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与不争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儒门嘛?可以。” 堂下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带着道冠,精致的桃花眼撇过众多叔伯辈的人,那漫不经心的眼光让所有被看到的人都是老脸一红。 “嗯…那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坐在家主位上的人点了点头,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看来确实省事了。 “啊,对了三叔可否将父亲的梅花断给我,毕竟是父亲遗物。”少年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直直的看着哪位三叔。语气严肃只是却带了几分嘲讽。这个观镜台的主人换了,十几年前就换了。 “梅花断…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只是你当时年幼,明日去拿吧。” 少年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多谢三叔。” 道门弟子十五岁正式佩剑,自己已然十七岁,果然是年幼的紧啊…出了观镜台向北看去嫡系一支居住的地方,十几年前自己也在那里。 慕玄慕无忧,慕家硕果仅存的嫡系弟子,本来应该同其他族的嫡支一起纵横天下,快意恩仇,但是随着十几年前慕家嫡支几乎尽数陨落在与鬼道一战,这一切就不复存在。 当所有人都是旁支那么嫡系就是旁支。 “二哥…”慕鸢拉住慕无忧,眼角似乎还挂着一点点湿意“叔父他们真的要你去儒门…” “嗯…儒门也很好,中州二门儒道自古就是天下正道执牛耳者,所以儒门是个好去处。” 少年摸着少女的发,眼中氤氲着看不清的情绪。 “可…”慕鸢急了,可你是道门嫡系啊如何能去儒门…慕鸢往观镜台方向看了一样,泪水瞬间就掉了出来,“二哥,不要为阿鸢担忧,你想要的就去挣啊,那本来就是你的。” “阿鸢,不是二哥不挣,只是我嫡支终究是大势已去,即便依靠外族挣回族长之位,终究也只能沦为傀儡,倒不如,让叔父掌权好了。” 慕无忧长叹一声,慕家,自十几年前就为世家所轻,说到底还是嫡支旁落。 “阿鸢,胥彦会娶你的,而他就会是下一任族长。”慕无忧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这个世界上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二哥!”慕鸢突然抱住慕无忧,闷声哭着,去了儒门就不再是道门之人,从此儒道两门各自为政。 夜色渐浓 远处不知名的鸟儿低声叫着,窗前少年的身影单薄的有些可怜。 “无忧,哥哥有事出去一趟,等哥哥回来教你庄生梦蝶,可好。” 记忆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自小所有人都说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传奇的人物,一手万川秋水的绝招在与鬼道的战斗中惊艳世人,可是他死的太早,自己没有见到他,从来都是哥哥慕无愁照顾自己。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哥哥慕无愁是可以超越父亲的存在,可惜三年前哥哥一去之后就在没有回来,连佩剑都没有回来。嫡系的消亡殆尽令慕家在中州二门中的声望一落千丈本来道门之中以慕家为首,如今慕家早已沦落到二流世家之列。若是单论底蕴慕家不差任何世家只是中州二门自古重视规矩血统,不似珉州阴阳家强者为尊,这样一来慕家现任执事之人便矮了其他世家一头。 “无愁无忧,如果这是父亲的愿望那就这样吧。”慕玄默念,目光渐远… 翌日清晨,天将亮未亮之时慕玄已经从长老那里拿了梅花断同推荐信离开了慕家。 “此去不知何时归,阿鸢万事小心。”当阿鸢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发现纸条的时候慕玄早已离去。 “二哥,山高水远一路小心。” 慕鸢低声念着,慕家再不是以前的慕家,二哥离开也是好的,大哥的前车之鉴自己如何不心惊。 只盼二哥此去远离慕家这些是是非非,儒门或许是个好去处。 青城酒肆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行了约有百十多里路,慕无忧摸索了一下马的鬃毛,四处看了一眼,该是到了青城地界了。 中州青城,白家驻扎守护之地,如今道门中声势最大的家族。 顺手解下马上的水袋灌了一口,又用手盛了水喂给马,只见那马全身雪白无一丝杂毛,踢踏着马蹄子,不时的打着鼾声,拿头蹭蹭慕无忧。 进城下马,这是对本地世家的尊重,也是对城内平民的一种保护。慕无忧手里牵着缰绳,四处打量着青城果然是极为繁华的所在,客栈酒家鳞次栉比,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叫卖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慕玄出了慕家便换下了道袍,此时一身淡青色圆领长袍,玉一般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句,这是谁家的好郎君。 珉州照花白,青城玉阳春,都是名满天下的好酒。慕玄虽极少离开慕家却也是久闻其名,如今即来了青城就断没有不尝尝的理由了。 只是在街上打听了,这酒肆的地方却是偏僻,七拐八拐方才进了一条小巷子,要说这青城的玉阳春那家味儿最正,所有人都会说,就那青石板巷子最深那家,刘家酒肆,老板刘老三倔着呢,十几年前跟人绊了嘴,就挪这里了。 “老板!一壶玉阳春。” 这间酒肆也有几个世家子弟在这里喝酒,慕无忧随意打量几眼,只见那几人,并不盛气凌人,亦不吵嚷喧闹,只是往哪里一坐便见气度修养,果然是大世家出来的子弟。 青城共有三家世家,白,苏,刘三家,但是有资格配道袍绣族纹的只得白家一家。 这几个人便该是白家之人,那几个人明显也注意到了自己,但是并没有人多说什么,天下道门,只有白家的青城是最自由的,天下修士可不必报备白家自由出入。有人说这是胡来,有人说这便是实力,但是在慕无忧看来这边是白家强盛的根源,对自己家族实力绝对的自信,对他人也是尊重,不卑不亢。 “老板,一壶玉阳春。” “好咧” 不多时就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端着酒给送了上来。 慕玄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老人家,忙起身,“麻烦老人家了” “坐下坐下吧,小兄弟” 刘老三招呼着慕玄坐下,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在我这里喝酒的修道者,都是我亲自上的。” “我…”慕玄本想否认,但是看到刘老三的眼睛,再没有说下去。 那是一种历经风雨,洞明练达的明白,与早慧不同,有些事经历过才是明白,才是豁达。 “呵呵呵…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 “稷下。” “儒门好地方啊……”刘老三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向往。 慕玄低头看着酒樽中流动的清酒“是个好地方。” 仰头喝进,初入口是略有辛辣,但是回味绵长,流入腹中又觉温暖。 好酒 暖身暖心。 待的出了刘家酒肆已是黄昏时分,刘老三本想着让慕无忧就此留宿一晚,可是慕无忧没有答应。 玉阳春醇厚不是烈酒但是后劲极大,出了酒肆的慕无忧被风一吹酒劲上来,也未压制,喝酒嘛若是连醉都要压制岂不是辜负好酒。于是就见慕无忧摇摇晃晃的牵着自己的马,街市华灯高升,正是热闹的时候。 与慕家驻扎的永城不同,青城民风更为开放,不设宵禁,只是偶尔会在街上看到一个巡守的白家子弟,也与城内百姓相处甚是融洽。 “白家,果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白家算是新兴的世家,不过几百年的光景,相比慕家这样的老古董世家还是差些,不过近些年现任白家家主却是个不世出的人物,不过几十年白家就已经取慕家而代之。 临水照花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正晃晃荡荡的慢慢溜达着,就闻到空气中幽幽的香气,带着几许冷冽,走到香气传出的地方,然而没有人。 慕玄捻了捻手指,半阖着眼晃呼呼的转进了另一条漆黑的巷子。 半晌,在刚刚慕玄停留过的地方一个人影缓缓出现。 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五官精致自是不必多提,但是那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欲拒还迎的眼波便能让人忘却她的皮相,右脸妖异的花纹似乎也是那样的魅惑天成。 女子看了慕无忧离去的巷子一眼,缓缓道“出来吧,我没时间陪你在这玩。” 慕无忧从黑暗中走出来,脸上光影闪动。 “小娃娃,难道没人告诉你,好奇心太重是会死人的?”女子顺着自己黑绸似的头发,笑的随意,全然没有话语中的森森杀意。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鬼道之人,右脸的花纹便是鬼道之人的标志,那根本不是花纹而是他们代表他们命鬼的鬼纹,鬼纹越是繁复实力越是强大,而令人所不齿的是最上乘命鬼的都是用自己至亲之人的魂魄祭练,血亲之魂是为最上。 “梅花断?”女子的目光落到慕玄身后背着的剑上,带了几分诧异。 鬼道之人想必对梅花断都不会陌生,毕竟方面自己的父亲可是鬼道的死敌。 见那女子认出梅花断,慕无忧微微防备,这里虽然是青城有白家,但是看这个女子鬼纹的繁复程度绝对不是无名之辈。 “即是梅花断,那便是故人之后了…”语气中带了些了然,看向慕无忧的眼神似乎也多了些什么。 不知是不是慕无忧的错觉,在看到梅花断之后那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杀气竟然悄然散去。慕玄心下疑惑,就这女子的鬼纹来看应是鬼道中的重要人物,见到自己父亲的梅花断竟然不是一巴掌拍死自己,这其中的原因慕无忧也是想不通。 “你走吧,莫要和别人说见过我。”而后又自嘲的笑了笑“我真是糊涂了,你又怎知道我是谁…”女子自言自语,右脸上的花纹丝丝缕缕的灰气缠绕不绝,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怎么还不走?莫不是不舍的?要同我回酆都?”女子见慕无忧并没有离去,调笑道。 “如果有幸还真想去酆都看看。”慕无忧也不示弱。 “你会来的。” 你终究是回来的,不管你愿不愿意。 慕无忧不再同她废话,族人都说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是死在鬼道,但是哥哥却从未对自己提过鬼道,也没有对自己提过父亲的死因。各种缘由恐怕还要自己去探究,单就慕家嫡支一事绝不是普通的战死,慕家统领道家数百年,嫡支的实力即便无法战胜鬼道但决不至于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接下来,一夜无事自是不必多说,清晨城门一开慕无忧就继续赶路,又是行了百余里,眼看着快要出青城地界,只听得一声震动天地的吼声,自己的马颤了一下直接跪倒在地,如果不是慕无忧反应快飞身下马恐怕要摔个不轻。 此等威势,恐怕是个厉害角色。听着声音应该离自己并不算远,果然不消片刻一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巨大身影向着自己这边飞驰而来。 这么大!慕无忧足尖轻点向后掠去那庞然大物,一路拔山倒树而去,那方向正是青城。若是任由那大怪物进城去恐怕立时便是血流成河! 一念及此,慕无忧左右手不断翻舞小小的阵图在手间成型,成型的一瞬间从手中飞出直奔那怪物而去,登时一声巨响,那怪物缓缓转过头,此时慕无忧才算是看清了那怪物的样子,像一只插了翅膀的老虎,隔着老远就能闻见其身上的血腥味! 穷奇! 怎么是这个! 思念及此,慕无忧脚下飞掠而去,那穷奇亦是紧追不舍,在他看来小小的人类不过是食物,而如今食物竟然打了自己,还打疼了绝不能忍! 且不说穷奇如何想,只说被追赶的慕无忧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奈何那穷奇虽然长得大但是行动却异常敏捷。 越来越近! 慕无忧几乎可以听见穷奇那沉重的呼吸声,无视了所有的路障的穷奇要看就要追上了! 难道自己还没到儒家就要喂了这异兽吗?这可真是可惜啊。 真正的生死一瞬! 穷奇看着眼前的小东西露出不屑的眼神,张开嘴,狠狠地咬下…想象中血花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谁知那人竟变成一片片透明的花瓣,一时间只留下了一朵路边的野花,直挺挺的掉在地上,上面还挂了清晨的露珠。 “吼……” 随即更大的一声怒吼! 穷奇感受到了愤怒!自己被戏弄了!于是所有在它能够到的树木全部遭了殃…… 夷为平地 这个词恐怕就是这么用的! 等了约一刻钟大家伙发泄的差不多了,只能不情愿的离开,其实一个巨大的像狗头一样的脸露出一脸很不开心的表情,那画面也是很美的… 慕无忧嘴角抽了抽,自己这是欺负它了? “你怎么惹到它了,这么大的家伙。” 身边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开口了。 “姑娘抬举我了,这可不算是我惹到的。在下姓慕字无忧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站在慕无忧面前的是一个紫衣女孩,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的虽不如何惊艳却也是清秀,长长的发挽在耳畔,眉眼间掩不住的灵气很是招人喜欢,紫色的眉心坠更是衬的女孩肤白如雪。 “慕家人?出了名的刻板无聊,算了算了。”女子似乎不是很喜欢慕家,而后道:“不用谢我,举手之劳罢了。” 女孩随意的挥挥手,满不在乎的样子。 举手之劳? 慕无忧轻笑,能在这个年龄将阴阳家的用的这样好,怕是世上绝大部分人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也算是幻术的一种,可以将人或者物瞬间移走,只不过距离不长罢了,这倒是与道家的庄生梦蝶有异曲同工之妙。 十里相迎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此时只见得白家人已经施法围困住了穷奇,白家人五人一队,只见五人脚踩五个方位,不多时一剑阵就在脚下成型,之前慕无忧牵引住穷奇就是为了等白家人过来,青城所辖之地,出了任何事都找白家,这里是白家的责任,也是对白家的尊重。 不过一刻钟便见得穷奇向东离去,上古异兽,已开灵智,只能驱逐不能击杀否则有违天和。为首之人收了阵法,四下看了一眼,穷奇身上的伤是刚刚才受的,虽不重却是让他们有时间赶过来,青城不至受难有人帮了他们白家。 “白家微暇多谢阁下”话落见无人出现,心下以为那人已经离去,便带人回了青城。 “白微暇?”白微暇名尘玉,是白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同自己一般的年龄但是修为却是让人心惊。 几年前白家同蓝家一场决定两家在道门话语权的争斗中便是白微暇在最后一战力挽狂澜,在小辈中连战三人,打的蓝家同龄人无人敢上前应战。 “小时候就像个小老头…长大了还是一样”慕无忧撇撇嘴,小时候家主还是自己嫡亲二叔的时候白家曾来过慕家,那时候慕无忧就见过白微暇,整张脸严肃的跟什么似的,任凭慕无忧怎么逗他也没用,反而屡屡换来白眼,而慕无忧就是喜欢逗他。 慕无忧不再在青城多做停留,之后平顺的到达稷下学宫自是不必多述。 稷下学宫,位于钟灵山,山上古木参天,云雾翻涌,山头有彩霞似隐似现,相传为孔圣人初至钟灵山之时,此山还是无名之峰,但山峰之间隐隐有瑞气霞光,孔圣人顿觉此处是祥瑞之所在,于是便在此建立学宫,初时只是传业之所,后来儒门弟子广布天下稷下学宫就成了天下儒门的圣地。只是这传说太过久远其真实性已无可考证。 待到了山脚处耸立着一座白玉石坊,上书金声玉振,慕无忧知道这便是儒门著名的金声玉振坊。慕无忧翻身下马,坊前下马这是规矩,这里看似没人但是不知有儒门弟子在暗处巡逻,只要无人闹事他们就不会出来。 慕无忧在坊前静心等待,自己自来了这里便有人向山上传信,相信不多久就会有人下来,儒门规矩极多,不比道门闲散,自己只能入乡随俗。 果然不多时一着天青色儒袍青年弟子自汉白玉石阶上拾级而下,长发被同色的发带高束在脑后,眉宇间一片山明净水,虽不如慕玄的惊艳明媚却是如山水墨画一般的清朗。 那男子俯身,行礼,不卑不亢,自有一段风流傲骨,慕无忧不是没见过儒家的礼节,只觉得这个人行的礼真担的上赏心悦目四个字。 “颜家文清,奉家师之命前来迎客,客可是慕家无忧” 碎玉一般的声音,温润动听,但偏又在温润处透着一股子清凌凌的疏离。 “正是无忧”慕无忧知道他,儒门年轻一辈无可比肩之人。 颜家颜淮,字文清。幼时便能诗能赋,曾在七岁之时效仿古人七步成诗,一举名动中州。比自己哥哥和白家白尘玉还要来的耀眼。 颜文清抬起头直视慕无忧,眉头不可见的微动了一下,慕家无忧…确实不负盛名,不过这名却不是什么好名,男生女相,妖异明艳…却是无所事事不修道法的浑人。 颜文清不知道传言真假只是这相貌确实没有差错,一个男子生的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一双黛色柳眉,凤眼如星,却是让人难以接受,只是唇角眉梢不经意处总是带了几分冷峭的讥诮,让人直觉这人并非这样的简单,只是此时却不是细思时候,当下不再多想。 “请” 伸手一让,站在了慕无忧的左边,慕无忧亦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儒家以右为尊,刚刚慕无忧看到颜文清眼中的审视,想起自己在外的名声,虽然听说颜文清是个不世出的人物,但是人言可畏,谁能无视。 “多谢”这一句多谢并不是谢颜文清下山想迎,而是将慕无忧当做普通的客人来招待,并未因为慕无忧的长相而看轻他,也未因慕无忧的身世而怜悯,须知这世上最难得无非一视同仁。 “无妨” 儒家不是虚言,这汉白玉的石阶是真有十里的… 不过儒门弟子通习骑射六艺,文能定国武能安邦,所以这十里长阶也算不得什么。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是俗世的一群书生罢了,自以为读了几页经史典籍,晓得几句之乎者也便是儒生,殊不知实在算不得儒门弟子。 在离山门约摸还有三里的地方,有一凉亭,六根朱漆大柱,上架六角攒尖顶,亭中石桌石凳一应俱全,东面邻一瀑布,水声隐隐雾气蒙蒙,端的是品茶饮酒的好去处。 “这是长亭,每每有子弟下山,或游学或入世都在这里送别。” “嗯”慕无忧应到。 道门出世,儒门入世,道门子弟大多是世家子不会离开家族,而儒门广收门徒,若是修学治世便在南边的钟南山的杏坛修学,若是修法便是在这稷下学宫修学。 待得到了学宫,慕无忧才是明白道门到底有多清苦,道门世家大多寻名山修建,但是也只是清修能住人不至于太寒碜罢了,而这稷下学宫所见之处曲径通幽,小桥流水,飞檐重叠,只是却透着一股子清净雅致,移步换景,步步成画,难怪儒家子弟多风流,这般住处即便住的是俗人没个几年也养出一股子钟灵毓秀了。 “我们儒门弟子都住在后山,三省居,随我来。” 颜文清确实是一个好的向导,说话有条不紊,而且学识见解独到,各处典故介绍皆是娓娓道来。一路上琴音袅袅,书声朗朗,再加上颜文清,慕无忧现在倒真是觉得儒门是个好去处。 儒门子弟琴棋书画,骑射武艺无一不精,经史典籍更是信手拈来,只在这学识之上道门却是不如儒门,但是道门论术法精修,却又是儒门不及之处。 “到了,这里便是客的住所。” 慕无忧看了看,南向,开窗见山水青绿,是个好居处。 “多谢,还有我既入了儒门便是儒门弟子,叫我无忧就好。” “嗯。”态度有些淡淡的。 慕无忧也不在意,像颜文清这般人物看似平易实则傲骨在内,没个真本事真风采还真配不上他一眼青睐。 收为嫡传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没带什么行礼,就一套衣物和梅花断,剩下的就是自己这个人了。儒家自有儒家的儒袍,道家的衣服实在没必要带过来。 天还将亮未亮,慕无忧便已经收拾妥帖,其实世家子弟并不是外界所认为的那样舒适,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相反真正传承千载的世家对子弟要求极为严苛,单是作息这一项就不有任何差,慕无忧在慕家虽是放养,属于三不管但是该有的规矩却是不少。 “公子可是醒了。” 无忧开门,门外立一小童,灰布麻衣不如何精致却是干净得很,见无忧出来先是一礼,然后道:“从今日起我便是公子的书童,为公子洒扫。” 慕无忧见这小童,年纪虽是不大但是行事谈吐间却是稳重。既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又告诉自己他虽是书童却只是负责洒扫房间,其余多的事情不管。慕玄点点头,小童见状又是一礼然后走开,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公子可在辰时初至辰时二刻可在思源厅用早膳。” 慕玄笑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偏要做老成样子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的。 回到房间,自己尚没有正式拜入儒门,所以今日的早课可以不用去,推开窗见三三两两的儒门子弟开始去修齐堂上早课,慕玄真真是有偷的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但现下却是慕玄无心观赏这个,正要转回头去却发现颜淮也在人群之中。正在与身边的人交谈什么,偶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慕玄虽不甚了解颜淮,但是就昨日来看颜淮,虽是表面温和到实则傲骨在内能让颜淮相交的人,必定也是能人。再看那人,也是一身儒袍,淡淡烟色,长发及腰比中州男子蓄发要长的多。 嗯?难不成是珉州阴阳家的人?那长发男子似是觉察到有人在看他,回头正看到楼阁之上的慕无忧,勾唇一笑,端的是清俊疏狂。 “呵呵…”慕无忧低声而笑。 这人有意思,所谓英雄惜英雄,好汉识好汉这相同的人总是相知的。 早课结束后才是早膳,慕无忧虽是第一次穿儒袍倒也有那么三分味道。 思源厅取饮水思源之意,儒家爱用典故所以地名多出自典籍。而此时正是用膳时间,偌大的思源厅上百弟子在此,几无响动,慕无忧寻一处空地方坐下,只见在此用膳的有讲学的先生也有洒扫的小童,都是一般,并无区分。 吃过了饭颜文清寻到慕无忧“老师让我来找你,因着此时不是儒门正式收弟子的时候,所以你拜过先圣就是我儒门弟子了。” 颜文清口中的老师,便是如今儒门掌门,也是稷下学宫的先生,名为颜卿,正是颜文清的嫡亲祖父。只是颜文清从来不在学宫中称其为祖父,只称其老师,倒是生疏了些,许是颜文清不愿让自己显得太过特殊。 儒家礼仪繁琐,收徒之事更是庄重,虽然慕无忧半路入门,礼仪简化了不少但也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不过让慕无忧吃惊的是自己竟然被子弟,儒门有三大世家,孔孟颜,慕无忧竟然被孟家,这着实是意外。 稷下学宫广收天下弟子但是却分内外,儒法只教嫡传,就像道家道术只在世家流传一样。 “在想什么?”慕无忧出了明堂,正见颜淮站在外面,不知望着什么,便问道。 “孟家,若真论起来颜家也比不上。”颜文清转过头看着慕无忧,目光中带着探寻“你究竟有什么特别。” “大概只是孟老兴致所至吧,是玄的荣幸。” 慕无忧闻言啊,笑着说,似乎是很荣幸但是颜文清总觉得慕无忧或许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修儒法。颜文清不喜欢慕无忧,直觉上的厌恶,总觉得慕无忧表面的随意之下包裹着的是一些很危险的东西,比如怨恨,这样的人总是很危险的。 话不投机,罢了。 “明日记得来上早课。” “真是…严肃啊,明明对别人不是这样的。” 慕无忧撇了撇嘴,话落,回头看了一眼明堂,碧绿琉璃瓦,六根朱漆大柱,彩凤雕龙端的是大家气派。 “儒法浑厚,道法清明,阴阳之术波谲诡异,而鬼道…” 喃喃的声音落下,带着不明的讥诮。 早课,毕竟无非就是一些经史典籍的背诵,有时候还要考校策论,慕玄不由的心里发闷,家里那群老家伙一定是故意的!而后又一想,这不废话吗。不过想是这般想,慕无忧的策论学的还是不错的。 转眼,慕无忧到儒门依然月余,慕无忧已经很习惯儒门,似乎自己本来就是儒门之人一般。 每日,同儒门弟子一同上课,下课,慕无忧感觉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是道门弟子,是慕家人了,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体内缓缓流动的道家术法提醒着他,他是从哪里来的。 要说这几日有什么收获大大概便是认识了闵子澈,便是那日从窗口看到的人,如同自己所想,他真的是岷州阴阳家的,而且自己见过他的阴阳术,木系阴阳术,平地可生秋兰,果然是玄妙之极。 “在看什么?” 慕无忧靠在门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不不不,不是看,是听。” 闵子澈仔细聆听,果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古琴之声,操琴之人琴艺高超,且对琴曲亦是领悟至深。 “学宫之中竟有人在琴之一道有如此造诣,倒真是想结识。” 闵子澈讶然,本以为颜文清就已经是琴道上的奇才,没想到在学宫之中还有此等人物。 “嗯,只是我来了也有不少日子了,怎的就未曾见过。” “我也是来了半年之久了,也未曾见过。” 闵子澈也是略带疑惑,皱着眉头。 “那是怀瑾。” “怀瑾?” 慕无忧望向颜文清。 “阮怀瑾。” 颜文清似乎不想多说。 慕无忧饶有兴趣的望着远处琴声传来的方向,有趣有趣,这学宫倒真真是有趣得很啊 道家术法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翌日,休沐,几人闲来无事就在湖边的凉亭弈棋,亭名临风。 “承让了。”闵子澈看了一眼棋盘上无处可落的黑子,语气中不乏调笑。 慕无忧放下手中黑子,懒懒的倚在一旁的栏杆上。 “子澈在棋道之上果然是鬼才。文清你输得不怨。”慕无忧自己输了也不忘挖苦一下颜文清,据说颜文清与闵子澈结识,就是因为闵子澈初到学宫之时破了他的布下的一局珍珑残局,当时学宫之中的学子皆是束手无策,唯有闵子澈,一炷香就将其解开,自此颜文清才算是认识了闵子澈,随后二人结为好友。 颜文清依旧是那样,坐在一旁自动过滤这些废话。 “文清能和我平分秋色,至于无忧嘛……” 闵思捻着手中的白子,笑的一脸大有深意。 对于这话,慕无忧也学颜文清自动过滤,自己的棋艺委实不差,只是这两个人实在是得天独厚,棋道终究是需要天赋的。 “子澈不用和他废话。”颜文清对着慕无忧永远没有好脸色,都说颜文清温润谦和,着实是君子,但是于慕无忧确实半点没看出来。 闵子澈莞尔,丢下手中棋子,站起身来,长发顺势散落几缕。顺手捋了捋长发,懒懒的深深吐了一口浊气。说不出的慵懒,阴阳家的人举手投足间总是不经意的带着几分缱倦, 其实闵子澈和自己很像,同为家族嫡系却要到外门求学。不过闵子澈是为其兄长让路。 闵子澈,姓闵,名思,字子澈,行二,在岷州提及闵家二郎谁人不知,相比之下兄长即便不错却也是萤火之光。要是若只是这样还好,阴阳家并没有传长不传幼的说法,实力为尊,谁的阴阳术高超谁就是家主,但是其母偏爱长子,于是闵子澈就被赶到了儒家。念及此,这闵家倒有几分放逐的意味了。儒家各大家族,不是没有异言,只是碍于先贤定下的规矩不好说话罢了。 “无忧本可以胜我的,只是无忧舍子太过干脆,行棋偏爱险招,委实太过偏颇。” 闵澈倒是中肯。 慕无忧依旧倚在栏杆上,望着不远处的杏林。 “你们说儒家既然有教无类那为何还要区分学宫杏林。” 这话在儒家说并不合适,只是此处只有三人却也不必担心。 “天行有常,儒法不入世俗便是为了维护这个常。” 说话的是颜文清,儒风道术修炼至深有移山填海之能,故而不能流入世俗。 慕无忧闻言轻笑。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真真是心怀天下。 “几日后是杏林收徒的大典,你们可有兴趣?” 慕无忧转过身来,学宫弟子轻易不允许去杏林学坛,所以这次无疑是要偷偷的去。 颜文清放下手中的书,不太赞成的看着慕无忧。 “文清肯定要训我了。” 慕无忧无奈看着闵子澈,闵子澈亦只是笑看热闹,表示自己并没有参与的想法。 “真的不去?那算了”见颜文清不再搭理自己,慕无忧只得放弃把颜文清带上做挡箭牌的心思,不过其他人嘛还是可以考虑的。 翌日刚下早课,就听说穷奇被人杀死在岷山之巅,等安城江家的人赶过去只是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穷奇? 慕无忧心头一跳,穷奇乃是上古奇兽,记载于上古奇书《山海经注》之中,各大世家都不会去击杀,怕有伤天和,累及自家气运,但是除了世家谁还会有能力击杀穷奇? 难道是…… 慕无忧脑海中暮然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只是以一己之力击杀穷奇,未免太过……如果那个女子真的可以单独杀死上古异兽,那么鬼道之能委实太过可怕。 正这般想着,忽然课室一阵安静。 荀邙 荀家的族老,但是更是现任荀家家主的叔叔,乃是儒家掌门的师兄,故而在学宫中地位超然,为人更是刚正不阿,就连掌门的面子都不会给。 所以荀邙也就成了学宫弟子最头疼的老师。 慕无忧转头看了看荀亦,不由得感叹真是祖孙两个,那副脾气真是一模一样。 好在荀邙只是进来看了一眼就走了,不多时学宫弟子就三三两两的散去。 回到住处,慕无忧依旧在想着穷奇被杀一事,终究是想不出个头绪,只得先放下。 回头便看到架子上的梅花断,月色如水,剑鞘泛着微微的白,伸手握上剑柄,身前之中的剑身透出微弱的青光,正宗的! 目光一凝,猛然拔出梅花断! 剑身青光隐隐,流转涌动。 慢慢松开手,双手掐道家手印,双手不断变换和法诀,梅花断就那样静静的浮在空中,一闪一闪的光似乎在诉说什么,或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荣光,或是束之高阁的孤寂。 忽然掐诀的双手微微颤动,慕无忧身形一矮,倒退几步,捂住左脸。 梅花断失去了灵力的支持,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良久,慕无忧走过去,捡起梅花断,目光落向窗外不知名的远处,那里是慕家所在的方向。 本该是少年不知愁的年岁。 反手将剑插入剑鞘,青光不在,似乎从未存在过。 转身走向案几,明日还有文章要交,慕无忧理了理身上的儒裾,提笔,落字。 齐贤堂 颜卿与孟修明相对而坐,室内并无太多陈设,一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同一个天青色梅瓶,罗汉床上放着棋盘并一个矮脚青铜香炉,不远处的床榻只是挂着一个半新不旧的青色帷帐,窗前一架古琴,微微泛着光,再多却是没有的了。 一门之主,中州二门其一的掌门竟然住在这般的陋室之中。 只是见两人神色泰然自若,各自执子,只是见两人的气度,便是身在山野也多半会被人当成世外高人,而非山野村夫。 “我认输。” 颜卿放下手中白子,自己输了。虽是中局认输,但是便是下到最后自己亦会同孟修明有半子之差,大势已定。 “掌门有心事。” 孟修明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笑道。 颜卿摇了摇头,缓道“你可还记得,当年的雨师妾国。” 闻言,孟修明似乎也是想起什么,声音中略带惋惜,“当年鬼道与雨师妾国联合,几乎使中州血流成河,若非慕家嫡支以血为媒,动用了慕家禁术,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二十载的安宁了。” 孟修明见过慕无忧的父亲,当年一人一剑,名动中州,当真是个芝兰玉树的人物。只是…… 就连长子慕英也是早逝,只留下一双年幼的子女慕玄和慕鸢,自此慕家一落千丈,再不复当年荣光,慕家为中州付出了几乎灭族的代价,但是如今在道门却陷入孤立无援,怎能不令人唏嘘。 “我知你当年十分敬佩慕清泉,所以你修书像慕家请求收慕玄为徒我并未阻止。” 当年慕清泉之名谁人不知,故而就算慕清泉比这二人小了一辈,但依旧是平辈论教。 “多谢掌门。” 孟修明作揖,颜卿伸手扶住,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受不得。 “我也曾想过要收慕无忧,只是我终究不合适,你能这样做我也很赞同,说到底我儒门也是中州门派,当年我们也是受益于慕家,况且……。”颜淮说了一半似乎想起什么自己都不愿意想起的事便停了嘴。 孟修明双眼微眯似乎又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孟老,英如今还是慕家继承人,若是拜在孟老名下,只会让孟老徒惹非议,英不能污了孟老名节。”少年一顿,而后深深一礼,“若是英日后有何不测,还望孟老多多照拂舍弟舍妹。” 孟修明看着眼前俯首的少年,年纪虽轻,但是论眼界修为,怕是连颜淮都要略逊色些,这样的人才是慕清泉的儿子。 “只可惜世人忘恩,慕英那孩子却是无辜,当年我曾想过要将慕英收为弟子。”孟修明有些后悔自己当年终究是顾虑太多。 乡射之礼1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颜卿长叹一口气,道门的事自己等人终究是鞭长莫及。 两人许久无言,半晌有弟子进门通报,道是孔家家主来访。 “孔家?孔敬庭?” 看出掌门的不悦,孟修明对来人道“请孔家主进来吧。”随后又对颜卿道“应是来商议乡射之礼的。” 颜卿有些不悦,但究竟还是没多说什么,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师弟也改变不了他是孔家掌门的事实。 通报弟子将孔敬庭请进齐贤堂,随后便退了出去,据传掌门与孔家主从上任掌门去世后就不和,上任掌门亦是上任孔家家主,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任掌门会是孔敬庭,谁知孔掌门却传给了颜卿,倒是让世人不解。 随即孔敬庭从门外进来,孔敬庭比颜孟二人年轻几岁,是二人的师弟,只是不知为何却是须发皆白,要知道修道之人皆是驻颜有术,颜孟二人虽然年近花甲但是却如同不惑之年一般。 “二位师兄。” “坐吧。” 开口的是孟修明,孟修明的好性子是有目共睹的,孔敬庭看了眼颜卿,不只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如言坐了下来。 颜卿继任掌门数十载,每次乡射之礼的相都是由孟修明担任,按说孔敬庭也是很好的人选,但是却从未用过孔敬庭,便有人猜测颜卿是抢了孔敬庭的掌门,所以才不用孔敬庭,如今学宫之中孔敬庭连职位都没有。也有人说是因为孔敬庭喜静,不喜欢俗事所以才很少出面等等说法不一而足。 乡射之礼,学宫的乡射之礼向来是极为隆重的,不但宴请中州有名望的世家,还有岷州阴阳家,甚至连天山之南的天竺国的佛修也会到,所以容不得马虎。 日晷的指针刚刚走到未时三刻,荀邙就门外踏了进来,孟修明哑然失笑,这荀邙果然是早一刻都不肯到。 至此儒门至高的掌权人都坐在了这个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寒酸的房间。 而另一边课堂之上,慕无忧正低着头一副思过的样子,夫子则拿着慕无忧的文章大批特批,有辱圣贤,不知所谓,嗯反正儒家的人骂人也是透着几分文文绉绉的,没意思。 “慕玄!” 忽然夫子一声吼,倒是吓了慕无忧一跳“弟子在。” “回去重新写。” “是。” 看慕无忧似乎有那么几分悔过的模样,夫子才是松了口,慕无忧也是松了气。 “你这文章写的我喜欢。” 循声望去,一个穿的有些随意的人正坐在外面倚在门上,真的是穿的很随意,松松垮垮的领口歪歪斜斜的腰带,头发在额前留下两缕,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反而透出一股潇洒,清清秀秀的脸庞有些绯红,慕无忧看了看那人手中的酒壶,许是喝醉了。 慕无忧走过去,坐下。 “哦?是吗。”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细长的手指捏着白瓷酒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手指上厚厚的茧看得出来,这人应该是个操琴的高手 两人就这么不说话,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有些斜了,那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晃眼了。 “我姓阮。”那人忽然起身,摇晃的走了几步挥了挥手。 慕无忧轻笑,姓阮吗。 自己来了也有几个月了,这个人确实没太有印象,要说有,每次他的位置貌似都是空的,学宫中大部分都是大家族的子弟,一般同一个姓会有很多人,但是阮却只有一个。 阮琮,阮怀瑾。 那个琴艺高超之人。 落日熔金,天边早已泛起殷红。 “你问怀瑾做什么。” 颜文清有些不解。 “没什么就是今天遇上了,觉得挺有意思的。” 颜文清眉头微锁,到底还是跟慕无忧说了。 阮家是一个被覆灭的家族,是孔家的附属族。当年与鬼道一役,为了保护孔家悉数战死,只留下一个未满三岁的婴孩,那便是阮怀瑾。而怀瑾从小就孤僻,因着其身份比较特殊,故而在学宫中只要阮怀瑾不是很出格就没人去管。 “这样说来……”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了。 说起阮怀瑾,颜文清心情到底还是有些复杂,小时候自己有什么问题总是阮怀瑾帮自己的,如今自己却不能帮他。 “对了,多谢。”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倒是让颜文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 “阿鸢,多谢你让他们邀请了阿鸢。” “没什么。” 颜文清低下头,手中的琴弦泛着冷冷的光,指尖泛起微微的白芒,那是纯正的儒家心法。 “无忧试试吧,不算难。” 呃……这小子故意的,知道自己刚刚没听! 看着颜文清似笑非笑的目光,慕无忧也只得拿起琴来随意拨弄了两下,自然是不成调子,听的颜文清直皱眉头,似乎自己的琴被人这么折腾是件很心疼的事。 看着颜文清的表情,慕无忧也知道自己弹得很烂,虽然不算是毫无曲调,但是在颜文清这种精通乐理的来说基本算是不能听。 “谁在拆琴?” 两人循声往亭外看去,只见一身穿蓝色儒裾的男子正缓步而来,清俊的眉眼中透出几分倨傲,正是孔令,孔承训 孔敬亭的嫡孙,如今在儒家也素有天才之名,大抵是因为祖父的关系孔承训和颜文清的关系一直不算好。 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是不可否认,至少在琴艺方面孔承训还真有嫌弃慕无忧的资格。 “无忧拆琴与否,自然有我,似乎与承训关系不大。” 闻言孔承训一笑,道“只是大清早就听到这种琴音实在是败坏心情,这就与我有关系了。” 要说起当事人慕无忧也是很郁闷,跟自己有关系?明明是你们两个人日常嫌弃非要扯上自己,这真真是池鱼之殃。 正想着两个人已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怼了几句。 “那个,荀先生来了,你们还要继续?” 慕无忧觉得此刻出现在不远处的荀邙真真是救星,这两个人吵起来骂人不带脏字,不仅不带脏字还能引经据典文采斐然的互怼,也亏两个人都是学富五车之人,不然要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听得出来他们在骂人,可见这斗嘴也是分人的。 “见过先生。” 三人起身行礼。 “嗯。” 还好荀邙只是路过,并没有听到方才两人的话,不然一顿训是免不了了,思念及此就是颜文清都松了口气,毕竟挨训又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被荀邙打断了的两个人倒没有在继续。 孔承训坐下来,看着颜文清忽然开口“半月之后就是乡射之礼,程家三郎肯定会找你麻烦,倒时候你可千万别出丑。” 虽说孔承训喜欢同颜文清斗几下,但那是自己同颜文清的事,要是外人也来插手那就不是那么个说法了。 “不过是骑射罢了,去年他没有赢我今年也一样。” 颜文清倒是不太放在心上。 见慕无忧还在摆弄自己的琴,孔承训皱着眉,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逃也似的走了,临了还向颜文清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颜文清无奈的看着慕无忧,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教。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法和你们这些从小学的人比。” 慕无忧不由得老脸一红,其实就算是在慕家的时候胥彦就嫌弃过自己,自己委实在琴艺上毫无天赋。 见状颜文清也不再说话,只是表情依旧,是不是心疼一下自己的琴罢了,遇人不淑啊。 乡射之礼2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转眼便到了乡射之礼的前一日,一大早学宫之中的杂役仆从就开始忙活起来,毕竟这是儒门一年一度的盛事,半点马虎不得。也因着乡射之礼,学宫杏坛的学生都可以到学宫之中一展自己的骑射之术。 刚来不到一年的慕无忧确实第一次正式参加,虽然之前来过,但终究年幼,来了也只是看着其他人在场上比试。 转过月洞门,便是一条垂花游廊,游廊靠外一侧早已挂上白色的绢纱,上书学宫学子自己所做赋诗,以及抄录的典籍,各种字体或清秀挺拔,或笔触狂放,但是却都是极好的作品。游廊中亦有三三两两的学子一面品评着旁人的作品,一面与自己比较着,微微点着头。 慕无忧也是一边走着一边观看着,暮然一篇行草跃入眼帘,通篇文章,不仅运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且内容亦是文采飞扬,看的慕无忧不禁在心底为其称赞。 落款 阮琮?是那个人? “怀瑾的文辞书法一直在我之上,但是他却极少在人前显露,所以很少人知道。” 慕无忧正看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碎玉裂冰似得声音,回头正是颜文清。 “文清也不用过谦,你俩最多在伯仲之间。” 颜文清摇了摇头,缓道“你还不了解怀瑾。” 你还不了解他,所以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与怀瑾在一起便是自己也只能沦为萤火。 “走吧,时辰到了,迟到了便是失礼了。” “嗯” 今年一如往常,依旧是孟修明做相,引颜淮出门迎客,一众学宫杏坛学子分列左右,儒门弟子个个青年才俊,道门阴阳家亦是如此,道家如今掌权的人乃是白家的家主白凌,故而白家一众人位列道门最前方,而后才是慕家,宋家等世家。 岷州阴阳家以安城江家为首,为首乃是安城江家江无度,三人互礼之后,方才依次入门。 第一日只是迎客,待得第二日,休整一日之后才是礼日。 儒家好客,讲求有朋远来,不亦说乎,所以儒家待客恐怕是最周到的,客舍常年有人打扫,所以客人来了就可以入住。 慕鸢受到邀请所以可以跟着前来,看着一身青色儒裾的慕无忧心下一酸,不知该说什么,胥彦,自己哥哥终究是只能有一个留在慕家,虽然自己是想让哥哥去挣家主之位,但是若是真的让胥彦失败自己又是否真的开心。 “丫头,这么远的路,累了吧。” “不累,想着哥哥在这里,就觉得路上一点也不累了。” 本来想伸手摸摸慕鸢的头发,才发现自己已然许久不见慕鸢,如今的妹妹早已出落成大姑娘,有些过于亲昵的动作却是再也不合适了,慕无忧只是坐在一边听着妹妹叽叽喳喳的说着在慕家的事,每天过的怎么样,但是这些事中却再也没有自己,有的只是胥彦,听得出来胥彦对自家妹妹很好,如此自己也可以放心的呆在儒家了。 “哥哥你怎么了?再出什么神?” 慕鸢自己说了半天,慕无忧却一直在发愣。 “没什么,就是胥彦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自己哥哥提到胥彦,少女的脸上不由得飘起两朵红云,毕竟是少女情怀。 “那哥哥呢,儒家可对你有偏见。” “没有,孟老收了我做亲传,儒家对我倒也算很好。” 只是,独在异乡为异客…… “那就好,哥哥好,阿鸢就好。” “你和阿鸢好,大哥就很开心了,什么事都交给哥哥,你和阿鸢只要好好地修习道术就好。” 曾几何时,自己的兄长代替父亲为自己和阿鸢遮风挡雨,如今,自己也该代替兄长好好地照顾阿鸢。 自己和阿鸢从没有见过父亲,记事起就是二叔照顾自己兄妹三人,后来二叔因为多年旧伤离世就是兄长。 “阿鸢放心。”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让慕无忧真正放心不下,不过只这么一个妹妹。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慕无忧看了看天色,而后起身。 “明天哥哥会上场吧。”小丫头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会的。” “哥哥一定是最厉害的。” “嗯?是哥哥最厉害,还是胥彦?” “哎呀,哥哥就知道打趣阿鸢。”被人戳中心事,脸上的红云更红了,阿鸢跺了跺脚。 见状,在调笑下去恐怕就要惹怒小丫头了,连忙打住,“真要回去了。” “嗯,明天见哥哥。” “嗯。” 出了门,慕无忧回头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客舍的匾额。 悦来居 “是你?那个慕家人?” 慕无忧回头,正是那日从穷奇口下就下自己的女孩。 “好巧,姑娘。” “你?慕无忧你果真进了儒家?” “无忧如今确已拜入儒门。” 女孩秀眉微颦,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只是别人的事终究不好细问,便道“原是如此。” “嗯,晚膳时分,无忧失礼,先告辞了。” “哦,对了我叫江流萤。” 轻罗小扇扑流萤吗,倒是个好名字。 “无忧知道了。” 难怪小小年纪就使一手精妙的阴阳术,原来是江流萤,江家家主弟弟的女儿,也是天纵之资。 “慕无忧,慕无愁的弟弟吗?” 江流莹未曾见过慕无愁只是听堂哥说过,那是怎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虽说自己一直觉得慕家人刻板无聊,但是江流莹还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一向骄傲的哥哥赞不绝口,只是慕无愁三年前莫名失踪,所有人都说慕无愁死了,也是毕竟在天堑深渊那种地方失踪,生还的可能性实在渺茫。 回到三省居,正是掌灯时分,朦胧的夜色笼罩着远山,只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慕无忧站在窗前,心中百味陈杂,一旁的架子上梅花断静静地躺着,寂静无声。 翌日,天竺佛修的人才抵达学宫,天竺至此路途遥远,故而晚来一日。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明黄色袈裟的和尚,先是对着颜卿一礼,而后表达了自己晚到的歉意,颜卿自然是不介意。 “空明大师?”慕无忧并不记得此人,只见此人慈眉善目,眉宇间皆是平和,微微带着笑意。 “嗯,你最近几年未曾来过,所以不认得空明大师,从道海大师圆寂之后就是空明大师带人来的,我中州与天竺相距近万里之遥,与天竺的交流甚少,对于天竺的风土人情亦是知之不多,所以每次天竺佛修来时都会携带佛卷,再从我们学宫的烟海阁抄录我们儒道两家的典籍带回天竺。” 烟海阁乃是学宫中珍藏典籍的藏书楼,取其经书典籍浩如烟海之意,命名烟海阁。 “文清小友,一年未见儒法大有精进。” “空明大师。” 空明似是与颜文清很是相熟。 “这位是……” “慕家慕玄字无忧。” “无忧小友,先失陪了。” 空明大师眉头一挑似乎是想起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一礼,而后带着自己的人往悦来居走去。 在空明大师之后便是一众小僧,慕无忧一看就看到了其中一个与其他皆是不同,眉目间一片淡然,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入其眼,年纪与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 那人似乎感觉到慕无忧的目光,转头望向慕无忧,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皆是平静。 “上午是宾客的宴礼,一众礼数周全自是不必说,膳*细,食具亦是精美,儒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真倒算的上的美食大家。 双箭连发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待得颜卿落座之后宴礼才算是开始,在堂的侧边设席,以东为上首。由孟修明引领,颜卿为众人舆手洗爵,而后主宾互拜。 而后吹笙人入内,站立在堂下击磐者南边,面朝北。吹笙人演奏《白华》、《华黍》。 颜卿在西阶上献吹笙人。吹笙人中长者一人拜谢颜卿,上到最上一级台阶,不上堂,接过酒爵,颜淮拜送爵。 紧接着歌者奏者入堂,然后,堂上歌、瑟,堂下笙、磬一齐演奏《小雅鹿鸣》 宴礼才是结束。 慕无忧在一边观礼,顿时觉得自己对于儒家的繁琐程度实在是认知不够,这乡射之礼虽是盛事,但是这其中的礼仪真真是把人琐碎死。再转眼望向颜文清,只见后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正在认真观礼,不由得心生敬佩。 “别睡了,射礼开始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睡了.” 听到颜文清悄声与自己说话,慕无忧也是惊奇万分。 “我看到的。” “你不是在观礼吗?” “这礼我都观了十几年了,每年都一样,我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 颜文清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显然对于颜文清来说这乡射之礼每年都差不多,着实是没意思的很。 “你你你……”真是人生如戏啊……这装的也太好啊。 “我怎么。”颜文清倒是一脸不以为意,倒是显得慕无忧小题大做了,果然什么君子如风,什么芝兰玉树都是浮云啊! 此时慕无忧觉得自己似乎不但对儒门的认知不够,貌似对颜文清的认知也不够。 射礼设置在后山,场地足有百亩,各家弟子在场中比试骑射之术,而各家族老家主则在观礼台观礼。 射礼乃是比试的形式进行的每人三只羽箭,刻有各自的名字,可以抢夺别人的羽箭,但是不能用,最后数靶数靶数高者为胜。 佛修讲求静,所以并没有佛修上场,慕无忧转头便看见昨日看见的小和尚在哪里闭着眼睛不知在念叨什么。小小年纪就如同枯木一般真是无趣。 射礼刚刚开始,颜文清身边就围了几个人,颜文清是儒门年轻一代的领军人能够抢夺他的羽箭更是有意思,于是颜文清就被包围了。 左右都被封锁死,颜文清环视一周,眸色微敛,慕无忧远远地望着,他不信颜文清会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 果然,只听颜文清胯下马儿嘶鸣一声,紧接着颜文清飞身而起,足尖轻点马头向前飞掠而去,待得马儿冲破几人的封锁之后,一个旋身稳稳的落在马上,马儿依旧在狂奔! 只见颜文清毫不犹豫的抽箭,搭弦,射 百米之外,正中红心! 一勒缰绳止住马儿飞奔的冲势,果然是颜文清,极为漂亮的一手射术。 就在众人还未来的及为颜文清赞叹的时候,便见另一只羽箭也射中颜文清所射的靶心并且将颜文清的羽箭一击打落 是谁? 颜文清回头,程家三郎程青。 此时的程青正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看着颜文清,若是颜文清不管这便是*裸的打脸,若是管了更是不妥。 两难之地 “咻!咻!” 两道破空之音划过耳畔, 只听两声微弱的破碎声,在这竞技场上显得那样清晰,随后两只羽箭的化为两半,直挺挺的落在地上。 ,还命中同一点,这明明是先射碎了程青的箭而后又射碎了自己的箭。 神乎其技! 众人抬头,只见慕无忧尚且保持着这射箭的动作,脸上是少见的冷静,射出的这样的连射精准的射术,严密的计算一样的不能少,由不得慕无忧不认真。 这是谁? 这一瞬有些年长的人似乎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这样让所有人黯然失色的光芒在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慕清泉! 像!真像! 之后的射礼随人有些许光彩但是都被这三人开场的电光火石间的四箭所掩盖,最终慕无忧因为射碎了自己的羽箭名次平平,倒是孔承训拔得头筹,只不过这场射礼名次似乎早已没什么意义了。 此子不俗啊。这似乎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是夜,慕无忧在自己房间习练琴曲,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练习。 颜文清?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今日的课你还没有补。” 颜文清对于慕无忧的认知很是奇怪,一开始以为他是个心怀不忿的人,后来又觉得他在逃避什么,相处几日又觉得,慕无忧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今日似乎又有了些新的认知。 “今日之事,多谢。” 自己因着颜家的关系很多事想做却不能做,其实自己也很想射碎那只羽箭,只是颜家继承人的身份注定了很多事自己必须三思而后行。 “无妨。” “只是这样一来,不久说明了你并非外界所认为那般碌碌无为?” 即是试探也是肯定。 颜文清在慕无忧射箭后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慕胥彦的表情,是震惊和难以置信,那说明慕胥彦也不知道慕无忧的射术精湛。 两人目光相对 慕无忧你究竟还隐藏了些什么? “那又如何,如今我已是儒家子弟,便是我成为父亲那样,也没用了。” 因为已经是儒家弟子,所以慕家家主一位无论如何也在与自己无半分关系。不论自己甘心与否。 颜文清或许可以理解,或许只是自己觉得可以理解,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人又能感同身受。 乡射之礼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第三日则要随意的多,便是挑战,各家弟子相互较量有益相互提升。 各家所到大多是男子,因为女子很少外出,江流萤便是这极少数的女子之一。 谁知江流萤确实第一个跳上台来,点名挑战慕无忧。 岷州民风豪放,女子同男子一样不拘小节,倒是中州女子娇弱些。 慕鸢见自己哥哥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挑战倒下一气自己跳上台去,直接言明想和哥哥打,先打赢自己在说。 江流萤看着慕鸢,自己真的只是想和慕无忧打一架而已啊,你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干嘛啊…… “来吧。” 阴阳家的人大多不持武器,纯以术法战斗,故而阴阳术攻击性极强。 但见慕鸢提剑向前,一手漂亮的落花剑法,落花剑法优美适合女子使用。 江流萤右手掐法诀一股细小的水流围绕着手指流转,台上两条曼妙的身形顿时交织在一起,江流萤擅长幻术,经常一剑刺过去只是幻影,不过慕鸢也不是易与之辈,手上剑花不断,青色的毫芒流转,感受到压力的江流萤不得不认真的对待,手上法诀变换如花,手中水流猛然变得锋利。 水刃! 将水流压缩成一道锋利的剑刃,用以对敌,但是越是锋利越是考验操控。 这个江流萤,能在瞬间化水成刃实在是不简单。 “慕无忧该你了。” 意料之中,慕鸢落败。 江流萤似乎对慕无忧有些执着。 “我似乎没有说你打赢了阿鸢,我就要和你打。”慕无忧站起来,看着台上的江流萤。 “你!” 江流萤无话可说,因为挑战可以拒绝。 江流萤究竟没有强人所难,只得下台。 谁知慕无忧还没有坐下,就又有人跳上台去。 “慕无忧我也想和你打,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拒绝呢。 光明正大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程青 程青向来睚眦必报,昨日被慕无忧狠狠地打了脸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要找回场子的。 “对,我拒绝。” 程青本来料定,慕无忧在拒绝的江流萤之后不会再拒绝,自己,否则岂不是显得太过软弱。可是谁知,这慕无忧却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竟然也拒绝了自己。 “原以为,慕无愁的弟弟该是怎样的人物,竟想不到,原来如此怕事,恐怕那慕无愁也是同你一般吧。” 闻言,所有人眉头皆是一皱,不应挑战本就是慕无忧的权利,程青如此咄咄逼人却是失了身份,不过再想到程家平时横行霸道的作风,不禁有人在心中暗讽,果然是暴发户一般的家族。 “呵呵,家兄是怎样的你还没资格来评说,不过你的挑战我应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慕无忧从未在人前出过手,或者说,从没有机会出手,慕家新旧交替,有机会自然是新人先上了,所以故而从未在人前出过手,甚至有传言说慕无忧不修道术。 不过这种传言信得人确实不多,毕竟慕家不留纨绔。 “请赐教。”程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慕无忧打到在地,他慕无愁算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称道一个很可能已经是死人的人。 手中法诀轮换,扑面而来的锐利之气,似乎要将人撕成碎片。 阴阳术全称阴阳五行术,以五行入道,很显然程青走的是金道,难怪如此锐利。 慕无忧手中持剑,剑刃隐隐有白芒闪动,只是不稳定,毕竟慕无忧修习儒法不过半年,即便在如何天才终究是时间太短。 凝神,出剑。 好快! 程青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什么也就看不清,只能凭借本能结出屏障抵挡,剑刃轻轻地擦过那道屏障,屏障碎裂,程青往旁边撤了几步。 两人只在电光火石间便过了一招,慕无忧攻程青守,似乎守的还很狼狈。 在外人看来慕无忧只是简简单单的刺出一剑,那剑虽快,但是依程青的能力不至于如此。 日光吗? 那一瞬间,慕无忧用剑反射了日光晃了程青一下,然后出剑,程青结印,慕无忧猛然注入道家道术,击碎了那道屏障,道家道术攻受皆备,攻击性自是不必说。 一瞬间,可以说慕无忧这是一次偷袭,的偷袭,让所有人都看到,唯独,程青看不到! “你!” 显然程青也明白过来,但是自己轻敌被慕无忧摆了一道儿,说出来丢人的也是自己。 “还要来吗。”此时慕无忧剑上早已是青光闪烁,比刚才的白光不知强盛了多少。 道家道术,飘逸灵动,难以捉摸,此时只见慕无忧脚下踩着方位游离于程青的气劲之间,从容之极。 “你输了。” 之间慕无忧反手那剑,剑柄正指程青的颈间,不过一尺的距离,如果不是慕无忧反手拿剑,此时剑刃恐怕已经驾到程青的脖子上。 “我输了。” 程青的声音有些愤愤,似乎很是不服。 对于程青的怨愤,慕无忧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见得输赢,可笑的很。无名而求名,可悲得很,这样可悲可笑的人,为何要放在心上。 “我会赢你的!” “随意。”慕无忧将剑插在台上,这样的人与他纠缠实在是浪费时间。 耻辱,不甘,顿时充斥在程青心里,被人看轻…多少年没有的感觉了,上次被人这样俯视是什么时候?十岁十五?总之那些人都不在了。 之后便没有人在挑战过慕无忧,倒是颜文清被挑战过很多次,毕竟能打赢颜文清也不失为一条扬名的捷径,只是颜文清终究是颜文清,这条看似是捷径只是却很难走。 慕无忧也不知为何自己每每动用道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体内破体而出,自己但是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放纵它出现,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刚刚与程青交手,自己开局的那一招,让程愤怒,也是为了速战速决,否则怕自己控制不住。 真是讽刺,天大的讽刺,道术修炼的在精深又如何,自己不能用!不能用! 等颜文清平复了体内那怪异的力量再次回到位置,台上比试的竟然是哪个小和尚,佛门法术更为内敛,对于自身的防护更为出色,而他对面则是慕家慕胥彦,之间慕胥彦额头已微微见汗,这人的防御密不透风,不出一招一式,但是却让人无从下手。 良久慕胥彦落败,实在是让人憋屈得很。 转眼望向慕家的席位,只见那个名为江流萤的女孩正坐在自己妹妹身边,都是二八年华的女孩子,再加之来的女子本就少,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一会就聊到了一起,只是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就不是慕无忧能知道的了。 未时,挑战便已结束,只是交流各家术法,故而不用分什么优劣。 下午佛修就去烟海阁抄录图书,烟海阁乃是一座五层塔,塔顶架一琉璃宝珠。 慕鸢刚到自己的房间被江流萤拉了出来,偏偏江流萤还什么都不说,只是拉着自己往烟海阁跑。 “流萤你干嘛?” 慕鸢不晓得这里有什么。 “你看。”江流萤指着正在抄书的一个小和尚。 “他啊,他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这个人让胥彦输了,实在是讨厌。 “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慕鸢仔细望去,嗯是不错,不过比自己哥哥差远了好吗,只能算是一般。 只见那小和尚端坐在哪里,周身萦绕着平静之意,似乎大有几分物与我皆忘的境界。 那小和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正见一个面目姣好的姑娘看着自己,双眸如星,看见自己看她也没躲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人发现了,倒是看得自己不好意思。 江流萤见被小和尚发现了,也不在意就那么看回去,直到那小和尚不好意思的别开头,真好玩啊,一个男人竟然会害羞,若是在他们岷州断然不会的。 “你不会……喜欢那个小和尚吧。” 慕鸢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嗯……”江流萤带着几分笑,略考虑了下,眉眼弯弯的道:“应该是吧。” 岷州的姑娘想来直爽,喜欢就是喜欢。 慕鸢微微张开口,突然很羡慕江流萤那样率真,是什么就是什么。 岷州阴阳家的人在乡射之礼结束后的第三日就回了岷州,临走前不知与颜淮说了什么,颜淮面露异色,随即点了点头。 慕无忧心想该是出了什么事,不然颜卿绝不会是这个神情。 果然,乡射之礼结束的第三日,学宫便挑选弟子派去岷州,岷州出事了。 “何事,竟然让阴阳家都觉得棘手。” “说是……出现了几具异兽的尸体,而且,都是穷奇。” “都是穷奇?” 听得其他弟子谈论,天地一手,从来都是独自一只,怎么会出现几只?难怪阴阳家郑重对待,甚至想儒家求援,这实在是影响两州的事断不能小视。 难怪前几日闵子澈匆匆随闵家回了岷州。 这次各大世家都不敢轻视,道家已经派人去了,儒家也是挑选人手赶赴岷州,这种异兽出现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先例,最近出现的一次就是,上次雨师妾国进攻中州一役。 毫无意外学宫之中去了十人由孟修明带领,颜文清,慕无忧孔承训等人赫然在列。 出发前一日,颜卿郑重的嘱托绝对要将人带回来。 孟修明也知道自己带的这十人恐怕就是儒家的未来,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只是这些人能不出去历练吗?不能,儒家不需要不经世事的继承人,但是大凡历练必有伤亡。 “遵命掌门。” 初到岷州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岷州位于中州之南,西邻鬼道南临天堑深渊,气候湿热,多山多水。 “这便是岷州?” “这便是岷州。” 出来迎接的是江流萤,他的哥哥在家中为众人的来到做着安排,所以就让江流萤来了。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岷州,毕竟都是尚未及冠的孩子,只是出身大家族行为处事都很早熟,很容易就会让人忘记他们其实真的只有十八九岁。 都说生在世家生来就比旁人高贵,但是为了这份自己并不能选择的出身,绝大多数的世家子弟尤其是有继承资格的人,从小就开始学习,修炼,为的只是一个自己不能选择的出身,自己不能选择的家族。 岷州建筑与中州差异很大,多以吊脚竹楼为主,看着街上服饰艳丽少女,有别于中州的女子的温婉,活泼灵动,身上缀着银铃,行走间铃声阵阵悦耳动听。 见有外地人,街上的女子也不避讳,直接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只听得声音绵柔,很是好听。 只是中州的子弟那见过这些,脸皮薄的脸都红了。 慕无忧倒是坦荡,说句不要脸的话要看长相,慕无忧还不如回去直接照镜子。 一行人缓缓在街上走着,有胆大的姑娘竟然在花楼上唱起了山歌,语调婉转悠扬,竟是比中州的小调还透着几分灵气。 一行人就住在江家,江家虽说是世家,但是却同其他平民住的差不多,也是独立的吊脚楼只不过江家在城镇中心划出一块范围,非江家之人不得入内。 “怎么样,我们岷州好吧。” 江流萤只认识颜文清和慕无忧便瞧着两个人说,言语间皆是少女的娇憨。 颜慕两人也不在意,只是顺着小姑娘说。 慕无忧一行人来的当晚,就见到了那几具巨兽的尸首,穷奇乃是上古异兽时间断然没有第二头,所以说这些绝对不是异兽穷奇。 雨师妾国人,擅长操控巨兽。 “文清可知道是什么。”回到住处的路上,慕无忧问颜文清,就他所知,似乎并没有这样一种异兽。 颜文清摇摇头,这些巨兽确实如同《山海经注》中所写穷奇如出一辙,但是……这究竟是什么。 此次与上次雨师妾入侵是所控巨兽还有不同,起初我也以为是雨师妾人操控的,但是就上次来说,他们所控大多是低等猛兽,时隔不到二十年,如果他们就已经可以操控这种级别的巨兽,如果是真的,那后果不堪想象。 翌日清晨,众人刚刚洗刷完毕,尚未来得及吃早膳就听得岷山方向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划破天际。 “什么事!” 只见一少年少女正在施展法术钳制着毕方鸟,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稚嫩的脸上诡异繁复的花纹正在不断地翻涌着灰气。 “北落!快!弄死这个大家伙!那群烦人的家伙来了。”其中的少女看到来人,语气颇为不善,也是中岷两州三家交好,唯独鬼道因修炼之法太过极端所以被认定是歪道,历来犹如过街老鼠被人喊打喊杀,而鬼道因这任鬼主无所作为一直被中岷二州死死地压在酆都动弹不得。 “我不瞎,你也快点。”那个被叫做北落的少年看到来人显然心烦,真是一群无聊的家伙,不好好管好自己门前那一亩三分地,成天伸手管他们鬼道的事,真真是闲的发慌了吧。 “好了快走。” 两人正准备离去,转身一道气劲劈面而来,那名叫北落少年堪堪翻身躲过,随即大怒:“别不识好歹!这玩意儿不死遭殃的是你们岷州。” “别跟他们废话,要能信你我请你喝一个月烧鸡。” 那少女也是身手利落,一身劲装短打,头发被齐齐的束在脑后,此时正面色不善的看着众人。 “你们击杀异兽,有违天和。” “异兽,你家的异兽成群结队的啊。”女子面露不屑,反唇相讥。 “你!”那江家族老一时语塞,其实他也知道这不是上古异兽,只是鬼道之人,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不是吗? “凤吟不用和他们多说。” 那名叫北落的少年颇有几分不耐,毕竟上来就被人赏了一掌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 “如此说来,阁下是知道这巨兽的来历?” 江家家主拦下要出手的族老,语气平和。 “到底是家主,与一般的阿猫阿狗就是不一样。”说着拿眼瞥了眼刚刚说话的的族老,语气中暗含嘲讽,“只是,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怎么对得起我穷凶极恶这个名声呢。” 那少女唇角一勾,笑的很是讽刺。 “家主不用和这些妖人废话。” 刚刚那个说话的族老,被人这样嘲讽早就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说话间就要去教训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后辈。 那江家家主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阁下两位面对我等众人还能面不改色,实在是勇气可嘉,只是我劝阁下还是放尊重些为好。” “尊重些,那就不必了,反正就算我尊重你,你也只是把我当成鬼道的妖人。” 那少女似乎胸有成竹,舌头在口中一卷一声嘹亮的哨声传了出去,顿时之间一庞然大物从天际直冲下来,卷起一地落叶,直接将二人抓起带走。 “咳咳……” 众人一阵咳嗽。面面相觑,自己这些人气势汹汹而来就说了几句废话,然后吃了一嘴尘土?再回头看那毕方鸟,早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慕无忧站在人群最后,那人似乎在交手之时说,这异兽不死,遭殃的会是岷州。人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般不会是谎话,那显然这次鬼道并无恶意。 “文清,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慕无忧悄声。 “很有可能,但是也不排除他们只是临时为自己找的借口,此事还需要再观望,只不过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 “你是说……” “或许我们可以去酆都走一遭。” 慕无忧微微蹙眉,酆都,那日见到的女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故人之子?那故人可是父亲,自己的父亲怎会和鬼道之人是故人。也罢,反正早晚是要去一趟的。 是夜,月落乌啼,慕无忧推开吊脚楼的窗户,最近半年来自己似乎睡得很少。也许是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打开一壶酒,岷州的照花白,辛辣非常,初一入口倒是险些呛到。 正出着神,忽然旁边的窗户也被推开了,住在自己旁边的是颜文清。 月色清苍白的颜文清更是清冷疏离,就像刚认识的那时候。 “怎么还不睡?” “喝酒吗?”见颜文清不应,慕无忧又添了句“照花白。” 谁料颜文清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然后仰起头来,对自己招手“下来啊。” 慕无忧也不犹豫亦是从窗户跳了出去。 既然要喝酒就出去喝,就慕无忧那一小瓶够谁喝的。 “没想到你颜文清也会跳窗户。” “呵呵……”闻言颜文清轻笑“那又如何。” 还是那样的清贵,哪怕,他刚刚跳了窗户。 “你们……” 被人看到了? 两人僵硬的齐齐转身,阮怀瑾!两人又齐齐松了口气,既然是怀瑾就不怕了。 “嗯……我出去喝酒,你们呢?” 慕无忧见有同道中人,直接走上去一拦阮怀瑾的肩膀,神秘地说“一起。” 阮怀瑾回头看了看颜文清,谁知颜文清一脸正经的点点头,并复述了一遍“一起。” 阮怀瑾只觉自己可能没睡醒,颜文清竟然陪着慕无忧一起胡闹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可惜子澈还在闵家不然一起才是痛快。”慕无忧略带惋惜。 “走吧。” 三人随意找了一家酒肆,照花白乃是岷州名酒,随意一家酒家都是有的,只是若要正宗还得数闵家所产。 “老板,上酒。”阮怀瑾倒是轻车熟路。 要说品酒,恐怕整个学宫上下为有阮怀瑾深谙此道。 安城,倒真应了这个名字,安平和顺,城里平民皆是一般的淳朴。 “你门可要去酆都。” 阮怀瑾忽然开口。 慕、颜两人相识一眼,颜文清道“怀瑾也要去?” “不,准确的说承训也要去。”阮怀瑾为两人倒上酒“今日那鬼道之人说的明显是真话,只是其他人介怀两人的身份,不肯承认罢了。” “恐怕也只能从鬼道入手了,这件事牵到鬼道和雨师妾,恐怕祖父他们难以冷静,毕竟当年一战实在是太过惨烈。” 颜文清当年也只是襁褓婴儿,未曾亲眼见过,但是从大人口中的讲述来看,便是说是血流漂杵也不为过。 “嗯,所以,这次恐怕我们要先斩后奏了。” 慕无忧瞅了瞅颜文清,怎么感觉这家伙被自己带坏了啊,还是一直就这样,只是自己没发现。 “我还以为,文清不会去,文清最近变了很多。”阮怀瑾撩了撩额前的两缕头发。 “是吗。” 颜文清淡定的举杯,饮酒,姿态雅致。 翌日,天尚且未亮几人便已经出了城,到底是少年心性前路未知但依旧是无所畏惧。 “孟老,您就这么让他们去,万一出了事……” 孟修明挥手让身边的人不必多言,看着几人的背影,缓缓道“日后能撑起儒门的人,绝不会死在这里。” 本来想让他们成人之后在出去经历风雨,现在看来时间不等人了,这个天下终究要大变了。 “走吧,回去吧。”属于自己这些人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你们吃啊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鬼道之中,那一座通体以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宫殿,横亘了千万年的时光,看遍了无数英才豪杰或是意气风发,或是郁郁而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这一座鬼宫依旧存在,从第一任鬼主,到现在的鬼主,或许日后鬼道覆灭,它依旧会存在。 “鬼主,我们已经按您说的做了,只是那慕无忧真的会来吗?”说话的女子正是那日在岷山上击杀毕方鸟的女子。 “会,他会来的,这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谁都逃不脱。” 那女子看着鬼主,世人都说这一任的鬼主无所作为,实际上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这一任的鬼主修为已到了可窥阴阳命数的地步。 “鬼主,属下有一事不明,那慕无忧明明是慕清泉之子,您为何还……” 说着那女子小心的瞄了瞄鬼主的脸色。 “凤吟,你要知道天数不是凡人可以窥测的,你境界不够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鬼主的声音轻柔飘忽,并不大却让人觉得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凤吟心下一凛知道自己问得太多了,忙正身,再抬头时却见刚刚的地方已经不见了鬼主。 神鬼莫测的修为,窥测未来的境界,这恐怕是自己永远都难以企及。 那名叫凤吟的女子站在原地良久,回头望了一眼这鬼道之中最为巍峨的宫殿,万鬼之源,全凭鬼主一人之力统御,所以每任鬼主的修为都是极高,但是也因为此,大多不得善终。 凤吟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其实如果可以谁又愿意终日与命鬼为伴,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鬼纹,因为自己生在鬼道,所以自己这辈子都是那些人口中十恶不赦的恶人,可是…… “可是……我没有杀过人啊。” 声音轻不可闻,转瞬即逝,像是苍白无力的辩驳,终究被风声淹没。 岷州本就与鬼道相邻,不过三日路程,几人就已经抵达鬼道。 天气阴沉沉的,风卷起遍地残叶,入眼之处皆是枯槁,这便是鬼道,万鬼聚集之地。 “这鬼道,似乎太过破败了些。” 孔承训眉头紧锁,这鬼道感觉像是一片死域,了无生气。 几人小心的前进,与中州不同,鬼道,只是一座城,名唤酆都。 “那就是鬼宫……” 阮怀瑾远远地看着那一座巍峨的宫殿,离自己等人还有百里之遥却已经能看到边角,古朴磅礴之势已然扑面而来。 “鬼道,难道没有活人嘛?”四面切实破败的房屋,鬼气森森的。 慕无忧也是对现在的情况摸不到头脑,按书中记载,鬼道该是有人居住的。 “什么人!” 忽然阮怀瑾大喝一声,之间不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一晃而过,当下几人不再犹豫立刻追了上去。 “不至于吧,都追到酆都来了。” 那人影正是那日击杀毕方鸟名叫北落的少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无奈,自己不就杀了一只毕方鸟吗?用得着吗?千里追我就为了一只鸟啊…… 追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北落才是停了下来,坐在一边的屋脊上,喘着气,看着四个人,哭笑不得。 “你们来酆都是来追我玩的吗?” “不是”颜文清一本正经的回答。“不过我们确实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嘛?” 少年站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打量着几人。。 “你可知道那巨兽之事。” 闻言那少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颜文清看了慕无忧一眼自己没说错话啊。 “哇…你们中州人都这么单纯吗?我可是鬼修啊,我会乖乖的说吗?” 北落顿了一顿,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想什么“要我说也不是不可以。” “有什么条件你说。” 北落看了看颜文清,又看了看其他三人,吞了口口水“我饿了。” 确实,虽然此处不见太阳,但是仔细算来,应该已经是中午。 只是,在这么正经的时候说要去吃饭能不能严肃点。 见几人面面相觑,北落又道“你们中州人不吃饭的吗?那你们真可怜。” “也罢,先去找东西吃吧。” 说话的是阮怀瑾,只是现在的问题是一路上没见到饭馆酒肆,去哪吃?难不成要自己弄? 这事,倒是连阮怀瑾都给难住了,君子远庖厨,儒门弟子什么都学还真不学厨艺…… “一看你们就没找到吃饭的地方,走走走,我带你们去,真是一群小孩子,都不知道好好吃饭。” 此话一出孔承训的脸都憋红了,毕竟这北落怎么看也比自己等人小“你这鬼修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怎么胡说了,那你找到吃东西的地方了吗?” 重点不是这个啊!孔承训第一次感受到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愤愤的一甩袖子不跟尔等一般见识。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几个人跟着北落拐到了城里的一个角落,总算是看到了人烟。 看着北落一会儿一个大娘一会一个大叔的好像所有人他都认识一样,亲戚挺多啊。 “来来来别客气,我跟你们说,这家可是我们酆都做饭最好吃的地方。” 对于这句话几人倒是不怀疑,因为一路走来只有这一家饭馆,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刘叔!” “小北落又来了啊,哟还带了朋友啊。”出来的是一个农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掂着大勺。 “是啊,所以叔你快点,他们都挺忙的。” “哎,好咧。” “所以你们都住在这里是吗。” 慕无忧倒是觉得这个北落挺有意思,嗯脑回路清奇。 “嗯,怎么了,天冷挤挤热闹。” “现在可以说那巨兽的来历了吧。” 孔承训语气之中似乎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愤怒,鬼道究竟是些什么人。 “不行,我还没吃饱。” 于是,中州儒门的几位嫡传弟子,所有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在今日就和鬼道的一个十恶不赦的鬼修,同进午餐。 虽然这个只是这四个人看着这个十恶不赦的鬼修,一直在不停的吃。 直到北落将桌上的饭菜席卷干净,才抬起头问几人,“你们怎么不吃啊。” “咳咳……”颜文清明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猛然间居然一时语塞“我们不饿,你吃你吃。” “哦。”貌似没什么可吃的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慕无忧忍着笑,毕竟能让颜文清不知道说什么的人他还是第一回见。 “关于那个东西,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去给你们问问凤吟吧。” “凤吟?” “哦就是那天和我一起杀毕方的那个人。” “那出现在岷州的那几头巨兽的尸体都是你们做的?” “是啊。”北落一脸自豪,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颜文清抚额,真是圣人显灵,遇到这么个傻狍子,一顿饭什么都招了。 “你还是带我们去找凤吟吧。” “嗯,跟我来。” 慕无忧看了颜文清一眼,颜文清微微点头,四人交流了一下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出了饭馆,一行人径直杀向鬼宫。 不得不说,虽然已然窥得鬼宫一角但是真正见到这座不知从何时遗留下来的建筑之时,几人还是被狠狠地震撼住了,这是怎样一种神迹,巨大的石块垒砌的宫殿大而不工,处处透露著远古的气息,古朴而神秘,墙壁上神秘的文字不知在默默诉说着什么,鬼宫之中道路曲折,竟像是一个迷宫。 “人呢!” 刚刚拐过弯几人就发现那个北落不见了!一转眼的功夫!去哪了。 几人立马戒备起来,此处乃是鬼宫处处杀机,几人依然觉出那个北落的异样,但是终究还是大意了。 “文清,我们运气的法门!”阮怀瑾刚向运气就发现自己运气的法门被封住了。 “被封了!”孔承训也发觉了,什么时候中的计。刚刚他们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水也没有喝过。 “是气味。” 颜文清眉头紧锁,难怪那人要带他们去吃饭,难怪要吃那么久,原来为的只是让空气中的药可以发挥作用。 “咔咔咔……” 似乎是什么机括缓缓地运转,四人背对背成互倚之势,忽然脚下一空,四人便直直的落了下去。 “咳咳……”四人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呛的人咳嗽。 没有任何缓冲直接摔在了地面上,还好几人都有一定的武艺,不忍这一摔虽不至死恐怕也得伤筋动骨。 四人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出路,似乎是一件完整的密室。 “几位,烦请在鬼道安心小住几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说话的正是刚刚消失的北落,此时已然换下了那副不谙世事的面具,目光从容,看着被困住的几个人。 “你们到底有什么谋划。” “没有什么,只是事关天下,更事关鬼道存亡。” “呵呵……那若是我们不愿意在这里小住呢。” 话落颜文清便飞身而上,藏在琴箱暗格之中的长剑豁然出鞘, 寒芒一点万丈寒! “倒是在下小瞧各位了。” 转眼之间便被制住的北落倒没有多少失望,若是这几人这样轻易便被捉住,那么真要感叹一声儒门后继无人了。 “北落,带他们来我这里吧。” 似是从天外传来,又似是从耳畔发出,那声音就这样飘渺,让人找不到准确的方位。 “是。”北落对着虚空点了点头,转而对几人说“几位,请跟我来。” 颜文清收起架在北落脖子上的长剑,反手插入琴中。 又是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之间一扇漆黑的大门矗立在前,约有两人多高,上面刻满诡异的花纹,像是上古的某种巨兽,令人颇有几分毛骨悚然。 “几位请进。”见几人不肯相信,北落又道“鬼主没有让我进去我是不能进的,你们要的答案只有鬼主知道。” 闻言几人相识一眼,推门而入…… 天道所定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这是哪里? 慕无忧仿佛来到一断崖前,直觉往前走了几步,便见一黑衣的男子站在崖前,山风猎猎,而他的胸前插了一柄长剑, “文清?” 而那执剑之人正是颜文清,慕无忧从未见过这样的颜文清,悲愤,无奈,更多的是哀伤,眼眶中满溢的水光,颜文清竟然会流泪…… “文清……” 慕无忧听到那黑衣人的声音,顿时如同雷击,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因为那是自己的声音。 僵硬的转头,精致的刀刻桃花眼,男生女相,只是左脸妖冶的花纹似乎在说明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命鬼吗…… 猛然坐起来,慕无忧只觉得身上都是冷汗,一阵风吹过,竟有些凉意。 环顾四周,雕花床,梳妆台并一美人榻,房间简单,却是透着雅致,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是个品味很好的女子。 “你醒了。” 猛然转头,什么时候在哪里的!慕无忧似乎被吓了一跳。 “你不必惊慌,也不必讶异,在这鬼宫之中我无处不在。”女子黑色长裙,拖曳在地,黑发如绸随意搭在肩上,正是那日在青城所见的女子。 “是你。” 馥郁的冷香袭来,有些熟悉。 “是我。”女子笑着,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你看,我说过你回来酆都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我让你来的,怎么样,看到了什么。”女子站起来,踱步至窗前,窗外是整个鬼道酆都。 “你想让我看到什么?” 闻言,女子低头莞尔“定数。” “定数?”慕无忧不解。 “未到来之事,之数,既不会被改变,也不会被磨灭,你只需静静的等待。不管你相信与否。” “未来之事谁能说清,你以为你一个幻境就能让我相信?” “也罢,你既不信我也多说无益。”那女子微微摇头,又转眼看着整座鬼道,这是有个人临终之前托付与她的,所以她必须守住。 “你走吧。” “嗯?你放我走?” “我知道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只是这次的事我一力承担,下次……”下次我就有心无力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薄兮,你可以叫我鬼主。” 果然是鬼主,世人都说当你成为鬼主那一刻,这座鬼宫就与你气息相连,鬼宫就是你力量所在。 “他们呢?” “他们各自有自己的机缘,你不必担心,我没有动他们,毕竟我设计让你们过来,只是为了让你看到你该看的。” “呵呵……你既说是未来,就不怕泄露的天机?” 薄兮轻笑,似乎在笑少年无知,“天机如何能泄露,你所知道的不过是,你我在这天道之前,渺小如介子,蜉蝣之力如何撼树,螳螂之臂妄想挡车,到头来不过是笑话一场。” 曾经也有人天真的以为人定胜天可是,终究抱憾。 此处毕竟是鬼道慕无忧不再多做停留,而且颜文清他们还下落未知。 出了鬼宫,略一思量,直奔岷州而去,若是颜文清他们从幻境出来,找不到人必然会先回岷州。 “鬼主,就那么让他们走了?” “我们要做的事已经做好,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女子幽幽一叹,这天道还真是残忍呐。 慕无忧一路飞至岷州,却见岷州遍地狼藉,完全不是自己等人离开之时的样子,仅仅几日怎么会这样。 江家早已人去楼空,放眼望去,旱地千里,处处飘荡着紫色的雾气,安城竟成一座死城。 正在慕无忧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忽而岷山山腰一声巨响,显然是有人在斗法,略一思量直奔山腰而去。 “你们这些妖人!”孔承训扶着孟修明,而孟修明此刻脸色潮红,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阴阳家,儒家道家,此刻皆在此处。 在他们面前的是几个妖冶俊美年轻男女,身着奇怪的衣物,手腕上缠着一条条的玄蛇,不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 “怎么,各位,不是口口声声要铲除奸邪,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其中为首的的如是说道。 “哼。” 孔承训冷哼一声,这雨师妾国人当年难怪可以让中州所有人束手无策,原是他们本就有克制中州术法的办法。 这周围丝丝缕缕的紫色雾气皆是瘴毒,只要自己等人运转术法就必须依靠天地之力,这瘴毒就会入体。 此时,无疑对众人无疑是极为不利的,甚至可以说是攸关生死。 只见颜文清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坐下将琴搁置在膝上,起手。 他在结阵,只是一个人如何结阵? 孔承训,阮怀瑾相视一眼,亦是拿出自己的琴,坐在颜文清身后,开始结阵,只听三人明明弹奏的不是一首曲调,却莫名的和谐,有种缺一不可的感觉,丝丝缕缕的术法从琴弦之中发散而出,此时儒家众人才惊觉,原来阮怀瑾竟然可以与颜文清结阵而不落下风,须知结阵之人若有人太弱阵法会有明显漏洞,而如今阵法强势,甚至于隐隐有阮怀瑾主导的意思。 待那几个雨师妾人反应过来阵法已成! 引动天雷! 只见结阵的三人脸色皆有几分泛紫,明显是瘴毒入体。 “此时此刻还能发动如此大的术法,你不要命可别带上我们,撤。” 为首之人先是面露讶异之色,然后似乎有些不甘,但终究还是撤了。望着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似乎面有不甘。 就在众人正要松口气之时,忽见那人转身,从手中飞出一金闪闪的物体。 “小心!”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阮怀瑾竟然瞬间就挡下了那物,快到几乎让人以为他是早就知道的。 谁知那东西竟让在碰到阮怀瑾的瞬间就消失不见,只见阮怀瑾唇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显然那东西不是善物。 “呵……不知死活,既然你要寻死就好好享受吧。” 空中飘来那几人讥笑的余音。 “怀瑾!” 颜文清看得出来那东西本来是会落在自己身上的! 之间阮怀瑾缓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如今我们只得先回学宫暂避,中州有屏障,这些妖人要过来还是须得费些时间。” “怀瑾?” 此时被那天雷之阵引过来的慕无忧刚刚抵达,就见既然围着阮怀瑾,就知道恐怕是出什么事了。 “无忧,这一个月来,你干什么去了。”说话的是孔承训,自己等人几乎要以为他被鬼道的人给害了。 “一月?” 慕无忧有些惊讶,自己到底在哪里呆了多久。 “此事容后再说,我们此刻须得立马回中州。” 阮怀瑾整个人都站立不住,颜文清很是担心,总觉得要出事。 不过本来两三日的路程,一行人全力赶路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回了学宫。 过了最初那一段时间,一路上阮怀瑾反倒丝毫看不出受过伤得痕迹反而让颜文清更为担心。 回到学宫,学宫中的大夫就忙成一团,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中了瘴毒。 “耆老,怀瑾他……” 那被称为耆老的人缓缓摇头“是金蚕丝,中了此蛊的人只剩几日寿命,药石无解。” “你告诉怀瑾了?” 耆老低下头,阮家只剩这一点血脉如今看来也是要保不住了,只是可惜了这阮怀瑾,天妒英才,这样人物竟然只得着这年寿数。 进了门,颜文清就看见阮怀瑾正在擦拭他的琴,一如往常。 “怀瑾……” 颜文清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沉重。 闻言阮怀瑾抬头,眉宇间一片清明。 “文清可要听琴。”阮怀瑾只穿了一件中衣,外面披了一件长衫。 “嗯,许久未听了。” “呵呵……” 阮怀瑾善操琴,曾经一曲引来仙鹤起舞,颜文清抬头看到正站在窗外的慕无忧,慕无忧缓缓摇头,示意颜文清不要出声。 声乍起,时而沉闷如惊雷,时而轻灵如流水,一曲望天涯…… 颜文清转而继续看着阮怀瑾,看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地拨动。 兵临城下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将死之人,慕无忧不是没见过,但是能如此从容的面对死亡,不忐忑,不迷惘,甚至是淡然的却只得阮怀瑾一人。 一曲完结,阮怀瑾回头,他早已知道慕无忧在哪里。 “文清我有事与无忧说。” “嗯,那我先去孟老哪里了。”颜文清起身 待得颜文清走后,阮怀瑾将琴放起来,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慕无忧。 “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原来我不知道我那日看到的是什么,但是经过这几日我想我知道了,无忧想来也该知道。” “那怀瑾看到了什么。” “定数,我自己的定数。”慕无忧依旧面带微笑,一如刚刚操琴之时。 “怀瑾,你知道你替文清挡下那一击会死?” 慕无忧有些意外,明知是绝路却依旧坦然的走上去,文清说的不错,自己确实不了解阮怀瑾。 “是,不过无忧不必感觉意外,对我来说那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定数。” 阮怀瑾笑的坦然,似乎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就像吃酒喝茶一般,无足挂齿。 慕无忧没有说话,文清说的对,阮怀瑾是个极为通透的人,他看得清所有的事,可是正因为太通透,反而为很多事所累。 “无忧,我知道自己已然时日无多,现在我却有一事相求。” “怀瑾但说无妨。” 阮怀瑾话音一顿,站起来,竟然公正的行了跪拜之礼,吓得慕无忧忙将其扶起来。 “无忧,我所求之事极为强人所难,故而你无论如何也要受我一拜。” 阮怀瑾说的极为认真,目光坚定,慕无忧全身呢一震,阮怀瑾已郑重的行完大礼,而后看着慕无忧。 “你可以说了。” “日后,不论如何,千万不要伤及文清性命。” “文清?”慕无忧虽是不解,但是却也不能不答应“好,我答应你。” “多谢。”阮怀瑾低声说着,眼睛缓缓合上,随后站起来背对着慕无忧,“你千万要记得,今日你答应过我的话,算是……我阮琮欠你的。” 来生再还你。无忧对不住了,文清和你之间,我只能顾及文清。 “怀瑾……” 阮怀瑾不在说话,慕无忧只得自行离去。 从阮怀瑾处离开,慕无忧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得阮怀瑾这样的人不该这样早逝,或许天妒英才一个人太过出色是不容于世的。 “不伤害,文清吗?” 慕无忧有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看的那一幕,自己,会成为鬼修吗? 三日后,阮怀瑾被人发现死在了庭院之中,那是一个很寻常的清晨。 他握着自己的剑,站得笔直,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慕无忧想,阮怀瑾大概是完成了自己所有该做的事之后,才能离去的如此毫无牵挂。 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颜文清自请守灵,而颜淮居然答应了。须知,颜文清不是阮家人,更不是阮怀瑾的后辈。 慕无忧到的时候,颜文清依旧跪倒笔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怀瑾对你说了什么。”原本碎玉般的声音略含了些沙哑。 “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闻言颜文清转头看了颜文清一眼,眼眶带了些绯红只是还未有眼泪。 “胡扯。” 慕无忧轻笑,只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带了些苦涩。 “或许怀瑾不喜欢你守灵,抚琴给他听吧。” 颜文清接过琴,前几日阮怀瑾便是用此琴弹奏的望天涯,今日颜文清亦用这琴,弹奏悲回风…… 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 物有微而陨性兮,声有隐而先倡。 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 …… 低沉的声音吟唱着,送别着 “你写的文章我喜欢。” “我姓阮。” 剑胆琴心,风流为骨,洒脱为神。从此之后,世间再无阮琮,阮怀瑾。 七日之后,阮怀瑾下葬。 之后颜文清大病一场,而后便开始着手应对雨师妾的事宜。 岷州的消息不断地传入儒家,岷州阴阳家似乎难以应对,中州二门的人亦是已经开始整合人手调配家族的资源,这将是一场事关中州存亡的战争,没有一个人会有任何一点懈怠。 “文清,在想什么。” 慕无忧觉得这几日颜文清总是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知在想什么。 “没,没事。”颜文清看了慕无忧一眼,目光却又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慕无忧以为他依旧因为阮怀瑾离世一事而自责。 诚然雨师妾国依然。 中州二门束手无策,他们身后站了一个极为熟悉中州的人,甚至极为熟悉各大世家。 岷州早已成了战场,闵家所住晋城成了岷州最后一出城池,晋城身后便是中州。 城外飘荡的紫色烟雾,像是一条天堑,难以逾越。 城外山坡之上,两人并肩而立,一人身穿黑色长袍,帽子将脸盖得严严实实,而另一个正是那日围堵颜文清等人的男子。 “那么多熟悉的人,你不去打个招呼?” “不必了。”声音很是温润,只是在这样一副厚厚的斗篷之下,会是什么样的人。 “那日本可以一击杀死那些人,给中州更大的打击,你为什么要我撤退。” “不管有没有那次打击,中州都已经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了。” 黑衣人略带不屑,此时他们不得不依靠自己。 “不不不……不是你们,是我们,你已经是我们雨师妾人了。” “哼!我们不过是合作。” 黑子男子似乎不愿意承认。 “怎么,难道你还想着可以回中州,或者找回你的亲人?” 那雨师妾男子语气略带尖锐。 谁知下一秒,那雨师妾男子就被黑衣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感觉胸腔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挤出去,眼前甚至开始一阵阵发黑,只觉得死亡已经开始渐渐逼近,才听得黑衣人说“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而后冷哼一声,像丢一件脏东西似的将那人丢在地上,转身而去。 咳嗽了几声,良久男子才缓过来,但是无奈自己并不是那人的对手,只能恨恨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不过一条丧家之犬,咬人倒是厉害得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待得雨师妾拿下中州,第一不会放过的就是你! 登上城门,茫茫的岷山绵延不绝,闵家时代镇守于此,闵子澈看着自己的手,轻轻握住。 守不住晋城,那么中州广袤平原,千里无险,到时候悲剧再次重现,这次可没有一个慕清泉了。 “二弟,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晋城,我们闵家的晋城。” 闵子澈看着自己的兄长,闵戎闵思,一武一文,从小闵子澈的愿望便是成为兄长最得力的助手,帮大哥振兴闵家,可是世事弄人,自己竟然成了兄长最大的绊脚石,所以自己自请去儒家修学,没想到因为雨师妾自己竟然可以回来,帮着兄长,实在是不知道该觉得庆幸还是不幸。 “会的。” 闵思闵戎样貌皆是一般的俊美,虽不是双生但是却也长得七八分相似。从小人都说闵家双子,但是渐渐长大之后,闵家二郎声名鹊起,渐渐的人们都忘记了闵家大郎的存在,兄弟两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再也没有了儿时的亲昵。 “好了,天色晚了,回房吧。” “兄长!” 就在闵戎转身离开之时,闵思突然叫住他,闵戎回头,却看见自家弟弟一脸尴尬。 “没事。” “好了我先下去了。” “嗯。”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闵子澈缓慢低沉的念着,忽然自嘲的笑笑。 故人归来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天际紫色的烟云弥漫着,缓缓地靠近着晋城。 “鬼主,中州人十分惧怕这些雾气,我们为什么不和雨师妾联手灭了他们,中岷二州一直欺压我们鬼道,反正我们鬼道又不惧他雨师妾的瘴毒。” 凤吟带着不平,明明都是修者自己从未做过恶,只是因为自己母亲做了自己的命鬼就说自己是恶人吗?他们知道什么!就随意拿自己的善恶去看待别人! 薄兮缓缓摇头,“我们与中岷二州实在是唇亡齿寒,我鬼道历来人丁奚落,而雨师妾不同,中岷二州虽是觊觎,但是却碍于祖训不好下手,但是雨师妾绝不会有任何顾虑。” 中州自古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灭鬼道,所以不论如何,就算他们在看不上鬼道也不能将其赶尽杀绝。 “那鬼主是要出手帮他们?”凤吟皱着眉,似乎很不赞同。 “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让雨师妾安安心心的回到天堑深渊的那边,好好呆着,只是此时却还要等人。” “等人?” 薄兮没有回答她,对于凤吟来说很多事还是不能知道。 良久,薄兮缓缓开口道:“凤吟,等到我不在了以后,你和云清要好好辅佐下一任鬼主。” 凤吟闻言一震,“是,凤吟知道了。” 凤吟想,鬼主,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大限,就和前任鬼主一样,听前辈们说,鬼主都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但是这太残忍,死亡永远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等待死亡来临的过程。 凤吟抬头,鬼主是个极为美丽温婉的女子,如果不是为了鬼道,恐怕也会是个极为幸福女子。 “凤吟,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自己已经在鬼主的位置上呆了十八年了,而那个人也已经死了十八年了。 明天,雨师妾应该就要拿下这岷州最后一城,那个人还不现身吗? 翌日,天下起蒙蒙细雨,倒是将那些毒雾压下去不少。 “你们说,我们回到家族之后要干什么?” “我要……睡觉,睡上三天。” “就知道睡觉!” 三三两两的世家子弟,正坐在一起聊天,所有人都知道城外雨师妾虎视眈眈,毒瘴弥漫,毒蛇遍地,很可能明日一战他们都会变成城外毒蛇的午餐,但是在他们的身后,是所有的中州和岷州平民,他们能怎样?只能死战到底,因为他们是所有平民眼中的神,这是生于世家的责任和尊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现在不论那家那门,族中的族老都是死的死伤的伤,甚至年长一些的都已经战的差不多。 “明日,就该是我们了,让他们看看,就算我们带着瘴毒依旧可以打得他们跪地求饶。” 孔承训带着笑,脸上全无惧意,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三人围着一张简陋的桌子,相对而坐。 颜文清正要开口就听得城门方向高喊一声“城门开了!” “谁开的城门!” 孔承训豁然起身!此时开城门不是岂不是自寻死路! 慕,颜两人亦是觉察出出事了。 果然,城门一开,城外猛兽一股脑的涌入城中,这将是一场屠杀!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白家所属,列阵!” 不远处的白微暇带领一队白家子弟率先列齐了剑阵,巨大的防御屏障陡然升起,巨兽冲势一滞,但是毕竟人数有限,只能暂缓。 见势,慕无忧三人拿出自己的琴,跟在白家的身后,结阵御引天雷,琴声阵阵,天上的云雾亦是跟着琴声翻涌。 儒家弟子开始三人为一阵,辅助慕无忧三人御引天雷,终于随着一阵阵的天雷落下一头头巨兽纷纷倒下。 阴阳家五行术草木皆兵,木石皆术,所到之处凡属五行之列皆可以为其所控,眼看数量巨兽越来越少,所有似乎都看到了希望。 “你说这种阵法如何让破除。” 那黑衣人抬头望向那黑压压的云层,“以我所知,要聚成这般声势的云层,必然要许多然一起结阵,那便有了阵眼,只要将阵眼担任击杀,这云层便可化解。” “那请先生与我们一起前去寻找阵眼,” 飞身上了城楼,此时城内一切皆在眼前,阵眼…… “怎么会!”那黑衣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欺人太甚!” “看来先生找到阵眼了。” 那人顺着黑衣人的视线望去,正是慕无忧三人。 “毕方鸟,烧死他们!” “住手!” “你敢!” “烧!” 但那毕方鸟只听从自己主人的命令,引颈长鸣一声,腾空而起巨大的喙张开,一团蓝色的火焰直向着慕无忧几人飞去! 千钧一发! 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那黑衣人凭风而起,落在三人面前,双手迅速结印,瞬时一张泛着青光的太极八卦图就出现在身前。 “碰!” 一声闷响,那黑衣人倒退几步,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这人是谁? 头上的斗篷滑落,露出斗篷下的脸,剑眉星目,俊美非常,只是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此时薄薄的唇上尚且挂着一丝血迹。 “慕无愁……”声音中带着丝丝的不确定和不可思议。 人群中有年纪稍微大些的认出了这人。 “慕英你疯了!” 那雨师妾男子站在城楼上,高声喝到。 “阿拉姆,我告诉过你,不许动我弟弟。” 慕无愁喘息着,自己如今的身体瞬间动用术法抵挡毕方鸟一击实在是勉强,即便那不是真正的毕方鸟,但是却依旧不可小视。 “哼,不过是一个弟弟,你忘了你要做什么吗?你将会是要成就我雨师妾丰功伟业的人,有什么不可以放弃。” “你们的丰功伟业与我何干!” “呵呵……”那名为阿拉姆的男子也不介意,毕竟雨师妾与慕无愁交易本就是各取所需。 “大哥?” 慕无忧似乎刚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真的是自己的大哥?他没死?不但没死还成为了自己的敌人? 面对阿拉姆慕无愁尚且可以浑不在意,但是如今面对自己弟弟慕无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抓住慕无愁!” 不知从哪里喊出一句话顿时犹如一声旱雷惊醒众人,顿时所有人都望向了慕无愁。 “想抓住我。” 手掐剑诀,顿时几道剑气落在众人面前,众人一滞,慕无愁已然飞身离去。 慕无愁就在所有人的眼前来去自如,只是扪心自问那样快的结印速度,那样深厚的修为,就算他不走能抓到他吗? 没有人肯去细想,只是嘴里说着若不是慕无愁跑得快自己定然可以抓到他如何如何…… “无忧……”颜文清见慕无忧脸色有些苍白,不由有些担心,孔承训亦是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无妨,我先回去了。”嘴上说着无妨,可是脚步却有些虚浮。 失踪几年的哥哥再次回来,却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上,慕无忧只觉得自己不知是该庆幸还是什么。 “雨师妾……” 说与不说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笃笃笃……”一阵缓慢的敲门声响起。 是颜文清。 “有什么事吗。”慕无忧脸色有些泛白,但是看上去精神还好。 “出去走走吗。” “嗯。” 弦月高挂,并不如何明亮的月光微微照射着,疏影横斜。擦擦的脚步声,在寂静无声处悄悄回响,远处咕咕的鸟叫声响彻山林,夜色已深。 “你……” “文清,不用担心。” “那是无愁兄长的选择,与你没有关系。” 颜文清不知该说什么,现在这种境况,说什么都是枉然。 “我知道,只是大哥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大哥不是那种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慕无忧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看透又是一回事。到底大哥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我要去找大哥。”慕无忧忽然道,他要问清楚。 “你要去找无愁兄长?可他如今在城外……”在雨师妾人哪里…… “我要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吗?颜文清想他应该是知道的,能让慕无愁转而攻打中州。 “无忧!”颜文清一把抓住慕无忧,摇了摇头“很多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就像慕无愁,知道了,都变成了那个样子,颜文清不敢去想慕无忧知道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文清……” “你不必问我,我不会说,无愁兄长也不会说。”颜文清垂眸,第一次眼中蒙上了尘埃。 “也罢,既然文清不愿说,我也不强迫。” 慕无忧见颜文清的手缓缓落下,右手快速捏了一个定身诀,颜文清毫无防备,就被定在了原地。 “有些事即便知道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但是这后果我也该去承担而不是让大哥一人去。对不起了文清。” 看着慕无忧渐行渐远的背影,颜文清缓缓合上眼,良久才睁开“也罢,该知道总是要知道的。” 城楼虽高但是对已慕无忧来说却不算什么,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样悄悄地出了城。一处城外失去屏障的保护,慕无忧瞬时觉得自己体内的术法流转慢了下来,同时也感受到一股令人十分不舒服的东西正在缓缓的流进自己身体,瘴毒! 雨师妾的营地离晋城并不算远,离着营地尚且有一段距离,就闻到阵阵奇怪的味道,令人作呕,同时还有一些兽类的悲鸣。 正在走着的慕无忧忽然停下,反手一段树枝飞出,正中一条青蛇。 被钉在树上的蛇嘶嘶的吐着信子,慕无忧走上前去,只是一条极为普通的竹叶青,但是却跟了自己几百米,从进入雨师妾营地千米之后它就跟上了。 “这等驭兽之术,果真神奇,不知用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子,能否指挥他做一些事,比如开城门……” 因着慕无愁的突然出现,所有然都忘了今日有人开了城门。 摘下一片叶子,在上面划一条斜线,注入些许术法,那树叶便向着某一处缓缓地靠近。 “去找到大哥吧。” 不过半个时辰后,就见一个人影向这里走来。 “无忧……” “大哥。”慕无忧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只是究竟还是有些颤抖。 “你不该来这里,。” 慕无愁放下自己的斗篷,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该不该来,我也已经在这里了。” 慕无忧笑着,就像以前和哥哥一起玩闹一样。 慕无忧轻笑,自己的弟弟已经长这么大了,自己的弟弟比自己天赋还要好,他的名字本应该响彻整个道门,只是却去了儒门。 “无忧为何去儒门?” “没什么,都一样。”慕无忧浑不在意。 “他慕清芜一脉欺人太甚!”慕无愁紧紧攒着拳头。 “我们嫡支终究是败落了,这是事实。” “我们!”慕无忧似乎想起什么,愣生生停下了下面的话,苦笑一声“也罢,也罢。只要你和阿鸢好好的就好。” “大哥我有一事想问你……” “我不会说的。” 慕无愁打断慕无忧,他知道慕无忧要问什么,只是这事他不想让无忧知道。 “果然,文清说的没错。”来的时候慕无忧就已经猜到了,大哥为了自己不会说。 “颜文清?”慕无愁有些意外,颜文清他见过,当时小小年纪就初露锋芒,果然长大以后也是人中龙凤。 “嗯。” “他倒是看的明白。无忧也不用再问,你只要好好地就好。”别和大哥一样,再也回不了头。 言罢,慕无愁深深地看了一眼慕无忧,转身回了雨师妾营地。 翌日,雨师妾再一次带着他们的巨兽大军攻打晋城,只是看得出来他们的巨兽不是无休无止的,明显比一开始要少了很多,看来不止中州有消耗,他们也有,只是,中州更为惨烈罢了。 “今日,你就在营地好好休息吧,本来以你的身体昨天那一击也够你修养好几天的了,放心你的宝贝弟弟我不会动他。” 阿拉姆出发之前特意将慕无愁留在营地,慕无忧想反驳只是体内的气血翻涌不止,却明确的告诉他,他真的需要休息。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仗剑天涯的慕无愁了。 “如此说来倒是多谢祭司的关切了。” “呵呵…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本就同为雨师妾效力,不是吗?” 阿拉姆将雨师妾三字咬的很重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又在嘲讽着什么。 “咳咳……”慕无愁轻咳几声,笑道“是啊。” “那你好好休息吧。” 阿拉姆见占不到什么便宜,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出了帐篷。 出了帐篷的阿拉姆回头恨恨的回头看着,“天资过人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我雨师妾的手中的巨兽?人模人样罢了。” “巨兽,哈哈哈……”笑声苍凉,可叹自己一生竟只落得一句巨兽,人模人样罢了“咳咳……” 阵阵的咳嗽声传出营帐。 号角吹响,站在城楼上的人,看着那近乎是癫狂的巨兽,那些曾经仅仅存在于书中的异兽,如今如同山林野兽一般成群结队,人生能见如此壮观的场面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只是一想起自己可能要喂了这群家伙,到底还是有几分惧意。 所有人搭上弓箭,注入术法,随着一声放,每个人手上的箭矢离弦而出,顿时巨兽攻势一缓,有的已经在原地徘徊,野兽尚有求生之志。 城楼上的射箭人已经换了一队,又是一阵箭雨,已经有巨兽开始倒下,号角再响,那些巨兽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再一次开始前进。 号角手吗? 慕无忧搭箭,号角手就在兽群中间,有些远…… 再往前走两步,再走,再走……好! “咻” 号角手应声而倒。 “好箭术!” 有人不禁喊了一声。 随后有人扯了扯那人的衣袖“他的哥哥是慕无愁……” 那人便噤声不再说话。 过界者死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脸色如常,继续搭箭,又是一箭,再次有人应声而倒。号角手倒下巨兽群顿时出现了些许骚动,但是雨师妾也很快便重新调整,号角手再次出现,并且保护的更为严密,很难再得手,慕无忧放下手中弓箭,望着成群的兽群,难道真的要寄希望于那个鬼主? 真是可笑,中州千百年来,对鬼道喊打喊杀,没想到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却还要寄希望于鬼道,这世间究竟什么是真正对的?中州一直都在维护着所谓的正义,但是此时若是鬼道出手相救,那么中州日后再针对岂不是以怨报德,若是日后不再针对那么先前所做的岂不是一场笑话? 生平第一次慕无忧开始怀疑了。 转眼间,兽群就已经到了城下,不停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击着城门,浓重的血腥气渐渐传上城楼。 “都上城楼,城门必然是顶不住的。” 颜文清当即决断,昨日城内平民早已迁移出城,现在城中只留各大世家断后的人。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这个断后的队伍中,竟然有颜文清,甚至于白家的白微暇也在,这些几乎是确定的继承人都在同其他人一起守护者这座城池。 “白家所属拔剑!不得让巨兽上城楼!!” 随后便听得刷刷的拔剑声。 “我们去收住城楼的入口,你们就放开手脚射杀他们!让雨师妾人看看!”只要白家还有一人在,那些怪物就上不来。这是白家无声的诺言。 白微暇看着颜文清,余光飘过慕无忧,白微暇身量比寻常男子要矮些,只是却从未有人小看过这个白家下任的家主。 “好!” 没有任何的虚言,有的只是无声的信任。 闻言白微暇一笑,带着一群身穿白衣的人下了城楼,哪里已经是毒蛇毒物的天下。没有人有任何犹豫,此时无论为了家族还是自己,都不允许他们有任何退缩,尽管他们大多还未及冠,然而他们就像多年前自己的父辈那样,义无反顾的冲向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 十八年前,自己的父辈为了自己等人将性命留在了战场,十八年后的今天自己也可以为了自己身后的后辈留下自己性命,这便是一个家族的延续,注定要有人去牺牲。 “结阵!” 不再是防御的阵法,而是明显带着攻击性,七人为一阵,七阵为一大阵,顿时血花飘散,靠近的巨兽纷纷血肉模糊,向来一尘不染得衣物渐渐染上殷红的血色,白家人向来以自己的白衣为荣,但是此时却没人再去在乎,只能看到的永远杀不尽的巨兽,剑阵可以增强剑气威力,节省体力,再加上入口狭小,巨兽体型巨大,故而一时之间巨兽竟然无法冲破。 闵家,江家等岷州阴阳家的人,也开始操纵城里早已准备好的木人石偶。 “刘家所属,放火烧城!” 待得巨兽大批涌入城中,站在城墙一边的柳家运起自己家主修的火系阴阳术,顿时城中一片火海,烤焦的肉味在空中弥漫着,经此一役就算晋城不被攻破也很难再做防守只用。 “三日,三日之后中州的守界就可以完全被启动,到时候就可以退守中州。” 颜文清北望,那里是中州的方向。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站在最前线的白家,开始有人死去,体力已经临近极限,人力终有尽时。 残阳西斜,只见从城西侧冲进一队穿着儒家短打的人,骑着快马直接冲进了兽群,直奔兽群中操纵兽群的雨师妾人,顿时兽群一阵骚动,正是孔家孔承训! 阿拉姆无奈,雨师妾中可以操纵兽群的人并不算太多,不能无休止的损耗。 “鸣金,收兵。” 阿拉姆没想到,对于这早晚会失守的晋城,他们竟然收到这样强烈的狙击。 兽群终于散去,这场战役受损最严重的无疑是白家,虽然空中也有毕方鸟进行空袭,但是毕竟毕方鸟容易射杀所以即便有人死,也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众人从城楼下来的时候,白微暇跪在一片血泊中,白色的衣物满是血浆,身边是几十具白家人的尸首。 白家人用这一地的尸首换来了城楼上人可以放心的射杀结阵,也换来了一日的时间。 “微暇……”慕无忧蹲下,顺着白微暇的视线,看着遍地的鲜血,残尸,很多人已经被巨兽踩得面目全非。 “没事!”没事,我还活着,白家就会一直站着。白微暇忍住自己的眼泪,自己不能倒“来人,清点伤亡,重伤着送回白家,连同…死者骨灰。” 白家人,死也要回家! “剩下的人,继续镇守晋城。” 白微暇手中长剑滴血不沾,只是原本洁白的剑柄已经成了可怖的血红色,身影有些摇晃,但是依旧站的笔直。 城中不过近千的世家修者,面对庞大的兽群,伤亡每天都在增加,尸体几乎是每天都会出现的。 弦月高挂枝梢,今晚的月亮很亮哪怕不是满月,雪白的月华一泻千里,似乎照亮了归家的路。 残垣断壁之间一个人影手执长剑,正于月下缓缓的挥舞着,银剑在月光下折射着凌冽的青光。 流风回雪剑法,剑意轻灵,剑势凌厉,挥舞的人亦是对这套剑法领悟至深,正是白家微暇。 转身拿起放在一边的酒壶,倒出,清澈的酒水顺着长剑留下。 暮然白微暇双膝一弯,低头,长长的发从脸边滑落。 “走好,来生不做白家人。” 来生不做白家人,就不用背负白家的荣辱,来生不做白家人,就不用背负平民的生死,来生不做白家人!就不用明知是死却不得不死!这是何等深刻的痛楚。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孔家家主随着孔承训一同回到晋城,须知家主皆在后方调配家族资源,孔家是怎么回事? 孔敬庭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了城楼,目光渺远似乎在回忆什么,银白的长发在风中微微的飘动着。 “又回来了啊。”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岷州,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来了,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去承担,而自己也等了很久了。 “祖父。” 孔承训在知道自己祖父要来的时候其实是想要阻止的,但是一触到自己祖父的目光这阻拦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知道祖父这些年深居简出就是一直在忏悔当年所做的事,时至今日如果不让祖父补偿的话,恐怕祖父至死也是难以释怀的。 “令儿,人这一生千万不要走错,有的错误尚且可以弥补,有的错误却是不能弥补。”孔敬庭不知是在和孔承训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孙儿谨遵祖父教诲。” 孔敬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儿,真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容不得被人比自己强,想来当年父亲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不将掌门之位给自己,只是自己却是一直看不清,终究是铸成大错,想去弥补却发现已是为时晚矣。 就让自己为自己的当年所犯的错赎罪吧,这人总是该有些担当的。 旭日东升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朝霞似火照亮了整片大地,战争的痕迹尚且历历在目,但是却已日月轮转一周。 天行有常,就算是中州不复存在,天下生灵全无,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唯有此是亘古不变的,这便是永恒。 号角声再起,当晨风吹到每个人的脸上之时,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朝阳。 “无忧,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中州吗?” “能,肯定能。” 慕无忧摆弄着自己面前的箭矢,说的随意,似乎说出来了就一定会回去。 “回去后请我喝玉阳春。”慕无忧拿起长弓,伸手拨了一下,声音清脆。 “好。” 我们都会回去的。 “来了。” 慕无忧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声音平静。 来了,便打回去就好了。 不远处的高地上,两人并肩而立。 “你似乎与往常不同。” 阿拉姆看着身边的慕无愁,自从昨日听说了孔敬庭来晋城之后,慕无愁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有吗?” “剑已出鞘,这点我还是看得清的。”阿拉姆看着远处的城楼,原以为这将是摧枯拉朽的战斗谁知道小小晋城竟然久攻不下。 慕无愁没有说话,只是遥望着城楼。 “呵呵,虽说当年你父亲是因我们而死,但是将我们放进中州的却是孔敬庭,如今得以手刃自己仇人,感觉如何。” 慕无愁转眼看了阿拉姆一眼,笑道“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拉姆莫名觉得后背一寒,只是确认这慕无愁确实有国主种下的蛊,如若不然阿拉姆几乎要以为慕无愁不放过自己了。 “你去哪里。” 见慕无忧转身离去,阿拉姆问道。 “去替你解决你现在最头疼的人。” 孔敬庭! 今日一切都会了结,不论是谁。 昨日匆匆忙忙修补起来的城门形同虚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巨兽直接冲进了晋城。 只是本该出现在城楼的孔敬庭却是没有出现。 他不是该来带领所有人抵御雨师妾的吗?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遍寻不到的孔敬庭就在城外不远的山坡上,他在等人,等一个自己亏欠良多的人。 “你来了。” 孔敬庭神色如常,仿佛自己正在品茶煮酒一般,即便他现在正在面临着生死。 “嗯。” 慕无忧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斗篷,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你说,只要我让你杀了,你就有办法让雨师妾退兵是吗?” 孔敬庭看着这个年轻人,面目俊秀,只是透着怪异的苍白,还记得几年前在儒家见到他的时候是如何的意气风发,都是自己的错。 “自然。” “那好,你动手吧。” “你就这么甘心被我杀了?” 慕无愁不知该作何感想,自己谋划了这么多年,甚至放弃了一切,到头来看不到你的恐惧,看不到你的忏悔,你就只是一句轻轻松松的动手! 哪有那样好的事,你害我慕家家破人亡,我和弟、妹孤苦伶仃,你就这样干脆的死了。 “那又如何。”孔敬庭反问,自己已然在这里了不是吗。 拔剑,只见原本明亮的剑上不知怎的竟然染上一块一块红色的血迹,看上去竟有人令人作呕,道家视自己的剑为生命,慕无愁究竟经历了什么没人再会知晓,世人只会知道今日,便是孔家家主孔敬庭的忌日! 没有想象中刀剑划破脖子的感觉,睁开眼睛,自己的孙儿用剑挡住了慕无愁。 “令儿,让开,这是祖父应得的。” “不,祖父,我绝不能看着你被慕无愁杀死。” 自己的父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战死,从来就是祖父一人将自己抚养长大,如今有人要在自己面前杀死他,自己怎么能坐视不理! “是祖父欠慕家的,欠他的。” “祖父欠的由孙儿来还。” 孔承训看着慕无愁,那个人曾经是自己努力追赶的目标。 “你还,你拿什么来还!我慕家嫡支百十条性命!你拿什么还!” 慕无愁几近陷入癫狂!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本是不用死的,自己慕家嫡支的性命只是填补了某人的过失之后,他就疯了!没人知道年仅五六岁的自己在面对那一地的尸体,一排排的灵位是怎样的心情。 就连自己的二叔,也在继任家主之后几年就因为伤病去世,从那之后自己就不得不日日夜夜修炼,为的便是可以在若大的慕家有一席之地,可以护得自己的弟妹无忧,但是直到有一天自己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都是源于某人的邪念,甚至于自己所有的亲人原本都是可以不必死的!那一瞬间他就疯了。 “我慕家,我的……我的。”我的父母家人…… 慕无愁提剑上千前,没有剑术剑法有的只是胡劈乱砍,有的只是愤怒和发泄。 “无愁兄长,你冷静些,无愁兄长……” 孔承训抵抗者,虽然慕无愁陷入癫狂,但是出剑的速度和深厚的修为仍在,虽然不至于被打败,但是却也一时脱不开身。 突然,慕无愁的动作一停,低头望向胸口,一截亮闪闪的箭头漏了出来,是谁? 转身,那个人是谁? 身体越来越重,终于要解脱了吗? 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慕无愁望着湛蓝的天空,一丝丝的白云挂在上面,真是好看。 自己这一生罪孽深重,为了一己的私仇陷天下苍生于不顾,自己这样的人是不会再有轮回了吧,无忧,阿鸢,哥哥这次真的要走了…… “大哥!” 慕无忧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努力的转头,是自己的弟弟,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无忧。” “大哥,大哥……” 慕无忧扶起自己大哥的身体,鲜血不断地涌出,带走自己怀里人的生命。 “无忧,大哥终究没有照顾好你和阿鸢。”慕无忧脸色愈发苍白了下去,“我说过要教你庄生梦蝶的,不过无忧天资过人应该都学会了吧。” “没有,我不会,我一直在等大哥教我。” 是的慕无忧一直不会庄生梦蝶,他在等,他不相信大哥会就那么死了。 “好…我就教你一遍。” 慕无愁抬起手,缓缓地结印,只是还未等他结完,双手就暮然垂下。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无忧好好听着,大哥只说这一遍。” “哦哦。”小小的人儿胡乱的应着,反正自己不会哥哥就会一直教,哥哥一直很有耐心的,哥哥是天下对自己最好的人。 如今,慕无忧想要认真地看,但是他却连一遍都教不完了。 “颜!文!清!” 慕无愁抬头看着颜文清,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柄长弓。 “无忧……” 自己……不能让慕无愁杀了孔敬庭啊,自己不能啊,我想过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难道真的是人力难以胜天吗? “无忧……”孔承训看着双目血红的慕无忧,直觉将会有大事发生了。 “啊啊啊啊!” 慕无忧抱着慕无愁的尸体仰天长啸,身后缓缓显出一个虚影,如同远古的巨魔缓缓睁开眼睛,那人…… “慕清泉!”孔敬庭认出那道虚影,是慕清泉,慕清泉竟然给自己的儿子做了命鬼! 此时再看慕无忧脸上缓缓爬上复杂的鬼纹,原本俊美非常的脸上竟然平添了几分妖冶。 “命鬼!” 颜文清看着那道虚影,这是命鬼……终究还是要走上这条路吗? “果然,没有人可以违逆天道。” 远处的薄兮看着那一道巨大虚影,话语中带着些许感慨。 双手在胸前缓缓结印,脸上的花纹开始渐渐退去,这是命鬼开始散去的表现。 “鬼主!” “我的时间到了,凤吟你将慕无忧带回鬼道吧,他将是下一任鬼主。” 极西之地,那座黑色的宫殿缓缓散发出光芒,又有鬼主用生命换取一次鬼宫的启动。 “鬼主。”凤吟摇着头,自己是鬼主一手带大,鬼主就像自己和北落的姐姐,如今鬼主要牺牲自己去救一些不相干的人,这让她如何接受。 天道之威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果然,没有人可以违逆天道。” 远处的薄兮看着那一道巨大虚影,话语中带着些许感慨。 双手在胸前缓缓结印,脸上的花纹开始渐渐退去,这是命鬼开始散去的表现。 “鬼主!”凤吟难以置信,鬼主竟然真的要牺牲自己。 “我的时间到了,凤吟将慕无忧带回鬼道吧,它将是下一任鬼主。” 极西之地,那座黑色的宫殿缓缓散发出光芒,又有鬼主用生命换取一次鬼宫的启动。 “鬼主。”凤吟摇着头,自己是鬼主一手带大,鬼主就像自己和北落的姐姐,如今鬼主要牺牲自己去救一些不相干的人,这让他如何接受。 “凤吟,我是早就该死了的人,如今离去也是应该,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原本就不必太过在意,况且我本是鬼主,死后灵魂亦是不灭,与鬼宫化为一体。” 薄兮的身体越来越虚化,胸前的手一指保持着那个法印,只要她松开她就依旧是哪个绝美的鬼道之主,只是薄兮却没有任何想要松开的意思。 只见薄兮依旧带着她那温婉的笑最终消失在原地。 “鬼主!”凤吟跪下,眼泪刷的掉了下来,“鬼主!” 凤吟将自己的脸埋在手掌间,眼泪就从指缝掉出来,是,自己不懂,不懂鬼主的执着,不懂她的天道,但是,自己是真的在乎鬼主啊。 凤吟站起来,擦干净自己的眼泪,自己还有事情要做,鬼主的最后一个命令,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做好。 此时天空依然晕上了浓重的墨色,天际那一巨大的云层漩涡像是一根通天的柱子连通天地,天地之威,所有生灵都渺小如草芥。 “无忧,你不要被你的命鬼控制。你是我中州子弟啊!” 孔承训拉住慕无忧,一旦这命鬼与慕无忧融合,那就再无法回头! “中州?我为什么要做中州之人,中州给了我什么?我为他们拼杀在晋城,可是他们呢!辱我,害我。” 如今连自己的哥哥都死在自己最好的知己手里,颜文清……为什么偏偏是你。 “无忧……” 颜文清别开慕无忧的视线,看着自己的右手,执弓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最终似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 “为什么?文清。” 因为,自己姓孔,自己是孔家过继给颜家的,因为孔敬庭也是自己的祖父,因为!自己不能让孔敬庭一生清誉不保,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是错的,但是却还得去做。 颜文清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慕无忧身边,那张长弓已然从手中滑落,平视着慕无忧的眼。 “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泪水无声,今日注定有很多人流泪。 颜文清拿起慕无愁那柄血迹斑斑的长剑,曾经是那样的耀眼,起手,斩落。 温热的血溅了一脸。 “文清!”孔承训惊呼。 颜文清竟然砍掉了自己的右手,那个曾经写出锦绣文章,妙笔生花的右手。 慕无忧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还带着温度,文清的手,那双手可以挽弓射箭,可以抚琴舞剑,如今它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今日文清断臂为誓,日后必然偿还慕无忧一命。” 颜文清脸上血色尽退,天青色的儒裾一大半被染成了血红色!颜文清笑着,仿佛砍掉的不是自己手,只是身形微微颤抖者,额上的冷汗不断地流下。 “呵……我记住了。” “那,无忧可不可以回中州,我还有一顿酒未曾请无忧。” 颜文清看着慕无忧,目光中竟有一丝乞求,他颜文清一生清贵,何曾求过别人,今日却用乞求的目光看这么慕无忧。 慕无忧不忍看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际的云层,这便是,罢了,既然注定要去鬼道那边去吧,且看会给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不了,就像文清在鬼宫看到了自己的定数,我也看到了。” 闻言,颜文清低下头,果然无可挽回吗? 天边一头头巨兽被席卷至漆黑的云层之中,本就是逆天而生的产物,终究由天来收。 此时凤吟也已经到了慕无忧身后,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嗤笑,好一个天道无情。 “凤吟拜见……”凤吟停了一下,似乎还不习惯叫别人鬼主,只是想到薄兮最后的话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鬼主” 慕无忧轻笑一声,其中的意味恐怕只有慕无忧能体会得到。抱起慕无愁的尸首,脚边便是颜文清的右臂。 身后的虚影一缕一缕的化为黑色的雾气钻到慕无忧的体内,而他脸上的鬼纹也在渐渐地成型。 一步一步,向着鬼道的方向走去,颜文清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只是自己却没有力气拦下那个人,果然,人力如何能与命数相争,自己曾经试图挽回,但是!终究只是徒劳,徒劳罢了。 “我,会回来的,我会向你们讨回欠我的。” 怀瑾啊怀瑾,你真是下的一手好棋,你说的没错,那却是是个强人所难的要求,只是为何我却有些感谢你呢,不是你的话,我是否真的能狠下心为自己兄长报仇呢? 慕无忧也不知道。 晋城之中,所有人都被这天地之威给震慑住了,这是何等的威势,只让人兴不起任何一点反抗的念头,只得区服与他的威压之下。 巨兽匍匐在地,任凭雨师妾人如何驱纵也无济于事,最终那云层成型一阵阵的狂风如同要将这山川河岳统统夷平,世家子弟纷纷御起自己最后的力气抵抗,好在那云层似乎有灵,只带走了那巨兽便消散而去。 墨色的云层退去,湛蓝的天空在次出现,而城外,紫色的烟雾不在,巨兽也已不在。这场浩劫终是度过,剩下的雨师妾人只得匆匆撤回深渊之后。 经此一役中州各家受损严重,各位家主纷纷退居,更多的事由新一辈的年轻人去做,孔家家主更是直接退位,由孔承训接任家主之位,而后所有人都发现,从前那个心高气傲,不肯认输的孔承训变了,或许经此一役没有变化才是不正常的。 半月之后,消失了许久的颜文清再此出现,让所有人吃惊的是,颜文清的右臂只是空荡荡的袖筒。 颜家文清,那个龙章凤姿一般的人物,竟然成了残废,那颜家……在所有人都在猜测着,揣摩着的时候,颜淮做出了一个决定,将儒家掌门之位传于颜文清。但是随后更让人吃惊的是,颜文清以自己德行有亏为由,拒绝了,而后举荐孔家孔承训为掌门。 于是到了最后,颜文清继任颜家家主,孔承训领任儒家掌门。 明堂之外,颜文清站在那里,一如当初慕无忧初进儒门之时,只是时过境迁,如今那人已在鬼道,而自己也在不是那时那个颜文清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孔承训从明堂出来,如今他已是儒家掌门。 一阵风乍起,吹动了颜文清的右袖,突然一阵悲从中来。 “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着这中州大地,究竟使用多少血泪才换来如今的平和。”没了右臂的颜文清的气息似乎更加内敛,似乎一块璞玉已然琢磨成型,即便有残缺依旧是瑕不掩瑜。 “是啊,正是因为今日来之不易,所以才更值得我们去守护。” 颜文清极目远眺,那里是鬼道的方向。 自己等着慕无忧来取自己的性命。 一别经年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我们真的要去鬼道狩猎鬼修吗?听说这任鬼主可厉害了。” 一个样貌只能算是清秀的女子,圆圆的脸上满是犹豫,看着这条通往鬼道的大路,莫名觉得这简直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嘛,听说鬼修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自己修为又差,这可怎么好。 “妙妙,你不想出师成人了吗?”同行的另外一个长相明丽的女子,一脸关切的提醒。 “想啊,可是以前也没说要去狩猎鬼修啊。” “妙妙,我们这一代可是历来修为最高的一届,自然要求要高,你看慕秋白师兄,他肯定会喜欢和他同样出色的女修的。 提起慕秋白,那名叫妙妙的女子脸上一红,似乎连眼前的那条路也没那么可怕了。 “那我们走吧。” 行至天黑,那座城池似乎从来没有靠近过,即便是再无知,两人也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谁啊,在这里设阵。” 那长相明丽的女子有些不耐,看着这前后左右皆是一模一样的树林,天色渐渐暗下去,就更找不到路了,而且谁知道这山林中会有什么野兽什么的。 “潇潇怎么办。” “我哪知道。”那名叫潇潇的女子听得妙妙又来烦自己更是没什么好气。 就在两人毫无办法的时候,转头便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人从树林中穿过。 “那个!等等。” 似乎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两位姑娘直奔过去。 “等等。”那个名叫妙妙的跑到那人身前,拦下那人。 抬头,好生俊俏的男子,妙妙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就这么莽撞的将人家拦了下来。而后似乎是刚想起来,行礼。 “慕家慕妙,她是慕家慕潇”慕妙咽了几口口水,而后有些紧张的问“那个,你认路吗?” “你们迷路了。” 那男子声音清越,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气质卓尔不群,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人。 “嗯。” “这里有阵法,晚上不好走,明日我带你们出去吧。” 慕妙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只见慕潇看着这人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面熟的很。 “好,如此多谢过了。” 不多时三人生起火来,就这么围着火堆坐着,虽说慕妙慕潇都是修道之人,原不需要生火,但是如今两位姑娘迷路,有点亮光可能会更为放心。 慕妙看着自己拦下的那个人,一边脸被火光照亮,一半脸隐藏在黑暗中,竟是比女子还要俊俏几分。 “你们是慕家人。” “嗯。” “那一支的。”那人一边往火堆了投着树枝,一边随意的问着。 第一次见面就问别人的族支其实是很无礼的,但是那人就这么随意的问了出来,似乎毫无所觉。 “干你何事。” 慕潇倒是伶俐,自己是旁支,慕妙却是嫡支这本就让她很不舒服,最烦的就是有人问起。 “呵呵……” 那人轻笑,也不在意慕潇的无礼。 慕妙见气氛有些尴尬,抿了抿嘴,才道:“阁下怎么称呼” 话落,那人折树枝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我吗?姓吴。” “不过听阁下如此问,可是与慕家有故。” 慕妙性子温和,即便被人问了族支这等事也未曾恼怒。 “有故?算是吧。”那人语气似乎有些感慨。“你们来酆都做什么。” 慕妙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来狩猎鬼修的,万一这个人就是鬼修怎么办。 见慕妙不会打,那人便知可能不甚方便,知道“五年前,鬼主就说过但凡中州人踏足鬼道,生死自负,所以轨道之中鬼修是可以杀人的。所以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慕妙慕潇相视一眼都有些警惕,万一…… 见两个小姑娘游侠害怕,那人也不再逗他们。 随后便是一夜无话,待得天边初露晨光,那人才将二位小姑娘送出鬼道。 “多谢阁下。”慕妙行礼,圆圆的小脸充满了感激。 “无妨,只是日后莫再来鬼道了。” “嗯。” 慕潇听着两个人在身后一句一句,有些气恼,本来是要过来狩猎鬼修的,结果连鬼道的门都没找到,真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那个人,真的很脸熟啊,很像……很像谁呢? 慕妙追上慕潇,看慕潇有些不开心,心下了然,慕潇长得明丽,修为又比自己好,只是因为生在庶支所以什么好事都会落在自己身上,心里难免有些不平。 二女回到慕家已是五日后了,因着二女私自去鬼道所以罚两个人闭门思过。毕竟今日的鬼道,确实是险恶之地。 “伯母。” 慕鸢听说慕妙被关,这小丫头肯定委屈坏了,谁知道却没看到小丫头自己偷偷抹眼泪,而是在想什么。 “怎么了。”慕鸢看着慕妙,如今的慕鸢依然嫁为人妇,长长的头发盘成华美的发髻,她是慕家的家主夫人,所有人都说,胥彦对她很好。 “伯母,我在鬼道遇到一个人,似乎与我们慕家有故,我们慕家还和鬼道的人认识吗?” 慕鸢闻言微微皱眉,而后瞪大眼睛,看着慕妙:“那人长得什么样子。” 慕妙回忆了一下,暮然发现,那人其实与慕鸢有几分相似:“伯母,他跟你有几分相似,十分的俊美。” 闻言,慕鸢眼眶一红,又是二十载,你终于有了丁点消息。 “伯母你怎么了?” 慕妙看着自己的伯母莫名其妙的开始流眼泪,慕妙十分惊奇,毕竟在自己的记忆中,自己的伯母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女子,当年那次大战之后,世家凋敝,慕家也是受到重创,都是自己伯母陪着自己大伯重建的慕家,如此才有今日的慕家,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会哭。这倒愈发让慕妙觉得那个人肯定大不寻常。 “没事,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慕鸢摸了摸慕妙的头发,目光却不知落在了何处。二十年了,就不知道回家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要出走鬼道,甚至继承鬼主。 离中州千里之遥的鬼道,如今的鬼道早已不仅仅是酆都一城,现任鬼主继任之后,整顿鬼道,将段家,齐家所驻之安陵,秣陵尽数收归鬼道,气的岷州人牙痒,无奈阴阳家两大家族,江家,闵家毫无反应,其他人也只能干看着。 “你又去哪里了。” 鬼宫之中,一俏丽的女子对着坐在主位上的男子,一脸的不满,但是不难看出隐藏在不满之下的担忧,这人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放心,我不会离开鬼宫太久的。”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脸无奈的笑,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真心关心自己的话,那么眼前这个人就算一个。 “段六呢。” “在后院练剑呢。” 段六,原名段潮声,因着在家行六,所以又称段六,后来段家被鬼道所灭,令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段潮声不但不思族人报仇,反而归顺鬼道,其后覆灭齐家他出力最多,于是世人都说养狗不养白眼狼,养子莫做段六郎。 慕无忧行至后院,只听破空之声不断,第一快剑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岷州阴阳家很少有使用武器的,但这段六确实例外,出剑极快,甚至于连自己兄长慕无愁都有所不及。 慕无忧将目光落在段六的左手上,是的段六是左撇子,那柄剑是自己给他的。 梅花断! “鬼主。”段六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却只比慕无忧小了几岁而已,一身粗布黑衣,头发也是齐齐的绑在脑后,古井无波的双眼,出了看向慕无忧会有一丝敬重之外,别无其他情绪。 慕无忧点点头。 “明日,许你一日时间。” “是。” 明日,是四月初八。自从自己八年前来到鬼道每年的今日慕无忧都会给自己一天的时间,去陪自己的妻,妹。 陈年旧事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鬼主,城门口有人送来了东西。” 有人来报,手里拿着一个长盒子,慕无忧接过来,打开。 段六就看着慕无忧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目光一凝,倒退几步,将盒子丢在了地上盒子中的东西也摔了出来,段六顺着慕无忧的视线望去 是一把剑,剑身上血迹斑斑,看上去竟有几分诡异。 段六不解,不就是一把略微诡异的剑吗?鬼主怎么会怕成这样。 尘封多年的往事就这一刻被揭开,很多事慕无忧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刻意的去遗忘了,但是这把剑却真真实实让他再次记起来。 那一瞬间只有慕无忧知道,仿佛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这柄剑,静静地躺在那剑匣之中,就仿佛自己的大哥站在自己面前谴责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为他报仇,为什么不去追查当年发生的事,你明明知道那定是与慕家嫡支死因有关的!只不过为了一个颜文清你就选择逃避! 慕无忧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脸,似乎那温热的血液还在脸上流淌着,那一日似乎再现,天地间巨大的云层,远处巨兽的嘶吼,自己怀中渐渐失去文温度的人,以及躺在自己身边的右臂!死去的人,断掉的右臂,为什么要让自己再次面对这些。 二十年了,难道又是一次轮回吗? “鬼主。” 段六见慕无忧脸色惨白,段六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没事……”慕无忧挥挥手,只是气息依旧不稳,摇摇晃晃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待慕无忧走远之后,凤吟听说有人在城门口放了东西就从前殿过来看看,结果刚到后院看到地上的血迹斑斑的长剑,脸色立时也是一变。 “这剑就是刚刚有人送来的?” 凤吟知道当年的事,着实是慕无忧不愿意想起的,其实凤吟看的出来,这么多年慕无忧从来没有忘记,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去面对昔日的好友,于是就选择,躲在鬼道。 他在逃避,无可奈何的逃避。 可是,这把剑的出现打碎了这些年他所有的努力,是的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即便那些事需要揭开血淋淋的伤口,那是他不得不去做的。 “怎么了。这剑有什么故事吗?” “你可知道,慕无愁?” 良久,凤吟轻叹一声,看着那柄剑缓缓地道。 “知道,不过知道的不多。”自己当时不过舞勺之年,只知道那慕无愁是个天资纵横的人物,不过自掘坟墓与雨师妾勾结,后来不知怎地便再没了消息。 “这柄剑就是他的佩剑。”凤吟将地上的剑捡起来,剑鞘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了这血迹斑驳的长剑,上面究竟还有没有颜文清的血,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慕无愁是鬼主的兄长,那他是过世了吗。” 凤吟点点头,当年的事他没有看到全过程他过去的时候慕无愁已经死了,而颜文清的右臂也已经断了。 “总之,这柄剑封存了太多让人不愿回首的过往。如果有人要将它揭开,那真相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 仿佛这些事情都太过沉重,凤吟不想再多谈,将剑再次放进剑匣之中,这柄剑还是不要再重见天日的好。 “对了明日便是四月初八,我给你准备了东西,在你的房间。” “多谢。” 每年都是凤吟为自己准备东西,在这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鬼道,段六倒是觉得他比段家让人安心的多,至少很多事情你可以说你不愿意。就不会有人打着任何大仁大义的旗号逼迫你去做,这里的人都很自私,或者说,他们更懂得活着的理由。 回到房间的慕无忧,眼前依旧回荡着那柄剑的影子。 “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今日断臂为誓,日后必然偿还慕无忧一命。” 当年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慕无忧靠着门坐着,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就像一尊雕像只是间或眨眨眼,让人觉得他是个活人。 “鬼主,鬼主……” 凤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天了自从慕无忧进了这个房间已经两天了。 见没认出来,凤吟段六相视一眼,没办法,自己进不去,这个房间只要鬼主不让自己进去自己就进不去。 “鬼主,要是你想追查当年的事,凤吟和整个鬼道都会陪你,你要是不想追查就当!” 就当那柄剑未曾出现过好了。 可是他终究是出现了啊。 “鬼主。” 段六不知道说什么,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此刻他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是静静地看着那扇黑色的门,上面雕刻着诡异的花纹就如同多年前一样,只是时过境迁里面住的人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人了。 半晌,凤吟和段六都以为慕无忧不会开门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站着的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慕无忧,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带了些灰尘。 “走吧。” “去哪?”凤吟道。 “去做我该做的,和我答应的事。” 慕无忧似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即便再难,当年的是不解开自己就算是再如何掩饰,都改变不了。亦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解开所有谜团的机会。 “鬼主……” 凤吟看着慕无忧,此时的慕无忧似乎哪里不同了,就像是将身上的重负全部去掉,又像是解开了心里多年的枷锁,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松了,就像……就像当年自己在鬼道见到他和那群儒门弟子一样,那时的慕无忧该是很放松的吧。 “凤吟你在鬼道的时间最长,鬼道还有谁是经历过那一次鬼道与雨师妾联合的事的。” 凤吟皱眉沉思,有些不确定“应该是有的,不过我年岁小没有见过。” “何人。” “应该是叫墨云清,他是同薄兮鬼主一同辅佐当时在位鬼主的人。”凤吟道,一般来说鬼主身边都会有一男一女两个像是护法一样的人,只是鬼道中人更愿意叫他们副主。 这墨云清就是当时的副主。 “他现在可在鬼道。” 凤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听年长一些的前辈说过。” 实在是年岁太过久远,那人就算还活着自己等人只知道一个不确定名字也无法将他找出来。 “墨云清。”既然是当时鬼道的副主,那么当年的情况定然了解的很多,“找到墨云清,倾我鬼道之力。” “是。”凤吟和段六领命。 既然停在原地不能解决任何事情,那么为什么不向前走一走,究竟是柳暗花明,还是尸山血海,我慕无忧皆可一力承担。 “不过依鬼主之见,那日究竟是何人将剑送至我们鬼道。” “还能有谁?我鬼道与中岷二州鹬蚌相争,那渔翁便只有雨师妾。” 慕无忧双眼微眯,雨师妾慕无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先是利用自己大哥慕无愁,今日又将注意打到了自己身上,真当自己是任人宰割之辈? “雨师妾啊……” 慕无忧低低声音带着几分杀伐之意,鬼主一怒,究竟会有什么后果,雨师妾在你将那柄剑送来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 山雨欲来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出了大殿,凤吟看了看酆都最西面,那里是历代鬼主之墓,虽说是墓,但是却也只是一个陵园,并没有尸首,凤吟心头苦笑,这么多年了,就算守墓也该有个尽头啊。 凤吟苦笑一声,那人真真是死心眼。 微风咋起,未吹皱春水,倒是吹起了一地的枯叶,带着几分苍凉,几里之外便是草青木绿,而在这里,永远只有枯叶,就像树木也是有情,知晓这里埋藏了太多的悲欢。 凤吟踏着残叶,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这个陵园没有名字,因为没人取名字。在一旁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屋。 推开门,凤吟看着那个男子,许久不见了。 那男子听到开门声缓缓睁开眼,如今鬼道能记起自己来这里的只有一人。 “你来了。” “嗯。” 简短的对话,短的让人有些心慌,自己同北落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何时生疏至此。 “如果你还是来劝我出去的就不必了,我是薄兮鬼主的副主,此生不会再追随第二人。” 这些年来,凤吟不止一次来劝过北落,毕竟以北落的能力一生都在这里守墓委实太过可惜,他知道北落对鬼主的感情恐怕比自己还要深。他听北落说过,北落是鬼主从一群世家子弟的手中救出来的,那时他只是闵州的一个小乞丐,如果没有薄兮,他恐怕不是饿死,就是被恶狗咬死。 “喂!你不是喜欢吃东西吗,不是说我只要请你吃烧鸡你就听我的吗?为什么这次例外了。” 眼睫微微颤抖,北落垂下眸子。 “总有些事,是例外的。” “如果我说,薄兮鬼主尚且有心愿未了,你可愿意出去帮我完成它。” 凤吟脸上带着犹豫,本来她不想说,因为当时慕无忧并没有想要继续追查当年之事,但时至今日,慕无忧敢于去面对一切,那么薄兮鬼主的心愿也该可以完成了。 闻言,北落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凤吟。 “什么心愿。” “你可知道薄兮鬼主的上一任鬼主,名叫什么。” “君晷?” “嗯,薄兮鬼主本事君晷鬼主的副主,也是君晷鬼主的心上之人。后来君晷鬼主被慕清泉所杀,这本是君晷鬼主应得的,但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君晷鬼主的魂魄未回鬼宫。” “没有回到鬼宫?” 历代鬼主死后魂归鬼宫这是定律。 “嗯,薄兮鬼主试图寻找,但是多年毫无所获。” 话已至此,北落自然知道薄兮的愿望是什么,找回君晷的魂魄。 “我想……你或许可以出来帮我。” 北落低下头不知想什么,半响,方才大步走出那小木屋。 四脚青铜兽头炉在桌上,一缕缕的香烟袅袅升起,如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潇潇。 榻上置一纹楸枰,玉制的棋子微微泛着温润的光。若说天下之大,哪门哪派最是懂得享受,那必属儒门无疑。 此刻孔敬庭微正微皱眉,一脸苦思冥想之态,输了输了,再无挽回的余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一旁的花梨木棋盒,微微苦笑。 “师兄你还真是下手不留情啊。” 对面的颜卿,则是毫不意外,“心不静,则举棋不定。” 见自己师兄又要对自己说教,孔敬庭不但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还带了一丝笑意,自自己犯下大错以来,师兄来连对自己说话都吝啬,更遑论与自己弈棋。 “看来我是没赶上啊。”孟修明看着桌上的残局,知道自己没赶上,语气中颇有几分惋惜,真想看师兄在棋盘上收拾自己的师弟,自己这个师弟真真是自己的克星,从从小时候一起修学开始自己下棋就没赢过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师兄,还别说,大抵棋道之上也是一物降一物,自己师兄收拾起孔敬庭来也是得心应手,这真是让孟修明无可奈何,只能苦笑。 如今昔日儒门的掌权人皆以纷纷退下,在这里隐居,除了荀邙那个跟那一班学生有仇似的家伙,一直在授课之外,其他人早就不问世事了。 “三师兄啊,你就这么惦记让师兄收拾我。”孔敬庭收拾着棋盘,摇着头自己年少时欺负孟修明的事恐怕得被孟修明记一辈子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孔敬庭掂着手中的棋子,看着自己的师兄,“要不三师兄也来一局?说不定就赢了我呢。” “正有此意。” 颜卿见孟修明要下,很自觉地让开了位置,毕竟有人要找不自在自己也不能硬拉着不是。 说着孟修明执白,孔敬庭执黑,两人相对而坐,孔敬庭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反观一边的孟修明则是异常的严肃,仿佛输了大半辈子要在这一局找回来一般。 颜卿虽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两位师弟,但是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师傅临走前希望看到的不就是自己师兄弟几人和睦吗,只不过这一幕却是在师傅离世后这么多年才出现,究竟是自己这个做师兄的做的不好。 “祖父为何要退位?” 当年自己退位之时,颜淮曾经如此问过自己,在颜文清看来自己祖父并没有退位的原因。 况且自己等人着实太小,自古以来儒门便没有未及冠便做掌门的先例,须知未及冠便是未成年。偌大一个儒门祖父便真的放心? 如今自己似乎可以回答了,当年师弟犯的错,说到底是自己这个做师兄的没有顾好他,难道自己就没有责任吗?既然孔敬庭想要退位,那自己就陪他好了。既然孔敬庭有悔过之心,也有忏悔之举,便是圣人岂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他也付出了代价了。 颜卿这边思绪翻涌,那边孔孟两人早已摆开阵势,颜卿扫了一眼,不由得有几分同情孟修明,这辈子算是翻不了身了。 虽然暂时局势尚且有些晦暗,但是很明显整体走势是跟着黑子走的,自己这个小师弟从小鬼点子多,下起棋来更是如此,而孟修明心性宽厚,棋路稳重,但是往往被孔敬庭的奇招弄乱手脚这也就是为什么孟修明屡战屡败的原因,当然能输这么多年也说明孔敬庭将孟修明摸得透透的,念及此颜淮长叹一口气,真是…… 奈何观棋不语,颜卿也只能默默在心中感叹一声了。 转头望向檐外潇潇细雨,迷蒙山色,自己这一生该背负的该做的终究是有一个了结,只是那群孩子呢。 远在学宫的颜文清,身披一件外套,正左手持笔,不知在写什么,忽而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向着门外看了一眼,一阵山风吹来,微凉,放下笔拢了拢衣服。 起身,踱步至门前,正是弟子下课时分,三三两两撑着青纸伞,偶尔有谈笑之声传来。 风满楼 这雨许是要越下越大了。 无可奈何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翌日 颜文清刚用完早膳,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文清,今日可还好?” 语气缱倦,似乎有些懒懒的。 “自然是好的。” 起身转头,正是闵子澈。 此时闵子澈正倚在门上,带着一脸的笑意。 “怎么有空来学宫了。” “最近闲来无事,于是就想来看看。” 闻言颜文清心下了然,近些年闵子澈在闵家的处境并不算太好,特别是前些年有传言说闵子澈欲取其兄长而代之,至此闵戎对他的态度更是跌至冰点。 闵子澈拿起颜文清案上的书简,道家的典籍? “文清,近些年可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闵子澈没有说是谁,但是颜文清明白,当下摇了摇头, “只能从鬼道中传出的只字片语了解到,他大概过的还不错。”再多确却是没有了。 对于慕,颜两人闵子澈应该是很了解的了,只是当年他与兄长负责在后方安抚平民,并未直接了解到那一日的情况,只是这许多年也能借着些蛛丝马迹也能揣摩出三两分,恐怕与慕家嫡支和慕无愁的死脱不开干系。只是颜文清不说自己也不好问。 “前些日子他来找过我。” “无忧找过你?”颜文清闻言略带惊讶,没想到慕无忧会主动联系自己这些人。“他找你做什么?” 闵子澈放下手中的书简,直视着颜文清,略带疑惑的道“他让我帮忙找一个人。” “人?” “对,那个人叫墨云清。”闵子澈接着道,“这个墨云清我查过,也问过家族中的一些老人,这人貌似是君晷时期的一个副主,从薄兮时期开始就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如今我也无从找起。” “君晷?那岂不是慕清泉前辈斩杀的一任鬼主?” “却是,只是那时对于这个墨云清的消息简直烧到让人难以置信,我现在出了他是一个副主,其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得不说,无忧真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闵子澈苦笑,若是几年前自己还可以动用家主之中的人手,但是近些年自己在家族之中受到的掣肘越来越多,如今自己的能力已经很小了。 颜文清也知道闵子澈如今的处境不禁有几分感慨,人言可畏,竟能把闵子澈逼成这样子,闵子澈敬重其兄长,不愿意与其起冲突,但是这落在别有用心的眼中就是可疑了,不过令人齿冷的是,闵戎竟然不相信闵子澈,真的将其渐渐的放逐出了家族的核心。 “文清你说,无忧这次查这个人是做什么。” “想来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下当年之事,他要查个水落石出吧。” 颜文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这次自己究竟还要不要阻拦他? “文清,要想让无忧回来,我们只能帮他,将当年的事全数查出,否则这会成为横亘在无忧与中州之间的深渊。” 鬼道之主,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以身侍奉鬼宫的人,最后无人得以善终。 “子澈,你可知这对于我来说,又是多么大的难题吗?” 颜文清转身,面对着墙上巨大的儒字。 “怎么?这事难道与你儒门有什么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当年……”颜文清停了一下,终究还是接着道“当年,祖父的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祖父,承训的祖父心怀不忿,时隔多年,原以为就算再大不满也该过去了,谁知,当年就在雨师妾将要败退之时,承训的祖父,将中州的屏障打开,雨师妾人一拥而入,中州顿时生灵涂炭,当时的慕家家主慕清泉率慕家所有人以血为媒,动用了禁术,将雨师妾人封禁在深渊之中。” 闵子澈心头一震,当年所有悲剧的起源竟然是孔敬庭? 将闵子澈震惊的表情,颜文清微微一叹,“而我,当年为了保存孔家的声誉也为了保住儒家的声誉,射杀了……慕无愁。” “你说什么!慕无愁是你杀的!” 闵子澈惊道,自己这些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年杀了慕无愁的人竟然是颜文清,难怪慕无忧一去不复还。 “我……子澈你知道的我是孔家过继给颜家的,我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愁兄长杀了孔家主,也不能让孔家主声名不保。” 颜文清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那么做。 闵子澈虽然震惊,但是对于颜文清的做法他多少是可以理解的,就像有人如果要污了自己兄长的名声,自己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人,毕竟身败名裂必定是生不如死,更何况孔敬庭清誉一生,到头来落得晚节不保,于颜文清来说大概也是不能接受的。 “那无忧知道自己族人得死是因为……” 颜文清摇了摇头,“当时无愁兄长已经陷入癫狂,并没有说出来,后来冷静下来许是为了保护无忧也没有说。” 这是一场死结,谁也没有两全的办法。 “说到底是我们儒门亏欠了无忧。” 而自己则让这场亏欠越来越多,直至无法偿还。 “文清,我大概知道了。”闵子澈觉得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当年的真实情况竟然如此惨烈。“只是文清,今日的慕无忧断然不是我们可以阻止的,这些事只要他想要追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你想说什么。” “如果无忧和当年的无愁兄长一样,毕竟雨师妾永远是中州的心腹之患。” “子澈……” “我只是推断,但愿无忧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闵子澈说完便迈步离开了。 连续两次的雨师妾之乱已经几乎让整个中州覆灭,几乎拼尽了世家所有的人力,世家现在根本无力在承担一次雨师妾的来犯。须知道什么东西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世家的人力却是异常的珍贵,现在几乎所有世家都是青黄不接,就像儒家,现在所有的家主掌门都是历来最年轻的,道家也是如此,阴阳家甚至连家族驻地有的有没有修筑完全,就这样拿什么再去支撑一次战争。 颜文清何尝不知。 与此同时,鬼道之中慕无忧看着堂下站着的北落,已然比当年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自己让四人追了一个时辰时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做鬼主。”慕无忧坐在主位上“只是你这次出来必然有你自己的原因,我不会管你,只是你也不要给我惹事,好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问我是为什么出来?”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死是活都由你自己承担。”慕无忧言下之意很明显,生死自负。 “好。” 北落倒也干脆,反正自己也不想和慕无忧有任何瓜葛,就算凤吟可以不介意他来自慕家的身份,自己却是不能。 “等等。”慕无忧突然开口。 北落转过身来,略带讥讽道:“怎么,莫不是后悔了。” “呵……,我说过的话绝不会收回,只是,你须得知道,不得伤及中岷两州人的性命。” “不伤人命?”北落略一思索“可以。” 打残总可以吧。 “嗯。” 北落走出大殿,转过身深深望了一眼,那目光之中包含了太多情绪,有回忆,有不舍,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哀切。而后决然的收回目光,向前走去。 农家阿曦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你是怎么把他劝出来的。”慕无忧知道北落的为人,一旦认定了人和事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就像他认定了薄兮是鬼主,那么他就不会在认第二个鬼主,不然也不会有这二十载守墓。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让北落进去的人是薄兮鬼主,能让他出来的人自然也是薄兮鬼主。” 凤吟看着北落离去的方向,自己让他去寻找日晷鬼主的魂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只是自己实在看不得他继续呆在那个小木屋里,直到死。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其实对于北落慕无忧还是欣赏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纵容北落。 “凤吟,我可能要离开鬼宫几日,你照看好鬼道。” 凤吟虽然俯首领命。 深渊,又称天堑深渊,位于岷州之南,横跨岷州鬼道,是一条巨大的沟壑,就像巨人身上的伤口,深不见底,如同直接连接到了地府。其中不断翻涌着云雾,如同鼎中沸水一般,看上去不经让人畏惧,感叹自己的渺小。 “原来,这边是深渊。” 此时一个人站在深渊的边上,只需往前走一步就会掉下去。 之间那人一身墨紫色长衫,长发半束,一副鬼道之人的打扮,正是慕无忧。 从沟壑中吹出的风,刮得人脸生疼,可是慕无忧却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只见慕无忧纵身一跃,竟然直接跳进了深渊! 段六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农舍之中,翻身下床环顾四周,墙上挂着斗笠,还叠着一张弓,看得出来只是山里猎虎打猎用的,白纱糊的窗户,打开门,走到堂屋,小心的将门帘拨开一条缝隙,没人,再一次环顾四周,没什么不对应该只是一家寻常的农家。 “阿曦,我把把这饭给你阿爹送去,你把这些给咱们捡回来的那人。” “哎!”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便见一个俏丽的女子向着院子的厨房方向奔去,身上的银铃随着跑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阿娘,咱们捡回来那个人已经躺了几天了会不会死啊。” 那名叫阿曦的女子,水灵灵的眼睛写满了担忧,细细的眉微颦,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不会的,隔壁村大夫说了,这人只是晕倒了,身上虽然有几处擦伤,但是不碍事。”阿曦娘安慰着阿曦,自家女儿心肠软和,最见不得这个。 “嗯。”阿曦应着,将饭拿进了堂屋。 段六见阿曦拿着饭冲着来了,忙回到刚刚的里屋。 阿曦打开门,见自己那日捡回来的人竟然醒了,还坐在床边,似乎在发呆。 “你醒啦。”清脆脆的声音,像是秋天山里的果子一样的甜。“来,饿了吧,山里没什么好吃的,将就着吃吧。” 段六看着拜在一边桌子上的饭菜,说实话纵然自己出身段家庶支,但是也没见过这种饭菜,那黄黄的是什么?这黑乎乎的又是什么。 见段六看着饭菜发愣,那个名叫阿曦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就剩这个了,最近几年收成不好。” “啊!”段六反应过来“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下现在不饿。” 修道之人对食物的需求本身就不大。 阿曦知道这个人是个体面人,看他的衣服就知道,那不是自己这种平民见得到的,更别说穿了,知道他瞧不上自己的这些吃的。阿曦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段六,抿了抿嘴,将饭菜收拾了。 段六知道自己似乎伤到小姑娘的自尊心了。 撩开门帘,就见阿曦自己坐在磨石旁边,看着天边。 “阿曦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叫阿曦。” “方才听伯母所说,所以我猜姑娘应该是叫阿曦。” 阿曦脸上红扑扑的,眼睛清澈的像山里的山泉水,山里的姑娘总是带着几分淳朴。 “我能否问一下,这里属于那城。” 段六记得自己在青城山上发现了一个人影,身上的气息似乎与鬼道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像,然后跟上去,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里,这里应该是属于青城,但是地方太过偏僻,青城一般管不到这里,而且这里住的大部分是之前迁移进来的岷州人,青城就更不管了。” 段六一开始就觉得阿曦的装扮是岷州的装扮,没想到果然是岷州人,二十年前岷州人大举迁移进中州,后来虽然后人回去了,但是也有留在中州的。 “这里可就你们一个寨子?” “寨子?你也是岷州人啊。”中州人一般叫村落,只有岷州那边才会叫寨子。 “算是吧。” “不是,几乎每个山坳里面都会有一个两个寨子,山腰也会有,一般都不大,大的也就几十户人家,小的就五六户。” 阿曦并不怎么怕生,而且段六也没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相反还算是比较英俊的。 “嗯,多谢姑娘了。” 能让自己躺上几天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没想到这青城山里还有一位高手。 “哎,你是修道的人吗。” 阿曦眼中略带期待,毕竟对于平民来说修道之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 段六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只是普通的练武之人。” 有些事他们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也是,修道的人那么厉害,怎么会躺在山里,还差点喂了野狼。” 阿曦似乎也觉得不可能,笑了笑,微微晃动着自己的脚,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就像是山里的歌谣。 闻言段六哑然失笑,喂了野狼,亏这丫头想得出来,梅花断通灵会自动护主,到时候别说是野狼就算是老虎梅花断也会收拾了。 “对了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段六。” 段六?六?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阿曦扁扁嘴,玩玩的眉扭到一起,真难听,亏得人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不起个好听的名字呢。 看到小丫头的表情,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那一脸嫌弃就差写在脸上了,段六嘴角微微抽搐,自己的名字……很奇怪? 想了一会儿,段六忽然发现自己在想一个很无聊的问题,还不如想想那个隐藏在山野的高手,没准就是鬼主要找的墨云清。 坐了一会儿,门外进来一对夫妇,应该就是阿曦的爹和娘。 “伯父,伯母。” 虽说就算让段六在外面躺上几天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毕竟别人好心救了自己,所以段六表现的还是很好地,至少不像平时那样少言寡语。 “嗯,醒了啊,和你说这几天可急坏我们阿曦了。” “多谢阿曦姑娘。” “啧啧啧一看就知道是大地方出来的人,跟我们山里面就是不一样。” 段六笑笑,看着阿曦母亲看着阿曦的目光心里竟然有几分艳羡。自己这种生在世家的人,从小就被要求努力修炼,为了家族的兴旺,但是从未有人给过自己真正的关心,哪怕是自己的母亲,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自己。 晚饭时分,段六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大碍,明日就可以离去,同时表达对阿曦一家救助的感激之情,阿曦的父母知道段六不是一般人也就没有多做挽留,只是阿曦看上去有些舍不得,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深渊之下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吃过了晚饭,阿曦找到段六,说她想听听大山外面是什么样的。 “山外?” “嗯嗯。”阿曦的亮晶晶的眼睛带着一点点的期盼。 “没什么不一样。”段六想了想又道:“不要出去,这里很好。” 外面,世道险恶,自己如果不是终究难以逃脱,恐怕也是不愿呆在外面的,这里虽然贫苦,但是却算是安乐之所,而在外界一旦踏足这些是是非非再想抽身就难如登天。 “哪有,我从来没出过大山,我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惜我阿爹阿娘不让我出去。” 阿曦脸上有些不开心,对于她来说世界就是这片山,有时候也会想山外面是什么,可惜她想象不出来。 “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想和你们一样,永远呆在山里不出去。” 阿曦不知为什么她感觉这个人身上一定是有故事的,可是那不是自己能知道的。 翌日清晨,段六没有打扰到阿曦一家的任何人,只是留下了一些钱财就离开了。 话分两头,这边慕无忧跳下深渊之后,却发现深渊下不过几百米便又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慕无忧此时正站在上面,看上去就像漂浮在空中一样,脚下是便深不见底的深渊。 “咦?” 慕无忧不解,没有任何典籍记载过深渊有这样一层屏障。环顾一周,巨大的岩石在山壁上凹凸着,古树蟠扎向上生长着,偶尔一条花花绿绿的蛇也是有成人小臂粗细,在树杈上吞吐着蛇信。 “怪事。”慕无忧走了几步,狂风吹起衣带。 飞鸟可过,自己却不能过,这是什么道理。如果这道屏障不能过人的话,那雨师妾是如何穿过的,如果有缝隙,那缝隙在何处。 正在慕无忧苦思之时,伸手传来响动。 “你是何人。”慕无忧转身,一要有男子站在身后,手上缠着一条玄色小蛇。 “国主,知道鬼主会来,故而派在下前来等待鬼主,只是却没想到鬼主来的这样早。”那人微微俯身,伸手做请的动作。 “跟鬼主随在下来。” 果然是有缝隙的吗?果然世上并无完美之事,便是连此等天地之力也会留有一丝缝隙,也算是对雨师妾的一丝生机。 “走吧。” 此行必然是狼窝虎穴,只是自己有些事必须要问清楚。 那人见慕无忧如此配合脸上不禁也浮出一丝笑意,只是却是带了几分诡异。 雨师妾其实并不是在深渊之底,而是在深渊的山腰之上,有一大片平坦开阔的平地,有几分像是开凿出来的。 “鬼主想必也该猜出来了,这里就是开凿出来的。” 那雨师妾人见慕无忧皱眉,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便是雨师妾生存的现状,他们不是没有怨恨过上天不公,将自己放逐在此,只是怨恨过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开凿山壁,为了给自己族人更多生存的空间,直到很多年前有人闯入他们的世界,他们才知道原来深渊之上有另一片天地,哪里对他们来说犹如天堂,他们不用在与深渊喷薄的热流和毒气做对抗,不用再每年都担心来年的食物够不够吃,不用再担心族人会生病,须知在这里药物是稀少甚至是不存在的,所以得到那篇土地就变成了雨师妾的心愿。 “请吧,鬼主。” 穿过这部落一样的地方,所见之处都是低矮的房屋,人进去是要弯腰的,因为此处物资匮乏,所以房屋大多矮小。 看见慕无忧,大多雨师妾人有些害怕三两个聚在一起打量着慕无忧这个外来者,对于他们来说上面的人都是可怕的,杀死了他们的父母兄弟。 “这里请。” “乌亚,他是谁,是不是上面的人。” 有一个较为年老的雨师妾人拉住为慕无忧引路的青年人。 “是的,不过你们不用害怕,他是来和我们合作的。” 说着乌亚将目光落在了慕无忧身上。 乌亚继续带领着慕无忧向前走,不得不说,若是自己是雨师妾也会想要得到中州,中州沃野千里,山明水秀,相比这里…… “我知道,鬼主会不舒服,但是我依旧要说,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乌亚与当年的阿拉姆不同,没有那么多的戾气,许是还没有上过战场。慕无忧平视着他恳切的目光,良久莞尔。 “你们为了活下去,我们也为了活下去。” 因为我们要活下去,所以就不能让你们进入中州,因为我们要活下去,所以就只能让你们呆在这,虽然自私,但是,面对生死又有几人可以洒脱。 “那,似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乌亚一笑“早晚我们雨师妾是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天地之间,而不是在这夹缝之中生存。” 既然天地不仁,那么为由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毕竟我们都要活下去不是吗。 雨师妾国主所住的地方也是一般的寒酸只是不必弯腰,也算是对于他的一项特殊吧。 “陋舍寒酸,比不得鬼宫,鬼可万万不要嫌弃。” 让慕无忧有些意外的是,这国主竟然是女子。 “不会。” 那国主微微一笑,手腕上的小蛇动了动,似乎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接着趴着。 “不知鬼主千里迢迢而来,有什么指教啊。” 慕无忧有些好笑,明明是你用一把剑将自己引过来的,现在倒成了自己来的了。 “指教不敢当,只是阁下将家兄的佩剑送来,无忧特地来表达感激之情。顺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国主应允。” “哦?说来听听。” 那国主似乎知道慕无忧要说什么,施施然坐下,静等慕无忧开口。 “无忧原以为家兄的魂魄以入轮回,可是那日剑中一丝虚影却有些蹊跷,不知家兄的魂魄可在此处。” 慕无忧目光一凛,竟然敢拘禁自己兄长的魂魄! 谁知那国主似乎是没有看到慕无忧的眼神一般,轻笑道:“果然在鬼主面前用着御魂之术是班门弄斧了,鬼主所言不错。” “那如何才能将家兄的魂魄归还。” “呵呵……鬼主果然是聪明人。” 哼!废了这样多的功夫,会没有所求。 “国主若有什么事尽可以说。” “想必鬼主一路走来对我雨师妾的现状也有了解,也知道我雨师妾一直以来的愿望,当然若是让鬼主与我雨师妾合作似乎太过强人所难,那在下自然是不会这样做的,那不若一人,换一魂。” 那国主瞟了慕无忧一眼转身回到主位,坐下,带着笑,不怕你不答应。 “何人。” “这人对旁人来说可能是难如登天,但是于鬼主来说确实手到擒来。”国主稍微顿了一下“颜淮,颜文清。” 闻言慕无忧眉头一锁,脸上鬼纹开始缓缓浮现,灰气萦绕下的鬼纹有些可怖。 见状,那国主作惊吓状,而后笑的更加肆意“我劝鬼主还是认清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我雨师妾。” 话落,慕无忧突觉命鬼一震,似乎有些不对劲,略带疑惑的看向那国主。 “鬼主有所不知,我这蛇是可以封禁命鬼的。” 封禁命鬼! “国主果然深思熟虑。” “看来鬼主并不准备与我好好合作,那只能留鬼主小住几日,好好想想了。” 乌亚接到国主的目光,乌亚上前对慕无忧道“鬼主请吧。” 慕无忧看了一眼乌亚,又看了一眼那国主:“那无忧就只能叨扰几日了。” 待慕无忧离去,那国主方才敛起笑意。 “国主那慕无忧不肯将颜淮带来怎么办。” “他会的,慕无愁于他是过不去的坎儿。” 那国主倒是胸有成竹,只要慕无忧的魂魄还在自己手上就不怕他不听自己的。 那又如何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凤吟在鬼道之中已经几日没有收到慕无忧的消息了,自从他跳下深渊之后整个人就销声匿迹了,自己也跳下去过可是根本下不去。虽说依慕无忧的能耐自己本不必那么担心,但是雨师妾狡诈非常,自己对他们了解也不多,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使什么招数。 而与此同时在雨师妾小住的慕无忧正坐在一间房子中的榻上。 三天了。 看来自己不答应他们是准备让自己把小住变成长住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那国主的蛇对命鬼的封禁时间有多长。 文清吗? “国主已经三天了,那慕无忧若是不愿意,我们该怎么办。” 毕竟是万鬼之主的命鬼,自己的蛇纵使可以封禁也不无法封禁太长时间。 “倒看不出来,那颜淮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挺重。”他们中州人真是奇怪,把亲情友情看的这样重,优柔寡断,难怪自己每次进攻他们都难以抵挡,若不是每次都出现意外,雨师妾早就将上面的世家尽数消灭。 “可惜我们进不了中州的屏障,不然将慕无忧在我们手上的消息送到中州就不怕他颜淮不来。” “国主,若是我们将消息送给鬼道呢?” “你是疯了吗!”国主脸色一变“我们封禁了他们鬼主的命鬼,要是被鬼道的人知道了绝对会杀过来的,整个雨师妾能封禁命鬼的只有我,届时鬼道杀过来,你们怎么办。” “是,是属下愚钝。” 鬼道……真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而此时岷州程家的一个年轻的族老正被一个黑衣人踩在脚底下,脸都变了形。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那黑衣人语气阴森,似乎带着三九隆冬的寒意。 “我说,你这个鬼道的乞丐!阴阳家的叛徒克妻克父母!” 那黑衣人一脚踢向了那族老的肚子,直接踢飞出去好几米远,撞在墙上激起一片尘土。 而出手那人正是段六,他一路追着那人的气息来到岷州,以来就遇上了程家人,程家与齐家本事姻亲之族,当年段六带人灭杀了齐家,程家人那个不认得段六段潮声。 那程家的族老吐出几口血,似乎有些萎靡,但是依旧恶狠狠的盯着段六。 “你可以再说一遍。” “我说你……” 那人还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段六的剑已然出手,起落间,众人只见银光一闪还什么都没看清,那族老的面上就多了一条血痕,只是细细的一条,没有因为出手太快,竟然连血都没有。 “你你……你竟然在这里杀程家人。” “。” 那人见自家族老都被利索的杀死,心中有一种叫恐惧的情绪瞬间滋生。 段六微微皱眉,聒噪! 但是终究还是想起慕无忧所说的不打滥杀,转身而去,此时众人再看才发现此时的那个程家族老才是慢慢倒下,血方才喷涌而出。 “段六。” 段六方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在一边的巷子中,另一个和自己穿着别无二致的人正抱着剑看着自己。 北落! 至此鬼道的两任副主,在岷州竟是碰了面。 “慕无忧不是说不许伤人性命吗?还是只是我不许伤人性命。” “不,我自会向鬼主请罪。”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触及的过去,若是有人明知却还一直不知死活的触及,那么就只能给他点教训,虽然有时候教训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是北落。 “我来找人。” 北落真想说好巧,自己来找鬼…… “现在你杀了程家人,程家不会放过你的。” 北落看了看那具躺在街上无人敢理的尸首,生前在如何威风死后依旧是一堆烂肉。北落厌恶的别开眼,继续看着段六。 “别说程家,整个岷州都不想放过我。” “厉害厉害,就算我这个鬼道的人都没你这么大的仇恨啊,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你有事吗?”段六明显不想和他多说,毕竟自己的主人是慕无忧而对面的人恰恰不想认慕无忧,看见他总会有点厌烦。 “你找墨云清找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只是发现了可疑的人,但是追到岷州就不见了。” 段六对此也是十分不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后就遇到了程家的人,随后就有了刚刚的一幕。 “不见了……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找。” 北落要寻找君晷的命鬼,也是毫无头绪,若是能找到墨云清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段六瞥了一眼北落,没兴趣。 “你这人……” 北落刚要说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就是他。” 远远地一个平民对着一群穿着程家服饰的人指着段六。 “你的麻烦来了。” 北落依旧站在箱子里,抱着剑倚在墙角一脸看戏的表情。 谁知道下一秒他就被段六一把扯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身后已经追了一群程家人了。 “喂!你小子害我。” 北落愤愤。 “快跑吧,被追上看你怎么脱身。”段六带着一丝坏笑,嗯,起码还有人陪自己一起跑。 两个人说着话,但是脚上的功夫确实一点不慢。 知道追到岷山山林之中两个人才算是借着山林将追踪的人给甩掉。 段六靠着树喘息,看着北落也是一脸大汗,轻笑“够能跑啊,以前经常被追?” 北落白了段六一眼,见那小子嬉皮笑脸,真想打人啊。 “那是,当年你家鬼主可是追了我一个时辰。” 而后两人相识,同时大笑。 “怎么样,反正一个人也无聊。” “走吧一起找。” 段六也不是多小气的人,毕竟两个人一起找起来确实方便。 “走。”然后北落就拉着段六往安城方向走去。 “干嘛?” “我饿了。” 修道之人怎么能天天吃东西!真是不明白这家伙动不动就吃,是怎么修炼到这地步的。修道之人对自己的饮食都是有控制的,越是荤腥的食物所带的杂质就越多,所以一般来说他们大多吃素,但是偏偏就有北落这么一个怪胎,一直吃不说,还喜欢吃烧鸡,这就让人很不解了。 “别拿那眼光看我,我就是容易饿。” 北落也很无奈,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饿狠了,这胃一直受不了饿。 闻言,段六心下了然,他听凤吟说过北落的身世,有些可怜,不然也不会对薄兮有那么深的感情。 “饭桶!”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嘴上却不会放过北落。 “走吧。” 然后就见两个穿的和双胞胎似的人齐齐往安城而去。 “来人,把你们国主叫来。” 深渊之下,慕无忧向着门外喊了一声。 再见故人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怎么,鬼主可是想好了。” 慕无忧闻言转过身看着那国主,“自然,那颜文清杀了我兄长,如今可以为我兄长赎罪自然是公平。” “鬼主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 “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 “我要见一眼,我兄长的魂魄。”这是慕无忧最后的底线,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就算死在雨师妾他也不会帮雨师妾。 “可以。” 那雨师妾国主从怀中掏出一黑色小瓶,伸手一点瓶口,一道半透明的烟雾便从小瓶中飘出。 看清那人的面目,慕无忧双手紧紧地攥住,心中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了,只是如今却是不能冲动。 “如何?” 那国主笑道,看慕无忧的眼神就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杀了自己,但是他,不敢!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几分得意,普天之下能让万鬼之主投鼠忌器的能有几人。 “好,不过你最好照顾好你手中的魂魄,如若不然……” 我定倾鬼道之力夷灭你雨师妾! “自然。” 国主自然是满口保证。 慕无忧转身出了屋子,既然要换,那便换吧。 中州,天下之中心, 钟灵山脚,金声玉振坊前立一身着墨紫色长衫的人,长发半束。 “何人!” 以身穿月白色儒裾的弟子持剑站在他的对面,看着慕无忧,这幅装扮必然是鬼道之人。 “鬼主,慕无忧。叫你们颜家家主颜文清下来。” “放肆!我儒门一家之主岂是你鬼道之人说见就见的。” “我劝你还是去通报,须知我若是要硬闯此时颜文清已经在我面前了。” 那弟子犹豫一下,诚然他说的没错。当下只得使出传讯之法,通知颜文清。其实这鬼主早年在儒家修学之事他也是略有耳闻,恐怕与颜家主有旧也未可知。 慕无忧望着这十里长阶,汉白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很多年前,曾有人从这里拾级而下,芝兰玉树。 “客,可是慕家无忧。” 慕无忧缓缓合眼,终究是陈年旧事。 “无忧……” 颜文清让刚刚那弟子退下,慕无忧睁开眼睛,只见那人与当年的容貌别无二致,只是空荡荡的右袖垂着,心底到底还是有些酸楚,多少年没有听这个声音喊过自己无忧了。 “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否。” “尚可,无忧如何。” “亦可。” 那人还是那样,清贵疏离,哪怕没了右手,依旧是人中龙凤。 简短的问询,就像匆匆而过的二十载。 “一起去看看怀瑾吧。”慕无忧望着后山的方向,哪里是埋葬怀瑾的地方。 “嗯。” 颜文清点头,两人并肩而行,就像二十年前一样,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啊。 擦擦的脚步声,在清晨寂静的山林响起,颜文清转头,又敛起目光,终究是自己做的选择怨不得旁人,只是对不起无忧。 这二十年来,自己没有一刻不问自己如果自己不做那个选择,那孔敬庭被慕无愁杀死,自己,会如何? “文清,似乎心绪烦乱。”慕无忧忽然道。 “是。”颜文清毫不掩饰。 “所为何事。” 在慕无忧印象中,颜文清向来是八风不动的人物,没想到今日也会乱了心绪。 “你,淮这一生自问无愧儒门,无愧颜家,更无愧于孔家,只是……”颜文清停下,只是偏偏亏欠了你。 慕无忧看着两人缓步间走到的墓碑之前。 “阮家阮琮之墓” “这些年未来,给你带了玉阳春。” 慕无忧没有理会颜文清,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个人之间的裂缝终究是无可弥补。打开酒瓶,将酒倒在墓前。 “文清,你不是想知道怀瑾走前和我说了什么吗?” 当年他在灵堂问过,可是自己没有说实话。 “他说,让我不伤你性命。” 颜文清闻言,转头看着墓碑,苦笑。 “果然是怀瑾。”只有怀瑾才会一直将自己放在心上,只因为他觉得自己过继给颜家是孔家对自己有亏欠,所以一直想替孔家弥补自己。 “可是,如今我不想守诺了。” “我的性命你随时拿去。”颜文清这二十年无时无刻不想着,如果慕无忧想取自己性命尽管拿去就好了,这样自己亏欠之情也会少一些。 “不后悔?” “不后悔。” 慕无忧直视着颜文清的眼睛,没有一丝退缩,可见他是真心想为自己哥哥偿命。 连死都不怕啊,果然是文清,一诺千金,真是傻。 “好,你随我去雨师妾,将我哥哥的魂魄换回来。” “无愁兄长的魂魄?” 闻言颜文清有些意外,显然他也以为慕无愁已入轮回。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哥哥的魂魄在雨师妾手上。”可是自己竟然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杀了自己,竟让哥哥在雨师妾手上呆了那么多年。 “他们说,要拿你去换我哥哥。” 慕无忧笑着,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不行!无忧你须得知道雨师妾绝对不会做什么好事,我不介意你取走我的性命,只是如果是雨师妾要拿我却不能允许!” “还真是一点都不变啊。” 慕无忧道,文清终究是文清,风骨凛然,永远分得清轻重,只是就不累吗? “你觉得我如今要带走你你能逃得了?” 颜文清微微垂眸,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自然是不能。”只是我相信你不会从了雨师妾的心愿。 “那你就自己和我去吧,也省的我动手。” “无忧……” 颜文清低声唤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的中州有什么问题。” 慕无忧目光从容却让人莫名的有一种信服的感觉。 “好。” 慕无忧似乎也没想到颜文清竟然这样轻易就会被自己说服,毕竟自己没有任何保证,文清啊文清,你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 慕无忧又回头看向阮怀瑾的墓碑,伸手抚上,借你的文清一用,会还你的。 “走吧。” 两人就这样下了山,丝毫看不出这是一场关乎性命的交易,两个人皆是那般从容。因为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永远有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事要去做。 “掌门,颜家主被那个鬼主带走了。” 方才在门口阻拦慕无忧的那名弟子看着颜文清与慕无忧一同下了山。 “你说什么?”孔承训从座位上起来,良久方才又坐了回去“即是文清自己的选择,那就随他吧。” 这些年颜文清始终未有一刻忘怀,将别人的罪孽背负起来岂是那般好受的。 无忧啊,你可得将文清好好的带回来啊,天下可就这么一个颜文清,对你而言也只有这一个颜文清啊。 随即继续拿起笔,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终究不是自己这些人可以插手的。 窗外,层山绵迭…… 相生相克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此刻深渊崖边正站了一个女子,长得虽不如何惊艳,但是却灵气逼人,紫色的眉心坠微微的晃动着,右手上一缕细小的水流上下翻飞着,指头轻动水流也随之翻动。 “救,颜文清?” 女子开口。 几日前。 “凤吟?说吧慕无忧找我什么事。” 江流萤认得凤吟,此时见她来就知道肯定是慕无忧找自己。 “鬼主请姑娘出手救一个人。” “谁?能劳动鬼主为他操心。” “颜文清。” …… 江流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深渊,这两个人又在干什么? “临水照花?慕无忧的庄生梦蝶呢?还得让我千里迢迢赶到这个鬼地方,真是……”江流萤修习水系的阴阳术,所以可以使用临水照花,若是闵子澈便是不行。 江流萤正琢磨着,远远就见慕无忧带着颜文清往这边来。四处看了一眼寻了一块石头藏住。 “文清,你可想好了。” “嗯。” 慕无忧向着江流莹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江流萤暗自撇嘴,被发现了吗,同时也心下微惊,近些年慕无忧修行的速度是否太快了。 知晓江流萤已经抵达此处,慕无忧心下微定,带着颜文清直接跳下深渊。 “要跳下去!” 这却惊呆了藏着的江流萤,还真是不要命。 顺着岩壁慢慢的下来,小心的藏好自己,却见慕无忧已经同一群雨师妾人在谈论什么了。 其中一个似乎是为首的女子将一个看不清的物体丢给了慕无忧,随后江流萤就看到一个灵体飘了出来。 一个灵体? 这得多重要的灵体啊,慕无忧也舍得拿颜文清去换。 不过心里想是这么想,手上的动作确实没闲着。 颜文清看到慕无愁的灵魂飘出来之后,很自觉地就走向了雨师妾。只是还未等自己走几步,就觉得眼前一阵白芒,待白芒消散,自己就已经在别的地方了,身边还有一个女子。 “江姑娘?” “嘘!好不容易把你换过来的,别说话。” 你以为大变活人很容易啊,累死了好吗?江流萤拉着颜文清躲好,这慕无忧可是欠了自己好大的人情,以后肯定要他还的,毕竟自己可是连深渊都跳了。 “慕无忧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人已经交到你们手上了。” 慕无忧自然是不会承认。 “阴阳家的临水照花?” 显然有人认得,一众雨师妾的人紧紧盯着慕无忧,慕无忧很想说,人已经没了,你盯我也没用。 “果然与鬼主做交易这心眼得多留几个。” 慕无忧不去理会雨师妾国主的讥讽。 “国主此言差矣,我已经将文清交予你们,是你们没有看好。” 这慕无忧早年毕竟是中州二门的人,说他与阴阳家没有故交自己是绝不相信的,只是此时此刻,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给我搜,这临水照花距离不会太长。” 见雨师妾的人开始搜查,江流萤从袖袋中拿出意见黑色的小物,是一个兽头,带了点点的阴晦之气。 “什么?” “慕无忧给的。” 说完,江流萤注入阴阳之力那小小的兽头就将两个人完美的隐藏在岩石之中。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国主,没找到。” 雨师妾国主看向一脸胸有成竹的慕无忧,冷笑“看来鬼主是有备而来。” “与国主交易自然得多准备些。” “不过鬼主真的以为我们就没与办法了吗。” 话落,几个雨师妾人手腕上的蛇便纷纷落了下来,迎风而长,竟然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几条巨蛇,吐着信子,看着慕无忧。 只见慕无忧脸上鬼纹显现,身后亦是浮现出巨大的虚影,足尖轻点向后掠去。 江流萤是第一次见到慕无忧的命鬼,只觉得天地间颜色都是一变,那黑色的虚影犹如魔神降临一般,慕清泉的魂魄竟然强大至此。 “吼。” 一声巨吼,那虚影动了,虽是身形巨大但是却异常的灵活,手上似乎还有一柄虚幻的长剑,剑气所到之处,无不血花飞溅,雨师妾所控之巨蛇竟然像是纸老虎一般,天地之道,阴阳相克,这便是克制。 雨师妾国主知道自己手下的蛇只能是拖住慕无忧,所以在慕无忧招出命鬼的一刻她的蛇也从手腕滑落,不过不曾变大,只是悄悄地靠近命鬼。 慕无忧知道那国主的蛇可以封禁自己的命鬼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当下便操纵命鬼躲开小蛇,只是国主的蛇会是那么好躲开的。 “起” 只听一声令下,那蛇突然胀大,紧紧地缠住了慕无忧的命鬼,硕大的蛇头在空中划出巨大的弧线,张开叩,狠狠咬下! “咳”,唇角划过一丝血痕,发丝亦有些散乱,显然以一人之力对方这么多人,即便是借助命鬼之力也是吃力地很。 被咬的是命鬼但是受伤的却是慕无忧,鬼道之力便是这样,剑走偏锋以攻为守,并没有什么防御性。 “鬼主,这万物可是你们道家的说法,怎的还没我看的明白的,你的命鬼我的蛇,这就是相克,所以我劝鬼主还是乖乖地配合我们。” 雨师妾国主看着慕无忧,仿佛这人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 而另一边江流萤死死地拉住颜文清,“你去也没用,雨师妾克制你们中州法术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不能眼见无忧一人受伤。” “慕无忧那家伙命大,你就别担心了。” 江流萤心下也是担忧,只是自己二人被雨师妾克制的死死的,出去也只是送死,如今慕无忧骗雨师妾无疑是火中取栗,代价他也一定想到了,也能担得起来。 “看来我独来独往惯了,你们都忘了我是万鬼之主。” “呵呵,但是我也知道,即便是鬼主对于鬼道之人的控制也是薄弱吧。”诚然鬼主是鬼道之主,但是鬼修却不像世家子弟那般听话。 “是吗。” 话落雨师妾国主有些心虚,毕竟鬼道对于自己而言终究是天敌般的存在。 趁那国主心绪松动的瞬间,慕无忧的命鬼挣脱大蛇,一手紧紧攥住那蛇的七寸狠狠地摔在地上,力道之大连屏障都震了三震。 那蛇吃了亏自然是不肯罢休的,不断地扭动着,奈何七寸是是蛇类的共同弱点,命鬼紧紧地按住,右手提起剑插了上去。 只听一声异常尖锐的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雨师妾国主连忙收回自己的蛇,这蛇与自己性命相连,就算他私死了自己不会死也得重伤。 “撤!” 虽有不甘,但是来日方长,一时输赢算什么,且瞧着呢。 待雨师妾人远去,慕无忧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虽是强弩之末,但这鲁缟自己终究是穿过去了。 “咳咳……” 血不断的被咳出,那一咬可是伤到肺腑了,真疼啊…… “无忧!”颜文清扶住要歪倒的慕无忧。 “喂!慕无忧你不会死吧。” “放心,你死了我都活着。”慕无忧笑道,只是嘴角还挂着血丝,总有些惨烈。 从怀中拿出自己封禁自己兄长的瓶子,去入轮回吧,来生别在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了。 慕无忧打开瓶盖,谁料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都别上来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将瓶盖打开,那白色的灵体缓缓漂浮而出,在空中凝成慕无愁的模样,缓缓睁开眼睛,慕无忧走上前,谁知那灵体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把掐住慕无忧的脖子,直直想着屏障的裂口拖去! “慕无忧!” 两人站在裂缝边缘,下面是深渊…… “颜文清,你干什么!” “就算是死,我也陪他了。” 话落颜文清也纵身跳了下去! “那可是深渊!你们都疯了吗!” 江流萤从未想过颜文清也是这样一个冲动的人,就这样电光火石间,两个人就这么都下了深渊。 段六从房顶后探出头来,程家跟自己还真是杠上了。 随后又缩回去,那里还趴着一个人,没别人正是跟着段六一起的北落。 “嘿,怎么样还在吗?” “不在了。” 两个人一阵挤眉弄眼,如果凤吟在的话一定会扶额,段六被北落带坏了。 “话说他们都追了我们半个月了,不就是个族老吗,死了一个又不是没了。” 北落嘴里叼着草,带着几分痞气。 段六倒是理解程家,就像当时自己段家若是被别人杀了族老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我们已经在岷州转了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找到那个墨云清,他是跑哪里去了。” 段六不想跟他继续谈论程家,于是就将话题继续转移到墨云清身上。 北落也很是不解,其实历任副主之间因着各人鬼主的原因都会有那么一丝感应,就像段六一看见北落就知道他也曾经是副主。 “难不成他根本就没来岷州?” 北落咬着嘴里的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嘴里没东西容易饿。 “不可能我跟着他来的!”段六断然否认。 “你可修习了命鬼?” “未曾。”时至今日段六所用依旧是段家的金系阴阳术。 “那……你看是不是这种气息。” 北落的手中掐出奇怪的手印,然后一丝黑色的气息就从指间飞出,在北落头顶盘旋一会而后飞向不知名的方向。 顿时,段六就觉得自己的感知告诉自己有两个北落。 “这是……” “这是命鬼的一种用法,用来引开别人的。” 北落眉头紧紧的拧住。看来段六就是被人用这种方法引了过来。也就是说!那个人知道段六不是鬼修! 北落忽然看向了段六,倒是将段六吓了一跳。 “怎么了。” “那个人绝对知道你不是鬼修。”如果是一个已经不问世事多年的副主,怎么可能知道段六不是鬼修,如果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段六用命鬼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的!” “看来以前鬼道的老人真的没有骗人,日晷的副主是历来最强的副主,就如同日晷也是历来最强的鬼主。”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墨云清既然知道自己在找他,而他若是不想出来大可以杀了自己,别说什么顾念同门情谊,这事在鬼道都是扯!但是如果他想被自己找到就不会将段六引走。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他觉得还不是自己出现的时候。 “段六,我们可能找不到这个人。” “何以见得。” 他比我们强太多。 “鬼主所托,我必然要做到。” “你傻啊。” 北落毫不留情打击到,其实反观自己也挺傻,或许就是因为都傻两个人才会成为朋友吧。 闻言,段六想反驳,但是知道自己说不过北落只得噤声。 “那现在我们可是要回青城山中?” 段六知道那人定然还藏着青城山之中。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就算找到了那个人,也未必带得走他。” 北落也很恼,能用小小的分灵之术将段六骗到岷州,要知道自己的分灵之术不过百里之遥就已然消散无声,而他竟然可以一路将段六引导岷州,其实力可见一斑。略一思索,就算是带不走也得将其找到。 “我们回青城。” “嗯。” 就在此时,却从两人头顶传来一声大喝! “你们还想去哪!” 亏得两人都是反映敏捷之辈,立刻翻身躲开。 是谁! “不得不佩服两位的胆识,竟然在岷州杀了我程家人还敢逗留不去。”程青本来受自己兄长指派出来找人还有几分愤愤,但是此时见到两人还在商量去不去青城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太不将我程家放在眼里!若是此时他们逃回鬼道,碍于慕无忧他还真不敢怎么样,胆识此时他们就在岷州,自寻死路,可就怪不得自己送他一程了。 “呵呵……就算是我们留在岷州又如何。”北落对于岷州可谓是没有半点好感。 “但愿待会你的嘴还可以一样的硬。”程青手中点点金芒锐利非常。“段六?你个叛徒也有脸再回岷州,不去做慕无忧的狗吗?” “要打便打。” 段六站起来,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长剑,夜风微微,三个人就在这小小的房顶上对峙。 程家的陆续赶来,段六微微皱眉,虽说这程家一直以来在世家之中风评不如何,但是实力总是不容小觑的。 “呵……” 程青冷笑一声,手中金芒化为剑尖向着段六冲去,眨眼间段六剑已出鞘,秋水寒芒! 段六出剑速度何其之快,之间几道寒光划过,两人依然拆了几招,段六微微退了几步,是的论术法精修他尚且差程青一截。 只见程青手中法印又变,几道剑气从手中飞出,直奔段六而去。 咻咻几声破空,段六虽然躲过几道,但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正待程青要继续之时,却觉身后寒意袭来,本能闪开,之间一黑色的虚影正一拳砸在他刚刚所在之处。 偷袭,鬼道之人果然卑鄙! 还未等程青出声谴责北落,段六的剑影已至,程青只得连忙格挡,其他的程家人见自家族老被人二打一肯定不干,于是也冲了上去,于是房顶就塌了…… “蠢货!” 程青破口大骂,尘土飞扬,夜色之中更是什么都看不清,那两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谁让你们上来的!” 其他人噤声,知道这个族老可不是讲理的主儿,要是你跟他说怕你被他俩打残了,他绝对会把你打残了,所以没人肯去触这个霉头,于是集体眼观鼻鼻观心。 见所有人都低着头,程青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只能恨恨的将仅剩的一堵墙轰塌。 这样大的动静肯定是惊动了安城的江家人,只是江家人一看是程家人,再说只是一座房子,随他吧,免得有理说不清。 而另一边黑暗之中,一双墨紫色的靴子缓缓落在一角不起眼的屋檐之上,轻缓的如同一片羽毛一般,夜色浓重看不清面目,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叹息。 “喂!你看你这下受伤了,你家鬼主肯定不会怪你了。” “只是皮肉外伤。” 言下之意不碍事,鬼主不会因着这个不罚自己。 “得了吧,他慕无忧多护短。你要是囫囵着回去他还不见得会怎样,你要是真被程家给灭了,那估计慕无忧转头就得过来灭了程家。” 段六虽然不喜欢北落直呼慕无忧的字,但是转念一想慕无忧是自己认得主,又不是北落认得,貌似让他跟自己喊也不太可能,就随他吧。 “鬼主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 “哈哈,你还挺护着他。”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挺护着薄兮? “过来。” 北落一把把自己衣边撕了一条,直接勒到了段六的伤口上,连招呼都不打,段六觉得这小子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咋了,你还要喊疼啊。” “滚!” 哟!段六这个出身世家的竟然会骂人!好玩太好玩了。 事态紧急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颜文清也跳下去了,这倒是吓了江流萤一跳。得去通知两家之人,毕竟这两个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是慕无忧鬼道从来都是由鬼主任命下一任鬼主,鬼道要是没有鬼主统辖依着那群鬼修的性子肯定得出事。当下就不在犹豫,直接奔赴鬼道酆都。江流萤觉得自己真真是可怜,就在江家做自己的大小姐不好吗? 而酆都鬼宫之中,凤吟因着留守所以不能离开太久,所以再将鬼主的嘱托带给江流萤就回了鬼道。 凤吟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卷书卷不知在看什么,身后是一排整齐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凤吟的房间并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只一件雕花衣柜,一张塌,一张圆桌并几个圆凳,简洁之中透出几分干练。另一边则是凤吟坐的地方,这是之前薄兮做副主时住的地方,后来凤吟住进来,因为凤吟不喜欢那种馥郁的女儿味道,便改了改,就如同凤吟这个人一般干练。 “副主,有人找您。” “何人。”凤吟抬头。 还未等那人说完江流萤就跑了进来。 “你先出去吧。” 将江流萤甚至等不及通报完就闯了进来,凤吟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了,于是便让那人出去。 “凤吟,慕无忧落入深渊了。” “落入深渊?你在说什么?” “就是天堑深渊,本以为那雨师妾将慕无愁还给慕无忧了谁知道那雨师妾竟然战死魂魄上做了手脚,将慕无忧拖进了深渊。” “好个雨师妾!” 既想着得到了颜文清又想着除了鬼主,算盘倒是打得响!凤吟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法子,毕竟深渊之下生死难测就算自己下去也未必见得就有用。 “那颜文清呢。” “也下去了。” 提起颜文清江流萤也是一阵恼,平时那么稳重的人这次发什么疯! “儒门那边可曾通知了。” “未曾” “去找孔承训。” 凤吟当机立断,此时此刻单凭自己鬼道之力绝对不可能救出鬼主,为今之计只有联合儒门,而儒门为了颜文清也不得不与自己一起。 “凤吟,我去吧。” 江流萤拉住凤吟,凤吟看了她一眼,确实自己去不合适。 “多谢江姑娘。” “可需要通知慕家。”毕竟慕无忧是慕家人,此时慕家也不会坐视。 凤吟想了想,慕家…… “烦请姑娘通知一声。” 虽然知道求助于慕家,慕无忧会生气,但是如今没有什么比将二人从那险恶之地弄出来更重要的事了。 “嗯。” 江流萤转身而去,凤吟咬了咬唇,段六,北落都不在,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江流萤赶到儒门之时方才发现一群佛修也正沿着上山的汉白玉石阶缓缓的走着,此时佛修怎的又来了。 若是放在寻常,江流萤定然是十分开心的,因为佛修来了就说明那小和尚也来了,可是今日,又不可与外人说,这就很麻烦了。 “小和尚啊小和尚你怎么就偏偏这时候来呢。” 江流萤有些气恼,但是也只能等。 有弟子迎出来,对着空明和尚一礼,然后将众人引了进去。 守门弟子又要回到自己的暗岗上之时,却被一只纤白的手拉了过去,正要出手却发现是江家的大小姐。 “江姑娘。” 那守门弟子一礼。 “那佛修怎的今日来了。” “空明大师携众位佛修来此与掌门商议在西北须弥山建立石窟寺庙之事。” 佛修又搅和进来了?真是爱凑热闹。 “现在可能通报你家掌门,就说江家江流萤有万分重要的事要说。” “这……恐怕不方便。” 听到这话江流萤一阵气结,本姑娘为了你们鬼道儒门两家的事千里奔波,你还跟我不方便!就让你们家颜家主死深渊里好啦!当然这话也只能是想想,若真的让颜文清死在深渊恐怕整个儒门都要震上几震。 “那你放我进去,我自己去找你们掌门。” 那弟子见江流萤一脸气结的表情,哪敢说不,忙赔上笑“江姑娘您请。” 江家江流萤谁不知道,被其父兄宠的无法无天,便是自家掌门惹到她也得是一阵头疼,更何况自己呢,所以这种难缠的客人还是交给掌门比较好,反正是江家人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那守门弟子将江流萤放进去之后,才自己又回到了暗岗之上。 江流萤一路远远地跟在佛修身后,不敢靠近,这上山的路也是只得这么一条,就算江流萤急也没办法,天竺的佛修毕竟与自己等人联系并不很深,此等大事不能让其知道,所以江流萤只能等着。 而在佛修中间的道妄则是感觉出有人跟着自己回头望了一眼,便看到树后的一片衣角,那衣角或许别人不熟悉,但是自己还是熟悉的。 她怎么来了。 跟着那群佛修慢悠悠的上了山,江流萤才算是松了口气,走的真慢啊。 “姑娘,掌门在议事。” 江流萤何尝不知道他们在议事,只是自己这事也很重要啊,人命关天啊。 “烦请通报你家掌门,说是与颜家主有关,十分紧急。” 江流萤本不想说,可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自己在藏着。 “颜家主。”那守门弟子略微思忖一番,便道:“姑娘稍后。” 果然不多时就见孔承训从里面出来。 “文清怎么了。”孔承训脸上带着急切,他知道颜文清是跟着慕无忧走的,虽说自己不方便干涉颜文清的选择,但是不代表自己就不关心,毕竟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太深,而颜文清实在是不能有失。 “慕无忧被雨师妾算计了,他跟着慕无忧跳进了深渊之中,现在生死不知。” “深渊……”孔承训真的是希望自己听错了,祖父一直对颜文清说的话,他都忘了吗!他颜文清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唯独这深渊他去不得。 “鬼道的凤吟想要同你儒门联合一起营救他们。” “我马上就调集颜孔两家的人手。” “嗯。” “此事慕家可知道。” “还不知道。” 孔承训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颜文清绝对不能出事。尤其是不能在深渊出事。哪里可是封禁屏障所在之地。要是知道慕无忧会带颜文清去深渊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拦下的,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便回头对守门弟子说:“去颜家请颜文渊来。” “是。” 颜文渊比颜文清和孔承训大了几岁,故而修学之时并不如何熟悉。这颜文渊乃是颜家如今除了颜文清的第二人,颜文清生性寡淡,不喜俗世,所以颜家大大小小的事物其实都是颜文渊在打理。 颜家驻地离学宫并不远,儒家的世家驻地不分散在各城,都是在学宫附近,对学宫形成拱卫之势。 “你说文清出事了。” 颜文渊看上去与颜文清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却比颜文清多了几分平和。 江流萤将事情与两位家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两位家主皆是一脸凝重之色,胡闹!他慕无忧不知道原因也就算了,他颜文清也不知道轻重吗!真是这么多年修身养性都养哪里去了!颜文渊听完江流萤的叙述就站起来,回去调集人手了。 “多谢江姑娘为文清奔波,日后儒门必然重谢。” 江流萤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慕家处境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家,隐于山林影绰间,这是古老世家的一种特色,在道门初始之时道门世家并没有护卫平民的职责,所以大多建家于山林之间,晨钟暮鼓远避世间,而后随着道家开始渐渐选择护卫平民,家族的驻地就渐渐的开始驻扎于城市,而慕家则是少数几个依旧将驻地放在山野之中的。 “伯母……” 慕妙正在擦自己的剑,剑面上映出女孩子圆圆的脸,带着点点少女的娇憨,女孩子总是干净些,见慕鸢过来,慕妙将剑收回剑鞘。 “妙儿,今日怎么不见去找潇潇。” “嗯,今日不想出门。” 慕妙和慕潇住的还是挺远的。 见慕妙有些委屈的神色,知道慕妙又在慕潇手上吃了委屈。慕潇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掐尖要强,不过倒是个好孩子。 慕鸢长叹一声,其实对于慕家来说慕潇更适合做嫡系,如今慕家在慕无忧叛去鬼道之后处境更为艰难,出去都被人看轻不说自己等人说话也没那么硬气,慕妙太过绵软,出去之后少了那么几分气势,究竟还是差了些。 “伯母……” 想起慕无忧慕鸢心里就是一阵酸楚。慕妙知道自己的伯母在喂他的兄长感伤,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鸢伸手摸了摸慕妙的头发,转眼就看到了门外的慕秋白,当下一笑。 但见慕秋白一身青色道袍,身长玉立,长发整齐的束着,模样上也是随了慕家人一贯的好模样,只是有些傲了。 知道慕秋白找自己,慕鸢让慕妙等自己一会儿。 “伯母。” 慕秋白行礼,还未及冠到底还带了些孩子气。 “秋白找我什么事。” “伯母,秋白想向潇潇提亲。”慕秋白略一犹豫,又坚定地说。 慕鸢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房中的慕妙,慕妙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秋白,不是看中皮相地孩子,你能告诉伯母为什么吗?” 其实慕潇确实比慕妙适合慕秋白,毕竟慕秋白是被当做下一任族长培养的。小时候慕秋白其实是更喜欢慕妙的。 “不为什么,秋白喜欢潇潇。” 话音刚落就听得慕妙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慕秋白低下头抿了抿嘴,慕鸢何尝不知道,只是慕妙做了慕秋白的妻子之后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不是她能承担的了得。 “秋白,你们还小。” 其实真的小吗,自己这辈人在和他们一样大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生死了,十九岁嫁给慕胥彦,二十岁开始重建慕家,正因为自己小时候经历的太多,才想让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时间长一些。 “伯母,秋白不小了,秋白可以帮伯父伯母。” 慕家人在外遭人冷眼慕秋白又不是不知道,尤其是白家,与雨师妾一战几乎打光,见到慕家跟见了死仇似的,奈何现在道门又以白家为首,慕家的处境自然是艰难。 “秋白,其实很多事却是有最好的选择,但是倘若那个最好的选择本身就是不得不选,那么他就不是最好的,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慕鸢深深的望着慕秋白,就像当时的他们,太过年轻,做了很多自以为是的选择,到头来后悔的只是自己。她不想让慕秋白步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后尘。 “伯母……” 慕秋白还想说什么,慕鸢却让他不必再说。恰巧此时门房通报有人找她。 “伯母先去看看。” 慕鸢刚到自己房间就看到江流萤站在那里。 “流萤怎么今日想起我来了。” “阿鸢,还真不是我想起的你。”江流萤面色一苦,这几天来回奔波可是累死自己了。江流萤又将自己在儒门说的话说了一遍。 慕鸢听完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哥哥是受着伤下去的。” 听得自己哥哥生死不知,慕鸢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看的江流萤一阵心疼,慕鸢也算是很苦了,幼时丧父丧母,长大后两个哥哥又成这个样子。 “你们慕家可能出人手?” 本以为慕鸢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谁知慕鸢却缓缓摇头。 “现在的慕家早就不是之前的慕家了。”慕鸢走了几步,停在门前,外面全无半点以前的痕迹,“现在慕家上上下下都不认我哥哥,甚至对于他们来说我哥哥就是他们现在受人冷眼的原因,就算我想救他,我也是调集不出人马。” “你不是……” “我是……可是我早就名存实亡了。”慕鸢苦笑一声。 “你说什么?” 江流萤怎么也不会想到慕鸢在慕家的境况竟至于斯。 慕鸢转过身去,眼里还含着泪,摇摇欲坠,“流萤,这件事我是真的帮不上忙。” 慕鸢说着,竟然跪了下来,吓得江流萤连忙扶起她“所以,我求你,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我哥哥,我……” 我当年做错了,选错了,这或许自己没有听大哥的惩罚吧。 “阿鸢!” 江流萤看着昔日的好友竟然沦落至此,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去找慕胥彦!” “别……流萤我知道你在为我生气,然而,不值得。” 慕鸢摇着头,“没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很好的丈夫,而我不该不知足了。” 江流萤微微叹息着,这要让慕无忧知道了,肯定心疼自家妹妹。 “阿鸢,你放心,儒门与鬼道都会出手,他们会没事的。” 江流萤扶着慕鸢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不经意瞥过鬓角,竟然已经有了几根白发,修道之人,何时会在这个年纪有白发。 “嗯。” 江流萤离开慕家之时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慨,谁能猜到今日的慕鸢会成这样,自古痴情女子。 慕鸢倚着门框。 “伯母。” 慕秋白从门外进来,他知道自己伯父并不喜欢自己伯母,他喜欢白家的一个人。慕秋白见过那个女子,很美,只是很冷,就像在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白雪。可是她不喜欢自己伯父,就像自己伯父不喜欢伯母一样。 “秋白,怎么了。” “我……” “你可知道伯母为何不许你去提亲吗?” 慕秋白似懂非懂。 “若是不喜欢就别去招惹,别害了人家姑娘也害了你,也害了阿妙。” 阿妙,慕秋白想起那个圆圆的包子脸,低下头,可是自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她,他怕自己想父亲那样,保护不好母亲一样,让她死在雨师妾的手里。 “秋白,秋白知道了” 慕秋白转身跑出了慕鸢的房间,该是去找慕妙了。 真好…曾几何时,胥彦也曾这样,只不过都是过去了,或许根本就没有过去,而是根本就没有来过,自己只是被骗了这么多年。 只此一次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且不说江流萤为了二人的生死在中州如何奔走!只说掉下深渊的二人现在算是面临绝境! 绝壁之下还有一条沟壑,只不过里面却是翻滚着岩浆!通红的岩浆翻涌着,强烈的热气不断的升腾着,烤的人直发晕,四处皆是裸露的岩壁巨石,抬头望去,天光一线,微微投下些光亮隐隐约约的说明那里是天空,但是却看不真切。寂静无声!这是一片死渊… “无忧!”声音在回响。 颜文清四处寻找着,奈何深渊之下光线实在暗,十步之外便是一片漆黑,慕无忧并不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他在哪?这样高… “慕无忧你可别成了第一个摔死的鬼主。”颜文清心里没底,他当时被那魂魄控制着,到底能不能使用术法如果不能…那结果必然是摔死!听上去或许很可笑但是事实此时就是如此可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还是没有发现慕无忧,颜文清不得不承认自己慌了,多少年?还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颜文清有些脚步摇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即便是自己也不好过。 “慕无忧!” 终究是苍天不负,在一块石头的后面颜文清找到了不省人事的慕无忧。 “慕无忧!慕无忧”颜文清一只手把慕无忧扶起来,让他靠在巨石上,脸上有些擦伤,但是看上去还好。 “嗯?” 慕无忧像是刚刚睡醒一般,见是颜文清先是一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半响之后慕无忧才想起来自己掉下了深渊! “颜文清你怎么下来了!” 慕无忧想起自己掉了下来,可是颜文清呢!自己苦心将江流萤找来就是为了保他一命!现在谁能告诉他颜文清为什么会在这! 颜文清苦笑一声,是啊,自己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来…这辈子恐怕就冲动了那么一次还把自己给弄到如此地步,承训若是知道,恐怕肯定是恼了。 颜文清坐下依在石头上,倒不是别的只是此时颜文清也已经站不住了。身上的衣服早就皱折不堪,头发也已凌乱,脸上也是青一块灰一块,与以往整洁的模样大不相同,但是此时的颜文清却多了几分人气,不似之前只是看着就觉得疏离。恐怕要是对以前的颜文清说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冲动跳下深渊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恐怕自己连信都不会信。 “反正我已经下来了,也上不去了。”言下之意就是不必再问了。 “呵呵…文清啊你果然是变了。” 慕无忧笑道,之前的颜文清何曾会说这等赖话。 “是吗?” 颜文清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事如果自己不做怕是会后悔,那便做了,那种感觉很让人着恼,但是意外的并不讨厌,反而颜文清有些感谢当时自己的冲动,现在自己才能坐在这里看慕无忧眼中看到的一切。 “现在我们怎么办。” 慕无忧动了动,腿动不了了啊。 “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往前走走了。”这里的情况若是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到前面去碰碰运气,虽说江流萤肯定会找人救自己,但是慕无忧的伤能撑多久自己也不知道, 歇了一会儿,颜文清起来蹲在慕无忧面前,把慕无忧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他看出慕无忧动不了了,可是自己只有一跳胳膊,没法背人只能这样。 “文清…”慕无忧想说让他自己走就行,可是转念一想颜文清怎会是那样的人。 “走吧。” 如此现在上面世界顶端的两个男人就在这地底的深渊之中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段六!” 北洛从水里钻出头来,吐了口水,将脸上的水擦干。刚刚他们被程家人发现了,然后一番缠斗之后两个人从悬崖上跳了下来,顺着水流一直飘到了这里。 段六呢? 北洛环视一周,没人难道冲散了。难道…北洛忽然想起一个很憋屈的可能性,段六不会游泳吗? 别淹死了! “快上来!”段六见北洛在水里泡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泡上瘾来了呢。 “你小子什么时候上去的!”亏自己刚刚还担心他来着,结果这小子自己上去了。 “刚刚。” 北洛爬上岸,两个人此时不可为不狼狈,这程家真狠,这眼看着就要到了中州地界了,还不撒口。其实那个族老在程家并不怎么重要,只是这程青讨厌慕无忧顺带着就讨厌鬼道,这次段六,北洛两个人实在是池鱼之殃。 “到了中州他程家应该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北洛拧着自己滴水的衣服,真是难受!不过好在北洛也是讨厌珉州阴阳家,所以这几日追杀倒是让他过足了手瘾,谁让慕无忧不让他乱杀人,现在不算了吧。 段六没有说话,不过照理来说应是不差。 北洛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远处草丛传来声响,两人相识一眼,心下立刻有了计较,站起来足尖轻点轻飘飘的飞上了旁边的树。 不多时就见一群穿着程家衣服的人搜查过来。要说这程家也是闲,这么一大群人啥也不干天天跟着段六两个人跑,跟捉迷藏似的。 连段六都在想自己真的只是杀了他们一个无足轻重的族老?而不是家主? 两人小心翼翼的躲在树杈间,看着底下的人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之后没人发现有什么就往前继续走去了。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才从书上下来,这些人自然是不足以让两人重视,只是那程青一手高深的阴阳术实在是难缠,北落段六两个人也不过堪堪打个平手。 “北洛你有没有觉得程家对我们的追杀有些奇怪。” 段六突然开口,若是想杀了自己两个人现在带的人手明显不够,要不是想杀自己那又何必追自己这么长时间?他程家又不是真闲的,家族大大小小的事也不算清闲,就算是闲,在家闲着不好吗何必出来风吹日晒。 “我倒是觉得他们不想杀我们,只是想追着我们。” 北洛也感觉出来了,或者说他们在拖着自己,就算没有那族老那档子事儿只要他们想总能找出些别的事来,不过既然出了人命这样追杀下来就不会有人怀疑,因为就算再无足轻重的族老那也是族老!程家好歹也是大家怎么能让人说杀就杀呢?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被程家拖着,本来几日就能到达青城就这么拖拖拉拉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他们应该是在拖我们。”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找的是一个消失多年的副主与程家并没有什么联系,他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来干扰自己,若是不为这个副主貌似也没有什么别事了…… 难道真是闲的? 段六是绝对不相信的,程青的修为在程家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一个高手不用再刀刃上出来陪自己溜着玩?就算是程家家主脑子坏了也不能这么干啊。 “族老!他们在这里!” 两人正准备离去,没想到却被人发现了。两人相识一眼,跑! “还想往哪去!” 回头正见程青! 林中斗法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两人没有回头的时间,直接闪身往旁边翻滚出去,刚刚稳住身形就见自己两人刚刚待得地方被剑芒劈出了一道宽约四指的沟。 “真狠啊,可惜没打着。” 即便在此时北落也没有忘记讽刺程青几句,这几天的你追我赶这梁子可是结大发了。 “鬼道中人都是这样吗,不见得有多能打嘴皮子可都利索的很啊。” 程青闻言也不恼,这几日的交手对两人的身手大概也有了些了解,虽说不差但是比自己确实差得远,两个人联手倒是还有些看头。程青傲自然有他傲的本钱,当年闵子澈离开岷州之后,他程青便是岷州年轻一代最耀眼的,便是江流萤在他手上也只有败北的份儿。 “别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我是。” 说着北落手上法印迅速结成,命鬼呼啸着朝着程青飞去。 程青手上剑光流转瞬时几道剑气迎上了北落的命鬼,命鬼被刺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手指之上指甲暮然变长,飞扑之势更猛。 段六见北落已经开始了自己攻击,段六自然也不能再愣着,反手抽出梅花断,剑身泛着冷冽的光。 这不是程青第一次见梅花断,但是每一次见都会感叹此等神兵遇人不淑,竟然碰上这么主人。 如果这柄剑还在慕清泉手上的话…… 虽然程青傲,但是自小就听着长辈们谈论慕清泉心中虽有不服,但是更多的还是崇敬,对于强者的崇敬!虽然他的儿子是慕无忧。 杀!没有多余的话语,段六的剑就和人一样少言寡语,但是却从不会让人忘记,因为他是致命的! “漂亮!” 虽然剑是冲自己来的,但是对于这一手剑术程青却是毫不吝啬的赞叹,要不是阴阳术底子太薄,这样一手剑术恐怕早就名动天下了,只是这样一个人非得去跟慕无忧纠缠不清!自毁前程。 程青对于慕无忧最初只是不服气,后来听闻他背叛去了鬼道,就彻底厌恶了起来,一个可以打败自己的人竟然在如此危难的时候去了鬼道,这让程青很是不能接受,在他看来,虽然慕无忧算计了自己,但那时自己感受到的道术确实深厚,这样一个人,怎么可以堕落至此,每每想到这里程青就是一阵火气。当下确实不是深想的时候,身形一动,向后一跃躲开剑芒,只见剑尖泛着微微青光直冲面门而来,来得好。程青翻身而起,一瞬间就到了二人的身后,手中的剑芒横扫,霎时飞花落叶! 段六两人相识心忧灵犀一般,齐齐闪开中间,只见剑芒飞出直中不远处的大树。 咔咔的声音响起,那棵树竟然齐齐被斩断,程青阴阳术之精深可见一斑。 段六手中之剑再次缠上去,北落手中也不闲着,命鬼收到指令再次冲着程青飞扑过去。 虽然是二打一,但是三人都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尤其是程青似乎依旧乐在其中,甚至禁止任何程家人过来帮忙,上次这帮蠢货压塌房顶的事他可还记得呢。 一时之间只见林中鬼气弥漫,剑光闪烁,你来我往之声不绝于耳。一边的程家人看的也是揪心,程青不让自己等人上去,自己这些人跟看大戏的似的,这看大戏还有把瓜子呢是吧,自己这些人手里拎着自己的剑气就是不能用,渐渐地有人将剑气散去安安心心的靠着树看热闹,反正不让打,再说看程青那架势估计也不能输,看看,都看看就行。 于是林中就出现了三个人打一群人看热闹的奇妙景象,只是这热闹却没有维持多久。 忽然异变陡生!林中一处树叶微微摇摆,要是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下一刻一根泛着紫色光芒的箭矢赫然飞出,有毒! 程青很是生气!有人在他打架的时候打扰他们。 段六回头只见离自己不远处一道剑芒正正撞在一根箭矢之上。而那剑芒正是程青所发,程青竟然帮了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是谁给我出来!” 敢在他程青的眼皮底下偷袭,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手中剑芒飞出,向着刚刚箭矢飞出的方向,顿时又是一片枝摇叶落!可是没有人,想来那人见一击不中已然远遁。 段六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一愣的,这程青是救了自己一命的节奏? 回头果然看见程青一脸不爽。但是偏偏又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致,真是败坏心情! 段六嘴角扯着,自己是该道谢?但是刚刚三人还性命相搏呢,现在就要道谢?这特么算个什么事啊……于是段六就纠结了。 “哟,您这是仗义出手了啊。”要不说这插科打诨的事还得北落来。 “哼!” 程青虽然帮了段六一把,但不代表他就看眼前这两人顺眼了,都是慕无忧的狗! “啧,那咱还接着打?” “滚!” 现在这情况还咋打?要不说程青憋得慌。往一边一坐完全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江湖气。 “你们到底要干嘛?” “我们?” 程青点点头,如果只是一个族老断然不用他出手,他程青又不是闲的没事干,这族长非要让他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虽说这两个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拾的人,但是偌大的程家也绝对不是只有自己能做这事,更何况这二人在鬼道乃是副主,虽然有一个是前任吧,但是慕无忧那性子能让别人动他的人?所以这两人还不能杀!你说杀吧不让杀,抓吧,还不好抓,所以到底让自己出来干嘛的!捉迷藏?程青虽然和两个人大的听起劲,但是心里的疑惑可是不少。 “貌似是你们千里追杀我们啊。”北落也是一脸无奈,合着您追了我们小半个月您都不知道为了啥?那我们更不知道了。 见北落这么说,再看看一边木头一样的段六,算了!程青知道北落这张嘴不是自己能说得过的,至于段六更算了,那不是自己能撬的开的,所以撤吧。所以程青十分从容的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带着人就走了,临走还跟两个人说别跑太远自己找起来麻烦。 就这么走了?还不让自己跑太远? 程青带着人走了好一会儿,北落段六才是反应过来,真是,没谁了。 “看来,程家果然不是为了你杀了他们族老的事,只是为什么连程青也不知道?” 北落不明白,程青是程家的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因为修为高深一般不会轻易出手,这次…… “不知道,只是这程青貌似没有那么可恶。” 虽然程青口口声声骂着慕无忧但是其中哪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段六还是能听出来,其实程青不愿意承认的是他一直还算是挺欣赏慕无忧的,就像他心心念念打败颜文清也只是因为把颜文清当做对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吧,简单到生命中只有修炼和挑战。 岁月磨砺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深渊的边缘,鬼道与儒门的人站在一起却罕见的没有刀剑相向,因为他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救人。 风声猎猎,其中儒门不少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深渊,来之前不少人都想象过深渊该是什么样子,尽管已经很努力地去想象,但是到了深渊的面前,所有人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这是难以描述的情景,仿佛是远古之时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不小心划到了这里,又像是地狱不甘心被压在地底,向上张开的大口。 “他们就在这里面。” 江流萤带着众人跳到那看不见的屏障之上,指着那条肉眼看不到的裂缝。 “这里,便是雨师妾人跑到上面来的通道吗?” 孔承训没有来,来的是颜文渊,多年前的大战颜文渊也算是站在最前线,但是却没有来过深渊,此时也惊叹于天地之力。 “嗯。”江流萤虽然没有下去过,但是却见过雨师妾人上来。 颜文渊脸色凝重,似乎在观察什么。深渊之下情况不知,若是茫然下去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同时心头也有一丝懊恼,就不该让文清跟慕无忧接着纠缠,文清看似洒脱实则最是重情义,当年之事颜文清本来就耿耿于怀。 “伏语,将灵雀放下去。” 颜文渊唤出一个年轻的弟子,那年轻弟子走到裂缝之前,面对此等夺天地造化之景象,脸上已是一样的声色不动。只见那名叫伏语的弟子从腰间的锦囊中放出一只泛着微芒小鸟,这是他养来探查的灵物。 那伏语不知与灵雀说了什么,那小雀儿围着伏言绕了一圈就飞了下去。 江流萤看着那个弟子,早就听说颜家出了一个异人,可听兽语,没想到今日得见,只见那伏语眉目清秀的很,只是面上还带了几分稚气,只是脸上的从容却是与颜文清如出一辙。 这是颜文清的弟子,也是颜文清唯一的弟子。 颜文渊依旧是一脸严肃,毕竟自家的家主可在下面。 过了约莫一刻钟,伏语突然语气凝重的道:“灵雀没了消息。” 那灵雀是他自己喂养与自己与几分联系,但此时那灵雀却像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反应。心中讶异的同时也不禁为自己的老师捏了一把汗,这慕无忧果然是老师绕不过劫难。 颜文渊脸色愈发凝重,深渊是所有人的盲区,下面有什么,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现在颜伏语的灵雀又消失,情势实在是不乐观。 凤吟亦是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讯号,难道他们已经死了? 如果慕无忧不在了,那对鬼道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不说别的,但就是鬼主长时间不在鬼宫,鬼宫是会发怒的,倒时候鬼道生灵涂炭,就连中岷二州业没有可能幸免。 凤吟不敢再往下想,只能希望自己等人可以将慕无忧带回来。 夜里,中岷两州交界之处,程青带着程家人在这里守着,北落露头瞄了一眼,真是严防死守啊。 “估计过不去。” 中岷两州交界乃是一片山脉也就是岷山的余脉,因着岷水从这里源发,所以名唤定源山。山脉虽说是余脉,但那也是高耸入云,下面就是闵家的晋城,往南就是江家的安城。 “看来这程家是打定主意不让咱们去中州。” 北落继续说着,程青还会玩守株待兔?长进了。 “嗯。” 段六的话依旧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若非必要段六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点可把北落这个话唠憋屈坏了。 北落无奈的的瞅了段六一眼,一副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算了还是不说了吧,又探出头去希望可以发现一点过去的可能性。 实在不行就得翻山了。 这定远山可是不好翻,这一折腾又得好几天。 要不说闵家的晋城是岷州最富有的地方,要从岷州进中州那可真是自古华山一条路了,要不你就翻山,只是这连修道之人都无比头疼的定源山,平民谁闲的没事翻它?于是晋城就成了南北往来最是繁荣的商业之地。 “我们在这里等着,我就不信程青能一直守在这里。” 虽然上次程青给段六挡了箭矢,但是要是只是这样就觉得可以前嫌尽释,那就太天真了。很显然段六两个人没这么天真,于是他们选择在这里等,只要程青不在,剩下的程家人根本不足为虑。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趴在一丛草丛之中。 后半夜终于程青有了离开的意向,两人顿时精神一振,毕竟时值六月,在这里干喂蚊子可不怎么美妙。 确定程青离开,两人从草丛之中出来,慢慢的摸到那山口的附近准备溜过去,能不惊动程家人最好。可是程家人又不是吃白饭的。 “什么人。” 北落见过不去,那就只能硬闯了。 顿时命鬼出现就掀翻了几个程家人,虽说跟程青比不行吧,但是虐虐程家这些菜还是可以的。 见出现缺口两人也不犹豫直接冲了过去,谁知此时程青杀了回来。 跑! 不然被缠上可就不那么好脱身了。 两人皆是用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山林里冲去。 令所有程家人没想到的是,程青竟然下令不必再追。 此时的程青望着黑漆漆的山口,扯了扯嘴角,虽然他只喜欢挑战只在意输赢,但是不能说明他傻,这件事说到底是程家放纵的,也是程家惹出来的。程家到底在做什么? 良久,程青望了望树丫间的圆月,既望之日是这样的亮,照的哪里都是雪白的,包括不远的草丛。 慕无忧我可是把你的人放了,回来再跟我打一场,上次输得太憋屈,也太不甘心。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狼狈,还有那不甘,肯定是被慕无忧从头到脚狠狠的嫌弃了,这些年自己也看开了很多,相信不会再输了。 “就这么容易就冲出来了?” 北落有些不敢相信,明明程青已经到了,没有道理拦不下自己两人。 “程青放过我们了。” 段六往后望了一眼,早年的程青争强斗狠在岷州虽是有天才的名声,但是风评却不如何。没想到这些年不见,倒是让人刮目相看,看上去倒有那么几分样子了,可见岁月最是磨人。 “走吧。” 既然已经进了中州地界,程家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这药真苦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靠在一片干草之上的,身边还有些许烧完枝桠的灰烬。只是却不见了颜文清。 “文清……” 慕无忧觉得自己大概是烧起来了,脑袋昏沉沉的,连呼吸都觉得烧的胸口痛。咳嗽了几声爬起来,才发现腿上被绑上了树枝,绑的还可以 他堂堂万鬼之主,竟然被人算计落到这般地步,还真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啊,这样想着摇了摇头。 自己受伤的肺腑还在隐隐作痛,伤势肯定是恶化了。 刚这样想着就看见颜文清从前面过来,头发有些凌乱但是还好看来是自己收拾过,只是衣服就有些惨不忍睹了,本来就被划的破烂的衣服此时更是又填了几分泥色。本来有那么几分不平衡的心里瞬间平衡了,他颜文清从小芝兰玉树,纤尘不染,如今也跟泥坑了过了一番一般,自己还有什么可不平衡的。 颜文清看到慕无忧那副想笑又强忍的表情顿时一阵无奈的感觉从心底泛起,不过随后又消失的无影,罢了反正是无忧。 “文清,可还好。” 即便是强忍着但是语调还是有几分笑意。 颜文清不想搭理慕无忧径直走到火堆前,戳了戳又丢了几根树丫,这里人迹罕至但是还是有些许枯死的树木的存在。 慕无忧四处看了眼,这里与自己落下来的地方大不相同,应该是走出很远了,至少那灼热的岩浆不见了,岩浆温度太高,自己两人在哪里呆不了太久,否则光是那炽热的温度就足浴烤干二人。 “这是?” 只见颜文清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布包,布料看上去和他的衣服有些相似。 “给你。” 里面是几颗草药,反正慕无忧不认识是什么。 “清热的,你发烧了。”颜文清面色平静。 倒是慕无忧有些意外,儒家以为巫医百工皆是小道,这颜文清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似乎知道慕无忧要问什么,颜文清接着道:“久病成医。” 闻言慕无忧垂下眼睫,颜文清能有什么病?这些年最大的病症恐怕就是他的断臂。一念及此慕无忧又是沉默了下去,那件事终究是两人不可触碰的禁忌。 这些年,慕无忧总是会想,纵使自己兄长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但是行刑的人为什么偏偏是颜文清?自幼在慕家因着自己嫡支的身份就没有朋友,后来到了儒门,自己第一眼看到颜文清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好,后来;两个人成为朋友,至交,在晋城的烽火中并肩前行,可是谁知,仅仅是几日的功夫,一切都不复存在,直到自己迈进鬼宫的那一刻,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其实那个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颜文清。 因为太看重了,所以不能容忍。 慕无忧吧药草放进嘴里,很苦。这里不见天日,想来颜文清能找到这个也是费了一番手脚,看衣服上的泥土就行。 “真苦。” 慕无忧出声打破沉闷,语气中还带了几分苦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苦。 “良药苦口。” 颜文清接道,也不知道说的是药还是别的什么,两个人相视轻笑,我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至交知心,但是造化弄人。 “当年文清可曾犹豫过。” 颜文清闻言别开视线,似乎没想到慕无忧会主动提及这件事,却又不知道该看什么,只得望向面前的火堆。怎么可能没有犹豫过,那一箭下去,刺伤的不止是慕无愁,还有慕无忧,更有自己…… “我若说,犹豫过,无忧可信。” 是的,他犹豫了,但是看到慕无忧冲过来之后,他反而将箭射了出去,因为那样慕无忧就不会知道孔家的事,所以他恨也只是自己罢了,那样起码不会重蹈慕无忧的覆辙。知道的越多活的越累,就像自己,就像承训,就像慕无愁。 “我信。” 你说的我就信,其实自己知道自己兄长会变成那样很有可能与慕家的事有关,而孔家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么多年自己却没有去深究,去探查,其实除了逃避也有一部分因为颜文清。 颜文清是孔家过继的,这个他知道,当年颜淮之子战死,颜家嫡系本就人丁不旺,颜淮更是只得一子一女,有人提议过继颜文渊给颜淮,但是颜淮拒绝了,向孔家讨了自己女儿所出的颜文清,后来事实证明,颜文清确实是难得的天才,不少孔家人也十分后悔,只是已经过继断没有反悔的余地。 “当年你在鬼宫看到了什么。” “定数。”就像阮怀瑾所说那样,定数,慕无忧不想告诉颜文清他会杀了自己,或许自己的内心也在等待着有人结束自己这混乱的一生吧,那个人是颜文清的话大概是上天对自己最后的仁慈,这一生太累了纵使自己想偷懒,不想再去继续,命运也会推着自己前进,就像雨师妾送来的剑,就像那不知是谁打开的城门。 “呵呵……”闻言,颜文清一笑“无忧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慕无忧示意自己想知道,让颜文清接着说。 “我这一生要背负罪孽。” 从自己是孔敬庭的子孙那一刻开始,孔敬庭的罪孽自己就背负着,只是以前不知道尚可远离,但是知道了之后就不得再去逃避,但是自己似乎做得很差劲。 嘴里的苦味依旧在蔓延,今天的药为什么这么苦,难道是是长的地方不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慕无忧觉得自己的烧退了些,看来颜文清的久病成医还是蛮靠得住的,只是身上的伤却不会因为退烧而好多少。 慕无忧眼前有些模糊,难道自己出不了这个深渊了吗?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了,文清,好多文清啊…… “无忧!” 见慕无忧再一次昏死过去,颜文清知道再等下去自己是等得到来人,但是慕无忧却等不到了,可是这里根本就走不出去! 左手缓缓的运起所剩不多的术法,乳白色的法力缓缓地包裹起慕无忧,慕无忧体内渐渐泛起一缕缕的鬼气,他们在抵抗,鬼气向来与儒道两家的术法不相容。 不行,慕无忧的命鬼是慕清泉,他不让自己的术法进入慕无忧体内,他在保护慕无忧,因为自己身上有孔家的血脉,所以他觉得自己是敌人。 “前辈,我虽是孔家血脉,但是,我是真的相救无忧。” 颜文清知道已经成为命鬼的慕清泉听不到,但是他没有办法,强行突破慕清泉的防御,伤到的只会是慕无忧。 “前辈,无忧的伤很重如果您还有些许意识的话,就该知道。” 丝丝缕缕的鬼气似乎在那么一瞬间汹涌起来,不断地游走着,渐渐地汇聚到一起,慕无忧缓缓地睁开眼,只是眼睛却是漆黑一片照不进任何的亮光。 “你是,孔家人?” 命鬼现身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颜文清没想到传说是真的,相传修为至深之人,便是化为鬼魂也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识,但是那也只是传说,况且慕清泉并非魂魄而是命鬼。 “前辈?” 颜文清有些不可置信,连语调都有些许微颤。 “你是孔家人?” 那人又问了一遍。 “是。”从血脉上来说自己确实是孔家人“但是……” 颜文清想说但是自己已经过继给颜家,谁知道那命鬼却不听他说完,伸手直接掐住了颜文清的脖子,直接将颜文清扑倒在地上。 动作间似乎扯动了伤,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 “是你伤的玄儿。” 声音低沉,还带了些许沙哑,很显然不是慕无忧的声音。 颜文清想要将身上的人震出去,但又怕让慕无忧伤上加伤,只能艰难的摇摇头,表示跟自己无关。 那命鬼见状松了松手上的力气,但是手依旧停留在颜文清的脖子上。 “不是你,那是谁?” “真的不是晚辈,是雨师妾。”颜文清深深地喘着气,刚刚要是再掐一会儿等不到救援的就是自己了,心头苦笑,这可真是子账父讨。 命鬼将手收起来,继续靠在刚刚的干草上。 颜文清爬起来,看着靠在一旁的人,明明是慕无忧的脸,但是却明确的让人知道这并不是慕无忧。 “此地是何处。” “深渊之底。” 听说此地乃是世间第一凶险的地方,那命鬼也只是打量了几眼,一副不过如此的神情。 “深渊,你是孔家人怎么能来深渊?孔敬庭没跟你说过吗?” “嗯,说过,而且晚辈姓颜,是孔家过继给颜家的。” 颜?命鬼略微思索,颜淮的后代?嗯应该是颜淮女儿之子。 “原来如此,方才你说玄儿是雨师妾所伤?”命鬼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些什么,雨师妾很久没有听到的名字了。 “罢了,你应该是玄儿很重要的人吧。”命鬼感觉自己似乎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存在,那必然是通过慕无忧知道的,毕竟自己是不可能直接接触外界的。 “晚辈也不知道,算不算。” “我存在不了多久,等玄儿醒来你就告诉他,日晷还活着。” “日晷?” 还为等颜文清问清楚,那命鬼就消失不见,而慕无忧也再次陷入昏迷。 “前辈?” 颜文清回想着刚刚命鬼所说的日晷,怎么可能还活着。 只是眼下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即再次运起术法,乳白色的术法缓缓地钻进慕无忧的体内,这一次鬼气没有再次弥漫起来。 应该会好些了。 话分两头,这边颜文清正在尽力的救人,江流萤哪里也在尽力的下深渊。 意料之中,他们受到了雨师妾的阻挠,毕竟慕无忧和颜文清都掉了下去,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怎么可能让他们将人救出去。 虽然面对慕无忧那些巨蛇被克的死死的,但是面对中州之人却是如鱼得水,只见一颗颗巨大的蛇头在空中摇晃,随着信子吞吐而出的是紫色的烟雾,雨师妾人以蛊控兽故而天地之间的灵气对于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而鬼道借助于命鬼之力也不需要这灵气,那唯一吃亏的就是中岷二州的人,此时颜家孔家的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了几分不正常的颜色,但是鬼道那边依旧是生龙活虎,命鬼散发出的鬼气在各处流窜,雨师妾国主并没有出现,毕竟慕无忧在下面她没有出来的必要。 “我劝你们还是离去吧。”说话的正是当日接引慕无忧的乌亚。 鬼道虽然克制但是毕竟人少,儒门弟子在面对大蛇之时十分力能出五分就不错了。 就在众人十分头疼在这些大蛇的时候,忽见一条大蛇似乎反水一般向着自己的同伴冲去!是谁!连乌亚明显也是大吃一惊,那个人,竟然可以控蛇? 江流萤头望去,正是那个懂兽语的弟子,是叫伏语来着。 只听那伏语对着大蛇张了张嘴,那大蛇似乎是收到什么指令一样,向着自己身后的同伴发起了进攻。 一条,两条,眨眼的功夫反水的已经有三条大蛇,乌亚面色凝重,中州果然多得是能人。这个儒门弟子怎的从未见过? “谁的蛇,控好。” “乌亚大人我们控制不住,谁知道那小子对蛇做了什么,我们种下的蛊毫无反应。” 乌亚深深的望着伏语,眼中危险的光芒闪动,却也不敢操纵自己的蛇前去。 有意思。 “自爆。” 不能让那些蛇在继续攻击其他的蛇,乌亚当即下令。 那几个雨师妾人面露异色,但是终究还是听从了乌亚的命令,自己豢养的蛇与自己心神相连,此时自爆自己等人不知道要修养到什么时候,于是只得恨恨的看着那个儒门弟子,好小子给我等着。 伏语也只是试着也大蛇沟通,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这不禁让伏语有些意外。 “深渊之下才是他们的来处?” 伏语默念这这句话,雨师妾来自深渊之下?还是大蛇来自深渊之下? 但还未等伏语理出个头绪来,就听得面前一身巨响,接着自己就被掀翻出去。 大蛇自爆了。 而自爆大蛇之后的雨师妾也没有再过多纠缠,毕竟这么做受伤的可是他们。 “伏语,你没事吧。”伏语是大蛇自爆只是离大蛇最近的人。 雨师妾再次沿着缝隙下去,众人围上来。 “无妨。” 伏语爬起来,顿觉气血翻涌,果然受了些许内伤。 轻咳几声,伏语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见伏语站起来颜文渊才是放下心来,颜文清可就这么一个弟子,要是出了事肯定自己怎么向颜文清交代。 “族老。” 待其他人都暂且退回地上之时,伏语叫住颜文渊。 “何事。” “那大蛇说他们来自深渊之下。” 颜文渊略微沉吟,“此事不要对旁人说。” “弟子知道。” 伏语回头看了一眼深渊,究竟还有多少是自己这些人不知道的,自己的老师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伏语忍下心中的不安,跟着颜文渊离去,如今惊动了雨师妾人,想要下去深渊更是难上加难。 颜家伏语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是夜凤吟站在深渊的崖边,秀眉紧紧地皱着,这些天来自己这些人被雨师妾紧紧的挡在上面,别说下去就连探查的灵雀都会被雨师妾拦下,凤吟怎能不急。 “凤吟副主。” 听见有人叫自己,凤吟转身,是哪个会兽语的儒门弟子。 只见他一身天青色儒裾,长发整齐的束好,行动间自成一股风流,只是年纪尚小还有些稚嫩。 又是一个颜文清,凤吟这般想着。诚然伏语与颜文清长得并不像,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是如出一辙。 “在担心鬼主吗。” 肯定的语气,即便是面对着深渊,这伏语也未曾见又任何的吃惊,心如古井一般的少年。 “你就不担心你们家主?” “担心。”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那略带微笑的脸却是看不出来。“但是老师常说,生死不惧,想来在他跳下去那一刻,对于他来说就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 凤吟倒是没想到,这伏语小小年纪倒是看得开。据凤吟所知,伏语在颜家是孤儿,也就是说他在颜家所有的依仗就是颜文清,如果颜文清出了什么事,到时候颜家第一个失势的便应该是他,他就一点不担心? 伏语望着这苍茫的深渊,转身,“天色晚了,凤吟副主也早些歇息吧,鬼主与老师都是天命之人,断不会就此死去。” 若是就此死去,那也是天意,凡人如何逆天而行呢?伏语长叹,究竟是没有说出来,命数这种东西,向来就喜欢作弄人。 凤吟望着伏语远去的背影,这个少年,冷静的可怕,颜文清你的眼光真是毒辣啊,这样一个人若日后能继承家主之位,何愁颜家不兴。 残月西垂,天边的霞光已经微微的泛起,伏语站在缝隙处,昨夜他成功了,既然用豢养的灵雀不行,那么就用野鸟吧。眼眸敛起所有的光,下面是岩浆,高度,很高但是以自己的身手未必就下不去。 回头望了一眼后方,那里是儒门休息的地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伏语不见了?” 凤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最直接的想法便是这个少年很可能自己下去了,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连凤吟也吓了一跳,那可是深渊。 那个少年…… 落地之后,伏语第一感觉就是好高的温度,热到几乎让人不能呼吸。抬头望了望,这样高难怪会看到岩浆。 老师肯定不在这里,看了一眼岩浆的流动,伏语望向一个方向,应该是往哪里走了。正在伏语要离开之时,忽然觉得腿上一僵,什么? 只见自己腿上绕上了一股黑气,将自己的腿紧紧地钉在原地。 “这是……” 缓缓的那道黑气幻化成手臂的模样,伏语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黑气慢慢的爬上来。 看不清五官的头,模糊的身子,慢慢的凝聚成形。 伏语眸光一寒手上迅速结印,顿时儒法光芒大盛,那道灰影发出一声惨叫后便消散。但是深渊之下怎么可能只有一只,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血肉……新鲜的血肉。” 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污秽之物。”伏语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当下脚尖踩在一只黑影的头上向前掠起,同时手上结出法印在自己身边撑起一道屏障。 慕无忧是万鬼之主,这些东西该是不敢靠近的,想来自己老是和他在一起该是安全的。 “紫河车吗?” 伏语稳稳的落在一块空地上,看着前面想自己快速靠近的黑气,这些东西没有面目,而且身形都很模糊,怨气重但是灵力却差应该是紫河车无疑了。 紫河车,本来是一味药物,但是此时却是指未出生便死于非命的胎儿,死后因为找不到轮回的路逗留在这里。 伏语没有想要与这些紫河车纠结的意思,自己还要快点找到老师,就随手结了一个印在这里划上一条界限,那些紫河车就堆积在界限之外,似乎想过来又有些害怕。 伏语不再去管那些东西大步向前走去。 渐渐地感觉温度变低,四周开始出现一些枯死的树木,以及些许草木,基本是暗无天日,竟然也会有草木繁生,伏语不禁感到一丝讶异。 那条蛇说,他们来自地底深处,深渊之下,难道就是这里? 继续向前走着,头顶的一线天光似乎永远是那样模模糊糊,不知走了多久才发现一丝似乎有人走过的痕迹,肯定是颜文清,这里除了他们应该是没人的了。 看来自己的方向没错,伏语不在犹豫继续向前走去。 “老师!” 终于在走了约莫有三四个时辰之后,伏语找到了颜文清。 颜文清看上去还好,只是脖子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圈青紫的颜色。 “伏语,你一人下来的?” “是老师。” “嗯。”颜文清似乎没有责怪伏语独自下来的意思。 伏语转头看见了还躺在一边的慕无忧,脸色苍白很明显是受了重伤。 “老师,只是这深渊下来容易,却是上不去。” 因为高度实在太高,根本难以靠御风之术飞上去。 “我知道。” “鬼主似乎受了重伤,在这里……” 伏语自小就跟着颜文清,但是还是第一次见慕无忧,这个自己老师这一生都绕不过去的劫。这样清秀的长相便是鬼道之主? 似乎太过阴柔了些。 “颜家可好?” “家里很好,文渊族老带人在上面设法救援,只是惊动了雨师妾,想要下来很难,所以伏语就自己下来了。” 闻言,颜文清点了点头,伏语从小就很让人放心,行事从未出过错,若是单论这一条自己都未必及他,只是性格太过冷漠,或许因为从下便能读的兽语有关很少有人与他交谈,自己收他为徒的时候他已经八岁,性格已定,即便是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未见有什么改善。 伏语从腰间拿出一些药物,那野鸟虽然难以说明白下面的情况,但是好歹告诉自己下面有人呢受了伤,于是自己就拿了些药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可以。” 伏语从未见自己老师会对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在自己印象里老师就如同天上的谪仙一般,对于家族的俗事从来不多过问,原来谪仙人也有自己重视的人。 慕无忧?鬼主吗?老师年少时的至交? “你确定你是在这里发现的那个人?” “对啊。” 北落和段六在山林中转了好几日也没发现点什么,难道那个人真的只是巧合出现在这里?北落心里有些犹豫。 “不会。” 段六肯定的说。 “何以见得。” “感觉。” 北落仿佛被气到了一般瞪大了眼睛,段六你好样的。 “那你在感觉一下那个墨云清到底在哪?” “我怎么知道?” 北落觉得想骂人,但是貌似骂了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算了。 身陷囹圄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段六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没有什么说服力,见北落气结也没说什么,反正自己也不喜欢说话。 “既然你……” 北落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山坳之中传来了阵阵叫喊之声。 段六望了一眼喊声传来的山坳,似乎想起什么似得,冲着那方向飞速奔去。 “段六……” 北落不知道段六怎么了,他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北落跟着跑了下去,是一个村子,只是此刻村子里似乎被山贼给洗掠了。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让这本不大的村子多了几分可怕。 “段六,你……” 又不等北落说完,段六又跑了。 跑到一户看似很普通的农家,这里已是一片狼藉,原本应该整洁的院落被人翻弄的凌乱不堪。 正在北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见那堂屋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撩了起来。 程家人? 但是出来的却不是程青。 “段六,北落。”那人出来,先是看了一眼段六,又看了一眼北落:“真是程某的荣幸,竟然在一天之间得见鬼道两任副主。” 此时这里只有这一个人,站在门前的血泊之中。 “是你,做的?” 段六的声音带了丝丝寒意,北落听得出此时段六应该是动了杀意了。这个村子有什么不同吗,若是按照段六的性格便是这么十个村子都不会眨一下眼。 “是。” 那人倒也承认的爽快。 段六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颤抖的身影告诉北落,段六是真的怒了,而自己从未见过北落发怒。 “生气了,不过我劝你忍着。” 那人笑道,只是眼中带了些阴鹭。 “放开我!”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堂屋里传出来,那声音像是秋天山里的果子那样的甜,只是此时却带了些愤怒与惶恐。 “怎么样,段六可熟悉这声音?” 段六本来要拔剑的动作生生停下,是的他识得这声音。 “说吧,怎样才肯放人。” “啧啧啧……看不出来段六段副主倒是怜香惜玉之人,倒真是让程某意外啊。”那人扶额似乎很是头疼的样子“只是段副主让我放人?可段副主的剑可是很快的,我这人怕死。” 段六的眼睛危险的眯起,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中的剑,神兵梅花断。 呛啷一声。神兵落地,没有丝毫犹豫。 段六余光看了北落一眼,北落知道这家人恐怕与段六有什么渊源,此时被程家拿来威胁段六,北落在段六放下剑的下一秒转身就跑。 “你个傻子,要送死别带上我。” 这……那程家人也没反应过来,此时此刻北落就这么跑了? “给我抓住他!” 这北落怎么可能是怕死的人,此时跑掉就相当于自己抓了段六的消息被鬼道知道了,那慕无忧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跟自己罢休。 但是北落毕竟是一任副主,若是被几个区区程家人就拦下来,那鬼道早就被灭了,于是一番缠斗之后北落终究还是隐入山林之中。 不过他们倒也不太担心,那慕无忧和颜文清掉进深渊已经是被证实的消息了,不然儒门怎么可能那么大动静,须知道那深渊是什么地方,有去无回的地方,所以纵使鬼道知道自己抓了他们的副主,但是连鬼主都弄丢了的鬼道拿什么来救他们的副主。 “你要是指望北落回鬼道给你求援你就省省吧,鬼道如今自顾不暇,而你终究只是外人。” 是的,段六是外人,他应该是鬼道历来唯一一个不修命鬼的副主,他本来想散去修为专修命鬼的,但是慕无忧不让,他说能修炼属于自己的功法是一种幸运。 段六望着地上的梅花断,慕无忧曾说过像自己这些人除非死了否则绝对不要放开剑,因为放开剑的那一刻自己就死了,他说的向来没错。 在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从屋子里出来的阿曦,看上去还好,没有受什么伤。 段六坐在程家地牢的一角,墙上开了一个很小的窗户,看来这些世家的地牢都是一样的,程家的是这样,段家也是,齐家也是,真是无趣。 阿曦在他旁边的地牢里,此时正缩在墙角掉眼泪,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从此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别哭了。” 段六望向隔壁的阿曦,阿曦抬起脸来,心想那个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在这样一个地方还能那样的平静的坐着。 “你……你家的事,我很抱歉。” 段六没想到程家会查到阿曦家里,看来自己身上的罪孽又多了些。 阿曦很想说,不怪你,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如果自己没有捡回他来,是不是自己父母就不会死,可是那样自己也不会认识他,嘴唇蠕动半响,眼泪又掉了两串儿,而后呢喃道:“都是命。” 段六默然,终究是自己招来的祸患。 “段副主,如何我程家的地牢住的可还习惯,啊,我倒是忘了段副主可是这地牢的常客,见识过的地牢恐怕比程某多得多。” 段六看着来人,程凌,程家现任家主的堂弟,据他所说,自己当时杀的人是他的朋友。 “要不就说程青那个傻子莫说家主之位争不过我堂兄,连你都抓不住,还要劳动我出手。” 程凌肤色很白,眼睛狭长,虽说却是俊美,但是让人看了总有几分邪异。 “是吗。” 段六显然对程家的事不感兴趣,不过程凌的话倒也说明了这次的和程青倒没什么关系。 “你们在青城杀人,可准备好如何向白家交代了?” 段六反问道,虽说哪里白家管的少,但毕竟是白家所辖,如今程家在哪里屠了寨子不给个说法肯定是不行的。 “那个你自然不必担心,为了区区几条人命,白家还不至于和我们程家翻脸。” 段六无声,是了,确实不至于更何况哪里的人本就不是中州人,白家也不可能指责什么。只是世家何时可以随意屠杀平民了! “倒是你,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开手中的剑,这倒是让我很是意外。” 程凌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强攻了,没想到段六如此听话,虽说让他省了不少功夫,但是更多的还是意外。段六想来杀人手起刀落,什么时候怜惜过人命。 难不成…… 果然自古温柔乡,英雄冢便是段六也逃不过,真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程凌的目光落在阿曦身上,心里打量着长相嘛一般,嗯,普普通通的农家之女,段六的品味下降了,想当年段六死去的妻子可也是齐家的美人呢。 “你别动她,杀人的是我。” 段六看到程凌的眼神在阿曦身上扫来扫去,出声道。 “哦,你这是在求我?” 程凌愈发觉得好玩起来,这段六对着阿曦倒还真有几分上心,但是动心应该是不至于,至少现在不至于。这段六倒也算是有恩必报了,从这点说起来,程凌还是有几分佩服段六的,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一头扎进来,嗯很值得佩服,就是人傻了点,跟慕无忧一样。 千里相救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凤吟!” 北落赶回鬼道,但是鬼宫之中却空无一人。北落心下一紧,知道鬼道也出事了,不然凤吟轻易不会出鬼宫。 “该死。” 那程家绝对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这样放肆,连段六都敢算计。 北落穿过一条回廊,心头突然一动,有人! 回头,却是空无一人。但是刚刚的感觉不会错,是那个人,墨云清!他来鬼宫做什么? “墨云清,你在这里对吧。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是我的感觉绝对不会错。”北落四周警惕着。 半晌,一声轻叹传入耳中,北落回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转眼就不见,好快。 北落追了几步,发现追不上,只能作罢。 “段六,对,段六。” “喂!” 阿曦挪到靠近段六的牢房,已经一天了,段六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一直坐在哪里一动不动。 听到声音,段六睁开眼就看到了离自己不远的隔壁牢房的阿曦,小姑娘眼睛还是红红的。 “何事。” “他们,他们会杀了你吗?” 闻言段六垂下眼眸,然后又看着阿曦:“如果三日之后他们还没有放我,那就是会了。” 如果三日之后,还没有放了自己就说明鬼道出事了,其实在程凌胆敢对自己下手的时候,段六就猜到鬼道可能是出事了。 “他们…” 阿曦本来想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人,但是好像先杀人的是段六,阿曦低下头,这个人看到的世界和自己不是一样的。 “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动你。” 程家虽说行事有些极端,但是作为世家言出必行还是有的,自己已经自愿被他们带回来,他们就不会动阿曦,现在之所以还不放人,应该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段六,你是修道的人对吧,那你们能不能让死人复活。” 起死回生吗? 段六自嘲的笑笑,如果他们修道的人能起死回生那么很多事都不会发生,就是因为不能所以才有了那么多不得已,那么多痛苦,他们所面临的有时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很多人,甚至于未知的很多事。其实段六有时候很羡慕阿曦,正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不会痛苦。 “你们能吗?” 阿曦大大的眼睛带了几分期盼。 “不能。” 段六并不会因为这些期盼而有任何犹豫。 “嗯。” 阿曦转回身,靠在一边,是自己要求太多了,自己能活下来就很好了,不然自己也死了,阿爹阿娘该多难过。 让程家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事情竟然将白家的少主白微暇惹来了。 程凌看着堂上坐着的白衣人,身量有些矮小,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如今白家的第二人,而白家则是如今道门实实在在的掌权的家族,慕清泉一脉死后的几十年将慕家压得死死的,现在慕家已经找不到半分慕清泉在世时的光景。 “我来,只是想来问一下程家主,在我青城山脉大开杀戒的究竟是鬼道之人,还是别的人。” 白微暇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程凌,那眼中的意思很是明显,要么你就把罪责推给鬼道,要么你就自己把这个锅背下来。 那程家家主,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也是同白微暇同辈的人。 这锅程家怎么可能会背,毕竟在别的家族所辖的地区杀人,而且还是屠杀,这是*裸的打脸,要是那个家族不问,这事也就大家心照不宣的过去了,要是问了,就算是跟你下战书都是可以的。 那程家家主虽然不知道是谁跟白微暇说的这事和鬼道之人有关,但是既然白家想要让鬼道之人顶罪那么就让鬼道背着这个锅吧,反正鬼道开屠杀听上去也是合情合理。 “自然是鬼道之人,我程家也是世家,心中也是想要保护平民的又怎么会去杀人呢,” 白微暇心下冷笑,但是面上却是表现的很愤慨。 站起来,对着那程家家主一礼“那鬼道之人屠我白家所辖的平民,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白家虽是末流家族,却也是不能就这样让人随意挑衅的,前些天承蒙程家仗义出手将这人拿下,只是如今还请程家主将那鬼道之人交予白某,白某感激不尽。” 好一个白微暇!一段话说的进退有据让人挑不出半点点毛病。 那程家家主听得这些话才是反应过来,自己给白微暇算计了!果然是白家的继承人。 只是话说到这份上,自己此时不放人似乎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但是这人自己能放吗,不能! “这白少主可能有所不知,这贼人前些天也是杀了我程家的一个族老,我等追捕至中州才碰见他在屠杀平民,故而将其拿下。如今白少主想要为自己家族洗去污点,这程某可以理解,只是我程家也不能随意放人,不然传出去我程家的族老还以为可以随便杀呢。” 白微暇眼睛微眯,敛起眼中闪过的寒芒,心头冷笑,程家算什么,不过一个底层的世家罢了,有自己的驻城才几年也学别人立族老。 “如此说来,这人程家主是不准备放了吗?” “还请白少主见谅。” 白微暇洒然一笑,身后的人递上一件物事看的程凌脸色一变,连程家家主脸色也变了。 “对了微暇还有点东西要还给程家主,这箭镞是我族人在哪村子了找到的,我觉得许是程家的东西这不就给带来了。”白微暇停顿了下,“程家主脸色不好,莫不是病了?” 修道之人会病?开什么玩笑。 “没,只是程某突然想起来,白少主千里迢迢只为家族声誉而来,程家断不能抚了少主的面子,这人还请白少主领走。” 白微暇微笑,但是嘴上还是说些多谢。 “白少主前面请。” 程凌将白微暇引到地牢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哪里的段六。 “多谢。” 段六也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白微暇。心头正疑惑,却见白微暇对他使了个眼神,只得先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走。 “还有阿曦。” 段六出来后道。 白微暇显然是知道的,“有劳。” 这话却是对着程凌说的。 阿曦一出来就躲到了段六的身后,想来这两天是吓坏小姑娘了。 出了程家之后,白微暇再次表示对程家深明大义的感激,表示自己白家会铭记此次恩情。 反正都是口头说说,别说白家不会再提,就是程家也巴不得白家忘得死死的。 “怎么是你。” 段六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白微暇来救自己。 “你们鬼主落入深渊如今生死不知,我与他算是有几分交情,如今来救你算是全了我与他的交情。” 白微暇骑上马,又道“不管你现在有什么事,你最好赶回鬼宫,凤吟已经在深渊哪里了,鬼宫无人终究不安全。” “多谢。” “嗯。” 说完白微暇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去。 “段六……” 阿曦扯着段六的袖子,段六这才想起来,应该拖白微暇将阿曦待会中州的。鬼道毕竟不是良善之地,可是如今,似乎只能先回鬼道了。 扑朔迷离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伏语觉得慕无忧大概是醒不过来了,因为从自己下来开始他就一直没醒过,三天了,也不知道老师到底在想什么,虽说颜家不是说少了老师就会怎么样,但是总不能一直陪着慕无忧呆在这里。 向前看了看,这几日伏语愈发觉得这里很熟悉,就像很久很久之前来过,但是也只是一种感觉。 “老师。” 颜文清知道伏语要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前几日伏语已经试着给上面传过信,灵雀没死应该是将信带上去了,不知道现在上面是什么样子。 见颜文清这般,伏语只得噤声,看了慕无忧一眼,虽然伏语对其他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颜文清毕竟是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这点伏语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独自跳下来。 “老师不如让伏语试试吧。” “不行!” “老师,伏语知道您不喜欢伏语的力量,但是您知道的,我可以的。更何况您也不想让他就这样死了吧。” 是的,颜文清不想让慕无忧死,叹息一声默许了伏语。 见颜文清默许,伏语走到慕无忧身边,手掌上缓缓凝集其丝丝缕缕的灰气,握上慕无忧的手,那灰气就循着慕无忧的经脉缓缓地进入慕无忧的身体。 渐渐地鬼纹再次爬上慕无忧的左脸,像是活过来一般,丝丝缕缕的鬼气萦绕不绝。 见状颜文清别开眼,伏语不但可以读兽语,而且他还有鬼气,这是颜文清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的,鬼道之人的鬼气说到底是来自命鬼,可是伏语没有命鬼,但是他却有鬼气。现下伏语的鬼气可以救治慕无忧受伤的命鬼让他不要在消耗慕无忧,可是用活人的身体使用鬼气本就对伏语是很大的消耗。 大概一刻钟之后,伏语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脸色都有些灰败,就像将死之人那般。 接下来伏语就要将残留在自己经脉里的鬼气排出去,没有命鬼的活人体内若是被鬼气侵占太久那就真成鬼了。 “多谢。” 伏语没想到颜文清会想自己道谢。 脸色一阵慌张,毕竟在外人面前如何冷静,在颜文清这里自己还是八岁时那个孩子,颜文对于伏语而言亦师亦父。 “老师。” “这是替无忧说的,过来。” 伏语过去坐在颜文清身边,颜文清便用自己的儒法为他驱逐鬼气,颜文清的儒法不可以不正统深厚,不多时伏语的脸色就恢复正常。 伏语看着颜文清,虽说现在两个人看上去差不多大,但是颜文清足足比伏语大了二十多岁,伏语还真有点把颜文清当父亲看的感觉,不过却不敢说罢了,毕竟颜文清还没有大婚。 是的颜文清不近女色,这倒是急坏了颜家人,只不过颜卿不发话,谁也没法说绑着颜文清进礼堂,于是现在颜家颜卿一脉还是只有颜文清。 虽说颜卿不急,但是这还真是急坏了颜家其他人,虽说嫡支凋敝,那其他支系就有机会,但是难免内斗届时消耗的可就是颜家自身了,毕竟有慕家这样一个前车之鉴,颜家难免心惊。 要说这伏语是颜文清的唯一弟子为何不行,原因便是伏语实在算不得颜家人,当时要收伏语颜文清也是费了一番手脚。 这边慕无忧也是缓缓转醒,慕无忧坐起来,躺了三天这还真有点僵硬。 “文清。” 要说这命鬼也是很奇怪的存在,若是自己受伤就会消耗主人,若是主人受伤而自己没事反倒会消耗自己来救治主人。 所以只要命鬼无损,鬼道之人几乎是不会受伤的,但是如果命鬼受伤那就很麻烦了,比如这次慕无忧,命鬼重伤他也被消耗的几乎不治,但是命鬼被治好之后立刻就能活过来。 “嗯。” 慕无忧的目光落在伏语的身上,这是哪个? “我的弟子,伏语。”似乎看懂了慕无忧的眼神,颜文清道。 慕无忧了然,就说嘛看上去和颜文清那么亲密。 随后慕无忧面色一变,自己的命鬼伤势竟然好的差不多,此处可没有鬼道的人可以救治命鬼,这是怎么回事。 “文清,我的命鬼。” “嗯,前几日……”颜文清似乎在斟酌着要什么说,毕竟他还不想让伏语的事被无忧知道,“前几日慕前辈曾出现过,他要我跟你说日晷没有死。” “慕前辈?”能被颜文清称为前辈还能出现在这里的那就只有,慕清泉自己的父亲。 “嗯。” 慕无忧缓和下自己的心情,父亲说,日晷没有死,怎么可能,当年不是说被自己父亲杀死了吗? 而且鬼主之间上任不死除非散去命鬼不然不可能交替,难道日晷散去了命鬼?但是命鬼一旦散去那日晷就成了废人那么他的存在也就可有可无,但是一个蹭妄图染指中州的鬼主,必然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己散去命鬼然后沦为废人之流。 “据我儒家前辈所著的历书来看,当年日晷的尸首是找到了的。” 颜文清也想不懂既然尸首在,那怎么不死?魂魄?鬼主终身侍奉鬼宫,死后魂魄也会回归鬼宫,根本难以逃脱。 “有可能。” 慕无忧想了想,其实自从日晷那一代开始鬼宫对于鬼主的禁锢性变强,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日晷没有回归鬼宫。 想起鬼宫慕无忧又是一阵苦笑,希望自己这么多天没有回去它可以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吧,不过不理解也没办法反正回不去。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们要先走出去。” 带着这里其实让伏语很不舒服,此时听得慕无忧要走自然是万分赞同,只是虽说慕无忧此刻没有性命之危,但是现在的状况恐怕也不容乐观。 “那你的伤?” 对于颜文清看重的人伏语也是看重的。 “无妨。”命鬼已经恢复他就会不断地恢复自己的伤势。 前方即是未知但是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鬼宫 段六见鬼宫上空阴云密布就知道慕无忧很久没回来了。 “这里……” 阿曦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只觉得凉气从脚底蹭蹭往上冒。 “这里就是鬼道。” 鬼道?阿曦听说过,在原来他们寨子里鬼道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竟是没想到他们没死在鬼道之人手上,倒是死在了世家的手上,倒也是很讽刺啊。 异兽相柳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若是有可能慕无忧也不想走,但是鬼宫确不会允许他离开太久,鬼宫赋予了鬼主无与伦比的能力,但是却限制了鬼主的自由,换言之他是鬼宫豢养的宠物。 “走吧。” 慕无忧扶着颜文清站起来,身体的内伤还可以忍耐,但是腿断了还就真的很麻烦了。 “若是不行就别逞强。” 伏语总觉得自己在这里怪怪的,好像,嗯,就多了自己似的,好奇怪的感觉,伏语摇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摇出脑海,跟上两人。 越往前走,头顶上的一线天光就越暗淡,三人大概走了几千米之时天光已然看不见,四周愈发黑了下来,不过却是影响不大。 “伏语你让灵雀去前面看看。” “是。” 前面是一个洞穴,里面则是完全漆黑一片,便是三人都有术法在身也难以视物,事出反常必有妖,故而颜文清让伏语放灵雀查探。 伏语将灵雀放出来,那小雀儿在伏语的手上跳了几跳便飞入了那黑暗之中。 “前面有东西。” 灵雀死了。 三人相视一眼,现在这个情况战力还算完整的就只有伏语,颜文清的佩剑在掉下来的时候就不知所踪,因为断臂的原因颜文清已经不碰琴很多年,而慕无忧命鬼不知道还能发挥几分。 但是现在只有这一条路。 走!还是不走。 答案显而易见。 “走吧。” 颜文清先出声,大不过就是一死。况且前几日传信之时颜文清已经禁止任何颜家人再下来,甚至于指定自己若是身死由颜文渊继任家主,而慕无忧就更没什么牵挂了出不去死在这里魂魄终归是跑不掉的。 所以不会有援军,生死只有他们三人。 三人刚刚踏进那篇黑暗之中就听道一阵巨大而又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什么声音。 三人凝神静听,头顶!抬头,正见一双在黑暗中冒着黄色光的圆形物体悬在半空。 “吼!” 三人快速闪开,霎时间一阵飞沙走石,整个洞穴都颤了三颤。 慕无忧只觉得腿部传来剧痛,这一次回去恐怕是要废了,心中不禁苦笑不已,这次和雨师妾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千万和你们的神烧香祈祷自己别回去。 不得不说这次雨师妾算计的是极为成功的,至少如果不是自己命鬼莫名其妙的恢复恐怕只是命鬼的伤势就足以将自己消耗至死。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刚刚那东西一击之下颜文清和慕无忧已经分开,此时慕无忧正背对着岩壁,身形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不用猜他的腿伤绝对更加严重了。 伏语快速结印,乳白色的儒法在手间流动,那怪物显然是对光线敏感,缓缓转动着那两个犹如灯笼大小的眼睛望着微微散发着光芒的伏语,紧接着是比刚刚声音更大的怒吼,只见那两个巨大的灯笼飞速向伏语冲去,洞内空间狭小根本难以闪避。 “伏语把他引出去!” 颜文清发觉他似乎对光线很敏感,可能是因为长年生存于黑暗之中。 “嗯。” 伏语堪堪躲过一击之后,转身向洞口跑去,所幸几人离洞口不远。那怪物也追了出去,颜文清直觉脸旁刮过一阵烈风,竟是有些微疼。 伏语将那怪物引出洞口才发现竟然是一条大蛇,雨师妾饲养的蛇与他一比简直就是小蛇,只见蛇竟然有八个头,但是此时只有一双眼睛是睁开的! ! 相传远古之时被轩辕以剑斩下一头后仅剩八头,伏语瞬间想起来当时那雨师妾的蛇所说的自己来自深渊之底,难道他们就是的裔亲? 此时相柳的八颗巨大的头颅正悬在空中,看着自己脚下渺小的人类,多少年没有看到人类了,巨大的眼睛竟然多了几分人性化的怀念。 颜文清出来之后正见伏语身前正结着白色的屏障,嘴巴正在说着什么,想来是正在试着与相柳沟通,但是似乎并不成功。 大蛇似乎更加愤怒,八个蛇头在空中挥舞,竟然直接将伏语的屏障击破,失去屏障保护的伏语顺间被击飞。 “咳咳……” 血顺着嘴角流下去,脸色潮红,果然是异兽。 “相柳,我们真的和砍掉你头的人没有关系。” 伏语同相柳交流过后才发现相柳或许因为在深渊居住太久,灵智退化严重,不禁难以沟通,而且它现在认为自己等人是砍掉它头的轩辕! 伏语苦笑自己等人若是有轩辕的能力何至于被困在此处,于是纵使伏语有千般解释可是相柳听不懂,一味的攻击,势要报那一剑之仇。 伏语见自己解释不起作用,蛇头再次向自己挥来,伏语闭上眼睛,要死了吗?谁知半响之后想象中的痛疼并没有到来,睁开眼睛才见自己身前一个虚影正死死的挡住相柳。 “愣着干嘛!快过来。” 虚影看上去还有些虚浮,并不似以往那般凝实,想来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慕无忧想在勉力催动命鬼显然是很吃力的,但是此时别无选择,文清纵有一身修为但是无法结印就无法使用。 伏语踉踉跄跄的走到两人身边,喘息着现任受伤不轻。 “他根本听不懂我说的,我们现在的语言与上古时期差异太大。” 伏语也很是吃力的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真是的发音太过晦涩。 “它将我们当成了轩辕。” 闻言慕无忧也是一阵头疼,谁都知道轩辕可是砍了它的头啊,这如何能罢休。 不多时慕无忧操控的命鬼就节节败退,命鬼身上有伤,如果不然便是不能赢应该也能拖住这大蛇,鬼宫之力毕竟是天地之造化。 “我撑不住了。”慕无忧结印的双手微微的颤动,呼吸急促,显然是已然强弩之末。 颜文清想洞内望去依旧是漆黑一片,这蛇显然不怕在外面,那为何要一直守在洞穴之中,洞穴之中狭小现显然并不能让着相柳伸展,那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走我们进去,这洞里应该有什么古怪不然决不至于让它委屈自己。” 虽然这相柳灵智退化严重,但是决不至于想要将自己蜷缩成那样,所以这洞里必有古怪。 “文清先进去查看,我让命鬼在拖它一会儿。” 慕无忧说的依旧那样轻松,如果不是苍白的脸色暴露了他的话。 见状,颜文清知道这里能拖住相柳的人只有慕无忧,当下也不是犹豫的时候,便转身进了洞穴,见颜文清进了洞穴,那相柳更是像不要命一样想要回到洞穴之中。 “想过去,先问问我吧。” 慕无忧手中法诀再变,命鬼犹如受到了刺激一般愈发疯狂的攻击相柳,而慕无忧的脸色与愈发苍白。 轮回之境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看着眼前巨大的异兽,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连连的冷汗不断的从尖尖的下颚滴下。他知道文清也只是猜测那个洞里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慕无忧依然在尽力为颜文清争取时间。 命鬼越来越虚化,死亡似乎是可以见到的了。原来这里就是命数写好的终点吗?似乎有些不甘心啊,慕无忧这样想着。 相柳愈发的狂暴,这群渺小的人类竟然进到了哪里,简直就是不可原谅! 终于命鬼消散,终于要结束了吗,慕无忧感觉到自己向后飞去,身体似乎不听自己的了,好累,好久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无忧!” 这里是哪里?慕无忧缓缓转醒,那个人是谁? 高山之巅,寒风凌冽,而自己眼前的人正站在风中,风声猎猎。 一身墨紫色长衫,长发在风中翻飞不止,面如刀刻,是一种菱角分明的俊美,只在哪里一站便有指点天下,挥斥方遒之感,似乎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站在众生之巅。 “清泉,你看这天下衮衮诸公,多得是碌碌无为的人,你又何苦为他们尽心。” 那人双唇轻启,只是吐出的话确实犹如惊雷一般。 清泉! 紧接着慕无忧便听到自己说话,准确的说是自己的父亲在说话。 “日晷修为前无古人,已达超脱之境故而可以漠视苍生,只是清泉尚且还算这碌碌无为的诸公,自然是要尽心。” 日晷?这人竟然是鬼主日晷? “天地不仁,世人自私,清泉又何必……罢了,清泉一直都是这么固执。”日晷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慕清泉,便不再强求,人各有志“只是想到日后可能要刀剑相向,总是难免有几分伤感。” 他日晷这一生睥睨众生,若说这世上还有谁只得让他另眼相看,想来只得一个慕清泉了吧。 “刀剑无情,君且随意,既是在战场相见,日晷不必手下留情。” 慕清泉笑道。 “世人都说我日晷薄情,殊不知薄情不过清泉。” 日晷苦笑摇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殊不知今日一言尽然一语成谶! 两人的对话却让慕无忧万分震惊,自己的父亲居然和日晷有旧交,可是最后杀了日晷的却是父亲。想来此中也有一番隐情吧。 慕无忧只能看到却不能言不能说,只能跟着慕清泉的视线转动,慕无忧看到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子和薄兮,那时的薄兮应该还是日晷的副主,带着温婉的笑意,只是长相太过明媚妖艳,生生从温婉之处透出几分妩媚,这样的女子爱慕日晷这些年日晷竟然全然不为所动,这倒是让所有鬼道之人想不明白的事。 “鬼主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说不过清泉可是那次都不死心。” “罢了,我好不容易从鬼宫出来一次,今日清泉必要做东。” “那是自然,今日就让清泉略尽地主之谊。” 接着画面一转,慕无忧就见铺天盖地的野兽就像当年的异兽,不过那是的雨师妾应该还没有掌控可以造出异兽的法子,故而只能驱动野兽。 “清泉我说过天下之人自私自利,你何苦因着那些人与我为敌,你且看今日中州之乱不都是你身后之人所为,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日晷看着慕清泉,那手中的梅花断依旧锋利如初,一如初见。 “日晷,清泉此生所愿,一人之力护的天下海清河宴。” 说着慕清泉手中梅花断发出嗡嗡的剑鸣声,宝剑通灵,他也能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悲痛。 执剑在前,剑锋泛着冷冽的光,映照出一张菱角分明的脸。 剑光所指,所向披靡,慕无忧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父亲的心情,有几分哀恸,是为自己和日晷,奈何世事是容不下自己和日晷相交的。 赴死之志,自己父亲竟然是想着死在这一战的! 慕无忧知道自己父亲和日晷都是不世出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独立于众生之巅,正所谓高处不胜寒,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无限孤寂。一见之下,倾盖如故,故而完全不去理会世俗的正邪偏见,但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如今去不得不刀剑相向,不得不说命运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 慕无忧正犹自想着,只听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就见那一柄秋水长剑正插在日晷的胸口,即便看不见慕清泉现在的表情,但是那从心底升起的震惊确实不会错,其实慕清泉从一开始是准备死在日晷手上的! “为什么。” 慕清泉声音都有几分颤抖,论修为自己不是日晷的对手啊! “我说过,薄情不过清泉。” 日晷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长剑,神兵梅花断啊,似乎嫌弃刺得不够,日晷又向前走了一步,入肉更深,血缓缓的滴落,日晷面上依旧是洒脱的笑意,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一般。 “不!” 慕清泉抽回自己的梅花断,霎时飞溅,日晷摇晃着倒下,慕清泉顺势扶住日晷。 “快让,快让你的命鬼救你!”慕清泉没有想过要杀了日晷啊。 日晷缓缓摇头,既然刚刚自己撤去命鬼,就已经抱定必死之志。 “咳咳…能死在清泉手上,大概是天意给我最好的结局。” 我终此一生二十余载,日晷自以为碌碌众生皆不在眼中,直到岷山之巅遇到你,与你刀剑相向实在是很难啊。 日晷笑着终于是缓缓合眼,历来修为最高的鬼主,竟然选择死在自己至交好友之手,也算求仁得仁。 只见一道流光从日晷的身体内飞出去,径直朝着鬼宫的方向飞去,所有的鬼主都逃不过魂归鬼宫。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只见身后父亲的身后尽是慕家人,手中都结着一个奇怪的手印。 “愿以一族之力护得天下海清河宴。” 接着所有人都化作一条流光飞入中州的屏障之中,顿时屏障光芒大盛,光芒所过之处雨师妾所操纵的野兽尽皆灰飞烟灭。 愿以一族之力护得天下海清河宴吗……何其讽刺啊,你们可知在你们身死之后慕家是何等光景,这天下的海清河宴,为什么要慕家来背负! 慕无忧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尸体,淡青色的道袍染上灰尘,慷慨赴死之后青冢一座,百年之后在无人想起,中州人欠你们何其之多。 生死之别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无忧!” 伏语撑起屏障,颜文清将慕无忧扶起来,这洞里果然有古怪,里面其实是有一扇石门的就在最里面只不过因为黑暗才看不到。 “老师快走!” 洞口矮小,伏语直接将洞口堵上了,那相柳一世难以冲破,无奈之下只能用那巨大的蛇头不断地撞击着岩壁,饶是相柳鳞甲厚重蛇头也已经鲜血淋漓,看上去颇为可怖。 不要命了啊!伏语心中暗骂,只是不断地将自己体内的法力灌注到屏障中。 颜文清也不犹豫,带着慕无忧走到石门前,石门上面描绘的这奇怪的花纹,但是仔细看的话却可以从中发现一些文字般的纹路,这是一种已经消失许久的文字,颜文清也只在烟海阁的藏书中见过,那是上古时期一个神秘的民族用过的,但是那民族却如同烟花般转瞬即逝。 颜文清按照文字所述的方法一步一步的开启石门,便是如此危急的时刻,颜文清依旧是冷静的解读这石门上的文字,双手甚至未曾有过一丝颤抖。 随着一阵机括开启的声音,石门缓缓开启,外面的相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几乎称得上是凄厉的吼声,接着狠狠的撞下来,伏语的屏障应声而碎。 “伏语!”石门打开,颜文清回头叫了一声伏语。 伏语见石门已开只是捏了一个法诀向相柳丢过去,相柳歪头躲过,自己则是转身向石门跑去。 只是相柳行动何等的迅速,只是转眼之间就已经追到了伏语的身后!来不及了! 似乎感受到身后的传来的压力,伏语看着那缓缓合上的门,嘴巴开合。 “再见,老师!” 伏语知道自己逃不掉,生生止下了脚步,再次转过身。不畏生死,自有天命,老师如果这就是伏语的天命,那也不错吧。掐诀运起自己体内仅剩的法力,撑起屏障。 自己这一生虽谈不上有多好,但是至少也不算太坏,虽然幼时受人欺凌但是好在有老师在。如今临死尚且有相柳为伴也算不错了,机括再次缓缓的合上,门内的天地似乎那样的遥远,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却是。 门终于关上,那个天青色背影再也看不见。 “伏语……” 颜文清顺着门跪下来,门外是伏语……颜文清曾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残废的事实,因为自己没有佩剑,无法运用儒法,所以伏语才会死,他才十八岁,尚未及冠还是个孩子。颜文清倚着门坐下来,是了,这二十年来自己努力抹平因为断臂带来的不便,曾未麻烦过别人,但是终归不能结印。 如今却不是伤心的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走出去,不然伏语就白死了。 颜文清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此处乃是一处人工雕琢的密闭石室,石室之中桌椅床榻一应俱全,似乎是有人居住过,只是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汉白玉般的石壁散发着莹莹的白光,石室顶上用萤石镶嵌出日月星辰,二十八星宿皆在其中。 苍龙在东…… 颜文清嘴中喃喃道似乎在念着什么,只见他注视着石顶上的镶嵌出的星象,占星之术,颜文清也算是略懂几分,但是毕竟不算精通,而石顶之上的星象又确实诡异,颜文清缓缓摇头,布置此星象的人于占星一途委实造诣高深,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环顾四周,似乎只有这一处不寻常恐怕离开这石室的方法就在于这星象之中,可是自己却看不懂,诚然儒家多注重自家的典籍,然后就是修炼,颜文清能涉略占星之术已是不易,若要精通确实强人所难了。 长叹一口气,席地而坐,颜文清看着再次陷入重伤昏迷的慕无忧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心。世人都说颜家文清如何如何芝兰玉树,人中龙凤,但是在这等境况之下自己除了等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此处没有任何可以界明时间的东西,似乎在这里时间便是不存在的。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颜文清就觉得自己耳畔有人在悉悉索索的说话,一开始颜文清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颜文清才惊觉这不是自己错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而且数量越来越多,这里除了没有意识的慕无忧却只有自己一人。 什么东西? 声音还在继续,感觉像是在吟唱什么,断断续续发音奇怪的语调,在耳间回响,这绝不是中州的语言,那会是什么? 颜文清忽然想起门上那失传已久的文字,自己也只是在书上看到他的意思是什么,但是发音却是书籍不能记录的,难道这就是那种语言的语调。 吞吐蛇信的声音?在那本古书上记载,这个民族是信仰蛇的,而他们信仰的神便是……相柳! 颜文清暮然想起当时书中所绘的蛇神,正是九头的相柳。 难道此间便是那神秘民族消失的原因?颜文清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在古树中所载那是一个可通天地的民族,因为太过强大故而上天降罚,如果他们还存在的话,对于现在的中州绝对是又一威胁。 “文清。” 慕无忧想来就看到颜文清一脸凝重的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这次伤上加伤,本来应该没那么快醒来,但是慕无忧却在这里感受到自己的命鬼竟然在自己缓缓的恢复不需要自己,这里似乎和鬼道有几分渊源,因为给自己的感觉是这里就像鬼宫一样。 可是自己身处深渊之底,上面的封印屏障早就隔绝自己与鬼宫的联系,否则自己上次也不至于濒死,那就只能说现在恢复自己命鬼的就是这间石室。 “你的伤?” “我的命鬼似乎在自己恢复。” 慕无忧也带了几分难以置信,毕竟自己的命鬼最强大但是也最脆弱,能恢复自己命鬼的只有鬼宫,要不然就只能消耗自己的元气来恢复命鬼。 就在两人刚掏出蛇口又困于石室之时,门外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相柳,我说过不能让人进去。” 温吞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那相柳巨大的蛇头耷拉着,仔细看眼中还有几分惧意。 “罢了,你也尽力了。”那声音再次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岩洞中回响,那人似乎有些惊讶的转过身“咦?好熟悉的气息。” 那人转过身,岩壁的角落里,一个天青色的身影正躺在那里,胸口微微的起伏似乎证明着这是个活人,不过也说明即便是活人也活不久了。 “呵,原来是他啊,这一次出来倒是没有白跑。” 诡异星象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阿曦已经在鬼宫呆了几日,起初那种害怕已经减轻很多,段六给他寻了一个住处,反正鬼宫地方大,住一个阿曦不算什么。凤吟收到慕无忧的指令已经回了鬼宫,见到段六带回个女子来也是吓了一跳,直至过了几日见段六将阿曦交给自己就不在多问,凤吟这才打消心中的想法。 “段六为什么不来看我啊。” 凤吟看着阿曦黑白分明的眼,就像山间的清泉那般,这样的纯净是自己这些人这辈子想都想不到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凤吟对阿曦格外的关照。 但是如今对于这个问题凤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段六是个极其克制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而这些东西只会给阿曦带来不幸,所以从一开始段六对于阿曦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对于阿曦来说段六就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只是那一份神秘就足以让未曾见过世事的阿曦心动。 凤吟坐下,笑道:“阿曦喜欢段六。” 听得凤吟如此说,绯云立即爬上阿曦的脸,但是却依旧很大胆的看着凤吟狠狠的点了点头,仿佛这样段六就会知道自己喜欢他。 “可是……段六不能喜欢你。” 凤吟说的直白,对于这样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任何的委婉都是一丝希冀,而这种希冀就会成为心头的执念。 “为什么。” 听得凤吟如此说,阿曦大大的眸中霎时蓄满了水光,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不是修士? “因为他是段六。” 就像他说的他是段六,灭了段齐两家的段六,岷州的人都在等着他死,或者说都在等着杀死他。这样的他怎么给阿曦平和的生活。 “阿曦,可想去岷州,那是你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阿曦是岷州人,可是她现在不想回岷州。看出阿曦不原意离开,凤吟心下叹息,如今他段六不来做这个坏人,反倒让自己来。 “阿曦,你不知道鬼道有多险恶。” 虽然外界对于鬼道的传言不尽实,但是起码有五分是对的,如若不然慕无忧也不必强行让自己回到鬼道,就是怕鬼修趁机作乱,引来中岷两州的围攻,虽说鬼道克制雨师妾,但是中岷二州也对鬼道有一定克制。 “嗯。”阿曦低下头,她知道自己没权利反抗,因为这里本就不是自己的家,她的家早就不在了,如今段六也不要自己了,这世界上就真的只剩自己了。 “你不要怕,岷州江家会好好安置你的。”对于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远离鬼道这种是非之地才是真的对你好。 凤吟从阿曦处出来,正看见段六拐过转角,段六啊段六,什么时候你能放开自己。 “段六你今天怎么了。” 北落躺在墙头,看的人总怕他掉下来,他倒是没这个自觉,嘴里依旧叼着东西嚼啊嚼。转头看看正在练剑的段六,已经很快了,又转回来,看着天,虽说总是那样阴沉沉的,不过看久了倒也觉得有那么几分味道。 “又不说话,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阿曦嘛。”北落其实很能理解段六,要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假的,段六又不是木头。 “你再说话试试。” 闻言北落这次倒是非常的从善如流,真的闭上了嘴,嗯,今天有人心情不好不和他一般见识。这样想着北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还没等北落感叹完却见这边段六已经收起剑离开了。 “喂!” 凤吟刚进来就见段六一脸沉郁的出去,就知道北落又吵到他了。 “你又吵到段六了。”凤吟这几天算是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 “没。”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北落知道凤吟在担心慕无忧。这几日因着慕无忧没有回来,段六放不下心出去,也一直呆在鬼宫,其实他们虽然不说,但是北落知道。 “凤吟这几天可有慕无忧的消息了?” “没有。” 但是鬼宫并没有反常就说明慕无忧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今这种境况还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 而此时的慕无忧正同颜文清一起想办法出去。 “文清,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尽头啊,那样外面是相柳这里是密室。” “不会的,这里虽然有人居住但是没有尸骸,说明人没有死在这里,外面出不去那么这里就一定有出口。” 听完,慕无忧不由得笑了一声,果然是文清,不论在何种逆境,这份冷静的分析和观察都是无人能及的。 “只是这石室四周都没有出去的线索,看来我们还是要解开这星图。” “我对占星一道并无涉略,按说这间石室能恢复我的命鬼那就应该和我鬼道有那么几分联系,但是鬼道从未听说还有人涉略占星一途的。” 慕无忧缓缓地绕着这星图走,星图,星图? 鬼道而占星有什么关系呢?但是这个如果不是星图又是什么?毫无头绪,不得不说这一石顶的萤石倒真是将两个人为难死了,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以智谋见长的颜文清,哪怕是难以得见天日也足以自豪了。 慕无忧看着,嗯? “这是……鬼宫的花纹。” 慕无忧突然出声,那星图从某一个角度看上去很像是鬼宫中大殿上雕刻的花纹。 颜文清站到慕无忧所站的位置,诚然颜文清是没有去过鬼宫大殿的,但是这个花纹他却见过。 “这个花纹似乎是一句话,意思是门就在身后。” 颜文清回头,哪里是一堵石壁,自己刚刚查看过并没有暗门,机括之说自己却还是初窥几分门道的,不能说有暗门自己却发现不了。 “门,在身后。” 慕无忧思索着,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或许本来就是巧合也说不定,毕竟这根自己大殿的花纹很像,自己大殿之中怎么会有门。 大殿的花纹?如果是代入鬼宫大殿的身后呢,那就是哪里。 慕无忧忽然转头望向那张石塌,“文清那石塌可有古怪。” “没有。” “没有?”慕无忧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那张石塌!可是怎么会没有古怪,要瞒过文清却不容易。 那到底是什么呢? 好久不见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 慕无忧带了几分不可置信,薄兮,竟然没有魂归鬼宫。 “你一定在想我为何没有魂归鬼宫吧。”薄兮似乎看穿了慕无忧在想什么。 “是。”慕无忧并未掩饰。 “其实很多事情都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世间万事万物总有例外。”薄兮站在那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慕无忧的错觉,总觉得如今的薄兮似乎更加危险,那是一种直觉没有任何的原因,但是却异常的强烈。 “你要过去?” 薄兮见慕无忧对她微微的防备,笑意不禁更加浓郁了几分。 “是。” “请。” 本以为薄兮会阻拦自己,没想到薄兮竟然干脆的往旁边一让,让出了道路。 “怎么,你以为我回拦你?”薄兮顺了顺自己的长发,看着慕无忧笑道:“虽然我不拦你,但是却要劝你,你进去之后什么都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否则……” 微微上翘的尾音带着几分诱惑,明明是劝告慕无忧不要看不要听,但是却带了几分诱惑,似乎在说去看看,去听听。 慕无忧深深的看着薄兮,但是在薄兮的脸上却只有戏谑,这个人似乎不是薄兮,但是又似乎是薄兮。 没有受到阻拦,两人心中反而多了一丝疑惑,颜文清没有和薄兮打过交道,但是却听说过薄兮,在历任鬼主都是修为高深,野心勃勃的情况下,薄兮则显得有些软弱,也不同中州打交道,也不想着想中州扩展,反而弄丢了不少地方,最后只留下了一个酆都,说实话这应该是鬼道历来最无能的鬼主,但是偏偏这个鬼主是日晷亲自指定的,日晷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同时期却是无人不知的,与雨师妾联手就是他干的,不过后来幸好被慕清泉阻止,这样一个人竟然会选中一个软弱的鬼主,倒是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她……” “薄兮很反常,或许她不是薄兮也说不定。” 慕无忧非常笃定,自己与薄兮交往也不多,但是方才的表情不是薄兮的。 慕无忧只觉得这一次到深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似乎很多碎片都浮在哪里,但是就是串联不起来,自己以为很多事自己已经摸到了眉目,但是每次自己向前进一步就会发现,前方依旧是白雾茫茫,看不清楚方向。 “走吧,回去吧。” 慕无忧闻言笑着看向颜文清,果然颜文清也发现了,这条路是薄兮让出来的没错,但是这却不是正确的路,刚刚薄兮引导他们走上这条路,但是如果自己没看错,薄兮身后该当还有一条路,如果自己没猜错那条才应该是正确的路。 两人再次回到刚刚遇到薄兮的地方,果然薄兮不在了但是在刚刚薄兮站的地方确实有条痕迹很浅的小路,真的只是一点点的泛白,在这种情况下凤吟所引的那条大路才是明显的,但是那条路绝对是充满危机。 “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一路向前,两人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有光,天光! 出了洞口两人一阵眯眼,好久未曾见过这样强烈的光线了。出来了,他们活着从深渊之下出来了。回头,慕无忧却见这只是一个很浅的山洞,里面就是一堵普通的石壁,慕无忧过去摸了摸石壁,完全没有丝毫异样。 “建造这个地下深渊的应该不是凡人。” 只能说是神迹,就他们所知凡人并没有这种能力,看这里的地形应该是中州,也就是说自己等人跋涉千里不说,还升高了,可是自己等人一直走的都是平地,而且并没有那么远。 “我该回鬼道了。” 慕无忧突然道。望着西方,哪里是鬼道的方向。 颜文清垂下眼眸,点点头,在深渊之中两人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不理会所有世俗的看法,但是出来之后,这些都会再次横亘在两人之间。 “好。” 此处是悬崖峭壁之间,慕无忧转身运起御风之术,跳下山崖,隐入云雾之间。 鬼宫,鬼宫之上的阴云已经盘旋不去半月之久,鬼宫在等待等待他的宠物回来。 忽然,阴云骤然消散。 “鬼主回来了!” 凤吟从窗边站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大殿。 “鬼主!” “凤吟。” 慕无忧一身的脏污,脸上也是灰一块白一块。 “就知道你这个祸害不会早死。” 凤吟轻笑一身,但是只有她知道这一生嘲讽里面包含了这近两个月来所有的担忧。 “鬼主。”段六北落也从外面进来,北落倚在殿门口,看着殿内段六凤吟。似乎心中有所感,转头看向外面,枯藤老树昏鸦…… 几人也不多说,就将慕无忧让到了后殿,嗯毕竟跟一个泥猴一样的慕无忧说话还是挺不习惯的。 一个时辰后,慕无忧已经收拾妥帖坐在大殿之上,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之外,看上去还好。 “鬼道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凤吟道,鬼道是他们必须要守护好的。 “那就好。”慕无忧抬头看到大殿顶上的花纹,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暮然想起自己在那石室之中,或许连颜文清都没又发现,在哪石室的星象之中还藏着一个秘密,就是在自己伸手去探石塌的时候,在石塌对面的墙上出现一段小字。 命鬼有别,有静有怒。 当时自己直接拉着颜文清跳了进去所以颜文清并没有看到。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命鬼有静和怒的区别,但这究竟是指什么? 只是当时转瞬即逝,自己也未来得及细看,就那么一晃而过。 “鬼主?鬼主?” “怎么了。”慕无忧听到凤吟叫自己才知道自己貌似出神了。 “段六说,他在青城山遇到过似乎墨云清,但是之后就找不到了。” “你是说青城山?” 深渊的出口也在青城山,这两者可有什么关联。 “你继续出去找墨云清,找到的话尽量不要被发现,主要在青城山找。” “是。” “凤吟,将我兄长的剑拿到我房间。” 慕无忧脸色一沉,似乎带了几分哀戚。 “嗯。” 虽然不知道慕无忧要干嘛,但是凤吟也会照做。 凤吟手脚很快,不多时那柄剑就已经出现在慕无忧面前,凤吟知道不是自己该呆的时候,将剑送进来就退了出去。 慕无忧从剑匣中将剑拿出来,这些年变了很多事,很多人,但是这柄依旧那样带着一丝诡异。 “你在里面吧。” “我知道” “你在里面……” …… 慕无忧就这样拿着一柄剑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但是却一直在自言自语,偶尔脸上还会泛起几丝孩子的神情,似乎在回忆什么,说着说着自己还会笑一会儿,仿佛那柄剑就是一个人那样。 “兄长,你在尘世留恋的很久了,你该离去了。” 话虽是这么说,似乎是很无所谓,如果不是颤抖的尾音几乎就不会有人发现。 “兄长……” 慕无忧将剑放在桌子上,双手缓缓地变换着手印,一丝丝微弱的道家法力缓缓地注入到那柄剑之中,慕无忧似乎在咬着牙,连脸色也变得惨白无比。 道家可以净化命鬼,此时慕无忧运起道家的法诀无异于自伤命鬼。是的,他的道术儒法都废了,在他命鬼与自己完全融合的一瞬间,他就彻彻底底断了回中州的可能,因为他再也无法使用中州的术法了,此生他都只能使用命鬼。 听上去似乎有些残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不多时丝丝缕缕的白雾从剑中升腾而起。 天青色道袍,长发被道冠束起,剑眉星目,腰悬长剑,身长玉立。正是慕无愁十七岁的模样,那也是他这一生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慕无愁这三个字就犹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兄长,” 那魂魄在空中浮动着,缓缓睁开眼,他不能说话,只是看着慕无愁,点了点头,眼中的关切却代替了所有的言语,即便身为魂魄过了二十年,他依旧认得自己的弟弟。 “兄长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会照顾好阿鸢,你等了很久了吧。” 慕无愁嘴边笑意更加明显,望了门外一眼,眼中似乎带了些释然,与此同时剑身上的血迹开始散去,渐渐露出雪白的剑身,随着慕无愁的魂魄一起,当血迹完全不在,慕无愁的魂魄也散去不见。 二十年,终于解脱了兄长,来时再见,你还做我的兄长,我等你教我庄生梦蝶。 雪白的剑身泛着凌厉剑光,映出慕无忧的脸,犹有泪痕。 再逢乡射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云雾缭绕,霞光隐隐,钟灵山脚,颜文清正在缓步上山。 颜文清回来之时可是将守门的弟子吓坏了,颜文清落入深渊在儒门之中没有几个人知道,故而守门弟子看到衣衫褴褛的颜文清之时都是相视一眼,这人真是颜家主? 前几日他的弟子血淋淋的让人丢在山脚,险些就死了,如今老师也是一身逃难似的装扮果然是师徒两个。 “先生。” 颜文清点点头,进了山门。 回到自己的居舍,刚收拾好自己,头发未干,孔承训就过来了。颜文清离开的这两个月来自己无时无刻不是忧心万分,如今人可是好好地回来了。 “文清可还好。” “尚好。” “那便好,不过文清,当时文渊说伏语和你一起下了深渊,但是为何他半月之前就回到了学宫。” 当时伏语回来的时候,几乎就剩了一口气,守门弟子说伏语是突然出现在山门的,自己等人也曾查探没有发现痕迹。 “伏语!你说伏语回来了!他现在如何。” 从回来到现在还未曾有人对自己说过伏语回来了,故而现在颜文清也是大为震惊。 “伤势已经稳定,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人尚未醒过来,只是此事你不知道,你们分开走了?” “不是,不是分开,我以为伏语死了。” “死了?” 颜文清将自己等人与相柳缠斗以及石室的事和孔承训细细的说了,孔承训闻言也是讶异,按理说那种情况伏语是必死无疑的,想来应该是有人将伏语送了回来,但是那人是谁?能从深渊之底,异兽的手上将人就下来还送回了学宫。 “那人能从深渊将人送回来……难道那深渊还有别的出口?我们是从青城山的一处悬崖上的山洞中出来的,但是我们出来之后,那山洞便成了普通的山洞,找不到我们出来的路了。”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孔承训闻后亦是惊叹,孔承训还想再问但是想到颜文清应该是需要休息,只能作罢“好了,你此次受此大难先休息吧。” “嗯。” 孔承训离开后,颜文清终究是放心不下伏语,自己亲自去伏语的住处。 伏语住的离颜文清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路程,颜文清就到了伏语住的地方,伏语还未醒来,头上手臂上还裹着药,看上去伤得十分重。 呼吸还算匀称,看来确实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消耗严重还未回复过来。 颜文清坐在塌边,伏语不算是颜家人所以很少有人叫他颜伏语,大多只叫他伏语。 他是颜家的分族严家的人,大概十年前自己去严家,看到了正在习字的伏语,伏语身世颇有几分神奇,本来其母难产,一尸两命,伏语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但是在要下葬前一天,伏语突然在灵堂哭了起来,严家人以为不详但是毕竟是严家的血脉又不好丢出去,就这么放在严家养着。 其实当年颜文清当时也听说过这件奇事,但是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那次看到伏语,只见他在纸上写的是,“君子不争炎凉”,虽然字体尚且别扭幼稚,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习练过,但是就是这一句话让自己记住了这个孩子,后来自己让他到学宫和严家子弟一起学习,才觉得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孩,直到他八岁自己猜力排众议将其收为弟子。 这些年下来,伏语也确实如自己所预见的那样,成为学宫年轻一辈一枝独秀的人物,但是性格终归是有些冷漠。 “什么人。” 颜文清正出这神,却发现门口有些响动。 “师叔,是弟子。” 进来的弟子身形欣长,对着颜文清一礼,再抬起头来,却见明明是男儿的身子却生了一副女子的骨相,但是却不见丝毫女气只见温和,这倒与竟与慕无忧有几分相似。 “原是明义。” 孔明义是孔承训的儿子,也是在儒家小一辈中素有天才之名,与伏语相交甚笃。 “坐吧。” “是。” 孔明义行礼,便搬了圆凳坐在一边。前几日因为孔明义是孔家嫡系所以不能去深渊,当伏语一身血的被带回来可是吓坏了孔明义。 颜文清不禁感慨,真不像是承训的儿子,当年的承训可是心高气傲的很,只是这些年愈发沉淀下来才愈发稳重,这孔明义可是一点都不像他父亲,不论在学宫还是各个家族风评都是很好。 “这几天都是你照顾伏语?” “嗯。” 孔明义对于自己这个颜师叔还是很敬重的,而颜文清的身世孔明义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这手臂说到底是为自己孔家而断的。 “你在这里陪伏语吧。”颜文清起身,孔明义也想起身但是却被颜文清按了下来,示意他不必这么麻烦。 “伏语,颜师叔都回来了,你都不醒?” 孔明义看着床上已经躺了半月的人,语气中与几分无奈。 翌日,天刚刚擦亮,就见学宫上下又开始忙活起来,今年的乡射之礼又要到了,孔承训本以为颜文清要缺席今年的乡射之礼,没想到颜文清却回来了,这样就不用准备说辞解释颜文清不在了。 颜文清从垂花廊中穿过,外面的庭院中树影斑驳,假山重叠,微微带着凉意的风袭来,吹动一幅幅白色的绢纱,这里依旧挂满了学宫弟子各自的作品,走了几步,停下来,好熟悉的字体,写的是诗经中的一段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看了看署名,颜文清莞尔一笑,果然是他。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字依旧会被拿出来。 署名,阮琮。 算来也该到他的忌日了。 “文清。” 闻言转头,竟然是荀亦,荀亦是今年的傧相,用荀亦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做傧相可便宜了偷懒的学宫弟子,毕竟乡射之礼繁长,但是学宫弟子又不得不去,虽说儒家守礼知节,但是弟子大多未曾及冠,正是少年气盛的时候,要让他们安安心心的观礼还是有些强人所难,想当年自己也是出着神的。 “荀亦?你怎么有空出来,没在明堂准备吗。” “忙里偷闲。” 颜文清轻笑,谁都会偷闲,这荀亦可不会。 “今年邀请的世家可有变动?” “有一点。” 世家更替,有时候世家驻城里的其他世家会向驻城世家挑战,若是驻城世家输了,那么这座城可就易主了,一旦易主失去驻城就么就会慢慢的沦为二流世家。 “那家?” “凉城,道门韦家,今年是秋家。” 早先颜文清就听说有世家被挑落,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秋家吗,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大多世家更替,都会先显出衰败之象,但是这韦家却是盛兴之时只是被人挑落,倒是有几分让人意外。 “是呢,起先我也是不信的。” 荀亦最是严谨,这样的事若没有查实他是不会去管的。 “好了,我得去忙了。” “嗯。” 颜文清这次乡射之礼确实格外的清闲,因着自己回来的晚,所有事务都已分配完毕,于是此次他这个儒门三大家族的家主竟然成了最闲的人,倒真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孔明义刚刚给伏语换完药,额头微微有些见汗,不得不说虽然伏语最重的伤在肺腑但是,身上的外伤也确实可怖。 孔明义将药收拾好,若是弄得乱糟糟的还回去耆老可是要生气的。 “明义……”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显然伏语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孔明义闻言转身,顿时脸上浮上笑。 “你醒了。”语气带了几分放松,虽说耆老说伏语没有性命之虞,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也不知道。倒让孔明义担心了一把,如今见人醒了心中的石头也算是放下来。 “我去通知颜师叔,你先休息吧。” 伏语点点头。 待孔明义走后,伏语起身,躺了这些天着实有些头晕,谁知刚起身就一阵痛疼袭来,疼的伏语直咧嘴。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努力回想着,似乎当时有人来过,说了什么自己确实记不得了,但是应该就是那个人将自己带了回来,只是为什么? 抬起手,丝丝缕缕的鬼气在手掌间萦绕不绝,以前还有些许不适应如今似乎根本不用自己刻意区聚集就能汇聚鬼气。 会被其他人发现吧。伏语低下头,自己可以使用鬼气的事只有老师知道,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可能自己连呆在学宫也是不能了。 别人如何看自己不在乎可是老师一生清誉会不会被自己所累,还有明义…… 新晋世家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乡射之礼当日,依旧是重复着多年前的画面,再次就不做重复。 这边是秋家人?颜文清这对这一个轻易挑落韦家的秋家,颜文清还是有几分兴趣的。之间秋家家主虽是第一次参加乡射之礼,但是却未见任何慌乱,礼数周到,与其他世家家主交谈亦是不卑不亢。 果然有几分过人之处。 要知道这有无驻城可是评判世家实力的非常重要的标准,一城之中可有很多世家,但是能配族纹的却只有驻城世家,也就是说被天下所承认的只有这一家。 “颜家主。” 颜文清正想着,秋家家主竟然自己过来同颜文清打招呼。 “秋家主。” 颜文清一礼,目色平和,丝毫没有因为秋家是而有任何异色。 秋家的现任家主名唤秋无回。倒是个有那么几分意境的名字,但是此人确实五尺身材,颇有几分肥头大耳的意思,只是一双细小的眼睛里不时的闪着精光。 驻城世家之中亦是有实力上的差别的,比如道门白家,慕家,宋家,齐家就是站在顶端的世家,除了白家其余三家都是千年绵迭的大世家,虽说慕家如今造人排挤,但是屹立千年不倒的世家谁没有几分底蕴。再说回此次被秋家挑落的韦家,不过百年之族又无惊世之才,所以略有不及,故而被挑落。 “久闻颜家主乃是谪仙临尘之姿,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世人谬赞,让秋家主见笑了。” 秋无回闻言笑笑又跟其他家主去打招呼,颜文清目露深思之色,这人行事透着一股古怪,但是具体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转眼看到不远处整和孔明义一众小辈交谈的年轻道门弟子,颇带了几分不屑的望着秋无回。随即似乎察觉有人再看自己,望向颜文清,见是颜文清立即敛神正色一礼。 与他交谈的孔明义见那人突然这样,也是转身看到颜文清亦是交手一礼,颜文清微微阖首,两人才继续交谈。 “文清看什么呢。” 颜文清正欲坐下,却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孟守中! 孟守中本是孟家嫡支,但是却无心儒法常年呆在杏林,要说这孟守中或许修为不怎么样,但是却博古通经,师承百家之绝学,曾游学天下遍访名山,颜淮曾说过,若论对于经史典籍的钻研守中当得第一。 “守中何时回来的,此次回来可还出去。” 见孟守中回来,颜文清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惊讶和意外,但是老友相见总是令人高兴的。 “不出去了,回来潜心编篡书籍。” “何书。” “关于山川地貌之书。” 许是谈到了自己喜欢的,孟守中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可以见得乃是真心喜爱。 “嗯。”颜文清轻点头,孟守中还有一兄长,所以孟家的担子落不到他身上,从小孟修明就对他没那么高的要求,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随了孟守中,不过这孟守中却也没丢孟家的脸。 “刚刚文清看什么看的那样出神。” “没什么,就是明义罢了。” 孟守中顺着颜文清的视线望去,果见孔明义和那个道门弟子,当下也不再多问。 宴礼总是繁缛不需多做赘述,每年最让年轻一辈喜欢的自然是射礼,射礼早于以前不同。因着不想有伤天和,故而以木石机括做出鸟型,放于钟灵山后山之中,射到木鸟多着为优,虽有几分运气的成分在但是也更为考校众人的观察力。 孔明义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位置,本来以往都是伏语在这里,可是今年伏语受了伤没法来参加射礼,所以身边就换成了另一个颜家子弟。现在的颜家可真是谁也别嫌弃谁是旁系,因为实在都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嫡系,毕竟颜淮只得颜文清这么一个后辈,而颜文清可没儿孙。 其实孔明义也想不明白,明明这些年对颜文清动心的世家小姐也不算少,怎么就一个都没把自己这个师叔给拿下呢? “明义这次可有信心胜我。” 说话的正是方才同孔明义说话的道门年轻弟子。 “自然是有的。” 观礼台上的颜文清见那道门弟子似乎与孔明义相交不错,便偏头问孔承训那是那家的子弟。 “你说齐可佲?那是平城齐家的次子,也算很不错了。” 能让孔承训说不错,那应该是相当不错了。 说话间射礼已经开始众人打马入林,钟灵山占地逾千亩,故而后山范围极大,要找这么几只木鸟可是很费力的。 但是大凡有资格参加射礼的无不是各家的精英弟子,要说空手而归却也不太可能。 入林,之间骏马在林间穿梭,因为乃是树林,所以马速不快。 射礼开始没多久,齐可佲就发现了木鸟,隐藏在树叶之间。只见齐可佲脸上带着几分胸有成竹,弓如满月,箭已在弦! 咻!破空之声响起,木鸟应声而落! 齐可佲瞪大眼睛!那不是自己的箭,是谁! 转头,正见不远处一身量矮小的人正坐在马上,手上的动作还保持着射箭的动作。 秋一清! “秋公子不合适吧。” “哦?难不成抢了齐公子的猎物,那真是失礼了,只不过这么一件小事,齐公子该当不会介意吧。” 齐可佲眼睛微眯,手中紧紧攥住长弓,正要发作却听 “自然不会,齐家千年世族目光深远,怎会在乎一只木鸟。” 齐可佲回头正见不远处端坐马上的孔明义,右手执弓,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他此刻眼神中带了几分不屑。是的,不屑,射礼多是世家参与,像这种情况就算自己也看见了但是却不会动手,一是先来后到,二也是展现自己的风度,若是连一只小小的木鸟都要在上面分个输赢岂非太过丢了颜面!便是比赛输了也只当有赢有输,世家赢得起更输得起! 一边的秋一清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这可是再说自己目光短浅?千年世家又如何!这齐可佲性子急,自己一句话就能让他生气,但是这孔明义却是出了名的沉稳,跟颜家那小子并称双壁,不好惹! 秋一清知道自己恐怕说不过这个孔明义,只得纷纷的打马离去。 待得秋一清离去,孔明义才来到齐可佲身边,只见齐可佲脸上还带了几分怒意。 “快些藏起你这表情,不然给齐伯父见了必定要训你。” 听得此话,齐可佲倒有些不以为意,自己性子急自己也知道,但是没办法。 见齐可佲一脸不情愿,孔明义也知道,齐可佲天赋好,从小就是其父兄的骄傲,故而性子躁了些,所以秋一清才会拿这事来刺他。 “明义你不知道,这韦家同我齐家有几分交情,这秋家挑落韦家后,驻城大典之上就颇有几分跋扈,我实在是见不得。” “跋扈?我看倒未必。” 孔明义看着秋一清离去的方向,今日这一箭看似只是抢了一只木鸟,但若是齐可佲动了手,这不占理的可就是齐家了,毕竟一时注意不到抢了木鸟,谁也不能说秋家的不是,到时候要赔礼道歉的可是就齐家了,世家之间论交,这颜面二字看不见摸不着可却是一大要务,更何况那秋家论起来可比齐家差了不止一筹,这面子丢了可就不好找补了。 “可佲日后你要小心这个秋一清,你为人耿介,学不得那些阴诡之事,但是须知身处你我这等地位身边从来不缺这种人。” “知道。”齐可佲到底是大族子弟,便是性子急些,脑子可不傻。 “走吧,别在这些小事上纠缠,你我到时候真的空手而归可就不好看了。” 孔明义驱了马径直往前去,齐可佲也是跟了上去。 一边的慕秋白独自骑着马,想慕秋白这样独来独往的在世家中倒是很少,只是慕家如今处境确实尴尬,虽说仍是大家族但是却不怎么有人相交,宋家和白家交好,齐家似乎与儒门更加亲近,于是慕家子弟大多独来独往,或者是与自己族人交往,慕鸢知道独木难支,只是如今境况确实难以改变。 慕秋白提起自己打下的木鸟,差不多了,虽说不至于拔得头筹却也不会太过难看,慕家如今的处境不适合太过锋芒毕露。 射礼结束之后,最优者乃是孔明义,毕竟在儒家的地方,不好抢儒门的风头,各大世家的子弟都是明白人,谁也不会出这个风头。再说一场射礼输赢有什么关系,又无关大雅。 散场之时,孔明义追上慕秋白。 “何时。” “在下孔家孔明义,久慕秋白风雅,明日可有时间至舍下小坐。” 慕秋白眉头一挑,颇有几分不解,自己与孔明义向来没有交集,不过既然孔明义示好自己断没有抚了他面子的道理。 “谬赞,明日恰是空闲如此叨扰。” “敬候。” 两人相互一礼,慕秋白转身而去。 “慕秋白?你与他有交?” 世家之间不认识不太可能,但是交情深浅却是不同。 “早就该结识慕秋白,也免得他落单。”孔明义深知说到底是自己孔家与慕家有欠,自己能做一份是一份吧。 齐可佲望着慕秋白的背影,这孔明义相交最是挑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送剑归葬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深夜,远山隐绰,不知名的鸟儿在夜色中悲啼,哀戚之声回响在轨道之中。 鬼宫,慕无忧坐在窗前,窗外细雨纷飞,今日该是儒家的乡射之礼,也就是说一月之后便是怀瑾忌日,念着手中的白瓷酒杯,略带浑浊的酒,在杯中摇晃。 浊酒入喉,辛辣非常,鬼道的向来性烈不及中州绵长。虽说独饮伤身,但是却无可以对饮之人,只得举杯邀月,奈何连天公不作美,连这月也不给邀,慕无忧苦笑摇头。 段六已经去往中州,继续自己该做的事,北落本来就无牵无挂,前几日等在鬼道与其说是等慕无忧倒不如说是等段六,如今段六离开了,北落也断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慕无忧转身,一旁的架子上摆的是一柄长剑,凄厉的剑芒在夜色中闪烁,似乎在为什么而哀恸。 慕家人,剑就等同于生命,尸骨可以无归,但是佩剑必须归家。 “兄长,明日无忧就送你回家。” 夜风吹进来,烛火一阵摇曳…… 翌日清晨,雨也已经停了,天边微微泛起湛蓝,于鬼道而言一年大多是阴雨天,今天着实是个好日子,宜归家。 将剑用白绢包起来,负在背上,慕无忧推开门,凉风吹起衣袂,白麻粗布,乃是孝衣。 青色的门帘被风微微的吹动,小火炉之上乃是一青瓷茶壶,咕咕的冒着白色的雾气。 “请。” 孔明义将茶奉上,慕秋白接过杯子,见琥珀色茶汤鲜艳明镜,便知是好茶。 “茶味甘甜,一心二叶,白毫乌龙果然是好茶。” 慕秋白赞叹,都说儒家风雅,饮茶至饮最上之品,如今看来确实不错。 “恰是今年新茶,前些日子刚到,秋白今日前来正是适合。”慕秋白能喝出这是什么茶,孔明义倒是不意外,毕竟道门虽不喜欢这些倒也不至于太过粗陋。 “甘泉,新茶,洁具,看来今日明义心情不错,不知叫骅(hua)前来所为何事。” 孔明义停下手上的动作,正色道:“慕家与我儒门亦算是有些渊源,实在是不该在你我这一辈断交,所以还望秋白可以时常来我学宫作客,也好让尹一尽地主之谊。” 渊源?慕秋白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何止是渊源,慕无忧便算得上是儒门的嫡传弟子,若没有当年那档子事,如今道门之中与儒门相交最深的恐怕就是慕家,可是自从慕无忧叛逃鬼道之后慕家同儒门就断了往来,今日这孔明义提出这事,有什么目的?是单纯想要帮慕家一把,还是有别的企图? “那是自然,骅常年在家主修炼,对此事确实有所疏忽,还望明义莫要见怪。” 不管是不是别有企图,如今慕家确有几分独木难支,孔家虽是儒门,但是毕竟终究是中州大家族而且孔承训又是一门之主,不管如何此事对慕家都算百利无一害。 “不会。” 不多时慕秋白说是还有些琐事就先行离去了。 将慕秋白送走之后,孔明义正在清洗茶具,孔承训从外面进来,见孔承训进来,孔明义忙起身行礼。 “父亲。” “嗯。” 孔承训坐下,孔明义也跟着坐在孔承训面前。 “你邀了慕家的慕秋白来过。” “是,父亲说过,若有机会就同慕家人多多来往,昨日孩儿邀了慕秋白。” “嗯,他怎么样。” “为人应是光明磊落,只是确实有些过于谨慎。”孔明义回想起慕秋白的神态举止,当是君子德行,只是言语间却是太过于慎重,不过想来如今慕家的境况,怕是也由不得他不谨慎。 “嗯,如今的慕家不比当年,谨慎些倒也无可厚非。” 孔承训想起孔敬庭曾对自己说过,一人犯下的过错究竟是要很多代才能还的请,算是他对不起这些后辈,只是慕家尚在因为自己的事历尽劫难,自己孔家怎么能袖手旁观。孔承训知道自己的字的由来,承训从来都不是幼承庭训,而是继承自己祖父的过错与教训,而明义也是明示道义,时刻警惕不可再犯同样的错。 孔承训看着孔明义,这孩子从小就让人放心,只是身在大家之中,又是继承之人,却是从小就苦了些。 “好了,明日还有会礼休息吧。” “嗯。” 孔明义送走孔承训之后,坐在榻上面带深思之色,只是不知在想何事。 翌日,会礼之后各大家族纷纷归家,自是不必多言。 却说慕无忧,此时正循着一条小路上山,一路上躲开巡山弟子,刚行至山腰就见山顶巍峨道观一角黛瓦飞檐,与之间慕家大不相同,不知为何重建之时竟然是全然改动,不复往日一丝痕迹,似乎在抹除这什么。 剑冢,慕无忧潜入至剑冢。 有守卫弟子,果然是慕家最为重要的地方,防范严密,便是连慕无忧想进去也是不容易。 只是不容易潜入那就光明正大的进去吧,本来兄长归家也不应该是潜入。 “什么人。” 慕无忧从树上跳下来,守门弟子唰的将剑拔出来,剑锋直指慕无忧。 “。” 几个守门弟子面面相觑,族中并未听说有何人身死,何来归葬之说。 “休得胡言!我族中未曾有身死之人,何来归葬之言!” 似乎是领头弟子,面色严肃,似乎也感受到慕无忧并不是好对付的人。 “在此处我不想动手,你们速速闪开。” 剑冢除了守卫弟子任何人不得佩剑动武,乃是对先人的敬重。 “职责在身,阁下能潜入至剑冢已是触犯了我慕家家规,如今我慕家族老还未来,还请阁下速速离去,我慕家自是不再追究。” “慕家,我进慕家从来不用潜入,今日我必须要进剑冢。” 慕无忧透过那几人的看向他们身后的剑冢,身后的剑似乎在微微的颤动,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归家了,漂泊二十余载终于落叶归根。 “何人如此大胆创我慕家禁地。” 来人落在慕无忧面前,略一定睛。 “是你!” “许久不见,可还好。” 慕无忧缓缓开口,那人他认识,不过是慕清芜一支的旁支如今算是半个嫡支了。 “这里如今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离去吧。” 那人面带几分无奈,慕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慕家了,再也没人记得慕无忧,更没人记得无愁。 “我会走,但是今日你却要让我兄长归葬。” “慕无愁?” 慕无忧将背上的肩解下,拿在手中,解开包裹着他的白色绢纱,一段凌冽的剑芒透出。那人见状,面色一阵惶恐,当年慕无愁一人一剑在慕家可是将一众慕家自己都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即便时隔多年再见到这剑,心中的惶恐却不会少。 “恐怕不行。” “为何!” 慕无忧眼中似有怒火,但是却被死死的压制住,这里是剑冢,里面还有自己嫡支的佩剑,不能惊扰了他们。 “当年慕无愁与雨师妾勾结,使我慕家颜面尽失,族长已做主将其逐出慕家,所以慕无愁已经算不得慕家人,故而无论身死何方其剑不得归葬。” 逐出慕家!不得归葬? 慕无忧闻言大笑,笑声中不乏嘲讽:“何人给你的权利逐我兄长出族?” 那族老刚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等人确实没有权利,慕无愁是慕家嫡支,自己是旁支依家规来看自己一脉确实不能对其做任何处置。 “慕无忧现在慕家已有家主,对慕无愁的处置也是通过族人的。” “家主?”慕无忧冷笑“按家规,家主之位的废立须有嫡支一脉认可,如今却是何人认可的,我慕家千年大族,什么时候家主废立如此儿戏。” 那族老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简直如同脸谱一般,慕无忧说的没错,只是这些族规已经删除许久,自己也很久没有理会了。 “你们兄弟二人……” “开门!” 那族老还待说什么却听一身厉喝!见到来人之后只得怯怯的闭上嘴。 “我兄长归葬何人敢拦。” 慕鸢缓步上前,目光一个个的扫过,被看到的人无不低下头,慕鸢究竟是慕家的家主夫人,更何况身后还是有一帮支持者的,不然哪能好好地留到现在。 “开门!” 见那守卫弟子不动慕鸢再次厉喝! 那族老对守卫弟子使了个眼神,这剑冢的大门才算是缓缓的开启。 “慕无愁是我慕家嫡长继承之人,归葬不许旁支在场,你们且下去。” 慕鸢盯着刚刚来的族老,说话可谓不留颜面。但见一群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但是又不能说什么,只得怯怯离去。 慕无忧双手捧剑,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这大概是历来归葬最为简陋的仪式吧。 兄长,无忧无能,只能让你如此归葬…… 已非昨日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剑冢之中,是一排排的剑阁,几面每一柄宝剑曾经属于一个慕家人,而慕家人世世代代都是英雄豪杰。 慕无忧手捧长剑,迈入剑阁,霎时间直觉凌厉的剑气在周身萦绕不绝。 “慕家不肖子孙慕无忧,送兄长……”慕无忧顿了顿,嘴巴空张着,似是再说这什么难以出口的话,但是终究还是了说出来“送兄长慕无愁,归葬!” 话落,双膝狠狠的跪在地上,腿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还在微微作痛。 门外忽而风云大作,卷起一阵飞沙走石,吹动着门外慕鸢的裙角。 提步进门,落后慕无忧半步,跪下:“慕家女儿慕鸢,送兄长慕无愁归葬。”而后提手,齐眉,深深叩拜。 只有两人的归葬之礼,没有哀乐,没有哀辞,但是其中的哀恸却是不少于任何归葬之礼。 慕无忧站起来,手中依旧稳稳的捧着长剑,未有一丝颤动,仿佛重愈千斤。找到自己这一代人的剑阁,上面已有几柄长剑,每柄剑前面的木牌上写着何年何月,因何事而逝,背面则写着生平。 慕无忧将剑微微放好,破开食指,只在前面的木牌上写道‘慕无愁’ 兄长这一生,自己无资格评价,那便留待后人吧。是非功过,不过是自己这些人的看法又有谁在乎呢? “走吧。” 慕无忧放好慕无愁的剑对着所有剑阁中的长剑深深的一礼。 门外狂雨顷刻而至,风雷呼啸,世人不给你归葬,上天给你归葬,兄长,来生再见。 略过慕鸢的裙边,“阿鸢。” 慕鸢站起来,门外是倾泻的狂风暴雨。 “从未想过,你我二十余年未见,再见竟是在这般境况之下。” 门外的玉兰树长满了宽厚的叶子,零落了一地的枯黄,想来花期已过。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慕鸢面上带着些许苦笑,这些年过去了,有时候竟觉得太苦了反而不那么苦了。 “胥彦对你可好。” “好,所有人都说好。”至少自己还是家主夫人,就算很好了吧,毕竟自己的存在会永远提醒他的是旁支,这家主的身份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在鬼道,还有一个比他更有资格的人。 “所有人?那你呢?”慕无忧捕捉到慕鸢话里的话。 “兄长,我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还在慕家。”只要我还在慕家,你就有回来的可能,就像今日大哥不就回来了吗,慕鸢偏头看了看剑阁之上长剑。 慕无忧沉吟良久,不再多言,径直走进大雨之中“如果,阿鸢觉得太难过,就来鬼道找我。” 待得慕无忧走的再也看不见影子的时候,慕鸢转过身,走到慕无愁的剑阁前面,伸手微微的抚上去,笑道“如今的阿鸢已经不是以前的阿鸢了,哥哥们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 门外依旧是狂风暴雨,门内灯火摇曳。 很快,慕无忧强闯剑冢的事情在慕家已然传遍,次日慕胥彦才是从儒门回来。 观镜台 室内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道字,乍看只是寻常,但凝神看去,却惊觉其中变化万千,竟是蕴含道家深意。 坐在蒲团之上的慕胥彦,青木道冠,一身青色道袍。微微睁开眼,窗外是狂风大作,窗扇开合间,见一熟悉的身影立于窗前。门外的雨似乎对他并没有影响,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干燥的。 “进来吧,外面雨大。” 慕胥彦心下了然,他知道他回来找自己的。 门被推开,慕无忧提步而进。四处打量了一眼,不错的观镜台,只是终究是少了几分韵味。 “你来了。”慕胥彦抬头,看着自己这个旧时好友。 “嗯。” 无需多言,慕无忧径直坐下,屋内淡淡的檀香味,这么多年,慕胥彦这喜欢檀香的习惯还是未变。 “去过剑冢了?” “去过了。” 两个人神色平静仿佛只是两个好友叙旧,慕胥彦没有认定慕无忧是闯了剑冢。 “鬼道再好,慕家也不错。” 慕无忧轻笑,自己回来了这个家里最尴尬的人就是他,何必说这违心之言。 “你我之间,只有一人可以留在慕家,既然我走了,那么你可否允诺我一事。” “我答应。” “你知道什么事?” “我会好好对慕鸢,只是……” 他从来只把慕鸢当妹妹。 “不管你是否喜欢阿鸢都请你好好对她,既然你已经利用了阿鸢如愿坐上家主之位,那末,就算是礼尚往来吧。” 慕无忧不明白,慕鸢怎么就会对慕胥彦死心塌地,到最后只能用嫡支的身份留住一个名分。 “她会是慕家唯一的家主夫人,还不可以吗。” 慕无忧看着慕胥彦,他终究是不懂慕鸢,慕鸢若是不喜欢又怎会为了一个位子嫁给他。 “你终究是不懂男女情爱。”即便你喜欢白家的女儿,你也不愿意为了她放弃到手的家主之位,害那姑娘空守了二十年。 “男女情爱?那你懂?别以为谁都看不出你与颜……” “慎言!” 未等慕胥彦说完,慕无忧就打断了他。 精致的桃花眼微微的眯起,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怎么?” “罢了。” 他终究是慕胥彦,即便慕鸢再怎么怨他,终究是在乎的,自己伤了他,慕鸢怕是要伤心了。 慕胥彦轻嗤,这世界上最了解他们兄弟两个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慕胥彦,从小就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一定不能比他们差,否则,他们这一支就永无出头之日。从小自己就知道注意观察他们兄弟,当年在乡射之礼上看到慕无忧的神态之时,甚至不惜为了颜文清暴露自己一手射术,慕胥彦就知道颜文清对于慕无忧是不同的存在。更何况,即便外界不说,但是在世家上层之间可都知道,当年是谁杀的慕无愁,即便如此,慕无忧还是没有动颜文清,甚至于一起落入深渊,还一起出来了。 “慕家,已经改换门庭,无忧我与你旧日情谊,允你这一次。” 他们终究是赢了不是吗,任你嫡支如何天下大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莫怪他们,这世界终究是血腥而残酷的。 “我不会再回来,你也,好好对慕鸢。” 离开了慕家,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之上,慕无忧撤去的术法,冰凉的雨便直接落在身上,不多时已是湿透,这是他第二次从慕家离开,每一次似乎都是一样狼狈,即便是自己不承认也没用,他慕无忧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离开。 山下便是城镇,慕无忧一身孝衣,见者纷纷避让唯恐沾了晦气,兼之大雨滂沱来往之人尽皆神色匆匆。 这场雨不可谓不大,远在千里之外的学宫亦是飘起细雨,只是落在这亭台水榭之中竟是无端多了几分诗意,引得学宫学子纷纷诗兴大发。 流觞曲水,投壶射箭,即便是细雨绵绵亦不减兴致。 “伏语不去?” 孔明义见伏语站在廊下,看着亭中的辩论。 “离坚白之流,去干什么?” 听得伏语如此评价辩论,引得孔明义倒是有些发笑,诚然,虽然这评价有失偏颇,却也有几分道理。见孔明义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屈伏语不由得也带了几分笑意。 “你去哪?” 伏语没有呆多久,便转身出了月洞门。 “老师让我雨停了去找他。” 闻言,孔明义也不多问,总之对于伏语而言,颜师叔的话可比什么都重要。 伏语穿过几条回廊小桥才是到了颜文清的住处。 颜文清喜静,故而住处有些偏僻。 “老师。” 进门,伏语先是一礼,而后站直身子,颜文清对其要求极高。 “坐吧。” “伤好些了吧。” “差不多痊愈了。” “嗯。”颜文清点点头。让伏语坐在自己对面。“手给我。” 伏语照做,颜文清左手开始泛起乳白色的光芒,顺着伏语的右手传进了伏语的体内。 “老师?” “压制的很辛苦吧。” 伏语低下头,自己隐瞒了自己无法再控制鬼气聚集的事实。 “请老师责罚。” “无妨,只是看你太辛苦。” 伏语无言,自己必然是积了很多世的功德,才得了颜文清这样一个老师。 “只是老师,这早晚会被发现的。” “无妨,你是我颜文清的弟子,只要我还在一日,就没人敢动你。” 颜文清依旧是那平和的语调,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说一不二气势,即便颜文清不理族务,但终究是一家之主。 伏语知道颜文清待他如子,老师,你从不介意我的鬼气,怕也是有原因的吧……伏语这样想着。 天竺佛修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一日颜文清刚刚用过午膳,就见一麻衣小童进门,先是躬身行礼,而后道:“掌门邀颜家主去明堂,议事。” 颜文清点点头,佛修想要在须弥山修建佛院石窟,用以传播佛学,而自己儒门也要去天竺建立学宫,故而入门上下对此事都很重视。 进了明堂就见一僧侣已经在和颜文清交谈什么,一边坐着荀亦和孟守中,孟守中的兄长倒是不在,那僧侣身着黄色的僧袍,眉目间一片祥和安宁,带着微微笑意,仿佛度济世间的菩萨。 道妄,以前还跟着自己师傅空明大师来访,但是近些年也已经独当一面,开始独立与儒家往来。 “颜家主。”道妄起身一礼,行的是佛家礼节。 “道妄师傅。”颜文清也行的佛家之礼。 道妄此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来说明自己佛门远在天竺,人手不够,来此修筑佛寺不便,希望儒家鼎力相助等等,孔承训自然是不会拒绝,毕竟自己在天竺也是要修建学宫的。 与儒门言明自己来意之后,道妄就离开了。 须弥山位于中州西部,玉凉山以外,与凉城相距不过百里。颜文清这样想着,看来得与道门的秋家打声招呼,只是……想起那秋家家主秋无回颜文清就觉得莫名觉得不舒服,或是那人给人的感觉太过精明,与其打交道总要带着几分谨慎。 “文清在想什么?” 颜文清摇摇头,而后道:“秋家太过不寻常,总觉得他们挑落韦家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本来儒门是不准备和秋家相交的,但是此时若要相助佛修就不得不借路凉城,那秋家就是儒门不得不打交道的家族,更可况此次自己相求秋家便算是有了交情,日后在想撇清关系可就难了。 “嗯,虽说有些许巧合,但是单就凭这个认定秋家有问题还是有些牵强。”孔承训也觉得有些巧合,只是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颜文清点点头,道“确实,许是我多心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心中的担忧确实不会少半分。 “对了此次前往天竺的人选可曾想好了。” 颜文清话音刚落还未等孔承训回答,孟守中就站起来:“我去吧。” “守中刚回来,而且守中不是说要编篡书籍吗?” “我算是你们之间最无所事事的了,你嫩一个个又是家主又是掌门的谁脱得开身?我只是想著书在天竺也是一样的。” 孟守中如此说着,眼中还带着几分喜色,历来不怎么呆在学宫,这些日子没出去游历,想来是憋坏了。天竺有别于中州风土人情,对孟守中亦是诱惑不小。 “只要孟老放人,你就去吧。” “祖父肯定不会反对,祖父有兄长陪着我嘛就可以游历天下了。” 几人闻言莞尔,他们这一代因着父辈伤亡惨重故而早早的就开始学习和接受族内事务,但是孟守中因着其兄长替他接手了所有,所以一直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倒是让人羡慕的紧。 “咱们这几个,只有守中一个人有兄长,倒是让守中得了闲。” 荀亦放下茶杯,语气中不无感慨,要是自己也有兄长定然不坐在这里。 孟守中的游历可是真的游历,不用术法,只是与平民一样,用双脚踏遍中岷二州所有的名山大川,于是别说帮其兄长管理族务,连人影都找不见。 “去往天竺一事待得重阳之后再议,无论如何,今年的重阳你也要在,这都多少年你不和我们一起。” 孟守中一想现在是七月还有两个月,倒也不长,便应下来。 “文清。” 议事结束后,众人散去,颜文清刚要离去,就被孔承训叫住。 “后日,就是怀瑾的忌日,今年我却要前往凉城,代我向怀瑾说一声。” “无妨,怀瑾向来不在乎这些。” “还有,文清,最近莫要与无忧来往过密,否则我怕岷州的世家会有异议,前些天,无忧的一个副主在岷州杀了程家的族老,若非白家出守恐怕这人就要被程家杀了。” “程家?” “程家近些年虽说影响不及那些老世家,但是却也已非当年,况且,刚刚得到消息,江家要同程家联姻了。” “联姻?何人?”颜文清有些讶异,江家可是岷州的老世家,联姻程家岂不是自降身份? “江流萤。” “江流萤?江无度舍得?” “江家对此事也是有些含糊其辞,但是却也没有否认,想来是没有拒绝,只是江流萤想来不会答应。”孔承训也算与江流萤有几分交情,听说这个消息也是有些微江流萤忧心。 “江流萤怕是早就心有所属了,不然不会一直让自己驻颜在及笄之岁。” 颜文清在深渊见到她的时候,江流萤依旧与少女时期装扮相同,恐怕便是在等什么人,只是何人能让江流莹苦等二十载? “只是岷州之事,我中州不好插手,更何况此乃家事,只盼江流萤能安然度过。” 身处世家,所有人都只是这天下的棋子,只是不知道棋手是谁。 “我的大小姐,你就别在我这里闹腾了,你们江家的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闵子澈被安在椅子上,江流萤就坐在桌子上,此时正拿着一支笔指着闵子澈。 “不行,都说你闵子澈鬼谋奇算,你得给我想办法。” 江流萤抖了抖毛笔,一阵墨汁飞溅,闵子澈尽力的往后躲,奈何还是溅到了。 闵江两家因着祖辈相交甚笃,所以算是世交,即便闵家有败落之像,江家依旧是不改其心。在江家放出消息与程家联姻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江流萤会嫁与闵家兄弟中的一人。 “我这怎么想,婚姻之事,你父亲之命,你还能让去直接去提亲。” 闵子澈扶额,自己怎么就被派到这个地方来了,真真是羊入虎口。 “随你,要是你敢来,你这亲我就敢接。” 江流萤咬的真真的,他闵子澈不敢,怕他兄长想多。 “不敢。” 闵子澈怂的彻底,这事儿不能干,只能怂。 “闵思!你怎么就能见死不救。” “说实话,这程凌吧……”闵子澈想了想,貌似也说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他,但是若论才智奇谋,此人不在自己之下,只是此时不知为何隐忍不发,但是自己与其有过几面之缘,此人绝对是枭雄之像。 “你知道的……” 江流萤敛起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从桌子上跳下来。 “何必呢,依你的身份修为样貌,何必呢。” “谁知道呢,当年的玩笑一般的话,竟然就当真了。” 江流萤也不是没问过自己何必呢。 “还说我呢,你呢,论修为,才能那样不比你兄长强,你还不是乖乖的窝在这里,管着这些无谓的琐事。” “我相信兄长总会明白我的。”闵子澈眼中满是坚信,见闵子澈这般模样,只得心下摇头,当局者迷,便是闵子澈也逃不脱这句话,真不知道闵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闵子澈又开口“程凌说到底要的只是程家的支持,并不是一位夫人,你父兄为何定要你去。” “因为,最坚实的联姻便是嫡系联姻,而我父兄似乎很是看重程凌,看这样子竟是想与其结盟,我江家何时需要同人结盟了?” 江流萤气结。 结盟,倒是未必,此时依旧只是放出风声,江无度也应该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但是在江流萤知道这事之后,没有向江流萤解释,也没有管制江流萤的行为,倒是放任她跑走,而且此时看来还是程家对此事更为热心。 不拒绝,但是又透露着不情愿,那就只能是被迫无奈了。 程家可以逼迫江家,得出次结论的闵子澈实在是难以相信,但是就此时情况来说,只有这一个解释,江无度无法拒绝,所以不拒绝,但是又不想江流萤嫁过去,所以不管制江流萤。 “阿萤,你去慕家躲起来,不要被江家程家的人发现。记住就算被程家人发现也不能被江家人发现。” 江流萤丢了,江家肯定要佯装去找,但是如果找到了依江无度对江流萤的宠爱,肯定不会让她回来,若是此时江家真的被程家钳制,江无度可就不好交代了。 “你说什么?” “此时我也只是猜测,你先去慕家就行,不对,你去找慕无忧,慕家可能不方便参与此事。相信过不了几天就能看到结果了。” “闵子澈,你是不是又猜到什么了。” “阿萤,你且听我的,如果无事回来就好。” “嗯。” 江流萤知道闵子澈没有把握的话向来不会出口,此时再问也是无益,倒不如先听他的先去找慕无忧。 “你先告诉我,我父兄会不会有事。” 江流萤不傻,从闵子澈的反应来开该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应该不会。” 江流萤敛眸,“我去了。” 江流萤知道程凌的目标是自己,自己呆在这里可能会带来麻烦,她江流萤从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话落转身就走。 闵子澈看了看远处的天,雨季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又该变天了。 偶感风寒?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道妄正在福堂诵读着经书,线香袅袅的云烟在空中渐浮渐散。一遍颂完,抬头看了看佛陀慈悲的笑,默念了一句佛偈。 “小和尚!” 道妄转头,正见江流萤笑意盈盈的背光立于门前,紫色的眉心坠微微摇晃,愈发衬得江流萤肤白如雪,长发结成的细辫从耳边落下。 “你怎么来这里了。” 如今因着佛修还未成建立佛寺,故而依旧住在儒门的佛院之中。 “躲难。”江流萤盯着道妄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语气中很是有几分气结。 走到道妄身边,将裙子一撩直接席地而坐。便一句话也不说,只用指头在裙裾上画着圆,道妄感觉的出,此时江流萤心情不好。 “怎么了,你怎么回来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道妄问话,江流萤突然抬起头,盯着道妄,似是很认真的文:“你带我去天竺吧!” 道妄被江流萤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愣愣看着江流萤。 噗嗤……江流萤突然笑出来,“逗你的,你们天竺有我们岷州好吗。” 说完抬头看了看殿内金装的佛像,你说这佛像怎么就那么好,好到比我这个活人还要好。砸了会不会更好,可是不能砸,他就只能一直那么好,是自己永远也比不过的好,你说啊你要是个活人该多好…… “小和尚,我要嫁人了。” 道妄手中的佛珠颤了颤,半晌,又带上那副笑,就像殿里的金装佛陀:“那样很好。” 闻言江流莹伸开腿,淡紫色的靴子露出来,歪头瞥了道妄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说句别的,非要让我猜这么准。” “本来就很好。” “好什么好!我要嫁的又不是你!好啦不和你说了,真无聊,我可能要很久不会再来了,我真要出去躲难了!” 江流莹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往外四处看了看,没人又回头道:“我走啦!” 道妄点点头。 见这般,江流莹嘴唇动了动终是笑着跑了出去。 真是让人伤心啊,江流莹跑出佛寺,有回头看了一眼,就等你一句回应,我还要等多久,又能等多久。鬼道,好远啊。 江流莹不知道的是此时他要找的慕无忧正在自己所在钟灵山。 颜文清正捡起一本书随意翻着,就听到门口似乎有声音,便站起来,打开门。 “无忧。” 颜文清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来了,还有这一路的守卫他是怎么避开的。 “文清……” 带着几分热气,直接倒在了颜文清身上。 “无忧!!慕无忧!” 无奈,颜文清只能将人扶进房间,毕竟堂堂万鬼之主就这么大庭广众的趴在自己身上怎么看都不合适。 将人放在自己床上,这是怎么了,面色潮红? 颜文清忽然想到了一阵令人哭笑不得的可能,难道,慕无忧这是病了? 这样想着便伸手向慕无忧的额上抹去,果然,很烫…… 这要是受伤颜文清还可以理解,但是,这是风寒? 伏语见颜文清的门没有关,里面又不见人,与孔明义相视一眼,自己老师可不是这般粗心的人。便走进去,却见自己老师坐在榻前,榻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自己老是则是一脸很是讶异的神态 “老师……” 颜文清转头,就见伏语与孔明义一脸很是讶异的看着自己。 沉默一会儿之后,伏语似乎放在反应过来行礼,孔明义也跟着行礼。 颜文清,轻咳几声,站起来。 “何事。” “额……无事无事。” 伏语怎么也想不到,这慕无忧会在老师这里啊,要是知道打死他也不会来的。可是现在除了心头一阵阵苦笑还有别的办法吗。 “师叔,弟子只是见师叔门未关,故而进来看看。” 伏语偷瞄了一眼孔明义,一脸感激。 “嗯,那好,伏语你替为师去耆老哪里拿几幅风寒药吧。” 颜文清说的神色平静,但是听的人似乎又是一阵呆滞。 风寒药,先不说别的耆老哪里有没有还真是两说,这学宫哪会有人得风寒。 “去吧。” “是。”伏语面露苦涩。 两人行礼退出门外,纷纷长舒一口气。 “那个人是谁,怎么能躺在颜师叔榻上。” 伏语看了孔明义一眼,颇有几分语重心长:“慕无忧。” 慕无忧?慕无忧竟然得了风寒?孔明义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梦话。 “是他,不然你以为老师会让别人躺他的榻上?” 孔明义觉得这话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伏语说完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妥。 “耆老哪里必定是没有风寒药的。” “下山吧,山下的医馆应该是有。” 伏语想了想,似乎也只能听明义的下山去了。 颜文清看着躺在榻上的慕无忧,长舒一口浊气。只得给其盖好被子,这若是传出去,慕家还不被岷州各大世家口诛笔伐。 鬼道因着与雨师妾联合过一次,所以在中岷二州的眼中雨师妾鬼道从来都是一丘之貉,雨师妾来犯两次,每次岷州都是十城九空的惨象,慕无忧又带人灭了段齐两家,所以论起对鬼道敌视,岷州人绝对比中州要强很多。 慕无忧应该是从剑阁直接来了这里吧。 前几日慕无忧强闯了慕家的剑阁,此事虽不是沸沸扬扬但是若真想知道却也不难,毕竟世家之间哪来的秘密。 慕无愁对于慕无忧而言是幸也是难。 颜文清长叹一口气,世事弄人啊。 山下城镇之上,伏语与孔明义换下了学宫的儒裾,穿着常服在街道上寻找医馆,学宫弟子轻易不下山,所以这医馆在何处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孔明义拉住一个路人,先是一礼,而后道:“请问医馆在何处。” “前面差不多百米左拐就到了。” “多谢。” 从医馆出来的两个人手上拎着一包包的药材,这可是只在耆老哪里见过的,而且耆老总把他的药材当宝贝,谁都不给动,故而对于药材饶是伏语和孔明义也是新奇的很。 “有些香草的味道。” 孔明义放在鼻尖下面闻了闻,嗯还挺好闻。 伏语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很普通麻布粗衣的人匆匆从街道上走过,看上去很是寻常。 “修者?” 从两人身边一闪而过,伏语转头看着那人的背影。 “修者怎么会穿成这样。” 孔明义也觉得有几分讶异。 “跟上去。” 两人悄悄地跟了上去,谁知道没走多久那人似乎是发现了两人,脚下速度加快。 从闹市拐进一条小巷之时,两人却发现没了人影。 “人呢?” 伏语顿觉有异回头运起术法格挡一下,那人收招后跳,双脚一蹬,一跃飞进了一家小四合院之中。 孔明义先是跳上墙头,之前刚刚的人又不见了。 擅长隐匿之术吗? “你我不善探查之术,恐怕要在此人手上吃亏,先撤吧。” 孔明义四下警惕着,很少会有人专门习练隐匿之术,除非此人是专门圈养出来的探子,只是何人胆敢来儒门的地方探查呢? “先走。” 孔明义当下立断。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却听得一阵凄厉的破空之声,孔明义起手结印,一阵乳白色的屏障撑开然而就在瞬间,那屏障却发出轻微的响声,接着应声而碎! 穿破了! 那箭矢冲势不减,在冲破屏障之后竟然穿透了孔明义的手掌,孔明义顺势一偏让了过去,擦着孔明义的肩膀带出一条血花被孔明义一把抓在手中!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伏语定神之时,那箭矢离自己面门不过几寸之距,若不是孔明义一把抓住今日自己便要命丧黄泉。 “明义!” 孔明义左手一个血淋淋的血洞正在汩汩往外冒血,顺着手指几乎几乎在下裳上染了一片。 “先走。” 伏语扶住孔明义,往后警惕的看着,一边退着,一边虽是准备出手。 待出了小巷,伏语直接将孔明义带回了方才得意医馆。 “哎呀呀……怎的一会就搞成了这样。” 坐堂大夫忙给孔明义上了止血药。 孔明义倒是没怎么,只是面色有些白,道麻烦大夫了。 “你这手恐怕是要废了。” 伏语闻言看向孔明义!废了!儒家修琴剑,如果手废了,可就再也不能弹琴了,就像自己师傅那样,只能望着琴,却再也没有办法弹奏! “伏语不需担心,回去再说。” 伏语点点头,在这里止血就好,回去自然有耆老,耆老医术高超自然有办法医好明义的手。 再涉险境1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耆老,你不要问了。”孔明义喘息着,略感无奈,看着眼前的人,七八十岁的年纪,带着白色的帽子,几缕头发从帽子里漏出来。 耆老翻了翻白眼,让我救你的手,还不给满足下好奇心。 “不干啦!” “耆老……”伏语语气颇有些哀求,这俩娃娃从小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能不管,耆老一脸郁闷,但是还是拿起孔明义的手认认真真看起来。 伏语已经将风寒药送去颜文清哪里了,然后就赶到耆老这里看孔明义,此时见耆老将那白布拿开,血淋淋的手,触目惊心。 “啧啧啧,你这是下山了啊。” 孔明义伏语相识一眼,。 “你俩也别在哪眉来眼去,这药可不是我这里配的,太粗劣了!”说着开始清洗伤口,将山下的药洗去,然后再换上自己的药,否则担心药性相冲。 孔明义脸色发白,冷汗刷刷的流下来。 “耆老你轻点。”伏语道。 “知道疼了!没事下山去干什么!”耆老看着孔明义忍疼的样子,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的道。 孔明义勉强笑了笑:“还好,下次不会了。” 铜盆的水尽数染红,才算是将孔明义的手收拾好。 “好了!三日后来换药!” “多谢耆老。” “明义的手……”伏语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山下的大夫说这手算是废了。 “没事了,要是我救不回他这只手,他爹不掀了我的草庐。” “家父不会的。” “得了得了,你爹闹腾的时候还没你呢,走吧走吧,回去歇着然后有什么事让小伏语去就行,记得别挨着水,不然就真废了。” “知道了。” 两人退出草庐。一步一步往回走着。 “若是你这次手废了,我定会愧疚终生的。” 对于儒门子弟来说,废了手有多痛苦,没人比他更了解,从小就看着师傅一遍遍的擦拭着他的琴,可是再也没办法弹奏一次,也没办在见他们所说的老师所结的阵法,他们所说的老师那可穿云霄的琴音,此生都不得再见。 “伏语不用担心。” 伏语轻笑,这个学宫之中,除了老师只有是明义真心待自己,除此之外又有几个人不介意自己的身世。 “这几日,掌门不在,我去你那里照顾你吧。” 孔承训已经动身去了凉城。 “也好,不用你来回跑了。” “其实,也是因为慕无忧在哪里,老师定然没工夫理我的。” 颜文清看了看药,又看了看榻上的慕无忧,看来还是得自己来,便起身去了后院。 慕无忧睁开眼,猛然坐起来,有些头晕,自己竟然任性到暂时封禁自己的命鬼,不由得苦笑,疯了……便掐手印将其释放出来,汹涌的鬼气充斥在经脉之间,顿时头晕也缓解了不少。 环顾四周,陈设雅致,转头,却见一旁架上摆放着一架古琴 绿绮! 这里是颜文清的房间! 醉酒误事啊。自己从慕家出来就去了刘家的酒肆,谁知道就跑到了这里! 可是现在颜文清在哪里? 慕无忧正想着,就听得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颜文清,手里还端着一碗看上去很奇怪的东西。 “我不用喝药。” 慕无忧还是知道自己现在似乎是病了。自己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淋雨淋到风寒的鬼主,要是被凤吟知道估计会大骂自己,鬼道这几千年来的脸面都被自己丢光了。 “据我所知,命鬼只能修复你的伤势,病是不能的。” “那,也不用。” 那玩意自己小时候又不是没喝过! 谁知道颜文清跟没听见似得,直接将药往慕无忧面前一送,慕无忧看着那药简直如临大敌! “你不会……怕苦吧。” 说起来慕无忧以前在儒门的时候还真没吃过吃过苦的东西,虽说他们不太需要吃饭,但是儒门却是保留了这个一日三餐的习惯,不过吃的却是不同与平民。 “不是怕,只是不喜欢。”慕无忧很是严肃的纠正道,本来就是,谁喜欢吃苦的。“而且我再怎么说也是鬼主吧,我的命鬼可以治病。” 颜文清依旧把药放在慕无忧面前。 命鬼是因为与主人共生共死,双方生命值在一个平衡之上,所以可以损己生命互相救治,但是病与伤势确实不同,命鬼根本就没办法治病,再说修道之人那会生病,当然像慕无忧这样自我封禁的另算。 “喝了吧,伏语他们下山去弄得。” “伏语?” “嗯,他没死,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他送了回来。” “果然深渊没那么简单。”可惜当时自己等人没时间仔细查勘。 “是,当时情况太过紧急,我们根本没办法去看还有什么,但是现在你需要把药喝了。” “我,喝。” 慕无忧只觉得以后自己在封禁命鬼酒把自己丢到深渊喂相柳! 看着慕无忧整张脸都紧紧地拧在一起,颜文清倒是不知道慕无忧这么怕苦…… 当时腿断了慕无忧都没这么难过的表情,看了看递给自己的碗,怕是对于慕无忧而言砒霜都没这效果。 “你怎么会来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慕无忧跑到桌前喝了一口水才又道:“我可能还要去一趟雨师妾。” “你说什么!” “文清莫急,这次我会小心那雨师妾国主的蛇的,只是我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弄明白,所以须得再去一次。” 比如,为什么当年死的慕家人的魂魄会在深渊之底,为什么薄兮明明该魂归鬼宫却还在深渊,那个真的是薄兮?而且深渊低下的石室为什么会和鬼道有关。 “不行!无忧,你要知道雨师妾凶险非常,上次就差点死在深渊。”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总觉得太过蹊跷,现在已经不光是我慕家嫡支的旧事,还有我,为什么可以碰到阴魂。” “这些事雨师妾也未必知道,你去了很有可能也是徒劳!” “难道文清从来没有怀疑过雨师妾的来历吗,那么大的部落怎么可能就生存在哪里,而且在哪里我没有看到任何一支巨兽,他们控制的只有蛇,那,二十年前进攻我们的异兽从何而来。” 颜文清哑然,他怀疑过此事确实匪夷所思,但是他也不想这个去探究的人是慕无忧。 “文清,或许我还可以做最后一件慕家人该做的事,然后我就再与慕家没有关系。” “你说什么?” 慕家现在的家主没有权利驱逐慕无忧,所以慕无忧的名字一直都写在慕家的族谱之上,但是这个名字已经变成慕家最大的阻碍了,现在来说,就连慕清泉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他,堂堂慕家家主,死后竟然变成命鬼,还让自己的儿子进了鬼道。 “没什么,我早就不该算是慕家人了,若是还有任何一个嫡支在的话,都会把我驱逐了,所以这些年都是我赚的。” 直到在看到慕清泉给自己的梦境之后,慕无忧才算是知道或许父亲给自己做命鬼的原因就是护着这中州,护着这天下吧,虽说有些太看得起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了。 见慕无忧决心已定,颜文清也没什么可说的。 “文清是孔家血脉,这次就不要跟着我去了。” 颜文清点了点头,确实,孔家的血脉不能去深渊这是祖训。 “慕鸢知道你要再去一次深渊吗?” “不知道,不想让她担心,看样子她在慕家过的不是很好,我这个做兄长的没保护好她,怎么能让她在为我担心。” “那你……” “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告诉凤吟让她继任鬼主。” “我不会去的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 “呵呵……真是绝情,好了,我要走了,在你这里被发现了要给你添不少麻烦吧。” 慕无忧走了,颜文清没办法留他也没办法和他一起去,因为他颜文清是颜家家主,他身后还有整个颜家。 “如果,我不是颜文清,我肯定和你一起去。” 因为自己是颜文清,所以很多事要做,也有很多事不能做,这都是自己不得不背负的责任,颜文清明白,慕无忧也明白,就像慕无忧的身后是整个鬼道。 再涉险境2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再次站在深渊之崖,依旧是那样的令人惊叹。 慕无忧顺着屏障的缝隙下去,稳稳的落在雨师妾所在的那片平地,这里实在是太过贫瘠,虽然地方很大,但是却依旧是难以生存。 其实,慕无忧可以理解,他们总是想要染指中岷二州,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而中岷二州的人不让他们上来,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其实,都只是为了活着,哪来什么谁对谁错。 “鬼主。” 出来的依旧是上次领路的乌亚,穿着雨师妾特有的衣物,手腕上的青蛇看了慕无忧一眼,又将头垂下,吐出蛇信舔了舔乌亚的手。 “是你。”慕无忧对此人颇有几分好感,虽然出身蛮荒之族,但是却身带几分世家贵气,行事进退有理,一看就与其他未开化的人不同。 “正是乌亚,不知鬼主此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想见贵国主一面。” 乌亚闻言,目光微敛,不知在想什么,不过片刻就道“可否容乌亚通报。” “自然。” 乌亚转身,片刻脸色沉下来,不知这个鬼主此来究竟是干什么的,毕竟鬼道与雨师妾而言确实是大敌。不过此来应该没有为 上次的事报仇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大摇大摆的过来。行至国主的营帐之前,撩开帘子。 “慕无忧?上次侥幸让他从深渊出来了,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雨师妾国主坐在主位之上,秀眉紧拧。这个慕无忧怎么就这么麻烦!没死在深渊还真是命大。 “不知道,不过看他此来似乎并不是来找事的。” “哼!我们将他骗下去,这梁子结的这样大,他怎么可能不恨我们。” 乌亚沉吟,似乎也有道理,当时自己就阻止过国主,因为深渊与鬼道渊源甚深,不一定能杀死慕无忧,反而会让他发现些什么,但是国主想要一箭双雕,既得了颜文清又杀了慕无忧,根本不听自己的劝。所以才用一个假的慕无愁的魂魄将骗了慕无忧,不过想来是关心则乱,当时慕无忧竟然没有发现异常。还真被那个厉鬼拖进了深渊,只是谁能想到这样慕无忧都不死。 “国主,你说会不会他此来是有事相求。”乌亚想了想,毕竟自己雨师妾还是知道很多慕无忧想要知道的事的。 “你是说……”雨师妾国主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比如,他想不想知道慕家人死去的原因。” “不行!我与那人有交易,若是将他说出来,恐怕比得罪慕无忧还要事大。” 雨师妾国住断然拒绝!毕竟那个人的威势自己是领教过的,实在不是凡人能达到的,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国主可是忘了,当年还有一替死之人。” “你是说……孔敬庭?” 慕无忧在外面等了大约有一刻钟,那乌亚就出来了。 “国主原意见鬼主,鬼主请。” “有劳。” 慕无忧跟上乌亚。 “乌亚,是雨师妾人?” 慕无忧早就有次以为,且不说乌亚与一般的雨师妾人长相并不一样,雨师妾人大多相貌妖冶,但是身量却要矮小些,但是乌亚样貌只算是清秀,而且身形欣长,倒与中岷二州的人更为相似。 “鬼主说笑了,乌亚自然是雨师妾人。好了到了,鬼主请进。” 见已到地方,慕无忧也不再多问,进了营帐就看到了之前的雨师妾国主,果然有想让命鬼把她一巴掌拍死的冲动,但是慕无忧不是冲动的人,只是行了一礼。 “鬼主,别来无恙否。” “托国主之福还活着,还活的不错。” “是吗?” 雨师妾国主笑的妖娆,只是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狡黠。 狐狸 慕无忧暗骂一声,看出自己风寒来有必要笑的这么开心? 撇开这些不谈行吗! “前些日子无忧偶然得了一些疑问,希望国主可以解疑,自然无忧得了解答自然感念国主解疑之恩。” 雨师妾国主脸色微寒,好你个慕无忧!跑到我雨师妾的地盘来威胁我!胆量倒是不小。该死的鬼道! “鬼主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雨师妾常年在此处居住,不知对于深渊可有了解。” 深渊?慕无忧问深渊做什么?雨师妾国主并没有直接回答,敛了眸色,带了几分探究,难道真让他发现了什么? “我等族人世代居于此,但对于深渊了解却甚少。” “哦?国主不需要在自己想想?” “鬼主!此处毕竟是我雨师妾的地方,鬼主还是小心些好。”乌亚语气带了几分威胁。 “哎呀,倒是将这个给忘了,不过国主想起来没有。” 雨师妾国主瞪了乌亚一眼,这个慕无忧小心的很!现在上面很多鬼修,自己的感应不会错,倒还真是有备而来!不是说鬼修生性散漫听调配吗,怎么这么听话的就来了! “许是年纪大了,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了解,只知道我等祖先,是从深渊之底而来。” “深渊之底?” 来自深渊吗?慕无忧暮然想起了那条相柳!倒是与他们手上的蛇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几个头罢了。 “多谢国主,无忧还有一个问题。” “鬼主,莫要太过分。” 雨师妾国主脸色有些青白,显然是气的不轻,毕竟在自己地盘上被人威胁,可不是好受的,偏偏还不能打,要是自己和鬼道打起来,倒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只是平白被中岷二州的人得了好处。她就不信,慕无忧不在乎这个。 “国主,莫急。” 慕无忧倒是觉得没什么,你让我去深渊遭了那么多的罪,不过是气气你,连利息都算不上啊,还说自己年纪大了,这么天真吗? “我在深渊之下看到了我慕家人的魂魄,不知道国主可知道这事。” “知道!”这次那国主倒是答应的爽快,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慕家之人,当年为了抵御我们,以身动用禁术,但是却触碰了天地法则,故而魂魄被惩戒,封印于地底。” 说到此,雨师妾国主语气中不由带了几分解气,你以为我们雨师妾是那么容易就被驱逐的? “那他们可与一般阴魂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只是不入轮回罢了,其他倒是一样。” 不同?难道慕无忧看出什么不同来?可是阴魂就是阴魂,只是被封印在深渊,能有什么不同? 慕无忧闻言心头一凛,不是阴魂的原因那么自己能碰到他们就是自己的原因。 “想来无忧在进来之前,国主已经猜想过无忧来干什么了,那不妨将国主准备好的答案告诉慕无忧,当年是谁放你们进的中州!” “孔敬庭。” 果然是孔家人,难怪自己兄长执意要杀孔敬庭,但是表面上慕无忧还是不动声色的站起来,笑道 “多谢国主解疑,叨扰多时,无忧也该离去了。” “客气,乌亚送客!” 这送客二字可是说的怒气冲冲。 她自从继任国主之位以来谁干这么威胁自己!简直是…… 鬼道!鬼道!那国主气急,顺手将桌子掀翻在地,吓得一旁的侍卫纷纷缩了缩身子。 慕无忧出了缝隙,手上掐了几个法诀,隐藏在各处的鬼气就纷纷回归,跟我玩阴魂。 只有慕无忧一人来了,没有任何鬼修。慕无忧没有告诉凤吟,如果被凤吟知道怎么可能让自己来深渊! 看来雨师妾知道的东西有限,看来只能另寻办法。 孔敬庭是当年放雨师妾进中州的人却是不假,但是孔敬庭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将他们放进来,雨师妾人不能穿过中州屏障,他们定然不可能去说服孔敬庭,这样大的事,没有人煽动,蛊惑,孔敬庭在胆大也不会去做!但是他却做了,那必然是有人煽动。只是为何孔敬庭却从未提及这个人,还是提及了,毕竟孔家为了掩盖丑闻将此事封存多年,时至今日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年雨师妾是如何进的中州。 去问文清,肯定不行,文清不会说,毕竟他虽然过继给了颜家但是对于孔敬庭的敬重却不少半分,再说他恐怕未必知道。 看来只能直接去找孔敬庭了,只是文清…… “孔敬庭……现在该在杏林隐居了吧。” 慕无忧发现当年关于孔敬庭的事是绕不过去的死结,要知道一切的事情,看来还是要去问问,不过以孔敬庭的能耐,怎么会在打开屏障之后还被人发现! 慕无忧皱了皱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看来这儒门自己还要回去一趟,真麻烦! 这般想着,脚下却不停歇往中州方向去了。 入v通知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没什么可说的大概就是入v吧,我第一次写文,知道自己人物把握,文笔,故事情节都不好,但是还是很厚脸皮的上架了,我想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红尘未破》入v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可奈何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翌日 颜文清刚用完早膳,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文清,今日可还好?” 语气缱倦,似乎有些懒懒的。 “自然是好的。” 起身转头,正是闵子澈。 此时闵子澈正倚在门上,带着一脸的笑意。 “怎么有空来学宫了。” “最近闲来无事,于是就想来看看。” 闻言颜文清心下了然,近些年闵子澈在闵家的处境并不算太好,特别是前些年有传言说闵子澈欲取其兄长而代之,至此闵戎对他的态度更是跌至冰点。 闵子澈拿起颜文清案上的书简,道家的典籍? “文清,近些年可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闵子澈没有说是谁,但是颜文清明白,当下摇了摇头, “只能从鬼道中传出的只字片语了解到,他大概过的还不错。”再多确却是没有了。 对于慕,颜两人闵子澈应该是很了解的了,只是当年他与兄长负责在后方安抚平民,并未直接了解到那一日的情况,只是这许多年也能借着些蛛丝马迹也能揣摩出三两分,恐怕与慕家嫡支和慕无愁的死脱不开干系。只是颜文清不说自己也不好问。 “前些日子他来找过我。” “无忧找过你?”颜文清闻言略带惊讶,没想到慕无忧会主动联系自己这些人。“他找你做什么?” 闵子澈放下手中的书简,直视着颜文清,略带疑惑的道“他让我帮忙找一个人。” “人?” “对,那个人叫墨云清。”闵子澈接着道,“这个墨云清我查过,也问过家族中的一些老人,这人貌似是君晷时期的一个副主,从薄兮时期开始就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如今我也无从找起。” “君晷?那岂不是慕清泉前辈斩杀的一任鬼主?” “却是,只是那时对于这个墨云清的消息简直烧到让人难以置信,我现在出了他是一个副主,其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得不说,无忧真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闵子澈苦笑,若是几年前自己还可以动用家主之中的人手,但是近些年自己在家族之中受到的掣肘越来越多,如今自己的能力已经很小了。 颜文清也知道闵子澈如今的处境不禁有几分感慨,人言可畏,竟能把闵子澈逼成这样子,闵子澈敬重其兄长,不愿意与其起冲突,但是这落在别有用心的眼中就是可疑了,不过令人齿冷的是,闵戎竟然不相信闵子澈,真的将其渐渐的放逐出了家族的核心。 “文清你说,无忧这次查这个人是做什么。” “想来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下当年之事,他要查个水落石出吧。” 颜文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这次自己究竟还要不要阻拦他? “文清,要想让无忧回来,我们只能帮他,将当年的事全数查出,否则这会成为横亘在无忧与中州之间的深渊。” 鬼道之主,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以身侍奉鬼宫的人,最后无人得以善终。 “子澈,你可知这对于我来说,又是多么大的难题吗?” 颜文清转身,面对着墙上巨大的儒字。 “怎么?这事难道与你儒门有什么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当年……”颜文清停了一下,终究还是接着道“当年,祖父的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祖父,承训的祖父心怀不忿,时隔多年,原以为就算再大不满也该过去了,谁知,当年就在雨师妾将要败退之时,承训的祖父,将中州的屏障打开,雨师妾人一拥而入,中州顿时生灵涂炭,当时的慕家家主慕清泉率慕家所有人以血为媒,动用了禁术,将雨师妾人封禁在深渊之中。” 闵子澈心头一震,当年所有悲剧的起源竟然是孔敬庭? 将闵子澈震惊的表情,颜文清微微一叹,“而我,当年为了保存孔家的声誉也为了保住儒家的声誉,射杀了……慕无愁。” “你说什么!慕无愁是你杀的!” 闵子澈惊道,自己这些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年杀了慕无愁的人竟然是颜文清,难怪慕无忧一去不复还。 “我……子澈你知道的我是孔家过继给颜家的,我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愁兄长杀了孔家主,也不能让孔家主声名不保。” 颜文清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那么做。 闵子澈虽然震惊,但是对于颜文清的做法他多少是可以理解的,就像有人如果要污了自己兄长的名声,自己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人,毕竟身败名裂必定是生不如死,更何况孔敬庭清誉一生,到头来落得晚节不保,于颜文清来说大概也是不能接受的。 “那无忧知道自己族人得死是因为……” 颜文清摇了摇头,“当时无愁兄长已经陷入癫狂,并没有说出来,后来冷静下来许是为了保护无忧也没有说。” 这是一场死结,谁也没有两全的办法。 “说到底是我们儒门亏欠了无忧。” 而自己则让这场亏欠越来越多,直至无法偿还。 “文清,我大概知道了。”闵子澈觉得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当年的真实情况竟然如此惨烈。“只是文清,今日的慕无忧断然不是我们可以阻止的,这些事只要他想要追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你想说什么。” “如果无忧和当年的无愁兄长一样,毕竟雨师妾永远是中州的心腹之患。” “子澈……” “我只是推断,但愿无忧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闵子澈说完便迈步离开了。 连续两次的雨师妾之乱已经几乎让整个中州覆灭,几乎拼尽了世家所有的人力,世家现在根本无力在承担一次雨师妾的来犯。须知道什么东西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世家的人力却是异常的珍贵,现在几乎所有世家都是青黄不接,就像儒家,现在所有的家主掌门都是历来最年轻的,道家也是如此,阴阳家甚至连家族驻地有的有没有修筑完全,就这样拿什么再去支撑一次战争。 颜文清何尝不知。 与此同时,鬼道之中慕无忧看着堂下站着的北落,已然比当年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自己让四人追了一个时辰时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做鬼主。”慕无忧坐在主位上“只是你这次出来必然有你自己的原因,我不会管你,只是你也不要给我惹事,好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问我是为什么出来?”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死是活都由你自己承担。”慕无忧言下之意很明显,生死自负。 “好。” 北落倒也干脆,反正自己也不想和慕无忧有任何瓜葛,就算凤吟可以不介意他来自慕家的身份,自己却是不能。 “等等。”慕无忧突然开口。 北落转过身来,略带讥讽道:“怎么,莫不是后悔了。” “呵……,我说过的话绝不会收回,只是,你须得知道,不得伤及中岷两州人的性命。” “不伤人命?”北落略一思索“可以。” 打残总可以吧。 “嗯。” 北落走出大殿,转过身深深望了一眼,那目光之中包含了太多情绪,有回忆,有不舍,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哀切。而后决然的收回目光,向前走去。 江家困境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江家主,你我江程二家联姻不是说好的吗?如今三礼过半你却告诉我新娘子不见了?此事江家是否需要给程家一个交代呢。” 程凌眯着眼,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自己的人在中州见过江流萤,不可能会错,江流萤此刻决不在江家,而且江无度必然不愿意江流萤嫁给自己。不过就算他不愿以又能如何,难道将江流萤嫁与闵家?或许几十年前闵家还能帮如今的江家,但是如今的闵家自顾不暇,又怎么能腾出手来帮江家。 程凌坐在堂下,江无度坐在主位之上,眯着眼看着同自己说话的的年轻人。原本以为不足挂齿的程家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般势力了。 除去自己已知的各种商业水运,恐怕自己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须知就算是世家也需要钱财来支持,所以一个世家的钱财也是命脉之一,如今自己安城的命脉竟然大半都在眼前的人手上,所以自己不得不妥协,甚至于自己的女儿也不得不舍弃。 “程族老,小女只是外出游玩,并没有失踪,这交代二字从何而来。” 江无度也是做了这许多年家主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就连两次雨师妾入侵自己都活下来了,还有什么自己没见过。 “哦?我怎么听说江大小姐已经踪迹全无多日。” “哼,程族老这种道听途说之事怎能作的真,还是说程家都是这般耳根子软?听得什么就是什么!我妹妹好得很,不过是出去玩了,整个岷州都知道我妹妹江流萤常年不在江家。” “炎儿。”江无度佯怒,随后又道:“犬子不懂事。” 程凌也不恼,这会叫的不可怕。 “哎,这江少家主说的也是有道理,倒是程凌唐突了。” 程凌面带微笑,看的江无度心中一阵微寒,这个程凌愈发的难以捉摸了。 “今日来却是有别的事。”说着身后的人从怀里拿出一物递到程凌手上,程凌接过来,展开“既然江程两家欲结百年之好,那么我程家自然要表示自己足够的诚意,除了给江大小姐的聘礼之外,此物请江家主收下。” 江流炎走过期,将程凌手上的纸接过来,脸色一变,瞪了程凌一眼,这是威胁! “父亲。” 将那张纸交给江无度。 “这是岷水的……” “正是这是岷水的水运,江家与程家结姻,这水云渡就是程家给江家的诚意。”程凌停了停,看了看自己面前两人,哼,千年世家又如何,还不是垂垂老矣,拖着腐朽的身子罢了,占着位置实在是自不量力。 “这水云渡,桃源渡,广津渡可是岷水上的三大渡口,相信两位不会不清楚。” 如何不清楚!水云渡本就是江家的渡口! 江无度按住江流炎,笑道:“多谢程家美意。” 待得程凌走后,江流炎挣脱江无度:“父亲,难道真要小妹嫁给这个人?” “都是萤儿的命数,她是江家的女儿,又何尝不是是安城百姓的女儿,养了她这么多年,允她任性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却再也保不住她了。” 江无度说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江家早已不是以前的江家了,自己苦撑着就是不想让儿女来管这些烂摊子,自己能撑一日是一日,如今看来,自己确实是老了。 “炎儿,日后你会明白父亲的。” 你以为千年世家是那样好维持的?何况岷州阴阳家实力为尊,从来不似中州那般,还讲究什么礼义,在岷州,一家落败,剩下的就是被瓜分,不会有其他结果。 “父亲!” 江流炎还想说什么,江无度摆了摆手,江流炎只得噤声。 这一刻江流炎突然发现自己父亲并不是那样的万能,而江家也不是那样的坚强。自己和颜文清孔承训他们差不多大,但是从小自己就觉得他们不论做什么事都比自己周倒,一个个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在自己记忆中尤其是哪个慕无愁和颜文清,不论走到哪里等待他们的永远是长辈的夸赞,似乎他们就是没有缺点的,但是自己就老是被父亲骂鲁莽,不长脑子,但是自己也很努力了。 “流炎,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江流炎突然想起自己十七岁时去参加乡射之礼颜文清曾这样说。 “你可知道,有时候可以鲁莽,肆意妄为本身就是一种资本,而我永远没有那种资本。” 江流炎永远忘不了颜文清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的真真切切的艳羡,那是做不了假的。时至今日或许自己真的明白了,自己恣意妄为的资本就是自己父亲。 江家 江流炎紧紧的攥住手中的那张纸,那就是自己妹妹的价值,而自己只能看着…… 而与此同时远在鬼道的江流萤似乎心有感应一般,右手缓缓抚上胸口,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许闵子澈猜的没错,要出事了。 “凤吟,你说不得不被家人卖掉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想我会很开心吧。” “嗯?” “因为至少还有家人啊。”凤吟是孤儿。 似乎也没错,至少他们还是他们。 “流萤你已经很好了,想我和北落,从小就孤苦无依,而且如今江家主非要让你嫁给程凌也很有可能是有苦衷的。” “可是……”江流萤暮然想起自己那晚在门外看到自己父亲发怒的场景,她就知道江家今非昔了。“或许我到该回报他们的时候也说不定,毕竟他们让我逍遥了那么久,让我任性了那么久。” 更何况自己又比不过那尊金佛。 “流萤有思慕之人?” “算是吧。” 思慕,或许自己更惨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对了,我来了这么些天怎么没见慕无忧。”江流萤不想再谈这些事,索性岔开话题,凤吟也感觉出江流萤似乎有些难过,也不再继续说,只是接过话题。 “鬼主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几天后就该回来了,他不会离开太久。” 凤吟笑道,鬼主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多事明明可以借助鬼道的力量,但是他从来没有。一直都是一个人,或许在他心里鬼道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他依旧是当年那个儒门弟子,哪怕如今他用的是命鬼。 “慕无忧其实很累吧。” “或许吧,鬼道不认可他来自中州的身份,中州不接受他堕入鬼道,哪怕他本心依旧却也没人去看。”毕竟鬼道向来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更何况鬼主。 “流萤,或许你都不信,其实慕无忧不许中岷二州的人进入鬼道是因为不想让鬼修伤害你们,并不是外界所传的,他厌恶中岷二州。” 凤吟道,慕无忧总是一个人,总是一个人,不管自己被人如何误解也没有解释过。或许是因为能站在他身边听他解释的人远在中州,他就只能一个人,孤单的叫人心疼,凤吟长叹一口气。 “凤吟可有思慕之人。” “没有。”凤吟回答的干脆“对于我来说,感情太奢侈,而且眼见你们求而不得,我哪还敢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只想一辈子都为鬼道而活,也算是报了薄兮鬼主的恩情。” 凤吟抖了两抖,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惹得江流萤一阵阵发笑。 不去碰就好,自己当年也觉得只是逗他玩玩,到最后还不是把自己赔进去了。兄长不止一次的劝说过,就凭自己岷州大好男儿多得是怎么就非他不可,况且还是个和尚。可是什么叫思慕,不就是非他不可吗? “流萤!流萤?” 听得凤吟叫自己,江流萤才回过神来,自己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似乎自己最近总是容易失神。 “别想那么多,或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但愿吧。” 但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自己依旧是江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大小姐,江家依旧是岷州屹立不倒的千年世家,自己依旧可以偷偷跑到他那里去找他,哪怕他永远在敲他的烂木鱼。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江流萤摆了摆手,似乎要吧脑海中所有的担忧统统挥走,然后看着凤吟, “你们鬼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凤吟被江流萤弄得搓手不及,鬼道能有什么好玩的,人还没有鬼多的地方。 “要不,晚上我带你去看阴魂?” “……” 阴魂?江流萤看着凤吟,你是认真的吗? 见江流萤那般模样,凤吟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确实很无聊而且有的阴魂是很可怕的,惨死的模样被保留下来,便是自己也不想见到,毕竟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算了吧,我困了我去睡觉。” 江流萤落荒而逃,慕无忧手底下都是什么人啊!什么叫带我看阴魂,谁家玩是玩鬼! 如你所愿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程凌从江家出来,回头看了看江家的驻地,安城晋城向来是岷州最为富饶的地方,但是如果驻城世家没有能力,那么这就是祸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族老,家主让我们回去,说是有新的指派。” 程凌沉吟一会儿,道“回去。” 江无度在竹楼之上看着一行人离去,程家,究竟是兴盛起来了。从几十年前程家挑落之前的世家,自己就有感觉程家不是可以轻视的世家,果然不过几十年就已然不同往日了,虽说与中州的世家还有差距,但是中州向来要比岷州强势。 “去吧闵思找来吧。” “是。” 闵子澈在得知江无度要见自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来了。” “思,见过江伯父。”闵子澈行礼,身长玉立,气度卓尔不群,不浮不躁,虽有谋略在胸却不见丝毫阴诡,凛然正气,闵家出了一个人物啊。 江无度满意的看着闵子澈,其实从小自己属意的女婿就是闵思,可闵思对自己女儿似乎只有兄妹之义,并无男女之情,倒让江无度有些失望。 “是你让萤儿离开岷州的吧。” 闵子澈淡然一笑,微微欠身:“晚辈鲁莽,单凭一己猜测让……” 江无度摆摆手,示意自己都知道。 “程家我难以明面之上直接拒绝,只能让萤儿离开岷州。” “程家竟有如此威势?不过百年而已如何就兴盛至此。” 闵子澈想不明白,自己在儒门求学之时,程家还是末流家族,怎么短短二十载就成就了这般光景,甚至于可以威胁江家。 江无度摇摇头,“若是几十年前,他程家再厉害我江家也不怕他,只是经历过两次雨师妾入侵,我江家每次都是首当其冲,实在是消耗巨大,甚至族内已经青黄不接。” 江家作为岷州的阴阳家为首的家族,不得不站在最前面。尤其是近些年,江家人才凋零,在没有出过什么出彩的人物,后继无人是一个家族最大的危急,钱财可以在积累,但是继承之人确实必不可少,江流炎修为很高,但是要作为一家之主却是不够沉稳。 闵子澈不明白,江无度与自己说这个做什么? “你也知道,如今江家与程家三礼过半,按岷州的规矩很难反悔,除非……” 除非有其他世家再来抢亲,但是那相当于是想程家下战帖,若是闵家赢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走江流萤,但是这已经是很古老的风俗了,自从岷州接受中州的教化之后,就没有在出现过抢亲。 “江伯父!万万不可!” 这怎么可以,自己只是将江流萤当妹妹看待。 “萤儿论样貌修为都是不差。” “江伯父,思与流萤只有兄妹之情,况且……况且家兄……” “闵戎答应了。” 闵子澈蹭的站起来,兄长怎么会答应,自己娶了江流萤他就不在乎吗?他不是一直怕自己夺了他的位置吗?自己娶了江流萤对他有什么好处! “江伯父,你是说这是家兄的意思?” “对,本来我也没想到,但是是令兄来信来提起的。”江无度也没想起此事,后来深夜收到闵戎的暗信才想起此事,只是江无度也想不明白,世人都说闵戎嫉妒其弟的才华所以一直打压,但是如果闵戎打压闵子澈怎么会让他去江家的女儿,但是如果不是打压又怎么会将闵子澈指派到自己安城这里。江无度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自己完全不懂。 闵子澈坐下,饶是闵子澈思虑过人也想不通,兄长为何这么做。 “伯父!此事事关三家颜面,还请伯父允许思回家与家兄当面商议。” 闵子澈父亲已逝,只剩下一个兄长,所谓长兄如父,按说是该回去的。 “嗯。” 闵子澈起身,努力的平复气息,或许兄长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厌恶自己,或许兄长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让自己离开家族也说不定。 待得闵子澈走后,江流炎对江无度道:“闵戎不是……” “不要妄下结论,闵戎也是思虑深沉之人,只是闵思太过惊采绝艳,才让闵戎显得有些不及,但是你若因此小瞧了闵戎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闵家外戚强势,闵戎还能稳住局面已是不易。” “柳家似乎手确实伸的太长。” “如果不是闵家兄弟生不逢时,程家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江无度微叹,炎儿终究不是能撑起大局的人。如果闵家兄弟生在江家,就算族内暂时青黄不接自己也能放心的去了,这两人至少可保江家百年无忧,可惜了,怎么就在闵家呢,老哥啊你会生儿子啊…… 闵子澈全力赶回闵家,原本两日的路程不过一日就到了。到家的时候,闵戎与众位族老正在议事,看到闵子澈回来,便匆匆结束了议事。 “谁让你回来的。” “我……”每每面对自己兄长,在外人面前的深思巧辩似乎都做了废,自己兄长只是一句话,自己就能哑口无言。 “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话不许你回闵家!” 闵戎面带不悦,似乎隐含怒气。 “江伯父说,兄长让我娶流萤。” 闻言,闵戎似乎神色一动,转过身去,道:“你娶了江流萤,就不要再回闵家了,呆在江家吧。” 不要再回闵家? “所以……这就是兄长的理由?”闵子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自己所有的诚心雨期冀兄长都看不到吗? “对,你,就当是入赘给江家好了。”闵戎转身,神色如常,连语气都没有半分波动,似乎面前站的不算是自己从小痛惜的弟弟,只是一个陌生人。 入赘?江家? “闵戎!你你当真如此绝情?”闵子澈紧紧攥住手。 “回安城吧。” 闵戎没有理会闵子澈,转身回了房间,门缓缓关上,似乎隔绝了什么,门内是闵家,门外是闵子澈。如果这就是你所求,那么就如你所愿好了,反正我无所谓啊。 闵子澈走出闵家,袖中盈满秋风,微凉。 九月初,本来只是平静的一天,但是谁也想不到,闵家也向江家提亲了。 “抢亲?” 远在鬼道的江流萤蹭的站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连坐在主位上的慕无忧也是一脸意外,闵家这是要得罪程家?如今的闵家与程家虽说相差不是悬殊,但是,闵家没有理由招惹程家啊。 抢亲,要知道这可是关乎两家颜面的大事,这抢不成自然是自己丢人这要是抢成了,这丢人可就是对方了。所以说,在岷州世家体系已经很是完善的情况下,闵家贸然抢亲不论成不成都是与程家结下仇怨。 “闵子澈在做什么?” 闵子澈绝对不是想娶自己,若是闵子澈对自己有意思,还用等到现在,老早二十年前就可以了好吗!现在又是唱的哪出。 “流萤莫急,子澈想来不是鲁莽的人。” 慕无忧心中也摸不准闵子澈的脉,闵子澈擅弈棋,所以对于人心揣摩,策略谋划都是一等一的,如今闵子澈既然敢走这一步必然是有自己用意的。 “再说闵家未必就怕了程家。” “我倒是不担心闵家,问题是闵子澈!”江流萤知道闵子澈心中一直将自家兄长看的很重,这次的事若是没有闵戎点头,闵子澈断然不会这么做。 “不用担心,子澈可以保全自己。” 慕无忧虽是这么说,但是自从程家初露锋芒自己就让凤吟派人去查了,这才发现,原来程家在这几十年实力几乎是成倍增长,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但是竟然能隐藏的这么好自己不是刻意去查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慕无忧一直在想,如果只是成家没有别人相助,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有人相助那么是谁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便说是翻手云覆手雨也不为过。 “流萤,明日我去一趟岷州,看来岷州似乎要起风浪了。” “无忧,你去岷州可能……” 岷州人对鬼道和雨师妾可谓是恨入骨髓,如果不是自己之前就认识慕无忧,自己可能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慕无忧也是恶人。 “无妨,中州学宫我都去得,岷州也一样。” 程家的事自己一直觉得有蹊跷,如果硬要说,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自己只能想起一个人。 日晷 慕无忧又想起那个恍若伫立众生之巅的男人,如果是他,应该可以吧,千年一个轮回,这一次会有多少世家消失呢? 赛马之术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日晷没有死。 这是在深渊之下自己父亲通过颜文清告诉自己的话,如果日晷没有死,那么他在那里,程家异军突起是不是他的手笔。 慕无忧站在庭院之前,天际是一泻千里的月华,对于鬼道来说今夜是难得的好天气。 前些日子在孔敬庭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但是直觉告诉慕无忧世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孔敬庭虽是年轻之时心高气傲,但是绝对不是作事鲁莽之人, 相反,既然能做了孔家家主必然也是稳重之人,如何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开了中州的屏障。况且,雨师妾的回答似乎也只得商榷。 日晷,日晷…… 自己在深渊之时看到的梦境碎片,日晷是死了的,薄兮也是死了的,但是他们的魂魄都没有回归鬼宫,且不论那时看到的薄兮是否是薄兮,但是日晷的魂魄必然不在鬼宫。 慕无忧回头,身后是巍峨的鬼宫,重重的飞檐,亘古至此,没人知道鬼宫的来历,鬼宫的一切总是带了几分诡异。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慕无忧就已经起身,纵然不在中州那么多年,这早起的习惯却是没有变。岷州,似乎许久没有去了。 安城,街道之上依旧是来来往往的平民,中州打扮的人也不少,看来近些年中岷二州的人来往愈发频繁。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 行至一处,慕无忧缓缓停下脚步。 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空气之中弥漫着照花白的醇香。 那年月下,那个即便是跳窗而出依旧清贵逼人的少年,似乎那清凌凌的一眼还在眼前,明明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可是怎么就连他腰上缀的白玉天青色流苏坠子都那样的清楚呢。 岷州,照花白。青城,玉阳春。 “回去之后,请我喝玉阳春。” “好。” 昔年旧约,怕是再也没有兑现的可能了。 “老板,一壶照花白。” “无忧?” 慕无忧刚坐下,就听得身后有人叫自己,便回头,正见双颊绯红的闵子澈。神色还算清明应该是没有喝醉,至少应该不算太醉,慕无忧这样想着。 “子澈?” 印象之中,闵子澈似乎没喝过酒。 “他乡遇故知,也算是人生乐事,当浮一大白。”闵子澈身形有些摇晃,坐在慕无忧的旁边。 “子澈,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反正醉不了。”闵子澈缓缓摇了摇头,便是连喝醉自己恐怕都不能。闵子澈又看了一眼慕无忧,笑道:“敢来岷州,你还真是大胆。” 闵子澈甚至不敢在这酒肆之中大喊一声慕无忧,不然定然连酒都喝不成。 “嗯,算是过街老鼠,只是没几个人认识我不是吗?”慕无忧坦然不惧,只要躲着点世家之人就好了。 慕无忧倒是不甚在意,岷州自己不是没来过。 “你怎么在这喝酒,现在你手上的事应该不少吧。” 闵子澈动作一滞,随即苦笑,是了自己抢亲那么大的动静,慕无忧怎么可能没收到消息。 “你怎么来了。”闵子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随意摆了摆手。 “我来看热闹不行吗,毕竟如今岷州这戏台子搭的可是很大,就当我慕名而来。” 闵子澈苦笑几声,这个慕无忧。 “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就不觉得程家有些蹊跷吗?”见闵子澈不是很想同自己瞎扯,慕无忧便正色道。 闵子澈闻言转眼瞥了慕无忧一眼,冷笑几声:“程家,若说程家背后没有高人,我是说什么也不信的。我查了这几年程家与各大世家的往来,明面上都是皆大欢喜,但是程家明里暗里到底得了多少好处虽然不准确,但是绝对不会少。” 这马尚且无夜草不肥更何况偌大一个世家,难道就能莫名其妙的壮大起来,别说什么祖宗护佑,谁还没个祖宗了? “所以此来我就是来看看这程家究竟出了什么不世出的人物。” 慕无忧带了几分讽刺,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妖究竟藏得多深,连自己和闵子澈都抓不住。 “对了,此次你抢亲可想好对策了?” “若是硬拼,闵家可能不行,但是若是别的,他程凌且学着。” 慕无忧看着微醺的闵子澈,虽是如此,但是眼神却清明的很,但是却隐隐让人觉得那里不妥,若要说那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闵子澈捻着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 果然三日之后,两家的比试之上,闵家两胜拿下了程家,确实让所有岷州人大吃一惊。要知道程家因着程青的关系尚武之风盛行,闵家确实差一些,但是如此闵家却赢了。 程凌看着不远处闵子澈成竹在胸的神态,闵子澈果然有过人之处,有意思,和自己做交易,偏偏这交易自己还不得不做,闵子澈你这样的人真的很想让杀掉,尤其是名正言顺的杀掉。 不过也亏得有了闵子澈,若是都像江家父子那样就没有意思了,不过一个江流萤,自己不要了。 程凌倒也没有纠缠,否则就不仅仅是被抢亲了,这输不起更是丢人。 “你我来日方长。” “随时恭候。” 程凌看着闵子澈,冷哼一声,没有得到江家的助力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无伤大雅。 远处茶楼之上的慕无忧看了全程的比试,好一个赛马之术,只是闵子澈如何得到程家的消息的,如此知己知彼的打法,若说闵子澈全靠运气断然是不可能的,况且,闵子澈从来都不会吧宝压在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面。 慕无忧此时似乎明吧昨日自己感觉到那种不妥是什么了,闵子澈似乎卸去了什么重担,如今的闵子澈作事总带了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那是以前没有的,之前的闵子澈虽然心有丘壑,但是总觉得顾虑太多,如今,总算是放开手脚了。 岷州的鬼算啊。 慕无忧丢了几颗碎子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的出了茶楼。 闵子澈看着远去的程家人,果然,程家根本志不在江家,或者是程凌不在乎能不能与江家联姻,而且今日的情势来说,程凌似乎很是满意这个结果。 满意?也就是说闵家抢亲成功于他是有利的?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闵子澈想不明白,看来还得再等等,既然程家的动向不明那么自己就只能以逸待劳,看程家的下一步动作了。 当夜,程凌暂时落脚在安城城外山脚的别院之中,巡卫来来往往,但是却没人发现一道黑影从墙头略过。 程凌正在房间提笔写着什么,房中的蜡烛明灭闪烁。 “族老都清理干净了。” 门外的声音传进来,程凌唇角微微一勾,好个奇谋鬼算的闵子澈。 待得门外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程凌放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朗声道:“阁下也在上面站了很久了,霜寒露重,还是下来吧。” 话落没多久,程凌就见自己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人从门外负手而进。 “无忧鬼主,我倒是没想到堂堂鬼道之主也会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 慕无忧眉头一挑,径直走过去,坐在程凌面前。 “你认得我。” “不认得,但是画像总是见过的,毕竟鬼主在岷州可算是大名鼎鼎了。” 有史以来第一个从儒门叛入鬼道的鬼主,其兄又和雨师妾勾结,沆瀣一气,几乎让岷州覆灭,你说这样的背景,是不是很有闻名岷州的资本。 “哈,我倒是忘了,这里是岷州。”慕无忧似乎恍然大悟一般。“不过今日我倒是看了好大一处大戏。” “哦?不妨说来听听。” “程族老还用我来说吗?难道刚刚处理掉的人,不是子澈的细作?” “细作倒是算不上,那些人应该是死士,来了就没准备回去。” 慕无忧轻笑,闵子澈用死士刺探程凌,同时也是一种询问,你若愿意输,就将信息透露给我若是不愿意就把人杀了,于是这场看似闻名岷州的抢亲,其实只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易。只是这交易到底谁占了便宜不好说,起码两人都得偿所愿,互相被对方利用。 “看来鬼主这个看客倒是看得清楚呀,只是不知道鬼主今日前来的原因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散步。” 慕无忧轻笑,明显没有认真回答程凌的意思,话语的敷衍毫不遮掩,话落也不待程凌回话,直接起身离去。 “好你个慕无忧,当我这里是戏班子吗?想来就来?” 程凌眼睛微眯,细长的眼眸氤氲着看不清的暗涌。 从程凌出出来的慕无忧看着眼前体温尚在的尸体,这个天下终究是那么几个人的游戏,这游戏白骨累累,便是自己也无法改变什么。 手中掐出几个诡异的手印,之间从尸体之中飘出几缕微弱的阴魂在慕无忧的面前有些瑟瑟,或许生前他们都不认得慕无忧,但是死后都会臣服于慕无忧,或者说是慕无忧的命鬼。 “去入轮回吧。” 慕无忧用鬼道的术法为他们净化本身的怨念,以入轮回。 做完这一切之后,慕无忧负负手而立,抬眼望去,正是浮云蔽月。 毫不留情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中州学宫,在南面一处幽静之处,独立一栋小楼,远避喧嚣,院中苍竹青翠。 “你说闵家抢亲成功了?”颜文清语气略带了几分意外,看来程家所图不小啊,轻笑一声,手中笔再次落下。 “老师?”伏语有些犹豫:“有人说在岷州看到慕无忧了。” “无忧?”颜文清挑眉,随即轻笑“还真是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可不是,就连深渊都走了一遭了,不仅去了还活蹦乱跳的回来了,真真是够让人感叹一声生命力挺顽强啊。 “闵子澈应该快要大婚,届时你替我备好礼物。” “老师是要亲自去岷州。” “嗯。” 伏语抿了抿嘴唇,果然,早知道就不说慕无忧在岷州了。且不说伏语在这里如何懊恼,但是颜文清心情还是不错的。 从颜文清的小楼出来,伏语回头看了看,真是拖了慕无忧的福,不然就算闵子澈是老师的旧交好友,老师也未必会亲自去。 行至前山,伏语停下脚步。 “掌门回来了?”因着天竺佛修要来此修筑佛院,掌门为示儒门诚意亲自前去凉城。“嗯?秋家人?” 伏语双眉微挑,想来是此次修筑佛院欠了秋家人情。只是明义从上次乡射之礼之后就对秋家没有好感,此次恐怕有得不舒服了。 孔明义是掌门之子,又是儒门内定的下任掌门,很多事还是要他来的。伏语正想着,就见孔明义带着人迎了出来,虽然孔明义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孔明义自小与伏语长大,便是猜也能猜出来恐怕孔明义心中有多不情愿。 伏语正想着,就见孔明义往自己这里看过来,伏语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转身拐进一条游廊。 孔明义看着自己眼前的秋一清,也值得压制住心中微微的厌恶,来者是客。 “少掌门在看什么?” “秋公子慎言,我可不是少掌门,儒家掌门向来有德者居之。” 孔明义微微阖首,语气带了几分严厉,只是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仔细看却可以从眼中看出那么一丝轻视,确实秋家此时不论是礼仪还是底蕴都和一般世家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更何况上次还想用阴招激怒齐可佲,这倒是让孔明义很是厌恶的。儒门向来讲究君子行事方正,不得行事阴诡。无疑秋一清并不符合儒门的标准。 “是一清失言,明义莫怪。”秋一清闻言似乎方才明白过来,阖首道。 “自然。” 对于秋一清,孔明义还是不想深交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明堂。因着长辈有要事要谈,孔明义就带着秋一清下去休息。 刚进了一旁的花厅,就见伏语不知从哪里拾了本书正在外面的凉亭坐着,见孔明义带着人过来了便站起来。 “那位是……” “颜师叔的弟子颜伏语。”孔明义语气放缓。 秋一清听说过这个颜伏语,听说有几分不同与常人,可读兽语,是个颇有几分争议的人,尤其在颜家子弟中人缘不算太好,乡射之时,颜家弟子都坐在一起,唯有这个颜伏语是和孔明义在一起的。不过想来也是,能做颜文清的弟子绝对是颜家子弟求而不得的好事,但是偏偏嫡支那么多子弟,颜文清就收了一个分家的,还是个庶出,而且身世颇为离奇,怎能不让一众颜家弟子气恼,当然这气不能对着颜文清撒,就只能对着颜伏语了。 而且秋一清还知道,年轻一代除了孔明义叫伏语为颜伏语其他人就叫严伏语,或者是伏语,其中的轻视不言而喻,什么儒门双壁,在这中州这种看重出身的地方,孔明义出身倒是当得起,这伏语可就有些名不副实了,不过是借了颜文清的光罢了。 “久闻大名。” 秋一清不明白,以孔明义的出身怎么学宫之大就和这个伏语交好,难道是因为颜文清的关系?反正颜文清没有家室,现在学宫年轻一代论能力能和孔明义一争的只有一个伏语,难道是为了以后继任掌门? “一清早就听说这伏语与明义相交甚笃,不如一同叫来。” “伏语与颜师叔一样,喜静。” 孔明义婉拒,伏语性情冷漠,这学宫之大能让他多看一眼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孔明义不觉得秋一清有这么大的面子。 只是让孔明义没有想到的是,伏语竟然自己过来了。 “累吗。”果然伏语只是对着秋一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将视线落到了孔明义身上。 “还好。” 伏语神色一动,转而对秋一清道“咱们这么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弈棋如何。” “好。” 秋一清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孔明义有些怪异的看着伏语,连颜文清都赞叹过伏语的棋艺,说是有闵子澈的风范,只是少了几分沉稳,但是那也是很高的赞赏了,要知道闵子澈的棋艺当时是学宫之中首屈一指的。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在秋一清连输五局之后,脸上冷汗连连之时,秋无回终于来把秋一清带走了。 “伏语还真是没有丝毫留手啊。”孔明义语气之中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毕竟看到秋一清吃闷亏还是件不错的事情。 且说这伏语下手之狠完全不顾虑秋一清是客人,而起秋一清几次想要不下了但是伏语却抢先说了请,倒让秋一清不好意思说不下,于是就连输了五盘,走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看来日后在也不想和伏语下起了,本来儒门就重视琴棋之术而道门却要差些,何况伏语在棋艺上的天赋也是得天独厚,想要教训秋一清是易如反掌。 “留情了,我没有起手下天元。” 孔明义哑然,摇了摇头这个伏语,良久又道:“多谢。” 孔明义知道,其实伏语也不喜欢秋一清,若不然不会出手那么狠,今日多半是替自己解围来了。 “好了我该回去抄书了。” “我帮你吧。” 秋一清不是肯吃亏的人,此事必然会被掌门和颜师叔知道,到时候罚抄书是少不了了,倒不如先抄着。 “咱们笔迹不同,你以为我们能蒙混过关吗?” 孔明义微楞,也是自己两人的老师和父亲,可是个中大家,就算自己会模仿伏语的笔迹在这两人面前也有些不够看。 果然当晚,伏语就在烟海阁抄书去了。 颜文清看了伏语虐秋一清的那几局的棋谱,又看了看自己手上两人抄写的书,虽然字迹很是相似,但是明显就是两个人的笔迹,不由得失笑,这些小家伙,终究是年轻,好恶倒是分明。 “让伏语不用再抄了,免得掌门来找我要儿子。” 门外扫地的小童领命,但是也不明白颜先生罚的是伏语和掌门有什么关系。 “秋家,到底还是让人不放心。” 颜文清负手而立,语气带了几分忧心。 秋家,程家,近些年果然有些疏忽了,这些世家纷纷扬扬,是祸不是福啊,此次岷州程家搅混了岷州的水,此时的岷州各大世家应该已经纷纷警惕起来,生怕自己招惹上这三家的恩怨。慕无忧此时在岷州太过危险,很容易就被人拿来做借口,只是自己身在中州实在对于岷州的事鞭长莫及。 不多时伏语同孔明义就站在颜文清面前,老老实实的站着,目不斜视,丝毫看不出来,刚刚两人妄图瞒天过海。 “伏语可知道我为何罚你。” “弟子身为儒门子弟,行事不该凭一己好恶。” “非也,我罚你是因为,好恶在心,失礼在人。你不该失了礼。” 好恶乃是人之本性,但是来者是客,刻意失礼于人乃是自己没有教导好。 “弟子谨记。” “明义呢?” “弟子……”孔明义附身行礼。 “明义和伏语不同,伏语可以好恶在心,而明义却要以大局为重。” 孔明义俯首,所有人都知道孔明义会是下一任儒门掌门,所以很多事孔明义都不得不做。颜文清看着站着的孔明义,年未及冠,还只是孩子。 “这次我不同掌门说了,但是没有下次。” 昨日乃是颜文清送走的秋家家主,孔承训在招待佛修,所以此事孔承训还不知道。 “谢师叔。” 出了颜文清的小楼,伏语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伏语?” “明义想做儒门掌门吗?”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孔明义苦笑,将儒门扛在肩上有多累,看自己父亲和颜师叔就知道了。 “如果不想,明义为何不说。” “因为,我姓孔。” 别无选择,不管自己想不想,愿不愿意,就像当年自己的父亲也是直向着恣意一生,如今还不是为了儒门奔波,颜师叔喜静就算不理颜家事务也不得不为儒门操劳,这就便是儒门可以传承千年的原因,总有人不断地为之牺牲。 伏语垂眸,是啊,他姓孔,孔家人向来是儒门的中流砥柱。 “不过不管以后如何,伏语都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身上有鬼气啊,就算你不介意总是会被人发现的。 伏语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话。 波折再起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且说这闵子澈抢亲成功之后,闵家却没有放出婚期,这事似乎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过去了。 “子澈,似乎心情不好。” 慕无忧又被闵子澈拉到酒肆,最近闵子澈似乎格外喜欢照花白。 “哦?是吗?” 闵子澈斟酒,岷州的照花白酒水澄澈,与青瓷杯尤是相配。 “如今你抢了亲,可曾定好婚期了。” 闵子澈饮酒的动作一停,撇了慕无忧一眼。闵子澈本就长相俊美,子澈则是剑眉星目自带着英气得见俊美,如今酒意微醺,更是引得酒肆里的卖酒女频频回头。 “长幼有序,兄长尚未娶亲,我怎能先成亲。” 闻言,慕无忧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是江家不可能一直等下去,而且程家也未必就会放着这事不拿来做文章。” 虽然此次程凌与闵子澈合作了一次,但是可不要指望程凌下次就会手下留情,这事说小了是闵子澈和江流萤的婚事,说大了就是事关三家颜面,如今闵子澈抢亲更是关乎到闵家对整个岷州的交代。 闵戎这是将闵子澈逼上绝路,这亲不得不成。 “本来这抢亲就是权宜之计。” “你可想好了,这事可不是你和流萤两个人的事,关乎闵家的声誉。” 听得此话,闵子澈突然站起来,身形晃了几晃,闵家又是闵家! “我……”我能怎么样! “你?你能怎么样,此事已是定局,就算你喝死在这酒肆,你也没办法改变。”任你闵子澈神谋鬼算,此事也无可挽回。除非拿闵家千年声誉去换,只是,闵戎断然不会允许。 “我知道,只是你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 “难道子澈已有心上人?”若是没有,这江流萤不论家世才学,翻遍整个岷州还能找出第二个? “没有。”闵子澈回答的干脆,喝完最后一杯酒,转身,出了酒肆。 慕无忧看着摇摇晃晃的闵子澈,拉我来喝酒还不付酒钱,闵家不缺钱我鬼道可是穷得很。转而看着桌上空荡荡的酒杯,正要起身,就见原来闵子澈坐的地方有人坐下了。 慕无忧抬眼,又是一个闵子澈?当然不是,只是长得十分相似。 “闵家主。” “无忧鬼主。” “嘘,这里可是岷州,你想害死我吗?”说完慕无忧还四处看了看似乎是很害怕的样子,虽说自己修为很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好吗! “那我叫你无忧,你叫我子朔就好。” “嗯。不知道子朔此来有什么事。” “子澈他……最近。”闵戎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慕无忧笑道:“难不成子朔是来问我最近子澈如何?” 真是有意思这两兄弟。 “嗯。” “还好,至少这酒肆还没出人命。” “无忧是子澈的朋友,还请劝劝子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恳求,慕无忧不明白既然闵戎这么在乎自己这个弟弟,何必逼他。 “子澈今日的困境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怎的倒还让我劝,劝什么,娶了江流萤?” 闵戎神色微动,有些欲言又止,慕无忧看的出来,闵戎心中藏了很多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闵戎并没有像外界那样善妒,一个善妒的人不会是这样,一个人眉眼间的正气是掩不住的。 “至少让他别回闵家。” 闵家?闵戎不在乎别的只是在乎闵子澈回不回闵家?照闵戎的神态来说肯定是不介意闵子澈会不会抢了他的位置,但是却依旧是阻拦闵子澈回闵家,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闵家乃是龙潭虎穴的危险之地,闵戎保不住自己的弟弟只能将他赶出来。但是这只是自己的猜测,这毕竟是闵家的家事自己又不好多问,只得作罢。 “别回闵家?”慕无忧道:“可以。” 其实就算自己不劝,闵子澈也未必会回闵家,闵戎这次做的够绝,到底是将闵子澈彻彻底底的赶了出去,不止是人,连心也赶出来了。 “多谢。” “酒钱你付。”慕无忧起身,反正都是你弟弟喝的。 闵戎一愣,看了看桌上慢慢的满满的空酒瓶,苦笑摇头,鬼道如此缺钱吗?好歹也是鬼道之主啊,没办法只得唤了小斯过来结了酒钱。 出了酒肆的慕无忧收起笑意,难道闵家也搅进来了?这潭水可真是越来越浑,线索杂乱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慕无忧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这一盘大棋里的棋子,只是谁人才是棋手? 日晷?还是另有其人。 当局者迷,要看清此时局势说不得就要置身事外了,若是跟着那个棋手走下去,恐怕自己必然会迷失。 “今日,可真是个睡觉的好天气。” 时值初秋,天高气爽,秋乏便是修士也是喜欢偷懒的。可是自己还是有事要做的。 慕无忧无奈,往闵子澈的住处前去,这闵家兄弟面子真大竟然劳动自己这个鬼主,慕无忧觉得自己大概是最平和的鬼主了。 在心中默默赞叹自己之际,已经到了闵子澈的住处,但是却没人! 慕无忧里外找了一遍,果然不在家,但是闵子澈能去哪里?喝酒之后必然是不会出去办事的。 而与此同时,慕无忧遍寻不到的闵子澈正靠在一堵土墙上看着看着离自己不远的人。脚踝上小孩手臂粗细的锁链就盘在脚边 “这就是程家的待客之道?” “非也,阁下明明抢了我程家的亲如何能说是我程家的客人呢?”程凌笑道,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璧,看上去很是精致。 “怎么程家这是输不起了吗?” “又错了,江流萤如何我不在乎,只是若是你抢了程家的亲事,又逃婚了,我们程家自然是不能允的。” “你什么意思!” “闵公子不是神谋鬼算吗?怎的听不出来吗?” “程凌!你卑鄙!” 程凌这是要自己逃婚!然后对闵家下手!这样名正言顺,任谁都挑不出程家的错!链条被闵子澈的动作扯得发出一阵响动,此时听来竟是如此刺耳。 “卑鄙?闵思,你我同时算计人心的,谁比谁更干净不成。” “我警告你,别动闵家。” 闵子澈死死盯着程凌,若是眼神能够夺人性命,那此时世上已经没有程凌这个人了。 “闵思,你输了。” 程凌俯下身,直视着闵子澈的眼神,只有失败者才会如此愤愤。 “照花白的味道,闵思很是喜欢喝酒啊,你就在这里呆着吧,闵家带你如此你也不必在为闵家做什么了。” 说完程凌转身离去。 “程凌!程凌!你给我回来!”闵子澈站起来,跑了几步又被脚上的锁链拴住狠狠的摔在地上。 “没想到名动岷州的闵子澈也会有今天。” 一个看似着装是成家弟子的人,带了几分轻蔑,毕竟对于自己来说这闵子澈往日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却匍匐在自己脚下,岂不是很过瘾? 闵子澈再次站起来,平视着那个程家人,不知为何那人竟然觉得有些害怕,四下望了望,匆匆出去关上了门。真邪门,那个人明明伤害不了自己,但是自己就是害怕。 闵子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锁链,不禁可以拴住自己,现在自己的阴阳术都不能用,甚至,闵子澈能感觉到这个锁链在吸取自己的元气,虽然很慢,但是如果自己挣脱不了,恐怕不用程凌覆灭闵家自己就会死在这里。 难道这里就是我闵子澈丧命之所?笑话!闵子澈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此处只得一个很小的窗户,什么也看不到,自己又被锁链锁着,看来是很难。 闵子澈扯了扯那根锁链,很重。 慕无忧见自己不在自己的住处肯定会出来找,但是能不能找到不敢确定所以很难寄希望于慕无忧。果然是困境。只是若是只想覆灭闵家,程凌为何要跟自己说,完全可以直接杀了自己,岂不是干净利索。何必要废这么多功夫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闵子澈坐下来,正对着那个窗口。这里必然还在安城城内只是在哪里呢?天色渐暗,闵子澈依旧在等,是的他在等星象。闵子澈与颜文清不同闵子澈博学百家之术,对于星象占卜亦是个中大家。 “面朝西北。房屋门朝南?” 岷州建筑与中州不同,中州大多坐北朝南,而岷州则是根据个人命数来定房屋坐向。根据自己被捕之时走的步数。 “城西。祝融庙吗?”闵子澈喃喃道。“此处倒是偏僻,恐怕慕无忧很难找到这里,更何况他未必知道自己在程凌手上。 得让他知道。 慕无忧在城内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闵子澈。心中愈发肯定,闵子澈确实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天色已暗,月出东山之上,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岷州不若中州繁华,天黑街上就没什么行人了。 波折再起2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程凌看着慕无忧,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只是掩饰的很好。随即笑道:“鬼主扣一顶这么大的帽子给我,我这可是冤枉的很。” “冤枉?我看倒未必吧。” “你说我哪有胆量去抓走闵家家主的弟弟,我程家虽说和闵家有过几分过节,但是我程家虽不是什么大族,但是输还是输得起的。” 程凌放佛真的是不知道闵子澈在哪里,脸上的真诚几乎都要溢出来,只是这种人的话能信才是真正的笑话,慕无忧也不接话,只是盯着程凌。程凌也浑然不惧,毕竟这里是岷州,自己是程家人,而面前的是慕无忧,任他慕无忧有千般能耐在岷州都得收着,若是不然,岷州本就想着找鬼道的麻烦,只要慕无忧不想开战,就得老老实实的。 “程凌,若你以为,这里是岷州我不敢动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想当年段齐两家我都灭得。”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一般,一种名叫危险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程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程凌本就不是受人威胁之人。 “我要是说闵子澈不在我这里,鬼主待如何。” “不如何,只是不知阁下可听说过水鬼。” 他什么意思,水鬼? “不知鬼主……” “岷水是条好河道,若是就此废了可是很可惜的。” “鬼主要为了一个闵子澈与岷州撕破脸面?” 岷水想来太平突然出现水鬼岷州各大世家肯定会怀疑到鬼道身上,再有自己出面证实是鬼道所为,到时候便是鬼道辩解也无济于事。 “为何不能,我鬼道何时与你岷州有过脸面!再者,我既然能放水鬼那就能操纵水鬼,你说让它们在广津渡呆几个月,闵子澈会不会就自己回来了。” 广津渡是自己查到的程家的渡口,而且对于程家意义可不单单是一个渡口,广津渡位于岷水中游岷水与岷水支流姚水的交流之处,可以说只要从岷水走的船只没有不过广津渡的。 “既然鬼主认定,闵子澈在我这里,那么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慕无忧见程凌愈发坦然,竟然连广津渡无法令其松口,难道闵子澈真的不在程凌手上,但是整个岷州谁还有这个能力和理由去动闵子澈呢? 心下一动,慕无忧站起来,“如此便是无忧唐突了。” “无妨,鬼主也是担忧朋友人之常情。” “嗯,那在下先告辞了。” 见慕无忧离去,程凌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不能再让闵子澈呆在安城,否则迟早会被慕无忧翻出来。 “来人……” 慕无忧出了门,拐进一条小巷子,便消失不见。 待得后半夜,从程凌别院的后门,悄悄地闪出几条人影。 黑暗之中慕无忧缓缓露出身形,这程凌果然有蹊跷,就算闵子澈不在他手上,他也必然知道闵子澈在哪里。 “快点。” 前面几个人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渐渐往城西而去。 慕无忧远远地跟着,谁知几人刚转进一片密林竟然消失不见! 不好! “鬼主,即来了,就莫要出去了。” “好大的口气!” 慕无忧手中掐诀,毫无反应!不好自己的命鬼!怎么会! “鬼主别来无恙否。”空荡荡的密林回荡着女子娇笑声,在这浓雾翻滚的山林中竟然有几分诡异。 雨师妾国主的声音带了几分得意入耳中,看来自己是中了套了,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暮然想起前几日来的闵戎,他是偶然来的,还是有别的目的。 “看来程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连雨师妾的国主都找来了,看来是早有所图。 “要算计到鬼主可是不容易啊。” 程凌从树后现身,月光下一半脸隐藏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程凌脸上的表情。 “那可真是无忧的荣幸了。”慕无忧放下结印的双手,命鬼以被封禁,慕无忧除了束手就擒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请吧,鬼主。”程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慕无忧看着程凌所示的方向雾霭沉沉,看不清去路。 “客气。” 程家怎的与雨师妾扯上关系了,岷州与雨师妾的深仇大怨难道程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慕无忧并没有同闵子澈关在一起,而是被关在一件极其奇怪的屋子,四壁之上写满了诡异的文字,似乎与鬼宫上面刻画的文字如出一辙,只是自己并不认识。令慕无忧惊奇的事,这些文字竟然可以压制自己的命鬼,自己的命鬼已经完全沉寂,自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命鬼的气息。 失去命鬼的鬼修,比之一般习武之人还有所不如。看来建造这间屋子的人对命鬼了解甚深,至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文字的来历,更遑论知道这些文字的作用了。 是谁? 在屋内的慕无忧看不到门外略过的那一摸墨紫色的衣角。 “你是什么人。” 慕无忧虽然看不到,但是程凌却是看到了。那人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我的名字。” “哼,配不配,试试就知道了。” 程凌很少出手,但是面前的人知道慕无忧在这里他就决不能或者离开! 眨眼间几道锐利的剑气从指间飞射而出,带着凌厉的杀意,所过之处划出刺耳的破空声,眼见那人就要被万剑穿心,谁知!就在剑气快要切碎那人的时候,不知从哪出现一道白色的人影,只是轻轻一挥衣袖,那剑气竟然就消弭于无形,仿佛之前的杀意根本只是一个笑话。 好强! 自己是什么程度自己清楚,虽不是一流的阴阳师,但是能这样轻易地化解自己的攻击,这人是什么人!程凌上下打量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她!在白色裙裾下的双脚是浮着的! 这不是活人,而是阴魂! “你是哪家的。” 清冷的声音幽幽的传来,虽看不清面目,但是听声音就到定是美人。 “程家程凌,阁下何苦与程家作对。” “程家?没听说过,岷州何曾多了一个程家?”女子声音幽幽似乎在疑惑着什么。 “新晋世家,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又是一道男子的声音,声音低沉,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宠溺。 “嗯,毕竟我也死了那么久了。” “阿芷,走吧。” “嗯。” 两人旁若无人,就那样当着程凌的面施施然的离去,程凌甚至连阻拦都不能。此时无人知道这两人的出现在程凌的心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阴魂怎么能在人世逗留!天行有常,人死之后自会有接引使接引如轮回,若是不如轮回等待那个阴魂的就只有魂飞魄散,着这个阴魂不但没有消散,明显还保留着自己的修为,甚至保留的相当完整,甚至刚刚自己连她是儒还是道都没有看出来。 那个男子应是鬼道之人,难道这女子是命鬼?不可能,命鬼很难保留自己的意识。 别院之中,程凌坐在一边仍在考虑着刚刚的那两个人,若是鬼道之人怎么会放着慕无忧不管若不是哪里还有如此高的控魂之术。 “发生什么事了。” 雨师妾国主见程凌从一进门就在发愣,似乎有什么事情。 “你和鬼道打交道时间长,你可曾见过,有自己修为和意识的命鬼。”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说你见过!” 雨师妾国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起身,全然不见平日丝毫冷静。 “你知道,快说!”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这种命鬼。” “谁!” “墨云清。”雨师妾国主,缓缓坐下“要说日晷是历来修为最高的鬼主,那么墨云清便是历来修为最高的副主,他的命鬼是自己的双生兄长,两兄弟性命相连,所以墨云清的几乎算得上是得天独厚。” “可是今日我见他的命鬼,乃是一女子。” “你且听我说完。” 日晷时期,墨云清与白家白芷相恋,后来日晷与雨师妾合作,那一战白芷战死,墨云清就将自己命鬼与白芷的魂魄融合,于是这世上就多了一个最为奇特的命鬼,白芷。 但是两人自四十年前就失踪,连最后日晷死去墨云清都没有出现,后来薄兮继任鬼主也曾找过墨云清,奈何墨云清就像消失在世上一样,所有人都以为墨云清可能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那……” “放心,墨云清不会管慕无忧的,我见过那个人,这世上除了日晷实在想不出谁能让他俯首称臣。”有时候自己在想,如果不是后来墨云清莫名其妙的失踪,这鬼主之位定然落不到薄兮头上。 “那你这般说,那他今日来又是做什么。” “不知道,我劝你也别想,墨云清的思量不是我们能懂,老而不死是为妖,算起岁数来他比你爷爷还要大,只是修为高深现在他的寿限恐怕已过五百。” “哦?” “你和闵子澈虽说都是谋划人心的高手,但是也千万别打墨云清的主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的算计于他都是笑话。”雨师妾国主抚着自己的蔻甲,笑的妖冶,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放心,我还没那么傻。”程凌也不恼,毕竟眼前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城府,跟她生气自己还犯不着。 只是墨云清,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波折再起3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闵家后院,水榭之中,虽是初秋,但是依旧满目绿意,岷州四季如春,晋城更是一年四季暖如初春。 “现在慕无忧已经在你们手上了,你能不能放了小思。”闵戎语气略带几分恳求,是的是恳求。 闵戎坐在一边,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中年女子,正所谓徐娘半老,然风韵犹存,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必然也是倾城之色,大红色蔻甲此时正落在白瓷杯子上,手指慢慢滑动,带了几分撩人。 “你放心,小思不会有事的,我们要的只是慕无忧。”女子举杯,尝了一口,嗯,果然是好酒。 “那!为什么还不放了小思。”闵戎脸色复杂,眼前这个人令他既难以反抗又不能不反抗。 “我说了你放心,你和小思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伤害你们。” 柳璃,闵家真正的掌权之人,如今闵家族老几乎都是柳璃的人,包括闵家家主,眼前的闵戎。而真正的闵家人早已被排斥出闵家之外。 “你!” 闵戎腾的站起来,看这样眼前几乎是可以称得上美艳的女人,闵戎兄弟眉眼间都肖像其母,所以在岷州两兄弟不禁修为才华令人侧目,便是容貌也是让不少世家小姐倾心的原因。 但此时,闵戎清俊的眉眼满满的都是恼怒,仔细看还有几分悲痛。 “坐下。”闵戎不动,只是盯着柳璃,柳璃微挑嘴角“我让你坐下。别让我再说一遍。” 闵戎闻言深吸一口气,只得如言坐下。 “小戎,你知道我向来疼你,可是你要听话啊,小思不听话我已经很伤心了,你可不能再伤母亲的心了。” 柳璃抚着自己心口似乎真的是很伤心的样子,只是眼中没有半分伤心,有的只是满满地算计与利用。 “你还要我怎么样!” 自己已经将所有的闵家人手上的实权全部交给了柳家人,若是闵家有幸不灭,那么闵戎这个名字势必不会出现在族谱上,会永远被闵家人唾弃! “小戎不要生气,我也是为了你们兄弟好啊,你想你父亲死的早,你叔伯一堆,如果不是母亲守着闵家,那还轮到的你们兄弟。” 说的多好听,你那是为我们兄弟守的!分明是为了你们柳家! “你便直说!你何时放了小思。” “好,我这就让人放了小思。”柳璃眼神一转,笑道:“但是,小戎是不是该让小思回来,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就忍心?你看外面传的多难听,兄弟阋墙。” “别碰小思!否则别怪我玉石俱焚!” “哎,小戎别生气,更何况,你拿什么和我玉石俱焚?你的命?别忘了你死了还有小思。”柳璃知道,闵戎的死穴在哪里,真是不知道,不就是一个兄弟嘛。 对啊,还有小思。闵戎敛起怒气,闵家,只有一个闵戎下地狱就好了,何必在牵扯上小思。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把小思叫回来,你看你,我好不容易给了你这么一副好样貌,你看你气的,来笑一笑。” 说着,红色的蔻甲抚上闵戎的脸,闵戎竟然抖了一下,脸色霎时惨白。 “你怕我。”女子不悦,脸上顿时笼上了寒霜,。 “没有。”闵戎别开脸,离柳璃的手远远的。 “不过知道怕也好,至少不会犯傻,我对你的容忍只有你让小思去儒门那么一次,再来一次我就要换人了。” “我知道了。” “闵桓杀了吧。”柳璃靠在美人靠上,檀口轻启,带了几分血色。 “好。”闵戎敛眸,那是自己嫡亲的堂兄,而他的父亲就死在自己手上。闵戎看着自己的手掌,这上面到底沾染了多少闵家人的血,自己也数不清了,自己这样的人死后大概是不入轮回的罪人吧。不入轮回吗?也好。 “闵思跑了!” 闵戎正想着,就听到有人跑过来。 柳璃先是看了闵戎一眼,而后冷声道:“胡说什么!” “那个,二公子,不见了。” 柳璃凤眼微阖,厉害,果然是那个人的儿子,就算拴住他的锁链上满刻满了他的生辰八字也拴不住啊,真是不听话,早知道就不生他了,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没有闵思,闵戎岂会这么听话。 “小戎你先去办你该办的事吧,放心小思我们会找到的。” 闻言,闵戎点点头,跑吧能跑多远,再也不要回闵家了。 闵子澈从祝融神殿出来,击杀了看守他的守卫,一路向西而去。 那条锁链竟然有自己的生辰八字!自损命格,恐怕此后后患无穷。 闵子澈咳出两口心血,这次可真是吃亏吃大了。江家不能去,哪里定有程家人,闵家……自己的生辰八字会被知道肯定有闵家人说的,否则想自己这种世家公子生辰都是绝密,谁会知道! 闵子澈靠着树滑下去,坐在地上,自损命格自己的暂时不能用。闵家绝对不正常,自己算起来离家已有二十余载,闵家的事认真想起来自己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丢到儒门,自己从儒门回来直接又被赶到了安城,从那之后闵家似乎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了。 闵子澈靠着树深深的喘息着,他知道程家人肯定发现自己逃走了,现在自己还没有安全,得逃得更远更远。 正所谓当局者迷,自己得跳出去,跳出去藏起来,才能发现线索。 可不能死了,闵子澈苦笑一声,继续向前摇摇晃晃的走去。 却说程凌在看到那一地的尸体之时就冷笑连连,“好你个闵子澈!这都关不住你!” “族老……那我们。” “去找!找不回来你们都别回来了。” 那问话的人,脑袋一缩,任谁都能听出来程凌语气中隐含的怒意,不由得暗骂一声闵子澈,好好地自己等人又不想要他的命,跑什么跑! “是,族老。” 程凌看了看另一件屋子,推门走进去。 里面的人似乎太久没有看到阳光,拿手遮了遮,待看清来人之后又笑道:“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里面的人正是慕无忧,之间此时的慕无忧除了发髻有些散乱,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上去程凌似乎并没有对慕无忧做什么。 “你倒是很坦然啊。” “不然又能怎么办,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难不成我求你你会放了我。” 慕无忧靠着墙,笑的一脸无赖气。 “你又没有求过我怎知道我不会放了你。” “呵呵……”慕无忧冷笑,别开脸不想再看程凌。 “闵子澈跑了。” “哦。”慕无忧应。 “你似乎不惊讶。”这下轮到程凌惊讶了。 “子澈能跑很正常,你们关不住他。”说着慕无忧伸手点了点脑袋,言下之意便你们没脑子,自然关不住闵子澈。 “呵呵。”程凌发现慕无忧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不是立场不同,自己还真想和他好好做个朋友。“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装不怕死。” “都有,就算怕也不能让你看出来,那我多丢人。” 程凌似乎感觉出来,慕无忧并不想和自己好好说话,轻笑,转身出了门。 见程凌出了门,慕无忧将头靠在墙上,这些文字似乎不仅仅可以封禁自己的命鬼,慕无忧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可是这些文字就像是自己克星一般,自己根本没办法。 而命鬼的存在似乎越来越弱,慕无忧隐隐觉得,这些文字恐怕是消弭命鬼的。 对于鬼修来说命鬼就如同生命一般的存在,一旦命鬼消弭,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真憋屈,竟然被程凌给算计了。 中州儒门,躲在暗处的守门弟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个盒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出来一个伏语,现在又冒出一个盒子,莫不是自己眼瞎了! 守门弟子走上前去,只见上书四个字‘颜淮亲启’ 颜淮!那可是颜家家主的名讳,谁敢直呼其名。守门弟子吞了口口水,今年真是气运不佳。 “放那里吧。” 颜文清听守门弟子说完,点了点头。 待守门弟子离去之后,方才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字条,飘逸的字体,留字条的人当真乃是书法大家。只是此时颜文清却没有心情品鉴书法。 “慕玄命危,安城祝融神殿。” 慕无忧! 颜文清起身,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必须去一趟,当下便带上自己的佩剑,出了门。 当孔承训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是半日之后,此时颜文清早已经下了山。 “胡闹!”如今深渊雨师妾小动作频繁,万一颜文清再出事可怎么办。 “掌门,那我们。” “让文渊带人把他拦回来,此事让荀亦去就行!”孔承训又转念一想,恐怕颜文渊是拦不住的,又道:“罢了,文清想去,你们是找不到他的。” 孔承训长叹一口浊气,慕无忧啊慕无忧要是颜文清出什么事,我看你找谁去。 “算了,不用去了,现在估计文清都快到岷州了。” 不过以文清的本事,又是带着剑去的应该没事。 正邪之分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乌云蔽月,秋风微凉,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 “闵戎,你不得好死!闵戎!闵戎!” 闵戎看着眼前不断地唾骂自己的人,每个被自己杀掉的闵家人死前几乎都会诅咒自己,想来这么多人临死的咒怨,自己此生恐怕真的要不得好死了。 “堂兄,别骂了。”闵戎神色萧瑟,见旁边的人拿出匕首,便伸手拦下来。 “怎么?”那人挑眉。 “我来吧,毕竟一起长大的堂兄弟。我送他最后一程如何。” 拿匕首的人看着闵戎,半晌冷笑一声,带着些许嘲讽:“果然是柳夫人的儿子,够狠。” 说着将那泛着银光的匕首接了过来。 闵桓看着闵戎,什么时候开始闵戎变成这样了! “别看了,你父亲死的时候也这样看着我,可我还活着。”闵戎嘴角微挑,明明是在笑,可是眼中却飘着霜雪。 “闵戎!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很明显闵戎激怒了闵桓,押着闵桓的几个人废了好一顿力才重新制住闵桓。 “别废话了快动手吧。” 闵戎走上前,枯枝断裂发出一声惨叫。蹲下,平视闵桓,“走好,别回来了。” 霎时之间血花飞溅,染红了谁的手,谁的衣衫。 “闵戎……” 闵桓倒下,眼睛缓缓合上,似有不甘。 “果然是家主,看来柳夫人选你还是有原因的。” “回去吧。” 闵戎手中紧紧攥着那把匕首,手中粘腻的血液还带着微微的体温。 “尸体丢到乱葬岗好了,我倒要看看谁不得好死。” 闵戎回头对刚刚的人说了一句,余光扫过闵桓的尸体,淡漠的收回目光,走吧。 “可以。”那人随意应道,死人会说什么?扔那不一样? 俄而,乌云散去,冰冷的月光再次洒下来。照亮闵戎清瘦的脸,带了几分诡异的苍白,殷红的血从下巴滴下。 月亮真圆啊,快到中秋了吧。闵戎不知想起什么,眼中霜雪渐融,然而只是瞬间而已,还有很多事要做。 颜文清四下环顾,这祝融神殿应该是早已废弃已久了。小心的走着,并没有异常,难道那个盒子是开玩笑的?随即颜文清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能无声无息将盒子送到山门口的人,怎会如此无聊。只是此处确实毫无异常。 颓圮的院墙,生锈的铜锁,甚至于院中的树都已经枯萎而死。 秋风瑟瑟的吹过,在空中发出呜咽的嘶吼声。 颜文清踏上台阶,这里乃是中州四合院的建制,自己所在应该是大殿门前,两旁有东西厢房,门口有一门房,没有后院,颜文清看了看大殿的铜锁,锁孔已经锈死,而且缩孔也没有划痕。 行至东厢房门前,生锈的锁没问题,只是这厢房奇怪得很,窗户全部封死,密不透光。转身看着西厢房,月光正撒在西厢房门前。 西厢房门前堆满了杂草,西厢房倒是开了窗户,但是开得很高,像是牢笼一样,为了防止人逃出去,一般才会开的那样高。 颜文清沉思,那封信绝对是真的,这两件厢房应该是用来关押人的,否则不会这样奇怪。 只是门口的锁都没有划痕。 快步走到西厢房门前,门上厚厚的灰尘,痕迹全部被人打扫掉了。颜文清仔细的看着,忽然一道细划痕落入眼中。 划痕,这是阴阳术所造成的! 颜文清神色一沉,拔剑,对着门一挥,只见那门应声而碎,激起一阵尘土。 踏步而入,室内光线极暗,颜文清环视一周,北面是一些杂草,颜文清走上去,很寻常,并没有不同,正要转身离去,忽然角落中一团很普通的草引起了颜文清的注意。 蹲下,拿起那团杂草,下面乃是一个很小的用草做成的人偶。阴阳家的傀儡术!木系,这似乎又不是傀儡术,这个草人明显带了几分人气,只是非常轻微,自己就这么拿在手里都感受的很轻微。 这是……竟然有人自损了命格。 这里似乎有些不寻常,只是那里不寻常自己又说不上来,起身走了几步,颜文清忽然心头一动,这里的灵力不正常! 转身跑到东厢房门前,击碎木门,之间墙壁上残缺不全的诡异文字,这是……鬼道那古老的文字,他们应该离开的很是匆忙,所以来不及掩饰好。 慕无忧! 是了,这里就是灵力异常之处,慕无忧因为命鬼的原因儒法道术尽失,所以是感受不到的,这些文字,恐怕就是为慕无忧准备的。 可是,现在很明显人已经转移了,回头看着西厢房这里有两处关押的地方,说明有两个人,另一个是谁?闵家人吗? 颜文清沉思应该是闵子澈了,自损命格之术对修为要求很高,而且对施术之人造成的几乎是无可挽回的伤害,那就是灾厄。 闵子澈自损命格都的事都做出来了,应该是逃脱了,只是慕无忧被带到哪里了。 晋城西山之上,乱葬岗之中,层层叠叠无人认领或者是无钱入殓的尸体堆叠在一处。有人可以修造陵墓,视死如生,有人却要魂归无处,飘零无归,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般。 只是此时乱葬岗中一具尸体却诡异的动了动,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骇人。 闵桓睁开眼睛,真疼啊,死了还会疼吗? 尸臭味灌满鼻翼,简直令人作呕。 闵桓猛然坐起来,牵动伤口又是渗出一些鲜血。自己没死?闵戎没杀自己? 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闵戎……竟然刺在这里。小时候小思曾对自己和小戎说过,肋下三寸不死之穴。自己修道之人身体本就强悍些,这里可能真的会不死。 “走好,别回来了。” 这是闵戎对自己说的。闵桓爬起来,衣衫上面还染着鲜血,看上去很是惨烈,不让自己会闵家吗? “闵戎,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闵家兄弟乃是双杰,直至后来闵戎修为莫名停滞不前,然后性格也渐渐孤僻,再然后就将小思赶去了儒门。 闵桓不是愚钝之人,当下决定去找闵子澈,如果闵戎真的是有苦衷的,那么对闵戎最大的牵绊应该就是闵子澈了。更何况,闵戎让自己别回去,那么很有可能这些年一直放逐闵子澈也是为了让他别回闵家。 柳家! 闵桓紧紧的攥住拳头,柳璃这个女人! 寒鸦凄切,秋风飒飒。 翌日,颜文清从江家出来,闵子澈果然失踪了。闵家已经派人去找了,同时闵子澈抢亲后逃婚的消息也在岷州传的沸沸扬扬。程家也出面道,若是闵子澈胆敢戏耍江家程家,自己绝对会让闵家付出代价! 这明显是一个阴谋,先将闵子澈抓起来在散布闵子澈逃婚的信息,然后闵家就会处于众矢之的,届时闵家危矣!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抓慕无忧,难道仅仅是因为慕无忧是鬼主?哼!怎么可能,慕无忧虽说被岷州所仇视,但是要是真让那个世家去对付慕无忧一个个躲还来不及,毕竟鬼道岂是好相与的! 如果不出自己所料,抓了慕无忧和闵子澈的就是程家。 程家,你们最好不要动慕无忧。 慕无忧缓缓睁开眼,入眼依旧是一片漆黑,还有墙壁上微微散发着光芒的诡异文字,这里是之前的地方还是换了地方。慕无忧没有力气去想,因为命鬼的虚弱已经严重的消耗着慕无忧。 这次比在深渊之时还要严重,命鬼很是莫名,似乎是受到什么刺激,疯狂的消耗自己。 “命鬼,你要是在发疯,我们可就都死了。” 慕无忧翻过身,仰躺着,视线之中那些文字越来越模糊。 “无忧!慕无忧!” 文清嘛……文清怎么会在这里。这大概是慕无忧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你是何人!” 慕无忧看着面前黑衣少年,黑衣黑发在风中猎猎,那人只是转眼看了自己一眼,那是何种的眼神。孤寂之极,犹如高山岭雪,睥睨众生,似乎世事一切皆不入眼,高处不胜寒。 “俗世凡人,也配和我站在一起。” “呵呵。” “你知道我是何人?” “在下慕家慕清泉,阁下是何人。” “无知者无畏。” 那黑衣少年收回目光,不在看慕无忧。 慕无忧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认识这个人!一定认识,自己想问他是不是日晷,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黑衣少年。 “日晷,鬼道日晷。” 果然是!日晷!少年日晷。 “鬼道之人吗?”慕无忧听着自己所在的这具身体,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怎么又要拿出你们中州那一套正邪之论了?” “那倒没有,其实只是修炼方法不同,你们比较难以让人接受罢了,力量本身没有对错,有错的只是人罢了。” 黑衣少年闻言,才算是正眼看了慕无忧一眼,或者说是慕清泉。 “呵!没想到中州那么固执的风气,竟然会有你这么一个人。” “其实中州很好。” “哼,一群迂腐不化的人。”黑衣少年似乎很是不屑于中州,语气都带了几分鄙夷。 谁知少年这幅模样倒是惹得慕清泉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无聊。” 慕无忧知道这大概又是自己父亲残留的记忆,接着画面一转,慕无忧发现自己到了以前的慕家,观镜台。 慕无忧看到了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 “叔父。” “清泉去哪了,你父亲在里面等你呢。” “父亲?我……” 慕清泉语气一顿,似乎对那么父亲都几分畏惧。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清泉,你去哪了。” “父亲,我,我去鬼道了。” “跪下!” 慕清泉依言跪下,只是背依旧挺得笔直,直视着眼前元始天尊的雕像。 “你可知错!” “父亲,孩儿与日晷君子之交……” “胡说!你是道门之首慕家的嫡系!怎的能与鬼道的人扯上关系!你让天下的人怎么想我慕家。” “父亲,那日晷并非暴戾之人,也是君子德行,孩儿与其志趣相投。” 少年还略带几分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忿回响在观镜台,眼见自己父亲被气得脸色都发白,手中拿着戒尺就是打不下来,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从小就天赋奇高,这怎么狠得下心打。 “你给我在这里跪着!不想明白不许起来!” 慕清泉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闭着嘴跪在那里,不过就看他这表情哪有半分思过的意思。 深夜,慕清泉依旧跪在大殿,却见白天见过的那个叔父,走进来,也不管别的什么,就坐在一边的蒲团之上。 “行了别跪了,要是真给你罚出什么事来,你父亲还不得懊悔死。” 少年也是倔强,依旧直挺挺的跪着。 “行了,我是你父亲的哥哥,我说不用跪了。” 少年转眼,看了自己叔父一眼,也坐了下来。 “是不是不理解你父亲?” 少年抿抿嘴,不答话。 “你也不能怪你父亲啊,我们慕家树大招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后面盯着,这族内族外,我们嫡支行事半分差错都容不得,若是你与鬼道的人来往被旁人发现了,你这继承人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届时嫡支颜面何存。” 少年低下头,是自己没考虑周全,可是,如果只用出身划分正邪,那岂不是太过偏颇!难道世家之间相互倾轧还少吗? “清泉啊,你还有两个月就要佩剑了,到时候就算是大人了,行事处世就不能随心了。” 道门弟子十五岁佩剑,就和儒门的冠礼一样是成人礼。 看着这一切的慕无忧忽然想起那把在段六手上的梅花断,自从自己融合了命鬼,梅花断自己就拔不出来了,宝剑通灵,它,不认一个鬼修。 “叔父,我们中州难道就没有恶人吗?” “有的,人心险恶甚于命鬼。” 那个叔父目露萧瑟,看着慕清泉,摸了摸慕清泉的头。这个世上太多不得已,若有可能,真不想让他们去选择。 双双落难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清泉看着自己的叔父,慕无忧也跟着慕清泉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个叔父似乎很是感慨,慕无忧觉得,向来他也是为慕家放弃了不少,改变了不少。 接着,慕无忧眼前一黑,霎时就到了慕清泉佩剑礼的那一天。 慕清泉穿着成人的道袍,虽然脸上还带着稚嫩但是过了今日他就是成人了。 慕清泉跪在观镜台,他的面前是他的父亲。 在一段冗长的礼辞之后,慕清泉从其父亲手中接过了一柄色剑鞘的剑。 拔出,寒光冷冽! 光滑的剑身上映出一张长相十分俊美的脸,精致的桃花眼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慕无忧心头大惊! 这张脸!那是自己的脸! 颜文清将慕无忧放下让他靠在树上。 “慕无忧!慕无忧。” 颜文清剑上尤带了几丝血迹,原本天青色的儒裾也已经被血染红。就连儒雅俊秀的脸上也带了一道划痕,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颜文清搭上慕无忧的脉搏,微弱的几乎让人摸不到,就跟在深渊之下一样,鬼修实在是非常的极端,命鬼强大无比,但是也脆弱无比。 看了看西方,带着慕无忧还要躲避程家,颜文清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他送回鬼道。自己修炼儒法,连渡灵力给他都做不到。 “什么人。” 颜文清猛然抬头,此时慕无忧这种境况,什么人都不能靠近。 杀气?来人感受到从颜文清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杀意,不禁呆了几分莞尔,何谓不自量力。 来人没有理会闫文清,径直走上前。 寒芒闪过,颜文清的长剑已经架在来人的颈间,只要微微划过,顿时便是血溅五步。 “我是鬼修,我可以救慕玄。” “你若是鬼修为何不唤无忧做鬼主。” “呵呵……慕玄,还差了些。” 话落颜文清直觉眼前那人的身影一闪,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越过了自己。 颜文清转身,之间那人手中丝丝缕缕的鬼气正不断地往慕无忧的体内钻去,慕无忧的气息也愈发平稳。 “我要是想杀慕玄,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半响那人起身,墨色长发在风中微微的散乱开 深不可测,颜文清只觉得这个人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修炼至深便是天人合一,而此时这个人很明显已经初窥门径了。 “颜淮,慕玄斗不过那个人,不论是对命鬼还是鬼道的了解他都不如那个人,慕玄想活下来就让他散去命鬼好好躲着。”那人看着颜文清,对于这些小辈的生死自己不甚在意,只是他们若是坏了自己的事就很麻烦了。 “对了,让慕玄把那两个傻子招回去吧,没用。我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但是此时还不是时候。” 话说完那人就走了,颜文清蹲下游搭了一次慕无忧的脉,才是放下心来。 “行了段六,别找了,那个人明显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段六看了一眼北落,北落依旧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树上。 “那也要找。” 北落闻言一阵头疼,这人跟自己一起那么久怎么就学不聪明呢?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鬼主!” 颜文清闻言转头,正见段六和北落在哪里站着。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只见一柄长剑就插在了自己肩上,好快的剑。 “段六!”北落认得这个人,可是段六未必认得。“段六你完了。” 北落看着倒在地上的颜文清,背后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痕,染红了背后整片的衣物。 “嗯?” “这个人是颜文清,你家鬼主醒过来不拆了你,我跟你姓。” 闻言段六似乎也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看了看地上的颜文清和靠在树上的慕无忧,眨了眨眼睛,现在怎么办。 “那个……” “现在怎么办?”北落也很头疼,现在这样颜文清肯定自己回不了中州了。 段六见状走上前默默的背起慕无忧。 “你干嘛。”北落看着地上的颜文清“打死我也不去学宫,去了肯定被打死。” “回鬼道。” 北落刚刚背起颜文清,就见一圈程家人围了上来。 为首的人自己也很熟悉,程凌。 “两位副主,好久不见。” “还真是不能走夜路,总能碰到鬼。”北落嗤笑一声,自己和段六自己闯出去肯定没问题,但是慕无忧和颜文清怎么办。 段六也知道此时对自己等人极其不利,但是看样子将颜文清和慕无忧两个人伤成这样的就是面前这个人。 “呵呵,北落副主还是那么快人快语。”程凌看着眼前的四个人,这可真是一网打尽啊。新仇旧怨这可都有了着落。 “几位既然来了我程家的地界,不若到程家小住几日,让程某略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 “何必和他们废话,颜文清你要交给我。” 说话间雨师妾国主从后面走向前,看着颜文清,眼中翻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程凌!你竟然和雨师妾合作!”段六满含怒意。 “这有什么,你们鬼道不也和雨师妾合作过?” 段六一滞,但是那时自己还没出生呢!自己对于雨师妾的恨意不会比任何岷州人少。 “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届时你们程家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个我当然怕,所以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话落围着的程家人手中纷纷结印,顿时一道道锐利的剑气,带着杀机向两人飞来。 北落御起命鬼,但是还未等命鬼成型就消散一空。北落一愣,怎么会。 却见那雨师妾国主收起手中的小蛇“连你们鬼主的命鬼我都封禁的了,更何况你这个命鬼。” 封禁命鬼!北落还是第一次被封禁命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鬼修没有命鬼还不如一个俗世的武者。 “别反抗了,我对你们两个没兴趣,我只要慕无忧和颜文清。” “休想!” 段六拿剑挡着飞来的剑气,但是北落命鬼北被封禁,段六一个人有些捉襟见肘。 “段六,你先走,再不走你自己也走不了。” 北落悄声道。 “可是…鬼主和颜文清。” “你先走,颜文清毕竟是颜家家主他们不敢擅动,至于慕无忧就看你能不能赶得回来了。” 段六深知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自己不跑出去,根本就没人会知道慕无忧在哪,届时才是真的绝路。当下也不再犹豫,将慕无忧丢给北落,一路冲杀出去。 “把他给我带回来!” 自己程家和雨师妾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对于程家绝对是灭顶之灾! 顿时就有几个人领命去追段六。 “你们还是老样子,打不过就跑回去搬救兵。” “那是,打不过还不跑我又不傻。”北落扶着两个人,还不忘了占点口头便宜。 果然是鬼道的人,还是那么无礼。 “带回去。” 雨师妾国主本来想将颜文清带走,但是却被程凌拦住了。 “你,什么意思。” “颜文清此时还动不得,我可不想惹上儒门。” “可是我要颜文清的命。” “你要明白,我在你们雨师妾才有人合作。” 程凌深知雨师妾的死穴在哪里,他们想要上来,而自己允诺了他们秣陵城。 “你!” “颜文清的命早晚是你的,只是此时还不是时候,你且忍耐几日。” 那雨师妾国主不甘的看了一眼颜文清,人就在眼前偏偏动不得!真真是气死人。 “给你!” 说着愤愤离去。 程凌看着那国主的背影,目露不屑,无脑之人,不足与谋。 “将慕无忧带回原来的地方。” 慕无忧啊慕无忧你也有今天,程凌确实想现在就结果了慕无忧,但是有人不让,自己也没办法。 “至于颜文清……” “你不出手?” 女子的声音幽幽,还带了几分空灵。 “不能出手,在动手那个人就要生气了。”墨云清微微皱眉,慕无忧再被带回去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说起来这个慕无忧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能来救他的只有一个颜文清。 “你,和他到底差了多少。” “我,在他面前走不过五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修为应该更深了。” 墨云清目有回忆之色,那个人向来如同高山岭雪,就算自己是他的副主,若是自己扰乱了他的计划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打杀了自己,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天下之人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除了一个慕清泉。 “云清……” “阿芷不要担心,他自有他的手段,我也未必就没有自保之力。” 白芷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墨云清的脸,但是手却从墨云清的身体穿了过去。 “阿芷…” “没事,我都习惯了。”白芷笑道,收回自己的手。 “你,如果想入轮回,我可以…” “能这样陪着你就很开心了。”更何况你放我入轮回,没有命鬼的你该怎么活下去,女子微笑这样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墨云清看着白芷,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浮上一丝笑意。 满城风雨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画舫之中,女子抚着蔻甲,带着清浅的笑意看着眼前跪着的人。 “你说,你们找不到小思是吗?”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偏生带了几分森森的寒意。 跪着的那个人闻言全身都打了个寒战,“夫人,二公子的本事您是最清楚的,我们实在……” “小思的本事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们的本事却是令我失望了。” “夫人!” 还未等那人多说什么,就有人将他的嘴捂上带了出去。 闵戎刚进来就看到人被带了出去,想来时活不成了。 “母亲。” “小戎来了,坐吧。” 闵戎依言坐下,只是却离得柳璃远远地,见状柳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指甲,道:“小思如今不知所踪,我们与江家的婚事也闹得整个岷州都沸沸扬扬的,在这么传下去对闵家可没什么好处。” “那母亲的意思是。” “你娶江流萤。” 闻言闵戎似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看着柳璃,自己?娶江流萤? “母亲,你!你知道的我不能娶妻!”她知道的,何必再提起这事。 “如何不能,我说能就能。婚期也定下了,明年四月,闵江两家的婚事不能马虎。” “母亲,你何必平白毁了流萤一生。”他闵戎不能娶亲,不能…… 闻言,柳璃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论家室修为长相,你那点配不上江流萤。” “你知道的我不能算男人。”闵戎声音低沉,甚至带了几分嘶哑,明明就是她一手造成的,今日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让自己娶亲,难道自己怎样她就真的,真的一点点也不在乎了吗? “哼,算不算这亲你也得成。”柳璃冷哼,反正她要的只是一个江家的媳妇罢了。 “柳璃!你莫要欺人太甚!” “闵戎!怎么你后悔了?那你当年就该让我把药喂给小思啊,那如今你还是好好地不是吗?” 柳璃冷笑,当年自己选中的根本就不是闵戎而是闵思,但是自己要给闵思喂药的时候被闵戎看到了,于是那个人就成了闵戎。 “我……” 后悔还是不后悔,自己也说不清,但是至少保的自己弟弟无恙这一点自己该是不后悔的。 “这事已经定下了,你别无选择。”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程家在谋划什么,你们所谋划的到底是闵家还是江家。” “好孩子,你管的太多了。” 闵戎低下头,自己似乎连和她同归于尽的资本都没有。 “小戎告退。” 闵戎从画舫出来,恐怕自己母亲他们谋划的不单单是那一家而是江闵两家,甚至于整个岷州。 回到自己房中,坐在榻上沉思一会儿,自己绝对不能娶江流萤,不能害了她。放在腿上的手渐渐的攥起,隐隐可见手背上的青筋,似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 几日后,江无度手中捏着一张纸,眼中似有悲痛之意。 “父亲” 江流炎看着自己父亲在看完这一封密信之后眼中竟然渗出些许泪光。 “炎儿,你们这些孩子生在世家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江无度如何也想不到,今日闵戎会给自己这样一封密信。柳璃竟然真下得去手,那是她亲生儿子啊。 “怎么了父亲。” “没什么,去闵家退亲吧。” “退亲?难道闵戎也不见了?” “没有,闵戎不能娶亲。”江无度手中的纸似有千斤重,闵戎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有多聪敏自己最是清楚,如今却…… “父亲是说……” 江无度点点头,“闵戎不能人道。” “怎么会!” …… “如今的岷州真是好大一出戏啊。” 酒肆之中几个穿着中州服饰的人正在喝酒,几个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笑着。可不是,闵家程家江家三家搭的台子能不大吗? “烦请几位给讲讲。” 隔壁座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人凑上前来,面色蜡黄,嘴唇有些干裂,连眼睛都是细小的吊眼。只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细长的吊眼后面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啧,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不刚从山里出来,来城里换点米面。” “那我给你说说。”一个穿黄色缎子衣服的似乎是来了兴致,本来自己也不是岷州人,就是过来做生意的,怕什么。 “您说。” “我给你说这程家啊本来想跟江家结亲,谁知道闵家不干了,这整个岷州都知道这江家的女儿那可不就是闵家的儿媳妇,这闵家莫名其妙被绿了那还能忍!于是闵子澈就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向江家提亲,你说这程家还能忍,于是两个就约战抢亲。” 那人停下来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剥了几颗花生扔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又接着说:“可巧,不知道是不是祖宗保佑他还给成功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那闵子澈怎么也是岷州的青年才俊。”另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接过话”我跟你们说我给儒门送东西的时候,在学宫见过闵子澈,啧啧人中俊杰。“说着还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你知道个屁,那程家有个程青,整个程家修炼起来嗷嗷的,跟狼似得。”刚刚那人不服,反驳道:“别插话我接着说。” 那个胖一些的似乎不屑和他争论,就道:“行行行你接着说。” “就说这闵子澈抢亲成功了,你说这江家小姐听说也是个美人儿,他又是好不容易抢过来的,怎么就又逃婚了了呢!” “莫不是外面有相好的了?不是都说这家花它不如野花香。” 一个瘦一些,三角眼的接过话,眼珠子在眼眶灵活转了几圈,满满的都是*的目光。 “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人不屑的的把杯子一放“那可是闵子澈,世家嫡系,神仙一般的人物。” “呸,神仙什么,他哥还不是不能人道。”三角眼呸了一声,这世家子弟又怎么样还不如自己。 “他哥是他哥!”黄缎子衣服的人不服气。 “你们说什么?”那个佝偻的中年人,似乎有些理不清。 “还不是闵戎不能人道,还想着娶人家江家小姐,不知道怎么被江家发现了,让人退了亲,如今整个岷州都知道了。真丢人,连弟弟的女人都想着。” “哎,你听没听啊。” 见那个佝偻的中年人不答话在发愣,三角眼就推了他一把,那佝偻中年人才是反应过来,嘿嘿笑了几声,道几句谢谢,说是长了见识回去和乡亲们显摆去了,就先走了。 那个中年人拐进一个无人小巷,突然就站直了身子,明明还是刚刚的那副打扮,但是周身的气势都是一变。 “兄长……” 那个人一改刚刚沙哑的声线,清朗的声音低低的吐出,带了几分悲凉。 诚然,闵家被退亲,还是这么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原因。现在整个闵家上下都觉得抬不起头。 “闵戎你可真厉害啊。” 柳璃被气得发笑,她是真不明白,一个和他没关系的丫头怎么就值得闵戎自毁名声去保她,你还真是圣人德行啊。 “如今亲事没了,母亲待如何”闵戎坐在榻边,抬眸看着气急败坏的柳璃,突然一阵心痛。 “闵戎,你想做好人是吧,那你知不知道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璃抿了抿嘴唇,似乎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给我看住家主,停了他的药。”柳璃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闵戎的房间,似乎多呆一刻都会气死自己。 如今整个岷州都知道闵家的家主是个残废,虽然柳璃一直将柳家人安插进闵家,但是她可不想将闵家交给柳家,平白给柳家的人做了嫁衣。 如今闵子澈不知道哪里去了,闵戎基本算是废了,闵桓又死了,闵家嫡支一共就三个兄弟,难道要从庶支里挑? 真是麻烦! 柳璃心头一阵恼怒,伸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顿时碎了一地的瓷片。 “来人,给我去找,把闵思给我找回来!”闵戎废了,就只能找回闵子澈了,“给我放出消息,闵戎重病将死。” 她就不信闵子澈能藏住了! “夫人……” “快滚!” 闵戎看着紧紧锁住的门,看来自己大概是离死不远了,小思千万别被抓到,否则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脸上带着几分苦涩,如今自己终于是身败名裂了,看来叔伯们临死说的话还是很有用的自己果然会不得好死。四周看了看,转眼看到墙上的一幅丹青,画的是一个女子,笑的温婉如春,带着几分暖意,闵戎注视着那幅画有些出神,那个人同柳璃长得一样。 但是仅仅是长得一样罢了,那个人才是自己母亲,现在这个人怎么会是生自己的那个人呢? “月儿弯弯,爬南坡,谁家妹妹系红绳。” 闵戎呢喃,很久很久之前有人有人曾将自己抱在怀里低声教过自己,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自己已经忘却了那个人的样子。 何谓责任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凉亭之中,琴音似流水玲珑。一曲作罢,程凌悠然收回泛着白玉般光泽的手指。 微微回头,饶有兴趣的问:“你说柳璃再找闵子澈?” “是。”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柳璃这个女人想要的可真不少。”说着将手中的琴放下,随手捏起一杯清酒,摇了摇:“去,给闵家人制造点麻烦。” “您的意思是……” 程凌眼中划过几分笑意:“我要让柳璃包不住。” 此次闵家家中并无更适合的继承之人,若是柳璃有意完全可以从柳家过继一个到自己膝下,可是柳璃却在满世界的找闵子澈,这就说明她不想把闵家给柳家,但是一日两日还可,时间一长柳家必然会发觉有异,届时柳璃想要在获取柳家的帮助,用以辖制闵家可就不容易了啊。 “族老妙手。” “去吧,我倒要看看柳璃拿什么和我争。” “只是,家主那边,我们太久没有回报似乎……” 程凌闻言眉梢微挑,目露思虑之色,自己堂兄哪里确实还得应付一下。 “你就回复家主,如今闵家已然乱了阵脚,不日我就可以带着闵家会去了。” “是。” “只是族老,那颜文清您准备怎么办。” “颜文清?那不是我们从段六手上救下来的吗,肩膀上的伤那样重,若不是我们程家出手恐怕就被带回鬼道了。” 程凌神态坦然,似乎自己说的就是真相一般,毕竟这颜文清可是闯了自己的牢房救得鬼道之人,传出去中岷两州都不会挑自己的错,毕竟,鬼修人人得而诛之。 “那,可要修书给儒门?” “可。” 那日雨师妾国主到的时候颜文清已经失去意识,此时就算让儒门的人把颜文清接回去也无伤大雅。至于段六……鬼道的副主,说的诋毁程家的话谁会信。 程凌望了望天际,今日着实是个好日子。 北落看着自己身边一直就没醒过来的慕无忧,他不明白,慕无忧的命鬼是怎么了,连自己都能感受到慕无忧的生命在流逝。抬头望了望四壁的诡异文字,程凌将慕无忧关在这里肯定有其道理,难道这些文字就是其中蹊跷?可是自己为什么没事? “慕无忧,慕无忧!你若是能听见就让鬼纹出现。” 听不到吗,看来五视已经被封。 北落皱着眉,手中结印,如同墨云清一样将自己的鬼气渡给慕无忧。无疑这一墙的诡异文字就是针对慕无忧的,不然自己不可能没事,这些字自己也不认识,薄兮鬼主似乎认识,但是没有教过自己和凤吟。看来程家背后的人对于鬼道的了解甚深啊,起码比现在所有的鬼修都要了解,这一墙的文字如今的鬼道怕是没人认识更遑论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慕无忧,你可别死,不然凤吟要杀了我的。” 北落头上已经微微见汗,显然渡鬼气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北落……” “慕无忧,你可算是醒了,你在不活过来我就要去陪你了。” “呵呵……” 慕无忧轻笑气息微弱;靠在墙上,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泛着灰败的颜色。 “你可别死不然回去凤吟非杀了我。” “放心,我可是个祸害。”可不是祸害,他可是鬼主,这全天下还有比他更祸害的? 北落哼唧了几声。 “这一墙的文字应该就是针对你的,你看我在这里呆着一点问题都没有。” “嗯。” 慕无忧点点头。 这里比之前关的地方可严实多了,不过,北落是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也来了?段六呢?” “这个,说来话长。” 北落在想自己该怎么把段六捅了颜文清一剑的事告诉慕无忧呢。北落表示这个事自己不揽,让段六那小子自己说去。于是就简单的说了一下,自然是略去了该略的。 “你是说颜文清真的来了!” “嗯。” “雨师妾人可还在?”慕无忧霎时想起了那个雨师妾国主的存在,她是一直惦记颜文清那条命的! “在,不然我怎么来的。”要不是那个邪门的女人自己会被程凌逮着!程青来还差不多。这样想着,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于是就顺手叼了一根稻草,好饿…… “那文清可好。” “也被逮回来了,不过当时那和女人想要颜文清,但是程凌应该是顾及颜家没答应,现在我也不知道颜文清在哪。” 北落回想到,自己被带走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他们确实没动颜文清,但是之后怎么样了自己就不知道了,随即又看了一眼慕无忧,“我看你还真是不像我们鬼修,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人家,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北落往后一仰头枕着自己的胳膊,透过高处的小窗户里看着外面的月亮,正是晴空万里,下弦月了啊。 “放心我们会出去,只是我在等。”慕无忧也不在意,若是自己不想被命鬼消耗直接封禁命鬼就好了,何必受这些罪。 “等?等什么,等你归西?” 北落几乎是弹起来的,慕无忧自己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吗?还在等什么?等接引使吗! 慕无忧翻了个白眼,很想骂人,但是多年来的修养让他愣生生把嘴里的那句滚给憋了回去,“不是,这些文字似乎可以让我看到父亲残留的记忆,我在等属于日晷的那部分记忆。” “你就不怕死?”北落把稻草吐出来,你要是死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慕无忧轻笑摇了摇头,神色带了一丝胸有成竹之态:“不会死。” “什么意思?”北落不解。 “只是看上去凶险,但是我不会死只是会一直失去意识,然后就会一直沉沦在我父亲残留的记忆中。”慕无忧轻咳几声,头发略有些散乱。 北落吞了口口水,一个大男人长这个样子是要折寿的! “慕无忧,你是不是个女的啊。”北落嬉笑一声,既然慕无忧说自己死不了那估计就死不了,拿自己也不用担心凤吟会杀了自己了。 “你给我记住了,等我恢复过来就把你打到凤吟都不认识你。” 慕无忧将散落下去的头发撩回耳后,北落看着慕无忧,平日里真不觉得慕无忧像女子,但是此时如此虚弱倒是有几分像了。 “哎,别啊,好歹我也让你活过来了。” “少来。” 慕无忧似乎又要睡过去,那双精致的桃花眼也渐渐失去了焦距。 “慕无忧你可别睡!别睡!” “我也不想啊,可是这里对我的消耗实在是太大。”慕无忧喘息着,气息微弱至极。 北落看着又要倒下去的慕无忧,只能再次将鬼气渡过去。 “没用,别平白消耗自己了,这里的文字就是专门对付我的,你一个人不行。” “慕无忧,有什么是值得你拿命去拼!” 慕无忧轻笑:“很多。” 话刚落,人就又倒了下去,这样估计是不会死,但是绝对不会一点事都没有。 北落坐在一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他们这些世家出来的怎么都那么固执!说好听是固执,说不好听就是缺心眼。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段六为什么他们世家子弟都为了家族一副舍生忘死的样子。 犹记得段六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我们这些人对于家族的责任是写在骨子里的,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有他要承担的责任,或许他们做的有对有错,但是每一个世家子都在努力的负担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所以世家才会存在,中岷二州才会存在,并且不断地繁荣下去,其归根结底都是这群你看上去很是傻的人在努力的维系着,甚至想你所说,舍生忘死在维系着。” “那你呢?” “所以我是罪人,但是我只是做了一个选择。” 究竟是为自己妻妹报仇还是隐忍,他选择了前者,于是覆灭了段齐两家,但是,既然这个选择是自己做的那么一切的后果自己都会承担起来,无多怨言。 在北落的印象中段六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的。 责任?属于世家子的责任吗?那恐怕是自己不能体会的,自己从小就是孤儿一个人独来独往,对于他们的感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那时雨师妾大举进犯岷州,自己曾经在晋城的远处观战过,每天每天不断有尸体被送回家族,不断有新的人补进去,就只是两次,几乎打光了世家所有的族支,但是平民却可以在很短的时间继续安好的生活下去。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责任吗?” 不光是对于家族,还有你们辖区的平民,或许你们看不起鬼道也是有你们的道理的,鬼修手中握着力量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用这份力量,你们世家即是相互之间倾轧,但是却从不波及平民。 北落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心里很是难过,这样一群人即便做错了什么还能说他们什么? “慕无忧,你能活着回去,我就,认你做鬼主。” 或许你的坚持我想看看能做到哪里。 有惊无险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几日后,中岷二州纷纷警惕一个消息,鬼道凤吟以鬼道副主的身份向程家要人,这人自然就是慕无忧。此言一出天下沸沸扬扬,中州没有世家出来多说什么,毕竟人不在中州,但是岷州确实更加热闹了,经历过前几日三大世家又是提亲抢亲退亲的闹剧之后,这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所有世家倒是没来得及去说程家怎么不跟其他世家说此事,而是口径一致对准了鬼道,你们鬼主来我们岷州干什么,挑衅吗! 但是凤吟实质上掌管鬼道这么多年又岂是这么容易就会被吓到的,只一句话,若是程家不放人,自己鬼道就去求雨师妾一起要人了。 威胁! 程凌怎么也没想到!凤吟竟然敢说这话,这不是连中州一起惹了吗!但是转念一想,除了程家谁都不知道雨师妾不会和鬼道联手,再加上之前他们曾经合作过此时说出这话来要更有说服力的多,如今各大世家经历两次大战族支凋敝,若是让他们再来一次肯定是不行的,届时慕无忧的威胁反而小了很多。 程凌觉得凤吟就是拿准了自己已经和雨师妾合作才会说这话,让自己无话可说。 但是岷州各大世家有觉得没准自己放了慕无忧手上反而缺了人质,于是又犹豫起来。 谁知凤吟竟然直接杀到岷州,直接闯进了江家,江家现在不管怎么样还是阴阳家的为首家族。但是她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手上还带着江流萤。 震惊!一个 小小的鬼道副主,竟然就这么单枪匹马的杀到岷州了,那可是岷州! 于是江家妥协了,表示自己原地以一族之力担保慕无忧回去之后不会和雨师妾联合,凤吟也立下血誓,这才将慕无忧带了回去。 “这就是你让我按兵不动的原因?” 凤吟看着躺在榻上的慕无忧,气的说不出话来。自从上次慕无忧去逼问过雨师妾人之后,慕无忧就一直让人呆在那里盯着,其实程家与雨师妾联合慕无忧一早就知道知道,他也知道雨师妾可能会算计他,但是他还是那么一头扎进了雨师妾的算计,还不让自己立马将其救出来。 “凤吟,别生气,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慕无忧嬉皮笑脸的看着凤吟,此次凤吟为了就自己冒了多大的险,便是不说自己也知道。 “你就为了探寻程家背后的人是不是日晷鬼主,你险些搭上自己的命!”凤吟语气严厉,但是其中的关切还是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我这一次去收获良多,可不止摸出了是不是日晷。” 程家或者说程凌背后的人事日晷,此事已经毋庸置疑,就凭那些几乎弄死自己鬼道文字就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但是日晷与自己并没有什么仇怨,自己甚至还算是他的故人之子,他怎么就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依日晷的性格绝不是会做无谓之事的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原因,而且能让日晷如此不顾一切的原因,那么只有一个,那就是与自己父亲有关。 “你可知道,你这一去累颜文清跟你受了多重的伤。” 凤吟见慕无忧这般,知道这家伙肯定觉得自己这一趟很值得,所以就不得不搬出颜文清警告他以后行事顾着点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不在乎自己也心疼下跟着他无辜受累的颜文清。 “文清?文清伤得可重。” 慕无忧视线落到了一旁的北落,他没说啊。 北落自然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这瞅瞅那看看。 凤吟看慕无忧这幅疑惑的模样,又看到北落那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就知道北落这小子又不知道藏了些什么。 “还好,不累及性命,只需要修养就好。” 凤吟本来打算给段六遮掩过去谁知道段六自己跑出来了。 “是我,我刺了颜文清一剑。” 段六站出来,低着头,一副诚恳认错的姿态。凤吟看着段六翻了翻白眼你可真实诚。 “后院劈柴火去。”慕无忧似乎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直接就指了指后院。 “嗯。” 段六闻言面色一苦,但是还是依言去了,那个那是柴火啊,谁家烧铁木啊。铁木顾名思义就知道是什么了,号称天下最硬的木材,只在鬼道有。 段六灰头土脸的去了后院,慕无忧则是看着凤吟。凤吟知道慕无忧想问什么,便直接道:“颜文清没事,伤虽然重,但是都是皮外伤。” 伏语今早用灵雀将信送来,颜文清知道慕无忧会知道所以让伏语将信送了过来。 “我欠文清良多。” 慕无忧不知该作何想,当年自己兄长也算是罪有应得,文清不但为此赔上自己一条手臂,如今更是多次为了自己以身犯险,要知道他可是颜家文清啊,从小就是儒门之中一枝独秀的人物。 “你们两个人哪里算得清。” 凤吟垂眸,脸上虽是笑,但是却带了几分担忧,鬼主与颜文清纠缠的如此深,日后若是难免刀剑相向也是一种折磨。 此时只得两个人,北落早已经跑去后院看段六砍柴去了。凤吟抿了抿嘴,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犹豫着什么。 “凤吟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鬼主,颜文清终究是儒门之人,不管是为了颜文清还是为了您,您都该……” “我知道。” 慕无忧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二十余年羁绊那是一时之间说断就能断的,更何况,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断。 “鬼主明白就好。”凤吟心底蔓延出一丝苦涩,如果没有这一切,那么他们两人一儒一道结为至交也是一段佳话,只是可惜了。 凤吟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慕无忧,鬼主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颜文清对鬼主到底是不同的,都是好友,鬼主对于闵子澈和孔承训就远不及颜文清,似乎有些过了,可是慕无忧到底是还不自觉还是别的 “凤吟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鬼主好好休息。” 凤吟退出来,心中的担忧却是丝毫不少,鬼道与中州必然不会和平太久,到时候鬼主你会作何选择,会选鬼道还是颜文清,凤吟不知道。 长叹一声…… 北落躺在栏杆上,一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看的段六直眼晕。 “你能不能走。” 段六挽着袖子,脸上的汗直流下来。 “不能。”北落翻过身,用手支着头,看着那一地的铁木“慕无忧为什么让你来砍这个。”北落还以为怎么也得罚的更重。 “我刚从段家来的时候,鬼主说我剑走轻灵是没错,但是腕力不足,臂力也差,剑势虚浮,于是就让我砍这个。” “慕无忧剑术怎么样。”北落有几分意外,段六的剑术当时就很是有名气了,怎么也算是一代大家了,还能被慕无忧嫌弃? “很强,只是我从没见他用过剑,他用木棍挑落的我的剑。”毕竟没了儒法道术加持的剑术杀伤力对于修者来说简直可以无视。 北落闻言有几分不可置信,随即又化为一声喟叹:“可惜了。” 明明有一手好剑术,偏偏不能用,北落不知道怎的又想起颜文清,颜文清又何尝不是呢,听说当年颜文清也是一曲名动天下的人物,两个剑胆琴心的人,相知相交,如果没有这些俗事,该是何等逍遥恣意。 “嗯?” “要不就说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就是麻烦,一个人为自己而活不也挺好?”如果慕无忧他们可以和自己一样,是不是此时天下就多了两个墨客茶仙。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段六看着一边的梅花断,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选择。 天正晴,远处的云层舒卷。 北落坐起来,是啊,每个人都不一样,如果有一天段六不得不做一些事那么,自己就去陪他好了,也不枉这一场相交,反正自己了无牵挂。 秋风乍起,吹起一地落叶。 “凤吟!” 程凌眼睛微眯竟然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杯子,血顺着指缝流出,程凌就好像没感觉到一般,脸色阴沉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族老。”一边的人看着程凌这般,不由得皱眉,程云,跟了程凌已经八年。“不过是一时的失利,还请族老放宽心。” 程凌这些年太累了,也太小心了,程云是一直陪着程凌走过来的,即便有那个神秘人帮助程家但是程凌这些年殚精竭虑,为程家几乎是费尽了心血。 “自然是无妨,不过是一个凤吟,虽然有几分胆识,但却还差得远!” “你们找到闵子澈了吗!” “还没。” 程凌闻言阴沉的脸上倒是浮上几分笑意,果然是闵子澈,闵江程三家都快把岷州翻过来了,都找不到他,这样的人才有斗下去的意思啊。 “族老。” “你们不用找了,我要看看闵子澈会给我什么样惊喜。” 期待,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程凌觉得慕无忧被带走都不算什么了,是的他孤单的太久了,太想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觉得惊喜了。 “对了继续给闵家制造麻烦,闵家,我要定了。” 手中的血渐渐凝固,白玉般的手,指节分明,只是上面染满了鲜血。 程云皱着眉看着程凌的手,族老总是这样。 击掌为誓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岷山山脚,一个樵夫打扮的人正背着一捆柴火一步一步的往安城走去,只见这樵夫满脸皱纹肤色黝黑,目光带了些浑浊,脚上的草鞋也是磨破了边角,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山里行走的人。 那人走了两步,将柴火放下,抹了几把脸上的汗,坐在树荫处解开挂在背架上的水喝了两口,口中似乎嘟囔了几句拗口的方言。 接着四处看了看,挨着树坐下,似乎在休息。 “请问你可见过画像上之人。” 两个穿华服的人拿着一张画卷叫了这个樵夫一句。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穿青蓝色长袍的人,此刻正带着笑按着这个樵夫。 “没见过,我这天天在山里,那里见去。” “哦,是吗?”那人笑道,只是眼中肯定之色却愈发的重了,“如果哪天阁下看到他可否代为转达一句:程家程云在找他,或许,会给他带来些帮助也说不定。” “呵呵……” 闻言那个樵夫站起来,原本沙哑的嗓音忽而变得温润,连眼神也不见了浑浊,唯见清明。 “程云见过闵二公子。” 另一个同行之人略带诧异,但是见程云行礼也跟着行礼。 “程云?程凌的心腹,果然是能被程凌带在身边的人。”闵子澈丝毫不见被识破的紧张,脸还是哪张平凡的脸, 只是周身气势却是一变。 “还是二公子愿意被我等找到。”程云再次阖首,不卑不亢,哪怕面前的人是闵子澈,奇谋鬼算的闵子澈。 闻言,闵子澈这才是认真打量了这个程云一眼,倒是个好苗子,只是年纪尚幼,若是日后好好打磨未尝不能独当一面。 诚然自己没有伪装自己手上微微的薄茧,但是能观察到也是程云的本事。是的就算是要个程凌合作也得看程凌能不能找到自己。 “请吧二公子,族老已经恭候多时了。” 到了程凌的别院,于是所有人都看到程云对一个中年樵夫异常的恭敬,就在所有人都不解的时候,那个同程云一同出去的人才道,那人是闵子澈…… 到了程凌处,直觉阵阵茶香,从室内飘散而出。 闵子澈依旧是那副樵夫打扮,走进去径直坐下,拿起一杯清茶,放在鼻尖闻了闻,好茶。 “秋茶闻香果然不错。”闵子澈笑道。 “不及春茶。”程凌见闵子澈这幅打扮却也不惊讶,只是轻笑着摆弄自己的茶。 程云则立于一旁,看着两个人,明明都有各自的打算但是却都很沉得住气。 良久,程凌道:“要找到子澈可是不容易。” 可不,是太不容易,程家都快把岷州翻过来了,今日恐怕也是闵子澈想要被程云找到。 “怎么,还要把我关起来?”闵子澈倒是毫不留情。 程凌闻言,也不恼,他闵子澈今日敢进来就说明他不怕自己再把他关起来,而如今拿江家的婚事在威胁闵家也没意思了,自己也犯不着去惹闵子澈。 “子澈说笑了。” “哦?说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程凌眸中精光一闪,面上却不露分毫:“我助你重回闵家,而你,帮我程家成为岷州之首。” 岷州之首? 闵子澈抬眸打量着程凌,眼中带着深思。 “不行。”江家乃是闵家世交之族,自己绝不能背信弃义。 “子澈最好考虑好,闵家如今危在旦夕,柳家可不会放过闵家这么大一块肉,你保了江家可谁来保你闵家?别忘了江家可是狠狠的打了你闵家的脸。” 闵子澈手中茶盏晃出些许茶水,面色沉重。似乎在思量什么,江家退婚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自己都不知道兄长的事,他江家怎么就知道了,只是这程凌说的也对,如今兄长肯定不能再执掌闵家届时柳家岂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况且,如今能帮你和肯出手帮你的只有程家。”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惑,程凌不怕闵子澈不答应,纵使他有千般手段,如今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想要救回闵家势必要借助外力。 “我要如何相信你不会顺手吞并闵家。” 唇亡齿寒,过河拆桥,他闵子澈可是听说过。 “我可以先让你掌控闵家,你该不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吧,闵家在你手上还有谁能动的了。” 确实,闵子澈如今如此被动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闵家。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须得答应我即便成为岷州之首也不得动触及江家根基。” 闻言程凌脸上浮现了然的笑,不触及根基,这闵子澈果然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不会留一个毫发无损的江家,但是只要保住根基那么这个家族日后东山再起也未可知,可是只要自己还活着,这种机会就不会给江家。 “可以,击掌为誓。” 程凌伸出手掌,闵子澈看着程凌也伸出手,击掌三声,谁都不得违背。 待闵子澈走后,程凌倚在椅背上,思量着什么。 “坐吧。”此间没有第三个人程云闻言一愣,阖首,坐在程凌对面。 “族老。” “你还有两个月就该及冠了吧。”程凌看着程云忽然道,这样的天资却是庶支可惜了,岷州自接受中州教化这嫡庶之分愈发严重。 “是。”程云没想到程凌天天操劳程家的事还能记得自己的冠礼。 “冠礼是大事,抽空回一趟程家吧,毕竟是冠礼,马虎不得。” 程云跟了自己八年,自己当时也没想到只是一个书童会成为自己日后的左右手。 “是。” 程云有些犹豫,程凌见状道:“怎么了。” “家主要闵家,如今我们无功而返,族老您……”程云略有些犹豫,自从程凌在族中的声望越来越高,家主对程凌的戒心也越来越高,但是程凌却一直都不放在心上。 “闵家算什么,闵子澈才是闵家最值钱的.”程凌皱着眉,自己这个堂兄眼界终究是浅了,很多事想不到。 程云见程凌皱眉,不由得心下叹息,自己也曾问过为何程凌不争家主之位,毕竟程凌除了修为不如其堂兄之外,不论是手段还是谋略都是出类拔萃的。 “因为谋士可以阴诡,可以言而无信,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手上染满人命,但是家主不可以,家主必须要干净,既然程家缺一个谋士那就让我来吧。”那时,程凌如此回答,脸上的神情是自己看不懂的。 但是即便如此从那一天起,程云觉决定生死追随程凌。 程云正如此想着,就听得门外有响动,似乎有喧闹之声,起身,正见程青进门。 “三哥。” 程凌起身,阖首行礼。 “程凌!我程家怎么会有雨师妾人的踪影!” 程青双目如电,紧紧地盯着程凌,周身剑气弥漫,程云向前拦了程青一下,程青直接将程云击飞。 咳出一口鲜血,程云伏在地上抬头看着气势汹汹的程青。 “三哥在我这里动手似乎不太好吧。”论修为,程凌跟程青差的远,但是论言辩程青则是拍马难及。 “别跟我耍嘴皮子!”程青也知道自己说不过程凌。 “就算有雨师妾的人又如何。”程凌双眼微眯。 程云直觉空气中弥漫的剑意似乎越来越重,甚至带了几分杀意。程青竟然动了杀机! 咻咻 破空之声在房间中回响着,程云拿胳膊挡着,直觉剑气在自己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 待得剑气过去,再看,原本整洁的房间早已被剑气冲的不成样子,就连原本光洁的柱子也被剑气割出道道剑痕。 而程凌。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划破几口子渗出鲜血,但是依旧顶顶的站在原处,就连面色也不曾变一变。 “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因为你不会。”程凌笃定,程青不会杀程家人。 “你!”程青面色铁青,“雨师妾于岷州乃是血海深仇!你竟然和雨师妾合作。” “三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程凌目光坚决,程青定定的看了程凌许久,终是散去剑气。 “你好自为之,若是因此连累了程家我不会放过你。”程青虽是恼怒,但是若是真让他出手教训程凌也确实是做不到,只得纷纷离去。 “三哥慢走。” 程青刚走没多久,程凌轻咳几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程青的修为更加精进了,看来程青确实是天才,程家的保护神。 “族老。”程云扶着程凌坐下,程凌说过,程青有勇无谋,很多事不能和他说。 “无妨。”程凌摆了摆手,坐下。确实自己和雨师妾合作一但被人知道别说自己就连程家都有可能就此覆灭。但是自己所行的险招又何止一个雨师妾。 程家底蕴薄弱若不冒险,现在恐怕还是二十年前那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家族。 “程云,你去给柳家送信。”自己既然答应了闵子澈那么就要让他拿回闵家,这样闵子澈才会真正的来帮自己。 程云一惊,知道程凌要对柳璃下手了。 “是。”程云虽然不放心程凌的伤势,但是此时却不是时候,不能误了程凌的事。 百尺竿头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晋城,中岷二州关隘之城,背靠岷山,东邻岷水,可谓岷州少见的繁荣之处。 此刻城门外,一月白长袍的年轻男子负手立于城门百米之外。长发过腰,清朗卓绝,遗世独立,不是闵子澈却又是何人。 他,在看什么。 “晋城。”闵子澈轻声道。这本是他从小成长的地方,如今却不是自己可以进去的地方了。可是自己会回来的,很快。 而后悠然转身,风过处,带起一片衣角。 门被突然打开,躺在榻上的人微微的睁开眼睛,这里似乎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光,有些许刺眼,晃得人有些不舒服。 有人逆着光走进来,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那人的面目渐渐清晰。 许久,眼睛似乎才适应了强光,榻上的人有些艰难的爬起来,倚在墙上,唇角带了些讥讽的笑意,只是脸色带了几分苍白,连气息都有几分虚浮。 “母亲,怎么可找到小思了。” 柳璃看着半死不活的闵戎,自己停了他的药,这些日子他也不好过,只是谁让他不听自己的,也算是给他一些教训。 “只要你原意重新做这个闵家的家主,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柳璃没办法,柳家已经开始要求自己过继柳家的子孙过来了。“况且,只要你原意,这闵家终究是姓闵,不然恐怕很快就要改换门厅了。” 柳璃看着榻上的闵戎,眉眼间与自己很是相像。 “呵呵……”闵戎不知怎的竟是笑了出来。“母亲何必自欺欺人,现在的闵家哪里还算得是闵家。” “闵戎,你就不为你弟弟想想?” “你若是找到了小思,今日还会同我在这里说话?”闵戎清楚的很,闵子澈比自己更合母亲的心意。 柳璃站起来,走到闵戎面前,“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关于小思的秘密。” 闵戎看着站在榻前的柳璃,带着笃定的神色,脸上几丝犹豫划过。 柳璃看着闵戎,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他一定会妥协。 闵戎终究还是靠了过去,柳璃俯下身,不知道闵戎耳畔低语了什么。只见闵戎脸色一变,转眼紧紧盯着柳璃,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相信此时柳璃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母亲,你可有将我和小思当做儿子?” 闵戎双目通红,语气带着几分悲凉,柳璃闻言一愣,自己似乎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自从自己用药废了闵戎控制住他之后,自己的世界似乎就剩了如何掌控闵家这一件事。 “有啊,你看你和小思还活着,其他人都死了。”柳璃笑道。 是啊,自己至少还活着,且不论活的如何,至少还活着,有些事自己还能去做,若是死了就真的无能无力了。 “多谢母亲,不杀,之恩。” 闵戎从榻上下来,跪在柳璃面前,双眼缓缓合上:“好,我答应你,我会继续做这个闵家家主。” 柳璃笑意更浓,伸手想要将闵戎扶起来,谁知闵戎却拂开柳璃的手,自己微微颤抖着站起身,这一跪之后你就再也不是我母亲了。 闵戎看着得偿所愿的柳璃。 “这就对了,人总要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柳璃抚着自己食指上的翡翠戒指,笑道:“歇着吧。” 自己来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那就没必要在呆下去了。 闵戎缓缓合眼,长叹一声。 “你说什么?闵戎又重新坐上了闵家家主之位?” 慕无忧坐在主位之上,自己离开岷州依然十日,岷州如今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纠缠不休,可是那个躲在幕后的日晷确实从未现过身。 “鬼主又要去岷州?” 凤吟蹙的秀眉,不赞同的看着慕无忧。 “日晷在岷州我不得不去。”慕无忧明白,日晷可谓知道自己所有的死穴,但是只要日晷还在自己就必须去岷州。 “可是,你斗不过日晷。” 若是论起对于命鬼的操控恐怕如今的日晷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难道我不去找他他就不会来找我了吗?” 上一次日晷很明显是早就已经盯上了自己,而对于日晷那样的人,他想要杀的人难道会轻易放过他?再说对于日晷来说,鬼道未必就比岷州安全。 “你伤还未好,现在再去恐怕。” “我总归要知道日晷到底要在岷州做什么,还有为什么要抓我。”自己现在对于日晷除了在父亲的记忆中了解到的除此之外全无所知。 慕无忧隐隐觉得从雨师妾用自己兄长的剑将自己逼到雨师妾那时起,很多事情就如同进入了轨道一般,看似毫无轨迹可循,但是细细深究下去都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拨动。 凤吟看着主位之上的慕无忧知道自己拦不住他,真真是倔强,其实难得糊涂不是吗,何必什么事情都要求一个真相呢?不过若是能糊涂的过下去,那也就不是慕无忧了。 果然翌日,凤吟早上再去找慕无忧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鬼宫了。心中不禁长叹,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整个鬼道,只要你愿意你只需要呆在鬼宫就好,就算是鬼修散漫,但是自己也有收复他们的办法啊。 先不管这凤吟作何想,只说两三日后抵达的岷州的慕无忧,刚到岷州就听得一个消息,消失多日的闵子澈突然出现,而且令所有人诧异的是,闵子澈竟然是和程青在一起的。 接着程家出言道同为岷州家族,自己程家竟然不知道闵家已被外戚所控制,同时自己还误会闵子澈逃婚,为了表达自己对于闵子澈的歉意,与闵家柳家宣战。 此言一出,整个岷州上下哗然!世家之间大动干戈这个是多少年都没见得了,毕竟世家惜命得很, 休说为了别人就是为了自己也未必见得能与其他家族宣战。 “你看如你所愿,如今整个岷州上下都知道柳家做的见不得人的事。” 山腰凉亭,程凌靠在美人靠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璧,似乎程凌很是喜欢玉器。 “还不够。” 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闵子澈立于风口,长风过处带起衣袂。他们杀了自己闵家那么多人,自己的叔伯兄弟以及族人,自己要他们偿命! “自然是不够的。”程凌轻笑。“前些日子来找你的是你的堂兄?我记得是叫闵桓的吧。” 闵子澈回头看了程凌一眼:“嗯。” “那你准备怎么办,或者说,拿你的兄长怎么办。”程凌笑的随意,这样大的一场戏,竟然就被自己撞上了。 “我兄长没错。”闵子澈底气微微有些颤。 “啧啧啧,你看看这可真是兄弟啊,连你兄长杀了你两个堂叔的是都可以不计较了?” 闵子澈默然,从闵桓所说,他确实是闵戎放走的,但是闵家嫡系的人确实都是兄长杀的,但是是自己母亲所迫。 闵子澈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家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想起来也是很可笑,自己算什么鬼算自己家的事都没顾好,如今更是只能依靠外力。 “我的事你不用管,我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你只要帮我拿回闵家,我自然会鼎力帮你坐上岷州之首的位置。” 闵子澈并未正面回答程凌,程凌闻言也不多问,闵家兄弟的事让他们自己纠缠去,自己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是了。 “族老,闵家接了战书。” 程云自小道上来,先是对着闵子澈一礼而后道。 “接了?” 程凌原以为闵家不会接的,没想到竟然接了,那就好说了,这世家之战也是有讲究的,若是闵家不接这战书自己可一点法子都没有,毕竟若是真为了闵子澈搭上自己程家的声望,这等亏本的买卖他程凌可不做。 “闵子澈,你那哥哥还是有几分血性的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可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程凌笑着。 闵子澈则是双眉紧皱,若是按照自己母亲的意思应该是不会接的,难道是兄长接下来的?闵子澈心中盘算着,自己兄长在闵家的地位,自己该如何在之后将兄长安然无恙的保下来。毕竟现在闵家族人应当是群情激奋。 不远处树杈间,慕无忧站在上面默默地窥探着这一切,许是一心难以二用,闵子澈和程凌虽是谋划人心的高手,但是修为却不算顶尖,若是程青在此,慕无忧绝不会这样鲁莽。 “看来传言是真的,子澈真的和程凌合作了。” 对于程凌先抓了闵子澈又和闵子澈合作这件事慕无忧一点也不奇怪,对于他们来说对手与伙伴本就是可以随意转换的,只要你的砝码够。 只是这一次,闵子澈的筹码是什么,竟然让程凌如此大动干戈的帮他。慕无忧心下思量着,其实对于程凌慕无忧是一直捉摸不透的,若说他是小人,但是行事又颇有几分底线,若是说他是君子却是万万算不上的。 难道……这程凌真的只是为了程家? 慕无忧思量半晌,现在程家在岷州的地位可谓百尺竿头,若是想更进一步,江家! 各怀鬼胎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风声低吟,在月色下沉沉的诉说着着什么。 慕无忧坐在不知谁家的屋脊之上,墨紫色的长衫在垂在半空,随风飘荡。 慕无忧看着不远处一家动火通明的人家,占地约得百亩之地,其间既有吊脚竹楼亦有水榭凉亭,可见受中州影响之深。 拿起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口,忽而头微微偏后,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你来了。” 来人脚轻轻落下,没有激起半分尘土如同羽毛一般。 “嗯。” 慕无忧转过头看着那个人,果然是程青,都到了自己身边五尺之内自己才发现。 “你找我做什么。” 程青看着拿着酒,坐没坐相的慕无忧,当年在儒门的时候好歹还有几分世家的样子,如今在鬼道时间长了愈发没了规束。 “你说你,一见我就皱眉。”慕无忧撇撇嘴,好歹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吧,就算自己当年年少轻狂,得罪了他也不用记恨这么多年吧,真是小心眼。 若是慕无忧的想法被程青知道了,肯定跳起来,不管现在是什么时间地点先打一架再说!可惜程青不知道。 “有事快说。”程青低头看着慕无忧,依旧是那副表情。 “你坐下,你站着太高我看着累。”慕无忧扶额,你低着头就和我说话就不别扭? 程青眉头锁得愈发紧了,但是还是如言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闵家,慕无忧约自己来这里干嘛。 “要喝吗?” 慕无忧把酒往程青面前一伸,程青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啧啧啧,牛饮啊,这么好的酒你就这么给我糟蹋了。”慕无忧从程青手上接过来,一脸肉疼。早就知道程青这家伙不是个什么雅士,可惜了他的美酒啊…… 程青看着慕无忧脸上的肉痛,就纳了闷了,你们鬼道很穷吗? 慕无忧似乎看懂了程青的潜台词,接道:“别这么看我,我就是穷。” 而且穷的理直气壮。 “行了,少跟我耍嘴,你找我来到底干什么。”程青不想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因为实在没什么必要。 慕无忧这才正色道:“你可发现你们程家的异常了?” 程青听得此话,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感受到的雨师妾人的踪迹,沉默了一会儿。 慕无忧见状就知道程青是发现了的,长叹一声。 “你……” “就算程凌有什么问题,那也是为了程家。”程青出声,程家这些年可以说都是程凌一人在操劳,家主守成有余,至于更进一步,资质却是差了些,若是没有程凌,程家现在估计还被人明里暗里嘲讽,自己少时争强好胜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关系。 “但是你该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我已经发现了,你觉得中岷二州的人什么时候会知道。” 慕无忧看着程青,程青号称程家保护神,如今程凌心思深沉自己没办法去从他身上下手,只能从程青这里入手了。 程家背后的日晷,程青到底知不知道。 “程凌确实不该和雨师妾纠缠,但是……”程青面露纠结之色,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程凌要和雨师妾纠缠,但是程家在强盛是真的,再也没有人敢小瞧程家,程家人。 雨师妾?不是日晷?慕无忧心头一动,看来程青还不知道日晷的存在,不然恐怕一定会拦着程凌。因为就算他们这些人没有经历过日晷时期,但是日晷的厉害应是都知道的,历来修为最高的鬼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险些灭了中岷二州。 “那你就准备放任程凌?” 程青低下头,目光坚毅,低沉却又无可动摇的道:“只要我还活着,程家就会在。” 慕无忧神色微动,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旋即轻笑,且不论程家如何,程青是个值得人钦佩的人。 “给你。” 程青看着慕无忧又把酒递过来了,还是不客气。 这次慕无忧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闵家。 闵子澈是自己旧时同窗,如今和程凌雨师妾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罢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更何况闵子澈,该是有自己盘算。 “今日你是来套我话来了啊。”半晌程青道。 心事被人戳破,慕无忧面不改色:“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别用套话这么难听的词,雅致点,我们这叫谈心。” 谈心,程青莫名的恶寒。你又不是姑娘跟你谈的哪门子的心,长得好看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得不说,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慕无忧嫌弃程青,如今成了程青嫌弃慕无忧。自己当年怎么就被慕无忧给骗了,觉得他和颜文清一样是正人君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自己在这里吹风吧。” 话落还未等慕无忧说什么,程青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真快啊。” 看来还是得从程凌哪里拿消息,真头疼。慕无忧拿起程青放在一边的酒壶,刚想喝,突然嘴角抽搐了几下,真是,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酒肆可关门了。 郁闷了一会儿,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闵家随后便消失无影。 闵戎从游廊出来,下意思的往一个方向看去,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但是确实空空荡荡,许是自己多心了。 随即走进书房,自己点上灯。 今日柳家来人了,说是要和闵家结百年之好,而且此时程家同时对两家宣战,应该共同御敌才是。柳家为了得到闵家还真是煞费苦心,明明知道自己是废人,还依旧要把自己的女儿嫁过来,怎么那接下来是不是要过继柳家的孩子过来了。 “呵呵……” 低低的冷笑从嗓子中挤出,可笑之极,你们觉的我闵戎就是那软柿子不成? “既然你们柳家如此惦记我们闵家,那就别怪我了。” 翌日,柳家人在花厅等着,他们不怕闵戎不答应,因为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闵柳两家联姻,才能一起抵抗程家。 果然不多时,闵戎便走进来,径直做到主位之上。 柳璃的意思是让自己接受,以此稳定柳家,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女儿,过来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柳璃再说这些话的时候,闵戎一直带着一种诡异的小看这柳璃,看的柳璃有些发毛,总觉的自从自己关了自己这个大儿子几天,放出来以后就感觉什么东西变了,但是具体说哪里变了,自己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柳族老,久等了。” “没有。” 那柳姓族老笑着,满脸的褶子,看上去应该是上代族老了。 “嗯,族老昨日所提建议,戎以为大为可行,我母亲也觉得柳家的女儿谦恭温顺,最是适合闵家主母之位。” 听着闵戎的话,那柳姓族老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甚至睁开了眼睛,颇让人觉得原来还真不小。 “不愧是闵家主,如今程家不知天高地厚,正是要闵柳两家齐心协力的时候啊。” “自然,闵柳两家姻亲之族,在没有比这更坚固的关系了。”闵戎笑道。 那柳姓族老当即表示自己要回去禀告家主,毕竟两家都是大族,轻易马虎不得。 闵戎将柳族老送出门,转身正见一小厮鬼鬼祟祟的离去,心下了然,恐怕是柳璃派过来的,只是你以为计算你限制了我,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远在后院的柳璃听得小厮的回报,心中的疑惑才算是放下,看来是自己多疑了。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会不清楚? 这样想着柳璃再次歪在美人榻上,挥了挥手让小厮下去。 回到自己房中的闵戎伏在案几上不知在写什么,不过片刻,就放下笔,将信绑在信鸽腿上放了出去。哼!柳家,你以为,什么事情都会如你所愿?你以为我便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我毕竟是闵戎,闵子澈的兄长。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过六礼。 虽说不能马虎,但是柳家巴不得赶紧将自己家的女儿嫁过来,于是一应礼数那是过的很是顺利。 虽说是快但是礼数繁琐,转眼便进了十一月份。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不早也不晚,酒肆的小厮笼着手围着火炉,今日下雪,想来是没人回来了。 谁知那小厮刚这样想,就有人进门了。 小厮站起来,却见那人一身精白长袍,眉宇间带了几分清朗温和,打量了酒肆几眼,便随意寻了一个地方坐下,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人一看就是世家子啊,小厮吞了口口水,就是会投胎,要是自己也生在世家,那多好。 “温一壶酒,麻烦了。” “好咧。” 那小厮应着,便到后面去取酒。 不过是就见酒肆的门又被打开了,有一个人进来,一身青蓝色长袍,与先前进来的人很是相似,进来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穿着精白色长袍的男子。 两人似乎很久没见了,上次见还是夏天,如今就依然是冬天了。 外面呼啸的狂风似乎也在回应着他的想法,是的,已经是冬天了。 风雪不归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先前进来的男子站起来,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来了。” “嗯。”身穿青蓝色长袍的男子坐下,身上还带了些风雪的凉气。 两个人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在空气中蔓延。 “这些日子,可还好。”那后来的男子顿了下,抬眼看过去:“小思。” 闵子澈目光闪了闪,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应该,算是好吧。 “尚可。” 闵戎低声道:“那便好。” 酒肆小厮看着两个人,看这长相吧,应该是兄弟,但是怎的如此疏离,走过去将酒放下。 “不说了,来。” 闵子澈伸手给闵戎斟满酒,清澈的酒在白瓷杯子里打着转儿。 温酒,寒风,冷雪。 杯酒入喉,辛辣得竟有些呛人,闵戎手指在空荡荡的杯口上来回滑动,垂着眼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闵子澈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酒壶,酒壶碰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和程凌做了交易。” “我知道。”闵戎道。虽然自己不知道交易的筹码是什么,但是猜得到。 闵子澈一口饮尽杯中清酒:“抽身吧。” “抽身?”闵戎低声笑了几声,抬头直视着:“为什么?” “兄长如果是母亲逼迫你的……那你就走吧。” 闵戎拿过酒壶给自己倒满,而后道:“是我自己,与母亲无关。” 而后咽下去那杯酒,今天的酒不仅辛辣,而且还格外的苦涩。 “闵桓找到我了,你放了他对吗?” 闵子澈面色不动,但是眼中终究还是带了几分希冀,如果兄长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那么就算整个闵家都要兄长偿命自己也会保住兄长,只要他说,哪怕是骗人的。 “我只是不想让堂叔绝后罢了,也算是我对他最后一点情分,毕竟是我杀了堂叔。” 闵戎声色如常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是说,这一切和母亲没有关系?” “如果你觉得有关系,那随你。” 闵子澈眉梢微动,目光缓缓落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之上:“为什么。” 凡事总该有个原因不是吗? 风依旧在外面呼啸着,雪越下越大。 为什么? 空气中似乎因为这句询问忽然安静下来。 半晌,只听得闵戎缓满却又平静的道:“因为,权势是毒药,一旦尝到了就,上瘾了,什么亲情都算不得什么了。” 没有丝毫波动的语气,想在阐述一个事实,其实也真的是一个事实。 闵子澈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但是终究太过勉强,闵戎垂着眼眸,眼睛隐藏在眉睫之下,任谁也看不到。 “我知道了。”闵子澈终究是放弃了:“你要和柳家小姐结亲吗?” “嗯。”沉闷的声音。 “恭喜。” 闵戎撑着桌子站起来,转眼看着闵子澈:“你来,我给你留一杯喜酒。” 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似乎也没有在说下去的必要了,闵戎转身, 外面依旧是漫天的风雪。 今天的雪格外的大。 “兄长!” 闵戎脚步停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迈出了酒肆。 风雪,不归人。 闵子澈看着刚刚闵戎坐的地方,良久,长叹一声。 “我还以为,你找来闵戎要做什么。” 程凌站在楼上,看着一脸落魄的闵子澈,有些事,闵子澈还是不知道的好。 提步下楼,坐在闵子澈对面,却见闵子澈依旧在看着闵戎刚刚坐的地方,心头不由得长叹一声,闵戎啊闵戎,若是日后闵子澈知道,怕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你这又是何必,既自苦又折磨了闵子澈。 “怎么了。” “没怎么。”闵子澈收回目光。“你要在我兄长喜宴之上动手?” “嗯。” “可是,这乃是闵柳两家的婚宴,又是闵家家主的婚宴,你怎的就如此笃定会成功?难道你有什么别的依仗。” 闵子澈紧盯着程凌的眼睛,不容他有丝毫闪躲。 程凌闻言心下一凛!心思果然细密。 “哦,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程凌没想到闵子澈会就自己在婚宴下手的事就猜出自己有别的依仗,这若是被他察觉了可真是坏事。 “我何时相信过你,别废话,届时闵家必然重重防守,你,是如何打算的。” 闵子澈将你字咬的很重。 “既然你从未相信过我,那我又如何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你。” 程凌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太极,同时心中暗道自己还是得小心,毕竟眼前的人是闵子澈,岷州最不好糊弄的人,不得不说自己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些麻烦的事。不过人生太过无趣,若是再没了闵子澈,岂非,太过寂寞。 闻言,闵子澈收回目光,程凌没对自己说实话这是肯定的,而且以程凌的性子,此次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是必然不会动手的,只是他凭什么就如此确定自己人能混进婚宴而后里应外合,只是看如今的状况,程凌不会告诉自己,只是什么事会值得让程凌如此小心,不让自己知道,究竟是什么? 程凌看到闵子澈眼中的深思,便知道闵子澈肯定不会如此就放下心思,这婚宴还有月余,不知道自己还能瞒住多久,不过,自己隐瞒也是为了闵子澈好,若是他自己不识好人心非得去问个究竟,那也怪不得自己。 “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既然在程凌这里问不出什么来,那么也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当即便起身走出了酒肆 程凌倚在靠背上,真是冷漠,要是闵子澈对着他兄长能有对着自己的一半,恐怕什么事都没了,真是你说这一遇到兄长就犯傻算不算是病。 这样想着,还自己点了点头,肯定是病。 “族老?” 程云见程凌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又是笑又是点头的不禁出声。 “嗯。”程凌回神,站起身来,今天的雪真大可是还是得回去啊。 “族老,我们是否要择日回家族,家主他……” “嗯,今日就回去吧。” 程凌长舒一口气,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若是要你的家主之位还需等到今日? 罢了,既然自己每个月都回去能让人放心就回去吧。 “对了,可有找到慕无忧的踪迹。” “没有。” “难道没来?” 程凌心里有些摸不准慕无忧的脉,闵戎重新接任家主,与柳家结亲,他就不信慕无忧不来凑热闹,更何况慕无忧不是一直在找日晷吗?经过上次,难道他还不知道日晷在哪? 所以他肯定来了! 程凌目光愈发的肯定起来,不可能不来,“接着找,他,肯定在岷州。” 而此时,让程凌大费手脚的慕无忧就在他的别院之中,躲过来往的守卫,转身躲进了假山石之中。 过了一会儿,四处看了一眼,沿着一条小路到了一处院落之前。 今日自己看到程凌出去了,所以慕无忧在冒险进了程凌的别院。 小心的推开门,进去后关上。 院子里是一栋二层竹楼,自己上次来过。悄悄地摸进了程凌的书房,慕无忧不禁暗嘲自己一声,自己堂堂鬼主竟然沦落到做梁上君子的地步了,可不能传出去不然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慕无忧想了想后果,一阵抖,还是快点找吧。 既然程凌与日晷有联系,而日晷很明显不在这里,那么他们的联系必然是书信来往,那么……慕无忧就不信,他程凌再厉害还能一丝痕迹都不漏。 书房陈设简单,甚至是寒酸。 进门一条案,上置一青釉梅花瓶,里面正供着一两支腊梅,墙上挂的是一张写意山水,再着就是几个红木书架,满满的都是书,看着架势便是比之颜文清哪里也不遑多让。 慕无忧小心的翻看了书桌上的几摞书,而后又放回原处,看了看书架,没有机括。 看了看几架书,程凌不是粗心之人断不会将那样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架之上。 难道不在书房? 慕无忧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有的话,一定在这里,程凌是个有条理之人,东西给在哪里他就会放在哪。 可是,自己这个书房又不大,自己一眼就能看过来,到底在哪里。 慕无忧转眼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副写意山水,意境渺远,乃是上佳之作,伸手将画拿开,也没有。 这房中定有乾坤只是在哪里? 转身走到房间的西面,哪里也是几架书籍,看着看着,慕无忧眉头渐渐舒展开,果然在这里。 走到正对书桌的一个书架之前,略微思量,只见手指轻碰几卷竹简,就听得一声微微的响动,随后就看到书架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密室。 进到密室里面,仍就是几排红木架,但是上面放的就不是书籍而是一卷卷的卷宗。 拿起来,打开 这是! 这是各大世家的秘辛! 世家流传千百年,谁家没有点不可见人的事,程凌竟然将这些都搜罗了来,这要是用以威胁各大世家的话,慕无忧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岷州还有哪个世家会站出来反对程凌。 难怪了,程家可以兴盛德如此之快。 沿着架子走,却见一个朱漆木盒,很是精致。 慕无忧拿起来,打开,里面竟然只是一张薄薄的字条,字体清瘦。 上书, 腊月初五,里应外合。 密室卷宗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程青进了书房,将披风解下来,都落了一地的风雪。 转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忽而似乎察觉了什么,眉头皱起。 径直走到正对书桌的那个红木书架面前,手指轻碰几卷竹简,书架被打开。走进密室,有人来过。程青在书架之间缓缓走动,目光落在一个朱漆盒子上面,伸手拿起来。里面是一张薄薄的字条。 究竟是谁?难不成,是慕无忧? 如今岷州有能力躲开自己别院的层层陷阱,还有这个动机冒雪潜入的,除了慕无忧不做第二人想。 “啪”的一声合上盖子,手指在精致的盒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笃笃的声音,面色深沉似乎在想什么,慕无忧啊慕无忧你千万不要多事,否则,对闵子澈可没有半分好处。 半响又将盒子放回原处:“罢了,他们闵家兄弟的事,与我何干。” 程凌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收到这封密信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烧毁,而是将其保存起来。或者在自己的心底还是希望有朝一日,闵家和世人能知道这些事,闵戎,不该就这样被一直误解下去。 深深的望了那盒子一眼,转身,关上密室的门,就像关上了一段真相。在这个密室有多少被尘封的真相,有的会被人知道,有的不会被人知道,而自己大概就是这事唯一的见证者,但是令人无奈的是,自己也仅仅只能是个见证者。 程云进门的时候正看见程青从密室出来,不由得觉得有些惊奇,这座密室自修建以来,程凌若非必要很少进去,他说,很多事就是自己也不想知道。 “族老,都准备好了,可以动身回家族了。”程云身上的灰色狐裘上面挂满了雪。 “嗯,让他们看好我的书房。”程凌出门前对着程云嘱托道。 程云面色一沉,往书房里看了一眼,难道有人进来了,虽然心头疑惑,但是面上依旧恭敬的回道:“是。” 江家到程家不过两日的路程,两日后一行人就抵达了程家。 程凌从马车上下来,四处看了看,风雪已经停了,入眼皆是一片冰封雪景。 程家的驻地就在不远的前方,只是驻地之内禁车马,所以程凌才下了车。 守门弟子见程凌回来,面上先是一喜而后小跑过来恭敬道:“族老。” 程凌带着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如今程家,只闻两人程青程凌,却不闻家主。进了族内驻地之后,程凌先是见了家主,而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族老车马劳顿,已然歇下了。” 程云回绝了一个想要见程凌的族老,跟着程凌那么多年,对于这些事程云可谓是轻车熟路。程家是世家,只要是世家就会有派系之别,但是程凌却是游离于所有派系之外的人,不支持也不反对,所有人都想拉拢到程凌,但是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成功,不是没有人想要算计程凌,只是想算计到程凌实在是难。 程云将人送走,转身就看到了程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程青看了程云一眼,程凌在这个孩子身上也是下足了功夫,为了提他的身份已经向家主提出收其为义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只是这一举动莫名让程青心头一紧,总觉得程凌在为程家留后路,留一个可以继续为程家谋划的人。 程青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进了程凌的院子。 程青进去的时候程凌正倚在哪里,手里还捧着不知道从哪拾来书,悠悠的翻着,一旁的火炉温温的烧着。 “回来了。” 闻言,程凌放下手中的书,应了一声。 “家里不好吗,非住在别院。”程青道,语气颇有几分 程凌闻言轻笑几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程青最烦的就是程凌这幅模样,什么也不说,什么都等着别人去猜。 程凌伸手将火炉戳旺,接着道:“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程青看了一眼外面的程云,虽是雪停了但是依旧冷的恨,他却似乎没事人一样,穿着单衫,只披着狐裘,站在外面。 “这程云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你如此废功夫。” 资质还算可以,但是若是顶尖却还差着。 程凌闻言一愣,旋即想起来自己面前的人实在是得天独厚的天资,自己这些人想都想不到的,在他看来程云的资质确实只能算一般,但是也比自己的好太多。若论修为自己只能算是一般。 “我自有我的道理。” 程凌看着炉子里燃烧的炭火,目光也随着炭火明灭。 “你是不是在留后路,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程青语气带了几分急切。 “没有,三哥你放心。” 程青盯着程凌努力想看出点什么来,但是奈何程凌修为虽不如他,但是心思却是甩他几条街还有的剩,什么也看不出来!程青略有气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屋外。 “三哥不必如此,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听得此话,程青转过来,看了程凌几眼,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又转了过去。有数!那可是,整个面岷州心里的数比你多的也没几个! 见程青这幅模样程凌不禁笑了出来,他知道程青也是担心自己,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对于家族还是有用的,至少现在自己还不能有事。 程青知道论谋略自己不及他们,只能在局外看着他们这群聪明人你来我往,那看不见的刀剑,其实也很伤人吧。 “儒门的书?”程青看到程凌刚刚拿着的书,程凌从小就是自己兄弟几个最为聪敏的,从小就喜欢儒门。“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男儿立于天地间,当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听到程青说起陈年旧事,程凌手上的动作一顿,但是还是将书放了起来:“幼时戏言,怎当得真。” 我们都已经成年很久了,我们肩上都有自己的担子,那个担子叫做程家。 程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最是知道,程凌到底为了程家舍弃了什么:“还回别院吗?什么时候。” “等程云冠礼以后。” 程凌看了看还站在外面的程云。 静默无言,只闻炉火声。 是夜,一片寂静之处,不知何时,落在窗前。 屋中人轻轻抬头,朗声道:“请进。” “是你?好久不见。” 闵子澈见来人,先是一愣,而后笑着打招呼。 “是我,如何。” 闵子澈阖首,“倒不是说如何,只是,没想到你我会在程家相遇。” “我也没想到。” “你可知道,程青再在你,慕无忧。” 慕无忧倒是不甚在意,自己不想让他找到不难,毕竟程青要找自己没办法动用太多人,否则被其他世家察觉,他与日晷的事迟早会被有心人查出来,毕竟岷州的聪明人又不唯他程凌一个。 “今日我便在这里,你要如何。” “要找你是程凌的事,跟我没关系。”闵子澈道。 慕无忧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慨的,如今自己与闵子澈究竟是走上了相反的道路。只是究竟谁的路能走到尽头呢?尽头又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如果你要劝我,那就不必了。” “劝你,为什么,你的路又何尝不是路呢。”慕无忧苦笑,自从闵子澈与程青一起对付闵家之后,岷州流言四起,在这个以家族为重的世界,一个人公然对付自己的家族不管初衷为何,都是要被诟病的。 “呵呵……”闵子澈低笑,果然是慕无忧,所思所想与常人不同,就连自己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所走的路,在慕无忧的嘴里似乎只是万千大道中的一条。不过,这世上也正是因为有了慕无忧这样的人,才会不那么无聊吧。 世人不可与谋,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不顾一切去做自己想做之事的魄力。世人常说死生亦大矣,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却是虚言,此生只要一尝所愿,生死何惧。 “你来找我,只是来叙旧?” “本来想问你一些事,但是我想你不会说,那我也不必问了。” 闵子澈了然,慕无忧与程凌之间必然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但是自己也不会去管。然而若是慕无忧想从自己这里问什么,自己也不会说,既然与程凌合作,那么自己就不会背信。自己就算现在声名狼藉,但是至少还是有几分底线的,而慕无忧了解自己所以不问了。 “许久不见,可要手谈一局。” “不了,论棋道我实在是不如子澈。”慕无忧苦笑,自己似乎就没赢过,只是当时年少不服输罢了,“这里毕竟是程家别院,我不宜久留。” 闵子澈看了看外面,点了点头,确实,程家对于慕无忧确实是危险之处。 慕无忧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子澈,很多事你须得在想想。” 闵子澈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慕无忧的好意。他有不能说的事,慕无忧也有。 慕无忧自从看到了那张字条,就一直觉得那是出自闵戎之手,没来由的一种直觉,只是冥冥之中也有一种力量告诉自己不要说,其实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证据,那也可能只是程凌细作的回信,念及此不在多说什么转身跃入浓重夜色中。 罪孽杀孽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闵柳两家结亲之事大概是岷州近些日子最大的事,尽管这一年来,岷州委实是唱了几出大戏,但是谁也没想到这结亲的是闵柳两家真真是一波三折。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闵戎不过是个废人。 腊月初五那天,天蓝的正好,只是有些冷。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这看着大摆喜宴的闵家,有人羡慕着,生在大家族,也有人不屑,自己明明就是一个废人还偏偏要祸害人家柳家姑娘。但是不管旁人是怎么想得,闵戎还是出门迎亲了。 掀开轿门,只觉得一只玉手轻轻的搭在自己手上,明显还带了几分微微的颤抖,闵戎轻轻的回握,轻声道:“不用怕。” 轿中人似乎是没想到闵戎如此的温和,毕竟自己虽未见过闵戎但是也听说过,听说是个废人,这种人大多比较阴沉暴戾。但是,现在看来闵戎似乎不那么可怕。 出了门,女子白玉般的手执了扇子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灵秀的眉眼,似是含着烟波。 这人当真俊美,女子心中想,且不说外界传闻闵家兄弟如何如何,但这俊美如铸却是不错的。 闵戎小心牵着女子进了门,留下后面一地的艳羡。美人在骨,那柳家小姐行处如弱柳扶风,眼含秋水,眉如远山,就算是看不到脸,也知道定是美人无疑。 可惜了,嫁给闵戎了。 到了堂前本应叩拜天地祖宗,但是闵戎却说不必,引得众人一阵哗然。 “我却是不知道,难道我柳家的女儿不配同你拜堂入门吗?”柳家家主坐在主位之上,面带不虞。 闵戎感觉自己牵着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是吓到她了。 “非也,柳家小姐自是配得上,只是今日不光是我的大婚之日也是闵家柳家结盟之日,而柳家小姐怎能叩拜我闵家的先祖,我闵戎愿与柳家小姐平起平坐,以示,我闵家对柳家的尊重。” 柳家家主面上虽是不悦,但是闵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是自己柳家的女儿嫁进闵家,怎么看都是自己柳家矮了一头。如今,既然闵戎原意这样那就这样吧,反正柳家不缺姑爷,缺的是盟友,犯不着与闵戎起冲突。 “既然闵家主待我柳家以诚,我柳家日后自当与闵家同心协力。” 闵戎点头,于是这一场闹剧般的喜宴就这么没了拜堂,既然拜堂都没了,那么其他的也就直接略过了,直接将两位送入了洞房。 柳家小姐坐在榻前,这个闵戎做事有些随心了,今日这算什么事,虽是面上不表现出来但是心中却是暗自腹诽。 “柳小姐受惊了。” 待得所有人都退出去,闵戎才端端正正的向柳家小姐行了礼,那小姐哪敢受,自己面前的可是岷州一家之主。 当即站起来,也顾不得扇子,连忙躲开,以示自己受不起。 “你……”声音柔柔的,与一般岷州的女子不同,倒有几分中州大家闺秀的感觉。 闵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身去柜子中拿出一个包袱,递给了柳家小姐。 “这是……” “我未与你拜堂,礼节未成,小姐如今依旧是自由之身,闵戎…”闵戎顿了顿,又接着道:“闵戎不敢耽误小姐。” 那小姐听了莫名的有些心疼,这样一个人…… “可是,我是柳家的人。”那小姐面露苦涩,自己在柳家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家族利益为先,自己无话可说,更何况自己只是庶出的女儿,资质又差,本就不受什么重视。 “这世上,男子已经亏欠女子良多了,就不要让这亏欠越来越多,况且小姐已经听从家族的话进了闵家的大门了,也算是还清了家族的养育之恩,此后请小姐为自己而活。” 见那柳家小姐面上仍有犹豫之色,闵戎接着道:“后门外已经有戎备好的马车,听闻小姐喜好文墨,恰好儒门文清与戎有旧,我已将小姐托付与文清,到了儒门文清自会安顿好小姐。” “多谢,闵家主。” 柳家小姐接过闵戎手中的包袱,细细的看了闵戎一眼,都说闵戎是个废人算不得男人,但是自己却觉得,这闵戎实在是世上少见的铮铮男儿。 柳家小姐走到门前,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闵家主,你,上天会眷顾与你的。” 闵戎看着柳家小姐离去的方向,暮然间那一声声闵戎你不得好死的诅咒又回响在耳畔,自己这样的人,上天如何会眷顾。闵戎看了看空荡荡的婚房,这大红的颜色艳的竟有些扎眼。 身不由己的人太多,就少一个吧,自此天高海阔。 只是闵戎不会知道在很多年之后,在学宫会出现一个女先生,开设了女堂,而且就在学子谈论闵戎乃是个阴险小人之时,不顾自己的修养狠狠的甩了那几个学生巴掌,并且掷地有声的道,闵戎乃是天下间少有的好男儿! 他不会知道,那个女先生名叫柳敏,有人说她原不叫那个,后来改名叫柳敏。 “家主,前面喜宴已经开始了。” 门外,有人说话,打断了闵戎的思绪,方才惊觉已经到了开宴的时候。 “我知道了。” 终究到了这个时候了吗,所有事都该有一个了结了吧。 闵戎走出门,来的小厮有些不懂,这可是一个喜宴,为何自己家主面色凝重,甚至还带了几分视死如归的神情。 闵戎行至前堂,尽是一片宾客尽欢的场面,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今日成婚的人乃是一个废人,他们正在亲手葬送一个女子的一生。所有人都只知道,闵柳两家结盟了,柳家完全掌控闵家就在不远的前方,这不是很令人欢喜的事吗? 闵戎走进这一场华宴,四周殷红的红幔像极了漫天的鲜血!顺手端起一杯酒,“闵某多谢各位赏脸。” 一片喜乐融融。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闵戎看着屋顶的藻井,刻画着精致的花纹,像是丝丝缕缕的绳索将人牢牢地套住,动弹不得分毫。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喧嚣,柳家家主沉下脸,谁人如此不开眼在今日闹事。 回头看了一眼闵戎,只见后者面色沉着,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柳家家主毕竟是一家之主,当下便心觉有异。 “家主!程家人已经将闵家包围了!” 来的是柳家人,此时正一脸的惶恐。 于是就准备运起阴阳术,却惊觉自己经脉受阻! “闵戎!怎么回事。”柳家家主再傻,如今也知道今日是闵戎搞的鬼,一时之间在场的闵家人和柳家人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闵戎。 却见闵戎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坐在主位之上。 “今日,不是闵某的婚礼,而是各位的葬礼。”当然也包括我,闵戎声音平静,用这种语调但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阵发毛! 闵戎疯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纷纷试图运起自己的阴阳术,却都发现自己的经脉被封。怎么回事!经脉被封自己等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程家人一进来就是一场屠杀。 看着原本一脸喜色的人如今都是一脸惶恐,闵戎笑着起身,竟然有几分报复的快感!他们终究是会付出代价的,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做了错事还能不付出代价的,没有人,没有…… 众人只是看着闵戎犹如癫狂一般的笑着,一时之间竟出现了几分诡异的静默!只闻闵戎的笑声!然后闵戎起身环视了一圈,那一张张的脸自己都要牢牢地记住!生生世世都要躲开这些人!随即就往后堂走去,自己也有一场结局要去迎接。 “不能放走闵戎!”人群中有人提议抓住闵戎,以求的一份生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闵戎身上! 闵戎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大堂中间有一株秋兰缓缓的生长而出!一时之间那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娇弱的秋兰,如同一条深渊横亘在众人面前! 木系阴阳术! 他的修为尚在,自己等人谁能上去就是送死,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上前,毕竟这等情况闵戎就是出手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便知道就算程家人家人进来自己也是必死无疑但是依旧没有人原意上前。 闵戎嗤笑一声,自己以前究竟是被一群什么样的人操控着。 闵戎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就知道,自己完了,程家不会放过自己,难怪!难怪闵戎会接下战书!他真是将所有人都算了进去。 门口的声响越来越大,所有人几乎可以看到死亡的乌云已经从天际蔓延过来,此时正笼罩在自己的头上! 可是,天明明蓝的那样好。 只是此时会还会有心情去看呢。 程凌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场屠杀,大红的帘幔更是应景,杀孽! “闵子澈,去找闵戎了?” “是。”程云道。 “算起来,此事也是由我而起,只是这果却是他们的。”程凌缓步走上那台阶,只觉得脚下都是粘腻的血液,空气之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在人的嗓子里酝酿着,似乎是灌下了一口鲜血。 风雪归程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闵戎站在一处庭院之中,院中只有一颗青翠苍松,蟠扎早太湖石前。 门口微微有响动传进来。 闵戎转过身来,看着略过花格窗正缓步走进来的闵子澈,目光带了几分温和,面上也挂上了几分笑意,一如往昔。 闵子澈转进门,就看到面色平静如水的闵戎,这么多年,今日终究是要有一个了断了。 “你来了。”声音平和,脸上甚至还带了些许的笑意,仿佛这不是生死之战,只是寻常碰面的一声问候。 “嗯。” 闵子澈看了闵戎一眼,又四处望了一眼带了几分怀念,这里是小时候兄弟几人一起修炼阴阳术的地方。 “小思!你看!”记忆中的声音再次想起,就像是昨日刚刚才听到的那样。 小小的人顺着兄长的视线望去,之间地上生出一颗轻轻地小苗儿,不过眨眼间就长大,再看只见那上面竟然长出一个花苞,然后就在小人惊讶的目光中开出一朵花来,在凛冽的北风中摇曳着。 “哇!兄长厉害!” “兄长!” “兄长……” …… 记忆中的人影缓缓与自己面前站着的人重合,现在自己要亲手来了结他。 闵子澈收回思绪,抬头正见闵戎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恍然间竟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总有梦醒的时候,醒来之后,即便自己仍旧被丢在安城,但是依旧可以等待着有一天,兄长可以对自己说,小思,回来吧。 可是自己终究是没有等到。 “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也从这里了断吧。”闵戎出声。 “兄长真是残忍啊。” 闵子澈低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兄长,你可记得,小时候不论我做错什么,都可以推给你。”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推脱呢。 “是吗?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 闵戎眸光微闪,似乎想起什么来,带了几分回忆之色,真的是很久之前了,久到自己回想起来恍如隔世,但是即便如此,那依旧是自己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想起来都可以笑出来的时光。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 闵子澈在闵戎的视线中缓缓的走过去,就像小时候每次自己只要被欺负就可以躲到兄长的身后。 可是那终究是小时候了。 闵戎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八分像的脸,还是伸手将他推了出去。闵子澈就那么被轻易的推出去,倒退了几步,抬起头,带了几分不可置信,随即那几分不可置信又化作了了然,不论是自己还是兄长都不再是小时候了,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走上了两条路,从那以后渐行渐远,直到今日,刀剑相向。 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几步远,一直就站在自己面前几步远,自己用尽了所有力气走过去,但是总是会被推开,就像自己从儒家回来之时,就像自己每一次回闵家的时候。 闵子澈低下头,看着那条青石板路,他从未觉得是那样的难走。 闵子澈忽然低声笑了出来,闵戎 “准备好了吗?今日你我注定只有一个人能从这里出去。”闵戎长舒一口气,带了几分平和,多少年没有如此平静过了,就像是春天静谧的湖面,连一丝的波澜都不起。 闵子澈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依旧是一身精白色长袍,在冬日的日光下白的有些刺眼,像是丧服。 “你该知道,闵家家主旧死新替。” 闵子澈不知道闵戎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话的,那个人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兄长啊。 “就算你没有准备好,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闵戎不想再拖了,不然他怕自己下不去手,有时候比面对死亡更需要勇气的只是某个人的眼睛。 闵子澈还未感应过来,脚下就已经是一刻锐利的木刺突出,侧身闪过,划破了一片衣角,那片白色的衣角在木刺之上,望之竟然有些惊心。 昔日有人割袍断义,今日,你我情分也该尽了。 闵子澈缓缓结起法印…… 慕无忧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看着一切的演变,他想要阻止,但是他却不能。 人生何其无奈,天道何其残忍,竟能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但是自己却不能阻止分毫。 伸手撕下一片黑色的衣角,绑在手腕之上,闵戎,你一路好走,我会做到我所保证的。 既然那是你最后的所愿,那么就让你带着你的秘密离开吧。 慕无忧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那场已经注定结局的生死之战,悲从中来,不忍再看,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岷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际开始泛起乌云,慢慢的向这里蔓延,越来越阴沉,云层低的几乎伸手就能够到,云雾慢慢开始弥漫,寒风渐渐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之气。 闵戎看着从自己胸前贯穿而过的木藤,本该是翠绿的颜色此时却浸染了血红,竟然有几分妖冶的美,令人心折,脸上既然带上了几分解脱的笑意,感受着自己体内的阴阳术缓缓散去,木系阴阳术想来最是生机盎然,怎会停留在一个将死之人体内。 想着自己前方看去,闵子澈面色平静,只是那颤抖不止的结印的双手却出卖了他,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将手收回! 他!一点也不平静,哀伤如同浪潮一般,是可以吞没人的!闵子澈第一次知道,原来悲伤是可以到这种地步的,你忘了你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心中,血脉中慢慢的都是刀尖,划的你体无完肤。 闵戎微微张开口,血沫从嘴里涌出来,一瞬间仿佛抽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缓缓地倒下。 下雪了…… 闵戎仰头看着阴沉的云层,雪落在脸上,很凉很凉。 闵子澈双腿一软,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被抽走力气的何止闵戎一个人。 青石板的路也很凉。 闵戎转过眼去,嘴巴开合几下想要说什么,但是嘴中不断涌出的血液却是令他无法言语,努力了一会儿,只能认命般的只能缓缓地合上眼,雪真的很凉,但是这也是自己人生最后一场雪吧,很凉很美。 对不起了,小思…… 闵子澈看着自己的兄长就那样缓慢的倒在地上,自己那个永远会站在自己面前的兄长,终于是倒下了。 闵子澈脚下一软也摔在地上,几乎是爬着着过去的,精白的衣物上沾染了灰尘,闵子澈看着满身都是血的闵戎,闵子澈想要将他扶起来,但是满目的血红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尚在流淌着鲜血的伤口,竟然是自己亲手伤得! 闵子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上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可是那明明就有自己兄长的鲜血啊!。 “兄长……” 闵子澈伸手抱住闵戎,就那么伏在闵戎的尸身之上,血慢慢的染红他的衣物,正在消散的体温告诉他,闵戎已经死了。 其实就这样一起死去,也很好。这个念头一出现咋闵子澈的脑海中,就像疯长的藤蔓一样,眼神之中带了几分癫狂,散去一身的阴阳之术,霎时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袭来! 就这么死在一处吧。 雪渐渐地落下,地上的血不断地将他染红,雪也不断地覆盖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血不在染红雪,整个庭院被雪厚厚的覆盖住,掩去了所有的痕迹,就像刚刚的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慕无忧赶过来,轻轻地落在地上,手中掐其儒门的法诀,脸色暮然一白,自己体内的鬼气一感受到儒法就像疯了一样在经脉中流窜,但是慕无忧依旧缓缓地将自己仅能凝聚的儒法输入到闵子澈体内。 闵子澈不能死,否则,闵戎就白死了。 慕无忧看着闵家兄弟,竟是眼眶微湿,心中不忍再待下去足尖轻点飞上了屋檐,回头再看,只见闵子澈一身精白的衣服带着血色依然与漫天的大雪融为一体。 程凌找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一地的白雪,一个被大雪冻住的闵子澈和一具掩埋在雪地里的尸体,程凌负手长叹,闵戎啊闵戎,你还是不了解够闵子澈,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着闵子澈,但是你却从未想过,他要什么,想要什么。闵戎这么一死,无异于断绝了闵子澈的生机,可是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为了程家他什么都不能说,不仅不能说还要推泼助澜,想来自己又在这里哀挽,岂不是太过讽刺? “这是要陪闵戎一起死吗?”程凌看了看已经冻僵闵子澈,挥了挥手让人将其带回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世家之间往往更加的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很多时候在自己的本心和家族的礼仪面前,自己别无选择。 “闵戎,你要做的都做完了,你可以走了。”说完深深的朝着闵戎的尸体作了一揖,算是最后的道别。 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送别,但是在此之前,自己还是要继续自己该做的事。 旋即转身,留下一地苍茫大雪。 父债子偿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那场雪下的很大,直至很多年后,他们回想起来都只记得那无边无际的苍白,就像是为谁千里送葬一般。 室内的炉火哔哔的烧着,榻上的人眼睫微微颤了颤,似乎在做什么挣扎一般,但是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睛。 缓缓地眨动了几次,转头,看了看自己呆的房间,扯了几扯唇角,似乎是想笑,但是终究是太难。 有些艰难的坐起来,榻前的衣架上挂的是应自己的衣物,青蓝色的长袍。 走到镜前,伸手拢好自己的头发,束好,很熟练。而后走到衣架前,有些颤抖的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去,衣服的纹路刺绣都很是精美。青蓝色的衣袍,闵家家主的衣服。 曾经他是穿在另一个人身上。 闵桓看站在院子里看着房门略有些犹豫,正在他想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随即就见一身青蓝色长跑的闵子澈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平静,甚至带了几分漠然。 闵桓那一瞬间恍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闵戎,那双飘着霜雪的眼睛,将别人的苦痛背负在自己身上,岂是那般好过的。 “程家人呢?” “已经回程家了。” 信步走下台阶,掠过闵桓,走了几步,“将现在闵家所有的族老召集起来,若是又不听话的就杀了吧。” 闵桓闻言惊讶的看着闵子澈,似乎在求证什么。 “如今闵家多事之秋,凡有不听话的一律处决掉。”依旧是那平静的目光,似乎刚刚说要杀人的不是自己。 权势真的是毒药,可以让人甘之如饴的饮下,那么就由自己来将那些疯狂的人一一清理干净吧。 “是。” 闵桓领命,走了出去,步伐坚定。 闵家已经是伤痕累累,不削去伤口的腐肉,那就永远不会愈合,既然总需要一个刽子手,倒不如让自己人来。 闵家摘星楼。摘星楼可以算是岷州最高的观星楼。 所有族老都在等待着一个人,有的人面带喜色,有的人则是带了几分恐惧,看着门口方向。 刚刚杀人了! 有人偷偷瞄了一眼此时正站在主位旁边的闵桓,手中的白玉骨扇依旧是那样的干净,纤尘不染,但是自己亲眼看到,那柄扇子是如何锋利的将一个人的头颅削飞。 闵桓也是阴阳家少见的使用武器的人,尤其是那种另类的武器。 那人正想着,就听得门口有人进来了,转头。 闵戎?不是!是闵子澈,长得很像,但是两人却不会让人弄混,闵戎总带了几分阴郁,而此时闵子澈则是一种凌厉的气势,就像出了鞘的利剑将要斩碎面前一切的阻碍。 一个可怕的人! “闵家” 闵子澈缓缓落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扫过一众族老,所有人都是心头一凛,那一眼,莫名让人想起前几日的那场大雪,很冷。 “闵家,如今暂是多事之秋,一切从简,我继任家主之位便不行仪式了。” “家主之位更替,从来都是由家族族老商议决定,你闵子澈就算是前任家主的弟弟,也不能废了规矩!” 有人站起来,不赞同的看着闵子澈。 闵子澈看了那个族老一眼,这人他认得,是旁支的一个族老。 谁知道,闵子澈还未说话,站在闵子澈身边的闵桓直接出手,所有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那个族老已经应声而倒!鲜血喷射而出,溅了两边的人一身鲜血。 顿时满堂哗然! 动辄杀人,而且还是自己家族中举足轻重的族老!有的族老直接站起来,目光狠厉的盯着闵子澈。 谁知,闵子澈依旧是那副平缓的语调,缓缓道:“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现在程家就在外面,我既然能狠下心杀了闵戎,我就能杀了你们所有人。” 闵子澈念道闵戎那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狠狠的抽了一下,就连语调都有微微的颤抖,是!连闵戎都能下得去手,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之间,所有人如同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只是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这些人群起而攻,就算闵子澈三头六臂也一定会死,但是闵子澈说程家人还在,虽然这几日没有看到,但是谁知道他们又会从哪里冒出来,毕竟前几日的婚宴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怕死,惜命!越是有权有势就越怕。 一个人坐下了,渐渐地所有人都坐下了。 闵子澈看着一个个沉默怯弱的族老,竟然有了一丝心灰意冷。 这就是闵家的中流砥柱?这就是,闵家人赖以生存的依靠?如何不让人齿冷! 罢了,良久,静默无声的大堂之中,闵子澈开口:“各自回去吧。” 闵桓神色微动,似乎是听出了闵子澈语气中的那一丝心冷,转眼看了看一个个正在起身离去的族老,只能暗自轻叹。这就是现实,就算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你也不得不屈从与现实,程凌就深刻的明白着这一点。 待得所有人都走光了,空气中只余一丝血腥味,提醒着人刚刚这里发生过什么。 “柳璃呢?” “不知道,程家人也在找他。” “程凌?” “我知道了。”这个闵家能逃过程凌眼睛的也只有那么一处了。 深夜,闵子澈执了一盏烛灯走进一处院落,略有些破败,似是很久没人住了,只得一个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在暗淡的月光下拉出诡异的影子。 寒风卷起地上的茅草在脚边打着旋儿,闵子澈一步一步靠近那座上着锁得房间。 看了看那扇腐朽的门,伸手一掌将其震飞,落下厚厚的灰尘,闵子澈却是丝毫不在乎径直走进去。里面似乎是一间卧室,只是破败的恨了,连榻上的被褥颜色都已经尽褪。 将手上的烛灯放在一旁落满灰尘的桌子上,行至书架之前轻轻搬动书剑上那个灰陶釉罐子,只听咔咔的机括之声想起,整堵墙都被打开。 阵阵的寒风从洞口吹出来。 闵子澈也不管烛灯,就那么直接走了进去,这里是闵家最后的一条逃生之路,因为很久没有用到所有即便是现在的闵家也很少有人知道。 “你果然在这里。”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衣裳脏乱的人正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拿衣服本来是艳丽的水红色,但是如今却沾满了灰尘和鲜血。 散落下来的头发掩住了女人的脸,在黑暗中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怖。 “你果然能找到我。” “程家也在找你为什么。” 闵子澈对于柳璃并没有多少感情,对于他来说母亲其实一直就只是一个称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生下自己开始,柳璃就拒绝带自己,一直都是自己的乳娘再带,后来乳娘死了,就一直是兄长照顾自己,除了必要,柳璃从来不会见自己。 “因为啊,我知道很多秘密,程凌不想让你知道的。” 柳璃站起来,依旧纤弱如少女,尽管她已经生了两个儿子。 “那你想不想让我知道。” “想啊,我简直太想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啊!” 柳璃似乎眼中散发着癫狂的光芒,看着闵子澈。 “你说。”闵子澈有些不耐,毕竟一个半疯的女人在你面前任谁也不会太开心,尤其,面前这个女人带给自己的记忆都不算好。 “你过来。” 柳璃勾了勾指头示意闵子澈靠近些,脸上带着几丝期待,眼中满满都是兴奋的目光,似乎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闵子澈虽然有些不愿,但是还是如言做了。 “我告诉你……” 闵子澈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已然是双目赤红!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水雾。只是更多是的愤怒! 顺手一把掐住了柳璃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柳璃猛然被掐住,但是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似乎在宣告着胜利。 闵子澈摇着头,语气颤抖着“你,怎么能!兄长不是你一直心疼的儿子吗!啊!” 闵子澈一把将柳璃扔在地上,柳璃似乎感觉不到疼仍旧在笑着,看着满脸痛苦的闵子澈,似乎得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笑的愈发的肆意。 你看到了吗,你骗了我,你的儿子被我骗,你看父债子偿不是很有道理嘛,柳璃看着闵子澈恍然间记忆中的一个人影出现,渐渐与面前的闵子澈重合,闵家人!柳家人都该死!都该去死! 密道的风冷冷的吹着,寒冷刺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闵子澈靠着墙壁蹲着抱着自己的头,满脑子都是闵戎死去之时的眼神,那场雪,就像是落在心里。 自己究竟有多傻,才会连那么简单的局都看不透!才会就那么杀了自己的兄长。 “啊!” 狭长的密道之中回荡着一声近乎是绝望的啸声。 闵子澈突然站起来,鬓发有些散乱,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癫狂之色。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了柳璃。 柳璃本能的觉察出现在闵子澈的危险,就想一头失去理性的狼,正想将自己一口吞下去,求生的本能让柳璃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痛疼,想要往外跑! 但是,她的修为怎能与闵子澈相比,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层层的青藤狠狠的缠住!摔倒在原地,被捆住的身体连结印都做不到。 柳璃艰难的扭过身去正见闵子澈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带着似乎要将人吞噬的杀意! 柳璃之死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柳璃努力的往后蠕动着,她还不想死,身体不断地往后蠕动着,尽管她知道没有用,但是仿佛自己离得闵子澈再远一点再远一点,自己就能活下去。 但是,只是徒劳。 我当时为什么要生下这个煞星!明明知道他是个祸害啊!就应该掐死他! 柳璃后悔,如果自己早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在一生下这个人的时候就掐死他! 柳璃看闵子澈的脸在自己的眼中一点点放大,心中的恐惧就像水草一样的疯长,将自己的整颗心紧紧地缠绕住,紧的人喘不过气来。 “柳璃!你说犯了错的人不是不都该去死呢。” 闵子澈伏在柳璃的耳畔,清冽的声音传入耳中,声音温和,但是语气却是带着刺骨的寒意。 杀 杀了 杀了她! 闵子澈心中的杀意如同自己手中的青藤,盘绕着,纠缠不休。 柳璃竟然打了一个寒战,带着恐惧的眼睛看着闵子澈,自己是他的生母,他不能杀了自己。 “我是你的母亲,你不能杀我。” 闻言,闵子澈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竟然笑出声来。 “你做的事那配做一个母亲。” 就算你从小就不愿意见自己,厌恶自己,但是兄长呢,你怎么能对他做那么残忍的事。 “那也是我生的你!”人死的时候总是会妄图抓住一根稻草,但是,那只是白费力气。 “呵呵,我觉得,你还是去地下跟兄长忏悔吧。” 柳璃瞪大眼睛,我还不想死!这大概是柳璃心中最后的想法, 接着自己的后颈就狠狠的疼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三日后,闵家大门门口的灯笼换成了白色的。 有人死了 路上的平民看着闵家来来往往的吊唁的人,闵家家主的母亲死了。听说是在岷山被狼咬死的,闵家人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被狼咬的面目全非。 闵子澈跪在一边,间或抬眼看一眼那口棺材,死了好,死了好。 多好,死了就什么都不用在背负。 “闵家主节哀。” 程凌也来了,他看着一身丧服的闵子澈,又看了看灵堂中那口楠木棺材,柳璃死了?世界上竟有那么巧合的事?程凌眼中的思索没有逃过闵子澈的眼睛,闵子澈也不言语,只是跪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守自己灵。 柳璃下葬的那天天气很晴,只是却很冷。 闵子澈捧着一个牌位走在最前面,前几日送走了闵戎,今日送走柳璃,兄长你可千万要等着她,等她去向你认错。 路旁的二层茶楼之上,一道目光落在送葬的队伍之上。 闵子澈抬眼,随即又收回目光。 追逐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最终不过是黄土一抔。自己等人活在世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这白驹过隙一般的人生在后世留下几分痕迹吧。 慕无忧收回目光。 送葬的队伍也已经走远。 几日后,程凌如愿等到了闵子澈。 “你来了。” 程凌以为还要再等几日,毕竟闵家如今也算是内乱吧。 “嗯。”闵子澈见程凌不再说话,便接着问“你准备如何对付江家。” 对于闵子澈如此的单刀直入,程凌有些意外,似乎闵子澈比自己还还着急收拾江家。 “江家虽说近些年来大有衰落之势,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需再仔细谋划。” 对于江家,程凌还是感到有几分棘手,毕竟江无度还是有几分难对付的,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贼可是需要费些心力的。 “一般来说,为首的世家没有太大的过错很难将其推下来,首先,我们要让江家犯错。” “哦,你有什么办法,不若说来听听。” “雨师妾。” 程凌抬眼看了闵子澈一眼,心中暗自计较,雨师妾却是是个好的由头,只不过,一旦和雨师妾扯上关系那么江家很有可能灭族,闵子澈不是想要保住江家吗? “为何如此看我。” “我很好奇,你对于江家究竟是什么想法。”若是真的想保下江家,又怎么会有这个提议。 “没想法。” 程凌饶有兴趣的重复了一边:“没有想法?” 但是紧接着闵子澈的话就让程凌的脸色一变。 “你要岷州首位,我要江家。” “不行!” 程凌断然拒绝,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 “我若是将江家给你,就算我程家坐上了首位,这座位下面也是有根针的,常言道这卧榻之下其容他人酣睡。” 开什么玩笑,把江家给闵子澈,那闵家就会是日后程家的心腹大患,就算现在两个人是合作关系又如何?翻脸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卧榻?”闵子澈冷笑一声,似乎听到什么很有意思的笑话:“别忘了这榻还不是你的,现在考虑的那么多是不是有些可笑。” “不可笑,和你打交道多想点总是没错的,不然被你卖了恐怕还得给你倒数钱。” “雨师妾可是把双刃剑,割伤的不是江家那可就是程家。” 话落,程凌面色一寒,这是在威胁我? 闵子澈似乎看懂了程凌的意思,又道:“这不是威胁,而是善意的提醒。” 闻言程凌面色稍缓,但是还是带了几分狐疑,这闵子澈早年在儒门读书,有几分儒门的气节风骨,江家是一直与闵家相交,如今怎么会…… 果然这世事是最磨人的。 “可以,但是不能全给你,你漫天要价,总得让我坐地还钱吧。” “七分。” “成交。” 程凌很是爽快的答应,两个人都是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就不要浪费那些无谓口舌。 “我会切断岷水上江家的往来船只,剩下的你可要好好地造势。” 程凌满意的看着闵子澈,要不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截断了江家在岷水的船只航运,江家恐怕起码的运转都要成问题。 “这个是自然。” 见程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闵子澈明白程凌根本不要自己担心,他只会做的更绝。自己之前一直被程凌牵着鼻子走不是没有道理的,闵家虽然一直在落败,但是程家确实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一点点发展起来的,这其中程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程家的今日谋划了多少都不是自己能想象的,或者可以说没有程凌就没有今日的程家。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闵子澈还未起身就被程凌拦下。 “既然你提出了额外的要求,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呢。” 还真是不吃亏啊。闵子澈心想,但是还是点点头,示意可以。 “我要你帮我找到慕无忧。” 这些日子程凌一直在找慕无忧,奈何慕无忧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任他掘地三尺就是找不到,那种明明知道他在岷州,但是就是找不到的感觉简直要把程凌逼疯!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程凌算计不到的人啊。”闵子澈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好,我会帮你找,但是慕无忧早年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 闵子澈说道。 “无妨,子澈肯帮这个忙就可以。”对于慕无忧程凌是真的有那么几分技穷了,现在想来自己上次能轻易地抓大慕无忧,恐怕是慕无忧故意的,最后不但让他完好无损的回去了,还让慕无忧摸到自己的把柄,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程凌也没有再留,毕竟两个人呆在一起真的是很累,虽然自己擅长谋划人心,但是不说明自己喜欢,反而很讨厌,因为太累,他相信闵子澈也是一样。 如果没有这些世俗的纷扰,他还真想和闵子澈真心以待,只可惜…… 罢了世事怎能尽如人意。 程云将闵子澈送出去,回来就见程凌面带几分惋惜。 “程云,你想不想离开程家。” “族老何故有此一问,可是程云哪里做的不好。” 程云莫名,自己怎么回响离开程家呢,即便程家对于自己不是多重要,但是程凌对自己亦师亦父,自己又怎么会离开。 “没有你做的很好,只是……”只是讲一个家族都背负起来,实在是太累了,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但是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再也没有抽身的可能, 可是程云还可以。 “只是,我不想让你重复我的路。” 那是一条充满着荆棘和黑暗的道路,一步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族老可以为程家义无反顾,云也可以。” 程凌看着程云,少年的眼中满是坚定,因为面前的人是自己这一生最为敬仰的人,所以自己愿意接过他手上的重担。 “或许你以后就会后悔也说不定。” 但是不管你后悔与否,一旦决定走下去就在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这其中滋味怕是没有人比程凌更为了解了,后悔吗?未必,不后悔?也是骗人的。 程云望着程凌脸上的怅然。那个人从来都是自己追赶的对象,就让他一直在前面走,自己会永远的追随在他的身后,哪怕前路未知。 水运之祸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山间林风阵阵,满地的落叶被风轻轻的吹动,一条小路蜿蜒着,往山腰而去。 一个人,在这小路上缓缓地走着,腊月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些疼。 路的尽头是一座新墓 一座孤零零的新墓 他的四周只有被寒风吹开的腊梅,在空中轻轻地摇曳,那人走近,暗香满盈双袖。 那人伸手搭在空白的墓碑之上,顺着墓碑缓缓坐下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了你真的很是寂寞。 你看你离开不过十几日,我就很想你了,所以在未来无边无际的岁月中我该怎么一个人走下去。 闵子澈歪着头靠在墓碑上,脸上还带了些许笑意与安然,似乎在这里他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慕无忧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座孤坟,和一个似乎睡着的闵子澈。 闵戎就是葬在这里吗? 闵戎是程凌下的葬,因为闵戎在闵家犯了众怒,所以闵家人不让闵戎葬在闵家,于是闵戎就成了闵家第一个被驱逐出祖坟的家主。 似乎听到慕无忧的脚步声,闵子澈缓缓睁开眼睛,那么一刹那,慕无忧真切的看到闵子澈眼中哀切和伤痛。 很难想象一个男子会有那种眼神,但是只是一瞬间,闵子澈就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闵子澈站起来,这些天似乎消瘦了不少。 “你找我来做什么。” 慕无忧看着昔日好友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心中多少还是不忍的。 “无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和我说。” 闵子澈视线从墓碑身上落到慕无忧身上,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你是指什么。”慕无忧心中一紧,但是面上仍是没有表现出来。 “比如,兄长的死因。”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又没有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慕无忧走到闵戎墓前,语气中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分怅然。 闵戎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算计到闵子澈的人,因为闵戎说的话,闵子澈从未没怀疑过。 “其实兄长这些年一直都有很深重的罪恶感,死去大概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你找我来不止是说这个吧。” 慕无忧转身看着闵子澈,目光中带着探寻。 自己面前的闵子澈绝对不再是当年和自己在学宫手谈、品茶、品酒的那个人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 “慕无忧,程凌让我帮他抓到你。” “哦?”慕无忧并不意味,随即反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闵子澈眼中闪着深沉的光,像是月光下幽静的湖水,永远都猜不透湖面下面是什么。 “我,准备帮他。” 冷风吹起一地的梅花瓣,伴着暗香飘荡在这座孤坟之前。 凛冬已过,冰雪消融,岷水之上再次恢复了繁华与热闹。这天下熙熙攘攘不过一个利字,岷水沿岸大大小小靠水吃水的城镇都在盼着春水消融,自己那这一年的生计就又有了着落,与世家不同,他们所求不过是一年丰衣足食。 而此时,岷水上面不大不小的一个渡口现在确实围满了人。 一个穿着绿色带着一顶黑帽子,高瘦的活像一根竹竿的人,正杵在渡口那里,一脸赔着笑,不断地对着围着自己的一群人点头哈腰。 “实在是对不住,你看你我那可都是合作多少年的老伙计了不是,这要能给您运那有个不运的不是。拜托拜托体谅体谅。”那竹竿似得中年人也是一脸无可奈何,谁知道闵家和江家又怎么了,闵家突然就不让闵家的人过了。 “前些日子您可就这么说了,你这再不给运,我这中州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围着的那群人中一个身形中等的人看着自己对面的人,这自己体谅他可是自己手底下还几十号人等着吃饭呢,这货运不出去可都得饿死,到时候谁体谅他们去。 “您是江家的执事横竖是饿不死,但是我们这些人江家可不养啊。您今天就给句痛快话,这货今天是能出去还是出不去,要是出不去我们就从程家的码头出了。” 那执事哪敢给这话啊,自从闵家不让过了之后自己家的少主就跑了几趟闵家了,可是连闵家家主的面都没见到,自己家主气的不知道拍烂了几张桌子。 “各位,真不是我不给啊,再说各位可都是安城的商户,从程家哪里走既没有保障这运费也高,还不如再等几天。”一听那商户要走,这执事瞬时脸色一变,这水运可是江家的命脉,一年大半的家族收入可都是水运,这要是都走了江家可就损失大了。 但是商户那听那个,一看这执事说不上去,就立马转身要走。 “哎哎哎……各位各位,留步。”那执事拦在众人面前,“再容我缓两天,后天!后天一定让各位把货发了!你看从这道程家码头也得两三日的路程,各位再等等,等等。” 一众商户互相看了一眼,其实谁愿意运到程家在发货,就顺坡下驴道:“行!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那行,我们就回去等着了。” 赔着笑把一众商户送走,那个执事不由得摸了几把汗,真特么晦气,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气,以前那些商户巴结自己还来不及还敢给自己甩脸子看,“也不知道闵家发作什么,啧!” “刚刚怎么了。” 那执事正想着回去歇歇喝口水,却又听到有人在后面说话,一阵不耐烦转过身去正要骂,一看来人硬生生的把话又憋了回去,一张脸愣是涨成了猪肝色。 “小姐,您怎么来这了。” 来人正是江流莹,江流莹刚从中州回来,正在街上玩着,就听说自己家码头出事了于是接过来看看。 “码头怎么了。” “那个……” 执事哪敢说,但是奈何江流莹淫威太盛,只能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江流莹一听是闵子澈卡住了自家的船只,顿时就觉得不可能,闵子澈是什么人,怎么会做这事,但是执事再次确定就是闵家家主下令卡住了江家的船只。 “闵子澈要干什么!我哥呢?去找他了吗?” “少主去了,但是,连人面都没见到。” “我去。” 江流莹一脸愤愤,风一阵的就出了码头,那执事连拦都没来得及。 这,算什么事啊。 却说这江流莹一路出了安城直奔晋城而去,两城本就近,更何况江流莹盛怒之下脚程更是快,当天夜里就到了闵家。 “家主已经睡了。” 江流莹那听这个直接就冲进了闵家,反正小时候闵家就跟自己另外一个家似的,闯了就闯了! “流萤。”看了看正在拦着江流莹的守卫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守卫正拦着江流莹之时却见闵桓过来了,顿时如蒙大赦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 “子纹?闵子澈呢?” 闵桓见江流萤依旧是小时候那副样子,天不怕地不怕,自己江闵两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娃娃,又是年龄最小的,所以自己这兄弟几个都是很让着江流萤。但是江流萤最喜欢和闵子澈玩,和闵子澈关系也最好,,大概是因为两人同年生。 “家主睡了。” “你别骗我!闵子澈肯定没睡,他几点睡我会不知道!” 闵桓还想说什么,但是却发现,江流萤确实是很了解闵子澈,自己应该是骗不过去,于是直接道:“他不想见你。” “为什么?为什么卡了我家的船只。” 江流萤不明白,江家和闵家不是世交吗?虽然闵家三个堂兄弟自己从来没有叫过哥哥,但是心里一直把他们当成哥哥的! “流萤,你不明白很多事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解释的清的。” 闵桓别开江流萤质问的目光,将目光落在空处。 “你只告诉我,这禁你解还是不解。” “我……”闵桓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江家他也是很复杂的感觉,毕竟江家同自己闵家真的是相交甚深。 见闵桓吞吞吐吐,江流萤索性直接跑到闵子澈的书房去了。 “流萤!” 江流萤闯进闵子澈书房的时候,闵子澈正在不知道看着什么。 “闵子澈。” 闵子澈抬头,江流萤就觉得那冷冷的一眼,像是刀锋一样目光,瞬时就卡在了自己的喉咙上,让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道目光,这个人,是谁? 可是脸明明就是闵子澈的脸啊。 “谁让你进来的!” 闵桓跟着进来,看了看闵子澈又看了看江流萤,一把把江流萤塞在身后:“是我没拦住。” “没有下次。”说完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眼前的的书面之上。 闵桓将江流萤扯出了闵子澈的书房。 直到走了很远之后,江流萤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闵桓。闵桓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流萤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怎么了。”声音带着颤,又小心翼翼的问出来。 一个人怎么不会无缘无故变成那个样子,就像是岷水之下那看不到的暗流,又像是一个人在漆黑的山林中行走,找不到出去的路,一个人深深地去绝望,谁也帮不了他。 那个人怎么会是闵子澈!闵子澈明明就是那个会被自己欺负会怂在书桌低下不出来的小男孩啊,明明就是会被自己按在椅子上被自己威胁的啊。 就算有人说,闵子澈心思深,但是自己却从来不觉得,反而觉得闵子澈其实根本就是个傻子,对于自己信任的人说的话一点也不会去多想。 闵桓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就看见江流萤忽然蹲下,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江流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就是忍不住,不是因为闵子澈对自己的态度,而是自己觉得现在的闵子澈很苦,很苦,而自己很心疼很心疼,可是自己就只能看着,因为自己靠近不了。 “你为什么不安慰一下他,你看不到闵子澈在哭吗?” 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闵桓别开头,弑兄杀母,他自己不放过自己,谁来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去劝他。抬头望了望天际,那是一望无际的黑和暗。 福兮祸兮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江家不能没有水运。 江无度看着手中这几日以来码头各个执事递交的信函,心中也是无可奈何,闵子澈很明显和程家联合来卡他江家,不得不说程家那小子眼睛辣啊,一手就戳中了江家的命脉。 “父亲,闵子澈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江无度看着自己儿子,也不知道自己将自己这一双儿女保护的这样好,日后他们能否在这岷州立足。 江无度不是第一次这样想,慈父败儿。 “闵子澈说,要从闵家的晋城过,得有些条件,而这条件得您亲自去。” 闵子澈的原话其实是,你做不了江家的主,同你说了不过是浪费唇舌,让你父亲来。江流炎心头苦涩,但是自己却无话可说,如果现在让自己和他们一同去斗,自己斗不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江无度看着一脸挫败的儿子,终究是不忍心。如何能比,他们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不学会生存又怎么能活下来,尤其是程凌,甚至不如如今的闵家。 罢了,要自己去,自己就去一趟,横竖闵思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江家之事迫在眉睫,当天下午江无度就动身去了闵家。 江流萤从闵家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哥哥坐在大堂发愣。 “怎么大哥。” “没。”江流炎挤出一丝笑,应了一声。 “可是在为水运的事忧心?” 江流炎摇摇头,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我只是在想,我和子澈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但是,我却是完全不如他。” 不论修为,还是谋略。 听得江流炎提起闵子澈江流萤心中有浮现出昨晚那一眼,心就抽抽的疼,自己从小当成哥哥一样的人,如今却是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哥哥我宁愿你什么都不如子澈。”有时候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确实最幸福,江流萤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你看,子澈,无忧,文清,承训他们哪一个有真正的开心过。他们每个人都是谋略过人,但是每个人都在这红尘之中苦苦挣扎,求而不得。” 越是聪明就越是看得清楚,越是看得清楚就越是无可奈何,所以世人才说,慧极必伤。这聪慧带给他们的真的是伤啊。 江流萤转过身来看着自家哥哥:“我宁愿哥哥什么都不要知道,这岷州首位若是困住我江家的绳索,那么就不要了,我们只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好了。” “流萤,我……” “哥哥,答应我,如果日后有什么决定让你觉得痛苦,那么就不要去选择了。” 江流萤这些年在中岷二州和鬼道之中流转,是亲眼看着他们在自己给自己定下的各种责任,不得已之中步履蹒跚的走着,个个都是满身的伤痕。昨日自己之所以失控,并不是全部为了闵子澈,也是自己在他们身边看的太多,太多,即便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也能感受得到,在他们身上有多重的枷锁,那些枷锁又是多么的伤人。 “流萤?” 江流萤不知什么时候出了神,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痒,伸手擦了擦竟然又是流下泪来。 “你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哥哥也不得不变得和他们一样,每天在郁郁之中度过,守着一个日渐繁盛的家族和一颗愈发孤寂的心。 “不用怕,我就算想变成子澈那样,恐怕也不行,我根本就学不会。”江流炎有些尴尬的道,自己是真的学不会,他们话里的话,他们心思的弯弯绕绕自己根本就什么都猜不出来,有时候自己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太傻了,后来一想,随他去吧,反正自己真的猜不到。 看着有些尴尬的江流炎,江流萤噗嗤一声笑出来,倒是笑的江流炎更不好意思了。 多好啊,这样的哥哥给自己什么都不换啊。 第二日,江无度抵达了闵家。 江无度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闵子澈,那个曾经在自己安城带了十几年的闵子澈,如今终于是让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闵家主。” 闵子澈目光微动,应道:“江家主。” “不知道我江家是如何得罪了闵家,以至于让闵家如此不满。”江无度语气中满含的不满几乎人人都能听出来,当年闵子澈被闵戎赶出来,收留他的就是江家,如今闵子澈一当上闵家家主就和程凌一起来对付江家,是否有些忘恩负义了。 “得罪?”闵子澈咀嚼着这两个字“您言重了。” “不重,若不是得罪了你们闵家何至于不让我们江家的船只进出呢?”谁都知道,大凡是沿岷水的家族都是靠岷水吃饭的,这以卡可是断了闵家的命脉! 闵子澈闻言轻笑一色:“您看,我闵家如今遭逢大难,百废待兴,所以……” “别跟我绕这些弯子!你就直说条件就行。” 见江无度如此痛快,闵子澈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道:“我要江家水运的一分利。” “什么!”江无度拍案而起!他闵子澈好大的胃口!“闵思,我江家可曾亏待过你!” 闵子澈不去看江无度,只是将目光落在空处,“在商言商。”又拿眼角瞥了一眼江无度“江家主何必说别的。” 随即施施然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看着江无度:“何况,如今您没有拒绝的余地。” 闵子澈故意不和江家说直接断了江家的水运,为的就是让江家自己来找他,自从江无度踏进闵家的大门之时,他江家就是自己手上的鱼肉,任自己宰割。 江无度见闵子澈如此胸有成竹,知道闵子澈是算准了的,自从江家水运被断,就在他的计算之中。想透这一层,江无度颓然的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 这个条件虽然会让江家有些损失,但是还不至于活不下去,只是一分罢了。 “江家主看起来还是很会算账的,知道这损失一分和十分的差别。” “你兄长从未用这个做过文章。” 是的闵家驻守晋城几百年,从未在岷水水运上做过文章。 “所以,他死了。”微微颤抖的语调,似乎在极力的压抑什么,但是却依旧是带着颤抖说出来。 是的,所以他死了,因为他不愿辜负所有人,这个世上注定是容不下太温柔的人。 有时候温柔也是一种怯懦。 “你和闵戎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劝你一句收手吧,与程家合作,何异于与虎谋皮。”江无度终究是心疼闵家兄弟的,毕竟从小也算是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如今一个惨死一个心性大变,自己怎么不心疼。 “思,自有自己的道理,江家主不必多言。” 见闵子澈坚定的目光,江无度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既然如此,你就好自为之吧。” “送客。” “你下手够狠啊,一分利,你就这么笃定他会答应?” 待送走江无度之后,慕无忧从隔壁房间过来,看了看江无度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闵子澈,真是不知道闵子澈怎么想的。 “他会答应的,一分利虽然疼是疼了些,但是还不至于让他鱼死网破。若是他年轻些也许会,可是如今……”他还有一双儿女,做什么都会为他的儿女多考虑些,所以江家兄妹才有了无忧无虑的资本,真是让人好生羡慕的资本。 从前自己也有,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直到失去了之后才发现。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到底做什么。” 慕无忧在闵家带了两个月,若说是闵子澈想和程凌合作,那么刚刚他就不会只要一分利,这个条件看上去很重,但是为了江家算是三分,江无度也得应下来,一分只是伤到皮肉,伤不到筋骨。 所以,闵子澈留情了。 慕无忧觉得自己愈发摸不准闵子澈要做什么,若是为了江家,拿他一开始就不必和程凌提议自己要江家的事,若是为了闵家看着也不像,总不能说为了程家吧!慕无忧支着下巴看着闵子澈,不由得心生感慨一个人心思能绕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少见了。 “我?你看不出来吗,我在为了闵家啊。”闵子澈很正经的说。 信你?才怪! 慕无忧知道闵子澈不会和自己说实话,白了闵子澈一眼。 “不过,你到现在都没说,你找我来究竟要我做什么。” 闵子澈起初找到他的时候,自己是真的以为他要帮程凌,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交给程凌,反而将自己藏在了闵家,而且很不客气说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让自己在这呆几天。这一呆自己除了回了一次鬼道可就没出过闵家大门。 “我闵家又没有亏待你,再说我这虽比不上学宫,但是总比你的那个狗窝好吧。” 狗窝? 确实鬼道比不得中岷二州,但是狗窝过分了吧。 “闵子澈,你是不是想打架。” “粗鲁。” 闵子澈撇了慕无忧一眼,冷冷的吐了两个字,旋即又把视线收了回来,顺手还带了几分嫌弃。 峰回路转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闵子澈没有猜错,程家对于自己只许了一分利并不满意,自己能看得透,程凌也可以,他看得出来自己放了江家一马。 闵子澈看着手里的信,皱着眉,信上说,程凌会自己动手,可是却没说要怎么动手。 “你准备怎么办。” 慕无忧也看过那信,程凌没有言明要做什么,闵子澈也不好问。 闵子澈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如果我出手程凌一定猜得到是我,他故意将他要动手的消息给我,就是想要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帮江家,这次如果江家自己不提防,我也无可奈何。” 江家能不能逃得过就看江家自己的造化了。 “你觉得,程凌会从什么地方入手。” “水运。” 闵子澈笃定地说,对于如今的江家来说,没有什么是更容易更致命的弱点了。程凌是个追求结果的人,他不会放着这么大的漏洞不用,只是自己现在不能确定的是,他会下多重的手。会不会让江家损到根基。 闵子澈跟程凌解释过,自己只要一分利是为了防着江家和自己鱼死网破,但是程凌并不接受。 “难道江无度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会一点防备都没有,毕竟现在程凌对江家虎视眈眈,而他们的水运已经是暴露出来的弱点。”慕无忧不解,再怎么说江无度也是在岷州纵横多年的,总不至于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吧。 “你小看了程凌,若是江伯父能斗得过程凌,早先几年水云度就不会易主,这凡事都是讲究天赋的,程凌是天生的阴谋家。” 程凌心狠手辣,自己和他相处的时候能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所做的事也是极为不齿,但是他却能逼自己去做,能对自己下手的人,很可怕。 “那子澈呢?” “不一样,我还不如他。”不论手段还是心狠,自己都不如程凌,所以说程凌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 而同时,收到闵子澈只以一分利就放行了江家的船只的消息,程凌既有几分不悦,但是更多的还是意料之中。要是闵子澈能真的对江家下去手,那闵子澈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心腹之患,那就留不得了。 “你就那么信得过闵子澈,你看你废了那么多功夫,到头来还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雨师妾国主倚在凉亭的美人靠上,斜睨着程凌,目光中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程凌则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左手黑子右手白子,皱着眉头思索着。听得雨师妾国主如此显而易见的嘲讽,语气带有几分冷嗤。 “目光短浅。” “你!” 雨师妾国主正要发作,却又听程凌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闵子澈?你都知道闵子澈不会真心帮我我会不知道?其兄长太过仁厚,很多事他不会做,所以留着他掌管着闵家对我一点用也没有,但是闵子澈不同,他有心计有谋略,也有重振闵家的抱负”说完程凌瞥了一眼国主,果然不可与谋。 “哼!你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慕无忧你可还没找到,那个人不会有多少耐心的。到时候他发起火来,你自己想死可别拖上我。”雨师妾国主冷声道,不过一个程凌,说白了自己这些人还不是那个人手上的棋子,还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算你有千般心思也只能臣服,那个人大概是这个世上最接近神的人。 “慕无忧?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慕无忧在哪里?” 程凌缓缓落下一子。 “你知道?” “虽不是十分把握,但也有七分,他在闵子澈那里。” 虽然嘴上说是七分把握,但是雨师妾国主看到的确实程凌信心满满的在说话,真够虚伪。 “何以见得。” 雨师妾国主就不信了,这天下的人心还能都被这个程凌谋划进去? “因为我告诉了闵子澈,我要慕无忧。” 雨师妾国主听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如果闵子澈和你一样蠢的话,我就不会那么做。” 见雨师妾国主还是不明白,程凌冷笑一声,因为既然闵子澈不想和自己诚心合作,那么自己要的人他就一定会别住,不会让自己如愿。即便他不知道自己要慕无忧干什么,因为闵子澈有这个信心他可以一步一步的推断出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听程凌说自己蠢,本来想要问为什么的雨师妾国主也把话吞了回去,倒是一脸闷闷的表情。要说自己也算不上绝色,也算是倾城佳人,怎么这程凌就不知道怜香惜玉?难道……那国主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顿时看程凌的眼色都变了。 “哎。”雨师妾国主突然喊了一声,“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毕竟这些年也没见程凌身边有过女人啊。 “不,为什么这么问。”听着这话任是程凌如何算无遗策,也算不到刚刚雨师妾国主的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不得不说能让程凌一时之间都大脑空白,雨师妾国主也足以自豪了。 雨师妾国主正坐起来,上下打量程凌,长得白白净净,也挺好看,又是世家出身,竟然身边没有一个女子,真是难以置信。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能理解你们这些男人。” 明明有的就如同色中饿鬼一样,有的就和程凌这样清心寡欲的让人怀疑,真是神奇。 “你要有闲工夫在这里想我是不是喜欢男的,还不如多想想正事。”程凌有些不耐,简直不可理喻! 要不就说不能女人多说,你完全摸不准她们到底在想什么,毫无脉络可言。 “正事?” “那好,你说什么时候能吧慕无忧交给他,我也好拿到两城。” 雨师妾国主倒是直接,他的目的就是靠近鬼道的两座城,那两座城将会是他们族人的立足之地。而他们雨师妾唯一的愿望不过是离开那块几乎可以算的上死地的地方。 “等着,我会让你们雨师妾拿到的。” 程凌手中捻着棋子,目光落在其棋盘之上,自己就看看,闵子澈到底会不会为了保住江家和自己出手,若是出手就怪不得自己了。毕竟将鬼主藏在自己家族也算是一桩大事了不是,届时岷州世家怎么不群起而攻之。不过若是不出手,那就让江家死在自己手上吧。 雨师妾国主看着程凌眼中闪过的寒芒,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知道程凌不知道又在谋划什么了。这样的人幸亏不是敌人,要不然自己恐怕自己死的都不知道,虽然自己嘴上一直不饶人,但是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的很。 雨师妾国主正在想着,就见程云从外面进来,自己不是第一次见程云,但是每一次都觉得笑里藏刀送给程云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相对于程凌的不苟言笑,程云则是一直面带几分微笑,只是做起事来却是毫不手软。转而又瞥了几眼程凌,果然是这个家伙教出来的。 “国主,族老。” “什么事。” 程云看了一眼雨师妾国主,国主自然知道接下来的话自己不适合听,于是就说自己要回去歇着了。 “说吧。” 等到四下无人,程凌才道。 “江流萤来了,此时正在花厅等族老。” “江流萤?他来做什么?”自己和江流萤的交集似乎只有上次自己和要和江家结亲的时候,不过她对自己不是避之不及吗?“去看看。” 程凌到花厅的时候正见江流萤坐在那里喝茶。 “江小姐,别来无恙。” 其实江流萤很像说,托你的福,本小姐这段日子过的可真是好的不得了,但是终于还是忍住了。 “程凌我不和你说废话,我只问你,你要从我江家得到什么。” 凡事总要有个原因吧,他程凌在自己江家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不可能什么都不图吧。 程凌越过江流萤坐在主位之上“江小姐的话,程某听不懂,我程家和江家自从结亲不成就再无往来了吧。” “程凌,你是很聪明但也别拿我当傻子,你就直说你要如何!” “你能做得了江家的主?” 程凌看着江流萤,有几分胆色,可是太鲁莽,江无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世家之间的那些龌蹉事,这兄妹俩恐怕全都不知道吧,这日后要在岷州立足可不是只凭胆色。 “能!” 闻言程凌先是一愣,而后就笑了出来。看了程云一眼,示意程云将江流萤送出去。 “江小姐请回吧。” 程云收到程凌的眼神就走到江流萤身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意思是请回吧。 “我说能!”声音虽是清脆,但是却带了几分不可撼动的坚决。 江流萤无视了程云,就站在原地不动,双眼紧紧的盯着程凌目光灼灼。那么一瞬间程凌竟然觉得这个江流萤有那么几分不简单,这个人在哪里站着就像是将整个江家都护在了身后。心中不由感叹若是江流萤是男子,恐怕也是俊杰,但是这个世界终究是男儿的世界。 “好,江小姐请坐。” 程凌决定给江流萤一个机会,让她说服自己放过江家。 夜雨突至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程凌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江流萤,心中甚至有一丝期待,这个看上去不寻常的女子会带给自己怎么样的惊喜。 “你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来对付我江家,而以程家如今在岷州的声势地位,我江家还有什么是值得你煞费苦心的呢?思来想去只有一样,那就是岷州的首位!” 江流萤说话有条不紊,虽说江无度没让他们见识世家的险恶,但是终究是大家族出来的。 “哦!那你待如何?就算我程家要的是那个,你?只不过是江无度的女儿,就算日后江无度作古继承之人也是你的兄长,今日的你手上又有什么筹码跟我谈判!” 今日江流萤过来应该不是闵子澈做的,自己的信应该刚到不久,他没那么快的动作,所以这个江流萤是自己来的,只道过来找自己,江流萤也算有几分眼界。 “是不是继承人不重要,但是我可以说服父亲,退位让贤,而你程家不费一兵一卒就稳坐首位,岂不美哉。” “江小姐,我程凌从不是画饼充饥之人,我要的向来是结果。” 程凌摇了摇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空手套白狼的事。 “我不知道你和闵子澈要怎么对付江家,但是请你给我三日的时间,让我说服父亲,退位让贤,你程家拿到你想要的,我江家安安心心的守着安城,如何。” 江流萤虽说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语气中还是带了几分急迫,毕竟江家在不抽身恐怕要有大难,树大招风,自己江家已经被程凌盯上了。 程凌敛起眼神,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终洒然一笑。 “静候江小姐佳音。” “好。”江流萤似乎有些紧张,毕竟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自己江家的生死,她不傻,她知道自己江家水运被人掌控的那一刻开始自己江家就注定是败了,与其到最后一败涂地,倒不如现在早早抽身。 “族老,就这么答应了江流萤?”程云眉间微皱,这江流莹或许可以说服江家,但是让江家如此全身而退,日后难免不是隐患。 “我何曾答应过江流萤?”程凌斜睨了一眼程云,自己可没说过,江流萤要怎么想那就是她江流萤的事了“江流萤倒是聪明,想要趁现在江家还算完好的时候抽身,只是终究太过天真。” 这岷州的世家的争斗可不是想抽身就能抽身的,世家之间的争斗,其结果,必然是你死我活。 “族老,可是另有打算。” “嗯,或许我们可以帮帮江流萤,让江无度尽快认识到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闵子澈啊闵子澈,不是许了江家一分利放行吗?你怎么会觉得我程凌是那么好应付的人呢。 “程云,你去和闵子澈说,江家的船只抵达安城之后,让他在拖两日,若是不答应,就告诉他,慕无忧在闵家可不是什么能说的事。” 闻言,程云眼睛一亮,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随意俯身领命。 果然,族老从来都是算无遗策。 程凌走出去,今日却是是个好天气,只是这样好的天气却是不多见的,尤其是岷州。 闵家一处竹楼之上,慕无忧坐在窗户上正百无聊赖的一会看看外面,一会看看闵子澈。这两个月来,闵子澈也不让自己出去,也不说到底要干什么,若是换了别人,慕无忧早就跑了可是偏偏是闵子澈,对于闵子澈慕无忧还是放心的。 “你在担心江家?” “是。”闵子澈确实在担心江家。 “想出手帮江家?”慕无忧靠在窗框上一条腿还在晃啊晃。 “想是想,但是如今的闵家没有和程凌拼的能力。”闵子澈苦笑一声,闵家已经伤痕累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垮在自己手上。 慕无忧还想说什么,却听有人通报说是程家的程云来了,要求见闵子澈。 “程云?”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一句话,来者不善!慕无忧立马从窗框上跳下来,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闵子澈让程凌到书房等自己。 “程云见过闵家主。” 闵子澈看着这个程凌最信赖的心腹,虽然心有忌惮但是还是道:“请坐。” “今日程云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 “闵家主答应过我家族老要卡住江家船只,但是却以一分利放行,但是还是希望闵家主可以在江家船只抵达晋城之时多留两日。” “世家相交最是讲信誉,我既答应了江家,就断没有反悔的道理。”闵子澈怎会答应程凌。 “闵家主莫不是忘了,你要的江家七分可还未到手,怎么这便对江家心软了?” 闵子澈一笑,果然是年轻,与程凌比还差着:“心软倒不至于,我闵家毕竟与江家世交,就算我与你家族老谋划,但是总不能教世人太过诟病我闵家,否则这买卖我可就赔了。” 滴水不漏!程云暗自咬牙,自己果然还是说不过闵子澈。 “所以,族老顾虑到闵家的声誉,只是希望闵家再留两日,好让我们将江家水运的商户收归囊中,对于江家不能鲸吞,蚕食还是可以的。” 闵子澈心中冷笑,你程凌眼界里会放下几个商户? “只是,闵家已经答应了江家。” “闵家主,云劝家主多想想,毕竟闵家如今百废待兴,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云相信,岷州原意雪中送炭的不过,落井下石的却是不少。” 程云语气带了几分威胁,闵子澈也寒了面色。 “哦?不知是什么事?” “今日未见鬼主大人,还请闵家主代为转达问候。”程云说着行了一礼,只是眼中却带了几分狡黠的笑意。 “慎言。无忧鬼主从来不在闵家,我闵家可容不得半分诬蔑!” “在或者不在,不重要,岷州世家信或者不信才是重要的。” 他说的没错,闵家如今犹如一块鱼肉,谁都想来啃一口,只是苦于师出无名罢了,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给了他们一点由头,必然会有人借着这由头生事,届时慕无忧在不在闵家确实不重要。 真相是什么?你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相,你不愿意相信那就是砌词狡辩。 闵家,还是江家,程凌还真是狠,告诉自己他要出手了,还让自己不得不帮他! 想来是自己行为触怒了程凌。 “闵家主可想清楚了。毕竟江家再好,也是江家人的江家。” “回去告诉你们族老,两日之后我就会放行。”几乎是咬着字说出来的,被人威胁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可是自己只能选择闵家,这是自己兄长守下来的闵家。 闻言程云站起来,笑着看着闵子澈,纵然你有千般算计也不得不败给现实,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既然自己的目的达成了貌似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就道:“闵家主同意帮程家,程云感激不尽。” “无妨。” 感激不尽?看来这次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了,自己不想出手,可是程凌逼自己出手。程凌这次出手恐怕江家是要伤筋动骨了,自己当时放江家一马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闵子澈看着窗外,闵家的飞檐重重叠叠,就像一座精致的牢笼。 程凌,既然你逼我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是的,自己与慕无忧有旧,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程凌既然拿那这件事威胁自己一次就有两次三次。 转头看着台前的西府海棠,萌芽已出,冬天已经过去了,最难熬的冬天。 “来人。” “家主。” “即刻起停闭岷水水运,要解释的的人让他们来找我。” 程凌,程云说的没错有时候信不信才是最重要的,世家不需要真相,只需要利益。 次日晚上,风暴乍起,狂风暴雨犹如天倾!道道惊雷让人不觉心惊,竟是要把天打破个窟窿的样子,刚是初春怎么就打起雷来了!世道乱了天道也乱了不成! 程凌站在窗前,负手而立,这场雨来了啊。天要灭江家,自己也没办法。 时以至深夜,一个黑色的人影几乎是扑在闵家的大门上,嘶吼着开门,门房一开门那人直接就冲了进去。 “家主!家主!” 江无度正在睡梦之中就被人叫醒,匆忙披了一件衣服出了卧室,心中顿时就觉得断了一根弦,难道出事了! “何事慌忙。” 却见那人满身滴着水,噗通一声跪在了江无度面前,声音带了几分凄厉 “家主,我们……我们的船沉了。货没了,人也死了。”一个壮汉就这么跪在地上,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江家,怎么办啊! 屋外一道惊雷,似乎在应和着什么。 船……沉了! 江无度顿时只觉得度顿时自己一阵头重脚轻,直接就栽了下去!临了唯一的想法就是,江家,完了! “家主……” 大雨下了一夜,就像要淹没整个岷州一样,一夜之间徒增多少冤魂。 翌日雨还未停,少数的有识之士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只道这天道终究是乱了啊,乱了。 广厦将倾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雨打青瓦,檐下雨落成珠帘。春雾朦胧迷了谁的眼。 慕无忧瞧着这一场春雨,竟像是特地赶来的一般,昨天夜里,江家的船尽数沉没,十余艘商船,以及满满的货物,一下子就将本就孱弱的江家逼入了绝境。若是这次江家可以安然度过,闵子澈或许还不会如何,但是要是因着这个江家就此一蹶不振,那…… 因着闵戎柳璃的事,闵子澈一直耿耿于怀,连着整个人都阴郁了不少,此时又出了这种事慕无忧确实是有些担心闵子澈。 而此时安城,细雨迷蒙之处的江家,就像笼了一层白绢,看的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悲戚。 “流萤,你过来。” 江无度看着这一屋子的小辈,知道自己大概是大限到了,自己这些年也算是纵横天下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能做的不能做的也做了 ,人生至此,该当无遗憾了。只是自己的一双儿女日后就无依无靠了,如今岷州正逢乱局,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下去。本来想再拖几年,还是拖不住了。 “父亲。”江流萤跪坐在榻前,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从小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如今业已苍老,甚至……江流萤不愿意再想下去。 江流萤握住自己父亲曾经温暖宽厚的手掌,如今却已经泛了凉,没事,以前都是你暖女儿,今日我来暖你。 江流萤固执的搓着自己父亲的手,嘴里还念叨着:“父亲你看,你手好凉,萤儿给你暖暖。” 江无度有些浑浊的双眼,带了些水光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从小就碰在手心的女儿,从自己抱起那小小粉粉的一团的时候自己就决定要一辈子好好地保护她,可是自己还是没有做好,现在的闵家自己却要将这一摊麻烦事留下了。 可是自己的萤儿还那么小,她喜欢玩,喜欢闹,喜欢扯自己头发。 “好了,很暖和了。”江无度让江流萤停下,转而又对所有人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萤儿说。” 所有人都出去后,江无度伸出手把江流萤眼角挂的眼泪擦掉。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没了人,江流萤再也忍不住,最后一次了?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双手,会牵着自己,捧着自己,会不求回报的护着自己。 “萤儿,别哭了。”自己终于是没办法在哄女儿了。 “不哭,萤儿不哭。” “父亲那时候让你嫁给程凌,你还怪父亲吗?” 听到自己父亲在临走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怪他,江流萤摇了摇头,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江无度想着,自己这一生就没委屈过女儿,只有那么一次,还好自己没糊涂到最后,不然就算自己死了都不能安心的走啊。 “萤儿,以后找个能护着你的人带来给我看看,让为父在那边能放心,那个佛门弟子就别等了,有些事强求不来的。”江无度心疼啊,自己女儿等了那么多年。 “好。” 江流萤看着自己父亲的殷切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 “嗯,好好,父亲不在了就多照顾自己。” “嗯。” “叫你大哥进来吧。” 江无度不舍得看着江流萤出门,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一天,只是没想过回来的这么快,还没等他们学会怎么去面对外面的风雨。 江流萤将江流炎叫进去之后就跑了出去,她心里闷得慌,就像心上面压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心都不动了,闷闷的。雨有些凉,直直凉到人的心坎儿里。江流萤跌坐在地上,溅起一汪水花,寒气从脚心冒上来,冷的人只打寒战。江流萤摸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擦掉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江流萤抬起头,依旧在天际翻滚着,看不到晴天的影子,都说春雨贵,都是骗人的! 江流萤不敢看自己身后那道朱漆门,那道门里面那么熟悉的样子,那么熟悉的味道。 直到听到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声江流萤便知道,他走了。几乎是手脚并用江流萤从上的泥水里爬起来,冲了进去,那个人已经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般,嘴唇泛着白,脸上似乎还挂着几分担忧,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儿女。 从此之后,自己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江流萤突然双腿一软,就那么直直的跪在地上,发出一身闷响,可是却丝毫不觉得疼,就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停滞了,好像把所有的感觉都隔离了一样,自己就只看得到那个人。 江无度突然离世,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就在江家如此生死存亡之时,谁都想不到江无度会突然就这么离世。 闵家,江无度离世的消息传进闵家。 “你说!江伯父死了!” 闵子澈从座位上惊起,随即又颓然的摔回原位。 自己不该犹豫的!自己不该啊!明明知道跟程凌博弈容不得半点犹豫闪失,可是自己还是心软了。自己父亲去世得早,江无度就和自己的父亲一样,自己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他,但是终归还是高估了。 他闵子澈不行,他没办法去为难那个人。闵子澈正坐起来,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双手一直在颤抖,就像自己亲手杀了自己兄长那时候一样,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闵子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兄长总是静默,因为根本就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半句,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命令是自己下的,放行也是自己放的,江家闵家也是自己选的,如今自己来尝自己的恶果,再苦你又能辩解什么? 慕无忧听到江无度去世的消息心下一凛,就跑到了闵子澈的书房。 “闵子澈你还好吧。”皱着眉,他知道闵子澈恐怕已经经不住打击了。 闵子澈抬眼,看了慕无忧一眼。 “我很好。” 但是出乎意料,闵子澈竟然很平静。 闵戎的死,柳璃的死,到如今江无度的死,半年就有这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那自己又会为什么而死呢? “你……”慕无忧以为,闵子澈会将江无度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但是此时看上去,似乎不像有事,但是也不想没事。 “我不会再犹豫了。”是的,他的一次犹豫,教训太重了,自己手上似乎又多了一些鲜血,但是无所谓了,那上面本就有自己兄长和母亲的血了,自己还会在乎什么呢? “慕无忧,你不是一直再问我要干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我要杀了程凌。” 杀了程凌? “你说,你要杀了程凌?” “对。” 慕无忧仿佛看到闵子澈身后的熊熊烈火,传说有一种鸟,浴火而生,其过程苦不堪言,但是一旦冲破烈焰便是凤鸣九天。 如今的闵子澈就像是已经冲破烈焰的凤鸟。 他已经因为犹豫得到了教训,如今他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就像程凌一样,带着自己明确的目的。 而此时远在别院的程凌正看着晋城的方向。 云层初破,天光乍晓。这一场不寻常的风雨已经过去,有的人永远留在了风雨之中,有的人却从这一场带着血腥味的风雨中走出来,看到这天边的云光。 “江无度,就这么死了?” 程凌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有些感叹,虽说有些兔死狐悲的嫌疑,但是自己此时的心情确实是异常的沉重。毕竟就算自己在怎么罪大恶极,完全漠视一个家主的生死自己还是做不到的。 “江家,终究是广厦将倾,可是我却加速了它的倾塌。”如果没有自己江家或许会绝处逢生也说不定,只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听着程凌的喃喃自语,程云开口道:“您是说?” “我们可以对江家下手了,江无度是江家最后的一根支柱,如今江无度死了,留下一个江流炎实在不成气候。” 世事旧死新替,世家也是兴衰相交,江家到底是衰落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还记得闵子澈说的吗?雨师妾。” 虽然闵子澈从来就没想过要和自己诚心合作,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目的还是达到了。闵子澈接管了闵家,闵家就成了他如今最大的掣肘,就像这次如果不是闵家,闵子澈定然会出手帮江家。 从一开始,闵子澈接管闵家就是给自己身上背上了沉重的担子,这个担子他还不得不背,因为那是他兄长留下来的。 想到这里程凌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程凌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虽然与一开始的预计大相径庭,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毕竟谋划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时而异,因人而异这才是谋略不是吗? “程云,你去通知雨师妾的人,我们开始了,他们的两城也要到手了。” “程云知道了。” 只要江家一倒,整个岷州就没有再与闵家相争的家族了,那样族老应该就可以歇歇了,这些年族老太累了。 程云转身离去后,程凌依旧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自己毕生的心愿终可以达成,或许是别的。 继任家主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安城,满城素缟,街上之刃尽皆形色匆匆,谁都知道,江家船沉江家家主离世。这一城的兴旺与否到底还是与世家系在一起的,如今江家已呈广厦将倾之势,这安城能否继续太平安康,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闵桓,勒住胯下骏马,看了一眼城楼 安城 虽不如何华丽却是透露着古朴之气,像是历经千年了的老者,静默的看着这天下的世事变迁。 “下马,进城。” 闵桓进城,入目便是一白缟,顺着路往前走,前面便是江家。 闵家人现在可谓是江家人的心头之恨,尤其是家主闵子澈,所有江家人恨不得寝皮食肉。 不出所料,迎接闵桓的是江家人的剑锋。 “闵桓诚心吊唁。”闵桓看着自己面前锋利的刀兵,面色如常,只是带了几分不日察觉的惋惜。 “来者便是客!谁许你们刀剑相向!” 江流萤一身孝衣,眼眶犹自挂着些许红肿。只是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连身上的娇蛮之气都不见了,像是随着什么人一起躺进了棺椁之中。 “子纹,请进。” 守卫让开道路,闵桓走进去,只是在踏进江家之时却是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踏了进去。 一番祭拜之后,闵桓本想直接离开,却被江流萤留下。 安城,后山,乃是岷山余脉,不及岷山气势磅礴,倒是多了几分钟灵秀气。山上有一裸石悬崖,人称落霞石,此时两人就在落霞石上。 江流萤席地而坐,整个安城尽收眼底。 “现在整个岷州,不,使整个天下,都在观望,观望我江家什么时候会跨。”江流萤不知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但是闻后只觉心酸。盛极而衰,本是定数,但是面对昔日繁华今日缟素,又有几个能看破,又有几人能无动于衷。 佛家云,十丈软红,自己怕是看不破了。 “不会,江家不会垮。你又怎知道,眼前的困难不是劫火,江家又怎么不会涅槃。” 江流萤垂眸微笑,看着晋城的方向。 “子澈为何不来!” “他,有他要做的事,刻不容缓。” “是吗?”江流萤声音悠悠,掺杂在风里,旋即又道:“江家的船到底与闵家有无关系。” 有无关系,若说有关系,却不是闵家弄沉的,若说没关系,怎么能说没关系。 “江家,闵家我们别无选择。”闵桓看着整个安城,富饶繁华之所在。 言已至此,江流萤还能说什么,却是若是自己也会选择保住自己的家族,他们本来就没错。 “子纹!”江流萤站起来,山风吹动江流萤的发,只闻江流萤一字一句的,带着一种坚决的道:“江家不会垮,安城也不会完。” 因为她江流萤不允许! “流萤。” 江流萤看着那片天幕,湛蓝,虽然地上还是狂风暴雨摧残过的痕迹,但是天却是已经晴了。 “子纹,我会继任江家,日后你我若是……不必留情。” 世家之间的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江闵两家的情分在他们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闵子澈的决定自己可以理解,却不会原谅。 “不必那样看我,这天下,不止是你们男子的天下,谁说女子不能做家主。”江流萤见闵桓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随笑道。 闵桓拱手行礼:“桓见过江家主。” 江流萤没想过闵桓会对自己行此大礼,先是一愣,随即轻微一下,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尽去,转头,暮霭西沉,虽是黄昏,但是总会黎明。 很多年之后,江家重回岷州首位,江家闵家重修旧好之时,江流萤想起多年前的今日,在整个家族都不信任自己的时候,只有闵桓闵子纹承认自己是江家的家主,从那时起,江流萤才是真正的开始将自己当做江家家主,只可惜,那时的闵子澈已然消失很多年。 五日后,江无度发丧,同时江流萤继任江家家主一事宣告天下,一时之间整个岷州尽皆哗然,不屑者有之,不明者有之,看戏者更是大有人在。 江流萤就这么踩着整个岷州,乃至天下人的喧哗之声坐上了闵家家主的宝座。 中州,学宫。 佛寺还在修筑之中,天竺佛修仍旧借住在学宫。 几个小和尚此时正看着远处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子,她来找自己道妄师兄。 “江姑娘。”江流萤带着道妄来到后山一处湖边,这湖不打,但是确实难得的秀丽风光。 “我很久没来了,你过得怎么样?”江流萤问完之后却觉得自己定是傻了,他能有什么不好,还不是每日过的都一样。 道妄嘴唇微动,但敛了眸色还是道:“小僧一切都好。” “你知道吗,我父亲去世了,我……”江流萤低头,随即长舒一口气,似是压住了什么,只是带了几分颤音:“我继任了家主,从今之后,我就是家主了。” 江流萤看着道妄,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会被自己盯的脸红低头的小和尚,自己也不再是那个会去偷偷看他的江流萤了。 或许当年阿鸢问自己的时候,只是一时觉得有趣,后来竟不知什么时候就当了真。 这一真就真了二十年。 “姑娘节哀。” 听得道妄如此回答,江流萤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果然是那个木讷的小和尚。 “小和尚,我不能等了。”我现在就像颜文清他们说的,再也没有了恣意的资本,从前有人为我遮蔽风雨,现在我要自己面对,不仅如此我从父亲手中接过的江家不能让他就这么垮了,那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你有你的佛,我有我的家,今日我来向你道别,小和尚我不会再来了。” 江流萤眼前一片水雾迷蒙,竟有些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但是却听得一句 “小僧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也好。江流萤转身,江家更需要自己。难过吗,不难过,只是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就像是以前一直存在的突然就不见了,于是哪里就空落落的,透着风。 “江姑娘!” 江流萤停下脚步,转过身,眼中带了几分期盼,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期待,但是如果心能这么听话,那就好了。 道妄神色微动,最终只是双手合十,“江姑娘保重。” 闻言,江流萤像是突然轻松了一样:“保重。” 环视了这里的一片山水明净,可惜自己面前的路确实荆棘坎坷,但是那才是自己的路,不管如何都要自己去走。 脚下不在犹豫,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踏上一条新的道路。 道妄看着江流萤离去的背影,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什么,只是没人会知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所以纵然苦守,也不会有回报。 今生再无可能,惟愿来世。 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虽说会有遗憾,但是不会绝望 晋城,闵子澈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慕无忧坐在竹楼二层的床上,正耷拉着腿一晃一晃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扶额,自从他来了,闵子澈就觉得自家的窗框都平了。 上了楼,慕无忧从窗框上跳下来。 “你去找程凌了?” “嗯。” “他……” “他要趁热打铁,灭掉江家。”闵子澈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对面的慕无忧。 嗯?如今程凌绝对不会相信闵子澈,那他是怎么会将他准备对付江家的事告诉闵子澈。 “他,怎么会告诉你?难道他还相信你?” “他不信,但是却也拿不准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闵子澈端起茶杯,想了想,“现在来说,他还是需要我的,毕竟治罪一个大家族又是首位家族,没有点人证物证可不行。” 慕无忧听得此话,难道程凌想要闵家做这个人证? “可是你就不怕程凌再谋划什么?” “怕,但是就如同我摸不到他的脉,他也摸不到我的,而且你在我这里。” 闵子澈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程凌要找慕无忧,按慕无忧之前所说无非是因为其背后的日晷,只要坐实程凌与日晷有联系那么不光岷州,连中州都不会放任,届时中岷两州一起试压就算他程凌巧舌如簧也说不清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慕无忧的身份要说这话,却也得有人听。 还需在筹谋一番,程凌不是傻子,自己一击不中就别想有下次。 “今日程凌和你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我对于江家的有什么打算,他想要知道我对于江家有几分情面。” “你是如何说的。” “我便说,若说一点情面都没有是不可能,但是,若是留有情面的代价是闵家,那么一分都不会有。” 而这一点,前几日那一场停运就可以说明,江家再好也是江家。 闵子澈回想着当时程凌的神色,心下断定,哪怕他不觉得自己能全心全意的帮他,但是为了闵家不得不与他合作,应该是相信的,不过也不用程凌的信任,自己只要知道程凌的动向就好,与程凌交手不能做个瞎子。 时过境迁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是夜,程凌别院之中树影隐绰。 程云看着心事重重的程凌,知道日间闵子澈的来访令程凌有些疑虑。 “若是族老不想再和闵子澈合作,我们大可以用别的世家。”程云不明白,明明闵子澈是个难以掌控的人,为何自家族老偏偏要用他。 “用别的世家?没有哪家能有闵家那般有说服力,毕竟最了解江家的是闵家。”更何况,闵子澈绝不是那种自己想不用就不用的人,自己只是有些拿不准他今日之语,究竟有几分是真。 “族老,何必要说服力,我们要的只是江家灭亡不是吗?” “程云你要记得,江家要灭,但是绝不能是我们程家率先出手,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能损了家族的名誉,明面上不能。”即便那样很虚伪,很令人作呕,但是也不能, 闵子澈着实是把双刃剑,程凌长叹一声。 程凌不知道的是,此时有一人从中州进了晋城,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会立刻对闵子澈出手,可是他不知道。 慕无忧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天青色的儒裾,腰上悬着水绿色流苏,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目不斜视。 “为什么文清回来!”慕无忧问闵子澈。 “我为什么不能来。”未等闵子澈回答,颜文清便道。 闵子澈看了看颜文清,又看了看慕无忧,无奈笑道:“我将文清找来,你就一点不感谢我,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慕无忧顿了顿“可是如今雨师妾人行踪不明,而且他们又对文清虎视眈眈,文清来了太危险。” “程青也对你虎视眈眈,你不是也没安心呆在鬼道吗?更何况如果此事真的牵扯到雨师妾和日晷,那就不惟是岷州的事了,中州绝不能放任不管。” 还未等闵子澈回答,颜文清便接上,怎么他慕无忧来的自己就来不得? “你跟我不一样!你要是在岷州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别的学宫的人就能拆了我的鬼宫。”慕无忧面色一苦,就差在脸上写上委屈两个字。 颜文清不知怎么突然笑了出来,看着闵子澈道:“好了,你说程凌和雨师妾,日晷都有往来,可有证据?” 闵子澈也正色起来,道:“我和无忧见过雨师妾的人,虽说日晷没见过,但是可以肯定他确实同日晷有往来。” “没有任何实证,只靠你二人的说辞怕是对程凌构不成任何威胁。”特别是慕无忧是鬼主,在岷州说的话恐怕是没有什么人信得。 “你们别这么看我啊,我也不想在岷州人人喊打啊。”见两人面色怪异的看着自己,慕无忧表示自己也没办法,自己是真的很无辜,这和雨师妾联合的又不是自己,而且自己自打做了鬼主以来也算是安安分分的吧,这仇恨怎么就转移了。 “我将你找来,就是为了将中州也扯进这件事,那样岷州各大世家就很难去维护程凌。” “维护程凌?”颜文清不解,如果程凌真的做了这些事,岷州怎会维护他。 慕无忧道:“我在程凌的别院书房之中曾发现一间密室,里面是各大世家的秘辛。所以子澈应该是怕程凌以此为要挟,让各大世家低头。” “原来如此。”颜文清了然:“那子澈准备如何做。” “其实,程凌手上各大世家的秘辛,既可以帮他也可以害他,没有哪一个世家是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的。” 颜,慕两人也是世家出身,对于这种事他们也是明白的很。 “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程青。”慕无忧眉头微皱。 程青修为现在没人知道到了什么份上,段六曾跟自己说过,他和北落两人联手不过堪堪与其打个平手。 “程青确实麻烦,去年乡射之时,我曾见过他的凭我现在的修为看不出他的虚实。” “那便,想办法杀了他好了。” 颜文清闻言带了几分讶异和不赞同的看着闵子澈,程青确实是自己等人揭开程凌秘密的阻碍,但是就此杀人,是否有些违背道义。 “子澈,程青他……” “此事文清不必插手。”闵子澈目光坚决,杀不杀程青说到底还是他们岷州的事。何况,颜文清向来是高洁之人,闵子澈垂下眼眸。 时以至半夜,月色偏西,地上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长,今夜月色亮得很。 闵子澈看着天上的圆月,忽听得身后有响动。垂眸轻笑,他来了。 “你来了。” 转身,但见颜文清立于月色之下,清越如玉,这么多年过去了颜文清依旧是哪个风光霁月的颜文清,但是自己却变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手上似乎又开始多了些粘腻的感觉,就像上面沾染了鲜血。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知道,你颜文清我还是了解的。今日我说了要杀程青,你怎会不来劝阻我。”如果一年之前,自己也会来劝自己吧,但是如今只要可以达到自己想要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毕竟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其实,颜文清知道闵子澈是特地说给他听的。 “可是你依旧说了,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颜文清苦笑。 “你可不插手,但是不可阻我。我有些事不得不做,也容不得失败,所以我必须万无一失。”因为对手是程凌,自己不能有半分的犹豫。 自己为此已经付出太多了,柳璃的生命,江无度的生命,还有自己的本心。这一年来自己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直到江无度的死,自己才算是明白,犹豫只会让自己背负的更多,不若快刀斩乱麻,即便这刀是带着血的。 颜文清知道,自己劝不了闵子澈,只得放弃这个念头。每个人都变了很多,自己没办法说闵子澈是对的还是错的,毕竟自己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事。 永远不要以自己的是非去评判别人的善恶。 “我不拦你。” 闵子澈转眼看了颜文清一眼:“多谢。” 经过此事,就算颜文清不拦自己,自己与颜文清之间的分歧确实就此种下了因,日后也很难在修复,不过没什么关系了,此事一成,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在出现闵子澈这个人。 “夜深了,我先回去了。”闵子澈转身,走了几步,脚步微停,但是终究是迈步离开。 颜文清站在原地。 “这局我可解。”那时年少轻狂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 “承让了。” 颜文清的棋艺在学宫小一辈之间向来是未逢敌手,但是那一天不但被人破了残局,还连输三局,那人行棋诡异,落子美美出人意料,那时候起自己就记住了这道疏狂声音的主人。 岷州闵家的闵子澈? 就像当年自己帮不了怀瑾一样,今日自己也帮不了子澈,颜文清突然觉得,似乎自己永远什么都做不了。 逝者如斯夫 程青脚步轻落。为什么慕无忧总是会找一些这么奇怪的地方! 上次是屋顶,这次还是屋顶,比上次的还偏僻。 “你要是想请我喝酒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 谁知慕无忧一脸诧异:“这里多好,清风,明月,苍茫夜色,给你入酒还不好?” 程青不想再和慕无忧说话,反正说不过他。 “你就不想问问我找你来干什么。” “不想。” 旋即拿起慕无忧放在一边的酒打开,尝了一口,还是照花白,虽说是好酒吧,但是你也不能每次都喝一样的啊。 “你说你好歹也是中州人啊,你们中州的玉阳春的,怎么没见你喝过。” “玉阳春啊,我也好久没喝过了。”慕无忧面露追忆之色。 “其实你何必如此,只要你愿意回到中州,就算慕家不要你,我就不信孔承训还能不让你进学宫。” 夜风微凉,风中掺杂着几声远方飞鸟的啼叫,在空旷的夜色下回响。 “为什么要回去,我在鬼道很好。” “真的好?若是我没有看错,你体内鬼气弥漫,已经在侵蚀你的生机。鬼道之术终究是邪术,那鬼宫更是……” “不必再说。”慕无忧轻饮一口,“这么多人你是第一个看出我命鬼有异的人,你,修为。” “半步成神。”程青直言。 难怪,程青敢说自己只要在,程家就不会有事。若是已经迈出那半步,就杀不得了,可惜,终究只差半步。 “今日你邀我来,想来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吧。” “没了,现在没有了。” 恐怖的修为,程青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现在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告诉你闵子澈要杀你,因为你一旦知道了,闵子澈就绝对杀不了你了,可是我又怎么能看着你去死呢? 世间安得双全法 “你……小心些。”慕无忧犹豫,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缓声道。 程青心下有些了然,虽然还不清楚什么事,但是却也能猜得差不多,该当是与自己有关,但是慕无忧却不能直说。 “多谢。” 即便慕无忧没办法明说,但是程青也知道,能提醒自己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立场不同,还能说什么。 兄弟阋墙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清晨,芽尖的露水还未消散,各大事件的门房便纷纷受到一封来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江家与雨师妾勾结 江家此时可谓多事之秋,家主江无度离世,偏偏自己的儿子不继承让女儿继承,此事不知道惹得多少世家非议。不过也好,一个女子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待到江家衰败之时就是各个世家的口中之物。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令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这事一旦是真的,那江家恐怕顷刻就会被岷州各世家所覆灭,毕竟谁也不允许雨师妾再来一次。 颜文清看着闵子澈手上那一封信,眼睛微眯,很明显是圈套!此时的江家正是自保之时又怎么会和雨师妾去有联系,岂不是自寻死路! 闵子澈将颜文清脸上的愤然尽收眼底,他与江流炎算是有几分交情,更何况这种栽赃嫁祸的事他向来是看不惯的。 “文清猜,这封信会有多少人当真?”闵子澈扬了扬手中的信。 颜文清张了张嘴,墙倒众人推,此时的江家本就是风雨中的扁舟,不知多少人盯着,如今有人愿意推波助澜,恐怕情况不会太乐观。 “我不会当真。” 颜文清身形方正,不去看闵子澈手中的信,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 闵子澈轻笑,看了看坐在一边没个正形的慕无忧。 接到闵子澈的目光,慕无忧正坐起来,将信从闵子澈手中接过来。 “字不错,就是少了几分正气。”慕无忧笑着将信丢在了桌子上。 没有正气的字那人定然也没有正气,这算是骂人了?闵子澈挑眉,这办法也算是自己出的,怎么感觉在骂自己。 “我们虽然都不会当真,但是江家很快就会陷入绝境了。” 颜文清垂眸,虽然自己很是反感这种手段,但是不得不说,手段虽然粗鄙,但是却很有用。 “子澈不会就让江家就此覆灭吧。” “自然不会。”不然自己就算死了也难以赎罪了。“假的就是假的,在真像面前就像白缟一样脆弱。” 只是要真像显露就必须扫清路上所有的障碍。程凌啊程凌,就算你的人日夜在我这里守着又如何,我一样可以联络到其他世家。 转眼三月已至,和风随着细雨,催开了一山的桃花,将积攒了一个冬天的生机尽数绽放在花间。 极目而望,满眼尽是桃红,伴着一园清越的琴音,在泛着涟漪的湖面上盘旋着。 俄而,琴音戛然而止。 一根断掉的琴弦尚且在琴面之上带着些许颤音。将手翻过来,一抹艳红在指尖缓缓涌出。 弦断,不吉。 “族老。” 程凌看着自己指尖的鲜血,目光微微闪了闪,似乎在想什么。 “无事。” 程凌将琴放下,难道要出事了?莫名心中感到一丝不安,但是又抓不到这不安的源头,让人有些烦乱。 “近来闵子澈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程云如实回答。自己的人日夜盯着闵家,但是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不!不会,再想想…… 程凌眉头紧皱,心中的不越来越重,仿佛什么迫在眉睫的事自己就是想不起来。 突然心弦像是断掉了一般,心中的不安渐渐地隐去,但是程凌知道那不是消失而是沉寂,再等一个时机。 守卫匆匆走上来,在程云耳畔耳语一番,程凌目光大惊,一瞬间天地仿佛失声,自己耳中只剩下守卫的声音,转眼望向程凌,然后跪下 “族老。”颤抖的声音,带了几分不知所措:“青族老,被人伏击,现下重伤。” 程青族老怎么会受伤,他不是……对啊,他也是人,只不过程家人都习惯了依靠两位族老,仿佛有他们在程家就不会出事,可是所有人都渐渐忘了,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受伤,也会有喜怒哀乐。 “你说……” 沉寂的不安猛然迸发,像是绝地的江水瞬间没顶,一时间像是空气都凝滞了,喉头涌上一抹腥甜。 咳咳咳…… 程凌干咳几声,“回家族!” 程青不能出事,不能!就算自己出事程青也不能,程家底子弱,财富可以短时间积累但是世家的底蕴可不止财富,还有人!程家除了程青修为高深之外,其他人都不足以守护住现在的程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守护的程家无疑就是别人口中鱼肉! 程凌别院离家族两日路程,本是程凌为了以安家主的心所以才远离程家,如今程凌却是觉得就算被主猜忌又如何!现在自己不能及时回到家族! 程凌即使赶路回来之时也已经是一日以后了,回到家族程凌便直奔程青的住处而去!程凌只觉得眼中什么都容不下,只是想着再快一点,甚至连进城下马的规矩都抛掷脑后。 程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慌乱的程凌,平日的镇静全部不知所踪。 程凌刚踏进程青的房间,就见程青的眼睛缓缓合上,还是差了一步吗…… “三哥!” 像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只留下了一堆废墟,而自己就在废墟之中摸索着。 喉头的腥甜再次涌上来,一抹血红顺着嘴角缓缓地流下来。 “程凌!你还敢回来!” “我怎么了。”口中浓重的血腥气,眼前的人不断地出现重影,忽而脚下一软,正要倒下,就被身后的人扶住, “族老如何不能回家族了!”程云扶住程凌,秀气的眼中尽是凛凛杀意,自己来的路上竟然有人说,程青是程凌杀的! 此时才有人打量起这个一直只是跟在程凌身后的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了这份气势,一时间竟然骇住了自己。 “一个区区庶出的东西也敢在此处大放厥词!” 族老说过,只有外强中干的人才会拿身份压人。 “族老为程家呕心沥血,现在程青族老刚刚离世!难道我程家真的要自毁壁垒不成!” 程云声音寒彻,掷地有声的质问令一群人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他们怎么可以怀疑程凌! 确实程凌程青是程家的壁垒,可是,程凌的气焰太高,就算常年不在家族,程家也渐渐地只知程凌程凌不知家主。 “愚蠢!”程凌声音带了几分虚弱,刚刚一时悲戚竟然令自己的阴阳之术失控,以至于伤了心脉。偏偏在这个时候,真真是雪上加霜。 “你说什么!” “三哥刚死,明明是有人准备对我程家出手了,你们不但不思如何抵御外敌,还想着自相残杀不成!”程凌看着 躺在榻上的程青,三哥说的没错,自己太傻,以为躲出去就没事,倒不如呆在家里,让他们看着。 暮然有些心寒,程凌没想过程青一死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过来质问自己。想自己这些年为程家用尽手段,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家族的人最为急切的想要除了自己。 可悲,可叹啊。 “程凌!你是否真的勾结雨师妾与鬼道!” 程家家主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一众族老同面色惨白的程凌。 幸亏程凌先天不足,不然要是他也有程青这般修为恐怕这家主早就易主了! “是不是真的重要吗,你们不是已经信了吗?,何必再问。” 程云正想说什么,就被程凌拉住,之间程凌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在说,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真像,那么你在如何辩解,在他们看来也只是狡辩罢了。 “你承认了?”程家家主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程凌竟然没为自己辩解,这些年程凌在程家声望极高,自己还担心若是程凌辩解,会有人站在程凌那边也说不定。 “我确实勾结雨师妾和鬼道。” “可是族老都是……” “程云住嘴!”程凌朝程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程云转头看着程凌,他不明白,族老怎么就放弃了呢,程凌抬眼看了看程青,三哥,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之所作所为,与程云无关,你们不得为难程云。”程凌紧紧的盯着那个人,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可以,带下去吧。” 程凌深深的望了一眼坐在主位的人,自己的大哥,自己堂兄弟本有五人,二哥十五岁夭折,五弟也就是自己双生的弟弟一出生就夭了,自己就成了最小的,自己因着先天不足资质最差,一直是几个哥哥最疼爱的弟弟,没想到如今…… “大哥,你的程家终究会千秋万代。”用我们兄弟血肉铺就的大路,你就踏上去吧,千万别脏了鞋子。 程凌近乎癫狂的笑声从外面传进来,竟有几分刺耳。 程家家主转头看了看躺在那里的自己三弟。手紧紧攥着,青筋浮现出来,自己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不该让自己坐上家主之位又一个个让自己变得如此尴尬,他们明明一个个都那么出色,为什么非要自己继承程家,让自己变成一个无用的家主。天下谁不说自己是清闲家主,自己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准备灵堂。”程家家主站起来,大踏步走出了这个房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的地方。 不想不能?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闵子澈进了门,让所有人都退下之后,就在闵桓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跪倒在地。 “家主!”闵桓见闵子澈脸色苍白,气息若有若无,这分明就是受了重伤。 “别……别声张。” 闵桓扶着闵子澈坐下,今日自己带着人伏击了程青,自己联络了三个家族,竟然还是被程青逃了,而且还重伤了自己,不过程青也是重伤若是没有意外该是活不久了。 “你伤太重,不治不行的!” “你听我说!我们家族不干净,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带人杀的程青,否则程家定然会将程凌的事放下先来对付我们闵家。”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 程凌遭家主猜忌这是他们程家的事,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拿这事做文章恐怕第一个不放过自己的就是程家家主。 “可是你的伤,要是不治日后恐怕难有寸进。” “无妨。”闵子澈笑着,重要的是程凌此次绝对跑不了了,“程凌此刻若是回去程家就是我给他准备的坟墓!” 程凌确实难以算计,但是程家却可以,偌大一个程家总有那么一两个名利之徒。程凌也是可悲,自己为程家披荆斩棘,恨不能用自己的血肉铺就程家的通天之路,但是程家却不愿意跟着他走。 “难道程家真的会做这等事?” “哼!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程青的行踪的!”闵子澈冷哼一声,每个家族都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太多太多!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答应我,你定要保证我闵家日后不被这种人所害。” 闵桓虽然不知道闵子澈为何突然如此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先别说了,你先休息。” 闵子澈点点头,突然又想想起什么来,一把抓住闵桓的胳膊:“文清,文清……” “颜家主已经修书回了中州学宫,学宫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此事,届时就会派人过来。” 事关重大,学宫绝对会派人过来。 闵子澈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程凌,你我之间赢得会是我。 阴冷,微潮,高开的窗户微微投下一点光亮。 程凌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关进程家的牢房,程凌想过自己很多的结局,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功亏一篑竟然因为是来自家族。这些年自己的付出到底在他们眼中算什么,争权夺利?还是蓄谋不轨? 突然外面传来一些响动,门被打开,强烈的光晃得程凌睁不开眼。 颜文清? 中州的人已经得知此事了吗? “好久不见。”待得引路的人离去,颜文清转过身来,打量着此时的程凌。 脸色微微发白,发髻散落,只是依旧坐得笔直,带着几分从容看着自己,程家的智囊,就算是沦为阶下囚也带了几分骄傲。 “没想到再见会是在这里。”程凌环视一周,略带了些自嘲。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轻易的服罪。”其实颜文清以为程凌会为自己辩护,毕竟以程凌的口才定然可以为自己脱罪,毕竟谁也没有证据去证明,只要程凌咬死不承认,谁拿他都没有办法。 闻言,程凌站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声笑了几声,而后看着颜文清,似是有些落魄。 “我为什么要辩解?那是事实不是吗?何况……”程凌转过身去从高开的小窗看出去,目光渺远,似乎在诉说什么“何况连程家都想我死。” 颜文清看着程凌的背影,竟然会从程凌身上看到失落,不,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不是不能辩解,而是不想再辩解,因为没了意义,对于程凌来说看似没有弱点,但是其实弱点从来就很明显。闵子澈抓住了,所以程凌连反抗都放弃了。 “文清。”程凌转过身来“如果你是我你会辩解吗?” 颜文清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索什么,良久才道:“我不是你。” 低低的笑声在牢房中回荡,是啊,颜文清光风霁月,高雅之人,怎么会是自己这种狡诈小人。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你总不会是来看我的吧。”此等境况,谁会来看自己,自己虽然谋划多年,但是在族中却是除了三哥没有半分人脉,时至今日除了程云竟然连一个原意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 颜文清心头长叹,若是程凌生在中州儒门,想来儒门就又多了一个人物,可惜……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抓慕无忧。” “为了慕无忧而来?”程凌将目光落到颜文清的断臂之上,听说这条手臂就是因为慕无忧才断的。真是令人艳羡,慕无忧能得颜文清这样的人为知己。也罢,反正自己横竖逃不过了。 “你可知道,为什么程家会兴盛德如此之快?” 颜文清摇了摇头。 “世家自有其发展的轨迹,而其兴盛衰落冥冥之中自有其定数,那个定数便是气运,但是如果有人将别家的气运转移到我程家来呢?” 气运?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转移? 看着颜文清惊讶的眼神,程凌接着道:“对,是日晷做的,他帮我转移别家的气运,我帮他抓到慕无忧,从一开始我对江家施压,又让江流萤顺利的逃到鬼道就是为了将慕无忧引到岷州。后来,慕无忧也发现了日晷的存在就留在了岷州,但是我却抓不到他。至于为什么要抓慕无忧我也不知道,只是日晷似乎很在乎慕无忧。” 自己的修为不够,手下之人也难以找到他。 “那雨师妾呢?” “雨师妾是自己过来联络我的,应该也受日晷的控制,对于雨师妾我也并不清楚。” “你可知道,日晷在哪里。”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在中州,他与我传信的灵雀我曾跟踪过,但是过了岷山就失去了踪迹,我也不敢再跟。”毕竟能够转移气运,此等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样一个人自己不敢去惹,莫说自己,整个天下又有几人敢去试探。 “多谢。” 颜文清有些惋惜,程凌只是走错了路,但是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他了。 “不必谢,我也有事相求。” “请说。” 程凌敛襟,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之后,看着颜文清:“这些事乃我一人所为,祸不及宗族,请颜家主替我保住程家。” 如今自己已经不能再为程家做什么,可以说在自己被猜忌的那一刻对于程家自己就是多余的。 饶是颜文清也没想到程凌会提出自己一人承担,保住程家这样一个要求。不过想来也是,程家可以算是程凌一生的心血所在,所以即便这最狠的一刀是程家捅的,他也要保住程家。 “程凌,若非立场不同,我真想与你结为莫逆。” 程凌低头微笑,“有你颜文清这句话,我程凌也算是值得了,走吧此地阴湿。” 君子立于世,当无愧于心。有些人虽然于心有愧,却未曾逃避过自己的责任。自己这一生虽然过得很累,似乎也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如果重来一遍自己应该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吧。 程凌谋划一生,未曾为己算过半分。颜文清出了程家的牢房,回头看去,只见程凌站在光影间,虽然有些狼狈却依旧是傲然而立。 颜文清转过拐角,正见程家家主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家主。” “程家主。” “程凌他……”他想他大概是后悔了吧,可惜这一步却是不容自己反悔。 颜文清微微一叹:“程凌或许有愧与天地,但是绝对无愧于程家。”颜文清越过程家家主,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又道:“他让我保住程家。” 他不知道对于程家来说到底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只是大概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程家谋划了。 三月桃花开得正好,风吹过去几片花瓣从小窗飘进来。在程凌的注视下缓缓地落在地上。 像是很久没有看到过一样,程凌看着花瓣不断飘落,原来三月的桃花可以开得这样好,这样的艳,细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留意了。能得这漫山的桃花送葬,也是人生一桩美事不是吗? 四日之后,程青下葬,程凌被放出来为程青送葬。 程凌看着程青的棺椁被黄土一点点的掩埋,最后只剩一座墓碑,和这里其他墓碑一样,最终会消弭在时间的长河中,若干年后可能谁都不会再记起程青这个名字。 风带起地上的杂草,莫名觉得有几分悲凉,刚是初春就已然有了秋风的萧索。 伸手抚上墓碑,触手有些温凉。 “我会保住程家的。”声音飘渺转瞬即逝,但是却比任何喊出来的誓言都要坚决。 即便现在的程家有太多自己不愿意去细想的地方,但是那是从小庇护自己的地方,那是祖辈的心血,也是自己和三哥一生的心血所在。 程凌拍了拍墓碑,就像拍了拍谁的肩膀一样,转身不再留恋,反正很快就会再见了,不是吗? 盖棺定论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程云躲在不远的树后,看着程凌之前住的别院被不知是那家的人一把火烧尽,熊熊的烈火将程凌多年来的经营付之一炬! 火光映在双眸之中,火苗不断的跳动,掩盖住的这双眸子中原本的情绪。 程家待族老不仁,程云手紧紧的攥起来,枉族老一心为程家!一拳狠狠的打在自己面前的树上,看了看远处被火光映红的天空,面色愈发的坚定,族老不该死!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程凌坐在一边靠着墙壁,明日岷州的大世家和中州二门都会过来,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着自己去死。想想能那些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人为了自己的死如此兴师动众,自己也算死而无憾了吧。 胸口有些疼,本来伤得不重,但是自己故意没去管,现在也拖得有些重了。 突然门口有些嘈杂,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程云,看起来是经过了一番拼杀,左臂脸颊都带了伤,脸上伤口的血流下来,从下巴低落。而程云的身后是一地的鲜血,还能看到一个人的手! “你干什么!”程凌站起来,将视线从程云身后的血泊中移到程云身上。这孩子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让他杀过人!没想到他第一次杀人就是杀的程家人。 程云进来见程云只穿了一件中衣,面色苍白,顿时觉得自己来的太晚。又听得程凌的质问,一时之间有些慌乱。 “总之,族老先跟我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程凌这些年为程家得罪了岷州多少人,这次他们逮到了机会怎么会让程凌好过!说着程云就像去拉程凌的胳膊,但是却被躲开了,抓空的程云转头不解的看着程凌。 “族老?” “我若是想走,当时我就不会进来。” 程云知道程凌这一生为了程家而活,但是如今程家如此待程凌,程凌何必为了程家再去死? “族老,程家待族老不仁,族老何必呢。算程云求您,您就跟程云走吧!”程云噗通一声跪下,眼中带着乞求,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有大恩,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他真的做不到。 程凌低头看着程云,眸中闪过一抹不忍,一把抓住程云的前襟而后用力一掌拍在了程云的胸口。 程云倒退着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领口,色污,显然是淤血。是的进来的时候程云受了伤,只不过为了不让程凌担心,才一直忍着这口淤血,没想到还是被程凌看了出来。 程云刚想说什么,就见程凌走过来依旧紧紧攥住他的前襟,用头抵住程云的额头。 看着近在眼前的程凌,程云目光有些闪躲,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云,我说过不论如何都要记得你姓程,你不是我养的程云,是程家养的!” 程云看到程凌目光中的怒火,撇开目光,可是在自己失去双亲即将病死的时候是族老救得自己啊。 程凌缓缓闭上眼,程云杀了程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留在程家了。 “程云,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程云将目光转回,就见程凌挪到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一个地名。 “记住了吗?” 程云点了点头。 “那是我密室之中卷宗另一份的所在之所,不要告诉任何人,若是日后有人对程家出手,你就将那些东西公之于众。算是我求你了。” 隐姓埋名好好的活下去吧,我已经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程家,我希望你可以远离这些世家。 程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若是程凌死了,自己也会追随而去,如今却是不能了。程云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道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回答出来可就要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在这个即将没有程凌的世界。似乎很久之前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憧憬,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为了追上这个人,自己一直在努力,可是如今都没有用了! 程凌转过身去不在看程云,虽然是死路,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一暖,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程凌一惊,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随即就松手,程凌转过身去就只剩了空荡荡的牢房。 程凌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胸口的伤又在疼了。 没过多久,程家一个族老带人过来,看着洞开的牢房门,面色大变!若是程凌跑了的话自己程家可就完了! 直到看到程凌依旧端坐在牢房里面心才算放下来,同时又在心中暗骂程凌是个傻子,明明知道要死还不快点跑。于是命人收了尸体,将门牢牢地锁住。那人看了看重新锁上的门,莫名的觉得这个锁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从程家逃出来的程云跑进山林之中,山雾弥漫。脚下一阵踉跄程云就那么摔在地上,爬起来跪坐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做。那是族老,那是自己一直最敬重的人啊。 “呵呵……”低沉的笑声响起“别自欺欺人了,程云。”程云低着头,别在自欺欺人了,就算骗得过别人又怎么能骗过自己。 他早就对程凌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月色很凉,凉透了,明明是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程云却觉得自己宛如置身凛冬。 程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半响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程…凌” 可惜在这山林之中,谁也听不到只能随着这浓重的山雾慢慢的消散。 翌日,朝阳依旧从东方缓缓地升起,漫天的朝霞似乎在昭示这又一场大雨,上一场风雨有人永远留在那个雨夜,这一场大雨应该也会有人长眠雨中。 程凌仰头看着这一场霞光,能葬在这样一场霞光之中,是自己的福气。 前几日自己已经将勾结雨师妾的事尽数交代给所有人,今日就该是自己离开的日子。 转眼间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闵子澈,闵子澈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闵子澈猛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程凌的时候,彼时自己还没去儒门,只觉得程凌病怏怏,还经常被其他世家的孩子欺负,那时候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就是那个病怏怏的小孩将会搅乱岷州的全部。 “我叫程凌!程家程凌!你们都记住我会让程家成为岷州最大的世家!” 突然一声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小孩子稚嫩的声音是如此的掷地有声。 原来,他很久之前就对自己这些人下过战书,但是直到他将他的利剑送到自己眼前自己这些人才惊觉,只是成王败寇,不是吗?他自从算计自己杀了兄长的那一天开始就该知道,自己不会放过他。 翻过手来,尽管旁人看不见,但是自己手上的血就像洗不掉,一直都在,自己自损命格,最后却是兄长为自己挡了灾厄,用自己的命!自己恨柳璃也感激柳璃,如果不是柳璃告诉自己,自己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对不起自己兄长,也就不会一手将程凌送上绝路。 “可否允我自刎。”程凌没有靠近绞刑台。虽然是在问所有人,但是程凌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闵子澈身上。 “可以。”说话的是颜文清。 对于程凌颜文清到底是有几分矛盾,或者说程凌这个人本身就是矛盾的。 程凌感谢的看了颜文清一眼,而后就有人将一把剑递给了程凌,就在此时守卫刑场的守卫突然跑进来。 “家主!城中平民围在刑场之外!为…为程凌求情!”还带了几分惊慌。 极目望去,果然见入口之处密密麻麻的人,皆是一身白衣孝服,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跪了一片,其中有老有少,更有人怀里抱着未足月的婴儿。 总有人记得,总有人记得不是吗?你所做的,你所放弃的从来不是枉费!就算程家不记得,这满城的平民也记得!你为他们所做的! 突然守卫之中有一个人收起自己手中的兵刃,转过身面对着世家,通的一声跪下,随即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括,所有守卫纷纷扔下自己手中的兵刃。 或许程凌对你们来说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但是对于程家乃至全城平民来说,程凌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这些年来若是没有程凌,程家乃至全城恐怕还是当年那个贫穷任人欺凌的地方。 “程凌多谢各位,只是错了就是错了,程凌从来都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之人。” 冰凉的刀刃搭在颈间,自己这一生也算没有白来吧……转眸看了看跪在场外的所有人,不知不觉间眼中似乎有些迷蒙。 能活下去的都好好活着吧。 血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再看一眼,这片天,这样的美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世人都说盖棺定论,可是这世上谁又能为程凌下一个结论。 “族老……”所有人都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程凌竟然会引得全城平民为其送葬。 很多年后,有曾经见过程凌自刎的一个老人回忆起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也没有见过多人送葬的葬礼,可就是那么大的雨那些人一直跟到程家的祖陵才停下来。大概,虽然有人会被功利蒙蔽了心,但是总有人会看得清,看得清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烟消雾散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颜文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只是觉得自己该来,没有惊动任何程家人。 清晨林中的鸟鸣在回荡着,晨雾曦微,草叶上的露水微微的泛着光。 程凌最终得以葬入祖陵,至少比闵戎要好的多,想起闵戎颜文清心中还是有些伤感,闵戎的死其实不能怪程凌,只不过子澈需要一个理由去击败程凌罢了。自己看的出来,子澈厌恶这种勾心斗角,所以他不想日后掌管岷州的人是一个狡诈的人。 很是意外,哪里还有一个人,穿着一身平民的灰色粗布衣服,难道是城内的平民?这么早? 颜文清走过去,一个很是清秀的男子,似乎整个人都笼罩在悲伤地情绪之中,鸣凤眼中带了几分追思,自己虽然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只凭这一身卓然的气质也不该是平民,难道是程家人? 直到颜文清走的很近了,那个人才惊觉颜文清走了过来,那个人转眼看了颜文清一眼,眼中写满了落寞与哀戚,眼角似乎带了几分微润。回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似乎很是留恋这里,但是还是提步离开了。 那个人是谁?自己是不是打断了他。 目送那个奇怪的人离去,回眼再看程凌的墓碑,只见立碑人哪里又多了一个刚刚刻上的名字。 “程云?”程家还有这么一个人?颜文清带了几分困惑,但是想来原意在这么早来看程凌的人应该是和程凌关系很近的了。 程凌就葬在程青的旁边,颜文清看着这程家往日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如今都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岷州的风云再与他们无关,希望得以泉下相遇吧。 清晨的风有些凉,墓碑上面凝结了些许水珠缓缓地流下来,竟然像是在为谁流泪。 程青程凌,说到底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了,虽是可悲但是也是最好的归宿吧。 颜文清不明白自己明明与程凌不过几面之缘,但是却莫名的对于程凌的离去难以释怀,大概只是源于在牢中那抹独立于世的身影吧,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勇气去面对千夫所指。 与此同时的闵家,闵桓像往常一样去找闵子澈,今日是月初,很多外放的族老回族的日子。 闵桓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家主?家主?”闵桓犹豫了一下“我进去了。” 闵桓推开门,屋里空无一人,床榻整洁,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 闵桓转头就见书桌之上放着一封信,心中顿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走过去,拿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不必来寻,家主之位传于闵桓。清瘦的字体宣示着一个早已可以预见的事实,闵子澈离开了。 一旁放着的是家主的印信。 闵桓看着一旁的印信,手中的纸缓缓地飘落,安静的躺在地上。 风将窗户吹开,吹落一地的纸张,窗外嫩绿的柳树摇晃着枝桠。 慕无忧在闵戎的墓旁准备来个守株待兔,要待得自然是闵子澈这只兔子了。果不其然,天刚刚擦亮,就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地走了过来。闵戎葬的地方偏僻,除了闵子澈没人会这么早过来。 等到闵子澈走过来,慕无忧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在这做什么?”闵子澈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慕无忧略带了几分无奈。 “没做什么。”慕无忧转眼望了一眼墓碑,心情有些沉重:“怎么,要走?” 闵子澈早就萌生了离开的念头,这个自己看得出来,如今的岷州对于闵子澈而言不过是块伤心之处罢了,所有他要走自己也没有留下的道理,只是到底还是有几分不舍罢了。 “嗯,这里没什么值得我再去留恋的了。” “准备去哪里?” “天地之大,除了中岷二州还有很多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我想出海。” 出海吗?慕无忧心下大致了然,闵子澈这是想完全离开这里,或者说想斩断这里的回忆,一点点都不想留下,可见这里发生的事对于闵子澈而言究竟有多痛苦,就算闵子澈从来没有说过。 去心已定的人,留不住的。 “此去山重水复,后会有期。”慕无忧隐去心中那点微微的不舍。 “后悔……”闵子澈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后会有期。” 自己会回来的,等到自己可以完全接受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等到自己可以完全坦然的面对自己面前的这座墓碑之时自己就会回来。 所谓朋友,注定相交淡如清水,你要远行,我便送别,虽有不舍,但是更多的是理解。 闵子澈带着几分释然的笑,看了看这篇山林,要离开很久了。走了几分,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转过身来道 “无忧,有时候心里太明白反而不是好事,人生在世总要随性一次,即便要付出代价,也该是值得的。” 不要像自己一样,总是顾虑太多,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成,什么都没有为他做。 视线缓缓下移,尽头是那孤零零的墓碑。心头一阵钝钝的痛,如今就算自己将天下都放在他的墓前他也看不到了。 目送闵子澈离开的背影,慕无忧脑海中回想着刚刚子澈说的话,他知道闵子澈说的是什么。回眼,是闵戎的墓碑,若是代价是那个人的身败名裂自己宁愿不去随性。 “子朔,在你眼中子澈究竟是弟弟还是什么?”慕无忧声音低低的,似乎是怕旁人听见。 眼前的墓碑沉寂无声,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闵戎已经死了,闵子澈对于他来说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人都不在了,不是吗? 天色已经大亮,山中雾气消散无影,闵戎的墓前也重归宁静,只剩偶尔林风过处传来阵阵飒飒,竟有几分像人的轻语。 这一场争斗究竟是谁赢了,还是两败俱伤?徒留三座孤坟,许多伤心之人罢了。 闵家连换家主,闵子澈不知所踪,闵桓继任家主之位。倒是引来些许的猜测,毕竟有人曾说过,如今程家江家皆逢大难,闵子澈又是此等人物定然会带着闵家异军突起,谁知道就那么失踪了,一时之间竟引来议论纷纷。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慕无忧在酒肆之中听到各路传言之时,又低声念起这一段话,只记得以前闵子澈很喜欢这段话。世人多名利之徒,可是不是所有人都看重名利的。 “岷州事了,明日,我们就要回中州了。” “嗯,你也来了很久了。”慕无忧闻言,点了点头,道:“文清是家主,怎么能长留在这里,毕竟颜家不比鬼道清闲。” 颜文清不知道该作何想,到底还是有些失望吧。只是有什么可失望的呢,自己确实该回去了,可是那种莫名的失落到底是什么。 窗外,晋城依旧是叫嚷声不绝,就算他们世家再怎么争斗对于平民来说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吧,有时候很羡慕平民,身处尘埃之中,但也因为如此倒是比自己这些人自由自在的多。 一时静默无言,或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送别的话已经说完,难道还能再挽留? 伏语上楼之时,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两个人。自己老师和慕无忧也算是纠缠的很深了,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明白但是什么都不说,不过还能怎么说呢,自己老师和慕无忧来往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不说道门就连儒门对此事都有些异议,如果不是老师在儒门之中地位崇高,恐怕早就被人按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罪名了。 伏语看两人在说话也不去打扰,就自己寻了一个地方坐着,直到看两个人都停了才过去。 “老师,弟子来接您回学宫。” 慕无忧抬头就看到少年的侧脸,伏语?慕无忧一直觉得这个少年哪里不对劲,直到刚刚他过来自己才隐隐的感觉到他身上竟然带着鬼修的鬼气。 见慕无忧皱眉,目光之中带着探究的看着伏语之时,颜文清就知道慕无忧定是发现伏语身上的鬼气了,毕竟慕无忧是鬼主。 “无忧可知道缘由?” 颜文清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慕无忧知道颜文清说的是伏语一个活人却带着鬼气的事。 慕无忧摇了摇头,自己也没有见过,就连鬼修的鬼气都是命鬼所带,若是没有命鬼鬼修体内也不会有鬼气,鬼气乃是阴晦之气,在活人体内那那个人绝对活不下去。 见慕无忧摇头,伏语眼中一晃而过的失落,若是连慕无忧都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不过我终究不是正经的鬼修,此事我要回鬼道问一下。” 其实慕无忧自己也算是个异类。 “多谢。”伏语的事一直对于颜文清而言也算是一桩心事,自己这么多年只得这么一个弟子,心里还是很看重的。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在深渊之时自己也算欠了伏语一个人情,而且还是很大的人情,若是能帮到他也算是还了人情,只是伏语的情况着实怪异,根本说不通,首先伏语还活着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天色渐晚,颜文清起身道了一声告辞,就离去了,慕无忧看着颜文清所坐的位置良久,方才起身离去。 做个交换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似乎连地面都是倾斜的,是地面倾泻,是自己站不稳了吧。 “看着点!” 撞到人了吗,感觉不到呢。真是好累好累。 “还是那么好吃!”北落刚从鬼道唯一一家饭馆里出来,一脸满足的夸奖着今天的饭。后面段六低着头走着,总觉得跟这个人出来脸上火辣辣的。 “什么东西!” 北落刚出了门,正转头和段六说话,刚转过来就见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朝自己铺了过来,北落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嘴里还吆喝了一声。 噗通! 那看不清的东西直直的摔在地上。 奇怪的衣服,染着靛蓝色绣着奇怪的花纹,是人。段六走上前将那个人翻过来,雨师妾人?雨师妾的人怎么回来鬼道! 看到这人的手腕上的蛇,北落也收起了嬉笑的脸色,雨师妾很少单独出现,而且来鬼道似乎有些羊入虎口了。段六北落相识一眼,段六将人扶起来。 “先回鬼宫。” “嗯”北落四处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跟了上去。 慕无忧手上捏着一封信,正想着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是凤吟! “鬼主,出事了。” 慕无忧将信放下,随着凤吟到了段六的住处。 “什么事?” 慕无忧随即将实现落到了段六的床榻上,哪里躺着一个穿着异与鬼道之人的人。走上前去,是他! “乌亚?”慕无忧记得这个人,自己两次到访雨师妾都是这个人引得路,可是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似乎还伤的挺重。“想办法弄醒他。”慕无忧说完就坐在一边。 “好咧!”北落领命出了门,凤吟见北落出门脸上随即带了几分纠结的表情,总觉得把这事交给北落哪里不靠谱。 果然,很快北落就证明了凤吟的预感是对的!只见北落就拎着满满的一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全部泼在了段六的榻上! 霎时之间,一片安静,除了水滴的滴答声,几乎可以说是落针可闻!连慕无忧也没想到北落会用这种办法。 段六顿时瞪大了眼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这是我的床榻!自己今晚住哪? 本来也没什么,鬼宫不缺住的地方,可是却有个问题,段六择床!于是就很麻烦了。 北落见段六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才惊觉!段六择床!于是北落也愣了。 而榻上的人睁开眼睛似乎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水里,因为自己的衣服是湿的,连头发也在吧嗒吧嗒的滴着水。而后又见这一屋子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一个拿着水桶的人。 乌亚觉得自己大概知道自己身上的水是怎么来的了。 见乌亚醒过来,慕无忧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刚刚被北落惊到的事实。薄兮是怎么教的,为什么凤吟那么稳重,到了北落就觉得脑子缺点什么?也没听说过能吧脑子饿坏了啊! “那个,你能动吗,先下来吧。”凤吟有些尴尬的笑着,毕竟榻上也是一片湿漉漉的水,待会就去杀了北落!简直是个祸害。 “嗯。”乌亚起来,看了看手里拎着通的北落,选择扶着段六,还是有些站不稳,咳嗽了几声,有些虚弱。 凤吟觉得乌亚这孩子遇上北落也是可怜,伤还没好估计要风寒了。 看着段六这里几成汪洋,慕无忧决定把乌亚扶到别的地方去。半个时辰之后,慕无忧看着乌亚一脸嫌弃的穿着北落的衣服,嗯,有点大。乌亚虽然比一般雨师妾人高出不少,但是那是因为雨师妾人普遍较为矮小,要是与北落段六比还是矮了不少。不过乌亚看上去应该年龄也不大,还是个少年。 慕无忧看了一眼一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北落,心中微微叹息,随即将视线落到了乌亚身上:“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乌亚抿了抿嘴,似乎在向该怎么说:“国主要我来和您交换!” “哦?交换?”慕无忧似是来了兴致,怎么雨师妾算计了自己一次还想再来一次?不过既然乌亚千里迢迢的来了,那么自己就听一下吧:“什么交换。” “我们用颜文清的安危来换一座秣陵城。” 颜文清?雨师妾还打着文清的主意?慕无忧支着头,眼中带着几分薄愠,这哪里是交换,分明是威胁! “文清在学宫之中,你们怎么拿他的安危来和我交换。” “相信鬼主已经知道日晷在中州,他可以做到。” 乌亚面色带了几分忐忑,因为如果慕无忧不答应,自己的族人可就完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深渊之下温度陡升,哪里已经无法生存了,这几日已经不断有族人死去,他们恐怕等不到日晷为他们拿到秣陵,只能来交换或者说是求慕无忧。 乌亚面上的忐忑没有逃过慕无忧的眼,略微思索就知道雨师妾该是出了什么变故,否则他们不至于来这里找自己。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鬼主请说!” “你不是雨师妾人吧。”雨师妾人长相与地面之上的人差别很大,他们男女皆是俊美妖冶之人,而且身量矮小,这个乌亚长相只能算是清秀,而且看上去与中岷二州同龄之人身量差不多,所以这个乌亚应该不是雨师妾人。 “鬼主为何这么问。” 慕无忧倒是没想好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你长得不如雨师妾人好看吧,听上去有些怪,于是就正了脸色:“回答,或者不回答。” 乌亚目光闪了几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确实不是雨师妾人。 “你们为什么一直打颜文清的主意。”慕无忧一直想不明白,雨师妾为什么对颜文清几乎可以说是念念不忘了,没道理啊,自己鬼道对他们威胁才最大不是吗?她们想要自己死自己可以理解,但是颜文清是为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见慕无忧似是带了几分怀疑,乌亚又道:“国主不说,我不知道。” “看你在雨师妾地位不低,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乌亚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既然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么过几天我们在‘交换’好了。”说完不给乌亚任何多说的机会直接就起身离开了。 “鬼主!”乌亚喊了一声,但是慕无忧现在不想和他说话又怎么会理会。 慕无忧走了一会儿, 凤吟从后面跟上来。 “已经找人看住了。” “嗯。” “可是鬼主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凤吟不相信慕无忧会看不出来乌亚说的是真话,除非慕无忧今天本来就不想和他好好谈话。 “哦?是吗?”慕无忧似乎很惊讶“派人去深渊查探看看出了什么事。” 果然慕无忧根本不在乎乌亚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只是要留住乌亚,然后去查探深渊到底出了什么事,从乌亚嘴里说出来,他不信。 “凤吟知道了。” 雨师妾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慌不择路,竟然想要来求自己了?相信一定很有意思。 凤吟领命去办事了,往自己住处走的时候正见段六在收拾自己的住处,要说让段六快剑斩首那肯定没问题,但是要他收拾房间就有点难为人了。只见段六抱着湿漉漉的被子扔了出来,然后段六就在慕无忧的注视之下把自己的床榻拖了出来,他要晒干自己的床榻! 而一边的北落就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看着段六,脸上似乎还带了点名为愧疚的东西。 “那个……我,嗯……”北落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总觉得段六忙完了肯定要切了自己,问题是自己可能打不过段六,他的剑越来越快了,而且攻势轻灵狠厉。北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自救一下,可是怎么自救? 那可是梅花断,梅花断啊!北落第一次觉得那把剑挂在段六腰上那么恐怖。 慕无忧倚在墙边,透过花格窗看着北落一会儿一个表情,一个人感觉唱了一场戏,看不出来北落还是个人才。 没多久段六的床榻就被搬了出来,段六放下袖子,看了北落一眼,北落下意识的往一边挪了挪。 “那个,我真忘了那是你的床榻!”北落说的一脸诚恳。 谁知道段六翻了翻白眼就只是坐在北落身边。 “你说乌亚是不是岷州人。” “乌亚……”嗯?乌亚?北落听段六跟他谈论乌亚先是一愣,难道现在段六不是应该让自己留遗言吗?“不知道,你们岷州人和我们鬼道人哪里不一样吗?” 不一样大了!我们岷州没你这么傻得。当然这话只能是段六腹诽,要是说出来那估计不打一架都不行了。 “他说他并不是雨师妾人。” “他是哪里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段六不是回去关心闲事的人,既然段六这么问了那么乌亚肯定让段六觉得那里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熟悉,可是自己明明没有见过乌亚。 熟悉?闻言站在花格窗旁的慕无忧眼中染上了几分思索。 深更夜谈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月朗星稀,鬼道夜间的浓雾笼罩着这座孤城。君不闻,孤魂离索怯怯语,君不知,离人双眸泪空垂。 鬼道大凡有命鬼的鬼修大概都是不喜欢夜间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想起自己身上所带的命鬼,那都是已逝的亲人对自己最后的温柔。 凤吟跪在路口,面前是烧给母亲的祭品,虽然他没有论混而是一直作为自己的命鬼跟着自己,但是凤吟却依旧每年都会这么做。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也是很多年前她成为鬼修的日子。自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是隐约听过母亲的梦话,她该是那家大家族的侍妾,可是不知怎的就被赶了出来,后来自己出生,为了躲避那个世家的人,就躲到了鬼道,可是一个女子带着个孩子日子怎么会好过,于是在自己很小时候的一个冬天,她到底是没熬过去。 那时候自己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不撒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只有母亲。 “她已经死了,只是魂魄还徘徊不去。”那时候自己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了,只是大概知道母亲睡着了而且永远不会再醒了。 “那怎么办?”很小的自己就看着那个红衣服的漂亮姐姐,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夸人,只是觉得这个姐姐好好看,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好看。 “就让她陪着你吧。”那个人声音很好听,带了几分悲悯,明明鬼道的人都应该是恶人,但是却有了悲悯。 后来自己才知道,那个人是鬼主,薄兮鬼主。再后来,薄兮鬼主就给了自己一个名字,无姓,名凤吟。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一直都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自己母亲渐渐消失的体温,环着自己逐渐僵硬的手臂,和大雪中薄兮鬼主殷红的长裙。 将自己和母亲的人是世家,救了自己的却是鬼道的鬼主,大概从那天开始自己就是鬼道之人了吧,不单单是有了命鬼。 鬼道听上去很是诡异恐怖的地方,但是只有真正成为鬼修的人才知道,鬼修其实都是一群伤心之人。谁愿意家破人亡,孤零零的存留于世,然后与一个永远不会说话的命鬼为伍。 北落坐在房顶上,看着火光将凤吟的脸映红,他知道凤吟在想念她的母亲。自己其实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打那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就连命鬼也是鬼主给的野兽的魂魄,是一头一出生就死了的花豹,鬼主说,这种魂魄最是狠厉怨气很足。 自己来的时候凤吟就在了,那个丫头,怎么看都比自己小,还不肯叫哥哥! 想了想,北落双手结印,将自己的命鬼放出来,手上的手印有变换了几次,只见那头半人高的花豹瞬间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幼豹,北落左右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命鬼很不错,应该讨女孩子喜欢吧,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将它放了出去。 接着就见一只圆滚滚的命鬼幼豹,摇摇晃晃的往凤吟的跟前跑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北落吃的太多,肚皮都是圆滚滚的拖着地面往前挪动,看上去竟然像只猫。 凤吟感受到命鬼的气息转头就看到身后一只圆滚滚的猫? 看到这个命鬼凤吟就知道北落在附近,整个鬼道只有北落的命鬼是只花豹。而且就算有别人也有也不会放出来,鬼修大多不会将自己的命鬼随意放出来,尤其是用自己亲人做命鬼的。 “出来吧,别躲着了。”那个小猫一样的花豹蹲在凤吟怀里,轻飘飘的。 随即就看到北落从一颗树后探出头来,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似乎没想到会被发现,但是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怎么段六没切了你?”日间凤吟真的是被北落惊到了,同时也暗暗的心疼段六,那个认床的家伙,现在肯定在那里坐着睡不着。 “怎么会!我跟段六谁跟谁啊。” 凤吟翻了翻白眼,也不去戳穿北落,又将手上的命鬼还给北落:“收好,命鬼不是用来玩的。” “嗯嗯嗯……”北落点者头,凤吟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 “好歹你也是做过副主的人吧,没个正形。”凤吟笑骂道,其实北落什么都清楚,也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就是喜欢闹。 “整天和你们似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多无聊。”北落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他本来就不是世家子弟,所以性格总是带了几分我行我素。 凤吟闻言一笑,不可置否,过去挨着北落坐下。 “北落,你说鬼道还能这样安平多久。”自从慕无忧来了以后,不允许中岷两州的人进入鬼道,鬼道愈发的平静了,其实谁都不想惹事,鬼修也只是想好好地生活而已。 “不知道,看慕无忧喽,要是他答应了和雨师妾交换,一旦雨师妾人进入了秣陵,中岷两州世家要是不炸毛!我把我自己下锅!” 凤吟听着这话,虽是不错,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果然是从北落嘴里出来的。 “你觉得鬼主会不会答应。” “会。”北落带着满满的肯定。 凤吟似是没有想到北落会如此肯定,有几分意外:“为什么?” 一旦让雨师妾进入秣陵城,那就是将鬼道推到风口浪尖上,而慕无忧作为鬼主首当其冲会受到中岷两州世家的敌视,这说不通。 “凤吟你还是不了解慕无忧。”北落笑道:“首先雨师妾那颜文清做注,慕无忧肯定是会考虑的而且雨师妾这么多年蝇营狗苟不是就为了可以离开深渊?一旦离开了深渊他们肯定会安静的呆上一段时间,如此也就给了世家门休养生息的时间。” “可是这对我们鬼道有什么好处?” 北落闻言笑的更开了:“没有好处,但是也没有坏处,若硬要说,那应该就是仇恨转移了吧。而且,慕无忧从来都是当年的中州子弟,如今在我们鬼道虽然不会危及我们鬼道,但是还是会为中州考虑。” 凤吟微微愣住,自己怎么忘了,他是中州人啊,凤吟暗自嘲笑自己幼稚,慕无忧当年不过是无路可走,慕无愁的事让他一时无法释怀他才到鬼道的。 “所以,他会答应的。”北落语气微微带了几分叹息,这件事不论对中州和鬼道都算是一件益事,但是唯独对慕无忧有百害而无一利。一旦他开了这个口,不论日后雨师妾是不是会安安静静的呆着,他都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届时人言可畏,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北落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凤吟,他说了雨师妾进入秣陵城各方的益处,却唯独没有说关于慕无忧的,因为凤吟这些年对慕无忧有些太上心了,已经超出了一个副主该做的事,可是自己看的明白慕无忧对凤吟却是没有其他想法的。或许凤吟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北落也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吧,慕无忧身上背负的秘密也好,责任也好都太多了,这样一个人注定没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啊哈!跟你说了半天我又饿了。”北落抱着自己的肚子,一下就躺倒在了后面。 “这深更半夜的那有吃的。” 北落转头看着凤吟,旋即换上了一副讨好的样子:“那个……今天我们的凤吟副主好像又变漂亮了呀!” 凤吟有些嫌弃的看着北落,只见北落的脸上就差写上给我做吃的吧这几个字了。 “不去!”凤吟果断拒绝,自己之所以会做吃的,就是因为和这个家伙一起长大! “凤吟,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饿死?” 经过足足一刻钟北落的软磨硬泡之后,凤吟答应了。 就在两个人要去做吃的时候,北落耳朵动了动,面色一苦,完了今晚这吃的做不成了。 凤吟走了几步发现北落没跟上来带了几分疑惑看着北落。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做完,可能吃不成了。明晚找你!”话落就跃上了房顶,消失在了凤吟的实现之中。 “他能有什么事?” 北落站在屋脊上,环视四周,最后时限落在一个方向,追了过去,自己刚刚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绝对是墨云清过来了!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墨云清发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停下脚步,转身就看到远处的北落。 摇了摇头,真是麻烦。 “他发现你了。”身边白芷的魂魄漂浮在半空“要杀了他吗?” “不用,我们是来找人的。”不知道雨师妾的到底来了没有:“甩掉吧。” “嗯。” 天边泛起微光,北落追了一夜,最终是失去了墨云清的踪迹。 他来做什么,墨云清……真是麻烦啊。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反正以墨云清的本事要是想做什么自己也拦不住,想到这层,北落伸了个懒腰,跑了一晚上好累。 “回去睡觉。” 北落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这一晚上,吃的没有睡的也没有,真是亏大了。 命垂一线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早上起来,就见一个眼眶带着淤青的段六从后院过来,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四个大字。看见慕无忧行了个礼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慕无忧看了看哪个方向应该是以前他劈柴的地方,难道……慕无忧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慕无忧走过去,果然一院子被劈的七零八落的铁木,此时正躺在地上诉说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估计是把铁木当成北落来劈了,这么多,也是辛苦了,嗯,够用好久。 明明知道不该笑,但是慕无忧就是忍不住。 一直到了下午慕无忧才见到段六,段六阴阳术修为不高,所以很难完全做到不吃不睡,昨晚因为床没法睡,就在后院劈了一晚的铁木,于是就一直睡到了下午。 刚睡醒就见凤吟匆忙的跑了进来,吓了段六一跳,幸亏自己穿了衣服! “段六!北落在不在你这?”段六见凤吟脸色很不好,甚至是带了几分慌乱,否则也不会直接跑进自己的房间。 “没。” “那你知不知道鬼主有没有交给他什么事?” “不知道。”段六似乎也感觉到哪里不对了,难道北落 出了什么事? 凤吟觉得自己真傻!昨晚北落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才会离开,慕无忧有什么事一般不会找北落肯定会找段六,而且,他的离开明显是临时起意,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怎么了?” “北落不见了,昨晚他说有点事,就先走了,今天下午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昨晚他根本没回来。” 本来也是正常,他们这些人一天两天不回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自己就是心慌,看不见北落心就像悬在半空,总觉得昨晚北落离开那里透着不对劲。自己就应该跟他一起去!现在人也不见了,到底去了哪里。 “别急,北落可能只是有事。” 北落不是莽撞的人,段六看了看自己的床榻,嗯,至少在大事上不会莽撞,所以他现在没回来要么就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要么就是,回不来。想到这个可能性,段六也不由得心头一沉,他这辈子朋友不多,北落无疑算一个。 “我们出去找找吧,北落应该不会离开鬼道。” 两人便分头出去找。段六先是去了北落常去的地方,其实就是那家客栈,没人。出了客栈的门,然后段六突然发现,其实北落根本就没有什么是他经常去的地方,若是不仔细回想自己根本就不会发现其实北落是个很少出门的人,虽然看上去很闹,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自己出来,若是自己不出来他也就呆在鬼宫。 其实北落很孤独吧。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就那么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这个世界上游走着。 段六突然觉得无处下手。 北落醒过来实在城外的树丛之中,身后的草丛染上了一摊红色血液,身上黑色的衣物似乎带了几分异色,更是衬得北落脸色惨白。 “咳咳。”口中的血沫不断的涌出来,右手缓缓地掐动,那只花豹命鬼就摇摇晃晃的出来,精神也微眯不振,手指又缓缓地变换了了几次,那只花豹瞬间化为一道流光往城中飞去。求救…… 天刚刚擦亮的时候,自己装作要回去然后敛起气息躲在了一旁,跟上了墨云清,但是却被发现了。,他那个命鬼实在是奇怪,似是是不用墨云清操控,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命鬼在她面前不堪一击,然后自己被墨云清近身,鬼修被近身命鬼又回不来那么比平民好不了多少。 本来墨云清也是鬼修,就算近身也没什么,但是出乎北落意料之外的事,墨云清竟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把细剑,约莫成人小臂长,只是瞬间就到了自己面前!北落从没想过一个鬼修竟然出剑的速度可以和段六媲美,接着自己就觉得腹部一凉,心头猛地一沉,接着就听到 “你就算跟上了又怎么样。” 这是北落最后听到的一句话,随着自己就感觉那把剑从自己的腹部缓缓地抽出,带起了一丛血花。 北落觉得自己现在很冷,很冷,明明已经快要到四月。听说人死之前会觉得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段六你再不来,我可就真的撑不住了,你个混蛋快来啊。 段六收到北落的命鬼带给自己的信息赶到城外山坡的树丛只是,就看到一个只剩半条命的北落,北落的命鬼不是人类所以根本就不能和他共生,换句话说就是之所以用自己至亲的人做命鬼乃是最强悍的命鬼最大的原因的是共生,命鬼不死,其主不死,其主不死命鬼也不会死。但是像北落这种用兽魂的不是没有,却是很少。 “北落,北落!” “我还没死,别喊了。”北落带了几分笑意,只是很是虚弱,看上去有几分惨烈。 段六看到北落腹部的伤口还在缓缓地渗着鲜血,段六当即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按在了伤口之上,伤口形状是一种奇怪的形状,很难止血。 段六将北落背起来,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身后一片温热,心知是血没有止住。 “北落你可别死啊。” “祸害遗千年,我可是祸害。”有气无力地声音带着几分血腥味,意识开始模糊,难道真的要死在今日?可真是憋屈啊,我还没吃到凤吟做的吃的呢。 等到段六把北落背回鬼宫,自己背上的衣物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 段六把北落的衣服解开,果然因为武器的形状特殊,血很难止得住,在这样下去就算伤口要不了北落的命,止不住血也会要了北落的命。 因为自己命鬼的原因,北落一直很小心不让自己受伤,没想到这次像是把之前所有没受的伤一次补了回来。 “北落!”凤吟接到消息就疯了一般的跑了过来,然后就看到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北落,心就像被划了一道,要不是竭力的忍住眼泪,此刻恐怕已然哭了出来,自己还没见过伤得这么重的北落。 “凤吟,你为他清洗伤口,我去弄药。” “好。”凤吟点了点头,因为鬼修的特殊,所以鬼道没有大夫,如今北落受了伤只能他们自己处理。 慕无忧来的时候,北落的血已经堪堪被止住了,只是人还躺在榻上没有没有醒过来。 “怎么回事。”慕无忧问。 “不知道,昨晚北落突然说自己有事,然后今天我发现他一直没回来,就让段六和我一起出去找他,找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凤吟眉头紧紧的皱着,脸上写满了担忧。明明这么危险,北落为什么不让自己和他一起去。 鬼道之人都认得北落,不会下这么狠的手,难道有外人进了鬼道?瞥了一眼躺在哪里的北落,罢了等他醒过来吧,慕无忧走上前看了看北落的伤势,呼吸还是很弱,伤口处又缓缓地渗出些许红色的血迹。 奇怪的武器?慕无忧听段六刚刚说北落因为被特殊的武器伤到了所以血很难止住。 北落莫名其妙被伤,难道有人盯上了鬼道?中州还是岷州,岷州现在群龙无首,应该不会有人抽出闲工夫来对付自己,中州的人行事也不会如此鬼祟,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日晷! 昨晚北落应该就是发现了什么,才匆匆离去,只是来的究竟是日晷还是别人,那就要等北落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墨云清落在鬼宫的一处飞檐之上,那个雨师妾人应该已经过来了。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白芷浮在墨云清的身旁,这些年来墨云清似乎收敛了很多,若是放在以前墨云清还是副主的时候北落恐怕当场就死了。 “没有必要。” 以前自己杀气重,是因为觉得万事万物皆不在眼中,对于自己而言旁人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直到白芷死的时候,自己才明白一个人的死是一件很沉重的事,自己并不一定可以承受的住,好在最终白芷并没有离自己而去。 “阿芷查探到那个雨师妾人在哪了吗?” “没有。” 这个雨师妾人很奇怪,身上那种相柳的气息很弱,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雨师妾人相信他们的祖先是相柳,所以信奉的神便是便是异兽相柳,所以身上多多少少会带着相柳的气息,但是这个雨师妾人不同,他的身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自己根本无从追踪。 “这个人不像是雨师妾人。” “难怪雨师妾会让他来找慕无忧。”只要一天是日晷的狗,那么一辈子都别离开脱离日晷的掌控,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旋即冷笑一声“可笑的雨师妾人。” 他们以为日晷是他们想顺从就顺从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来人了。”白芷道。而后两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慕无忧转过回廊,突然似有所动,抬头看着一处飞檐,眼中若有所思,风过处,檐下的风铃微微摇动,响起空灵的音调。 来了啊,那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出去找,太累。 边城凉州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道门所辖凉城境内,本是极为偏僻荒凉之所在,往西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听说在那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亦有绿洲,也有人生活在那里,只是尚未开化。 凉城驻城世家,乃是秋家。 佛寺经过一年多的修筑终是落成于须弥山之上,佛寺名般(bo)若(re),佛寺落成于道门境内,可谓是儒释道三家的幸事。 伏语看着这凉城,风俗大异与稷下,进进出出的不论男女都是以头纱覆面,只看得两个眼睛,想来是此地靠近沙漠为避风沙。 一行人刚到城门就有秋家人从城里迎了出来,虽然此次来的不是掌门孔承训而是颜文清,但是秋家也丝毫不敢怠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颜文清比孔承训的地位还要高一些。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孔承训虽然是孔家的嫡系,但是其母却是平民,当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孔敬庭只有两个孙子,一个过继给了颜家,这剩下的一个也没得选了。所以当年孔承训继任掌门还是有不少非议的,不过在颜文清的坚持之下才没人再敢说什么。但是颜文清不同,乃是颜孔两家的后代,故而在重视血统的中州,颜文清的地位无疑是要高于孔承训的。 “颜家主。”秋家的一个族老迎出来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在下秋楮,在此恭候多时了,颜家主请。” 颜文清回礼,两人想让一番并行进了城,凉城又称凉州城,几乎不在中州范围内,因为地处偏僻所以有些贫穷,进了城大多是黄土房屋。 凉城偏僻少有外人来,所以颜文清一行人一进城,路上的平民纷纷转头,嘴里还说着一些难懂的话,想来此地说的话也与中州不同。伏语仔细看了看这里人的长相也与稷下大为不同,鼻梁很是高挺,眼睛竟然泛着琉璃灰色,肤色很白,看着着实怪异。 “伏语在看什么?”孔明义见伏语一脸很是新奇的样子,随问。 “嗯?没有,只是此处与我们中州大异,有些新奇罢了。” 孔明义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处人皆是身量高大,卷发,就连眼睛都与中州人不同,不过自己曾在书上见过,此地的人乃是戈壁迁移出来的,原意接受中州教化定居于这里,慢慢的才成为凉城,然后有了驻城世家。 “我们还要小住几日,等待会儿我们安顿下来就可以出来转转了。” 几个跟着来的世家子弟都点点头,毕竟此处确实一处有意思的地方,待会怎么也要出来,只当是增广见闻了。 走在最前面的颜文清闻言,究竟还是些孩子,玩心重。其实也就是跟着颜文清出来,学宫上下都知道这位颜家主心性温和,不喜动怒,对弟子也是极好的,若是跟着荀家的家主荀亦出来他们才不敢如此大胆。想到这里又有人看了看伏语,真是好命,明明是个分家出来的庶出,怎么就入了颜文清的眼。 虽然城中都是黄土的屋子,但是作为世家的秋家还是和中州一样的青砖黛瓦,看着就有些格格不入,伏语敏锐的觉察到,秋家附近竟然都没有任何平民的居所,明明是城的中心却没有民居,很是古怪。 道门虽然喜静,但是自己也去过白家,白家的附近也是有民居的,那种老世家住在山中的则是例外。伏语正这般想着,抬头就见自己老师也是带了一丝惊诧,只是掩饰的很好,紧接着就随着秋楮进了秋家。 秋楮引着众人到了后院,乃是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上名落茗居,大概十余间厢房,想来是照顾到儒门的习惯,院落虽是不大却是透着雅致。院内正房不用问定然是颜文清的住所,其余厢房也都在门前挂上了个人的名牌,只需要找到自己的名字就可以入住。 不得不说这秋家虽是新世家,但是待客还是周到的。 孔明义与伏语住在冬眠的两间厢房这房间的安排也是有讲究的,孔明义自然不用说,掌门之子,伏语因着是颜文清的弟子所以相当于颜家嫡系,所以将两人分在了一处,其余人也都依序分开。 “我们远来是客,切不可犯了主家的忌讳,你们都是我儒门弟子万不可惹事。”颜文清认真的叮嘱了各家的子弟,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儒门的颜面。 “弟子谨记。” 伏语将行李放好,便到隔壁去找孔明义,两个人一同出了秋家。 两个人皆是一样的儒门装束,透着几分清雅,尤其是孔明义生的更是俊美如铸,频频惹得路上的女子回眸娇笑,暗送秋波。 “这里似乎连瓜果都与我们中州不同。”伏语带着笑,似乎是没想到天下竟还有这般所在,果然书上说的没错,读的万卷书,便要行万里路。自己终究是井底之蛙,天下之大果然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伏语虽然对此处的食物大为感兴趣,但是还是没有去尝,儒门对于弟子要求严格,食有时。 “明义很多姑娘都在看你。”伏语突然发现孔明义真的是很好看,就连自己这个男子都觉得孔明义是那种好看的,就像慕无忧一样。可惜明义从小就定亲了,是荀家女儿,不然不知道儒门多少世家女儿要心碎呢。 “不要胡说。”孔明义佯怒,这个伏语。 伏语见孔明义竟然脸红了,便不再说下去,只是自己偷偷的笑着。 两个人正说着,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倒也是老朋友了,孔明义一见对面的人下意识的就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立时收起了同自己在一起时的嬉笑,换上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是秋一清,还记得上一次见秋一清的时候伏语狠狠的教训了秋一清,还让两个人都罚抄了不少的书。 秋一清似是也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族是新晋世家的原因,自己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总有些底气不足,但是这次是自己秋家东道,总不能当没看见,便上来打招呼,知道两个人是出来闲逛的,就说自己可以带着两个人逛逛。 本来孔明义想应下来,伏语却偷偷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心知伏语可能不想和秋一清一起走,于是就回绝了。 “你没觉得秋一清来了以后,路上的人都不敢抬头了吗?”待得秋一清离开后,伏语才道。他不喜欢秋一清,总觉得此人眼神飘忽,过于功利。 孔明义闻言,深以为然看起来秋家与城中平民相处的并融洽,否则不会这样。 “你是说秋家?” “秋家应该是对城内平民并不好,否则他们的驻地不会没有民居。” 世家一般都会与平民和睦相处,毕竟世家对平民有保护与守卫的责任这是共知。 两人走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凉城虽然偏僻却也是有夜市的,不多时便是灯火一片,凉城多酒肆酒馆,美姬舞娘。两人路过几家酒馆,里面有一些很是美艳的姬者,阵阵的脂粉味从酒肆里传出来,不知道这边城的酒怎么样,这香粉的味道还是很腻的。两个少年从小在学宫长大那见过这个,于是都是低头走过去,倒是看得那些胡姬一阵发笑。 两个人低头走了一会儿,忽然不知道哪里丢出一块小石头,直直冲着孔明义的面门而来,两个人都是眼疾手快的人,这石头丢的力道倒也不大,孔明义伸手就将石头接了下来,这要是砸中了可就出事了。 谁会这么无聊,两个人往石头飞来的方向望去,正见一个脏兮兮的小脸别在墙后,见被发现了连忙把头缩回去,一溜烟儿的跑了。 两个人顺着那条小巷看去,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能跑那么快。 孔明义摇了摇头,摊开手却发现丢过来夫人根本不是一颗普通的石头,上面裹满了慢慢的红色的东西,像是血一样,闻了闻。 “确实是血迹。”孔明义看着自己手上斑斑的血迹,“进去看看。” 伏语点了点头。两人就走进了那条漆黑的巷子。 巷子里面很暗,也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黑的原因,一种压抑的气氛一点一点在人的心头堆积。 空荡荡的巷子中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先前街市上的灯光都像是截止在巷口一般,突然,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张大网就从天上落了下来! “别动。”孔明义悄声说,他们有能力挣脱这个并不结实的网,但是却想知道究竟是谁竟然专门挑世家子弟下手,他们两人的装扮很明显是世家子弟,那孩子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这里也不是一个孩子能布置出来的。 很快就有人从一边出来,竟然将两人给捆上了。 伏语微微皱眉,自己什么被人这么对待过,不过想想孔明义都被捆了,自己也不亏。 “嗯。”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平民,没有什么修为,但是既然是平民为什么要抓世家之人呢? 边城异修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两人被带到了一处点着昏暗灯火的小小的黄土屋子之中,他们日间来的时候虽然见过,但是还没有进来过,之间屋中陈设简单,一套破烂的桌椅,两人面面相觑,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来过如此狭*吝的地方。 只见几个年老的凉州人坐在那里。看了看两个人身上的衣物,先是一惊,而后指着两个人说:“他们不是秋家人。” 秋家人,他们要抓的是秋家人? 闻言待两人过来的几个凉城人也围上来,上下打量,却是穿着不一样。 “穿的是不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 “你们为什么要袭击世家子弟。”孔明义正色道,带了几分威势。平民不能袭击世家子弟,若是被抓到是要受罚的,虽然世家有保护平民的责任,但是这个世界毕竟是世家掌控的,平民还是刀口上的鱼肉。 “你们世家只知道盘剥我们,还知道什么,杀了你们都不为过!”一个凉城人说着比较晦涩的中州话,发音还带了几分怪异。 “盘剥?世家维持城中安定,你们向世家纳税乃是正常,何来盘剥!” “你们自然不会盘剥你们中州人,但是我们色目人呢?” 色目人?孔明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次,他们这群从沙漠之中迁徙出来的人被称作色目人?他们出来之时并未被命名所以自己并不知道。 “你们是说秋家加重了税赋?” “对!”那群自称色目人的人带着满腔的愤怒,狠狠的吐出这个字,目光中带着杀气,或许在他们看来世家都是一样的,所以不管是秋家还是自己眼前的人都是该死的。 伏语心下纳罕边城本就荒芜,按理说比中州的赋税要低得多,这也就造成了边城没有大世家,但是也没有那家世家敢加重赋税,因为已有的大世家可不想再多人来和自己平起平坐。 “我们不是秋家人,乃是中州稷下学宫弟子你们抓我们没用,反而如果你们抓了我们被发现了到时候与此事有牵连的人都可能会死,届时就算你们悍不畏死,你们的父母家人呢?。”世家的尊呀不容侵犯,更何况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儒门弟子。 “你们如果只是因为赋税的原因我们回去之后可以通过白家向秋家提出异议,但是你们这样袭击世家子弟是绝对不可取的办法。”孔明义声音严厉,半大的身躯散发出常年累及的威势,在这狭小的黄土屋中回荡,昏暗的灯火下一众色目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明明只是一个被自己帮助的半大孩子,身量刚到自己胸口,自己怎么就会被吓到! 身为掌门之子断然不是只有温和,这些年来孔承训也是倾囊教授。 伏语眸光微动,原来孔明义早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隐隐成长为足以接受整个儒门的人。 “好大的口气。”一声略带了几分不屑话语从门外钻了进来。 孔明义心想正主终于来了吗?一群平民就算在怎么样不会想到要袭击世家子弟,毕竟赋税再重也不回到了活不下去,既然未到绝境又怎么会做出此等不要命的事来。 那人从门外进来,上下打量了孔明义一眼,抱着手臂,歪着脑袋。也是一个色目人,长长亚麻色的卷发被辫成小辫,额上抱着一块灰布,高高的眉骨下面的是一双淡蓝的眼睛一脸的络腮胡子根本看不清脸。 伏语皱了皱眉这人吃饭是合着胡子一起吃的吗? 看见伏语嫌弃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却也没逃过那个人的眼:“还是个半大孩子就这么张狂,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夹着尾巴做人嘛?” 这人中州话说的不错,至少没有滑腔走调,听着还像那么回事。 伏语撇过眼去,颜文清还真没说过自己有尾巴这回事,所以自然是没教过,但是伏语到底是没和那个人多说什么。转眼与孔明义对视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这个人也有修为,只是气息古怪,不是中岷两州的,更不是鬼道,而是两人从未见过的一种气息。 “不知阁下是。” “中州名字你可以叫我闻夏。”长得如此粗犷这名字倒是温雅的很。 “我已言明我俩乃是学宫弟子,对你们并没有什么用处,不知可否放了我们。” 试探?那闻夏的眼睛亮了亮,自己从一进门就觉得这两个孩子不俗,不是一般世家里出来的,至少不是秋家能出来的人物,他知道儒门有个学宫,这两个孩子恐怕是儒门之中大世家的孩子,要是这样自己可就赚大了,要是自己只是抓了秋家的子弟说到底也是道自己的事,要是抓了儒门,到时候儒门对道门施压,自己要的东西还怕他们不给? “你们中州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既来之则安之,你们一开始原意被抓那么就帮人帮到底吧!” 两人还未见闻夏怎么动作就觉得捆着自己的绳索越发紧了,孔明义心下一沉,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绳索上面的古怪!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晚了点。” 惊诧只是一瞬,两人立刻恢复了镇静。却不知却更是让闻夏高看了两人一眼,身陷囹圄,前路未知,还能如此镇静,不唯独是心智过人,必然也有实力上的依仗,看来他们这群人这一网可是网住了两条大鱼。 闻夏站直身子,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似乎是请的意思:“两位既然为了探我们的底而来,不若由在下为两位解答吧。” 似乎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孔明义先走出,伏语随后跟上,既然他们有所求就定然不会将自己两人怎么样。 两人出了门就被蒙上了眼睛,有人领着他们往前走。 颜文清坐在秋家的大堂之中,满面的阴云,任谁都看得出这位颜家的家主此时定然是满腔的怒火! 时以至辰时,孔明义和伏语还未回来,两个人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那么只有一个答案这两个人在这凉城出了什么意外。 秋家家主秋无回坐在另一边的主位上,额上已经隐隐见汗,这丢的两个人自己那个也赔不起啊,一个是儒门内定的掌门一个是颜文清的嫡传弟子,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从袖中掏出手绢擦了擦汗,真是什么事啊这是。 “秋家主,看来凉城有些乱啊。”当此时,白家此时领队的人也进来了。只见白家人依旧是一身纯白的衣服,为首的人颜文清认识,是白家一个地位很高的族老,叫白荆。只见那白荆看了一眼秋无回,秋无回额上的冷汗冒得更旺了,这可是白家啊。 “那个……凉城一向是色目人居多,各位也知道色目人一直不甚好管理,我们也是力不从心啊。” 秋无回面色一苦,那色目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想要自己掌管凉城,而且这凉城的所处的位置也确实尴尬了些。 “你当我学宫两名弟子是什么,只是区区的平民就能困住的?”颜文清语气微寒,这凉城除了韦家和秋家别的人是不会有修者的,若是有了的话那秋家的责任可就大了。 闻言秋无回面色瞬间惨白,颇有几分颓然。 白荆目光灼灼,带了几分审视,若是真如颜文清说的那样,那事情可就大了。独立于先知所有修士体系外的一支修者,其严重性可比这两个儒门弟子失踪严重得多。这中州南有雨师妾已经是令人头疼不已,这西面再出什么状况可就真是大大的不妙了。到底是在道门的地盘上扑棱出来的幺蛾子还不得自己白家去顶着?要不说坐在什么位置就得干什么活,这话一点不掺假。你看颜文清能说出这话来很明显是早就猜到了,可是就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给他把他的宝贝少掌门和宝儿弟子找回来。 白荆心头一震发愁,早知道让白微暇那小子来了,想着偷几天懒还偷出事来了。但是这这话想是这么想可不能说,只能是正了正颜色,吩咐白家人出去找颜文清的两块宝贝,不过也是这儒门一行人丢谁不好统共这么两个还都丢了。 “颜家主此事是我们道门管辖不严,还请颜家主见谅。”白荆行礼,虽然心中带了几分腹诽,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毕竟对方是颜文清。 “还请白族老尽快将我学宫那两个顽劣的弟子找回来,不然掌门哪里文清也不甚好交代。” 嗯,颜文清这话倒是不虚,出来一趟给人儿子弄没了,白荆想起这事来也是一阵头疼,虽然儒道两门交好,但是终究是两家人不是。 “颜家主放心,白家秋家已经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将两位学宫弟子带回来。” “如此便多谢了。”颜文清和白荆打完这些场面话就头也不会的回了小院。 看着颜文清这幅摸样,白荆心知这颜文清还真是不担心啊,不过他不担心自己可不能,人家睡觉去了,自己今晚可就忙了。这么一想心里可谓极度的不平衡,于是身边一众白家人可就遭了池鱼之殃。 “还看!出去找人!” 深夜越狱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却说这慕无忧在鬼道等了几日,那个去打探的人总算是回来了,不知道凤吟是怎么想得,派的这人怕不是爬着过去的吧,来回足足溜达了五天。不过凤吟也算是深知自己在想什么了。 自己也有心拖拖乌亚,毕竟这事自己可不急。于是那人回来之后,自己就让他先去休息了一下。 他是真不急。 北落前两天就醒了,只是还不能下床,对于自己这次被人险些戳了一个透明窟窿的事他表示,我真没想到一个鬼修竟然会出剑那么快,分明是不讲道理。 于是慕无忧就在北落的一肚子牢骚和对于自己悲惨遭遇的诉说之中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事实真相,那就是北落阴人不成反被打,而且还应该是墨云清手下留情了,不然此时北落的坟头土都干的差不多了。 等到那个派去探查的人收拾妥帖了之后,才来汇报自己在深渊看到的什么,大概就是哪里基本没法住人了,温度高的自己都受不了。热浪滚滚,,连空气几乎快要被蒸发了。 如此的话岷州是肯定不会帮雨师妾,对于他们来说雨师妾全部被烤熟了才好,他们两次入侵在岷州可是丢下了一地的尸体,满目疮痍。如果自己也不帮他们那肯定是必死无疑,但是如果自己帮了他们,那岷州的仇恨转移自己鬼道地方下可受不了啊。 如此慕无忧决定,来就来呗,反正岷州对于鬼道什么时候友好过,虽说这么想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意思,但是也是实话不是。 于是在鬼道忐忑不安的等待了许久的乌亚终于是见到了慕无忧,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要不是忍着恐怕眼泪都要下来了。 于是刚刚进门的慕无忧就看到乌亚一副欲语泪先流的表情,不由得抖了抖,自己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交换的问题吧。” “嗯。”乌亚目光紧紧跟着慕无忧,似乎是生怕慕无忧下一刻就会凭空消失在自己眼前。 “秣陵给你们可以。”他鬼道本来就没几个人,还都扎堆住在酆都,一个都不原意出去,其实当年自己占下的两座城现在还在风中吹着呢,根本没人住。 “但是,你们不能出秣陵一步!不被我知道,那就没事,被我知道了我鬼道为了不被中岷两州群起而攻之,只能把你们送在祭台上了。” 其实饶是如此,放雨师妾人上来鬼道也是风险很大的,说不准中岷两州会以为自己又准备和雨师妾联合起来大干一场,那岂不是亏大了,自己这个人懒,能不动就不动。 “可以,我们有了立足之地也就没必要再和中岷两州血拼了。”雨师妾人也不多,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用蛊虫操控异兽,而且有独特的瘴毒。 “你们悄悄地过来,别被发现了。”嗯,小心点,毕竟咱们人都不多,人家可是几十家世家啊,每个世家本家带分族,踏平了自己这点地方都够了。 “嗯。” 乌亚点点头,早知道能从慕无忧这里拿到城池,之前自己还废那么多事干嘛,其实乌亚也知道,自己雨师妾往秣陵一住,隔开了鬼道与中岷二州,以后世家再想来和鬼道较量较量可就不容易了,而且鬼道就在自己身后,自己要想出点什么招也得顾虑着自己的后方是不是会失火。这么一想,乌亚看着慕无忧的眼神都变了,果然是个人精,什么都算着呢。但是虽然慕无忧拿自己当盾牌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 乌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当天就回了雨师妾。慕无忧抱着手看了看秣陵方向,用一座没什么用的秣陵换了雨师妾这么一块肉盾,不错,这买卖不亏。 正犹自感慨着自己的英明决策的时候,慕无忧就见凤吟端着药往后面走去,这几天北落可是借着伤好好的享了一次福,要不是当时情况凶险,慕无忧都要怀疑是不是北落自己戳的! 而与此同时,孔明义和伏语两个人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还真是隐蔽。四面都是青石砖,这倒是让两个人微微惊讶了一下,没有窗户只有过道的灯火照明。 据孔明义推测他们可能实在地下,凉城地处戈壁外围,现在又渐渐地开始进入暮春,白天温度极高,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很是凉爽,早就听说凉城这等边城有穴居的习惯。两人四下望去,不远处的火把噼里啪啦的烧着,声音回响在这空挡的牢房。 “真没想到,咱们也有被关起来的时候。”孔明义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也算是一种经历吧,虽说不太舒服。 中州世家的牢房是什么样孔明义至今尚且无缘得见,却见识了这边城色目人的牢房,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令人哭笑不得。 “我只知道我好像更讨厌秋家了。”咬着牙恨恨的说,倒不在乎别的就是一想起来自己是替秋家顶的罪,伏语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连带着看这个还像那么几分样子的牢房都觉得糟透了。 孔明义看着伏语一副牙疼的纠结表情,这还真是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啊,不过虽然那群色目人不会动自己,但是好歹尊重一点这个牢房啊。 先不说这两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单是外面看着他们的人眼神飞来飞去,只让人觉得色目人都是用眼神交流的。有人咂着嘴,这中州人都长这么娘气?伏语还好虽说长得不差,但是跟孔明义一比可就逊色多了。 伏语纠结过后就见门外人的咂着嘴看着孔明义,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门外人的视线。 “怎么了?”孔明义不明所以。 “没什么。”伏语很讨厌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孔明义的人,总觉得恶心想直接给他们剜了去,但是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孔明义自然是不知道伏语心中此时的弯弯绕绕,心里却是装的别的东西,这群色目人明显是有修为的,看来继雨师妾之后中州又要多了一些麻烦。天下之大自己所知道的不过是一片角落,不知道还会有什么。 本以为就要这般无聊的度过漫漫长夜,不过那群色目人似乎是不想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呆着,一直在外面喋喋不休,但是偏偏他们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对世家子弟下手?” “不知道,只不过所图定然不小。”看他们的样子该是有组织的,自己从感受不到阳光到被关进牢房走了约有五百余步,这就说明这里地方不小,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成的,也就是说他们预谋已久,那些只是着眼于税赋的人,恐怕只是受他们的蛊惑罢了。 孔明义从进门就在思索如果这群人真的要与中州分庭抗礼,恐怕将会是中州的心腹之患,不知道会不会酿成雨师妾那样的大祸。 “我们从我们被带走的地方走的路程并不远,这说明我们没有出城,这群人竟然在程家的眼皮底下建成了这么一所地下城。”孔明义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虽然秋家不是大世家,但是总归是世家,竟然会丝毫都觉察不到,甚至连自己族中的子弟都被人盯上了,他们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明义也无需太过于忧心。”反正对于伏语来说,这个世界上只要眼前的人和颜文清能好好的活着就行。“就算他们有什么组织,但是终究2底蕴薄弱,而且未必就像雨师妾那般克制我们中岷两州的修士。” 孔明义点了点头。 “后半夜我们就离开,顺便查探一下他们这座地下城的底细。”伏语撇了一眼门外的守卫。 “好。”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门外的守卫渐渐地开始打盹,即便是换了人也是撑不住,凌晨本就是困乏的时刻。 孔明义手中捏了了手诀,就见守卫腰上挂的钥匙缓缓的向两人这里飘过来,一切很顺利顺利的让孔明义觉得心里惴惴的,他们明知自己两个人是修士还防备的如此松懈,是否太过儿戏了。 很快两个人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防守如此松懈,因为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去,这座地下城如同一座迷宫,就连伏语和孔明义一时间都摸不着出去的门路。 突然,孔明义脸色凝重拉住了伏语。 “你看!” 伏语顺着孔明义的视线望去,只见墙上是一道深深的划痕,想来是孔明义做的标记。 “我们又走回来了?” “不,不止如此,我做这个标记的时候,这里没有台阶。”孔明义看着自己脚下的台阶犹如见了鬼一般的脸色。 刚刚没有台阶,现在有了说明什么? 还未等伏语说什么,就感觉自己脚下的台阶缓缓地落了下去,地面之上渐渐地渗出一些液体,泛着血色的光。渐渐地染红了两个人的靴子。 只见那渐渐渗出来血液的地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地面开始泛起龟裂! 什么东西! 生死为战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可以,不过是配合罢了,对我么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孔明义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倒是让那女子愣了一下连眼波都忘了打转,如此看起来那女子的面目倒是有几分清冷,只是时常挂着一副妖媚的笑和那副潋滟的眼波才让人觉得这女子魅惑天成。 只是愣神只是一瞬,不过片刻那女子就反应过来,心道虽说是些牙还未见得换齐的毛小子,但是世家出来的究竟是生的一肚子的蜂窝心眼。 “好,那就劳烦了。”说着就让人打开牢门将纸和笔递给孔明义,孔明义自然是满脸欢喜的接了过来,不多时满满一页的信纸就递了出来,那女子细细的看了却是是有几分劝说他们应允自己所求的话,但是儒门竟是这么麻烦的吗?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非得洋洋洒洒写这么多,还真是有闲心。不过写的多就多,反正写了就是,也没透露关于这里的事还算是挺识时务的。既然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自己也兴趣和这两个小黄毛崽子多说什么,更何况还有一个长得自己还好看,这女人大抵都是见不得比自己好看的,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更是如此,当下就扭了扭自己的腰迈着水蛇步子离去了。 “你上面写了什么。”伏语才不会相信孔明义会那么合作,虽然孔明义平日看上去确实是温良恭俭,但是要是耍起心眼来外面那群五大三粗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色目人还真不一定有他一半。 “没写什么,她都检查了啊我真的是很配合。”孔明义带着几分温雅,但是目光中划过的狡黠却是瞒不过伏语的眼睛。 轻笑不语,伏语突然觉得这里地方其实很好,真的很好。 凤吟这几日除了照顾北落就是呆在鬼宫那个存放历代典籍的地方,这里也没个名字,慕无忧见了就随口起了个名字叫书楼,当时凤吟听得这个名字也是一阵头疼,不明白自家找个鬼主好歹也是学宫出来的吧,怎的起个名字就如此的随意。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座无名的楼总算是有名有姓了,对它来说也算是喜事一桩,虽然起名的人当时可能没怎么过脑子,但是好在这楼是死的。 前几日慕无忧让凤吟帮忙找找看关于伏语的事,凤吟起初听说这事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毕竟鬼气是阴晦之气,活人沾染了活不成那是常识,现在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这么出现了,当时非凤吟惊讶的程度不亚于有人告诉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是经过一番确认之后,凤吟终于相信这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对于慕无忧吩咐的事,凤吟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做好,于是在这里呆了几天之后,凤吟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字了的时候一篇名为志异的怪谈书籍中有一卷提及了这种情况。 细细看过之后凤吟脸色唰的白了,嘴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这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那……良久颓然松开手,都是孽缘啊。 书中说活人绝对不可能携带鬼气,但是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人根本就不算是活人,乃是命鬼寄生在生人体内,而那人的魂魄早就去轮回了。那篇记载似乎还没完,凤吟捡起来,又翻过一页却发现后面的尽数被人撕了去,而且看起来撕走的时间不长,脑筋一转就知道有这个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自己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书给撕走,而且还有这个必要来冒这个险的除了墨云清不做第二人想。 “伏语难道是命鬼?”那书上所言的话,伏语应该是谁的命鬼,只是能劳动墨云清来跑一趟的除了日晷还能有谁? 活人命鬼,鬼道果然是变幻莫测的一条路啊。当下就不在犹豫直接去找慕无忧准备将这事告知慕无忧,既然有可能是日晷的命鬼,那就是一大祸患。 凤吟找到慕无忧的时候,慕无忧正在打坐,见到这一幕连凤吟都愣住了,他慕无忧什么时候干过打坐这事? 鬼主的力量源自鬼宫,而历任的鬼主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压制自己的修为还有尽量少的出手,不然凡人的身躯终究是承受不了鬼宫这种天地之力。只是凤吟终究不敢上前打扰,毕竟一个不慎,被打断就容易出大事。 但是凤吟貌似想错了,就算自己不打断慕无忧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本来就像是玉做的一般,如今更是白的近乎雪做的,看得人心惊。但是凤吟偏偏又不能随意的出手,自己的修为太浅。 还未等凤吟纠结出个子丑寅卯来,慕无忧就自己缓缓地睁开眼,只是一双眼黑漆漆的眼白完全消失,那种一望无际的纯黑,看得人后背发凉。他是醒了还是没醒?凤吟拿不准,然而异变并没有停下,凤吟只觉得虚空之中似乎传来一阵威压,自己的命鬼在微微的颤抖,就连自己的双腿也在微微的发软,四周缓缓弥漫起一层鬼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浓郁,似是真正的万鬼之主降临一般。 噗通,饶是凤吟心智坚定也忍不住双膝依然直接跪在了地上,抬头只见整间屋子的上空弥漫着浓郁的鬼气,甚至阻隔了屋外的阳光,森森然之间似乎有一双眼睛缓缓地睁开,带着无悲无喜的默然,扫过凤吟,凤吟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渺小的蝼蚁偷窥了神仙一般。 幸而那双眼睛出现只是一瞬,那浓雾出现也是只一瞬浓雾散去,外面的阳光重新照射进来,然而整个过程不过一刻的功夫,凤吟就觉得自己已经脱力,冷汗打湿了后背的衣服。扶着一旁的椅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都是软的。 转头去看始作俑者慕无忧,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就像没了生机一般,侧躺在榻上,自己里的那么近竟然感受不到慕无忧身上的半分气息,当下凤吟顾不得别的几乎是爬着过去的,真的没有气息,就算伸手去探也是没有,脉搏停了,心脉也停了! 死了?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凤吟瞪大了眼睛,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后来凤吟回想起来,那时候其实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突然之间这样! 就在凤吟几乎是愣住了的时候,慕无忧像是睡醒了一般,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呆在一边的凤吟,眼里还挂着泪水。 被发现了吗? “鬼主!你……你”凤吟像是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一样一直在你脸上挂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看上去好不纠结。 “我什么?我没事。” “可是你刚刚……” “刚刚什么事都没有。” 接触到慕无忧认真的目光凤吟点了点头,慕无忧很少拿那种眼神看人。 “凤吟知道了。” “你来有什么事吗?” 听得慕无忧问,凤吟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旋即将自己在书上看到的对慕无忧一五一十的说了,慕无忧的脸色越听越沉。 也就是说伏语很有可能是日晷的命鬼,那文清! 慕无忧旋即从榻上下来,刚走了几步就觉得自己气血翻涌,腿下一软直接半跪在地上。 “鬼主!”声音不乏担忧。 “没事,不用担心。”慕无忧笑道,只是似乎是现在并不好过,脸上的笑总带了几分隐忍。 凤吟低下头,这些年她在书楼呆的时间也不短,怎会不知道这是鬼宫的反噬,这时间的大道皆是一般,有舍才有得,鬼宫给了鬼主强大的修为,但是其代价就是鬼主的生命,历来鬼主皆不得善终。 “好了,你先去吧,我先休息一下。” 凤吟点了点头,虽然有几分不放心但是还是如言出去了,低头看了看自己从书楼拿出来的书,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就觉得这巧合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咬了咬下唇,往厨房走去。 几日后雨师妾才是偷偷摸摸的过来了,拖家带口的看着有那么像是几分逃难的,凤吟也没让他们进鬼道,不过他们也未必就想进鬼道直接直奔目的地,秣陵,对于一部分一辈子都没有离开的深渊的雨师妾人来说,这绵迭千里的大山,这一望无际的平原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山泉都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如今他们终于有个可以生根的地方了。不少淳朴的雨师妾人纷纷跪下感激自己的神,终究是没有放弃他们雨师妾人。 凤吟不是第一次见到雨师妾那个妖艳的国主,但是确实第一次在那个雨师妾国主脸上看到了真诚。 “尽管,慕无忧对我们有算计有不放心,但是我还是要替我的族人们谢谢你们,我们会安安静静的活下去的。”不起刀兵,只是一心一意的活下去,那个国主抬头环视一周,这篇青山绿水,自己的族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活下这篇土地之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凤吟的错觉,她似乎看到那个国主在回头之前眼角似乎泛着光。 若是能好好的活下去,谁愿意生死为战呢? 魇修梦境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凤吟送走雨师妾人,回头看了一眼西方,慕无忧终究是担心颜文清,就在将自己支走的当天晚上就一个人去了凉城。 你说,你说颜文清是颜家的家主,自己不能让他身败名裂,也不能辜负了对自己有恩的儒门,所以你就一直远远地看着吗?罢了,他们的事情自己到底只是一个旁观者。 而此时被慕无忧放心不下的颜文清此时正拿着一封信,看上面的字倒是孔明义的没错,要是有人能模仿孔明义的字到自己都看不出来的话,颜文清想了想那不可能,这两个人的字都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 颜文清带了几分笑意看着孔明义这一篇近乎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摇了摇头:“你们这里可有酒肆里有不动明王的?” “有是有,但是很多,不知道颜家主说的是哪家?大凡是色目人的酒肆大多供奉不动明王。” “西城。” “明白了。” 秋楮再蠢也知道了什么,转身下去召集人手。 秋家的行动很快,没有多久就传回西城的一家酒肆被查封。 孔明义坐在牢房中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前日那个大胡子就气急败坏的过来了,孔明义看了他一眼,明明是谦恭的目光,但是此时看来怎么看都带了几分嘲讽。 “好小子,竟然能在绮丽思眼皮底下耍心眼?”那个大胡子闻夏瞥了一眼伏语,这狗也是时候回主人身边了,免得野了性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耍心眼?那倒是没有。” “哼!”闻夏冷哼一声,旋即带着守门的人离开了,孔明义心知是颜师叔发现自己藏在信里的话了,只是这里他们放弃的这样轻易?难道还有别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出来,孔明义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里的规模依然不小,但是看来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放弃的地方,刚刚那个人也只是恼怒自己耍了他们,而不是心疼这个即将被发现的地方。 果然在那个闻夏离去不久,秋楮就带着人找了过来,这里其实规模并不大只是道路曲折。 孔明义和伏语回去之后熟悉了一番才去见得颜文清,颜文清见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事也没责怪二人,只是叮嘱他们要小心。二人心下虽然奇怪,但是颜文清没有责怪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谁也不想挨骂。临走前二人不经意撇到一边桌子上尚且带着几分热气的茶杯,孔明义微微皱眉,这里还有人?伏语见状一把把孔明义拖了出去,别惹事。 待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影才从梁上翻下来,颜文清实在不能理解慕无忧这个动不动就做梁上君子的习惯。 “幸亏我闪的快。” 颜文清瞥了一眼那个杯子,觉得自己一世清名大概是毁在眼前这个人手上了。 “对了你刚刚说,你知道伏语为什么会身怀鬼气了?” “嗯。”慕无忧整理了一下自己语言,但是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整理这件事都是一件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最终决定直接说吧,“他应该是日晷的命鬼。” “什么!”就算是颜文清乍一听到这件事,也是差点站起来,幸亏多年以来的习惯让颜文清保持了镇定,但是心中依旧回荡着刚刚慕无忧说的话。现在看了伏语应该并不知道自己是日晷的命鬼这件事,可是自己该怎么告诉他。日晷又会放过他吗? 都还是孩子,还未及冠啊。 颜文清丝毫没记得自己这个年纪都已经是颜家的家主了,只是伏语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可有解决的办法,如今伏语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命鬼的事,相当于是转世。” “不一样的,转世是断绝前尘,而伏语乃是夺舍。”慕无忧略思忖了一会儿,觉得夺舍也不准确,因为原来的伏语已经是死了但是生机尚且没有断绝,现在的伏语才寄住进去的。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很乱。 一旦伏语是命鬼的事情被知道,那么世家是必定不能留他的,到时候自己真的能狠下心去吗?颜文清不知道,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无忧,现在凉城内外都是各大世家的人,你就准备去那?” 慕无忧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颜文清的住处,“你这就不错。” 那可是,普天之下谁敢到颜文清的房间里找人? 但是转头看见颜文清怪异的目光,耳尖又不自觉的红了红,别过头去。似乎这个提议并不怎么合适,正想说自己躲习惯了哪里都一样,就听颜文清温温的声音道 “好。” 仔细看去白玉似得脸颊还带了些许可疑的绯红。 被伏语拖出来的孔明义一脸不知所措,看着伏语道:“怎么了?” 孔明义不跟自己老师时常见面,自己老师又内敛的很,恐怕整个儒门出来自己也就掌门能揣摩到自己老师的想法。见孔明义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自己总不能说可能是慕无忧来了吧,于是在只能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慕无忧来干什么,但是他能来想来自己老师便很高兴了。 “没什么。”伏语到底是没说,他不敢一是为了老师,而是因为他害怕孔明义不能接受。这个世上,男子与男子之间终究是被人所不齿的,任你如何情深似海,说出来都掺杂着世人的鄙夷,要是自己老师只是世俗的一个小人物,那么承受的非议尚且有限,但是偏偏他不是,他不仅是修士,还是颜家家主,一言一行代表着颜家也代表着儒门。 就算自己老师不怕千夫所指,那颜家呢,儒门呢?都不在乎了吗? 孔明义不知道为什么伏语突然就不说话,只是觉得自从自己对伏语说了自己那个梦境之后,伏语就像有了心事一般,难道还在介怀自己那个梦境? “那个我先回房了。”说完伏语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孔明义虽然生的一副玲珑心思,但是在面对伏语的时候也总觉捉摸不透,自己是一副玲珑心思,奈何伏语乃是那海底的一根针,就算自己怎么想也想不透。 伏语回了住处,刚关上门就觉得身后似乎多了一个人,眉梢微动,身体慢慢的警觉起来,猛地转头却发现孔明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明义?什么时候进来了的?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伏语顺手坐在孔明义对面,刚刚他不是还在外面吗。 “刚进来。”孔明义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撇了伏语一样,伏语莫名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个色目女子,少年的面目在烛火下显得愈发精致,就连声音都透着几分雌雄莫辩。 一时之间感觉气氛有些旖旎,明明是两个男子偏生透出几分香艳来,只能说孔明义长相太过妖孽。 伏语别开眼不敢去看孔明义,心绪愈发的烦乱了,连气息都起伏不定。 见状孔明义走到伏语的面前,双手捧着伏语的脸道:“怎么了。” 语气带着几分引诱,似乎连少年的手都带着几分勾魂。伏语目光一凛,一扫先前的迷蒙,一把抓住孔明义的手:“你是什么人,敢在我面前使手段。” 那‘孔明义’带着几分笑意,目光灼灼的看着伏语:“明明就乱了心神,何必苦撑,既然你能看到我那就说明你心里的人就是孔明义。” “不要逼我动手!放我出去。”伏语知道此刻自己必然在一个幻境之中,虽然布置得和自己的房间一样,但是偏生透着几分诡异。 “绮丽思,是你吧,想不到你们色目人竟然可以编制幻境。” “呵呵……”绮丽思化成自己的样子,依旧是那副柔媚入骨的声音,伏在伏语的耳畔低声道:“我们可不仅仅是编制幻境。” 伏语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孔,后退了两步,别开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少年的反应看的绮丽思又是一阵娇笑,明明耳朵尖都红透了,还在装镇定。 “你听说过魇修吗?” “魇修?”伏语看着绮丽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告诉自己那么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里是你的梦魇,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会看到孔明义,你难不成……”绮丽思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看的伏语一阵心虚。 “别胡说!” 对于少年毫无底气的反驳,绮丽思毫不在意,在这里自己就是神,他在想什么自己会不知道? “我们不是敌人。” “什么意思!” 绮丽思柔若无骨的手拂过伏语的脸颊又是惹得少年一阵脸红,眼波流转,看的伏语不由得别开了脸。 “你会知道的,你只要知道我们不是敌人就好了,我们是来带你回家的。” 说完绮丽思就吐同破碎的琉璃一般,消失在原地,伏语猛然做起来,外面已经是天明,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一晚的梦,冷汗湿透的自己衣物。 梦吗?不是不是!就是他们色目人,只是他们说的要带自己回家是什么意思? 命鬼杀人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伏语强行压下心头的疑惑,起身洗漱一番。 色目人知道自己身怀鬼气的事吗?伏语想起当时孔明义说的,他们给孔明义的梦境不是说了自己身怀鬼气吗。这样想着没来由的又是一阵烦躁,反手就将面前的水盆打翻,水洒了一地。看着满地的水,伏语似乎愣了一般,看着自己刚刚打翻水的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烦躁了? 这还是自己吗? 孔明义听到声音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伏语站在打翻的水盆面前看着自己的手愣愣的出神。 “伏语怎么了!” 听得孔明义的声音,昨晚梦境里的场景悉数涌上脑海,伏语忙转过身去不让孔明义看到自己,心绪依旧是烦乱不已,便转头越过孔明义跑了出去。 孔明义自从色目人哪里回来之后,就觉得伏语一直很奇怪,奇怪的让自己心中惴惴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一样,这种摸不着头绪的担忧让孔明义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不安。 颜文清看着伏语跑了出去,目光尽是无奈。 “怎么还在担心?” 慕无忧自然是不敢出门的于是就坐在里面,所幸颜文清耳聪目明不然还真不一定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担心又有什么用。”若是旁的自己还能想办法帮他一下,但是他本是就是命鬼,自己又能怎么样? 其实就算颜文清这么说,慕无忧也听得出来,语气里满满的担忧。对于伏语放在他面前的基本就是绝路,要么成为命鬼回到日晷身边,要么继续带着鬼气生活,但是就算有颜文清也无法完全消除鬼气对他的影响,变成行尸走肉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他还是命鬼一天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汇聚鬼气。 “除了让伏语真的死去然后转世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不知道。”慕无忧,他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鬼修。 似是见不得颜文清皱眉,慕无忧站起来。 “要不我们出去转转?” “你说什么?”颜文清怀疑自己幻听了,慕无忧说要出去溜达?现在的凉城认识他的可不少。 “不在城里转,我们出城不行吗?”反正依着两个人的脚程现在就算去另一个城镇晚上也是赶得回来的。 颜文清想了想,反正要是让慕无忧老老实实的呆着不太可能,自己跟着还能放心些。至于慕无忧为什么不会鬼道,嗯,慕无忧不想回去,颜文清不想让他回去,然后两个人就心照不宣的保持了现状。 慕无忧觉得自己真憋屈,在岷州人人喊打躲在闵家,天天蹲在窗框上,来了凉城还是这样,这鬼主真不是人干得。不过转念一想,来了凉城可以和颜文清住在一起,躲着就躲着吧,自己躲的乐意。 就在颜文清答应要出去的时候,一个守卫在外面敲门,慕无忧撇了撇嘴躲到了梁上。 “进来。” 得了颜文清的话那人才是推门进来,一拱手道:“家主有请颜家主。” “嗯,我马上就去。” 那守卫退了下去,慕无忧从梁上翻了下来,心知今天是出不去了,于是就往颜文清榻上一躺,掀了掀眼皮:“去吧,我睡会儿。”说完就滚着颜文清的被子睡觉去了,还蹭了几下,嗯满鼻子都是颜文清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 见慕无忧眨眼间就把自己收拾好的床榻翻乱,然后整个像一只大号的肉虫子一样在上面滚了几滚仿佛沾匀了面粉就等着下锅了,颜文清甩了甩头,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于是颜文清就带着几分不淡定出了门,顺手没忘了在门口给慕无忧下了一个禁制,防着别人打扰他睡觉。 其实慕无忧本来想等颜文清走了之后自己偷偷跑出去,谁知道颜文清会在门口下禁制!打不开门的慕无忧瞪了门一会儿,好吧,自己要是冲开禁制颜文清肯定会知道,算了睡觉吧! 于是又跳到床上又变回了一只大肉虫子。 于是等颜文清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慕无忧正睡得开心,带着几分不谙世事。只是他今天下午睡了一下午今晚还能睡着吗?颜文清自是不知道自己下的禁制让慕无忧没办法出去,导致慕无忧睡了一下午的事。 将慕无忧叫起来,慕无忧睡的迷糊,只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沉了,起来大有几分今夕是何夕的懵懂,就差说一声嗯?天亮了? 颜文清看着虽时可以在睡过去的慕无忧,忙将他扯起来拎到水盆前,慕无忧洗了把脸才算是找回一点清明。 慕无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就睡的那么沉,只觉得就像很久都没有睡饱一样。 “秋无回找你干什么去了。”慕无忧往椅子上面一摊,支着头。 “不过是商议明日的事。”明日就是般若寺落成大典,偏生在这时候出来一群不明底细的修士,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揉了揉眉心,虽说这里是道门的地方,但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自己儒门也是躲不过的, 中州二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着颜文清揉眉心,此刻自己放雨师妾进秣陵的事还没传到这里,要是颜文清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这么一想慕无忧突然也很想揉眉心。 慕无忧正在瞎捉摸,却突然听得外面人声沸沸扬扬,好似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 “不知道。” 但是能让秋家如此吵嚷的事必然不是小事,难道是关于那群不明的修士。 颜文清去了前堂,才知道秋无回的儿子秋一清被人杀了,就在后院湖边假山附近。而且尸体身上明显萦绕着一层黑气,明显是鬼修杀的! 凉城进了鬼修,颜文清第一反应是慕无忧不能在此时被人发现,但是怕什么来什么,转眼就听的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慕无忧,然后就见慕无忧被人团团围住。一切似乎就是那么的巧合,秋一清被鬼修杀了,紧接着慕无忧就出现了,似乎一切的证据都在说,杀人的鬼修就是慕无忧。可是颜文清最是知道,今天一下午慕无忧都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禁制完好他就不可能出来。 秋无回一生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见得一个很有可能是杀害自己儿子的人,如何能不悲愤!当即就御起自己的长剑朝慕无忧飞去,这秋家虽说是小世家,可是他在小也是个世家啊,这家主的修为自然是不能小觑,慕无忧见那长剑精致朝自己飞来,当即唤出自己的命鬼稳稳的接住了那柄雪色长剑。 颜文清见慕无忧现在明显是被算计了,正要站出来说今日慕无忧一直呆在自己房间,谁料慕无忧却先一步站出来 “你们家少家主可不是我杀的,我今日方才到,跟你们少家主无冤无仇何必千里迢迢赶来杀他?” 慕无忧知道颜文清要出来说出实情,但是一旦说出来,他颜家家主和鬼主搅合在一起,不说自己,恐怕颜文清也得搭进去。自己刚刚被人引出来,又被人团团围住就算自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但是那个人的目标应该就是自己,何必在带上文清。 “哦?那不知无忧鬼主千里迢迢来到凉城为的是什么?” 白荆带着几分刺眼的笑意,瞥了一眼颜文清,刚刚颜文清的小动作可没逃过自己的眼睛,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颜文清一早就知道慕无忧来了凉城,不仅知道而且很有可能一直跟慕无忧呆在一起。 慕无忧一愣,自己今日才到本就是自己临时编出来的,至于为什么来这里,难道还能说自己是来找颜文清的?于是就狠狠的瞪了两眼这个多话的白荆。白荆倒是觉得自己只是问了一个很正常的问题啊,你不能说自己拆穿你的谎言你就瞪自己吧。 慕无忧哼哼唧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殊不知这幅模样落在秋无回的眼中就是在狡辩!甚至已经不需要查证他就笃定了杀了自己儿子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自己一定要杀了他给自己儿子报仇! “哎哎哎……秋家主令郎的事跟我真是没有半分关系。”慕无忧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这个该死的鬼主身份啊。真是什么是都能跟自己扯上关系,还都是坏事。 “废话少说!纳命来!”秋无回带着那一身肉竟然异常的灵活,提剑就像慕无忧冲过去,慕无忧觉得就像一个大号的肉丸子,想自己飞过来,实在是透着几分儿戏。于是慕无忧就操纵着自己的命鬼想着那个肉丸子秋家主迎去。 一时只见那秋家主和慕无忧的命鬼战在一处,其他人自然是不会闲着,纷纷抽出自己的剑,但是那命鬼几乎是随着慕无忧的意念而动,将慕无忧守护的严严实实,连一丝剑芒都过不去。 但是这样的消耗对于慕无忧来说无疑也是巨大的,毕竟人力有限。 当即让命鬼震开一条路,慕无忧飞身掠了出去,傻子才跟他们硬碰硬呢! 万鬼之主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秋家的少家主被杀了,这落成大殿自然是开不成了,道妄看着自己面前的白荆,莫名从这一切桌子红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与自己佛门都没有关系,他看不懂,自从自己这一行人来了中州之后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变化,许是变好了,许是变坏了。眼前暮然划过一抹身影,道妄察觉自己心境动荡,忙念了几句佛偈。 白荆将视线落在那个低头念佛偈的小和尚的身上,那道带着审视的目光是他的? 心里带了几分兴趣,但是面上却是不方便表现出来只是冲着空明大师微微一礼,临走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和尚。 回到自己的住处,白荆从一本书中拿出一张字条,顺手将其整整齐齐的叠好,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将其点燃,火光映在那双纯黑色的眸子中。 “真是麻烦啊。”而自己最怕麻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刚感慨完,就见门口迈进一只淡青色的靴子。 “有事?” 来人一派芝兰玉树,不是颜文清又是谁。 “有,可有时间?” “我也有。” 两个人皆是一般的清雅,只是颜文清如同高山岭雪一般带着冷漠疏离,白荆则是更带了些人气,犹如世俗贵公子。 秋家不是说事的地方,两个人就出去寻了一件酒肆,挑了一间偏僻的雅间。白荆看着这一间所谓雅间,眼中的厌弃恨不得填满整间屋子。 “不知道,文清找我有什么事?”在这凉城之中能劳动颜文清亲自走一趟的事,除了慕无忧自己还真想不出来别的。 “你知道。” 这话可谓没头没尾,但是白荆却是听懂了,抬眼看了颜文清一眼,旋即给他斟上一杯酒。有些浑浊的酒流进黑色的酒杯之中,白荆自己端起一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尝了一口。 “闻起来不怎么样,喝起来也不怎么样。”这评价不可谓不惨,不过青城盛产好酒,玉阳春就是青城所产,这白荆喝不惯这边城的劣酒也是正常。 颜文清见白荆答非所问也不着急,只是坐在一处,酒也不喝盯着白荆。 见闫文清如此严肃,白荆不由得苦笑一声,慕无忧何其有幸得了颜文清的青眼。 “对,我知道。”自己能看出来秋一清不是慕无忧杀的,颜文清如何就看不出来?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抓无忧。” 这话就有些没道理了,白荆心想,他慕无忧是鬼主,抓他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就算他不杀人自己碰见了,难道还得让他逃了。 “呵呵。”白荆端起酒,在杯中微微晃了晃,眼角带着一抹精光,撇了一眼颜文清:“不知道文清觉得无忧是道门,儒门还是鬼道之人呢?” 饶是颜文清也被这近乎是刁钻的问题问住了。 “如今慕无忧是鬼主,莫说我抓了他,就算是我杀了他,而你!作为儒门的一家之主都没有任何立场来质问我。” 白荆放下酒杯,感受着空气中波动的杀意,犹如杯中的浊酒一般的不安分。淡淡笑了声,杀意?这种东西在颜文清身上可是头一回见啊。 “不知道当年你杀慕无愁的时候有没有这般浓烈的杀意。” 颜文清听得白荆提起这件事,手猛然放在自己的佩剑之上,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白荆愈发笑的恣意。 他是笃定自己不敢杀他吗?颜文清将手从剑柄上拿下来。白荆如今在白家可谓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靠的自然是自己的本事。 “你当年不是为了孔家选择杀了慕无愁吗?说到底在你心里还是儒门更重要,所以你选择了牺牲慕无忧不是吗,如今我为了道门选择牺牲他不是也很正常?” 白荆说的随意,像是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但见颜文清面上血色尽褪,一时间愈发显得人苍白,当年的事终究是自己对不起慕无忧。 白荆见颜文清这幅模样,这些年颜文清修为止步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心结。颜文清这一生心思澄明,不曾有过什么心结,唯独这件事就像是缠在颜文清心头的疙瘩怎么也解不开,于是生生卡住了修为。 白白浪费了自己绝佳的资质,白荆心中微微感叹,颜文清那样的境界恐怕是自己这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不是自己不够努力实在是资质所限。自己刚刚虽然面上轻松,但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可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堪堪顶住了颜文清的杀意。 “其实,现在你和慕无忧彼此都没有牵扯对对方最好,我不会动慕无忧我只是留他有事相求。”白荆看着脸色白的愈发和玉一般的颜文清,想要在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长叹一声,希望颜文清能听进自己的话,不然他日恐怕追悔莫及。自己有自己必须要守护的东西,那么很多事就身不由己了。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随心所欲不过只是一句话罢了,日后自己对不起慕无忧自己自然回去跟无忧请罪,只是他会原谅自己吗? 真是麻烦啊。 旋即留下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颜文清,出了这间一点也不雅致的雅间,还带走了满腹的心事。 两人不过交谈了一会儿,颜文清却觉得自己仿佛将这几十年来所有的悔恨都在心头滚了一遍,那只射箭的手已经不在了,但是那份悔恨却像是腐骨之蛆一样缠绕不绝。 过了好久,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颜文清方才起身,脚下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好容易才回了自己的住处,颜文清却觉得白荆说的话在自己耳畔一直萦绕不去。 白荆从假山后面出来,看着颜文清慌乱的脚步,知道自己白天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但是即便是重了也是没错的。他和慕无忧牵扯到最后不过是害了慕无忧也害了他自己。白荆旋即又苦笑一声,那自己呢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让你放开那个人你会放手吗? 白荆摇了摇头,自己不会,但是自己比颜文清好的一点是,对于自己来说家族什么都不重要知道那个人好,自己就好。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只能要一样,要是贪心想要两全到最后只能是一场空,所以这个世界上才有了舍得这个词,无舍无得。颜文清哪里都好就是心太重了恨不得把天下苍生都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殊不知就算你颜文清再天资绝顶,这天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抗的起来的。 白荆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千百年间看尽人世间的所有的悲欢离合,他是会觉得索然无味还是会悲悯世人呢? 深夜,伏语站在院中,月影西斜,偌大的天地间似乎就剩下了自己,旁边是孔明义的房间。 伸出掩在长袖中的手,一个不同于儒门的手诀捏在手上,一股股萦绕不绝的黑雾在上面上下翻飞,伏语觉得四周越来越冷,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冷,而是这鬼气所带的阴寒。其实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鬼气已经冲破了颜文清的封印,现在他已经可以随意的控制鬼气了。 月光下伏语的脸色越来越白,像是笼了一层白霜,手中的鬼气越来越浓郁,这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隐晦之气,经过他的手就可以变成鬼气,供给自身。 他是个命鬼。 伏语看着这丝丝缕缕钻进自己身体的鬼气,绮丽思告诉自己,自己是一只命鬼。本来自己不相信,但是她说的没错,自己并不排斥鬼气反而觉得那些鬼气在自己身体里流窜虽然会让自己觉得很冷,但是却会让自己觉得很舒服。 伏语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睛慢慢被墨色尽数染黑,在黑暗之中变得犹如恶鬼一般。伏语散去鬼气,他本是就是命鬼对于鬼气的掌控本来登峰造极,所以就算他在庭院之中摆弄鬼气他也可以很好的控制中不让鬼气消散,从而不会惊动其他人。 “你不想回到你主人身边吗?” 绮丽思像是凭空出现,但是伏语却像是司空见惯一样毫不意外。 “你没有告诉我主人是谁。” “你难道不知道吗?就算你寄居在这个身体那么多年导致你的记忆不全,也不该忘了你的主人才对。” 伏语知道,但是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只能记得一个穿黑衣服的人。 “好吧,我告诉你,他叫日晷。” 果然,伏语没有一点惊讶,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想出让命鬼托身为人这种疯狂的想法恐怕只有四十年前那个疯子一般的日晷。当年日晷身体死去,命鬼无法再寄居下去,于是就在深渊之处飘荡,知道这具身体出现,自己才算是找到了适合自己托身的肉体,这具身体,当时魂魄已经离开但是气息还未断绝,于是自己就钻了进去,但是命鬼与肉身融合这等逆天之举,却让自己损失了所有的记忆,一直以来只是将自己当成那个分族的一个小小的庶出。 “你什么都记得,何苦不承认,自欺欺人?你是日晷鬼主的命鬼,是鬼道真正的万鬼之主。”只有这个命鬼才能做到托身活人,而不魂飞魄散。 他,才是真正的万鬼之主。 美人出浴?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翌日慕无忧觉得自己在牢房里待得骨头都要生锈了的时候,白荆才算是来了。 许是旁边有人,白荆一直端着那副贵公子的样子,慕无忧觉得自己要水土不服了,直到自己被放出来白荆趁着无人看到他的那么一瞬冲着慕无忧眨了眨眼,慕无忧才觉得这才是白荆嘛,那一腔翻江倒海的水土才算是消停了。 出了牢房慕无忧觉得自己大概是进牢房最多的一位鬼主了吧,从岷州道凉城自己貌似一直在被人追着打,这么想想大概也挺丢人的。 “走吧。” 白荆走过慕无忧身边的时候悄悄说了一句。白荆对秋家的解释是要将慕无忧带回本家白家,秋家表示自己没意见,有意见也只能忍着。颜文清为主的儒门自然也没有意见,白荆对他说过他只是留慕无忧有事相求。于是慕无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越狱了…… “秋家的牢房没有程家的舒服。” 慕无忧坐在白荆房间的椅子上,很是认真的评价道。 “看来你对于进出牢房这种事的经验很足啊。” “那是自然。” 白荆觉得自己多年以来的修养都要不翼而飞了,虽然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修养这种东西,但是你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是什么意思,这是很光荣的事吗? “行了行了,今晚出去蹲点。” “蹲点?”你能不说的这么通俗易懂吗?咱俩你是白家手握重权的族老,我是鬼主,用蹲点这个词你就不觉得丢人? “嗯,我最近一直在追查那群修者的踪迹,发现他们颇有几分门道,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但是他们都在深夜出没,天明就会再回戈壁。” 白荆说着自己这两天的调查结果,以白家的势力两天只查出这么点东西确实是有点丢人,但是对于这群奇怪的修士他们确实是摸不着头脑,经常就是在上一刻在城东,下一刻在城西,虽然自己也不是做不到这个速度,但是若是那群修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为,那着实可怕了些。 “你们白家最近也是被弄得焦头烂额了吧。” 白荆苦笑摇头,何止是焦头烂额,自己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要不是自己修为还算看得过去恐怕也挨不到此刻。 “别说了。”白荆觉得自己来一趟这里都要折寿了。 “其实你有没想过他们可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做到瞬移。”毕竟每个人都能达到白荆这等修为他们也不必躲躲闪闪了,直接过来攻打凉城就好了。 白荆闻言点了点头,自己怎么没有想过,但是自己想了两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可能不是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修士,所以对付他们要小心些。” “所以你就要我跟你一起去?”慕无忧不明白自己堂堂鬼道之主,怎么就非得跟着白荆去当苦力。 “你不去也可以,我就将你这几天都带着颜文清哪里的事全部说出去!”白荆好整以暇的坐在慕无忧的对面,光明正大的威胁着慕无忧。 明明知道这小子在开玩笑但是慕无忧还是想揍他。 “你小子学坏了啊。” “彼此彼此。”白荆觉得自己很谦虚。 看着白荆脸上一片人畜无害的温和笑意,慕无忧觉得自己的命鬼都躁动了。 “行了我得去睡觉了,你别乱跑啊。”白荆觉得两天两夜不睡,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会暴毙。于是就不跟慕无忧多说了,躺倒自己床上几乎是顷刻之间就睡着了,毕竟要是什么也不做两天两夜倒也没什么,但是白荆这两天可是到处奔波,也是为难他了。 慕无忧觉得无聊,就绕开秋家的守卫去找颜文清,刚进了儒门住的小院,慕无忧就觉得自己的命鬼像是遇到了什么强大的存在,竟然开始瑟瑟发抖。自己乃是万鬼之主,自己的命鬼竟然会发抖这就说明这个院子里有比自己命鬼更强大的存在。慕无忧的目光落在了伏语的房间之上,难道他已经完全变成命鬼了? 正在慕无忧暗自怀疑的时候,伏语却从房间的出来正看到了慕无忧先是一愣旋即带着几分笑意过来行礼。 “前辈是来找老师的吗?” 慕无忧眯了眯眼,一把抓住了伏语的手,鬼气悄然的钻进伏语的经脉,直觉经脉之中汹涌的儒法瞬间就消融了自己的鬼气。 “嗯?前辈?” “没事就是看看你的鬼气怎么样了,我在鬼道也没有找到能帮你的办法。” “谢前辈挂心,都是伏语的命数强求不得。”伏语似是有几分失落。 慕无忧强行按下心头的疑虑,既然伏语体内还有儒法那么就不应该有鬼气,只是自己感受到的是什么,这里除了伏语这个很有可能是日晷命鬼的人难道还有别的足以让自己命鬼感到颤抖的东西?那岂非太过骇人听闻了。 “前辈?前辈?老师在里面。” “嗯,好。” 伏语看着慕无忧的背影,脸上似乎是一晃而过的黑气,但是快的让人觉得像是幻觉。 慕无忧进来的时候颜文清刚好的在换衣服,因为根本没人敢不敲门就进自己的房间所以颜文清就没有关门,但是他偏偏漏算了慕无忧这个变数。 慕无忧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积业障了,只见颜文清长发未束,还带了些许湿润,光洁的的背像是和阗的羊脂白玉。 颜文清迅速穿上衣服转过身来,就看到呆立在原地的慕无忧,不由得扶额,自己怎么就没算到这个家伙。旋即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耳垂还带了几分可疑的绯红。 “我先出去。” 于是慕无忧就在五雷轰顶一样的感受中出了门,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自己做了什么!那可是颜文清!要是被颜家人知道自己看了他们家主的,嗯……自己还有命在吗?但是慕无忧有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话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是旋即又狠狠的呸了自己一声,自己在想什么荤话! 过了没多久,颜文清已经穿戴好只是头发因为未干只是松松的绑在脑后,其实自己本来已经可以不需要沐浴,但是边城这里风沙太大让颜文清很不习惯,便又捡起了沐浴的习惯,谁知道竟然被慕无忧撞了个满怀。 打开门,见慕无忧在外面抓耳挠腮,耳垂又微不可查的红了红。 “进来吧。”颜文清又忍不住轻咳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水汽熏得,慕无忧愈发觉得颜文清肤白如玉,同时心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以后不能让别人看到颜文清刚沐浴完的样子,太勾人了! “不知无忧这么早来有什么事。”颜文清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慕无忧。 嗯?什么事?自己就是来溜溜的!慕无忧突然觉得要是自己说就是白荆那混蛋睡觉自己觉得太无聊然后过来看看你,然后就……颜文清会不会提剑追杀自己!想到那个画面,自己可是自己打不过颜文清啊! “在想什么?”颜文清看着慕无忧脸上的表情来来回回的像是翻书一眼的表情,不由得出声一问。 “没!” 眼颜文清见此那还有个不明白的,今日慕无忧恐怕只是过来闲逛的,不过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沐浴。 “白荆呢。”颜文清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在休息,这几天最累的恐怕就是他了。”既然颜文清给了这个话头慕无忧乐得接着话头往下走,只是心里总是不自觉地回想着刚刚的事,慕无忧连着念了几遍道门的静心咒,才算是将心里那些旖旎的念头给按下去。但是再一瞥到颜文清,慕无忧就觉得自己念啥也管用了。 “无忧怎么了?” 慕无忧今天似乎格外的心绪不宁,颜文清问出口之后又惊觉慕无忧大概还再想刚刚的事,嘴唇微微动了动,目光也落在了不知名的空处。 颜文清一向清心寡欲,但是唯独对着慕无忧总是容易乱了心神。颜文清其实什么都知道,也从来未曾逃避过,只是,也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我……我先走了。” 话还未落,慕无忧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远处,两个人皆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人,但是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总是带了几分手足无措。 一晃出了小院,慕无忧站在树荫下面,心乱如麻。 “你怎么了?” 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慕无忧下了一条转过身去,见是白荆。 “你怎么了,我都走到你身后了,你都感觉不到?而且你这脸色是怎么了。”慕无忧因着修习鬼道,脸色总是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是今日却是异常的红润,再加上这紊乱的气息,被人下药了?也不对啊,他们这个境界就算是药对他们也没什么作用吧。 “没事。” 白荆就听着慕无忧这违心的话,也不去拆穿他,谁知道这货干什么去了刚刚,看到美人出浴也就是这个反应吧,白荆觉得自己要憋笑别处内伤了。 不得不说白荆的猜想很是有一定的道理。 深夜试探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慕无忧望着眼前这一片茫茫的戈壁滩,自己虽然来了不少时日但是一直没怎么出来过,或者说一直没出来过,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戈壁,只觉得风沙满眼,百米之外什么都看不清,这群人真的是从这里出来的? “你确定这里面能住人?” 慕无忧看着这时不时就是一阵风暴的戈壁滩,严重的怀疑这里面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是这里没错,你等到后半夜就会发现他们出来,但是一进的凉城就会很快消失。” “你是说他们要进了凉城才会消失吗?”慕无忧敏锐的捕捉到这点,他们很明显不想暴露,而且这里的风沙那么大为什么不直接进城而是要等到进了城才消失。 “你是说,因为进了凉城他们才能消失?才能做到瞬移?” “嗯,不然毫无道理。”他们从凉城出来到进戈壁这里明显是很注意隐蔽自己的一断路,他们却不用那诡异的瞬移之术,这本身就很奇怪。 可是凉城里面有什么是这里没有的呢? “白荆你有没有他们消失出现的地点的图。” “有。”白荆逃出来一张凉城的地图,一些不同颜色的光点在上面晃动着。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从来没有在这里出没过。”慕无忧指了指图上一块空白的地方,那里是 他们的祠堂 凉城贫瘠只有一处祠堂,所有平民拜祭先人都在那个祠堂之中。 “难道他们怕鬼?”白荆带了几分无奈。 慕无忧不想搭理这个人:“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路数就走吧。” 那个祠堂与凉城外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人,这么说来他们是依靠人,后半夜出动,但是人在后半夜在干什么?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后半夜的人大多在做梦。 那群奇怪的修士是可以借助梦境随意移动的,这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是确实符合现状的答案。 绮丽思从一个人的梦境中出来,回头带了些厌恶的瞥了这个人一眼,这个人的梦真脏!而后依旧是扭动着自己纤细的腰肢款款的走出了这个破烂的茅屋。这篇夜色之下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黑茫茫的一片,但是对于他们魇修来说可是天堂一般的存在,打量的梦魇在空中飘荡着等待着自己去拾取炼化。 但是她刚刚一踏进院子就立刻觉得不对劲,刚向逃遁就觉得自己的修为活似被冻住了一般,周遭的梦境皆与自己失去了联系,怎么回事! 绮丽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张从天而降得的大网捆住,不多时白荆和慕无忧闻讯赶来之时,就看到被捆成粽子的绮丽思。 “啧啧,白家好大的手笔。”几百张冰蚕丝网跟不要钱似的就这么慢慢的铺了凉城一地,哎想想自己穷的叮当响的鬼道,啧…… “得了吧你。”区区几张网他就不信慕无忧会放在眼里。 “行了这么一个美人你下得去手?”慕无忧拍了拍白荆的肩膀,反正自己不喜欢女人。 “别了,你还是别笑我了。”白荆一阵苦笑,好歹在别人面前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啊,然后让手下人将绮丽思带走。 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个问题,就算自己抓到了这个人,怎么撬开她的嘴。 “话说,我们抓到了这个人,但是那个奇怪的鬼修怎么没在出现过。”白荆追上走出很远的慕无忧,把手搭在慕无忧的肩膀上,问道。 “手!” 闻言白荆怯怯的把自己的手拿下来,这小子要打架吗? “这里没有鬼修。” “没有?”白荆闻言带了几分不可思议,没有鬼修那秋一清被谁杀的! “你以为我是谁?要是有鬼修出手我会感觉不到?”不过就算没有鬼修,命鬼倒是有一只。慕无忧皱着眉,自己很不想怀疑伏语,但是伏语太干净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前他就算鬼气被颜文清施法压制着,但是自己还是会感受到若有若无的鬼气,但是今天自己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这就说明伏语已经可以掌控自己身上的鬼气了。 “你知道什么?”白荆看慕无忧这样子就知道慕无忧肯定知道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我现在只是怀疑,你不要激动。”慕无忧沉默了一会儿,“走吧我帮你撬开那个女人的嘴。” 闻言白荆笑的眉眼不见,谁都知道鬼修修鬼,鬼是什么就是人的魂魄,一个人可以撒谎,但是他的魂魄不会,不但不会而且在慕无忧的面前所有魂魄都会乖乖地有什么说什么。 深夜,伏语刚刚躺下准备睡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之间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冲自己刺来,本能的偏开,那凌冽剑刃贴着自己的中衣划了过去,衣服被划出了一个口子,伏语眼睛微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对自己没有杀机,但是确实招招致命,念及明义就在隔壁,而自己还不想吵到明义。于是一道细微的鬼气顺着那柄泛着寒光的剑蜿蜒而上。 那人似乎感受到什么动作一滞,接着就被伏语一掌拍了出去,撞到了一边的墙上又摔了下来。伏语很明白那道鬼气会有什么作用,看着那个人趴在地上几番挣扎都没起来,伏语突然有一种兴奋的感觉,自己跟着日晷的时候可没少杀人。 那个人挣扎了一会似是放起来挣扎,抬眼望向伏语,黑色的面巾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眼。 伏语走过去,月光刚好洒在那个人的脸上,伏语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手带了几分颤抖将那人的面巾扯了下来,是一张好看到雌雄莫辩的脸,只是此时一缕缕的鬼气却在这张脸上盘旋着,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明义!”伏语蹲下将孔明义抱起来,伸手将孔明义体内的鬼气抽出来,很快孔明义体内的鬼气不在了但是脸色依旧苍白。 “怎么是你!” 孔明义别开脸,伸手推开了伏语。 “真的是你杀的秋一清?”孔明义勉力支撑着自己上半身,那一掌很重,但是真的让自己重伤的是那道鬼气,太过精纯,瞬间就在自己体内炸裂,现在自己的经脉几乎慢慢的都是裂缝,这次若是能好,就算不废也差不多了。 “你先别说话,我帮你……” “不用!”孔明义打断伏语的话,自己还没沦落到要靠一个鬼修来救得份上。孔明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中的剑早就落在几米远。 但是还没等孔明义走到门口,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丢在了床上。 “颜伏语!” “你要是从这里出去,你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说着紧握住孔明义的手,将自己的儒法不断地传进孔明义的体内,鬼气和儒法本来就是不相容的,但是这么多年伏语早就找到让他们共存的那个微妙的平衡。 孔明义只觉得一阵阵带着阴寒的儒法从伏语的手上传过来,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儒法,而是浸染了鬼气的一种奇怪的东西。孔明义挣扎着,感受到来自孔明义的抗拒,伏语松开手坐在榻边的脚凳上,有些微微的失落。 “你就那么不能接受鬼修吗?”慕无忧也是鬼修啊。 “为什么要杀秋一清。” 伏语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自己难道能说秋一清对你有龌蹉的想法吗?伏语不想说,只是闷闷的道:“杀了就杀了。” 伏语以为孔明义会骂自己,但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孔明义的声音回过头去才发现孔明义已经昏了过去。 不能让自己老师知道自己的事,伏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孔明义再次将其抱起来出了门。 “你就这么把他带过来了?”此刻的闻夏没了脸上的络腮胡子,竟然是长得十分英俊的一个男子,蓝色的眼睛像是绿洲里的水泊, “他们不是抓了绮丽思吗?倒是拿他换就行。”伏语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知道色目人为什么这么奇怪都喜欢呆在地下,看着四周微微摇动的火光,心里总有些压抑,自己也会感觉到压抑这种东西?伏语摇了摇头。 “舍得?我看他可要死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们人的感情我们命鬼可没有。” 闻夏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会一一在你身上找回来的。” 闻夏面色微愠,但是自己面前的是日晷的命鬼,而且又得了自己的身体恐怕连日晷此刻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又能怎么办只能应着。 “你先出去我在这里待会儿。” “是。”他们都是日晷的人,谁也跑不了。 等闻夏走了之后,伏语做到孔明义的身边,抓住孔明义的手,一缕缕的鬼气不断地钻进孔明义的体内,被鬼气伤到用鬼气弥补,只是日后你恐怕就难以在摆脱鬼气了,但是也比死了的好。 伏语捏着孔明义的手,此刻只要自己愿意,自己就可以让孔明义变成鬼修,那样他就不可能在离开自己,不得不说这个念头对于伏语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孤寂了好久,不论是做命鬼还是做人,只有孔明义会让他感受到陪伴的感觉。 伏语目光闪烁似乎在做着什么挣扎。 极北之境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良久,伏语放开孔明义的手,苦笑,自己不是孔明义怎么能凭借自己的喜好就去决定孔明义的未来,难道未来被决定人还不够多吗? “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你在这里住几天,等到凉城的事情过去了,我就放你走。”明明知道孔明义听不到,伏语就像带着几分固执一样一定要说给孔明义听,但是听没听到又有什么,自己已经和孔明义走上截然不同的路了,他回不了头,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给他回头,或者是选择的余地,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命鬼,他连鬼修都算不上。他只是一只供人驱使的命鬼,拖着这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溃的身体,跟行尸走肉有什么不同。只是对于这个既定的无可奈何伏语没有什么挣扎就接受了,因为自己大概还能再做点什么吧。既然未来已经无望,那就不必在畏首畏尾,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闻夏你们帮我看好孔明义,别让他出来,他试出我是命鬼了。” 饶是闻夏对于伏语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知道伏语现在不能被发现,于是就点了点头。 伏语知道就算闻夏心里再不愿意他也势必会看住孔明义,这几天孔明义能不能下床还不知道呢,自己确实有些太小心了。 日晷因为自己离开太久并不如何相信自己,他要做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让孔明义呆在这里虽然危险但是却比外面好太多。 翌日孔明义再次失踪倒是将孔家主吓了个不轻,这个孔明义安安静静的在自己房间呆着不行吗? 伏语刚进了小院就被慕无忧拦下了。 “前辈。” “不敢,你这一声前辈可是折杀我了。”慕无忧上下打量着伏语,日晷的命鬼,真正的万鬼之主吗?日晷之所以可以成为历代鬼主最强的,不但因为他的天资绝顶,也是因为这只命鬼,据说是从极北之地的古战场找到的,也就日晷那个疯子,不然谁敢用这只命鬼,不怕被反噬而死吗? 伏语一滞,心知慕无忧已经知道自己可以控制鬼气的事了。 “慕无忧。” 伏语是千万年前的一缕孤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消散,通常不会消散的魂魄都是心有执念,自己到底是多么强大的执念才能让自己在这个世间飘荡那么多年。可惜他忘了,虽然执念还在,但是他已经忘了。 “你有名字吗?”慕无忧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叫他,他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忘记了,叫伏语就可以。”做了那么久的游魂,又做了那么久的命鬼,如今更是连人都做了十多年,怎么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 “那好,伏语,明义在哪?” 伏语没有准备否认,但是也不准备告诉他们。 “一个比这里安全的地方。” 慕无忧知道伏语对于孔明义的重视,既然伏语说了那么孔明义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见慕无忧没有追问的意思,伏语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说谎。 “可否为我保守秘密,不要让老师知道。”’ 他还是叫颜文清老师,慕无忧突然觉得这只命鬼生前大概也是重情重义的人吧,不然也不会挨了千万年的时间。 “可以。”慕无忧答应的很爽快,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命鬼,即便是只命鬼他也总带着几分光明磊落,可见生前也不是什么龌蹉小人。对于这样的人,慕无忧很难生出什么恶意,因为以现在伏语的能耐想杀自己不是难事。 千万年前的一只命鬼,而且又是从极北古战场哪里走出来的,想想都觉得可怕。 伏语似是想起什么来,看了看北方,哪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眸色闪了闪,他必须要去一趟! 慕无忧还未看清伏语的动作,伏语就已经不再原地了。慕无忧背负着手,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可以让这个命鬼游荡那么久,一个人挨过这么多年,慕无忧想,那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事。 极北之境,万里之境,了无人烟,他们说这里是古战场。饶是以伏语如今的速度也足足飞驰了两天,他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值得他抛下凉城哪里的一切跑过来。只是自己从下定决心那一刻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冒出来,很重要的东西,驱使着他不得不第一时间赶过来。 伏语走在厚厚的冰面上,他在这里飘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忘了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这下面冰封的是很多很多的尸体,他知道!哪怕没有办法透过这个厚厚冰盖看到,他也知道。这里以前是不是一座城池?不不止一座。 伏语继续走着,他觉得自己那颗孤寂了千万年的心,似乎开始活了过来,他在期待着什么的到来,可是到底是什么?伏语走到一个地方,很平常的地方,平常到连一点点足以描述他的标志物都没有。 手中的鬼气缓缓地聚集,将手贴在冰盖上,鬼气丝丝缕缕的渗透进入冰盖,好冷!这是自己的鬼气传递给自己的信息。伏语觉得就算是自己,也难以抵御这里的寒气,这里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鬼气越来越浓郁,伏语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却是诡异的乌紫色。终于就在这具身体面临崩溃的临界点之前,鬼气碰到他想要的东西了,伏语咬了咬牙,再次催动鬼气将那个东西拿出来。 终于那个东西破冰而出! 是一块非石非玉的东西,半圆的,中间有一个圆孔。这个东西自己以前在学宫的古书是哪个见过,叫玉玦,可是早就已经没有人会佩戴了。伏语将那块玉玦翻来覆去的仔细看,可是除了正面有几个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就什么都没了。 但是即便自己看不懂,在这块玉玦入手只是,自己那颗就像是干枯泉眼的心,猛然涌出很多很多的情绪,他觉得那个叫开心和难过。伏语脸色有些木然,自己这么多年除了做人那十几年感受过情绪之外,然后就是现在了。伸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现在他才觉得这颗心是自己的,不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的就是凡人所夹杂的情绪,那是自己的情绪。 难道这个东西就是自己的执念?不对自己还没有消散,就说明自己还没有得偿所愿。 可是这个究竟是什么? “你看!我成年了!” 像是从记忆深处冒出的一句话,像是从心底里翻出的一段画面,那个人的腰间挂着这枚玉玦,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晃着。 可是那个人是谁?伏语不记得了就像忘记了自己的执念一样。 将那块玉玦狠狠的攥在自己的手心,站起来,看了看自己刚刚拿出玉玦的那个地方,哪里是自己的尸体所在,他知道,准确的说是他能感觉到,哪里有一种冥冥之间的联系。拿到玉玦之后,伏语离开了极北之境,哪里是一条河的发源地,现在哪里叫岷水,很久很久之前,据说叫流花河,不过已经改名很久了,那时候还是王朝时代,不像现在。 那个时代历史很是久远,很多事情都已经很模糊了,自己知道这些是从一本名叫话斋的古书上面看到的,不知道是谁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 慕无忧这几天在秋家窜过窜过去,也没被人发现,白荆不禁啧啧称奇,这鬼主做久了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好歹这捉迷藏时肯定赢了。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白荆最近焦头烂额,这慕无忧就剩了到处乱窜。 “没什么。”慕无忧觉得自己已经做够了见证这件事,在岷州看着闵戎为了闵子澈身死,又看着程凌死在自己一手扶持的家族手里,在这里又要看着伏语走上一条近乎绝路的路,其实很多事情自己真的不想知道。 “你这人就是心思重,跟我学学……” “学什么,没心没肺?” “话不能这么说。”白荆一把搭在慕无忧肩膀上,人还是那个人,真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在世家贵公子和地皮小流氓之间转换的毫无压力的。 “你没事干了?” “有!”白荆一脸正经。 “那还不去!” “你不告诉我秋一清是谁杀的啊,我不就得在这套你的话?”套话套的这么明目张胆,这白荆可真是个人才! “不用我说到时候自然你就知道了。”慕无忧忍下自己想打死这货的冲动,只是翻了翻白眼。 白荆闻言知道慕无忧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算了反正死的是秋家人,自己一个白家的跟着热闹什么。 “传令下去,都回去歇着,该吃吃该睡睡!” 那个守卫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吞了口口水,跑了出去。 “你就不用维护你的形象了?” “他们敢说出去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腿了。”白荆坐在栏杆上,背靠着柱子,庭院中是一丛竹子,带着清晨的露水泛着微弱的光,这么多年总是端着很累的好不好。 戈壁深处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伏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过来在看一眼孔明义,总觉得冥冥之中会有一种感觉自己可能这次不来就见不到孔明义了。 孔明义还未醒,他伤得有多重自己很清楚。伏语将手中的玉玦放在孔明义的手中,手上渐渐泛起黑色的毫芒。 伏语似乎很累,渐渐地脸色变得苍白,鼻尖微微泛着汗珠,只有脸上略带着宠溺的笑还在,良久,缓缓松开手,轻轻伏在孔明义的耳畔。 “阿然,起来吧。”孔明义眼睫颤了颤,似乎想要醒过来,但是终究是没有醒来。 伏语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孔明义手中的玉玦‘君子不器’。古老的文字,带着特殊的寓意,像是穿越了千万年而来,只为了寻到他的主人,那个曾经名动列国的谋士,天下无双之人。 大周王朝已经过去,凌然凌渊的故事也早已再没有人记得,就算是在如何动人心魄也抵不过时间的大浪淘沙。伏语不知为何,自从自己拿回了玉玦就像是沉寂多年的心突然被喜怒哀乐浸染,方才似乎有些许淡淡的惆怅,但是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已经做了很多年的游魂了,就算是有些许情绪,也很难在维系下去。 “今晚,日晷鬼主回来。” 闻夏不知道什么进来,倚在门框上蓝色的眼睛染着几分戏谑,他么魇修等这一天很久了,同为修士,为什么自己魇修就不能得见天日,为什么他们道修儒修就可以光明之大的享万人敬仰,若是保一方平安他们也可以! “他会来?” 闻夏微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伏语,明明还是那个人,但是不知为何却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与日晷不同,像是世间消失了许久的帝王。闻夏摇了摇头,自己莫不是疯了,王朝时代已经消失千年,要说哪里还能残存一点那时候的痕迹,恐怕也只有那几个老古董世家了。 “嗯。”不过想是这样想,闻夏还是点头应是 “他如今……” “他是神。”闻夏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别说反抗,连一丝丝的其他的念头都不敢有,只剩了臣服。 伏语静默良久,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闻夏目送他离开,这个人是个奇怪的人,就算知道这次日晷过来他恐怕就很难再留下自己意识,但是却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当时知道自己是一只命鬼一样,他很清楚既定的事实只需要接受就好了。 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如此的平静,闻夏承认自己突然感到了好奇。 不过这次日晷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伏语,对于日晷来说,命鬼或许重要,但是慕无忧更重要,曾经自己动用过自己魇术偷窥过日晷的梦境,但是自己被发现了,许是自己还有用,日晷留下自己一条命但是那部分的记忆却被抹去了。可是自己却记得一点,在那个梦境了,有一个和慕无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是却和慕无忧不一样,那个人明显不是慕无忧!日晷难道会因为一张长得很像的脸一直追着慕无忧不放手? 面前是漫漫黄沙,狂风在空中呼啸出呜呜的声音,戈壁裸露着,其上一道道的痕迹像是在诉说着这千百年来的风沙。 慕无忧站在风口,一阵莫名的熟悉的感觉一阵阵的袭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明明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慕无忧缓步前行,猎猎的风带起衣袖。 “你来了。”一到熟悉的声音响起从身后响起。 这声音,好像……慕无忧闻言,猛然转身,看清楚站在那里的人之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脸上血色尽褪!倒退了几步。 怎么会!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只见一淡蓝色的人影自风沙之中缓缓走出,墨色的长发在风中凛冽飞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慕无忧觉得这个人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因为自己幼时的经历,再加上这些年浸淫鬼道,就算不刻意自己的眼角眉梢也带了些许戾气,绝非此人如此平和。 慕无忧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两个人面面相对,竟然像是在照镜子。 “你是什么人?”慕无忧开口,显然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我?算不得人,只不过是遗留在这里的一道意识。”那人笑的温雅,眼中似是古井,不起波澜,唯有平静。这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却绝对不会让人认错。 “你叫什么?”慕无忧像是执着于一个答案,势必要让他说出来。 那人笑的愈发温和:“你可以叫我慕清泉。” 慕清泉三字在慕无忧耳畔炸开,虽然早已经有个那么几分预感,但是听那人说出来慕无忧脸色还是白了白。 “父亲?” 慕无忧这么一喊,那个人倒是愣了:“为何叫我父亲?” “你!不是叫慕清泉吗?”慕无忧微微皱眉,怎么他不知道自己吗? “嗯,可是清泉并无家室。” 并无家室?什么意思?慕无忧大脑忽的乱作一团,若是慕清泉没有家室,那那…… “不可能!你有两子一女!长子慕英,次子慕玄,幺女慕鸢!”慕无忧像是想极力的证明什么,伸手去碰那个人,才发现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实体,只是一道虚无的意识。 “你在说什么?我有没有娶亲,你应该最清楚。” “我?” 慕无忧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要是慕清泉没有娶亲,那么那么!自己和兄长阿鸢是怎么回事? “你会不会忘了,你已经在这里带了那么久。” 相对于慕无忧满面的惶恐,那道意识依旧是挂着自己那温和的笑意。 “不会。”说着那道意识看了看远方,笑的愈发温和:“他要来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是谁?” “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那道意识像是终于耗尽了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渐渐地消失在这漫天的风沙中。 “慕清泉!慕清泉!”慕无忧四处高喊,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慕清泉的那句他没有娶亲,那他们兄妹三人算什么?特别是兄长,兄长的死究竟算什么? 慕无忧跌坐在原地,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要做什么。任凭身边的风沙如何的呼啸,慕无忧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在漫天的风沙之中呢喃着什么。 无忧无愁,如果自己这些人都不是慕清泉的子女,那么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兄长的死,全部都没了意义,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慕家人。 不远处的裸石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石头之上,风沙猎猎那道身形却依旧站的笔直。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带他来这里,白荆。”一个女子缓缓地落下,纤细的腰肢缓缓地扭动,勾人的眼波落在她身边人的身上。 “我已经带他来了不是吗?”白荆眸色微微晃动,他对不起慕无忧的自然会自己去和他请罪,若是他不接受,大不了自己将自己的命赔给他。 “我还当你们中州所谓的友谊究竟有多坚不可摧,到最后……”脸上的讥笑已经将她未说完的话全部表达了出来。 白荆瞥了绮丽思一眼:“你永远不会懂,我们中州人的感情。” “感情?”绮丽思做出思考的样子,随即嗤笑一声:“不过你也算不上对不住慕无忧,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只不过看是谁做这事罢了。” 白荆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的颤动,有些事有些罪恶自己来就好,她毕竟是个女子。 “你要是还想在这里吹风你就自己吹吧。”白荆转身,不知道真的是因为风沙太大,还是别的什么,这里自己大概是一辈子都不想再来。 白荆脚步带了些混乱闯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确实,白家就是日晷留在中州的家族,白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做这些事,白家,就算自己不在乎,但是她在乎。 他白荆的命不值钱,真的,不值钱。 荆草,本来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不值钱的杂草。 白荆靠着门站了一会儿,走到书桌前,提笔,略犹豫了片刻,终是落笔。 将自己的心腹随从唤进来“亲自交给少家主,一定要交到少家主的手上!” 那个随从似乎感受到白荆眼中那一丝异样,郑重的单膝跪下:“属下定不辱使命!” 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族老保重!” 待得那个随从消失在白荆的院子里,白荆长舒一口气,自己虽然很多事无从选择,但是至少还有一点可以做的。 凉城已经来了很久了呢,是不是该回去了。白荆看了看青城的方向,好想回去。 “来人烧水我要沐浴!”日晷交代的 事已经做完了,那么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 天边夜色渐浓,黑暗来临之时便是魇修的天下。 少年日晷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颜文清微微眯了眯眼,有人告诉自己慕无忧在这里,让自己把他带回去,可是这漫天的风沙慕无忧到底在哪? 即便是颜文清这般的修为,在这戈壁的风沙之中都有些寸步难行,天地之力不过冰山一角便足以令人难以抵抗。 “无忧!”颜文清看到不远处一个已经被风沙半埋的人,跑过去,将那人从沙中拖出来。 “你说什么?”颜文清将慕无忧扶起来,暮色四合,有些费力的带着慕无忧前行。 “文清。”慕无忧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我是谁?” 颜文清脚下一滞,看了伏在自己身上的慕无忧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颜文清依旧带着肯定的说:“你是慕玄慕无忧。” 我是慕无忧吗?可是慕无忧是谁? 一个人所坚信的,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统统被推翻,慕无忧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做什么,从自己踏进鬼道那一天开始就像有一双手拨弄着所有的一切,牵引着自己不得不按着他的规划好的路走,关于慕家的一切,关于日晷和慕清泉的一切。 那双手的主人是日晷吧,慕无忧心想,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颜文清:“文清,其实当年打开中州屏障的不是孔老先生,是日晷。” 颜文清手上一颤,可以说这件事是导致现在所有悲剧的开始,。 “所以孔家和你都不欠我们什么。”慕无忧缓缓地开口。 闻言,颜文清停下脚步,轻叹一口气:“我做的所有事从来不仅仅是因为亏欠。”只因为你是慕无忧。 慕无忧微微眯眼,似乎眼前的颜文清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翻窗而出的少年,清贵疏离。 两人一路回到凉城,颜文清将慕无忧放在自己床上,其实慕无忧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有些虚弱。颜文清抬头,远处是一片阴云,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凉城向来少雨,今日看样子怕是要有一场大雨了。 孔明义睁开眼睛,此处是什么地方?撑着坐起来,却发现手上一块形状奇怪的东西。 玉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孔明义非常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块东西,但是却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盘踞在心头,萦绕不去。 但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里似乎像是魇修的地方,伏语将自己待到魇修的地方做什么?孔明义下了床,自己的伤?内视之下自己的伤竟然好的七七八八,怎么可能自己上的多重自己很清楚。 但是很快孔明义也发现了自己伤好后的不同,自己的儒法现在非常的接近当时伏语渡给自己的,带着几分鬼气的阴寒。 儒法温和周正,绝对不会带着阴寒之气,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不知道是对于自己变化的不安还是别的什么。强行压下心头那一丝的不适,推门出去,没有人? 孔明义小心的往前挪动着,但是很奇怪这里就像是空无一人一般,阴暗潮湿的地道之中,唯一的光源便是两边的火把。 直到孔明义走出这个地下城堡,都没有发现一个人,他们难道倾巢出动了? 果然抬头就发现,凉城的上空被一团阴云笼罩着,那阴云之中似有雷电闪动,笼着血色隐隐,在天空之中盘旋着,像是一团择人而食的猛兽。 “伏语!”孔明义当下不再犹豫向着凉城飞掠而去。 凉城之中此刻就像是陷入了浓雾之中一样,到处是诡异的梦魇,近百魇修合力编制的幻境,将凉城团团围住。 “你要将凉城交给魇修?” “自然。” 白荆看着自己面前恍若十五六岁少年的人,精致的眉眼甚至更甚于慕无忧,白荆是第一次见到日晷,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日晷竟然会是这么一副少年的模样,自己看得出来这不是驻颜而是他就是真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 可是,这怎么可能。 似乎能看透白荆在想什么,日晷轻嗤一声:“怎么不可能。” 这具身体本来就只有十五岁。 “慕无忧呢?” 白荆只觉得不过是轻轻的一眼,但是却让人无从抵抗,只能抬手指了指了颜文清的住处,手臂甚至在微微的颤抖。日晷顺着白荆指向的方向望了了一眼,目光陡然柔和了下来。 等白荆觉得周身的威压撤去,日晷早已不在原地。 只不过是那么一瞬,白荆便觉得自己的汗依然打湿了自己后背的衣物,这是什么样的修为,哪怕是家主都没有这人的万一,这怎么能算是人?白荆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行吗?随意又微微摇了摇头,就算不行又如何箭依然在弦上不得不发。 日晷缓缓落在儒门客居的小院,他已经可以感受到慕无忧的气息。日晷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紧张,他竟然会紧张。 只要自己推开门,自己就能看到那个人,纵然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算是慕清泉,但是早晚会变成慕清泉的,他一定会复活慕清泉。想起要复活慕清泉,日晷眼神中闪烁过一丝疯狂的神色。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孤寂那么久,终于终于有一个可以陪伴他的人,他不允许他就那么死了,不!他不允许!就算是逆天而行又能如何,自己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日晷走上台阶,正欲伸手推门之时,忽闻 “站住!” 日晷缓缓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男子,清朗如月,但是却只有一条手臂,现在他正左手执剑,剑尖正对着自己。 “你是何人。” “颜家文清。” “颜淮?”日晷知道这个人。“你现在离开这里兴许我会留你一命,看在这些年你照顾清泉的份上。” “无忧就是无忧他不是任何人。” “看来你知道,怎么是当年薄兮给你的梦境之中知道的吗?” 颜文清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承认了这一事实。 “你知道的,慕无忧就是慕清泉,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慕无忧这个人,只有慕清泉。” 日晷带着几分从容,是的自己当年将慕清泉残存的魂魄放进了一个婴儿的体内,然后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他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于是就有了慕无忧的存在。 颜文清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人,只为了复活一个人不惜逆改天命! “你应该感激我,如果没有我就没有慕无忧。” 日晷看着自己眼前颤抖的剑尖,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人自己没兴趣继续和他继续废话。 “站住!” 日晷偏过头,锋利的剑刃从自己的脸边划过,一缕黑发缓缓地飘落。看着地上那一缕黑发,日晷嘴角缓缓的翘起,很快! 可惜修为太低了,颜文清甚至还没有看清日晷是怎么动作的,就觉得身后一股巨力袭来,自己就像不收控制一样撞开了门,摔了进去。 “文清!” 慕无忧从踏上下来,但是一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阵不稳直接摔倒了地上。 日晷提步而入,当世两个站在巅峰的男人就这么倒在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脚下。 “你是谁?” “嗯?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这副样子,我是日晷。”日晷伸手一股鬼气将慕无忧扶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我要……” 白荆看着被梦魇困住的白家人,魇修不会伤害白家人这点是可以肯定的,但是自己一路走来已经见到了不少秋家人的尸首,恐怕经此一役秋家这个新兴的家族就要消失了吧。想来也是可惜,不是那个家族都有资格被日晷留下的。 “族老,我们……” “你们留在这里!”白荆看了一眼自己带出来的白家子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家族一直都是那个道门的之首,那个在二十年前的战争之中浴血奋战的家族,但是,不是了很早之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不要出去!” 他们还是第一见到自家这个贵公子一般的族老露出这般严厉的表情,一时间纷纷噤声,乖乖的呆在白荆的住处。 “明天天一亮立马回家族,知道吗。”白荆对着这一群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人嘱托道。 “知道了族老。” 白荆环视了一眼这十几个白家的子弟,像是交代完了什么后事一般,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挥手下了一道禁制。 “族老!”白家子弟看到白荆扔下的这一道禁制,大概也知道自家族老要去做什么。 日晷看着自己面前目露警惕的慕无忧,他现在到底还算是慕无忧,不能算是慕清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过没事,很快他就会变成慕清泉。 “本来,要是你不来凉城, 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让墨云清留下一些关于伏语的信息,就是为了引慕无忧来凉城,本来若是慕无忧不来,自己也不一定会来这里,可是他却来了,不得不说慕无忧真的是很听话。 “你什么意思!” “伏语却是是我的命鬼,可是你却不知道一开始我和他就只能算是契约关系,他帮我修炼,我帮他凝魂。他在时间飘荡了千万年,早就虚弱不堪,但是他执念未消,不愿意消散。”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根本就命令不了伏语。 “你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命令伏语做什么?” “呵呵……” 现在知道会不会有些晚了…… 命如荆草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日晷笑着,慕无忧觉得自己确实不是日晷的对手。 “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是为了什么?” 日晷似乎没想过慕无忧会这么问,眸色微微闪动了一下,似是追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的源头很是普遍,在很久之前,这个界面产生,但是只是一个一片死寂的界面,后来渐渐有了山川河流,有了各种生物。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渐渐有了王朝。 “王朝时代?” “嗯,我是在哪个时代产生的。” “产生?你不是人?” “对,我不是,准确来说,天地万物皆有自己的灵性,规则也有。”日晷有些怅然,是的,他日晷是这个界面的规则,机缘巧合之下,产生了灵智。 “你是规则?” 日晷长舒一口气,笑道:“是,我是规则,所以我可以移动各大世家的气运,甚至可以掌控这个世界的云雨,但是,灵魂却是我不能掌控的。” “什么意思。” “生死的规则,不是我能掌控的。” 这个世上只有一件事是绝对公平的就是死亡。每个人都会死,每个人也都会生。 “所以,你为了慕清泉,准备挑战生死的规则?” “对!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时间飘荡了多久,从王朝时代,到如今的世家时代,只有慕清泉配与我论交。”日晷的目光之中透出疯狂的光芒,那种眼神让慕无忧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一个人,尤其是日晷这样的狂人,一旦疯起来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所以,你一定要让清泉复活。” 慕无忧即便已经猜到了,但是听到日晷肯定还是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自己竟然就是慕清泉。自己从小就听着慕清泉的传说长大,谁又能告诉自己,为什么他会是慕清泉。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慕清泉不是鬼道之人,还会给你做命鬼?” 想过!慕无忧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为什么慕清泉要让自己沦为鬼修。 “这是我给你写好的定数啊。”日晷看着这张和慕清泉一模一样的脸,虽然他现在还不算是慕清泉,但是自己已经很满意了,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可以等,自己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会儿。 “你给我写好的?我不知道慕清泉是什么脾气,反正我这人天生反骨,讨厌定数这种东西!” 自从阮怀瑾对自己说他的定数就是死之后,自己就开始莫名的厌恶定数这种东西! “确实,定数我也讨厌!”慕无忧只觉得眼前猛然像是出现一阵雾气,雾气随后又幻化成冰,片片飘落在空中。 道门的庄生梦蝶! 白荆穿着白家的白衣服,脸上挂着他那贵公子一般的笑,手上还在不断地变换着手诀。 “白荆你在做什么!”慕无忧看懂了那个手诀 “做,好玩的事!”随着白荆的话落,手诀最后一下捏完,慕无忧和颜文清就如同隐在雾里一般!当雾气消散,两个人竟然消失在原地! 日晷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可以抓住慕无忧了,却被这个自己养的的狗给坏了事,一时间怒气就像是燃烧在胸中的火,他要杀了这条狗! 伸手,白荆就像是以个木偶一般被吸到了日晷的手上。 “你敢背叛我!”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一句话,带着森然的杀意,恨不能片片刮了自己手上的白荆。 “咳咳……”白荆咳出两口血,脸上还是那副笑,看的日晷的火气更盛。 “我……已经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白荆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日晷想领着一块破布一样拎着自己。 “好!”日晷像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转手把白荆像是摔一块垃圾一样的扔了出去,白荆狠狠的撞在柱子上,似乎想要爬起来,但是努力了几次都是狠狠的再摔回去。“你想死我成全你!” 白荆咳嗽着,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自己自从来了凉城就没准备再回去了。 还好,还好是自己来了。 白荆伏在地上,慢慢的断了气。 慕无忧我欠你的,拿命还你,我一命换你你和颜文清两命,算我赚了。 日晷没有在看白荆一眼,白家人不过是他豢养的狗,就和程家一样,不过,程家更没用一点罢了。 屋外魇修织成的环境像是一张大网网住了所有人,秋家尸横遍野,凉城的中州人似乎都成了色目人的发泄对象,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哀嚎, 远处的佛修似乎是被惊动了,只见在那蹭蹭黑云之中隐隐有金光闪烁,似乎是有人在斗法。日晷没兴趣去管魇修和这些人的争斗,他要去找被白荆带走的慕无忧。 并不是所有的争斗都可以简单地划分正邪,比如现在魇修和佛修的争斗,城中仅剩的色目人毫无顾忌的站在魇修门编织的梦境之中,他们的修士不会伤害他们,他们会保护自己这些平民。 “闻夏!” 绮丽思喊了一声闻夏,指了指大街小巷里站着的色目人,他们走在望着这边,期盼着他们自己的修士可以为他们博得一寸生存的地方,到时候他们就不必活的比别人更加的卑微。 “我们,是为了所有从沙漠里出来的族人。” 绮丽思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闻夏,还有其他所有在坚持这这个幻境的魇修,只要能将所有的中州的修士和那群惹人厌的佛修杀死,这里就是他们魇修的地方了。 空明看着四处翻飞的雾气,长叹一口气,退了出去。 “师傅?” “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 “他们不过是要一丝活路。”空明在凉城带了一年之久,最是清楚色目人在凉城的处境,自己修筑佛寺也大多是色目人在不分昼夜的修建。 “可是他们杀了那么多的修士和平民。” 空明念了一句佛偈,:“无非因果。” 凉城人可以对色目人一视同仁就不会引得色目人孤注一掷,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这一场杀戮,自己种下的因,都要自己去尝最后酿出的苦果。 “走吧,我们无需沾染这些因果。” 空明本来是想救下一些中州人,结果,环境之中早已尸横遍野,早就注定下的恶果,果然不是自己能改变的。 “师傅……” “十丈软红,我们所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因果,回去吧。” 空明大师长叹一声,带着自己徒弟回了佛寺。 “他们走了?” 绮丽思看着缓缓退去的金光,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讶异,这人不是中州那头的吗?难道怕死了? “空明这个人佛法修为深厚,做事做人自有自己的道理,今天他放我们一马,不过是怜悯我们罢了。” “怜悯?” “他们修筑佛寺的时候要不是有空明这个人拦着,不知道那座佛寺下面要铺几层我们色目人的尸骸。”闻夏对于这个空明还是念了几分恩的,所以自己率领人编织幻境之时绕过了他们的佛寺。 正如同空明说的,一切皆是因果,一切自有定数。 “这样说来,那个老和尚还是个好人了?” “这世界上哪有好人坏人,不过立场不一样罢了。”闻夏令所有人撤去梦魇,城中的修士自相残杀已经所剩无几,闻夏也不想赶尽杀绝,便将剩下的一群中州修士赶了出去,凉城自此成为魇修的城池。 孔明义也是被赶出来的人中的员,只是伏语呢?自己在城中搜寻半天未见伏语。此时儒门的剩下的子弟都围在孔明义身边,颜文清不见了,孔明义只能带着他们先离开凉城,只要回到自己儒门的势力范围,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 “我们现在先回彭城。”彭城乃是齐家所属,虽是道门但是与孔家相交甚笃。 凉城的事相信很快就会传回各大世家了,孔明义有点不死心一般,又四下望了一眼,还是没有发现伏语的踪影,只能带着一众的儒门弟子先出发往彭城去。 白家子弟倒是很是完整的从凉城出来,没有与其他世家告别自己就先一步回了青城。 “白家的人这般完好的出来,我便不信没有猫腻。” 孔明义回头见是颜家的一个子弟,便带了几分严厉:“不可妄议。” 不过话是这么说,孔明义看着那一行完整的片尘未沾衣的白家子弟,心里也是有几分疑虑划过。各大世家子弟纷纷中了幻境,陷入狂暴,就是不死身上也是挂了彩的,就算没有挂彩也不应该是这般从容不迫,想必昨晚他们并没有中幻境,那么他们在做什么?自己在幻境之中穿梭,多亏了自己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玉玦,才没有中招。可是白家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 孔明义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顿时将他吓了一跳,除非魇修放了白家一马,那么白家就很可疑了。 纵然孔明义有多少疑虑,如今身为掌门之子将所有人安全送回学宫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当下便不再迟疑,带着人往彭城奔去。 帝君凌渊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凉城以东便是沟壑纵横的山岭,黄沙漫天,寸草不生。 少年日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天蓝色的长衫,浑身透着一股儒雅,但是偏偏在儒雅深处又带了一种威严。 “你要拦我?”日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不可思议。 伏语微微阖首:“你我也算是有缘,如今刀剑相向,真是令人有些唏嘘。” 日晷有些不以为意,就算是伏语又如何,在自己面前都是蝼蚁,就算他曾经为自己征战过,但是现在确实站在了对立面上,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的执念?消散了?”突然日晷眼神微微眯起,像是发现了什么。 伏语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带了笑意:“嗯。” 执念消散,他就可以真正的死去了,再也不用在这个世界上孤单的飘荡着了。 听得伏语的回答,日晷心头猛然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就像是人所说的别离之情。难道自己还会对一介命鬼有什么怀恋? “看来你都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伏语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人?”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伏语也不知道的,那么就是自己当年收服的这一缕孤魂到底是谁,就连自己也看不透他的因果。他的一切对于自己来说就想着笼着雾气,当年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好玩的心理,才去收复这只命鬼。 “凌渊。” “乾元帝凌渊?”日晷语气带了几分惊讶,一代帝王竟然至今都未入轮回?说起来,这个人合该与自己差不多了。 伏语目露几分萧瑟,乾元帝吗?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谓了,不过连王朝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乾元帝呢? “这么说来,孔明义便该是当年名动列国的公子然吧,这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日晷生在当时,对于当年人物辈出的王朝时代还是记忆深刻的。 “嗯。”是他对不起阿然,所以这千年来自己的执念便是将那块玉玦物归原主,如今玉玦已经重新回到阿然的手上自己也可以离去了。 “怎么那这慕无忧和颜文清也与你有旧?你要替他们拦我。” “无旧,但是颜文清于伏语有恩。”虽然自己是凌渊,但是曾做了那么多年的伏语,颜文清对于伏语的好他都是记得的,他这个人一向是这样,公允的很。反正 如今自己的消散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倒不如还了颜文清的恩情,自己也好走的了无牵挂。 “好,果然是凌渊。不过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不能。”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不是傻,只是源于自己的本心,不负本心,生死无惧。 伏语右手缓缓凝出一把长枪,银色的枪头在日光下泛着寒芒,枪一出现,日晷的眼前就如同看见了尸山血海一般。止戈!虽名止戈确实不折不扣的凶器!只跟随过两代主人,但是两任主人却都是不得善终,一是乾元帝凌渊,一是杀将凌若虚! 空气之中微微泛着淡淡的血腥味,隐隐还有厉鬼嚎哭之声,日晷微微眯了眯眼,就算是自己在看到这柄长枪都会觉得不舒服,纵然只是凌渊幻化而成,而非本体。 据说,凌若虚执此枪屠杀数十万人,那数十万人的冤魂附着在枪上,每每出现必有冤魂哭嚎之声。可惜凌若虚而后战死,此枪便失落了。 “来吧。”凌渊挥舞了几下长枪。 面前的人站的虽然是伏语的样貌,但是日晷恍然间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银鞍白马,飒沓流星的凌渊。他打不过自己,执念消散,支撑他在这个世间存在的力量就不在了,如今的凌渊正在一点点的消散,力量也正在消失。 日晷决定成全眼前这个人,手中法诀不断地变换。 王朝时代还未有修士,所以大多人都会选择兵刃,凌渊足下点地,想着日晷飞掠而去,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再用止戈战斗了吧。 孔明义带着一群学宫子弟正在赶往彭城的路上,突然听到遥远的地方一阵巨响,孔明义往东方望去,心中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捏紧了挂在腰间的玉玦。 “快走吧!” 手中的玉玦似乎有些温热,孔明义不知道这块玉玦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大概是和伏语有关系的。 走了没几步,孔明义突然觉得自己心中像是有一条弦突然断掉,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刚刚发出巨响的东方。 “伏语……”不知道为什么孔明义总觉得哪里是伏语。 “明义怎么了!” “没什么。” 日晷转过身,不再看伏语那具完全没了生气的尸体,魂魄消散之后是消失在是个世界,还是入轮回呢?他虽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是生死却是高于一切规则的,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人还能不能在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如果不能,自己想必会遗憾的。 遗憾?日晷突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会为别人遗憾吗? 这时间大浪淘沙,便是凌渊如斯人物也逃不过俱陨风流。少年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惆怅,但是也只是转瞬即逝。 现在该去找慕无忧了,哦!不对他是清泉。 慕无忧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片山林之中,这是哪里?边城之中怎么会有山林。 “你醒了?” 慕无忧抬头,是颜文清,此刻的颜文清也是异常的狼狈,身上挂着尘土和血迹,发髻也有些散乱。 “白荆他……” 颜文清眼色一暗,白荆将两人送出那么远,定然是耗尽了自己的道术,再对上日晷,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慕无忧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白荆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应该是彭城境内。”颜文清强行按下心疼的伤感,此时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日晷肯定还在找他们 “嗯。” 颜文清知道慕无忧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是此时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有进了彭城,找到齐家才是安全的。 “我直接回鬼道了。” “你说什么?”日晷是前任的鬼主,此时回鬼道不是自投罗网吗? 慕无忧挣扎着站起来,面对着颜文清:“我必须回鬼道。” 现在我收容雨师妾人的消息还未传到凉城,但是齐家那样的大世家必然是知道了的,我若是此时去彭城跟回鬼道没什么区别,既然没什么区别,还是不要连累你了。 “我要回鬼道。” 颜文清虽然不知道慕无忧为什么一定要回鬼道,但是他坚持这样必然有自己的想法,当下也不再劝说。 “一路保重。” 慕无忧将视线落在颜文清飘荡着的右袖上,顿了一下,转身离去。 似乎你我之间相识二十余载,除了在学宫的那一年之外,一直都是背对转身。慕无忧深吸一口气,消失在了原地。 两日后慕无忧回到鬼道就从凤吟哪里听说,中岷两州知道自己吧雨师妾放上来,顿时纷纷扬扬,要将自己鬼道和雨师妾一起覆灭,只是凉城的事打得他们有一些措手不及,现在还没来得及顾上过来收拾他们,估计都在焦头烂额的收拾凉城的魇修,不得不说慕无忧的鬼道在他没回来的这几天能这么安静还真是托了凉城魇修的福气。 “那我们……”凤吟有些担心,如今中岷两州虎视眈眈也不知道凉城的魇修能拖多久。 “管他们做什么,他们能过了雨师妾人的瘴毒再说吧。” 雨师妾驻扎在秣陵,如今的他们已经得到了秣陵就断然不会再回去,中岷两州的人又对他们的瘴毒毫无办法,这样就成了一个僵局。 “你以为中岷两州是真的被凉城的魇修拖住了手脚?不过是雨师妾实在是太硬了啃不动,所以才暂时去收拾魇修。”慕无忧往椅子上面一椅,现在最让他 头疼的不是中岷两州的世家,而是日晷,自己对于自己的情况完全不清楚,也不知道日晷还有什么后手,完全是敌暗我明的情况。 日晷想要做什么自己完全不清楚,不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复活慕清泉,真是讽刺,自己就是慕清泉他竟然想着复活自己,自己还得躲着。不过所谓的复活到底是什么,是记起以前的事,还是别的什么,若是自己和慕清泉是一个魂魄,那么自己就是慕清泉才对啊,一个魂魄两个意识? 慕无忧想不明白,自己现在和慕清泉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鬼主?鬼主?”凤吟喊了两声,自从从凉城回来之后慕无忧就一直很容易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慕无忧被打断了思路,看了凤吟两眼,道:“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凤吟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如言退了出去,自家鬼主也不像是会因为中岷两州发愁的人啊,在凉城发生了什么事?凤吟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反正自己就算知道也没用,慕无忧要冒险,自己拦不住,要做什么他会说的。凤吟这么一想瞬间觉得豁然开朗,话说段六那俩货呢? 野史话斋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北落依旧躺在他的墙头上,看着在下面劈铁木的段六,嘴里的草一颠一颠的。 “听说中岷两州要来收拾我们了怎么办,我要不要先去收拾收拾逃了再说,你说我逃哪里好。”北落想了想貌似这个天下除了中州就是岷州,然后就是自己鬼道了,难不成自己往西边逃?不行不行!那边黄沙漫漫,自己搞不好死在里面了那多不划算。 “你看啊,这东面,是海,没什么去的地方,西面是戈壁,也不行,你说我们往南怎么样!” “好啊。” “你看……凤吟你怎么来了。”北落刚想接着说,然后一偏头就发现凤吟站在自己躺的墙下面,一激动北落竟然没掌控好自己的平衡摔了出去,等北落扶着自己的腰再进来的时候,就看看凤吟和段六好整以暇的坐在凉亭里。 “可以啊,我跟段六聊了半天他都不理我,光劈他的木头,你这一来他就停了。”北落有些愤愤的坐下,这家伙看不出去还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没和你聊天。”段六毫不留情的拆台,毕竟自己没说过话。 “段六你小子!” “行了你俩别闹了。”凤吟有些头疼。 段六表示自己很无辜,自己就说了一句话,在闹的一直都是北落。 “你们有没有觉得,鬼主这次从凉城回来就怪怪的。”凤吟说完看了看一脸有这回事的北落,和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的段六突然觉得各回各家算了。但是想了想自己貌似除了鬼道没有家。 “你们说凉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北落看了看段六,又瞧了瞧凤吟,在座的两位副主恐怕是有史以来最清闲的两位了,连自家鬼主啥时候回来啥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凤吟摇摇头,慕无忧做什么,想什么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自己和段六说是副主,但是什么用貌似都没有,特别是段六到现在其实也还说是阴阳家的人。 “我去问问!”北落出了凉亭就从墙头翻了出去,连阻拦的机会都没留给凤吟。 “他……”段六貌似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不得不说北落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上天见怜。 且不说段六和凤吟是怎么想的,却说北落直奔慕无忧的住处而去,在门外探头探脑一会儿,见慕无忧瞟了他一眼才进去。 “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慕无忧放下手中的书,北落这个家伙着实不是一般人。 “没什么。”北落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上下打量了慕无忧几下,自己一开始,是不喜欢慕无忧的,后来因着凤吟把自己骗了出来之后,才发现其实慕无忧和中岷两家那些世界子弟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北落也不知道。 “有什么事就说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慕无忧白了北落一眼。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慕无忧险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放屁!不过多年来的修养还是让他把这句脏话吞回了肚子。 见慕无忧不是多相信自己,北落摸了摸鼻子,才道:“凉城是出什么事了吗?” “凤吟让你来的?” 北落很想说不是,是自己想来问的,但是再一想慕无忧又不傻于是就很是耿直的点了点头。 “我在凉城却是发生了些事情,但是没多大的事,你让凤吟不必担心。” 慕无忧觉得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见长。 “你没事,就行了。”北落像是放下心来,抱着头倚在椅子上面瞥了慕无忧一眼道:“你不在的时候一个叫慕妙的慕家人来找你来着。” “慕妙?”慕无忧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是那个小姑娘。 “怎么了。” “他说慕鸢找你,慕鸢是你妹妹吧。” 慕无忧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自己知道自己三人的兄妹关系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之后,但是对于慕鸢自己始终的将她当做妹妹的。 “你要去?” 慕无忧有些犹豫,自己当年答应过慕胥彦不在回慕家的。那就只能把慕鸢找出来了,可是谁去呢? 慕无忧想了一会,视线就缓缓落在那个倚着椅子,似乎很是舒服的人的头上。 接收到来着慕无忧的眼神之后,北落缓缓坐正了身子,瞄了慕无忧几眼,心知躲不掉了,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道:“有事说,我不喜欢男人!” 正在喝水的慕无忧感觉自己久违的感受到了被呛到的滋味,他真的很想回一句,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 “你帮我把阿鸢叫出来吧。” “去哪?慕家?”北落一脸见鬼的表情:“那可是慕家!慕家啊我的鬼主!”自己去了还有命再回来吗? “没事,我跟你说怎么进去。你想等日后你还能说你也是进过慕家驻地的人。” “不去!”自己又不傻! “你不去是吧!我找凤吟!” “行我去!”要是凤吟来找自己肯定要收拾自己一顿。 慕无忧施施然端起一边的茶,缓缓刮了刮茶末,何苦逼我说凤吟呢。 “算你狠!”北落站起来自己何必过来这一趟呢?摊上事了,那可是慕家啊! 其实要进去也不难,可是毕竟是道门的大家族,自己要是落在他们手上,那直接吃都不用吃了,直接兜着走吧,北落这么想着,总觉得 “把人约到哪里。” “这个月十五日,就在青城吧。”离慕家远点,自己说过不进云城的。 “嗯。”北落领了命就走了。 慕无忧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北落说慕家外面的阵法怎么走呢!算了,反正那阵法,嗯,确实挺难的…… 伏语死了。 颜文清派出去找伏语的人终于在一片荒原上找回来伏语的尸首,带回来的时候伏语的身上没有一点点的伤,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就像是突然灵魂消散一样,尸身多日不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孔明义捏着自己自凉城起就一直挂在腰间的玉玦,心里像是想哭,但是好像单单只是哭似乎什么也表达不出来,索性就不哭了,只是心里有些闷得人发慌。 伏语被敛在一口漆着黑漆的棺木之中,放在了齐家的后堂。待明日由颜文清带回学宫。 是夜,千里无垠的月洒在这一片大地之上。深夜寂静无声,为有一个人影缓缓地走进齐家的后堂,腰间的玉玦在月光下微微折射着光。 孔明义看着躺在棺木里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却没了半分呼吸。 “你是谁?” 孔明义有一种直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孔明义张了张嘴,想要喊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却忘了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只能再合上。 明月朗朗,寒星微微。 孔明义倚在棺木上。 “伏语,你知道吗,从你来学宫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我应该是认识你的,也必须认识你,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后来一起上课,一起修学,我都觉得那是很熟悉的事,就像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就是那样。” 孔明义伸手拍了拍棺木。 “你能听到对不对,我知道你能听到,这块玉玦是你给我的吧。我是说是很久很久之前你给我的吧。” 孔明义目光逐渐变的渺远,像是在追忆什么一样。 “你长得那么好看,会被妖怪勾走的!现在这块东西给你!”男童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似玉非玉的东西非要给另一个精致的像是女娃娃的小童带上。 “好丑!”另一个小童扁扁嘴。 “不丑!我们家阿然最好看了!”男童咧嘴笑着,伸手摸了摸另一个小童的头发。 “可是那个是母亲给你的。” “母亲给我了就是我的了!”男童不过五六岁,却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胸脯:“就算母亲闻起来!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吗?孔明义挑了挑嘴角,最后还不是死了。 “你食言了,兄长……”缓缓地闭眼,泪水顺着脸庞缓缓地滑下,于无声处。 贤王凌然享年二十五岁。这是话斋上面记载的,之前伏语莫名喜欢那本话斋,孔明义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话斋一直被认为是传记野史,里面记载了大量关于王朝时代的轶事,比如贤王凌然的事就是在第一篇,名曰流花葬。自己当时一直不相信,凌然凌渊是兄弟怎么会有那种感情。 “原来,你我的事一直都被记载于世。”只是没多少人原意相信罢了。凌然是少有的贤王能臣,凌渊更是一代开国之君,这本是被世人传颂的两个人,好像在他们身上添上一些不完美的东西会亵渎他们,所以话斋一直被世人所不认同,就算是学宫有所收录也不过是放在一边。 其实这世上哪来的尽如人愿,不过是世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当时被赐死的时候在想,你会不会来,可是你没来。” 孔明义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一样,但是说的却是很久之前的事,久到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寻不到半分的踪影的事,只是留存于自己的脑海之中,不肯忘怀。 幻境杀机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凉城方圆十几里的范围之内,皆是重重迷雾,迷雾衍生出来的幻境在四周不断地变换着。 这魇修的魇术确实诡异,杀人于无形,但是幻境之中却又步步杀机,草木皆兵,稍不注意便是杀招突显。 白微暇带着一众白家人在幻境之中缓缓前行,白荆写的信自己看到了,他说小心白家,可是白家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小心的。白微暇左右微微侧了侧头,身后的白家人皆是小心翼翼的在一步一步的前进着,似乎一不留神就会从草丛里跳出什么怪物将所有人都吞噬,四处浓重的如同化不开的雾气像是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不论是白家还是魇修此刻对于白微暇来说都是有些陌生的,只不过魇修仅仅是陌生,白家是熟悉的陌生,这更可怕,因为危险往往是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缓缓地靠近。白荆不可能会骗他,那个送信的人也是白荆的心腹,如今白荆在这凉城之中失去踪影,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但是却在此之前将信送给了自己,这就说明他知道些什么。 这次的事本来应该是自己带人来凉城的,可是白荆偏要说族中的事物太多他要来凉城偷得几日空闲,如今一想白荆恐怕是知道什么了。也就是说,白荆是替自己去死了? 得到这个认知的白微暇有些难以接受,到底白家出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竟然会闹到让白荆这种地位的族老身死? “大家小心些,魇修的手段我们都不甚了解。” “是。” 白微暇走在最前面,手中的长剑微微的散发着毫芒,剑光所到之处,迷雾似乎是躲避一般纷纷的散开。 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走了大半个时辰,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里没有什么吧。”一个长相平平的白家弟子无聊的挥舞着长剑,脸上也是恹恹的神色,似乎不明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吃这种苦。 “魇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招数。” 渐渐地众人从初入幻境的谨慎小心,变成了极度的不耐,这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偏偏自家少主还是一脸小心谨慎的样子。 白微暇屡犯喝止,警戒他们要小心,魇修竟然可以让儒门吃个大亏折了颜伏语就能让他们白家吃亏。白微暇心底有些发冷,当年和自己一起在忧患之中长大的那群人大部分都折在了晋城。自那之后鬼道被慕无忧约束着,雨师妾又出奇的安静,白家因为在晋城一战之中生命大振,在道门的地位不可动摇,渐渐地忧患不见了。可是世家从来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当年慕家如此风光尚且一夜之间广厦倾塌,更何况白家不过几十年光景。 “都给我小心点!此处不是我们白家的历练的之地!步步杀机稍不留神就是杀身之祸!” 白微暇言色俱厉,可是也只能起一时的作用。 这种烦躁的情绪在一众人看到凉城的轮廓之时达到了巅峰,不断有我就知道,或是魇修不过如此的话纷纷扬扬,白微暇微微皱眉,心知恐怕这些人能回去的不多了。 很快白微暇就发现来不对,自己这些人不论怎么走那个轮廓似乎就只是个轮廓。 “小……” 白微暇的小心还未说完,那些路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花草突然暴起!迎风见长,蹭蹭的便长到了几米高,叶边如同刀锋一样的锋利瞬间便对着白家人刺了过来! 一时之间剑刃与那些奇怪的花草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交手不过一刻,那些花草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现在白家的年轻子弟才知道自己如今实在别人的幻境之中,自己在明魇修在暗。 “现在都小心,他们要动手了。”他们走了很久,不可能一直走不到凉城,现在这个情况就说明他们一直没有走多远。 “是!” 现在没有人再敢小瞧魇修,纷纷小心谨慎起来。 白微暇在前面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刀剑入肉的声音,猛然回头却发现有个白家子弟双目赤红如同着魔一般,手里还拿着一把剑,正插在另一个白家子弟的身后。 霎时间就像开启了什么开关,所有的人像是疯狂了一般纷纷开始挥舞着自己的长剑劈砍,毫不顾忌这是自己的平日里一起长大的手足,倒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敌一样。 “住手!住手!” 一个个的白家人纷纷的倒下,白微暇猛然间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一地的白家人的尸体!白微暇手中的剑微微的颤抖,当年的鲜血像是流到了自己的眼前! “少主!” 一个看上去不大的少年一把抓住了白微暇,白微暇目色渐渐地清明,心下大骇!自己竟然也会被这幻境影响。 旋即白微暇看了刚刚拉住自己的少年,这个人是这一行人之中最小的,只有十五岁,叫白棋。连自己都能被影响的幻境,这个少年竟然可以分毫不为所动,好坚韧的心智。这个幻境以迷惑人的心智可以引出人心中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事。 “少主,此地不宜久留。”白棋皱着眉,有些可以说的上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地的鲜血。 “走吧!”白微暇手中掐诀撑起一片屏障,带着仅剩的几个白家人匆匆的往回走。 可是他们似乎小看了魇修的幻境,走了半天似乎有没有任何出的痕迹。 “哪里,少主。”白棋指了一个方向,白微暇有些疑惑的看着白棋,但是想到刚刚白棋的表现,还是选择相信了白棋。 “你是什么功法。” 白棋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白微暇会这么问,白家道门之中虽说同属道门,但是却分流派。 “清心。” 白微暇眉梢微动,难怪,清心极难入门,非心智坚韧的人不能得其门道。 “你不错。” 白微暇很少夸人,但是即便是得了白微暇的夸赞,那少年也只是一句,过奖了。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是否有些太过清心寡欲宠辱不惊了。只是此时却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当下还是要快些找到出去的路。 一路上白棋指路,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路,原来他们离出口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他们一直在打转! “你能看到为什么不说!”有人出声质问,白微暇虽然微微皱眉不喜,但是这也是他想问的,故而没有制止。 白棋看了一眼沉默的白微暇,心知白微暇这恐怕也是白微暇想问的,便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打转,但是我不能让你们进去。” “为何?” 他知道,白微暇微微眯起眼睛,他知道却不说那么死在里面的哪一些白家人…… “因为越往里面走越是越是刻意引发心结的所在,恐怕连我也出不来。至于那些死在里面的人,从一进幻境就注定了他门出不去了。”白棋谈论到那些人的死之时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像死的只是些没有关系的人。 “从一进去,里面的雾气就缠上了他们,没用的,他们心里戾气太重。” 白棋垂下眼眸,他好想吃了他们的戾气。 白家一行人折戟而归,回到齐家之后,白微暇第一件事就是将白棋待到了自己的房间,谁知道白棋却在门口不肯进去。 “进来!” “少主。”白棋的在门口犹疑着 “那个我们在外面吧。” “你?怎么了?” “少主,你不是女儿身吗?”白棋小声的说着,自己是不会进女子的房间的。 白微暇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他怎么知道!就算自己身量一直比别人小些,但是因为有秘法的原因却从来不曾被人识破! “你怎么知道的!”白微暇压低了声音。 “我能看到。”白棋抬起头来,依旧是那服淡然的模样,他之所以敢说出白微暇的秘密不过是笃定了白微暇不会杀白家人。 白微暇迅速从最初的震惊之中缓和过来,看着这个少年,可怕的少年。 “告诉我,你入道多久了。” “七年!” “八岁清心入道?”怎么可能!白微暇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打破了,自己一直以为他是刚刚入道,因为清心之所以修习的人少,就是因为心智坚韧大多是成年人,所以入道晚,难有所成。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少主。”只是因为世上的人任务不可能才有了不可能。 “可是……” 白微暇皱着眉,而面前的少年则像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一个很平淡的事实,他说的没错,白微暇这般想。 “还有什么事吗?少主。” “有,你告诉我,那幻境深处是什么,魇修到底是什么,你能看到吗?” “幻境深处,是魇修,离他们越近他们就越可以轻松地勾起人心底的恐惧,或者是追悔之事。至于魇修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修习的功法很奇怪,白棋也说不上来。 幻境深处是魇修,而他们莫说靠近魇修就是离他们那么远,伤亡已然惨重。 难道凉城就要归魇修所有? 停更通知 - 红尘未破 - 望楼轩 怎么说在17努力过了,也等待过了,书会写完,但是不会在更了,如果有真的喜欢的可以去微博找我我会免费发给你的。《红尘未破》停更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