,你也不小了,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你爷爷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想看着你早日成家,你就算是不为妈,你为你爷爷,也不该总让他失望呀。” 傅誉旁的倒是可以推拒,唯有搬出爷爷来才是他的软肋,妈妈深知自己,真是一抓一个着,他叹了口气,说:“在哪儿?” “柏悦酒店,那妈妈就先过去了,你赶快过来啊。” 傅誉应了一声,那边妈妈方才挂了电话,刚巧秘书祝婧进来拿签阅好的文件,傅誉将文件交给她,一边问:“刚才董事长夫人是不是打了电话过来?” 祝婧道:“董事长夫人问了一下您今晚的行程。” 傅誉便不再问了,站了起来,拿起挂在旁边的外套走了出去,祝婧便留下给他收拾了一下桌面,心想着刚才董事长夫人的那通电话,不仅问了傅誉今晚的行程,还问了他最近应酬的人中有没有哪些是单身女性的,便不禁让她觉得董事长夫人也真的是有些过于担忧了,不说傅誉本身容貌出众,其实像傅誉这样的身份与年纪,晚一点考虑终身大事也是正常的。 013 浅情作邻居(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赶到柏月酒店时,杨云娜已经在那里和移居加拿大多年的友人相聊甚欢多时了。 她看见傅誉到了,立马笑着叫了他一声:“小誉,快点过来见过你任阿姨。” 任容佩不禁回头看去,她带着女儿刚刚回国,却碰巧在商场购物时遇见了杨云娜,她与杨云娜是少年时代认识的,以前读书时既是同桌也是好友,只是后来任容佩随夫出国定居,两人才渐渐失去了联络。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自然是欣喜异常,坐在一起不仅喝了下午茶聊天,还相约第二天到柏月酒店一同吃晚饭,原来杨云娜见任容佩的爱女吕亭漫姿容不仅令人惊艳,气质更是让人见之倾倒、百里挑一的,不管是年纪上亦或是外貌上跟自家儿子都相配得很,因此有心想让两人见上一见,互相认识一下。 而任容佩本身就是个和善的性子,吕亭漫是她和丈夫的独生爱女,今年也二十有八了,对于女儿的终身大事任容佩虽然表面看着并不着急,但内心其实也跟杨云娜一样,只是女儿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又是女儿家,任容佩不好催她罢了。 见杨云娜与她相聊的言语中有透露出让两人的孩子互相了解一下的意思,她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毕竟杨云娜的性情她也是了解的,想来教出的孩子在教养礼仪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她也不好去推拒,因此应了下来。 如今任容佩看见傅誉如此出众的模样都不禁感到惊讶,虽然刚才杨云娜有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的容貌性情,但当妈妈的自然觉得自己的孩子千好万好,她也只是笑笑,只待人来了再作判断,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的年轻又英俊,杨云娜刚才说的显然还是谦逊低调的。 傅誉走到妈妈身边,含笑向两人微颔首,说:“任阿姨好。” 任容佩是位养尊处优显得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是四十岁左右,而她身边坐着的年轻女子,正是她的独生爱女任亭漫。 任亭漫是位容貌一眼看去就会令人很惊艳的女子,身材高挑曲线妩媚,她的妆容精致,一头齐腰的黑发如绸缎般光滑柔顺地铺在肩膀的一边,显得气质很好,有些像秀台上的超模。 此时任亭漫见了傅誉,眼里的惊讶也不比母亲任容佩少。 “你好。”傅誉向她微笑点头,方才在妈妈身边坐了下来。 吕亭漫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跳得飞快,这种感觉她已经有多年不尝体会过了,她向傅誉微微一笑,说:“你好,傅先生。” 杨云娜见任容佩与吕亭漫对傅誉都相当满意的样子,刚才还有些紧张的心也不禁放松了下来,她自然是对自家儿子的才貌人品相当有信心把握,但毕竟这位吕亭漫小姐容貌学识比之儿子也是不遑多让的,所以刚才难免也有些担忧,此时才放心了。 “这就是我的儿子傅誉,”杨云娜向任容佩介绍说,又笑望着吕亭漫,跟傅誉说:“小誉,这是吕亭漫小姐,一直在加拿大生活,还是多伦多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呢,真可谓才貌双全。” 傅誉便又向吕亭漫微笑:“吕小姐好。” 吕亭漫便忙向他也微笑:“傅先生你也好。” 任容佩见女儿眉目间显露出些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心想女儿虽然为人处事都向来识礼,但真正能让她心里折服的男人却没有几个,此时这般,自然也是对这傅誉印象极好了。 两个年轻人毕竟才刚刚认识,又是在这样两位长辈安排的情况下吃饭,相亲之意明显,傅誉对任亭漫的印象倒是没什么不满,他看得出来任亭漫有礼大方,只是他向来对妈妈经常安排这样的相亲颇有些无奈,加之性子并不多话,所以坐了下来后除了打招呼便是静静听着。 而吕亭漫对傅誉的印象相当好,她有心想了解多一些他的事情,但见傅誉性情沉稳,似乎平时就少话的模样,她平时倒是落落大方,与人相聊笑语盈盈,但见了动心的男人,内心却也多了些矜持紧张,因此傅誉没说话,她也不好去开口。 杨云娜见此,连忙招呼服务员上菜,又跟任容佩与吕亭漫说些傅誉小时候的趣事,气氛这才有些热闹起来,吕亭漫见两位长辈在不停地制造话题与气氛,也就不好冷落,因此笑着便也说笑了两句,杨云娜又时常将话抛给傅誉,一来二去的,这顿饭才算是吃得圆满,尽兴而归。 舒微和傅情吃完晚饭回到住处已经十点了,傅情把钥匙给了她,说了地址,说她明天就可以搬过去,一应家私都是齐全的。 因为感激,席间傅情拉着她喝红酒她也没好拒绝,她向来少喝,只是以前工作时和同事在聚会上喝过些,加之并不喜饮酒,所以回到家难免觉得有些不适,想着明天要搬住处,她强撑着把衣物与其他物品收拾好,这才拿睡衣去了浴室洗漱,弄完也都十二点多 第二天早上八点醒来,她照例仍是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时间上有些紧,加之东西虽说不多,但也有几大箱,搬着它们坐公交车实在不方便,所以她在打车平台上叫了辆车在小区门口候着,先把两个行李箱搬上车,然后坐着车去新住处所在的住址。 及至到了新住址,舒微才发现傅情借她住的房子比之之前的更显豪富,不仅小区物管严谨,仅管傅情昨晚上已经跟物管处打过电话招呼,但舒微拿着钥匙进去时,物管仍是以防万一地去给傅情打电话确认,及至确认过了,又周到的让两人帮她把行李搬到住处。 舒微颇不安地向他们连声道谢,等他们把门关上了,方才打量这傅情的房子。 房子很大,比之前住的竟大上了一半,以前的那间是小资格调的显得温馨舒适,而这间,却是大气奢华的风格。 经典的鱼骨形木地板,搭配蓝色的天鹅绒沙发与扶手椅,墙壁设计独特,木板与白面相衬,既显大气又不失时尚,室内装修用料讲究,还有落地窗与偌大的阳台花园,足足叫舒微看了半天,傅情的这个房子实在是贵重得令她不敢安心住下。 014 浅情作邻居 (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不过这些现在想来也没有用,舒微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这房子并没有太多的灰尘,想来是定期有人打扫的,但毕竟要住进来,还是要清洁一下,因此去了洗手间备水,清洁工具都是备好的,舒微便先将地板拖了一遍,然后端着水盆去客房,拧干毛巾从窗户开始擦起。 舒微照样是选了一间客房,至于主人房,很奢华富丽,也很干净,毕竟她也不好去动这些东西,因此并不需要现在去清理,只是进去将窗打开,将阳台的门打开通风,以免房间里一直没人住会闷,这样只需每隔半个月稍微收拾一下,便可以一直保持干净的状态。 她进了客房,将窗户打开,阳光照进来,米色的窗纱被秋风一吹,像弱柳扶风的美人一般在风中摇曳着袅娜的裙摆,不知为何,舒微看见这一幕,竟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很想自己也能有个家,从此安定下来,再也不必从这一处搬到那一处,像那随着水流漂泊的浮萍。 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备好的床单被褥,她将床单被褥铺好,将枕头整理好,再把衣服一件件地挂在衣橱里,如此忙碌了半天,竟然也一点不觉累,只是有些饿了,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吃午饭了,等将这一切都弄完后,舒微方才又坐车回原来的住处,去搬那几个箱子和电脑。 这些她都请了物管的人员帮忙,在离开前,她将房子的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刚好明天是最后一天,傅誉说他会让人过来收钥匙,她也不必烦心该怎么把钥匙给他,只是她看着房子,还是有些留恋的,毕竟是住了半年呢,她将房子再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方才叹了一声,转身将身后的门关上了。 对物管处的工作人员感谢万分,舒微终于是再次坐上了车,这个高级的小区,想必她将来也没有什么机会踏入了,坐在车上所以竟觉得心里有些淡淡的伤感,所幸搬着东西回到新住处,她又忙着弄网线,安装电脑,将箱子里的书放在书架上,如此一弄,心里的伤感也早忘了。 弄完了所有的这一切,舒微转悠着自己的这个新住处,虽然她没添什么东西,但她一住进来,这房子就显得有了人气,因此便开始觉得有些安定下来的感觉,虽说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幕色四合时,舒微背着包出门去找吃的,她早饿得肚子在唱空城计了,可竟然一点也不觉疲惫,这个新住处是在市中心,因此附近的吃食也多,舒微选了间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往超市采购物品,一个人住就有这种好处,只要饿不死,随你几天不出门,因此舒微一采购便是采购几天的食物。 傅誉和傅情是每逢周六回老宅的,这都是不成文的习惯了,所以杨云娜每逢周六都会亲自下厨,等两个孩子回家。 傅誉到了老宅时,照例是先去草坪或是花园处见爷爷。 傅爷爷自从退休后便一直喜欢侍弄花草,如今侍弄花草早成了习惯,每日坐在草坪里晒晒暖和和的太阳,看着养的猫呀狗呀时而打架打而又玩在一处,生活也甚是有趣,唯一一点让他不满意的是,两个孙子孙女竟然一个也不让他省心。 不说孙子先,免得说他偏心。就先说孙女傅情,如今也二十五岁了,国外名牌大学时装学院毕业的,却一点也不干专业的事情,整天不是在画画便是玩摄影,这几年倒好,连这些也荒废了,把喝酒当成专业了,为了一个臭小子,要死不活的,简直想气死他这把老骨头,亏得他身子骨还硬朗,只是到底是憋了一口气不舒坦,最近听说这臭小子要回来了,他这两天手里握着鞭子都在想着怎么一鞭子抽到那小子身上解恨。 孙女说完了,也该来说说宝贝孙子了,傅誉,也是个不省心的,你说他从小到大这么优秀,追他的女孩子都能绕起来开几届人气高涨的运动会了,他呢,倒好,嘿,读书时倒是还挺开朗的,跟同学出去打球,女同学一排排的就坐在边上给他打气,把他帅得呀都招人咬牙气恨,恨不得像他一样鞭子就能抽过去。 以前听说跟一个学姐走得很近,还带着学姐去参加苏翰辰那小子的生日会,这都是听孙女说的,他没见着,因为孙子不孝没带到面前来见他,无缘这一面,后来听说不知怎么了,学姐,出国了,嘿,这孙子也不知是痴心还是傻,反正差不多,人变得沉稳稳重了,这是好事,唯一不好的是,不交女朋友。 瞧,这两个孙子孙女,不提就罢,一提吧,他的气就得上来。 傅爷爷坐在草坪的长椅晒着落日前的最后一点夕阳,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型的音响,正放着最近流行的几首民谣,边听边哼哼。 “爷爷。”傅誉笑着在他身边坐下,长腿向前伸直,靠在长椅背上,也学着爷爷晒着一点阳光。 傅爷爷连眼也没睁,口头禅便先说了:“我的孙媳妇呢?” “不知道。”傅誉享受般懒洋洋地道,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很是放松。 “没有?没有你还敢回来见我?” “我不回来你会不会拿鞭子抽我?”他这话仍是懒洋洋的。 傅爷爷睁开眼,看着孙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哟,看这眉头皱的,怎么,你妈又介绍哪家的姑娘给你了?” 傅誉转头去看他,果然傅爷爷的笑脸立马就收了,“乖媳妇,深得我心。我还没说你这臭小子呢,上次的宴会半路就跑了,你放了我几次鸽子了,你自己说。” “爷爷你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跟奶奶谈恋爱的?”傅誉突然说。 傅爷爷被他问得一怔,“我跟你奶奶那是自由恋爱呀,我二十不到就结了,二十二岁就生下你爸了,怎么,你要跟我比?比什么?有本事你二十二岁给我生个重孙子呀!” 015 浅情作邻居(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爷爷的这话旁人听了定是要笑喷了,但傅誉跟爷爷相处多年,早习惯了爷爷说话的习惯,完全不为所动,他只是看着傅爷爷,说:“那既然爷爷你是自由恋爱,爸爸也是自由恋爱,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却要思想往回落后,逼着我相亲结婚呢?这不公平。” “哟,还跟爷爷讲公平?好,那我就依你。”傅爷爷将音响旁边的马鞭拿在手里,说:“你看我、和你爸,我是二十跟你奶奶结婚,你爸二十二跟你妈结婚,再往上,我爸你太爷爷那一代,那就更早,你要是想说公平,把重孙子给我生出来,让傅家有了后代,就是公平,因为我们都有后代了,你现在还没有。但是要你在二十五岁前结婚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你已经过了那岁数了,我没法给你一鞭子抽回那岁数去。” 他话还没说完,傅誉便忍不住笑了。 傅爷爷也不为所动:“所以呢,唯有冀希望你在三十岁前结婚,这样我这把老骨头,或许还能有点福气抱抱我那又乖又胖的重孙子,你现在二十八,培养感情也需要一点时间,爷爷也不是不讲人情的,当然希望你结婚后的生活也能如爷爷和你爸爸的婚姻一样美满。所以你爷爷我和你妈妈,都在不遗余力、并且非常执着地在今年给你安排了数十次的相亲宴,你说,人家姑娘哪里不好?是嫌人家胖还是嫌人家瘦,哪一个姑娘不是谈吐幽雅,长得标致的美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傅爷爷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连忙转头先喝了口茶润喉,然后再问:“你有什么不满意?” 傅誉看着爷爷,只是笑着连连摇头,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我猜你也是无话可说,所以,若是你觉得不公平,你可以不相亲,你可以自由恋爱,你现在就可以恋爱,只要你把女朋友带到我面前来,我保证不再让你妈安排什么相亲大宴侍侯你……”他的目光说着便是越过傅誉看向了正朝他走过来的孙女,脸上一副被什么东西惊怔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傅誉大概猜到了什么,回头看去,只见傅情顶着一头稍微染了色又简单整理一下的俏皮短发走过来,红唇自信地轻扬着,脚踩着红色细高跟,面对着爷爷那明显又怔又惊的表情,她笑得越发璀璨,走着猫步的同时还摆了个走秀的造型,一手按在纤细的腰肢上,一手却撩到那短发上作出妩媚的动作随意拨了拨,向爷爷飞了一个“好看吗”的眼神过去。 傅爷爷大概是真的惊着了,半晌都只是睁着眼看着孙女,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孙女走到他面前,他的眼还是睁得圆溜溜的,似乎都忘了要眨上一下,本来他老了,眼睛就看着小多了,此时这么睁溜着,倒像是一下子大上许多。 “你的头发?”傅爷爷轻声问。 “剪啦。” “剪了?” “剪了。” “什么时候剪的?” “前天。” 傅爷爷将头低着,边低边点头,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喃喃地低声道:“剪了,剪了……”突然便拿着鞭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露凶光地说:“我去苏家找那臭小子出来打一顿,他算哪根葱哪根蒜,要我傅家的孙女为了他要死要活的,还把一头漂亮的头发都剪了?!” 傅誉和傅情都被爷爷的这个吓人的反应吓了一跳,傅誉连忙站了起来拉住爷爷,傅情却是扬着脸辩解道:“关他什么事呢,是我自己想要换个新发型罢了。” “你想换个新发型?你换什么发型不好,非得给我剪个短发?从小到大,你就最爱美,自己打小就喜欢打扮,从脚下穿的鞋到身上穿的衣服,你都喜欢自己设计,不然也不会跑去纽约读什么时装设计。你当我傻呀,你愿意把一头大波浪漂亮极了的头发剪了,你眼瞎是吧?会觉得像个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好看?还是你当爷爷年纪大了好唬弄?” “你无非就是想着刺激一下那个臭小子,可你刺激别的不行,拿你自己的头发来刺激他?他算什么东西!要你这么自践自己!每天早上你起床照镜子时看见自己的这一头短发,你不觉得碍眼?你不觉得碍眼我还觉得碍眼呢,你还敢回来叫我看!” 傅情被爷爷说中了心思,她惯来被宠坏了,此时既不愿承认,也气爷爷把她的心思说了个一清二白,正打算扭头走人不去理会,谁知爷爷却忽然捂着胸口,竟气得犯了心脏病。 “爷爷,你怎么样了,药呢?”傅誉着急地道,连忙扶着他坐了下来,然后在他口袋里翻找出药来,倒出药便放进了爷爷的口中,将桌边的温水瓶拧开,给爷爷喝着吞下药去。 “爷爷……”这一幕让傅情吓坏了,跪在草地上红着眼眶,她拉着爷爷的手都是抖的。她根本没想到不过是剪个头发,竟然会把爷爷气得犯病,若是爷爷因此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要怎么原谅自己? 傅誉一直不停地用手替爷爷理着胸口,直到此时此刻,他和傅情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爷爷真的有可能会随时离开他们,好半晌,爷爷才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微微弯了弯腰靠在椅背上。 “爷爷,你觉得怎么样了?”傅誉不敢放松,仍是紧张地替他理着胸口。 傅爷爷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一副虽然气缓过来了但还是心里不舒坦的样子,轻声道:“总算没被气死,我告诉你们两个,我若是有一天被你们气出什么好歹来,你们后悔也没用。” 傅情将眼泪抹干,站了起来,说:“爷爷,我们扶您回去休息吧,您别气了,我把头发留回去。”她和傅誉平常跟爷爷聊天从来没个正型,爷爷喜欢开玩笑,她和傅誉便也养成了爱跟爷爷说笑的习惯,此时才真正吓坏了。 傅爷爷有气无力的,再坐了一会儿,由着傅誉和傅情将他扶回了房中休息。 016 浅情作邻居 (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这是怎么啦?”杨云娜从厨房出来,看见傅爷爷让傅誉傅情扶着回来,吃了一惊,“爸,你身体哪里不舒坦?我去叫医生去。”说着便是跑去要打电话。 傅爷爷连忙喊住了她:“不用打不用打,我这就是给气的,气喘不上来。” “小情,”杨去娜瞪向傅情,“你看你剪的这一头短发,把爷爷给气得,快把爷爷扶进房里休息,我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去。” 傅情没说话,和傅誉扶着爷爷进房去,傅誉给爷爷掖着被子,“爷爷,那您好好休息,一会儿吃饭我再叫您。”傅情站在一旁看着爷爷,心里只觉得歉疚与后悔。 傅爷爷呼出一口气,说道:“行了,你们先出去,爷爷睡一觉就好了,”说着看向傅情,“你这头短发,明天给我染黑了,我不要看见这花里胡俏的发色,像个道上混的女流氓似的,我看了就来气。” 傅情没说话,只是点了个头。傅爷爷有气无力地挥手,便闭上了眼睛,傅誉和傅情这才转身走出去,轻轻地门带上。 门关上了,傅爷爷闭着眼睛数了三秒,这才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去看,见没人,轻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两个不听话的孙子孙女,当爷爷的若是不吓吓你们,你们还真把我的话当开玩笑,这下子总该有点儿行动了吧。” 他正想着,放在床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接了:“喂。” “傅老爷,您孙女的那套房子有人住进去了。” “谁住进去了呀?” “一女的,看表上填写的,今年才二十五岁。您不是跟我们交代了吗,这两套房子,一套是您孙子的,一套是您孙女的,若是孙子的房有女人住进去了跟您说一声,若是孙女的房有男人住进去了也跟您报备一声,如今您孙子的房是您孙子半年前就住进去的,而您孙女的这套房就一直空着,如今虽说住进去的不是男人,但因为不是您孙女本人,所以我琢磨着也跟您说一声。” 傅爷爷听着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将枕头垫在身后,边靠着边轻声说:“二十五岁,女的,你见过人没有,漂亮不漂亮?” “刚好我昨天休假,没瞧见,问了他们,说是鹅蛋脸,挺漂亮,身材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扎着马尾辫,倒是像个大学生,人很有礼,一点架子也没有,行李不多,就是两个行李箱外加几个箱子,今天是我值班,可没瞧见她出来,所以就先跟您报一声。” “哦,”傅爷爷在脑海里琢磨了一下,傅情的那些朋友哪个是要借房子的,好像也没有哪个有借房子的需要呀,那些人谁自己没有几套房子在手,会是谁呢,“那个,我改天去探探,老吴呀,非常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个重要的消息,你是不知道,我为了这两个兔崽子花了多少心思,一个也不领情,这不是没办法吗?” “我知道我知道,傅老爷您这是真着急呢,您那孙子,不是我说,也太帅了些,还愁他不找几个女朋友?” “要是真找就好了,真找我就不用送出这两套房子了,你在那儿不是知道吗?什么时候瞧见我孙子带女人上去了?我这是着急了,想要抱重孙子呢,行,回头我去找你喝茶去,就不跟你客气了啊,有什么消息再告诉我。” “哎哎,那我就先挂了啊。” 傅爷爷挂了手机,靠着枕头想来想去,二十五岁,跟傅情差不多大,难道是同学?什么样好的同学能好到把爷爷送的房子借出去?想来想去还是琢磨不出来,心想这事又不能跑去问孙女,他送这两套房子时可是分开送的,这孙子孙女两人都不知道两套房子是两邻居呢,看来还真得改天过去瞧瞧,他想着,便把枕头放回去,躺了下来再琢磨,免得一会儿孙子进来叫他吃饭露了陷。 舒微在新房子里一连三天也没出门,物管处的老吴都出来转悠十来次了,也没瞧见她的一个背影,心里正暗自奇怪呢,怎么有人三天也不出门?这不用上班吗?不用上班也要吃饭呀,连饭也不吃那不成神仙了?又胡思乱想,难道是一个人在屋里出了什么事?这般好奇着真像身上被蚂蚁咬着,浑身不舒坦,真想上去敲个门问一问,不然连吃饭也不安生,净琢磨着这事。 舒微自然是不知道居然有人因为想要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而吃不好,她之前因为找房子的事情已经几乎将存稿都用光了,正好搬进来心里都轻松了,连灵感也开始暴发,因此三天没出门,居然叫她存了好几万的稿,简直不要太开心。 更何况,她也不是铁打的,一直坐在电脑前,她的眼睛也受不了,本来眼睛之前就因为病毒性发炎视力下退了一些,不能长久地用眼疲劳,这几天已是过度用眼了,因此看着存稿够多了,她松了口气,这才将电脑关了,进了厨房准备放松地做一下饭菜。 她打开冰霜,只见冰霜里三天前购买的食物也不多了,她想着一会儿吃完饭后,该要出去走一走,再买些东西回来,而且这是市中心,附近的公园或是图书馆都是散心的好去处,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久了,也愿意到热闹的地方去看看。 拿了两个西红柿并三个鸡蛋,舒微先将饭煮了,然后将鸡蛋打在汤碗里搅散,又把西红柿切了,看着饭还要十分钟才熟,她拿了罐可乐走到阳台花园处,在很文艺的秋千椅上坐下,慢慢晃荡着,打开可乐喝了一口。 天已经黑了下来,弯弯的月儿挂在天上,星星只有稀疏的几颗,倒显得这样的天色有些孤寂,舒微就这般看着,微微有些出神。后来,舒微被隔壁打开的灯光转开了注意力。 搬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小区的楼层每层只有两户,房子很大,两户人家的阳台花园虽然是对齐的,可也隔了一段距离,彼此的隐私性还是安全的,只是阳台花园设计上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使视野更开阔,两边的阳台花园都只是使用艺术气息很浓的铁栅栏围了一圈,因此隔壁的灯光一亮,舒微便发现了,只是她也不知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017 浅情作邻居(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正有些好奇呢,心想这房子这么大,隔壁的人家会不会是有小孩的,不过她搬来这三天都没出门,也没见过他们,又想自己这么属于深居简出的类型,恐怕也很难碰见,就算是在小区里遇见了,怕也是不认得。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舒微忙在外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来,原来是继父,舒微虽然被妈妈不喜,但继父和弟弟却对她不错,她忙接了起来:“爸爸。” “哎,小微呀,爸爸刚才给你转了两千块钱过去,你收到没有?” 舒微刚才没注意看,此时听了,忙把手机短信查看了一下,原来十分钟前就收到了,可能自己没听见,因此连忙说道:“收到了,可是爸爸,你哪来的钱呀?你的钱不是都交给妈妈了吗?” “这都是我平时省下来的,你一个人在那大城市里生活,你妈每个月又扣你那么多钱,你哪里够用呢,为了这事我和你妈都不知吵过多少遍了,唉,你妈那个人,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她亲生的,怎么对你一点也不关心呢?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小了,都是爱打扮的年纪,就她每个月留给你的钱,恐怕还不够你买几件衣服的,现在你那边更冷了,小微呀,明天出去买两套新衣服穿,知道吗?” 舒微听着觉得心里很暖,眼眶热热的,但又不想让继父听出来,连忙道:“爸,你不用给我钱,我都够用,回头若是让妈知道你把钱给我了,又要吵。” “这哪一天不是吵呢,幸亏你弟现在上的中学是住宿的,也不必总受我们两个的影响。” “爸,您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爸的身体好着呢,你弟在学校里也好,你妈也好,你都不用担心,好了啊,爸快到家了,就不跟你多聊了,挂了啊。” “爸再见。” “哎,再见。” 舒微看着电话挂了,又看着手机短信继父转过来的钱,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出来工作这几年,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家,对于妈妈,她是畏惧多过于爱,只要脑海里一想起妈妈看她的眼神,她都觉得心神一凛,连忙掐断了这思绪,所以对于妈妈的要求,她若是稍有争辩,只要妈妈说一句“是不是要她过来找她”她便不会再反抗,因为她怕,只有妥协。 过年有时候回去,到了家门口,她每每都要在街道上徘徊一段时间,直到天黑了,她才不得不去敲门,若是开门的是弟弟或继父,她便会暂时先松一口气,若是妈妈给她开的门,她便马上连身体都绷紧了,而妈妈则是先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不冷不热地道:“进来吧。” 眼看着又是到年底了,去年她就没回去,只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在微信上给弟弟和继父发信息,他们便把自己觉得开心的视频发过来和她分享,而妈妈却是向来都不回她的,她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怎么觉得难过。 外面都是热热闹闹的场景,她孤身一人,除了有时会羡慕地看着欢笑的行人觉得有那么一点孤单外,但竟然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到过年时到底要不要回家。 她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傅誉拿着水杯走到阳台,一边松着领带一边慢慢喝了一口水,他这时也才注意到,隔壁的房子竟然亮起了灯光,他这几天都很晚才回,所以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壁的房子有人住进去了,他微微皱着眉头,心想也不知道搬进来住的是什么人,他向来喜欢住的地方安静一些。 这房子是爷爷送给他的,离公司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所以他也习惯了常住这儿,又因为这儿的环境好,不吵闹,隔壁更是没有人家入住,所以这半年住得很是舒心,他微微皱着眉头,这才捧着水杯回到客厅。 正巧手机响了,傅誉看了来电,迟疑了一会儿方才接了起来:“喂。” 吕亭漫是在商场给傅誉打的电话,自从那天和傅誉在柏月酒店吃完那顿饭后,她便一直在等着傅誉给她来电,可等来等去,都没等到,她向来不缺人追捧,但跟她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后没有跟她联系的男人,傅誉是第一个。 这令她感到了一阵挫败感与失落感,她不否认傅誉确实是很优秀,但她也自认自己的条件并不差,所以她不知道傅誉为何对她没有兴趣,终究还是觉得不甘心吧,她对傅誉很有好感,这种好感她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对男人有过了,所以虽然内心还是觉得有些矜持,但她想,总不能一点努力也不做,就这么错过了他。 吕亭漫一边在商场慢步一边笑道:“傅先生,我是吕亭漫,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你好,吕小姐。”傅誉揉了揉眉头。 “是这样的,我刚回国不久,还不认识什么朋友,我这里有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想请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看?” 傅誉有一会儿没说话,吕亭漫在那边的脚步便也越走越慢,生怕他拒绝了,便没有下一次再约的理由。 “好,明天你发个时间地址给我,我过去接你。” 吕亭漫便松了口气,微笑重回脸上,她笑道:“那明天我给你发信息,再见。” 挂了电话后,吕亭漫心里的欢喜忍不住溢了出来,她连忙又给自己的好友打了个电话过去,让她把明天音乐会的门票给她留两张出来,因此还被好友取笑了好一阵,她心里甜滋滋的,只说是好朋友罢了。 秦振祖和庄妤然从她身边经过,秦振祖的惯性向来是看见美女了都要欣赏一下的,而像吕亭漫这样像超模一样的黄金标准身材,简直是不要太养眼了,秦振祖正打算过去搭讪一下美女,却被庄妤然给一把拉住了,庄妤然笑道:“秦振祖,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呀,看见个女人你都要多瞄两眼,你眼里除了女人之外还看见什么了?” 018 浅情作邻居(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秦振祖笑道:“除了女人之外,我还喜欢钱。” 庄妤然脸色一变,伸手想要给他一巴掌,却被秦振祖接了下来,秦振祖也不恼,笑道:“庄妤然,咱们两个也好了很多年了,就好聚好散吧,好不好?将来还是朋友,好相见嘛。” “好呀,我早就知道你早想把这话说出来了是不是?上次看见舒微,你便是摆出了一副痴迷的样子来,怎么不是喜欢舒微吗,还跑去看别的女人?你真是什么类型的都想尝一下呀。” “你夸奖啦,我还没渣到那种程度,再说了,这些事情,以后跟你也没关系了,不用太关心我,以后呀,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管你以后跟哪个男人,你也别管我看哪个女人,好不好?再见。”秦振祖笑嘻嘻地把她的手放下,转身插着裤兜潇洒地走了。 庄妤然气得眼里飙了泪,她内心“哈哈”冷笑了两声,也转身往同样相反的方向而去,只是越走眼泪却流得越凶,到后来已经是难受得崩溃大哭如无旁人,惹得走过她身边的行人都自动离她远远的。 舒微吃完饭,看看已是八点了,因此拿了包便关上门走出去。 物管处的老吴才刚刚在外面散完步回来,正准备回去休息呢,却忽然被物管处的小李叫了一声,指了指还尚在远处的一个女孩子,兴奋地说:“吴叔,就是她,你不是想看人吗?” 老吴正纳闷呢,怎么三天都不出门,一听到这消息,立马便抬了眼去看,只见在灯光下两边绿树掩映下的走道上,一个身穿米咖色外套,里面搭了件淡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子正向出口这边走来。 看年纪,还真是二十四五左右,长得还挺好看,只是稍微瘦了些,这晚上的风大,她怎么就穿了这么一点衣服?这小区里住的漂亮时尚的女人见多了,乍一看到穿得这样平凡的女孩子,还真是觉得有些不适应,老吴想起了什么,连忙拿出手机来弄到拍照功能,放大,然后给舒微拍了一张。 “看不出来,这路灯下拍个照还挺上镜的。”老吴看着照片,舒微正好抬起脸来,发丝给风吹在身后,眼睛里似乎藏着一点愁绪,看着还挺文艺的,他说着便把照片在微信里给傅老爷发了一张过去,写了文字:傅老爷,这就是舒微。 舒微从小区门口走出去的时候,老吴和小李早已把刚才好奇的目光都收了回来,他们可是物管处的,对住在这里的住户不管是什么人,都要保证一百分的服务,所以像刚才那样对舒微好奇地打量,并且拍照片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但老吴是物管处的头儿,小李虽然惊讶老吴怎么这样,但也聪明地不去多问。 舒微在附近先是慢慢地走了一段,看看灯红酒绿热闹的街道,她发现,原来离住处不远的地方竟然还真有图书馆,因此倒是想进去看看,却想到自己还没办这个城市的借书卡呢,而进去图书馆却要刷卡才能进,因此作罢,看看将近九点,也不早了,便又回头走去。 在一家大型的超市里买了些食物与零食,舒微方才提着东西走回去,将电梯按了“19”,舒微便将包装袋放了下来,然后把肩膀上沾的一片枯黄的落叶摘了下来,电梯到了19层,舒微拿了包装袋走出电梯,又放下,想从包里找出钥匙来开门。 对面的门有些响动,想来是住在对面的人家正巧要出门,舒微便回头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像石膏似的僵在原地,连钥匙也忘了抓在手里。 傅誉穿着黑色休闲毛衣,赵恒城打电话来让他去他经营的酒吧里喝两杯,他左右也是无事,心里也有些烦闷,因此答应了,洗了澡换了身休闲的服装便打算出门去,谁知这门一打开,对面听见声响的女孩子便回过了头来,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舒微。 傅誉是真的惊到了。 怎么会是舒微呢?她怎么会住这儿? 若不是舒微那一脸看着比他还震惊的神色,傅誉都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你……住这儿?”好半晌,傅誉才出声问道。 舒微一下子回过神来,却紧张得把钥匙也掉在了地下,连忙低头去捡。 待捡起来了,她才知道什么叫窘迫到无法形容,若说上次被傅誉无意中发现自己住在他的房子里,她无意中竟借住了他房子半年都不自知,是尴尬,那么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叫她觉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对面的邻居竟然是傅情的哥哥傅誉。 为什么傅情从没跟她提过这事情?一时间舒微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手里无措地捏着钥匙。 “我不知道对面住的是你,傅情让我住在这儿,她没跟我提过你也住这儿。” 舒微只好尽力去解释,她看得出来傅情的哥哥不太愿意自己住在他的对面,毕竟上次他让自己搬出去时,两人也是很意外很尴尬的,谁会想到她搬来这个地方,竟然要跟他成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若是换成她,她也会有些怀疑那人是不是故意的。 傅誉看她尴尬得脸都有些红了,无措地站在那儿,心里便是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明白了,这房子是爷爷送给他的,对面之所以一直没有人搬进来住,怕是爷爷也将房子买了下来,然后将房子也送给了傅情,而傅情也像他一样并不知情,又将这房子借给了舒微住,所以舒微才会说傅情没跟她提,因为傅情也根本不知道他住在这儿,自然的,舒微更不可能知道,才会像刚才那样吓了一惊。 想到这儿,傅誉的心里便是一阵失笑与无奈,他没想过爷爷送他房子竟然还打着另一层主意,他看向舒微,“所以你是搬了那边的房子便住进了这里?” “嗯。”舒微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只有他问一句自己答一句。 傅誉没说什么,回头把门关上了。 019 浅情作邻居(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而舒微见他不再问了,也松了口气,正想转身去开门,傅誉却看了看她,开口道:“其实你不要误会,我让你搬出那个房子,只是因为傅情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把房子借出去了,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你搬到这里来住,我刚才是有些惊讶,但并不介意,这房子既然是傅情的,她想让谁住就让谁住,我不会有意见。” 舒微转头看着他,心里有些讶异他的解释,但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自己住在这儿不合适,以前不知道他住在对面还好,现在知道了,她又怎好住在这儿?毕竟和他当对面的邻居,总是有些尴尬的,而且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若是自己住在这儿,让他觉得浑身不舒适,岂不令他难做? “谢谢。”舒微低头说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打开房门,便提了袋子进去,将门关上。 傅誉微微皱着眉头,他刚才解释一番,是因为他看得出来舒微确有难处,也看得出来她的惊讶与面对他时的尴尬不自在。 舒微和其他他所认识的的女孩子毕竟在生活环境上不一样,所以他也不想让她住在这儿会因为他而觉得有什么负担,这才有了刚才的话,算是一点侧隐之心,反正他若是不想住这儿了,随时都可以搬走,这个住处不过是他喜欢离公司近而已,但舒微刚才的神色,又似乎与他所猜想的有些微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有些说不上来,他皱着眉头,这才去按了电梯。 赵恒城开了几家酒吧,其中一家酒吧离傅誉现在所住的地方并不远,傅誉开车过去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罢了,进了酒吧,这个钟点,人比起午夜时还算少,不算太吵闹,赵恒城见傅誉来了,向他招了招手,又跟酒保说了一句,指了瓶酒拿下来。 “怎么样,我听傅情说,前两天老爷子被你们两个气得犯病了是吗?还不打算找个人脱单呀。”赵恒城说着,替他倒上一杯,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傅誉说:“你消息还挺灵通的。”两人碰了碰杯,傅誉慢慢喝了一口,他喝酒向来是一点一点品尝,有分寸,酒喝得差不多时就不会多待,自己开车回家,这一点上的自律一直让赵恒城很是佩服。 赵恒城是经营酒吧的,喝酒是每天都要喝的,碰到熟人又是爱喝酒的酒鬼时便免不了也要陪着多喝几杯,他的酒量是练出来的,酒喝得虽多,但到量时也会去后面休息,这一点他也是很有分寸的。 “是昨天傅情去染发,发了个动态,我便调侃了她两句,她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一下,”赵恒城笑道,“听到老爷子说要去苏家打架,我差点没笑抽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倒还为着你们两个不省心的烦心,我说你们两个也加紧一下脚步呀, 老爷子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他最大的心愿恐怕就是能看一眼重孙了,怎么样,你不想努力一下吗?” 傅誉正是为这件事情心里烦闷得很,妈妈那里一直没放弃给他安排相亲,那天气得爷爷犯病后,妈妈还将他拉到一边说爷爷时常将他和傅情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翻看,别看爷爷总是说笑似的催婚,其实爷爷心里是真想看着他们俩能找到另一半的。 “不说我了,你比还大两岁呢,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傅誉说着看着他,“你这几年怎么没带女朋友出来给大家见见,前几年不是还风流得很。” 赵恒城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年轻,玩的多,真心的少,现在呢,倒是想定下来了,又没合适的,只好像你一样,单着呗,再加上这几年酒吧越开越好,我人几家店走,哪里有空去陪女朋友吃饭、逛街、购物、旅行呀,索性不交还好,倒还清心一些。”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滴水不漏,傅誉便笑了笑,两人正在酒吧里闲聊着,却忽然看见庄妤然红着眼眶明显刚刚大哭过一场地走了进来,一进来便是往吧台前一坐,嚷嚷着要酒来。 赵恒城站了起来,跟傅誉说:“我过去一下,看样子有些不对劲呢。” 傅誉便坐在那儿,转头去看赵恒城和庄妤然说话,只见一开始庄妤然还情绪激动地说着话,赵恒城在旁边还安慰着,突然庄妤然便哭着扑进了赵恒城怀里,倒惹得赵恒城身体僵了一下。 傅誉便移开了眼去,随意一扫,却和一个穿着露肩短裙打扮妖娆的女人对了个正着,那女人见撞上他的目光了,便笑着站了起来朝着他走去。 “帅哥,一个人呀,喝一杯。”那女人将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肩上,还轻轻地捏了捏,声音嗲嗲的好似在撒娇。 傅誉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将她的那只手从自己的肩上拿开,说道:“恐怕不太方便,女朋友一会儿就到,若是看见了,我不好交代呀,抱歉。” 那女人听了这话却是一点也不恼,还顺势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拿手支着她尖尖有如凝脂的下巴说:“这不是还没到吗?聊两句呗,看帅哥酷酷的样子也不像个惧内的人呀,怎么胆子这么小?” 傅誉说:“你想聊什么。”也不去看她,自己将酒慢慢地喝了一口。 在酒吧幽黄暧昧的照映下,他英俊的侧脸线条完美,这样帅气又有气质的男人可不常见,那女人见他自顾自地坐在那儿喝酒,完全不为她所动的样子,对他更是兴趣浓厚。 她将身体再向前倾,露出她同样完美的身材,说:“不如聊一聊帅哥眉宇间怎么有一股愁绪,可是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你,都说旁观者清,帅哥不如跟我说一说,或许我能给你提点意见呢。” 傅誉转头看着她,那女人笑道:“我学过一点相面。” 傅誉笑了笑,“我也学过一点。” 那女人一怔,笑得花枝招展:“当真,那你可得先给我瞧一瞧了,瞧对了,我亲你一口,瞧不对,那你可得请我喝酒了。” “那怎么说,都是我吃亏呀。”傅誉道。 020 浅情作邻居(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那女人素喜这样调戏男人,没有怎么失过手,倒是一时被他这句话给说怔了,待到反应过来,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时倒是露了些尴尬,又想以这人出众的外貌,这话也确实是自己占便宜了。 “看来帅哥是真的不打算请我喝酒了,也罢,姐姐也不勉强你了,免得一会儿你女朋友到了还真的会吃醋。” 那女人站了起来,神色间还颇有些不甘,临走了还要在话里再占他便宜,傅誉也不理会。 傅情刚进酒吧,就瞧见了这一幕,此时见那妖娆的女人走了,她便走了过去,调笑道:“艳遇不错呀。” 傅誉连头也没抬,“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又不喝多。” 傅情说着转而去看赵恒城那边,庄妤然哭得妆都花了,赵恒城被她弄得倒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便奇怪道:“庄妤然这是怎么啦?哭成这样。” “好像跟秦振祖分了吧。”傅誉说。 他和庄妤然其实并不怎么熟,他和赵恒城、苏翰辰、苏翰思是发小,连秦振祖也是后来才认识的,不过秦家和苏家两家倒是走得还挺近。 而庄妤然是傅情的同窗,庄家家里是靠房地产发家的,但庄家近年来名声不怎么好听,听说庄父豪赌,还有人到他家的楼盘里拉横幅闹事,至于庄妤然和秦振祖是什么关系,他一向跟女人都有些距离,哪怕是苏家的江莹,他其实也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所以也并不太关心。 傅情和庄妤然是高中同学,说来傅情其实一开始也没和庄妤然怎么熟,只是某一年她因为事情与人起了纷争,对方人手多,是庄妤然站了出来替她把事情都摆平了,因了这事情,傅情才和庄妤然走近了些,而秦振祖和赵恒城等人都是经了她庄妤然才认识的。 “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傅情说着便是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 傅誉将杯中的酒喝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站了起来便走去车库开车,到了车库,这才发现那刚才跟他搭讪的女人竟然靠在他的车前。 傅誉停在她两步前,因为她靠的位置正是他要进的驾驶座。 “有事?” 那女人笑道:“你想不想载我一程?” 傅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女人见他果真半点犹豫也没有,这种定力还真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做到的,若不是她觉得他实在是个极品,她也不会这样来搭讪第二次,她笑笑,知道意思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转身就走了。 傅誉上前打开车门,发动车,然后坐在那儿揉了揉眉头片刻,方才开着车子回到住处。 第二天,傅誉出门去上班前,打开门看见对面的门,有片刻迟疑,说来也是怪,他虽然这几天都很晚才回来,但早上去上班时却从没遇见过舒微,若不是昨晚上那么巧,他都不知道舒微居然成了他的邻居了。 他看看钟点,这才回头把门关上,按了电梯去上班了。 舒微自从知道傅誉就住在她对面时,还是消化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认命了,她才刚刚搬进来,想着又要搬出去,实在是头疼,因为眼睛有些酸涩,怕用眼过度,洗了澡后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九点多才起来。 起来后想着昨晚上的事情,难免觉得心烦有些逃避心理,因此在被窝里赖了半个小时才拖拖拉拉地洗漱做早餐,吃完早餐,舒微想着这个钟点傅誉应该不在屋子里了,于是走到阳台处,往傅誉那边张望了一下。 “或许也可以不用搬吧,我又不怎么出门,不会影响到他的……”她这么想着,又有些犹豫起来。 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因为找房子的事情她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好不容易才算是又安定了下来,又去搬,这种事情怎么想就怎么心烦,而舒微是最怕麻烦的事情。 可是不搬,若是傅誉那边觉得自己住在这儿碍事呢,可是他昨晚又跟她解释了那么一通…… 舒微拿不定注意,正想着呢,却突然听见了门铃的声响,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谁会来按她的门铃呢,可是再听,却是当真门铃在响。 舒微走到门后,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瞧,却是一个光头的老爷爷,穿着黑色的运动服。 这谁呀? 舒微心想,这个小区很是高级,连她住进来都要检查登记呢,想来不会随意放人进来的,所以,门外的这个老爷爷,要么是小区的住户,要么是物管的? 想到这儿,舒微这才犹豫着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而那爷爷一见她开门,便咧着嘴笑开了。 舒微说:“爷爷,你找谁?” 傅爷爷心知自己按门铃按得唐突,这第一句话是个关键,还藏了点小心思,说:“我,是傅誉的爷爷,傅誉,就是你对面的住户。” 他说得够清楚,却把舒微给听怔了,这,这是傅情的爷爷?她连忙把门打开了,显得有些拘束,“那个,原来是傅爷爷呀,不好意思,我刚才不知道您是傅情的爷爷。” “没关系,我这不是来找孙子吗,按了他家门铃老半天,也没人出来开门,这孙子好些天不回来看我了,我是想孙子,这才来找他的。”傅爷爷编起故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舒微哪里知道真假,还以为当真是傅爷爷实在想念孙子呢,听着都怪可怜心酸的。 “他可能是去上班了吧,你要不回头再来?” 傅爷爷叹了一声,“住得远,现在回去,一会儿又回来,麻烦。” 舒微有些为难,突然想到了个主意,说:“要不我给傅情打个电话吧,让她来这儿接您。” 傅爷爷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大老远的跑来看孙子,若是你给我孙女打电话,那孙女又吃醋了,该说我老爷子又是偏心了,你可别给她打,要不,你打给我孙子?” 傅爷爷刚才藏的一点小心思就用在这了,第一句话就探得了舒微是认识傅誉的,并且已经知道傅誉就住在她对面,现在这第二个小心思,就看这舒微和傅誉走得近不近了,若是有电话,那说明跟傅誉还是走得挺近的,这可有些棘手,说明是熟人没什么进展的地步了,若是没有,哎,那好办,说明才刚认识。 021 浅情作邻居(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可是,我没有您孙子的电话呀。”舒微更为难地说。 没有,那真好,傅爷爷心里乐开了花,这说明孙子和她才刚认识没两天,这可大大的有发展的空间了。昨晚上老吴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虽然大晚上拍的有些模楜,可五官可是清秀得很呀,因此他琢磨着,孙子哪些漂亮精致的女人没见过,既然都没一个心动的,那说不定这种平凡的类型就喜欢了呢。 因此一心想着要给孙子促成良缘的傅爷爷决定亲自出马,你想想,这住在两对面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的也比其他人更有机会些,只要他再从中制造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不愁两人没点发展的机会呀,因此他大早上的琢磨了一会儿,这才琢磨出了刚才的那一幕出来,让司机送了他来,他连手机也不带,为的就是和舒微先聊上一会儿。 傅爷爷面上不动,“没有我孙子的电话?你跟我孙子不熟吗?” 舒微:“……我只见过他两次,不,三次。”而且三次都尴尬得很,怎么可能熟? 傅爷爷皱了皱眉头,说:“那难办了,我没带手机出来,孙子的号码一时之间记不起来呀。” 舒微看傅爷爷年纪也有七十多岁了,也不好让他站在门外等那傅誉回来,因此说道:“要不傅爷爷您进来想吧,外面冷,我给您倒杯水去。” 傅爷爷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面上不显,仍是皱着眉头,“这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出门的时候连手机也忘带了,麻烦你了啊,姑娘,哎,对了,你叫什么呀?” “我叫舒微。” 傅爷爷一边走进来一边打量着房子,说,“舒微舒微,这名字可真是好听,像微风一样使人感觉舒适,你爸妈真会给你起名字,瞧名字起得好,你人也长得像微风一样使人感到温暖。” 舒微有些奇怪:“傅爷爷您怎么知道我是‘舒适’的‘舒’呢,旁人一听多半是认为‘苏州’的‘苏’。” 傅爷爷心想,我连你身份证号码都看过呢,顺口就说:“猜的。”说着在天鹅绒沙发上坐下,说:“你刚才说我是傅情的爷爷,怎么你认识我孙女呀。” 舒微在厨房里用电水壶烧水,听了傅爷爷的话,便顿了一顿,才说:“……我跟傅情认识,那是意外。” 傅爷爷走到厨房门口,笑道:“我倒是挺想听听我孙女的事情,你不知道,这两个孙子孙女呀,在外面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你要不说点给我听听。” 舒微从没和这样说话带着风趣幽默又平易近人的老人家相处过,心想傅情的爷爷这样使人觉得亲近,傅情真是有福气呀,因此笑了笑,既然老人家愿意听,她也没有什么不能讲的,于是一边将昨天晚上买来的水果洗了,一边便跟傅爷爷简单地说了一下这半年发生的事情,连傅誉是怎么认识的也都简单带过了一下。 她说得倒没什么,却把傅爷爷给听乐了,尤其是听到孙子出场的那一刻,傅爷爷的表情可精彩滑稽了,心想这种缘份就是他和傅誉妈妈也安排不来的,居然有女人在孙子的房子里住了半年,嘿,这种事情怎么想就怎么乐。 “所以,你是搬了我孙子的房子之后,又搬来了这里,跟我孙子做了对门的邻居?”傅爷爷乐得合不拢嘴,就差没告诉人他在幸灾乐祸了,怎么能有这么逗的事情,他都能想象得出他孙子当时那表情了。 舒微看着傅爷爷,心想傅爷爷的这个表情怎么像是有几分看热闹的,不过她可没敢把这话说出来,见水果洗好了,便将水果端出来,说:“傅爷爷您先吃水果,那个,您记起来您孙子的电话没有?” 傅爷爷装作想了一会儿,“哎,好像是13……” 舒微连忙拿出手机来按,按了一半,傅爷爷又说自己记不起来了,舒微想说要不自己问问傅情吧,又想着若是自己问傅情她哥哥的电话,又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因此笑道:“没关系,傅爷爷您慢慢想,不着急。” 傅爷爷那是一点也不着急,看舒微是越发的喜欢满意了,问:“姑娘,您哪里人呢?” 舒微便笑道:“我是S市的。” “哦,那可远了。” 傅爷爷就着这个话题扯了些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他说话总是带着幽默感,哪怕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了几分喜感。 舒微倒是听得很是入迷,全程带着出自真心的笑容,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傅爷爷真的是好令人觉得亲切,不知不觉,竟然也快到中午了,这时候傅爷爷才说道,“我记起来我孙子的电话了,你打打,看是不是这个?” 舒微这时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拘束感,拿出手机来按,然后拨通,把手机交给了傅爷爷。 此时正是中午十一点十五分,电话打来时,傅誉正在阅览着最新送来的预算报表,部门负责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怔了一怔,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接了起来,礼貌地道:“你好。” “乖孙子,是爷爷,惊不惊喜呀?” “爷爷?”傅誉皱着眉头,将手机拿开,再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说:“爷爷这是谁的电话?” 傅爷爷笑道:“我来找你呀,你不在,我就到你的邻居那儿借了个手机来打,来,舒微,你跟我孙子说两句,我怕他生气挂了。” 傅誉在那边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低声跟部门负责人说了一句:“下午你再上来一趟。” 那人听说是傅爷爷的来电,也就识趣的把文件收拾了一下,先出去了。 而舒微被傅爷爷硬是塞了手机在手,推拒不了,也就只好愣愣地接过。 傅誉在那边没说话。 舒微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边好半响也没谁出声,没办法,舒微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傅先生,傅爷爷在我家,傅爷爷说,他……他想见你。” 傅誉在那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来。” 022 浅情作邻居(十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挂完电话,舒微还有些怔怔的呢,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昨天晚上才知道对面住的人是他,本就觉得尴尬,谁会想到今天她居然还给他打电话了。 傅爷爷在一旁笑道:“小微,我孙子你见过吧,人怎么样?” 舒微还没多想傅爷爷话里是什么意思,只当傅爷爷是想称赞自己的孙子,因此说道:“傅先生,挺好的呀。”把手机关了,也没想着把号码保存起来。 傅爷爷笑道:“说是万里挑一,可能有点像是自瓜自夸,可是百里挑一,那是实打实的。” 舒微尴尬地笑笑:“……嗯,傅先生确实,挺好。” 傅爷爷笑得开怀,站了起来,双手叉着腰边走去阳台边说:“小微呀,你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闷不闷呀,这阳台这么大,空了多可惜呀,为什么不养几盆花,种几棵树来赏一赏呢?” 舒微其实也挺喜欢种种花草的,只是一来这房子不是自己的,也不知道可以住多久,若是没经过同意给人家的阳台弄得乱七八糟的总归不好,二来也觉得麻烦,要去花卉世界买花还要搬回来,也需要费工夫,舒微又暂时抽不出这些空来。 此时听了傅爷爷的话,随着傅爷爷走到阳台来,只见偌大的阳台空空的,确实是可惜。 “可是我不懂养花呀,我养的花多半都养不活。” “怎么会呢?只要用心,怎么可能养不活?爷爷那里有好多本养花的书,改天让我孙子给你带过来,或者哪天你到爷爷家去,爷爷带你看一下爷爷养的花,那叫一个精神。”傅爷爷说着朝向面对着孙子的那边,“我看我孙子的阳台也是空得很,你们这两个阳台要改造改造,得养点花怡怡情,增点颜色呀。” 傅爷爷像是自念自叨,舒微也不好回答,更不好把这些话当真,只是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 傅誉不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公司本来就离这儿没多远,只是开车过来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爷爷怎么会突然上来他这儿呢?还跑去舒微那儿借电话来打给他?关键是,爷爷怎么知道他隔壁住着舒微? 按着电梯来到他住的楼层,傅誉按响了门铃,这也是他第一次按响隔壁的门铃。 “哎,我孙子来了,小微,你去开门啊,爷爷再在这儿琢磨一下养什么花好。”傅爷爷一脸很是认真的神情。 舒微也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虽说这房子是傅情的,可是现在是她住在这儿,为什么傅爷爷这么认真地要给这儿的阳台改造环境呢?不过舒微属于一时想不通的事情就可以暂时抛到一边去的类型,因此也不纠结,走去开门。 傅誉站在门外,一套黑色西装长身而立,而舒微穿着黑色宽松毛衣,下搭一条灰色的针织长裙,脚下穿的仍是一双家居毛鞋,门一打开,两人一见面,都涌上些怪异的感觉,毕竟昨晚上的意外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邻居时的惊诧还没能完全适应呢,但这感觉不过一瞬而逝。 舒微虽然尴尬,但仍不失礼貌地微笑,说:“傅爷爷在屋里呢。”便往侧边让了一让。 傅誉看着她,向她颔首,说:“打扰你了。”说着长腿一迈便走进屋来。 只见这间屋子使用的鱼骨木地板,整间房子在装修与家具上使用的格调属于明亮大气舒适的,跟他的屋子几乎只是黑白灰三色完全是两个风格,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舒微便跟在他身后,他走得慢,她也不好走快。 傅誉回头看了看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说起来,他其实除了傅情的住处还真没有怎么踏进过女人住的地方,而舒微也不知他在琢磨什么,见他莫名其妙地回头,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呢。 傅誉只好收敛心神,快步走到阳台处找爷爷。 傅爷爷一见了孙子,便笑了,“哟,来得还挺快的,怎么样,我送你的房子住得舒适吧?离公司这么近,以后结了婚回来吃午饭也方便呀。” 傅誉知道爷爷这话里打趣的是什么,只是当着舒微的面,也不好跟老爷子斗嘴,只好颇为无奈地说:“我在公司有饭吃。” 傅爷爷不理他,看舒微站在傅誉身后,心想真像小俩口,这若是谈起恋爱来也是挺好的,因此向她熟悉地招了招手,“小微过来。” 傅誉听了爷爷对舒微的称呼,奇怪地回头看了看舒微,而舒微听到傅爷爷的叫唤,也连忙从后面走了出来,乖巧地说道:“傅爷爷怎么啦?” 傅爷爷笑着说:“你明天没事吧?今天没上班,是放假?” 舒微怔了,脸上有些尴尬。这个,这个,怎么说才好呢,只好说道:“那个,其实,我的工作可以在家里完成,不用出门都可以。” 傅爷爷一脸恍然大悟,心想难怪老吴说人三天都不出门能当神仙,原来人家是在家里办公呢。而傅誉则是多瞧了舒微几眼,心里有些释疑,难怪他每天早上出门都没遇见过她,原来她天天都在家,不常出门。 傅爷爷说:“那明天,你跟爷爷去逛逛花卉市场,正好我想买只鸟来解闷,你跟爷爷逛逛去。”说着想到了什么,问:“对了,明天星期几?” 舒微一时答不上来,因为她并不需要去记“今天星期几”这种问题,傅誉在她身后有些无奈地说:“明天周二。” 傅爷爷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声,说:“周二不行呀,周二我约了老何下棋呢,风雨无阻的,不好去改期。小微,要不咱们周三去逛?爷爷一早来接你,然后等我孙子下班了接咱们出去吃饭。” 舒微只觉自己平生从没遇过这么难拒绝的问题,这个问题抛给她实在是令人太难回答了,傅爷爷一脸的热情高涨,又是长辈,让人不好拒绝,可是不拒绝,陪着傅爷爷逛逛花卉市场,怎么看都是亲近之人才有的亲近的机会,而她对傅爷爷虽然也有些亲切的感觉,但这……会不会不太好,尤其是傅爷爷是傅誉和傅情的爷爷,她若是应承了下来,让他们误会了怎么办? 023 浅情作邻居(十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那个,我可能……有点忙。”舒微想了想,还是觉得委婉地拒绝好一点,因为若是不拒绝,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会怎么跟在傅爷爷的身后去逛花卉市场。 傅爷爷一愣,有些失望地说:“忙呀,没关系,那,爷爷买些花给孙子养,顺带给你送些来你不会拒绝吧?” 傅誉眉头一跳,看了看舒微,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舒微哪里会多想,她通常不太会拒绝别人,况且拒绝得了一次又不好拒绝第二次,更何况这是傅爷爷呢,她承了傅情的人情,本就不好拒绝,更何况傅爷爷说是给她送来一些花给她养,这种事情又怎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傅爷爷这才安心了,开怀地笑了起来,看着傅誉说:“你那阳台太空了,过几天爷爷给你改造改造,保证你那房子住得更舒适,那才像个家嘛。” 傅誉失笑地摇摇头,醉翁之意不在酒,傅爷爷意会,两人不可言传,表情都有些难以捉磨,舒微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爷孙俩都打的什么算盘。 “小微,那爷爷就走了啊,打扰了你两个小时,没耽误你工作吧?”傅爷爷边走边说,还亲切地一旁的舒微说话。 傅誉虽然没回头,却也能猜想得到爷爷脸上的表情,只是奇怪这舒微不过是和爷爷才刚认识,怎么这么得爷爷的眼缘? 舒微不好意思地笑道:“不会,我下午再工作都可以。”说着送了傅爷爷出门,眼看着傅爷爷和傅誉走向电梯,这才把门关上了。 傅誉才刚按了电梯,傅爷爷便把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给把钥匙爷爷。” “什么?”傅誉假装听不懂。 傅爷爷乐了,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孙子:“你小子跟爷爷装蒜是不是?爷爷给你改造你的阳台,让你的阳台增点颜色,好和舒微的阳台对衬些,你没听懂?” 傅誉道:“这是你的事情,我又没同意。” 傅爷爷更乐了:“我没怔求你的意见啊。怎么,想当不孝子孙是不是?让你找老婆,你连女朋友的影儿都没有,既然你房子里没有藏着女人,怎么怕给爷爷房子的钥匙了?快点拿来,爷爷在这儿等着呢。” 傅誉看着爷爷,很认真地道:“爷爷,这种事情急不来。” 傅爷爷笑道:“我就急,你爷爷我又没抱重孙子,老人家没事做,打发打发时间不成呀?” 傅爷爷和孙子干瞪了眼睛半晌,到底是爷爷年龄摆在那,当孙子的也不敢太过违拗爷爷的意愿,爷爷打了胜仗,得意地看着孙子折回头去拿钥匙,心里道:““姜还是老的辣。” 傅誉折回屋里在玄关抽屉里拿了备用的钥匙,这才把门关了,将钥匙交到了爷爷的手里,想了又想还是劝道:“爷爷,人家舒微……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你别跟人家开这种玩笑。” 傅爷爷拿到钥匙,阴谋得逞,心情好得不得了,越发笑道:“我开什么玩笑,又不是我这个老头子交女朋友,我是替我孙子追女朋友,可正经着呢。” 傅誉说不过爷爷,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没说话重新按了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开车。 傅爷爷坐在傅誉的车上,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怎么帮孙子追舒微这事情,毕竟平时虽说他和傅誉他妈安排的相亲再多,也没有哪个相亲对象能有这样的机会让他从中“作梗”的,机会一纵即逝呀,得抓紧抓好,傅爷爷越琢磨越是觉得这事情可行可通,没看刚才孙子都难得地点评了一下,这可是他第一回从孙子的口中听到他说女人的事情。 傅誉并没有傅爷爷那么丰富的内心戏,开了四十分钟才回到老宅。 杨云娜正好和任容佩通完电话呢,听说儿子傅誉今天晚上要和吕亭漫去看音乐会,心里正高兴着呢,见了这爷孙两人走进来,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来了?” 傅誉看了看爷爷,没说话,傅爷爷倒是高兴地说:“路上碰到的。” “爸开的什么玩笑呢,这小誉在公司上班,能路上碰见?”也不纠结这个问题,杨云娜转身吩咐杜妈:“杜妈,今天小誉在家里吃午饭,他还要赶回公司里,现在就摆饭吧。”杜妈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傅爷爷高兴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傅誉坐在客厅看今天的财经报纸,杨云娜高兴地坐在他旁边,小声问:“儿子呀,你今天有没有约?” 傅誉看妈妈一脸明显的高兴样子,闻弦知雅意,淡淡地道:“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杨云娜笑望着儿子,一副我家有儿终成家的喜悦:“你看,亭漫不错吧,人长得好,学历也好,你任阿姨跟妈妈还是好朋友,若是你觉得跟亭漫相处得不错,可以发展一下呀。” 傅誉并没有说话,杨云娜知道儿子的脾性,若是说到他不想说的话题时,他就一句也不说了,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杨云娜也不逼他,毕竟能约人家出去听音乐会已经是长进了。 饭一会儿就摆上桌子了,杨云娜上楼去叫傅爷爷吃饭,傅爷爷却是拿了两本园艺的书出来,杨云娜笑道:“爸这是又想种什么东西呢,咱们家的花园可是够多品种了,不过爸喜欢就好,我还可以多欣赏一些呢。” 傅爷爷笑道:“这是秘密,你暂时还是别管了,免得我孙子不高兴。” 杨云娜愣了一下,傅爷爷却是已经拿着书下楼去了。 傅爷爷将书放在傅誉的旁边,显得郑重地道:“我告诉你啊,这是我答应给小微看的书,你得给我送过去,听到没有?” 傅誉难得看见爷爷这么高兴,瞄了瞄那书,失笑地摇摇头,“爷爷,你还来真的了。” “那不费话,我孙媳妇呢,能不真吗?” 杨云娜刚好下楼来,听到这句话,好奇地问道:“什么孙媳妇,爸,你们聊什么呢?” 傅爷爷道:“没什么,吃饭吃饭,吃完了我孙子还得回公司搬砖头呢。” 杨云娜知道这爷孙俩定是有什么新闻,只是不告诉她,她也不怎么在意,坐了下来,便是给傅爷爷先夹了菜,然后又给儿子夹了他爱吃的菜,一顿饭吃得倒是和乐融融的。 024 浅情作邻居(十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吃完饭,傅誉也没有多待,临走时看了那两本书两眼,还是叹了一声把它们拿在手里,爷爷交待的事情,除非是他不能做到的,否则其它的一切他也不想太违拗,更何况前几天爷爷的身体才被气倒了一回,他实在是很难回绝爷爷。 傅爷爷瞄了瞄孙子的表情,面上不动,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孙子孝顺,他是知道的,他这个当爷爷的自然不会想逼着孙子,可是孙子的这个感情经历比起那些花花公子可是让人愁煞多了,几乎一片空白,那他当爷爷的想抱重孙子,自然是得替他多操心一点了。 “爷爷,妈,那我先回公司了。” “哎,你开车慢点啊。” 傅爷爷没说话,傅誉说完拿了书在玄关处穿了鞋也出门了,他开着车驶出老宅才十分钟,便收到了吕亭漫发来的信息:下午五点,云海花园门口,我等你。 傅誉正在开车,看了一眼信息便把手机放到一边,直到红灯停车时才简略地回了一个“好”字。 吕亭漫收到信息时正在一家品牌服装奢侈店里和朋友谢棻试着一条最新款的出席宴会的礼裙,那是一条淡蓝色齐肩的紧身礼裙,得体大方的名缓风格,吕亭漫刚试穿出来,谢棻和奢侈店的店员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声赞叹声。 “这真是太好看了,吕小姐,您的身材真好,比起那些超级名模也丝毫不逊色呀!”其中一个店员赞叹道。 “这条礼裙只有一条,但是就像是为吕小姐量身定做的一般,吕小姐穿得实在是太合身材了!”另一个店员也满口称赞。 虽然这话里难免有些恭维的成份,但这世上的女人又有谁不喜欢听这样称赞不绝的话呢。 吕亭漫看着镜中仪态完美的自己,性感微卷的长发披在后面,露出她性感白晳的锁骨,白晳而滑嫩的肌肤与淡蓝色的礼裙相衬,越发显得她明媚大方,她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是有自信,这条齐肩紧身礼裙确实很适合自己。 她前后看了看,然后笑着问好友谢棻:“怎么样?你觉得这条礼裙适合去出席老人家的寿宴吗?” 谢棻是她在多伦多大学的校友,所以她随着母亲回国来走走时便联系了她,就连今天晚上和傅誉的那两张音乐会的门票,也是托她办妥的,自然的,今天作为答谢,她也陪着谢棻去逛街购物了。 本来是陪谢棻购物的,但是没想到谢棻没买什么,倒是她自己,却是买了一堆,连鞋子包包礼裙都齐全了。 谢棻知道她有了新的约会对象,心里也替她高兴,打量了她一下,笑道:“哪里还有不合适的?这样完美的人,从哪里还能找出来第二个?不过,你倒是说清楚,老人家的寿宴,是谁的老人家生日呀?值得你这么用心,我认识你那么多年,除了当年的那个学长,还真没见过谁让你这样动心的,害得我都想去一睹真容了。” 吕亭漫笑道:“现在介绍你认识还太早了啦,等有了进展,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可真够小心的,看在你这么小心又紧张的份上,就算你了,等你和你的那个真的修成正果时,可别忘了请我吃饭哦。”谢棻开玩笑道。 吕亭漫也笑道:“知道啦,我的女神!” “你少来!全校都知道你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女神呢!” “那我去换下来了。”吕亭漫笑道,转身进了试衣间。 谢棻无事可做,便在店里转悠着,正在这时,店里却进来了三个人。 江莹挽着苏翰思的手走了进来,指着谢棻身边的一条白色单肩礼裙笑道:“翰思哥,你看那条白色的礼裙挺适合天若姐的,天若姐长得像古时候温婉的那些官家小姐,穿这种礼裙最显她的气质不过了。” 谢棻听了这话,看了一眼身边的那条礼裙,她刚才正好想拿这条礼裙出来看看,却被江莹的话占了先,她看向江莹一行人,只见说话的女人长得很精明,神采奕奕,她挽着的男人身高大约一米八,三十岁左右,身上有一种成功稳重的男人的气质。 而男人的身后,这时也走了进来一个穿着挺普通的女孩子,此时也挽上了那男人的手,看神情,这个普通的女孩子与那男人是一对情侣,如说话的女人所说的,这个普通女孩子长得很是温婉,浅笑温柔,眉目间看不出一点有脾气的样子。 谢棻不由觉得有些奇怪,这成功男人看起来与这个普通的女孩子之间似乎并不是一类人,可又怎么会成为情侣呢? 江莹走了过来,跟谢棻微微一笑,然后拿起了那条礼裙,打量了一下,笑道:“来,天若姐,你拿去试上一试,我保证一定刚好适合你。” 蘧天若向苏翰思笑了笑,苏翰思看了一眼礼裙,也跟她笑道:“那你就去试一下,我在这儿等你。” “好。”蘧天若笑着从江莹手中拿过礼裙,那些店员早认出了他们来了,笑容满面地迎着蘧天若便进了试衣间,又招呼着江莹看别的衣服。 江莹笑着从谢棻身边走过去,跟随着那些店员去看新上的款式。 谢棻反倒像是一下子成了受冷落的,这些店员,笑脸迎人的本事真是高,不过从她们热情的态度也正好可以说明,进来的这些人,或者说,这个男人,是这间奢侈店里的常客,是大客户。 苏翰思站在那儿,跟谢棻打量他的目光碰到一起,然后苏翰思向她微点了个头,谢棻笑笑,便转身走到一边看衣服去了。 苏翰思走了进来,坐在休息区里耐心地等候着。 谢棻一边挑选着衣服,一边却是忍不住往苏翰思身上多看了几眼。 吕亭漫换好衣服走出来,便礼貌地跟店员笑道:“麻烦帮我包起来。”说着跟谢棻笑道:“你有没有看上的啊?这走了一圈了,你也没挑到,眼光也太挑剔了吧?”这是一句玩笑话。 谢棻笑道:“挑剔的女人品味高,宁愿没有,也不能将就,你没听说过这话?” “好好好,你品味高,眼光高,我不及你,反正我买的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025 浅情作邻居(十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这边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笑说着,江莹不由抬眼看了看吕亭漫,大概是吕亭漫的外形太出众了,江莹倒是显得略有些愣了愣,而坐在休息区的苏翰思却是拿着杂志纹丝不动,似是根本没听见这两个女人的说笑一般,一点也不受影响。 谢棻其实每说一句话都留意着他的动静,见他连头也没抬一下,神情显得若有所思,待到衣服包装好,她才跟吕亭漫拿着战利品,在店员的欢送声中走出了店门。 苏翰思这时才透过橱窗往外看了一眼。 待到蘧天若穿了那条白色单肩礼裙出来,江莹也已经挑了衣服进去试衣间试穿了,苏翰思站了起来,向她打量了一下,微笑道:“挺好的,让她们包好吧。” 蘧天若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笑道:“可是我礼裙已经很多了,实在不必花费这些。” 苏翰思道:“礼裙这种衣服,跟平常穿的衣服不一样,不可太过重复,你平常穿得简单一点没关系,出席宴会却不可过于节省了。” 站在一旁妆容也化得精致的店员仍是满脸笑容的周到。 蘧天若有些犹豫,这件衣服的钱可以拿来资助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书了,她虽然跟苏翰思已经稳定的谈了六年的恋爱,可仍是没法习惯他们过于消费奢侈的习惯,苏翰思笑笑,跟店员说:“一会儿把衣服包起来。” 蘧天若抬头看着镜中的他,神情欲言又止,苏翰思向她笑笑,道:“去换下来吧,等小莹出来,你们两个接着再逛,我就要先回公司了。”说着不再多说,在休息区重新坐下。 蘧天若见他如此,只好重新回到试衣间换回衣服,一边换衣服她却一边在想,也不知是不是人家所说的七年之痒到了,她发觉最近她跟苏翰思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明明是几乎每天都见面的人,可现在的感觉跟以前认识他的时候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大概是他现在比以前少了些初心却多了些商人重利重益的本色,虽然她这么想不一定是对的,可她却隐隐地有些不安。 她一边想自然衣服也换得慢一些,待到她出来时,江莹已经让人把她挑好的两条礼裙包了起来。 江莹完全与蘧天若完全不是一个个性,江莹买东西从来不会把目光看向价钱,若当真有,依她的个性,也只会选贵的绝不会选价格低一些的,不过虽然消费观念并不一样,但蘧天若与江莹之间相处得却也融洽。 江莹看蘧天若这么慢才出来,跟苏翰思打趣道:“翰思哥,你看天若姐是有多喜欢这裙子呀,换个衣服还比我慢,我可是比你还晚试的呢。”说着笑着把她手里的礼裙接过递给了一旁的店员,“包起来吧。” 蘧天若跟江莹笑笑,“我就是这么个慢性子,你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江莹道:“所以我才说翰思哥好福气嘛,天若姐这样好的性子,跟我的急脾气可不一样,你跟翰思哥都是沉得住气的人,真是天生一对。” 这话说得蘧天若把刚才的忧虑都一冲而散了,跟苏翰思笑望了一眼,待到店员把衣服都包装好,苏翰思结了帐,三人这才走了出去。 傅誉下午提前从公司下班,到云海花园接吕漫亭时,正好离五点只差两分钟,他一向准时,几乎很少有迟到的时候,但他到的时候,吕亭漫还没有下来。 吕亭漫那时其实已经和谢棻逛完街回到寓所,重新洗漱,喷上淡淡的香水,精心挑选了一套黑蕾丝裙,外面罩一件灰色的小西装外套,然后将自己又细细的妆扮了一番——其实音乐会是晚上七点半才开始,但吕亭漫想着能跟傅誉多一些时间相处也是好的,两个人吃完晚饭再开车去听音乐,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吗? 她的妈妈任容佩自回国来下午一向出去找以前的朋友喝下午茶,所以并不在家,吕亭漫本来是看着时间的,但没想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聊了一下,就把时间迟了一些。 吕亭漫出来时看见傅誉的车已经等在那儿,心里既是高兴也很是不好意思,她打开车门,笑道:“真不好意思,我刚才因为接电话晚了一些下来,你没等多久吧?” 傅誉把车驶到道上,看了她一眼,说:“不会,我才刚到。” 吕亭漫方才安了心,一路上傅誉都在专心地驾驶着车,吕亭漫看了他几次,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不免内心有些忐忑,说:“那个,我们先去吃饭,再去听音乐会?” 傅誉侧头看着她,说:“刚好想问你,你想去哪儿吃?” 吕亭漫听他这样说,心里安了一些,笑道:“这个城市你比我熟悉,你决定就好,我刚好想到处走走,尝尝这里的美食呢。” 傅誉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去我常去的那家吃吧。”说着将车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车少一点的干道上。 吕亭漫听说是他常去吃饭的地方,心里涌了些喜悦出来,虽然他这样说不一定代表什么,但女人听了这样的话,多少也会有些安慰。 因此一路上虽然并没有如何交谈,但吕亭漫从刚上车时的胡思乱想到现在的逐渐心安,对傅誉的欣赏却是又多了一些,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虽然不会多说话讨女人欢心,固然刚开始的时候表现上可能会令女人有些无趣,但若得到这样一个专注的男人的心,又何曾不是一件幸事? 傅誉带吕亭漫去的是一家做苏菜很有名的饭店,离看音乐会的地方只隔了两条街,位于市中心,其实离傅誉所住的地方也并不远,但吕亭漫并不知道。 江苏菜,中国传统八大菜系之一,简称苏菜。 吕亭漫的妈妈便是江苏人,所以傅誉带吕亭漫到这儿吃饭,着实是让吕亭漫感到很惊讶,以为傅誉是听说了这事情,才特地带她到这儿来吃饭的,顿时心里对傅誉的少言少语却以实际行动来表现的表现着实是感动之余又对他倾心得更多。 026 浅情作邻居(十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殊不知其实傅誉常来这儿的原因,不过是一他不怎么吃得辣,而苏菜擅长炖、焖、蒸、炒,重视调汤,保持菜的原汁,风味清鲜,浓而不腻,淡而不薄,比较适合他的口味;二则是因为这儿离公司和住处都很近,他只是因为方便懒得跑远处罢了。 这一顿饭,吕亭漫吃得相当踏实,毕竟昨天是她主动去约傅誉的,虽然傅誉没有拒绝,但这个主动于女人而言,总有些紧张与忐忑,说白了就是先动心的那个人在动心的人面前总会有些不够自信,但傅誉今天晚上特地带她到这儿来吃江苏菜,却是证明他也用了心思,这对于她来说,无疑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两人慢慢吃完饭,席间傅誉的话并不多,但吕亭漫已不像之前那样胡思乱想,因为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个性,所以她为了增加话题,提起一些自己以前的事情,傅誉有时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有时却也问上一两句,也不算太过尴尬。 吃完饭将近七点,两人开车去音乐厅,吕亭漫这才发觉原来吃饭的地方离音乐厅这么近,因此笑着跟傅誉说:“看来我还是对这个城市太陌生了,以后我还是多出来转转,不过我都不识路,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在自己家门口还能迷路了呢。” 傅誉笑笑,指了音乐厅前的一个便利店,说:“我到前面买水,你在这儿稍微等会儿。”说罢抬脚往前面走去。 傅誉进了便利店,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音乐会才开始,他在放水的地方找了找,都没找到自己常喝的那种,不由眉头又习惯性的皱了起来,只得拿了两瓶纯净水。 他付了账,刚出便利店,抬眼却正好发现对面的街上,舒微刚好从图书馆出来,手里还拿了本书,显然是从图书馆刚借的。 冬日的七点天早黑了,但两旁的路灯明亮,舒微外套是件短款的带帽白外套,下穿一条阔腿的休闲长裤,扎着最简单的头发,一边走一边还翻着手里的书,神情还有些挺认真的。 傅誉不由对舒微多看了两眼,想着白天的事情,心里难免对舒微有些异于其他人的感觉,其实这种感觉很奇怪,从他那天晚上无意中发现舒微住了他的房子,到昨天晚上知道舒微搬到他的对面,短短的十来天,他竟然和舒微不期而遇了相当多的次数。 吕亭漫见他站在便利店门口,便走了过来,笑道:“你看到熟人了吗?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其实她知道他看的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子,不过她并不吃醋,因为她知道他并没有女朋友,不然也不会和她今天晚上来听音乐会了。 傅誉收回视线,淡淡地道:“走吧。” 舒微下午没什么要赶着写的,因此趁着有空闲便先去图书馆里办了个借书卡,她以前常读的不过是金庸、梁羽生、古龙的一些小说,而黄易的武侠小说往往篇幅太长,有时有事情一搁置往往就不记得前面的情节,所以中断了许多次,此时舒微打定主意,从现在起每天晚上睡前她都要抽出一点时间来,把这本黄易的《大唐双龙传》一点点看完。 回到住处,舒微简单地给自己下了个面吃,然后洗漱了一下,便早早地上床拿起手机玩了一下。 进入了十一月,天气越来越有些冷了,舒微打开某宝,打算买两件毛衣和一件羽绒服。 某宝的首页上,正好有中老年人打折的外套,这让舒微想起了自己很久没有给家人寄东西回去,虽然继父并不会怪罪,但自己做为儿女的,总归心里有些内疚,虽然经济上并不富裕,可昨天继父才给她转了钱来,她又怎能只顾着自己? 舒微想着点开了一件中老年男士的灯芯绒外套,因为S市的冬天并不怎么寒冷,少有穿到羽绒服的时候,所以舒微并不给继父买厚的外套,既然买了继父的,自然也不能少了妈妈的和尚在读中学的弟弟,可这样一来,花费这样一笔钱,妈妈就会发现她的钱不对了。 舒微想着又有些为难,悻悻地只得退出了某宝的页面,若是寄了这些衣服回去,引发了妈妈和继父之间的矛盾,那她寄的这些衣服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打开微信,意外地收到了傅情要添加她微信的信息。 舒微不由有些奇怪,因为虽然跟傅情认识也半年多了,傅情还帮了她很大的忙,但一直以来,她和傅情之间都没添加过对方的微信,除了那天和傅情吃过一顿饭外,她搬进来这房子,傅情也并没有找过她,今天怎么突然地添加她微信了。 舒微奇怪归奇怪,可也没有怎么多迟疑,因为她没有什么理由在傅情发来添加微信的信息后而不同意,添加了后,看傅情没什么事,舒微便给李渔发去了一条短信:小渔,上次的事情谢谢你,我现在没什么事情了,先把钱还你吧。 接着便是在微信里转了上次借李渔的那笔数目,再发了两朵玫瑰和两颗爱心作为真诚的谢意。 李渔没两分钟就回她了,还给她发来了微信视频。 舒微接了,只见李渔也正好洗漱完了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呢。 “怎么这么快就有钱还我啊?情况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哦。”那边的李渔咬了一口苹果笑得一脸“你有猫腻”的样子。 舒微被她这个仍是像以前在宿舍拼命追剧的没心没肺的既爽朗又无忧无虑的表情逗笑了:“大美女,说得我好像经常不还你钱似的,你到底是想告诉我你想让我快点还钱呢还是不想让我那么快还钱?” “你什么时候还钱我才不在乎呢,我只是在乎,你!”李渔在那边笑着做了个鬼脸,然后说:“好啦,不开你玩笑了,你怎么好像又搬了房子,而且这个房子好像还挺漂亮高档的。” 027 浅情作邻居(十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觉得李渔的眼光简直是太厉害了,不过就是看到了她床这边的一点地方,她竟然还能看得出来这房子的价位,不过李渔从小就吃穿不愁的,身上穿的都是价格不菲的,自然是见多识广了。 “这是一个朋友的房子,暂时借给我住的。” 李渔顿时眼睛都像冒光了,连苹果也不吃了,打趣地说:“是什么朋友?老实交待。” 舒微看她这个样子,失笑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朋友啦,就是……就是女的,跟你一样,人有钱,富家女,房子好几套,还开着跑车,这房子空着在那里也是空着,看我是个穷鬼,所以就暂时借我住着,你可别想歪了。” “当真?可是听来这种好事怎么好像不太真实的样子?” 舒微笑道:“真是的,我跟你说你又不信我,我什么时候有事情骗过你?” “那倒是,咱们的小微微可是全班最乖的了,绝对不会撒谎骗人的,”李渔说着显得有些害羞吞吐的样子,然后幸福地笑道:“那个,我告诉你件事,就是昨天晚上我被求婚了,也就是说,我很快就要结婚了。” 舒微感到太惊讶了,她没记错的话,李渔跟她男朋友是谈了两年多的恋爱了,李渔是个高挑的白富美,而她男朋友舒微也曾见过,对李渔确实很是爱护体贴,跟李渔可谓是极登对的一对。 “真的吗?这么快,恭喜你!” “谢谢,可是你的那一位什么时候才能带出来给我见上一见呀?“李渔在那边有些戏谑地笑道:”我告诉你哦,我的那位有个很要好的兄弟,你到时结婚可是要过来的哦,我要介绍你们认识!” 舒微有些尴尬:“你什么时候兼职了给人相亲这个行业?” “我可不管你说什么,有好东西自然是不流外人田,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要继续追我的剧去了。”那边李渔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搂住,然后李渔的男朋友就露了半张侧脸出来,亲了李渔的脸一下。 吓得舒微赶紧地就把视频给关了,不过看到好朋友这么幸福,舒微的心里也替她感到高兴,至于刚才说的相亲什么的,那都八字没一撇呢,自然也不用烦恼。 她刚想把手机关了,才发现傅情发来了信息。 “小微微,你想不想兼兼职?” 舒微觉得好生奇怪,她刚才才拿这话跟李渔开了个玩笑,怎么傅情倒像是有感应似的。 “??”舒微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好发了两问号过去。 那边傅情回得也很快:“当我的试衣模特。”还发了两个滑稽的笑脸在后面。 舒微只觉满头的问号,这傅情没事干拿她消遣是吧,不过不管她是真是假,舒微都觉得这模特什么的跟她距离也太远了,因此编辑了一条信息:我很忙,而且也没有兴趣,你别开玩笑了。 傅情看到这条微信时正好在赵恒城的酒吧里,和庄妤然两个人正喝着酒。 “我说傅情呀,这个舒微跟我们又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干嘛对她这么另眼相待呀?”庄妤然状似好奇地问道,其实对傅情无缘无故地舒微好倒是颇有些看不上眼。 那舒微照她看来,不过就是一个丑小鸭,像秦振祖那样的花花公子那天之所以对舒微感些兴趣,不过就是一时的新鲜感罢了,男人嘛,没追到手时就是新鲜,待到到手了,不过几天,也就是一个样了。 可傅情一个富家女,对那样一个穷鬼那么好奇干什么,还那天无缘无故地带到聚会上来,害得她回去后跟秦振祖还大吵了一架。 “舒微是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可是她人真实呀,性格单纯呀,我就喜欢这样天真的人!”傅情扬唇笑道,举杯把酒喝了下去。 赵恒城正好有几个朋友来了,现在才有空过来跟她们说话,在傅情身边坐下,他还有几分人在江湖中身不由已的苦笑。 傅情打趣笑道:“赵公子,大忙人呀,生意这么好,你们家的产业你都不用继承了,我看你自己都能拼出一个王国来了。” 赵恒城道:“生意好是好,可是累呀,哪像你们两个,自由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庄妤然道:“是你自己好好的公司不去上班,非要出来创业好吗?创业自然是累的呀,你要嫌累,回去跟你们家老爷子认个错,不就得了?” “公司有我大哥在就好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没必要回去闹不愉快。”赵恒城说着让服务员把底下放着的那两个榴莲蛋糕拿上来,说:“今天请员工吃的下午茶,还有剩的两个榴莲蛋糕,两位女士,赏个脸吃了再喝酒吧。” 庄妤然看见这两个蛋糕拿上来,微微有些怔愣,她看了看傅情,她记得傅情最爱吃的水果便是榴莲了,怎么会这么巧还剩了两个都是榴莲的蛋糕?她看着赵恒城,若有所思。 傅情笑道:“行呀,这还备着蛋糕呢,还是我最喜欢吃的牌子。”说着便是拿了叉子吃了一小口。 赵恒城笑道:“今天请员工吃,也不能太小气了,定得多了,才剩的这两块,哎妤然,你也吃一点呀,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庄妤然笑笑,拿起叉子也吃了一口,然后道:“恒城呀,你开了好几个酒吧,怎么,这里美女不够多,没见你交上一两个女朋友?” “你怎么突然关心我这个问题了?你不会是因为昨天大哭失控抱了我那么两分钟,就要我负责吧?” 庄妤然被他这话说得怔了一下,虽然明知道赵恒城是开玩笑的,可昨天那情形也确实是她情绪失控了,眼见傅情也带着一脸看好戏的笑意,她便知道自己没讨了好处,因此没好气地道:“好啦,这事别再提了啊,谁还没有大哭过的时候,像傅情,当年翰辰和江莹出国时,不也是在你这个酒吧里喝了个酩酊大醉的?” 028 浅情作邻居(十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半夜两点多,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赵恒城在街道边停下了车辆,然后回头看去,喝得跟往常一样烂醉如泥的傅情就睡在他车的后驾驶座上,从酒吧开过来,她一直没醒过。 赵恒城看了半晌,这才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打开后驾驶座的门,把傅情打横抱了起来,再一脚把车门踢上。 傅情住的小区物管处的人早认识赵恒城了,看见他如以往那样抱着喝醉的傅情回来,也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跟他打了声招呼,赵恒城也笑着点了个头,没再说别的,一路抱着傅情回到她的房子。 傅情只觉头脑又醉又疼,她只知道有个人抱着她,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有如千斤重,朦朦胧胧中睁开了,像是赵恒城的身影,他在轻轻地叫唤着她…… 傅情第二天醒来时,仍是下午一点多了,像往常一样,她一起床就觉得头疼得让人想抓狂。 睁开眼睛,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没有多想,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赵恒城的酒吧里喝酒,除了他还能有谁送自己回来,所以嘛,在他酒吧里喝酒就有这个好处,不管她喝成什么样,都有赵恒城在后头给她收拾烂摊子,比亲哥还管用。 傅情习惯性地先去浴室泡热水澡,让热水泡去她一身的酒气与疲惫,泡了大约四十分钟这才算是稍微有了些精神,她穿了浴袍,擦干短发,便打算到厨房里找些吃的喝的,路过一间房间,感觉有些异样,她转头走了进去。 这原本是一间客房,但因为一个人住,她将这间房间都清成空房,然后将这间房间改成了她画设计的工作室。 她一向懒怠收拾,请的清洁阿姨也只在一周来两次,昨天这间房子还满地都是她所扔的纸团与布料,可现在这间房,地面很干净,她扔的纸团和布料都收拾不见了,桌子上原本放的几本关于服装设计的书也都整整齐齐地归到架上,缝纫机、裁剪刀、曲线板、软尺、铅笔等等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归到它们该回的位置。 她曾经告诉过清洁阿姨,这间房里的东西不需要她帮忙收拾,所以即使是清洁阿姨有来过,也不可能进她这个房,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赵恒城昨天夜里送她回来时帮她收的。 他为什么帮她收?傅情看着自己这些天做出来的几条礼服裙子,神色怔怔。 主卧里响起了手机铃声,傅情回过神来,这才走回主卧去,是苏翰辰。 苏翰辰,傅情终于等到了这个电话,她的心神微微有些慌乱,好一会才按下了接听键。 “小情。” 傅情没说话,事实上苏翰辰曾在美国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但她都没有接,所以苏翰辰在电话里的磁沉声线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过了。 “有事吗?” 苏翰辰说:“晚上能一起吃饭吗?就去以前那家吃法国菜的餐厅。” 傅情这一次沉默了很久,但心境比起三年前已经平和许多,她只是平静地问:“江莹也去吗?” “不去。”苏翰辰答得也很快。 傅情笑了一下,“好啊,那晚上七点见。” “七点见。” 苏翰辰在那边握着手机,傅情没挂电话,他也没挂,直到傅情把电话挂了,他才慢慢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 他坐在书房里,翻看着以前跟傅情一起拍的照片,那个时候的傅情,自信,阳光,爽朗,而他,安静,虽然不多话,但眼里也明媚闪耀着光芒。他比傅情大了两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大概说的就是他和傅情,他是学美术的,傅情也喜欢服装设计,有时两人整天呆在屋里画上一天的图,也不觉得无聊。 如果……如果当初……苏翰辰低低地叹了一声,当年,他和傅情在一起时,江莹本来就一直喜欢跟在他身后,他不过是把当成可怜的妹妹罢了。 江莹是个孤儿,当初既然是他求着母亲收养江莹的,江莹长得瘦弱,她初来苏家,本就担心害怕自己不受欢迎,而且说是收养,可是江莹那年也已经十岁了,知道看人的脸色,在苏家,江莹就喜欢黏着他,而他也不忍拒绝她,因此时常将她带在身边。 苏翰辰怔怔地回想着那些年的事情,江莹在门外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笑道:“翰辰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她绕了过来,这才发现苏翰辰手里拿着相册,神色不由怔了怔。 苏翰辰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抬手将相册合上,他抬头微笑道:“小莹不是说出去吗?” 江莹强颜笑道:“翰思哥说工作室已经替我们都弄好了,所以我上来想问问你,下午一起去新工作室看看?” 苏翰辰笑道:“小莹,你读的是室内设计,没必要一直为着我的事情操劳,你也该想想你自已,我替你看了几家建筑设计公司,打算替你投一下简历,其实打个电话也没什么,但是我想让你亲自去面试一下会比较好一点,也算是一种经历,你觉得如何?” 江莹的笑容一下子跨了下来,“翰辰哥……是不想让小莹再整天跟在你身后吗?” “你已经长大了,二十四岁,也是该找男朋友的年纪,跟在哥哥的身后当小尾巴,小心将来你的男朋友会吃醋。” 江莹的脸色变了变,她看着苏翰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糊涂,虽然在美国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是出双入对,在外人眼里,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呢,而且……而且他们既然能一起出国进修,他抛弃了傅情,选择了她,难道……难道不是…… 她不敢想,也不敢问,虽然她给人的感觉似乎事事都要强,可是她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踏实,虽然来到苏家已经十四年了,可是在苏家,在她心里,一直觉得有亲近感的人,能给她安全感的人,就只有翰辰哥而已。 029 浅情作邻居(十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晚上八点,苏翰辰和傅情在法国餐厅相对坐着,餐厅很安静,开胃汤和前菜都已撤下,摆在傅情面前最喜欢吃的香煎鹅肝她却一口也没动。 苏翰辰没有说话,其实他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开口的时候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傅情看着他,等了他三年,他到如今还是不知自己该如何抉择么,她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小口香煎鹅肝,也一字不问他,似乎随他爱说不说的。苏翰辰见状,知道自己的不是,也只好食不知其味地低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牛排。 “如果你没有什么话要说,那我就不奉陪了,我还要去找恒城喝酒呢。”傅情说着喝了一小口红酒,用餐巾印了一下唇角便打算站起离去。 “小情。”苏翰辰轻轻叫住她。 傅情的动作顿了一顿,看着他,随即笑道:“苏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翰辰静静地看着她,默了半晌,终是说道:“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 傅情一怔,随即讥诮地摇摇头,终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出了法国餐厅,走到了灯红酒绿的街头,傅情看着这座城市耀眼的灯光,心想她怎么这么傻呢,以为他叫自己吃个饭,就能抱着什么幻想的念头吗? 她伸手拦了台出租车,等苏翰辰追出来时,出租车已经开走了,苏翰辰叹了口气,终究是放心不下,回去停车场开了车便去了赵恒城的酒吧里。 “傅情,她没来我这呀。”赵恒城听了苏翰辰的话,神色变了变,说道。 “她没来?”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一个人跑了?”赵恒城从吧台里走了出来,皱眉对苏翰辰说道:“翰辰,都三年了,难道你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吗?如果你真的觉得在江莹和傅情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的话,那你何必……”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但苏翰辰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他无法辩解,因为在三年前,他确实做出了出国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不是因为江莹,但江莹也确实是和他一起去了,是他抛弃了傅情,也是他伤害了傅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的态度对于傅情而言都是一种折磨,是他的犹豫不决伤害了她。 晚上十点半,舒微正在电脑前工作,突然手机铃声就响了,舒微拿起了手机,原来是傅情。 “喂。”舒微放了免提,一边打字。 傅情那边吵得很,音乐声放得震天响,舒微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一句话,只得把免提按掉,将手机拿到耳边接听,“喂,傅情,你在哪里?说话呀?” 傅情那儿还是只有震天响的音乐声,看样子像是傅情不小心按到了她的手机号码似的,舒微虽然有些奇怪,但傅情没说话,她也只好把电话关掉。 又过了十分钟,手机重新响起,舒微拿起来接听,这一回仍然是吵杂的音乐声占了上风,人声很多,却是一句也听不清楚,舒微皱着眉头,正打算关掉,那边却传来了傅情喝得醉熏熏的声音:“舒微……舒微……你过来……过来救我……” 救我? 舒微不由一下子坐直了,神情也郑重了起来,“喂,傅情,你喝醉了吗?你在哪儿?” “……过来……过来……我在清瑟……” “喂,喂,傅情,傅情!”可是无论舒微怎么叫,这一次傅情却是再也没有了声音。 舒微不敢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稍微镇定了一下心神,心想这也许是傅情喝醉了,才给她打的电话,不一定是出事了,但无论如何,这一趟,她都得过去。想清楚了,舒微便将手机拿在手里,打开衣柜拿了衣服去洗手间换上。 直到坐上了出租车,跟出租司机说了“清瑟”这个名字,舒微这才想起来,刚才她出门前怎么没想到到对门去叫傅誉,毕竟傅情若是当真喝醉了,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绝抬不了她回家的,可是现在手机在通话中她又不能挂,只能是一会儿到了酒吧之后,才能尝试着打给傅誉。 酒吧其实离舒微住的地方也不远,不过是十五分钟的距离,但舒微直到走了进去,才发现这个酒吧真的是人声音乐声鼎沸,喧闹不绝,岂只一个“乱”字能形容的,人挤人,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四处扫射,舞台上人影舞动,劲爆的音乐声像是魔鬼似的让这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 舒微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她也根本难以想象傅情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而且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要在这么多人中找出傅情来,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挤着人,神色又是惊又是怕,穿过拥挤的人群中,难免碰到别人,连忙说声“对不起”低着头越过去,有时又不知是哪里伸出来一只手抓了她一下,吓得她几乎要尖叫起来,只得快速地挤了出去,到了一个角落里站着,傻乎乎地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舒微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来,连忙拿出手机来听,可是在这个吵得不能再吵的环境下,别说傅情那边的声音了,她就是挂了再打谁的电话也听不了。 舒微没有办法,只得在人群中挤过,朝指引的方向重新挤到了出口,走了出去,将傅情的电话挂了,然后翻出昨天打给傅誉的那个电话,拨了出去。 傅誉刚好应酬完一个公司的饭局,正打算开车回家,看到舒微的电话打来,这个钟点,他还是有些怔了怔。 “舒微。”他接了起来。 舒微也没想太多,虽然在这个时间打他电话有些不妥,可是这个地方她实在是害怕陌生,而且傅情是他的妹妹,除了他,她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那个,傅先生,傅情……傅情她在这个叫‘清瑟’的酒吧里喝酒,可是我找不到她,而且……而且这个地方好乱,我实在没有办法,你能不能过来一趟?”舒微回头看了看,只觉得这个叫“清瑟”的酒吧一点也不“清瑟”,外面建造得富丽堂皇,里面却是乱得让她怀疑人生。 030 浅情作邻居(十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皱了皱眉头,大概理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后,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出来了,就在外面。” “那你别进去,我现在赶过去,你在原地等我。” “好。”舒微说着挂了电话,回头看了看,然后往路边走去,她打算在路边等着,因为在这门口站着太显眼。 清瑟酒吧的外面是一条长长的斜坡,两边是绿萌成林的绿道,此时虽说是初冬,可落叶还在枝头随着寒风颤抖着,舒微走到车入场的入口,靠在路灯后荫暗处一块光滑的作装饰用的大石块等着傅誉。 傅誉一路驱车赶来,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清瑟酒吧的入口,还未到清瑟,他就远远地先望见了舒微,舒微仍是穿着那天短款的白外套,下身是一条浅蓝的阔腿牛仔裤,或许是等得有些心急,又或许是寒风太冷,她双手环胸,坐在那儿怔怔地像出了神的样子。 其实路灯照不到她的身上,或许是白外套映衬的缘故罢,傅誉竟能在隔了一段距离的车上还能看清舒微那白净的脸的轮廓,侧脸看去,她线条柔和,双手环着胸,却一点也不觉得粗鲁,反而给人几分柔弱的感觉。 傅誉也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然后在她前面缓缓将车停下,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朝舒微看去,才将车门关上。 舒微看见他,站了起来微微笑了一下,显出怯生生的尴尬,“你来了,我也不知道傅情在哪儿,她打给我,说是在这儿喝酒。” 傅誉看着她,将一只手放进西装裤袋里,说:“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两人走上那条绿萌环绕的长坡,长坡显得跟街道一样安静,有时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一前一后,很分明,傅誉走在前,舒微跟在后,他们走入了清瑟酒吧。 还是那样满场闪烁不止的炫幻迷人灯光,拥挤在一起的多半是不堪入目的狂喝狂舞人群,说话声吵杂,音乐声轰耳,傅誉回头看了眼舒微,然后在前面挤着人群过去,一边搜索着傅情的影子。 舒微紧跟在他身后,可是酒吧里人龙混杂,突然窜了两个人出来,她连忙侧身回避,没想到却碰到了身后的男人,那男人手臂上纹了纹身,长得高大威猛,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嘻笑着打算伸手搂过,舒微吓了一跳,连忙又往后退,后背又撞上一人。 原来是回过头来找她的傅誉,舒微又是惊又是吓,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傅誉看了那男人一眼,伸手拉过舒微的手臂,又往前面挤过人群。 舒微跟在他身后随着他挤过人群,两人一路挤一路找,可是直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傅情的身影,傅誉重重叹了口气,拉着舒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一处人少的角落,然后在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场里太吵,傅誉往前走了两步,一边拿着手机说话一边想起什么回头去看,发现舒微没跟上,他边讲话又边回头拉着她的手腕重新往前走。 舒微有些不好意思,傅情没找到,还要连累傅誉一路照顾着她不被骚扰,只好收敛了心神紧跟在他的身后。 傅誉打完电话,便拉着舒微到了舞台的左侧一角,没有等多久,一个穿西装管理人员打扮的男人从后台匆匆走了出来,声音太吵,那男人凑近傅誉的耳朵说:“在包厢!我领你们去!” 傅誉跟他点头,又作手势请他在前领路,回头去看舒微,舒微这一回没再将目光放在乱糟糟的场上,见他看来,连忙绷紧了身体大声喊道:“我会跟着你的。” 傅誉不知为何,看见舒微这认真的模样,竟莫名地有几分想笑,终究还是忍住了。 两人跟着那男人七拐八拐,挤过了人群,走了几条走廊,然后那男人就推开了其中一间包厢的门。 里面好几十个人,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包厢里喝酒作乐的气氛高涨,似乎并没有人发现包厢里进人了,因为灯光并不是太明亮,傅誉和舒微找了一会儿才总算是找到了傅情的身影,她并没有醉得睡了过去,又或者是刚才喝醉了现在或许是被人叫醒再喝,总之傅情现在在包厢里,正和人大笑着玩猜拳,连一头短发凌乱了都不知道。 包厢里还有个熟人,秦振祖。 秦振祖也是看见傅誉向傅情走过来时才看见了他们,他笑着迎了上来,跟傅誉说着什么,但傅誉没有理会他,径直越过包厢的男女走到傅情面前。 秦振祖被傅誉忽视了也没有恼,反而因为看见舒微站在包厢门那里而迎了出来。 包厢再吵也没有外面那震天的音乐声吵,所以当秦振祖和舒微说话时,舒微还是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说:“舒微,你怎么在这儿?快点,把你手机号码给我,我刚才还找傅情要你手机号码呢。” 舒微往后退了一步,朝傅誉看去,没有说话。 秦振祖这才回过神来,同样朝傅誉看去,然后像是恍然大悟,有几分惊讶:“你们俩……”他虽然没把话说出来,但神情和手势却显出来他误会了。 舒微连忙摇摇手,大声说:“不是,我是来傅情的,她打我电话。” “还好,吓死我了!”秦振祖还作势拍了下胸口,然后笑道:“我还当你也不理我呢,难得见你一次,你进去跟我喝两杯怎么样?或者你给电话我,我改天请你吃饭,放心,我不是坏人。” 舒微有些为难,秦振祖这样热情,她又不惯拒绝人,该怎么回绝他好,幸好傅誉这时已经扶了傅情走出来了,她连忙走了上去,跟傅誉一左一右扶了傅情。 秦振祖愣愣地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包厢,随着包厢的门重新关上,他才笑了一声,“真有意思。”然后回转身重新投入包厢热闹的气氛中。 将傅情扶进了车中,她人一坐进去就软软地睡了下去,占了整个后驾驶位,没办法,舒微只好往前坐了副驾驶的位置。 傅誉上了车,将车开动,一路也没说话。 031 浅情作邻居(二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车开到了他们俩住处的入口,她才有些疑惑,侧头看了看傅誉,他不送傅情回去?不过看他一脸峻色,他跟傅情又是两兄妹,即使是住在他家也没什么,因此舒微也不敢多问。 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库,舒微下了车,先把傅情的包帮忙拿在手里,而傅誉则是在另一边开了车门将傅情打横抱了出来,舒微便绕过去,替他将车门关好,然后两人这才坐着电梯上去。 这是舒微第一次进去傅誉的房子,跟她那边的房子完全是两个风格,黑白灰,连家具的色彩也是以灰色与原木色为主,但色彩虽然并不亮丽,可是风格却是极大气的,装修也是极讲究的。 傅誉抱着傅情走了进去,大概是抱进客房罢,舒微没有跟进去,只是略略地打量了一下客厅,便将傅情的包放在那灰色的长沙发上。 沙发上的靠枕是深蓝与浅灰相搭配的,摆得整整齐齐,整间房子一点乱的感觉都没有,虽然干净,但真不像有人天天住在这儿,因为像她住的房子,随手这里丢下一本书,那里就落下了一支笔,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傅誉从房里走了出来,舒微有些拘束,见傅情也没事了,便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傅誉没说话,看着她,只是稍稍点了个头。 舒微转身拎着自己的包,然后打开门,再将门关上,把门关上以后,舒微想着今天晚上的事情,还觉得有些惊魂未定,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将门打开,然后将灯打开,再将门关上。 舒微走回自己的房间,只见电脑还没关闭,打开的页面还是自己出去时的那样,她将包挂在一边,然后拿出手机来看了看,已经十二点多了,于是拿了睡衣去洗漱,等洗漱完出来,舒微先是将电脑关了,然后去厨房烧热水。 她走到阳台,从阳台处俯瞰底下的小区环境,小区的路灯明亮,照着小区的每一条绿道,再望远一点,那是外面的街道,一闪一闪的车灯此起彼伏,在这个角度看去,半夜也像是很热闹。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了,舒微昨晚睡得不太好,只觉得好像一晚上都在做梦,她甚至还梦见了妈妈,坐在床上怔了怔,等回过神来时舒微才想起来去刷牙洗脸。 在冰厢里拿了些昨天晚上解冻的肉出来切成丝,再将葱花切成小小的,舒微在厨房放着小火煲着粥,没什么事,这才回到房间将电脑打开,放了些音乐听着,然后打开手机翻了翻,看到和傅情前天聊天的信息,舒微这才想起来,傅情这时应该就在傅誉那边呢。 她怎么把这个忘了?将手机放下,舒微重新回到厨房,将粥的米再多下了一些泡着,将煲粥的水也再多放了一些,寻思着傅情喝醉成那个样子,大概现在也还没醒,但粥可以先放着,正好她还想问问她怎么会把这儿的房子借给她呢,他哥在旁边住着,这多不方便呀。 正在这时,放在厨房桌上的手机也响了,舒微转身去看,怔了一怔,竟然是妈妈打来的。 舒微有些紧张,妈妈一向在发工资后的几天才会给她打电话来,今天打来为的什么事情?她接了起来,“喂,妈妈。” “喂,舒微呀,在上班吗?” “嗯,妈妈怎么啦?”舒微不由有些紧张,可是听妈妈的声音却是比平时似乎温柔了一些。 “没什么,就是关心你一下。” “哦,我在这儿挺好的,您和爸爸在那边身体好不好?” “好,都好。舒微呀,你也不小了,都二十五岁了,在那边,有没有交什么男朋友?” 舒微皱了皱眉头,妈妈从来没有问过她这种问题,“没有啊,妈妈怎么问起这个了?” “没有正好,”那边舒韵笑了一下,“妈妈有个朋友,他家里有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儿子也在你那个城市工作,妈妈是打算,让你们俩相亲一下。” 舒微怔了怔,“可是妈妈,我又不认识他,而且我不想相亲。” “就是因为不认识才相亲呀,你们见一面不就认识了吗?” 舒微没说话,妈妈说话从来没有她反驳的余地,可是她心里就是觉得抗拒。 “舒微,”那边舒韵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反应,声音里的温柔收拢了一些,“这个男孩子今年才二十八,妈妈一会儿把照片发到你的微信上,你可以先看看,” 她顿了顿,说:“我听说这个男孩子现在是个经理级的,以后事业上的上升期很大,妈妈虽然对你从小严厉,可是你是我女儿,我不会害你,而且你的性格我又不是不知道,下了班就回出租房里看书,一个人呆着,能认识什么男孩子,难不成不谈恋爱吗?像你的那些同学,人家结婚生孩子的都有了,你还连初恋也没谈过,岂不惹人笑话?” 舒微还是没作声。 舒韵却也不想再多谈了,“行了,妈妈帮你和那男孩子约好,一会儿再给你转两千块钱,你出去买两套高档一点的衣服,人家是个事业有成的,你也不能穿得还像个大学生似的,别丢了我的脸面,知道吗?一会儿把电话和照片都发你,你也先熟悉一下吧。” 等妈妈在那边挂了电话,舒微才将电话拿了下来,既不气也不恼,舒微只是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从小到大都如此,舒微也都习惯了,她也不去打开微信看,反正看不看,妈妈也知道她不会有多少反抗的本事。 等将粥煲好了,吃过了早餐,也都十点半了,舒微这才将微信点开,只见妈妈的微信显示着未读,她点开,先看见的是一行介绍的信息:他叫左舸,今年二十八岁,电话是13*********。 然后便是一张左舸的近身照,背景是汪洋大海,他在一艘游艇上,穿着西装,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也不丑。 舒微的心情没有多少波澜起伏。 032 浅情作邻居(二十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情一觉睡醒,毫无例外,头疼欲裂。 她眼睛都还没睁开,便是习惯性地先去揉了揉头疼的脑袋,然后晕晕忽忽地睁开眼睛,只见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这是哪? 她有些怔怔的,想起什么,连忙低头往被子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外套脱了,可是里面的衣服还在,不由松了一口气,她慢慢坐了起来,脑袋还是一抽一抽地疼,想着昨晚上喝酒后的情形,却只记得一点零星的片断,好像,好像是跟秦振祖在酒吧碰上了,跟他一块儿喝酒来着,可是又好像,她哥,她哥也在? 哥哥,傅誉,他怎么会来酒吧?他向来不太喜欢秦振祖,不可能会去酒吧跟秦振祖喝酒呀。 不对,怎么又好像,又好像见到舒微了? 傅情是真的记不得了,她抬眼看了看这房间,这不是她的房子,昨晚谁送她来这儿的?她忍着头疼,穿了床下给她备好的鞋子,然后一边揉着头一边走了出去。 客厅的装修是黑白灰轻奢绅士风格,低调沉稳的男士所喜欢的,这是一间男人的房子。 傅情有些回过神来了,这是她哥傅誉的房子吧,难怪她好像记得傅誉去过酒吧,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后,傅情也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她坐在沙发上,心想昨晚上哥哥怎么会知道她在跟秦振祖喝酒呢,而且这房子,哥哥向来将她送回她住的地方,她也很少踏入过哥哥在外面的住处,更何况他有好几处房子,经常挪窝,也怪不得她认不出来。 傅情叹了口气,觉得头上又疼,胸口又闷,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刚想回房里拿手机来看看,门外却有些动静,是谁在外面开门?她抬眼看去,却见开门的人竟然是……爷爷。 傅爷爷拿着孙子给的备用钥匙刚刚打开了门,还没乐出声音呢,只见门一开屋里就坐着个女的,跟他大眼瞪着小眼,差点没将他吓犯病来。 “爷爷?”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疑问。 “这不是哥哥的房子吗?”傅情有些糊涂了,这是哥哥的房子,那爷爷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 傅爷爷也犯糊涂了,对呀,他开的是孙子的房子,不是孙女的房子呀,转身看了看门外,对面是舒微住的地方,这里是傅誉住的房子,他没来错呀! “你,昨晚住这儿?”傅爷爷看着孙女,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次打开孙子住处的房子,看见的第一个女的,是他自己的孙女。 这不是耍他吗? 开什么玩笑,差点将他吓一跳。 傅爷爷也有些觉着头疼,他今天过来就是打算拿着给孙子改造阳台环境的借口,帮孙子跟对面的舒微有多一些接触相处的机会,可是孙女忽然坐在这儿,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意思。 毕竟一会儿孙女若是盘问起来这钥匙来源的起末,知道他送的这两处房子都另外有着用意,那孙女可不像孙子那么好脾气,孙子怎么说的相亲的事情再不愿意,也不过多违背他,可孙女那是一根筯呀,心里眼里就只有苏家那臭小子,若是知道他用这样的方法去打探她的私事,可不好唬弄呀。 傅爷爷还没想好怎么说辞呢,对面的房子门却在这时也打开了。 舒微正好想打个电话给傅情问问她醒了没有呢,可是刚打开门,傅爷爷却站在对面房子里,门也还没关。 舒微有些讶异,不过想到傅爷爷兴许是来看孙子的,也就没多想,礼貌地傅爷爷先打了个招呼。“傅爷爷好,傅情在屋里吗?她醒了没有?” 傅爷爷觑了觑屋里孙女听到舒微的声音而一脸讶异的神色,心想孙女自己也没想到吧,她可是帮了爷爷一个大忙呀,他笑了起来:舒微这门开得好,开得及时呀,先给他解了这个围再说。 “醒了。”傅爷爷回头跟舒微乐道。 傅情皱着眉头从沙发站了起来,她没听错吧,这是舒微的声音,她怎么在这儿?而且舒微怎么认识爷爷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走了出来,只见门外跟爷爷说话的人果真是舒微,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尤其是看见爷爷明显一副乐呵呵算计人成功的神色。 “舒微?你……住这儿?”她这才发现对面的门是打开的,也就是说,舒微其实是住在对面?可是她住的房子不是她借给她住的吗? 舒微听了这问话,也同样一头雾水,这房子是傅情她自己的,怎么她现在这副神色倒像是不知道缘由似的?“我住这儿呀,这房子不是你借我住的吗?” 所以,这房子真的是她借舒微住的那间。傅情转眼看着爷爷,她没记错的话,她借舒微住的房子是爷爷送给她的,也就是说,爷爷不但送了一套房子给她,也送了一套同一层的房子给哥哥,而爷爷手里既然有着哥哥房子的钥匙,自然也有她房子的钥匙,所以爷爷这是想干什么? 傅爷爷看着孙女这不好惹的神色,脑筯转了转,和气地笑道:“别误会,我没你那房子的钥匙,这钥匙是你哥哥自己给我的,爷爷可不打探你的隐私,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你哥?” “爷爷,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呀,”傅情想明白爷爷送房子的用意后,气极反笑了起来,“你没有我别的房子的钥匙吧?” “这叫什么话,爷爷又不是干侦探的,你和你哥在外面那么多个窝,你现在住哪儿,爷爷都不清楚呢,哪来的钥匙?你愿意给我?”傅爷爷笑呵呵地道,还跟孙女开起玩笑来。 能不开玩笑吗?这孙女笑得比生气还难看,当爷爷的就只算计了这么一回,还被现时拆穿了,可不得好声好气地哄一哄孙女。 傅情笑眯眯的,看了看爷爷手里的钥匙,说:“这钥匙,真是哥哥给你的?” “这事情我可有人证,”傅爷爷回头将舒微拉了进屋来,说:“你问小微,那天我过来看你哥哥,你哥哥还不在家呢,所以我就去按小微家的门铃,让小微给你哥哥打的电话,这钥匙,就是你哥哥从公司赶回来后,你哥哥亲自给我的。” 033 浅情作邻居(二十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情转而看向舒微:“舒微,我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傅爷爷也笑呵呵地看着舒微,“小微,你跟我孙女说说,爷爷有撒谎没有?” 舒微有些尴尬,一会儿看看傅情,一会儿看着傅爷爷,这钥匙什么的她不清楚傅誉有没有给,两边都不好帮呀,只好说:“那天,傅爷爷是过来找傅先生,因为没带手机,所以我是用我手机拨给傅先生的,傅先生就回来接傅爷爷了。” “那钥匙呢,我哥给没给?” 舒微看了看傅爷爷,实话实说,“这我不太清楚,也许傅先生是后面给傅爷爷的吧,因为傅爷爷说要替傅先生的阳台种些花怡怡情,增一点颜色,傅先生也没拒绝。” 傅情看着傅爷爷,傅爷爷笑呵呵的,顺着舒微的话接下来说道:“没错,我今天就是来给你哥打造一个漂亮的阳台的,不然你以为我上来干嘛,你哥又不带女人上来,我没这个必要开你哥的房门呀。” 傅情没再问,自己的爷爷自己清楚,虽然爷爷说的跟舒微说的都对得上,可是为了不再上爷爷的当,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清楚一点,她转身回到房间,然后拿了手机出来当着傅爷爷的面给傅誉拨了个电话出去。 傅爷爷笑呵呵的,一点也不尴尬,反正这钥匙是傅誉给的,他才不怕求证呢,因此还跟一旁的舒微打趣说:“你看我这孙女吃醋了吧,我就说不能跟孙女打电话叫她知道,看来今后爷爷和你有得忙的了,替孙子改造完这个阳台,回头你跟爷爷上傅情住的地去,爷爷也给她打造一个,免得她说我偏心。” 舒微听了这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看了看正在打电话的傅情,她没想过傅情和傅爷爷两爷孙相处时的样子会是这么有趣的,虽然她到今天才见傅爷爷第二面,可是有这样一个有趣又幽默和霭的爷爷,想必傅情的童年一定是过得很有趣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傅誉正在公司上班,手机在桌上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是傅情,睡到这个钟点才起来,他叹了一声,顺手接了起来。 “喂。” “喂,哥,你在公司吗?”傅情看了一眼正跟舒微有说有笑的爷爷,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这爷爷见了舒微怎么这么高兴,一边说一边还有些疑惑。 “对呀,怎么啦?”傅誉说,将手中的签字笔拿在手中转了两转。 傅情说:“问你个事,爷爷怎么上来你这儿了?” 傅誉皱了皱眉头,爷爷真上去了,嘴里却是轻描淡写地说:“我给了爷爷钥匙呀,怎么,你跟爷爷起冲突了?” 傅情听到真是他给的钥匙,不由有些怔了怔,然后说:“哦,没有,我只是……我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舒微就住在你对面,这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 傅誉一时有些语迟,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说:“她没跟你说过?” “没有呀,害我刚才还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爷爷突然拿着钥匙开门上来你这儿,还突然跟舒微是认识的,你说我能不惊讶吗?”傅情说着看了看爷爷和舒微相处融洽的样子,走到另一边低声说:“而且我怎么觉得,怎么觉得爷爷好像很喜欢舒微的样子啊?” 傅誉眼盯着手中的笔,“我怎么知道?” 傅情被这反问问得一怔,不知道,不知道那他干嘛要给爷爷钥匙,让爷爷有事没事地上来他的住处溜哒溜哒,看看他有没有哪天刚好带个女人上来,还让爷爷对他的阳台来个大动工改造,听舒微刚才所说的,爷爷的这些行为都是经过他同意的呀。 那边傅誉听她半晌没动静,才说:“那没事的话我挂了啊。” 傅情拿着手机,又回头看爷爷舒微,心想到底舒微搬进来的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故事。傅爷爷看着孙女打完了电话,笑道:“求证完没有,爷爷没骗你吧?钥匙是你哥给我的吧?跟你说你还不信。” 傅情有些不服气,说:“反正你给我房子时肯定是打着小算盘的,不过幸好我没上当,”她看向舒微:“不过舒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哥住在你对面的?” 舒微说:“我搬进来几天才跟他碰上的,我还奇怪呢,这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 傅情看了看旁边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爷爷,心想我比你还晚知道呢,嘴里却是说道:“哦,我一时忘记跟你说了,而且我哥又不只一个住处,我也不知道他最近住在这儿呀。” 原来是这样,舒微有些恍然,也是,上次傅誉发现她住在那儿时,那处房子也是傅誉的一个住处,傅情没跟她说,也是因为不清楚傅誉现在住在这儿,那也就是说,以后傅誉说不定也不住这儿了。 “你饿了没有?”舒微没纠结这事情,本来也没多大的事情,只是原来有些困惑罢了。 傅情笑道:“听你这话,难不成你还给我做饭了?现在几点,我看看,”她说着按了一下手机,“下午两点了,难怪我觉得饿坏了,爷爷,咱们到舒微那儿吃饭去。”她挽着爷爷的手,心情一下子大好。 傅爷爷笑呵呵的,看着舒微说:“可惜我吃了饭才过来的,不然的话一定要尝尝小微的手艺,爷爷订了花,一会儿有人就送过来了,小微那儿的阳台也放一些,爷爷一会儿过去叫你们帮忙。” 舒微不好拒绝,而且傅情也在一边,既然她没反对,那也就是同意的了。 “那麻烦傅爷爷了。” 傅爷爷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爷爷以后要麻烦你一件事。” 舒微想不通有什么事情是傅爷爷需要她帮忙的,但仍然礼貌地说:“什么事?我若是能做的傅爷爷你别客气。” 傅爷爷笑呵呵的,真是个老实的孩子,于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看我孙子,天天公司的事情忙得很,这花吧,爷爷可以让人送过来,给他的这个住处增添几分颜色,几分有人住的感觉,可是爷爷住得远呀,我总不能三天两头地往这边跑,给他照料花草,那花草两天不打理或许没什么,可不能长期没人打理呀,你说是不是?” 034 浅情作邻居(二十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苏翰辰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苏母陶颖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眼笑望着儿子,一脸为母的温柔:“你不是跟小莹去工作室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苏翰辰走了进来,看到母亲手中的相册也是笑了笑,他在一旁坐下:“妈又在想妹妹了。” 陶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照片,笑道:“下个月,就是你妹妹的生日,妈妈没有一天是不想她的。”陶疑说着红了眼眶,又连忙忍了回去。 苏翰辰微笑着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妹妹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我知道。”陶颖这些年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因为根本不敢想别的,只能一味地跟自己强调,她一定还活着,也一定会有人善待她的。 “我当年,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外婆病得厉害,妈妈在临盆前的一个月回去,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把这些情形回想了多少遍,如果当初,我没有在那边生产,人手足的话,也许就不会把你妹妹弄丢了,可是你外婆那样子,妈妈又怎能不回去?”陶颖说着忍不住抹了抹眼泪,看着手中的照片,那是她怀着女儿时拍的唯一一张照片,她的脸上的笑容当时是那么的幸福美满。 “只能说这是造物弄人,真不知道这是你妹妹该受的劫难,还是我命中该受的痛苦,我也不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她一面。”陶颖强忍着泪水,这些年心中的痛苦没有一日不折磨她,若不是还有这两个儿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支撑得下来。 那是她的女儿呀,她还没来得及抱过她一次,就被人给偷抱走了,她到底在哪儿? “妈,你别伤心了,该作的努力你也都作过了,这些年你和爸爸,都没有放弃过找妹妹,连医院那边这些年也有在联系,妹妹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怪你们的。” “可是我怪自己呀,”陶颖深吸了口气,但她不愿让小儿子为了她担忧,勉强笑道:“你跟小莹这三年在美国,相处得怎么样?” 苏翰辰笑道:“妈,小莹只是我妹妹,我对她没有别的男女之情。” 陶颖道:“可是小莹不这么想呀,当年你想出国进修,她是自愿陪你去的,小莹在咱们家这些年,对你也是最黏的,妈是很开明的人,小莹虽说是我们收养的,可是如果你跟小莹要走到一起,妈妈也没有意见。” 门外江莹放轻脚步,靠在墙壁上静静听着。 苏翰辰沉默了半晌,微微摇了摇头:“我只喜欢小情,虽然当年出国时,我跟小情有误会,也存在着某些问题,但我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动摇过。” “那怎么……怎么这三年,你又不愿意回国呢?”陶颖实在不明白。 苏翰辰也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矛盾的感受,一方面,他虽然对傅情有着很深的感情,可是另一方面,傅情又太过咄咄逼人,他当年出国,一方面是为了学业,另一方面,却也是想让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不想整日跟傅情为了同一个难以协调的原因而发生争吵,只是他没想到,冷静的时间太长了,这三年,足以让两人平静了下来,却也变得更陌生了。 江莹在门外紧绷着身体。 只听陶颖说:“算了,不谈这个问题了,反正你刚回国,感情上的事情慢慢来,妈现在是想着另一件事情,你哥哥翰思,跟天若也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了,他都三十岁了,也是时候该成家了,可是我跟他谈了几次,他都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事情,我也弄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苏翰辰笑道:“大哥是该结婚了,天若姐都二十八岁了,妈不用过于担心,我想大哥也许有他的想法,兴许是想给天若姐一个完美的婚礼呢。”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妈妈就喜欢天若,她心地善良,这些年也不知道捐赠过多少的衣物、帮助过多少的孩子上学,这样一个好媳妇你大哥当然要好好珍惜了。”陶颖说着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过几天是宋家老太爷的八十大寿,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跟你哥哥和小莹一起过去宋家贺寿吧,妈妈这些天不太舒服,就不去了,正好你们这些年轻辈的可以熟悉一下。” 苏翰辰笑着点了点头,“那妈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陶颖笑着点头,看着儿子转身走出去,这才将老花眼镜摘了下来,然后抚摩了一下那张照片,才叹了口气将照片重新放回相册中保管,锁进了最下一层的抽屉里。 江莹连忙将脚步放轻,走下了楼去。 傅情一边吃着舒微煮的粥,一边带着好奇地看着对面拿着手机不知刷些什么内容而显得入神的舒微,因为她实在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从她半年多前因为酒驾不小心撞伤她,到她现在住在这个房子里,她就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对舒微发这么多善心?明明她也不是这样善心泛滥的人呀,舒微即使睡大街跟她有什么关系? 虽然前几天庄妤然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也只说自己就是喜欢舒微的天真真实,可是到底为什么,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抽的哪根筯不对,或许还真是因为跟舒微当时实在是太天差地别了罢。 可是看看舒微现在,不仅得到了她的友情,还认识了她哥哥傅誉,还认识秦振祖,昨天晚上秦振祖可是一个劲地问她要舒微的号码呢,不仅如此,今天她才知道,连爷爷,舒微也认识爷爷了。 好生厉害呀。 多少女人拔尖了头想到爷爷面前露个脸,又或者说,爷爷有多想方设法地知道哥哥在外面跟哪些女人接触,可是看看如今,舒微多厉害呀,不仅阴差阳错地跟哥哥傅誉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门邻居,还让爷爷给发现了,现在正努力地制造着机会,企图让哥哥喜欢上舒微。 不说爷爷,因为就算不是舒微住在这里,相信就算是其他女人,爷爷可能也是同等对待,因为爷爷就一个心愿,让哥哥生个重孙给他,但是这种机遇,真的是多少女人所盼不来的,为什么偏偏是舒微呢,为什么这种机会偏偏又是通过她的缘因而给舒微的呢。 035 浅情作邻居(二十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被傅情盯得久了,也终于察觉到她的目光,从看得正精彩的小说中抬起眼来看着她:“傅情,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傅情下意识地说。 “那你为什么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傅情有些语噎,然后将手中的勺子轻轻搁下,盯着舒微好奇地问:“舒微,你小时候有学过什么魔术或者法术之类的妖术吗?” 啊…… 这是什么问题? 舒微轻轻皱眉:“你想学魔术?” 傅情被她噎了一下,说:“我没事学什么魔术啊,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因为她从来不相信“缘份”什么的这么玄妙的东西,可是现在困扰着她的却又是这么玄妙的事情。 “哦。”舒微淡淡应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追书,因为她觉得如果傅情这位大小姐的问题连她自已都想不通的话,那她也不了解她和她身边的人与事,帮不上她什么忙,也就免得去问了。 傅情被她这声“哦”了后就没什么反映的反映又给噎了一下,心情更是有些烦燥了。 “你在看什么呢?”她略有些不耐烦地问。 “看小说啊。”舒微又抬眼看她,她这是怎么了,刚刚过来的时候心情不是还挺好的吗,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下了,因为傅情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跟她说似的,她这么拿着手机一直看也不太礼貌。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傅情想着刚才的事情,爷爷居然还能想出这么蹩角的理由,什么让舒微帮着哥哥养养花浇浇水的,刻意地让舒微和哥哥有过多的接触与来往,这么明显的态度舒微不可能看不出来呀。 “你不觉得我爷爷很奇怪吗?”傅情看着她,还是问了出来,因为她想知道舒微是怎么想的,她刚才为什么要答应爷爷呢。 舒微怔了怔,“哦,你是因为这个问题而困扰啊。”其实刚才傅爷爷跟她说麻烦的是这样一件事情时,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老人家这么开心,又用这么热切的眼神跟她说,她之答应下来也只是因为不想让傅爷爷失望而已。 “我刚才答应傅爷爷,是因为我刚才不好推拒,而且我自己本身就不怎么会养花,更不用说帮你哥哥照料花草了,我顶多也就拿水浇浇花,或者是施些肥料罢了,至于其它养花要注意的事宜,我还要以后慢慢看书摸索呢。”她顿了顿,因为她也不知道傅情是不是因为这样而误会她了,所以难免有些觉得尴尬:“至于你哥哥那边的花草,我想傅先生再忙,浇浇水的时间还是有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而过去他那边的。” “那你答应我爷爷的事情怎么办?” 舒微有些忍俊不禁:“你爷爷又不查我岗,他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过去?” 傅情被她这话问怔了,一下子自己也笑了出来,“行呀你,我看你平时挺老实的,你居然还敢骗我爷爷?” 舒微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从小没有爷爷,小的时候上学看见别人有爷爷一路牵着送来学校,放学了又有爷爷来接着回去,我可羡慕了,所以看见傅爷爷待我这样亲切近人,我难免也有几分享受嘛,反正如果是这样哄得了傅爷爷开心的话,我也并不觉得欺骗是件坏事呀。” 傅情见舒微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里似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悲伤,不由好奇地问道:“就算没有爷爷,你爸爸妈妈不是也可以来学校接你放学吗?干嘛要羡慕别人。” 舒微微怔,迟疑了半晌才微笑道:“我妈妈从来不来学校接我的,她对我很严厉,平时很少有笑容挂在脸上,至于我爸爸,我没有见过他。”她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不羡慕别的同学有人接送。 “原来是这样,”傅情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自已这随意一问竟然还问到了舒微的伤心事,连忙笑道:“没事,这不是都长大了吗?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调皮还被爷爷拿鞭子吓唬过呢,你只看见我爷爷和霭可亲的一面,你还没见识过他生气的样子呢,连我哥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我小的时候对爷爷真是又怕又爱的。” 舒微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趣事,傅情也是有心想弥补自己刚才的随意一问,因此说了不少小时候她和傅誉的趣事给舒微听,直到傅爷爷过来叫帮忙弄花,两人这才停下说话,然后忙碌了将近一下午,傅情这才送傅爷爷回老宅。 华灯初上,正是下班的高峰段,尽管公司离住处很近,可傅誉每天下班还是免不了被堵车的情况,他看着前方汇成长龙的车流,一边用手松了松领带,另一边手机却也响了起来。 他伸手去拿手机,原来是赵恒城打来的,他接了聊了两句,赵恒城约他一会儿去酒吧,他应了下来,正想把手机放下,眼睛却不经意督到了某个东西的一角,原来是那天爷爷让他拿给舒微的两本书。 他将书拿了起来看,这才记起来这事。 车流拥堵,车也开不快,他想起下午傅情打来的电话,心想也不知道爷爷下午在他住处都干什么了,刚才傅情好像有发微信来,他只随意扫了一眼,无非是爷爷搬来的一些花的图片,他当时正好没空,也没仔细看,想到这儿,他这才把微信点开来看。 兰花、长寿、茉莉……傅誉的手指在图片上划动看了一下,也不知道爷爷是搬了多少到阳台去,他正打算关掉,下一张图片却使他的动作顿了顿,那是爷爷和舒微在一盆开得正好的海棠前说着话,看爷爷的动作应该是正在告诉舒微该怎么养好这盆海棠花,因为两人拍的都是侧脸,很清晰的侧脸。 爷爷年纪大了,和一旁的舒微同框,背景又是粉红的一团海棠,这张照片自然是使得傅誉有些一怔。他很少给爷爷拍照,而平时回去老宅时陪着爷爷说话或许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从照片里仔细地去看,他却发现,爷爷在这张照片里,眉毛已经是显得稀疏与微白,尤其是笑着眼角明显的皱纹,爷爷是真的老了。 036 浅情作邻居(二十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沉吟了一会儿,他的视线转而落到穿着一身杏色带帽卫衣的舒微身上。 一声车喇叭不耐烦地在车后急促响起,傅誉回过神来,将手机放在一边,然后专心地看着前方的车流。 将车在地下车库停好,傅誉看了看那两本书,然后拿着它们下了车,按了电梯上楼,他在舒微的门前顿了下脚步,他的手上握着两本书,如果他按响了眼前的门铃,那么一会儿舒微就会出来给他开门……说不清为什么,他顿了顿反而转身开了自己的房门。 将房子里的灯打开,一室的明亮,傅誉换了鞋,先是回了房间去沐浴,他向来习惯了工作和生活要区分开,所以下班以后先回住处沐浴,将一身沉稳的西装换上休闲的衣服,然后再作下班后的安排,是他惯来的生活习惯。 沐浴以后,傅誉在衣橱挂着的衣服里挑了挑,他的衣服黑色居多,但也不乏同款的其他的颜色,只是他也很少会去穿黑色以外的,在一件浅色毛衣前顿了顿,他将衣服取了出来,再选了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换好衣服后,傅誉这才出来客厅。 客厅的米色窗纱被关上了,傅誉皱了皱眉,在桌子上找了摇控按了一下,窗纱便往两边缓缓打开。 屋里明亮的灯光透过落地的长窗照到阳台外,傅誉若有所思地走过去,阳台原来只摆了一套原木色的圆桌并桌椅,配着底下的木质地板很是有些别致的韵味,他有时周末也会坐在这儿品着茶休闲地享受一下时光,而除此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可此时阳台的两边摆上了木质花架,架上摆放了各色的花卉,雅致带着古韵的造型花盆,或大或小地在架上经过精心的摆设,绿叶和着或粉或红的花色,给原先单调的阳台增了几分生气颜色,往外望是灯光点缀的都市繁华。 傅誉的眉头微微蹙着,他其实,对这些,怎么说呢,养花逗猫的老年生活,还没有形成这种习惯。 或许是还年轻罢,他总觉得这种养养花种种草的生活,他平时看着爷爷侍弄还是可以的,作为享受晚年的时光或是充实老年生活的寄托,他和傅情又不能时常在爷爷身边陪着,爷爷若是照料花草可以转移一点注意力的话,也是一种很不错拿来打发时间的方法,或许他老了以后也会有这种打发时间的心思,但不是现在,他现在并没有照料花草的心思。 傅誉紧锁着眉头,给钥匙爷爷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得太多,但如今看着这些显得精气神的花草,他却是不得不思虑起来,他对这些是门外汉,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而且有时工作忙起来可顾不上它们,但总不能让这些花草日后都养不活吧。 轻叹了一声,他有些后悔那天不该没有把爷爷说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往舒微那边的阳台看去。两边房子的装修虽说不一样风格,但房子的格局是一样的,舒微的阳台跟他这边也是一样的宽敞,但看到舒微那边也多出了几架花架子,几盆绿叶在架上冒出头来,他已然明白,爷爷也真往舒微那里送了些花草。 傅誉伸手揉着眉头,心想爷爷给舒微的那两本书看来他得抽空先看一看才行,转身走进屋刚好手机铃声就响了。 舒微吃过晚饭就回了房间,放上列单循环播放的音乐,打开电脑,基本上已经是她的日常了。 像她这样的同龄女孩,或许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沉闷很无趣,毕竟这样的花样年华若不活得恣意任性潇洒些,都像对不起自己这样的年纪,谁的年轻都没有重来,舒微虽然有时候也想象他人那样任性潇洒地过日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但生活毕竟不是童话,她活在现实里,就得先考虑努力生存下去这样迫在眉捷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有闲情有空闲时再说吧。 傅情给她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让她去酒吧放松一下,舒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一是因为她当真没有这些时间,她得存稿呀,以防有事情时可以应付一下,二是因为她跟傅情大概就是那两种天差地别的人。 她自小循规蹈矩,没做过任性出格的事情,就像李渔揶揄她的那样,她是个全班最乖的那种人,所以她并不喜欢酒吧那种场所的气氛,昨天去找傅情时那酒吧混乱不堪的情景还映在她脑中呢,她怎么可能还去那种地方,自然是能推就推了; 而傅情是富家女,想工作想读书或是不工作都无所谓,她就是那可以任性潇洒恣意地挥霍自己青春的那类让人羡慕幸运的人,她可以留连酒吧,跟朋友三五成群地唱K享乐,有幸福的家人关爱,有所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傅情活得很青春很有活力,她也很喜欢跟她做朋友,但若是让她去酒吧喝酒的话,她觉得还是违背了她的本性,比起酒吧,她更愿意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与文字书本为伍。 酒吧是热闹而热情的地方,有可以让人放松或疯狂的音乐,有可以让人庆祝或消愁的美酒,更有美人、俊男,让人期待的艳遇。 傅誉到了赵恒城的酒吧时,才发现酒吧里,苏翰思、苏翰辰,秦振祖都在,连江莹和傅情也来了,只是每个人都坐在高台上,跟平时相聚少不了取笑吵闹的情形有些不一样,他们今晚的情绪,似乎都不高。 赵恒城在吧台内跟他招了招手,然后给他调了杯酒,放在他面前,笑道:“你来晚了。” 傅誉拿起酒杯跟身旁的苏翰思碰了碰杯,才跟赵恒城笑道:“人这么齐,都是你电话召来的呀?” 赵恒城一边给客人调酒,一边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一开始是翰思到我这儿来喝酒,翰辰和小莹都是翰思叫来的,至于小情,她不是我这酒吧的常客吗?振祖也是小情叫来的,这倒是像接力棒,一个叫一个,我这儿倒是热闹了,聚聚多好,平时这个你有约会他有饭局的,我倒是想常见到你们,奈何你们都是事业有成的大忙人呀。” 037 浅情作邻居(二十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赵恒城说着跟苏翰思道:“你怎么没把天若也叫过来?” 苏翰思道:“基金会最近很忙,她加班呢。”说着将酒又喝了一口,将眼随意地望向酒吧的其他地方,眉宇间似有些淡淡的愁绪。 “原来是这样,”赵恒城看他今晚的神色似与平时有些不大一样,笑道:“说起来你跟天若的感情都那么多年了,怎么还不考虑结婚呢。你别嫌我多事,天若呀,真是难得的好女孩子,你可要好好珍惜,早些结婚,就早些生孩子,有妻有儿,多幸福的生活呀!咱们这些人,你年纪是最长的那个,你得带个好榜样呀!你看傅誉,天天被他爷爷催着相亲呢,现在连女朋友也还是没个影儿,那就算了,可你跟天若六年稳定的感情,苏伯父苏伯母难道就不着急?” 傅誉听了赵恒城这话,跟苏翰思对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你说他就说他,扯上我干什么。” 赵恒城笑道:“我就拿你打个比方,而且我可是听小情说了啊,傅爷爷最近可喜欢一个人了,准备给自己的孙子追个好媳妇,我在这儿还等着你的好事呢。” 这话倒惹得傅誉一怔,苏翰思却是摇头失笑了一声,拿着酒杯站了起来跟两人说:“我那边有个认识的朋友,我过去坐坐说两句,你们先聊着。”说着也不待两人说话便往酒吧多人热闹的卡座而去。 另外一边,秦振祖早下去跟几个美女聊得不亦乐乎了,他是天天混酒吧的人,对搭讪和追美女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再加上长得也够帅气,嘴吧又会调笑气氛,常混酒吧的女人大多喜欢的还真是他这种类型,所以如游鱼得水,鸟飞深林,美女环绕笑声不绝的,简直是羡煞旁人; 而江莹和傅情,赵恒城往她们两人那边看了看,虽说两人坐在那儿半天了谁也不开腔说话,不过能坐在一起喝两杯,怎么说的也是件好事,只是翰辰……他皱了皱眉头,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恰好另一边有服务员有事情跟他招了招手,他跟傅誉说了一声,转身出了吧台。 傅情将酒杯拿在手里转了转,眼盯着酒杯里的酒,说:“听说你跟翰辰弄了个工作室,怎么,想合手将工作室推向世界,做大生意吗?” 江莹正在为下午偷听到的苏翰辰说的那些话而心绪不宁呢,因为她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傅情?除了身世,她有哪一点不如傅情?她从小事事要强,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就是因为她自知出身不行,她只是苏家收养的,若是想要让人看到她更好,只有她努力地将每件事情都做到最好,可是她再要强又如何,她做得再多,在苏翰辰心里还是比不上傅情。 听了傅情这话,江莹只觉心中酸涩一片,她转眼去看傅情,傅情这是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她吗?因为哪怕她江莹陪在翰辰身边三年,也还是无法减少一丝她傅情在翰辰心里的地位,她是在说她可怜吗? “小情姐,”江莹笑了笑,将酒杯拿在手里,说:“以前的事情都是小莹不懂事,我今天跟你道歉,造成你跟翰辰哥这几年的困扰与误会,我心里其实一直也很自责。” 傅情皱了皱眉头,看着她:“你这是又耍什么把戏呢?” 江莹笑笑:“其实我跟翰辰哥真的只是兄妹,可能是因为从小收养的缘故罢,你也是知道的,当年若不是翰辰哥跟妈妈说要收养我,我可能早就在路边饿死了,我对翰辰哥只是太依赖罢了,并不是你所误会的那样,当然了,以前可能我也是真的太黏翰辰哥了,这都是我的安全感在作崇。” “在国外这三年,我跟翰辰哥都是一直以兄妹的身份出席朋友的聚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或者是有什么心结,我跟翰辰哥什么都没有。” 傅情怔怔地看着她,江莹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令人奇怪了,她以前可是只会在她和翰辰面前装柔弱,故意做出一些让她误会的举动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会经常跟翰辰吵架的原因,毕竟谁会连约会也接受得了男朋友带着妹妹来的?更何况江莹又不是他亲妹妹。 “又在转悠什么坏主意呢?”傅情还是不大愿意相信她,实在是以前她在她手里吃过太多的委屈了,突然转了性子,事出反常必有妖呀。 江莹低头笑了笑,“我知道小情姐不会再那么容易相信我了,所以我也不勉强,只是我真的很抱歉,以前,真的是小莹太小女孩了,”她说着转过头去看翰辰,然后笑道:“我今晚也不做电灯泡了,我把翰辰哥叫过来,你们两个好好谈一谈罢。” 苏翰辰跟她们隔着几个位置,正坐在那儿闷闷地喝着酒,江莹跟傅情笑了笑,然后便在傅情怀疑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江莹跟苏翰辰说了两句,然后苏翰辰便往傅情那边看了过来,傅情对上他的视线,然后收回,转而将手中的酒喝了底。 苏翰辰被江莹拉着走了过来,神情流露出对傅情的感情,可傅情却连头也没回,苏翰辰看着傅情,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他此刻却又不知如何去说,他被江莹按着坐到傅情身旁的空位上。 江莹看了看傅情,跟苏翰辰笑道:“翰辰哥,以前你们的误会都是因小莹而起,小莹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虽说翰辰哥一直都没有责怪过小莹,但小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今天晚上,小莹希望你跟小情姐,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出来,你们心里都有彼此,不要再因为小莹而斗气了好吗?那小莹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聊。” 江莹说走就走,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苏翰辰坐在那儿看着傅情,而傅情见江莹还当真是走了,倒好像当真是为了让他们两人能解开误会重归于好似的,也有些觉得古怪,只是苏翰辰在她身边坐着,她也没有心思去多猜疑。 038 浅情作邻居(二十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小情,我昨晚打了你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有接。” 酒吧里灯光昏魅,多的是搂抱的情侣,曾经他和她也是一对那样亲密的情侣,可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却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傅情只是拿着酒杯轻晃杯中的酒,半晌才轻笑道:“是吗?我跟振祖在酒吧忙着喝酒呢,你打我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苏翰辰虽然明知她说的这些是气话,可还是觉得心里异常的难受,看着她,他亦沉默了半晌。“我听恒城说,你喝酒很多,这样对身体不好。” 傅情轻晃酒杯的动作怔了一下,侧头看着他,她笑道:“这么关心我的身体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还有什么东西能比酒更能消人的愁?我天天喝酒多好啊,喝完了睡,睡醒了再喝,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子都是这么喝过来的,酒跟我,那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啊!我又不像你,能狠得下心舍弃得了朋友、家人,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快活潇洒,什么都不用烦,你说是不是?” 苏翰辰微微低垂着眉,静听着她的话,心只觉阵阵的刺痛。 傅情将手中的酒又一口喝了,继续道:“知道我现在的酒量吗?秦振祖都不敢跟我比,你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吗?我天天喝,喝到吐,喝到不醒人事,每回不是赵恒城送我回来,就是我哥搬我回来,或者是实在醉得不行了,自己就在酒吧里睡了起来……” 苏翰辰猛地抬头,眼眶隐忍着泪水,他的手覆上她的手,神色有说不出来的痛楚:“傅情,别再说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傅情怔了怔,转眼看着他,冷笑道:“苏翰辰,你不敢听吗?可是你不知道我这三年的事,你怎么就敢跟我重新来过?” “在我喝得不醒人事时,那时候你在美国,你跟江莹在一起,那时候你想过我在这儿会怎么样没有?现在你回来了,我和你之间怎么样,还需要别人来为我们拉那条线吗?你昨天约我吃饭,我以为你有话跟我说,可你一句话也没说,你是约我叙旧吗?” “你当我傅情是什么人,你不想让我烦你时,你就出国,现在你觉得亏欠我了,你就想着补偿我,你当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我跟你说,我傅情,还没那么下贱,我不是非你不可,这个世界缺了谁地球都依然会转,我的世界也一样。”她说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苏翰辰坐在原地,傅情的话让他无法反驳,可是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想的,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把傅情在他心里的位置挥去过。 他抬眼,傅情跌跌撞撞而去的瘦削的背影,他已经做错过一次决定,他与傅情错过的时间太多了,所以即使傅情一时不能原谅他,都是他该受的惩罚,哪怕是现在要他苦苦哀求傅情原谅他,那也是他该做的。 “小情。”他在心里呼喊着,再忍不住朝着那个背影追去。 谢棻正从洗手间出来,却被失魂落魄似的傅情撞了一下,傅情心情不好,知道自己撞了人也没那个心情跟人道歉,而这事情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在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喝了酒的人有几个是清醒的,若是平时,谢棻自然也懒得计较,可今天她刚被前男友在朋友圈里大放恩爱结婚的事情刺激了一下,心情也正差得很呢。 “没长眼也就算了,怎么连基本的礼貌也不懂,撞了人也该说声对不起再走吧!”谢棻在傅情经过自己身边时讥诮地说了这一句。 傅情是什么人,她一个傅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说过? “你说谁呢?”她转回身,看着谢棻。 谢棻也不是怕事的人,回转身笑道:“你撞了我,自己不知道吗?” 傅情点头,笑道:“对,我是不小心撞了你,那又怎么样?所以我素质不好,你素质就很好啊?” 苏翰辰追了上来,看见傅情和人发生争执,他怔了怔,来到傅情的身边,他看了一眼谢棻。 谢棻也看了一眼苏翰辰,随即讥笑道:“你男朋友啊?他看着挺斯文的,怎么会这么没眼光看上你这种不懂礼的人?” 傅情上前一步,这种明显挑畔的话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这气,更何况是从小只有别人顺着她的气哪有她受这种气的傅情,苏翰辰是知道傅情脾气的,伸手想拉住冲动的傅情却被傅情一把用力拂开了,而这时酒吧里也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赵恒城在吧台里走了出来,和傅誉也正往这边来。 傅情气得够呛,看着谢棻,她越是气时越是喜欢轻笑:“你说什么呢,你有种就再说一遍,我今天傅情要是让你好好的出了这酒吧的门,我傅情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赵恒城赶紧走了上来,一把将傅情拉了过来交到傅誉手上,他看了谢棻几眼,这才转头问傅情:“这是怎么啦?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冲动嘛。” 傅情看也不看他,只是红着眼瞪着谢棻:“赵恒城你别管,今天就是砸了你这酒吧,我也要教训教训这个嘴上欠教养的女人。” 谢棻见围观的人多了,而傅情又红着眼被自己激怒得收不了场,对方人手多,而且看身份似乎还不是普通人,若是她再不依不饶下去,说不定一会儿还真出什么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由生了些退缩之意。 “我很忙,就没有空陪你这头小狮子在这里玩了,下次有机会见面再交流吧。”谢棻说着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某个男子一眼,转身仪态优雅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留下傅情在原地一口气下不来,原来本就郁郁的心更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傅誉看着心里也有气,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无所作为的苏翰辰,拉着傅情就出了酒吧。 直到坐上傅誉的车,傅情这才有些平静了下来。 “你这是要送我回去啊?” 傅誉没说话,也没看她一眼。 039 浅情作邻居(二十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情转眼看着他,“我饿了,想去吃馄饨。” “回你自己的地方吃去。”傅誉目视前方,仍是一眼也没看她,淡淡道。 “我屋里没东西吃,更没有馄饨。”傅情仍是说。 傅誉却是不管她说什么,也一眼都不去看她,英俊的侧脸线条因为他此时冷峻的神色而显得冷硬无情。 傅情知道他被自己气得不轻,谁让她这么不争气呢,不过就是因为苏翰辰的那一句“我们重新来过”的话而搅荡得心绪都乱了,她虽然刚才在酒吧嘴硬,在苏翰辰面前不肯轻易低头,更不肯这样容易地就原谅他了,可是这么多年来,却也只有他,可以随时左右她的心情,使她备受患得患失、痛不欲生的感觉。 “不吃就不吃,那我回去睡觉了,反正我也困得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她刚关上车门,傅誉就一脚踩了油门开车走了。 傅情觉得没什么意思,摸着自己饥饿的肚子,转身踩着高跟鞋走进小区回到自己的住处,她打开房子所有的灯,只见灯光瞬间亮起,她抬头看着那璀灿的灯光,心想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每一盏灯亮起都是一个家”吗,光是令人觉得温暖的,可是当一室冷清时,又有什么比灯光更能映衬她的寂寞呢。 拖着疲惫的脚步傅情刚想回房去泡个澡让温暖的水冲去她身心的疲累,只是经过工作房时,她还是走了进去。 将漆黑的房间的灯打开,她看着自己之前做出的几件礼服,服装设计一直是她的梦想,虽然这三年她几乎都荒废了,可是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设计的服装也能出现在巴黎时装周上得到世人的认可的梦想的光亮却是一天也不曾熄灭过。 她坐在设计桌前,翻看着自己之前画的服装设计图,轻叹了口气,重新执起笔埋头画了起来。 周六,傅誉早上就开车回了老宅,他想在回老宅的时间多陪一下爷爷,而傅爷爷依然是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 “孙子啊,爷爷给你的花怎么样了?”傅爷爷眯着眼睛跟孙子坐了会儿,这才慢悠悠出声问道。 傅誉正在翻看微信,朋友约他下午去打球,他也很久没去球馆了,听了这话,他侧头看了一下爷爷:“现在还挺好的啊。” “是你给花浇水呢,还是舒微给你的花浇水呢?”傅爷爷又慢悠悠地问。 舒微? 傅誉皱了皱眉,他根本不知道爷爷曾跟舒微说过这事,而且他这两天也没见过舒微。 傅爷爷见孙子没回答,睁开眼看他:“我就知道,你们都拿我哄着玩呢。”傅爷爷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往自己养的盆花走去,拿着剪刀在几盆开得正好的月季花剪下了一束花来。 “孙子呀,这女人就好比这娇艳的花,你不摘别人就摘了,人家长得漂亮、年轻,还孝顺脾气又好,你以为你自己高富帅,多的是女人排着队让你挑选,可你想过没有,这世上的女人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舒微,她也是独一无二的,你说她就住在你隔壁,你干嘛不主动点呢?”傅爷爷将刚剪的一束大红的月季花递到孙子面前,那大红的月季花上还有着未干的水滴。 傅誉面对着一束大红的鲜花递到他脸上,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爷爷这是什么意思,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 傅爷爷一看他这样子就乐了,将花束硬塞到他手上,重新坐了下来:“你看你又不喜欢女人主动追你,自己又不去主动追女人,你真打算当个镶金的钻石王老五呀?单身好玩吗?觉得不想失去自由是吗?那你继续玩,继续享受单身,等爷爷两腿一伸,你就是抱着几个胖娃娃到墓地里给我拜祭,我也看不到、摸不着。” 傅誉听爷爷又是说着这些,内心无奈却又毫无办法,而且爷爷脸上神情流露出的几分悲观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好杨云娜从屋里出来,看见爷孙俩坐在那儿聊天,便是笑道:“小誉,你陪妈妈出去一趟,妈妈想出去买点你们喜欢吃的菜。” 傅爷爷正苦口婆心地跟孙子说着话呢,听了这话,回头问道:“老张去哪儿了?” “爸爸不知道,今天老张媳妇在医院生孩子,这半个月我都让他休假陪媳妇去了,老张和他媳妇都结婚十年了,看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好艰难才有了这一胎,我当然得让他好好陪陪他媳妇了。” 傅爷爷点头,转而颇有深意地看着孙子:“知道老张结婚的时候几岁吗?老张四十岁才结婚,他老婆三十岁嫁给他,两人结婚后一直怀不上孩子,这些年既看西医又看中医的,折腾得够呛,到现在五十岁了,孩子才出生,也就是说当老张七十岁时,头发可能都白了,他孩子才二十岁,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呢,所以你说,人生是不是得提早做准备?我七十多岁,那可是还有望抱重孙呢,你不想有这种福气吗?” 傅誉既觉无奈又有几分哭笑不得,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爷爷什么事情都能兜一个圈子再扯到结婚这件事情上,他站了起来,跟爷爷说:“我跟妈出去,爷爷您想吃什么?” 傅爷爷仰头看着孙子:“我想喝茶,孙媳妇斟的茶,你能给我弄一杯来吗?” 傅誉微怔,看着爷爷,他心里有种跟平常不大一样的感觉,他觉得爷爷这一次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了,不早了,爸爸你先让小誉陪我出去,一会儿买完菜回来你们爷孙俩再好好聊。”杨云娜看了看手上的表,神色好似有些着急着赶时间似的。 傅誉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妈妈杨云娜走去。 杨云娜坐上傅誉的车,这才笑道:“先不忙着去买菜,跟妈妈去商场一下,妈妈想挑几件新上市的衣服。” 傅誉听这话不对劲,侧头看着妈妈:“您约了人?” 杨云娜笑看着儿子,她就知道儿子聪明,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你呀,叫妈妈跟你说什么好,你跟人家亭漫去听完音乐会回来就不会再去约人家吃个饭看个电影吗?人家亭漫是女孩子,约人这种事情你是男人当然要主动一点了,难不成还要亭漫三番两次的主动约你呀?” 040 徘徊处思心(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走进咖啡厅,这时候还早,咖啡厅里也没有几个人,所以她一走进来就看见坐在靠窗处的左舸,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搭的白外套,看起来人很精神也很随和。 左舸也一眼就看见她了,其实现在离十点还差十分钟,所以舒微会这么提前就到了,他倒是挺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眼里,女人嘛,相亲或约会晚到一点好似是对男人的一点考验或下马威,意在看看这个男人是否有耐心等待女人。 本来跟舒微相亲呢,他也是有些不大同意的,因为他平时工作很忙,根本没什么时间谈恋爱,可是父母三申五令的,又给他发来了舒微的照片看,他一看,这舒微长得倒挺顺眼的,反正见个面也不会没有时间,所以也就同意了。 两人昨天晚上通了一个电话,他还添加了舒微的微信,两人也没怎么聊,只是约好了今天见面。 舒微今天外面穿的是件浅蓝的风衣,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她身材中高,体态均称,再加上今天化了一点淡妆,因此左舸看着真人倒比那照片上更漂亮一些。 那照片看着还有些女同学的气息,显然是好几年前的照片了,而现在他所看到的舒微,自然是比照片上的更真实一些,虽然说不上翩若惊鸿,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这样的美貌,但若说这是一朵出渌波的芙蓉,却也挺合适。 他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舒微有些紧张,虽然这个左舸看着挺随和近人的,可是到底是第一次相亲,怎么说的那紧绷的神经怎么也放松不了。 “舒小姐请坐。”左舸站了起来请她坐下。 “谢谢。”舒微微笑道,整了整风衣坐了下来,看着他仍是免不了有些拘束。 左舸按了需要服务键,似乎看得出来舒微的紧张,他跟舒微笑道:“你真人比照片上漂亮有气质多了。” 舒微笑了笑,她很少听人这样称赞,不好意思地说:“你也很不错。” “所以说见个面也好,现在很多的相亲都是对不上照片的,照片过了滤境,看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你妈妈那边发给我妈的是你的一张几年前的照片,你本人比照片更真实些,而我呢,我也不了解我妈那边给你发的是哪一张照片,不过我本人也向来不喜欢虚伪的那一套,像那种弄得跟个大白脸似的照片我是绝对不会拍的,你看我跟照片上相差也不大吧。” “你比照片上看着更成熟,那张照片好像也是你几年前的。” 舒微礼貌地保持微笑,左舸比她相象中的要近人得多了,很健谈给人一种可以放松的感觉,但因为她跟他还是刚认识的,所以她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能跟他熟悉健谈起来。 服务员走过来服务,舒微微笑着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左舸喝了一口咖啡,因为看出舒微的拘束,而他也不想让气氛尴尬,只好自己来多说一些话了:“本来我是打算请你找个茶餐厅喝早茶的,咱们老家那边不是都喜欢喝早茶吗,只是我又想着呀,这第一次见面,总不能约你去吃包子喝粥的,所以正式点,咱们就在这个咖啡厅里见个面先。” 舒微微笑着听着,她也想象不出跟左舸坐下来喝早茶的情景。 “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我听你妈说了一些,她说你喜欢看书,喜欢呆在安静的环境,那你喜欢跑步,平时运动吗?” “我不怎么跑步,我……对运动不怎么喜欢。” “哦,那我跟你正好相反,我习惯了每天绕着公园晨跑,跟公园里的老爷爷老太太学一些养生的,一周还要去健身房一两次,所以我身体很好,平时冬天连个感冒也没有。” 两人坐在咖啡厅里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舸很热情,虽然舒微全程没有说几句话,都是他问她答的,但或许这就是左舸为人的神采吧,气氛倒也真是没冷场,舒微也因为他的这样热情真诚的态度而渐渐也放松了一些。 从咖啡厅出来,左舸指了指对面的大型商场,说:“我们到对面去看看吧,因为后天的那个晚宴会比较重要一点,所以我要带你去挑件合适的礼服,当然了,因为是我邀请你做女伴的,所以一切费用都由我来给。” 舒微有些怔愣,晚宴? “什么晚宴?” 左舸顿了脚步,看着她,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你妈没跟你说这事吗?是这样的,我后天有个晚宴,是公司一直很想合作的另一家公司,这个晚宴很重要,说不定我就在那儿把这件事情谈下来了,所以需要一个女伴,你妈妈说你可以陪我出席。” 看舒微当真不知情的样子,左舸的神色也有些紧张起来了,毕竟他也不愿意勉强一个女人,想了想,他说:“如果……你不愿意或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去的,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舒微站在那儿,看了看对面的商场,这可以陪他出席晚宴的事情妈妈根本没跟她说过,她自然是有些别扭的,虽然她对左舸的印象也很不错,可到底也还是见了一面而已,对他毕竟也只是表面的了解,这突然就说要陪他出席一个晚宴,在舒微看来,就像这个举动会代表了什么,她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是,她又不愿因此而令左舸耽搁了事情。“如果这个晚宴确实是那么重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出席左舸笑了一笑,身心都像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的,今天我们才见第一面,虽然说刚才我们也聊了一些兴趣爱好的,可是人跟人相处下来才会知道彼此合不合适,哪能说见一面就确定关系这么随便呢。所以你放心,你陪我出席晚宴不代表什么,我不会为难你,咱们两个呀,就先像朋友那样相处熟悉一下。” 舒微笑了起来,左舸的通透与通情达理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的好,她也不再觉得紧张了,指了指对面,说:“那我们就过去吧,只是这买礼服的钱不用你付,这礼服有需要时我还是用得上的。” 左舸笑笑,没说话,看着舒微,他绅士地伸了伸手请她先行。 的,只是,只是……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了解一些,你觉得呢?” 041 徘徊处思心(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走了几家店,舒微都没有选到合适的,实在是平时并没有这种需要穿礼服的场合,而那些礼服,V领低的舒微觉得不太合适,露背的更不可能,她的思想虽说并不是腐旧的那一种,可也接受不了这些类型的,好不容易看中一条喜欢的,上面标的价格又令舒微觉得太奢侈了,因此倒也有些难挑,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左舸却一直很耐心地陪着舒微挑选,不仅看女装还看男装,显然他自己也需要购买,还时不时地询问舒微的意见,他的这种平和的态度多少也让舒微觉得放松一些,不然一直陪着她挑她怎么的也会觉得有些尴尬。 “哎,这件挺不错的,舒微,你看这件怎么样?”左舸指着其中一件微V领的香槟色礼裙询问。 舒微微微一笑,这条礼裙微V领中长款,又是淡雅的颜色,恰好合适,她也不想再多花时间在上面了,贵一点就贵一点,总不好因此让左舸为难了,因此点头笑道:“那就这件吧。” 左舸微笑,将礼裙交给舒微:“你还是进去试一试,我们又不赶时间,你满意才好。” 舒微无法推拒,只好拿着礼裙进了试衣间,左舸看着她进去了,这才笑了笑,从钱包拿出一张卡交给导购:“就这件吧。”然后转身在店里看看别的。 店里又进来了几个客人,左舸也没抬头看,只是拿起了一双很别致的高跟鞋来看了看,单单买一条礼裙自然是还不够妥当的,他刚才观察到舒微挑礼裙喜欢的品味,跟她的气质差不多,以简洁雅致的为上,这双鞋倒还可以,不过还是等舒微出来再问问她的意见,他将鞋子先放了回去。 “其实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妈妈跟杨阿姨有约了,如果造成你的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吕亭漫一边慢慢地走一边跟身边的傅誉说道,注意力并不在这些衣服鞋子上,反而时时注意傅誉脸上的神情,因为她很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是半点对她的意思,奈何傅誉神情淡淡的,她实在是看不出来,他对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那天听完音乐会,傅誉就一直很绅士地将她送回去,她当时还以为,或许她过两天就会等到傅誉约她的电话,但四天过去了,傅誉却仍是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也觉得无精打彩,没什么心思出去跟朋友吃饭逛街,这种状态就跟失恋的人差不多,只是跟失恋不一样的,她只是单方面的相思罢了。 其实她留在这儿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星期,她在多伦多有自己的工作,此次回来不过是陪母亲回国走一走罢了,之前回国时,她并没有想过自己会遇上傅誉,自然从来没有生出过留在这儿的心思,但她遇上了,偏偏遇上了傅誉,想着现在的情况,真是回去又舍不得,不回去,傅誉却又没有任何的表态,她留在这儿又能如何? 傅誉看了一眼吕亭漫,他平时在各种聚会上虽然也被父母拉着去认识了不少的千金小姐,但因为场合不同,那些都还好应付,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拒绝的,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心肠硬而觉得对女人有什么愧疚的感觉,可是吕亭漫的情况又有点不同,妈妈杨云娜给他的压力以及吕亭漫本人都使他难以将婉拒的话说出口。 其实吕亭漫各方面都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甚至在他人眼里,吕亭漫是接近完美的女人,但感情不是这么一回事,傅誉只是觉得总缺少了那么一点感觉,那一点感觉他说不清楚是自己的固执还是因为缺少谈感情的经验而产生的错觉。 “你,是有喜欢的人吗?”见他迟迟不出声,吕亭漫不禁小心翼翼地问。 若是他当真有喜欢的人,那她就算是对他再喜欢,恐怕也难以再强求了,也就不必烦恼回不回多伦多这个问题,毕竟若真是那样,她又何必再留在这个令她神伤的地方。 “暂时还没有。”傅誉说着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吕亭漫转身走到另一边接电话。 而吕亭漫刚刚屏起的一口气因为傅誉的这一句话也瞬间放松了下来,他没有喜欢的人,她微微笑了一下,虽然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可总归这个答案比另一个答案更使她觉得开心轻松。 她看着他的背影,微笑着在店里随意地看。 左舸在店里转了一下,看见吕亭漫,又看见傅誉,他其实认得傅誉,在其他一些宴会上他也曾见过傅誉,只是他认得他,傅誉却不认识他罢了,毕竟他们公司跟傅氏并没有合作,即使是之前在宴会上有一面之缘,可那怎么谈得起交情来,而且人家现在又带着女朋友出来购物,左舸想了想,还是没必要打扰人家休假。 舒微在试衣间里整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左舸一见,这简直就是仙女一样的气质与外形呀,便忍不住赞道:“这条裙子你穿在身上真是太好看了,适合你的气质,我果然没挑错。” 舒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刚才在里面还有些别扭来着,不说穿这种很正式又奢贵的礼服是第一次,跟左舸她也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便跟他来到商场买衣服,这种事情怎么说怎么怪。 但既然现在左舸觉得合适,她也就松一口气了,这个宴会什么的说到底只是陪左舸去做个女伴,左舸觉得合适就没什么问题了。 舒微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条礼裙也确是很漂亮很得体,她虽然是第一次穿这种V领的裙子,可是竟不觉得有违和感,就像左舸说的那样刚好合适她,她笑了笑,正想也称赞左舸的眼光好,不然让她来挑恐怕也未必一下子就能挑中这样合适的,只是刚抬头,视线就跟左舸身后的傅誉对了个正着。 傅誉接完电话走进来,刚转弯就看见舒微,他不由怔了怔,脚上也停了下来。 042 徘徊处思心(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心里的诧异比她的好不了多少,他接完电话走进来,本来是想找吕亭漫的,可哪知道一走进来看见的竟然会是舒微。 “你……”舒微当真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只说了一个“你”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傅誉身边走过来一个漂亮女人。 吕亭漫边走边看舒微,这个女孩子她见过,就在前几天她跟傅誉去听音乐会的时候,傅誉那时看的也是这个女孩子,她自然是有些诧异的,因为她脸上的神情与傅誉看见她的下意识的反应,他们是什么关系?她想了想,走过去温柔地跟傅誉笑道:“这是你朋友啊。”说着向舒微友好地笑了一笑。 舒微回过神来,看着漂亮的吕亭漫,没说什么,只是向她微微笑了一下,她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傅誉和他的女朋友,这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不知该怎么反应才是对的反应,这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毕竟她跟傅誉那真的说不上来熟。 左舸笑了笑,朝傅誉看了一下,说:“这认识啊?” 看这反映,也不像是陌生的,可这傅誉,舒微又是怎么认识的呢?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认识得到的,毕竟像傅誉这种大集团的太子爷,跟舒微应该没有任何的交集才对。 舒微有些窘,这怎么说呢,看了看左舸,又看看傅誉。 她现在身上还穿着这条名贵的礼裙,虽说傅誉跟她算不上熟,可是到底她的经济有多窘迫傅誉是知道得比较清楚的,现在看见她在这家奢侈店里跟一个男的在买衣服,还真不好说傅誉会怎么看待自己,虽说他怎么看待自己并不会多重要,可这若是真想歪误会了,作为对门住着的两个人来说,多少也是觉得尴尬的。 “一个朋友的哥哥。”她想了想,傅誉误会倒还没算什么,可若是左舸误会了,叫妈妈那边知道,那可说不准有什么麻烦。 她朝傅誉微微点了个头,然后便跟左舸说:“那我去换衣服先。” 左舸依然很有风度地笑了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看着舒微走进去了,他方才转过身,朝傅誉走过去,微笑地伸出手:“您好傅先生,刚才没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就是怕打扰到您了,只是没想到您跟舒微是认识的。” 傅誉看着他,会在这儿遇上舒微他比舒微还要诧异,而这个男人……他伸出手去跟他握:“您是……” “我叫左舸,是秦氏房地产的一名主管,曾经有幸在宴会上见过傅先生您。” “原来是这样。”傅誉微笑。 左舸也没有多客套,跟吕亭漫点了个头,便识趣地说:“那傅先生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说着转过身走回试衣间那边等舒微换衣服出来。 傅誉看着试衣间,他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感觉,他直觉舒微不是这样的人,可舒微跟这个叫左舸的男人出现在这儿买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那条礼裙,价格不菲,是参加比较正式的宴会所用,难道舒微是要陪这个左舸去参加什么酒宴? 吕亭漫尽管觉得傅誉好似对这个女孩子有些不一样,但还是微笑着说道:“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要不我们到其他店里再看看吧,也不知道我妈妈和杨阿姨这会儿在哪里,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可以给杨阿姨打个电话问问。” 傅誉收回视线,跟吕亭漫道:“刚才的电话是我妈打来的,说是在超市,让我们过去。” “那既然这样子,我们就走吧。” 两人刚转身走出去两步,那边舒微却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傅誉只听左舸很贴心地跟店员说:“麻烦包起来,舒微,这边有双鞋子我觉得跟这件衣服还挺搭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傅誉的脚步走得并不快,所以他听得清舒微在后头顺从地说:“挺好的。” 他只觉心里有些堵,虽然他不知道这左舸的为人性情,可是他清楚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女人好,舒微他是接触不多,但他认为自己不会看错人,舒微的性情单纯,而左舸年纪不大却能在秦氏做稳一个主管的位置,这很不简单,他不由侧头朝舒微看去。 舒微的表情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楚,倒是那左舸在一旁很是大方地说:“那就一起买了吧,你穿多少码的?” 舒微便报了个码数给店员。 傅誉顿了顿,然后收回视线,重启脚步和吕亭漫走出店去。 “这左先生对女朋友真是好体贴呀。”吕亭漫和傅誉并肩走着,边走边温柔地笑道。 其实她心里不是不吃味,但她分得清什么叫轻重,她喜欢傅誉,但现在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没有那个立场去吃这种无谓的醋,再说了,即使她跟傅誉真是在谈感情,傅誉不过是多看了女孩子两眼,也没必要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 她笑了笑,透过橱窗往店里看去,那个叫舒微的女孩子跟这个叫左舸的男人看起来也很般配,既然人家都是名花有主的,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傅誉神色淡淡的,听了吕亭漫这话,他的眼神往对面的店面落去,没说什么。 他们到了二楼超市出口找到杨云娜与任容佩,杨云娜买完东西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还要回去给傅爷爷做午饭呢,因此也不好多在商场逗留,便跟任容佩母女道别,又亲切地跟吕亭漫笑道:“改日呀一定要到阿姨家里来吃顿饭,我刚才邀请你妈妈,你妈妈非得说今天没准备好,要改天再约个日子,你说这么客气干什么呢。” 吕亭漫微笑道:“杨阿姨,会有机会的,我跟妈妈还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等改天我跟妈妈准备好了,再去您家做客。” 杨云娜很是满意,看了一眼傅誉,说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啊,下回再陪阿姨去逛街。” “好的,杨阿姨,再见。” “哎,再见。” 杨云娜满足地跟傅誉进了电梯,坐着电梯直下商场的地下车库时脸上的笑容都还满意得不曾退去。 043 徘徊处思心(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刚才吕亭漫接人处事大方有礼的样子,真是个无论是从容貌还是教养上来说都无可挑剔的,放在以前呀,这就是个大家出身的名门贵女,将来定能成为一个男人很好的贤内助,若是儿子有这种福气娶到吕亭漫,那真是想想都觉得满意极了。 她转过头看着儿子,很是关心地跟儿子打探情况:“你刚才跟亭漫去看衣服,怎么倒空手而回了,亭漫没喜欢的吗?” “没有。”傅誉淡淡地说。 杨云娜看儿子这样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你怎么啦?怪妈妈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亭漫约出来了?” 傅誉转头看着妈妈,沉吟了一会儿,说:“妈,我之所以没打电话约亭漫,不是我不会主动,而是不想让她误会,所以你下次若是要约任阿姨逛街,那是你跟老朋友的聚会,我不想去。” 杨云娜怔了怔,尽管她自诩自己也算是个开明的家长,从来都尊重儿子的意见,在相亲一事上,她只是在平时的宴会上介绍儿子多认识一些女孩子罢了,但儿子不喜欢,她也没怎么勉强,可今天听了儿子这番话,她当真是有些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像亭漫这样的女孩子有多优秀?你不追多的是追亭漫的人!我是真看不懂你,你说你对亭漫没意思,那你告诉妈你喜欢谁?” 傅誉轻叹了口气,微微垂着眉,“我暂时没有。” “这些年来,妈妈和你爷爷一直都很盼望着你能带个女朋友回家,哪怕你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这都不要紧,感情本身就要慢慢谈着,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要相处得来,你说你不喜欢亭漫,那你跟亭漫有见过几次?相处过几次?我看得出来,亭漫呀对你有意思,你为何不肯给人家一个机会呢?” 傅誉只是盯着电梯门,杨云娜见状,尽量耐着性子说:“妈也不是想逼你,但你要知道,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的感情是一见钟情来的,还不都是在相处中日久才能生情,若是妈都任由着你这样,这个见面没感觉,就不再见面了,那你跟妈说,除了你的秘书祝婧外,你私底下还有哪个女孩子是有常常接触的?你是想一直单身吗?你等得起,可你爷爷年纪大了,你怎么能这样不懂事呢。”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杨云娜看着儿子不由生起了闷气。 想起刚才她在超市采购时还跟任容佩说,她们呀有缘份,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人居然还能有缘在这个年纪重逢,那不是给傅誉和亭漫两人拉了一条红线吗?本来都说好了,改天要邀请她们来家里吃饭做客,可若是傅誉对人家亭漫一点意思也没有,那叫她如何跟任容佩交代? 一直到电梯门开,傅誉也没有说话,这性子,真不知道是像谁的,杨云娜重重叹了口气,只觉自己从来没遇过这么头疼的事情,难怪人家都说生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别人的儿子女朋友都不知道谈了几个了,偏她这个儿子,她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两人坐上车,杨云娜觉得头有点疼,系上安全带后便把眼睛闭上休息了。傅誉把车往出口方向开去,另一侧道上正好有台车子也开了出来,就跟在他车的后面。 在收费处扫码交了停车费后,傅誉在开车出去前往车后视镜看了一眼,舒微就坐在后面那台车的副驾驶位上,他踩油门,这才将车开上了斜坡。 左舸将车开出了商场,这才问舒微:“你住哪儿?” 舒微知道她现在住的那个小区实在是不方便说出来,不然那么贵房价的小区若是让左舸知道了,她不好跟他解释其中的来缘因由,毕竟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她已经辞职了,左舸想来也以为她还是一个小公司的职员,住这么贵的小区,怎么解释都难免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去星海路。”舒微说。 星海路跟她住的地方打车也只是十来分钟,但房价却不像那一片那样贵得离谱。 左舸便往那个方向开去,然后笑道:“刚才那个傅先生,真是你朋友的哥哥啊?” 舒微转眼去看他:“你怎么知道他姓傅?” “我在宴会上见过他,用我们那边的话来说,那傅先生就是傅氏集团的太子爷,傅氏是多元化经营的大集团,电讯,地产都有他们的实业,我在地产业混口饭吃的人,能不认识傅氏这样的大集团吗?”左舸笑道,看了看舒微。 舒微有些惊讶,她虽然跟傅情认识,可从来没问过傅情这些事情,傅情也从来没跟她说起过这些,至于傅氏,她虽然听说过,但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一点了解也没有,可是听左舸这话,似乎对傅氏很是如雷贯耳,而且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多心了,左舸说这话时的语气似乎已不如刚才那样的使她随和放松。 “我之前被傅小姐的车撞伤了,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傅小姐因为是酒驾,所以当时没有报警,把我送到医院以后,给我请了个护工,还赔了我一笔赔偿费,我这才认识傅小姐和傅先生的。” 左舸一愣,完全没想过会是这种原因,转头看着她:“这事情,你没跟你妈说过?” 舒微摇头:“我妈对这事情一点也不知道,我也没让她知道,毕竟这个城市跟B市太远了,只能让他们徒增担心,而且我当时伤的只是脚比较严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没必要告诉他们。” 左舸点点头,感叹道:“对呀,家里离得又远,回去一趟都不容易,父母年纪也大了,还真不好告诉他们,”他侧头看她,笑道:“不过看不出来你柔柔弱弱的,倒是挺坚强的,现在脚没事吧?” 舒微笑道:“早就好了,没什么事情。” 星海路到了,舒微指了个地方,左舸便把车开到那里停了下来,然后说道:“后天我给你发信息,就来这儿接你?” 舒微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天她打个车到这里等他便是,便点头笑道:“那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左舸的车驶入车流,在前面拐了个弯后,舒微方才招手拦了个车,坐在车上她把刚才买衣服鞋子的钱合算了一下,然后在微信里给左舸转了钱过去。 左舸没两分钟就回了他一条语音信息:“舒微呀,你不懂男人,跟男人一起吃饭逛街,若是要女人付钱买单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男人不适合你。” 舒微听了皱了皱眉头,看着手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好把手机关了。 傅誉和妈妈回到老宅时,傅情也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见了他们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啊,怎么这么久?” 杨云娜看着宝贝女儿盯着手机入神的样子,笑道:“你这是在看什么呢,忙得连抬头看妈妈的功夫都没有?” 傅情笑道:“正在看最新的时尚资讯,您买了什么好吃的菜呀?”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傅誉:“哥,一会儿帮我拿点东西给舒微。” 杨云娜早拿着食材进去厨房了。 傅誉坐在那儿也拿着手机玩,听了“舒微”两个字,视线在手机上顿了顿,方才抬头说:“什么东西?” “我最近做了两条礼裙,按舒微的尺寸做的,你先帮我拿给舒微试一下,我回头再到她那儿看效果。” 傅誉没好气地道:“要拿你自己拿,我不帮你这个忙。” 傅情抬头看他:“你吃错药啦?怎么带着火气似的?舒微招你惹你啦?” 傅誉只是在手机上翻着信息,没理会她。 傅情刚才也只是随意一说,可是现在看傅誉这样,还真是有些怀疑了,“你怎么啦?是舒微过去你那儿给你的花浇水,惹你心烦了?还是她住在你隔壁打扰到你的私生活了?” 傅誉抬眼看她:“你那天和爷爷在那儿跟舒微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呀,就是爷爷很喜欢舒微,让她每天过来给你的花浇水,这什么心思你看不明白呀?不过后来我也问舒微,舒微说她不打扰你,只是哄爷爷开心才答应的,怎么,舒微当真用这个借口过去找你呀?这不可能呀,我叫她出来酒吧喝酒她都不去呢。”傅情皱着眉头,有些想不通。 傅誉盯着茶几,半晌才说:“她没过去,这两天我根本没见过她。” 傅情微愣,看着他,更想不通了:“那你的意思,是希望舒微给你浇花呢,还是不希望舒微给你浇花?”她忽然有些新奇地笑了起来:“哥,你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呀,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上舒微了?” 她的脸上的神情那当真是像发现了什么新闻,这么多年了,她就没见过哥哥对哪个女人动过心,难不成舒微跟他做了邻居,还真日久生情了?可是那也不对呀,这才几天呀。 傅誉没再理会她,只是重新低下头看手机。 傅情觉得这事情有意思了,哥哥竟然没反驳她,她才不会错过这样打探的重要时机,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又伸头看了看厨房,她低声笑道:“哥,其实舒微不错呀,你看爷爷这么喜欢她,若是你对她有意思,干嘛不追人家?” 傅誉觉得心烦,“我对她没意思。” “没意思那你刚才还问舒微,什么时候你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了?” 傅誉盯着手机,好一会儿才说:“我刚才在商场,看见舒微和一个男人在逛街买衣服,看样子像是不一般的关系,我问舒微,只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你别多想了。” 傅情怔了,皱着眉头说:“这怎么可能?我才不信舒微是这种人呢,她要是这种女人,我能看走眼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情古怪,“我来问问她。”说着重新走回对面,拿起手机便是一通地输写。 傅誉视线从手机处移开,觉得有些累,看了一眼对面的傅情,站了起来转身上楼去了。 他站在房间的阳台处,双手撑着栏杆,草坪上爷爷正在捣鼓着泥土,把泥土搅拌了放进花盆里去,爷爷的动作很慢,神情有些郁郁生愁的,还轻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在费城留学,国外在男女之事上比国内的人开放很多,每天有不少的女孩子追着他,甚至有些一上来就是很开放的话题,他实在是扰不胜扰,那时有个学姐跟他也是中国人,见他这样烦恼,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他跟她从此出入常常并肩而行,渐渐地真的少了很多的麻烦,但他没料到,少了这些麻烦的背后是更大的麻烦。 几个月后,他才知道,学姐当时有男朋友,但她跟他隐瞒了这一点,她的男朋友也是中国人,只是人不在费城,但在费城有自己的朋友。 隐瞒给他带来的麻烦便是,当时他在费城经常被几个街边的混混骚扰,他们高大、强壮,对他进行威逼与恐吓,他自然是打不过这样一群混混的,往往是受着伤回去,学姐来找他道歉,他当时心里痛恨她的隐瞒与欺骗,毫不留情地讥了她一通就把她赶走了。 后来学姐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她退学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过什么,后来他在费城的日子渐渐却平静了,没人找他麻烦,他也因为这事情成熟了很多,专心在学业上,直到回国前,他都没有再见过这个学姐。 回国半年后,有一天他刚下班,就收到了一封邮件,学姐约他吃饭,他本来不理会,可第二天,学姐却在公司门口等着他,他便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里和她坐了坐,仍是跟他道歉,也是跟他道别,说她已经结婚了,要跟丈夫出国定居。 他恭喜她,仅此而已。 也因此,他在感情一事上因为吃过这种亏,对女人都有些避之,他并非不想谈感情,只是一朝被蛇咬,对妈妈在宴会上介绍的那些女人都有些反感,她们家世好,阅历多,这些都是她们的长处,但也恰恰是因为见过的世面多,很少有女人的眼睛是一直保持清澈明亮的。 傅情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跟他一起靠在栏杆上,眼神盯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傅誉轻轻吁出一口气。 傅情脸上的神色带着打量的意味,“原来你今天见到舒微跟男人在一起,舒微也见到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你怎么没跟我说清楚呀?那女人是谁?” 傅誉转眼看她,“你问清楚舒微了?那男人怎么回事?” 傅情笑道:“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跟你一样,她妈让她相亲的男人呗,说是要舒微作他的女伴出席一个重要的宴会,舒微又不知道拒绝人,就只好跟这男人去买出席宴会需要的着装了,”她顿了顿,笑道:“你先跟我说了,舒微见到的那个女人是谁,你刚才不是跟妈出去买菜吗?怎么,妈又让认识哪家的女人了?连我都不知道。” “妈就在厨房,你好奇可以去问问。”傅誉抬脚走回房里,打开衣橱拿衣服。 傅情跟了进来,见了他拿衣服,皱眉道:“你要去洗澡,没事洗什么澡呀,都快吃饭了。” 傅誉拿了一套衣服出来,看了她一眼,拉上衣橱的门:“那你让妈别等我,我一会儿再吃。”说着进了沐浴室,关上了门。 傅情站在房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来,“这怎么回事呀,奇奇怪怪地。”她转身走下楼去,到了厨房,看见妈妈在厨房里正在做着她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杨云娜见她进来,笑道:“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说着便是打开水龙头洗手。 傅情从水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咬着,她进来是想问问刚才哥哥跟哪个女人逛街的,这平时在宴会上介绍什么人的她也从来不关心,不过能让哥哥陪着去逛街的,这怎么也是个有份量的呀,是哪个大家小姐这么得妈妈的器重? “您要问什么。”傅情倒也不急,先听听妈妈要说什么。 杨云娜擦干手,搂着女儿的肩膀走出去:“你和你哥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平时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妈都从来不过问,不过你也知道,你爷爷一直很担心你们,妈妈也很关心你的问题,翰辰回国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跟翰辰有没有和好呀?” 傅情有些别扭,“你怎么问这事呀?我跟他,早就分了。” “你当妈妈这个母亲是看不出来自己女儿的心思吗?你心里有翰辰,如果翰辰肯跟你认错了,你们互相相爱,那干嘛还要死鸭子嘴硬呀?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傅情轻轻咬着苹果,低头坐着没说话。 杨云娜笑道:“小情,妈妈要跟你说一句话,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气的,翰辰跟江莹出国三年,你当妈妈不生气吗?妈妈看见女儿整日心情低落的,你当妈妈心里不难受吗?只是这人呀,此一时,彼一时,” “三年前,你跟翰辰都还小呢,有些事情当时或许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心,他无法做选择,也就只有让大家冷静一段时间了,现在三年时间过去了,翰辰他肯定成长了,人生有几个三年可蹉跎呀,你不原谅他,是真的不想要他了吗?如果真是那样,妈也不必劝你。” 傅情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苹果:“我也不知道,妈你别说了,等我想清楚再说吧,”说着将苹果放到茶几上,看着妈妈说:“妈,你今天跟哥出门见谁了?” 杨云娜有些讶异:“你哥有跟你说?” “要是有说,我还要问您吗?” 杨云娜拉着女儿的手搓了搓,爱怜地柔声说道:“你看呀,一眨眼,你跟你哥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妈肯定是想喝儿媳妇这杯茶的,你哥哥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指望着他自己找吗?妈妈前些日子刚好遇上了一个以前的朋友,刚好她的爱女比你哥小一岁,人不仅长得漂亮大方,还十分的有教养有气质,所以妈呀,就让你哥跟她相处看看。” 傅情连忙追问:“那哥哥感觉怎么样?” 杨云娜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要不是我自己的儿子呀,我都想打他一顿,那么漂亮的亭漫,比电视上的女明星都要美上三分,你哥哥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都主动约他了,他倒好,一次回约也没有,那妈不得想个办法,刚才就是让他跟亭漫去相处了一下,回来就跟我说,下次再这样,他就不去了,你说这性格像谁呀。” 傅情不由笑了出来,还真是哥哥的性格,杨云娜正心烦呢,被她这么一笑,不由轻轻拧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呀,幸灾乐祸,你哥哥不找女朋友,妈着急,你倒一点也不关心。” “谁说我不关心的,你去做饭,我上楼找哥哥替你说去。”说着果真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杨云娜有些愣愣的,平时女儿跟儿子都站在一个阵线上,就怕她催婚念叨的,今天怎么这么乖?她摇头笑了笑,若是女儿当真能说动儿子两句就好了,便轻叹一声,重新回厨房做菜了。 傅情重新回到傅誉的房间,见他还没洗澡出来,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又拿出手机来跟朋友聊天。 傅誉洗完澡,穿了一套白衬衫出来,看到她还坐在房里,有些奇怪:“你怎么没下去吃饭?” “我等你呀。”傅情头也没抬。 “有事?”傅誉将手机放到床头柜去插电,一边拿干毛衣擦着头发。 傅情笑了笑,将手机收了,然后抬眼打量着他:“哥,你想不想让妈不再逼着你跟那个亭漫小姐相亲?” 妈妈跟爷爷无非就是一个目的,傅情心想,要解决这些相亲的烦恼,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哥哥自己带个女人回来,安了她们的心,而这个女人呢,要不就要过妈妈这关,要不吧,就过爷爷那关,妈妈介绍的那个亭漫,哥哥摆明了就没兴趣,而爷爷喜欢的舒微,哥哥可是不反感呀,而且刚才还很关心舒微呢。 傅誉抬头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舒微呀。” 044 徘徊处思心(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擦头发的手微顿,没说什么,又重新擦起头发来。 这反应是真不对劲,傅情以自己精明的眼光来看,她觉得哥哥很有可能是对舒微真有些什么意思了,因为以她对他的了解,不管她刚才是开玩笑也好是认真也好,他的反应都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正常。 傅情不动声色,哥哥的性格她若是这时开起玩笑来,那说不准她一会儿说出的话就要被他驳回去了。 她低着头,原本她是想着随意地跟他提意一下的,可他这个反应,反倒让她有些不得不认真了,她该怎么说,才能让哥哥对她的话作考虑呢。 傅誉将毛衣放到放到一边,看着正在思考的傅情,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的话我下去吃饭了。”他站了起来,拔了手机的电源。 傅情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哥,你觉得让舒微暂时假扮你的女朋友,这样爷爷高兴了,妈妈也没有理由再让你跟那亭漫小姐相处呀。” 傅誉拿手机的手一顿,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他神色冷了三分,“这不可能。”说罢不再理她,转身匆匆下楼去了。 傅情完全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竟然是一口就回绝了,而且不可能就不可能,走那么快干什么,又不是有狼在后面,傅情紧蹙着眉头,仍然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对这个建议作一点考虑,又不是真的,他怕什么。 傅誉刚下楼,杨云娜便从厨房出来了,跟他笑道:“去叫爷爷回来吃饭,你爸晚上的飞机回来,你晚上没什么事情就留在家里吧。” 傅誉脚步停了停,说:“我晚上有事情,一个同学从国外回来,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为他聚一聚。” 杨云娜有些失望,原本她还想让傅爸爸劝儿子两句的,不过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叹了一声:“那好吧,下个星期你看你跟傅情在家住多两天,陪陪你爷爷。” “好。”傅誉没再说什么,转身往草坪处走去。 杨云娜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自从儿子成年以后,他就很少留在家里,大学去国外念时更不必说,只有放假了才能回来,那时候幸好傅情还没上大学,家里也还没觉得这样冷清,等到傅情去美国上大学了,儿子也回来了,不过后来也搬出去独立了,这个家也就渐渐觉出冷清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虽然开解自己,儿女大了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可是当妈的,自然是想让孩子多留在家中的。 杜妈和佣人将饭菜端出来摆好。 傅情从楼上出来,看见妈妈脸上的神情,有些怔了怔,“妈,你怎么啦?眼睛怎么红啦?” 杨云娜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抹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笑道:“哪有,就是刚才看着你哥哥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你们小时候的样子,妈妈真是很怀念呀,现在你们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这个家反倒住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傅情有些没反应过来,就为这事情妈妈就掉眼泪了,“我跟哥不是每个星期都有回来吗?你要是觉得时间不够,那我就在家住多几天好了。”她看着妈妈,竟然现在才发觉原来妈妈的心也是这么脆弱的。 杨云娜笑道:“好好好,你愿意住多几天妈求之不得呢,要不是你们年轻人要什么自由与独立的,都在一个城市里,开车回来能有几分钟,倒省得妈天天想着你们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两人说着话,傅誉陪着傅爷爷也进屋了,除了去国外谈生意的傅爸爸外,人都齐了,桌上的饭菜都是杨云娜亲自下厨的,看着傅誉和傅情吃得多,杨云娜也觉得开怀了一些。 吃完饭,傅爷爷惯例是休息一会儿就上楼午休的,杨云娜也有午休的习惯,只是上楼前,杨云娜看着傅情笑道:“你可是答应妈妈的啊,今天要在家里住,一会儿还要出去吗?” 傅情看了看傅誉,笑道:“我一会儿去找个朋友,晚饭前到家就是了,你可得继续做我爱吃的菜,晚上我陪你聊天看电视。” 杨云娜心里高兴,这才上楼去了。 傅誉见客厅静了下来,他下午约了人打球,便想穿鞋出门,傅情赶紧拉住他:“去哪儿,回不回住处,我要去舒微那儿。” “你找舒微干什么?”傅誉停下脚步。 傅情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找舒微说刚才的事情,你不是不帮我给舒微送东西吗,我自己去。” 傅誉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傅情便也跟着在玄关处换鞋,两人换好鞋这才去院子开车。 傅誉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你还不如自己开车,不然一会儿又要打车回来。” “我乐意,而且爷爷要我去看看你们两个人的花养得怎么样,我当然得替爷爷办好这事了。” 傅情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转眼看着他:“你知道刚才妈妈坐在沙发上掉眼泪吗?你太伤妈妈的心了,我说的那个提议你不如考虑一下,如果你同意,舒微那边我来跟她说,舒微这个人呀,好说话,而且她人又善良,对爷爷也很是觉得亲近,更何况她又不是那种得寸近尺、对你有非份之想的女人,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了。” 傅誉敛了敛眉,“你既然知道舒微好,那你就不该提这种过份的要求,她不是已经相亲了吗,你又要她假份我女朋友,那你让她那个相亲对象怎么办?而且这事情对舒微不公平,你只知道这事情让爷爷开心,让妈妈安心,让我少了麻烦,那舒微呢,你想过她的感受没有?” 傅情一怔,随即反驳道:“谁说我没有为舒微着想?” 傅誉转眼看她一眼。 傅情这才有些气道:“哥,你变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跟你说,我这么说,也是为舒微着想,你不知道,舒微呢,根本就不想相亲,她也是被她妈妈逼的。” 045 徘徊处思心(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这个单纯的人,跟你一样,连恋爱都没谈过,你看这一上来,就是个大舒微三岁的男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舒微的个性,什么事情她能拒绝第一次,人家再来,她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我这不是也是为舒微着想吗,她既然不想相亲那就不要相亲呗,何必让自己为难。” 傅誉打了下方向盘驶出老宅,傅情的话他只静静地听着,并不作表态。 不过虽然不表态,但他想起刚才舒微看见她的反应与左舸相处的情形,却也相当认同傅情的话。 舒微虽然表面上很邻家女孩,但其实也跟人保持着一段清醒的距离,这说明她的内心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傅情帮过她,她心生感激,明明不喜欢酒吧,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为了一通电话去酒吧找傅情,结果把她自己吓得不轻。 这样容易感动又不想让人难做的性格,稍微看得出来又有用心的人很容易就能拿捏她。 半天没听到他回应一声的傅情被他这种淡淡的神情有些弄不清楚了,这到底是她看错了呢还是他太沉得住气。 她沉吟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你跟舒微都是被逼着相亲的,若是舒微告诉她妈妈她交男朋友了,那不是也等于是解了舒微的难题吗?你不知道,舒微是个单亲家庭,其实她相当渴望亲情,如果你们俩都是做戏,我觉得既能让舒微在这个城市感受到有家的关爱,而你,又不用再受相亲的烦恼,其实挺好的一个提议呀。” 傅情说着暧昧地看了一眼他,笑道:“除非你担心的是舒微会爱上你,或者是你会爱上了舒微,所以你才会这么一点也不考虑,是不是?” 傅誉轻笑了一声,一脸懒得理她的样子。 傅情仍是不依不饶:”既没否认,也没确认,这说明什么,你自己也不敢保证有这种可能性。” 她忽然乐了起来,已有七八分的确定:“妈给你介绍了那么多类型的女人,环肥燕瘦各种身材,奔放内敛各种性情,你都像柳下惠一样安坐不动,别说妈了,我都怀疑你在美国上大学时是不是被女人伤过心,不然怎么像避灾似的对女人都没个好脸色,不过幸好现在,终于能有个人能帮我验证一下了,我跟你说,舒微甚得我心,你最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不然舒微若是被她那个相亲的男人拐走了,我看你到时还怎么嘴硬。” 傅誉看她一眼,神情在听到傅情刚才无意间猜中的事实而稍稍变了一下,他在费城的那件事情虽然在学校闹过一段时间,但因为爸爸为了缎练他的能力,从来没有刻意去打过招呼,所以家里人对那件事也一无所知。 他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你怎么有把握舒微就一定能同意你这样荒唐的办法?这种方法比起她不想相亲恐怕更让她增添烦恼吧。” 哎,对哦。 傅情皱着眉头,想着舒微那善良的性情骗爷爷开心一下那是一片好心,可若是假扮哥哥的女朋友去欺骗家里的长辈,这可不是像浇花,答应了就算了,假扮哥哥的女朋友,那可是要带到家里去让家里人知道的,以后哥哥有什么宴会有什么聚会说不定都需要舒微出席,这舒微可不一定轻易答应。 “我来想办法,只要你同意了,我慢慢磨舒微呗。”傅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刚才在家里还那么坚绝地,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难道她说了些什么打动了他的心? 她凝眉沉思,将刚才说的话回想了一遍,好像只是跟他分析了一下舒微,然后随口提了一句他在美国上学的,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回想起来了,不动声色的,她想起来了,有一回翰辰的生日会,他好像是带过那么一个女人过来,不过那女人虽然是哥哥带来的,可哥哥待她也没怎么亲近呀。 看来哥哥在费城留学时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要不要找美国那边的同学打听一下,不过那都七八年前的事情,打听起来也不容易,若是找到哥哥以前的同学打听,那或许更有效一些。 再说吧,傅情心想,若是哥哥不愿意去说的事情,那她也不好去打听,哥哥不愿回想,那定是吃一垫长一智的伤心事,她何必揭哥哥的伤疤。 傅誉见她在那锁眉苦思的,也没再说话,两人开车进了小区。 上楼后,傅情去按舒微的门铃,傅誉则是输密码开了自己的门,身后有开门声,他转过身去看,只见舒微已经换了一套米色卫衣家居服,乌黑柔亮的一头长发垂在两肩,衬得她明眸清亮,灼若芙蕖。 “傅情,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讶地开了门,见按门铃的居然是傅情,还看了一眼对面的傅誉,他们两个人怎么一起。 傅誉没说什么,转身想进去,傅情却叫住他:“别关门,爷爷还要我看看你的花养不养得活,”说着又回头跟舒微说:“爷爷还让我问你,你给我哥的花浇水了没有?” 舒微微怔,她怎么在她哥面前提起这事情,不是说好了只是哄傅爷爷吗? 傅誉转身进屋去了,却也没关门。 傅情拉着舒微进门去,然后将手上的两个名牌袋子装的衣服递给她:“这是我做的两套礼服,一会儿你试试,我是估量着你的尺寸,要是有不合身的我再改改。” 啊。 舒微有些愣愣地抱着被她硬塞过来的两个大袋子,又是礼裙,她要那么多礼裙干什么? “你给我这个衣服我没什么大的用处呀,要不然你拿回去,给庄妤然?她身材跟我差不多。”舒微像是拿了烫手的山芋似的又把两个袋子递回给她。 傅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理直气状地说:“怎么没用处了?你刚才在商场上不是还买了一条礼裙吗?给庄妤然干什么,我是给你做的,又不是给她做的,你是不是怀疑我做得不好才拿给你?” 这叫什么话。 舒微有些悻悻,看来这两条礼裙她是非收不可了,不过今天什么日子,她居然一下子多出来三条没什么用处的礼裙。 046 徘徊处思心(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她把袋子拿进房里,然后走出来问傅情:“你来就是送衣服吗?要喝什么?” “先不喝。”傅情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爷爷让我来执行任务,爷爷爱惜他送给你们的花草,怕你们都没用心养坏了花,让我拍几张照片回去呢。”她拉着舒微进了哥哥的房子。 这也是舒微第二次进傅誉的房子,跟那天第一次进去只相差了两天,屋子没什么不一样的,仍是干净整洁得跟没人住一样。 傅情见客厅没人,走到主卧去,只见傅誉正好换了套黑色的休闲服从沐浴间里走出来。 “有事?”他淡淡地说。 傅情皱着眉头:“你现在就要出去了吗?你约了谁打球?” “赵恒城,苏翰辰。” 听到他约的是苏翰辰傅情微微怔了怔,居然是约了他们俩打球,她回过神来,本来是想打趣他两句的,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了:“爷爷说他给了你两本书,你给舒微没有?” 傅誉抬眼向床头柜放着的两本书看去,他昨天晚上倒是把两本书翻来看了看,只是还没看完,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拿了书出来,把书给了傅情:“我一时忘了。” “放在床头柜也能忘?” 傅情皱眉道,那么显眼的地方,睁眼就能看到了,无奈地摇摇头她转过身走出去找舒微。 傅誉两手插着休闲裤袋子,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慢跟在两人身后到了阳台。 也不知傅情是真得了爷爷的嘱咐还是在努力些什么,看她拿着手机调整角度这里拍一下那里拍一下,傅誉神色沉吟,转而将眼神落向在一旁抱着两本书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舒微。 爷爷,现在还多了一个傅情,都努力地把他跟舒微撮合到一起,他心里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感觉,只是没有感到多么反感,那个提议,他一开始还是拒绝的,找人假扮女朋友这种方法他曾经同意过一次,也受到了很长记性的教训,现在傅情提出这个建议,确实是让他……说不清。 还是顺其自然吧,他想,抬眼看着外面的风景。 傅情拍完照了,给傅爷爷一张一张地发过去,不过爷爷大概还在午睡,所以也没回,傅情刚想把手机锁屏,一转身却看见舒微和哥哥两人正好站在一起,一个低头翻着书,头发垂下来几丝,显得更有几分文艺的气质,一个微微仰着头看着天,那侧脸的线条更迷人。 她忽然有些坏笑起来,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手机,连按几下把这个看起来相当养眼的画面拍了下来,然后她还打开了微信,选了其中一张,发了一条动态,配文:我想吃这个瓜。 “傅情,这两本书我大概不需要,我在图书馆有借呢,要不你帮我拿回去给傅爷爷吧。”舒微见她走过来,把书合上说道。 傅情才不愿意破坏爷爷的计划呢,“那怎么能行?我爷爷只吩咐我给你送书,没吩咐我把书拿回去,你要归还,下次见到我爷爷你自己给他。” 舒微无法,她现在在图书馆借了好几本书都还没抽出时间看呢,也就只好先放着吧。 傅情又问他哥:“你那花有些不太精神呀,爷爷养的花可是精神多了,你是不是没有时间照顾它们?爷爷说让舒微有空多帮你看一下花的状态,该施肥就施肥,该换盆就要换盆,而且要是天气太冷了,还是搬进屋去。” 舒微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今天傅情老说这事情?明明前两天时她还有些担心自己拿这个作借口接近她哥哥,今天怎么又每句话都把她跟她哥哥联系在一起了。 她不由朝傅誉看去,正好傅誉也朝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令她好不自在,不由想起了早上在商场见到他时,他也跟自己一样诧异的眼神,说起来,舒微自己也有些觉得神奇了,她跟这傅誉也碰上太多回了吧。 “你拍完了吗,拍完我要出去了。”傅誉将眼神从舒微脸上移开,跟傅情说道。 傅情本来就打着多留心注意他们两人的神情,刚才看见两人对视的样子,好似也很正常呀,除了舒微那不自在外,哥哥很淡定,不过她又想,不知道一会儿哥哥看到她发的那条动态会是什么表情,反正她知道,现在她的动态底下定是有好多条吃瓜群众的热心留言。 想到这儿,傅情也有些好笑了起来,对傅誉说:“行了,不打扰你跟赵恒城打球了,不过,我跟你说的话,你要是同意的话,你就给我吱个声,或者发个信息给我,我马上就能过来。” 舒微只是抱着两本书看着傅情,完全不知道傅情这话里的主角是她自己。 傅誉倒是笑了一下,转身走开没理会。 傅情心情很好,跟舒微说了两句,两人这才出了傅誉的房子,回到舒微的房子。 舒微关门时,傅誉也正好要出去,舒微忽然想起来,为什么傅誉要告诉傅情早上的事情,傅誉不像这么多事的人,看样子还是误会她了,往那方面想歪了吧。她想了想,有傅情三天两头来找她,跟傅誉说不定接触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是把事情解释一下吧,免得大家见面还存着猜疑和尴尬。 她手扶着门,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那个,你别误会了,我妈要我相亲,那人后天有个宴会,我们在那儿买衣服,只是因为后天宴会需要用到,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傅誉静静倾听,等她说完了,才慢慢道:“我知道。” 他知道? 哦,应该是傅情替她解释过了吧,那就好,她正打算关门。 傅誉却一下子叫住了她:“舒微。” 舒微关门的动作停下,抬眼看他,“怎么啦?” 傅誉顿了顿,方才看着她说道:“我叫傅誉,以永终誉的誉,你以后不要太见外了,可以直呼我名字。” 舒微有些傻眼了,叫住她就是为了自我介绍一下,这是怎么了?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不管是傅情还是傅誉都处处透着不太对劲的样子,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既然傅誉这么认真地自我介绍了一下,还把名字的出处都说了一下,那她也不好不说话,她想了想,礼尚往来地也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舒微,舒适的舒,微风的微。” 047 徘徊处思心(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把门关上,舒微还是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偏偏坐在沙发里的傅情却是一本正经地,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地在手机上不知写些什么,好似对她和他哥的自我介绍一点也没听到。 她想了想,还是走到厨房先烧水,拿了一些混合了多种花的花茶出来,把花茶放在水里一起烧,这花茶还没那么快就能烧好,舒微便若有所思地走到厨房门口往傅情看去。 只见傅情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信息,居然笑得连坐也坐不好了,她跟傅情接触了这么些日子,还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颜,心想谁有这个本事居然能让傅情开怀大笑,垂下视线,她又想起自己的疑惑来。 她小时候,大概五六岁吧,好像曾经看见妈妈拿出衣橱收拾得很珍重的礼裙出来穿,当她穿起礼裙时,她好像记得妈妈特别高兴的样子,妈妈穿起来确实很好看,她本身就是个美人,那礼裙又漂亮,当妈妈穿着它翩翩起舞时,那旋转的高兴的模样她至今想起来都好像很清晰。 这些记忆之所以这么多年她还有印象,那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妈妈那样高兴的样子,即使是妈妈后来嫁给继父了,也从来没这样笑过,而那礼裙,她后来也好像没再见过了。 “舒微,你在想什么呢?”傅情走了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舒微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想事情想入神了,连忙说道:“没什么,我看看花茶烧好了没有。”说着转过身将已经煮沸一会儿的花茶倒在杯里。 傅情有些好奇地看着她:“舒微,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既会烧饭又会泡茶,有空你教教我。” 舒微好笑地看着她,说:“穷人的孩子才要早当家,我要是什么都不会,那不是饿肚子了吗?再说了,我一个人住,那肯定什么都要学一点,就算是不会的,自己也要看着来学。你呀,是富家小姐,你要是想学做饭泡茶,那还不如请教你家的佣人,人家煮菜是专门学过的,我这都自学的,你要拜师也不知道挑好的来拜,那不是犯傻了吗?” 跟傅情熟悉了,舒微也没有以前面对傅情时的紧张与陌生,不由打起了她的趣来。 而傅情大概也是没有料到她这样回复她,人也愣了一下,然后上下打量着她:“好呀你个舒微,长本事了,说我犯傻,我说你才犯傻呢,你个大傻瓜,天大的傻瓜。” 舒微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哪儿犯傻了?”她做了什么事情? 还说不傻呢,明明有她哥哥那样极品的男人在隔壁住着,她愣是不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图地形之便利,还不知道要巴结着她,爷爷给了她机会,她也不知道接着好好把握,怎么不傻了? 傅情笑道:“你傻不傻,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就知道了。” 舒微心想,她要是接她这个问题,那才是犯傻呢,她干嘛要回答一个验证自己傻不傻的问题,这个问题本身就在犯傻。 “我拒绝,”舒微说,然后端着两杯花茶到客厅,一边说:“你这个问题定是无聊透顶的,没什么好答的。” 傅情笑了,她知道她要问什么问题不成,她坐了下来,拿了一个抱枕在怀,“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才是真的。” 舒微奇了,居然使用激将法,她到底想问什么,笑道:“你的问题带着毒呀,我干嘛不敢?我只是不上你的当,你无非就是想我取笑一下罢了,你要笑就笑呗,反正我现在住着你的房子,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也不在乎你笑两句。”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傅情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行呀,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说话厉害的,之前见了我不是挺端着礼的吗,怎么现在终于放开了,把我当知心朋友了?那我谢谢你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舒微拿起花茶喝了一口,然后说:“你那天说当你的试衣模特,指的就是你这两件衣服吗?” 不说这个傅情还一时记不得了,她赶紧说:“你进去试一试,若是不合身,我可以拿回去改,不过我眼光应该错不了,你应该合身。” 若是换了之前,舒微还不一定会穿给她看,不过她今天去买礼裙都穿过这种类型的了,穿来给她参考一下也没有什么,更何况刚才她也说了,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房子价值千万以上,比那之那些可就更重了。 舒微站了起来,“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还没看过衣服呢,若是太露的,你就是说什么我也不穿。” “行了,我知道你保守迂腐,没做败坏风俗的给你穿,穿了快出来啊。” 舒微这才进去换衣服了。 傅誉在换衣间换好了衣服,刚进篮球馆,这间篮球馆是高端私人的,根本不对外开放,里面的面孔都是自己认识的,能进来的人身份都不低,不过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里面的人还不齐,有几个已经下场去练球了,赵恒城来得比他早,却是坐在休息椅上拿着手机在翻看,远远看去,他的肩膀一抽一抽地,似乎是在克制着笑。 傅誉还没走过去,赵恒城却是抬眼向他看来,脸上那收也收不住的笑意笑得他都有些发毛。 这是干什么呢?手机上有什么好笑的讯息不成? 他开车没必要根本不动手机,所以刚才开过来时手机都没打开看过,此时见赵恒城向他招手,又是这么一副古怪的样子,他反倒有些好奇了,拿了手机出来在原地打开翻了翻,一直拉动态。 然后,他的视线停在傅情发的最新动态上,半晌也没动。 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伸手把那张照片点开来看。舒微和他都拍得相当有感觉,无论是角度、光线、背景,包括他和舒微的表情,竟然都出奇地相配在一起。 看着照片,傅誉竟然一时没过神来。 赵恒城从对面走了过来,他也没发现,直到赵恒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脸意味地打趣道:“小情的拍摄技巧不错吧,这照片可有情侣味了,你要是喜欢可以永久保存下来,想看真人的话呢,一会儿回家了也可以看,没必要立在这儿当雕塑。” 048 徘徊处思心(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将手机收了起来,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我先去打球了。”他往前走去。 留下还意兴未尽的赵恒城在那微怔,傅情这明显昭告天下的行为,有着帮傅爷爷助一臂之力的意思,他原以为他可以在傅誉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傅誉的淡定。 接下来的球赛中,傅誉的表现简直让人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违禁的药物,运球、突破、投篮一气呵成,动作潇洒又漂亮,叫人看得直傻眼,对手也有些被这状况弄懵了,还让不让人打呀喂? 整场比赛简直就是他的明星赛,赵恒城毫不怀疑,若是这球馆上有观众,那这整场比赛喝采尖叫的声音定是从开始到结束都一直持续不散的,虽然平时傅誉打球也是这样吸人眼球的,谁让他帅呢是不是,可怎么的也没像今天这么抢风头呀。 赵恒城笑了笑,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淡定并非真的是那么淡定呀,他觉得神了,这团结的力量就是大呀,居然还真起功效了,看来可以找个日子聚会庆祝一下这单身生活终于结束。 舒微向来很少去刷手机动态,尤其是今天一天都没空,傅情在她这儿坐到五点才离开,她本来想让傅情留下来吃个饭的,可傅情说答应了要回家吃,她只得作罢,一个人吃什么都可以,简单地做了个面食吃了后,她就仍是打开电脑放着偱环的歌,然后准备写到晚上休息。 她刷到傅情这条动态是在第二天起床后吃早餐无聊时刷到的,被粥呛得不轻的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算停了,她心里只觉傅情这是在拿她寻开心呢,她和她哥,亏傅情怎么想得出来,而且她昨天不是告诉她了,他哥有女朋友,比女明星还要漂亮有气质,这不应该开这种玩笑呀。 她坐在那儿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傅情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若不是看时间还早,傅情应该没那么早起床,她都有种冲动打电话问她,这平时开开玩笑倒还没什么,发到朋友圈去,那傅誉和其他人都看见了,岂不是要惹起误会,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呀。 将碗筷洗好后,舒微还是有些不明白,难道昨天傅情的不对劲就是因为这个?可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呀?她跟傅誉,不说是两条平行线没什么可能性,就拿接触的次数来说手指头数一数还没数得全呢,这突然开这么一个玩笑不是吓她吗。 好不容易舒微才算是抛开了这件事情,心情重归平静,看见阳台上的花草,她这才想起来要先浇花才能进去忙,这些花草搬进来还没几天,她还没养成这个习惯,所以有时候早上浇了晚上又忘了,就像昨天晚上,好像她也忘了浇花。 舒微拿着花洒给花盆里的各种花卉浇水,其实那养花的书她只翻了一会儿,对养花除了知道要浇水外其他的注意事项真的还不知道,不过这花是傅爷爷送过来的,不管怎么样都该用心一些地养活,看来她还是要抽空把书翻完。 正在浇着水,对面的阳台却出现了一个身影,穿着白毛衣的傅誉拿着花洒也在对面浇花,他的视线也在朝她看过来。 舒微怔了一怔,她这几天浇花从来没看见过他出现在对面,刚才被傅情所发动态带来的惊诧还没完全缓过劲来,这会儿乍一见到他,还是有些懵懵的,傅情跟她最近走得近,那条动态傅誉看见了会作何感想呢,她不知道。 但舒微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像耀眼的阳光一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是那种在人群中嘱目的闪光点,而她太平凡了,就像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生长的小草,傅情即使是开玩笑的,可这种玩笑连玩笑也觉得可笑,她有自知之明。 她收回视线,将花洒放在架上,转身走进屋去了。 回到屋里,舒微觉得自己应该平静一下,所以她没打算开电脑,反而靠在床上拿了床头柜放着的一本书来看,书里有张书签掉了下来,应该是之前借阅这本书的人忘记拿出来的,舒微拿着这张书签看了看,记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她想到了什么,连忙找了手机出来,今天是周末,弟弟杜国平应该在家里,她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姐姐,你怎么早上打给我呀?你忘记了我是要睡到中午的人吗?”杜国平的声音带着被她吵醒的无奈,还打个了哈欠。 舒微知道弟弟昨天晚上定是又打游戏到很晚这会儿还在被窝里补觉,但舒微等不及了,她有些急地说道:“国平,你小声一点,姐姐找你帮个忙。” 那边杜国平闷在被窝里说:“什么忙呀?” 舒微沉了沉气息,压低音量说:“你记住,千万别让妈发觉了,你到妈妈房间去,她有个抽屉是锁着的,你需要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拿到她的钥匙,然后等妈妈不在家,你打开抽屉,里面应该有本书,夹了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你找到了,拍张照片发给我,千万千万别让妈发现了。” 那边杜国平听她说得这么郑重,倒是有些醒了:“照片?谁的呀?” 舒微也不知道那张照片是谁,不过她知道那是妈妈很珍重的照片,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她拿着照片发呆,她想也许那个男人应该是妈妈很爱的人,说不定就是她的父亲,因为妈妈在遇到继父之前从不跟其他男人来往,那这张照片上的男人,是她父亲的可能性很大。 舒微一直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她曾经问过妈妈一次,但妈妈听了脸色很难看,警告她说以后不许再问这个问题,她没有父亲。 所以她想,也许是父亲太伤妈妈的心了,妈妈不肯说,是因为她痛恨父亲的不负责任,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可是妈妈又看着他的照片发呆,那说明妈妈内心仍是爱着父亲的。 “我现在也不确定,不过他很有可能是我的父亲,所以国平你一定不要让妈妈发现了,小心点。”舒微说。 049 徘徊处思心(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虽然妈妈对她和对弟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可弟弟怎么说的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跟她的感情很好,以前在家时弟弟还会给她的被窝里藏着一些好吃的,就是这些年她出来工作不常回去了,可跟弟弟的感情还是没变的,她知道弟弟一定会帮她这个忙的。 那边杜国平似乎是翻了个身:“姐姐,你没事干嘛要找你亲生父亲呀,你有我们呀,你那个什么父亲算什么呀!你今年二十五岁了,他出现过一次吗?你看妈从小到大对你脸色多臭呀,还不是因为恨你那个父亲才会这样,你要找这个人,要是被妈知道了,说不定出什么事呢。” 舒微何尝不知道,这些年来妈妈这样待她跟她的父亲脱不了关系,可她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妈妈没有跟她说左舸要邀请她去参加宴会的事情? 左舸说这是妈妈自己主动替她答应的,妈妈没有告诉她,恐怕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愿意,所以由左舸这边再一提,那她这儿也不好意思去误了人家左舸的事情,那她就必须得陪着左舸去出席宴会了。 所以,为什么妈妈一定要替她主动答应左舸呢? 她跟左舸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跟左舸出席什么酒宴的,难道妈妈不担心吗?即使妈妈对她不怎么样,可怎么说的再不担待她她也是她亲生的,妈妈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的女儿这么随便?所以换个说法,那就是这个酒宴是不是妈妈必须要她出席,为什么。 是不是跟她的亲生父亲有关?可妈妈不是一直都不让她知道吗?舒微又有些觉得想不通了。 舒微好一会儿才说:“国平,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我才想知道他是谁。他再不好,再不负责任,我也想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不然一直缺了这个人的样子,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好像少了些什么不完整一样,哪怕只是知道他是谁,远远地看见他一面,认不认我都没有关系。” 那边杜国平听她说得伤感,也是半晌没声音,末了才说道:“好好好,我帮你这个忙,你等着,我一会儿找机会拿到她的钥匙,然后就说我想吃烧鹅让妈出门给我买,她至少也得出门半个小时,我有办法给你找到。” 舒微在那边笑了一下,弟弟喜欢吃烧鹅的习惯还是没变:“那谢谢你了啊,对了,你明年就中考了,别再打游戏了,到时要是考不上好高中怎么办?爸妈对你期望很大的,再说了,老是熬夜玩游戏伤身体,你现在正是长高的时候,要早点休息。” “姐姐呀,你能不能别像爸妈那样唠叨我呀?平时他们老说这个要爱学习呀、要努力学习呀就算了,咱们跟他们隔一辈有代沟,我懒得跟他们沟通,可你是我姐姐呀,你不过就比我九岁,你可别学他们,好了啊,这被你吵醒了,我也不睡了,先起床悄悄地帮你偷钥匙,回头给你发去。” “那我等你的消息。”舒微说:“要小心。” “行,我一定办到,像特工一样,不会让妈发现的。”那边杜国平笑道,带着十五六岁男孩子的叛逆与朝气。 舒微笑着挂了电话,然后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她也不知道左舸要带她出席的宴会都有什么人去,但是如果弟弟有拍到照片给她,那她就可以在宴会上留意一下了,这么一想,舒微反倒希望快点到明天,对那个未知的宴会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舒微将手机放到一边,又重新拿起书来看,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吧,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连忙接了:“你拍到了吗?” 杜国平有些得意地在那边笑道:“那还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妈怎么疼我的,我刚才一顿嚷嚷着饿,妈就连忙跑去厨房给我忙活早餐去了,趁着她做早餐呢我就溜进了她房里偷偷把她的钥匙拆了出来,现在妈出去给我买烧鹅还没回来呢,照片我发你微信了啊,还真别说,你亲生爸长得还可以,难怪我姐这么漂亮。” 舒微听她油嘴滑舌的,没好气地笑道:“知道妈疼你了,你一会儿记得悄悄地再把钥匙放回去,我就先挂了啊。” “哎,姐,再见,”杜国平想起了什么,又嚷嚷起来:“别挂别挂,我都忘了问你了,你今年能不能回家过年?我都差不多两年没见你了,虽然我跟你生父不同,可妈是一样的啊,你就不能回来看看我,我可长高了不少。” 舒微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呢,等过段日子我再告诉你吧,姐姐也很想你呀。” 杜国平叹了一声,“行,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回来的话,那我就去找你好了,顺便到B市旅游一下,只是不知道妈同不同意,去年我就说想要过去,磨了妈好几天也没同意。” 舒微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今年回去,再给你买一双好球鞋,你要什么款式的在微信上发给我。” “那太好了,我就不客气了啊。”杜国平笑道。 舒微这才挂了电话,然后打开微信,点了弟弟发来的照片来看。 这是一个很高大英俊的男人,当然了现在肯定也已经过了五十岁了,照片除了有些微微发黄,保存得很小心,一点折痕或是污点也没有,那个年代好像都比较流行拍全身照,男人是站在一间房间里,他的背后是米白色的窗帘背景,他的身材很匀称,穿着黑色的衬衫与西裤,两手是插在西裤袋里拍的,脸型五官都很俊秀,有几分书生儒雅的气息。 舒微看得很好奇,这个男人无疑是很英俊的,这种身材与容貌,不仅仅只是给人一种他风流倜傥的感觉,他的气质更是他最吸引人的风采,舒微心想,这个男人就算现在已经是一个中年男人了,他也应该还是会很受女人喜欢,因为这样的一种儒雅的气质给人的魅力绝对不会因为时间而消散。 050 徘徊处思心(十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觉得心里很难平静,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激动得坐也坐不住的感觉。虽然这些年偶尔她也会想着她的父亲会是什么人,可也因为习惯了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很快就能被别的事情一忙就忘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有可能见到他、知道他是谁。 这个照片中的男人,真的会是她的父亲吗?舒微不知道,她观察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眉毛,都那么地俊秀漂亮,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是那么的自信透着睿智,她觉得自己的五官好像像他,又好像不太像他,这种不确定,恐怕在她确认他是否是自己父亲之前都会一直存在。 舒微想到外面走一走,她的心情一时之间很难平静得下来,须得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到商场或公园看看,每次她觉得自己有些孤独时她都想到有人热闹的地方去,就仿佛那些行人脸上的笑容,孩童与父母嬉戏时的笑脸可以治愈她心里的寂寞。 套了一件灰色大衣,舒微也没拿任何东西,只是揣着手机在大衣兜里,拿了钥匙就出门了。小区很安静,外面的风有些大有些冷,舒微走出了小区,往附近的商场走去,其实走去哪儿都无所谓,她只是需要走一走,散散心里的郁郁之气。 商场并不小,从负二楼到六楼,各种门店都有,人来人往,够舒微一圈一圈慢慢逛了。 舒微走过咖啡店,走过珠宝店,走过生活用品店,走过超市,再往上走到了三楼,其中有家电玩城挤满了人很是热闹,人声喧哗,游戏发出的声音让人很想走进去看一看,所以舒微抬脚也走了进去。 她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些地方,但她也曾听同学讲过,所以她在围着一群人的跳舞机前看了好一会儿,以前有同学很是迷恋电玩城,还被老师在课上单独拎出来批评了一顿,所以此时看见跳舞机竟然是这样的,她笑了笑,没有想要试一试的念头,再往里面走去。 “舒微!”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舒微回头看去,这个叫住她的人居然是庄妤然,她走了过去,微微一笑:“你也在这儿呀。”其实这个庄妤然舒微只跟她见过那么一次,并不熟,所以舒微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倒是庄妤然带着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舒微大概猜到,估计是昨天傅情发的那条动态闹的,人家可不一定当成开玩笑,庄妤然笑道:“我跟朋友逛街呢,在外面经过,看着身影像是你的,就叫了一声,说起来,你怎么这么巧在这儿呀,你住附近吗?” 舒微微微有些尴尬,“对呀,我就住,住傅情的房子。” 虽然有些尴尬,但舒微还是实话实说,毕竟昨天傅情发的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在傅誉的房子,她现在说她住在傅情的房子里,说不定还能澄清一下,让庄妤然认为是傅誉来找傅情,她就只是正好住那儿。 庄妤然听了微怔,半晌才忽然笑道:“难怪呢,我说昨天傅情怎么就发那么一张照片了,原来你跟傅情一起住呀,看来你真是很得傅情的喜欢,我就从来没见过傅情对谁这么好的,居然还能拿你和她哥开玩笑,真是吓我一跳了。” 她审视一样地看着舒微,昨天看到那条动态时她真是气了半天也没回神。 她觉得傅情定是吃错药了吧,不然怎么会对这个舒微这么上心?把她当成朋友带到聚会上不说,现在居然还想着把她和傅誉凑对,这傅情莫不是疯了?眼光这么不正常! 她当时就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当年傅情在学校被几个太妹围住找麻烦时,是她帮了她,还替她挨了几下,她是怎么对她的?是,她是把自己也带到她的发小面前,让她认识了傅誉、苏翰辰他们,可是什么时候对她关心过了,更别提她那个哥傅誉,认识这么些年,跟她说过的话还不到十句呢,连个正眼也没看过她。 若不是傅誉没看上她,苏翰辰又跟傅情是一对的,赵恒城心思透亮不上钩,她用得着看上那个花花公子秦振祖,在他们这些人面前,秦振祖算什么东西。 她带着探究的思绪看着眼前的舒微,虽说长得不难看可也没有多好看,就是普通人一个,单纯得就像个白痴傻瓜,那傅情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想把她和傅誉凑一对,那傅誉什么人呀,这么些年,就没见他和哪个女人亲近过,这舒微清水豆腐的,傅誉还能看上她?更何况门不当户不对的,还当真以为演电视剧呀。 舒微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庄妤然现在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友善,她也不知要跟她说些什么,想转身走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 庄妤然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她笑了笑,神情就像那天在酒吧一样:“既然你现在是和傅情一起住,那以后咱们多的是时间相处,你对我也不用太见外了,下次跟傅情一起来酒吧喝两杯吧,朋友嘛,当然要经常聚一聚的了。” 舒微说:“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庄妤然笑笑,再看了她两眼,这才踩着高跟鞋拎着包转身找朋友去了,舒微看着她们走了过去,在原地站了会儿,电玩城还是那样人多热闹,但舒微已经没什么好奇心了,因此走出去,下楼到了负一层的超市采购物品,然后打算回家,再好好想想明天的事情。 苏翰辰坐在房间里,他和江莹明天要去酒店参加宋伯伯给他父亲准备的八十大寿宴会,他想带着傅情一起去,可是拿着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把这条已经编辑好的信息发出去。 宋家和苏家是多年的老朋友,因为苏翰辰的父亲喜欢收集古董,宋家就是做这一块的,两家交好也有二十多年了,以前宋家有酒宴,苏翰辰也带着傅情去过,但现在苏翰辰根本没有信心,他把手机轻轻放在桌面上,外面的天开始下起了一点小雨,灰蒙蒙的,他的思绪渐渐飘回到了他出国前的那个夏天。 051 徘徊处思心(十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他微微一笑,手抚上傅情的头发,说:“那下次换我去找你。” 他的话向来不多,傅情笑道:“那说好了啊,下次你到我家来接我,我们去吃法国菜。” “好。”他拉着傅情坐在他的身边,两人相视一笑,他正拿起画笔,画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江莹拿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看见傅情来了,神色微怔随即又绽放笑容:“瞧我,我都忘了小情要来,看来这两杯咖啡还不够,我还要再出去买杯奶茶给小情姐才是。” 她走了进来,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他的身边,跟傅情说:“我记得小情姐不爱喝咖啡,喜欢喝奶茶是不是?” 傅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抬眼对上江莹的视线,江莹笑盈盈的好似很开心,可是她想,若是她真的那么开心,刚才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脚步就不会停了一拍,她好一会儿才说:“那辛苦小莹再走一趟了,咖啡我喝不来,觉得太苦了,你跟翰辰的口味倒是一致。” 江莹说:“那还不是被翰辰哥影响的,他爱喝什么,爱吃什么,我心里都记着呢,时日久了自己也爱上同样的口味了,而且我觉得奶茶太甜了些,我是容易发胖的体质,当然不敢多喝,那就先不说了,我先出去替小情姐买奶茶先。” 画室的门关上以后,画室里的两人一度很安静。 傅情过了好半晌才侧头问他:“你打算怎么解决小莹的问题,你不觉得她有些针对我吗?她难道不知道我会来画室找你?故意买两杯咖啡是什么意思?跟我示意什么?” 当时的他只觉得有些疲惫,他承认小莹太黏他了些,可是傅情说的针对他又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小莹是他的妹妹,他觉得傅情不应该太过多心,小莹不是那种人,不应该因为这个而随意揣测她的用心不良。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画笔在纸上轻轻地描着。 傅情深吸了口气,刚才进来时的好心情也因为江莹的闯入而消失殆尽,她垂着视线自嘲地笑了一声:“如果你觉得小莹没有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认为我故意抵毁她?” “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觉得,不管怎样,小莹都是我的妹妹,如果你对她意见太大,为难的只是我。” “所以呢,所以你为难,我就要受委屈?更何况她是你的亲妹妹吗?你不觉得她这么黏着你很奇怪吗?自己的哥哥在谈恋爱,她老是要跟在你身边算什么?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道我们需要彼此相处的时间吗?” 他手中的画笔微顿,低着头说:“我还是那句话,小情,小莹是我的妹妹,我会想办法平衡这一点的,小莹她自小就没有安全感,我们要给她一点时间。” 最后他记得,傅情摔门而去,他坐在那儿出神了半晌,等江莹买了奶茶回来,看见画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时,江莹没说什么,他也什么也没说,像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想出国深造的念头冒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与傅情所存在的问题,或许冷静一段时间也好,让他好好想一想。 思绪渐渐回神。 苏翰辰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明明是中午,可整个天黑压压的,好似要吞没这天地间的一切,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视线在编辑好的短信停留了一下,终于还是发了出去,然后便是看着手机目不转睛。 舒微提着购物袋,站在商场门口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有些无措,明明刚才出来时还是很好的天气,一眨眼这雨却下得这么大了。 轻叹了口气,住处离这儿走路也要十分钟,冒着雨走回去显然不可能,她只好坐在星巴客设在外面的空椅上,看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坐着也无聊,她便拿出手机来,点开了那张照片。 看着那张照片,舒微仍是有些出神,忽然有条信息跳了进来,舒微退出照片,打开信息来看,原来是傅情发来的,问她在哪儿。 舒微便回复了她一句在商场呢。 傅情又给她回了一句:明天你那个宴会的地址在哪儿? 舒微微微皱眉,地址,她倒是没问过左舸,不过傅情问这个干什么,她给她回了一句:我现在还不知道。 傅情秒回:那你问他。 舒微有些奇怪,傅情问这个作什么?不过仍然依着她言点开了和左舸的聊天信息,发了一句过去,等了一分钟左右,左舸便回了她一个地址,她便将这个地址复制了再给傅情发过去。 然后傅情就回了一句:知道了,外面下着大雨,你在哪个商场? 舒微也没有多想,反正坐着也是无聊,就跟傅情瞎聊两句,便输入了商场名给她发了过去,谁知这会傅情的信息就没再发来了。 雨仍然在下个不停,而且有似乎要下很久的势头,舒微在咖啡店又坐了一会儿,心想要不要回去超市买把雨伞回家,偶然抬眼间,却发现雨雾中有个身影很熟悉,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蹙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那是傅誉吗? 渐渐地人影走近了,舒微确定自己没看错,撑着一把伞正在大雨中朝着她这边方向走来的男人正是傅誉,可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有些懵,傅誉……他怎么会在这儿?她不由朝左右看了看,身边三三两两的也有些人在等着雨停。 直到傅誉走到她面前停下,舒微才有些回过神来,她拘束地缓慢地站起来,和他互相对视着,他的眼神跟平常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好一会儿,舒微都是绷紧着身体,愣愣地看着他,没想起来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誉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弯腰,拿起她放在脚边的购物袋,然后说:“走吧。” 走吧。 舒微像个机器人一样,听了这句话只知道绷着身体向前走了一步,他转过身,将伞往她那边挪了一大半过去,舒微什么也没敢问,也什么念头都不敢想。 052 徘徊处思心(十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没敢多想的舒微也不敢乱想,只有把他出来接自己的行为归功于傅情,而且她实在想不通傅情为什么要让她哥来接自己。 傅誉侧头看她一眼,然后说:“没关系。”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这个回答让舒微多少地也松了口气,虽然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她到底紧张些什么,就因为傅情在朋友圈开了那么一句玩笑话,但现在看来,好像傅誉也没怎么在意,他有那么明艳漂亮的一个女朋友,又怎么会在意傅情的玩笑呢?她是该松口气。 这么一想,舒微顿时觉得也没那么紧张了,至少身体也不会一直紧绷着。 雨下得很大,雨点打在伞顶像是冰雹一样,舒微看他走的方向是商场侧边的一条绿荫小道,那里停了好些车,离他们现在的距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舒微的肩和他的肩时而碰在一处,这让舒微多少又觉得有些不太妥,因此装作不经意地稍稍往外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一把伞并不大,何况还是两个人共打一把伞。傅誉将伞的大半都给了舒微,此时他自己另一边的肩膀已经湿了半边的衣裳,他并不在意,见舒微对他有些避嫌的意思,他只是把伞又往她那边挪去一些。 垂着眉眼半晌,他侧头朝她看去,然后说:“昨天那个,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舒微有些讶异地转头看他:“不是你女朋友?”怎么会不是呢? 为什么一定是呢,傅誉看着她半晌,轻轻笑道:“跟你一样,只是我妈安排的相亲。” 原来是这样,舒微方才有些恍然大悟,难怪傅情昨天明明听了她的话还开那样的玩笑,也难怪傅爷爷和傅情都不知情,原来只是和她一样在相亲而已,舒微不由多瞧了他两眼,像他这样的人,也需要相亲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傅誉边走边说:“我妈给我介绍了不少的女孩子,他们都希望我能在三十岁前结婚,所以相亲的事情很正常,基本上我每参加一个宴会就需要和不少世叔世伯的女儿见面点个头,或者被迫交流几句,有时真的觉得挺烦恼的。” 舒微只是静静听着,其实她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像他这样出众的男人,想找女朋友的话根本不愁没人排队,除非是他自己不想罢了,不然哪里还需要父母来操心,想起傅爷爷对自己的热情,她忽然又有些觉得尴尬,原来自己也是傅爷爷给他相中的一员,想必傅爷爷私底下曾对他说过什么。 想起昨天他和傅情的不正常,舒微好像有些想明白了,他们两个人该不会是想要拿她来堵住这些相亲的烦恼……她忽然也把他来这里接自己的原因也一同都想明白了。 她只觉脑袋跟糊了浆糊似的,心里也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只是怔怔地说了一句:“其实昨天的那个,就挺好的。” 明艳大方,又漂亮又有气质,为什么不喜欢?舒微想不明白,她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低落不安,虽然她很感激傅情两次借她房子住,可是想到傅情和他若是真想让她帮这样一个忙的话,她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觉得他们都没有尊重自己的意愿,就把这事情一点一点地推进了,昨天的朋友圈看到的人不只傅誉一人,还有刚才遇见的庄妤然,自然还有秦振祖那些。 傅誉脚步突然停下,侧身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她是不是说真的。 舒微也只好跟他一起停住了脚步,她也侧身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她只是想,昨天的那个漂亮女人与他站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很男才女貌,才子佳人一对。 傅誉皱着眉头看了她半晌,眼神中似乎还有些错鄂一闪而过,他的神色有些严肃,两个人站在商场广场中央,天又下着哗哗的大雨,周围没有一个人经过,这让舒微略略感到不安,只好不明白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傅誉收回视线,重新往前走去:“没有。”这两个字说得极冷淡。 舒微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说了他不爱听的话,本来就跟他不太熟,这会儿舒微也不敢再说话了,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停车的绿道上。 傅誉替她将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给她打着伞让她坐了上去,以免倾盆的大雨淋湿了她,这才关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他从车头绕了过去,打开另一边的后座,将购物袋放了上去,再关车门,这才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将伞收了套上伞袋,然后微微侧身将伞放在后座的脚垫处。 他侧身放伞时,离舒微难免有点儿近,舒微又恰好在低头系着安全带,见他靠近,不由抬眼看他,他也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一眼的时长有些久,然后他便转身坐了回去,系安全带,发动车子。 雨刷在不停地刮着,舒微两手交握放在身前,傅誉并没有打开音乐,所以车厢里很静,静得让人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似乎也有些漫长了,舒微不由侧头打量他的神色,她是当真不知道那句话是怎么令他生气了。 所幸几分钟的车程再怎么觉得尴尬也一会儿就到了,傅誉将车停好,舒微便去慢慢地解着安全带。 傅誉却坐着不动,舒微将安全带解开慢慢地放回去时,也没敢侧头问他。 傅誉在她的手按到车门时,说:“你当真觉得吕亭漫适合我?”他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已没有刚才那“没有”两字的冷淡。 舒微猜他的气大概也下去了,她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拿她的话来当个参考还是他自己决定不了需要别人给他一点肯定,毕竟相亲对象太多,选择太多也确实让人觉得眼花潦乱,这个很多人买东西时也会有这种困难选择症。 但舒微觉得自己还是要谨慎一点,想清楚了再回答,“傅爷爷……挺希望你找个女朋友的。”她微垂着眉头说,并没有说那个叫吕亭漫的女孩子就一定适合他了,毕竟她刚才说错了话,如果没有她的原因,那恐怕就是出在这个吕亭漫身上了。 053 徘徊处思心(十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没说什么,却也没动,好半晌他只是坐在那儿看着前方像出神了一样。 舒微也没说话,只是缓缓地侧头向他看去一眼,他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也是她出来工作为止私底下接触最多的男人。 她不禁想起昨天左舸发给她的那条语音,左舸说,她不懂男人,或许她是真的不懂吧。 “回去了。”他忽然说,然后打开车门走下去。 舒微也打开车门,看着他从那边打开了后座拿了东西,再把车门关了,两人按了电梯上去。 中途电梯打开了,进来带着两个孩子的一对老爷爷老奶奶,小孩子活泼,一进来电梯就多了些欢笑的气息,进来四个人,电梯空间虽然宽,可舒微还是稍微往角落里站过去,傅誉也给他们让出了一些位置。 兴许是傅誉过于出众的外形,老奶奶一进来就把他们俩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老奶奶忽然笑呵呵地跟老爷爷笑道:“瞧这年轻人真有福气哟,女朋友长得这样漂亮又乖巧,要好好珍惜才是哟!” 傅誉听了心里微动,看着眼前的这对白发苍苍却仍然恩爱的老人家。 那爷爷听了露了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们两人,看样子他的性格不像老奶奶那样的话多,老爷爷忙伸手拉了拉老伴的衣袖,怕躁了人家一对年轻人。 他们身边的两个小孩子也不过五六岁罢了,天真可爱,穿着漂亮的衣服,听了奶奶的话两人互相交耳碰头地咯咯笑了起来。 妹妹扎着漂亮可爱的发型,戴着粉色的发饰,脸蛋白嫩胖乎的,性子似乎也随了奶奶活泼一些,忽然拍着一对软萌萌的手兴奋地朝奶奶笑道:“奶奶奶奶,我跟姐姐谁长得更漂亮?我更漂亮一点是不是?”声音软软甜甜的带着小女孩撒娇的腔调。 这样可爱的童言童语,原本还被老奶奶的话弄得有些尴尬的舒微不由微微朝小女孩笑了起来。 小女孩睁着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看着她,闪烁着满满的好奇:“奶奶,姐姐笑了,她在对我笑,是不是也觉得我比她漂亮?” 这下子连傅誉也不由笑了出来,侧头看着舒微,老爷爷在旁也是乐呵呵地爱怜地看着可爱孙女。 “芊芊跟姐姐都一样漂亮!这小嘴吧哟,长大可还了得哟!真能说!”老奶奶显然疼极了孙女,说着忍不住蹲下去亲了一下可爱得不得了的孙女。 电梯楼层到了,老爷爷老奶奶教着孙子孙女和他们两人说了几句“拜拜”,这才牵着可爱的孙子孙女缓慢地走出去,舒微在一旁耐心地按着电梯,朝回头向她看来的小女孩微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才按了关闭电梯。电梯又恢复了安静,然后再次打开,舒微看了一眼傅誉,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在两人门前停下,傅誉转身看着舒微,舒微便从他手里将购物袋接了过来,也不知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看着他说了一句:“谢谢,再见。”然后转身从大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 傅誉也缓缓转过身去,听见身后的开门声,他也没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你明天要小心点,尽量别喝酒。” 舒微听了身形微怔,他是指明天的晚宴?转过身去看他,眼里有些诧异,好一会儿才怔怔说道:“我知道了。”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舒微心事重重地转身进去,将门反手轻轻关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第二天,舒微化了些淡妆,换上那条香槟色晚礼服时,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正式一些的外套,倒也没有不搭,反正酒店那里有衣帽间,一会儿再把外套脱了便是。 傅情昨天给她送来的两件礼服里还有一个新款的Chanel珍珠链条包,舒微看了那包半晌,想起昨天的事情来,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欠了傅情很多,这情越欠越多将来真不知道要怎么还。 她最终轻叹了口气,还是正事为紧,因此将包拿了将手机装了进去,这才出了门。 左舸很准时地到星海路来接,一路上左舸也给她简单地讲了一下今天的宴会主人的背景,大概便是这宋家主要做古董发家的,近些年也开始在零售和地产业进军,舒微听得也很留心,一是她也怕出差错,二是因为那张照片,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到了酒店门口,舒微整了整头发,这才随着左舸下了车,左舸将车匙递给一旁的泊车小弟,本想转过来让舒微挽着手,舒微却傻了眼似的看着另一台车上下来的傅情。 “傻啦,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傅情走过来,看见她这傻眼的样子特得意,她打量了一下舒微的打扮,笑道:“还不错嘛,就是头发该弄起来更好看一些。” 舒微没理会她打趣的话,仍是一脸没反应过来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傅情指了指富贵堂皇的酒店,“宋家的宴会,我怎么就不能来?何止我能来,一会儿我哥也要来。” 舒微简直说不出话来,这世界是有多小?难怪她昨天要打听宴会地址,可是她怎么能一点也不透个气给她呢? 傅情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不告诉你其实是给你一个惊喜,其实昨天我还没决定来不来呢。” 左舸在旁边早就认出人来了,见舒微和傅家的小姐这么熟,他也不好站在旁边不说话,因此跟舒微说道:“这是傅小姐吧,也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傅家肯定也在宋家的邀请名单内。”只是傅家来不来人就不一定了,左舸心里的这句话自然是没说出来。 傅情这才移眼打量了一下左舸,看在舒微的面上,她客气地笑道:“您好,我叫傅情,您是?” “左舸,秦氏地产的。”左舸也很客气地笑道。 傅情是自己开车来的,将车交给泊车的人员,她早就注意到早就在酒店门口等她的苏翰辰了,因此看了一下舒微,跟左舸说:“那舒微我就暂时交给你了,你一会儿可要照顾好舒微,她可不能多喝酒。” 左舸微怔,看了一眼舒微,然后笑道:“哪里的话呢,就是傅小姐不说,我也会照顾好舒微的,您放心吧。” 傅情笑了一笑,跟舒微说:“那我就先进去了啊,在上面等你。”然后踩着高跟鞋拎着包便朝苏翰辰走去。 054 徘徊处思心(十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宴会厅流光溢彩,舒微看着厅堂里众多的男男女女,区别于一般的宴会,这毕竟是宋家为老人摆的八十大寿,所以摆的也是正式的中餐。 参加宴会的客人中不仅有年轻人,还有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甚至几个小孩子偶尔会穿梭在交谈甚欢的客人当中,那些客人被打扰到了,并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会和善亲近地摸摸小孩的头,调侃两句玩笑话方才放他们玩去了。 而左舸也在离舒微不远的地方和几个同样穿着正式西装的男人欢声笑语地交流着。 舒微看得出来,左舸很善长交谈,他是那种能将事情都处理得谁都不难做又谁都不尴尬的那种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傅情跟他说的话,左舸带她见过了主人家之后,带着她在一张离主人席席位较远的桌子坐下,跟她说了几句话后,左舸便说他要去跟几个人打个招呼,让她先稍坐一会儿。 对此舒微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傅情的那几句话多多少少可能也给左舸制造了一些压力和误会,她理解左舸,而也觉得松了口气,左舸有他要忙的,正好她也可以借着这开席前的一段时间观察一下来赴宴的客人。 她的目光在每个穿西装的男人脸上都略略地停留了一下,看不清脸的也可以从身形来判断,只是她来回看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与那个照片上那个男人相符的。 有些失望,舒微低头喝了口水,然后朝傅情那边看去。 只见傅情和苏翰辰正跟几个同龄的年轻人交流着,看样子似乎交情也很好,在他们背后的方向,舒微也看到了那个叫江莹的女孩子,她穿着淡紫色的礼服,整个人显得很漂亮能干,虽然和人交流着,却也偶尔回头朝苏翰辰看去一眼,眼神流露出一丝落落寡欢,这让舒微不由对她有些怜惜与同情,不过这感情上的事情也不能强求。 想到这,舒微忽然想起了傅誉,她很少想过感情这回事,以前也不是没人追求过她,只是都被她客气地婉拒过,或许是因为从小单亲家庭吧,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下意识地回避感情这件事,甚至下意识地跟男性朋友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也正因为这样,以前上大学时她拉着李渔避开对她有好感的男生时,还被李渔取笑了好一阵日子。 傅情走过来看了舒微半晌,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人走到你面前都没发现。” 舒微抬头看她,将她拉下来坐在旁边的空椅上,笑道:“你怎么过来了?不用应酬吗?” “都是面熟的,应酬什么?倒是你,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傅情忽然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说起来有件事情挺奇怪的,你怎么不问我我那天发你跟我哥照片的事情呢?” 舒微眼神微闪,她想尽量避开这个话题,可现在傅情说了,她也想弄清楚她心里的想法是不是跟她猜到的那样。 “傅情,我问你一个问题,昨天是不是你让你哥来接我的?为什么?” 傅情笑道:“我是让我哥来接你呀,雨下得那么大,正好他又在住处,怎么,你跟我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倒没有,”舒微轻声说,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跟你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们什么忙?” 傅情有些讶异又有些高兴,“我哥跟你说了?还是你自己猜到啦?”说着也不等她回答,笑道:“舒微,你看你也不想相亲,我哥也不想相亲,要不然你们两个互相凑个对好了,我爷爷那么喜欢你,若是看见我哥带着你回老宅,那肯定很高兴,而你妈那边,若是知道你有我哥这么优秀一个男朋友了,那肯定也很高兴,自然也就不会让你跟人相亲了,不是挺好的吗?” 舒微微怔,原来她猜的都没错,一时间,她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昨天傅誉在进屋前跟她说那句关心的话时,她还有些诧异跟怀疑,可现在傅情说的话却让她什么怀疑也没有了。 “为什么选择我呢?若是要找人假扮你哥的女朋友去应付家人,不是有很多其他的选择吗?” 傅情没听出来她话里的异样,若有所思地说道:“女人倒是很多,可对我哥的心思也多呀,让她们假扮我哥的女朋友那说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情来呢,而且我哥对其他不熟的女人根本不理会,只有你,我哥倒是对你印象挺好的,所以只有你才最合适呀。” 没经过傅誉的同意,傅情本来还不想跟舒微谈这件事情的,只是没想到舒微自己倒猜出来了,傅情心想,打铁得趁热呀,正好她看哥哥对舒微好像有些意思,若是他们两个人能真正相处些什么火花出来,那倒也是件好事。 因为合适,因为她对傅誉没想法,所以才选中她的吗? 一时间,舒微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她是欠傅情很多人情,可是要她骗傅爷爷,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妥,假扮这种事情不能当真,所以若是哪一天被拆穿了,傅爷爷那里怎么办? 傅情见她这个样子,低声问道:“舒微,你喜不喜欢我哥?”其实她的本意也是想替哥哥探探她的心思罢了。 舒微却以为她是怕自己对傅誉会生什么想法,连忙尴尬地说道:“怎么会呢?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说着视线督到那个正跟主人家说话的男人的背影时,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傅情听到一半,见她突然神色一变,连忙也站了起来,关心地说道:“怎么啦?” 舒微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突然都离她很远,只有那个站在主人席背对着她说话的男人背影清晰地映入了她眼中,除此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她在等着,等着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她的心跳得很快,连手脚都有些轻轻颤抖。 这也让傅情吓了一跳,连忙抚手上去摇了摇她:“舒微,舒微,你怎么啦?看到什么了?”她说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宴会邀请的客人太多了,她弄不清楚她看的人到底是谁。 055 徘徊处思心(十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但舒微却看到了,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和另几个人寒喧交谈,舒微正好可以看到他的正脸。 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就是弟弟杜国片给她发来的照片上的男人,她没有认错,除了年纪和照片上对比老了一些,身材几乎也没怎么变,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一副眼镜,脸上带着笑容,和人说话时神色和悦谦虚,给人一种温和儒雅的感觉。 她看见他的脸,看见他脸上的笑,看见他的嘴巴在动,还看见他在跟人微笑着握手。 声音渐渐地涌入了她的耳朵,她听见了宴会厅吵杂的声音,也听见了傅情的声音,可她仍然没有动上一下,她的手放在身体两侧正微微地颤抖着,所以虽然听得见声音,但她仍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无法从那个男人的身上转开视线,她也无法思考,只是觉得头皮有些炸有些刺,让她忽然有种晕旋的感觉。 她坐了下来,因为傅情拉着她坐了下来,她的手捧着一杯温水,那也是傅情塞到她手上的水,她木木地将水端到嘴边,木木地喝着,然后呛了起来。 傅情被她脸上苍白的神色吓得不轻,连连叫了她几声,她却像整个人失了魂一样,于是傅情想拉住她的手,可一碰到她的手,就好像摸到了一块冰。 傅情觉得不对劲了,连忙扶着她坐下,又将水杯放到她的手里:“舒微,喝水。”她的声音很轻,她知道舒微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脸色才会瞬间苍白,连手也是抖的冷的,可这里明明有暖气。 看着舒微木木地拿着水杯喝水,眼睛却仍是转也不转,傅情不由回头再次朝着她所看的方向看去,这一回,她看见了,舒微盯着的是宋伯伯那边的方向,可宋伯伯刚才舒微见过了,明显看的不是宋伯伯,那边有好几个人围着,舒微到底看的是谁? 听到舒微被水呛到的声音,傅情连忙转过头来弯着腰替她拍着背,温柔地说:“呛着了?你慢点喝。”她不敢现在去问舒微到底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情日后再问也不迟。 舒微咳得眼里冒出了泪花,才觉得自己的意识回归了,手也能动了,但她还是无法思考,她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轻轻推开傅情,缓缓站了起来,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她想去用冷水洗个脸,这样或许她才能够冷静下来,然后想一想,妈妈让她来这儿的用意是不是她所猜到的那样,那个男人是不是她的父亲? “我陪你去。” “你在这儿坐着,我自己去。”舒微再次轻轻推开傅情,微微辩了方向,方才低着头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傅情站在那儿,跟上也不是,不跟上也不是,最后也只能是轻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傅誉来得晚,他来时舒微正好去了洗手间。 他穿的也是一套正式的黑西装,先去跟宋家的老人说了几句祝寿贺词,又跟宋如风和几个人一起在旁边交谈了几句,谈话间宋如风开玩笑说:“我有个远方外甥女,前段时间才刚刚回国随她母亲探亲,想介绍你认识。”说着将手一指离他们隔了两桌的一个女人的背影。 傅誉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正好转过身看他的吕亭漫,不由一怔。 吕亭漫却向他微微笑了起来。 宋如风亦是微笑,喊了一声:“亭漫,来,过来表舅这儿。”说着又跟傅誉说:“在多伦多长大的,她母亲是我的远方表妹,去多伦多很多年了,刚好回国,你们又是年龄相仿的,亭漫长得美艳动人,我想着,她的才情美貌也只有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所以介绍你们认识。” 说话间吕亭漫也已经缓缓动人的走了过来。 “真是不错呀,跟傅先生当真是男才女貌。” “如风可不轻易给人介绍晚辈,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远方外甥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哎,不是说了吗?最近才刚刚回来。” 交谈的人中你一句我一句地称赞了不少,宋如风一句一句地听着,微笑着,等吕亭漫走到面前了,方才笑道:“亭漫,表舅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傅先生,傅誉。”又转跟傅誉说:“这是吕亭漫。” 傅誉看了吕亭漫半晌,吕亭漫也看了他半晌。 傅誉微笑着,方才侧身跟宋如风说:“我们认识。” 宋如风好像很惊讶,看看傅誉,又看看吕亭漫,然后跟吕亭漫说:“那你怎么没跟表舅说呢,原来是认识的,这可是真巧了啊。” 吕亭漫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表舅认识傅誉。”她说这话时眼睛仍看着傅誉,这是真的很巧了,所以她心里感到很高兴。 宋如风看出点什么来,跟旁边的人说:“这就是缘份嘛。” “对呀,缘份缘份。” “可不是吗?吕小姐真是明艳大方呀,原来跟傅先生是认识的,看来如风的介绍还是晚了一步。” 宋如风笑道:“不晚,怎么会晚呢,你们两人既然是认识的,那就熟上加熟了,更好,”他跟另外几个人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他们吧,快开席了,咱们得一起多喝两杯。” “那是自然的。” 宋如风和另外几人转身离开,留下吕亭漫和傅誉站在原地,吕亭漫微笑说:“真的好巧。” 周围的人都基本落座了,服务员也过来指引着他们坐下,吕亭漫心中一动,朝宋如风看去一眼,她的身后跟着傅誉,她坐了下来。 傅誉落座前在宴会厅里用视线梭巡了一下,既没有看到舒微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傅情的身影,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朝对面的苏翰辰看去,苏翰辰也在着急地找寻着傅情的身影。 江莹就坐在他的旁边,见状便说道:“我看见小情姐去了洗手间,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翰辰哥不必担心。”说着朝傅誉看去一眼,眼神又落到吕亭漫身上,因为这个女人她见过。 吕亭漫微笑着跟她点了个头,江莹便也微笑起来,也跟她点了个头。 056 徘徊处思心(十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情果然是在开席前回来了,傅誉看见她陪着舒微回来,舒微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她跟傅情说了几句,然后走到左舸身边落座。 左舸站了起来为舒微拉开椅子,很是体贴,这时候傅誉看见舒微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又好似并无大碍,他收回视线,听见苏翰思跟他低声说:“艳福不浅啊,全场最亮眼的女士就坐在你的旁边,话说,怎么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宴会厅里说话声音渐渐低了,换了宋如风在说开宴前的感谢词,傅誉低声跟他交流:“你在哪儿见过?” “陪天若小莹去购物时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你心动了没有?” 傅誉没有搭理他这一句,只是说:“怎么天若没跟你来?” “到四川去了,大忙人一个。” 两个人在底下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着,吕亭漫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傅誉,她并没有听到傅誉跟苏翰思在说什么,却明白这一桌里坐着的人都是跟傅誉相识的,所以当她的目光和江莹的目光对上时,她也认出了江莹来,微微一笑,算作是打招呼。 傅情落座时,仍是有些担忧地朝舒微那边看了一眼,待看到舒微和左舸在说话,没什么大碍时,她方才稍稍有些放心,刚才她等了舒微一会儿,见她仍没从洗手间里回来,便没再犹豫地去洗手间找她,却见她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洗脸,她更加弄不懂舒微这是怎么了,问了舒微几句,舒微却只说自己没事,只是有些不太舒服。 这些说辞,傅情自然不信,舒微平时看着好说话,可没想到倔起来的时候竟然口风这么紧,不管她怎么说,仍然没弄明白舒微刚才是看到谁了。 见状,傅情也不问了,只跟舒微说要开席了,该回去了,舒微这才抽了纸张将脸擦干净,她本来就化的是淡妆,这一洗就跟没化差不多,傅情只得重新替她化了一下妆容,见没问题了,这才陪着舒微回来。 傅情本来想跟傅誉说一下舒微的事情,可是落座了才发现傅誉身边坐着的吕亭漫,这一桌坐的都是熟人,只有吕亭漫一个是不认识的,可是偏偏却坐在傅誉的旁边……傅情只得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舒微的心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对左舸的关心言辞感到有些抱歉,这个宴会对左舸来说很重要,可她不但没有帮到他什么,反而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令他面露担忧,这实在让她觉得过意不去。 左舸却毫无责怪之意,只是担忧地问了她几句,便让服务员给她拿了杯温水过来,这让舒微很是感激,她在开席前才回来,举止实在是有些异常,但左舸并没有去探究。 席间舒微没再去乱看,她没有再在席间找寻那个男人的身影,因为就算是多瞧几眼她也不会知道他是不是她亲生父亲这个问题,看见他她只是映证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妈妈的用意就在这儿。 一直到宴会结束,舒微坐上左舸的车回去时,舒微才听见左舸在问:“刚才在宴会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舒微沉默了一会儿,星海路就在前面,两分钟的路程就到,左舸现在才问,并不在意她会不会回答,只是单纯的关心,她想了想,这事情她实在是无人可问,如果她想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或许问左舸是个方法,因为傅情那儿她没办法现在去问,她直觉那个男人或许跟傅家也是认识的,她不能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给那个男人造成什么困扰和麻烦。 舒微拿出手机来的时候,还是迟疑了好一会儿,但她实在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人了。所以在左舸将车停在路边时,她将手机里的照片点了出来而反手拿着,然后跟左舸要了一个保证:“左舸,拜托你一个忙,我今天问你的事情请不要告诉我妈妈,好吗?” 左舸没问什么,只是很认真地说:“好,我一定不会说。” 舒微神色沉了沉,这才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反过来给他看:“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左舸的神色有些诧异,有些错鄂,他抬眼说:“这是我们秦氏地产的董事长呀,叫秦旭阳,舒微,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秦旭阳?”舒微低声重复了一遍。 左舸说:“对,就叫秦旭阳,董事长有个儿子,好像跟傅先生他们也认识,叫秦振祖,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舒微神色一下子变了。 左舸看她神色不对劲,又不清楚舒微跟秦家有什么关系,但想来这关系也不浅,不然舒微也就不会跟他事先要个保证了,他轻叹了一声,说:“你要是想了解秦旭阳这个人的话,回头我可以给你发一下秦氏地产的创业史,你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忙。” 舒微好半晌才说话,“好,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晚上的宴会很感谢你的照顾。” 左舸笑了笑,说:“外面冷,早点回去吧,别想太多了,有什么事情的话给我打个电话或发个微信,我一定会及时回复你。” 舒微微笑:“左舸,你真是个好人。” “这叫什么话呢,我不是好人还是坏人啊,别多心了,早点上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好了再好好想事情。” 舒微笑笑,这才将安全带解了,下了车,然后跟左舸说“再见”,看着左舸的车已经往前开去了,舒微在一旁的公交车站上坐下,冷风吹起了她的衣服她的头发,这让她觉得冷,可是这样的冷实在是她现在太想要的了,她需要坐在这儿消化一下秦振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这个关系。 傅誉再一次将吕亭漫送回去,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怎么说话。 云海花园就在前面,吕亭漫在心里组织了几次语言,还是没有鼓起勇气说话,毕竟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在努力,而看不到对方的诚意,是会让人的勇气渐渐消退的。 傅誉将车停在云海花园门前的绿道边,吕亭漫看着他微笑道:“谢谢你送我回家。” 傅誉侧头看着她,微笑说:“不客气。” 057 徘徊处思心(十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吕亭漫又坐了坐,说:“我下个星期要回去多伦多了,我在那边还有工作。” 傅誉说:“祝你一路顺风。” 吕亭漫微笑,这一次她停顿得有些久了,“不知道下次回来,你能不能请我吃个饭?我约过你一次,你还没有回过我一次呢。” “好。”傅誉点头。 吕亭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车门,在将车门关上前,她说:“再见。”便关上了车门,她朝着云海花园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看傅誉远去的车,站了会儿,眼圈便有些微微泛红,她再转身再走了两步,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来看,原来是好几天没联系的谢棻,她手指划了一下接听,笑道:“谢小姐,这个钟点打我电话,怎么,心情不好找我喝酒呀?” 谢棻就在酒吧,她已经一个人喝了好几杯闷酒了,听了这话便是笑道:“谁心情不好呀,你说心情不好,莫不是说的是自己?” 吕亭漫微怔,然后笑道:“我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既没恋爱,也就没有失恋,最多也就是单相思罢了。” “单相思”这个字眼用得正切中了谢棻的心思,所以谢棻又喝了一杯,说:“来酒吧陪我喝两杯吧,反正你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咱们两个喝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不醉不归就算了,不过看你心情不好,陪你喝两杯倒是可以,你在哪儿?” 挂了电话后,吕亭漫重新叫了个出租车去谢棻所在的酒吧。 酒吧里,赵恒城朝谢棻看去几眼,这个女人早早地就来了酒吧,到现在为止喝得也差不多醉了,居然还不想回去,还打电话约人来喝,他笑了笑,从吧台里走进去,亲自调了一杯酒给她递过去:“赠送的。” 谢棻看着酒,然后从杯里的酒慢慢抬眼看赵恒城:“无事献殷勤,说吧,是不是想着前几天的事情,想报复我呢。” 赵恒城失笑摇头:“你有被害妄想症是吧?我好心好意赠你一杯酒,是因为看你一个晚上都在喝闷酒,这酒吧是我开的,我要害你,我还想不想经营了?” 谢棻看着他若有所思,“这酒吧,你开的?” “不是我开的你开的啊,说起来,你早早地就来酒吧买醉,醉了怎么还不回去?” “我不回去,”谢棻拿着他赠的酒,微微晃了晃,杯中的酒便从杯壁上流下去,她盯着酒说:“我在等人。” “等的不是女人,是男人吧。”赵恒城边说边从架上又拿了一瓶酒下来开。 谢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等的是个男人,我怎么不能等的是个女人呀?” 赵恒城也笑:“假如你等的是个女人,那你就不会喝闷酒了,只有等一个男人等得失去耐心了,女人才会买醉,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谢棻盯了他半晌,似乎想看穿他说这句话的用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将他赠的那杯酒晃着晃着喝了下去,她回头看着酒吧里的客人,没看到,没等到,这些天她几乎天天都来这里喝两杯,有心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在等人,等的也确实是个男人。 赵恒城没再跟她闲聊,等吕亭漫走进酒吧时,赵恒城也一眼就看到她了,漂亮精致的女人他这酒吧天天都能见,但像这样拥有超模一样的身材和脸蛋的女人却不多见,尤其是打扮得像是参加了一场宴会回来的,所以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吕亭漫走进来便看到谢棻了,她款款动人的样子顿时吸引了不少酒吧客人的注意,尤其是男客人的目光,看怔的不只是一个,吕亭漫却没怎么在意。 吕亭漫拍拍谢棻的肩膀,看见她的样子,她笑道:“你看你都喝多了,还不回去?” 谢棻笑了,叫赵恒城给吕亭漫调一杯,吕亭漫说:“我就喝两杯,我刚刚赴完宴会回来,连家都没回呢,晚了我妈要担心。” “知道了,你又不是小孩子,阿姨还不许你夜不归宿呀。” “你说什么呢,不正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正喝着,忽然谢棻盯着入口走进来的苏翰思便怔了眼。 吕亭漫便回头看去,见谢棻看着的男人竟然是那个刚刚在宴会上坐在傅誉旁边的男人,她回头跟谢棻笑道:“你认识他?” 谢棻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眼底一抹说不清的用意闪过,她笑道:“如果你想认识一个人,那总会有办法认识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心了。” 吕亭漫听这话的意思,看来令谢棻单相思的男人便是这一位了吧,她不由低眉一笑:“真是够巧的,都让我碰上了,说有缘份又确实有缘份,可为什么总差那么一点呢。”她说着便是往苏翰思看去,她也不明白谢棻是什么时候看上这个男人的。 苏翰思也看了吕亭漫一会儿,然后冲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女人,便在跟吕亭漫隔了一个位置的高台上坐了下来,赵恒城有些奇怪:“你不是去宋家的宴会了吗?怎么没喝够,还要上我这儿来喝两杯?” 苏翰思笑笑:“有生意你做就是了,你还管我喝多少酒,老妈子一样。” 赵恒城说:“我才没兴趣管你喝多少酒呢,只是怕你回去天若又要担心了。”说着给他推了杯酒过去,说:“怎么没见天若呢?又出差了?” “去四川,三天了。”苏翰思喝了一口下去,然后转头朝吕亭漫隔了一个位置伸出手:“你好,苏翰思,刚才在宴会上没有机会作自我介绍,别见怪。” 赵恒城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吕亭漫微笑着也隔了一个位置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你好,吕亭漫,很高兴认识你,”吕亭漫回头又介绍了谢棻,“这是我的朋友谢棻。” 于是苏翰思朝谢棻点了个头,说:“你好,谢棻小姐。” 这个称呼使得赵恒城眉头微蹙,看着苏翰思嘴角扬起的一抹笑容,他心微沉,朝谢棻看过去。 谢棻的眉眼都舒展了,像一弯河水一样眼睛里似乎荡漾着夜色下的波纹,她说:“你好,苏先生。” 058 徘徊处思心(十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躺在床上,她浑身乏力,头重脚轻,鼻子堵了没法呼吸,只能微张着嘴缩在被窝里,没吃什么却总有种呕吐感,自她那天在宴会上回来,她从感冒到重感冒到现在的发烧,吃了些感冒药但并没有好转反而还有渐加重的势头。 舒微并不想去医院,她只觉得自己很累很想睡觉,既不想吃任何东西也不想起床去烧水吃药,她果然睡了过去,睡到第二天才有些浑浑沉沉地睁开了眼。 傅情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一条是前天的,傅情问她想不想出来陪她逛个街;一条是昨天的,傅情在住处画了一天的图,到晚上十点饿了,想找舒微出来吃宵夜,看看她的状态怎么样。 结果傅情发了两天的信息,舒微一条也没回,傅情觉得不对劲了,这没什么事也不至于连微信也不回,所以她又打了两个电话过去,依然是无人接听。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傅情在住处修改自己的设计图,所以她打了个电话给哥哥傅誉:“哥,你在不在家?” 傅誉正侧躺在床上研究他下班时路过书店购买的几本家庭养植花卉的书,听了妹妹傅情的话便一边翻书一边说:“在呀,怎么啦?” 傅情有些担忧地说:“你去隔壁按按舒微家的门铃,我打了她两个电话她没接,这两天发的微信也没回,她那天在宴会上有些不太对劲,我怕她出什么事了,你过去看看她在家没有?” 傅誉翻书的手微顿,然后他将书放到身旁的床头柜上,坐了起来说:“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穿了鞋走了出去。 打开门,傅誉走到对面按了舒微家的门铃,一遍,两遍,三遍,他按到第五遍时,房子里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转身走进屋去,走到阳台处往舒微那边看去,灯是亮着的。 灯是亮着的,那舒微应该就在家,傅誉拿出手机来打舒微的电话,一遍,两遍,三遍,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拨出。 舒微睡得昏昏沉沉,昏沉中有个声音总是不断地响起,她烧得头昏脑胀,被这声音扰着,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迷糊糊,事实上也烧得眼里冒着泪花,好一会儿她才认得这是她的手机在响,摸索着手机发出声音的方位,舒微从床边摸到了手机,只见手机上显示着一串数字,她有些恍恍惚惚的,方才想起这好像是傅誉的电话。 舒微点了接听,她的喉咙又干又疼,下意识地咽了一下。 傅誉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电话被接通时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松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看着外面的夜色,跟舒微说:“你在家吗?” 舒微又咽了咽,咳了一声,声音不怎么发得出来:“我在家。”她伸手擦了擦眼睛的泪水。 “你怎么了?” 舒微用一只手按着床边坐了起来,她摸了摸额头,还是很滚烫,她说:“没什么,就是感冒了。”她勉强下了床去穿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只是喉咙太干想下去倒杯水来喝。 傅誉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给我开个门,傅情找了你两天,她很担心你。” 傅情?舒微坐在床边顿了顿,然后说:“哦,我这两天没看手机。”她想了想,又不好让他们担心,只好说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洗个脸再给你开门。” 傅誉皱起了眉头,他转身一边回去客厅一边跟舒微说:“你是不是发烧了?”他打开客厅其中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个医药箱出来打开,在里面摆放的各类药物里辩了辩,拿了几盒感冒、退烧的药物出来。 他听见舒微在那边哑着声音说:“有一点。”于是他说:“我这里有药,你洗完脸就出来给我开门。”得到舒微的应答后他挂了电话,然后轻叹了口气,将医药厢关上,重新放回原位。 舒微看着挂了电话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十一月十五日星期四。 星期四……舒微轻叹了一声,身上滚烫滚烫的,她没有精神去想更多的,这两天她都在发烧,烧得人都有些糊涂了,所以看着显示的时间都有些懵,又坐了一会儿,她才勉强打开衣橱拿了衣服去洗漱。 傅誉站在门外边,手里拿着药,他给傅情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人在家,不用担心。 发了信息过去后,他在门边走来走去,他虽然叫傅情不用担心,但自己的心却像被人提着一样,过了十五分钟,他又抬表看了看时间,眼睛盯着那扇门,抿紧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再按一次门铃。 舒微终于还是开了门,她虽然洗了澡换了衣服,但因为发烧,眼睛烧得起了红血丝,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在浮肿,也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又红又烫,所以见了门外的傅誉时,她想起那天傅情跟她说的那些话,便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傅誉盯着她的脸半晌,眉头微微拧起,他覆手上去探了探她的额头。“你烧了几天?”他问。 舒微没料到他探头的动作,还是微微一怔,然后微微躲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大概昨天吧。”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感冒加重后就想睡觉,到后来怎么烧起来的她也记不得了。 傅誉愣了一下,他抿紧嘴唇看了她半晌,然后说:“进屋去。” 舒微看了看他,他的神色让她没敢说什么,而且身上发烧烧得腿软无力,她也不想和他站在那儿说话,只好转身让他进了屋去,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进了厨房,然后拿着一杯水出来。 傅誉将退烧药的说明书拿出来看了应用的剂量,然后掰了两片退烧药出来,拿着水杯和药坐到她旁边,他颇有些冷淡地说:“你把退烧药吃了先。” 舒微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他,仍是没敢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药和水,“谢谢。” 傅誉抿紧嘴唇,眼睛盯着电视机映照出的她,待舒微将药吃了下去后,他便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药收拢到一边,然后看着舒微说:“你自己记得吃药,我走了。”便转身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059 徘徊处思心(二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拿着水杯,还没回过神来,傅誉的人便像一阵风消失在屋子里,她怔怔地看着门,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傅誉关上舒微的门,脚步不停地径直走进自己的屋子,反手再次将门关上,回到房间他便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作了几次深呼吸,但还是没用,舒微打开门因为发烧而泛着红的脸庞好像在他心里生了根一样。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发烧了几天都不知道,他长叹了口气,心里那涌起的情绪令他觉得十分烦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又坐了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出卧室,再次打开门,他盯着舒微的那一扇门,慢慢走到门前,然后抬手再次按响了门铃。 舒微还是坐在沙发上,因为发烧,她想把这杯温水都喝完再回去房间,听到门铃声,她拿着杯子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放下杯子,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还是傅誉。 舒微看着他。 “要不去看个医生?”傅誉没什么表情地说。 “好。”半晌后,舒微说:“我进屋拿个手机。”她转身走回去。 傅誉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看着她走回房间,然后他侧头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空杯,他给她倒的那杯水她已经全喝了。 舒微穿了外套拿了手机走出来,慢慢走过去,傅誉就站在玄关处,她说:“我拿双鞋。” 傅誉便看了看她,然后微挪了脚步到一边。舒微便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一边打开鞋柜,一边绷着身体拿了一双小白鞋出来,然后关上鞋柜的门,走到沙发那边去穿鞋。 舒微一直低着头穿鞋,如芒刺在背,她慢慢穿好了鞋,又在傅誉的注视下将家居鞋放进鞋柜,两人关了门,坐着电梯下去时,舒微想起自己睡了一天一夜,空腹若是要打点滴的话会很不好受,所以尽管有些不自在,她还是低声说:“我能不能去吃个东西先?” 傅誉盯着电梯门半晌,方才侧头看着她:“你几天没吃?” 舒微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这样冷冷说话的傅誉让她莫名的有些发怵。 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去的情绪又被她一句话轻易地燃了起来,傅誉深呼吸了口气,才出声说道:“你要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舒微轻声说。 傅誉没再说什么,两人出了电梯门,坐上车,傅誉便将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舒微一坐上车就觉得头更昏更沉了,可身旁的傅誉神色冷峻,她看了他一眼,没敢说话,把头靠到窗边支撑着,微微闭上了眼。 傅誉侧头看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后,拿出放在一边的手机他打了个电话出去,然后径直往医院开去,窗外城市耀眼的霓虹灯在不断地往后倒,夜生活正浓,所以路上稍稍有些塞车,傅誉侧头看着舒微微泛红的脸,伸手过去探了探。 将车停在医院停车场时,傅誉看着舒微,侧着身轻轻地把她的头扶到座椅上,然后下车轻轻地把门关上,从车头绕过舒微那边,打开车门,他本想轻轻地抱着舒微下车,但舒微却醒了。 他弯着腰看着她睁开的带着红丝的眼,没有说话。 舒微发烧发得迷糊,睁着眼看着傅誉的眼半晌也没有反应。 傅誉开口说:“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抱你过去。” 舒微这才有些反映过来,她是去医院看医生的,她的喉咙又干疼了起来,吞咽了一下,她才微微动了下,出声说:“不睡了,我想喝水。” 傅誉看了她半晌,伸手将她眼角润湿的泪水轻轻拭去,他满眼怜惜心疼,轻声说:“到医院里我给你倒温水,来,先下车。”他将抱的动作改为握着她的手臂。 舒微便低着头下了车,傅誉将车门关上后,看着舒微说:“我给你订了粥,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我们先看了医生先。” 舒微没有说什么,医院里灯光通明,这家医院比平时舒微见到的医院更华丽一些,透过门诊处的窗户还可以看见里面的病人衣着不凡,这是一家昂贵的私人医院。 舒微浑身乏力也走不快,傅誉便放慢了脚步,两人从背后看去仿佛是在夜色下漫步的一对情侣,连灯光照耀出的影子也是彼此挨着的,舒微侧头轻轻咳了两下,眼里又冒出了一点泪水,刚想伸手上去擦去,傅誉转过身子却伸手替她先拭了。 傅誉看着她,没说什么,两人在灯光下站了半晌,直到有车开过来,傅誉才牵着舒微走到一边,然后松开手,两人继续往前走,走进了门诊处,傅誉便让舒微坐在一边,自己去挂了号。 舒微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说不清楚的茅盾,她的身旁是一对情侣,女孩子正靠在男朋友的肩上休息,亲密无间又彼此信任,这样的感情才是真实的。 可她不知道傅誉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是对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茅盾过,也从来没有人像傅誉这样让她纠结之余又生出了一点留恋,她最终移开了视线。 晚上十一点,舒微正坐在输液室打着吊瓶消炎,傅誉坐在她的旁边,她开始有些昏昏入睡,因此睡了过去。 等她睁眼时,傅誉已不在她的身边,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傅誉站在窗外打电话,她看了半晌,然后低头拿了手机出来看,已经快十二点了,想到傅誉明天还要上班,她不禁抬头看了看输液瓶,还有半瓶才能打完。 将手机锁屏放进外套口袋里,舒微无意间一督,居然看见秦振祖在输液厅另一边晃了过去。 舒微有些意外,还有些欣喜,她一下子就出声叫住了他:“秦振祖。”声音因为喉咙干还有些沙哑,但晚上输液厅的病人本来就不多。 被叫了一声的秦振祖皱着眉头转过了身来,看见叫他的竟然是舒微,秦振祖的神色有些意外,他边笑边走了过来,说:“舒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打吊瓶了?”边说还边坐在了她身旁的空位上,翘起了二郞腿来,一副花花公子的嘻皮笑脸。 060 徘徊处思心(二十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紧紧地盯着他,起码在秦振祖看来,舒微现在看他的眼神就是那么的热切,这让他有些奇怪与好奇,明明之前还避着他来着。 舒微确实有些紧张与热切。 在还不知道秦振祖就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之前,她其实对秦振祖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对女人有些油腔滑调罢了,可是现在知道了他或许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另一个孩子,他有可能是自己的哥哥或弟弟,舒微就不由得对秦振祖生出了一些愧疚与亲近之意。 “这……怎么不说话了?”秦振祖莫名地觉得好笑,舒微这是怎么了? 舒微这才发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她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感冒发烧了,来看医生。” “哦,”秦振祖抬头看了看吊瓶,“这大半夜的还跑医院来,谁送你来的?”他看了看披在舒微身上的外套,笑道:“男朋友?” 舒微有些尴尬,摇头笑道:“不是,是……傅誉送我来的。” 秦振祖有些怔,然后笑道:“对,傅情朋友圈有发过那么一条,我还以为开玩笑呢。” 舒微连忙解释:“是开玩笑的,我……其实就住傅情的房子,傅誉就住在我对面,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秦振祖更怔了,理了理话里的意思,笑道:“怎么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傅誉我还不知道呀,他对女人都不感兴趣的,哪像我哪里有漂亮女人目光就往哪里飘,他要是三更半夜的还能送你来医院看医生,还给你披他的外套,那十成十的就是喜欢你了。” 舒微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傅情的那一番话,也就不跟他解释了,而且她想跟他说话,想说的也不是关于傅誉和她的,所以她岔开话题说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也不舒服吗?” “哦,我妈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医院住一段日子,这不,在医院里有朋友嘛,就下来跟他聊了会儿,顺便再逗那漂亮年轻的小护士两句,逗着逗着,忘了时间,又被人家护士长赶出来了,这不是才想着回去吗,现在倒好,你在这儿打吊瓶,我就陪你说两句吧。” 傅誉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回头想看看舒微醒了没有,他刚回头,就看见秦振祖坐在舒微身边,两个人聊得很欢快,秦振祖平日嘻皮笑脸的,他笑也不出奇,可舒微笑得这样开心却是他所没有见过的。 他不禁一怔,连电话那边说什么也没再听了。 “喂,傅誉,你有没有在听呢?”赵恒城在电话那头喊了几声。 赵恒城给傅誉打电话还是因为想找个人聊聊苏翰思的事情,那个叫谢棻的女人这两天还是往他的酒吧里跑,奇的是苏翰思这两天也来他的酒吧喝酒,虽然在他的眼皮底下,看着好似朋友之间的交流,可赵恒城还是有些担心照此情态发展苏翰思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赵恒城虽然跟苏翰思也是发小,但苏翰思比赵恒城大几岁,赵恒城觉得自己说的话未必会有用,便想着打个电话给傅誉,让他找个时间找苏翰思聊一聊,在苏翰思心里,傅誉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毕竟苏翰思跟天若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赵恒城实在不愿意看到有什么变故发生,他更担心的是,那谢棻看起来并不简单,一个女人这样有恒心地在酒吧里守株待兔,野心真不浅呀,天若那样一个好的女人,若是苏翰思拎不清,那真是叫人可惜了。 傅誉回过神来,跟赵恒城说:“我知道了,过两天我约他出来你那儿喝酒,到时再聊。” 赵恒城听他这声音有些情况,不由有些好奇:“你现在很忙吗?” 傅誉顿了顿,说:“我在医院。” “医院?谁住院了?” 傅誉隔着医院的落地窗看着舒微,半晌才说:“是舒微发烧了,我先挂了。”他挂了电话,抬脚便走上台阶,往说话似乎很愉快的输液厅的两人看去。 “那个小护士喜欢看盗墓古董一类的小说,然后我就投其所好,这两天觉都没好好睡,把她安利的那些书都在手机上搜着来看了一看,你还真别说,这一招真有效,今天我再找那小护士聊天时,明显多了很多共同话题,你说我是不是特招人喜欢……”秦振祖说得兴起,一时还没看见傅誉走进来,等到他看到舒微的视线往他身后看时,他才察觉。 舒微打了消炎的点滴已经有些退烧了,人也精神了一些,再加上她看到秦振祖很高兴,所以一时倒忘了傅誉,看到傅誉走了进来,舒微不由有些讪讪,她好像忘了傅誉似乎不太喜欢秦振祖,上回在酒吧找傅情时,秦振祖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理秦振祖。 秦振祖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嘛,像傅誉这样明明可以泡很多妞,有很多女人投怀送抱的男人,居然这么多年来点滴女人都不沾,他倒觉得,不是他花花公子,是傅誉清水寡淡呢,不是他不正常,是傅誉太不正常。 所以呢,他觉得他跟傅誉是两种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傅誉对他不怎么喜欢,他完全能够理解,就跟一个品学兼优的学霸一样,像他这种整天懒懒散散还不学无术只知道泡妞的学渣,又怎么可能得到学霸的喜欢呢是不是?但这并不影响学渣对学霸的亲近感呀。 所以秦振祖回头就跟傅誉打招呼了,“傅誉,我听舒微说你们俩是邻居,你说这样的好事怎么没发生在我身上呀?”他回头又看着舒微说:“舒微,你要是住在我对面,我就天天给你做饭,让你一下班就可以吃上饭,追女人我可是有一套的,像你这种居家型的,会做饭最能俘获你的芳心。” 舒微有些尴尬,秦振祖对自己花花公子的形象似乎很是得意自鸣,一点也不觉得男人花心有什么不好,照他的意思来说那就是男人在遇到自己真正爱的女人之前花心是很正常的,就像那些女人在追星追什么男神一样,心里还不是装了十个八个男神,但一点也不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他花心是花心,但他现在不是单身吗,正常。 刚才她听得很入神,只是因为她内心想跟秦振祖亲近,假若她和他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秦振祖再怎么花心也是她的哥哥,可是秦振祖若是在傅誉面前说上这些花心的话,她还真有些担心傅誉的反应。 傅誉冷冷地盯着舒微好一会儿,才转了眼神去看秦振祖:“你怎么在这儿?” 秦振祖一点也没不自在,嘻皮笑脸地道:“路过,家里有人住院了,我来探病。” 傅誉说:“那你现在探完了吗?” 秦振祖眨眨眼,看着他,又看看舒微,好似才后知后觉地笑道:“对呀,时间也太晚了,舒微呀,你打完吊瓶回去早点休息,我跟你说,这发烧了就要多喝水,还要吃得清淡点,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他作势抬手看看表,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见面再跟你聊。” 秦振祖笑着站了起来,舒微却赶紧伸出手来拉住了他的衣袖,秦振祖有些讶异地低头看着舒微,舒微有些脸红,她看了看傅誉的神色,还是硬着头皮说:“你……你留个电话给我。” 傅誉盯着舒微,神色更冷更沉了。 秦振祖也有好半晌没说出话来,舒微居然主动要求他留电话,他没记错的话,之前他跟她要了几次号码她都没给他留下哪怕一个数字呢。 他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点了几下便把手机递给舒微:“你输你的电话,我打给你。”他颇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还不忘扭头朝傅誉得意地看去。 舒微接过他的手机,哪怕知道傅誉和秦振祖会误会她些什么,也都顾不得了。她难得碰见秦振祖一次,若是不留他的电话,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去找秦振祖,现在秦振祖是她唯一可以打听那个男人的事情的人,她若是想要确定那个男人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那她跟秦振祖打交道也是免不了的。 低着头在秦振祖的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舒微把手机还给了秦振祖。 秦振祖一边保存号码一边笑道:“有了电话号码,那以后就要多联系了,一会儿我还加你微信,你可别拒绝我啊。”说着拨了电话出去。 舒微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把手机拿了出来,点了几下也把秦振祖的号码保存了起来。 彼此留了电话了,秦振祖有些看戏似的看了一下神色冷得不太正常的傅誉,这才跟舒微说:“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先走了啊,你回去记得喝水。” 舒微点头说:“好,再见。” 秦振祖冲舒微摆摆手:“再见。”便潇洒地转身两手插在裤兜里走了。 他这一走,输液厅里顿时便又静悄悄下来。舒微看了看傅誉,没敢开口跟他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吊瓶,还有一点点了,便低头坐着,把手机放回外套回袋里。 傅誉看了看她,又看着吊瓶,在和舒微隔了一个位置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没说话。 舒微其实很想跟他解释一下,但又觉得这个解释没有必要,一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秦旭阳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现在还没弄清楚,自己都是一团乱,要怎么解释;二是若是她也没有这个立场解释,他若是要误会她,那也是没有办法了。 061 徘徊处思心(二十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护士拔了针头,叮嘱舒微在原地再坐五分钟,舒微一边按压着医用棉签一边微微转头看了傅誉一眼。 傅誉两眼盯着地板,双手插在裤兜里,倚着椅背,神色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微本想跟他说声“谢谢”的,麻烦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在这个城市里没什么亲人和朋友,今天若不是他把她送来医院看医生,她到现在或许还在家里发着烧。 其实她的身体从小到大并不怎么好,以前小时候不舒服时,妈妈也不怎么理会她,她都是自己倒水吃药,后来妈妈嫁给了继父,继父在单位上班虽然忙碌,但对她却比妈妈上心多了,请假带着她上医院看医生,那是她在十岁之前很少体会到的关心,也正因为这样,舒微心里很渴望亲情,也很珍惜每个对她好的人。 傅誉对她,不管是因为什么,出于什么,舒微心里都很珍惜和感激,但这些,舒微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五分钟后,舒微便把医用棉签松开,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写着医药废弃垃圾桶那边丢掉,她转身走回来时,看见傅誉仍是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她的脚步有些缓慢,他的外套还在她这里,她把外套递过去给他:“谢谢。” 傅誉抬头看着她,没接外套,也没说话,目光就这么冷而厉地看着她。 舒微见他没接,递过去的外套就这么尴尬地举在半空中,她有些忐忑不安,看着他的神色,她知道他还是误会了自己要秦振祖电话的动机了。 “你披着吧。”他收回视线,声音冷冷地道,站了起来便往外走去。 舒微拿着外套的手紧了紧,输液厅里静然无声,只有一个小护士从窗口探出来有些不舍地看着傅誉的背影。 舒微心里有些难过,其实她还是很在意傅誉对她的态度的,虽然两人接触的次数不多,可傅誉对她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陌生的神色,她想,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想着关心她了吧。 傅情说之所以他们会选择她,是因为她对傅誉没想法,可是她主动要留秦振祖的电话,这个印象恐怕已经破坏了他对她所作的评价。她的心有些微微的刺痛,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输液厅,她连忙抬脚也跟了上去。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傅誉至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舒微也没敢看他,更没有开口再说什么,两个人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虽然坐在车上,可却像划清了界线的两条平行线,舒微想起刚才去医院的时候,傅誉替她拭了两次眼角的泪水,心里的刺痛又隐隐地作疼。 下了车,两个人坐着电梯上去时,舒微手里还是拿着他的外套,她看了他几次,想把外套还给他,可是一见到他冷峻的侧脸,话又咽了回去,这样的傅誉让她望而却步。 待到出了电梯,舒微没有办法,总不能拿着他的外套回去吧,只好硬着头皮叫住他:“你的外套。” 傅誉脚步停住,他转过身来,并没有接过外套,而是看着她,久久的。 舒微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她原以来他不会再理会她了,他的目光让她难以和他直视,她微微垂着眉,既不敢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誉好半晌才问:“你之前明明不喜欢秦振祖,为什么刚才要主动留他的电话?” 他刚才一直在想,到底舒微是为了什么而要跟秦振祖接触,他不否认他对秦振祖的不喜欢,所以才不理解舒微为什么要主动去留秦振祖的电话。 傅情那天在宴会上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是舒微已经知道也猜到了,这让他这些天都有些心绪不宁,其实他很想跟舒微说清楚,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傅情跟她说的那样,他是真的对她产生了感情,不是假的,他所有对她的关心都是出自他的内心的真诚。 可是他也有自已的骄傲,他这辈子没追过别的女人,舒微对他的感情明显还没有那么多那么深,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他怕自己冒然去说了,反而得到她的拒绝。所以他想慢慢来,慢慢地和她多接触,毕竟他们两人虽然住在对面,但接触的时间却还不长,在她心里,他的身份恐怕还止于傅情哥哥这个身份上。 舒微是慢热的人,他也有这个耐心慢慢走进她的生活里,让她慢慢想明白,可是刚才在医院里,看着她和秦振祖之间的互动,他承认他有些慌了,他从来没见过她对谁有这样的热情。 舒微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他,她没想到他会问出来,“我……我有些事情要找他帮忙。” 傅誉看着她,她的神色露着不安,她不安些什么,她有什么事情非要找秦振祖不可? “傅情跟你说的那些话,我很抱歉,”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外套,傅誉淡淡地看着她说:“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没有关系,我不会勉强你,但你若是觉得不好拒绝我,所以才想要借着秦振祖来婉拒,那大可不必,我不勉强女人,你也不用勉强你自己。” 舒微睁大着眼看他。 傅誉却没再多说,转身走到自己房门前输入密码,把灯按亮了,反手就把门给关了。 舒微怔怔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半晌也没动静,她以为傅誉误会她是那种女人,可是没想到他误会的却是另一种,一瞬间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承认了他对他的好只是因为那层原因,所以刚才在医院他所做的一切,他替她拭了两次的泪水,都只是出于如此。 舒微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开门,把客厅的灯开亮了,舒微在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对面,他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她又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呢?而且若是秦振祖真是她的哥哥,那她就只是秦旭阳的一个私生女,她有什么可妄想的? 这么一想,舒微心里那隐隐的难过便又想开了,她从来有自知之明,更何况她本身不愿意帮这个忙去欺骗傅爷爷,大家说开了也好,以后也不用承他的关心,也就不用再欠那么多的人情了。 妙书屋 062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第二天,傅誉出门上班前先去把花草浇了水,他往舒微那边看了一会儿,方才转身进屋,穿鞋出门。 早上九点,舒微一觉睡得很沉,起床的时精神还是有些萎靡,因为身上出了汗,她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想去厨房做吃的。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看着空空的冰箱舒微叹了一声,看来今天得出门了,把冰厢关上,她走回房间拿了手机和包打算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一边走路一边打开微信,舒微本想给傅情回信息的,却看见秦振祖发来的加好友信息,大概是昨晚加的,她先点了同意,然后再给傅情回了一句:我这两天发烧了,没看到微信,现在没事了,不用担心。 傅情应该还没有起床,信息发过去并没有回复。 舒微又点开了秦旭阳的那张照片,一边想着秦振祖的样子,心想她要怎么才能单独见一次秦旭阳呢。 她见到他又该说什么,问他认不认识妈妈舒韵,还要问他她是不是他和妈妈的女儿?但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呢,他会不会不认她,他又会不会恼羞成怒以为她别有用心? 舒微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她却怕她的行为会对他造成困扰和麻烦。 其实她不过只想知道父亲是谁,认不认都没关系,但她虽然这样想,旁人却未必会这样想,比如秦振祖,若是他知道这件事情,他又会怎么想? 舒微缓缓收起手机,她觉得自己很困扰,她既想弄清楚事情,又怕真相会伤害到其他人。 其实这件事情问妈妈舒韵最是清楚,但舒微知道,妈妈是不会告诉她的。 推着购物车进了超市,在肉类和蔬菜类都逛了一圈,然后又转到生活用品区采购了一些,舒微结帐出来回到小区时,正好遇见傅爷爷在和小区里的物管人员说话。 舒微还是很高兴见到傅爷爷的,忙叫了他一声:“傅爷爷早上好。” 傅爷爷转过身来看见是舒微也是笑呵呵的,他今天过来还是因为想来看看舒微,这些天他想来想去呀,还是觉得他还可以再努力一下,别轻易就放弃嘛,两个年轻人现在不来电,不过就是缺少相处,那缺少相处怎么办,他来办,他来制作多相处的机会。 “小微,出去买菜回来呀,要不中午请爷爷吃饭?”傅爷爷笑着和物管处的小李说了一声,便背着手和舒微一起往小区里慢慢走去,边走边说:“上次你给我孙女做的饭我没吃上,今天我可没吃午饭来,就尝一下你的手艺怎么样。” 舒微笑道:“那当然可以了,只是我厨艺一般,傅爷爷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可不多,你看我孙女,一个菜也不会弄,我这当爷爷的想尝一口都没有机会尝到……”傅爷爷说着突然身体晃了晃,“咚”一声地就晕倒在地上。 舒微被这突发情况吓到了,手里的购物袋跌落在地上,她连忙跪在地上叫傅爷爷:“傅爷爷……傅爷爷……” 舒微不敢动傅爷爷,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只好转身朝物管处大喊。 物管处的人马上就跑来了,老吴也是老年人,对这种事情有些经验,连忙叫人去叫救护车来,又跟舒微说:“傅老爷心脏一直不太好,又有高血压,可是现在咱们不清楚具体原因千万不可随便动傅老爷,我把他的领口解开一点,让他保持呼吸通畅,你赶快的给傅先生打个电话去,让他赶紧的到人民医院去,那儿离这里最近。” 舒微点点头,马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来给傅誉拨去。 傅誉正好开完会从会议室里出来,手机里显示是舒微的来电时,他有些微怔,然后不解地按了接通键:“舒微?” 舒微握紧手机,声音有些颤抖:“傅誉,傅爷爷晕倒了,现在物管处已经叫了救护车来小区,你赶紧到人民医院去。” 傅誉神色凝重,连忙对舒微说道:“你别怕,我马上来,你在医院那边等我。”说着挂了电话,便飞快地跑着去按了电梯下去。 祝婧和其他几个秘书助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都不由互相对看了一眼。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舒微跟着救护车一起去的医院,老吴在后面也拦了辆车跟着去了,傅爷爷被医治人员推进急诊室进行紧急救治,舒微便和老吴等在急诊室的外面。 老吴见舒微满脸苍白,连忙扶着她到一边去坐下,安慰说:“别担心,傅老爷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脸色怎么白成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舒微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是被傅爷爷吓到了,“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傅爷爷。” “没事的,你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老人晕倒吧,老人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就多一些,这很正常,你”老吴说着张望了一下,“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来。”便往饮水机那边走去。 傅誉赶到医院的时候,只见舒微坐在急诊室外面低垂着头,他快步走了过去。 老吴一见他来了,松了口气,站了起来说:“傅先生你来了,傅老爷还在里面救治呢。” 傅誉往急诊室里看去,但里面关着门,他对老吴点了个头,说“谢谢”,然后看着舒微,沉吟了一下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他把手收了回来。 舒微没躲他的手,只是低着头半晌也没反应,傅誉看着她,没说什么,走到急诊室门外等候。 很快医生就出来了:“病人暂时没什么事了,分析是脑供血不足才引起的晕倒,建议你们去心脑血管科挂个号做个全面的检查。” 傅誉点头,便走进急诊室去看爷爷。 老吴和舒微也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傅爷爷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床边的三人,说:“吓坏了吧,其实没大事,可能是早餐没什么胃口,低血糖闹的。” 傅誉看着爷爷,“一会儿转院去做个检查。” 傅爷爷说:“我不去检查,你找个女朋友比医生还管用。” 老吴连忙在一旁劝道:“傅老爷,还是做个检查叫人放心一些,不养好身体,那不是跟傅先生置气吗?” 妙书屋 063 徘徊处思心(二十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爷爷最后转去了私人医院去做检查,毕竟他还不想在没看到孙子结婚之前就先挂掉了,不过他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低落,看着孙子的目光也像是幽幽怨怨的。 而老吴见傅老爷也醒了,也就没有久留,在傅誉打电话安排转院后他便跟他们说了一声先回去了,毕竟他跟到私人医院去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也就不必跟着去了。 傅爷爷十分感谢,说是改天身体好些了一起约个饭,老吴笑说那敢情好啊,他等着傅老爷的电话,客套了两句方才转身走了。 而舒微见傅爷爷要转院,她也不是傅爷爷的什么人也不便跟着过去,便也跟傅爷爷说了两句先回家了。 私人医院里,傅爷爷连着做了几个检查便摆了摆手:“不检查了,让我先休息一会儿。”他坐回病房里,把几个医生专家都遣退了,然后跟孙子傅誉说: “你不是会做饭吗?这里离你的住处近,你回去给爷爷做几个饭菜送过来,我饿了,要吃饭。” 傅誉听了微微皱眉,抬手看了看手表,都十一点了,他说:“我刚才给妈打了个电话,妈现在也已经赶过来了,她给您带了饭菜,您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我不吃。” 傅爷爷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生起气来,瞪着孙子:“我要吃你做的饭菜,你没听懂?你在国外时不是自己照顾自己吗?爷爷今天不想吃家里厨子做的饭菜,我要吃孙子做的,要不舒微做的也可以,本来我今天中午就可以吃到舒微做的饭菜了,谁知道还来个突然晕倒,我也没好意思让舒微给我做饭送到医院来,但我今天就不想吃家里的饭!怎么,现在爷爷让你做个饭你不愿意?” 傅誉有些无奈地看着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起脾气来的爷爷。 爷孙两个互相看着对方半晌,然后傅爷爷忽然就不说话了躺了下去,拉过被子盖上便侧身闭上了眼。 傅誉看着背对着他的爷爷,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爷爷在担忧害怕什么,其实他也害怕,今天爷爷的晕倒让他心里也感到了几分沉重,他明白爷爷的意思,但他能说什么呢,他跟舒微……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我去超市买点菜,妈一会儿就到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按铃叫护士进来。” 傅爷爷好似没听见一样,仍在生闷气,没理会孙子说的话。 傅誉顿了半晌,也没说什么,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了,叮嘱了外面的护士几句,方才从医院出来开车回住处附近的超市采购。 他回了住处,将购买的食材先放到厨房,然后走回客厅把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将腕表摘了也放在桌上,他其实很少在住处做饭,一是平时下班回到来也已经很晚了,没有那个时间,二是一个人吃也没什么心思煮,他正打算转身进厨房去,却听见了门铃声,他怔了怔,然后走过去将门打开。 舒微就站在门外,他看着她,昨晚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所以他看着她,没说话,也没动。 舒微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想到还在医院的傅爷爷,她便又觉得还是照顾老人为先,于是对上他的视线,有些无措地说:“傅爷爷给我打电话,他说你回来给他做饭,他怕你不会,叫我帮你一起准备。” 傅誉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进厨房。 舒微悄悄松了口气,走了进来把门轻轻关上,然后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她打量了一下厨房,厨房很干净,不过也看得出来很少用,因为各种调料都是刚买回来未拆包装的,说明傅誉平常并不在这里做饭,舒微不由看了他一眼,他当真会做饭吗? 傅誉将购买回来的食材一件一件拿出来,感觉到舒微在看他,他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回头看着她:“你把围裙系上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舒微看着他,没说什么,看见围裙就挂在她旁边,她伸手拿了下来。 傅誉现在穿的是一件黑色薄款的高领毛衣,但虽然是黑色的,考虑到他下午还要上班,舒微便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系围裙,于是她上前两步把围裙递了过去:“你系吧,我回去拿我那边的。” 傅誉没看她,淡淡说:“我不用,我一会儿换衣服就是了。” 舒微见他这样便没再坚持,系上围裙走到他旁边,帮忙将那未拆包装的各种调料都拆了包装。 两个人在厨房里没说话。 舒微将青菜拿到一旁的洗菜池里清洗,傅誉便在旁边切牛肉。 傅爷爷向来不怎么喜欢喝粥,反而喜欢吃各种的家常菜,所以傅誉也没打算给爷爷煲粥。 将牛肉切成薄片,傅誉又烧了水来烫番茄去皮,舒微一边洗菜一边看着他娴熟的厨艺,既觉得惊讶又有些好奇,他的刀功和各种做饭的技能根本不像傅爷爷说的那样没怎么做过饭的人。 舒微想到了什么,不由微微垂了眉,说:“你是怎么会做饭的?” 傅誉手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说:“我以前在费城读书时学的,只是回来后没有怎么下过厨了。” 没有怎么下过厨还能这么熟练,舒微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觉得自己虽然每天都有下厨做饭,但比起他的手法来她更像是新手,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心想傅爷爷还怕他做不好,但她最多也就给他打个下手罢了。 “那你呢,” 傅誉并没有看她,而是一边慢慢地搅着鸡蛋液一边说:“你是怎么会做饭的?” 舒微猜他也是怕她尴尬吧,昨天的话到底是说开了,两人在这个厨房里若是不说话难免不自在,所以她低着头边洗菜边说:“我很小就会了,我妈要上班,我都是自己做的饭。” 傅誉搅着鸡蛋液的手速越来越慢,他记得那天傅情在车上跟他说过舒微是单亲家庭,他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你有兄弟姐妹吗?” 舒微手的动作微顿,她不由想起了秦振祖:“有,我有个弟弟,他上中三。”或许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就是秦振祖,舒微心里说。 妙书屋 064 徘徊处思心(二十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侧头看着她,是同母异父?他看着舒微低垂的脸庞,心里不由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走到她身边拿了块姜,他顿了顿,轻声说:“昨天晚上的话我说得有些重了,你别在意。” 舒微抬头看他,他也看着她,舒微略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没在意,但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誉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但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有些失望,但也没再问了。 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傅誉点开火准备烹饪,他看着舒微说:“爷爷说他本来今天中午要吃你做的饭,要不你来?” 舒微知道他做饭比自己好得多,就不想在他面前献这个丑了,她连切的肉都没他切的好,连忙摆摆手:“你来吧,你比我会做饭多了,我怕傅爷爷吃不惯。”说着不由有些窘态,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刚才过来时她都没有他会做饭并且比她更好这个准备。 傅誉看着她笑了笑,因为这样的舒微在他眼里更生动了些,明明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在生着她的气,他还以为她以后见了他都会躲开呢,可现在两人却在厨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做饭,他不由感激爷爷为了撮合两人所做的一切举动。 傅誉盯着她说:“舒微,你谈过恋爱没有?” 舒微看他一眼,他直白的问话让她觉得紧张,她转过身去解围裙,嘴里却仍是诚实地说道:“没有。” 傅誉看着她白皙的脖子,说:“我也没有。”他倚靠着后面的大理石料台,悄悄地把后面的火调小了一些。 舒微解围裙的手不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吗?” 傅誉盯着她,声音很平静:“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舒微有些讶异更多的是不解,看着他,她微张着嘴想问什么,可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她不该多问的。她低下头,索性没再说话了,手在后面解来解去,可那结不知道被她刚才怎么弄的竟然系成了一个死结,越发难解了。 傅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笑着走过去给她解,舒微没料到他这个举动,感受到他的手在她腰间解着,她的整个身体瞬间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傅誉轻笑,看着她微微红的侧脸,一边放慢手上的动作一边低声说:“一会儿要不要跟我去医院看爷爷?”他顿了顿,又补充说:“爷爷看到你,会高兴一些。” 舒微回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便又垂下,半晌才说:“会不会不太合适?” 傅誉看着她:“不会。” 不敢多想他是什么意思,舒微想到了早上晕倒在她面前的傅爷爷的样子,又想到傅爷爷总是想把她和傅誉凑对的样子,她有些拿不定注意,想了想问道:“那你爸妈会不会在医院里?” 傅誉微怔:“你怕见他们?” 不是怕见他们,而只是觉得不合适。舒微觉得这个话题好像又绕回到了那件事情上,她有些心乱,便没再说话。 傅誉一直在看着她,见她没说便也没再问了,将系围裙的带子解开,他替她把围裙绕过头顶取了下来。 这个动作有些亲近,舒微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看了他一眼,拿过他手上的围裙,她没说什么,只是将围裙挂回了原位,傳誉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回去将火调大,然后倒了一点油下锅。 舒微见剩下的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了,便走到客厅去,她看见傅誉的外套扔在沙发上,联想到她之前总觉得他这屋子太干净太整齐了,像这样沙发上放着件衣服,桌上放着他的腕表,厨房里还有做菜发出的声音,忽然才觉得这屋子多了烟火味后才真正的像有人住着。 她轻叹了一声,走到外面的阳台去看,只见架上的花草都养得很精神,比她那边的都好,她不由心想为什么他做什么都能像专业的一样,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完美优秀的人存在? 正有些怔怔地出神,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舒微连忙将手机拿出来,来电显示的竟然是秦振祖,她忙接了:“喂。” “舒微,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你几点下班?”秦振祖在手机那边笑嘻嘻地道:“最近新上映了一场电影,我看口碑不错,如果你没约,那晚上咱们吃完饭就去看怎么样?” 舒微被他单刀直入直切主题的话给愣了半晌,她有些无措,秦振祖是不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他约她该不会是…… 那边秦振祖见她半晌都没说话,又笑道:“你是不是想歪了?现在我又没女朋友,你也没男朋友,我是看咱们刚认识,吃个饭看个电影也是朋友之谊呀,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看你的意愿。” “等等,”舒微有些着急,怕他把电话挂了,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去,那晚上在哪儿吃,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你自己过去,我来接你不就成了?”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了。” “那好吧,那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我比较尊重女士的口味。” “中餐吧。” “中餐……那我们就去东林路那边的一家私家菜馆吃吧,那儿私房菜味道很不错,地址一会儿我发你,不过那地儿远,我看还是我来接你好了,不然路上若是堵车,你等我我等你都麻烦。” 舒微想了想,昨天晚上秦振祖也知道她和傅誉是住在同一个小区了,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因此也没再坚持:“那行,那晚上六点你来接我吧,我一会儿也发你地址。” 秦振祖在那边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见。” “再见。” 挂了电话,舒微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然后拿着手机转身慢慢走了进去,不知为何,答应了秦振祖的约饭,舒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种做了什么坏事的愧疚感一样有些不安,所以她走了进去看着他的背影时,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话。 妙书屋 065 越来越爱你(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已经炒好两个菜了,知道她来到身后,便回头跟她笑道:“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吃完给爷爷送饭去。”语气中隐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亲昵与宠溺。 舒微显得欲言又止,傅誉过了一会也没听到她的回应,于是又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我已经吃过了,然后那个……我下午还有些事情,我可能没法跟你一起去医院看傅爷爷了,我一会儿给傅爷爷打个电话吧。”舒微硬着头皮说。 傅誉微怔,看着她神色渐沉,然后视线落到她手上握着的手机上,他说:“你约了秦振祖?”他这问话已是肯定了七八分,除了秦振祖,还有谁能让她这样欲言又止的,到底她要跟秦振祖一起干什么? 舒微微垂着眉没说话。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好像有些理不清的纠缠,舒微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和秦振祖来往会让她在心里觉得一阵不安,为什么他又会这样介意她和秦振祖来往,而这一切的一切,她不想,也不愿意去深想这其中的微妙。 理智告诉她,跟他保持距离才是她应该做的。 “我先回去了。”想到这一点,没有回答他的话,舒微神色恢复以往客气中带着与人的距离,她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傅誉只听到她开门,随即门又关上了,他立在原地半晌,直到锅里的菜都已经煮焦了,鼻端闻到焦味,他方才转身,将火关掉,将锅里的焦菜都倒到垃圾桶里,然后把锅放在水笼头下清洗,水流声一阵“哗哗”地响,他“啪”一声地就把水笼头关掉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近十年来他从没有觉得这样愤怒过,内心的那股无处可去却又不断涌出的怒气让他觉得自己原来也不是一个冷静的人,他闭着眼片刻,然后再睁开。 他伸手将饭菜都装进了提盒里,没有管烧焦的锅,然后拿着提盒出去,放在玄关处,他回到房间重新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出来戴上腕表,拿了车钥匙,走到玄关处换鞋,提着盛着饭菜的提盒,开门再关门。 一路开车来到医院,傅誉进去时,妈妈杨云娜已经在里面陪着爷爷了。 杨云娜一见儿子傅誉来了,笑道:“这不是来了吗,”跟傅誉说:“你爷爷就等着你做的饭菜,连我带来的都不吃了,来,把提盒给我。” 傅誉把提盒递给妈妈,神色如常立在一边。 傅爷爷看着他,却没说话,他哪里是要吃孙子做的饭呀,他是想看孙子跟舒微一起来医院陪他呢,结果却只有他一个人,傅爷爷除了不说话,还是不说话。 杨云娜把饭菜都拿了出来放在小餐桌上,只见两道菜,一道是红烧牛肉,一道是西红柿炒鸡蛋,竟然做得像模像样,色香味俱全,不由有些惊讶:“这菜做得真不错呀,说起来,妈都没有尝过你做的菜呢。”她越笑越是觉得欣慰,儿子竟然也学会做饭了。 杨云娜将饭菜都摆好了,便拿着筷子递给傅爷爷:“爸,你快尝尝,这可是小誉做给你吃的呢。” 傅爷爷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只是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来吃,慢慢嚼着。 杨云娜笑问道:“爸觉得味道怎么样?” 味道怎么样,它就是好吃得是御膳房做出来的又怎么样,当着杨云娜的面,傅爷爷也不好胡乱对孙子发什么脾气,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作任何评价。 这个“嗯”可是让杨云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是这个反应呢?她不由回头看着儿子,偏偏儿子脸上的神色跟傅爷爷的一样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凭她的直觉,这爷孙俩定是又有什么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了。 傅爷爷在慢慢吃着,杨云娜轻轻推着傅誉出了房去,一出去便是问道:“你是不是又惹你爷爷生气了?你爷爷年纪大了,你不能顺着他来吗?” 傅誉心烦地说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当妈看不出来吗?是不是你爷爷又要你找女朋友了?” 傅誉没说话,只是靠着墙壁低头看着拖得能映出走廊灯饰的地板,杨云娜见儿子这般闷闷不乐的神色,心也不由软了,便没再责怪,只是说道:“你是真的不喜欢亭漫吗?我还是昨天才知道,亭漫呀下个星期二就要回去多伦多了。” 傅誉抬眼看了一眼她,然后没说什么。 杨云娜叹了一声:“妈妈听你任阿姨说,亭漫在那边还有工作,所以不能在国内多逗留,但我听她话里的主要意思,还是你对亭漫没来电,人家也不好意思再约你了,留在这里自然也没什么意思,你说叫妈妈说你什么好?弄得妈妈也怪不好意思的,当初可是我要你们俩相见的呢。” 傅誉对此也无话可说,正想转身回病房去,傅情却在对面走了过来。 “妈,哥,爷爷怎么样了?你们怎么站在外面说话呢?”傅情说着走到病房里把虚掩的门推开,“爷爷,你怎么样了,都快吓死我了,我听到妈说你晕倒了就急急赶来了。” 傅爷爷抬头看着孙女,“吓到你了?” “那不废话吗?能不吓到我吗?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们怎么办?” 傅爷爷扯了个嘴笑:“拉倒吧你们,你,你哥,你们两个不省心的一天不气我就不错了,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不知道省了多少唠叨呢。” 傅情微怔,皱眉看着爷爷:“爷爷你怎么说这种话呢,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你天天顶着个短发,我见了就生气。”傅爷爷嘴里说着生气,饭菜可没停下塞进嘴里,再怎么说,这也是孙子做给他的饭,得多吃两口。 傅情听了这话,算是看出来了,爷爷这是冲她撒火呢,她往对面的傅誉看去,“你气爷爷啦?怎么气的?” 傅爷爷看好戏似的也抬头看了一眼孙子,瞧,这晕倒还有个好处,一个两个的这会儿也站在他这边给他出气了,平时这兄妹俩倒是齐心得很。 妙书屋 066 越来越爱你(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看了一眼傅情,没有理会她,只是抬手看了一下时间。 傅情却是秒懂了,原来是为了舒微呀,说起来舒微早上给她发的信息她还没回呢,既然是这两天都发烧,那昨天晚上她让哥哥去敲舒微家的门是不是有发生什么故事? “爷爷,”傅情有些笑了,坐在爷爷的病床上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去哥哥那里了?” 傅爷爷闻言看着她,笑眯眯地道:“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刚才是谁送爷爷来医院的吗?” 傅情笑道:“该不会是舒微吧。” “聪明!真不愧是我孙女!”傅爷爷说,一边伸手去拿餐巾纸:“本来今天爷爷是打算在小微家噌个午饭吃的,结果早餐没吃好还没上楼呢就晕在路上了,多亏小微和老吴把爷爷送到医院来,你说爷爷该怎么感谢人家。” “难怪呢,”傅情笑道,“等你病好了,我跟爷爷你一起去舒微那儿吧,我还有些事情要找她。” “那敢情好呀,你也该为爷爷谢谢人家小微,别像这个臭小子一样,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住在隔壁也不知道主动出击,还要爷爷来出谋划策的。”傅爷爷说着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杨云娜站在旁边一直听着,她原本就有些好奇,傅爷爷年纪大了,并不时常出门,可最近半个月却又时常出门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的,问傅爷爷吧,他还有些神秘,说是还不到说的时候,她也就没再问了,所以此刻听到“舒微”这个明显是女孩子的名字时,她才有些恍然大悟。 这个“舒微”难道就是傅爷爷时常出门的原因,听他们说的话,好像这个“舒微”就住在儿子傅誉的小区里,还跟女儿傅情也是认识的,她有些好奇,见傅爷爷吃完了,连忙过去收拾餐桌,一边跟傅情笑道:“小情,你跟妈说说,这舒微是什么人呀,怎么你们三个都认识,妈却一头雾水呢。” 傅爷爷清咳了一声,神情淡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枕头往后垫了垫,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靠在枕头上,两手放在身前,准备看大戏。 傅情呵呵笑了一笑,这解释起来可就够长远曲折的了,该怎么说呢,她看了一眼爷爷,又抬头看了一眼哥哥,用眼神询问“要不,你们来说”,或者“我能不能说”。 然而爷爷就一脸等着她下文的表情,哥哥更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反而往后坐在沙发上拿出了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那就是态度一致了,没问题了。 傅情想了一想,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抬头跟妈妈长话简说:“这舒微呀,就是我的一个朋友,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的朋友,怎么说呢,就是……反正她现在跟哥哥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楼层,两人住对面,就这么简单。” 她说的简单,杨云娜听着却是更摸不着头脑的糊涂了。 她看了一眼儿子,笑道:“你的朋友?那你的朋友怎么会住在你哥哥的对面呢?你哥不是最反感这种事情吗?” 她又不是不知道儿子傅誉的性格,他向来对她和傅爷爷介绍的那些女孩子都一慨避之为上,所以若是他住的地方有傅情的朋友也住在那儿,还是住对面这种经常打交道的,那儿子傅誉又怎么会选择还住那儿呢,早该搬了才对。 傅情被妈妈问得眨了眨眼,其实这个问题她刚开始也很好奇,不过现在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笑了笑,“那这个问题,你得问哥哥呀,我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傅誉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没说什么,杨云娜看儿子这个神情,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把餐桌收了起来,然后说:“你们两个坐在这儿陪着爷爷先,我上楼去一趟,秦夫人也在这儿住院了,我探探她去。” 傅情微微皱眉:“秦夫人?秦振祖的妈妈?” “是呀,刚才进来时看见振祖那孩子出去,听他说是秦夫人伤到脚了,住了几天了,不跟你们说了,我探了下来,你们再去忙吧。”杨云娜说着便是拿了包出去。 剩下病房里的三个人各自坐着,傅爷爷是闭着眼睛,他有午睡的习惯,只是才刚吃饱饭得休息一会儿,傅情则是在琢磨一些没想通的事情,而傅誉却是一直在盯着手机,他没有添过秦振祖的微信,舒微今天约了他,他有些心绪不宁,越是心绪不宁就越觉得心里烦闷。 他站了起来,看爷爷闭着眼睛,也就没出声,拿着手机轻轻走了出去,再把门轻轻关上。 他一走出去,傅爷爷就把眼睛睁开了,他一脸琢磨的神色,倒惹得傅情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爷爷,你在想什么呢。” 傅爷爷想了会儿,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哥今天的神情挺怪的?” “怪?”傅情想了想,“没觉得呀,话还是一样少,哪儿怪了?” 傅爷爷摇了摇头,皱着稀疏的眉毛说:“不,不是那种感觉,今天舒微还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发觉你哥呀,有意无意的眼神好像总往小微脸上瞄,你说,是不是开窍了?”想到这儿,傅爷爷好像觉得自己有些琢磨对了。 可又有想不对的地方,那既然这样,怎么刚才又没带舒微过来看他呢?他都给他制造了相处的机会了,若是喜欢,那凭他那样出众俊朗的外形,人又不花心,没道理追个女孩子还追不到手呀? 傅情看着一脸还在琢磨的爷爷,心里也是有着同样的疑问,不是她夸自己的哥哥,就哥哥的那一张脸蛋,就能迷倒不少女人了,若是哥哥肯追舒微,那舒微也没道理不喜欢哥哥呀,她叹了一声,这个问题只有问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了。 傅誉去了医生办公室,把爷爷早上做的检查报告先看了一遍,然后询问了几句,知道没什么大碍,方才走了出来。他走回病房,跟爷爷说:“我问了医生,早上做的检查没什么大事,只是下午还有几个检查要做,就让妈在医院陪着你,我下午公司有个会议,等会议开完了,我再回来接你们回去。” 妙书屋 067 越来越爱你(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爷爷尽管有些事情还没琢磨通,但也不着急,说道:“你有事先去忙,楼下有司机,检查完了没什么事爷爷跟你妈妈自然会回去,你也不用急着跑来一趟。”他看着孙子,眼神里还有些琢磨的深切的意味。 略略皱了皱眉,傅誉看着爷爷,不知道爷爷又在打什么主意,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傅情便留在病房里,傅爷爷慢慢躺了下去,一边还睁着眼在想,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问孙女:“我都忘了问你了,你跟苏家那小子怎么样了?” 傅情微怔,她正看着苏翰辰给她发的微信呢,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些紧张,往爷爷看去:“什么怎么样了,就那样呗。” 事实上,应该说有些好转回温吧。 那天去了宋家的宴会回来,苏翰辰和她坐在车上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有些话似乎不用说出口,但两个人就是能感受到,她那天也没怎么生气,酒吧那天说的话不过都是一时的气话罢了,她坐在车上将手机翻来翻去时,苏翰辰就将手覆了过来。 傅爷爷眨了眨眼,“什么叫那样呗?那样,是哪样?”这两个孙子孙女,真是没一个不让他头疼的,一个不谈感情,一个一根筯,偏偏两个嘴又严实,问半天也没问出一句有情况的来。 傅情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顿了片刻道:“爷爷你别问了,反正就先那样呗,你再问我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跟朋友差不多。” 就跟朋友差不多,傅爷爷看着孙女,没好气地闭上了眼,得,也是一个不长进的,懒得问了。 傅情见爷爷闭上眼了,心里也怔怔,重新低头看手机,给苏翰辰回了一句:等一会儿再过去。 杨云娜上了五楼,敲了敲秦夫人病房的门,方才提着她方才让司机去买来的水果篮子进去。 关小群正无聊地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呢,见进来的人居然是杨云娜,便有些欣喜地笑了:“你怎么来了?真是吓我一跳了。” 杨云娜将水果篮子放在桌上,一边笑道:“还说呢,怎么住院了也没听你说一声,若不是我刚才遇到振祖那孩子,还不知道你住院了呢,”说着,看了看她还包扎着的脚,“怎么样了,脚好些了吗?” 关小群放下杂志,笑道:“没大事,只是住几天院好得快一些,你遇到振祖,怎么,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老爷子早上晕倒了,在医院检查一下。” 关小群有些吓了一跳,连忙拉她坐下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年纪大了,医生说是脑缺氧晕倒的,不太放心,就来医院这儿做个全面的检查,没事儿一会儿就能回去了。”杨云娜笑着拍拍她的手,“咱们可都不年轻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怎么还能从楼梯上摔下来呢?” 关小群“唉”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一时打着电话,没看路摔的,这也是吃个教训了。” 杨云娜便笑着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几本时尚杂志,笑道:“你还是那么追求时尚,连住院了也没忘记把杂志送到医院来呀。” “这在医院不是无聊吗?这都是振祖怕我闷,在外面买的几本杂志,我打发时间用,也就翻一翻了。” “振祖这孩子真是疼你呀。” 关小群笑得开怀:“还行吧,虽然说有些不务正业吊儿啷铛的,可品性不坏,就是性子不定性,叫我操了多少的心,生了多少的气呀,说起来你家那个那才是省心呢,什么都好,自小就不用操心,大家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我家这个要是有你家一半的优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真是叫人说什么好呢,杨云娜苦笑了一下:“说省心是省心,可是真要操心起来我家这个也不省心。” “这话怎么说呢?”关小群好奇地问道。 杨云娜笑道:“还不是感情上的事情,别人二十七八岁恋爱都谈过几次了,女朋友好歹还能见个影儿,我家这个呀,不瞒你说,就没带过女孩子回家,连嘴边说说的都没有,最近让他相亲,也没一个喜欢的,你说这事情可不是急死我吗?老爷子年纪又大了,最想看到的就是他快点结婚生孩子,可他愣是没个动静,你说这操心起来,可不是叫我头都大了吗?” 关小群恍然大悟,又心有同感:“这倒也是,你家的不找女朋友,我家的呢又太花心,唉,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这些当儿女的哪里能够体会到我们做父母想抱孙子的心情呀。” “可不是吗,你说叫我们有什么法子呢,让他认识女孩子,他是见了也不说两句话。”两个女人坐在病房里聊着当妈的各种烦心事那真是永远也说不够的话题。 但杨云娜也不敢久留,聊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关小群也知道她忙,说了几句客套话,看着她把门关上了,方才叹了口气。 秦振祖下午又过来了一趟,还带了几本书过来,都是关小群喜欢看的张恨水系列的。 这可让关小群高兴坏了,虽说张恨水的书她都不知翻看多少遍了,可是胜在儿子有这份心呀,这可比什么都好,虽说她的这个儿子呀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不成器的花花公子一个,可对她那真是没话说的,自她住院这几天,儿子是天天都来,就连晚上也来陪她说两句,半点不耐烦的心都没有。 想起刚才跟杨云娜才聊过的关于孩子们感情上的事情,关小群也有些来了心思了,看着儿子在旁边给她削着苹果,她不由笑问道:“这几天你都在医院里陪着妈妈,女朋友那边有没有什么怨言呀,可别闹了别扭了。” 秦振祖抬眼看着她,手娴熟地还在削着苹果皮,说:“女朋友?我最近没谈恋爱呀。” 关小群知道他女朋友多,所以刚才也没指明道姓的,现在听了这句,不由有些奇怪了:“转性了?那么多的女朋友一个也没来往了?” 秦振祖笑道:“我转性还不好呀,好不容易没给你胡来了,你又不习惯了是不是?” 妙书屋 068 越来越爱你(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这叫什么话呢,你要是肯转性,一心一意地找个女人谈恋爱,妈妈就要烧高香了,找个好的女孩子,过两年就可以谈婚论嫁了,那妈妈和你爸爸也就可以早点抱上孙子了。” 秦振祖听她这话不似往日,想了想,笑道:“下午傅誉的妈妈是不是来过?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你们聊的都是什么内容了。”说着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自己抽了张纸巾擦手。 关小群笑道:“就算是不跟你杨伯母聊,那妈就不能催催婚什么的?你也二十六了,我催着来也就差不多了。”笑着便是咬了一小口苹果。 秦振祖笑笑,抬手看了看表说:“那个,我晚上不陪你了,我要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 “吃饭?看电影?”关小群失笑,“你不是说你转性了吗?这怎么才刚抛下话没两秒钟又开始出去了?” 秦振祖也笑:“朋友,吃个饭不也正常吗?” “那这朋友男的女的,一起看电影那关系就不一般了呀。” “看电影怎么了?我就是闲得无聊,打发打发时间,”秦振祖说着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啊。” 关小群摆摆手,好笑地看着儿子走了出去,然后靠在枕头上拿起书来慢慢翻看。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了,家里的佣人拿了饭菜来,她只叫她们放下,仍旧翻着书,待到天色黑了好一会儿了,病房的门又被推开,秦旭阳走了进来,见她在看书,不由笑道:“振祖还真是没亏你白疼他,真懂得你的心思。”说着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放到沙发上。 将桌上提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摆好了两人的筷子,秦旭阳走到床边扶着已经将书放到一边并挪到床边准备下来的关小群,关小群摔伤的是左脚,秦旭阳扶着她慢慢挪过桌子那边的沙发坐下。 “其实在家休养也好,家里有佣人,在这里我白天又顾不上你,何必呢?” 关小群笑道:“在家休养那要休养到什么时候,在这里有医生护士每天照看着,好得快一些,虽说白天坐着是有些闷,可是振祖时不时地过来,你下班了也过来陪我,这一个脚伤呀,倒是伤得也让我觉得挺舒心的,你和振祖都没半点不耐烦的。” 秦旭阳看着她:“说的什么傻话呢,我是那种人吗?” 关小群看着他也笑,没说什么,拿起筷子给他先夹了一筷子的菜。 两人说着些闲聊的话,饭吃完了,关小群仍在沙发里坐着,在病床上坐了一天了,她说:“一会儿推我下楼去散散心吧,也没什么事干。” 秦旭阳笑着点头,把桌上的碗筷都收好了放回提盒里,然后去了洗手间,他正洗着手,手机里信息声响了一下,他拿了纸巾将手擦干,然后拿出手机来看。 手机里一条信息内容就展现在他面前:旭阳,我给你生了一个女儿,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秦旭阳看得神色一肃,然后毫不迟疑地将信息删掉,打开门,走了出去。 “给我把外套拿过来,我先穿上。”关小群笑道,秦旭阳丝毫没有不耐地将另一边的外套拿在手里,然后给她穿上,等她穿好了,他也将自己刚才脱下的西装外套重新穿上,然后扶她坐到了病房里备好的轮椅上,推着她出了病房。 夜色暗了,城市的霓虹灯像画幕一样亮丽的展开。 道路拥堵,秦振祖侧头看着有些心事重重的舒微,笑道:“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是不是跟我出来让你很为难呀?” 舒微侧头看他,她只是想着不知该如何向他打听秦旭阳的事情罢了,听他这话却是想到了别处去了,她默了默,然后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秦振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他怔完后笑说:“我,二十六呀,怎么了,看看是我大还是你大?看看是姐弟恋还是什么的?” 舒微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问题问得确实有些突兀和过于主题了。 她想了想又说:“你不是说大家都是朋友吗,那我跟你认识的时间也不长,除了知道你叫秦振祖,是傅情的朋友外,其余的我都是一概不知呀,那么作为朋友,彼此了解认识一下对方,不是很正常吗?” 她的心有些紧张,她知道她问的这些问题其实都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可是不这样问,又怎么问才能毫不着痕迹地问到关于他的家庭和他的父亲秦旭阳那儿去?无论怎么说,这些都是她不得不问的问题。 车流时走时停,所以秦振祖也开不快。听了这话,秦振祖心里真是感觉很好奇了,他看得出来,舒微之前明明不大喜欢与他接触,可从昨晚她喊他那一声开始,她对他的态度简直是换了两个人似的。 这是为什么呢? 秦振祖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那好,我二十六岁,你呢,你几岁,总不会比我大吧?” 舒微心微沉,秦振祖比她大一岁,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她跟秦振祖果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那她妈妈舒韵就是未婚生的她,而且很有可能是很不光彩的破坏别人家庭的那种,这让她心里既难受又觉得很茅盾,她很困惑,自己是不是不该再弄清楚这件事情了?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就给妈妈拨去一个电话,说她知道她跟秦旭阳的事情,直接问她秦旭阳是不是她的父亲?但她握紧了手机,还是没能将这个电话拨出去。 秦振祖见她又不说话了,简直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他虽然平时花花公子一个,但也是个识趣的人,见她神色有异,也没有再追着问了。 两人到了私菜馆,这是一处像私人会所一样的私菜馆,外面看着就不是普通人能进的,没有在堂,只有雅致的包间。 秦振祖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让舒微点她爱吃的菜,舒微没点,只让他自己做主,秦振祖也没勉强她,又加了两道菜,一道汤,便先这样了。 点完菜,秦振祖和舒微便坐在包间里大眼瞪小眼,秦振祖挪了挪椅子,面对着舒微,两人坐得还挺近。 秦振祖笑:“舒微,我总觉得你忽然之间对我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你不防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他笑,拿着打火机在桌上翻来复去的转着玩,神情轻松。 妙书屋 069 越来越爱你(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面对着秦振祖直接的疑问,舒微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看着秦振祖,想起自己当初跟着傅情去他们的聚会时,对她第一个最热情的人就是他,当时她只觉得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反而对他能避则避,可当时的她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她和他竟然会有这样一层关系? 秦振祖笑着笑着有些笑不出来了,这样看着他他心里有些发毛啊。 “怎么啦?”他问,“我说的话哪里有问题,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呗,我就随口一问。”说着将打火机放下,刚才手机里来了几条信息,他还没看呢。 他吊儿啷铛的样子反而让舒微心里升起了一些异样,其实接触下来,她才发现原来秦振祖也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他有什么说什么,反而让人相处轻松随和,他外表之下似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所以对她虽有疑问却也并不勉强她作答。 “哎呀,外面下雨了,这种情形去看电影没什么意思呀,”秦振祖翻着手机看,朋友圈里几条视频都在发着这些动态,他抬眼笑道:“要不,去我家看?” 舒微有些吓了一跳,这句话让她心跳有些加速,顿了两秒才说道:“去你家?” 秦振祖看着她,大笑起来:“瞧把你吓的,脸色都白了,我就开开玩笑,票我都订好了,又不是走路去,管它下不下雨的。” 舒微轻轻松了口气,又觉得恍然若失,她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住哪儿?是跟你父母一起住吗?” 秦振祖没有多想这话的意思,在微信里发了条语音出去,然后笑道:“怎么可能呢?我几乎天天都泡在酒吧,三更半夜的跑回去不是找骂吗?也就是周末才回去一下。” 这倒也是,像他们这种富家公子,私生活总比普通人要多姿多彩些,虽然父母也在这个城市里,可现在又有几个年轻人愿意跟父母同住的? 服务员进来上了菜,两个人倒点了一桌的饭菜,舒微看着这一桌子菜,有荤有素,光是表面看着就让人觉得味道一定不错,不由笑道:“你经常来这里吃饭?” 秦振祖正在小心地替她夹了一筷子鱼,闻言笑道:“也没经常,就是有时候觉得没什么胃口了,就开车跑来一趟,到底是有些远离市区,这里的老板背景不简单,这里的厨子做菜也是师出名门的,尤其是这里的烤鸭和鼓油鸡我觉着应该也会合你口味,”说着冲她挑了下漂亮的眉毛,“相信我,说起美食来,我可是算半个行家了。”说着自己夹了片烤鸭肉放进嘴里。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秦振祖话说得多一些,舒微虽然说得不多,但她的神情听得认真,这样捧场,实在难得。 秦振祖一边对她微微好奇着,一边也就顺势打开了话匣子,间接说两句自己的糗事,两人一个说得挺欢一个也想多了解一些。 她眉目温顺含笑的,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感觉,不像秦振祖所认识的那些做作出来的女孩子,秦振祖不由对她好奇之余也心生了几分怜惜与动心。 两人吃完饭按照原来的计划去看了一场电影,那电影是新上映的欧美科幻大片。 看电影时,舒微发觉身旁的秦振祖看得很是投入,从他认真甚至有些严肃的神情看得出来他是很喜欢这类科幻电影的。 舒微平时虽然也喜欢看看电影,像《星际穿越》、《盗梦空间》这样经典的科幻影片也都了解一些,倒也不会觉得看不懂。 兴许是下雨的缘故,看电影的人并不多,来看电影的也多是一些情侣,舒微并没有多想,从刚才在吃饭前秦振祖对她问的几句话中可以看出,秦振祖不过也是在好奇她为什么忽然对他改变了态度这事情罢了,虽然也喜欢开开玩笑,但这也不过是他的本性,所以她并不认为秦振祖会对她有什么好感。 而且,舒微也确实希望能和他多相处熟悉一些,不管怎么样,他们俩若真是有那样一层关系在,舒微也希望可以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像个朋友一样有联络有感情,这也是她性格中缺失了亲情那一块所渴求的。 出了电影院,两人并肩走着,身边都是三三两两一对的人群,秦振祖想了想,状似随意地笑道:“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这类型的,这电影我盼它上映很久了,正好找个人作伴,你要是不感兴趣,那要不下次咱们再看点别的?” 他刚才看得认真,并没有怎么跟舒微交流,事实上他也多是一个人看电影,所以一时难免有些忽略她了。 以前跟庄妤然一起时,他从来没有买过电影票邀庄妤然看过,他一直以来对待感情的态度都是可有可无的多。 女人嘛,生活上的调剂品,他很少有对哪个女人有过几分真心,都是俩人一拍即合,都是成年人,说不上谁欠谁,谁又欺骗了谁,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舒微心情也挺好,听他这话便笑道:“不会啊,我什么类型的电影都喜欢。” “那看鬼片?”秦振祖笑道。 舒微一愣,随即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的,便也笑道:“除了恐怖片之外。” 秦振祖挑了挑眉:“那真是可惜了,恐怖片是我除了科幻片外最喜欢的了,看来我是找不到人陪我看恐怖片了。” 舒微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道:“你没有女朋友?” “早分了。” 舒微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再多问,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商场的地下车库。 开着车出了停车场,秦振祖的车里放的是雅尼的《夜莺》,当那低沉悠远的旋律在车里静静地响起时,舒微很是诧异,因为雅尼的乐曲于她而言太熟悉了。 她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会喜欢听雅尼的曲子?”这并不是流行音乐,相反雅尼的曲子都很有异域魅力,所以她才会奇怪,看起来像是情场浪子的秦振祖怎么会喜欢听这种古典的音乐? 秦振祖侧头看了她一眼:“我爸喜欢听呀,我从小就一直听着,偶尔想起来了就放来听一听,怎么,你也喜欢?那真是太巧了。” 070 越来越爱你(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他的话于舒微而言实在是有些震到了,她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从小妈妈就喜欢在家里放雅尼的曲子,即使是后来嫁给继父了也还是没改变这个习惯,所以有段时间连弟弟杜国平也都听厌了,问过妈妈这个问题,但妈妈神情怀念悠远,只是说她就喜欢听,所以这曲子的旋律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 种种种种,一切一切的巧合,难道只能是巧合吗?一个是巧合,两个三个也是巧合吗?舒微对于秦旭阳就是她亲生父亲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毫无悬念了,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反而觉得心里踏实多了,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至少父亲这个形象已经有了个清晰的身影,不再是脑海中偶然想起时的一片空白。 秦振祖微微皱眉,到底舒微在想什么?他一个没留神,在拐弯的地方和另一台直行的车撞上了,连忙一个急刹车踩上去。 这下好了。 看着两台车“亲密接触”着,秦振祖有些微怔,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真是见鬼了,他刚才到底怎么会看出神来的? 舒微被吓得不轻,心跳跳得飞快。 两人怔怔地看着车前,一时之间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那台被他们撞上的车里下来了两个男人,来到他们车前敲了敲车窗,秦振祖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舒微,他打开车门下车与他们交涉。 舒微坐在车里,心里觉得一阵后怕与过意不去,若不是她有意的接近,秦振祖心里也就不会产生很多的疑问,刚才若不是她神色有异,秦振祖也不会因为看她看得出神而出了这个交通事故。 所幸没出什么大事,那两个男人看起来很理性并没有如何大闹,舒微透过车窗看去,只见他们彼此交换了电话号码后,又争论了几句,那两个男人方才转身上了车,秦振祖也没有多停留,转身也开了车门坐了上来。 他看着显得欲言又止的舒微,轻笑道:“没事了。”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舒微却不如他那样的轻松:“他们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呢,我又不是赔不起钱,这世上还有钱办不了的事情?就是钱办不了,那人脉我也不会少呀!”秦振祖道,忽然叹了一长声,看着她眼里有些深意:“不过你还是最好别让我再分心了啊,不然这多危险呀,幸好刚才还刹得有些及时,不然这么一撞过去,我可不敢担保出什么事情。” 舒微很是抱歉,看着他点了点头。 秦振祖不由得心里好笑,真好骗。他边开车边说道:“我现在是吓到了,心里还有几分突突的,认识的人都是些酒肉朋友,这几天心情有些抑郁,想找人说话吧,又找不到说真心话的人,”他又叹了一声,转而看她:“不如你陪我去酒吧喝两杯?” 其实开车的人是他,他还占了大半的责任呢,可是这样大好的机会不趁机抓住,那才是傻子呢。 秦振祖笑笑,看了看附近,说:“你就当给我压惊吧。赵恒城的酒吧你没去过吧,就在这附近,我们就去他酒吧里喝两杯如何?” 舒微微微皱眉:“你压惊就一定要喝酒?” “有问题?”秦振祖笑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自古以来,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喝酒的?不喝酒的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太过自律的,未免有些高冷,一种是太过窝囊的,没本事的,”他说着轻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舒微:“我这两种都不是,所以喝酒不是很正常吗?” 他难免有些想逗逗她,这还是第一次有母亲以外的女人这样关心他喝酒会伤身的事情,这感觉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他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舒微见他一脸笑意地瞧着自己,既不认同他的话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不说话。 “那去不去?” 舒微有些犹豫,酒吧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可是即使她不去,她知道他也还是一定会去的,她难免有些不放心,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知道时并不一样,她心里知道了他是她的哥哥,总是自然而然地对他关心着,而且他刚才的话里又带着几分低落,也让她无法推拒。 她轻轻地点了个头。 秦振祖便将车拐了个弯往赵恒城的酒吧开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天气冷,夜也晚了,所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她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一处处地往后倒去,心里涌起了一些伤感,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也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妈妈。 赵恒城的酒吧里,那个叫谢棻的女人今晚又来了,还叫了一帮的朋友来,在他的酒吧里大叫大闹的,喝得极是兴起,又极是失落,她九点钟就来了酒吧,赵恒城知道她在等谁,所以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一开始吧她还是在高台上一个人喝着酒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赵恒城也没怎么理会她,出去了一趟买了些东西回来,就见这女人坐在卡座上和三五个男女喝了起来,不过令他略略宽心的是,苏翰思今天倒没来他的酒吧。 他抬了抬手腕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心想这个钟点,苏翰思该当不会来了,今天下雨,酒吧里的客人不多,他还有些私事要外理,正打算到后面换身衣服回家,抬眼却见鬼似的就看见了秦振祖带着舒微走了进来。 这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赵恒城眉头微皱着,心想这些人真是怪了,苏翰思害他提心吊胆了几天也就算了,他也管不了这档子事,可这舒微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跟傅誉在谈恋爱吗,怎么会跟秦振祖混到一起去了?他难免没什么好脸色。 秦振祖嘴里嚼着口香糖,见他这副神色,反而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舒微,然后走过去笑道:“几天没见,干嘛这么看着我?” 其实他这话就是明知故问,傅情在朋友圈里发了那么一条动态,谁不认识舒微?何况傅誉跟赵恒城的关系又比他亲近多了,自然比他更知道舒微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舒微跟他一起来酒吧,赵恒城不见鬼才怪。 071 越来越爱你(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赵恒城没说话,只是看着舒微,他和舒微就只在那次傅情带来的情况下见过那么一次,也说过那么几句话,可除此之外,并没有私底下的交流接触,如今即使他有满肚子的疑问和不满,也不好说出来。 他看着秦振祖:“你们两个怎么一起?”神色间并没有多客气。 秦振祖似乎并不在意:“一起吃饭,所以一起过来喝两杯,然后各回各家。”他笑了一声:“朋友之谊,别多虑。”说着跟舒微说:“这是赵恒城,你们见过的,还记得吧?” 舒微可不知道赵恒城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在赵恒城心里已经把她和傅誉凑了一对了,她虽然跟赵恒城并不算熟悉,但到底是见过一面的,因此微微朝他笑了一笑,点了个头,便算作打招呼了。 她看了看酒吧里的客人,心稍稍安了一些,还好,这酒吧不像那天去找傅情的那个那样子乱糟糟的。 赵恒城看着她,显得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住了,看了一眼似乎还嫌事情没闹大的秦振祖,没说什么,他转身走出了吧台。 苏翰辰的工作室,因为回国也一段时间了,苏翰辰也渐渐接了些工作,为一家知名的美术馆创作一副关于环保主题的油画。 他刚刚才送了傅情回去,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令他忧心的了,所以傅情如今对他的态度回温,他也终于觉得宽心了一些,他打开工作室的门,没料到里面灯光通亮,江莹正站在桌子边打开外卖的包装袋。 他愣了一下,就站在门口看着江莹。 江莹听见声响,回头笑道:“我刚才回了家,妈担心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都没睡呢,我就跟妈说你一定是在工作室!瞧我说对了吧!快点过来,我买了你喜欢的上海馄饨,你一定饿了,赶紧趁热吃吧!” 工作室里弥漫着一股馄饨的香味,苏翰辰看着苏莹没说什么,转身将门关上,这才脚步微沉地朝她走去。 “你刚刚是送小情姐回去吧?”江莹将勺子筷子给他摆好,她买了两份馄饨,还有一份卤味,说着自己便也坐到了他的对面。 苏翰辰轻轻“嗯”了一声,问道:“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你怎么还跑过来一趟?” 江莹笑盈盈地道:“就是因为这么晚了,你都没回来,妈才担心你呀!她刚才给你打了个电话,你的手机想必是落在工作室了所以没接听到,我怕妈担心,刚好又有些饿了,所以我说给你送宵夜来,让妈先睡了。” 苏翰辰听了便没再说什么,拿着勺子慢慢吃起馄饨来,江莹低着头,若无其事地跟他说着今天去面试的事情,担心自己状态没发挥好,她向来对自己有自信,此时神色言语间却也显出些郁郁忧愁之色来。 到底还是人生第一份工作,哪里会不紧张?苏翰辰便微微笑了笑,抬头安慰了她几句。 江莹眉眼间浮上的愁色,令他心里产生了些愧疚,他这些天只想着和傅情在一起弥补他以前的不成熟,忽略了江莹的感受。不管怎样,他都该两方面照顾好,江莹到底是他带来苏家的,他有这份责任照顾好她。 这么一想,苏翰辰不由又觉得对不起傅情。但他到底对江莹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背负着责任感的感情,如果跟傅情一起,就要把从小就是孤儿的江莹抛弃,他也实在是觉得太过残忍,他办不到。他只盼望傅情可以多理解他一些,江莹也快一点进入工作的氛围渐渐成熟,有她自己的个人生活,不必总绕着他转,若江莹能早点遇到她生命里的另一半,这样他或许就会觉得踏实了,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 苏翰思早早就睡下了,侧躺着,他的呼吸沉稳而绵长,好像真的是因为太累了而睡得太熟。 蘧天若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卧室里昏黄的灯光显得很宁静安暧,她的心绪很乱也很杂。 女人天生敏感的直觉告诉她,她跟苏翰思之间的感情出问题了。他们没有争吵,日子过得很平静,这种平静不像普通人过日子似的细水长流的平淡,反而有些令人忐忑、抑郁与苦闷。 他跟她的话题越来越少,沉默和无话可说却越来越多,有时她聊起一个话题,得来的却是他聊聊无几的几句敷衍的回话。回想以前欢乐开心的生活,她很奇怪一对曾经相爱、彼此眼里都闪烁着光芒的恋人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无话可说的局面? 她心里轻叹了口气。 她在基金会的工作有时过于忙碌忽略了他,她是知道的,她也一直在尝试着平衡工作与感情。他们相识于公益活动,他是知道的,她暂时无法抛弃这份她所热爱的工作,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她无法舍弃。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平淡如斯。 她甚至隐隐觉得,他变了。这种感觉让她始终觉得心里不安稳。 她轻轻坐了起来,看着他侧躺着的身影,这个男人是她那样熟悉的恋人,他是真的变了吗?他衣服上的香水味从何而来?为什么昨天晚上她到家时他却不在家,反而带着酒味与香水味回来?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他的眼神,一开始有些惊诧、慌乱,是因为她临时结束了工作所以早了一天回来没有告诉他吗?为什么不是开心?后来却又归于平静,像一颗溅起水花的小石子,终于沉了下去。他的眼神平澜无波,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呢,怎么不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还查岗不成?” 他勉强的笑容让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而“查岗”两个字却是第一次在他们之间提起。 她想着这些,心里更是乱了,看着他,她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稳,就像一个人总踏不着实地一样竟渐渐觉得害怕而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072 越来越爱你(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她看着他,然后转身轻轻下了床,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要出冷汗,轻轻打开门再关上,她走到了厨房慢腾腾地倒了一杯温水。 握着手中暖暖的水杯,她的心情渐渐有些平复,但女人的疑心一起,又如何能轻易消退?她倚着厨柜,慢慢地喝了一口温水,心想这难道是人家所说的“七年之痒”到了吗?她放下水杯,抬脚走回卧室。 他睡得很熟,他的脸庞很放松,在旁人眼里他稳重可信,比旁人显得老成成熟,可她跟他多年的相处,却是知道的,他其实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刚认识他的时候,她和他接触总免不了紧张。 那时她才入基金会没多久,就生怕自己出错,但偏偏每每接触到他的眼神时,他的眼神就像一束光似的,牢牢地锁定她,令她不由闹了个大红脸,这事情直到两人在一起后还免不了被他时不时地拿来取笑,说是像她脸皮这样薄的人怎么会跑去做慈善了? 他说他那时就是因为见她过于紧张了所以才故意逗她的,可哪有人这样拿那种叫人误会的眼神来开玩笑的?可缘份就是这么奇妙,谁会想到他和她在后来竟真的走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她心里难免有些苦涩,想问他,他却总是避重就轻,不肯敞开心扉解决问题,其实这也是她所奇怪的,他不是那种喜欢积累问题不解决的男人,若是他们的感情真让他觉得累赘了,他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和她说明白?她无声叹了口气,这才轻轻上了床背对着他侧躺着。 傅誉在老宅住了两天,在星期天的下午方才回到住处,他站在阳台处看了舒微那边好一会儿,方才下定决心跟她谈一谈,可当他走去按她家的门铃时,门里却没有一点回应。 舒微此刻正在篮球馆,看着正打着篮球而出了一身汗的秦振祖,她觉得好像这一切都挺新奇的,明明之前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这时她却坐在这里看着他打球。 中午秦振祖打了个电话给她,问她想不想出来走一走?她想着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于是秦振祖就开车过来接她,她一路上也没问他要去哪儿,直到开车到了这个私人的篮球馆,她才知道他原来答应了人打球。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带着女孩子来打球,他的那些朋友似乎也见怪不怪,取笑了几句话,并没有多说什么,场边也坐了好几个年轻女孩子,但那些看样子像是他们的女朋友多一点,她难免觉得好奇之余也有些尴尬。 弟弟杜国平喜欢踢足球,但她们年岁相差大,他喜欢踢足球时她已经去外地上学了,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杜国平踢足球的样子,所以此时看着秦振祖打球的样子,她倒是颇有些高兴的,心里自然而然的竟然也为他打着气。 “……是不是跟庄妤然分了?咱们也好久没见过庄妤然了……” 离她不远的两个女孩子似乎交情很好,低声地交谈着,当听到“庄妤然”三个字时,舒微不由侧头看了她们一眼。 “别说了,小心人家听到。” “怕什么,一看她那样就知道秦振祖是图个新鲜的,你还想着跟人家交朋友不成?小心庄妤然跟你翻脸!”那说话的女孩子却是一点也不怕被听到,转头看了舒微一眼。 舒微有些微怔。庄妤然……是秦振祖的女朋友?她不由有些讶异,之前听秦振祖说跟女朋友已经分了,她也没想过什么,可她哪想得到庄妤然居然就是秦振祖的女朋友?心里不由释然,难怪那次在包厢时庄妤然会替她解围,原来只是因为不想秦振祖离她太近。 她不由有些不安起来。 可是她又能怎么解释呢?既不能和秦振祖说明白她的原因,她又想和他多接触一些,总免不了让人误会的。但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秦振祖也对她有很多的疑问,她该怎样办才好?她该不该跟他坦白他们的关系? 秦振祖打完球下来休息,坐在她身边擦着汗,一边笑道:“你怎么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带你来了这个地方?”他笑了一声,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笑道:“其实打电话给你时,还真没打算答应他们来打球,天气这么好,我本来是想带你去江边吹吹风的,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打电话来催我,我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是不喜欢,那下次我就不自作主张了。” 他的以退为进,倒弄得舒微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有些话她还是觉得需要事先跟他说清楚,不管是她想多了,还是他想多了,若是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后果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她微微低垂着头,一时真是心里百味杂陈,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想跟他这个哥哥亲近一点,他却又可能会误会,可若是现在跟他保持距离,岂不更让他生疑? 秦振祖略略皱眉看着她,看样子舒微接近他好像真是有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样难以开口? “还是等你打完球再说吧。”她想了想,这个场合到底不适合跟他解释。 秦振祖眼瞧着她,按下心里的好奇说道:“也行,那我去打球了,你渴了那边有水。” “嗯,知道了。” 秦振祖看着她白晳的脸,柔顺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触了一般不由深深看着她,随即他笑笑,这才站了起来下场去了。 大概再打了一个半小时,下午五点多时,秦振祖便带着舒微走出了球馆,在附近找了个吃饭的地方。他也不急,舒微打算说什么,要说什么,他似乎很有耐心,竟没有再提起。 夜幕渐沉,冬天的天总是黑得早,才七点刚过,天际便已是黑沉沉的一片了,今晚没有星光,只有一轮孤月高高挂在绸布一样的天上。 江边的风很大,但游人却不少,这里附近有好几处观光胜地,这个江边风景又美丽,更是情侣扎堆的好地方。 “冷不冷?”见舒微一路上也没说话,秦振祖只好先开口了。 舒微外面是件羽绒白外套,她两手都塞进外套里,虽然脸宠被冷风吹着有些冷,但也还好,听了这话便是摇了摇头:“不冷。”说着看了看他,他外面套着的是件风衣,看着倒比她冷多了。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着,江水在灯光下映出波纹鳞鳞,周围游人来来往往,还有人租了自行车在江边慢慢逛着夜景,吹着冷风,望着远处漆黑的江面,似乎可以让人的心都不由放松下来。 秦振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跟舒微笑道:“能抽根烟吗?” 舒微有些微微讶异,她不知道秦振祖原来抽烟的,然后她摇了摇头:“没关系。” 秦振祖便笑笑,掏出打火机,用手挡着风点了一支烟,烟点着了,他先抽了一口,然后将眼神望向江面,缓慢地说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有几分愁绪萦绕着一般,这般神色这般落寞,似乎并不像他。 他也有烦恼吗?舒微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有满腹的心事,却连一个敢吐露心声的人都找不到,她若是真把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告诉他,他能不能承受得了? “怎么了?又不能说了是不是?”秦振祖好笑地看着她,站了起来将才吸了两口的烟按灭扔进了垃圾桶里,他走了回来,两手插在裤袋里,笑道:“四处走一走吧,难得过来一趟,放松放松。” 舒微没有意见,站了起来与他并肩慢慢走着,两人的情形倒跟那些来谈恋爱的情侣差不多。 秦振祖说:“你想说的话,是不是就只是想跟我做个普通的朋友,叫我别多想?”他笑了一声,转眼看着她:“这话有那么难开口吗?我又不是眼瞎的,自作多情的,哪里会看不出来你对我没意思?不过也真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 舒微越走越慢,秦振祖便回头看着她等她,舒微停在原地,看着里面穿着黑衬衣,外面套着白风衣的秦振祖,他的外形很俊朗,但稍稍有些显瘦,五官其实仔细去看,还有一些古文人才子的秀气,这应该是随秦旭阳的儒雅罢。 舒微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她说:“秦振祖,你做事情偏不偏激?” 秦振祖离她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听了她这个无厘头的问话,他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我偏激干什么,一个有钱的二世祖,有钱什么买不到?既然钱能买来快乐,钱能解决问题,没事我偏激干吗!就像那天撞到人家的车,我要是做事情偏激,能好好跟人家赔礼赔钱的?” 舒微便点点头,秦振祖笑着向她走了两步,凑近她的脸好奇地道:“舒微,你向我讨这个定心丸是打算跟我说什么?接近我,却又不是喜欢我,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了。” 他靠得太近,舒微有些紧张,稍稍偏离了一下说道:“改天再跟你说好不好?我真的还没有想清楚。”她低垂着头,觉着自己心里很矛盾,拿不定注意该说还是不说。 “好啊,”秦振祖看着她,也不想逼她太过,“那你请我上去你家吃饭,反正你愿意接近我,我恰好最近也很无聊,放心,没那层意思,既然你暂时还不打算说,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可好。” 舒微便转头看着他,说:“我倒忘了问你了,你跟庄妤然真分了?” “你怎么知道我跟庄妤然有一段情?” “刚才在球馆听到的。” 秦振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你看起来还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别听她们那些八卦,我跟庄妤然分了都快一个月了。” 酒吧里,傅誉今晚的酒喝得有点多,而且根本不像平常那样品酒,一杯一杯地,倒像是买醉来的。 赵恒城一边给客人调着酒,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给客人将酒送过去后,他方才走过去关心地问道:“你跟舒微怎么回事?” 傅誉便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垂着视线没说话。他的神色有这么明显吗? 赵恒城说:“我是搞不懂你们,这段时间好像你们的私人感情都出了问题一样,像翰辰,在我的这个酒吧里跟那个叫谢棻的女人喝了几次酒,眉来眼去的,看得我窝火,你说他们要是想干什么的,为什么不约到别的地方去?翰辰这样毫不避开我,倒像是公开一样,我估计天若也快要察觉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若是不想跟天若过下去了,为什么不好聚好散,非要这样伤天若的心?”他说着叹了一声,实在想不明白苏翰辰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干这样的傻事。 傅誉只是静静听着,他的眉头紧皱着,他自己都有一堆的事情想不明白呢,现在哪里有那个心思去理苏翰辰的私事? 赵恒城也只是一吐为快罢了,这事情压抑了他几天,他一方面觉得苏翰辰在做对不起天若的事情,很是忧心,一方面又很担心天若知道后的反应,但毕竟苏翰辰的事情,哪怕他们分析得再有道理,也要苏翰辰自己想明白了才是,他那样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他再次叹了一声,又再次说道:“你呢,你也不打算跟我说说你和舒微的事情是不是?” 傅誉心烦地说:“有什么好说的?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赵恒城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舒微她对你没感觉?你没跟她谈恋爱?”他还以为那天打电话给他时,他带舒微去看医生,已经是在一起了呢。 又想难怪前两天秦振祖会跟舒微在一起呢,可是舒微怎么会和秦振祖混在一起? 傅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啊。”反正他现在已经够心烦了,也不在乎他说什么。 赵恒城叹了一声,两边都是兄弟,他也不想见到他跟秦振祖为了一个舒微而闹出什么事情来,只好跟他说了星期五那天晚上秦振祖带着舒微来他酒吧喝酒的事情。 073 越来越爱你(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傅誉平生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赵恒城因此不得不亲自开车将他送了回去。 “真是说出来也没人信,你傅誉有一天也会为了个女人喝酒消愁!” 赵恒城累得气喘吁吁,他一个人又扶又扛地将傅誉这个大男人送回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好不容易将他丢在床上,他自己也都快累成狗了。 站在床边他双手叉腰地喘了会儿气,方才无奈地认命地替他将鞋子脱了,然后给他将外套也脱了,给他盖上被子,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去充电,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傅誉,不由也有些服了自己:“你说我天天把你们这些醉鬼扛回家这是什么命呀,傅情一个女孩子就算了,她喝醉了我总不能不管她,可你傅誉也为了个女人喝醉,就一点也不像你了!” 他说着叹了一声,大冷的天把自己都弄得一身的汗了。弯腰将傅誉的鞋子提出去,放回玄关里,又从里面拿了双家居鞋出来放到傅誉的床边,他是个细心的人,总是习惯了将事情都办妥才安心。 直到做完这一切,赵恒城这才打开了门,打算回去酒吧里,他才出来,正打算关门,就看见舒微从电梯口里走出来,见了他,她明显愣了一下,停了脚步问:“你怎么在这儿?” 赵恒城也没想到这么凑巧还能碰上她了,看着她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说实话,他不认为舒微会喜欢秦振祖多过喜欢傅誉,从接触的时间长久来说,傅誉和她住在两对门总归更容易产生感情,何况还有傅情和傅爷爷这些情况在旁相佐;而从其他的方面,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傅誉所有的优势都不是秦振祖所能比得上的,可以这么说,只要有傅誉在的场合,他敢担保女人所看上的第一肯定就是傅誉;再加上之前他根本就没听过秦振祖和舒微的事情,反倒舒微和傅誉的事情倒是在傅情那里听过一二,所以他跟傅誉一样,对舒微亲近秦振祖也是疑惑得很。 好半晌他才转头看了一眼屋内,然后跟舒微说:“傅誉为了你喝醉了,你知道吗?” 舒微原本两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听了这话她两手下意识地微微握了握,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因此一时看着他没说话。 “他就在屋子里,我酒吧里还有些事,你就当照顾一下朋友,帮我照看他一下,”赵恒城也不关门了,向她走过来,有些语重心长地说:“舒微,虽然我跟你也没怎么接触过,对你也不怎么了解,但傅誉这个人我了解他,他从来没有这样为哪一个人喝醉过,他对你的感情我是看得出来的,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但你问问你自己,是当真对傅誉没有感觉吗?若是有那么一点感觉,我也希望你不要错过。”说完这些他便叹了一声,随即走进电梯。 舒微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也没动。 赵恒城所说的话,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其中的内情,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傅誉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并没有认识他有多久,虽然两人似乎短短的日子也接触了几次,因为傅爷爷和傅情的缘故两人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很优秀的地方,可以使傅誉喜欢她或者长久地喜欢她,她没有这种自信;再加上她如今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私生女的身份,又如何再敢妄想?已经是有意跟他拉开距离了,可赵恒城又为何要对她这样一说? 她叹了口气,在那扇打开的门前脚步顿了顿,她想关门,可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在门前几番徘徊着,自己跟自己心神交织犹豫了几次后,方才缓慢地走了进去,屋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犹豫着缓缓地往主卧走去。 傅誉睡得很沉,根本不知道赵恒城送他回来,也不知道她现在就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看着他,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她知道,她如果愿意付起勇气,不去考虑太多,或许他和她会在一起,但这种勇气,她没有,也不敢给。 她从小就没有得到母亲的关爱,所以渴望亲情,她希望自己拥有的感情是真的,而不是自欺欺人的,如果因为这样而使得将来两人连朋友也很难做,连傅情也很难相见,那她又何必这样呢?更何况她如今还有诸多不能外道的烦心事,前路渺茫连自己也不知将来会怎么样,这种勇气又从何而来? 她看着他,他的眉头连睡梦中也在紧蹙着,她不由坐了下来,不由之主地伸手想替他抚平他内心的烦恼。她的手很轻,她生怕惊醒了他。他的眉毛又浓又密,睫毛也是那样的长,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的模样。 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五官,他流畅似的脸部线条,似乎找不到一处缺点,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这样细细地看过一个男人,这种感觉于她而言是很难描述出来的,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她知道,他或许永远都会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不可磨灭的位置。 她渐渐地收回了手,因为她知道她不该这样让自己沉沦。他的眉毛终于不再紧蹙着,他睡得很沉。她以前见过男同事喝醉的状态,所以她不喜饮酒,也不喜那喝醉酒的人,但他此刻喝醉了,身上虽有酒味,却似乎和别人并不一样。 她站了起来,终于还是轻轻走了出去,将他的门关上,她转身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自己的房门。 她并没有任何的睡意,侧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又翻了翻朋友圈,竟然看见李渔在两个小时前发的婚莎照,她怔了怔,居然这么快就拍婚莎照了?随即又笑了笑,点开来看,只见好友满脸的都是幸福感,和她的另一半笑得眼中只看到彼此,这样真好。她由心地替她感到高兴,在底下留言祝福。 第二天傅誉醒来时,已过了上班的时间。他睁开眼时头还有些痛,看到手机已经显示九点,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他居然也有睡过钟点的时候?叹了一声,他回想起昨晚在赵恒城酒吧根本不管喝了多少的情景,连自己也觉得不像自己,他没有再多想,起床穿了鞋去洗漱。 傅情下午约了舒微出来逛街,两人在商场里买了两杯奶茶,便坐在窗边的位置说话。 “听赵恒城说,我哥昨天为了你喝醉了?为什么呀?”傅情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 她早上醒来时接到赵恒城的电话,听了连自己也不敢置信呢,她哥,居然也有为了一个人而喝醉的时候,那还能有什么情况,她就说她哥不对劲嘛,但是这买醉,又算怎么回事呢?失恋了? 舒微看着她,有些怔怔,半晌才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跟赵恒城都以为你哥是为了我而喝醉的?”她垂着眉头,心里也有些杂乱,只好拿着奶茶吸了两口。 傅情微微皱着眉头,“什么不明白,我哥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不过她又想想,好像她哥也当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我哥是不是没跟你坦白过呀?” 舒微闻言抬头看了看她,有些不自在地说:“你都把我弄糊涂了,那天在宴会上你不是说你和你哥只是想让我……想让我帮忙吗?为什么突然又肯定你哥喝醉一定是为了我?” 傅情闻言也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也头疼了,原来是因为这样,她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你误会了。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也确实有跟我哥提过,但后来我发现,我哥对你好像是真的有些感觉,但也不敢肯定,他也没跟我坦白过,所以我也没跟你解释,” 她说着吸了两口奶茶润喉,然后继续说道:“但我今天一听赵恒城说他借酒买醉,我就敢肯定,他一定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你不知道我哥什么人,他什么时候喝醉过,反正我是没见过。你不会是因为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才避着我哥的吧?瞧我干的什么事呀!”她不由有些懊悔。 舒微只静静地听着她说,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傅情见状,不禁问道:“你真的没觉得我哥喜欢你呀?那你也不喜欢我哥?”她烦恼地叹了一声:“说起来,赵恒城说你和秦振祖去他酒吧里喝酒,秦振祖又怎么回事呀?” 舒微微微垂了视线,“我找他有些事。”她不知道该如何说,现在所有人都对她和秦振祖走得近的事情生疑,她实在当时也没想过太多。 “你有什么事?”傅情直来直往,问话也是直接就问:“是不是跟那天在宴会上你失神的状态有关?” 舒微不由抬眼略略诧异地看着她。 看着她这个表情,傅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跟秦振祖,有关系?”她问。 舒微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傅情怎么会一下子就能猜中,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但回想那天在宴会上,自己的状态也确实太容易让人奇怪生疑了。 但她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只好闷闷地低下头去吸奶茶。 从店里出来,舒微陪着傅情去买鞋子,傅情也没一定要舒微说出她的心事来,但傅情现在算是弄明白她哥对舒微的感情了,只是舒微对她哥到底怎么样,她也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暂时先不用管,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就像她跟苏翰辰的事情,也不是旁人一两句就能道得清的。 “小情。” 两人挽着手正一家鞋店一家鞋店的逛,正当舒微指着橱窗里的一双漂亮精致的鞋子给傅情看时,从店里走出来了一个很有气质的贵妇,她身边陪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是舒微也曾见过一次的叫江莹的那个女孩子。 傅情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去看,然后眉眼一弯笑道:“苏伯母,怎么这么巧你也来逛街了?” 陶颖看见她也极是高兴,自从儿子翰辰出国后,她就很少看见傅情了,因为她也很少出席宴会,说起来这也将近一年没见过她了,她正打算说话,却在这时看见傅情身后同样转过脸来看她的舒微,她停了脚步,有些失态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子。 舒微只略略奇怪地看着她,对于这个贵妇为什么会这样露出失态的神色看着自己,她和傅情都不由不感到有些莫名。 连江莹在一旁也觉得不对劲了,妈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她担心地轻轻喊了一声:“妈,你怎么了?”自己也不由地打量起舒微来,为什么妈见到了她会这样吃惊? 陶颖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她有些激动难以自抑,甚至连手都像颤抖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遇见过哪一个女孩子让她有这样大的触动,让她的心里这样的认为她见到了女儿。 江莹在旁边又轻轻叫了她几声,她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看着舒微,她刚才转过头来看她的那一眼真是叫她不知为何会产生那样一种非常熟识的感觉,她看着这清秀的女孩子,虽然脸型上并不像她,可她的眉毛和眼睛却跟自己是那么地相像。 她勉强地笑了笑,眼眶已有些泛红的失态,跟江莹说道:“没什么,妈就是认错人了。”她看着舒微,心想这是傅情的朋友,难道她是真的认错人了吗? 可若是这世间真有母女心连心的事情,那她刚才那一瞬间看到这个女孩子时有那样大的触动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由走了过去。 舒微和傅情也对视了一眼,舒微不由有些紧张,这位妇人看着她的眼神太过热切,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陶颖也怕自己吓到了她,所以在距离她们两步远就停了脚步,她尽量平稳自己的心态,温柔地笑道:“阿姨就是看见你好像看见了一位故人,你别害怕,”她顿了顿,又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074 越来越爱你(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看了看傅情,傅情连忙跟她说道:“这是翰辰的母亲。”舒微点点头,虽然知道这个妇人没有恶意,但她看她的眼神还是让她难免觉得有些不安:“阿姨好,我叫舒微。” 陶颖怔了怔,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也姓苏?” 傅情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说道:“不是同一个‘苏’,她是‘舒畅’的舒。”舒微却没有出声。 陶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她若有所思,“舒畅”的“舒”,可为什么这样凑巧都发同一个音呢? 她凝视着舒微半晌,然后笑道:“那真是有缘份,阿姨很高兴见到你,刚才有些失态真是不好意思。”她不由自主地想对她亲近,用她最温柔的眼神凝望着她。 舒微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温柔怜爱的目光看着她,可她跟这位妇人明明并没有见过面,她的目光难免令她觉得有些古怪而难以和她对视。 傅情也觉得苏伯母的反应有些不太寻常,但她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不由也有些觉得伤感,感受到舒微挽着她的手有些紧张,她连忙笑道:“苏伯母这是和小莹逛街呢,是要买什么东西吗?”说着她看了一眼江莹。 陶颖仍是怜爱地看着舒微,听了这话,她不舍地挪开目光看着傅情,有些酸涩地笑道:“只是想给翰辰买些衣服鞋子,那你们呢,要不我们一起逛好吗?”她内心里只希望能和舒微多相处一会儿,虽然觉得不太有可能,可是看着她,那种由内心所发出的亲近感又怎是她所能抗拒的? 傅情微微怔了怔,她看向舒微,若是平时遇上了,她陪着苏伯母逛街那自然是很高兴的,可苏伯母对舒微这样……她只好询问着舒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言下之意若是舒微觉得不愿意,她便推了,毕竟她看舒微的状态也不太好。 舒微知道这位苏伯母就是傅情男朋友的母亲,傅情和她男朋友好不容易才和好,傅情恐怕不好推拒,再加上虽然这位苏伯母看她的目光很是古怪,可苏伯母到底也不是个坏人,至于她为什么要用这样怜爱的目光看待自己,她实在也觉得很疑惑。 她看了看正以既怜爱又忐忑地望着她的苏伯母,似乎一副很怕听到她婉拒的样子,那拒绝的话便卡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她本就是个不太会推拒人的性子,这时见了苏伯母这样,就更是难拒了,只好说道:“我也没什么事,那就一起逛吧。” 陶颖闻言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不自禁地露了出来:“你想买些什么吗?” “我没有什么缺的,就是随便看看。” 江莹在旁看着,心不由往下沉了沉,她看着舒微,眼里带着深意与探究还有一丝敌视。 于是原本只是和傅情出来逛逛街说说话的约会便成了一行四人。 舒微本来也只是陪傅情买东西,自己并没有要买的打算,可是这位苏伯母却是不知为何,一整个下午,不管是进哪家店,都要问问她的喜好,不待她拒绝,又热切地让那些店员那些既昂贵又漂亮新上架的上衣、裤子、裙子、外套都拿给她试一试,连那些装饰品,诸如围巾、帽子等都亲自给她围上戴上,这种热切得令人惊讶又难以接受的态度,实在令她更是疑惑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傅情也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情况。 舒微不知道内情,但她是知道的。苏家有三个孩子,除了苏翰思和苏翰辰两个男孩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儿,但一出生就被弄丢了。苏伯母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找寻这个孩子,还为此得过很严重的忧郁症,后来经过治疗才好了些。但这跟舒微有什么关系呢?舒微的老家在南方,她怎么可能是苏家的孩子? 她心里觉得苏伯母可能又病了,不由对苏伯母有些担忧。她这是因为太过思念她的女儿了。正好舒微的年龄又跟她丢失的女儿那样相像,舒微又长得那样清秀乖巧,她这是把舒微当成她孩子了吗?她看着舒微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想插手也不知该怎么跟苏伯母说才好。 江莹却站在角落里。她来了苏家也有十三年了,虽然妈妈和家里的人都对她很好,她也觉得妈妈也是爱她的,可是那种爱虽然如沐春风,却并没有那样的浓烈。妈妈也会关心她,跟对翰辰哥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倒并不曾有多少时候会觉得自己在苏家不被重视。 但直到现在,直到现在她看着眼前的妈妈,她照顾舒微脸上的那种慈爱,她似乎恨不得要把这店里所有的漂亮衣服都给舒微的那种表情,她才知道,原来妈妈是那样挂念她所丢失的那个女儿的,原来她那个女儿的位置不是她所能替代的。 可是为什么呢?她住在苏家这么多年,她就站在妈妈的面前,她也很爱妈妈,妈妈为什么不能完全把她当成她的亲生女儿?而去对这个才刚刚认识的舒微露出她从未对她露出的那一种由心亲近甚至发狂的母爱?为什么? 这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那个女儿在出生的时候就弄丢了,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想找回来本就是一件机会很渺茫的事情,为什么妈妈莫名其妙地就会觉得舒微像她,即使是像她,那也不是她,妈妈不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很可笑吗? 她眼眶忽然红了,因为她忽然觉得,原来她花了十三年的时间,在苏家,苏家人的眼里,她终究还是一个外人。她缓缓转过身,她不想呆在这儿了,她觉得冷。她走到店外,倚靠着墙,她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想不明白,好像她周遭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被白茫茫的雾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不由用双手环抱着自己。 舒微提了一堆的精致包装袋回去,傅情手里的几个包装袋都是她的,她尝试着推拒,可那位苏伯母却不知为何执意一定要买下来送给她,这让舒微不得不受着,而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直到回到住处,舒微和傅情看着桌上这一堆的东西,两人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傅情觉得苏伯母的反应太过了,实在是太过于不寻常了。即使她是真把舒微当成她的女儿了,可这样突兀又热切的态度叫谁一下子能接受过来?连她自己也觉得刚才苏伯母的反应有些可怕呢。 她看着舒微:“你怎么样了?被吓到了吧?”她坐了过去,靠着舒微说:“其实你别怪苏伯母,她是有缘故的,她……她以前弄丢了一个女儿。” 舒微转头看着她:“弄丢了一个女儿?” 傅情叹了一声,有些伤感地道:“对。听说是苏伯母在快要生孩子的前几个月回去老家照顾她母亲,结果因为过于劳累了早产,那是个小县城,那个年代的医院又不像现在这样设备齐全,人手到位,所以才生出来没两天就弄丢了。苏伯母为此患了好久的抑郁症,她刚才可能是把你错认为她的女儿了,我猜,她……她可能抑郁症有些复发了。” 舒微不由心生同情。想起刚才在商场苏伯母看她的眼神,原来那只是因为苏伯母曾经弄丢了她的女儿,过于思念才会有刚才那样反常的行为。她本来还有些觉得可怕,一个陌生人竟用那样爱怜的目光看着她,对她既热切又显得患得患失,这种态度换了对谁也会觉得心生可怖,可她现在听了她的故事后,却又不自禁地在心里觉得她很可怜。 因为她自小没有见过父亲,都会觉得缺失了父亲的形象感到人生就像少了什么,但那种缺失毕竟并不会觉得有多么痛苦,只是因为“父亲”这个称呼而对他有所想象与期盼罢了。可苏伯母却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生生丢了女儿,那种痛那种苦那种思念的折磨又岂是其他痛苦所能相比的,她的内心一定时时都在煎熬着。 一时之间,两人坐在那儿都没有说话,而只是看着桌上的一堆纸袋发呆,直到傅情的手机响了,她连忙从包里拿出来,原来是苏翰辰,她接听了起来。 苏翰辰在那边说了几句,傅情看了看身边的舒微,只是道:“我今晚不过去了,我还有些事情,另外,你今晚回去陪你妈吃饭吧,最近几天你都在忙着工作,你妈妈那边你也要抽空关心一下,别让她太寂寞了。” 挂了电话,傅情看了看钟点,都五点多了,她想了想,跟舒微说:“要不我们出去买点菜吧,我们今晚自己做顿饭,把我哥也叫来一起吃好不好?” 舒微想着苏伯母的情形,实在是让人感到悲伤,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认却不敢认已经觉得很是痛苦了,可这个苏伯母多年来为了寻找女儿却思念得病了,这种前熬比起她的来却又更多了万分。 她有些愧疚,她刚才在商场,对苏伯母的亲近总有种想逃的抗拒,这大概会令得这位可怜的母亲很伤心了。 傅情愿意留下来陪她,她自然没有意见,她这段日子心情有些压抑沉重,今日又听了苏伯母的事,也不太愿意一个人呆着,因此点点头,两人换了鞋便重新出门了。 苏翰辰和傅情通完电话显得若有所思,他这些天确实没有在家好好陪过妈妈,每天在工作室也是工作到凌晨才回家,也确实是令妈妈担忧了。他叹了一声,刚想收拾一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妈妈打来的,他连忙按了接听:“妈。” 陶颖也是刚刚到家,一路上她都在一遍遍回想着刚才舒微转过头来看她的那一幕,那个模样,当真与自己年轻时候像极了! 她并没有关注到江莹的异样,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不去想着舒微。她坐在房间里,仍是感到内心激动难以平静。 她的心脏不好,她觉得很不舒服,但她坐不住,更停不下来不去想这件事情,叫她怎么能不想呢?她想起了儿子翰辰,她连忙去包里翻出了手机,她要打电话问问儿子。 “翰辰,你今晚回家吃饭吧,妈妈有些事情想要问你。”电话里问不清楚,陶颖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苏翰辰感觉到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挂了电话后,他也不收拾了,穿上外套便出了工作室,一路开车回家。 陶颖身上不太舒服,她的身体这些年来都这样,只要想女儿想得太多心脏便很容易犯毛病,她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而脑海里却不自禁地想起那一年生产时的事情。 这些年来她总是时不时地想起,虽然人人都叫她不要想太多,身体要紧,可是她又怎么能不想呢?她怎么可能会去忘了她的女儿呢? 舒微和傅情去超市里购买了食材回来。 刚才在超市里购物时,傅情便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让他下班后就回来吃饭。傅情自然是有私心的,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傅誉和舒微两个人坐下来聊聊,但不知怎么的,哥哥却拒绝了。 挂了电话后,傅情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舒微解释,哥哥这个推拒岂不是让舒微以后更回避他? 舒微本就有些误会了,现在他这一拒绝那两人又什么时候才能和好?所以此时傅情坐在沙发上,只好在微信上向哥哥发送信息,可几条信息发过去,哥哥就只回了她简短的一句:你们吃吧,我今天有工作。 傅情知道他的性子,很难再劝,只能叹了一声,烦恼地收了手机进去厨房。 舒微正在择菜,看着傅情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有些明了。今天听了傅情的话,她也正有些不知该怎么才好,她自觉有些窘,所以傅誉若不来,她心里反而还觉得松了一口气,但隐隐的也会觉得有些失落,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你没有下过厨,还是到外面坐着吧,我们两个人吃,我也不用煮太多,随便煮几个菜就好,你不用帮我。”她微微笑道,并没有抬头。 075 往事难往(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关小群睡着了,秦旭阳小心地关了门,和两个护士一起进了电梯,他出了住院楼,缓缓地走在住院楼处的浓荫大道上,冬日的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来。 舒韵又给他发信息了,这让他觉得心里很沉很沉,他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是一个秋天。 蝉声躁耳,院子在烈日下晒得烫脚,他请了假匆匆从县城往家赶。 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跟村里其他人家的院子没什么区别,除了多了四株桂树,这里都是他年迈的父亲在打理,但如今父亲重病,这几株桂树看起来也像是人没了精神,他脚步匆匆,穿过桂树丛,伸手推开父亲简陋的房间。 “爸,你觉得怎么样了?”他坐在父亲的床边,仔细地端祥着父亲的神色,眉宇间有着掩不住的忧愁。 尽管医院里也说了这病就是在熬日子,但他自小便是父亲既做爹又做娘拉扯大的,他还是想再尽一把力,带父亲到那大城市里去看病。 他在一所高中里当教员,工资并不多,跟同事朋友借了一些,总算是凑出了一笔钱,这事情他也早已经跟父亲说过了,父亲虽然不同意,但也无法拗过他的决定,他暂时先请了两个月的假期,也去火车站买好了火车票,他请在B市工作的同学陶颖替他找好了医院,算是都妥当了,只待后天出发。 “旭阳呀,爸这病就是拖日子的,你何必费那个钱呢,你还要跟舒韵结婚的,欠了债怎么办呀?”他还记得当时父亲说这话时的样子。 他微笑说:“爸,你这说的什么话呢?你把我辛辛苦苦地拉扯大,我怎么能不管你?你这病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我这做儿子的也自然要去试一试,难道你要叫我做个没良心的,为了自己要结婚就不管父亲了吗?” 父亲终是同意了,他带着行李和父亲坐了火车去了B市。 他还记得走进火车站那天他回头看了看,在涌动的人潮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然而没有找到。 秦旭阳在湖边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两手放在身前,看着那一湖平静的湖水,他心里一种夹杂着无奈歉疚还有一些别的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冷风吹下来一片落叶,恰好落在他的衣服上,他伸手拿起那片落叶,缓缓地在指间转着,转着转着,时间的长河好像就转回了那一年。 看着父亲睡着了,秦旭阳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站在屋檐下,院子里阳光砸地,葱绿的桂树折射出耀眼的光线。 他没敢告诉父亲,他跟舒韵在前些日子就闹翻了,舒韵是个要强好胜的人,她不同意他的决定,父亲的病是治不好的,他也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他实在是无法过这一关。 他跟舒韵原本打算年后结婚,但给父亲这一治病,他的钱已经花了个底光,现在他要带着父亲上大城市去求医,还不知道后面的治疗会怎么样,舒韵和他为这事就吵了几回架,而他也不知道带着父亲去大城市里会怎么样,债是欠了,可这还是开始的,他有些悲观,自觉跟舒韵大概也走不下去了,索性就跟她提了分手。 秦旭阳带着父亲去B市看病的事情很顺利,父亲在医院里住了下来,但治疗费昂贵,他不得不出去打些零散的工,如此一来就无法细心地照顾父亲。 所以他只得又给陶颖去了个电话,请她帮忙找个补习的工作,这样白天便得以有空照顾父亲。 得亏她的帮助,她介绍他给她一邻居补习功课,只需每个星期去补习两次,不仅免了他东奔西走的辛苦,所得的工资也比他打零工的挣得多。 教的这户人家有两个女孩子,大的女孩叫关小群,刚刚毕业,在文化局上班,长得很大方秀丽,秦旭阳初见她时有些惊艳,但也不过一眼便垂下了目光,他辅导的是她的妹妹,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不太愿意读书,有着一脑子的奇思妙想。 外面下着雨,秦旭阳躲在一家诊所屋檐下,看着漆黑的夜,雨点像冰雹一样打在马路上,他有些头疼,补习的时间快到了,可这雨下得太大,他左右看看,想去哪家店里买把伞或借把伞。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秦旭阳。”那是关小群,她撑着伞,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正朝他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望向他在漆黑的夜里很明亮。 秦旭阳看着她,有些微微的讶异,他虽然在关家教了两个月的补习,可跟关小群也没说过几句话,他一直心系着父亲的病情,平时过来补习完了也是马上就走,再加上关家有钱有势,他不过是个落魄带着父亲远道求医的人,哪里敢多看关小群这富家小姐,所以即使在关家见面了也不过是稍稍点个头以作有礼罢了。 此时看着关小群渐渐走上了阶梯,他还有些拘束:“关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关小群笑道:“叫什么关小姐,这么别扭的称呼我从不喜欢,别人都叫我‘小群’,你也跟他们一样叫我就好。我是去办了点事情,所以才晚了回来,正好看见你在这儿躲雨,所以就叫了你一声。” 秦旭阳微笑着点头,一时也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接触上她的目光便又下意识地觉得不妥只好稍稍移开。 其实他长得英俊儒雅,这般略略有些回避的样子反倒更让人觉出他和其他男人在气质上的区别。关小群看着他半晌,微微笑了笑。 她做事情爽朗,说话也爽朗,见这雨下得大,而自己这把伞又只能撑一个人,马路对面倒正好有个小商店,于是说道:“我这伞遮不了两个人,我到对面给你买把伞,你等着。”她转身正想下去。 秦旭阳却下意识地拉住她,然后又觉有些冒犯了,只得有些紧张地松了手,说道:“还是我去吧,你穿着这鞋不方便,你把伞给我就好。” 关小群有些怔了怔,深深地看着他,她笑了起来,爽快地把自己手中不大的伞递给他:“那你小心一点,我就在这儿等你。”眼睛里柔柔的光与脸上的笑容相映,使她原本就秀丽的脸更加光彩照人。 秦旭阳的心仿佛在这一瞬也跟着停了一拍,他愣愣地从她手中接过伞。自从跟舒韵分手后,他也曾觉得痛苦,但那已经是无奈的事情了,随着照顾父亲忙碌起来,他渐渐地已很少去想她,至于会爱上其他人,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然而此刻看着她,他却感到了在这座城市的温暖,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被风吹起的一圈涟漪,忽然有了丝波动。 父亲撑了半年多,终于还是去了,秦旭阳要带着父亲的骨灰回家乡安葬,关小群也请了假随他一同回去。 坐在火车上,他有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关小群也很体谅他,陪着他只是看着火车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秦旭阳当时带着父亲坐火车来B市时,曾想过回程,或许他很快就会带着父亲回来,但终究人力敌不过天力,父亲去了,他只能抱着他的骨灰坐上这回程的火车。 关小群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时,他想起来一件事,觉得应该有必要跟她说一声。 关小群听了后,并没有意外,她很豁达地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我怎么会介意呢?你人正直善良,又长得好,若是没有女人喜欢,我才觉得出奇呢。”她指着车外一晃而过的树木,“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我陪在你的身边,你不是一个人,将来呀,你还有我。” 她的话使得他既意外又感动,她太好了,他伸出手臂搂着她,他知道,他此生一定是和她一起了。 教员的工作自然是保不住了,也不必保,他安葬完父亲就会和关小群一起坐火车回去,但回去之前,他还是回去了一趟学校,将借的钱都还了,还特意去了校长办公室,从学校出来,他看见了舒韵。 舒韵消瘦了很多,这令他觉得很吃惊,但他随即又明白了,他觉得有愧,但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决定带父亲去B市治疗。 她朝他走了过来,看了他半晌也没说话,眼眶却是早已红了。 秦旭阳有些不忍心,只能开口跟她问侯:“很久没见了。” 舒韵看着他的眼睛,她勉强笑了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嗯。”秦旭阳低垂了视线。 两人站了一会儿。 “我很后悔,我做错了决定,”舒韵看着他,这是她所唯一爱的人,她很想他,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只是放不下面子去千里迢迢找他,但此时他回来了,她不能不来跟他说:“旭阳,我跟你道歉,在你最困难、最需要我陪你的时候,我和你分开了,但我内心一直想着你,我……” 秦旭阳看着她,“舒韵,不用说了,我都知道。谢谢你,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挺好的。” 舒韵眼眶流下泪来,她伸手拉起他的手:“不,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从此再也不跟你分开了,旭阳,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还在一起,我们马上就去结婚。”她的眼睛泪水越来越汹涌,却仍然执着地看着他。 学校对面关小群就坐在小吃店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秦旭阳,看着这一幕,她的身形动了动,但最后又决定重新坐回去。 秦旭阳向她坐的方向看去一眼,然后他看着舒韵,他曾经爱过她,深深地爱过她,他曾经也和她期盼过、谈论过结婚的事情,他熟悉她的性子,知道她这样要强的性子愿意回过头来找他需要多少的勇气,他也知道她此刻的痛苦,但他已不能再和她一起了。 “舒韵,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他将语气放到最柔和,看着她,他愿她早点将他忘掉。 不待他说完,舒韵已抢着说:“我跟你一起离开,我愿意和你一起离开。”她期盼的眼里带着笑意。 她不会再跟他分开了,连一分一秒也不愿意。 “但我不能和你一起,”秦旭阳本不想开口告诉她,但他不能不说,他深深地看着她:“我要回B市。” 舒韵一下子怔愣在那儿,她的心沉了下去,但她仍是要问:“回B市是什么意思?” 秦旭阳难以开口。 “有人等你?”女人的直觉是最可怕的,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读懂她所爱之人的心。 秦旭阳仍是无法出口。 舒韵明白了。她的眼神望着他,深深地望着他,带着讽刺地望着他,带着深沉的痛与恨望着他。她难以置信,她在这儿等了他半年多,多少个日夜她痛苦徘徊着,她以为他也与她一样,可原来他早已在另一个城市另结新欢。 “秦旭阳,你王八蛋!”她甩了他一巴掌。 但他并未有愤怒之色。 关小群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急忙走出了店,站在店外她看着秦旭阳。 秦旭阳受了她这一巴掌,并不觉得生气,如果这样可以让她觉得舒服一点的话,他宁愿受着,哪怕再多。 “你忘了我吧。”他这样跟舒韵说。 关小群也只能眼睁睁地这样看着他,她知道他,她了解他,尽管她心疼,但她仍然没有过去插手。 第二天,秦旭阳和关小群一起坐火车回了B市,然后他们结婚,日子很平凡也很幸福。 舒韵是在他们结婚后三个月来到的B市,她和陶颖是邻居,舒韵小时候还在陶颖家寄居过一段时间,两人的感情也相当好,也是因为陶颖她才认识的秦旭阳,所以远离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大城市,舒韵既是自然也是必然的来找陶颖。 陶颖其实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舒韵了,她比舒韵大了五岁,一毕业就留在了B市,对于秦旭阳和舒韵的事情她原先并不知情,只是到了后来才了解,她安排舒韵在丈夫公司底下做了一个职员,那时她要照顾两个儿子,舒韵时不时地过来替她照看孩子她也没多想。 那时苏家和关家是做邻居的。 秦旭阳对舒韵时不时地出现在家门口已经受到了困扰,他和关小群商量着,两人搬出了关家,另外买了套房子居住,希望这样可以避开和舒韵的见面。 076 往事难往(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对于曾经的爱人,秦旭阳不想多说什么,但他真心希望他的日子从此可以平静下来,他和关小群成了家,他并不想出现任何变化,而舒韵,他担忧的是她的偏激,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他不想更不愿她为了他而变成一个连自己也不认识的陌生人,但他这样希望着,舒韵却仍是钻着了机会。 一个酒会,关家和苏家都出席了,那时关小群已经有了身孕,他单独去赴宴,宴会上难以避免喝多了酒,他只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路还有些走不稳,后来的事情却记不清了,舒韵或许是特地在那儿等着他的,他第二天醒来时吓了一身的冷汗。 舒韵就睡在他的身边,他睁开眼看到她吓得马上坐了起来,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心里的恐惧却带着他直往下沉,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她也醒了,睁开眼温柔地笑着看他,她好像没看到他恐惧的神色,柔情似水地说:“旭阳,你醒了。” 她一定是疯了,他想。他不认识她,要马上走。他慌慌地转身,地上乱七八糟的都是衣服,他什么都不敢去想,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他捞起了他的衣服,手颤抖着一件件穿上,他不知道她在后面是什么表情,直到他走到大街上,他才觉得心里那一股渗人的寒意稍稍驱散了些。 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下午,他恢复了一些思考,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不是急色的男人,而且他喝醉了,虽然他不记得后面的情形,可若他真跟舒韵有过什么,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也曾经喝醉过,关小群说他睡得死沉死沉的,推他叫他都没有反映,这种状态不可能到了舒韵这儿就出了变故,他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儿,他紧绷的神经方才有些放松了,他一边往家走,他一晚上没回去,关小群一定会着急,他得赶紧回去,但又不得不去考虑,关小群有了身孕,这事情他该不该跟她说?他不是要瞒她,只是到底有些怕,万一受到刺激呢,可他不说,舒韵会利用这件事情,他不能被舒韵威胁,他更不能让舒韵去跟关小群说。他应该自己跟关小群说。他相信,关小群一定也会相信他。 这件事情过去了两个月,舒韵很奇怪地没有再出现,秦旭阳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舒韵没有来找他,他也觉得松了口气,他心里仍是希望,舒韵能够自己想明白。 那一天,他陪着关小群去产检,在产检科和舒韵碰上了。 她手里拿着一张产检单,她把产检单给了关小群看,关小群看了,然后她将产检单还给了舒韵,她的脸上露着笑容,她很平静地说:“舒小姐,这事情旭阳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相信旭阳,他是个很好的丈夫。”她抚摸着肚里的孩子:“我还有两个月就生产了,舒小姐肚里的孩子还小,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和旭阳就先去忙了。” 舒韵脸上的笑僵在了脸上,她大概没想过关小群竟然是这样的反应。秦旭阳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虽然他跟自己分析他没有做过什么,但毕竟不能百分百肯定,舒韵的产检单让他懵了。他睁着眼看着舒韵,一动不动,脸色煞白,直到关小群挽着他出了医院。 半个月后,关小群早产,这个孩子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他也没听过他响亮的哭声,只有医生冰冷的语言在他耳边回荡。 他失魂似的坐在阶梯上,阶梯是湿的,刚刚下过雨,他坐在那儿盯着地上的一滩积水,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积水映出了一个女人的脸,他盯着那张脸,他抬起腥红的眼看着她,他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但她竟然还能这样平静地出现在他面前,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她步上阶梯,她还想干什么? 他那时痛苦万分,他不想看见这个人,他只是想让她马上离开他的视线,因为看见这张脸,他就想到了还在病房的关小群,想到了他的孩子,他觉得她的可怕,他马上站了起来,他只是想走,他没想推她。 …… 阳光暖暖地照在秦旭阳身上,他闭着眼,疲惫地叹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往医院出口走去,关小群想吃些甜食,这附近有个商场,他走到那儿给她买些零嘴,正好散散心里的抑郁。 超市里人不多,他推着购物车一排架子一排架子地看,关小群平常喜欢吃些小饼干,他便拿了几包不同包装不同口味的饼干放进购物车里,他正想转过另一排架子去看,只见儿子秦振祖推着购物车从他面前走过。 “振祖。”他马上叫了一声,这孩子居然在医院附近,怎么没上去看他妈妈?不知道他妈念叨着他吗? 秦振祖听见他爸的喊声,拉着购物车又倒退了两步:“爸,你怎么来这儿了?”他不由有些乐了。 “我还问你呢,你在这超市干什么?” “我买东西呀,来超市除了购物还能干什么,”秦振祖笑道,然后侧头冲舒微解释:“我爸,真够巧的。” 秦旭阳微微皱眉,秦振祖挡了他的路,他也没瞧见他的朋友,只好无奈地说:“你跟朋友来买东西,晚上上去看看你妈,她刚才还念叨着你呢,你这浑小子,整天只知道到处乱逛。”说着将购物车推出一点。 “知道了,”秦振祖笑着看了看他的购物车,“水果,零食,妈谗嘴了?那得多买一些,来,把我购物车这些零食都搬过去,跟妈说是我买的,哄她开心。” “没个正经。”秦旭阳没好气地道,推着购物车出来。 舒微对上他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 秦旭阳也有些愣了下,这才知道儿子原来是带女朋友出来购物,难怪不上医院去了,却又奇怪这女朋友怎么不是庄妤然?他看着儿子。 秦振祖看舒微紧张又无措的样子,连忙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我爸,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紧张什么。”说着一把伸手拉过舒微,跟秦旭阳说:“这是舒微,‘舒畅’的‘舒’,‘微风’的‘微’,名字好,人也好看。” 舒微听了这话,不由更加无措了,她看向秦振祖,秦振祖这话会让秦旭阳误会的,“你别闹。”她有些慌的道,突然跟秦旭阳碰面,她还没有作好这个准备,只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秦旭阳却微微愣了一下。 他的神色有些严峻,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二十四五左右的年轻女孩,她也姓‘舒’?他不能不怀疑这个姓太巧合了,跟舒韵给他发的信息也太吻合了,而出现在振祖身边,又太巧合了。 “爸,你怎么啦?”这神色,秦振祖不由侧头看着舒微。 舒微垂着头,她感受到那人的目光,带着审视的落在她脸上,为什么?难道他听到了她姓“舒”,所以知道她是谁……她微微抬起头来,他真的知道她是谁? 秦旭阳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她的眼神清澈,样貌清秀……他没说什么,只是收回视线跟秦振祖说:“你妈也该睡醒了,爸先回去了,过两天你妈出院,你过来帮忙一下。”秦振祖应了一声。 他推着购物车经过舒微的身边,两人眼神交汇了一瞬。他想起那天的情形,舒韵抓着他的手,他当时心里恨极了,反手就甩开她的手,她跌下阶梯,流了血……那个孩子……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往下坠,怎么可能呢? 秦振祖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又侧头观察舒微的神色,然后笑道:“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舒微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他走了,他知道她是谁吗?他刚才的神色在听到她的姓名时,有一瞬的诧异,她应该没有看错,难道妈妈有跟他说过吗?妈妈是不是跟他有联系? “好,那去吧。”听见秦振祖的话,舒微也没敢再看,她只是想,或许她应该问一问妈妈,如果妈妈跟他有联系,那妈妈是想干什么呢? 江边的风还是那样的大,秦振祖靠着栏杆,转头看舒微,她坐在长椅上,日光照着她,她扎起了头发,风吹着她的头发,并没有多凌乱,她穿着黑色长外套,这种外套胖一点儿的人穿着会显得瘦一些,但瘦的人穿着会显得更瘦,所以衬得她原本就瘦的身形更加单削了。 他就那样靠着栏杆,就那样地看着她,她一动不动地,像个雕塑一样,他也一动不动地,任由江边刮的大风吹得他脸疼,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想安抚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挡着风点燃了一支烟,然后他吸着烟,在薄薄的烟雾里他望着她。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她接近他,理会他,认真地倾听他说话,原来都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江水,看着江上飘着的几只游船。 舒微抬眼看着他,刚才在商场出来时,他并没有开车回去,她同意了他请他到家里吃饭的事情,这没什么,在她心里,她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一起逛商场,一起去散步,靠近他她觉得有一种亲近感,她以前总觉得自己跟这城市并不亲近,可如今有些不一样了。她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说:“我们回去吧,我都有些饿了。” 秦振祖也笑了一下,转眼看着她:“我以为你不想回去呢,这才带你出来走走,”他顿了顿,“你真的没事?” 舒微看着他,心里有些讶异,他给人一副游戏人间的表象,内心却细腻洞察,她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他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心事,但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问也没有意外。 两人在江边又呆了一会,然后开车回了住处。 秦振祖在客厅里捣鼓电视,他问舒微WIFI的密码,显然是打算在这里看电影消磨时间。 那电视舒微从来没打开过,所以连电源也没插,听到他的说话舒微微微愣了一下,她洗干净手从厨房走出来,电视已经打开,很漂亮的屏幕,她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里接过摇控器,按了几下再递给他,没说什么,又转身进了厨房。 秦振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他脱下了外套,里面是件高领白毛衣,他在摇控器里按来按去,电视里选项框也一格格地跳下,然后他挑好了影片,拿了包署片便靠在沙发上看。 听到电视的声音响起,舒微心里有种很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那天她和傅誉一起做饭的那个中午也曾有过,是一种让人觉得有家温暖的感觉,电视声,做饭声,都是热闹的有温度的声音,这让她心里觉得安定。 然后她难以避免地想起了傅誉。自从那天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虽然知道他就住在对面,但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联系也许就止于此了。她有两天晚上打完字出来看外面的星光,看见他的房子亮起了灯,那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她正想得出神,听到手机的声响,她连忙放下切菜的刀,擦干了手去拿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是傅情。 傅情说她现在正在过来,傅爷爷让她给她送些东西。 舒微有些愣了,她不由转头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现在过来?” “对呀,我都出门了,爷爷说你太瘦了,得多喝点汤水补补,你应该在家吧?”电视的声音有些传了过去,傅情笑道:“我都听见电视声了,行啊,真悠闲,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开车呢。”说着她已将手机挂掉了。 傅情看着前方,周六的时候她跟哥哥一起回去老宅,爷爷还悄悄跟她打听起事情来,她当然没有这个必要瞒着爷爷了,而且说不定爷爷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推动一下这两人的进展呢,所以爷爷现在有吩咐,她当然要照办了。 077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下,其实她还有些事也想找舒微聊一下。 昨天苏伯母打电话给她,让她和翰辰一起回苏家吃饭,这本来也没什么,以前她也常常留在苏家吃饭,只是饭后苏伯母却拉着她一人去院子里散步,话题聊的却是围绕着舒微。苏伯母向她打听舒微的年龄,甚至具体到出生的年月,父母都是哪里人,这个她哪里知道得这么祥细呢?她觉得苏伯母有些太奇怪了,她怎么就对舒微那么执着呢? 后来回去的时候,她就委婉地跟苏翰辰提了一下,让翰辰看看需不需要带苏伯母去看看医生,翰辰说苏伯母都有定期去复诊,应该不是的,翰辰还说,苏伯母跟他说,舒微长得很像苏伯母年轻的时候,眉眼间很像,苏伯母形容那种看到舒微的感觉,就是一种很特别的很特别的心的触动。 傅情有些想不通,她不了解苏伯母形容的那种感觉为什么那么强烈,她叹了一声,突然想找个人聊聊,于是她拨通了赵恒城的电话。聊心事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赵恒城一直是她的首选,连她自己也很奇怪,但赵恒城就是这么令她值得信任可靠,每次跟他聊完,即使事情并没有解决,可心里也痛快多了。她不由笑了笑,赵恒城都快成她的心事垃圾筒了,亏得他还有耐心这么一直不厌不烦的。 舒微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也有些心事重重。电视的声音响着,秦振祖就坐在客厅里,一会儿傅情上来看见他,该会怎么想,而三个人又该怎么相处?她叹了一声,觉得头都大了,只好不去想它,将手机放下,又慢慢地切起肉丝来。 切着肉丝,不由又想起了那天傅誉切牛肉的情形,他的刀功好,切的牛肉都是薄薄的……她的刀越切越慢,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老是想起傅誉来,心情难免有些闷闷的。 “想什么呢,”秦振祖走进来就看见她神游天外的表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切牛肉还走神,小心切到手,这我擅长,让我来切,你这切得还没我好呢。”不由分说地就将菜刀从舒微手里拿了过来,熟练的动作竟然比她快多了。 舒微只好将位置让给了他,外面电视里影片的声音有些熟悉,知道他看的应该是《廊桥遗梦》,心里本就有些郁郁的情绪不由又被影片的内容所感染,她只好转移注意力,以免又要胡思乱想,看他穿的是件白色衣服,一会儿弄脏了可没他换的,于是便将自己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递给他:“你系上吧。” 手的动作不由顿了顿,这一幕又何奇熟悉?那天她也曾这样把围裙递给过傅誉。 “我两只手都脏着呢,你帮我系吧。”秦振祖看她一眼,随意地道。 舒微怔了怔,帮他系?看了他两眼,他却浑不在意一副洒脱的样子,反倒像她自己多想了,这么一来,舒微也没好说什么,只好走到他侧边,将围裙折了半,这样不必绕过脖子,然后伸手穿过他的腰间。 秦振祖感受着她的手在他的腰前穿过又绕到了腰后,她的动作不快不慢,他可以想象得出来她手在他腰后系动作的样子,定是轻柔又仔细的,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他低着头,反倒放慢了手的动作。 舒微给他打了个好解开的结,然后便拿过一旁的菜心放进洗涤池里,跟他聊天:“你经常做饭?” 秦振祖一笑:“是不是没想到,越接触得深越觉得我优点多多,不再是你以为的那个花花公子?舒微也笑了笑,心想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你还有什么优点,说出来给我听听?” 秦振祖状似沉吟了一下,他抬头想了想,然后颇有些觉得这个可以称赞一下自己:“我会弹琴,弹钢琴。”他心情很不错,看了她一眼,眉眼间都有一种能让人感觉到的心里的笑意。 舒微于是转眼看着他,有些新奇:“你真的会弹钢琴?” “弹得还不错,下次有机会可以弹一首《D大调卡农》给你听,女孩子都喜欢听这个,当然,你要是想听其他的我也可以满足你。”他说着边切边轻轻哼起了那曲子的旋律来,又时不时地侧头看她一眼,让她感受到这是专门为她而唱的。 舒微看着他卖弄的样子,一对上他有些得瑟的视线,不知为何总是想发笑,大概是觉得他唱这首曲子跟他本人惯走的浪子风格实在是不大雷同,因此没忍住侧身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的难得笑得开怀。 “你别笑啊,”秦振祖也不由被她的模样弄得发笑了,伸手去扳她的肩膀:“你听我认真唱完,我很认真的,这要不是你这儿没钢琴,我用得着给你哼哼吗?我唱歌好听着呢。” 他越是这样说话,越是扳着她的肩膀反复要强调他唱得有多好,舒微便越是笑得停不下来,两人笑闹了一会儿,舒微想着他坐在钢琴前像一个钢琴王子奏着乐曲的安静模样,就没法跟现在的他相切合,她只好制止他的动作,忍着笑说:“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人家说弹钢琴的人手都长得又长又好看的,你让我看看你像不像?” 秦振祖一听这话就不干了,连忙把双手伸到两人中间,让她仔细地看清楚,他很执着地说:“我钢琴小时候是得过奖的,我爸我妈当时还亲自来看了,得奖后出来还给我买了个我心心念念的滑板车,这事情我一直记着呢。“ 舒微也同样认真地点点头,拿着他的手指点评说:“嗯,确实挺修长的,挺像一个弹钢琴的小王子,那改天可要好好弹一曲给我听听。”语气颇有几分哄小孩子的逗意。 秦振祖气得把双手从她手里抽回来,呲着牙作凶样状说:“真想掐你一下,怎么就不信呢!我就不能有那么一两个傅誉没有的优点?我就一定比他差?” 这话让舒微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秦振祖也些愣了,话不由一下子停了下来。 舒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秦振祖话都说出来了,也就任由着她看,挑眉说:“那谁让你们都觉得傅誉比我好,我就是个花花公子,你们都这么想是吧?”倒像是跟傅誉置气似的。 舒微有些好气,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是你,傅誉是傅誉,你身上有他所没有的特质,以前我是觉得你挺会招女孩子的,可这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优点,有的男人高山仰止,适合欣赏赞望,有的男人像潺潺的溪水,让人相处舒适愉悦。” 她靠在厨柜上,声线很平缓像微风在拂面:“我小的时候不爱跟人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呆着,有时候他们就像孤立我一样悄悄围在一起说我的悄悄话,我也觉得挺难受的,可另一面我成绩稳定,得到老师的欢心,那些男孩子成绩不好的,一边说着我怪却又一边给我塞纸条,谁说这又不是一种友善的好意呢?以前我不了解你,对你的印象也只看到你所表现出来的那一层,但现在我和你相处了几天,却又看到了另一个不同的你,谁说你又不如傅誉了?” 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沉了下来,一盏盏灯光充当夜景点缀着这个城市,秦振祖有些意外地看着舒微,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般,舒微微微一笑,也不理会他讶异的神情,听见门铃声转身走出了厨房。 是傅情来了,舒微给她打开门,傅情说:“爷爷让我给你拿些补品,你瞧,还让杜妈炖了点汤给你。”说着走进来,看见电视正开着,又看见沙发上一件黑外套丢在那里,明显是男人的,有些奇怪地回头问道:“你家来客人了?” 舒微有些支吾,还没说话,秦振祖就自己从厨房里跑出来了,向傅情晃了晃手得意地说:“傅大小姐,怎么这么巧你也来噌饭呀?”那样子就差没拿个锅铲在手宣誓他的主人权。 倒惹得傅情愣了一愣,然后诧异地说:“你怎么在这儿?”然后回头看着舒微:“他怎么在这儿呢?” 舒微不认同地看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秦振祖,他这是嫌傅情还误会得不够大? “他是来吃饭的。”舒微平静地跟傅情说:“我请他来家里吃饭。” 秦振祖便站在厨房门口嘻皮笑脸的,一副得意的样子。 傅情看得越来越难理解,亏得她过来得巧,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她自己亲眼看到,她都不信会在舒微这里看到秦振祖,这够熟的呀,可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又为什么突然这么熟了? “我做饭,你们两个女士慢慢聊。”秦振祖乐呵呵地又回转身进了厨房,嘴里还哼着小曲,显然傅情的到来让他的心情又高兴了几分。 傅情将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拉着舒微坐下来,问道:“这怎么回事呀?你怎么请秦振祖来家里吃饭了?”再这么下去,别说她哥了,连她自己也要误会他们的关系了。 她看着这极有人烟味的客厅,外套随便丢,一桌子的零食备着,还放着电影,厨房里又做着饭菜,还是秦振祖下厨的,这像什么?她哥若是知道了不误会才怪。 “就是朋友。”舒微反而没有刚才接到她电话时觉得的不安了,因为她以后还是会跟秦振祖有很多接触的,“你们不是也是朋友吗?你也留下来吃饭。” 傅情看着她,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声,她刚才答应了苏翰辰要陪他去跟朋友吃饭,这会儿也不能留下来,只好有些赶时间地说:“我还有些事情,我现在就要走了,舒微,晚些我再给你打电话。” 舒微听了,也不留她了,站起来说:“好,那你开车小心点,改天我们再一起吃。” 傅情“嗯”了一声,想了一想还是走进厨房去,只见秦振祖围着围裙,正好在开火,她看了一看准备的菜料,还挺有模有样的,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以前给庄妤然做过饭没有?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平时吃外卖的,还不错呀。”她也没有这么小气,她也不是针对秦振祖,只是关心她哥,也觉得他跟舒微没有那么合适,现在既然舒微这么说了,那她也就暂时先顺其自然了。 秦振祖笑倪着她,不答反问:“翰辰不是也会做饭吗?我去美国时,他下厨做的饭菜还挺可口的,连江莹也吃多了一碗饭。” 傅情微微愣了一下,蹙着眉头盯着他:“他下厨,给江莹?” “对呀,他们不是住在一起吗?”秦振祖说着看到她的神色不对劲,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多嘴了。 傅情收了笑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行了,那你们两个吃吧,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改天再尝尝你的厨艺。”说着抿着唇,神色有些清冷,转身踩着高跟鞋出去,一会儿门关了,高跟鞋的声音也就消失了。 留下厨房里秦振祖和舒微四眼相对,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安,秦振祖说:“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只是我以为她都知道呀,我哪知道翰辰没做过饭给她吃。” 舒微便笑笑:“没事,我去摆桌子,你快点炒吧,都起烟了。” 傅情关上了门,想着刚才秦振祖无意的话心里便是一股散不出来的郁沉之气,她的手握着车钥匙用力了些,然后她松开劲,再深吸了口气,方才走着去按电梯。 电梯照出了她的身影,她看着自己的一头短发,这头短发是为苏翰辰剪的,剪发的时候她堵着一口气,硬是没听jean的意见把一头长发给狠心剪了,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她想着和前事作一个了断,虽然有些逼自己的意思,可当时她是真那么想过的,毕竟她也等了他三年呢。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陌生,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呢,从小到大,没有人让她受过委屈,可是为了苏翰辰,她跟自己呕了多少的气,尽管知道他心里也是爱着她的,可是他对江莹的态度却也是狠不下心推开的,这算什么呢? 078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夜色如水,今晚的月亮出奇的亮,半弯着像一艘小船在深蓝的海洋怀抱中沉沉睡着。 出了小区,马路斜对面不远处就是大型的商场,再过去一个十字路口,那就更热闹了,图书馆、音乐厅、书城、医院等等都距离不远。 秦振祖应了他爸爸的话,要到医院去看他妈妈,舒微也想着出来一个人随意走走,顺便到图书馆去还两本要到期的书。 “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去?天气挺冷的。”秦振祖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有些不放心地跟舒微说。 “不用,我常常出来散步的,就在那些音乐厅那边有很大的广场,那里很热闹,有人在街头演唱,有阿姨在跳广场舞,我就顺着路走过去,顺便到图书馆把书还了。” 舒微现在觉得跟秦振祖越来越相处随和了,心态很是放松,而秦振祖不闹的时候似乎也沉静得很,两人有种像是越来越默契的感觉,舒微觉得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也有血缘关系,两人不必说得太明白,但都能感觉到这种很奇妙的感觉。 “那行吧,你还完书了就早点回家,我呢,就先去看我妈了,改天再找你吃饭。” 舒微笑笑,“好,那你也早点去看阿姨吧。”她两手也缩在外套口袋里,脸被路上的灯一照更显得冷了,她微微笑着望着他。 秦振祖看了她半晌,然后往图书馆的方向瞄了一下,笑道:“行了,你去吧,我去开车了。” 舒微便笑着点了个头,然后慢慢地踱着步子往前面走去,她看着自己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心里有一种多日来不见的平静的感觉。 秦振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走出百米远,方才转身上了车。 音乐厅旁边的广场人还是很多,虽然天气冷了,但像这样的文化中心却是从来不缺少热闹,舒微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了一会儿弹着吉他唱着民谣的街头艺人,又慢慢转身走着,有许多小孩子在广场上跑动嬉戏,大人便片刻不敢离眼地追在他们身后,唯恐磕着碰着了,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幸福呀,她眉眼弯弯,也跟着孩子们的笑声有了些暖意。 她没有察觉到,她在关注着广场上的热闹时,也有人在寻着她的步子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然后她肯回头看上一眼,定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了他,因为那个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他穿着定制的高级西装,两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他出色的外表与沉稳又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使得那些注意到他的人虽然略略惊讶,却也没有胆大的敢上来搭讪。他的目光偱着她的身影,总是那样的深沉,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总是不多不少地隔着二十米的距离。 及到她进了图书馆,他方才目送着她离开了他的视线。 然后他收回目光,转身又往回慢慢地走。他原本只是在音乐厅附近吃饭,在马路对面看见她,他的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而走。他并没有想打扰她,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好,他都会不由自主地一直依着她的方向走,他只是顺从自己的心,不管她对他是什么感觉。 他重新走回音乐厅旁边的这个广场,驻步停留在她刚才停留过的地方,听了一会儿演唱的人唱的民谣,也跟那些可爱活泼的小朋友弯了弯嘴角,然后他穿过广场,来到他自己的车前,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动作极优雅地上了车。 自从那天喝醉后,他这几天倒是几乎天天都有在赵恒城酒吧里喝两杯,但大多都是九点多才去,他在公司里加班,呆到人都走完了,自己在那儿出一会儿神,方才出去找地方吃饭,然后才开车去赵恒城的酒吧,也有两晚是应了朋友的邀请去吃饭,然后才晚一点去赵恒城的酒吧。 他只是不太想早点回去。 以前一个人心无旁鹜时面对一室冷清并不觉得孤独,现在心里有了个人的身影时却不知为何一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总挥之不去。他会想着她在对面,她在干什么,他忍不住走到阳台去看,她的灯有些晚上总黑着,他的心也渐渐像灰沉了下去一样。 酒吧仍是那样的热闹,灯红酒绿的客人好像更多了些,音乐声喧闹声更吵杂了。 赵恒城正在擦着吧台桌子,抬眼看着傅誉与人擦肩走了进来,他的眉头仍是如这几天晚上看见他一样微微皱了起来。 他不认同地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以前我叫你出来喝两杯,是因为我知道你一个人,很方便,来喝两杯当然是作消遣时光的了,大家也可以聊两句,现在你天天都来,我的心情就有些沉重了。” 傅誉看着他,两手放在吧台上十指合着,说:“我现在照样是一个人,照样是来酒吧喝两杯消遣时光,照样是来找你聊两句的,我现在的状态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赵恒城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很认真地说:“你觉得现在一样吗?你现在就是来逃避的,我不过就是跟你说了一下舒微和秦振祖一起来酒吧喝两杯罢了,他们俩又不是谈恋爱,你至于却步不前吗?有什么话你就跟她说嘛,我倒没看出来你这么优柔寡断的。” 傅誉将酒仰头喝了两口,并没有说话。他很清楚,他没有优柔寡断,他对舒微的感情很明白,只是舒微对他的感觉不明白而已,他不想逼她,更不想让她为难。 赵恒城看他喝酒苦闷的样子,心想看来今晚又是要喝多的节奏了,那边有客人吆喝着喝多了,他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声出了吧台走去那边看看。 一个穿着粉色紧身低V领毛衣下搭一条超紧身浅蓝牛仔的长直发女人走了过来,坐在他的身旁。她拿着酒杯端详着傅誉一会儿,然后笑道:“你不开心,我也有点心事,要不我们喝两杯可好?”女人娇柔的嗓音像大提琴在低低吟唱,有一种迷惑人的魅力。 傅誉却像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女人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支着自己的漂亮下巴望着他,也好像出了神一样。 傅誉将杯中的酒喝完,站了起来便往洗手间的方向而去,那女人便望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她怅然地垂了目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赵恒城安抚好那些喝多了两杯要闹事的客人回来,却见位置上傅誉已经不在了,倒是多了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坐在那儿,倒也见怪不怪,只是感叹又多了一个女人吃了他的闭门羹,不由摇了摇头。 那女人抬起脸来,同样朝赵恒城看了两眼,见他双眼只忙碌着手中的事,有些微微皱眉,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脸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精心搭配的衣服,以为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们男人常常流连于酒吧,是不是对美女看多了,都会有免疫力?”她转着手中的酒杯,醉眼迷离地望着赵恒城。 赵恒城便抬眼向她瞧去,只见这个女人一副娇弱不禁风的模样,是那种多数男人见到后都会不由自主升起一股保护怜惜之心的女人,这又是个伤心有故事的女人。 他想了想,开口道:“恰恰相反,来酒吧流连不返的男人多数都是来猎艳的,对美女哪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有个别人不同,他们是来买酒的,除了酒他们眼里看不见别的。酒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能让人暂时有所依托,他们以为酒能消愁解忧,其实全然相反,除了喝了一肚子的苦酒让自己更加烦恼,酩酊大醉到第二天,把自己的作息安排都打乱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你若是想在酒吧人龙混杂的地方找出个绝世好男人来,地方就来错了。出了酒吧,在网络上搜索一下,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找个清幽的胜地,往香火缭绕的深山古刹上走一圈,回来的时候也许你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山清水秀、清幽胜地、深山古刹,女人一脸怅惘若有所思。赵恒城说完也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往后头搬了两箱酒出来,拆箱取出放在酒架上,今天有两个休息的,两个请病假的,一个请事假的,他已忙得脚不沾地,可没那个闲功夫再充当旁人的读心解忧专家。 傅情是在十点多时到的酒吧,她来时傅誉已比平时喝多了两杯,但还没有到醉的地步,他心情烦闷,听到傅情坐在旁边跟赵恒城要酒喝时只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不是跟翰辰一起去吃饭了吗,怎么还过来?” “心情不好,过来喝两杯回去好睡。”傅情的声音听起来也是低低的带着烦闷。 “怎么了?又和翰辰吵架了?” 傅情有好一会儿也没出声。吵架,并没有。现在跟以前正好相反,以前她若是心里有气,就会马上跟苏翰辰坦明,要他给她解释,但现在反而不会了,她把心事藏在心里,连提起的心都没有,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或许是疲惫了吧,总为了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人而吵,哪怕是再有精力的人有一天也会觉得厌倦了吧。 “哥,一段爱情谈得久了是不是会让人这么累呢?明明两个人都相爱,可为什么总是会有解决不了的矛盾,还有层出不穷的问题存在?是我太计较了吗?我该相信他们之间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可就这样让江莹总在我们身边探伺转悠着,我又觉得自己傻,我又不甘心。” “我觉得我们好像回不到从前了。哪怕是现在两人呆在一起背靠背的,也不是当年的那种纯粹的感觉,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没有安全感,还觉得猜测着很累。你说人还是那个人,感情也不见得少了一分,可为什么却有一种遥遥之感在两人之间衡横着?” 赵恒城站在这两兄妹面前,将一杯酒轻轻推放在傅情面前,他看着傅情那副被心事萦绕苦闷的模样,并没有开口说话。 两兄妹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理会赵恒城,酒来了就伸手一拿仰头一喝,傅情自说自话,并没有要傅誉回答她那些连自己也理不清的问题,那些她没有在苏翰辰面前提起的心事,那些她觉得压在她胸口很沉闷的烦恼,都在他们面前毫无保留。 究竟一对仍相爱的恋人,若是有了这种相处日益疲累的感觉时,还该不该继续走下去呢?走下去又会不会最终走向一对怨偶的结局呢? 傅情以前以为自己的性格挺干脆爽快的,有什么说什么的,现在反而不敢说也不敢再问,这么理不清理还乱、像一团麻絮让人头也疼心也闷的感情,真是犯贱自作自受,她想,将杯中的酒仰头喝完,跟赵恒城开玩笑说:“看来今晚又要麻烦你送我回去了,我说你还是快点找个女朋友吧,不然我老这么有恃无恐地在你酒吧喝醉,叫人误会了,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呀?” 赵恒城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她的酒杯,然后低着头忙活,没有说话。傅情看看旁边的哥哥,又说:“你不要再喝了,舒微她不喜欢喝酒的男人,再说你借酒消愁也不像你,小心妈妈和爷爷知道了会唠叨你。”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这三年都习惯了,只是没见过哥哥喝这么多的酒。 傅誉怔了一怔,转眼看着已经比他还多几分醉意的傅情,不放心地说:“你喝多了,叫个代驾我先送你回去。” 傅情摆摆手:“不回,我要是没喝醉,回去我会耍酒疯的,我不想看见我明天的屋子跟糟了贼一样,我不想收拾。” 这话说得都有点撒酒疯了,傅誉和赵恒城对视一眼,赵恒城将酒移过去,跟她说:“再喝两杯,不然我就不管你了,今天我忙得很,你们两个别给我添乱了,”他重点地点了一下傅誉:“尤其是你,上回送你回去,累得我是腰也疼了两天,我可不像送完这个,回头来还要再扛一个。” 079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过了午夜,酒吧里的客人渐少,傅誉有了傅情在身旁不停地叨叨,酒也愁闷地多喝了几杯,两人把刚才赵恒城说的再喝两杯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如今傅情已是枕着手伏在吧台上人事不知了,傅誉也有些头沉沉地,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鼻梁骨,这是他心烦时的下意识动作,好半晌,他转眼看着傅情,然后伸手去推她:“起来……你别在这儿睡啊……” 傅情半点儿动静也没有,傅誉只觉头疼,转眼去场上找赵恒城,没找着,只好站起来,勉强提起精神想把傅情先送回去。 赵恒城一晚上忙得脚不沾地的,也根本没有时间坐下来劝这两人,只是有时不放心地向他们督去一眼,这时见傅誉摇晃着要去扶已喝醉的傅情,他连忙将杯盘放到一边,快步跑了过来。 “我说什么来着,你们两个尽给我添乱!”他将傅誉又按回了他刚才坐着的地方,转头看了一眼傅情,只觉头都大了,说:“你不用管,我一会儿会把她安全送回去,你先坐着,我去拿条热毛巾给你擦擦,你别动啊。”说着摇摇头叹了一声,他这是什么命呀,整日为这两人操心,方才转身去了后面。 赵恒城说的话傅誉听见了,但他只听上半句,知道傅情有他送回去,他心里放了心就不去担忧了,至于下半句,他全然不理,只摇晃着站了起来,往酒吧外头走去。 凌晨的风很冷,街道很安静,冷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微睁着眉,外面有许多代驾的在等候,他只觉胃里很不舒服,头也更沉更疼了,随手将车钥匙抛给了其中一个,说了地址,他便坐上车闭着眼什么都不管了。 舒微关了电脑,拿着睡衣进了沐浴室去洗澡,等她出来想到厨房喝口水时,却隐隐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门外有人在说话。 “傅先生……你得输密码呀……你不输密码又没有钥匙,咱们怎么扶你进屋去?” “走开……” 傅誉摇摇晃晃着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吵杂的声音让他头疼得像爆炸一样,靠着墙壁,他手按着自己的额头,他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些人,他们吵死了。 老吴和另一个物管处的小李看着他这样,也无计可施,今晚是他值夜班,刚才替傅先生代驾的人将车开回了小区门口,因为傅先生睡着了,还是他们帮忙叫了好一会儿才醒的,只是他醉得不轻,怕他出了什么事情,老吴只好叫了小李和他一起将傅先生送上来。 正当他们头疼着不知该拿傅先生怎么办才好时,刚好舒微就把门打开了。 老吴见了她,顿时就觉一口气松了下来,他赶紧上前两步,跟她说:“舒小姐,原来你没睡呀,真是太好了!你看傅先生喝多了,我们不放心送他上来,可他呢,又不开门,叫我们怎么办才好?你看,你跟傅先生是朋友,又跟傅老爷是认识的,能不能先帮忙照顾他一下,我们也不能上来太久呀。” 舒微听了微怔,她才开门,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老吴就突然上来跟她说了这一番话,看着一脸期望她答应的老吴,舒微有些为难,只好转眼去看正靠在她这边墙壁垂着头站着的傅誉,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手一直扶在额头上,她看着也觉得心里很不好受,但老吴要把他扶进来,她又觉得这样不妥,她从来没有……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事情。 “我……” “舒小姐,你看你就帮帮忙吧,你们又是朋友又是邻居,傅先生你也了解,他又不是坏人,你看你进屋给他倒杯水,让他清醒一些,然后再送他回他自己屋里,成不成?”老吴劝道,若不是没有法子,他也不说这个话呀,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外说话吧。 舒微看着老吴,只好微微点了头,她不能看着这样的傅誉不理,而且老吴说的也对,他们是朋友,不管怎么样,他虽然醉了,可她也不能把他就这样拒之门外。 心情有些微沉,她让开了门,让老吴和小李扶着傅誉进来,把傅誉扶到沙发上坐着,老吴也累得气喘吁吁,他年纪也大了,这一路扶上来可是吃不消呀。 老吴喘了会儿气,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这才跟舒微说:“那舒小姐我们就先走了,麻烦你照顾傅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舒微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但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她抓着自己的手指说:“没什么,你们去忙吧。” 把老吴和小李送出门,舒微把门轻轻关上,这才有些迟疑着走进来,站在玄关旁边,她看着闭着眼把头往后靠着的傅誉,心想他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她是要叫醒他还是不该叫醒他? 她从来没有这样在三更半夜和一个男人呆在一间屋里,有些纠结与不安,她想起老吴的话,心想也许她该去倒杯水,这样想着她转了个身走进了厨房,只想找点事情让自己杂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傅誉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他连着几天都是这样借酒消愁的,胃早已经有些消受不了,他只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在他耳边嚷嚷,他觉得好吵,好想将这些声音都驱走,让他静一静,现在这些声音没了,世界终于静下来了,他闭着眼,眼皮沉沉,终于歪头睡了。 舒微握着手里的水杯在沙发旁站了一会儿,他睡着了,很安静,一点也没有闹,她不用再纠结要不要叫醒他的难题,就这样让他睡一晚吧,她想,也觉得松了口气,因为如果他没睡着,又或是半睡半醒的,她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这样睡着就最好了。 将水杯放在桌上,舒微想了想走进房间去,她这里没有毛毯,她从衣柜拿出备用的被子,然后将干净的被套套好,用手拍了拍整理妥贴,方才抱着被子出去。 他只是半歪着睡着了,这样是盖不了被子的,舒微叹了口气,将被子放在沙发的另一边,然后走过去吃力地将他平躺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给他垫着头,又给他将鞋子脱了,将他的腿也抬上沙发,他的眉头因此蹙了起来,她不由停下来看着他,只见他虽紧蹙着眉头,倒没有醒转。 她松了口气,想将他垂下来的手也放上去,他却忽然说了句话,手也因此握住了她的手。 舒微没敢动,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微微出了会儿神,她看着他的脸庞,他好像梦见了什么,开始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蹙着一直在低低地说着梦话,她心微动,不由低了头凑下去听他在说什么。 及至听清了他说的话,她也愣在那儿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了。 她看着他的脸久久地没有转移视线,而他也好像感受到了安抚,终于又睡安稳了,不再说梦话,只是握着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舒微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将手从他手里轻轻地抽了出来,她站了起来抱过被子,小心翼翼又细细地给他盖好,然后轻着脚步走去关灯,只留了一盏小灯照着电视那边,做完这一切,舒微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只有一点微弱光亮照着沉睡的他,想着刚才他低低说的话,她微叹了口气,方才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躺在床上,舒微却怎么也无法睡得着,她刚才听见了什么,他做梦怎么会叫着她的名字?这个发现比傅情那天跟她说的话更使她觉得讶异与憾动,他叫她别走,叫她留下来,还问她为什么要跟秦振祖在一起?他喝了这么多的酒,是不是就是因为她?那天赵恒城是这样跟她说的,连傅情也是这样认为。 她翻了个身,看着点着一盏小灯照着的书桌,忽然又想起了今天的事情,她跟秦振祖去超市,却遇到了她的父亲秦旭阳,父亲看着她好一会儿,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他是怎么想的?她要不要跟傅誉傅情说这件事,他们都一直很奇怪,傅誉还为此误会了她和秦振祖的关系…… 赵恒城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然后他熄了火,转头看着一旁歪着头睡着的傅情。 “小情,醒醒,到家了。”他轻声喊道,似是不忍叫醒她。 傅情只嘟嚷了一句,头又歪下来了些,赵恒城吓了一跳,连忙扶好了她,然后长长呼出口气,叹了一声,将她安坐好,这才打开车门,绕过去开她那侧的门,正打算像以往那样抱她回去,傅情却又微微睁开了眼。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傅情在酒吧睡了三个多小时,虽说现在睁开眼还是觉得有些醉意,但好歹也是有些意识了,她半睡半醒中睁开眼就看见了赵恒城的脸,不由有些怔,显然没反映过来自己的情况。 而赵恒城看着她,手僵在半空中,也有些愣了,这还是第一回他送傅情回来傅情醒转了的状况,想来今天是太晚了,她已经睡醒一觉了。 傅情怔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她在酒吧喝酒的事,她不由觉得有些头疼,问他:“现在几点了?” 赵恒城看着她,没说什么,醒了也好,他站了起来,抬手看了看时间。“三点十五分。” “这么晚,你还没回去?”傅情说了这一句,又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他现在是在送她回住处,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你以前送我回去也是这么晚吗?那多耽误你休息的时间呀。” 赵恒城叹了一声,她醒了,问的问题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也只好淡淡道:“既然你醒了,那就下来吧,赶紧上去休息,我也就可以完成任务回家睡大觉了。” 完成任务?他把送她回来形容成完成任务? 傅情微微皱着眉头,赵恒城的话让她觉得不明白,他送她回来又不止这一次,难道每次送她回来都是当成完成任务?谁给他的任务?而且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奇怪,这瞬间,她好像有些什么感觉总抓不住。 赵恒城今晚的心情也很郁郁,再加上今天他忙累了,已经很疲惫了,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洗个澡,然后蒙上被子什么都不去想。 他站在车边,没说话,傅情坐在车里,皱着眉头看他,也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傅情喝了酒向来头疼,这会儿也不为难自己了,撑着车壁她刚把脚伸出来站好,就不小心把脚崴了,她忘了自己脚下穿的是双尖高跟的鞋子,不由疼得叫了一声。 赵恒城连忙去扶她,因为心情不怎么好,脾气便也上来了,话没思考就冲了出来:“你就不能让我放心是吗?整天为了翰辰喝成这个鬼样子,到底是谁在心疼?!” 话刚落下,两人都怔了,赵恒城看着傅情,脸色微变,傅情也一时忘记了脚疼,抬眼蹙着眉头看他。 赵恒城被她这样看了一会儿,神色渐沉,也没打算解释,只是将身体微蹲下来,语气不耐地说:“上来,我背你回去,我困了,还想早点回家呢。” 傅情看着他的后背,没说什么,也没拒绝,她现在是头也疼,脚也疼,脑袋也因为酒精的缘故有些不太灵光,所以对于赵恒城刚才冲口而出的话,她是听得怔怔的,还有些没回神呢。 她伏在他的背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很安静地一点也没闹。不知为何,她现在的心很安静呀,那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回到小的时候,爷爷经常这样背着她出去玩,哥哥小时候也背过她,倒是爸爸,经常出差,是不常背她的,及至长大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背的感觉了。 赵恒城的背很宽很温暖,傅情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一会儿想起苏翰辰,一会儿想起哥哥,一会儿又想起舒微,然后她归于平静,忽然什么都不想了,她将环着他脖子的手稍稍收紧了些,就这样脸侧伏着,看着小区灯光照过的一景一木。 080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手机闹铃在枕边轻轻响起,舒微睁开眼,伸手在手机上按了一下停止,现在是早上六点,她出了一会儿神,她平常并不这样早起床,只是,想起客厅里还有一个傅誉在,自然是不能像以往那样晚了。她慢慢坐了起来,然后穿鞋出去轻轻打开门。 客厅里傅誉仍是沉睡着,他微微侧着身体,身上的被子稍稍有些乱,但没有被踢下来,这一晚上好像没什么动静,证明他应该也睡得很好。 舒微看了看,方才转身回房间,进了洗漱间刷牙洗脸,然后拿了套浅灰毛衣与黑运动裤去换,对着镜子将头发扎成丸子头,舒微便转身走了出来,然后走进厨房,怕吵到他,她还轻轻地把厨房的门关好了。 接下来是做早餐,打开冰厢,舒微有些犯愁,她平时的早餐很简单,粥、面、煎饼或是牛奶面包都可以,她也不挑食,可傅誉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是当真不清楚。 在冰厢里的食材挑来挑去,这些食材都是昨天她和秦振祖去超市新购回来的,所以种类倒是繁多齐全,手顿在南瓜上她想她倒是可以做一些芝麻南瓜饼,味道很香,这个他应该不会不吃吧?把南瓜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她的目光又停在一盒肉上,想着他是醉酒,煲点肉丝粥也总不会有错吧?因此把肉也拿了出来和南瓜都放在大理石柜台上。 还要做点什么呢,舒微又拿出了四个鸡蛋,想着水煮蛋或是煎荷包蛋都可以,她将目光在食材上梭巡着,心想做得多了两个人吃不完,但做多一些花样总能给他有得选择,她还有一些吐司面包,这也可以搭配一些做成其他口味。 她想着手便顿在某一处,不由又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在梦里叫她的名字。心想他一会儿若是醒了,会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或许不会记得吧,但他醒来看见在她这儿,她该怎么回答? 先不管了,舒微叹了口气,将冰厢门关上,然后洗米放在沙锅里,慢慢熬着,再接着要把南瓜去皮放上锅里蒸软,她这样一样样忙碌着,时间也一点点过去,转眼也都八点多了。 傅誉头还是有些疼,他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天花板还有吊灯。 这是哪儿?他皱着眉头,转头打量了一下环境,这是……舒微这里?他的眉头更皱了,打量了一下自己,他身上盖着棉被,这是谁给他盖的?是舒微吗?他是睡在舒微客厅的沙发上? 他缓缓坐了起来,想了一会儿,方才有些零星的记忆,他……他昨晚是在舒微这儿睡的觉?他的眉头紧蹙着,他只有些依稀记得他叫了代驾,然后好像是老吴扶着他上来的,至于后面怎么会到了舒微这儿,他是当真一点也不知道。 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他昨晚没干什么撒酒疯的事情吧?心里一沉,他见过不少喝醉酒的人撒酒疯的那种丑态百出的状态,心想他没干什么吧? 这一刻他心里真是既后悔又懊恼,心想酒真是能坏事,又想起昨晚上傅情说的舒微不喜欢人喝酒的事情,不由更是忐忑不安,一时坐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从来没这么紧张不安过。 厨房里传来了一点动静,他抬头望去,有些紧张地盯着那扇关着的门,但舒微并没有走出来,他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起来穿了鞋,然后往厨房走去。 将门缓缓打开,傅誉放慢了脚步走进去,只见舒微正在盛粥到碗里,早上的阳光照进了一缕在厨房,也洒了一点光亮在她的身上,使她原本就宁静柔顺的气质更加显得柔和了。 听见动静,她也转过头来,然后两人对看了半晌。 “你醒了,”舒微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有些窘,只好转过头去盛粥:“你过去洗个脸再过来吃早餐吧。” 傅誉没有说话,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昨晚,有点喝多了,没干什么,没说什么吧?”其实他隐隐觉得他大概也干了些什么,不然老吴怎么会把他送到这儿来,所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忐忑。 舒微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说:“没干什么呀,只是打不开你家的门,吴叔就让我帮忙照看你一下。” 傅誉一怔,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他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又说:“那我昨晚有说什么吗?” 舒微盛粥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就在她的旁边,她也不敢抬头看,只好仍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没有,吴叔送你进来,你就睡了,没有说什么。” 傅誉看着她低垂的脸,总觉得他应该是说了些什么,不然她怎么不敢抬头看他?但这话再问恐怕她也不会如实回答。 自从那天她从他家出去后,两人也已经十多天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他虽然有话想跟她说,但又猜不准她的心意,她的态度又这么不冷不淡的,想着她这些天跟秦振祖应该是常常见面相处,他的话到了嘴边想问却又不敢再问。 舒微见他没说话,又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想起他昨晚的梦话,又想到他这样喝酒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只好抬头劝道:“你以后还是别这样喝酒了,既耽误事情,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傅爷爷要是知道会很担心的。” 傅誉只是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舒微,我……” 舒微微微低了头,有些紧张。 他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他微微垂着头,视线只盯着她毛衣的一角。 舒微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她脸皮薄,也不好去解释,只好说道:“你过去洗脸吧,我把早餐都做好了,你吃完再上班。”她说这话时仍是低着头,只是神色有些奇怪。 傅誉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他想,他是应该洗个澡让自己清醒清醒。 傅誉根本没看现在的钟点,他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已经超过了上班的时间,只是心里郁郁,真想找秦振祖出来打一架,至于舒微,他叹了口气,打开门,然后他顿了顿,将门关上了。 让水流冲着自己还有些发昏涨疼的脑袋,傅誉觉得自己一定是要疯了,他不想为难舒微,但此刻他真想将她摇醒,她到底在想什么,秦振祖她到底喜欢他哪一点?他满脑子都是她,这些天他的心里没有哪一刻是放下过她的,尽管他一直在跟自己说,他应该尊重舒微的选择,但要做到这样视她如普通朋友又谈何容易? 舒微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关着的门,她有些犹豫。 已经十五分钟了,他仍是没有过来,她该不该去叫他?看着沙发上有些乱的被子,她微微出了会儿神。 想起第一次见他,她就住在他的房子里,他很讶异,但随即又很冷静,面对她这样一个陌生人,他并没有任何的不礼貌之处,反而对她一直都很照顾。她搬到这儿,跟他成为邻居,可以说是很尴尬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在意,反而跟他解释了一通。下雨天,他在雨中撑着伞向她走来,那天,他们在厨房里一起为傅爷爷做饭,一点一滴,两人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她这二十五年来跟异性接触最多也是走得最近的。而他也跟她一样。 想到这儿,舒微不由朝门的方向走去,她打开门,傅誉穿着西装就站在她的门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傅誉看着她,她也看着傅誉。 舒微的心跳得有些快,她到底脸皮薄,很快又低下了头来,刚才想说跟他说话的勇气又退去了,“我来叫你吃早餐,你的手机也落在这儿了。”她只能这样说道。 傅誉微微有些失望,点了点头,也说:“我知道,所以我过来拿。” 舒微转身走进去,跟他说:“我只是简单做了一些,你随便吃吃吧。” 傅誉跟在她身后,将门关上,他的话也咽了下去,也只是淡淡道:“谢谢,麻烦你了。” 粥很浓稠也很香,南瓜饼也很香,煎蛋与面包、牛奶都有,傅誉慢慢吃着粥,时不时地抬眼看着舒微,而舒微也吃得很慢,也时不时地抬眼看一下他,两人似乎都有话说,但又谁都没有说话。 舒微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觉得很难为情,想解释,想跟他说其实她跟他一样,但这种话她根本说不出口,粥也只好越吃越慢。 傅誉虽然吃着她做的早餐,但此时此刻,好像他也只是让她更加为难。他放下勺子,微笑着说:“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早餐,还有谢谢你昨晚对我的照顾。”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舒微也放下勺子,然后抬头看着他,说:“你晚上要不要过来吃饭?” 傅誉停下动作,有些诧异地转头看着她。 舒微站了起来,虽然有些紧张,但邀请的话说了出来,后面的也就好说多了,“我一个人吃也是吃,你不如过来一起吃,我今天煮好饭菜,你下班后就过来吧。” 傅誉仍是看着她,甚至有些不解地微微蹙着眉。 舒微有些尴尬,又被他的目光看得紧张,只好说:“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她转身想要快点走出去。 傅誉连忙喊道:“我晚上过来,”他顿了顿,“我过来吃,你要煮我的饭。” 舒微看着他,“你要有想吃的就打电话告诉我。” 医院里,秦旭阳想着昨天的事情,心里也是很不安。 那个叫舒微的,接近振祖是想干什么?他觉得头疼,其实想要知道舒韵生的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也很容易,验一验DNA就可以了,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做得出来呢?他虽然觉得不太有可能,当年那个孩子看样子已经是保不住了,舒韵是怎么保住的他不知道,但假若这个孩子真是他的,那他验DNA这件事情,岂不把舒微这个无辜的孩子又伤了一层? 关小群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他都站在窗边好一会儿了,而且这些天眉宇间也有些化不开的忧愁,她不由有些担心,说道:“你这是怎么啦,心里有烦恼怎么不说出来?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呀。” 秦旭阳听了,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这两天累了。” 关小群笑了一下,“咱们都二十几年的夫妻了,你是累了还是有心事,我难道还看不出来?说吧,有什么事情,咱们两夫妻呀都一辈子了,还有不能说的不成?” 秦旭阳微怔,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然后他走过去,坐在他床边,握着她的手,神色微沉说:“有是有件事,但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关小群只是笑着看他,秦旭阳也笑了一下,“是舒韵。”他苦笑道,关小群也怔了一下。 “她找你有什么事?”关小群并没有大惊小怪的,反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有些人旦认定就是一辈子了,她关小群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确定自己了解他的为人、品性,所以哪怕当年有舒韵在那里使坏,她也仍然信他,至于那个她没能保住的孩子,她也只能说是她没有做母亲的福份了,她从来没有怪过旭阳。 秦旭阳感激而又充满爱意地看着她,无论他说什么,她的心永远都在他这里,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相守一辈子的原因,还有什么是不能对她说的呢? 他将舒韵这段时日给他发的信息,以及昨日在超市遇到振祖和那个叫舒微的女孩的事情,还有他自己所担忧的,都一一跟她说了。 关小群听了也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她挪动了一下位置,秦旭阳也给她调整了一下后背的枕头,关小群向他微微一笑,“这样吧,我一会儿给振祖打个电话,让他呀,把这个叫舒微的女孩子带过来我见见,见了之后,我们再看看如何。” 秦旭阳看着她:“她会肯来见你吗?” 关小群笑道:“你不是很奇怪她怎么会跟振祖一起吗?如果她真是接近振祖,那怎么会不愿意来见我呢?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跟她早也是见,晚也是见,怎么不肯?” 081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多少年没有回过这里了,看着一幢幢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飞速越过她的眼前,这是全新的面貌陌生的城市,这是最繁华的都市之一,这是她多年来一直魂牵梦萦的地方,时代变迁太快,现在她所见到的城市,没有哪一处是她所熟悉的,可又似乎没有哪一处不是她所不熟悉的,看着这城市,看着那些过往的行人,舒韵心里有着深沉的痛楚与割舍不下的情感,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过往,就像放影片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放映着,她至今仍记得她当年从家乡来到这儿下了火车的情景。 世事无常,当年,当年,原来一晃真的许多年的时光就像流水一样无情地过去了。 唯有她脑海里的记忆是永恒的,像是镌刻在她的骨子里,这辈子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她永远也忘不了他,那个她爱的人,她唯一爱过的男人,才是她此生刻在生命里的唯一。 秦振祖坐在车里等候,他的眼神看向车窗口外的绿荫小道,这里是高级住宅区,虽然临近热闹的文化中心,但住宅区这边的行人并不多,他的右手拿着他常用的打火机,时而打开时而合上,看似百无聊赖,但神色却略略有些忧伤。 以至于舒微从小区走出来时,看见这样显得有些忧伤的他都不由有些微怔,是她看错了吗?为什么她有时会觉得他心里也藏着很多事?他在想什么?他有什么烦恼?这一刻,舒微只愿他的愁眉可以舒散,她宁愿他就像她最初看见的那一副花花公子快快乐乐的模样,也不愿意他心事重重的,叫人看了也会觉得心疼。 她叹了口气,然后抬脚向他走去,打开车门,秦振祖便转过脸来笑看着她,好像刚才他那副忧伤的模样是她所看错了的,他微微一笑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打扮一下,正准备等上半个小时呢。” 听着他打趣的话,舒微坐进车里,然后转头看着他,笑道:“看来你很有经验嘛,是不是你以前那些女朋友都是这么让你等着的,那你还挺有耐心的。” 她难得的开玩笑,倒让秦振祖怔了一怔,然后他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舒微你原来也喜欢开这种没正经的玩笑,说吧,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要带你去见我妈,你心里难以抑制太高兴了,你看你还是挺喜欢我的嘛,不然我一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舒微微微一笑,其实他刚才打电话来时,她正好想出门,而且今晚她让傅誉过来吃饭,也实在没有空,但他跟她说的话,他的父母想见她,她又怎么可能会拒绝呢?挂了电话后,她的心情也有些乱,她知道,一定是父亲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他们才要见她。 虽然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一会儿他们会对她说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会面是她这些天一直都想着的事情,她期待和父亲的见面。 她微微一笑,看着秦振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想要见我?” “那当然知道了,还能是怎样,除了我爸把你当成我女朋友了外,你还能以为是怎样?” 舒微微怔,及至看到秦振祖眼里捉弄的笑意才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的,不由又是尴尬又是紧张地道:“你总开这种玩笑,我跟你说一会儿在你妈妈面前你可别胡说。”本来过去见他妈妈她就有些紧张了,她这样的身份,他妈妈对她有成见也是正常的,可不敢让他再胡闹。 秦振祖笑笑,“你真认真,我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你看你紧张什么,一副见未来婆婆的紧张样子,到底是我在让人误会,还是你在让别人误会?” 舒微说不出话来,心想她不紧张才怪呢,她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平静地出现在他的父母面前? 秦振祖也不再逗她了,开着车往医院的方向去,两人在医院停车场里停好车,刚想上去,舒微却想起了一件事情:“这附近哪里有水果篮卖?”刚才太紧张居然把这事情忘了。 秦振祖没料到她问这个问题,还真愣了一愣,然后说:“我不知道呀,我去看我妈又不用带水果,”他顿了顿,看舒微这神色是非买不可,而且这第一次上去,也还真是不能空着手,他指了出口的方向,说:“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外面的商店应该有吧。” 秦振祖说着手里的手机也响了,他一边抬脚往出口走一边低着头按了接听:“今天晚上,去哪吃?我今天没空,不想去。” 舒微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听着他和朋友说电话,不由有些好奇与不解,秦振祖这一路说话嘻皮笑脸的,可他安静下来时为什么又像变了一个人? 在医院的斜对面果然是有水果商店,舒微远远就看见了,只是两人刚走出医院的大门时,却和正要走进医院的庄妤然碰上了,舒微愣了一下,而庄妤然也十分诧异,诧异的下一秒,她用一种毫不掩饰讥讽的神色在两人间来回扫视。 舒微被她这种神色看得好不自在,她自然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刚想解释,庄妤然却已经上前了两步,开口道:“舒微呀,怎么这么巧,你怎么会来医院?还是两个人一起来的?这莫非是……进展也太快了吧,怎么说的要撬我墙角你也稍微注意一点时间嘛,瞧瞧,这么快就来医院像什么样子呀?”她用一种尖酸刻薄、冷嘲热讽又带着一种不甘心与恼怒的奇怪声调说话。 这话让舒微脸色发烫,“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庄妤然冷笑一声,连神色也懒得装了,俨然是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她又上前了一步,不屑又鄙视地看着舒微,“你是想否认你没有跟秦振祖在一起,那你们两个怎么会来一起来医院?敢做就敢当呀。当初在包厢时,你是怎么样的,装得多清纯呀,谁能想到原来你不但想钓傅誉这条金龟婿,还想把秦振祖这个花花公子也收在你的石榴裙下,真是看不出来呀!” 她的话难听至极,又阴阳怪气,哪怕是真做了这样事情的人听了也会忍不住要生气,舒微更是难以置信,外表看起来挺温婉的庄妤然竟会这样口出恶言。 秦振祖在一旁听着,同样讥讽地回笑了一声,他两手插在裤袋上,像看着什么笑话一样看着庄妤然。 庄妤然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的眼睛激起了红丝,听到这声讥讽的笑更是像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转头怒瞪着他:“你笑什么?” “笑你现在的样子,又嫉又妒,真像个泼妇在骂街,哪有半分女人的样子?”秦振祖笑道。 庄妤然微怔,他说她是泼妇?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见秦振祖一把伸手搂过身旁的舒微,护在怀里,她只觉自己浑身都在气得颤抖,她只不过讥讽了两句,他就这么沉不住气要护住了,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紧张自己? 秦振祖虽然在笑,但眼里的笑意半分也没有,他故意慢悠悠地道:“我跟谁在一起,我跟谁做了什么,关你什么事情,我都跟你分手了,我跟谁来医院,你管得着吗?你的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吧,多管闲事也要看清自已现在的身份,你现在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来骂我的女人?”最后一句声调高扬带着不难听出的怒意,尤其是在“我的女人”四字上加了重音。 庄妤然神色微变,她好歹也跟他好了两年呢,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护着自己,对他,她虽然瞧不起,可也总算对他不错,而他呢,这两年来,他到哪都摆出一副花心的模样给人看,害她在背地里给多少人取笑? 今天,他居然为了一个新欢,来撕她这个旧爱。好好好,算是她花教训终于认清了他! “算你狠!”她冷笑道,然后看着舒微:“劝你一句话,这个男人就是个渣!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也别得意,咱们走着瞧!傅誉岂是你能玩弄得团团转的男人?我在这儿等着,等着看你们两人落得什么下场,想必也不会等得太久!” 舒微抬头看她,她现在一字也不想再说了,她原本还想跟她解释,但现在她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庄妤然冷笑着转身快步走进医院去。 秦振祖站在原地生了一会儿气,然后低头问舒微说:“你没事吧?她就是个疯女人,不用理她。” 舒微轻轻挣脱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她看着秦振祖,有些欲言又止。尽管庄妤然说了很难听的话,但不管怎么说,庄妤然也只是误会了才会口出恶言,而他跟庄妤然都是曾经相爱过的人,她不想不认同,也不希望他这样形容他曾经的恋人,至少他们有过美好的回忆,应该给对方保持一些尊重。 但她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可能不会被理解,所以她也就将话又咽了回去,“没事,你也别生气了,我们赶快去买水果吧。” 病房里,秦旭阳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他还是有些不安,他们虽然只是见见,但见见又该说些什么呢?那孩子看神情是知道情况的,他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 关小群见他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要不你出去走一走,我来跟她聊聊?” “一会儿振祖怎么办?”秦旭阳答非所问,抬头看着她。 关小群的笑容一下子也淡了,也是,这也是个问题,她叹了一声,说:“先不管那么多了,一会儿呀,我留她下来聊一聊,你跟振祖就出去走一走,见一步看一步吧。” 秦旭阳点点头,还是有些紧张,他走去窗台边往外看,再过了十五分钟,就听见了敲门声,然后他转身,就看见振祖拿着水果篮子走进来,笑嘻嘻的,后面跟着的正是舒微。 她穿着黑羽绒长外套,里面是件白毛衣高领齐膝长裙,穿着一双卡其色的靴子,头发扎起,眉目端正,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乖巧喜欢的孩子。 秦旭阳那天心神乱,也没怎么仔细瞧过她,但今天一瞧,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作用,总觉得心里对她一点也不陌生,还有些愧疚与亲近的感觉。 “爸,妈,这就是舒微,”秦振祖拉着舒微走进病房,很高兴的样子,又跟舒微说:“这就是我爸妈,我爸你昨天也见过的。”说着看舒微紧张的样子,还用手悄悄用劲握了握她,以安她心。 舒微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才紧张,秦振祖在敲病房门时就顺手握上了她的手,她也没在意,现在才觉得这个举动不妥,连忙将手从他手中脱了开来。 关小群从他们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相牵的双手,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虽说不管这舒微是不是旭阳的亲生孩子,舒微跟振祖都不会有血缘关系,但怎么说的呢,舒微到底是舒韵的孩子,他们这一辈的事情很复杂,她实在不想将这情况还牵扯到下一辈去。 舒微下意识地向父亲看去一眼,然后又看向关小群,接着拘谨礼貌地微微点头:“叔叔阿姨好,我叫舒微。” 正在放水果篮子到桌台上的秦振祖听到这话,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笑,在沙发上坐下。 关小群看了儿子一眼,便也笑了,温柔地说:“请坐吧,舒小姐不用多礼。” 此时秦旭阳还站在窗口边,他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所以一直也没开口,而秦振祖坐在沙发的中间,听了关小群的话,秦振祖便微笑着向舒微招了招手:“过来,不用紧张,我爸妈人特好,特善良,你就当自己家里人一样就好了。” 舒微既觉不好意思又免不了紧张,她走过去秦振祖身边坐下,关小群便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关小群笑着说:“振祖呀,你跟你爸爸去买些下午茶回来,我跟小微在这儿聊聊家常。” 082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秦振祖和秦旭阳关上门以后,这间病房一下子就觉出了尴尬来。 关小群看着舒微,舒微心里也有些忐忑,她知道她支开秦振祖是为了什么。 关小群观察舒微的五官,眉毛修长,双眼明亮,鼻子也高高的,唇也恰到好处,脸型是典型的鹅蛋脸,身段也是不胖也不瘦的,这孩子长了一副不错的容貌,虽然不惊艳,但那双明亮微含着点拘谨的双眼,乖巧又柔顺的气质,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实话说,若不是她是舒韵的孩子,振祖要是喜欢她,她也不会不满意。 她像旭阳吗?眼睛是有些像,连鼻子也好像有些像,她微微怔了怔,然后轻叹了一声,知道她这是关心则乱,心里有疑点,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可疑了,算了,还是回归正题吧。 她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又重新看向舒微,尽量温和地笑道:“舒小姐,冒昧问上一句,舒韵是你的母亲吗?”她没打算拐弯抹角的,都坐在这儿了,大眼看小眼的,拐弯抹角有什么意思?她相信,舒微这孩子也是这样想的。 舒微两手微紧,端坐着看着她,然后微点头:“是我母亲。” 一点也没悬念,关小群也不惊讶,她微微往后靠在后面的枕头上,轻叹了一声,然后才缓缓看向她,出声说:“介意我问一下,你跟振祖是什么关系吗?” 她的语气很平和,舒微能感受到她最大的善意。 “只是朋友,”舒微说,见她神色微虑,她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我是跟傅情先认识的,跟……跟振祖是后面才熟悉的,他喜欢开玩笑。” 关小群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个情况,原来跟傅家还认识的,看着她,这一切也太巧合了,她心里还是有些疑点,但那些先暂时不理了,她想了想,又说道:“你母亲……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指的是自己私生女身份这事情,舒微微微垂了眉,这要怎么说呢,直到如今,她都从来没有问过妈妈一句。 她之所以能肯定秦旭阳是她的生父,只是因为那张妈妈一直珍藏着的照片,妈妈一直不愿意提起生父,也不让她问关于他的情况,她只是在小的时候看见过妈妈常常对着照片出神,再加上妈妈也同样喜欢听雅尼的唱片,没有遇上继父的前几年,妈妈从来不跟男人来往,那张照片自然毫无疑问是妈妈最爱的人,也自然就是她的生父了。 虽然这些都是她所推测出来的,但种种吻合的情况,都可以说没有什么悬念了,妈妈虽然一字未说,但让左舸带她去出席父亲会去出席的宴会,这也证明了她猜的都是对的。 她抬眼平静地看着关小群,很奇怪地,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了,或许是因为事情并不像自己原先想的那样难。她能看出,不管是父亲还是眼前的这位父亲的妻子,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仍然不敢肯定罢了。 舒微不知该如何说,她不能从妈妈那里得知,但她不愿错过这了解的机会,她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关小群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再回忆,因为那也有我的伤心事。实不相瞒,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旭阳他很为难,因为当年,他失手推了一把你母亲,你母亲从阶梯上摔下去,当时是见了血的,那个孩子恐怕保不住了。”她看向舒微。 舒微不由听怔了,那个孩子,难道是她?保不住保不住……那她是谁?她看着她,她辨别不出她话里的真实性,是不是因为父亲不想认她,所以她才说这样的话? 关小群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个孩子如果没流掉,那就是你,但如果流掉了,那你就不是那个孩子。”虽然觉得这话对于舒微来说有些残忍了,但要想弄清楚,这些话却是非跟她说不可:“你母亲做事情有些偏激,甚至是不择手段,当年旭阳和她,也说不上谁辜负了谁,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旭阳和我结了婚,但你母亲……我也不评论这些事事非非了,谁对谁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想知道你母亲是为了什么。”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神色也有些沉重,她定定地看着舒微的眼睛:“所以,如果想弄明白你是不是旭阳的孩子,最好的办法还是验一下DNA。我知道这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也伤害了你,但你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只要能肯定你是旭阳的孩子,我们一定会认你补偿你,”她顿了顿,随即有些苦涩地笑了一笑,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如果旭阳能有一个女儿,我心里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从医院出来,舒微坐上了一台公交车,她不在乎这台公交车将会开往何处,她只是想一个人平静平静。 自从那天让弟弟把照片发过来后,她几乎每天都会看看那张照片,虽然那时还不敢确定,但她仍觉得照片里的男人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再然后,她和秦振祖去吃饭,回来时,她在他的车上发现他也喜欢听雅尼的曲子,从而几可肯定秦旭阳就是她的生父。 她跟秦振祖相处的这些时日,她一直是把他当成哥哥来看待的,对他自然而然的亲近与关心,而他也对自己很好,他似乎也知道她的身份,两人相处越来越有默契,相比于傅誉,她跟秦振祖之间相处更自然与随和,她一直认为这就是血缘关系的缘故。 但现在,忽然全部都模糊了。 秦旭阳,不是她父亲?秦振祖,也不是她的哥哥?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是妈妈的女儿? 那她是谁? 舒微觉得不可能,不会的。 妈妈一直对她,一直对她连笑脸也很吝啬给,只要对着她,妈妈一定是收起了所有的笑容,若她不是妈妈的孩子,若妈妈不是因为恨她的生父,那妈妈为什么要待她如此苛刻?她到底是谁? 舒微胸口闷闷的,她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一样拥挤的世界,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很冷,她往后靠着椅背,想着刚才在医院里关小群跟她说的话,妈妈偏激吗?妈妈对她是挺偏激的,可妈妈对弟弟杜国平却是温柔的,两个反差,是不是真是因为她不是妈妈亲生的? 她正出神,外套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来,将手机拿出来看,原来是秦振祖打来的,刚才她出来时他还没回去,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犹豫了半晌还是接了起来。 秦振祖在那边似乎是松了口气,说:“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你现在人在哪儿?”听声音好像还有些气上头似的。 舒微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好半晌才说道:“我……我还有些事,你没有回来,所以我就自己先走了。” 秦振祖说:“我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舒微听他在那边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事情,但她现在真的不想说话,如果是改天,她或许会跟秦振祖说一说,他也一直很好奇,但不是现在,现在她的心很郁很闷很透不过气来。 “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秦振祖,改天我再给你打电话。”说着便把电话挂了,舒微把电话收进口袋里。 公交车出了市区,渐渐地就到了江边。舒微在江边的某个站下了车,她沿着江边一咱走,她也不在乎这里是哪里,江边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脸庞感到寒冷,她把外套的扣子扣上,然后走着走着,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直看着远处的边际。 直到夜慕快要降临时,江边亮起了路灯,有人骑着车从她面前经过,有情侣在江边散步,还有老人带着小朋友在追逐吵闹,她方才想起,她晚上邀请了傅誉吃饭,这个想起,让她的心漏了一拍。 天都快黑了,这太晚了。 她赶紧拿出手机来看,已经是将近六点了,她不知道傅誉是几点下班的,但现在他都没有打电话来,说明他还未回去。可她现在距离住处太远了,即使赶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她不禁有些懊悔,她怎么会把这事情给忘了? 于是连忙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傅誉接了电话,听声音已经是在车上了,接到她的电话,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舒微更觉懊恼与难以开口,但再难开口她也没办法立即奔回去,只好十分抱歉跟他说她今晚有事情,能否改到明晚再邀请他? 给傅誉打完电话后,舒微看着手机有些怔怔出神,虽然刚才傅誉很有礼地跟她说没关系,但言语间掩不了几分失落,她不想让他失望,跟他再添什么误会,但也实在找不到可以让他相信的借口。 天终于全黑了,夜慕下的江边水流有些急湍,风也更冷了,舒微站了起来,她对这儿不熟悉,根本不知道该走哪边,只是朝光亮多的地方找出口。因为心情不怎么好,舒微走得很慢,双手放进口袋里取暖,寂寞孤单的神色与江边漫步的情侣形成很明显的反差。 舒微一直走着,有时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有时也将眼望向远处,隔着一段距离,舒微发现对面走来一个与她一样神色有些落寞孤寂的女子,她穿着黑色短外套,里面是件高领黑毛衣,下搭一条微喇叭的蓝色牛仔裤,因为两人神色相若,舒微不由对她多了些留意。 及至走近了,舒微才发现这个女孩子她见过。 在包厢里,和傅誉苏翰辰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对很登对的情侣,她的气质很温柔,似乎永远嘴边都带着笑意一样,但此刻,她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的伤心,舒微甚至可以看见她眼里含着的泪水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点。 她不由停了脚步,她有些担心她,她看起来比她难过伤心多了。她在她的身边慢慢走过,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她,或许她只沉浸在她的世界中,就像她刚才想一个人静一静一样。 或许是觉得放心不下,或许是因为两人今晚的心境相若,不知为何她转过身,循着她的步伐也慢慢地走着,尽管她不知道,但舒微却觉得自己似乎能理解她的心情,两个失落的人,在江边一前一后缓缓地走着,好像也是一种陪伴。 蘧天若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眼神望向远处漆黑的江面,她的飘逸长发被风吹乱了,她用手轻轻往后拨去,但没一会儿,风又再次吹乱了她的发,她没有多理会,只是将长发全部拨到另一边的肩上,她的动作很优雅,看得出来教养很好。 舒微看着她,然后在另一张长椅上靠坐下来,眼神也看向远处,她的心境渐渐平和。江水奔腾的声音很大,行人的声音也很吵,但或许是因为海纳百川的大度,奔腾的流水声似乎能使人的心境更容易平静下来,就像有种魔力可以使那种郁郁的心情也随着流水一起冲去。 蘧天若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好,舒微看见,她时不时地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因为哭泣,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她的皮肤已经有些拭红了,但涌涌而出的泪水仍是不停地顺着脸颊而下,这让舒微越来越有些担忧她,她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可是泪水却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止不住,身体也因为哭泣的原因而一抽一抽的。 舒微看她一直伸手拭泪,想来是纸巾早已经被她用完了,她低头在自己包里拿了包纸巾出来,抽出了一张,又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送过去,毕竟她们虽然曾见过一面,却根本不熟悉,她这般冒然过去,会不会太突兀?但她这样哭法,确实是叫人看得心也难受。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给她送去纸巾,她们并不熟悉,这也好,就让她把她当作陌生人一样,起码这样不会使得她太觉得难为情,她有她的伤心事,她也有她的伤心事,如果她愿意,她也愿意倾听她的伤心事。 083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看着递到面前来的纸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蘧天若怔了一下,然后她抬头,看见给她递纸巾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脸上有着温和的善意。 微微一笑,舒微说:“我想你也许需要这个,”她顿了一顿,看出她脸上的神色有微微的尴尬,于是又说道:“其实我今天的心情也很不好,我在这里也吹了一个下午的冷风,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刚才坐在那儿看见你哭得很伤心,就觉得好像看见了下午的那个自己一样,冒眜地过来,希望你别介意。”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弯月儿挂在夜空上,天气虽冷行人却也不少,也有人早就注意到坐在长椅上的女孩子哭了很长时间而侧目看她略有担忧,有心却又有多管闲事之虑。 “谢谢。”蘧天若接过她手中的纸巾,然后垂着头擦眼泪,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可是那眼泪并不受她的控制,她越是难过便越是停不下来,她转开头,克制着去平静情绪。 她原是化着一些淡妆的,但此刻早已冲刷没了,冬日的风很干燥,此时她才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疼,也可以想到她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狼狈,她从来没在人前这么失了仪态,这时才感到有些难为情。 舒微看着她,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在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放在长椅上,然后准备转身离去。 “可以请你陪我坐一会儿吗?“蘧天若叫住她,抬起头来,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如果你有空的话,你可以坐下来。” 舒微微微一笑,她正好也不放心她,只是不便开口,便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两人也只是相坐着无言,一对夫妇领着孩子在面前走过,对她们两人侧目看了一下。 “我见过你,”蘧天若声音犹有哽咽,但情绪已经平复了,她微微侧脸看她,笑道:“你是傅情的朋友是不是?” 舒微笑笑:“嗯,其实我们在包厢也有见过。” 蘧天若怔了怔,这才想起来,翰辰和江莹回国那天,她们是有见过一面,她的神色因想起了些什么而略有些黯然,然而还是勉强提起精神来,笑道:“难怪我总觉得好像不止见过你一次,我最近情绪不太好,希望我刚才没有将你吓到。” “不会。”舒微看着她,只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让人舒适的亲近感,明明心里难过,却还记挂着她的感受,虽然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而伤心,但她看起来很温柔很善良,她心里叹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呢?”蘧天若刚说完,又有些懊恼地说道:“瞧我,有些哭糊涂了,你刚才也说你心情不太好,那现在你好点了吗?” 舒微笑道:“好多了,那你呢?觉得好点了吗?” 蘧天若将眼看向远处,神情比之刚才的似乎看通透了许多。 她说:“我也好多了,我在这附近上班,刚才只是还不想太早回去,心里有心事,就想着来江边走一走,”她微微笑了一笑,很有感触的样子,“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不会太一帆风顺,多多少少的都会遇上一些事情会让你觉得不开心,” “这些就是负面情绪,负面情绪很容易引起身心的伤害。如果负面情绪一直得不到释放,就会一直积累,人的情绪其实是有一个容量的,容量满了的人就会很容易心理崩溃。我以前接触过几个这样的人,他们压抑自己的情绪,不愿意和人沟通,所有的不开心的事情都积在心里自己扛,结果负面情绪太多而因此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她转头笑看着舒微:“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也见过这些事例,所以我不会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困扰我太久,你不用太担心,哭出来以后我已经觉得自己心里好多了,希望你也一样,若是心里有不开心的,别让它们困扰你的内心太久,只有积极向上的态度才能有能力冲开挡住你眼前的迷蒙而重见光明。” 舒微安静地倾听,觉得她说的话对她有茅塞顿开的功效,她今天一天的困扰便是因为怀疑自己的身世,其实抛开来说,在此之前的二十五年里,她也根本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什么人,她也几乎没有得到过妈妈体贴入微的关心,而今天,因为关小群的一番话,她便乱了心绪,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父亲不认她,她原先已有了心理准备,至于妈妈,不管她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都将她抚养成人了,再难过一点去想,哪怕她不是妈妈的孩子,她只是个孤儿,那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啊。 舒微微微一笑,天气真冷啊,风吹得她脸颊都疼了,夜已晚,肚子也饿了好一会儿了,她笑看着她,说:“你若是还有空,那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看那边有间餐馆,里面有人在弹着吉他唱民谣,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 蘧天若笑道:“那边不仅有弹吉他的,还有个景点广场,晚上有个退休的老人在喷水池那里拉着小提琴,拉得可好听了,还有个小姑娘,拉着她的奶奶每晚都在老人的身边卖鲜花,小姑娘说她听着小提琴的声音一点也不觉得闷。” 舒微微微一怔,随即两人相视一笑,都站了起来,把手放进了外套口袋里,然后朝着那边的方向而去,她们两人,虽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心事,但此时此刻,她们只想着走过那边,一边吃点东西一边听着人弹吉他,然后去喷水池边听老人的小提琴声,去看那卖花的小姑娘与她的奶奶。 酒吧里,秦振祖正在卡座上与朋友喝得兴起,本来呢这聚会他下午是推了的,可舒微没等他就走了,那他没什么事情干,自然也就来凑两分热闹了,喝酒取乐不务正业那是他的长项啊。 那些朋友有男的有女的,十几个人说说笑笑,你呼我喝,邻坐着的互相依靠搂搂抱抱都是正常,因为声音起哄得大,又是一桌穿着时尚又靓丽还带着点富家子女气息的,自然是吸引了不少来酒吧喝酒的客人的侧目。 连赵恒城也有些看不过眼去,他那一桌的流里流气的朋友,简直就是一群不学好的,男的就是一群纨绔子弟,耳朵上一排耳钉闪得人直皱眉,女的就是一副太妹样,走进来时人人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睛斜着看人,真不知道秦振祖怎么跟他们混到一处去了,他看不下去,只好摇摇头,而皱着眉头重新看向对坐着的傅誉。 “你昨天晚上怎么回去的?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没接听呢?” 他昨晚拿了热毛巾出来,结果就只剩了傅情一个人趴在吧台上睡觉,他又不能丢下傅情出去,也就只好先把傅情扶到后面他休息的房间去,然后再给他打电话,连打了几个都没接的,害他一晚上都有些担忧,就怕他喝成那样还自己开车。 傅誉盯着酒杯,听到他问的话,就想到昨晚上他是在舒微客厅里过的夜,他有些出神,心里在琢磨着为什么早上舒微叫他过去吃饭,到了晚上却又放他鸽子?是不是昨晚上他当真说过了些什么,让她觉得为难,晚上又后悔了? 他正出着神,忽然耳边响起了秦振祖的声音,他便转头去看他。 秦振祖心情显然很好,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斜倚着吧台跟赵恒城说:“我坐在那儿,一晚上你老拿眼神瞄我,干嘛呢!我带朋友来你酒吧热闹你不愿意呀?哪有人这样做生意的,眉头皱成那样,害我还以为是不是哪天我喝醉了酒在你酒吧闹过事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恒城看了看他,他可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情,抬了抬下巴冷冷说:“那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见过?” “一个改装车群里的朋友,也就是大家平时在群里谈得来,偶尔出来聚一聚,你可别带着偏见,看人家穿着不着调的,其实人家玩车的技术可高明着,我还想学几招技术活呢。” 赵恒城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秦振祖笑笑,转身才往洗手间去了。 傅誉低头将一杯酒喝了下去,然后烦燥地伸手扯了扯里衣的领子,赵恒城皱眉说:“你呀,叫我说什么好,有这功夫在这儿喝闷酒,还不如回去照料你那几盆老爷子让你养的花。” 傅誉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别辜负了老爷子和傅情的一番苦心,他们为了你,可是也作了不少的努力的,尤其是老爷子,大老远的还过来给你制造机会,结果呢,你现在却在这儿喝闷酒。亏我以前还以为,你不花心,各种条件又是众人中最突出的,女人见了你没有几个不动心,你若是谈恋爱,想必也是稳稳的一对羡煞旁人的情侣,” 他说着想起了什么,接着长叹一声,“看来我的判断也下得太武断了,以前吧,我觉得翰思是最稳重的人,他在我们之间年龄是最大的,一直希望他能给你和翰辰做个榜样,别整日在江莹和小情之间跳来跳去,朝三暮四的,但如今看来,我也一样看错了。” 傅誉静静听着,没有出声,好一会儿才看向他,淡淡说道:“都说的我们,那你自己呢?你对小情是怎么回事?我虽然是小情的哥哥,但说实话,我可能还没有你了解她,她在你酒吧常常喝醉,每一回你都没有不耐地亲自送她回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容忍的,这三年来,你也没交女朋友,不要说那些没遇上合适的鬼话,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赵恒城怔了一怔,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辩解,只是说:“我只是顺从我的心罢了,不求回报,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说着叹了一声,不欲再多说,转身走出了吧台。 转眼又是将近十一点了,傅誉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他今晚克制着自己不去多喝,所以时间虽然晚了一点,但并没有到喝醉的程度,他转眼去看秦振祖那一桌,秦振祖正和人玩着真心话大冒险,秦振祖输了。 他愿赌服输,正吊儿啷铛地坐着那儿嘻笑着等着出题。 傅誉不由有些好奇,看着秦振祖这样二世祖的,他很难理解舒微怎么会跟他走近的? “就放你一码吧,问个简单的,就说你最近想跟喜欢的人干什么?”说话的人是个身材又矮又胖的。 这个问题刚落下,就得到了一群人的嘘喝声。 “这问题问了不是白问吗?跟喜欢的人还能干什么?”一个又瘦又高跟竹子一样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得到的回应也是一片嘘声。 傅誉微微皱着眉,唇也下意识地抿紧。 秦振祖坐在那儿笑嘻嘻的倒像是一看戏的。 “输的要是你,我当然是不问这个问题了,一看你这猴子的模样就知道你猴急!不问也罢!可人家秦公子不一样呀,你看,人家长得像你一样丑吗?人家多帅气呀!还有几分古时候文人才子的气质,坐在那儿一笑,挑着眉毛看戏时,你别说,还真能迷女人!” 闹闹嚷嚷着,这个问题终于是勉强得到众人的一致通过了,一群人睁着醉眼就笑等着秦振祖的回答。 秦振祖笑了一笑,倪了一眼吧台正注意着他这边动静的傅誉,轻飘飘地笑道:“我还能跟喜欢的人想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还能有什么不同!” “这答的跟没答一样,没劲呀,不算!再说得详细一点。” 傅誉将酒杯往吧台重重一放,沉着脸色站了起来,往洗手间而去。到了洗手间他马上捧了两捧冷水洗脸,耳边还回荡着刚才听来的话,他觉得自己胸中有一团火,正熊熊燃烧着,他低下头,又再往脸上头上浇了两捧冷水。 他双手按在大理石上,洗手间又进来了两个人,他冷冷看去,正是秦振祖和那又矮又胖的。 084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秦振祖显然喝多了,看见傅誉在这儿,他笑了一笑,跟那胖子说:“我兄弟,来,介绍你认识认识。”说着两人走了过来。 那胖子见了这出众的外表,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你这兄弟长得真够俊的呀,跟那明星似的,真好看!” 秦振祖背靠着大理石洗手台,看了一眼傅誉,说:“是挺俊的。”手搭上傅誉的肩膀一笑:“听见没有,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第一眼肯定就是被你的外表所迷惑。” 那胖子笑道:“这是真帅呀,可不是客气话……” “手拿下去。” 那胖子张着嘴话说了一半,看着镜子里男人那不怎么友好的冷脸有些懵了,转眼看向秦振祖,不是说兄弟吗? 秦振祖也愣了一下,他喝多了两杯,这时有些酒性上头了,听了傅誉这不怎么客气的话,若是平时那是一笑置之,说笑两句就过去了,他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今天,他转头看着傅誉,似笑非笑地说:“那我要是不放呢?你要打架啊!” 胸中的火团涌了上头,傅誉轻笑一声,转眼挑畔地去看他:“那你要不要打呀,我刚好想活动一下筯骨!” 两人视线像两团一触即发的火苗,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暴发,彼此肚里都对对方积了一肚子的气,只是往日碍于场面与身边朋友的关系都不曾有机会点燃这怒火,今天,他们两个都喝了酒,正好! “谁怕谁呀!” 话刚落下,秦振祖就先发制人地抡起拳头朝他脸上打去,傅誉行动迅速,侧身闪避的同时立即便曲起手肘狠击他胸口,两人随即 那胖子傻眼似的看着这两个说打就开打的兄弟,真不客气呀!真是兄弟呀! 他看得兴起,忍不住出口叫“好”,一边又怕拳头不长眼打到他身上,别看他一身肥肉的,可半点抗打的功效都没有,于是连忙往后先小跑躲到墙角,然后在旁抓紧拳头紧张地观战,他平时在家就喜欢看人家打拳,那揍到人脸上的画面多带感呀,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现场的,精彩! “别客气呀!振祖,揍他脸上!” |“揍他!揍他脸上!” …… 赵恒城匆匆赶到时,洗手间门口的走廊里已经围了不少的客人,他赶紧说道:“大家都不要看热闹了,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然后他挤着人群走进去。 只见傅誉嘴角流着一点血,倚靠着洗手台是一脸仍不够解气的模样盯着他对面的秦振祖,双手在整理着身上的西装,而秦振祖呢,脸上挂了彩也没多好看,也正靠着墙壁喘着大气,轻笑却又挑畔似的在看着他对面的傅誉。 这两个人行呀,都将对方狠揍了一顿,下手还不轻! 赵恒城看得惊呆了眼,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心里同时升起了一股气,恨不得他现在也能把这两个人揍一顿!这像什么样!为了个女人兄弟间打起架来,像话吗! 听着比他早来劝架的小腾的汇报,赵恒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说实话秦振祖惹事打架他是一点也不出奇,但在他酒吧闹事还是第一回,揍的还是傅誉。他又转眼去看傅誉,眼里带着种刷新了他对他的认识,从认识他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打架原来还挺有天赋的,瞧瞧秦振祖脸上挂的彩一个星期也别想出门了! 赵恒城简直恨铁不成钢,瞪瞪这个,又瞪瞪那个,“打爽了吗?打够了吗?没打够我清个场地出来让你们两个再打一架怎么样?当我的酒吧是什么地方,你们说砸就砸!!” 傅誉盯着秦振祖,抹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然后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洗手间。 秦振祖垂着脸靠在那儿,嗤笑一声,伸手碰了碰脸上生疼的地方,那胖子见没事了,走过去他身边调笑道:“振祖,你打架还挺牛的,你那个兄弟下手不轻,没有两下子的人哪里招架得了呀?” 秦振祖笑笑,抬眼看他,“还没看够热闹呀,要不改天再打一架给你看?” 胖子兴奋过了头,一时没意识到他在说笑,眼里都冒着光:“好呀,改天……还是不了,”他连忙停住了嘴,有些顾忌地觑了一眼想杀人的赵恒城,笑道:“打架贵精不贵多,我又不是老楚他们,这要是打出人命来还了得?这要不是刚才服务员来得及时,只怕你和你兄弟得打个头破血流了,话说,是为了哪个女人争风吃醋呀,这面子够大的呀。” “扶我一把。”秦振祖觉得可笑,看不出来这胖子原来这么怕事呀。 那胖子把他当英雄似的,伸手过去扶了他,嘴里叨叨:“以后多出来跟我们聚一聚,平常叫你你老推,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山道那边玩车……”越过站在门边的赵恒城便扶了出去。 小腾看看老板的脸色,没敢说话,只好去收拾地上那被打烂的花盆并盆栽,赵恒城站在原地双手叉腰,然后跟小腾说:“你收拾一下,我出去看看。”一边出去一边拿了手机出来拨了个电话出去。 傅誉正开着车,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然后接听:“干什么?” 赵恒城说:“刚才是你惹的事,还是振祖先动的手?”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早就想揍他了。” 赵恒城没说话。 傅誉也没心思跟他聊:“挂了啊。”将手机扔到一边,他看着前方,将车在一家商店前停了下来。 他走下车,进去买了瓶纯净水出来,然后他坐上车,打开纯净水喝了两口,方才重新发动车子,朝住处方向开去。 舒微也是刚到家没多久。 刚才她和蘧天若聊了很多,知道蘧天若居然是在慈善机构工作的,这让她有些微微意外,难怪她总觉得她身上似乎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难怪她刚才反过头来开解她,也难怪她会这么清楚拉提琴的老爷爷与那对卖花的孙女奶奶的事情,两人分别时,蘧天若神色有些黯然,她苦笑着说她与男朋友的感情出现问题,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忙碌起来顾不上家庭的工作,她感到困扰与苦恼,但事情至此,只能顺其自然。 舒微将今天的感触写到了日记本上,她并不常记日记,只有心里有什么想写想说的时候才会坐下来把它记录。 只是写着写着,她不免有些想起了傅誉,她顿了笔,心里有些不安,今晚是她放了他鸽子,他会怎么想?自从昨晚听到他的梦话,她才觉出也许自己之前都想错了。 她一直都想着自己是私生女的身份,总认为即使他对她真有些那些感情,但两人想必也走不远,因为私生女的身份对于像傅家这样的身份人家来说,未必能被轻易接受,更何况傅家和秦家是认识的。可她后来回想起来两人的点滴,却像是生命中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走向他,那或许可以叫作缘份,否则怎会有这两月的比邻而居,怎会有傅情与傅爷爷的一次次相助? 她并不是顽固的人,更何况她的心里本就有他。傅誉是个很好的男人,在她和他相处的细节中,足以证明这一点。有的人或许你认识他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真正了解他,但有的人只需一眼,就能够确定他就是你一生中在等待着的那个人。 舒微有些怔怔,窗外月上树梢,小区里一片静悄悄的。手机就放在她的手边,她看着手机,然后拿了起来,打开通迅录,他的通话记录就列在第一位,她有些犹豫,现在已经很晚了,他睡了吗? 傅誉停好车,坐了电梯上来,走出电梯时他下意识先去看舒微的房门,她睡了吗?他的嘴角有些疼,他伸手去碰了一下,心想他这副样子最好还是别让她瞧见,他在她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转身去开自己的门。 打开灯,傅誉径直走进卧室,然后打开衣柜取了睡衣去沐浴室。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竟然有些淤青了,这个样子明天是不能去公司的,看来还得找个借口应付一下爸爸那边,至于打架的事,是没办法瞒得过傅情的,明天还得头疼傅情的电话,说不定她还要亲自上来一趟,若是叫舒微知道他揍了秦振祖一顿,她会不会心疼? 他感到烦燥,走过去任由着水流冲刷着他的头与脸。 他的手机放在外面,他并没有听到手机的铃声,直到半个小时后出来,他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想给赵恒城打个电话时,他才看到那通他未接通的电话。 他怔了怔,是舒微,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想她给他打这个电话,是不是傅情那边已经知道了,给她去过电话? 但不管怎样,舒微的电话他是不会不回的,所以他只怔了一瞬,便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没出声,而舒微在那边也没说话。这种感觉很奇妙,他隐隐的有些觉得舒微不是为了他打秦振祖的事情而找他的,甚至心里有种感觉,舒微在手机那端握着手机不说话,是因为她的心情跟自己一样,忐忑、不安却有着期待与不舍,会是这样吗? 他等待着,既想问她在想什么,又怕中断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不说话的时间有些长,舒微脸皮薄,她先说话了:“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情,我和秦振祖去医院看他妈妈去了。” 傅誉心里沉了下去,但还是尽量保持平常的语调说道:“没关系,我晚上本来也有事。” 舒微在那边又是沉默了半晌,傅誉能想象到她在那边的神情,她没挂电话,他便也不挂电话,他坐在床边,拿起刚才丢在床上的毛巾动作缓慢地擦着头发,他想问她为什么要跟秦振祖一起?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去问,改而说道:“我刚刚才回来,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还在沐浴室里,所以没接到。” “嗯。” “我喝了一点酒,但没有醉。” “我也才刚回来,还没有洗澡。” 傅誉微微皱了眉,今晚秦振祖一晚上都在酒吧,舒微出去,不是跟秦振祖一起? 他感觉有什么地方或许是他误会了,她这么晚打电话来不应该仅仅只是解释。他不愿错过机会,把那句疑问问了出来:“你下午为什么要跟秦振祖去看他妈妈?” 舒微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平静地说:“因为秦振祖的父亲有可能是我的父亲,昨天我和秦振祖在超市遇见他,他似乎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想可能是我妈妈也有联系过他。中午的时候,秦振祖给我打电话说他爸妈想见我,我这两个月来一直想着的事情就是想去见他,所以我不能不去。只是后来,事情跟我以为的想法有些出入,我心情不太好,就一时忘了跟你约好了,没来得及赶回来,你别多想。” “你的意思是说,你跟秦振祖,其实是兄妹。”傅誉深吸了口气,多日来的困扰与想不明白的事情都在这一刻明白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明明一直想不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舒微之前根本不喜欢秦振祖,他怎么偏生自己钻了牛角尖总认为舒微是选了秦振祖呢? 舒微在那边说:“或许是,或许不是,我自己现在也不敢肯定。” 傅誉现在有一种冲动,他很想过去按舒微家的门铃,但他不想中断这个通话,所以他接着说:“那下午你去了哪儿?” “去江边散心,然后晚上遇见了天若,跟她一起吃了饭,刚才才到家。” 傅誉笑了一笑,他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他和她,在这半夜里,在这手机的两端,都在静静倾听与诉说,他整颗心都觉得安稳了,他知道她也一样。而他今晚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打架,但想不到只是一个乌龙,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后悔,因为那是他为她而想做的事情。 085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头顶灯光在闪烁,久别归来的心情是怎样的呢,舒韵微微一笑,走进了一间格子屋咖啡馆。 她回来了,隔了二十五年的时光她又回来了。她点了一杯蓝山,想着自己二十五年前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怎么离开的这里。她的眼神有些遥远,看着窗外,马路变宽了,车流也多了,如果时光倒回她会怎么做呢。 秦旭阳推了她一把,孩子没保住,她并没有很伤心,只是觉得彷徨无措,有那样的机会留住旭阳却什么都没有做,她很难再有第二次的机会,自然也不能再用同样的戏码,至于那个孩子,只是她利用的一种手段,以达到关小群能跟旭阳离婚,既然他没有发挥到理想的作用,留不留都无所谓了。 她当时有些心灰意冷,她没有想到关小群与旭阳之间的感情如此的坚固,她使出了浑身的手段,却还是没能拆散他们,休养了几天,她去苏家探望陶颖,她在这个城市里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和人来往,只有陶颖还算是个能说心事的人。 她记得那天走进苏家,陶颖的大儿子正好满六岁,苏家为了给他庆祝生日,请了许多的客人来。 她与众人格格不入,坐在沙发一个角落里看着这与她毫无关系的生日宴会。秦旭阳和关小群还在医院里,秦家并没有来人。她听着热闹声、嬉笑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那些笑脸多么灿烂呀,可她的心里却像一朵枯萎的花,不再有盛放的时候。 “小群的身体好些了吗?陶颖,你去医院时她怎么样了?” 她看见陶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后向她看了一眼,笑容有些勉强:“好多了。” “你说还有两个月就能生产了,怎么孩子说没了就没了呢,小群两夫妇怎么受得了哟?” “就是呀,之前我还见过小群,满脸都是期待着孩子出生的笑容,她和丈夫还去店里购着婴儿用品呢,你说这要是回家看见了,该有多么伤心呀!” 陶颖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众人见状,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多嘴了,苏家和秦家向来交好,陶颖自然也听不得这话,心里难受,更何况她现在是怀了三胎,当母亲的可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于是连忙扯开了话题,妇人间的话题,都离不了这些生活上的琐碎事,所以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孩子身上。 “我猜你这一胎肯定是个女儿,你看这肚皮圆圆的,准没错。” “现在几个月了?你得多吃点,这样才有营养输给孩子,你这么漂亮,孩子生出来定是个大美人。” 做母亲的听了这些称赞的话都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陶颖轻轻抚摸着肚皮,说:“四个多月了,我也有种感觉应该是个女儿,翰思呀也整天嚷嚷着要见妹妹,我说还早着呢。” “有胎动了吗?” “有,刚才还在踢呢。” …… 她和旭阳的相识,是那年她去陶家还书。她家和陶家是邻居,只隔了一堵围墙,她的父母工作忙碌,常常顾不上她,有时忙起来,陶家妈妈就会让她过去吃饭。 陶家跟她家又是不一样的生活环境,陶家爸爸是工程师,陶家妈妈是老师,书香门第之家,自然是连学习的氛围也与别家不一样。陶颖比她大了两岁,从小人就长就漂亮,学习成绩又好,性格大方爽朗,是她父母眼中的她的学习榜样。 旭阳那天也是来陶家还书的,陶妈妈是旭阳的中学老师,旭阳现在又和陶颖是一个班的同学,因为旭阳家境不好,陶妈妈对他多有关照。她那天走进书房时,斜斜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一半沐浴在光线里,一半在暗影里,他的面孔英俊而身上却有着一种区别于他人的与众不同的儒雅气质。 他那时当真是好看极了。 她看怔了,而他转过头来,见了她,却是愣了一下,然后腼腆紧张。 她微微一笑,她看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了,当时的她心里虽然也感觉紧张,但你若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生出一种令你自己都会吃惊的勇气。她不是那种活泼的性子,在学校里别人都称她为“冷美人”,她对追求她的男生从来不多看一眼,但对旭阳,她反过头来去追他。 她听着陶颖在旁边为他们作着简单介绍:“旭阳,这是舒韵,跟你一样也喜欢看书,你们两个倒是可以认识一下。” 就这样,她和旭阳相识了,后来,旭阳和她也谈恋爱了。 陶颖考了个好大学,去了B城。而旭阳因为要照顾年迈的父亲,便在邻市上了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做了个中学教师,他们感情一路走来都很顺利,若是没有后来那些事,他们是一定会走进婚姻,携手一生的。 陶颖结婚后很少回来,所以那几年她和陶颖都没见过面,但彼此通话是有的,旭阳还是会时常去陶家看望陶妈妈,那时她们家已经搬了,有时她会和旭阳一起去,陶妈妈身体不太好,她只有陶颖一个女儿,陶颖想把她接过去一起住,陶妈妈却是不愿离开故乡。 不知为何,在这个场合,在这个热闹的时候,看着陶颖那满脸都是母性光辉洋溢着幸福的脸,舒韵忽然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刺眼。她与旭阳的相识是在陶家,也是陶颖让他们有了相识的缘份,她以前对陶颖也挺喜欢的;而现在她和旭阳走到这个地步,旭阳和关小群的相识,却又是因为陶颖。若是没有她牵线,旭阳父亲过世后,他不会回到B城和关小群结婚。 她盯着她,心里在想,她现在的悲剧,陶颖是不是也有一些责任呢。她坐不下去了,后来她找了个借口出去。但心里的怨念产生,却是很难驱除出去。 关小群的事情,陶颖很清楚个中的细节,陶颖对她的态度渐渐淡了,她便也不再来苏家,后来因为父亲一催再催,她辞了职回了老家。回去那天,她站在火车站,回想着这一年多的点点滴滴,心里充满了不甘与怨忿,当火车开动,景物倒退,她跟自己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她没想过要害陶颖,至少一开始没有,但谁让她那么凑巧地就在那时候回了老家呢。 父亲的过世,对她打击太大,她终于一无所有了。她坐在医院的阶梯上,就像那天旭阳失魂落魄地坐在阶梯上一样,她感到心如死灰,她当真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在哪儿。直到她的头顶上一把声音响起:“舒韵,你怎么坐在这儿呢?” 她抬起眼,看着陶颖,陶颖挺着个大肚子,有些尴尬地说:“三个月没见你,原来你回来了,我还很担心你呢。” 她的笑容多温柔啊。 她盯着她的脸,然后看着她抚摸着的快要生产的孩子,越发觉得她面目可僧,如果不是她,她不会失去旭阳,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零零地坐在这儿,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回过神来时,一杯蓝山咖啡已经放凉了,舒韵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她再等了十五分钟,终于看见了那姗姗来迟的熟悉的面孔,她的心快速地跳动着,为了他而飞快地跳动,就像那年第一次看见他时。 秦旭阳看着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二十六年来,他的梦魇里时常会出现那一幕,半夜醒来他会出一身的冷汗,她当时摔下阶梯的场景让他这些年来一直心有愧疚。 他坐了下来,并没有点东西,他看着她,心中感触良多。曾经他们一起,也有过很多难忘的时光。如今她和他坐在一起,时光已经不饶人了,他不再年轻,她亦一样。他今天会来,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欠了她一声“对不起”,为了那个因为他而失去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的孩子,他是要过来的。 他的脸上爬上皱纹了呢。舒韵笑了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好神奇呀,你的样子跟当年我们认识时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的英俊,身上还是有着一种书香儒雅的气质。” 秦旭阳有些微怔,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她说的话让他有些失了神,不管是谁,说起初恋来总是会有一瞬间失神的,那些时光走过窗户,走过屋顶的往事,也总会让人心里有些波动。 有侍者过来,他终于还是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亲子鉴定单,看着她说:“这是今天刚拿到的,舒微那孩子不是我的。” 舒韵早料到了,她笑了一笑,接过来看了一眼,平静地说:“她确实不是你的孩子,你的那个孩子,被你推下去那一刻就没了,她是我收养的。” 秦旭阳脸色苍白,看着她说:“那孩子,真是我的吗?” “我难道一个人能生出孩子来?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可我的孩子若是还在,你今天也可以做一份同样的亲子鉴定不是就可以证明了吗?” 她的话似刀一下子刺得他脸色煞白。秦旭阳看着她眼里冰冷的恨意,笑容里的寒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仍不放过他。他心里感到沉重,这份沉重一直都压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其实这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我一直为了这件事情多年来自疚不已,但过去的也都过去了,我希望你,别再执着于过往。现在你有了你的家庭,也生了一个你自己的孩子,你应该回到他们身边,那才是你真正应该在乎的人。” “所以今天,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我知道你和关小群多年来一直没有机会再生育,你是不是也很恨我?” 舒韵看着他神色间隐忍的悲痛,觉得心里生出了一丝快意,快意之中却又夹杂着痛楚,她对他,又爱又恨。 秦旭阳一直没有说话。 舒韵重新点了一杯咖啡,和他的神色相比,她看起来冷静多了,咖啡送来后,她拿着勺子慢慢转动搅着,一边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以后的人生还会觉得幸福?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你抛弃了我,把我的孩子也杀死了,旭阳,你说我怎么可能还会爱上别人?我又怎么可能不去恨你?对一个人又爱又恨,你体会过这种煎熬的感觉吗?” 她的眼神像利刃,秦旭阳无法直视这种眼神,他垂下眼皮,舒韵就这么留恋而又带着恨意地望着他,他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走了,舒韵看着他一步一步地从她的视线里走了出去,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眼,所以她眼里难以抑制地涌出了泪。 第二天,舒韵坐上火车,目的地是她的家乡,这种火车现在已经很落后了,但她在重温当年离去的心境,似乎在跟当年那离开这里时的自己作一个告别。 她连一个电话也没打给舒微,她虽然养大了她,但一直没有办法当成亲生的去爱她,虽然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无辜,可心结在这里隔了一层,谁也解不开,至于她的身世,她微微仰着头,直直地看着窗外的山景,她无所谓她会不会知道。 陶颖拿着行李下了车,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打开故居的大门,回忆扑面而来,像花香送来一阵阵清香,令人心神陶醉。 苏翰辰跟在她的身后,左右打量着这个小院子,他虽然也陪着母亲回来过两次,但早已没什么印象了。 “妈,这里还没有打扫,还是先住一晚酒店吧。” 陶颖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住酒店呀?有灰尘,打扫一下就好了。”她拿着行李走进去,用钥匙打开了屋子的门,只见灰尘虽多,但还不算厚,笑道:“妈妈每年年尾都会请亲戚帮忙来打扫一次,这灰尘是积了一年了。” 苏翰辰微微一笑,打量着客厅里的老物件,说:“那我去院子里打水来洗,妈累了,就先找个地方坐着。” 086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陶颖没有答话,她伸手摸着电视柜上的灰尘,一时感触良多,然后她抬脚走上楼去,靠近楼梯的第一个房间就是她爸爸妈妈的房间,门没有关,她走进去,看了一会儿,又打开第二个房间,这是书房,书架上的书也都落满了灰尘,她想起以前在这儿读书时,总喜欢坐在窗边,能晒着温暖的阳光,然后妈妈就会进来给她在桌上放杯牛奶。 最后,她打开了自己的房间,环视着,房间并不大,靠走廊的墙壁放着的是请老木工打造的红木衣柜,她记得自己少年时代总喜欢穿裙子,每到夏天,一打开柜门就会看见满柜子的各式裙子,让她挑花了眼;小小的床头柜上放着她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十七岁的时候,坐在学校的草坪里,草地、阳光、笑声仿佛都还在昨日; 她的床仍是请老木工打造的,单人床并不大,现在上面盖着白布挡灰尘,她想起以前的床单是妈妈缝制的碎花式样,妈妈的手就像老裁缝一样的巧;窗边是一排高书架与一张跟学校里一模一样的长书桌,妈妈说学习的桌子不需要太花梢,简简单单的更容易念进书去,妈妈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她微微笑了一笑,走过去将老式的往外两边打开的窗户打开,冬日的暖阳斜照进来,后院是一片荒芜,好多年了。 她走下楼来,走到院子里,只见苏翰辰从角落里拿了一个铁盆子来装水,正四处找打扫的工具呢。她笑了笑,走过去说:“算了,你到外面看看哪里有家政阿姨,请两个人进来打扫吧,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哪里懂得做这些打扫的活!” 苏翰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看院子,又看看妈妈,他实在不知道从何着手,只好说:“那我就出去找一找,买点水回来,妈在那边的藤椅上坐着休息吧。” “知道了,你去吧。”陶颖依着他言走过去。 这张老式的藤椅也是充满了回忆呀,妈妈总是坐在藤椅上带着老花眼镜给她织毛衣的情景,好似还历历在目,藤椅上的灰尘翰辰都扫走了,她轻轻拍了拍,感叹了一句,方才缓缓坐了下来,微抬起头,看看天上的云彩,又低下来,再看看院中的一切,渐渐地就神伤了起来。 苏翰辰走了出去,找了两个路口,才找到一家家政公司请了两个阿姨来打扫,他又在商店里购买了矿泉水、面包、纸巾并一些打扫的用具,回到故居,苏翰辰将打扫的用具先放在一边,然后让妈妈先吃些面包填填肚子。 陶颖坐在那儿,接过他递来的面包,笑笑说:“你也坐下来,陪妈晒晒太阳。” 这时是下午三点多,冬日的这个时候太阳最是暖和,苏翰辰看着妈妈脸上怀念的神色,微笑着坐了下来。 “还记得你上一次陪妈妈来的时候还是读高中呢,这都多少年了,这间宅子除了老旧了一些,一点也没变呀。” “是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但现在陪妈妈回来,还是会觉得很亲切。”苏翰辰从院门望出去,这个县城民风朴素,居民大多都是本地的,走在路上完全没有大都市的那种繁华潮流的感觉,可又那么的叫人安心,好像住在这里,时间都像慢了下来。 以前来的时候,他和翰思小莹还跑去山脚下的那间据说是唐朝就建寺的寺庙祈福,那间寺庙虽在山脚,但山势高,建得也高,站在寺庙的高处,整个县城的全貌几乎都可俯瞰在眼底,而又背靠青山,祈福完顺着山道便可登山,那时他们都还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在那山上一路游山玩水的,实在是有些乐蜀忘返,现在想来,倒是很远以前的事情了。 苏翰辰陪着妈妈坐着说话,直到那两个家政阿姨过来打扫,陶颖便让苏翰辰自己出去走走,这屋里现在也没干净地儿供坐着,他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苏翰辰正好想去那山脚下走走,离这儿也不远。 于是出了门,顺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踱了过去。决定回来这里是临时起意的,妈妈心思总是不宁,说想回老家看看,他放心不下,翰思走不开,小莹又刚刚参加工作,只是回来三四天,他手头的工作倒还抽得出来这几天时间,所以由他陪着妈妈坐了飞机到邻市,又搭了两个小时的客车,本来是有些累了,但想到那间古朴的寺庙,却生出了几分去看一看的心思。 寺庙前有上百级的阶梯,虽是在山脚下,其实建庙的位置也颇高,上了阶梯,有一个平台,一些本地居民便在此处摆了些此地的特产,有很多都是山货,他慢慢走过也随意看了一看,接着又是二十几级的阶梯,走上去才是寺庙的入口。 庙门前有两棵千年的桂树,桂树看起来并不怎么高,直径也并没有如何的粗壮,苏翰辰有些怀疑这两棵桂树是不是真有千年了,他看着桂树上挂的牌子,忽然想起来江莹说的一句笑话:“这两棵桂树要是真有千年,那我也有百岁了。”他想起来他和小情在高中的时候出去游历,有个景点倒是有棵要三人才能合抱的千年桂树,那桂树枝繁叶茂,足有十六七米高,冠副像一把巨伞。这庙门前的两棵与它比起来,倒真是显出了巨大的差别来。 他转头去看庙的外观,和之前所见的有些差别,想是后来修辑过,更齐整了,再往高处看,却是增了好几个大殿,更恢宏了,只是少了几分原先古朴的气息。他正打算抬脚走进去,只见庙里走出了一个女人,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因为她的神色与来寺庙祈福的众人,有很明显的反差,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对生活的赞美,有些阴沉沉的。 舒韵走下阶梯时也同样朝着苏翰辰看了一眼,他不像本地人,不管是白晳清瘦的外貌还是他身上的气质着装都不像,她只稍稍点了个头,然后小心地踏着阶梯走下去,对两边道上摆山货的本地居民并没有扫去一眼。 手机在包里响起,舒韵拿出手机来,见是儿子打来的电话,她的脸上方才露出了一点笑容:“国平呀,放学了吗?” 杜国平那边吵得很,想是才刚出校门,他很有意见地嚷嚷道:“妈,你现在到底回来没有,你没回来,明天我吃什么呀!” 舒韵语声温柔:“你爸爸不是会给你做饭吗?怎么吃不上饭了?” “你别呀,我爸做的饭哪有你做的好吃!你到底还要在那边呆几天呀!” 舒韵笑道:“妈妈都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这次回来自然是有很多的亲戚要拜访,你这个急性子,是不乐意我没带你回来是不是?” 杜国平说:“你那个老家只是个小县城,我有什么好想去的?我倒是想去看姐姐呀,你又不让我去!” 舒韵神色淡了淡,说:“好了,过两天妈就回来了,你先回家,注意安全。” “行吧行吧。”杜国平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 一边的同学跟他招手再见,杜国平便也敷衍地摆了摆手,然后朝地铁站走去。一边走一边杜国平还有些纳闷了,妈妈这星期一去的,到现在也都四天了,可是看样子这两天还回不来,这老家也没人,妈妈有什么事可忙的? 他走着走着,觉出些意思来了,该不会是私会老情人了吧?姐姐的生父?这么多年来还保留着那样一张照片,珍而重之的锁在抽屉里,明显旧情难忘呀!他停下脚步来,连忙给姐姐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起时,舒微正在做晚饭,傅情今天打电话说要过来吃饭,她猜着多半是在说苏伯母那事,所以早上就去超市购买食材了,她擦干净手,一边接了电话一边走出厨房:“国平,你放学啦?” “姐姐,你上次让我给你发的照片,有什么眉目没有?” 舒微怔了一怔,她也是今天才收到关小群给她发的信息,就如关小群所说的,她不是秦旭阳的女儿,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当看到那发来的亲子鉴定单时,她的心还是微微沉了沉,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会是个孤儿吧,所以她迟了一会儿才说:“他不是,他不是我的父亲。” 杜国平显然也是惊讶到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呀,你找过他?” “嗯,亲子鉴定都出来了,我跟他没关系。”舒微故作轻松地笑道,尽管心里并不好受,但她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 杜国平有些摸不着头脑,纳闷地说:“那个,跟你说个事吧,妈妈回老家了,你说她无缘无故地要回去,是怎么回事,星期一去的现在都星期五了,看样子还要多呆几天的样子,我是觉得挺奇怪的,老家又没人,妈呆那么多天为了什么?是不是你把你生父搞错了,其实妈妈的老情人在妈的老家呀。” 这话让舒微一愣,这个可能性……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说的话她也不一定是妈妈收养的,秦旭阳不是她的父亲,不代表妈妈也不是她的妈妈,那个孩子或许真保住了呢。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你看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妈回老家能有什么事呢,除非老家还有什么事情牵挂着呢。” 舒微知道弟弟杜国平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你别胡说,叫爸听见了,像什么话呀。” 杜国平不以为意地笑了:“他们两个就是凑合着过日子的,天天吵,什么感情也吵没了,爸哪是会吃醋的人。”说着又笑道:“哎,姐,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今年年过得早,在一月呢,现在都五号了,我都快能见你了,你记得给我买球鞋啊。” 舒微想想,是快过年了呢,她也很想他们,笑道:“知道了,我提前给你买好吧,你好好上学,我回去可是要看看你考多少分的。” “没问题,反正好又好不到哪里,差又不是垫底的那个,你总不能要求我考第一吧。” 舒微笑笑,这才将电话挂了,转身慢慢走回厨房时,她握着手机,三思了再三思,还是给妈妈去了一个电话。 舒韵刚好下了出租车,回到县城中心,看到是舒微的电话,她心中已经有数了,她接了起来。 “妈,是我。” “嗯,有事吗?”舒韵走进商店,买了一瓶水,“多少钱?” 舒微沉默了一下,“妈妈,你现在回老家了吗?” “对呀,国平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弟弟倒是挺关心你的。”舒韵在商店外面的椅子坐下,晒着太阳落山最后一点余辉,说:“你打电话给我是有其他的事情吧,国平拿了我钥匙开了我的抽屉给你拍照片,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不说罢了。” 舒微很是讶异,想起国平说妈妈根本没有发现的,“妈,你为什么要我参加那个宴会?你为什么故意要引我去找秦旭阳?” 舒韵轻笑了一声,“那个宴会是左舸自己提出的,哪里是我要你参加的?只是我知道这个宴会他会出席,顺其自然罢了。” 顺其自然,舒微没法像妈妈这样轻描淡写地:“为什么你要让我认为他是我的父亲?让我空欢喜一场?” “你就这么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话说到这里,可妈妈的语气还是不冷不淡的,她从来跟她说话都是这样,舒微心里有些难受:“是,我就是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又是谁的孩子?” 舒韵看着对面的中学走出来许多的学生,笑道:“秦旭阳确实不是你的父亲,可你确是我的孩子,你别多想了。” “我真是你的孩子?” “你难道希望自己是个孤儿?还是说,你要我把我的那些事情都一件一件地跟你说清楚?我跟你说是,你就是。”舒韵心生烦燥,然后挂了电话。 舒微的质问让她的心里多了几分不安,虽然她不在乎舒微知道秦旭阳不是她的父亲,但她反复质问她的身世,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她只好跟自己说,她不会知道的,也没有人会知道。 087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将近七点时,舒微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尽管心情不甚好,但总不能让傅情过来了吃不上饭。她将围裙摘下,然后拿着手机来到客厅,将电视打开,她倒不是想看什么电视,只是这时候心有些不平静,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 找了个经典影片《肖申克的救赎》放着,她坐在沙发上,刚才傅情打来电话说是路上塞车,要晚一点儿到。看着影片,她仍是想着刚才和妈妈的通话。刚才妈妈为什么会那么生气?而且刚才妈妈有句话很是奇怪,“你难道希望自己是个孤儿”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可为什么这么说这么问她呢?这句话更像是恰恰证明了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门铃声响,舒微只好按下纷乱的思绪,去给傅情开门。只见傅情穿着白羽绒外套,一进门就笑道:“今天外面冷死了,幸好我穿得多,路上堵车都堵了我半个多小时了。”她嚷嚷着进来,把包丢在沙发上,一边脱外套一边看着电视说:“你还看电影啊,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俩边看边聊。” 舒微听了这话,知道她要聊的是什么,不过今天她也有话想跟她说,毕竟之前她对自己与秦振祖的事情也是一直有疑虑,现在什么都清楚了,还是有必要跟她说一说,她笑道:“去洗手先吃饭。” 今天的饭菜可是很丰盛,傅情一看菜色就觉得食欲大动,洗了手过来,舒微也给她盛好了饭菜,傅情先夹了块糖醋排骨,笑道:“我刚才给哥哥打电话,他说有应酬,让我先吃着。”一边说还一边观察她的脸色。 傅情当然是不知道这几天舒微和傅誉的感情已经有些“突飞猛进”了,虽然两人谁都没明说,但那种感觉在两人这两天的通话中都在自然而然的流露着。自从那天赵恒城打电话来跟她说了哥哥跟秦振祖打架的事情,她就一直想过来找哥哥了,可是因为翰辰要陪苏伯母回老家的事情,工作室里有些忙,她充当下手抽不出空来,也就耽搁了一下。 舒微并不知道傅誉和秦振祖打架的事情,更不知道傅誉前天昨天都在住处休息了两天没过来见她只是因为不想让她看见他嘴上的淤色,所以此时听了傅情的话,舒微有些微微怔了一下,她不知该跟傅情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你不是一直都在好奇我为什么会跟秦振祖走得那么近吗,我现在说给你听。”她放下筷子。 傅情听她终于肯讲了,也很是惊讶,她也放下筷子。舒微将事情从妈妈让她和左舸相亲那儿开始简略说起,到今天收到关小群的信息结束,虽然说起来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可舒微想起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心境,可就不是轻描淡松的轻松了。 傅情听完几乎人都怔了,毕竟秦家的事情她还真不是太清楚,虽然家里跟秦家夫妇都是认识的,可她跟秦振祖的妈妈可没怎么接触过,想到秦家跟舒微竟然有这样的关系,虽说现在是确认了没有关系,可一想到她和舒微认识,然后舒微又经她认识的哥哥和秦振祖,舒微的父母和秦振祖的父母又是老相识,这种事情,真是好绕啊,可又是一种很奇妙的缘份。 她想了想,越想越是觉得好笑,她和哥哥猜了这么些日子,却原来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她在想,若是秦振祖知道舒微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他亲近的,秦振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秦振祖知道这事情吗?” 舒微虽然觉得秦振祖好像有些猜到了,但到底是不是真的猜到了,她还真不能确定。“我还没跟他说过。” “那你要是跟他说了,你告诉我他什么表情。”傅情有些忍俊不禁的,显然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很是高兴,她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口青菜,边说:“你说我该说什么好呢,我就说你跟我们的缘份不浅吧,你看要不是我之前不小心撞了你,而我又一时善心大发借房子给你住,我们现在就不会那么相熟了,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你跟我有缘呀。” 舒微点点头,这缘份确实是很奇妙,这也令得她不由得有些相信,世事也许冥冥中真的有注定。 傅情想到了些什么,又放下了筷子,说:“既然说到你的身世了,那秦振祖的爸爸不是你的生父,你就没有问过你妈妈吗?你妈妈还是不肯说吗?” “我刚刚就有打电话问过,可她还是不肯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对我问这个问题很是反感。”其实连舒微也觉得很是奇怪,妈妈误导她去找秦旭阳,也知道她让弟弟去拍了那张照片,可一切真相大白,秦旭阳却不是她的生父,若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妈妈也不该再瞒着她了,可到底为什么总不肯说呢。 傅情看了看她的神色,有些迟疑地说道:“舒微呀,你看,苏伯母总觉得她见到你的时候就像见到了亲生女儿,这是一种母女连心的感应,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但有没有可能……”她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虽说秦旭阳不是舒微的生父,可她总不能还要说连舒微的妈妈也不是她亲妈吧。 而苏伯母那里,毕竟她是思女心切,可能舒微当真有哪个地方让苏伯母觉得相似的,可哪有那样巧的事情呀,找了二十几年也没找到,却一下子舒微就成了那个弄丢的孩子,这怎么想就觉得怎么扯。 舒微看着她,其实听了这番话,她心里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能,虽说她也许有可能真是收养的,可哪怕收养那也是在福利院收养的呀,可苏伯母的那个女儿弄丢时可不是这个情况。 她刚想说话,傅情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看,跟舒微说:“真巧,是翰辰打来的,他跟苏伯母回老家了。” 舒微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也是回老家了呀,妈妈也回老家了呢。 傅情接着电话:“嗯,我在吃饭呢,在舒微家……你现在那边冷吗?有暖气了吗?……明天去拜访亲戚,那你要早点休息,在那边习惯吗?……” 舒微听着傅情在讲电话,便默默地吃着饭菜,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蘧天若来了,那天两人交换了电话,蘧天若还说改天再出来一起吃饭,不知道她现在心情好些没有,她正出神想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原来是秦振祖发来的信息。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傅情,方才放下筷子给他回了一条过去,虽然她误会了,可这些时日跟秦振祖接触下来,两人也培养了一些感情与默契,秦振祖看着风流,但坏不到哪儿去,他们虽然不是真兄妹,可仍可以是朋友。 那边傅情聊了五分钟也挂了电话了,然后见舒微也是拿着个手机在发信息,忽然想到了有件事情自己还没跟舒微说:“你知道我哥和秦振祖在酒吧打架的事吗?” 她的话刚落下,舒微输入的字就不小心输出了一个词语进去,她连忙删掉,抬眼看着傅情:“什么时候的事?” “就……星期二那天晚上呀,后来赵恒城打电话跟我说时我还吃了一惊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不喜欢秦振祖是什么原因,还不是为了你才打他的?赵恒城说两人把酒吧洗手间都砸了,两个人也是打得不可开交,脸上都挂了彩了。” 舒微怔怔地看着她,星期二那天晚上?那不就是……那不就是她放傅誉鸽子的那天?那天晚上她明明还打了一个电话给傅誉解释,怎么傅誉只字也没提?她轻轻咬着唇,脸上挂了彩,那不就是不能去上班了吗,那也就是说他这两天其实都在隔壁,借口说有事不能过来吃晚饭难道只是因为……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的伤? 她的神色不由有些坐立不住,若不是傅情还在这里,她都想去隔壁敲门看看,他是不是在屋里。 见舒微神色露出些关心与担忧,傅情便试探道:“舒微,你其实是喜欢我哥的吧?你看你现在都担心他了。” 舒微抬眼看着她,虽然这两天和傅誉也有通话,可是到底还没有确定,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又转移话题:“苏伯母回老家了吗?她老家是在哪儿?”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 傅情想了想,微皱着眉头说道:“好像是……G市的一个什么县吧,我也记不清楚了。”她也不太在意。 但她的这个回答却让舒微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傅情却没有察觉到,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其实他们也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毕竟苏伯母身体不太好,回去那边又要转车什么的,这一次苏伯母要回去,翰辰也劝了,只是苏伯母执意要回,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回去那个地方,苏伯母也会勾起不少的伤心事罢。” 舒微静静听着,心里也渐渐沉了下来。饭吃完,傅情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是客人,舒微便让她到客厅去看电视,然后自己慢慢收拾。其实她没有告诉傅情,她的妈妈也是G市人,虽然她跟着妈妈回去的次数不多,而且也都十年没有回去过了,可是地方她是记得的。 她刚开始听傅情说苏伯母总觉得对她有种什么感觉时,她虽然理解,但终究不会认为自己会是她的女儿,但现在呢,怎么会这么巧呢?妈妈回了G市,苏伯母同一时间也在G市,会不会,她们真是同乡?更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巧妙的可能,她真的不是妈妈的孩子,而是妈妈……她不敢想下去,因为再想下去,妈妈可能就犯法了。 她的手有些抖,但她不敢再胡思乱想,虽然妈妈待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可她不能这么想她。她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然后将碗筷洗好,出去和傅情一起看电影,聊着些轻松的话题。 站在阳台外面,虽然天气很冷,但夜空的景色很清莹,半弯的月儿,几颗点缀的星,深蓝绸布一样漂亮的背景。她从小就很喜欢看天上的云彩变化,看夜晚的月圆月缺,小的时候看神话故事,总感觉天离地那么远,是不是上面真有神仙?及至长大了,虽然已经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仙存在,可还是一样的喜欢看着夜空发呆。 傅情回去后,她套了件厚外套就在这里坐着了,只是发呆着发呆着,心里还是有件事情下不了决定。她应不应该去G市?妈妈在那儿,苏伯母也在那儿。若是确认了,妈妈很可能会受到相应的法律责任,可若是不确认,她就会一直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而且假若她真是……苏伯母丢失了二十五年的那个孩子,难道苏伯母就不可怜了吗? 想起那天苏伯母见到她失态的情景,傅情说苏伯母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如果自己有可能是她的女儿,那自己又于心何忍不让她知道真相?会有可能吗?真的是母女连心吗?苏伯母会是她亲生的母亲吗? 舒微看着像海水一样沉静的夜空,心想,她不应该因为害怕而不去寻找真相,不然她的心会一直不安的,也许到最后还会是她猜错了呢,就像她以为秦旭阳会是她的生父一样,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糊里糊涂的,如果,如果她真的猜对了呢,苏伯母那样可怜……她叹了一声,她可以求求妈妈,请她不要起诉她。 下了决定,舒微不再为难自己,拿起手机,订了一张明天早上飞去G市的机票。她站了起来,看见对面傅誉那边有灯光,刚才心事重重,也没有注意他这灯是不是一直都亮着,想着傅情说的事情,她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不知道他这脸上的伤消了没有?想到明天要离开这里几天,舒微叹了一声,他和她还是回来再说吧。 傅誉在洗手间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这些天也很头疼,这嘴角的淤青直到今天才消散了许多,起码还要一天时间才能正常出门。他跟爸爸请了三天假已经挨了他一顿骂,明天又是回老宅的日子,若是回去想必还是少不了骂一顿。这还不是最烦最急的,他这两天和舒微通电话,一直想跟她坦明心迹,但想到自己现在这样子还不能过去见她,也只能一直忍耐着。 088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一早起床,随便做了点早餐吃,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出门了,将门关上,舒微看着对面傅誉的房门,站了一会儿,其实她倒是想跟他说一声的,只是,这事情说起来又复杂,还不知道事情会是怎样的,实在是不知跟他如何说与道别。她心里叹了一声,拖着行李箱坐了电梯下去。 办理好登机牌,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舒微便在商店买了杯奶茶坐下来等候,用手机软件看了会儿书,虽然未知此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经过错认生父一事后,舒微的心态已经平和许多,她心里甚至希望,希望她的猜测仍是错的。 上了飞机,舒微找到自己的位置,刚想坐下,却见鬼似的看到了秦振祖,他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脸上打架的淤青还未消散,她整个人都愣了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坐在她旁边? 秦振祖也抬眼瞧着她,他的神色虽然不像舒微这么惊呆的,可心里也是感到诧异万分,他是临时有事才坐的早班机,她怎么也要飞?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个人同时出声问道。 秦振祖微微一笑,见她这个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位置,“坐下再说,别挡着人了。” 舒微没奈何只得先坐了下来,她看着秦振祖,满眼都是惊诧,若不是她自己是昨晚上才订的机票,这出门的事情她又没谁说过,她都怀疑秦振祖是不是跟踪她了,怎么他也会在这儿?他也要去G市?舒微看着他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而秦振祖虽然没想到这趟出门还有这样的巧遇,他心情本来不怎么好,可看着舒微这副傻样子人也乐了,轻轻笑道:“别再这么看着我了,我又没跟踪你,我是有事要去G市几天。我才觉得奇怪呢,你没事跑G市去干什么?还订的一早的机票,赶时间呀?” 他是真的奇怪,那天虽然不知道妈妈跟舒微都聊了些什么,可他多多少少也有些猜到了,舒微接近他,舒微和爸爸在超市遇见后各自怪异的神色,还有妈妈提出要见舒微,舒微后来不等他就走了,都说明他猜的是对的。所以他后来托了医院的朋友把亲子鉴定单的结果看了一下,现在他也已经知道舒微跟爸爸没有血缘关系了,那舒微这趟跑到G市去做什么?更何况还是赶着去G市的,这说明G市有什么情况呀。 舒微回过神来,她根本不知道妈妈和秦旭阳的那些往事,而那天在医院关小群也并没有提起,所以她根本没想过,秦旭阳或许也是G市的。舒微不答反问:“你去G市又干什么?” 秦旭阳没想到她还反问起他来,怔了一怔,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半晌后才说道:“一个朋友去世了,我去送送他。“他的语气虽然轻淡淡的,可眼里却完全没了平常嘻笑的神色。 舒微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这样沉重的一个话题,难怪他脸上的伤还没养好就赶着坐飞机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半晌也没谁再开口,舒微很少见到他这样,虽然平常他一个人呆着时好似也有些心事忧伤的样子,可只要有人来了,他便会恢复一副嘻皮笑脸的花花公子样,像现在这样坐着却垂着头不说话还是让舒微有些担忧他的状态。 为了驱散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舒微只好主动说话:”你的脸还疼不疼呀?“她转头细看他的脸,左脸颊半个拳头大的淤青,可见当时和傅誉打架时两人打得还真得狠了。 ”心疼我呀,我还以为你只心疼傅誉呢,连着几天一条信息也没发来慰问一下我,害我都郁闷了几天。” 舒微见他勉强说笑,眼底还是有散不开的沉重悲色,只好也装作无事,说道:“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傅情说你们在酒吧打架了,你这脸,有看过医生吗?” “看什么医生呀,消多两天淤就散了,”秦振祖说着好奇地看着她,“你真不知道我和傅誉打架是为了什么?” 舒微看他一眼,垂着头没说话,这时飞机也快要起飞了,她连忙将安全带扣上。 秦振祖看着她这个样子,笑了笑,然后闭上眼靠着。 飞机往上飞去,一阵颠波,舒微转头看着他,半晌低声说:“你之前是不是猜到了?”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秦振祖睁眼看着她,故意说道:“猜到什么?” “猜到……”舒微有些气恼地看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是真不懂你说什么,我只是很奇怪,到底我妈那天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失魂落迫的,连电话也不让我打来?”虽然他知道亲子鉴定的结果,但具体舒微跟他们家有什么故事他是一点也不清楚,包括她现在要飞G市又是为了什么。 舒微看了他一会儿,叹了一声,也不执着他是否猜到了,反正她现在也只是想跟他交代一下。 “我之前还以为,我跟你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原来并不是,这也是我那时在医院里看见你为什么会叫住你的原因,现在你知道了,虽然我跟你不是兄妹,可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哥哥一样。” “谁愿意当你哥哥,那是你一厢情愿,”秦振祖轻笑一声,好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看不出来我对你什么感情吧?你看看我的脸,傅誉打我是为了什么?我打他又是为了什么?你当我是哥哥,那你真是个大傻瓜,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妹妹看过。” 舒微为之诧异,看着他……他的神色此时却是直直的,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难道是她误会错了?他并不是因为猜到了她的身份,而是当真对她……这误会可大了,她一时有些着急,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 秦振祖确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虽然知道她未必会对他有些什么,可他喜欢她,就这么说了,至于她要选择谁,那是她的决定,至少他不后悔自己从来没开口争夺过。 “你喜欢谁,你自己想清楚,虽然我是样样都不如傅誉,但论感情,我不会比他少。我从前虽然风流,但对你,却是动了真心的,舒微,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这些天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他说着闭上了眼。 剩下的事情由她自己去想吧,他现在的心情郁烦得透不过气来,就让他先休息会儿。 一直到下了飞机,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提取了行李后,秦振祖看着舒微,眼里有丝笑意,说:“我倒是很好奇,你接下来会是去哪儿?” 舒微看着他,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振祖拿出手机来,在手机上输入了两个字,然后反过来给她看:“我要去这个县,如果你同路,那就一起去坐客车?” 舒微看着他手机上输入的县名,虽然已然是猜到了,可还是微微讶异了一下,她看着他,他眼里笑意闪闪,那刚才在飞机上还有些悲伤的神色此时似乎散去了些。 “是同路,那就一起坐客车吧,有个伴也挺好的。”虽然他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但舒微很奇怪的,并没有像以前遇到跟她表白的那些男生一样去避着他,这些时日,当他是哥哥的感情也已经有了,他又没有逼着她,没有这个必要去避着他。 秦振祖笑了笑,伸手去拖她的行李箱,说:“那就走吧,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呢。” 舒微看着他,也没和他争,两人出了机场,搭了个出租车去客车站。客车的票买好,还有四十分钟才能发车,秦振祖便拉着行李和舒微在客车站旁边的肯德基点了些东西吃。 “你去G市到底有什么事呀?我去那里有些事,大概两三天就回去了,要是你也一样,那我们还可以一起回程有个伴呀。”秦振祖喝了一口热咖啡,这样冷的天气,能喝点热的东西真是太舒服了。 舒微也喝了一口热咖啡,店里有暖气,她觉得身上也暖和多了,听了秦振祖的话,她抬眼看着他,只见他也瞧着她一脸的好奇,“我,我是去找我妈。” 这些话舒微本来没打算跟谁说,可是很奇怪的,可能心里真的把他当亲人了,这些话她不能随便跟别人说,但跟秦振祖说,不知为何又觉得自然而然的。 “你妈?你妈原来也是G市的?是她让你回去的?” 舒微摇摇头:“不是,她不知道我来找她。”说着脸上的神色也黯然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此趟来的结果会是怎样,连她自己也不敢多想。 秦振祖怔怔地看着她,从她脸上的神色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些什么,于是点点头:“还是想找你爸呀。” 舒微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并不多说。 “别多想了,不管怎么样,你这个爸爸呀,反正你又没见过他,找他也没用,说不定找到他还会生出一堆的烦恼来呢,所以找不找到无所谓,你自己开心最重要。我们保持联系,晚上说不定还要找你出来吃吃宵夜呢。”秦振祖说笑道。 两人在店里吃饱了,发车的时间也快到了,因此也不耽搁,去验了票,两人找到客车,坐了上去,这时也都下午一点钟了,正是人困倦的时候。 秦振祖有心事,再加上在飞机上睡过了,所以睁着眼看着窗外的景色,而舒微刚才在飞机上并没有睡意,此时吃饱了,又坐了一早上的飞机,反而很快在客车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秦振祖侧头看了看她,将她身上盖的外套拉上来一点,然后仔细看着她的睡相,发觉她的嘴唇真的很红润,就像人家说的看一眼就好像想亲上一口似的,他深深地看着她,然后笑笑,转开眼去看窗外。 两个小时的车程也很快,舒微一路睡到到站,等到她醒来时,才发觉自己靠在秦振祖的肩上,显然是把他的肩膀当成枕头了,看着秦振祖一脸好笑地看着她,然后转了转有些麻木的肩膀,她不由有些窘。 “睡得好吗?”秦振祖笑道,“看不出来你睡觉原来还会流口水,我这衣服看来得珍藏起来才行。” 舒微脸色不由一红,虽然明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可他说的话到底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才是。 两人出了车站,是到分别的时候了 舒微看着外面县城的风貌,有些陌生,这里虽然是妈妈的老家,可因为回来的次数并不多,于她而言一切都是很陌生的,而且她过来,妈妈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一会儿若是找到妈妈,妈妈会是什么神情,心里自然有些担忧与忐忑。 秦振祖叹了口气,转眼看着在等着载客的出租车,说:“要不要我送你一下?” 舒微摇了摇头,“不用,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有事情,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你小心点,到了地方给我打个电话,我不在县城,还要坐车去个地方,但你要是有事,大可以打电话找我,不管多晚,我都一定会来的。” 舒微看着他,他这话说得很认真很诚誓,让她有些承受不了,可若是换了他有事,她也一定会不管多晚也会去帮他的,所以也没觉得难为情,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去搭出租,你也去吧。” 秦振祖将行李箱交给她,然后两人分别上了出租车,舒微的出租车在前方往左边拐弯,而秦振祖则相反,往右边去乡镇的山路上拐去。 舒微也只记得大概的地方,然而地名已经记不清楚了,所以她让出租车四处转了一转,看到有印象一些的街角时才让出租车停下,付了车资,舒微拿着行李下了车,有些彷徨不知所措,虽然这条街有些印象,但也仅仅如此,不管是行人还是气息,都是陌生的。 她轻叹了口气,这才拉着行李箱,边走边仔细辩认,她记得那房子是在一条胡同里的,但具体是哪条胡同,她一时还想不起来,只能这样一条一条地去找,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也只能是打电话给妈妈了。 089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县城虽然不大,可一条街的胡同巷子却也有十几条,不知道具体的胡同也能把人找晕,正当舒微想放弃,想拿手机打给妈妈时,却看见妈妈在对面的街口的一间水果商店走出来,舒微看着妈妈,她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 妈妈穿着黑长外套,围了一条红色格子围巾,妈妈一直都很保养得宜,虽然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可脸庞仍显得白皙,脸型与五官仍是很有美人的魅力,看着倒像是才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妈妈比前两年瘦了。 看着拿着一袋水果正在左右看看过马路的妈妈,舒微的眼眶微微泛红,虽然从小到大妈妈不知为何对她一直冷淡,可她真的是一直一直很想得到她的关心与宠爱的,就像对弟弟一样的爱她,虽然也一直没有得到,可在她心里,她虽然怕她,却也一直爱着她啊。她宁愿自己是个领养来的,也不愿意事情的真相是像她所猜测的那样。 舒韵提着水果一直低着头往前走,可能是因为心里藏着事,她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在跟着她,她又走进了一间卖香烛的商店。舒微并没有叫住妈妈,只是拉着行李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舒微心里复杂万分。 舒韵买好了香烛纸钱等祭拜的东西后走出商店,然后往前走,再转身走进一条老旧的胡同里,胡同比街道安静许多,背后跟着的脚步声与行李声终于让舒韵发觉到了不妥,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一种无法形容的惧意瞬间传遍了她全身,她脚步猛地一停,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然后她猛地一回头。 舒微吓了一跳,看着妈妈的神色心里跳得飞快。 舒韵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半晌后她才道:“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冷得不带一点感情,看着舒微像看着一个可怕的陌生人,因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背上刚才那股凉凉的感觉让她觉得多可怕,就好像有人一直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所做的一切。她回过头来看见的竟然是舒微,她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而审视似的看着她。 “我来找你。”舒微的声音带着丝克制着的颤抖。 妈妈的神色对于她来说是陌生而惊诧的,妈妈是在害怕什么,她的神色煞白,身体处于紧绷状态,如果是她跟着妈妈的不当举动吓到了她,那妈妈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为什么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反而看着她像看见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一样。 “你在怕什么?”舒微轻轻问了出来。 你在怕什么,听到这句话舒韵的神色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她不再看她,也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转身往前走。她听着后面跟着的声音,心里很不平静,行李声在安静的小胡同里显得很突兀,在她的心里同样也感到很抗拒,声音像是一把锯子在工作,在她的心脏的位置一点一点地拉扯着,她感到一丝害怕。 舒微跟着妈妈,妈妈在进入胡同一百多米处停了下来,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自家住的,所以建得都不高,在一处只有两层楼的房子前停下,舒韵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从包里拿出钥匙来开门。 将门打开,舒韵转头看着舒微,说:“你为什么要回来这里?” 她的神色现在已经平静许多,但说话的语气却仍是一如从前带着冷淡的距离。 舒微看着妈妈,诚恳地看着她,说:“我只是想过来找你,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只是想知道我自己的身世,你能告诉我吗?” 舒韵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些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舒微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避开了去,而是一直看着妈妈,妈妈在想弄明白她在想什么,她也在想,妈妈心里又在想什么。 最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舒韵弯腰拿起袋子,然后转身走进屋去。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钟了,外面的太阳还很暖,但这间屋子背着光,却显得很阴暗,走进来倒像比外面还要冷上一些,舒微将行李放在门口旁边,她并没有关门,而是将这房子稍稍地打量了一下。这是两层的房子,呈长方形的格局,一楼是客厅、卫生间与厨房,二楼是三间小房间,她仍记得以前跟弟弟一起回来,弟弟那时还不过五六岁,因为上楼还摔过一跤,一切似乎和印象中没什么区别,但舒微却仍感到很是陌生。 舒韵将水果拿进厨房清洗,洗完后放在桌子上,她坐了下来,看着舒微放在门边的行李箱,屋里都是老物件,唯有她这个行李箱显得另类,胡同很安静,屋子里更安静,她的心却是半点也安静不下来。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直到远远的传来一声狗叫,舒韵叹了口气,她转眼看着舒微,然后说:“你回来应该告诉我一声。” 舒微看着她,“我怕我跟你说了,你就不在这里了。”她有不能说的理由,苏家的人也在这里,妈妈知道他们吗?她真的很想问,可话到嘴边却总不敢问出口。 打量着这样有点倔强的舒微,舒韵有点记不清楚,舒微小时候是否有过这么倔强的时候?她虽然是她养大的,但说真的,她一点也不了解她,她甚至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她缓缓说道:“你真的这么想知道你的父亲?” “对。”舒微认真地道。 舒韵笑笑,“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事情上这么执着?” 舒微忽然也很想问问妈妈,为什么从小到大她对她都亲近不起来?可她终究都没问,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妈妈对她的态度都不会改变。而是说:“我想知道自己是谁,我想知道,秦旭阳不是我的父亲,你是不是也不是我的母亲?” 舒韵微微怔了一下,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她没有想到,只是利用她刺激了一下秦旭阳,却反而引起了她对她身世的怀疑,还要追问她追到这个小县城来。 舒微也同样看着她,她没有探究的神色,而是有些黯然地说:“我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对我多关心一点的原因。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并不爱我,为什么当初又要抚养我?当时你没有结婚,你一个人带着我生活很艰难,还要遭受他人的白眼,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你为什么要领养我呢?” 面对着她的疑问,舒韵感到迫人的压力。是呀,当年把她带在身边,她远走他乡,经历了多少的困难才算是安顿了下来,但很奇怪的,尽管她不爱舒微,可从来没有哪一刻想过要把她抛弃。 她笑了笑,然后垂头叹了一声,抬眼看着她:“你确实不是我的孩子,你也知道,我的孩子在那一年摔下去的时候就没了。我很伤心,我很难过,我是多么地想要这个孩子呀,可他说没了就没了,你能体会一个母亲没了孩子的心情吗?所以我去福利院,当我看见你比其他的孩子都瘦弱时,我就像看见了我未出生的孩子一样,所以我领养了你。但我可能做决定不够慎重,后来我也有些后悔了,可是领养了又怎能弃养,所以我就只能一直养着你,” 她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弃养的念头产生了,所以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都亲近不起来,再加上妈妈的性情本就不喜欢多说话,这些年来,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妈妈在这里也跟你道个歉。” 只是因为弃养的念头产生了,所以才会一直对她不亲近吗?舒微看着妈妈,妈妈没有说实话,因为她的眼里对她流露出的不仅仅只是对她的不爱,还有对她的一丝怨恨。 天色暗了下来,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吹,舒微拉着行李箱跟在妈妈的身后,胡同的灯光很暗,只有前方大街的灯光亮堂堂的。 舒韵也是昨天回来才简单收拾出了一间小房间,连厨房都不能用来做饭,而舒微的突然到来,也根本来不及再收拾出一间房间来,只能是住到酒店里头去,舒韵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思量着该怎么将舒微起了疑的心消下去。 舒微跟在妈妈的身后,她对于住到酒店里头去没有任何的意见,因为她跟妈妈之间,总是有一种无形的隔骇,平常回去还有弟弟与继父在旁热闹着,但若是只有她跟妈妈两个人,她倒是宁愿住在酒店里头去,而且她也想一个人在酒店里头好好想一想。 拿着行李开了客房的门,舒微将卡插上电,这间酒店就在胡同口的斜对面,虽然不大,但看起来还算整洁,她将行李放在客房里,然后走到洗手间去洗了个脸。 舒韵并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大堂里等,她坐着怔怔出神,其实她心里有点慌。 对于回到这个地方来,她的心情一直很茅盾,这是她的故乡,她无疑是爱这个地方的,因为这里有过她很美好的回忆,可同时的,她也很畏惧回到这个地方来,因为她曾经做过的事情,让她对这个地方有种离得越远越好的信念。 舒微回来这个地方,是她不曾想到的,她已经十年没有回来过这里了,这次回来也只是想到父母坟前拜祭一下,她安慰自己,只是逗留两天罢了,不会有什么变故的。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拢了拢外套,站了起来走到酒店门口,小县城的冬天并没有多热闹,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这并不喧哗的小县城让她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舒微和妈妈去餐馆吃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后,两人回来便在胡同口里分开了,舒微拿出手机来,然后给秦振祖打了个电话过去。 秦振祖接电话的地方有些吵,“怎么这么晚才回我?给你发微信你也没回。” 舒微刚才是挂掉了他的一个来电,因为那时妈妈就坐在她的对面,虽然妈妈并不管她的事情,可她仍是无法自然地在她面前接异性的电话,她没回答,只是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我想想,一个很穷的地方,很落后的地方,嗯,还很冷。” 舒微这时才觉得不对劲,秦振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什么感觉来的自嘲,“你怎么有朋友在这儿?” 秦振祖笑了笑,“改天再说给你听吧,现在我没有说这个的心情,既然你也安然无恙,那我就挂了啊,早点休息,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舒微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秦振祖便在那边先挂了电话,她不由愣了愣,拿着手机还有些没缓过神。 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舒微走进酒店,回到自己的客房,今天她已经很疲累了,所以她现在只想早点洗漱,然后睡上一觉,因为明天还要陪妈妈早些起床去拜祭亲人。 她将外套脱下,正打算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服来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现在正是晚上九点,傅誉刚从老宅陪家人吃完晚饭回来,他嘴上的淤伤其实还有一点,只是回老宅时听傅情说舒微已经知道他和秦振祖打架的事情了,他想他也没有这个必要为了这伤而不去见她,所以刚回来,他就来按舒微家的门铃。 令他没想到的是,舒微竟然不在屋里。 傅誉皱了皱眉头,外面下着大雨,舒微会去哪儿?他有些担忧,只得拿了手机给舒微拨了个电话过去,然后走进屋里,关上门,来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听着手机里舒微传来的声音,傅誉的心定了定,方才说道:“你不在屋里吗?” 舒微拿着睡衣缓缓坐到床边,听了他的话,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因为她知道他问这个话时一定是去对面找过她了,她本应该等着他的,可如今她却在这个一千公里之外的地方。 090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夜里的风呼呼地吹,偶尔传来一声风吹跑什么东西的响声,惹起那些流浪的猫狗小动物悲呜哀凄的叫声。陶家故居在县城北边,离山脚下那间寺庙不远,所以更显得夜里寂静无声。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事情,所以苏翰辰在和傅情打完电话后,便和妈妈坐在客厅里整理着在书柜翻出的一些旧照片与旧碟子。 旧照片有好几个厚册子,册子的封面是以前流行的风景图,因为褪色而显得十分的具有年代感的气息。苏翰辰拿过其中一本册子来翻看,他以前和江莹好奇时也曾略翻过一下,这本册子多是妈妈的独照,也有几张是在学校和同学的合照,苏翰辰一张张翻看着,嘴角泛着温柔的笑容。 陶颖看着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跟翰辰说着其中的故事,这些关于外公外婆的故事是苏翰辰以前未曾听过的,陶颖讲得怀念感慨,苏翰辰也好似能想象到那段遥远的故事,然后两人又继续慢慢翻看着,就在最后的几页里,苏翰辰看见了一张两人合影,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和妈妈一起合影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比妈妈年纪小一些,她很自然地挽着妈妈的手,在阳光下树林丛中她的笑容很灿烂,可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他见过,就在昨天的寺庙门外,那个脸上有些散不开的浓郁忧愁的女人。 “妈,这个人是谁?”苏翰辰很是好奇,指着那张合照上的女人问。 陶颖看着照片中的人,微微有些出神,然后嘴角的笑容淡了一些,但仍是温柔地道:“她是妈妈的一个朋友,以前和我家是邻居,现在隔壁的这幢房子以前就曾是她家的,只是后来搬走了,妈妈也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想起舒韵,陶颖的心情也很是复杂,毕竟是因为她,秦旭阳关小群这一生都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说起来这事情她也是有几分责任的,所以当年不免心里对舒韵也有几分淡了来往。可自从那年在医院见过舒韵之后,她这些年来都不知道她的下落,现在想想以前的情份,心里倒是又生出了几分世事无常的感慨,她抚摸着老照片,心想时光不可追,一忆就生人老呀。 “妈,我昨天见过这个人。”苏翰辰看着妈妈感慨的神色说道,虽然照片是二十几年前的,可照片上的人变化倒没有多大,就跟妈妈一样,仍是可认出年轻时的模样,似乎老去的只是无情的岁月。 陶颖有些微微讶异,转头看着他:“你见过,在哪儿?”她的神色有几分高兴。 苏翰辰便笑道:“我昨天去寺庙走了走,她刚好从寺里出来,不会认错的。” “原来是这样,”陶颖说着笑叹了一声,“那真是难得了,妈妈这二十几年来都没见过她,倒没想到这次回来会听到她的消息。” “妈若是想叙旧,可以去找找老朋友呀。” 陶颖想了想,然后笑道:“我不知道她搬哪儿了,县城虽不大,可想碰见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将相册合上,叹了一声道:“算啦,都二十几年了,从前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的愉快,见或不见,只要她好就好了,彼此都好就算是全了这个念想了。”她刚想站起来,却听见外面有些声音。 苏翰辰和妈妈看了一眼,然后苏翰辰说:“妈,我出去看看,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敲门。” 陶颖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家中亮着灯,可她们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这邻居好多都换了,如果是亲戚,也不知道这钟点还会有谁来。 苏翰辰走出去,将院子里老旧的铁门打开,让他吃惊的是,外面敲门的人竟然是江莹。 “小莹,你怎么来了?”苏翰辰看着江莹冻得微红的脸庞,虽然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与心疼,他赶紧将她拉了进来,一边说道:“你一个人来,你胆子也太大了,还是这么晚,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要过来呢?”他将门轻轻关上。 江莹拿着行李,她要过来还是临时起意的,因为她太想过来了。所以上午在公司请了假,下午就坐了飞机,来到G市客车站时只剩最后一班客车了,自己也怪怕的。 可天气虽冷,一个人坐在陌生的客车上也很不习惯,但不知道为什么,离他们越近她的心里就越踏实,刚才下了客车,她就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出租车过来,看着一路过来的县城夜景,她的心里暖暖的,然后下了车,看见屋里亮着的灯光,她只觉自己一颗心彻底都落了地了,所以就连敲门的声音都觉得美妙动听极了。 现在见到他,江莹只觉得什么美好的事情都不及她见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听着他关心自己的话语,她的心里无比的甜蜜,眼里像有光似的笑道:“我要是跟你们说了,你们就不会让我过来了,所以我才不说呢。妈呢?” “在屋里呢。”苏翰辰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有些撼动。B市与G市相隔千里,她一个女孩子就这么不远千里地飞过来了,想着她还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坐了两个小时的车程来到这里,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只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江莹很是自然的抬脚走进去,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挂在脸上。 而陶颖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也从屋里走到门口,见了江莹风尘仆仆的样子,她难免心疼地嗔怪道:“你这孩子,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万一你要不记得路怎么办呢?”她伸手搂过她的肩膀。 江莹靠在妈妈的身上,只觉得妈妈的怀抱真是好温暖呀,她撒娇地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认得路呢?就算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不是还可以打给你们吗?好了啦,我都过来了,你们就别唠叨我了。” 陶颖笑着摇摇头,然后搂着她坐了下来,问道:“你吃饭了没有?肚子饿不饿?” 江莹看着她,笑道:“没有,我一下飞机就去坐客车,都快赶死我了,哪里还想得起来吃饭呀,现在我的肚子都饿得大唱空城计了。”说着打量着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笑道:“你们昨天才回来的,就打扫得这么好啦,翰辰哥,这是你的功劳?” 苏翰辰手握着她行李箱的手杆,看着她兴奋得叽叽喳喳的脸庞,只微微笑道:“请人打扫的,我哪里会做这些?” “我猜也是。” 陶颖拍拍她的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笑道:“好了,现在先别说了,最重要的还是你先填饱肚子先,就让翰辰带你出去吃些东西吧,妈妈上楼去给你铺个床。” “那辛苦妈妈了,我给你带点宵夜回来,”江莹笑道,然后站了起来走向苏翰辰,说:“这行李就先放在这里吧,妈,你若是累的话,床我回来自己铺也行。” 陶颖笑道:“不累,你们去吧。” 江莹挽着苏翰辰的手,跟妈妈笑了一下,然后挽着苏翰辰走出去,边走边笑道:“翰辰哥,还记得街角那里有一间很好吃的馄饨铺,不知道还开不开了?我们去那里吃好不好?” 苏翰辰的手臂被她挽得紧紧的,他的心情很是复杂。他想起傅情来,知道她若见到这一幕心里定是会误会,他不想让她再因为误会而心里难过,他不能让她再失望,可江莹这么远过来找他们,她又是他的妹妹,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挽着的手中抽出来。 他苦笑了一下,终究还是无法拒绝,微微点头说道:“好。” 安静的客房里,听着傅誉的声音从手机的那一端传来,舒微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不在B市,我有些事情要离开几天。” 不在B市?傅誉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舒微突然离开这里定是又跟她的父亲有关,昨天晚上她才跟傅情吃着饭,今天却着急着走了……“那你在哪儿?”他只得按耐下心里的着急,对她不跟他说一声就离开他的心里自然是也有些情绪,但这些都比不过她的安全重要,尤其是她这么个执着的找法,还不知道她会在那边呆上多久。 “在……在G市。” G市?傅誉的眉头更蹙了,“你在G市?你为什么去G市?你家在那儿吗?”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对她的了解知之甚少,甚至连她的家乡在哪儿也从来没问过,他有些懊恼与反省自己。 舒微微微愣了一下,原来他不知道陶伯母的老家也是在G市,她的心里莫名地就松了口气,只是轻轻说道:“我来找我妈呢,你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听着她故作无事的语气,傅誉心里着急却又毫无办法,他深呼吸了一下,又长长地呼出来,然后说道:“你现在是跟你妈妈一起吗?”他听见她那边的环境很是安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舒微不习惯撒谎,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实话实说:“没有,这是我妈的老家,很多年都没有人住了,所以我现在住的是酒店,就在我妈家的对面,很安全的。” 傅誉看着窗外的雨幕,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真后悔,如果这两天他去见她,如果他已经跟她说了,或许她就不会不跟他说一声就去了G市,但现在后悔也无助于事。他按耐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他知道她此刻的心里一定也藏着很多的心事,她一定也会感到无助、彷徨,虽然她看似坚强,但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他得过去,在她的身边。 “舒微,你应该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这些话我不想在手机上跟你说,我必须得当面跟你说。所以如果你心里有我的话,你就告诉我,你现在的具体地址,我过去找你。”他转过身来,在落地窗的摇控器上按了一下,窗帘关上,隔绝了外面倾盆大雨的世界,他的心渐定渐稳。 挂了电话后,傅誉首先便是发了条信息给祝婧,让她给他订明天最早的机票,然后他拨通了傅情的电话,询问她昨天和舒微一起吃饭时,她有没有说过些什么,他感觉得到,舒微心里还有其他的心事。 傅情回想着昨天的事情,皱眉说道:“没有不正常的呀,除了昨天说起她跟秦振祖的那回事外,心情都挺好的呀,她怎么啦?” 傅誉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她今天坐飞机去了G市。” 听了这句话,傅情当真是惊诧到了,“G市?不是,她去G市干什么?我……”她突然住了口,该不会是昨天她跟她提了一下苏伯母回老家了,可这个跟她去G市有什么关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她在那儿有亲人吗?” “她妈妈的老家就是G市,你昨天是不是有跟她说过什么?”傅誉听出来她刚才的嘎然而止。 傅情愣愣地道:“我是有说过,我说,苏伯母和翰辰回老家了,就在G市,可这也巧了吧,舒微妈妈也是G市人,那她昨天怎么没跟我说?”这个发现让傅情实在是太过讶异了,她忽然有些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命运这事情,难道说她认识舒微,就是为了把她带到他哥哥的身边,带到她的父母身边? 傅誉在这瞬间终于知道舒微在想什么了,她没有告诉他的事情,就是这一件了,所以她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她和苏伯母都在一个地方,她在挣扎着自己要不要去认她,还要挣扎着从小叫着的妈妈不再是她的妈妈,还很有可能是个触犯了法律的人。 握着手机的傅情缓了缓语气,轻轻说道:“哥,你明天是不是要飞G市呀?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也很想知道舒微到底是不是苏伯母的孩子。说起来,我觉得这事情真的很奇妙,是我把舒微带到你们面前的,我也很想知道这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091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五)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苏翰辰和江莹出去后,陶颖将那几本相册都收了起来。她走上楼去,将相册放在床上,然后打开行李箱,将相册放在最底层,这些老照片都太珍贵了,不能再放在这里,她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将行李箱合上,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床单被褥出来,走到了隔壁的小房间去。 动作温柔而缓慢地铺着床单,陶颖又想起了女儿来,对女儿的思念,是无时无刻,不分时候的,不管是在白天,在黑夜,在睡梦里,她都不曾有一刻不思念着她,她就像她心口里的一个洞,一天没有找到她,这个洞都会空空的在那里,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有谁的安抚,吃多少的药,都是没有用的。 将床铺好,将被子铺好,她坐在床边,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悲苦的笑容,她抚摸着柔软的枕头,心里在想她是有多想,多想能亲手为她铺床叠被,看着她在夜晚安然地入睡,看着她在晨光中醒来…… 舒微跟傅誉通完电话后,便坐在床上有些出神,从见到妈妈到现在,她都不敢将那个问题问出口,她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她畏惧那个答案,如果妈妈的答案是否,她想她会先松一口气,但妈妈会否仍没有说实话,她不敢确定,而如果答案是是,她想到了弟弟与继父,他们怎么办呢? 抓紧手上的手机,舒微忽然很想不再去寻找答案了,如果她现在离开,一切都不会有改变,妈妈会回去和弟弟继父一起生活,她回去B城,所有的人都会回归原来的生活,她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呢?她反复地问自己,感到内心的矛盾与痛楚。她甚至不敢去想苏伯母,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对不起她,她感到左右为难,难以下抉择。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两相保全呢? 她打开通迅录,没有去看时间,她只是想在此刻听听继父的声音,他是一个很好的继父,从他那里她感受到了亲人的关爱,从小缺失的父母的爱,在继父那里都有了体现。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舒微听着继父杜岳阳的一声“小微”,嘴角便微微笑了,她轻轻地说道:“爸,你睡了吗?” 杜岳阳靠在床上看书,接了电话的同时他往床头柜放着的钟表看了一眼,说:“正打算睡呢,你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呀?跟爸说一说,哪怕不能给你出个好主意,你倾吐一下也是好的。” 舒微握紧手机,她尽量地使声音听不出来异常:“爸,我是有件挺烦心的事情,你能教教我该怎么做吗?” “你说,爸听着呢。”杜岳阳道。 “如果,如果我要做一件事情,会伤害到一个人,可又会令另一个人欢喜时,我该不该去做这件事情?会伤害到那个人,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她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如果我去揭穿这件事情,对她的后果会很严重;而另一个人的欢喜,是因为失而复得,她的半生的痛苦都是因为那个人的伤害而造成的。这两个人,对我都很重要,我想让她们都好,可没有两相保全的方法,现在我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我该怎么做才是好的?” 听出她话语里的为难,杜岳阳叹了一声,说道:“小微呀,这世事想两全的很难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呢。这两个人,都是你很重要的人,你要是选了这个,不代表就抛弃了那个,你心里有一杆称,你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你只需要遵从你的内心,照着正义的方向去走,那就是正确的。至于说后果,那也是那个人做错了事情要还的债,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承担事情后果的心理准备,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纠结自责。你这个孩子呀,就是太善良了,你为难自己,难道就能解决问题了吗?该怎么做,只要你觉得你是对的,爸爸就支持你。” 眼泪无法再抑制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怕继父听见,舒微只得强忍着:“我知道了,爸爸你早点睡吧,我挂了。” 杜岳阳知道她有话总喜欢往心里闷的性格,只得说道:“小微,要是还有不开心的事情,你就打给爸爸,别管多晚,爸都在这里呢,今年过年,你回来吧,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热闹一下。” 舒微不敢说话,只是点着头,便将电话匆匆挂掉了。 那一头,杜岳阳拿着手机也叹了一声,这孩子,都哭了,这是有什么事情这么为难呢,他放下手机,走到对面的房间,将门打开,只见杜国平正在电脑上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玩着游戏玩呢。 “国平,还玩呢,作业做完没有?”这都初三了,还是这么不长进,他心里难免升上来了几分气。 杜国平听着这斥声,也早习惯了,连头也不回,手指快速地击打着键盘跟飞起来一样,说道:“爸,就让我玩完这一局,明天给你复习!” “什么给我复习!你读书是为了我读?我告诉你,这人生的路是一步错,有可能就步步错了,你现在不好好读书,以后有得你后悔的,赶紧给我关了!” 杜国平着急地嚷道:“十分钟,就十分钟!爸,我求你了,你让我再多玩十分钟!” 杜岳阳奈他不何,只得叹了一声,摇摇头将门关了。 第二天,舒微和妈妈上山扫墓,小县城没有专门的墓园,墓地是在山上,舒微跟在妈妈的身后,手里帮忙拿了一些拜祭的祭品,山上的路并不难走,只是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没有修整的山路会有些滑,舒微提醒着妈妈注意山路,倒惹得她回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到了墓地,舒韵看着父母的坟地,静静的,连哀伤的神色也并没有流露多少出来,她只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来为父母的坟地除着荒草,这些荒草长得有半人多高了,舒微放下祭品,和妈妈一起在坟头上默默地整理着。 整理完坟头上的荒草,舒韵仍是没有说话,跪在父母坟前上香,磕头,她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 舒微不知道妈妈这一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妈妈这个样子让她略有些担忧,自从妈妈嫁给继父以后,妈妈就很少露出这样一种像哀凄又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不说的神色了,知道妈妈不会与她说些什么,舒微跪了下来,在妈妈身边拿了一柱香,点上磕头然后插上,做完这一切,舒微看着身边的妈妈。 舒韵很长时间都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跪得直直的,就看着那块墓碑,像出了神一样,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舒微陪在她身边,既不问也不说话,她感觉得到妈妈心里有着很多不快乐的事情,这些不快乐,从她有记忆起,就一直存在着,她一直都不了解妈妈,秦旭阳,是她了解的妈妈的一件心事,也是她第一次从他人那里听到了妈妈的一些往事,但除此之外,她对妈妈的过往一无所知。 秦振祖打电话来,舒微只好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接听,秦振祖说他那边没什么事了,下午就能过来找她,她也没问他为什么,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便将电话挂了。 舒韵终于动了一动,她将祭品拿出来焚烧,舒微想去帮她的忙,她却抬起了头来,声音略冷漠地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舒微没敢过去,只好将踏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舒韵也没忙碌多久,看着祭品焚烧完毕,她慢慢地收拾着一切,然后站了起来,跟舒微说:“走吧。” 两人一起下了山,回到了老房子里,舒韵打开买来的纯净水烧了一壶热水,她昨天去茶叶店买了一些茶叶,她拿了一撮茶叶放在她翻出来的紫砂壶里,然后开始冲茶。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下午就回去B城吧,我也要回去了。”她一边冲茶一边说道,语速平缓就像她冲茶的动作一般熟练。 舒微心里一跳,抬眼看着她,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明天就走,”舒韵也看着她,很平静地说:“今年你就回家过年吧,国平总是念叨着你,你爸也挺想你的,别想太多了,多想无益。” 舒微怔怔地坐在那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是她出来工作这些年,妈妈第一次开口叫她回家过年,她的眼眶一红,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她站了起来,抓着包夺门而出。 她怎么还能将话问出口呢?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舒微跟自己说,这件事情就等过完年再说吧,她现在不能问,不能说,她不能。顺着街道一直往前走,舒微抹干脸上的泪水,越走越远,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去。 只是抬眼见到前面山里有间寺庙,想着进去庙里拜佛,不是说佛最能静心吗,即使心不静,可是拜拜总能心安一些,舒微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寺庙的方向走。爬着百多级的阶梯上去,舒微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买了门票,便去大殿里拜佛。 她心里想说的话很多,可看着释迦牟尼佛像,那庄严而又详和的佛像,她却又什么都没有跟佛说,她能说什么呢,谁能帮她,她只拜了佛,从大殿中走出来,然后她在殿后的一个水池边坐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傅誉下了飞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只静静地听着,也没说什么,隔了一会儿,秦振祖也打电话过来了,问她在哪儿,她便将地址跟他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去哪儿,妈妈那里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索性还在庙里呆着,庙里今天的人也不多,山中的鸟声少了很多,正是一派庄静古朴的形象,她靠坐在朱红的殿柱下,看着那一池平静的水而出神。 秦振祖买了张门票出来,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间寺庙,略略打量了一下,便在四处找着舒微,寺庙还挺大的,他东走走,又西走走,没有半分的不耐烦,终于在一个水池边看见了舒微,他的脚步顿了顿,看着抱膝坐在那儿怔怔着出神的舒微,他的心情也沉了一沉。 走过去她身边坐下,挡住她的视线,他看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然后笑道:“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跑到庙里来了?” 舒微也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像是一晚上都没睡觉一样,他虽然嘴角微笑着问她,可她也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有着烦心事,不止是今天。 舒微不想说自己的事情,但想听听他的事情,所以她说:“你现在有没有心情跟我讲一下你的心事?” 秦振祖笑了一笑,他看着远处的景色,然后低头在脚边捡了一颗小石子,手一扬石子便投进了池水里,起了小小一圈涟漪,然后没了动静。 他低着头,脚踩着另一颗小石子蹉来蹉去,叹了一声说:“我本来是不想跟人说的,不过看在你真心关心我的份上,跟你说说也可以,”他看着她,笑道:“量你也不敢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舒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微微跟他笑了一笑。 秦振祖看着远处,隔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回来是来吊丧的,我亲生父亲的丧礼。” 舒微有些讶异,眉头也不明地皱了起来:“你亲生父亲?” “没想到吧,我其实是我爸妈领养的,我亲生父母太穷了,在那个家里有五个孩子,我是最小的那个,所以他们不要我了,我爸妈把我领养了,把我带到大城市里去生活,我那时大概才三岁吧,”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只知道我是被我爸妈领养的,其实已经记不清楚谁是我亲生父母了,直到有一年我跟着我爸妈回来祭祖,走在街上,被人给认出来了,我也觉得挺好奇的,所以就跟着他走了一趟,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092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六)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秦振祖轻轻笑了一下,他忆起了那个初夏还不太热的午后。 他去到那儿,一路随着那人走过,村里的人都拿他当新鲜事物看,他那时正好穿了套黑衬衣黑西裤,装酷帅的年纪想装酷帅来着,碰上这些穿着纯朴的乡下人,他下意识里觉得自己像当了回猴子。无论是老的年轻的还是三岁的小孩,男的女的,都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却不停歇地互相交谈着。从他们的表情与低声话语中他可以知道,他们虽然很讶异但都指向同一个目标,说明他的样貌果真长得很像某个人。他有些好奇地对这些人也略略打量了一下,觉得自己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对他新奇,他也对他们新奇。 他随着那人走,走到一处外墙似乎才刚刚翻新过不久但依然一眼看去就很穷困的房子里,那人说,这就是他的家。他当时听了觉得一乐,颇有些新鲜地看着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里的神色也很明白,你逗我玩呢!所以那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个跟他一样年轻的男孩子,还有些羞郝腼腆。 进了那户人家,他打量了一下,说是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外墙虽然修整了一下,屋里却是老旧得很,屋子里唯一的一台电器还是人家淘汰的上个世纪用的老电视机,吃饭的桌子乌黑乌黑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坐的椅子也找不出一张像样的椅子来,一条有些老的狗在桌子底下睡着没什么精神,一张老人的黑白照片挂在墙壁上便是唯一的装饰。 外面阳光砸地,远远的某些不知是什么家禽发出聒躁的声音,他站在那儿,像个傻瓜似的,这陌生的屋子进了他这个陌生的人,两相排斥,他没有一点亲切的感觉,在那一刻他连好奇的心思也消去了很多,只是多打量了两眼那张挂在墙壁上的黑白照片,觉得也没哪儿像的。 那个男孩子在屋里没找着人,走出去院子又叫了两声,有人在另一间屋子里回了声,他有些说不清什么感觉,陌生感居多吧,只是转身插着裤兜走了出去。 他将院子打量了一下,原来这屋子旁边还有个养家禽的小屋子,他的鼻尖立即嗅到了一股异味,所以他略略皱了皱眉,不由看了一眼那男孩子,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妈妈刚给他买的新腕表。一个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约有五六十岁的老人从那养家禽的屋子里走出来,他抬眼看过去,与老人浑浊的眼神碰上,他只怔了那么一下,然后在对方那黝黑的脸上和眼神里他看见了对方的惊诧。 他只觉得有那么一秒他的心动了一下,但仅仅只那么一秒,他的眼神随即落到他手上抓着的那些应该是喂养家禽的但他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他对此有些懵,所以眉头皱了一下。他重新抬眼去看老人,猜测这老人的实际年龄应该比他给人的感觉要小上一些,常年干农活的人听说都会显老一些。 他看着老人,只是好奇多一些,尤其关注在他的脸上,可能某些角度有些像,但并不觉得有多像,所以他不免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那男孩子,不明白他是怎么从这一点像上认出他来的;而老人也看着他,神色却比他激动多了,这也使他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大概是从来没人用这样的神色瞧过他。 后来老人似乎有些站不稳了,手颤抖着去扶墙,嘴里急切地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名字,一个男孩子就从老人的身后探出头来。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看见这张脸,他这才有些恍然大悟他为什么会被人一眼认出。因为这个年纪与他差不多大只肤色比他黝黑得多的男孩子跟他长了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他心里当时升上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觉,对方跟他除了相貌长得相似,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看看对方的形象,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形象,天差地别的差距,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让他在那瞬间说不出话来。 回想起这些,秦振祖不由轻笑了一声,那年他才十九岁,因为胆大好奇地就跟着人家走了,现在想想也真觉得不可思议,若是碰上坏人怎么办;若是换了现在这个年纪,他会不会对那些人好奇得走上一趟,或者是理也不理,那还真的说不准。他脸上的笑意渐淡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来。 舒微看着他低头点烟的淡淡愁绪模样,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包厢里柔和灯光下说笑调戏的他眼里闪着的亮眼的光芒,如今已消失无踪,他的眼神带着不符合他年纪的一丝沧桑,望着远方迷蒙的天际,他在想些什么,原来他的身世跟她也这么相似。 秦振祖忽然转过头来,两手撑在她脚的两边,深深地望着她,眼里有一丝戏虐:“我那时是知道了你可能是我爸的私生女,可我从来没把你当妹妹看待,你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吧!谁是你哥哥呀?你想得美!不管你接近我是什么原因,反正我接近你的原因就只有一种,追求你。” 舒微没想到他前一秒脸上还有些忧伤,下一秒就来跟她说上这些话,有些没回过神来,然后脸微红,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垂着眼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你这些话都不知道跟多少个女孩子说过,我才不信你呢。” 秦振祖仍是笑吟吟地望着她,然后他蹲了下来,右手拍着他的左肩,回头跟她笑道,眼里像有光:“上来,我背你下山。” 舒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他眼里的笑,拒绝的话并没有马上出口,只是不解地出声问道:“为什么要背我?” 秦振祖看着远处,笑道:“因为我想背呀,我从来没有背过喜欢的人,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你让我背一下我就知道了。快上来!” 舒微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有些犹豫:“我穿的衣服多,不好背。”她穿的是件长款的羽绒服,确实不好背。 秦振祖回头笑看着她:“你把拉链拉开,就不会绷着了,放心,我不会摔了你的。” 他看着她,微笑着,眼神有种说不出来是什么的坚定。 面对着这种坚定,舒微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她无法跟这样的秦振祖说不,所以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依着他言将外套的拉链拉了下来,里面是件高领毛衣,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跟他说:“从来没有人背过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背不动我?” “背不动再说,你先上来。”秦振祖看着远处,脸上有种执着的神色。 舒微有些紧张,看着他半晌,终于还是磨磨噌噌地爬上了他的背,环住他脖子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 秦振祖背着她站了起来,感受到她绷紧的身体,他笑了笑,也没说话,抬脚只往前走。 他以前看电影,总有一些背女主角的煽情烂桥段,那时颇有感触,总不自禁地在想,背着心爱的女人在桥上缓缓的走,月亮在他们背后无言的洒下柔和的光,照出两人长长的影子,这影子只有他与她形成一体,这条桥也只有他们两人在静静地走,他背着她,意境很美,插曲必定很打动人心。 他刚才找她时,在东北角的殿宇后看见了一条桥,他那时就多看了两眼,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背她走下山去。 他抬脚往东北角的小桥走,他感受着这种很特别很深刻将来也必定会很难去忘记的感觉,他心里感到了满足与快乐,这是从未体验过的一种对他而言很重要的感觉。她在他的背上没有说话,他也静静地不说话,他和她有着一种无言的默契,他微微笑了一下,看着前方,他的脚步很慢,但很稳,他只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或者再长一点也行。 舒微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秦振祖越走越稳的心情,她渐渐地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环着他的脖子,她心里也感到了一种踏实。 他就像她的哥哥,她的亲人,他的关心让她感到亲切与感动,伏在他的背上,她的感觉也是同样的新奇特别,她从来没被人背过,也不知道被人背是什么感觉,但这一刻,他的背让她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感到了一种轻轻的快乐。 她看见秦振祖转了方向,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环紧了他的脖子,微微笑了笑,她低下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寺庙里没什么人,后山的树还绿,鸟儿不怎么啼叫,今天的天气略有些阴沉沉,风有些大,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但她不觉得冷,她的心里觉得一阵暖和。 傅誉和傅情下了客车就在打舒微的电话,但始终打不通。傅誉心里担忧,但电话一次次拨过去,得到的都是“对方已关机”的回音,他只好和傅情坐着出租车去了舒微所住的酒店等待。 “哥,电话打不通,现在要怎么办?”傅情拿着手机有些没了主意,她今天过来,并没有给苏翰辰打电话,一是因为想先来找舒微,了解事情的情况,毕竟这事情要怎么做还是应该以舒微的意愿为主。 但两人都没有想到,舒微的手机竟然关机了。坐在酒店大堂沙发上的傅誉,听了这话没说什么,只是微垂着视线拿着手机想些什么。 傅情觉得有些口渴,她跟哥哥说了一声,便走到酒店前台询问了一下,酒店是小酒店,不提供热饮,只有饮用水,所以她叹了一声,走到外面左右看了看,想去哪家店里买两杯热饮回来,她选了一个方向,抬脚往前走去。 秦振祖背着舒微由另一条小车通行的斜坡下山,脚步即使走得再慢,路也还是会有尽头,唯有心头的那种难以忘记的感觉是永恒的。 在山脚下两人坐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县城的步行街,秦振祖本来提议两人先去吃点东西,因为两人连中饭也没吃,他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舒微却看见他手上腕表的时间,这才发觉原来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她的心沉了一沉,想起了傅誉,她赶紧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看,原来手机因为没电早已经关机了。 她有些着急,只好跟秦振祖开口借手机,秦振祖将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开了锁屏,然后问她:“什么电话?”他瞧她脸上的神色倒是好奇她着急什么。 舒微被他这种神色瞧得有些难言,硬着头皮也只能说道:“你打傅誉的电话。” 秦振祖怔了一怔,没明白为什么,手指停在屏幕上,“打他电话?” 舒微只好说道:“他和傅情今天过来,应该已经到了。” 秦振祖愣了一瞬,看着她,终于没问什么,只是将傅誉的电话从通迅录里翻出来,然后拨了过去,将手机递给舒微。舒微接了过去,心里有几分忐忑。 傅誉坐在酒店大堂里正紧盯着手机出神,电话打了进来,却不是舒微的,他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眉头皱了起来,他按了接听,并没有说话。 舒微顿了一顿方才说话,然后解释道:“我手机没电了,你和傅情现在在哪儿?” 傅誉视线盯着桌子的一角,低声道:“在你住的酒店。” 挂了电话后,舒微将手机还给秦振祖,秦振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很奇怪地问道:“他们两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舒微看着他,沉默了一瞬后说道:“你知道苏伯母老家也是在这里吗?” “苏伯母?你是说翰辰他妈妈?”秦振祖皱眉道。 “嗯。” “他妈跟我爸是高中同学,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呀,但这个跟他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秦振祖更加觉得不明白了。 舒微顿了一顿,看着他,然后说道:“苏伯母回来了,我妈也在这里,我一会儿再跟你说好不好。” 秦振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点了个头,抬手拦了一台出租车。 093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七)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苏翰辰两只手拿着满满的购物袋,江莹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两人从一家商场里走出来,脸上都带着笑容。这些购买的东西都是他们准备明天去拜访亲戚好友的礼品。 江莹一路说说笑笑的,苏翰辰也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爽朗的笑容了。自从妈妈那天在商场碰见舒微以后,他就有些发觉江莹的情绪低落起来。他是家里最了解江莹的人,知道她性子虽然要强开朗,但其实也最脆弱敏感。这些年,她总怕自己不够优秀,所以事事要做到极致,每件事情都要求做到最好,就想让家里人能为她感到骄傲,她确实做到了,他也为她感到高兴。 她的心事他也很清楚,这也是他感到担忧却无能为力的事情,与她自小的经历有关,所以他劝慰她,不管有没有找到妹妹,她都是苏家的一个成员,他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但有些事情,知道道理是一回事,却忍不住去多想,江莹便是如此,傅情也是如此。 想到傅情,苏翰辰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恰好江莹将手里的咖啡凑到他的嘴边,他微笑着说道:“我不喝,你自己喝吧。” 江莹嗔道:“哎呀,你的手上都是东西,快点喝,我端着也麻烦。” 苏翰辰拗不过她,只得低头喝了两口。江莹笑道:“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走了一早上,喝杯热的东西肚子也暖暖的。”说着自己也喝了两口咖啡,然后走去将其中一杯咖啡扔进一边的垃圾筒。 苏翰辰至始至终温润如玉,看着她极有耐心地等待。 这样一对穿着讲究又俊朗漂亮的壁人不能不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就连商场里的店员无事可做也走出来看个新鲜。 江莹走回来,她在包里抽出了一张纸巾,然后伸过去给他拭了嘴吧沾上的一点咖啡,动作自然,细心温柔,“这边还有一点呢。”她道。 看见这一幕的行人眼里都不禁露出了羡幕的神色。 傅情隔着玻璃窗看着他们,她听见两个年轻的女店员在艳羡地低声交谈着他们都是什么人,她的神色沉静,甚至连一丝惊讶的波动也没有,她的手里拿着的是刚刚买来的三杯热饮,热饮透过包装袋将温度传递到她手里,她只觉得有些烫手。 苏翰辰被江莹这自然而然的动作弄得微怔了怔,然后他微微撇开头,很不自然地抿着唇。 江莹的神色也跟着黯然了下来,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着头站在他面前。 苏翰辰没有说别的,他是个不太会使人太难堪的人,只是低低地说道:“走吧。” 两人往前走,走过了红绿灯,走过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江莹伴在他身边,没有再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只是走过了十字路口,她转回头往对面看去一眼,然后轻轻收回视线。 傅誉坐在酒店大堂上,看着舒微和秦振祖一前一后走进来,他的眼神和秦振祖对上,秦振祖没什么表情,他也没什么表情。 他看着舒微,舒微对上他的视线,便随即微微低下了头,她略有些不安,至于这不安到底是因为她手机没电关机了接不到他的电话而感到抱歉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不得而知。 舒微和秦振祖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秦振祖坐下便低着头拿出手机来刷,舒微看着傅誉,问道:“傅情呢。” “去买喝的了。”傅誉淡淡道。 三人坐着没有谁再说话。傅誉看着舒微。 舒微看着他,没一会儿便垂下视线来,她想起他昨天晚上说的话来,她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些什么,但现在她不想让事情都说出来,对于妈妈,她有着感情,这份感情不是轻易能割舍的,继父和弟弟都在等着妈妈回去;而另一边,对于苏伯母,她尽量不去想。人总是这样,对于难以面对的事情,总是想着能逃避多一刻是一刻。 傅情拿着三杯热饮回来,神色很平静,看见秦振祖在这儿,她的神色也没有多吃惊,只是微笑道:“早知道你在,我就多买一杯奶茶了。” 秦振祖也笑:“免了吧,我不喝奶茶,给我一杯咖啡还差不多。” 傅情只是笑笑,然后低着头将奶茶打开来喝,喝了一口,她看了看哥哥,然后说道:“坐在这儿干什么,我去开几间房,大家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都饿了。”又问秦振祖:“你什么到的?” 秦振祖笑笑:“今天。” “那我们怎么没碰上?算了,你也还没住的地方吧,我过去开三间房。”她站了起来。 舒微看她神色略显疲惫,便也站了起来与她一同过去。 “你很累吗?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 傅情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当然累了,一早就起床坐飞机呢。”她说着回头看了看,低声说道:“秦振祖怎么也来了?” 舒微想了想,说道:“这里也是他的老家,他爸爸也是这里人,可能是回来有事吧。” 傅情便没再问了,开好三间房,四人一起上楼去,然后各回各房休息。 舒微关上门,也觉得有些累了,把手机拿去充电,她躺在床上,一会儿想想妈妈,一会儿想想苏伯母,一会儿又想想继父和弟弟,一会儿又想到了傅誉刚才看她的样子。 她想到了什么,坐了起来,看手机充到一点电了,便拔了电源,给妈妈先拨去电话,她得跟妈妈说一声,她明天再走,但不知为何,电话打过去,妈妈却没有接,她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拨了,将手机重新插回电源,她刚想躺下,门外却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舒微看着那门,想到了些什么,她站了起来,走过去将门慢慢打开,门外站着的人确实便是傅誉。他穿着类似燕尾服的大衣,里面是件黑色高领毛衣,一条黑色休闲裤衬得他本就修长的身材格外匀称出众,他的样貌找不出一丝的缺点,他的性情也几近完美,她从来没有遇见过比他更好的男人,此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可以进去吗?”他静静地说道,除了嘴吧,他连眼神也没有移动一下。 舒微看着他,然后将门再打开了一点,他立即走了进来,她微垂着头,将门缓缓关上。 门关上,房间里显得很静。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小沙发,除此外能坐的就只有床了,原本是并不如何讲究的房间,可舒微看着他站在那儿,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蓬荜生辉。以前只当作是成语来使用,今天这房间进了一个他,这形象却具体的体现出来了。 她看着他,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忽然觉得移不开眼去,心跳略略快了一些,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只能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他还未转过身来时。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清晰,他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他想不出来如果以后他的人生没有她会是多么的枯燥,他前面的二十八年,从来没有对哪个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在这一刻,他甚至想不起来其它的,除了她和他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里留存着,他知道,除了她,他不会再有谁了。 他走过去,然后他拥着她,他感到内心的踏实,他从来没有哪一天试过这种踏实却柔和的感觉,这与事业上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在以后的人生里,他的喜怒哀乐都将与她有了关联,他贴着她的发,他知道他将不能没有她的陪伴,她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他的怀抱很温暖,舒微闻到了他身上一种淡淡却很好闻的味道,这是他的怀抱,靠在他的怀里这种感觉于她而言是陌生的紧张的却又是踏实的安稳的,他们自然而然,彼此没有开口说话,但此刻无疑所有的语言都不及这一有力的怀抱,她感到一种很特别很特别,很感动很感动,所以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手抚上他的腰身,他是如此的温暖,令她心安。 “我爱你,”虽然她一定能够感受到,但这句话他是一定要跟她说的,他缓缓说道,“舒微,如果我知道我会爱上你,我一会在那天初见到你时就追求你,这样就不会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我知道我会爱上你,我一定也会早早地就听爷爷的话,将我的花交给你,这样我们就会有很多相处的时间,如果世上有早知道,我一定也要早认识你,在傅情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该来见你,让我们的缘份提前一点到来。” “你让我体会到了很多,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我将来会遇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去怎样的爱上她,又怎样的觉得她不可缺少,我甚至以为我不会是那样一个人。但自从遇到你,三番五次的遇到你,就好像在看一部爱情,好像我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这里,爷爷,小情,都是我们的塔桥,让你,让我,都走在这条桥上,小情说这就是缘份,它像一条丝线牵引着你我,然后我们相爱了。” 舒微微微笑着,他的话说得太好,把她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她相信如他所说的一样,所以他们才会相遇、相识、想恋,世界之大,茫茫人海中两个陌生的人终于跨越了千山万水走到彼此面前,是冥冥,是注定。 她微笑道:“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会是个私生女,我不敢接受你的感情,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更害怕失去。”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老吴把你扶了进来,你睡在沙发上,其实你有说话,你在睡梦中叫着我的名字,我之前还不太敢肯定,你是不是真心的喜欢我,可我现在知道了,你是真实的存在的。” 傅誉微笑着嗅着她的发香,搂紧她,他笑道:“傻瓜,我人生中的两次酩酊大醉,都给了你,你以为我是什么原因,除了你,我还能为谁买醉。” …… 天色渐渐黑了,舒韵从外面买了外卖回来,正要走进胡同口时,却看见对面的酒店里走出来几个惹人注目的人,她微微眯眼看去,心想舒微和这些人是什么关系,以她的眼力所见,这些年轻人都不是普通人家,然后她看见了后面走出来的秦振祖,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天气真冷啊,秦振祖刚才睡了一觉,他昨天晚上没睡觉,所以睡得很好,刚才还是被傅情在外面拍门叫醒的。将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他指了个方向说道:“那边好像有家不错的饭馆,要不然去那边吃?” 舒微和傅情都没有意见,反正都是人生地不熟的,找个干净能吃饭的地方就行,傅誉看了一眼舒微,微微笑了一笑,同样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现在没什么好敌对秦振祖的了。 饭馆并不远,四人迎着风走过去,县城虽不大,但饭馆还是挺干净挺多人的,因为没有包厢,四人便在大堂里坐了一桌,然后拿着餐牌几人各点了些菜。 傅情看了看周围,人多热闹,她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些,她微侧着头跟身边的舒微说道:“这里你回来过几次?” 舒微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也就两三次,我妈不常回来。” 傅情听她叫这声“妈”叫得毫无其他不好的情绪,不由看着她,好奇地低声道:“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妈?她是不是……是不是跟苏伯母有什么关系呀?” 舒微神色微微淡了淡,想了想说道:“小情,我暂时还不想说这个事情,她是我妈,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但是我不敢问。” “你是不是想到你的继父和弟弟了?”傅情低声道,“那苏伯母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一直不去搞清楚这件事情总归不是办法。” 坐在她们对面的秦振祖靠在椅背上略略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女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他又转眼去看隔了一个位置的傅誉,他的神色虽然还是一如从前的,可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094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八)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我去上个洗手间。”秦振祖站了起来,说完这句话便往洗手间指引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有些烦燥,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他正打算在走廊的窗边抽上一根,却忽然看见苏翰辰从一个包厢里走出来,他愣了愣,苏翰辰也愣了愣。 “翰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振祖突然看见他,很是高兴,将烟拿在手中,他走过去。 苏翰辰也微微露出笑来,看见他他也是很意外,虽然妈妈和秦振祖的爸爸都是这里的人,但两家人从来没有在这里遇见过,苏翰辰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看了看左右,问道:“伯父伯母呢,我妈也在这儿,大家可以一起坐。” “他们没回来,我回来是有点事情,”秦振祖说着想起了什么,随意道:“哦,傅情也在这儿呀,你们两个没通电话?” 听了这话苏翰辰有些一怔,抬眼看着前面的大堂方向,脸色有些微变。 秦振祖看他这神色,这才有些觉得不对劲,但仍不以为意,毕竟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他也算是一路见证过来的了,笑道:“又吵架啦?难怪我看她情绪有些提不上劲来似的,不是我说,你们两个闹别扭还要闹上几年,可是又为了小莹?” 苏翰辰抿紧唇,只是注视着,没有说话。 秦振祖见他这样,心想这别扭看来闹了很久了吧,算了,今天他做做善事,他将手里的烟又塞回了外套口袋里,然后将手搭在他肩上,一边推着他往大堂的方向走一边充当开解道:“其实你们的问题根本就不大,就是你们两个人性格都太倔了,傅情是你的女朋友,你多哄哄她多陪陪她不就好了吗?女人嘛,总喜欢瞎吃醋,她若是还不放心,你搬出去住不就得了?” 苏翰辰仍是没说话,一进入大堂人声就吵闹了起来,吃饭的人很多,但他偏偏一眼就能看见坐在窗边的傅情。 傅情盯着他,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看着他走过来,也只是轻轻地咳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帘。 秦振祖拉开一张椅子,将苏翰辰按着坐在傅情的身边,然后跟众人说道:“正巧遇上,你说怪不怪,怎么大家都在这儿,到底你们回来有什么事情?” 他将眼神落在舒微身上,到底舒微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傅誉傅情都赶来这里? 舒微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而看向苏翰辰,她的心微沉,心想如果他在这儿,那是不是苏伯母也在这儿吃饭?她的双手在桌子下不安地握在一起,想到苏伯母,她心里涌上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 傅誉坐在她旁边,看见她的手用力地握着,他看着她,然后伸手过去牵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身前。 他的手很大很暖,舒微的手被他握在手中就像小小的一团,她侧眼看着他,不知为何,只要他在,她的心里就会觉得镇定一些,她的不安退去一些,轻轻舒出一口气,然后抬眼看着苏翰辰。 苏翰辰和傅情之间似乎有些奇怪,两个人都很安静地坐在那儿,舒微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但见苏翰辰看着她略有些疑惑的样子,也大概能猜到傅情和傅誉过来这儿他大概之前并未知道。 傅情看了一眼舒微,她不想让大家的气氛都被他们两个人破坏了,所以她转头若无其事地跟苏翰辰说道:“苏伯母也在这儿吃饭吗?” 虽然刚才舒微的言语中透露出还不想这么快就面对这件事情,但现在碰都碰上了,难道还能避开大家的见面?其实她倒是更想快点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毕竟这事情拖着实在是没有意义。她对舒微也算是有些了解,知道她这个人考虑得太多,定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事情可能残酷的真相,毕竟苏伯母当年丢了孩子的情形那应该是被人抱走了,这么一来撕开真相的话,恐怕事情就不简单了,但现在不敢面对,难道过一阵子她就敢面对? 苏翰辰看着她的侧脸,说道:“对,和以前的一些同窗在吃饭,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他看着舒微,因为妈妈的缘故,他不得不去多想舒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傅誉忽然牵着舒微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出去一下。”说罢也不管他们什么神色,牵着舒微往大门的方向而去,舒微望着他的侧脸,只见他也侧过来对她微微笑了笑,她便觉得自己跳得有些飞快的心稳了下来。 走到饭店的门口一侧,傅誉看着舒微,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他的另一只手里,他磨磋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冷,看着她一会儿,他微笑着道:“不管一会儿怎么样,别害怕,我都在这里,不管事情的真相会是怎么样的,那都是它该到来的,既然碰上了,那就勇敢地去面对。” 舒微看着他,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镇定,似乎也传递给了她镇定的勇气,她微微点了头,深吸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傅誉仍是看着她,将她的双手都握在他的双手中,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我们进去吧,吃完饭,就去见苏伯母。” 舒微点头,傅誉握着她的手重新走了回去,然后在秦振祖和苏翰辰多看两眼的目光中坐回了原位。秦振祖看着舒微,神色只是略略有些低落,但因为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所以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反倒是苏翰辰,在傅誉脸上多看了几眼,倒有些惊诧到了,然后他看着舒微,似乎想问些什么又没说出口。 江莹因见苏翰辰出去好一会儿也没回来,便跟妈妈说了一声出来找他,当在大堂看见苏翰辰和其他人时,她的脸色微微讶异,尤其是看见舒微时,脸色更是白了一下。 她心里想到了些什么,心跳不由有些慌了起来,她倒退了两步,转身反而走回包厢去。 陶颖正和以前的高中同学吃着饭,众人都是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但友谊非但没有随着年岁的逝去而减少,反而更显得弥足珍贵,陶颖每一回回来都会和她们聚上一聚,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因见两个孩子都出去了,却只有江莹一个人回来,陶颖待她坐下后笑问道:“翰辰呢,怎么没一起回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莹只得勉强收起担忧恐慌的神色,笑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跟妈妈说:“可能是有些着凉了,觉得头有点晕,翰辰哥……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没找着他。” 陶颖关心地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担忧地说道:“定是老家太久没回了,你不太习惯,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和翰辰都去酒店住好了。” 江莹伸手握住妈妈的手,眼望着妈妈,她有些欲言又止,说道:“妈,你永远都会爱我对不对?我不住酒店,妈在哪儿,我就住哪儿。” 陶颖微怔,看着她神色里透露的一点不安,她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妈当然爱你们了。” 一顿饭直吃到将近九点钟,毕竟众人都不是年轻人了,吃完饭也没有必要去哪儿再玩,所以送走了各个同窗,陶颖也有些累了,坐了下来,她跟江莹说:“翰辰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呢,小莹,你打个电话给他。” 江莹没有办法,只好迟疑着拿起桌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没一会儿,包厢的门便打开了,苏翰辰走了进来,随在他身后的是秦振祖和傅情,陶颖见了他们,很是惊讶,刚想说话,却又马上愣在了那儿。 她看见了谁,她怎么会在这儿?陶颖不可思议地看着走进来的舒微,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她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她看着舒微,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仍是有那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的感觉,她就是她的女儿是不是?不然她怎么会一看见她就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痛心。陶颖颤抖着手去握她的手,她轻声问:“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舒微看着她,她的手并不像傅誉的温暖,她感觉她的手像是比自己的都冷,她不由后退了一步,但又马上停止了动作,不知为何,虽然知道她有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是她仍是对她的亲近有些抗拒,她察觉到自己的这种心绪,所以又生生地克制住,只是仍没有说话。 傅情一看舒微的样子,就知道苏伯母吓到她了,连忙上前扶着苏伯母,说道:“苏伯母,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 陶颖只怔怔地看着舒微,她看得出来舒微对她的陌生,她也知道自己又失态了,为了不吓到她,她只好克制着自己的情感,随着傅情的搀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傅誉看着舒微,伸手搂过她在苏伯母的对面坐了下来,握着舒微的手,他抬眼看着苏伯母,然后开口道:“舒微妈妈的老家也在这儿,舒微这一次是回来看她妈妈的。” 陶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看着舒微,她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眶,这才柔声跟舒微道:“你也是这里的人?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不可能会这么巧的,陶颖知道,舒微一定就是自己的女儿,她的妈妈,她的妈妈是不是就是当年抱走她的人?陶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浑身都轻轻地颤抖着,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包厢里很安静,外面走廊里有人在说话,众人都没有出声,真相呼之欲出,但舒微看着苏伯母,却是怎么也无法将妈妈的名字说出口,尽管她已经跟自己说了,也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法不去考虑妈妈。 傅誉转头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舒微看着苏伯母,苏伯母的神色让她动容与愧疚,她轻声道:“她叫舒韵,您认识她吗?” 陶陶颖像失去了意识般地看着她,她想了很多年,她猜测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她唯独没有猜测过会是一个熟人抱走了她的孩子,舒韵,为什么会是舒韵呢?她忽然忆起了那一天,她在医院最后见到的舒韵,舒韵坐在阶梯上,她叫她,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神色,原来,是她。 陶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她,她是在恨她,是在报复她,她是引狼入府了。 她颤抖着的手握成拳头,紧紧地用力,方才能用听起来平静一些的声音跟舒微说道:“你妈妈,是我多年以前的朋友。”她看着舒微,眼眶像血一样染红了,但她依然克制着:“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小微,让我把事情的始末都跟你们说清楚,你一定就是,我的女儿。” 外面下起了雨来,舒韵坐在房里,眼睛盯着雨打在窗上的动静,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这种害怕一直存在她的内心深处。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怎么怕,反而有种报复的快感,心里从来没想过被抓到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害怕的呢。她想起来了,她抱着还小的儿子,忽然就有了真正的软肋,一个母亲,她可以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不能看见她的孩子,所以当她看见才九岁的舒微在一旁逗儿子玩时,她忽然觉出了一种背后发凉的可怕感觉来。 这些年,她一直都有在隐隐的想着这件事情,虽然已经平平安安地过去二十五年了,可她仍然时不时地还会在睡梦中吓醒。而这两天,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她预感到了什么,舒微一定知道些什么。是呀,秦旭阳,舒微见到了秦旭阳,那也很有可能会碰见陶颖。 她听着落在地面的雨声,这雨声让她的心死一般的静了下来。良久,她拿出手机来。她出来这么多天,从来没打过电话给杜岳阳,杜岳阳也只打过她一回电话,说了两句便挂了。他是个大老粗的男人,根本不懂浪漫与柔情,她的心里从来没爱上过他,但不得不说,他确是一个有承担的男人,儿子有他照顾,她没有不放心的。 095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十九)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杜岳阳的声音,舒韵忽然有些恍惚。时光像火车穿过隧道一样在她面前呼啸疾驰而过,她看着火车的尾巴,站在铁轨上,她已经不能再坐上去了,她只能目送着,目送着,依依不舍地目送着,直到它消失在她的眼前,再也不会开回来。只有她一个人,只剩她一个人。。 原来,原来到了最后,她的身边最后能托付的人只有他一个,是呀,儿子交给他,她会很放心的。 杜岳阳靠在床上,听着手机那端安安静静的。舒韵没事从来不会打他电话,像这样离开家几天也没一通电话的都是正常的状态,所以他刚才一看见来电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接起来“喂”了一声,不出他所料,舒韵半天也没出声,他便知道她是有什么事才打来的。 “怎么啦,打来又不说话的。”他问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虽然他跟舒韵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可平时两人吵的多,沟通的少,再加上舒韵性情偏冷,他是看得出她心里总有些心事,但至于是什么心事她不说他又哪里知道呢。 舒韵仍是看着打在窗上的雨水,那水从高处滑下来,在玻璃窗上留下水流的各种状态,就像一片玻璃摔在地上,摔出了冰状的裂纹来一样。她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来,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她说道:“杜岳阳,这些年辛苦你了。” 杜岳阳听见这话便是一愣,这话太不正常了,他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你怎么啦?没什么事情就早些回家,今天儿子还念叨着你呢,你在那边忙什么事情?” 舒韵没有回答他,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像抽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感笼罩着她的心头。她知道她的时候到了,但她反而觉得踏实了,那种半夜忽然做恶梦惊醒的状态,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她仍然眷念,所以她仍是说道:“我很累,杜岳阳,我想休息,可是我又很想儿子,很想看着他长大成人,这多么幸福呀,为什么我以前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杜岳阳听着这话不对劲,可也想不到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只好说道:“你要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他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是个粗人,不愿意跟我沟通,我平时跟你说话是急了些,可那不是话赶话吗?咱们俩都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有难事,你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 来不及了,舒韵在心里跟杜岳阳说,若是有下辈子,她再跟他,好好过吧。 “杜岳阳,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我儿子,别让他总顾着玩,耽误了学习,告诉他,我永远爱他。”舒韵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好了,我就是觉得累了,才跟你说一说,你别多想了,我挂了啊。” 舒韵将手机拿在手里,风声雨声,远远的汽车驶过积水路面的声音,她都清晰地听见了,该来终会来,谁也逃不过。所以她走下楼去,等着那该来的人,等着她那该还的债。 门敲响了,舒韵很是平静,她看着紧关着的门,她知道,只要这门一打开,命运对她的判决就来了。所以她站起来前,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那天下午的书房,她,秦旭阳,还有陶颖,多美好的夕阳呀,穿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多美好的时光与多年轻的岁月,她现在也至少要有勇气去从容面对。 她站了起来,用两手将一头秀发从头顺到尾,然后走过去将门缓缓打开——陶颖,就站在她的面前。 穿过二十五年的时光,她们终于相见了,在这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夜里,在这个当年故事的起点,也是如今故事的终点,她们都站在对方的面前,看似平静,其实内里都伤痕累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陶颖看着她,攥紧拳头,紧紧地攥紧拳头。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曾是从小跟在她身后的小妹妹,曾是她的故交朋友,她曾痛惜她的点点变化,但现在她更宁愿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是你,抱走了我的女儿,是不是?”陶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站在这里,问出这句话。她的心里一阵阵的痛楚在翻滚着,这种痛是痛恨,是怨恨,更是悔恨。 她和女儿二十五年来的分离,都是眼前的人一手造成的。但她不是个陌生人,她们是认识的,如果当年她只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可能不会这么痛恨她,可整整二十五年呀,这二十五年里的每一天,她都完全可以把女儿交还给她,只要她一个电话打来,她必定飞扑着过去。可她没有,她完全没有。 “啪”一声响起。陶颖伸手往她脸上打了重重的一个耳光,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克制了。 她说道:“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咬着你不放,让你尝尝什么是痛不欲生的滋味。这二十五年来,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可我偏偏从来没想过你。我心里恨呀,我心里悔呀。我是哪一点对不起你了吗,你要报复我,你可以冲我来,光明正大的,可你为什么要抱走我的孩子?你也同为母亲,你也有你的孩子,你应该知道你抱走我的女儿后我会是怎样的痛苦度日如年,你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你从来没有一刻想把她交还给我,舒韵,你的心真是冷漠呀。” 舒韵很平静地看着陶颖,这一耳光她理所应当的受着,她十分平静,连眼神也没有移开一分,她没有任何的争辩,也不会去争辩,因为她不是她,她又怎能理解她当年的心里又是怎样的绝望心境呢?那个孩子,她虽然不爱,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也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当年什么都没有了,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就只能想到你自己,人性本来自私。 “还要说什么吗?”舒韵很平静地说,她并不是想刺激她,而是选择平静地接受。 “如果你还想打,还想骂,你尽管打,也尽管骂。我知道,这二十五年来,你受的痛苦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我无话可说。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想过怎样的后果,我曾经也畏惧过,但该来还是会来,我会去接受法律对我的判决,还给你们,一个公道。” …… 酒店的客房里,舒微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傅情陪着她也坐在床边。其实她心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上一辈的往事,只听着苏伯母说出来,她就已经觉得很是疲惫了,情只一字,看不开就容易做傻事。她很容易地就联想到了自己与苏翰辰之间的感情。 其实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下午看见苏翰辰和江莹在一起的情景时,她心里其实没有多么震怒,只是有些割心的疼,毕竟也是习惯了,多么可怕的习惯呀。 这种割心又须忍耐的疼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和江莹,总归是理不清理还乱的吧。其实她很多天前就在想着,是不是不该再坚持下去了。她对这段感情太累了,总觉得想再迈出一步已经没有那个念头了。 尤其是今天听了苏伯母和舒微妈妈的往事以后,她更加觉得,与其到了最后人人变得面目全非,还不如她现在放手。她也有想过,她有这种想法,到底是因为疲累了,已不再敢去相信他们之间的清白,又或者是她已没有当年那样的深爱着苏翰辰。 敲门声响起,傅情看了一眼舒微,走过去打开门,然后说道:“苏伯母的情绪好些了吗?” 刚才苏伯母坚持要一个人去见舒韵,临走时苏伯母试探着问舒微,能不能今天跟她回去,舒微只是摇摇头,苏伯母虽是失望,却也没有强逼着舒微,毕竟这事情,对于舒微来说,打击才是最大的。 “没什么事,翰辰让苏伯母吃了药睡去了。” 傅誉抬脚走进去,舒微抬眼看着他,脸色倒没有怎么样,但他知道,她心里一定是还没能一下子接受。 傅情看看他们,微微笑了笑,拿了包便跟哥哥说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然后跟舒微说:“早点休息,明天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了,其实对于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新的一天,你别想太多。” 舒微点点头,她知道为了她的事情,傅情已经操心很多了,她微微笑道:“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傅情关上门后,傅誉便坐到了她身边,端祥着她一会儿,他搂着她在怀里,另一只手也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是不是还在担心你妈妈?” 他搂着她,低头在她发上吻了一下,心里满满的都是怜惜。舒微靠在他怀里,轻轻说道:“我觉得我自己很矛盾,面对……面对苏伯母时我心里其实是很抗拒的,虽然我妈妈从小就不怎么喜欢我,可这些年里她一直都是我的妈妈呀,我怎么也无法像苏伯母那样恨起她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舒韵做了这样一件错事,可舒微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换了任何人,也不能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父母原来是造成她和亲生父母分离了二十五年的凶手。 傅誉微笑道:“我知道,但犯了错总是要承担的。人的一生快乐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痛苦的时候却是一分一秒数着过的。这二十五年里,苏伯母没有哪一天不想着你,这份煎熬不是一个母亲所能承受的,她当然会恨。而你,你可能一下子无法接受苏伯母,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就好。” 舒微没有说话,她想起苏伯母,她仍然无法将那一声“妈妈”说出口,她理解她对自己的感情,可理解归理解,她仍然无法全部适应,她想,她心里该会是很失望吧。 傅誉搂着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睡到里面去,我陪着你。” 舒微微微一怔,抬眼看着他,他只笑了笑,“我看着你睡着,不然我不放心,等你睡着了,我再上去休息。” 舒微脸微红,傅誉看着她笑道:“乖,你睡着了我才走,不然我今天晚上就没法睡得着了。” 舒微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可他又一脸坚持的,只好低着头轻声说道:“可我还没洗澡。” 傅誉笑望着她,一边脱鞋,一边笑道:“你可以去洗呀,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 舒微有些诧异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脸色像烧了起来一般烫,他说这话,就像……就像调戏似的,跟他平时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傅誉脱好鞋,将脚放了上来,交叉着坐,看着她微红的脸,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捏捏她的脸,他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去洗澡,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看着你睡着的,不然我不放心。” 舒微看着他,他微微笑着,并没有别的意思,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确定了恋爱关系,可舒微还是有些害羞的心理。 傅誉知道她脸皮薄,但见她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回去就领结婚证吧,跟我回去见我爸妈,爷爷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也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其实这话他是真的不是随便说出口的,昨天在跟她说那些话时他就想说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子,他认定了她,就是认定了她。 舒微微怔,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话来,他的眼里像有一团光芒,叫她无法移开眼神,他是认真的吗?可是不知为什么,虽然他们才确认关系一天,她却一点也不觉得他的话冒犯了。 傅誉看着她,也无法移开眼神去,她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是那样的具有诱或,他的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他慢慢凑过去,低下头,吻在她的唇上。 第二天,舒微睡醒后,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是忍不住脸微微红了一下,她忽然又想起妈妈来,打开手机,本来是想打给妈妈,却发现手机上妈妈发来的一条短信。 096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二十)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飞机往上飞起,舒微往机窗外看去,神情很平静。 妈妈去派出所自首了,只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她赶到派出所时,妈妈还未被送到看守所,但妈妈依然拒绝见她。那一刻,她感到心里很难过,但也平静地接受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这是妈妈给她发的短信。她说她心里也很平静,或许对妈妈来说,这些年里她心里也在提心吊胆着,今天的自首对她来说或许也是心理上的一个解脱。 她给继父去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继父听了以后虽然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但居然也没有多么惊讶,只是说他知道了,等给单位告好假了就过去,便将电话挂了。 苏伯母……舒微微微侧头看过对面,她应该要叫她“妈妈”,虽然一时还无法适应,但心里她是应该这样叫她的。妈妈的心脏不太舒服,舒微原本还想多逗留几天,跟继父见一面,可顾虑到妈妈的身体,如果她留在那儿,妈妈必定也不愿意回去,也唯有和妈妈回去B市先。 傅誉伸手搂着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说道:“要不要睡一下?” 靠在他肩上,他总是能让她感觉到安心,真是好神奇的一件事情。舒微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她总是不爱跟别人说话,心里有不开心的事情也只能是独自承受,如果那时候,她的身边有他,她想那她的童年应该会快乐很多吧。 “你说,如果我们从小就认识,像你从小认识我二哥一样,我跟你像兄妹一样长大,会不会今天我们的结局就不会一样了?”她低声说道。如果她没有被抱走,而是一直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那她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她和他会不会还是会相爱? 傅誉听了笑了一笑,设想了一下两人小时候若是认识的场景,她比他小三岁,假若他十岁时,她才七岁,那个时间段他是经常往苏家去的……他低头看了一下她的模样,然后笑道:“那你小时候一定会是很可爱,小小的一团,我一走进苏家就会看见你坐在沙发上,那我还是会爱上你的。” 舒微有些不解,抬头看着他,他就势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因为注定呀。不管这缘份来得早还是来得晚,它始终都会让你走向我,我走向你,就像走在一条直线上,不管什么原因,我仍然还是会爱上你,你也还是会爱上我,不会转弯,不会走错的。” 舒微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也望着她,他说的话是这样的肯定,深信不疑,让她的心里不禁也去深深地相信,他们一定,一定是会相爱的。舒微微微笑了一笑,侧头靠在他肩上,心里感到安心与幸福。 下了飞机后,陶颖看着舒微,有些欲言又止。 舒微知道,她是想她也跟着回去苏家,但是……她微微垂下头来,她只是想再给她几天时间,毕竟将自己养大的妈妈才刚刚去自首,想起继父与弟弟,她实在是无法一下子去适应新的家人,她没有办法一下子就住到苏家去。 陶颖看得出舒微心里的别扭,她不想去为难她,她非常明白她心里的想法,所以她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难过,只要她回来了,她的心从此就不会再感到难过了。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柔声道:“妈妈知道,你还会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妈妈不逼你,但妈妈希望,你能经常回来吃饭,”她说着笑望了一眼傅誉,说道:“带着小誉,回来大家一起吃饭。” 机场里人来人往,看着妈妈远去的背影,舒微心里很不好受,她很想追上去安慰她,可又无法迈出脚步,她的心里有着矛盾,虽然理解,可却无法尽快地过跨过那一关,与她们亲密熟悉起来。 傅誉搂着她,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舒微点点头,没有说话,与他一同走向机场出口。 傅情不想打扰哥哥和舒微,所以和苏翰辰他们一起走了出来,她原本是想自己坐出租车回去的,可苏翰辰却握住了她的手,当着苏伯母的面,傅情不想让苏伯母看出什么来,只好与他们一起上了苏家派来接机的车。 翰辰坐在窗边,傅情坐在中间,江莹坐在另一边,车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傅情看了一眼苏伯母,然后又微微侧头看着江莹。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莹,像一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可怜神色,她虽然现在并不怎么喜欢她,可看着她这副神色,却也不免有些侧隐之心。 毕竟她再如何失恋,也起码还有疼爱的家人,亲近的家人,他们是她最可靠最温暖的港湾。可江莹不同,她十岁才被收养,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这样要强好胜,无非是因为心里自卑与没有安全感,怕被收养的家人不喜欢,不知为何,傅情看着这样的江莹,竟然没有像以往那样的讨厌她了。 苏翰辰也微微侧头看着傅情,他的心里感觉到傅情对他的态度变化,虽然不大,却是很清楚地让他感觉到了,他心里有些不安,不禁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他想,傅情大概是看到了那一幕,他和江莹向来是她的心病,他有想过跟她解释,给她承诺,但这两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他们没有机会一起坐下来说话,给她打电话,她却若无其事地说两句就挂了。 傅情的手被他握在手里,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前方坐得直直的。 江莹头侧靠在车窗处,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她的心里感到一阵阵无法言说的难过,可这种难过没有人能理解她,也没有人能帮到她,她没有办法阻止妈妈不去认舒微,她也没有办法能让翰辰哥不去爱傅情,可是谁能来爱她呢,谁能来给她一个在她伤心时也可依靠的怀抱呢,她怔怔地出了神,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车缓缓地停在苏家的院子里,苏翰辰下了车,傅情和江莹在另一边也下了车,苏翰辰扶着妈妈走进了苏家,苏父苏雷早就接到他们的电话,知道他们今天下午到家,所以也从公司急急赶了回来。 看着妻子神色不太好,苏雷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伸手过去扶住她,说道:“身体怎么样了?”又探头往身后看了看,“那个……女儿呢?她真是找到了吗?” 苏雷心里有些激动,这些年,这件事情也是他的一件心病,而妻子陶颖思念女儿的状态也让他很是担忧,所以听说找到了,他这两天的心里也跟坐火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就怕是空欢喜。 陶颖抬眼看着丈夫,不知该如何说,她知道他也一定很想见到女儿,想到女儿,她就很想过去和她住在一起。苏翰辰明白父母的失落,在一旁说道:“妹妹过两天再回来,爸,我们总要给妹妹一点时间去接受。” 苏雷一愣,想到了些什么,他的神色淡了下来,心想这件事情该能怪谁呢,当年舒韵来到苏家,在他苏氏工作时,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家会因为她而痛苦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扶着陶颖上去休息。 江莹站在玄关处看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如今一颗心都在他们刚找回来的女儿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心里是有多么害怕。她并不是怪他们,他们都待她如亲生的,可她仍感到害怕与恐慌。她怕在这个家里她会从此成了尴尬的存在,她怕他们一家团聚了,她成了多余的那个了,虽然他们都待她好,可那种好毕竟是不能取代舒微在他们心里的地位的。 然后她转眼看着翰辰哥与傅情,翰辰哥的眼睛里看到的永远只有傅情,在他眼里,她又是什么呢,妹妹,他如今已经找到他的亲妹妹了,那她呢,她是什么?她深吸了口气,抬脚快步跑上了楼去。 傅情看着江莹的背影,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她觉得有些冷,将外套的拉链拉上来一点儿,身后翰辰的脚步声在跟着,她走到他平常常开的车前,翰辰为她打开车门,她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坐了进去。 车子驶出苏家,傅情看着窗外,苏家外面的这条路她以前是经常走的,跟翰辰在这儿走过的许多时光,都是那样的美好,又是那样的让人觉得遥远。 “翰辰,我们分手吧。”傅情很平静地说道,跟以前和他说分手时的语气大不一样。 那时候多是赌气的多,二十岁的年纪,只为争一口气,他们分分合合,争吵过,冷战过,是呀,冷战了三年呢,可原来感情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这样的一次次失望。如果你当真懂得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她为你常常感到难过?他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苏翰辰的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他看着前方,他知道,傅情这一次是下定决心不再等他了。他眼睛微红,胸口像是窒息一般难受,将车停在路边,他侧头过去看着她,他的手伸过去,几近哀求说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搬出来住,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不能没有她,他不能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日子,在美国那三年,他们虽然分开,但终究清楚她心里有他,他想她但不会觉得就此失去她。 苏翰辰红着眼看着傅情,手攥紧她的手,他的心里一阵阵的割心的疼痛,他只怕听到傅情的一声“不愿意”,他更怕他与她从此不再有关联。 第二天的晚上,赵恒城的酒吧里,只有秦振祖和苏翰思来了。赵恒城给傅誉打过电话,知道他们这些天的事情,更对舒微的身世感到惊讶,对于这一切,他以前是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也不得不相信也许这世间真有这冥冥中注定的东西。 对于秦振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这失恋的状态他当真是只能给予深深的同情,因为若换了其他情敌,秦振祖或许胜算的可能性会有,但在傅誉这样几近完美的人面前,谁又能比得过他呢。 他推了一杯酒过去,连句安慰的话也想不出来,秦振祖拿着酒喝了两口下去,然后看着他,笑道:“你这个表情看起来,怎么不像是我失恋了,倒像是你失恋了一样?你有什么烦心事?” 赵恒城瞄他一眼,然后转头去拿酒,一边说道:“我失什么恋呀,我只是想说不出来怎么安慰你,索性就不说了,免得添你的心烦。” “我心烦什么,不就是失恋嘛,本公子万花丛中过,魅力十足,想谈恋爱还不容易。”秦振祖说着转眼去看苏翰思,指着他跟赵恒城笑道:“他才是真正的失恋了,你说好好的一对恋人,都快结婚了,居然还能分手了。” 赵恒城愣了一愣,转眼看着苏翰思,分手了? 秦振祖看他表情,笑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没看天若发的朋友圈,为了疗情伤,她都把工作转去四川去了。” 赵恒城看着苏翰思,神色沉了沉,说道:“自作孽,没什么好同情的。” 秦振祖有些意思地看着苏翰思,“敢情还有我不知道的内幕?说说,到底怎么了?” 苏翰思抬头看着赵恒城,又看看秦振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确实是自作孽呀,还有什么可说的,是我自己鬼迷心窍了,才会想着去试探自己对天若的感情,是否还像以前那样。” 将近七年的时间,他和天若的感情已经平稳如水到像家人一样,家里人让他结婚,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天若常常出差,有时候他都觉得是否她的工作比他们还重要。 他察觉到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反常,和天若之间也好像到了一个瓶颈的状态。结婚,不是另一个出口,而他想寻求一个出口,看看自己对天若的感情是否仍如当初一样,因为他有些疲累了,弄不清楚自己是把她当成了家人还是仍是爱人。 097 尾声(一)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舒微回苏家那天,B城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雪下了一夜,小区的路面像铺了一层雪白的地毯,一脚踩下去,就有一个很深的脚印。喜欢堆雪人的孩子们在小区里三五成群地嬉笑着,天空是银灰色的,天和地之间像是忽然拉近了距离,都是灰白一片,天气是那么的寒冷,雪花轻盈地旋转着落到人的脸上,身上,然后化成小水珠让人感到冰冷的寒意,但这些都没能阻止人们赏这第一场雪的兴致。 舒微与傅誉开车进了苏家的院子,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舒微知道这儿从此就是她的家了,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傅誉停好车子,看着舒微,他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打开车门下了车,从车头绕过去她那边,然后为她打开车门,他低头弯腰笑望着她,伸出了他的手,“走吧。” 舒微看着他,微微一笑,牵上他的手,她下了车。她看见妈妈陶颖和爸爸正站在阶梯下温柔地笑望着她。经过这几天的心理慢慢过渡,每天妈妈都会打电话来跟她聊天,舒微心里对他们也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 他们走过去,舒微看着妈妈怜爱又带着些忐忑的目光,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叫了一声:“妈妈,”又看着旁边一脸期待的爸爸,虽然是第一次见他,但或许是她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她并不排斥,叫了一声:“爸爸。” 陶颖听见这声“妈妈”,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不能不激动,苏雷眼眶也有点湿润,连忙安抚妻子:“好了,回来了就好,这外面冷,先进去再说话。”便扶着陶颖走了进去。 看着爸爸妈妈微微佝偻的背影,舒微心里也觉得很不好受,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挺不孝的,明知道爸爸妈妈心里一直期望着她回来,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过错,可自己却仍是拖了几天才回来,就因为心里没能适应,却叫他们两位老人家多等了。 “小姐,我是将妈,真高兴见到您回来,快进来吧,外面冷。”将妈是苏家的老佣人了,在苏家也做了二十年,所以现在看见小姐回来,大家都高兴,她眼里也不禁湿湿的。 舒微向将妈微微一笑:“将妈好。” “哎,快进来,夫人今天是亲自下厨的,小姐和傅先生一会儿可要多吃几口。”将妈高兴地道。 舒微和傅誉对视一眼,傅誉便跟将妈笑道:“苏伯母手艺好,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便牵着舒微走了进去。 苏翰思和苏翰辰都从沙发里站起来,朝他们迎过去,苏翰思毫不客气地在傅誉肩膀上击了一拳,然后看着舒微,笑道:“你说这世事怎么这么神奇,早知道你会是我的妹妹,那天在包厢大哥就该把你带回家来了。” 苏翰思这打趣的话,舒微也深有同感,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想到原来众人都会有着这样的后续,她微微一笑,乖巧地叫了一声:“大哥,二哥。” 苏翰辰在旁边温暖地笑着,刚想说话,江莹却在楼上走了下来,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好,他不禁有些怔了怔,嘴角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江莹看了他一眼,强颜欢笑地跟舒微说道:“小微姐,你终于来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舒微往上看去,只见江莹正在下楼梯,她穿着白色的休闲毛衣,下手穿着一条浅牛仔裤,眼眶不知是不是刚刚哭过,竟然有些微微的红肿。舒微想起傅情来,她是知道傅情对江莹有意见的,也知道江莹是苏家收养的,所以她一时有些觉得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在老家那两天,她也有些感受到江莹对她认回妈妈的事情,似乎并不是太高兴。 舒微见她走了下来,也没再多想,跟她微笑道:“小莹。”她希望她的回来不会让她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莹看着她,然后强笑道:“你回来真是太好了,爸爸妈妈期盼好久了,你不知道妈妈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就是因为想你才会这样的,现在你回来,我的心里就放心了。”江莹说着看见妈妈和爸爸从厨房走出来,便走过去挽住妈妈的手臂,说道:“妈,小微姐回来了,家里就多了个姐妹跟我聊心事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陶颖听了这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说道:“是呀,回来了,妈妈以后就不会再心痛了。”她的目光像是只看得见女儿一个人。 江莹挽着她手臂的手不禁僵了一下,脸上挤出来的一丝笑容也瞬间成了苦笑。 陶颖走过去,拉着女儿的手,说道:“来,咱们去吃饭吧,今天的饭菜都是妈妈准备的,你从来没吃过妈妈煮的饭菜,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饭桌上摆满了各式的菜,这些都是陶颖一大早就和将妈去采购回来的,整整一个下午,陶颖都在厨房里忙碌着,苏雷也没闲着,都在给她打着下手。陶颖坐在女儿身边,简直是怎么看也还觉得看不够,给她夹菜,看着她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她的眼眶又湿润了,连忙伸手擦去,再给她夹着菜,生怕她觉得拘谨。 晚饭后,陶颖带着女儿上楼去看她的房间。这间房间里所有物品都是她亲手布置的,连床单被子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她看着这房间,只觉得心里又是感到高兴又有些酸楚,这么多年了,终于将她盼回来了,即使是到现在,她也还是会怕这只是一场梦,所以她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舒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并没有将行李搬过来,她还没有想那么快就搬回苏家来,而且,而且她心里还想着回去看看继父和弟弟,若是搬回苏家来,她又怕这事情会伤了妈妈的心,所以想着等这事完了后,她再搬回来陪他们。 “妈妈,对不起,我……” 陶颖看着女儿为难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些失望,可仍是笑了笑,说道:“你还没适应是不是?没关系,慢慢来。妈妈就是想带你上来看看,这是你的房间,你什么时候觉得想回来了,你就搬回来,好不好?” 舒微点点头,看着这充满爱的布置的房间,她心里很是有触动,她跟妈妈说道:“妈妈,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搬回来陪你们的。” 回去的时候,舒微就在想着这事,她很担心,也不知道继父和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尤其是弟弟,明年他就要中考了,妈妈这样,他会怎么样?他还会不会当她是姐姐?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他就是她的亲弟弟,她终究放心不下。 “在想什么呢?”傅誉侧头看着她,她从苏家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只好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牵了她的手。 他的手又宽又暖,每一次只要他在,只要有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她就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想回去看看我爸爸。”舒微转头看着他,说道:“原本我就答应了我弟弟,过年要回去陪他们,可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到过年的时候,一下子就少了……他们该怎么办?” 继父和弟弟永远都会是她的亲人,不管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感情都是真切的。那天给继父打完电话以后,继父还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让她照顾好自己,别多想。可是越是这样,她心里便越是觉得难过。毕竟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那个家还是完整的,她是回了苏家和爸爸妈妈团聚了,可是弟弟呢,从此他的成长,都没有妈妈的陪伴了。 傅誉看着她,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有些心疼,说道:“那过些天,我陪你回去一趟吧,这样你也好放心一些,”他顿了顿,忽然笑道:“想不想去看电影?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正好放松一下你的心情。” 现在时间也还早,才九点钟,他也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况且他们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地约会过一次,那些烛光晚餐,陪她购物逛街,带她去海边的浪漫事他一件也还没有机会去表现,现在就先看个电影也还不错。 舒微微微一愣,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她不由也微微笑了,于是点了个头。 酒吧里,江莹在舒微和傅誉离开苏家以后便一个人开着车来到赵恒城这里买醉。 赵恒城今天正好有事情,来得晚了些,一进来就看见她把酒当成水来喝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走过去伸手拿过她的酒杯,说道:“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还喝了那么多?” 江莹见酒杯被他拿走了,嗤地笑了一下,转眼看着他,自嘲地说道:“你管我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们都喜欢傅情呀,舒微呀,就我一个,你们都不喜欢我。” 这喝多了,都在说疯话。赵恒城坐在她边上,看着她一会儿,苦口劝说道:“你说这些话也不怕苏伯父苏伯母听到寒心,他们哪一天对你,不是拿亲生的来看待的?翰思也好翰辰也好,都对你很是疼爱,你不能因为他们找到了舒微,就认为他们抛弃了你,你这不是钻牛角尖了吗?” 江莹红了眼眶,听着这话,她心里更是觉得难过:“我知道,我是该替他们高兴的,可我就是没法真正高兴起来呀,妈妈现在眼里只看见舒微一个人,她现在都顾不上我了,谁现在还能照顾得了我的感受?” 她自小就是个孤儿,没被妈妈收养前,她一直处于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欺负的处境里。所以她每天都告诉自己,她将来一定要比谁都要过得幸福。她遇到了妈妈和翰辰哥,她从此成了家里的一员,她努力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可这一切现在又有什么用呢。她再优秀,还是不及傅情,还是不及舒微,她们两个人是好朋友,都是妈妈和翰辰哥眼里最重要的人,而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多出来的。 江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赵恒城,说道:“就连你,对傅情也是情有独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只有傅情那个傻瓜才会一直以为你只是看在傅誉的面子上。” 赵恒城微怔,看着江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江莹一把伸手夺回了酒杯,抬头就酒杯喝了个光。 赵恒城摇摇头,这种状态他是劝不了了,只好站起来,只是他刚转身,就看见傅情站在他的面前,他愣了一下,脸色微变,“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情看着他,他微闪的眼神她全部都捕捉到了。她刚才走进来时,正好就听见了江莹说的那句醉话,原本她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赵恒城对她,那怎么可能?只是他转过来这微闪的眼神却让她一瞬间就想起了那天他背她回去的情景。 她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刚刚才来。”说着也没看他,只在江莹身边坐了下来。 赵恒城站在那儿一会儿,轻叹了口气,方才转身走到酒吧后面去。 傅情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江莹转眼看着她,醉意熏熏地笑道:“你听见了,我知道你听见了,其实你知道了也好,我觉得赵恒城更适合你一点,你要是和他一起,就不会和我抢翰辰了,你不要跟我抢他,我不想失去他……”她说着说着竟伏在了吧台上,已经醉了过去了。 傅情叫了她两声,她也没回应,她叹了一声,跟调酒师要了杯酒,自己也仰头喝了一杯下去。 赵恒城从后面换了衣服出来,走进吧台,他看着傅情,有些不大自在。他也不清楚,她刚才到底听到多少?对于他自己的心,他向来认为藏得挺好,毕竟他不争不抢的,哪怕是翰辰离开这三年,他也没跨过越池一步。可原来,不仅仅是傅誉看得出来,连江莹也看得一清二楚,只有她,她看不出来,是因为她心里只装着翰辰。 098 尾声(二)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赵恒城在手机上发了条微信给苏翰辰,江莹和傅情都在他这儿喝酒,苏翰辰这个又是当哥哥又是当人家男朋友的,也没道理不过来救场。想到这儿,他不由转眼去看傅情,只见傅情闷着头一连喝了两杯下去,连眼都不眨一下,脸上的神色全写满了她心里有事。 看着她仍是如以往那样酗酒,赵恒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前也交过几个女朋友,那时候十七八岁就开始谈恋爱,其实也只不过是觉得谈场恋爱就像是成人礼一样,都要有个走场。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不谈场恋爱多可惜呀,其实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好感,所以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这场初恋便算告终了。后来交的那些女朋友,也多是这样,长的最多一年,短的两个月就分了也有,那个时候,自己也没有什么责任心,觉得自己年轻嘛,谁年轻时没谈过几场恋爱,所以分了就分了,也没怎么感受过失恋的感觉。 他们家里不比傅誉家里,也跟苏家不一样,家里的情况比他们都复杂得多。大哥和他并不是同母所生,这样说吧,他其实是个私生子,大哥的妈妈去世以后,他才被接进了家里生活,所以大哥对他向来带着敌意,他也不想跟他竞争,这才自己出来开酒吧创业的。 苏翰辰和江莹出国那一年,傅情就成了他酒吧里的常客,几乎天天就往他酒吧里跑,他从来没见过女孩子这么天天为了一个男人酗酒的。他和傅情虽说很早就认识了,但真正心疼关心她,却是在翰辰出国那一年才开始。有些时候,感情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产生的,所谓的日久生情,其实就是在一天天的接触下而对对方产生了怜惜的心态,久而久之,这个人就不知不觉间地住进了心里,挥之不去。这种情况说的就是他对傅情。 尽管她从没察觉,也从没把他往那方面考虑过。但他爱上她,怜惜她,心疼她,只是顺心而为,不是为了得到她的回应。而只要在她失落时能够开解她,陪伴她,然后在她醉得不醒人事时再把她安全地送回去,在她睡着时多看她几眼,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并非不想去争取,他只是看得清她对翰辰的感情,翰辰一天不回来,她的心里就会一直记挂着他,谁也住不进她的心里去。 赵恒城看着她稍稍出了神,直到小顾在旁惊讶地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然出神到将酒都倒了出来。他拿着抹布将吧台擦干净,这才有些忐忑地慢步走过去,想了想问道:“你跟翰辰……有事吗?你一个女孩子家,别总是喝酒喝这么凶,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跟他好好沟通,光喝酒能解决问题吗?” 是呀,喝酒喝得再多是没什么用的,但好在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酒就只有这一个好处。 傅情讥笑了一声,然后支起下巴抬眼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跟翰辰,分啦!所以,我不是为了他来喝酒的,我是为庆祝自己恢复单身,单身多好呀,以后再也不用因为谁因为什么事而伤心难过,我再也不要委屈我自己了,”她转头伸手摇了一下江莹的肩膀,嗤笑道:“我把他让给你,你满意了吗?” 苏翰辰来到酒吧时,看见傅情正在那儿和赵恒城说话,而江莹却已经喝得不醒人事了,他走过去,担忧地叫了一声傅情,傅情转眼看着他,很平静地说道:“你来了,把小莹送回家去吧。” 苏翰辰看着她欲言又止,“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送小莹。” 傅情笑了笑,说道:“我不用你送,我还没那么快回去呢。”她转过头来,手拿着酒杯低垂着眼帘。 那天在车上,她和他坐了好久。她承认,其实她没有那么快就能放下,但现在不放下,又会有将来吗?这段感情令她感到太疲惫,往前走,又能如何?难道他能以后都对江莹视而不见吗?既然做不到,那也只是一直在重复过往,存在的问题依然存在,这是他所不能解决的,而她却可以决定不再继续。 苏翰辰看着她好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只是过去扶了江莹。江莹虽然喝得醉沉沉的,可苏翰辰一动她,她便有些睁开了眼,看见是他,她醉眼迷离地说道:“翰……辰哥……你来了……”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江莹醉熏熏地道:“我……我不要……不当你妹妹……我……要当……” 苏翰辰神色不安地看着傅情,傅情由此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他怕江莹再说出些什么,只好连忙扶了她出去,想着一会儿再回来酒吧找傅情。 他们出去没多久,傅情便打了个电话给秦振祖,问他在哪儿?得到了回答后,傅情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便想转身离去。 赵恒城原本正在给客人送酒,见到她往出口走去,吓了一跳,连忙把托盘放在一边,然后追了出去。 “小情,我送你回去,你这喝了酒,别开车!”赵恒城说着便想去拿她手中的车钥匙。 看着车钥匙被他夺走,傅情心里本来不得劲,这一被抢了火气就上来了,“把钥匙还给我!我自己能开车!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回你的酒吧去!” 赵恒城只看着她不说话。 傅情便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钥匙,赵恒城只沉着脸色不给,两人在酒吧门口像一对闹别扭的情侣似的,有客人从酒吧出来,不免对他们多看了两眼。 “赵恒城,把钥匙还给我!!”傅情怎么抢也抢不回来钥匙,气涌了上来,心里既是生气又是觉得抑郁难受,看着他,眼眶红红的,神色已是一触即发。 赵恒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仍坚持着不肯将钥匙还给她:“我送你回去。”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腕。 傅情狠狠地一甩他的手,彻底爆发了:“你有病是不是!老送我干嘛!我是你什么人,你别管我行不行!我伤心我难过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开酒吧就开酒吧,你还管客人去哪儿不成?!” 马路边就有出租车可以拦截,傅情也不要车钥匙了,踩着高跟皮靴便要去拦车。 赵恒城转过身一言不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傅情使出全身的劲想要挣脱他的手,都没能挣脱开,不由更加恼怒:“赵恒城,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你听见没有!” 赵恒城只不理他,走到她的车前,将她硬塞进副驾驶座,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快速地关上门,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一言不发地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车门已被他锁得死死的,傅情就是生气也无法打开车门,她看着车窗外,发了一通脾气后,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好一会儿,车里都安静得很,连音乐也没放。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傅情转过头去看他。 听了这话,赵恒城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紧了紧,他没回话,也没看她,只是直直地只看着前方,生怕对上她的视线,他会慌乱。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傅情也直直地只看着他的侧脸,“你是翰辰的好兄弟,你喜欢我,可你敢跟我在一起吗?” 傅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瞬间会说出这离谱的话来,可她就这么说了,就当逼自己一把。 赵恒城这才缓缓转眼去看她,“你喝多了。” 傅情嗤笑一声,转回头去看着前方,“你不敢就不敢呗,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老好人,可怜我,才把我每次都安全送到家的,可原来……”她没有说下去。 赵恒城神色挣扎了一下,“我只是看不得你这样酗酒罢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我若不送你回去,你怎么办?即使是换了其他朋友,我也一样会这样做。” 傅情没再说话,手机响了起来,秦振祖问她在哪儿,傅情只回了他一句晚一点儿过去,便把电话挂了。 赵恒城转眼看着她,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你还要去找秦振祖?” 傅情瞟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的意思却很明白,他管不了她。 赵恒城将车停在她的小区外,傅情解开安全带,正想下车,赵恒城叫住她:“你刚才那话是不是真的?”他转眼望着她,神色沉沉,很是严峻。 傅情想开车门的手顿了一顿,转眼去看他,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赵恒城望进她的眼里,想看清楚她在想什么,“你刚才说的,你要给我一个机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敢。” 傅情微微吃惊,看着他,他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成份,两人对视了半晌,傅情反而有些心虚了,说道:“你当真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赵恒城盯着她,缓慢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就是这么送来送去的就送出感情了。” 傅情看了他半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事情弄到现在这个情况,她刚才一时出口,根本就是赌着气来的,可若是他当真了,她反而有些觉得后悔了。即使是想逼自己一把,也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她没说话,只是将车门打开,走了下去,关上车门。 赵恒城也走了下来,傅情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话,唯有不开口,两人静静地走进小区去。 “你不把车开进停车场去?”傅情走了一段路问道。 赵恒城说:“车先停那儿,我一会儿开回酒吧去。” 傅情愣了一下,赵恒城停下脚步,说:“你别出去了,回家去好好睡个觉,酒喝多了伤身,秦振祖自己就喝得找不着北了,到时我又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回来?” 夜里十二点多,小区里安安静静的,灯火在高楼大厦亮起一盏盏,冰天雪地里,傅情被赵恒城这一句话而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低垂着眼帘,转身往前走去。 进了屋,傅情将包往沙发上一丢,便去脱靴子,她以为赵恒城会转身离开,可没想到赵恒城却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傅情脱靴子的动作滞了一下,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赵恒城看着她,说:“我坐一会儿,有些累了。” 傅情便没再说什么,将靴子脱了放回玄关处,便穿了家居鞋走进卧室去。她以为赵恒城一会儿就会主动走了,所以她也没理他,打开衣柜,找了衣服便去洗手间洗漱。 赵恒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看傅情没出来,便走进厨房去。他打开冰厢,只见堆的多是饮料之类的,伸手去翻了翻,又打开另一层,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包冻馄饨,看了看日期,幸好还在保质期内。他拿着冻馄饨,把冰厢门关上,便去烧水煮馄饨去了。 傅情一直以为他已经走了,泡澡直泡了四十分钟才出来,她洗了头发,又花了几分钟把头发吹开,这才打开门想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看见赵恒城还坐在客厅里,傅情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难道说她在泡澡的时候他一直就在客厅里等她? 赵恒城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说道:“我给你煮了一些馄饨,你赶紧去吃了,再去睡觉。” 傅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半晌都没有说话。他以前送她回来时,她都是醉得死死的,只有那一次她醒了,他是背着她回来的,也是在这儿给她煮了一碗饺子。 两人坐在餐桌上,傅情吃着热乎乎的馄饨,一时之间心里百味交杂。她抬眼看着对面的赵恒城,她以前从来没想过他会对她怎么样,更没有想过她会和他怎么样,可因为刚才在车上她说的那一句话,现在却使得两人之间像是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赵恒城只是看着她吃,对于她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的复杂神色,他也只当不知道。如果有机会,谁会傻得不愿去抓住机会呢?这话是她提起的,他以前的顾虑,现在都可顺势而为。 099 尾声(三)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星期五的这一天,傅爷爷一早起床,吃了早餐,便让司机老张开车送他去市场,准备买些新鲜的鸡鸭鱼肉,蔬菜水果。市场这最具有人烟火气的热闹地方,傅爷爷已经好几十年也没来过了。家里有能干的佣人,有懂事孝顺的儿媳妇,什么都不用他操心,所以今天难得来一回,他的心情还真是有些不赖,觉得自己好像又年轻了一些,回到过去也常常来市场买菜做饭的日子。 早上市场的食材最是新鲜。傅爷爷最懂得吃,所以该买什么菜早就想好了。逛了鸡鸭档,买了一只走地鸡,又踱步到鱼档,买了一条漂亮的石斑,接着又到肉档买了牛肉猪肉,又去买了两盒卤味,这才转到了蔬菜区域,买了青菜和蒜苗、葱姜和胡萝卜等等。 司机老张跟在他的身后,两只手里提满了各种东西。看着傅爷爷这么地兴致勃勃,他的心情也不禁给他感染了几分。他给傅家开车也有十几年了,所以很了解傅爷爷现在的心情。 傅爷爷是还不知道孙子傅誉已经如他所愿谈起恋爱来了。因为没人跟他说。傅情和傅誉在这件事情上有着一致的默契。他们都想在周六的进候给傅爷爷一个惊喜。本来这周六傅誉要带着舒微回老宅见家里人的,傅誉已是去了电话给妈妈透过口风了,只有傅爷爷一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不知情,又这几天听下棋的老乔说他又多添了一个胖孙子了,傅爷爷心里好生不是滋味。大胖孙子呀,他也很想抱一抱,老逗人家家里的小宝贝儿有什么意思,逗自己的亲孙子那才是好玩的。傅爷爷颇有些闷闷不乐,恰巧昨晚上傅情回家来了,他不免跟孙女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 傅情听了爷爷的话,心里直想发笑,爷爷真是被她和哥哥瞒得好苦呀。她不由有些好奇,不知道周六爷爷看见哥哥带着舒微回来见家里人,爷爷的表情会是有多么精彩,恐怕除了感到惊喜之外,还会想抽她和哥哥一顿鞭子吧。 傅爷爷可怜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本打算回房去。傅情有些良心难过,于是提供给爷爷一个方案:“爷爷是不是很久没过去哥哥那儿了?那你要是想早点抱到孙子的话,你就还要再努力一下呀,我看哥哥呀,有些意思了。明天……要不爷爷去舒微那儿吃顿饭,把哥哥也叫回来,给他们再制造一下机会嘛。” 傅爷爷觉得有道理。自从上次他晕倒后,他都没见过舒微,是该过去看看。又想着舒微那乖巧又漂亮的模样,哎呀,还真是个好孙媳妇的人选,这孙子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呀。傅爷爷不死心,所以采纳了孙女贡献的计策,这才一大早的带着老张去市场买菜。 舒微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并搞卫生,过几天回去看望继父,等回来后,她就要回去和妈妈一起住了。她看着这房子,毕竟也住了一段日子,有感情了,所以也有些舍不得。她翻到几本借的书要到期去还了,床单被褥也拆了出来扔进洗衣机去洗。至于给弟弟和继父的衣物鞋子都在店里买好了,这些都可以让店里直接邮寄回去,以免带得太多行李。傅誉还和她去买了各类的补品,知道继父抽烟,傅誉连烟酒都备好了。想着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他们,舒微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门铃声响时,舒微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只差搞个大卫生,把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擦一遍才满意。 打开门,舒微看着傅爷爷,以及傅爷爷身后跟着的老张,老张手上还提着一堆的食材,舒微有些懵了:“傅爷爷……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快进来。”便去扶了傅爷爷的手臂走进屋去。 傅爷爷笑呵呵地道:“这不是来看看你吗?上回爷爷晕倒的事情还没来谢过你呢,今天爷爷买了菜来,你请爷爷请顿午饭好不好?” 老张笑容满面地跟在身后,跟舒微说道:“舒小姐,这些食材我给你放到厨房去?” 舒微转头跟他笑道:“那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张提着两大袋东西进了厨房去。 舒微扶了傅爷爷在沙发上坐下,说道:“爷爷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跑去买菜呢,您要是想吃,只要打个电话给我,我就马上会去准备了。下次可别再这样了。您忘了上回你晕倒的事情了吗,可大意不得。” 傅爷爷听了这关心的话,简直笑得合不拢嘴,看着舒微,这多孝顺呀,多乖巧呀,简直比自己的孙女还要乖,唉,他叹了一声:“爷爷倒是想吃呀,只是又不好意思来麻烦你,你要是我孙媳妇就好了,这样我开口也能方便些。”说着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舒微微微一怔,原来……原来傅爷爷还不知道她和傅誉的事情。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傅爷爷说。 老张从厨房出来,跟两人说道:“老爷,舒小姐,食材我都放在厨房了,若没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下去了。” 舒微站了起来,很是感谢地要送他出门去:“麻烦您了,这么多的东西您一个人拎过来真不好意思,下次还是让我去买吧,您送傅爷爷过来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舒小姐不用送了,回去陪老爷说话吧。”老张说着出了门,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傅爷爷背着手踱步到一边去看那些他之前搬来给舒微的花花草草,只见这冬日里这些植物都还显得精神,他回头跟跟在他身后的舒微笑道:“这花儿,你养得倒好,以后有机会呀,爷爷再教你养一些难养一点的花,爷爷呀,可是这里面的行家了。“ 舒微不由笑道:“我听小情说过,爷爷可养了一花园的花,改天我倒要去看看,就是我比较笨一点,我要是学得不好,爷爷可别跟我生气。” 这话让傅爷爷不禁愣了愣,这……这什么意思? “你说真的?”傅爷爷有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大敢相信。 舒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傅爷爷不知道她和傅誉的事情,说明傅情和傅誉都只是想给傅爷爷一个惊喜,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说道:“爷爷您先坐着,我去给您冲杯茶。” 傅爷爷愣在那儿,然后回过神来,品味着刚才舒微的表情,莫不是……他觉得有些激动了,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给孙子打电话。 傅誉接到爷爷的电话时,已是将近十一点钟了,他心情很好,连接电话时嘴角也是带着笑意的。秘书祝婧也发觉了,傅誉最近几天的心情真是像春暖花开了一样,有时候她进来拿文件时,还总能看见他拿着手机给谁发微信。 “爷爷。”傅誉将签好的文件递给祝婧,说道。 祝婧整理了桌上的几份文件,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听见傅誉在后面跟傅老爷说了一句“好”,便将电话挂了。她转身关门时看见傅誉正在穿上外套,显然是要出去,不由有些好奇。 果然她才坐下,傅誉便走了出来,等傅誉进了专属电梯后,她的助手唐静便悄悄地过来跟她探情况:“小婧姐,你有没有觉得总经理最近的心情好到爆?虽然神色上看着跟以往似乎没多大分别,可感觉上却让人觉得……你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喜事?祝婧在傅誉身边工作也有三年的时间了,对傅誉的性情也算是有些了解,心想确实是不太一样呢,以前是每天都在忙着工作,有时她下班了还看见他在办公室里,或者是需要应酬的也会去应付一下,现在呢,每天上下班都很准时,可以推得掉的应酬都让她推了。所以听了唐静的话,祝婧也深有同感,心想或许是董事长夫人的压力起了作用了,这是谈恋爱了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傅誉之前很反感董事长夫人为他安排的那些相亲,现在又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情,但身为一个合格的秘书,不该探听的就不去八卦,所以她跟唐静说道:“有喜事那不更好吗?你把文件拿去复印一下。” 唐静笑嘻嘻地接过文件,却还不肯罢休话题:“我只是很好奇,若是总经理真的有好事了,你说,像他那样优秀出众的人,女朋友该会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好想知道哦!” 祝婧想了想,却发觉自己也想不出来,以前宴会上有那么多的漂亮的名门淑女,也没见傅誉多看过一眼,所以他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她还真是不了解,只好轻轻推开唐静:“好了,别再八卦了,赶紧复印了拿给我。” 房里把傅爷爷买来的食材拿出来清理,只是看着这么多的食材,觉得头都有些大了。她虽然会做饭,但都是简单易做的,这一整只生鸡,她还真没有试过做法,也只好先不去理她,去将青菜择了洗了先。 听见门铃声时,舒微正在清理那条石斑鱼,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她便放下刀慢慢走到客厅去。 傅誉进了屋,看了看爷爷,装作不懂,只是说道:“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跑过来了?明天我就回去啦!”他看了一眼舒微,朝她眨了眨眼笑。 舒微便也觉得好笑,摇摇头走进屋去,让这爷孙俩去玩。 傅爷爷转过身背着手,边走边说:“你明天回去是你的事,我来这儿又不是来看你的。” 傅誉跟在他身后无奈地说道:“那既然不是来看我的,干嘛还要把我叫回来?” 傅爷爷坐了下来,不悦地看着他:“怎么,嫌我老爷子麻烦你走一趟了?你是我孙子,我是你爷爷,我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我叫你过来怎么了?你不交女朋友,我强迫不了你,那我请你吃个饭,你还不愿意呀?” 傅爷爷确实是有些生气了,他都制造了机会给孙子,结果孙子一进屋就跟他说了那么一句不讨喜的话。他每个星期都回去,有什么好期待的?他期待的是他带着女朋友回来见他,结果他呢,每个星期回去都是空着手回的。上一回在医院里,他还在琢磨着孙子的神色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劲,还有些盼着他争气点呢,结果还一直在原地踏步。 傅爷爷不想再跟孙子说话了,“你进去帮小微忙,爷爷这儿不需要你陪着。”傅爷爷说着将电视摇控器按来按去的,也没找到一个满意的台。 傅誉忍着笑意将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沙发上,然后微卷着袖子走进厨房去。 舒微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在背后温柔地搂着她,低声笑道:“你看见爷爷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了吗?他还被蒙在鼓里呢。我们先不要告诉爷爷,明天你跟我一起回老宅时,保管让他吃一惊。” 舒微侧头笑了笑,她也是这两天才有些发觉,原来他有时候倒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跟他沉稳的外表一点也符合。“你不怕爷爷拿鞭子抽你?”她笑道。 傅誉怔了一下,这事情她怎么知道的?随即便了然,除了傅情,还能有谁。他凑过去她的脸亲了一下,低声说道:“有你跟我回去,他那鞭子从此以后就可以收起来了,若是听到我们要结婚,恐怕还要哄着我,给他生个大胖孙子。”他好笑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果然舒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羞郝地把头低下去说:“你胡说什么呢。” 傅誉对她这模样简直怎么看都看不够,他又忍不住亲了一下,方才笑着站了起来,从她手中拿过刀来,说道:“你在这儿陪着我,我来做就好,”他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就让爷爷在那儿看电视好了,你若是出去,他反而要跟我生气。” 这倒也是。舒微笑笑,便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傅爷爷虽然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但其实都一直竖起耳朵呢,听到厨房里时不时地传来说话声,虽然听不清楚讲些什么,但傅爷爷还是觉得心舒服了一些,心想他这趟倒没白来,因此连电视也不挑剔了,喝着舒微给他泡的茶,就好像在享受着孙媳妇的孝顺一样,越来越心胸舒畅。 0100 尾声(四) - 红尘拂面来 - 更冰 后来的某一天,李渔结婚,舒微去给她当伴娘。 婚礼是户外婚礼加室内晚宴,以浪漫的香槟色为主色调,均布置得淡雅而梦幻,从国外运回来的鲜花经过独特的设计装饰在婚礼的每一处,显得华丽唯美,灯光与舞台的效果配合无缝,给人带来一次完美的视觉冲击,现场喜庆的气氛渲染到极致,不管是从花艺、灯光、舞台、桌布、婚礼蛋糕等等所有的精心设计,都无一不满足了每一个女孩都期望着的令人难忘的宛若梦境般的婚礼。 在挤满了来祝福的宾客的花园里,舒微很意外地看见了蘧天若,因为当时摄影师正在给新朗和新娘拍照,所以舒微也没空,只跟她微微笑了一下打招呼。 直到后来才抽了个空在人群中找到蘧天若,蘧天若看起来神色好极了,穿着牛仔短上衣,下搭一条白裙子,简简单单的打扮,却有一种让人眼神一亮的感觉,她身上的那种温婉娴雅的气质实在是令人吸引。 蘧天若也看见了她,跟朋友说了一声,便朝她慢慢走过来。“小微,很高兴再见到你。”她说道。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你过得还好吗?” 自从那天一别后,舒微也是后来回了苏家才知道原来大哥苏翰思和蘧天若已经分手了,她觉得很是可惜。那天在江边,蘧天若的痛哭伤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对大哥的深情毫无疑问。后来她曾问过大哥为什么要分手,大哥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那都过去了,便没再说什么。 所以此时见到蘧天若,舒微仿佛觉得时光过了很久,那天在包厢她挽着大哥的手进来的那一个情景,一直是让她印象深刻的。他们是如此郞才女貌,格外登对,将近七年的感情,分了多让人婉惜。她自然而然的想起大哥来,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大哥有多么快乐,反而眉宇间还略有化不开的忧愁。 两人找了个在水池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初夏的风很凉爽,婚礼场地很浪漫,蘧天若看着看着微微失了神,然后她笑道:“我过得挺好的,来这里是因为,我是新郎的表妹,反而是你,怎么也没想到,你跟新娘原来也是认识的,你说世事怎么巧?” 舒微想着刚才李渔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说着“我愿意”三个字时的幸福的眼泪,便也微微笑了。“李渔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很高兴能当她的伴娘,见证她幸福的一刻。”舒微微笑道,转头看着她,“你什么时候会回去,若有时间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蘧天若看着她,笑道:“好啊,那明天我打电话给你,”她顿了顿,又笑道:“真没想到,你原来就是苏伯母一直在找的那个孩子,其实这件事情,当时苏伯母也曾托我帮忙找过,只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一直也很挂心着,哪里会曾想到,原来就是你。” 舒微听了心里微动,觉得她还是很关心家里的人,忍不住问她:“你现在……已经放下我大哥了吗?”她之所以这么问,只是因为她还感觉到大哥并未放下。 蘧天若怔了怔,但神色间依然很平静,“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工作很顺利,新的环境也适应得很好,下班后的生活很宁静,不瞒你说,最近还有人天天给我送花呢,我都好久没收过花了……”她的话嘎然而止,随即又微微笑了笑,看着舒微,颇有些不好意思。 舒微看她神色,那是想起了以前大哥给她送花的事了。她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觉得快乐就好。” 晚上回到酒店时,舒微想了想,给大哥苏翰思发去了一条微信,说她遇见蘧天若了,而大哥回得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哦”字,虽然只有这一个字,却像是透着浓浓的思念。 蘧天若坐着动车回去四川。她记得有一次她跟苏翰思也坐过动车。她睡着了,就靠在他的肩上。那时他们才认识两个月,还没走到一起。因为时常出差的缘故,蘧天若又不大喜欢飞机出行,所以若有充足时间都会选择动车出行,那一次也不例外。 记得上了动车以后,她坐在那儿,用耳机听着歌,闭着眼,动车上的嘈杂声便都被她隔绝在外了。等动车开动,她睁开眼时,才忽然发觉身边的位置坐的人居然是苏翰思。 她吃了一惊,连忙将耳机摘下,说道:“你怎么在这儿呀?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坐这列次的动车?”她那时简直是又惊又诧,这种桥段就像只有在中才能看到。 但后来经过渐渐的了解以后,她才发现,苏翰思对于任何事情,都有足够的把握与势在必得的自信,而这种坚定往前的自信,也正是他的魅力所在,也正是他吸引她的所在。 苏翰思很是放松地将两手放在脑枕后,微微侧头看着她,眼神直直地看着她,那是一种自信、积极、阳光的神色,但他的语气却是很悠闲:“因为我有眼线呀。” 她当时愣了一下,然后想到即使是同事将她的工作去向告诉了他,那这动车的票是她自己订的,他又怎么会清楚她就坐这列次的动车呢,还把位置都买在她的隔壁。 苏翰思听了笑了出来,好像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她当时脸就红了,觉得自己像是闹了什么笑话,她承认她当时确实是刚出校园没多久,而苏翰思却已经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企业家了。 “我买了两张票,”苏翰思笑完了,眼神盯着她。 他的眼神总是这么直接,或者可以说那是自信或是好胜,像一束让人无法挪开的光,他想做什么,都会马上去做,绝不犹豫,拖泥带水,这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颇有压力。但其实那时他才不过二十五岁罢了。 “头等舱的票,我想没有哪个傻瓜会不愿意跟我换的。”他说。 你才是那个傻瓜吧。蘧天若看着他,探究似的看着他。这种神通广大、遍地撒钱的桥段也只有在中才会写得出来,但很奇妙的,她那瞬间看着他眼里的那束光,他身上那种相当自负的自信,让她的心确实在那瞬间跳了一跳。 “你也要去四川吗?”她重新坐好来,想了想问道。但这问题多半也是白问,他既然有本事能够用两张头等舱的票来换她身边的这个二等车位,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是呀,”他说这句话时,眼睛看了一下她手中的耳机,说道:“能给我听一下你的歌吗?” 他的声音很是有磁性,说这句话时声调还刻意放轻柔了一些,她当时像受了蛊惑似的,愣愣的,也没想到什么就将耳机递给了他。 他望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她的耳机,塞了一只在耳朵上。 那是一首英文歌《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歌词写得非常的好,是她一直非常向往的那种爱情: “If  I  had  to  live  my  life  without  you  near  me The  days  would  all  be  empty The  nights  would  seem  so  long With  you  I  see  forever  oh  so  clearly I  might  have  been  in  love  before But  it  never  felt  this  strong Our  dreams  are  young  And  we  both  know they'll  take  us  where  we  want  to  go Hold  me  now Touch  me  now I  don't  want  to  live  without  you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You  ought  to  know  by  now  how  much  I  love  you One  thing  you  can  be  sure  of I'll  never  ask  for  more  than  your  love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You  ought  to  know  by  now  how  much  I  love  you The  world  may  change  my  whole  life  through But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 还记得他那时听着那歌,望了她一眼,眼里似乎有些什么她当时读不懂的意思,但他并没说什么,直到一曲终了,又是偱回播放。她因为喜欢,所以有时会设置成偱回播放的状态,给他听着,便不由得有些觉得窘了,像是自己心中的秘密被人窥探了,无所遁形。 于是她连忙打开手机,想要换一首,他却阻止了她,说:“这首就很好,你听另一个。” 给他听着,就已经觉得窘了,两个人听一副耳机,那就更窘,她当时便没去理他。他却笑了笑,居然坐直来,伸手极体贴细致地将另一只耳机给亲自塞到她耳上。 “这歌很好。”他说,眼神像是看进她的心里。 …… 回想着这些,蘧天若的眼里微微有些湿润。他后来曾跟她说过:“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你看你那么单纯容易脸红,却又要去做慈善,慈善这些,有时要厚着脸皮才行得通,你还太稚嫩了些。” 他当时说的是实话,她那时确实是脸皮薄,但如今却已是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了。唯有那种对爱情的信念,对那首英文歌《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的喜欢与向往,一直都没变。 他们一起将近七年,他很了解她,或许正是因为了解她,才会跟她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吧。不然为什么感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像枯萎的花朵一样失去了激情,他却还跟她一起?他是那样对生活有要求有追求的人,感情平淡如水,不是他所要的,他不跟她她说分手,却要用那种方式来结束,是让她自己去选择离开。 蘧天若下了动车,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洗漱过后,她放了音乐,仍是那一首英文歌,她常常听,即使觉得伤感,也依然热爱它。然后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睡前喝红酒的习惯,是跟他一起时习惯了的,确实对睡眠会好一些,但她已学会不再多想,尤其是不再去想他。 略显伤感的音乐在房间里偱回播放着。 苏翰思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他神色愁闷,拿着高脚酒杯轻抿了一口。然后他抬眼,环视着这间以前总有她在身边走来走去现在却已是空荡荡像失去了魂魄一样的房子,这间空荡荡的房子,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是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块。 他自嘲地在想,原来这世上还真有种傻瓜,一定要等到感情失去了才会觉出它的珍贵,而这个傻瓜,就正好是他。他摇头笑笑,觉得真的很可笑,他烦闷地将红酒晃晃又喝了一口下去。 盯着酒色,他想起来,以前她不爱喝酒,他却习惯了每天都要饮一点酒,后来,她在他的影响下也确实养成了睡前喝红酒的习惯,他心里不由在想,不知道她此刻是否也在跟他一样,正在喝着酒,也想着他呢? 可他伤得她那么重,她又怎么可能还会想她?他又想,分开才半年,她或许还会想他,七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放下的,他了解她,她没那么快放下的,所以她才做出决定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去工作,去过新的生活,她的将来不会再与他有交集了。 想到这里,苏翰思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的疼,虽然不重,却是一下一下的,刺得他的心脏痉挛抽搐。 …… “天若,又收花了,这么大一束!看在人家彭总送花送得这么勤快的份上,你就行个好,接受人家吧!” “就是,就是,天若姐,人家彭总才三十岁,事业有成,有房有车还有存款,最重要的是长得帅还专情,到哪里去找这样好的男人?” 蘧天若将花束放在桌上,笑笑没说话。 旁边的小唐却好奇的凑了过来,一边数着花束一边奇怪地说道:“这花真是彭总送的吗?可是这花跟之前送的好像不大一样呢,这么大一束鲜花,还是国外进口的品种……” 蘧天若也好奇地抬眼去看那束花。刚才收到花时,她也吓了一跳,不过也没多想,这时听了小唐的话,她不由皱了皱眉,觉得奇怪,便将那刚才没看一眼就放在桌上的卡片拿过来翻开看了看。 里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蘧天若怔住了,转眼看着那束花,像个雕塑一样僵在那里。 此后的每一天,蘧天若都会收到一束九十九朵的花束,整时九点零九分送到公司。惊得同事连连喧哗,这样天天送花的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花费,小唐说,九十九是代表长长久久,还有求婚的意思,而还特意交代在整时九点零九分送到公司,这诚意,啧啧,要是有人这么跟我求婚,我肯定嫁了。 于是,每天基金会所有人都像打卡似的在九点钟就停下工作,然后等着那送花的人走上来,喊一声:“蘧天若小姐,您的花又到了。”连那送花的男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全本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