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端午是个大节日。 往几百年后说,那可是法定节假日,小黄金周。在此刻论,端阳节也是锣鼓喧天赛龙舟、姑娘媳妇子难得能出门的好日子。 吴用嗤笑:然而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郑二家的,昨个儿我可瞧见了,小厨房送来的金丝蜜枣粽子你一气儿吃了三只。”方开口的是个女高音,声线又尖又细,偏生还要做出一副咬耳朵的样子,一手轻轻推着悠车,一边对着对面的女人挑眉瞪眼。 当然,躺在悠车里的吴用并不能看清女高音的面部表情,不过是凭着声音和说话的内容脑补出来的。 悠车另一头的女人的面皮顿时涨得通红,嗫喏着说:“李姐姐,我……这是……” 话头刚起,就被女高音截断了:“觉着嘴里头没味儿是不是?见天的鲫鱼瓜子、黄豆猪手汤也堵不住你的嘴?馋甚么不好!那送进来的粽子个个都是有数儿的,小丫头们将食盒撤下去的时候都拿眼睛瞥你呢你没见着?我跟你说,要不是咱俩一个屋,我才懒得来和你说道。你现在做的是啥?是奶嬷嬷,府里头好吃好喝养着咱,还不就是为了奶好小主子?这可是是金尊玉贵的小主子,不是你家狗娃狗蛋狗剩……你可别嫌弃姐姐我啰嗦,要是你吃了甚么不便宜的,让小主子喝着不舒坦了,老太太、太太立马就能把你撵出去。” 没错,悠车旁围着吴用的两个妇女,都是他的奶妈,在此地叫奶嬷嬷,真让这个生在红旗下、沐浴着社会主义阳光的五好青年适应了好一阵子——大约有十分钟? 没办法,胎穿的他不能抵抗婴幼儿生物习性,一天十二个时辰,清醒的时间实在是少,几乎次次都被自己尿湿吓醒的他现在也认命了。 吴用听着那个底气不足的女声弱弱低申诉:“我家小子不叫狗娃狗蛋狗剩……”心里有些好笑,这也太能抓重点了。 困意来袭,接下来的话,吴用也就听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根据他这十多日的所见所闻,这一大家子的家境很是富裕,自己光光奶嬷嬷就有四个,其他伺候的大丫鬟小丫鬟因为日常接触的少,并没能数清楚人数。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奶嬷嬷也可以去演一出宫心计了,平日里为了谁多奶几口、谁接到的打赏更丰厚也没少撕,女高音是个中翘楚、常胜将军。 如果吴用穿越前是个爱看宅斗宫斗文的软妹,那么此刻他估计就会开始各种担忧,甚至疑神疑鬼:毕竟按照一般的穿越定律,宅斗中的炮灰渣渣就是婴儿,这么多奶嬷嬷伺候不正是代表了自己是个身份尊贵的靶子吗?随便被人喂点不对劲儿的或者睡觉的时候掀开被褥都能弄死自己。 然而吴用上辈子是个汉子,虽然不糙,但也不细腻,他不懂什么叫穿越三大定律、也不知道宅斗十大技能总结是个啥……他觉得自己很冤…… 没错,吴用是个内里有着成人灵魂的伪婴儿,这已经是他的第三辈子了,细细数起来,他的心理年龄四十余岁,而关于他为何如此“心老”,那就要从头说起。 吴用是孤儿,八十年代末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身上并无任何胎记、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信息reads();。他是个男孩子,本应该比较容易被领养,可是奇怪的就是,每当一对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生育的夫妻看中他之后,就会有孕——在办理领养手续之前。如此三四回,坐实了吴用送子童子的名头。 虽然没能被领养,但是身为福利院的吉祥物,吴用一直嘴甜乖巧受到阿姨们的喜爱,九年义务教育就顺风顺水地毕业了。然而高中的学费要比初小多了不少,毕竟初小只需要书费,而高中的学杂费加起来,一学期需要将近两千块,吴用的成绩并不能拿到高中的奖学金。 爱讨好人是吴用的习惯,只是因为从小生活在福利院早早明白人情冷暖、人世艰辛而获得的生活技能,并不代表他就是口蜜腹剑、嘴甜心苦的白眼狼。福利院的收支堪堪持平,半大少年正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时候,于是他在暑假疯狂地做起了兼职。 早上送牛奶送报纸,八/九点之后就去饭店洗菜包一顿中饭,午休时间奋笔疾书是代别人写暑假作业,下午两三点开始洗菜这回就不包晚饭了,不过大厨有时候看半大小子眼睛饿得都绿了有些可怜,会偷偷给他塞点点心。到了晚上,就是吴用的发财时间了,带着手电和网子去粘知了,收获多的时候可以换一百多、两百块钱。 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他就赚到了五千块,这可是一笔巨款。国企的双职工家庭一个月也就这么多工资了吧。不过他的代价则是轻了十斤以及满身的蚊子包。 吴用并没有因此而满足,毕竟一年只有一次暑假,现在稍微累一点,能一口气把高一一整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给落实了,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些他心底的焦虑感。 而奇遇,就从这一年的暑假开始。 假期结束前的某日,吴用的脑子里出现了第二种声音:【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啥?” 【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电子音刻板,却兢兢业业,一直在无限循环,持续十二小时之后,吴用觉得自己不只是出现了幻听,还有幻视…… 面前比超市的40吋彩电屏幕还要大的光屏一直在滚动播放以下文字:【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如果能把这台‘电视机’卖了,那我高二高三的学费也有着落了吧!”大屏液晶彩电的价格现在挺高的,随随便便就要七八千块,吴用一边搓洗的大盆子里的土豆,一边努力无视光屏。 而周围无论是一同洗菜的小工还是胖乎乎的大厨都没发现长的好像外星科技的屏幕!吴用内心鼓噪不已,终于开口请假。鉴于小伙子整个暑假表现良好、手脚勤快,大厨很利索的准假还给他塞了两个水煮蛋。 吴用兜里装着两颗蛋,加快步频往网吧走去。 第一是因为初中的信息技术课让他认识到,现在网上查资料比去图书馆方便多了。 第二是因为网吧里的人都带着耳麦叽叽呱呱玩游戏,根本不会注意别人查资料啥的——吴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谨慎,但是本能告诉他,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恐怕并不是大众现象。 第三则是因为网吧有空调。 这时候的网吧对未成年人还是明目张胆地开放的,吴用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张卡,去角落开了一台电脑。 显示器是大屁股的,和学校计算机房的一样,系统是win2000的,比学校的98更新一些,不过操作界面没什么区别reads();。 【为什么会出现幻听和幻觉?】 【人们一般在极度疲惫或精神精度紧张或饮酒过多是会出想幻觉和幻听……建议你去精神科看医生,经过服药能治疗……希望能给你一些帮助。】 【你好,如果你有这样的症状,建议你去医院看一下,不去医院的话只会让这种症状变得更加严重,因此要去医院做一下系统的精神科检查,早发现、早治疗。】 【幻听是精神分裂症的最常见症状之一……】 这时候的吴用当然不知道“看病问x度/x歌”、“买药找x宝”这个梗所吐槽的不靠谱人群,不过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肚子饿得咕咕叫,吴用看旁边的社会青年一边吸着方便面一边对着麦大骂游戏中犯错的队友,泡面味弥漫、唾液横飞的样子,觉得自己在这儿吃鸡蛋应该不是很失礼的事情了,于是他磕开一个鸡蛋垫巴垫巴肚子。 【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已采集足够宿主血液能量,是否开启位面交易平台?】 吃了一个鸡蛋并没有获得饱腹感的吴用只觉得自己是一贫如洗,就算这真的是外星人的黑科技,对自己图谋不轨,大不了就像前几年热播的古装剧《xx格格》里头女主角说的那样,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被骚扰的不胜其烦的吴用因为一个鸡蛋带来的更大的饥饿感而生出一股豪气,一手按在加粗加大字体的【是】上。 然后,他就开了挂…… 位面是什么?多元宇宙。 交易平台是什么?买东卖西、互通有无。 在用一个鸡蛋换回一根金项链之后,新世界的大门对着吴用打开了! 一遇风云便化龙。年少不知多做遮掩,等到出尽风头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一开始太莽撞了,为了攫取财富,有些举动太过于莽撞了。 …… 花了十五年时间,吴用定位了三个交易位面,分别是01号末世,02号未来,03号修真。尚未来得及用本位面的东西打动修真位面的交易者,自然也就没能获取灵药、符箓的他在三十岁生日这一天被认识了三十年(同一个孤儿院长大)、处了四年的女朋友下药迷倒。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吴用不是不恨,而是来不及恨。幕后黑手哔哔哔说了一大通自己哪儿哪儿露出的马脚,并且准备用毒/品控制自己。 恰在一针扎进胳膊里! 位面交易平台开启紧急制动,清理有害物质。然后他眼睛一闭一睁,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夏天,坐在网吧里,迷茫而又激动地查资料:【为什么会出现幻听和幻觉?】。 老天待我不薄!!!一串的感叹号代表了吴用激动的内心。 身边吃方便面的小青年依旧唾沫横飞,吴用感动得几乎想哭,知道位面交易平台有多神奇的他当然不会因噎废食,选择了【是】之后,他捏着自己仅剩的一个鸡蛋,忐忑地等待01号末世位面的雇佣兵来联系自己:鸡蛋换金项链的美好生活又要开始了,不过这一次自己必须得谨慎谨慎再谨慎! 第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他上辈子临死前不久才定位到的修真位面交易者轻哼一声:“你不是说你们那儿有食铁兽?给本座传些画相过来。” 吴用来不及高兴自己没有被清号重来,更加庆幸位面交易法则第一条就是无法交易活物,不然自己从哪里去弄一只滚滚(大熊猫)给修真的道长? 然后他飞速去退了网吧的卡,收回来七块钱的零票。回想起来,自己上辈子就是从小细节开始放松警惕的吧,怎么能因为换到了金项链就忘记网吧的卡还能退款呢! 然后吴用拿着退回来的七块钱去买了几张印着熊猫的明信片,修真界给的交易物是一些生肌丸,据说对外伤很有效。 后续又用熊猫滚滚的海报换了生血丸——毕竟按着交易平台的开启条件,仿佛要用到自己的血液,万一哪天鲜血不够用,好歹还有这补充! 吴用也不用考虑修真界的东西保质期如何,反正放在位面交易平台的储物空间里,放进去是啥样,拿出来就是啥样。除了不能携带活的东西,这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收纳的好帮手。 这一世,他更加低调谨慎,秉承小富即安的原则,本本分分做人,好好学习,也不像前世那样急着赚钱了,而是打算好了要学一些专业性强一点的东西,这样子就算哪一天失去了金手指,自己也有生存的资本。于是他去学了法律,老老实实考过了司法考试,本本分分做着上进好青年。位面交易得来的好东西也囤着不敢轻易用,好像是过冬的仓鼠,时不时看看交易平台李储存着的与末世位面雇佣兵魏源换来的黄金、武器,与未来位面的影帝秦异人换来刀枪不入的紧身衣、微调外貌的变装药剂,以及与修真位面的云谷子换来除生肌丸、生血丸之外的灵药“一旬”。 当然,这辈子吴用没有引起任何势力的关注,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距离三十而立没几天飞机失事……未来科技紧身衣虽然保证刀枪不入,可是难救空难。 “我真是没事出门旅什么游啊!闷声发财两辈子了都没来来得及花……”失去意识之前,吴用很是遗憾。 而位面交易平台后台则是经历一串数据流,分析宿主当前情况,本着既然流出来就不要浪费的原则,充分吸收了吴用因为飞机解体而粉碎的身体中的血液。当然,拿人手短,位面交易平台也不是只收获不付出的,于是。紧急制动系统再次启动reads();。 吴用再一睁眼:大屁股台式电脑没了,吃方便面喷口水的小青年没了,本该在口袋里的鸡蛋倒是怎么卡在嘴里?好像还是带着壳的。硌得怪难受的,大概是吃的太着急了,堵得自己呼吸不畅,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梗得脸红脖子粗,立时就要厥过去了,最后也不知怎么地,圆溜溜、硬邦邦的整个儿“带壳蛋”就从他嘴里囫囵出来了……昏迷后的他并没有听见有个婆子喜气洋洋地报讯儿:“二太太生了个哥儿,我的乖乖,口里衔着一块玉呢!” …………………… 吴用再次有意识,是因为不可描述部位一阵濡湿。 他心想:坏了,难道我英年瘫痪,大/小/便不能自理了么? 睁开眼睛发现雾蒙蒙的,本来就不断下沉的心这下子跌到了谷底:不只是瘫痪,眼睛还出了问题? 张口想要说话,却是听见:“呜安呜安……哇?哇!” “哟,我的乖孙孙怎么啦?”一银发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恰好走进屋内。吴用就听见自己斜上方一个敦厚的女人微微带颤音道:“回老太太的话,哥儿是尿了。” 好么,穿越至少比瘫痪强了。 发现自己这回不是重生,改穿越了的吴用想要打开交易平台,却被告知因紧急制动破碎时空耗能巨大,交易平台需休眠一段时间以存储能量,于是他安心做个伪*小婴儿,吃吃喝喝睡睡,当然,吃/奶的时候还是纠结了五秒钟,最后生物本能和对生存的渴望让他闭着眼睛用力吮/吸/奶嬷嬷的乳/头。 不知不觉过了约十日,吴用自然是没有去室外的,也就是凭着室内点亮的烛火猜测日月轮换的次数。 说回到端阳节。 接上头的话,吴用迷糊睡去,两个奶嬷嬷还在絮叨——主要是女高音在啰嗦。 “我跟你说,要不是咱俩一个屋,食盒一块送进来一块儿撤出去,人家指不定以为吃胚是我,我才懒得和你说道这些个……” 见小主子睡了,两位奶嬷嬷放轻了推悠车的手,给小主子窝好薄被,女高音不由自主地多摸了两把:这可是上好的蚕丝被,这么薄薄一条就值自己一家子一年的嚼用了,啧啧啧。 待到吴用满月的时候,已经是五月末了。满月后的他精神头比之前稍好了些,每日里昏昏欲睡的时间比之前少了那么一时半刻的,又因为他平日甚为乖巧,只尿湿或屙屎才会哭闹几声,已算是比较令人省心的孩子了,因此被打扮成大红包的样子,由亲妈领着、女高音奶嬷嬷抱着去给人显摆了。 女眷们还未开席,先来拜见此家中辈份最大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吴用就是熟了,几乎每天都要差人来问问自己今日吃喝拉撒的情况,期间还亲自来了两趟,前呼后拥好不威风,不过倒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这不,刚坐定,就叫大丫鬟从女高音手里把自己接过去抱着了。 上门来的女眷也有那略莽撞的,对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很是好奇:“二太太,听说您生这小二哥的时候可是满屋异香、彩霞满天,哥儿衔玉而生呢。现下外头都在说,您府上的这位小少爷是仙童转世。今日我倒是想要开开眼,好叫我们也看看这仙家宝贝?” 吴用原本正提起精神应付一下老太太身旁拿着络子逗着自己的大姐姐,结果听到这句话,当真是如醍醐灌顶,多么明显的提示! “我怎么早没想到!”吴用咬了一口牙床,不小心从嘴里吐了一个泡泡,引得大姐姐抿嘴一笑——哦,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大姐姐就是元迎探惜(原因叹息)的贾元春了reads();。 其实也不怪吴用迷糊,奶嬷嬷和丫鬟们平日里嗑牙也不过是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哪里会提及本府老爷太太们的事儿?更不会以下犯上提主人家名讳。他虽是喊着玉出生的,但是生下来就昏睡过去了,等再次醒来,那通灵宝玉就被塞在襁褓里,身为小婴儿,活动不方便,也根本就没察觉。 一个月的时间大多是昏昏沉沉,不知身处何地、今夕何夕,也是情有可原。 吴用想起自己的第一辈子,那个最后关头狠狠坑了自己的女朋友,有一阵子电视热播穿越剧,她也是看的津津有味,随口就调侃吴用,说他如果穿越,必定是水泊梁山的智多星,谁叫他们名字一样、又都聪明多智呢。后来想起来,可真是讽刺,如果自己真的是足智多谋的人,也不会终究被算计,临到头了差点身死,还是靠着金手指才有接下来的奇遇。 “现在想起她做什么呢,真是人老了就爱回忆从前了。谁知道我居然真的会穿越,而且十有八/九是成了贾宝玉。”吴用安慰自己,虽然身为大老爷们,没什么细腻心思去读《红楼梦》,但是感谢从前的人教版语文教材,里头就有刘姥姥进大观园这个课文,再加上电视剧好歹也翻拍了好几回,看看剧评就等于说得到了剧透,自己好歹大概知道大概剧情——大不了就是破产出家么,能比交易平台紧急制动要痛苦? ……………… 上首的老太太——也就是史老太君当日在宝玉出生之后倒是想要给府里头噤口,说万事不要太张扬。可是贾府家大业大人多口杂,说实话家风还略有些拿不出手,上行下效,仆妇们的嘴巴可是一点也不严实,没过几日。荣国府二房太太生了个衔玉的哥儿这件事就被传遍京城了。 好歹今上是是个不敬鬼神的,听闻这个异事只是一笑了之,盖是因为他对荣国府的两兄弟也很了解:老大纨绔、老二木讷,都是不堪大用但也不会作大死的人。若是换了别的宗室或者权臣府里头出现这么一个“祥瑞”,那指定是没有活路了。 呜呼哀哉,可是有说“伴君如伴虎”,此刻的皇帝念着旧情也头脑清醒只把这个当做趣闻,谁晓得以后翻旧账起来是甚么样的光景;又有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下的皇帝老儿对此事一笑了之,也不知以后继位的皇帝会不会膈应这个不知道真假的“祥瑞”。 要贾母说,这样的名声还是不要的好,因此看到那眼皮子浅的二儿媳王氏一脸忍不住的得色想要回答那妇人的话了,便揉揉额头笑着开口:“李恭人说笑了,小孩子家家的,但凡家里疼爱,都怕惯的娇气了,我方才还和老二家的说,给他取个小名,唤作宝玉,叫周围的丫鬟婆子日日喊几回,也好压一压。至于什么仙家宝贝,那都是以讹传讹罢了,要说玉,哪家没有几块好料子?” 便是将挂在宝玉脖子里的红绳给扯出来,手托玉石,好叫大家看清楚,此【玉大若鸡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相护,正面注云“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注云“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玉是好玉,可是一看个头就不是能够从一个小婴孩嘴里掏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些个人以讹传讹,将史老太君给孙子准备的好东西说成是娘胎里带来的吧?以上是大部分在场的贵妇们心里所想。 至于为何从荣国府的下人里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这就不是大家所关心的了,京城人多是非多,水深着呢。 被赐小名宝玉的吴用方在花团锦簇的女眷们中间适应了各种香粉的味儿,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来的人都是谁和谁,当然,就算弄清楚也没甚么用场。就有丫鬟掀起珠帘来报说:“二老爷让把哥儿抱到前头去给各位老爷瞧瞧呢。” 于是吉祥如意大红包又被奶嬷嬷抱去了前院。 前头爷们的酒席上觥筹交错,大家礼节性地夸了夸满月的孩子来日必有大前途、大造化,宝玉吐了个泡泡,幸好这样的场合里头,名义上的是主角的他并不是实际上的焦点,于是便宜爹挥挥手,又把他送回后宅去了。 第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在他日复一日喝奶、睡觉的过程中,时间过得很快,吴用很好地适应了自己“贾宝玉”的身份。从民主法治的社会骤然到了封建社会,他实在没办法开口批判旧社会的吃人属性――因为此刻的他是统治阶级的一员。 从出生起,他就有四个奶嬷嬷,倒是好记:赵家的姓钱,孙家的姓李(就是那个从出生起就给他深刻印象的女高音),周家的姓吴,郑家的姓王(因贪吃而被李嬷嬷训那个妇人)――合着就是百家姓的前几个。前三个都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最后的郑二家的王嬷嬷是庄子上来的,颇被前三个看不起。 宝玉觉得装小婴儿并不困难,前几个月吸着奶嬷嬷的奶/头确实有些耻度,但是小半岁后,宝玉的进食方式就改为用汤匙喝奶嬷嬷挤出来的奶/水了,据说这是大户人家防止小孩子和奶嬷嬷感情过于深厚的一种方式。等到进学之后,原本的四人奶嬷嬷配置也会删减为一人,仅作为管理小主子院子、调/教小丫鬟之用。 七坐八爬,半岁出牙,宝玉前辈子就听福利院的阿姨们念叨过这句话,又亲眼目睹许多小孩儿如何从吃喝拉撒皆不能自理的阶段慢慢长大,轮到自己心智成熟了,再经历这个阶段,也是颇有趣味,倒是小心翼翼地度过了这一年。 周岁前,贾母接到女儿女婿的来信报喜,说女儿贾敏于今岁花朝节诞下一女。因女儿出嫁多年未有所出而担心许久的贾母连说三个好,并吩咐下去,院子里伺候的人,三月的月钱翻一倍。 把宝玉的几个奶嬷嬷欢喜的――三月的月钱翻倍了,下月就是宝哥儿的周岁,老太太必是要再赏的。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四月二十六。宝玉抓周,厚实的松江布下垫着褥子,上铺满了精美巧妙的小玩意儿,笔墨纸砚自是不用说,刀枪棍棒也是不可少的――毕竟贾家是军功出身,宝玉的大伯身上还挂着世袭一等将军的名号呢,还有诸如金算盘、玉制九连环、粟米串……和胭脂! 王氏的脸都要绿了reads();!宝玉的抓周宴上,怎么能出现胭脂这样的东西?必定是那魑魅魍魉看不得宝玉得了老太太的宠,想要设计让自己的儿子丢个大丑。 站在王氏身后的元春倒是莲步轻移,给自己的母亲斟了一杯茶,好叫她不要露了声色。 坐在最上头的贾母把下头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垂了垂眼皮子:“这便开始吧。我的乖孙孙,快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宝玉当然知道,抓周只是大人对孩子未来的美好设想和祝愿,并不是抓了啥以后就做啥。可是他更知道,在古代,讨一个好彩头的重要性。即便那个胭脂盒描金画银,刻着牡丹花,前几日有心人拿它逗弄过自己,宝玉也是坚定不移,蹬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向文房四宝。果然,众人的脸色是越来越喜气,尤其平日里板着脸不言苟笑的贾政,现在是一副颇为满意的样子。 结局是圆满的:宝玉成功拿到了湖笔。 过程是曲折的:走到一半,小短腿被胭脂盒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啃了一嘴金黄的粟米。 逗得大伙儿一笑,连刚刚经历科举失利打击的同胞大哥哥贾珠也神色轻快起来。 成功彩衣娱亲的宝玉在贾母的碧纱橱里呼呼大睡。上房里头,贾母吩咐身边的丫鬟如是一番,最后打发了郑二家的出府。 睡醒后的宝玉故作懵懂地问了一句:“王嬷嬷呢?” 贾母笑眯眯地喂了宝玉一口蛋羹:“王嬷嬷家去了,她大儿子娶媳妇儿。这可是是喜事儿,咱们不好叫拦着对不对?” 宝玉眨巴眨巴眼,一副“我明明没听懂可是就装作能听明白”的表情,小脸严肃地说:“喜四(事儿),赏。” 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十岁出头的元春上前来给老祖宗揉后背,王氏憋不住了,叫李嬷嬷抱着宝玉下去消消食儿。 等到人小鬼大的宝贝疙瘩消失在视线外,王夫人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老太太,抓周宴上的事儿您也瞧见了,这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呢,就有那起子小人要算计宝玉。可怜见的,他才一岁呀……” “这事我心里有数,到底庄子上的人不比家生子,日后宝玉身边伺候的人,都给我细细篦一遍,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只顾着掌家的琐事……珠哥儿的亲事谈的怎么样了?我看他这些日子面色有些不好,家里供着的大夫怎么说?”贾母连敲带打,先暗指王氏料理家事有疏漏,又拿贾珠的婚事和身子骨作点了点这个有些迷障的二儿媳。 末了,元春搀着王氏回院子,一路安慰母亲,道是有老太太照顾宝玉,定是不会有疏漏的。王氏暗咬牙:老太太年纪大了,越发心慈手软,居然只是把郑二两口子放良了事了,很应该一家子发卖去盐矿做苦力…… 殊不知贾母放还了郑二夫妻的身契,却没放他儿子一家,并将其调去了金陵老家,儿子问清楚缘由,也抱怨起母亲糊涂,心生嫌隙。留下郑二夫妇居京城、大不易,又因户籍管理制度而不能随意迁出去讨生活,男人只好去寻了抗包作苦力的活计,女人日日做针线,不出两年生生老了四五岁。姜还是老的辣,此为后话。 到了三岁多的时候,宝玉做了两回便宜哥哥――他还是听李嬷嬷嚼舌头的时候才知道的,自己老爹的姨娘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想来这就是探春和贾环了。不过这与宝玉也没什么关系,他被养在贾母的院子里,等闲见不到贾政的小老婆们,而亲生母亲王氏来与贾母请安的时候,也不会在宝玉在场的情况下说这些个扫兴的事儿。 三年多的时间,位面交易平台愣是没有重启,宝玉都等得有些无奈了――好在现在过的日子衣食无忧、富得流油,不过手握金手指近三十年,忽然没了它,也着实难熬。 宝玉知道,自己的血能够加速交易平台重启,可是满屋子也没个尖锐的物件可以扎自己,并且每次想假摔都没能成功的他终于意识到,作为贾母的宝贝金疙瘩,想要自残放点血,这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一样都没占reads();。 无奈只好安安心心跟着大姐姐贾元春背了百三千、又背下声律启蒙,学习速度较一般人,已是飞快,这还是宝玉刻意放慢速度的结果。尽管这样,也令父亲贾政兴奋不已,不仅给他讲了二十四孝,还拿来字帖亲手教“逆子”描红,然一旬过后,见二儿子的书法实在是没什么长进,便灰了心。 宝玉心道:我才五岁,胳膊软哒哒的都没什么肌肉,哪里能写出有风骨令人惊艳的字体了?便宜爹真是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所幸除了贾政之外,荣国府二房别的人都觉得宝玉以后会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就连大房的贾赦有时候都拿五岁的宝玉和自己十三岁的儿子贾琏比,弄得本就不爱念书的琏哥儿更加讨厌书本了――顺带他决定讨厌宝玉三天,不!是五天! 比宝玉大了十四岁的大哥哥贾珠则是担心宝玉会因为父亲的举动而伤心,在准备会试的同时挤出时间教宝玉描大字。没错,三年前,贾珠终于考上举人,并迎娶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女李纨。现在李纨已经有孕,而贾珠也在准备来年二月的春闱。 贾珠夫妇的院子并不大,位于荣国府的东北角,不过三间小正房和三间小抱厦,夫妇二人宿中间的小正房,将西边的做书房用,东边那一间且空着,日后生了孩子有用场。院子的北面就是夹道,南面和王夫人的院子相邻,东边是东角门,西边就是南北宽的大夹道。院子虽不大,可是清净。 李纨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夫君性格温和、一心科举,婆婆执掌中馈并没有时间叫自己日日去立规矩,小姑和蔼,小叔子年幼……除了自己之前因为未能有孕而倍感压力,并没有别的什么烦恼了――幸而现在终于盼来送子娘娘的垂青,只希望自己一举得男,好在贾府站稳脚跟。她一边绣着小肚兜,一边思量着: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不是么? ………………………… 腊月里,李纨历经一天一夜,产下一子,取名贾兰。 二月春闱开始,全国的举人在京城会试。贾珠特别重视这场考试,连正月里都闭门苦读。 贾母的心情是复杂的,四王八公之后居然也要靠着科举才能出仕…… 贾政的心情是微妙的,毕竟他自幼酷喜读书,原欲以科举出身,不料其父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遂额外赐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升了工部员外郎。现在长子会试在即,倒是让他感慨不已,一面设想自己当年要是没有被授员外郎的官职,自己也怕是翰林清贵了吧…… 王氏和李纨的心情是忐忑的,她俩日日拜着厢房里请来的菩萨,保佑大儿子(夫君)金榜题名…… 赵姨娘想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我的环儿必定也能勤学上进,给我挣一个诰命当当…… 元春:“保佑大哥哥金榜题名。” 探春、贾环:懵。 至于荣国府大房众人: 恩,珠哥儿是个有出息的,琏哥儿着实贪玩了些!(贾赦) 爹,亲爹,求您可千万别想起督促我去科考。(贾琏) 唔,我还是得自己生一个儿子才行。(填房邢氏) 我尽管少说少错便是了。(迎春) 而宝玉则是暗自琢磨:“虽然不晓得细节,不过我记得李纨是寡妇……吓!” 第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吴用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枭雄,除了像仓鼠一样囤宝贝之外,更加没能成大事。 刷了绿漆的老黄瓜从来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第一世,他自以为低调,实则招摇,每年捐的慈善款不计其数。 第二世,他是真谨慎了,也将合法收益的一半用来捐助弱势群体。 你看,也就是得到了位面交易平台之后,他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回馈社会。毕竟这金手指是意外而得,如果只顾着用它发家致富过着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生活,那吴用相信,老天爷看不下去自己白得这个大作弊器。 他一贯是相信因果的,有果必有因,有得必有舍。 而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年多的他,得到的家人宠爱,是真实而纯粹的。虽不知大哥哥到底是怎么去的、何时去的,但是宝玉相信,只要位面交易平台再次打开,修真位面的名门长老总会有灵丹妙药医死人肉白骨的。后宅五年的见闻,足以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常识有足够多的认知,于是宝玉计上心头,只待合适的机会。 ………………………… 会试分三场: 第一场,二月初十结束,贾珠是被搀进府里的; 第二场,二月十三结束,贾珠是被背进府里的; 第三场,二月十六结束,贾珠是被抬回来的,面色青白得吓人。 把早就守在府里的女眷们唬了一大跳,等到将他安置在抱厦躺下之后,贾母都站起身跟着进了抱厦。原本坐在绣墩上的宝玉犹记得三年多前,贾珠在乡试过后也有小半个月没有来给贾母请安,此时也跟在贾母身后,被元春拦下:“宝玉乖,坐这儿别随意走动,也别给老祖宗和太太添乱。” 王氏急得前脚后脚直打跌,一连串地吩咐下去:“叫小厨房把温着的参汤端上来”、“大夫呢?可去请来了?” 冯大夫是贾府供奉着的,相当于是私人医生了,宁荣二府里头的主子们寻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寻他。他早就在前院里候命,听得吩咐,抱着医药箱子,匆匆地从东角门进来,由婆子领着,径直穿过夹道进了屋,给老太太作了个揖,便给贾珠探脉。 一探手把脉,便知不好,皱起了眉头,又恐被老太君看见所不喜,便松开摆出严肃状reads();。 再细细看了贾珠的眼白、舌苔,冯大夫基本确定了情况。 “我这孙儿如何?”贾母一开口,在一旁伺候着的李纨低头支着耳朵,搅着帕子的手骨节都泛白了。 冯大夫文绉绉地说了一通,大意就是:珠大爷原先就体弱,会试的号子里穿着几层单衣压根就不保暖,冻了这么些天,风寒入体;又因脾胃不适生冷硬食,恐怕有伤寒入侵的嫌疑。 伤寒! 二月里晴天一个霹雳霹在了荣国府二房众人的脑袋上,贾珠可是下一辈里已经崭露头角的人物了,现在居然得了这恶疾! 就连大房的贾琏也难过起来:早知这样,上回珠大哥劝我好好念书过后,我就不将那避火图偷偷塞在还给他的经义里了,还害得他被二叔一顿臭骂。 贾珠缠绵病塌,荣国府先是请了太医来瞧,不过是对着冯大夫的方子添减一二,可见方子是对症的――太医连酬资都推拒不收。如此过了三五日,贾珠的眼窝都凹下去了,依旧是昏迷的时候多。 李纨又要照顾夫君,又忧心被抱去老太太院子里,暂且由奶嬷嬷看顾的兰哥儿,一支蜡烛两头烧,才几日就失却了碧玉年华的鲜活。 又过了两日,荣国府的人也顾不上杏林大夫之间的行规了,将京城有名的大夫一一请来给贾珠看诊,情况却依旧不乐观。几多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大夫都摇头,声称只能尽人事了。 二月二十五,之前汤药不进的贾珠忽然清醒过来,面色还不错,李纨正在给他擦面,见此欣喜不已,忙不迭叫丫鬟去通知老太太和二太太。 王氏来的比贾母要早一脚,还当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菩萨。 然老成精的贾母却心下一个咯噔,大孙子这恐怕是回光返照了……于是她开口:“珠哥儿,你病着这几日,莫说你母亲心忧如焚、媳妇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大妹妹日日捡佛豆、宝玉天天给兰哥儿讲二十四孝,现下知道你清醒了,都在隔壁候着呢。就是你老子,日日当值回来也要瞧一瞧你。珠哥儿,你可歇足了,该好了吧?” 贾珠自己人知道自己事儿,闻言在塌上躬身作揖:“老祖宗,孙儿恐怕要不孝了……”说一句,便喘上好几回。 冯大夫接到婆子传讯,又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给贾珠把脉之后,迅速写了方子递出去。 李纨接过来一看,险些就要厥了过去,上书:百年老参切片,含之。 她背对着床榻,抬起头含泪望着冯大夫――此时无人计较年轻妇人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不是算失礼,冯大夫拱了拱手,面色沉重地退出房间。 王氏一把夺过方子,才一眼,就用伸手去扶额头,觉得天旋地转。 这时候,还是府里头年纪最大的贾母最镇定:“你也知道,要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孝?就算不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你也要想想兰哥儿,他还未满周岁!”说罢,扬声叫奶嬷嬷把兰哥儿抱进来。 外间,早有丫鬟和元春说了里头的情况,元春深吸一口气,拉着宝玉的手说:“咱们,咱们再去看看大哥哥……”话到最后已哽咽。 宝玉装作懵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就见到面如金纸的贾珠满目慈爱地盯着咿呀流口水的贾兰,又听得他对贾母说:“老太太,兰哥儿他娘还年轻……” 李纨便呜咽一身扭过头去。 王夫人则面色不虞reads();。 “大哥哥,院子里的晚梅还开着,我去给你剪几枝来。”宝玉说罢,抬着清亮的大眼睛望着贾珠。 贾珠一愣,这宝玉比自己小了许多岁,说是兄弟,实则平时自己都是以长辈之姿对他的,李氏怀着胎的时候,自己还曾想过,生出来的孩子,也就会如宝玉这般玉雪可爱吧?可惜,自己是看不见他长大了:“好,宝玉,跑慢点。” 贾宝玉得到贾珠的点头,就跌跌冲冲地往外跑去。 “大哥哥不是最喜欢那句‘梅花香自苦寒来’么?寒字的笔画太多了,宝玉写不来,日日念叨要等你好起来给他做个描红的本子。”元春已经懂事了,接过宝玉的话头,阻止了贾珠原本好似安排身后事的言语。 “宝玉啊……”贾珠一阵猛咳:宝玉啊,天资聪颖又好学,即便是我死了,他也能担起二房的门楣吧?可惜,年岁尚小,父亲生硬的教学方式恐对他起反作用啊…… 这情境下,倒是没有人想起去阻拦宝玉了,要知道,平日里莫说剪刀,就是针尖,他也接触不到。现在,他一出门子就吩咐一个脸生的小丫鬟拿来剪刀和花瓶。 往日负责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便飞快地拿来物什,准备听从宝二爷指挥,指哪儿剪哪儿。 结果宝二爷不知犯哪门子的牛劲,硬是要自己动手,直接上手去小丫鬟那里抢剪子。最后赶来的李嬷嬷呼哧呼哧,心想宝玉怎跑的恁快!一抬眼就吓得魂飞魄散――珠大爷眼见着已经不好了,宝二爷说不好可是二房嫡出的独苗,小妇生的那个可不算。要是这关头宝玉碰了伤了,自己恐怕就不是被放出去那么简单了。 “我的小祖宗,快把剪刀放下,你要哪一枝,嬷嬷叫人帮你剪。”李嬷嬷一边说,一边对着小丫鬟瞪眼:这就是个死的,居然连和五岁小娃儿夺剪刀都磨蹭这么久。 眼见小丫鬟束手束脚的,李嬷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仗着自己是成年人,准备捏住宝玉的手脖子,谁晓得这个小祖宗不知道怎么耍的把戏,手腕子扭了方向成功避开李嬷嬷的大手。 三人六手,可真是人多手杂,说起来仿佛争夺了许久,实则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的事儿,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宝玉白嫩嫩的手腕子就出现了一个大豁口,鲜血呼哧啦地喷出来了――真的是喷出来,溅得小祖宗一头一脸。 小丫鬟尖叫一声不过还是想着刚才自己要做的事儿,一把夺下宝二爷手里的剪刀,李嬷嬷腿都要软了,满脑子就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子是要完了…… 恰好贾政归家,被守在二门的婆子领过来――这是贾母先前的吩咐,道是见到二老爷就带来贾珠这边,唯恐他们父子一场不能见到最后一面。没想到,贾政还没见到大儿子,先前因即将丧子的悲痛都被二儿子吓飞了。 虽然贾政对这个从小娇养在自己母亲院子里的“逆子”平时并没有什么好声好气,但是这毕竟也是自己的血骨,乍一见到如此惨烈的现场,他也是慌了手脚。抱住小儿子不知如何是好。 李嬷嬷一个巴掌劈懵了拿着剪刀的小丫鬟,又马上用手帕按住宝玉的伤口,好歹想着自己要将功补过。 平日里玉雪可爱的宝贝疙瘩一身殷红,弱弱地叫了一声儿:“老爷……”复而又扁扁嘴喊了一句:“爹……” 要是平时贾政指定要指着宝玉鼻子骂他没有大家风范,此时倒是软着声音说:“乖,别怕,大夫就来了。”一面狠狠瞪了李嬷嬷一眼:不顶用的奴才秧子,怎么照顾二爷的? 李嬷嬷的腿已经软得不能再软了,心道:今日过后恐怕就是我的死期了。原以为奶大了哥儿是富贵一场,谁曾想反倒要赔了命去!哎!怪谁?还不得怪自己不经心……哦,还有这个没眼力见笨手笨脚的小丫鬟片子! 第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李嬷嬷的内心戏很丰富,不过手里还是有力地按压住宝玉的伤口,比一旁几乎要昏厥的小丫鬟强多了。 “不怪李嬷嬷和她,是宝玉的错。”贾宝玉说完这句,便昏死过去――当然,并不是真的失去意识。 宝玉心道:这一身皮肉也太细嫩了,这就伤了动脉了? 交易平台的屏幕终于出现,宝玉完全不担心自己呼啦啦流失的血了。 一连串叮咚的他也来不及查探,先用意念取了一颗生血丸――这还是用熊猫滚滚们的照片和修真界的长老换来的,当时得了一小瓶生血丸、一小瓶生肌丸以及三颗“一旬”。 前两者的疗效如其名,而一旬则是一种用于急救的药丸子,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吃下去包管在延寿十天,供你交代身后事、分割遗产、处理感情恩怨等等等。当然,一旬过后,该死还是得死的。毕竟滚滚的照片能值这个价已经是很良心了,不能指望用照片换大还丹吧……不同位面互通有无,并不代表能够轻易变废为宝,因为珍贵的东西,不论在哪里都是珍贵的。其他位面的人也不是个傻的…… 生血丸入口即化一嘴香甜,宝玉觉得刚才因为极速失血而产生的眩晕感和浑身发冷的症状立刻就消失不见了,面色也由苍白变得红润起来――当然,围着他的几人因为心焦,并没有发现。 有腿快的下人连忙去寻来冯大夫。 而贾政也抱着二儿子拖着李嬷嬷,李嬷嬷又一把拖着小丫鬟,就往最近的正房里冲――可怜见的二房众人还未从贾珠将要离世的哀痛中回神,又看到才活蹦乱跳出去的宝玉横着进来了。 一把年纪的老冯大夫被荣国府二房小二爷一身血呼喇给吓了一大跳。 然问清楚缘由后就着政二老爷抱着宝二爷的姿势,叫那还算冷静的奶嬷嬷用虎口掐住伤者的小臂,掀开帕子,是一个寸长的伤口,再一看深度:奇怪,并不很深,怎会喷涌出这么多的鲜血? 冯大夫一时有些不解,微微摇着头皱着眉,手上不停,将上好的金疮药撒上去并重新包扎。和他面对面的贾政急忙开口询问:“大夫缘何皱眉又摇头?可是犬子有什么不妥?” 而接到通知,从厢房赶来正房的贾母和王氏这下子真是站不住了――大孙子/儿子回光返照,小孙子/儿子生死不知。 幸好替宝玉把完脉的冯大夫及时开口:“二老爷放心,宝二爷并无大碍,回头多进些补血益气粥便是了。” 还未等贾政开口,贾母一个箭步过来:“果真无事?” “许是宝二爷吉人自有天相,并无大碍reads();。” “这……” 众人不是不存疑的,但是大夫惯来就是把一二分的厉害说成三四分,现在冯老说宝玉无大碍,想必必定是不会拿这个说大话的。 “老祖宗。”众人沉默揩泪间,宝玉悠悠转醒,“老祖宗,宝玉怎么又回来啦?” 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又一脸严肃地去摸自己的项圈――挂着通灵宝玉的项圈:“老祖宗,宝玉愿意用宝玉换大哥哥。” 王夫人听得泪如雨下,贾政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么小就有一颗舍己救兄的心! 只有贾母的脑子比较灵清:“老二,抱着你儿子过来。”并喝止了想要跟着来的众人:“人多污浊,别都给我挤过来。” 临进耳房之前,宝玉抬头对李嬷嬷说:“嬷嬷,你领着她去给我剪些梅花,我答应了要给大哥哥看的。”这句话一说,等于是判了李嬷嬷并小丫鬟的死缓,女高音李嬷嬷喏喏称是,拉着傻了吧唧的小丫鬟飞也似的退到院子里去。 ………………………… 宝玉默默给史老太君的反应点了一个赞。 耳房里只剩下老中幼三人。 贾母小心翼翼地开口:“乖孙孙,疼不疼?晕不晕?” “一开始有些疼,宝玉还忍不住对着老爷叫爹了呢。”宝玉被老太太情真意切的关心而感动,不过还是不放弃刷贾政好感的机会,不求刷成亲父子,好歹以后这二老爷不要一见面就骂自己孽畜。宝玉抿嘴羞涩一笑,然后又开始扯着自己的项圈,“老祖宗,方才宝玉见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问宝玉愿不愿意用通灵宝玉换大哥哥。老祖宗、老爷,宝玉愿意的。”一边说,一边用力晃荡扣着的金项圈。 贾政这才明白过来:“这?”子不语怪力乱神……罢? 贾母没理会木愣愣的二儿子,一副哄小孩的样子,耐着性子问宝玉:“你在哪儿遇到了那老爷爷?对方又是怎么说的?那老爷爷有没有和宝玉说,你拿玉换了大哥哥,你就没有玉了,可会如何?” 宝玉摇摇头:“在白云里头见到的,没院子没房子的,就看到一块大牌匾写着‘南天门’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哪个的门。老爷爷只是说借去一用,回头就还给宝玉。” “这……”贾政信了一半,毕竟自己这个二儿子的玉确实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有些神奇,不过此时有老祖宗在,还轮不到他来拿主意,于是他抬眼请示贾母。 贾母尚有些犹豫。 就听得守在贾珠房里的丫鬟来正房报信:“大奶奶说,大爷……大爷……” 听闻隔壁的哀泣,情况紧急,很是动用了一番演技的宝玉决定速战速决,他挣扎着从贾政怀里跳到地上,半点儿不像是刚放了那么多血的人:“老祖宗,宝玉愿意换的!”他知道贾母的犹豫,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孙子她都爱,相比较起来,从小在贾母面前长大的自己也许更加得贾母的欢喜,但是贾珠又是明显有出息的大孙子,贾母定是难以抉择的,于是决定下猛药。 啪嗒,项圈的搭扣被扯开了,同时,原本宝玉满脸满身的血迹也都消失不见了。 贾母睁大了眼睛! 贾政屏住了呼吸! 宝玉眨巴眨巴眼睛,把项圈往贾政身上一抚,实则是使了一个障眼法让交易平台吸收了贾政身上的血迹,然后蹬腿就往厢房跑去:【幸好李嬷嬷身上基本没沾了我的血,不然没办法使个障眼法叫交易平台吸收去,那多亏reads();!小爷我今儿可是大出血了。】 贾政这一口气险些把自己给憋死,从四五分变成了八/九分的信任,剩下一二分,则是不敢期待区区一块玉真能救回大儿子。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二儿子日后说不得真的有大造化,一时间又庆幸自己母亲叫自己把宝玉抱进耳房,这景象没被别人看见。 “老二,抱着宝玉!快!”贾母一个激灵,又扬声,“叫丫鬟婆子们都去院子里跪着,这么多人净添乱,连宝玉都照看不好!全去跪着,没我的准许,不准起来。” 刚剪下几枝梅花的李嬷嬷又被吓得一个踉跄,周围老姐妹、丫鬟们看她的眼神充分表明大家恨不得拿刀子剜她。 贾政的智商终于在线了:“还是老太太思虑周全。”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捞起宝玉――这真是小短腿的悲哀。便宜爹脱下外套,裹住宝玉,跟在贾母身后,快速穿过院子往厢房去。 满地的丫鬟婆子大气不敢出,低着头,眼珠子都不敢乱动――弄不好今天就要变天了,老太君都怒了,这时候犯上去就是一个死。 厢房里,贾珠已经躺平,出气多进气少了。 贾母又叫所有人都去外头候着――仅留下她自己、贾政和宝玉。 众人虽然心有不解,但是老祖宗积威深重,,不敢质疑。 李纨红肿着眼想要说什么,被元春拉住了袖子。 等到房里只剩下两个站着、一个被抱着、一个躺着的时候,贾政把怀里的小子放在了大儿子床边。 被两双眼睛盯着,宝玉也不心慌,七手八脚爬上/床,把玉往贾珠嘴里塞。塞进去后还闭紧了他的嘴。 贾母和贾政的心啊,是七上八下的,只见宝玉回头粲然一笑:“大哥哥醒了。” …………………………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贾母就是荣国府里的高个子,白日里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都被贾母按下去了――所幸知道宝玉受伤具体情况的只有李嬷嬷和那个小丫鬟,其余人并不会因为宝玉失血过多还不伤元气而奇怪。毕竟他们因为珠大爷身体有好转而被叫起的时候,已经跪了半个时辰,膝盖都麻木了。 另,因为宝玉乖乖听从贾母的吩咐,回去碧纱橱装病弱,而二房的主子们正欣喜于贾珠病情的好转,并相信了“老祖宗和二老爷一片爱子之心感动老天唤醒贾珠,个中缘由不赘述,不想招祸就闭紧嘴”的解释。 说到底,荣国府的主心骨是贾母,荣国府二房的顶梁柱是贾政。两个巨头同时发话,王夫人、李纨、元春自是惟命是从,至少现在是如此。 “珠儿媳妇儿,你院子那个柳枝是个憨厚的,就先去我那儿伺候着,回头给你补上。” “老祖宗尽管使唤就是了。”李纨现在的心情很好。 ………………………… 贾母见众人已然心下大安,便把二儿子提溜回了自己的院子,并且把闻讯迟来的大儿子挥手赶走了。 老祖宗和贾政到底谈了些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惴惴不安被的李嬷嬷带着不在状况的柳枝回到碧纱橱,完全无视了另外两个的好奇、嫉妒眼神,那分明就是――“没伺候好宝玉居然没被撵出去,真是什么狗屎运”。 第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没错,贾府的下人们,尤其是家生子之间,那真可以说是一张密集的关系网了,虽然贾珠院子里伺候着的人因为刚被老太君罚了,不敢明目张胆地谈论珠大爷院子里的事情,不过私下传播还是很快的。当然,因为这次贾母雷厉风行和贾政的智商在线,以及在场清醒的老中幼三人都绝口不提,所以贾珠房内的事情,是绝无泄露的可能――暂时。 奶嬷嬷钱氏、吴氏闻得风声也就不奇怪了。 李嬷嬷自觉不知道哪一日就会被秋后算账,于是也不想忍这被挖苦的窝囊气,便尖着嗓子说:“老太太叫我将功补过,你们作那些眉头官司干甚!敢质疑老太太的决定?” 两位奶嬷嬷平时就不是女高音的对手,这会儿李嬷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连样子都不做了,直接把她俩轰去当值。 犹如斗胜的公鸡一般的李嬷嬷才一转身就蔫头耷脑的,又看了一眼懵里懵懂的小丫鬟柳枝: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 因老祖宗吩咐给宝玉炖了血燕雪耳羹,于是他香喷喷地吃完,还多劳心地询问:“老祖宗也吃了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老气横秋地说:“嬷嬷,我要洗洗睡了。” 钱嬷嬷和吴嬷嬷像往常一样,打来温水伺候宝二爷洗漱,因为宝玉手腕子缠着的纱布是干干净净的,而小脸蛋也是红润粉嫩的,二人倒想着:那些婆子每回都见风就是雨的,宝玉明明就是划破了点子油皮,说的好像开了大口子一样。难怪老祖宗把李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吴嬷嬷端走水盆子,又去向老太太请示要不要给宝玉换药,得到否的答案之后,便又回来了――因宝玉夜里不爱太多人围着,只留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守夜,三个奶嬷嬷便是三日轮到一回,也算轻松。而今日因宝玉受伤,未免夜里发起热或者害怕,贾母吩咐多一倍人守夜。 钱嬷嬷给宝玉脸上擦了面脂,又理了理早已放汤婆子进去的被窝,给宝玉掖好被子,轻声询问是否放下床幔。 毕竟伺候宝玉的人都知道,宝二爷金贵而不娇气,但是主意正着,凡是都要按照他的心意来――虽然都是些诸如自己吃饭、自己走路、睡觉要放下笼纱的床幔等等小事情。 不出所料,已经躺着的宝玉点点头:“和往日里一样。” 吴嬷嬷在一旁整理自己和钱嬷嬷的铺盖,闻言抬头想要插嘴,被钱嬷嬷一个眼神制止了:这就是个不长脑子的,宝玉坚持的意见,哪一回不是成了的?这关头还要拿些许小事到老祖宗面前去扯皮,眼力劲儿呢? 宝玉很满意钱嬷嬷的识趣,他已经是花了大工夫才克制自己不要用非儿童的态度对待下人的。毕竟,金手指再次打开了。 …………………… 话说回来。白日里在贾珠嘴里消失不见的通灵宝玉实则被收纳进了位面交易平台,而被放进去的自然是一颗“一旬”。 历经斗智斗勇夺剪刀、拼搏演技编梦境、十万火急救贾珠、心不在焉吃晚饭、以及应付完下人之后,宝玉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好看看久违的位面交易平台了。 这一看就看到了白天没来得及注意的,与从前相比显而易见的区别:交易平台里,原本只有五个位面坐标被点亮,现在多了一个reads();。这也就是白日里刚启动时候一串叮咚的由来。 前五个是宝玉意料之中的,毕竟第一次紧急制动之后,也保留了已上一辈子定位的坐标,后一个则是……因为足够充能赠送的?! 宝玉心想:原来位面交易平台还可以这么玩?大出血的礼包? 所以现在,除了第一世的末世、未来、修真,第二世的原始社会、异世古代之外,他白得了一个西幻的坐标――小字:赠送。 西幻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宝玉不着急去开发,当务之急是一事不烦二主,找修/真/世/界的云谷子求助。 幸好这是个拥有位面交易平台的道长,他和一般的修真界道长不一样,并不爱好动不动就闭关几十几百年修炼,而是对深入了解交易平台兴致勃勃。所以宝玉很快就联系上了他。 “何事?可是有新的食铁兽幼崽画像?”道号云谷子的前辈对于宝玉现在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开口直奔主题。 宝玉真的不太能理解仙风道骨的高人居然是熊猫控――这内心也是相当的柔软了:“云谷子前辈,晚辈又被紧急制动了,现在的世界里头,没那么多的科技手段给食铁兽存下影像了。真是抱歉。” 云谷子很会抓重点:“也就是说,你那儿有是有的,只是你没本事惟妙惟肖地画下来?” “当是有的。晚辈不敢全然打包票。” “行吧,找到之后再联系我。”云谷子欲切断联系。 宝玉这还没说到重点呢,连忙喊停:“实不相瞒,晚辈这一世的亲人身患伤寒、药石无医,现已服下一旬。晚辈这里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贝,唯有一块通灵宝玉是从胎中带来,或许前辈会感兴趣?” 位面交易平台有验货功能,会先给出待交易物品的属性判断,然后对面的交易者可以有几秒钟的时间感受交易物品――当然,能看能摸就是偷不走抢不走,也算是人性化设计了,避免卖家错卖、买家错买。有什么新奇玩意儿的时候,大家都会用这个功能。 果然云谷子对通灵宝玉挺感兴趣,几息之后点点头道:“有些年头了,该是上古时期的物件,又有一缕仙气……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且看看这样可是满意?” 云谷子那边显示待交易物品分别是: 大还丹3粒,医死人肉白骨,哪怕刚咽气,只要心口热乎气还在就有救。 大保丹6粒,除外断肢不可再生外,内疾外伤,药到病除。 醒脑丸12粒,可使普通人增长心智、一目十行,天资高者用后可达过目不忘。 大力丸24粒,强身健体、力大如牛。(宝玉懵) 生肌丸、生血丸各48粒。 金叶子50000片,一两5片,合黄金一万两。(宝玉再懵) 银锭子100000块,一块半斤,即八两,合白银八十万两。(宝玉星星眼懵) 懵完之后,就是冷静。 云谷子给出了这样丰厚的物资,必定是因为通灵宝玉值这个价钱。 值得吗? 若是原装的宝玉,离了玉也许不行,不过现在的贾宝玉却是觉得很划算――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社会没有消炎药、没有输液、没有血常规、没有外科手术……现在交易到手的这些,都是他以后保命的资本reads();。 再想得左性一点,如今将《石头记》的石头都卖去了别的位面,那么以后的事情越来越偏离既定轨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如何?”云谷子见宝玉神色莫辩,追问了一句。 “前辈所提供的正是晚辈所需。不过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因玉来源稀罕,家人颇为重视,希望前辈能仿一块一模一样的给我,好让晚辈不必多费口舌。” 成交之后,从文字意义上的一夜暴富并没有让宝玉的心跳加快几分,大抵是因为从前他也曾飞黄腾达过了,位面交易平台里头储存的金银财宝也是不少的,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相比较金银起来,那些丹药才令他心动不已。 后半夜云谷子就给宝玉送来了通灵宝玉的仿品,果然是一模一样,并因宝玉的要求,在背面“二疗冤疾”处做出一道裂痕。 次日天明,宝玉难得睡起了懒觉,要知道,往日里他可是第一个给老祖宗请安的――当然,住得最近的也是他啦。今个儿,除了贾珠之外的所有人都到齐了老祖宗的院子,他仍酣睡中。 吴嬷嬷想要轻轻推醒宝二爷,被钱嬷嬷拦住,反而去给老祖宗汇报。 宝玉这比平时都晚起的举动却让贾母并贾政忧心不已。平日里根本不会进老太太正房之外地方的贾政破天荒地跟在贾母身后,见到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的二儿子,政二老爷忽然觉得这个“逆子”睡着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 许是因为屋里的人多了,宝玉睡得并不安心(并不是,其实是老黄瓜又在飙演技),皱巴皱巴小眉头,慢慢睁开眼。微微慌乱之后,镇定大方地给老祖宗赔罪、请安问好,又略带羞涩紧张地给老爷请安,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 贾母第一个就受不了,心都要化了:“乖孙孙哟,别怕,有老祖宗在这儿,你老爷不敢捶你。” 贾政觉得膝盖一痛:亲妈,此刻我并没有想要呵斥儿子的意思。 “梅花儿……给大哥哥送去了吗?”宝玉充分表现了一个六岁孩童应有的逻辑,追问昨天自己没做成的‘大事儿’。 “送去了,你大哥哥很欢喜,说等他好了,带你去放风筝。”贾母觉得孙子辈里头,珠哥儿和宝玉兄友弟恭,比自己的两个“逆子”要顺眼多了……什么?琏儿?琏儿根子上也是孝顺听话的,只是他老子没教好! 然后宝玉再次强调:“昨天不怪李嬷嬷,是宝玉没拿住剪子。嫂嫂院子的小丫鬟还劝宝玉来着。”虽然女高音平时尖酸刻薄了一点(这还并不是针对自己的),但是昨天的事儿对她来说绝对是不该背的锅。 贾政帅不过三秒,立刻开始吹胡子瞪眼:“既知道是你的不对,怎么还作出如此顽劣不堪的事!” 宝玉瑟缩了一下身子,条件反射地想去摸胸前。(此处请为他的绝佳演技鼓掌) “大清早就来我这儿大呼小叫逞老子威风了?”贾母斜了一眼二*愣子*儿子,宝玉昨个儿做这样的好事,今天这个愣儿子就敢对自己乖孙孙甩脸子,这是当自己不存在呢?我的乖孙孙可真要委屈坏了。 贾政看到宝玉胸前空落落,想到前因后果,又觉得自己方才是有些严厉了,顿时泄了气。 见到贾政偃旗息鼓,贾母才笑眯眯地摸了摸宝玉的脑袋:“老祖宗帮你扣了李嬷嬷半年的月钱,叫她以后将功补过。你嫂嫂的那个丫鬟有些憨厚,倒是有一把子力气,调/教一番,可以放到小厨房去。你说好不好?” 从荣国府孙媳妇院子里扫落叶,到荣国府老太君院子的小厨房打杂,丫鬟柳枝可以说是撞大运了。 第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昨夜宝玉就问了云谷子前辈,是否有药物可以控制人心――大抵是因为从前的影视、小说描绘的太过神奇,宝玉想着,若是云谷子有这样的丹药,自己换取一些来,将身边的人洗一洗脑,倒是很方便自己未来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儿。 可是云谷子皱眉:“这世上,最深不可测的不是极东之地的莫愁海,而是人心。要是人心可以用丹药控制,凡人皆成傀儡,那三千世界早就乱套了。本道倒是听说过西南之地有苗蛊,驱蛊者可操控蛊人行动,但是蛊人那都是失去神智的活死人。邪门歪道许有类似的法子,可是这太过阴毒,用了是要遭天谴的。” 宝玉知道云谷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好好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用意。 “哈哈,小子你倒是想偷懒,若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帆风顺的过日子,岂不是太无趣了么?” 宝玉承认自己原本是想偷懒了,这个年龄的他时时刻刻被丫鬟婆子围着,没有*可言。终于打开位面交易系统了,却发现自己还是得把好东西藏起来――天知道,上辈子他低调谨慎藏了十五年! ………………………… 一晚上一时睡、一时醒的,睡眠质量当然不太好。 贾母盯着钱嬷嬷和吴嬷嬷服侍宝玉穿戴、洗漱,又瞥了一眼在门边候着等换班恨不得能隐身的李嬷嬷――论理说,今日该是吴嬷嬷白日带宝玉的,不过因为昨夜吴氏守夜,这几日的轮班就稍微与往常不一样了些。 贾政觉得盯着儿子洗漱怪娘们兮兮,于是甩了甩袖子又出去了。路过门边看到缩头缩脑的李嬷嬷,哼了一声,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李嬷嬷现在只觉得自己就是被拔了毛的母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下进汤锅里。 等宝玉穿戴完毕,一家子人――除了贾珠,都到齐了,请安之后,贾母挥退了贾赦和贾政:“爷们都该干嘛干嘛去。” 这和往日里的规矩一样,贾赦吊着眼袋看同样吊着眼袋的二弟:“昨个儿我回来,听说珠哥儿好转了?” “劳大哥关心,那孽畜是好些了reads();。” “老二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把你的儿子逼得太紧了……”叽咕叽咕念了一大通,贾赦摆足了大哥的范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账上支,就说是大老爷我说的。” 充完大款的贾赦把手靠在背后,一摇一摆地走了。 爷们都走了,贾琏和宝玉就活过来了。 宝玉问李纨:“嫂嫂,大哥哥今日可好?” “好多了。你大哥哥昨晚就说肚子里饿得慌,可是不敢叫他多吃,夜里隔着大半个时辰,一共分次进了三四碗的米油。” 贾琏晓得昨日贾珠濒临不好又转危为安,甚是惊险,今日二房女眷面色轻松,边凑趣说:“老祖宗,我得了一盆春兰,放在暖房里,现下已经开花了,今儿就给珠大哥抱去,叫他每天看看,精神头也活泛。您说是不是?” 贾母大笑:“我倒是听说你老子花了一百两淘换了一些花花草草的,怎么变成你的了?” 贾琏一副无赖的样子:“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我这一盆是偷偷去我老爷暖房里分株出来的!他还不知道呢,您可别告诉他。” 元春一边给贾母剥果子,一边取笑到:“老祖宗,原来琏二爷还是个雅致人!” 一时间满屋子欢声笑语。 贾琏的继母邢氏也拿帕子捂着嘴跟着笑,心里头想的却是:老的那个花钱尽买些不顶用的,小的这个拿老子买的东西讨好二房,都是缺心眼儿的。 宝玉学着元春剥果子,剥开之后装在盘子里递给贾琏:“琏二爷辛苦了。” “宝二爷也辛苦。”贾琏看了看宝玉面色红润,想着府里头的下人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传小话也就算了,还传得没边儿。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多了,贾琏早就差人抱了一盆春兰去贾珠的院子,而宝玉在探望大哥哥的时候,装作给贾珠吹了吹汤药的样子,把大保丹丢了进去――没错,这个阶段的贾珠并不需要大还丹,用大保丹就足够了。 因着贾珠一病,整个二月底都是乱哄哄的,三月初一,贾母赐给王夫人一对点翠簪,权作生辰礼了。王夫人嫡出的子女三个也纷纷送上小礼,赵姨娘所出的探春和贾环也在早上请安的时候给太太拜了寿。作为贾府儿媳妇,王夫人这样的待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到了三月初,冯大夫说贾珠已经不必吃汤药了,但是还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于是他被禁止接触四书五经,整日闲着连李纨都觉着他烦人了――动不动就把兰哥儿逗哭,你说烦不烦? 贾珠也是觉得冤枉的很,小时后自己也这样逗/弄过宝玉啊,宝玉可是很少哭的。好吧,既然儿子不好玩,那就玩弟弟好了。 李纨看着宝玉蹬蹬蹬地按时跑来,在门口有礼有节地向贾珠和自己问好,抿嘴笑了笑,带着针线去了隔壁:还没换牙的小子呢,倒是每次来兄嫂院子都讲究的很。 她哪里知道,宝玉就怕太不讲究规矩日后习惯成自然,他可不想弄一堆丫鬟围着自己百花争艳的。 ………………………… 其实,那日贾珠濒死,人虽然直挺挺地躺着,可还是有意识的。虽一开始不清楚老祖宗和老爷在问宝玉什么,但是后来清醒过来,却发现宝玉终日佩戴的项圈被宝玉拿在手里,上头的玉却不见了。结合当时塞进自己嘴里入口即化的冰凉凉的东西,他想自己也许明白了什么reads();。 不过贾珠不愧是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不到二十就中了举人的荣宁二府玉子辈的第一人,他硬是按住心下疑惑,不问不提。暗自观察了十多天,终于叹了一口气,他捏了捏宝玉的胖脸:“宝玉,大哥哥记你这份情。” “哈?” “小鬼精灵,你是不是拿玉换了我回来?” “哈?也不算换罢,老爷爷说七七四十九日就还给我的。” “当真?” “应是真的吧,老爷爷能飞天入地呢,唬我做甚么。”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我这个做大哥哥的心里总是要好过一些。 …………………… 四月中旬,宝玉算着这就是自己编造的七七四十九天了,于是下午陪老祖宗逗趣儿的时候突然小小地呀了一声。 贾母本就是掐着手指算日子的,一眼就看到宝玉捏着的拳头里露出点点光辉,她招招手,把宝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一副“老祖宗给你变戏法的样子”,说之前因为夜里睡不好,借了乖孙孙的玉压在枕下,现在觉得精神头好多了,要重新给宝玉打一个项圈。 贾母对宝玉眨眨眼,宝玉顿时一副明了的样子,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仿佛和老祖宗拥有了共同的秘密(并不是,装幼稚装的好心累)。 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当然,贾母和贾政都发现了玉背后的裂痕,心里头有些感慨也有些遗憾,感慨的是,宝玉懵懂,拥有珍宝却能为亲哥哥毫不犹豫地献出,若是成人也许思量计较的就不如孩子纯粹了;遗憾则是,这样的好宝贝果然不是无穷无尽能使用的,应当是用一次少一次,若不然,用到了自己身上……此时他们母子倒是达成了一致,并没想着拿玉去换一场富贵。毕竟贾府已经是四王八公之一了,再换,恐怕是祸不是福――而这玉的好处,毕竟不是人间富贵所能相比的,一旦传扬出去,引来别人觊觎就不好了。单看背面一二三条,只剩下两条了,贾母和贾政狠心再狠心地决定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至少现在要烂在肚子里,至于日后自己会不会需要用到这玉……这就是后话了。 不得不说,贾宝玉给假宝玉添的裂纹是神来之笔,堵住了贾母和贾政的贪念之源头:物以稀为贵,三次神妙的机会用了一次,还剩两次,知情人目前是两个(加上贾珠就是三个了,贾母和贾政并不确定贾珠知不知道),怎么看,这块好肉都只能烂在荣国府二房的锅子里了。 自此,贾宝玉成了名副其实的金疙瘩,连贾政都很少直呼他“逆子”了。 端阳节前,贾母吩咐下去要重新挑一批丫鬟给各房充足人手,不仅有家生子,还向官牙放了消息要买人进来。 挑挑选选,留下二三十个小丫头片子,该补的补进去,该赐名的赐名。到了贾宝玉这儿,按照贾母和王夫人的意思,得配上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 宝玉直接提出抗议:“大哥哥从前也不用这么多丫鬟哩。我是宝二爷,怎么能整天和丫头片子混在一起!老祖宗,明年宝玉就要去族学了不是?老祖宗给我两个小厮就行了。” “胡闹,小厮粗手笨脚的哪里能伺候你?”贾母明显就是不能接受这个提议。王夫人也在一旁点头。 元春倒是觉得宝玉此举有些小大人的意思,不过不好言说长辈们的不是:太过溺爱宝玉了! 李纨也觉得小叔子被太婆母和婆母这么娇惯也没长歪,还能想着去族学这回事儿,实在是说明他秉性纯良好学了,和自己的夫君一样! 第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最后贾母还是给宝玉点了六个丫鬟。两个大丫鬟是贴身服侍的,四个小丫鬟在屋外听差。 说起来,上回那个柳枝倒是个憨吃憨睡的,来了老太太的院子,先是跟着李嬷嬷住了两天,待贾母身边的嬷嬷问清楚了她身家之后,就把她放到贾母的小厨房去了――烧火。盖是因为这柳枝有一把子力气。 贾母叫宝玉给丫鬟们赐名,也就代表改过名字之后的丫鬟不论从前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的,从今儿起,都得认宝玉为主子。 宝玉比较不擅长这些,伸手点点:“一月、二月……六月。”这偷懒的取名儿方式倒是让贾母等人大开眼界。至于宝玉之前说要的书童和小厮,老祖宗表示这回没准备,年前再挑几个人给乖孙孙看看。 到了端阳节,贾珠终于被允许出门了,在府里整整两个多月,不是躺着就是躺着,在院子散散步也会被一群人围着,若是不听劝非要多动动,李纨那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让他很是不好过。毕竟这一次是真的吓坏她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个小尾巴。宝玉是早先就同他约定好的,贾琏则是择日不如撞日跟着去的。 贾母是拗不过宝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得好好吩咐了贾珠并贾琏几句。 贾珠带着两个书童、两个小厮、八个身强体壮的家丁;贾琏带着俩小厮;宝玉……一个下人都没带,拉着贾珠的手就要自己走。 贾琏吓唬他:“街面上人多,你可要抓紧大哥哥了,不然拍花子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了reads();。” 贾珠对贾琏瞪了瞪眼:“宝玉别担心,咱们自己走一会儿,累了就叫青松、苍柏抱着你走。”没错,青松、苍柏就是咱们珠大爷的书童了――也是他的奶兄弟,铁杆中的铁杆。 宝玉狡黠一笑,从荷包里掏出一根五彩绳,将贾琏和自己的手腕绑在了一起:“若是有拍花子要偷我,那就该把琏二哥一起偷走啦。” “你这小娃娃,你怎地不和珠大哥捆在一起?”贾琏觉得自己这幅样子一点也不风流倜傥了。 “大哥哥太高了,我举着胳膊累得慌。” ………………………… 自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称帝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十余年了,三十多年的时间,足以让大半江山焕发因战火失去的生机,而京城,繁荣昌盛得一点也寻不出三十多年前改朝换代时候惶惶不安的模样。 朱雀大街上热闹非凡,临街两面的铺子张灯结彩,跑堂的伙计忙得脚下生风;倚墙而设的小铺子前也是人来人往。卖吃食的、卖手工艺品的、耍杂耍的应有尽有,宝玉还看到一个相面的摊儿,别说,那摊子面前围着的人也不少的。 贾琏平日出府的机会并不多,因为他还未成家,也没有获得功名,故而总是被当做小孩子对待,日日被拘在族学里厮混日子,一旬一日的休沐假也是难得被放出去。饶是这样,他也要在宝玉面前显得自己能耐:“哎,这算什么?上元节和中秋的时候才叫真热闹呢!” 贾珠虽然既有功名又成了家,还有了儿子,但是先前他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赴些诗会之外,也是极少出门的。 贾宝玉就更不用说了,穿越而来六年了,愣是头一回迈出荣国府的大门。 三个荣国府*贾狍子混身都散发着“人傻、钱多、速来”的气息。可是偏偏那些地痞二流子并不来扒东西,这当然就是那八个壮家丁的功劳了。 荣国府傻狍子因为带着家丁而避开一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可是另一行人就没这份好运气了。 ………………………… 前头似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有许多人围了一个小圈子,闹哄哄的。因为周围人声鼎沸,隔着十来步远,并不能听清楚。 还有那两手拢在袖子里的闲汉挤来挤去,要么是摸东西要么是揩油。贾琏最喜欢凑热闹了,立时就想去围观,不过想着自己手腕上吊着个活祖宗,要是踩着碰着了,回头老祖宗非得罚自己,所以耐着性子叫家丁一二三四去开道。 人肉推土机一路推过去,被挤到的小老百姓自然是不高兴的,刚是回头要破口大骂,不过看看三个公子哥以及跟着的仆从,就决定把不高兴默默地咽下去了。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是两拨人,一拨是一个中年汉子,他一手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怀里还抱着一个目测不足周岁的小婴儿,小婴儿啼哭不休,脸都憋紫了。 另一拨是一个华服少年和他的小厮。 华服少年身量高大,可是长着一张圆脸,瞧着脸嫩,约莫还没有贾琏大,他倒是牛气得很:“都围着小爷做什么?爷说他是人贩子,这就是人贩子。还不快去报官?” “这位爷啊,小人怎么会是人贩子,这是我亲儿子哩。我家小子正发热呢,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小人去找大夫呀?”那中年汉子一脸憨厚,急的直冒汗,一边还轻拍娃娃小声哄着,端是一副慈父模样。 周围百信一看:是呀,这个汉子也是方形脸、浓眉大眼、衣着整洁的,看着就不像是拍花子reads();。这个小奶娃娃哭得都要背过去了,看着就难受的很。 于是围观的外围人群有人起哄:“贵人,您可别是话本子瞧多了,想要打抱不平。咱们天子脚下,可不敢有拍花子出来晃荡。”“是啊,小少爷,您看人家孩子哭得惨那,得快去瞧大夫呀!”“您老生病是请大夫上门,可我们小老百姓就是得去求大夫的呀。”最后这一句,说的倒是有些诛心了,挑拨了百姓的仇富情绪。 圆脸少年的小厮有些惊惶:“主子,要不就算了吧?” “算什么算?这口窝囊气我可咽不下去!”圆脸少年被自己下人泼了冷水,顿时暴起,一把拉住中年汉子的衣领,“没人报官是吧,小爷我自己拉他去见官。初一,你把这个孩子送去回春堂去。” 瞧热闹的贾琏晃了晃手腕子,低头偷笑:“宝玉,这人给下人取的名字和你一样有意思。” 回春堂的大名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他是今上的幼弟醇亲王办的,背景雄厚。坐诊的大夫在杏林中也是赫赫有名,每年与太医院都会有一场切磋,资源丰富。 多少达官贵人捧着银子想要请走一个大夫回府供奉,不过至今为止没人家成功过,因为没人敢对醇亲王的铺子用硬的。除了每年定期的义诊之外,普通人家根本就不敢往那儿去。 周围的百姓更加看不过去了,有人小声嘀咕:“让那小厮抱走了男娃娃……万一你才是真的人贩子呢?” 圆脸少年这就怒了:小爷我这通身气派居然会被当成人贩子?! “你们看看这人,穿的这是啥?硬了吧唧的还刮手!再看看这个小娃娃,襁褓里裹着的是绫素!江宁织造府的好东西,是你买得起的?” “哗……”周围人其实不知道绫素是个什么料子,但是江宁织造府的大名倒是如雷贯耳。皇帝老儿出巡江南的时候去过那儿好几次呢!对了,当朝太子妃也是江宁人。 中年汉子有些慌了,但眼珠一转,忽然跪倒在地上,那膝盖磕登的清脆声儿,让贾琏不自觉地呲了呲牙。 “贵人哪!您可不能这样冤枉小人,小人便是被拖去坐了冤狱,也不会把我家莲花给你做丫鬟的!”中年汉子双手握拳,牙根紧咬,全然是被逼迫到绝境的老实人。 撕扯之间,原本低着头的女童叫周围人看清楚了:肤似白雪、杏仁大眼、琼鼻挺直、樱桃小口嘴角微翘,更精妙的是眉心中有一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痣,好似观世音菩萨坐下的玉女了!此时看去就是个美人胚子。 也难怪这锦衣华服多少年想要谋夺人家女儿去做丫鬟!周围百姓的风向又一次变了,窃窃私语着好像圆脸少年下一刻就要把女童强取豪夺了。 皇城根地下的小老百姓,胆子总是比别处的要大一些,因为这个地儿,达官显贵实在是太多了,街上掉下一片瓦,约摸就砸中了一个五品官儿;遥遥唤一声赵/钱/孙/李大人,一条街上不少于五个人回头罢。更何况每年上元节,皇帝老儿还领着皇后在城墙上和百姓一起赏灯哩! 说起来大伙儿都是见过皇帝二三十回的人了!路见不平一声吼,怕甚! 周围人鼓噪起来:“小少爷,您还是家去吧,别耽误人家带娃儿看病了。”“小少爷,端阳节大好的日子哩,青天白日胭脂巷、水粉巷都没开张哩!”“都散开吧散开吧……” 周围的百姓偷偷用眼角觑着华服少年,口里的话是不停,一个个倒是把脑袋压得低低的――一声吼也可以低头吼的嘛,万一人家带着下人来秋后算账咋办?必须得不露出自己的脸啊! 这时候,被一群家丁围着,昂首(海拔低的宝玉必须抬头)挺胸(纨绔坯子贾琏的标配)的贾珠三人就特别显眼了。 第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在圆脸少年和中年汉子尚没有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贾珠就轻声询问了堂弟和亲弟弟对这件事的看法。 贾琏一开始游移不定,等看到那女童模样的时候倒是被惊艳了一把,好不正经地说:“许是他真的觉得那女娃娃长得好看,心怀不轨哩。” 宝玉则是皱巴着小脸:“我觉得他不像是好人勒。”这个他,指的是中年汉子。 话说间,圆脸少年扯着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抱着男娃娃不撒手,漂亮女童扯着中年汉子的衣角惊慌失措,名唤初一的小厮想要听从主子吩咐去抱男娃娃,可是又被中年汉子一下子挤开了。 正上方的茶楼上,一位年过花甲的老爷子眯着眼看底下的一场闹剧。另有一年近弱冠剑眉星目的青年站在老爷子背后:“黄爷,您看要不要……” “不急,再看看你十六叔。看他要怎么办。” “是。” ………………………… “你、你,爷说的就是你们,过来搭把手。”圆脸少年当然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贾珠贾琏二人,贾宝玉?抱歉,海拔太低,被忽视了。 贾琏一副哔了狗了的样子:小爷明明是来看热闹的。 贾珠微微拱手:“小兄弟放心,方才听闻事情经过之后,我就让下人去寻衙役和大夫了,想来马上就到。” 哦!周围人心底一阵感叹,这围观的公子哥儿倒是个会来事儿的,这么短短片刻,就安排好去寻人的事儿了。 中年汉子急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终于是冒出一句尖刻的话。有聪明一点的百姓倒是开始觉得这中年人有些歇斯底里了,这三位公子哥儿穿戴的哪一件都够普通人家嚼用好几年,不至于为了拐两个孩子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吧。 然而还有一部分不知道是执迷不悟还是一心仇富的闲汉,怪声怪气地说:“我看他们就是一伙的,你看那贼眉鼠眼的小子胳膊上还拿绳子拴着一个男娃娃!” 贾琏愣了几息:贼眉鼠眼?!这是说我??? 只见他额角的青筋都要崩出来了,一把解开拴着宝玉的五彩绳儿:“这是我亲堂弟!” “您可和他长得可不太像……”有好事的二百五偷偷看了看贾琏,又看了看宝玉。 贾宝玉这就无奈了,被贾琏松开绳子之后,马上一把拉住自己大哥哥的手――毕竟这时候百姓情绪激动,万一冲撞起来,把自己弄丢了可就麻烦了。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果然在有心之人的推搡之下,场面乱了起来。宝玉看到几个汉子慢慢接近圆脸少年和被他拉住的中年男人于是马上大喊:“官差来啦,现在要跑的都是人贩子呀!”清亮的童声差点没劈嗓子破音reads();。 果然那有预谋接近中心人群的几个男人,一个一把抱起呆愣在原地的胭脂痣女童,一个扯开华服少年的腰带,另一个更坏了,瞅准机会就往人群中撒了一把铜钱。 胭脂女童乖乖巧巧一声不吭,任由别人抱着。 华服圆脸少年不得不松开中年汉子改为拉自己的腰带,以免春/光/乍/泄。 而原本因为宝玉的尖叫提醒而有序的人群却因为天降横财而骚乱起来。 贾珠当机立断:“你们四个,去帮着抓人。”便是分出了家丁五六七八,留下一二三四依旧保护兄弟三人。 圆脸少年总算是灵变了一回,扯着公鸭嗓子喊:“抓住这几个人,小爷我赏银一百两!”不就是钱么,白花花的银子总比铜钱动人心吧? 可是人群并没有像圆脸想的那样霎时间调转目标。 贾琏啧了一声:“暴发户,冤大头。”劈手便夺了圆脸少年原本吊着压下摆的平安扣:“抓着那几个人,就可以平分一百两啊,去宁荣大街荣国府兑,童叟无欺啊!” 这下子捡铜钱的人起来了一大半,尤其是年轻力壮的,嘿!就算十个人一块儿抓到的,每人也可以分十两呢,够一家三口花半年了。当然,老弱病残还是老老实实捡铜板――那花大力气的活儿咱干不了。 眼见“热心百姓”都去抓坏人了,圆脸少年脸都涨的通红:“你扯我腰带干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腰带更加危险了。 “这个先压在小爷这儿,回头拿一百两来赎,我琏二爷可不是冤大头。帮你省钱了呢,原本人家说不定还得咬死了一人一百两,现在统共花一百两就行了。” “你、你们两个是哪一家的?”冤大头圆脸少年又气又急。 这回,连剩下的家丁一二三四都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圆脸少年:这小少爷是不是sa,琏二爷刚才还自报家门了呢…… 名叫初一的小厮连滚带爬从人群中挤过来小声提示:“爷,这位爷刚才说了他是荣国府的……” 尴尬间,官差到了。 虽然来得比较晚,但是宝玉觉得情有可原,今天可是端阳节,满街都是人,跑过来也是不方便的。 不过这次百姓因为荣国府承诺的一百两银字,爆发了无比的热情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官差到的时候,已经平息得差不多了,家丁五六七八与另外四个热心百姓将那形迹可疑的四个汉子压在地上,愣是动弹不得。 官差头头谄媚笑着:“这位爷,是您的书童去报的官吧,这具体怎么一回事儿,恐怕得您几位跟咱们一起去讲讲清楚……” 贾琏这时候就显示出油滑的好处了,他给自己方才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小厮一个眼神,那小厮就拉着官差头儿说了几句。 官差头儿颠了颠:唔,碎银子。于是笑得更真诚了:“当然,爷几位不方便,叫下人去一趟也使的。”因贾琏的小厮舌伶俐,便是他俩跟着各位差爷跑这一趟。 其余官差只负责把被压在地上的四个汉子拖出来捆绑好,四名热心群众忐忑地问贾琏:“这位爷,这几位弟兄也分一百两么?”指的就是来帮忙的家丁五六七八。 因这是贾珠的人,贾琏也不好代他开口,于是问道:“珠大哥?” “不了,这几人回头另有奖励,就不和诸位分那一百两了。”贾珠倒是没想太多,家丁本就是自家下人,下人无恒产,吃的穿的都是主人的,今日他们尽心,回家赏赐便是了,不用占圆脸少年的便宜reads();。 而家丁五六七八也是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一二三四倒是羡慕他们回府之后会被珠大爷赏赐。 经此,贾宝玉更加明白了上下主仆之间的关系,此时暂且不作发散。 比官差慢两步的是大夫。 大夫给男娃娃一看,就说:“没啥大事,这是饿的。”于是周围人一阵哄笑,总算是放下心来。临近的茶楼送来一盏蛋羹,热心的大娘给男娃娃一口一口喂进去。 宝玉摆出童言无忌的样子:“几位大叔可要好好查一查,我觉得这个小娘子应当也是拐来的。” 被点了名的胭脂痣懵懂抬头。 众人一想:对啊!歹竹出好笋!这要是亲生的,那中年汉子的婆娘该是天仙了吧? 又因为圆脸少年是头一个发现中年汉子不对劲的,官差也要请他问话。好在基层的差事干多了,眼神特别好使,他们也估摸这个圆脸非富即贵,所以态度也是和和气气的,对于主人并不去而是那个叫初一的小厮去也是没有异议。 初一一脸委屈,圆脸少年摇摇手:“我就跟着荣国府的这几位一起了,回头去跃然茶楼等我。” “谁和你一起了?我还要带我堂弟去看旱龙舟呢。”贾琏一副傲骄的样子。 圆脸少年不依:“那你把平安扣还我。” “几位爷?”四个被周围百姓羡慕许久的青年悄声问,“我们也不能口空白牙去荣国府吧,会被门子打出来的。” 小剧场一: 荣国府的活泼家丁们。 家丁一:刚才有人挤我。老二,是不是你? 家丁二:啥?刚才有人踩我的脚,俺娘给我纳的新鞋呢。老三你起开点。 家丁三:扯蛋,出去就去比鞋印。老四你拿胳膊肘顶我干哈? 家丁四:顶你个肺,我两个胳膊都举着宝二爷的风车! 家丁五:谁呀谁呀,谁摸我的腚?! 家丁六:五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家丁七:居然有人摸五哥的腚,不知道五哥最爱放连环屁吗? 家丁八:心好累,明明就是有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冲破我们的包围圈好吗? 小剧场二: 初一游京兆府。 “这小厮长得也太白净了吧?莫不是女扮男装?”官差一。 “不能够吧?要是女的,主人家也不会叫他跟我们跑一趟。”官差二。 “我觉得不好说,要是不叫她来,那位小爷自己来衙门,指定觉得晦气啊。”官差三。 “我觉得也是,不就是个丫鬟么,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官差五。 “说不金贵的,你家有啊?”官差六。 官差头头内心:“都给我闭嘴,不知道皇宫里头有一种人叫阉人吗?” 第1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苍柏带着四位热心百姓去了荣国府。 四个热心百姓就在门子外边候着了,四人觉得还是拿了钱就走人才安心,这金贵地儿不是自己该来的――若不是今天银子诱惑力足够大,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敲荣国府的大门啊! (苍柏纠正,是西角门!) 因苍柏快速和婆子说了事情大体,婆子又嘴巧禀报了贾母,账房那边很迅速地给苍柏称了四份的二十五两白银。手捏干货,四个小老百姓才是放心了,忙不迭地告辞。今夜回家,有酒有肉!再给婆娘买尺头! 贾家三兄弟带着圆脸,继续在朱雀大街上晃荡。 一路上,贾琏和曹少爷斗嘴不停。 没错,圆脸少年姓曹名焕,祖籍江宁,前几年来的京城。 “那你小子官话说的挺不错啊。”贾琏心下犹疑。 “从小就学。”曹小爷没好气地用江宁话回答了一句,也是十分地道。 之后说起诸如江宁风俗、曹家人口等等,也是流利不打磕,贾珠和贾琏终于是信了。 “不是说要去看旱龙舟吗?走走走……”曹小爷反客为主,领先走在前头。 “咄,还真不客气。”贾琏嘀咕。 曹家少爷与贾府三兄弟打打闹闹走远的时候,跃然茶楼的临街包间就有一个长相平凡无奇但吐息深厚悠长的中年人默默上前一步,给黄爷讲了这三人的来历。 “哦,竟是贾代善的孙子?”黄爷抚须,“只知道他有两个无甚才华的儿子,孙子辈……” 其貌不扬中年人继续说了说贾家三兄弟的大概事迹:贾珠勤学,天资尚可,同窗之间名声不错;贾琏未有功名,喜玩乐;最小的那个叫贾瑛,乳名宝玉。 “就是那个传说衔玉而生的哥儿?”黄爷不动声色地问。 一旁的青年倒是也听说过这个奇谈,闻言侧耳倾听。 “正是,年六岁,养在史老太君的院子里,传闻天资聪颖。” “哦……天资聪颖?修远,你怎么看?” 被提问的青年笑着摇头:“小时了了。” “叫暗卫远远跟着便是,不必上前打扰。”黄爷没有对被叫做修远的青年评论的那四个字的未尽之意多说什么,“咱们回吧。” “那十六叔?” “他费尽心思溜出来,不玩够是不会回去的reads();。” ………………………… 旱龙舟是陆地上模仿水中划龙船之舞,有戏妆女子(男童扮的)、有花脸艄公,另旁有四乐人伴奏:一人背大鼓,一人击大鼓,二人击钹。总的来说和宝玉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这也太乡土化了,往年春晚啥的采访的民间艺人队都比这有看头。 曹小爷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喷:“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看的旱龙舟?可真村……” 贾琏急眼:“这是宝玉年纪小没看过这些呢,才好奇的。” “好吧,小毛头,你可真村。”曹小爷句句不离村,低头看着宝玉说。 “只怕有的人,从前就没见过旱龙舟,现在见到了就笑话别人。想来更加没见识过咱们荣国府的《千手观音》了。”贾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果然勾起了曹小爷的好奇心:“那是什么?别是唬我的吧,小爷我在京城十……实在是见多了徒有虚名的玩意儿了,就好比那点心,居然叫驴打滚,实际上和驴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好吃吗?那你说那驴打滚好吃么?” “还凑合吧……”曹小爷别扭承认。 “好吃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驴子还是骡子打滚。难道你还要去蚂蚁上树里找蚂蚁?”贾琏的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府上的《千手观音》就一定好看了。” “你还要怎么证明?” “驴打滚我都得亲口尝过吧?那节目我也得看过才能下结论。”曹小爷也是有小智慧的人呢。 贾琏嗤笑:“多大的脸,那节目是宝玉叫院子里的丫鬟排的,去年老祖宗寿辰才叫我们开眼的。你说去看就去看?” “小气的紧。” 三贾一曹逛累了,便去了跃然茶楼。初一已经等在那里了,随着他那张苦兮兮的脸亮相,身后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仆人,眼睛精光发亮,看着就是练家子,料想这就是曹家的仆从。 曹小爷问那精光仆人要了一张银票:“给,官府通兑,我的玉呢?” 贾琏弹了弹票号,笑嘻嘻地把平安扣还给曹小爷:“等你休沐了,还找你玩啊!” 曹焕动了动嘴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两方道别。 “嘿!我说曹焕这名怎么这么熟呢,原来是他啊!”回府的路上贾琏一拍脑袋,“就是前几年那个十六皇子选伴读的时候,最后选的不就有个叫曹焕的吗,太子妃内侄儿……” 贾琏能够记起来,还是因为当初荣国府里头,适龄备选的对象就他一个,结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的,被他老子揍了一顿,屁股肿了好几天:“看他样子也不是个机灵的,还是有一个好姑姑啊。” 贾珠听贾琏越说越不像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曹小哥虽然人情世故不老练,可或许就是如此才能一心向学吧。” 夕阳将贾府三兄弟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这就看不出宝玉的身量比两位哥哥矮多了。 “一心向学”的“曹小哥”看了看天色,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回宫就是了。” 初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小祖宗穿着便服说去东宫的,不知怎么地就摸出宫来了,自己这颗心哟,可是七上八下一整天了reads();。 坤宁宫。家宴。 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常服的分明就是今日里跃然茶楼的“黄爷”,另一年约五旬气色不太好的妇人正是坤宁宫的主人。 十六皇子身着朱红色袍子,长着一张圆圆脸赫然就是白日里的曹焕曹小爷,兴致高亢地给他的父皇母后讲了今日里他明察秋毫破奇案的经过:“儿臣和初一打跃然茶楼走过,本来想进去喝杯茶的……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中年汉子神色慌张!于是儿臣就上前盘问。” 初一心说:主子您倒是想喝茶,可是荷包被扒走了,那时候明明在找荷包好吧? “儿臣一瞧,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怎么可能用得起绫素做襁褓?于是我就怀疑了……” 说到激动处,十六皇子总是忘记自称儿臣,皇后皱了皱眉,皇上却拍了拍发妻的手。 虽然十六皇子情商堪忧,但是有一点好处,绝对不说谎,于是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把皇后都给逗笑了:“这贾珠倒是一个稳重人。你就真没看见人家最小的弟弟?” “可不是啊,母后,那贾宝玉也太矮小了……” 一殿和乐融融。 荣国府。 “哎呀,我的乖孙孙今天吓坏了吧?”贾母一把搂过宝玉,就放在怀里揉啊揉。 宝玉当然不会应下,不然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老祖宗、太太放心,大哥哥和琏二哥一直在我身边呢。什么事儿也没有。” “可不是,这个小促狭鬼,把用绳子把我俩拴在一起,好险我也被认作是拐子!”贾琏说起这个就有气,“老祖宗,您说,我和宝玉虽然是堂兄弟吧,可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老祖宗呀,怎么就不像了?那些个苦哈哈还说我贼眉鼠眼!我这可是丹凤眼!” 讲真,贾琏是略带眼尾上挑邪气的长相,成年之后一双眼睛一定特别能勾女子的心。不过和世人推崇的阳刚美就不怎么沾边儿了。 把一众女眷逗得乐呵呵的。 说起一百两银票的事儿,贾琏还讨巧地说:“老祖宗,我可没让咱们府里头吃亏!”说罢就从怀里掏出银票,转手递给王氏:“二婶子,这个还是归公中的好?”王夫人哪里会收,贾母也笑着说:“这边给你们三兄弟分了,也是今日打抱不平的报酬。” 又说起曹家的曹焕:“居然敢嘲笑我们宝玉村,我就唬他,那是没见过宝玉排的《千手观音》哩!” 宝玉连忙纠正:“我就是提了一嘴,还是大姐姐与二姐姐一起完善的。” 说起到底是谁村,女眷们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符合贾琏的,毕竟在京城人士眼里,外地来的才是又土又村的“乡下人”。 “我还喊他下次与我们常来往,这个小子很不痛快,支支吾吾的。后来我才想起来,这不是十六皇子的伴读吗,轻易出不得宫,难怪没应下我。”贾琏说的口干舌燥的,把旁边的茶盏端起来一气儿喝干净了,又抹抹嘴巴,“再来一碗。” “很应该是这样,不论人家得不得空,相识一场又互通了姓名,就应当摆出常来常往的样子。不过……看看你。”贾母指着他说:“你大姐姐窖好的牡丹花茶,就被你牛嚼了!” 当然,最终贾府三兄弟每人分三十三两也只是笑谈,两个小的还是把钱给了贾珠,叫他拿去打赏今日跟出去的下人们。 第1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端午之后,已然痊愈的贾珠开始继续温书,不过经此一病他终于是明白身体的重要性,也开始加强体魄的锻炼。绮散斋外的正方之地原本就是已故国公爷的练武场,不过因为子孙不好刀枪,所以慢慢没了用场。 贾母对此喜闻乐见,王氏原本觉着武刀弄枪的既不安全、也不文雅,可是想到儿子回回考完试出来都是去掉半条命的样子,还是没有异议,拨了款子、派了下人,把外书房门前的空地细细清扫了一遍,但凡有石子儿全都扫了去。 贾政习惯性皱眉:“既是决定要好好操练身子骨,就要坚持下来,不可拈轻怕重、不可半途而废。知道吗?” 贾珠在老子手底下讨生活二十年了,那是无比了解他无事也要训两句的习惯,只管毕恭毕敬地应下了。 虽然四王八公的荣耀随着老一辈的去世而有些不复当年了,但是余荫还在,荣国府发话给孙儿找个武师傅,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是个美差。不多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手下的一个千户长倒是给推荐了一个人选,姓武,族里行三。 贾赦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出发点,觉的这武师傅是公中出钱请来的,那么琏儿也得跟着去学。于是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 贾琏是痛苦万分:原以为是什么好事呢,譬如说专心习武就可以不去念书了,没想到,武要练习,族学还是得去。不过每日起床的时间提早了大半个时辰!幸好现在是夏日,起床是挺容易的事儿,等到一场秋风一场寒、隆冬大雪满天飞的时候可怎么是好? 武师傅姓武行三,十余年前年纪轻轻就坐到了京城西郊大营的小旗,因醇亲王狩猎遇猛兽,武师傅的所在的总旗机警应援,解了圣人幼弟之危,整个总旗上下都得了厚赏,升官发财,偏偏武三运气不好,坏了一只胳膊,这也没办法了,只好领了银子、布帛归家种田去reads();。 原先日子也算和美,奉养着父母、置了田地、盖了青砖大瓦房、娶了房媳妇儿、生了俩儿子,不过媳妇儿怀第三胎的时候有些不好,生了个猫儿一样大小的闺女、还产后恶露淋漓不尽。回春堂的大夫都说要好生将养着,有条件的话隔三差五吃一点雪蛤,大夫与武三也是老熟人了,给他媳妇儿诊完脉之后又问:“你这胳膊换季的时候可还会酸痛?” “老样子罢,都习惯了。”武三大大咧咧。 “王爷那时候就吩咐过了,日后你有头疼脑热,只管来回春堂寻我便是,你又不肯听。要不要先开几只雪蛤过去?” “先别了,容我再想想办法吧。” 雪蛤是金贵玩意儿,不过武家也不是负担不起,这多年因为武三是因“功”退下来的,圣人免了其终身的税赋,家底到底事有的。可是武家媳妇的意思就是不吃这个,没必要。 武三的娘也是不乐意的,她思量乡下人哪个不是十个八个的生,这不都没事儿吗?武爹是没啥意见――因为家里大事儿子做主、小事儿子娘做主。 和银钱有关的,这就算的上是大事了。武三疼媳妇儿。即便大夫的意思里,雪蛤不是必需品,喝喝益母草吃吃大枣也行,但是武三觉得自己一个粗人,取了十里八乡一枝花――秀才的女儿,怎么能不好好对待人家呢?再加上媳妇儿这么一病,倒是让武三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两个儿子大的也八岁了,之前媳妇在家教过他习字,看着就是个要上学堂的;小儿子就算现在才五岁,那也一转眼就大了……还有这猫崽子一样的小闺女,这么娇娇弱弱可不能像乡下娃一样放养。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武三觉得田地的产出有些不够用了。 恰好,武三原先的胡总旗,现在在京营中军任着千户。 武三打了好酒、拿着银子厚着脸皮去求人了。胡千户人倒是不坏,考校了武三的功夫,觉得还没丢下多少,教教公子哥足够了,便把他的银子丢回去:“好歹兄弟一场,别拿这个来打我的脸啊!” “哪能啊,这不是胡大哥您去打点人情也要花茶水钱吗?” “这还真不用,赶了巧了,前些天,荣国府放出风声给几位小爷找武师傅,这可是个美差,我替你活动一下,不保证一定能成啊……”胡千户隐晦地看了一眼武三的胳膊:可惜了,要是当年这小子没伤了胳膊,现在当个百户不是问题。 “那是,不管成不成,我都记您这个情。再不然,就像刚才说的,您给我找个看家护院的差事,我保管做的不比两条胳膊的人差。”严格说起来,武三的右边胳膊是断了筋,没法子使力气,手掌倒是好好的长在那里。虽然经年下来,左右手不一样粗细了。 “行了,就这两天,有信儿了我差人告诉你。” 最后,武三还是笑嘻嘻地放下银子跑了。 胡千户笑骂一声,也更尽心了几分。 几日后。 “爹,你咋要出门哩?”武家小孙子武安吸了吸鼻涕,看着阿奶给亲爹打好包袱卷。 “你爹啊,出去做工挣钱,给你讨媳妇儿!”武三的娘原本是不同意儿子出去做工的,家里吃穿不愁,没得要儿子出去吃苦。原先还因为这事儿对着儿媳妇黑了三天的脸,现在知道儿子得了个好差事,去高门大户做武师傅,每年好得四十两银子reads();!这还不算节礼呢! 十多年前儿子带着一条胳膊回来,还有二百两银子,就这二百两,让老武家一跃成为村里的富户了。现在去教人家府上的少爷们耍耍――每天一个时辰,一年就是四十两! 我的个乖乖!没得说!没得说!武家阿奶亲手把儿子打了个包袱卷,恨不得他今日就出门去。 “我不要媳妇儿我想要饴糖。”武安流着哈喇子说。 大儿子武平倒是有些舍不得:“阿奶,爹啥时候回来?” “有甜柘(读音:蔗)还不够你吃哩?”笑骂了小孙孙,又回答大孙子,“你爹每一旬回来一天,近的很,坐车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当然指的是牛车。 武家小孙孙小声嘀咕的诸如:“大哥就是吃柘的时候磕没了牙,我可不想像小猫一样一口没牙……” “娘,小猫儿就烦您多看顾点儿。平儿,家里可是靠你顶门户了,要听你娘的话知道不?” 武家阿奶眉毛一竖:“指定不能亏待你媳妇儿,放心吧!这可真是小喜鹊,尾巴长……” 武三嬉皮笑脸:“娘你瞎说啥呢,这不是怕您辛苦么!” ………………………… 不管武家阿奶是如何兴奋、武三媳妇儿是怎么的不舍,荣国府还是多了一位武师傅。 从五月里起,每天清晨贾珠和贾琏就开始扎马步,然后学习五禽戏。后知后觉的宝玉强烈要求自己也和两个哥哥一起,被贾母按住了:“你还小,现在就要多睡觉,不然长不高。” 宝玉痴缠之下,贾母终于答应:“那你且先去试试,若是能坚持下来,老祖宗便不拦着你了。”贾母料想的是,小孩子哪里有长性,几日早起就足以让他望而却步了――而且强身健体毕竟枯燥,琏哥儿都抱怨好几回了。 没想到还未换牙的宝玉倒是有模有样地坚持下来了,因为他尚且能如此,贾琏便不好意思偷懒了――总不能被六岁的宝玉比下去罢? ………………………… 其实今年本还有大事的――元春及笄了,早就该相看起来了。但是年初的时候,宫里传出旨意,要选秀女。凡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有女且年龄在13到17岁之间的,皆在待选范围之内。 贾元春是荣国府第四辈的第一位姑娘,也是目前为止――以后估计也是唯一的嫡出姑娘。她相貌端庄,从小在贾母跟前长大,居养体移养气,既然有高门贵女的骄矜,又有进退得宜的风度,可以说日后出门子,完全能胜任宗妇的职责。 从前秀女都是三年一届的,自十六皇子出生之后,已经停了三届――据小道消息说,当年最后一届秀女里,充入后宫的有那心比天高的,做了一些不得体的事儿,害得皇后娘娘早产,故而伺候圣上一直没有再选秀。 如今重提,不过是因为宗室们抗议了――本来本朝宗室都是被圈养着的,撵鸡逗狗赛蛐蛐儿,除了个别有出息的,其他都不是什么好结亲对象。选秀停了一届也就算了,一停这么多年,宗室大批未婚男青年都要嗷嗷叫了――什么,你说丫鬟和通房?谁家带着通房出门应酬、谁家会叫丫鬟招待来客的女眷?那是打人脸,是结仇好吗? 宗室内心:我们是废了点可我们不撒呀! 又因皇后也开口劝说皇上再开选秀女之例,圣上便将秀女进宫之日定在中秋之后,能让女子与家人多过一个团圆节。所以入秋之后,京城里的官员家里头倒是多了许多风波官司。 第1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练了两个多月,贾珠的身子骨明显结实起来,贾琏又长高了一寸,就连贾宝玉的饭量都变得更加好了。 八月初三,贾母寿辰。不是整寿,本就想一家子摆个家宴罢了。 因为去年,宝玉是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既新奇又难度底的《千手观音》,准备的时间不够充裕,没能做到尽善尽美,乃是等宾客走了之后,私底下叫丫鬟们表演给贾母等人看的。饶是如此也令贾府的人打开眼界了。因为无事也要训三分的贾政虽然是看得连连点头,不过还是给小儿子一顿排头吃,觉得他不务正业。好歹叫贾母给说了几句才消停。因宝玉不想担着脂粉气重的名头,便说是元春一起做的,大姐姐负责排舞,自己则是负责看的,为了给老祖宗解闷编排的孝心。 经过一年的宣传酝酿发酵,贾府的血亲、姻亲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出代表了孝心的舞,今年颇为期待,早早就备好寿礼一份、递来帖子要围观开开眼。 家宴变成了小宴。 这里头倒是有江宁曹家二房的老爷和太太,二人攀了曹二太太母家的亲,倒是有一位舅母姓史,是贾母的族妹。虽让人搞不清楚曹家人怎会与贾家忽然亲昵了,但是好歹师出有名。 贾珠在前头迎宾,看到圆脸少年穿着朴素,跟在一个容长脸的小子身后,待听见曹二爷颇为不自然地介绍这是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的时候,倒是吃了一惊。 曹二爷咳嗽一声,就尽和贾赦、贾政寒暄去了。 圆脸少年悄悄做个了赔罪的动作。曹焕好像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兄长,曹炆,比我大半岁。” 贾珠一见圆脸少年低头唯唯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曹炆的出身,想着待会儿要是琏哥儿见到曹炆,又是一出官司,便是头疼。 不过贾琏倒是脑补了(liao)然了:庶出嘛,谁家都有,就比如自己那妹妹迎春、或者说政二叔那房的探春和贾环。就是曹辉这小子太嚣张了,居然在外头假冒嫡兄,不知道回去没有有屁股开花? …………………… 女眷那头,贾母看着笑吟吟的曹二太太,先是笑着说早知道有这样的亲,早该走动起来,不住地夸赞江宁的水是真养人,今儿一件才知道有这么端庄秀美的人物,又问她今日怎么没带姑娘来? 曹二太太无奈:“我那个闺女,被她父亲宠的像是一只活猴,前些日子将她弟弟的一方宝贝砚台给打碎了,两人怄气起来,在院子里吹了半天风……” “啊,女儿家娇贵呢,这可怎生是好?”邢氏顺着曹二太太的话往下说。 “说起来我就来气,她弟弟还咳嗽了两日,这丫头,连喷嚏都没有打一个。倒是有一点不好,被蚊子咬花了脸,现在不肯出门。要我说那些丫鬟就很应该在主子发懵的时候劝着些……”曹二太太说起自己的闺女就心口疼! 王氏咂舌:“可不是,我家大姐儿年年冬日里扫梅心雪,也是不肯假他人手的,要我说,养着那许多丫鬟婆子是什么的,万一冻着了怎么办?我们老爷总不至于差那一口泡茶的水罢。可她就硬是不听哪。” 邢氏心里哼了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大姐儿孝顺reads();。 中年一辈的妇人们打机锋,贾母一般是笑着听听不参与的,毕竟辈分不一样,不是一个牌面上的人物。 因前几年贾母娘家史家的孙小姐史湘云年岁尚小,贾母怜其年幼就没了父母,常派人询问。今年小姑娘有四岁多了,跟着叔母一起过来,现被贾母抱在怀里心肝肉儿地揉搓。 “宝玉在老祖宗面前可要失宠了。”贾琏活泛,越是看宝玉坚韧就越觉得自己早起扎马步、耍五禽戏就是冤。 史湘云年纪小小就很会看人脸色,好像怕宝玉把贾琏说的话当真了:“爱哥哥来。”一边说,一边拍手,要把贾母的另外半边分出来。 “谢过史家妹妹,我这头要给兰哥儿剥果子吃呢。”贾宝玉才不要过去,好不容易据理力争能够早起一起去锻炼,要是再腻歪到老祖宗身边去,岂不是仍旧给别人留下奶娃娃的印象?太过娇气了,他现在恨不得能和贾珠一起去帮衬贾政待客,好被当作大人,行动自如一些。 一时间,妇人们又开始夸奖宝玉乖巧懂事有做叔叔的样子。 ………………………… 男人们在旁另开了席面,因都是自家亲戚,隔着两道屏风,看不真切,却能听到人声儿。贾珠在屏风的那边帮着贾赦、贾政招呼,听到贾琏又开始怼宝玉,便差人喊贾琏去那一边。 贾母看看已经身量笔挺、开始准备议亲的贾琏,虽然因为某些缘故,今日来府上的夫人们并没有带闺女过来,可是一个大小伙子杵在这里显得也是很不合适:“去去去,别在这里讨嫌,去前头陪着你老子,叫他别喝多了。” 邢氏抽了抽嘴角:呵呵哒,老太太您放心,您大儿子肯定会把自己灌醉的。 酒过三巡,大家点过了七仙女拜寿、又点了百戏、杂戏,这才轮到是重头戏。 今年配合灯光的《千手观音》更是令人震撼。戏台子上的灯笼先是全部被吹灭了,又在众人来不及质疑之前一盏一盏点亮。每一盏灯都是由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手持着。待到一十二人全部站定,十二盏灯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她们周围。站在最前头的女子眉心画了一朵鲜红的莲花,眉尾低垂,挽着高高的飞天髻,一身鹅黄色西域风格服饰,身披沙丽,虽浓妆扮相,但是却令人难以生出想要亵玩之心。 当然,这个功劳实打实就是元春的。毕竟贾宝玉只知道,《千手观音》动作真好看啊真好看、音乐真庄严啊真庄严,至于发型?妆容?服饰?真的是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站在第一位的是一位略丰腴的美人,相貌端庄亲和。 所以完完全全土生土长的贾元春才更加能了解当代人的审美以及一些不可触碰的雷点。比如舞姬们绝对不可以穿明黄色的服饰,比如微微下垂的眼尾妆更显得庄重…… 做了大半年预告的荣国府众人坐等大家看懵逼:新奇!惊艳! 贾赦举着酒杯到处劝酒顺便炫耀:这舞姬是我经手采买的!说起赏美人啊,还是我有经验…… 贾政也是一脸矜持的样子,如果是靡靡之音,他或许会顾着自己端方君子的形象而蹙眉,但是今日的这舞啊,好啊!一点儿也不俗气,不仅不俗气,还带着点儿仙气,可登大雅之堂了。 总算还有个贾珠记得应酬,兼顾招呼来宾。 贾琏根本不记得自己肩负的重任了,任由他老子喝的兴起。 “怎么样?比你之前见过的如何?连旱龙舟都没见过的村大爷。”这时候他还不忘记嘲讽张着嘴的曹炆几句。 “不过尔尔,胜在新奇罢了reads();。”曹炆死鸭子嘴硬,眼睛到时诚实的紧,一错也不错的盯着戏台子。 偏偏这时候曹焕很不给他庶兄的面子点头肯定:“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想必,今晚之后,荣国府的《千手观音》在京城可是要出名了,一同出名的还会有荣国府姑娘们的一片孝心。 ………………………… “今日真是麻烦曹大人了。”因为大家都饮了酒,若是回去的路上吹了风就不好了,因此圆脸少年跟着曹家父子上了马车。 曹大人苦笑:“殿下真是率性。” “不妨事的,我出宫之前和母后报备过了。只是今日之事……” “下官也正是觉得常年在外为官,未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全仗下官大哥在江宁照料,心头甚是愧疚,不日便要打发长子去二老面前尽孝。”曹大人是聪明人,立时就接口十六皇子的话。 马车转过街角,十六皇子就登上另外一辆候在那儿许久的精致马车,坐在前头的初一可算是放心了。 ………………………… 曹二太太回到家里指着满脸红包包的女儿:“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么个活祖宗!真是个不省心的,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不选秀了?被皇上知道了,是欺君之罪!” 曹家大姐儿一脸的不在乎:“那就去求求大堂姐呗,头轮就把我刷下去。” “一点规矩也没有,那是太子妃!你给我注意一点儿,人前千万一定要记得称太子妃娘娘。再说你大堂姐是太子妃,上头还有皇后呢,她也是不好行差踏错的,你这事儿,我说都说不出口。曹家的女儿要是第一轮就被筛下去了,你叫别人怎么看我们江宁曹家,你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 “好太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说要女儿怎么办?”曹家大姐儿鼓起腮帮子跺脚。 “怎么办?距离选秀女还有半个多月,你啊,就在房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焕哥儿的书房也不许去?” “不许。” “花园也不许去?” “不许。” “那我早晚总得请安吧?” “我免了你请安。老爷那儿我也会替你说一声的。” ………………………… 话分两头,送走宾客之后,贾府的人开始善后,这基本就是王氏带着儿媳和大女儿的事儿——碍于面子,邢氏也被分派了些无关痛痒的差事。 其实之前,贾府一直倒是没有要把元春送进宫的念头,毕竟今上都已经五十八了…… 原先停了选秀女,王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定是能做一族宗妇的,现在因天家那一大家子好多光棍强烈要求皇上指点婚配,倒是让她起了点心思:太孙今年十七,还没选妃呢……所以今日动了点小心思,给女儿造势。 这么拙劣的手段,连宝玉都看出来了。幸好当时元春出去吩咐茶果子了,并不在室内,就算回头从丫鬟嘴里听到,好歹不会直面被吹捧的尴尬——尤其那尴尬还是自己母亲带来的。 贾母对此的态度叫人有些捉摸不透。 第1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听说,昨个儿你又淘气了?”坤宁宫内,皇帝端着六安瓜片,茶香袅袅。 十六皇子嬉皮笑脸地说:“哪里有的事儿?儿臣昨个儿不过是跟着曹辉一起去了趟荣国府。他们老太君生辰,前热闹去了。” “哦,贾赦的娘该是快有七十了吧?大宴宾客了?”皇帝隐约记着那史氏仿佛比自己大一轮。 “并没有,因为上回端阳节儿臣路见不平的那次与荣国府的贾琏打赌,他硬是说他们府上的舞曲是儿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还取笑儿臣村。这样子儿臣怎么能服气?”十六皇子说的唾沫横飞。 “那你见了,如何?”虽然昨晚的《千手观音》震撼了荣国府的来宾,不过距离传到皇宫里头,还有一个时间差。毕竟那府上仅一个武散官、一个员外郎,远远不是京中众人关注的对象。 十六皇子不得不实话实说:“确实很不错,那一排人站着,那伸手、那伸腿的,确实好看。” “你这小子,不是最爱舞刀弄棍的,怎么还会欣赏起文雅的东西来,不过看你连词汇都匮乏成这样,回头去把诗三百抄一遍。”皇帝疼幺儿,这是他如今最小的儿子,又是皇后所出,和太子一母同胞,因此到了十二还被宠得天真不知事,偏又不通文墨,当初选伴读,曹家二房的小子素有天资,跟在十六身边眼见都被带歪了,幸好曹阁老已致仕回江宁了,不然皇上觉得自己儿子带坏了人家孙子,实在无颜面对曹阁老。 最后,皇帝觉得小儿子比划来比划去也不能说清楚那荣国府的舞曲有多好看:“既然你一片孝心,想要给你母后解闷,那么传……”这是谁编排的来着? 十六皇子倒是听了一耳朵:“说是荣国府上孙女儿为老太君排的。父皇,过不多久就要选秀了,这个时候宣她们进来,恐怕不太好吧?没准人家以为你内定了,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啊哈哈哈哈……” 【也只有十六皇子敢取笑当今圣上了reads();。】皇帝身后的总管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硬是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刚还说你胸无点墨,转头取笑你老子倒是很流畅。再这么一副促狭样,当心朕把曹焕的妹子指给你做皇子妃。”当然,其实皇帝只是这么一说而已,江宁曹家的大房出了一位太子妃,就算这一家二房的女儿美若天仙,皇帝也不会赐婚她与自己的嫡出幼子的。 “父皇饶命,当年我也不知道曹焕他姐姐能随意到前院去啊,我那不是以为那是小丫鬟嘛……”傻小子十六一听就吓了一大跳,那可是一只母夜叉,不过是说她长得胖,当时拿起鸡毛掸子就追着自己打,整整追了半个花园子。 “太子觐见――”守在外头的内侍官通报。 原本笑得满脸褶子的皇帝摇摇头,止住了一脸欢笑,面部表情调整为威严状态。 随着太子稳步进殿。 天家父子三人,一则太子给皇上见礼貌、二则十六对太子见礼。 十六皇子猜测太子哥哥与父皇是有正事要谈,于是躬身退下了,退出去的时候,与内侍官悄声说:“都立秋了,怎么还不换大红袍?” “好叫十六皇子知道,皇上他指定要和六安瓜片,咱家也不好违抗皇命啊……” “行了,我知道了,回头换上去,就说是我耍赖,把六安瓜片都要走了。” “是,十六皇子您慢走……” ……………………… “这小十六,管的是越来越多了。”皇帝忍不住笑骂。 “十六弟是一片赤诚。今日太子妃还说起来,叫我和父皇赔罪,说昨个儿曹大人纵着十六弟去荣国府胡闹了,儿臣这便赶来向父皇请罪。” “不妨事,小十六什么性格我清楚的很,想必他昨日出宫之后对着曹家小子威逼利诱了,曹清泉也是拿他没办法。” “是呀,听太子妃说,她二叔为了替小十六圆一圆,今儿就把庶长子送回老家去了,说是给老父亲尽孝。” …… 说完闲事,又谈了谈正事,今年夏日酷热难耐,冬日里恐有大雪,漕运的河道要及时破冰、各地防寒措施都要积极准备起来。零零总总不可赘述。 待到太子走后,老皇帝捏了捏眉心:“平安啊,你说朕是不是老了?这精神头是一天不如一天。” “陛下您是心忧国事,操劳的。” “四喜可还好?” “回皇上的话,干爹最近精神头很不错,前些日子还闹着要吃螃蟹。伺候的小子可不敢,于是他又发了一顿脾气。”四喜是平安的干爹,也是从前的太监总管,因年老而被荣养,现年九十了。陛下御赐了一座小宅子,伺候的人一应俱全,做皇帝心腹到这个地步,老四喜也可以说是当朝第一宦官了。 “哈哈哈,这个老四喜,出宫了就越发不像样子。” ………………………… “元丫头,你太太前个儿给你造势的事儿你也晓得了?” “孙女听说了。” “不是老祖宗不疼你,而是皇家有命,该去待选的秀女除非有皇上亲自免除,否则一律不可自行婚配reads();。这许多年了都没有选秀,没想到还是被你赶上了。” “老祖宗,我明白的。”贾元春的心里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滋味,在这荣国府里,自己是“大姑娘”,二房嫡出,养在老祖宗跟前,谁人不敬着?到了选秀诏书公布,自己才恍然大悟,原来对上头来说自己是“工部员外郎之女”――五品官儿的女儿。枉自己从前还觉得自己也能如姑姑那样嫁入列侯之家,或是配甚么王公贵族。【即便不是选秀,我也会认识到国公之女和国公孙女的区别,如此说来,选秀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了。】 很快,就过了中秋。不几日,应该待选的秀女们都做好了进宫的准备,元春也不例外。 贾宝玉对此有所耳闻却也是没什么办法,毕竟这在很多人眼里,是一飞冲天的好机会,也许元春自己都并不排斥选秀。 毕竟宝玉也见证了元春的心路历程,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的若有所思,他没有办法评论这样将女人当做物品任由上位者挑选的制度是怎样的性别歧视――也许是性别漠视了,只有安慰自己:贾珠没死,我未来的理想也不是做一个草包,不论元春嫁到哪里,日后总是有兄弟支撑的。唯一令人担心的是,《红楼梦》里头明明白白写着元春以后是贵妃……麻蛋皇帝都快六十了喂!怎么老祖宗和二太太完全不担心嫩草被老牛给吃了? 于是他坑坑巴巴去问贾珠。 贾珠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笑得几乎要流眼泪:“宝玉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家里的姊妹忧心了呢,真是善良。不过此次选秀,陛下圣明,前几日又下旨意言明了,不做扩充后宫之举。” 难怪太太最近瞧着更加喜气洋洋了!不能去前院、没法子出门交际,信息就是不灵便啊! 有些事,是人命关天;有些事,是爱莫能助。 元春待选就属于后者。 宝玉并不是圣父,并没有把整个荣国府人的命运揽在自己身上的打算,所以在发觉大姐姐对于选秀斗志昂扬之后,他默默吞下自己想要叫元春装病的馊主意。 等到十月里,一道旨意叫荣国府炸开了锅:元春被指为太孙侍妾。 当然,贾母叫贾赦去打听过了,今次,皇上给太孙指了一正妃、二侍妾。太孙妃出自皇后娘家,山阴胡氏。另一侍妾乃是礼部员外郎之女,李氏。 贾母有些感慨:老头子,您嫡出的孙女儿现在只能做个妾。虽然是皇家妾,可是……总归是自己生的两个儿子都没出息罢。可惜了大姐儿,若是再等十年,珠哥儿和宝玉起来了……可惜了。 王氏一面想要哭,自己的嫡出闺女是不能凤冠霞帔、一身正红地出嫁了;一面又有抑制不住的窃喜,圣人已经快六十了,过些年……太孙可就是太子!等到再过二十年…… 贾赦看了看自己那木头似的女儿迎春:唉,可算了,咱没那个命。 贾政盘算了一下:太孙侍妾的家人不算外戚吧?应当是与荣国府众人(尤其当下的珠哥儿)的前程无碍的。 贾宝玉就有些迷茫了:对,太孙侍妾以后也会变成妃子,可以省亲的。不过等到太孙登基,最起码也得一二十或者二三十年……算着年龄自己那时候也不能够住在大观园呀! 难道说太子是个不长寿的?死得比较早?所以太孙早早登基了? 真是头疼。原来依稀记得的原著都已经没用了?到底是哪里开始蝴蝶了剧情呢? 这,就要从曹家二房登门荣国府为贾母贺寿说起。 第1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十六皇子任性妄为,冒名顶替曹炆去过荣国府,曹二太太次日一大早就去给太子妃请罪了。 “二婶不必如此,十六皇子天真烂漫,乃是真性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并不会因此怪罪。”太子妃已经年近四旬了,因为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三十余岁。 正事一说完,眼见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是如何进退有度,曹二太太的眉头又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二婶可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我生的那个泼猴,上天揽月、下水捉鳖,哪样都能来。我想着,要是她能有昨个儿荣国府的大姑娘一半文静秀气,我的肝也不会总是顶着疼了。” 太子妃眉头一挑:“二婶可不爱夸大了说人的。荣国府大姑娘果真如此好?” “是吧,虽然是五品官之女,但是不愧是养在一品国公夫人跟前的,倒是有几分扬州巡盐御史林夫人的气度了,果真是亲姑侄。” 曹二太太走后,太子妃沉吟半晌,吩咐厨下做一份银耳莲子羹给太子送去。 晚间。 “可是有事寻我?” “无事就不能寻你了?” 夫妻之间打了会儿小机锋。 太子妃正色道:“我也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不过秦氏要是再照顾不好大姐儿,那便抱到本宫这里来养。”说的正是侧妃秦氏最近有些恃宠而骄,用孩子争宠。 “不过是个妾,值当你这样生气?” “不与太子说笑了reads();。前些日子,太子感叹过那御史林如海一心为公,我突然想起来,这林夫人姓贾。不巧,今日名满京城的纯孝姑娘也姓贾。却恰好是亲姑侄呢。” 太子皱眉:“那一府,自老国公病逝之后无甚大才之人,行事也太小家子气……” “荣国府虽是小把戏,但是走出了与别人不一样的路子。你看现在宫里头都知道了《千手观音》,听母后说,贵妃娘娘也打听了一句贾府的大姑娘……”太子妃大事方面不含糊,在后宫听到什么,都会与太子说。 贵妃许氏,从前不过是一个伺候皇上的宫人,虽无显赫家世,于朝中无援,但是扛不住人家能生孩子!先后生了三皇子(殁)、七皇子(现得封齐郡王)、十五皇子(尚未开府)、端孝公主、端仪公主。虽然现在活着的皇子与嫡出皇子一样,都是两个,但是论起出生数量来,许贵妃生出来的孩子是皇后的两倍多。 “依你看,贵妃是替孤哪个弟弟看的人选?” “恐怕还是齐郡王。毕竟十五皇弟只比十六弟大半岁,还没到年纪。而齐王府里现在仅一庶子,侧妃之位虽满,还有庶妃的空缺。殿下您的后院不也是有空缺么……” “瞧你醋的,修远都这么多大了,我这个做老子不能不讲究,五品官之女,多巧多艺?给修远添个人就是了。我庄子上送来一盆墨菊,明日你送去给母后赏玩。” 太子妃点头,闻言知意。 太子慢慢地拍着太子妃的手背。思忖着:齐郡王的封地在运河上游,林如海管着运河下游,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成了姻亲。 太子妃犹豫着:“可是母后早先就替修远相看了胡家五姑娘……” “不妨事,那贾家的门第确实低了些,就给修远做个侧妃吧。” 太子妃心道,一开口就是侧妃,日后岂不是升无可升? 上头一番计较,贾府自然是不知道的,于是旨意下来的时候,贾元春就成了太孙侍妾。 所以贾宝玉的疑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按照他不清楚的原著来说,贾元春本应该入宫做了女史,后因得许贵妃赏识,才被赐与齐王。至于如今明明有太子而为何那原著中入了齐王府的元春日后会成为贤德妃?此处官司颇多,先按下不表。 因东宫之内需修缮太孙后院,太孙的婚期定在来年四月底,而李氏与贾氏则是于来年三月入宫,今岁是皇恩浩荡,允许她们在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这也未尝不是皇后给胡家五姑娘作脸,免得两侍妾早她太多时日入宫,站稳脚跟要作妖。 说是与家人团聚,可是皇后赐下来的教养嬷嬷已经入驻荣国府了,好在元春平日里规矩都是极好的,教养嬷嬷比较满意:有些个姑娘家,就是被家里头宠坏了。听闻太子妃的族妹在宫里待选期间还出了岔子,幸而有太子妃作保,才没被惩处,仅仅是最后一关撂了牌子,可回家自行婚配。要是家家的大姐儿都那样,那教养嬷嬷宁可去浣衣局面对那一群粗手笨脚的宫婢,至少看不顺眼了可以任打任骂。 元春现在基本是专心入宫前“专职培训”了,王氏带着李纨理家,贾兰被贾母抱过去了。贾宝玉乐得有小孩给老祖宗逗乐子,好多花时间看书习字。 大寒这天,贾琏哆哆嗦嗦地从被褥里挣扎起身,等他冒着寒风小跑到绮散斋的时候,果然,贾珠和贾宝玉都已经扎好马步了。绮散斋内没有地龙,只是烧着银霜炭,饶是如此,也暖得让一路吹着冷风过来的贾琏打了一个哆嗦。 大房二房有四男丁,三个都要在这里呆大半个时辰的,王氏怎么也不会在此处克扣。 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的贾珠自然是和武师傅说清楚了,并不奢望自己兄弟三人成为绝世高手,所以武师傅很上道地表示,冬日里自然是在室内练的,毕竟要循序渐进么reads();! 没错,在荣国府呆了半年多,武三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呢。今日是今年在荣国府的最后一天了,武三兢兢业业教好三位少爷,说了些勉励的话,又由贾珠的小厮领着去账房结了银钱,领得两匹布、两坛酒、一只猪腿、一只羊腿。门子知道今天诸如武师傅这样的清客、门人是要家去了,早就叫好了牛车在后门等着,因门子会来事儿,也得了几个大钱好饶些果子吃。 武三一路是跟着牛车跑跑、又上车坐一段才到家的,今年可真他娘的冷,只坐着不动就要变成冰坨子啦!原本一个半时辰的路,今儿在风雪里摇了两个时辰才见到家里的烟囱。 上回家来的时候,他就和两个小子说好了,再掰一遍手指头,自己带着饴糖回来,把小儿子乐得天天掰手指。 吃了小半年的雪蛤,武三媳妇儿的身体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畏寒,武家阿奶口硬心软:“出来做什么?你就去屋里头呆着,回头冻坏了,三儿还得怨我!” 武三媳妇哪里能看着婆母一个人在外头洗洗弄弄:“娘,我去烧点水,您就别用冷水洗衣裳了,这天太冷,手要冻裂哩。” 武家阿奶嘴里说着费柴禾,倒是也没有制止儿媳妇。 等到一家之主武三回到家,白面的揪面片已经在锅里翻滚、火盆上头炖着的老母鸡山蘑也早已喷香。老娘和媳妇围着灶台贴饼子,武师傅的老子带着两个孙子围着火盆在讲古。 虽只屋片瓦,也能防风御寒;无海味山珍,却也和乐融融。 同时间的荣国府,却不是很好。 乃是因为前些日子运河起冻了,南北官船、商船往来皆不便利,耽搁了好些日子,才在朝廷征调民夫之后用黑煤渣子并刀船一起破了冰才通畅了。所以今日,贾母终于收到了女儿女婿派人送来的年礼,随船而来的婆子险些被冻出个好歹,终于是喝了姜茶远远地给贾母拜了拜,然后与贾母叫来的婆子讲了讲扬州林府的近况。 其实这婆子来京城之前,林府的主母贾敏就已经病倒了,整个冬天断断续续不得痊愈,不过因为她自生了大姐儿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利索,所以与婆子通了口,不许去荣国府提了自己生病的事儿,免得贾母担忧。 不过知女莫若母,等到这婆子歇了三两日,贾母又亲自见了一回,三言两语就问出了端倪。贾母虽是忧心,可是南北信息闭塞,只能指望扬州毕竟冬日没有京城冷,那水土养人一些,女儿快快痊愈。 因一来元春即将离家,而来忧心女儿健康,贾母作为荣国府食物链顶端人物,今年除夕不开心,整个府邸的这个大年都过得有些清冷。 三月初一,扬州又来了信——贾敏病重。 荣国府原本正忙着元春即将入宫的事儿,贾母一接到信,就伸手去扶额头。 王氏心里头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小姑刁蛮,自己和她从前的关系确实是处得不融洽,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已经随风去了。 不过她贾敏许是与自己的八字真的不合罢?今日又是自己的生辰又是濒临大姐儿的好日子,怎么地就又来信说不好了? 贾敏于王氏来说,也就是寻常亲戚,自然是比不得亲生骨肉的元春重要。但是贾敏对贾母来说,就是亲血骨了,王氏再怎么不在意,也要停下手头的事儿去安慰贾母,并差人搜罗些人参、灵芝之类给扬州那边送去。 贾母无暇顾及二儿媳的小心思,捏着信就叫人去前头院子候着二老爷。 等到贾政当值回来,还没换身衣裳,就被请到了贾母的院子里。 第1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贾政看老母亲两眼通红,吓了一跳:“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扬州那边来信,你妹妹的身子有些不大好了。”贾母把手里的信递给贾政,“你看看,说是心血耗尽、恐有油尽灯枯之相……” “儿子那里还有一株二百年的人参,这就叫王氏拿来。”要么说贾政和王夫人怎么是夫妻呢,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人参。 贾母哽咽:“哪里就用得着你的了,我方才已经叫鸳鸯去我那私库取了一支老山参。怕就怕,人参也难以救回你妹妹的性命呀!”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贾政难得机灵一回,马上就想到去年春日里自己大儿子险些因风寒加伤寒而去了的事情。 贾母自己也是犹豫、焦心又有些难以启齿:“老二,你看,你看能不能叫珠哥儿、琏哥儿带着宝玉去一趟扬州?” “老祖宗!”贾政睁大了眼睛,老娘这是糊涂了么! “这不是琏哥儿和宝玉都还没见过他们的姑父和姑母么,我想着,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也该去认一认人了。”贾母的声音出奇的小,但是带着一些固执的意味。 “儿子不同意。”贾政甩甩袖子摇头。 “老二!” “母亲!妹妹她已经嫁出去了,做了林家妇十余年,生死自当是由林家操心、操持。”贾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好一个生死自当由林家操心。难道我敏儿嫁出去了,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就不是你嫡亲的妹妹了?我问你,若是元春日后如此,你当如何?”贾母的手哆嗦着。 三纲五常深入骨血的贾政一脸理所当然:“元春既已过了旨意,出嫁从夫,是皇家的人。那日后生老病死怎会与我贾家相干?”出嫁从夫四个字,贾政说的有些含糊,大抵是因为他也知道,妾用嫁这个字实在是有些不妥当reads();。 “好一个维护三从四德的贾存周!那我问你,夫死从子,这可是你的夙愿?我这老不死的,是不是以孝挟持了你?” 贾政无奈起身跪下:“老祖宗!母亲!求您体谅儿子。宝玉那玉也不是次次都能有神通的吧?许是会对宝玉有什么折损呢……敏儿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不疼爱她。可是宝玉毕竟也是我的儿子呀。再者说,即便那玉真能救人性命,也只剩下两次机会了,您也有年岁了,许是将来用得着,剩下的最后一次,那就是咱们贾家的保命符了呀……老祖宗……” 贾母被说的有些软化了:“你妹妹,她命苦呀……没能为林家开枝散叶,她是硬生生把自己熬成这样子的。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放心得下……老二,我都是一把老骨头啦,需要活的那么久干什么,就把我的那一次,舍给你妹妹用吧。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 贾母也是微微颤颤地起身,作势要给儿子跪下。 谁想到贾政一个愣神没来得及扶住贾母:弄巧成拙,这可如何是好? 贾政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里头的小算盘的:宝玉剩下的两次机会,一次给自己,一次给贾母用。说出来的时候,自然要避嫌,不能把自己算进去,不然有用老子身份欺儿子的嫌疑。他料想,老祖宗听到自己数了这珍贵的唯二机会,也许会打消了叫宝玉去扬州的念头,没想到……没想到贾母居然舍得舍弃了自己的那一次机会。而身为人子,以后贾母若是有不好,自己到底是舍不舍通灵宝玉的最后一次机会呢? 当然,这个时候的贾政是完全无视了宝玉主人的意见,因为他是贾宝玉的老子,儿子听老子的,天经地义。 目送二儿子神不守舍地离开。贾母拿出帕子揩了揩眼角:“鸳鸯,把我库房里那个颜真卿的《李玄靖碑》拓本给收拾出来,回头给二老爷送去。” 姜,还是老的辣。 王氏万分不解:元春就要进宫了,这节骨眼上,珠哥儿和宝玉居然要去扬州,探病!老太太这是糊涂了罢? 难得,二房的夫妻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贾赦:喂,王氏,你漏了我琏哥儿。】 这下子原本事不关己、无关痛痒的王氏就不高兴了,虽然元春到时候只能坐青帷小轿从侧门入太孙府,但是荣国府这边还是会开几桌酒席的,好么,这一下子呼啦走了元春的三个兄弟,就叫两个糟老头子出去应酬,像什么话? 【宁国府贾珍:政二婶,我也是玉字辈的,我还在。】 不论王氏如何腹诽,赵姨娘如何得意贾环能在前头露脸,贾母决定的事情都是无可更改的。 贾珠连着两日都心不在焉,也瞧不进去书,李纨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也是支吾随便应了几声,弄得李纨上下打量他好几眼:烟花三月下扬州,夫君不是贪花之人,应当不至于……吧? 最后,贾珠合上书本,去寻了他老子:“老爷,去扬州见姑父便罢了,宝玉毕竟年纪小,不若这回我与琏哥儿去就够了吧?” “唉,你懂什么,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宝玉是必须得去。”贾政含含糊糊又说不清楚,只一口咬定老太天必须要宝玉也去扬州。 贾珠哪里还不清楚:恐怕这个家里,知道宝玉玄妙的人自己算一个、老爷算一个、老太太也算一个了。宝玉自然也是算的,但是他年纪小,恐怕不是很能理解他拥有的是怎样的至宝,真是怀璧其罪啊。 于是贾珠与贾政开诚布公地谈了一谈,父子俩首次就同一问题达成高度一致:无论如何,宝玉的秘密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了reads();!就连王氏也不行! 贾政很欣慰,自己的大儿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见识就是比妇人要长远一些,于是他带着贾珠去找贾母。本不指望能说动已经下决定的贾母,但是也为了表明荣国府二房的一个态度:此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虽然因为站在辈分制高点的贾母赢得这一场算计,但是二儿子与长孙都不赞同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不安的。这份不安暂时被一颗爱护女儿的赤诚之心给遮掩了。 贾珠作为知情人里的最小辈,又是通灵宝玉的受益者,肩负起为宝玉打掩护的责任。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还准备了一瓶大如米粒的糖豆…… 贾珠的行李是李纨收拾的,宝玉的行李则是被贾母、贾政、王夫人都过问了一遍,剩下的贾琏就有些小可怜了,邢氏自然是不经心的,贾赦给儿子塞了一百两银票零花:“机灵着些,吃喝都跟着你珠大哥。” 王氏差人同亲妹妹的夫家薛家商号的掌柜讲好了,同他们的货船队一起下扬州,一路也有照应。 随行人员有,贾珠的书童青松、苍柏,小厮:知礼,知义,知廉,知进,以及上次立功的家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他推说此下扬州是探亲,顺道向林姑父求指点学问,带着丫鬟不像样。于是李纨暗自开心地这么回报婆母了。 王氏怎么会不知道儿媳妇的小算计,不过是想着贾敏若是真不好了带着丫鬟去,回头得被老太太挑刺了,于是轻轻放过这件事。 贾琏被贾珠比照着,自然也只能带小厮四人:隆儿、兴儿、旺儿、昭儿。以及家丁八人。 去年腊月,贾母和王氏就给宝玉甄选了小厮,宝玉挑了四个,分别叫一更、二更、三更、四更,名字也是简单粗暴。因族学里头并不兴带书童,贾珠的书童也是考上秀才,从族学“毕业”之后才配置的,所以宝玉不必绞尽脑汁多想几个名字了――暂时。 若是说起出门子,两位兄长都没带丫鬟,宝玉自然也是不要带的,可是贾母这就不答应了:“他们几岁?你才几岁?这如何能一样?” 于是宝玉折中带上了钱嬷嬷并初一初二。 在此说一嘴,李嬷嬷和吴嬷嬷年后就家去了,不过她们的小子分别是一更和二更,原本应该是宝玉亲随的李贵成了四小厮之一的一更,这就是书中人所不知道的事了,无关紧要。 三位主子的随行人员有:管事一人,婆子一人,丫鬟二人,书童二人,小厮十二人,家丁十六人,另有武师傅负责领着家丁们。连主带仆统共三十八人。 又有衣裳、鞋袜、干粮、腊味、油伞、蜡烛、各色炭、药材零零总总,把雇来的那艘船排得满满当当。 三月初六。贾府三兄弟出行,出了京郊就是渡口,此时天已回暖,顺水而下一刻不停只需五六日,就能抵达扬州城外。不过行船自然是听船老大的,就算贾府管事得了贾母吩咐,要尽快赶到扬州,也得按照水上的规矩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保丹的作用,这一年来贾珠头疼脑热都没有一次,这次坐船也是一点事儿也没有。 贾琏有些惨,上了船就开始晕,吐个稀里哗啦。 宝玉的身体素质一贯很好,从几辈子前也是江南人,也不晕船。 上船当日,贾珠就安排宝玉与他一起睡,入夜后与弟弟说了悄悄话,外人并不得而知。 贾宝玉甚是无奈:看吧,人人都不是傻的,荣国府几个主子倒是一大半都知道通灵宝玉的事儿了。幸好留下了次数限制这个伏笔,不然……还是自己不够低调谨慎啊……去年救了贾珠的那一份自得很快就被宝玉收藏好了,仍旧打算秉承低调做人的原则。 第1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天色未黑之时,宝玉等人乘坐的船就靠了港,等到渔舟唱晚之际,又是渡口上又是另外一番景致。 贾珠连连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 贾琏:呕…… 于是于是诗兴大发完毕后的珠大爷叫人去和渔家买了新鲜的大草鱼,并托渔家给做了――要地道的、原汁原味的做法。 当然,管事自然是不敢给几位祖宗们吃白水盐巴煮的鱼的,所以顺道割了一刀咸肉,又饶了两个铜板,叫渔家的小子去买一块豆腐,指点着渔家的婆娘炖了一锅咸肉豆腐鱼汤。 小厮捧着汤盆跟着管事走了,渔家小子围着灶台转:“阿娘,我瞧见哩,锅底还有肉汤,我们蘸了馍馍吃好不好?” 吃完原味渔家菜,贾珠和宝玉都很满意――贾琏喝粥暂且不提。 亲兄弟俩一起刚睡下不久,宝玉就被交易平台的信息声唤醒,找他的人姓崔名昊,乃是第五个交易位面的人,宝玉第二世与他所在坐标建立联系,可以说见证了崔昊从一介县令到一代阁臣,这其中也为他提供了不小的便利――钱货两清的便利。 “崔大人,好久不见。”从前崔昊找自己做交易,大多是要后世改良后的农具、工具、以及冷兵器的图纸等等文献。 “小友倒是越活越年轻了reads();。”崔昊乍一见到返老还童的宝玉,倒是露出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笑容。 “难道崔大人也……” “没错,我也曾经历‘紧急制动’,当时是觉得全然无生还的可能了,再一睁眼又到了寒窗苦读的时候。打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成为人上人,才能保护自己的秘密。” “我可以一直憋着不用位面交易平台,自然也就不会暴露秘密。” “可是你如今已经是再次启用了。否则小友何故在某寻找之时,霎时间就进入交易平台了?听某一言,要一时藏拙是容易,一辈子藏拙可是不易。” 崔昊并没有做知心大伯的意思,也不愿意详说自己从前并不愉快的经历,不过他劝解宝玉,当你站在高位的时候,世人对你的宽容忍让和理解,会比你想象得要多的多,行事的顾忌自然也就少了。最后给宝玉说了,自己需要一份建造海船的资料,另外诸如珍珠、海参、海带的养殖资料也是需要的。 “要恭喜崔大人,可是海禁已开?”贾宝玉一听就知道这崔昊是已经站在了朝堂高位才能促成的举动。至于崔昊要的资料,这倒是难不倒宝玉,早在上辈子,他就购置尽可能多的各类工具书,就是为了满足农耕时代交易者的需求的,海水养殖和淡水养殖是其中的必备书籍,如今看来,也算是有备无患。而关于船舶,近现代的文献资料足以令崔昊满意――当代的钢铁巨轮,一来宝玉弄不到资料,二来就算能弄到,崔昊那个时代也无法造出来。(题外话,若是知道自己会穿越成宝玉,吴用当初就该搜罗一些文学名著了,好歹肯定会包括红楼,现在想来,一堆的工具书……也算是不差罢?) 崔昊点头微笑,眉宇间终究是露出一丝得色:“终不负某多年盘算……” 崔昊与他所在朝代的权臣们相爱相杀历史暂且不谈,其中有多少艰难险阻也是不可估算,但是那前后至今二十多年,崔昊气度的改变是宝玉亲眼目睹的。他见证了权臣的崛起,当时是感慨贤臣遇到明君,如鱼得水,忽而想起自己也问过他一个傻问题:“若君王并无容人之量,则何如?” 当时崔昊摇头笑笑并未回答。 想来如今宝玉也不在执着于追问这个答案了,崔昊所走的是一条以一己之力促进整个朝代农业、工业、手工业发展的路子,可谓是野心勃勃,自然遇神杀神,遇魔弑魔。 前后被云谷子和崔昊眉梢眼角不经意的轻视而刺痛,宝玉开始怀疑自己从前低调谨慎真的是做错了吗?之前是升斗小民,怀璧其罪;现在难道就不是如幼童闹市抱金砖了吗? 宝玉又在心底悄悄否认:这样的两个世界区别太大了,这里没有枪、没有炮、没有飞机、没有火箭、更加没有信息爆炸、没有互联网络……这里与从前的世界相比,简直就是蒙昧的处/女地,野心家的天堂。 想得越多,就越是激动难耐,一时间,四十余岁的老黄瓜忽然觉得自己要聊发少年狂起来,觉得从前两世从根本上就太狭隘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藏藏掖掖首先就让人怀疑。 崔昊要的工具书,宝玉自然是有的,当初也是分门别类放好的。不过因暂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便推说要花一些时间去整理。 好在崔昊那边开了海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便暂时不催促交易。 ………………………… 既已经清醒,宝玉就试着联系赠送的西幻位面。凑巧的是,对方很快就给了回应。 对面的交易者雌雄莫辩,有着海藻一般的长发、近乎苍白的肌肤、冰蓝色的眼球和殷红的嘴唇,看上去就是童话中海的女儿,满足一切玛丽苏的幻想,但是纯直男宝玉觉得对方有点儿非主流。 交易者自称是人鱼一族,名叫瑞贝卡(宝玉腹诽:名字也很非)reads();。 “所以,你需要能够让自己变强的东西?”宝玉首次面对人鱼,尽管只能看到胸部以上部位,没办法看到传说中的鱼尾,但是也算是开了眼界(当然对方的交易要求也挺非)。 “是的,我可以提供珊瑚、珍珠、玳瑁以及各种珍稀的宝贝,只要是海底的,我都可以拿来与你交换。但是需要你提供给我能让我变强的药剂。” “冒昧地问,你想要变得多强?” 瑞贝卡羞涩地说:“不瞒你说,我们人鱼一族都是一体双性的,到了春季会去找到自己中意的对象,然后打一架,输了的那个负责养育孩子,我我我,我中意的对象很强大,所以我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压制住他……” 贾宝玉顿了一会儿(果然还是个非主流,相比较起来,在末世一心挣扎要生存的魏源和在另一个古代一心创造美好社会的崔昊显然有追求得多),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可是你忽然力气变大了,你的意中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我可以说是东方世界的巫术、也可以说是西方世界的药剂,还可以说是海神对我的恩赐。反正我只是变强了,并没有做坏事呀……” 宝玉手里有大力丸,暂且不知道人鱼受用这类药丸与否,并且瑞贝卡提出的交换物资实在是让他不怎么心动――钱么,多到了一定程度就是个数字了。何况自己现在还不能凭空拿出来用。 瑞贝卡虽然有些天真娇憨,但是好在会察言观色――这也是他为何这么蠢萌却还能成为人鱼一族吉祥物,哦,不,祭司候选人的原因:“你有我需要的东西对不对?” “我也不知,你是否受用……”人鱼和人的身体构造一样吗?不一样吧?耐药性一样吗? 瑞贝卡软磨硬泡要试试验货功能。宝玉虽然知道对方是个雌雄同体的,但是看他还是像女孩子比较多,于是心软了一下,结果瑞贝卡摸到大力丸之后,兴奋得不得了:“有反应!这小豆子肯定有用!” 得了,这买家比卖家还激动。 “你不喜欢财宝吗?我之前遇到过一些陆地上的人,他们都喜欢珍珠和珊瑚,还一个劲儿地叫我多哭一点,我能给你哭很多很多哟,保证都是正圆形!”瑞贝卡可是很骄傲的,人鱼组祭司挑选的条件之一就是看谁哭出的珍珠又大又正圆。 “哭?” “对啊,人鱼的眼泪,就是最美的白珍珠。”瑞贝卡一副骄傲的样子,“我们只要哭一哭,就可以拿眼泪去换东西了。不过从前不懂行情,以为珍珠不值钱,被狡猾的人类给坑了好久呢。” ‘狡猾的人类’中枪,宝玉摇头:“可是我并不需要珍珠。” “珍珠不仅可以换钱――难道说在你们那儿珍珠不值钱?没关系呀,它还可以磨成粉,美容养颜!”瑞贝卡不遗余力地搞推销,因为珍珠比较容易得到嘛。 宝玉还是摇头。 在瑞贝卡列举了一连串海底珍宝之后,宝玉忽然想起来儿时看过的连环画来:“你们那儿有定海神针吗?” “没听说过……” “有避水金睛兽吗?” “没有……不过有避水珠。” 好了,终于有了让宝玉感兴趣的东西,红珊瑚一般的珠子,据瑞贝卡说,这是他们一族的信物,每一位人鱼都有一颗,可以将他送给自己的朋友。避水珠的奇妙之处在于吞下去之后能够在水下自由呼吸,并且没有使用时间限制,也就是说,只要使用者的身体受得了,在水下呆三五年也无妨reads();。不过为了人鱼族的安全,他们已经有几百年没有送出过避水珠了。 当然,自认为颇有心计的瑞贝卡一定不会告诉宝玉,并非水生种族,在水里呆久了,都会被泡胀的…… 于是,瑞贝卡和宝玉愉快地成交,一颗避水珠换了一颗大力丸。 小剧场一: 瑞贝卡和宝玉交易后的闲聊,关于‘人鱼的眼泪,就是最美的白珍珠’。 宝玉:“那黄珍珠?” “咸盐吃多了。”流的眼泪 宝玉:“粉珍珠?” “哭得太用力。”流的眼泪。 宝玉:“黑珍珠?” “乌贼吃太多了。”流的眼泪。 宝玉:“彩珠?” “把品相好的眼泪放嘴里舔舔就是啦!”瑞贝卡欢快不已地回答。 宝玉:好吧,那就是沾了口水的人鱼眼泪。 ――感觉再也不能正视珍珠了呢。 小剧场二: 瑞贝卡与他的意中人。 “西莫,看我,你在,害怕,什么?”瑞贝卡既动感又有节奏地摇晃着尾巴。 “你的避水珠呢?”西莫很细心地发现原本挂在瑞贝卡脖子上的避水珠不见了。 “和一个新认识的朋友换了好东西。” “恩,给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坑。” “诺,就是它!” “糖豆?你又被骗了,这个在陆地上不值钱。嘎吱――” “西莫你还我大力丸!!!” 小剧场三: 关于大力丸的后续。 “西莫,求求你,不要了。已经很久了,呜呜呜……”腰快断了啦。 “乖,再一会儿就好。” “唔,啊――西莫,你这个混鱼!”瑞贝卡觉得自己的尾巴都要因为无上的快/感而抽搐了。 …… “所以,你拿避水珠换了大力丸,原本是想反压我?” 瑞贝卡充耳不闻,只顾碎碎念:“西莫,混鱼。西莫,坏鱼。西莫,臭鱼……” “乖,别难过了,大不了我的避水珠也给你,你再去换一颗大力丸吃下吧。” “真的?” “真。”反正你吃下之后还是没有同意吃下大力丸的我力气大,到时候反抗的力道大一点也是更有情/趣呢。 完美~~ 第1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次日清晨,宝玉是被悠扬的号子声唤醒的。此时贾珠已经穿戴完毕,回头见幼弟已然醒来,于是想要开口唤来丫鬟。 “大哥哥,我会自己穿戴的,叫初一初二送些热水来我们梳洗就行了。”因为钱嬷嬷也稍许晕船,所以宝玉很体谅地让她多歇一日。 两兄弟梳洗完毕,去隔壁探望贾琏,贾琏还躺着呢,虽然面有菜色,但是精神头还好,乘船多回的管事也说琏二爷身子骨好,不妨事儿的,吃的清淡些也就罢了。 早饭吃的是小米粥、葱花卷、文蛤蒸蛋、油炸小江鱼,又摆了几碟子小菜,有万年青、蜜大枣、鸡油香菇、春笋豆皮――这都是装在瓦罐里,带上船来的。不过因为贾珠和宝玉刚上船,对河鲜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倒是吃完了文蛤蒸蛋和小江鱼,几碟子小菜叫管事拿去分了。 吃完早饭,也该起航了。 当然,今天的贾珠还是兴致勃勃――毕竟昨天错过了船上观日出么! 宝玉有些蒙,要怎么打发时间呢:行船摇晃,看书费眼;要么还是扎马吧……打牢了基础,回头从云谷子前辈那里换来的功法也可以修炼起来了,想当初因为得到位面交易平台时候年岁较大,骨头都硬了,很是不适合学武,倒是一种遗憾。 于是对着窗外诗兴大发完毕的贾珠就看到自己的小弟脸憋得通红在扎马步。贾珠想起,强身健体之事不可荒废,于是也去扎了。 宝玉一面扎马步,一面应付瑞贝卡:“还要换一个?” “对,昨天那个,那个、药效不够……对,不够reads();。我再拿避水珠和你换一个大力丸好不好?” “可是……”大力丸还有二十三颗,倒是还可和瑞贝卡交易。 “求你了,我给你添头。你看这都是都送给你的――”瑞贝卡把一堆圆润柔亮的珍珠放在交易台上,白的、粉的煞是好看。 眼见宝玉好像不怎么动心,瑞贝卡带着哭腔说:“我再给你一个好东西好不好?这个海螺是我(小时候)的宝贝,吹响之后不仅声音穿透力十足,还能让你身边的人失聪好一会儿。”没错,这是每个人鱼小时候都会挂着的小玩意儿,就是防止被拐带的…… 好一会儿是多久? 瑞贝卡表示不知道,大约就是人类吃一顿早饭的功夫。 宝玉了然,大约就是一刻钟。 “那么你有没有治晕船的药?可以寻来与我做添头。这珍珠,我实在是用不到。” “晕船?人鱼怎么会晕船?当然不会去找晕船药啦。珍珠就送你啦,这是我……意中人昨晚哭的呢!哭的可用力了!”瑞贝卡知道宝玉愿意与自己交易了,很是高兴。 宝玉:小人鱼你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你,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敢以直男的节操作担保,昨天哭的很用力的绝对不是你意中人…… 交易成功之后,宝玉深刻觉得瑞贝卡根本不需要海螺,因为他的撒娇功夫就极有杀伤力了。 行船三四日,再好看的景致也就不过尔尔了,贾珠终于不再对着两岸风景吟诗,宝玉的鸡皮疙瘩终于能够消停了一些。 而贾琏,约莫是晕着晕着就习惯了,也能从床上爬起来了,还感慨:“古人总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我看也是夸大其词了,只要不晕船,哪里去不得?” 贾珠摇头:“穷家富路,琏二弟此言差矣,若是一叶扁舟,不说水面颠簸,首先便是不安全了。” 等到再晃荡几日,便到了古诗句中烟花三月应当下的扬州。因给贾母报信的林府婆子等人也在贾珠她们一船,又有贾母往驿站传的信居然还不敌薛家商船的速度,所以贾珠等人到达扬州码头的时候,林府并没有派人来接。 贾珠让家丁一二随那婆子等人先去林府通个信,又叫管事带着家丁三四去雇几辆车马――毕竟不能堵在码头上干等着林姑父派人来接罢。武师傅、钱嬷嬷并一月二月围着照看贾琏和宝玉,然后让青松、苍柏领着剩余的小厮和家丁们去看好行李。 幸好,幸好贾珠差了管事去车马行,因为管事比林家的婆子回来得更快,并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林府前几日就开始置办丧事了…… 没怎么经过事儿的三位少爷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尤其贾珠还肩负着重任,一路设想着“若是姑妈真的不大好了,是否真的要用宝玉的宝玉去救一救?”“在不伤害宝玉的前提下,如何完成老祖宗和老爷的交代?”“若是林姑父或者琏哥儿有所疑虑,我又当如何如何”……零零总总,结果忽然之间,绷着的弦松了――原先的纷扰和担忧都不存在了,可是这样的不存在却是以姑妈病逝为前提的。贾珠年岁大,还被贾敏抱过,倒是真心难过起来。 贾琏虽然脑筋活泛,但是对亲戚的丧事也是两眼一抹黑。 还是管事老道一些:“珠大爷,我看咱们还是先裁一匹白布,再等林府来人罢……”因为此行本就是探病贾敏,众人抱着万一的心态,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挑选着素色的,就连一贯爱花哨的贾琏身上都没穿红戴绿。 是了,此时也不好就在码头上换衣裳,万一,万一是车马行的里的信息有误呢? 虽然贾珠等三人都知道这个万一的可能性微乎极微reads();。 宝玉有一些遗憾,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又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心尖尖上的小女儿,这传回京里,贾母必是难过不已的;又有些说不出的轻松,也许是因为这样子自己就不必纠结到底要如何施救了。 不多时,还是那跟船而来的林家婆子打头,带着林府的管事来接人。而林府的下人皆是面带哀色、一身粗麻,可见是真的在治丧了。果然,来的是二管事,见到贾珠就哀戚地开口:“太太……太太两天前……去了……” 等到贾氏三兄弟到了林府,二管事带着他们去洗净风尘,并换上素服――原来的衣裳就算不鲜艳,毕竟也不适合吊唁。一番梳洗之后,贾宝玉并贾琏终于见在花厅到了闻名已久的林姑父。 可以看出之前他是如何翩翩英姿的,毕竟带病在身也有一番文人风流之写意,可见林如海当年探花之名,名不虚传。 贾珠不禁热泪盈眶,记忆中的林姑父丰神俊朗、意气风发,如今怎么面容消瘦、两鬓斑白…… 三人拜见了姑父,看座之后。 “这许多年不见,珠哥儿都这么大了,听说前年腊月里得了一个胖小子?这便是琏哥儿了,好好好,看着也是大人了。宝玉……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听你们、听你们姑妈念叨了好几回,说老太太疼爱的不得了,你们姑妈竟是吃味了……”许是见到了贾府的人,眉眼之间总是与贾敏有分相似的,林如海一时之间情难自己。好在他毕竟是久经宦海沉浮的人,很快收拾好情绪。 “我们几个当去给姑妈上香了。”贾珠虽不忍提起这事儿令姑父伤心,但是总是免不了的。 贾敏的灵堂设在后宅的第一进大堂里头,跪在灵前的瘦小身影看着只有四五岁大,小小一只背影,披麻戴孝,看着竟是万分可怜。 想必这就是表妹/林黛玉了。 黛玉身侧还跪着两个有一定年岁的妇人,应当是林如海的妾室,身量圆润,容色不过是寻常。 早已有丫鬟给这头禀报了,贾府来的表少爷们要过来祭拜,于是原本来帮衬的一些下官妇人们纷纷先避入侧间,圆润妇人也小心谨慎地低头起身、站立到一旁。 宝玉知道,这个妹妹比自己小了不到一岁,但是两人站在一起竟是相差了一个头,可见对方实在是娇小。 “玉儿见过几位表哥。”黛玉年纪虽小,规矩却很不差,纵然杏眼红肿、唇色青白、身形摇摇欲坠,也坚持给几位表哥见了礼。 因年岁差距实在是大,并不需要顾及男女大防,贾珠怕小表妹站不稳就摔着了,伸手扶住黛玉,小女娃的手腕子细的和兰哥儿差不多,哪里像是六岁的孩子。分明就是先天不足。 这一双大手比病中的父亲要温暖得多,常听的太太说娘家人的好,如今太太……黛玉低垂眼皮子眼泪就扑落落地滚下来。 黛玉坚持到与表兄妹答礼,已经是强撑着了。其奶嬷嬷王氏连连吩咐丫鬟,快把给姑娘温着的参茶拿来,如此看来,黛玉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妙。 因主母病逝,家主伤心过度,姑娘身子骨也不结实,故而贾府三兄弟的晚饭实在客院里自行用了的。二管事传达了林如海招待不周的歉意,三兄弟都表示自家亲戚,请姑父不要如此见外。 林如海决定为爱妻停灵三七。 虽还未等到贾母来信,但是此刻身份已经从探病的小辈变成了吊唁的娘家晚辈,贾珠等人自然是要在林府住下的,等到发丧之后方才好离开。 第1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贾敏已死,且不说远在京城的贾母会如何悲痛欲绝,或者说贾政的心底是怎样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说这扬州林府之内,林如海强打着精神料理夫人的丧事,倒是不曾注意到自己那先天不足、多愁多病的女儿已经好久,没有寻大夫了。 黛玉的奶嬷嬷倒是暗暗记在了心下:姑娘已经三天没喘不过气了……姑娘已经七天没背过气儿了……姑娘已经十五天没厥过去了……姑娘这将近二十天都没头疼脑热!除了因为守灵精神头不好,眼底黑青一片,又因为哭泣多了嗓子有些嘶哑,那往常像是风一吹就倒下的姑娘居然没!有!喊!一!次!大!夫! 这到底是太太的在天之灵保佑姑娘身体安康,还是暂住客院乳名同样带玉字的表少爷与姑娘八字相旺?不管是哪一个,王嬷嬷只求让姑娘的身子骨长长久久地结实起来吧,这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看着病弱秧秧怪可怜的;往私心上说,周围伺候着的丫鬟婆子,谁都怕极了这个走快几步路就蹙眉捂心的瓷娃娃哪天不好,伺候的人都要吃挂落。 虽然那两种猜测都好似无稽之谈:丧母说母亲在天之灵;或者之前偶然被太太念叨过的宝玉旺黛玉。可是往往无稽之谈也会靠谱,王嬷嬷料想的虽不中,亦不远矣。黛玉变得健康起来,这一切功劳确实归于贾宝玉。 不过是宝玉深藏功与名。 既然没能按照老祖宗的心意救了姑妈,那么将林黛玉的身子调养好了,也算是变相达成了老祖宗的愿望了吧? 他从贾珠支支吾吾的讲述中明白了老祖宗与老爷的分歧,虽然他们俩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但是通灵宝玉能够救人性命这么大的诱惑,不论是于谁而言,都是难以抵挡的吧。不然历史上哪会有那么多富有四海的皇帝要追求长生不老? 宝玉可以理解他们,却不打算纵容他们的*,越是稀少所以才会显得珍贵。至于黛玉身体好转?不过是一颗大保丹的事情,何足挂齿。 想的相当潇洒的宝玉在回头之后还是心疼了三秒钟:毕竟当初真的通灵宝玉只有那一块,大保丹原有6粒,现在还剩4粒reads();。下回不知道还能用什么东西打动云谷子前辈的……罢了,好歹林黛玉也是红楼的主角么,后人说起病娇的前身可不就是黛玉? 现在黛玉虽然不至成为金刚芭比,但是和弱不禁风是一点也不沾边了,本就不受束缚的剧情会走向哪里?宝玉是不会在意的。 三七二十一天,于贾家三兄弟来说过得很慢,因贾敏病故,他们也不好在此关头去逛逛扬州城什么的,那便只能在林府呆着了。 贾珠还好些,毕竟年纪大一些,能静心,安安耽耽捧着林姑父叫人送来的书籍,连带着上头的注解都仔仔细细地研读过去,倒也觉得受益良多。 贾宝玉也不无聊,到这儿的第二日就瞅了机会,将大保丹投进黛玉的茶水里,并在有限地每日祭拜的时间观察丸药对黛玉的作用,间或扎扎马步、写写大字。 贾琏就无聊得紧了,他本就是贪玩的性子,原想着腰缠十万贯(并没有)、骑鹤下扬州的潇洒,现在也不行了。不要提想去脂粉巷子啦,更不要想能叫歌姬作陪什么的好事了,想寻些话本解闷,小厮虽也伶俐地买进来了,看着发奋的珠大哥和奋发的宝玉,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拿出话本子来。 这期间,他们收到贾府的来信,老祖宗的意思是,要他们帮衬着林姑父分担些琐事,顺便提一提将黛玉接去荣国府养一阵子这事儿。眼下,贾珠和贾琏已经很有眼色地主动去帮忙了,剩下尚未换牙的宝玉被分配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黛玉。 这倒是更加方便宝玉观察贾宝玉的官配。这一看,果然了不得,如果说自己是占着心智成熟与醒脑丸的便利,能够在念书的时候过目不忘,那么小小年纪就能写出一笔簪花小楷的黛玉无疑才是天生的神童――这是宝玉瞄到黛玉烧给贾敏的经书呢。 待到贾敏出殡,已经是莺飞草长、春意盎然了。 时间总是抚平伤痛最好的良药,至少林如海的气色比一开始也好多了,衙门的事儿不能耽搁,前几日报来,盐务账房走水,险些烧毁历年账册,现下衙门里头上下都焦头烂额,林如海身为巡盐御史,不仅负责扬州一地盐务,可以说整半个江南都是他的辖区。账房失火一事,非同小可,耽搁不得。因案情刻不容缓,林如海反倒是忙得暂时忘记了丧妻之痛。 是日,贾氏三兄弟提出,自己三人也该告辞了,走之前倒是提了老祖宗的意思。林如海却是抬眼看向自己的掌珠。 黛玉仍旧娇娇怯怯,却也是有主见的:“玉儿身上热孝未过,恐不适合去外祖母家。请三位表兄先替玉儿谢过老祖宗的记挂。” 三人一想,也确实如此,老祖宗肯定就是先提一提,也没打算立即就把黛玉给带走的。 而根据贾琏观察,林姑父后宅的两个妾室老实得和鹌鹑差不多,也不必担心她们敢与小表妹别苗头,这后院比自己老子那儿清静多了,啧…… ………………………… 四月初十。 宜:除服、交易、沐浴、捕捉 忌:斋醮、修造、破土、出行 因林如海公务在身,又是长辈,便是不与贾府三兄弟送行也不失礼的。黛玉年幼,又素来有不足之症,也不方便去渡口吹风,只将表兄送出二门外。倒是林府大管事、二管事按照老爷吩咐,整理好要送去京里的东西,将之装车,又早早安排好了船事,躬身亲自送三位表少爷出门。 三贾即将登上马车――贾珠乃是文弱书生,不会骑马;贾琏乃是纨绔子弟,不善骑马;宝玉身长三尺,不及马背…… 便是此时,有人惊呼:“几位请留步――” 林府所在的这一片也相当于是权贵住宅区了,很少有人高声说话reads();。 众人皆是不解,抬眼看到有一僧一道飘然而来,一个癞头跣足,一个跛足蓬头,虽邋里邋遢,但是因一手缩地成尺的好功夫,眨眼就从远处到了众人跟前,倒是叫人不敢小觑。 武师傅一个箭步跨到了贾氏三兄弟的马车旁边:“来者何人?装神弄鬼!” 贾珠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欲将宝玉推进马车里。之间那道人拂尘一甩,宝玉就从“即将被大哥哥推进车厢跌个狗吃屎”变成了被莫名之力拉正了身子。 贾琏对这一头官司没甚头绪,反而是感兴趣地问:“大和尚,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方才瞧着分明还远,怎么嗖地一下就近在咫尺了?” 赖头和尚合了个十:“雕虫小技,不过是贫僧见势情急想要唤住施主的小把戏。” “不知道长与长老因和路经此地,我兄弟三人欲往京城去,恐怕不能招待,你二人还是去别处找有缘人罢。青松……”贾珠客客气气,言罢就让书童去取些银钱,好将这二人打发走。 倒是林府的大管事一脸惊吓:“你二人怎地又出现在此地?我们老爷说了,不会叫姑娘出家的,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再来胡言乱语,定是叫人将你们打出去。” 道人摇头:“非也,非也,今日我二人要寻的有缘人并非贵府的千金,而是这位小少爷。” 武师傅:这两人行如乘风,下盘有力,是好手,要戒备。 大管事:兀那僧道,想要忽悠我们姑娘出家不成,改忽悠表少爷了? 贾珠:这二人是真有神通还是骗子之流?不管他,走为上策。 贾琏:啥? 贾琏听清了林府大管事的话,倒是自觉明白了缘由,嬉皮笑脸道:“我们家宝玉也不会出家的,当然我与珠大哥的主意,你们也不要打了。还是收好布施速速离去吧。” 僧道对贾琏的讥讽恍若未闻,那道人距离宝玉最近,眼神也是极好:“你这通灵宝玉……” 说的正是从宝玉领口露出来的项圈。 贾珠不露声色地将宝玉推到自己身后,又用靠在背后的左手把宝玉的项圈往衣领子里塞。 宝玉:【大哥哥,求轻点,怼死我了……】 道人无视了贾珠的小动作,径自顾自的掐指盘算:“不应该啊,奇怪了……怎生是好?” “怎么了?”赖头和尚也上前一步。 “和尚,我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走罢……” 和尚也开始掐指,然后露出一副非常吃惊的神色。 僧道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感慨:“一睡经年,喝酒误事啊。” 于是留下懵逼的贾氏三兄弟与仆从众人:啥? 道人摇摇头,表露的好似不想吐露天机的样子:“痴儿,我与你一个锦囊,此番北上山高水远,望自珍重。” 赖头和尚给的却是一个小巧的护心镜,不知是何用意。 贾珠总算是松了一个气,对方既然没有点破宝玉的与众不同又没有想要点化自己弟弟出家的意思,收个锦囊什么的便也就收了。 第1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四月十日,济南,齐王府。 日暮时分,倦鸟归巢,扑落落几声几乎不可闻,但是有那专门驯养鸽子的人知道,这是信鸽找家来了。 吹动并不能发出声响的竹哨子,两只灰扑扑的鸽子咕咕咕地落下。养鸽人心疼地摸着鸽子圆圆的脑袋,从它们的爪子上解下小竹筒,恭敬地呈给守在一旁的中年人,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给鸽子添水喂食:这一趟,只回来的两只,剩下的四只也不知是进了老鹰的肚子,还是进了人的肚子,可惜了…… 接到小竹筒的中年人面白无须,打开食指粗细的小竹筒,检查了里头的蜡丸完整性之后,敲门请示进屋。 一三旬男子手持《春秋》,细细研读。 面白无须的人开口,分明就是太监:“王爷,南边儿来信了。” 那被称呼为王爷的,必定就是许贵妃所出的皇七子、齐郡王无疑了。只见他右手持书不动,左手轻扣桌面,示意来人将东西放下。 那太监小心翼翼地放下蜡丸,退到五步之外,弓着身子不敢抬头地等候吩咐。 齐王将两张纸条都对了一遍,然后才着手破译,读完之后便将它们凑近烛火烧了:“林如海的妻侄今日启程回京?吩咐下去,本王要――片纸不得出山阴reads();。” “是。” 灰烬落在书案上,不留一点字迹。 ………………………… 回程的船是林府安排的,跟在官船后头,船体要更大一些。然则逆水行舟,会比来的时候要多花一些时间,万幸不再晕船的贾琏挠头搔耳,很是好奇:“宝玉,那锦囊里头到底是什么?” “打开就是个白条,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呀。”因为贾琏是悄悄对着宝玉问的,所以宝玉也小声地回答。这并不是敷衍,而是宝玉第一时间就打开过了锦囊,里头只有一张白纸。 在不远处抚琴的贾珠咳嗽一声,贾琏马上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复而又说:“珠大哥,武师傅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哈。嘿,不知道武师傅与那道人谁更厉害?一个手有疾、一个腿不便,若是动起手来,我看还是武师傅更占便宜些。” “琏哥儿,武师傅虽然不是我们师父,但是也可算半师,提起之时不能如此无礼。” “……是。”眼见珠大哥不抚琴了,又开始抚摸书箱子,好像对待美娇娘一样的温柔多情,贾琏小声嘀咕,“林姑父送的书就有这么好?不过是一套四书五经罢了。” 宝玉摇头:“琏二哥这就外道了,上头必定是有林姑父的注解呢,探花郎用过的四书五经,外头的举子们想要一本,是千金难求。” “林姑父的学问是极好的,这次没有时间好好讨教,他便将这套书赠予我。我答应了林姑父,一定好好研读,无论冬夏,必笔耕不缀……” ………………………… “十一哥,咱们什么时候到扬州呀?”开口说话的少年正是与贾珠等人有过二面之缘的十六皇子。 “咱们今日便可抵达宝应县,若是顺利,明天日落之前就能到扬州了。”十一皇子午后刚问过侍卫,对行程倒是心中有数,“不过小十五的身体……若是不便,恐怕明日还不能启程。” 十六皇子叹了一口气:“真是麻烦。” 十一皇子:该叹气的是我才对好吗?母妃不出众、母族不显赫,我好容易在父皇露出要给我建府封爵位的口子上争取到了差事,谁知道会带着这两个拖油瓶出来?一个是皇后幼子,一个是贵妃幼子……哪一个出了差池,我都赔不起好吗?明明都是皇子,怎么我的命就这么苦? “早先我就说把小十五安置在七皇兄那儿,要不是小十六你与他置气,他也不会强撑着要继续南下了。”十一皇子欲哭无泪,多么好的安排啊,把其中一个烫手山芋丢给对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便是有什么不是,贵妃娘娘也不好明面上给自己不好看了。 十六皇子扶额:“我怎么知道他这回倒是脾性大了?原本就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不过现在十五也是躺着没错啦。” “什么十五,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是要数落你的,要叫十五哥。” 隔壁房间传来一个公鸭嗓:“快给我拿点水来,呕……” 十一与十六对视了一眼:十五也是不容易,原本比十六还要圆润的身材,不过七八天就消瘦了――可是身负公务,实在是耽搁不起了,委屈十五,吐啊吐就习惯了罢。 当夜,宝应渡口一头一尾的两船并不知道还有自己认识的人在附近,不过想必很快就会知道了。 在笃笃笃的声响之前,宝玉先醒了过来,因为他觉得身下有些晃荡,然后又闻到了有些奇怪的气味,像是油又像是…… “走水啦reads();!走水啦!”比宝玉反应更快的,是住在旁边的武师傅,他对桐油的气味更熟悉,而那笃笃笃笃笃笃的密集声,就是箭支戳进木头的钝响。 武师傅本来想喊敌袭,电光石火间反应过来,还是喊走水吧,毕竟渡口的船一溜拴在一起,着了一艘,其他也别想跑,喊了走水,大家必定是要出来救助的。结果他一悄悄往外一看,贾府的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解开了绳子,夜里风高水急,贾府的船已经漂到渡口尾巴上了。 这时候,二层的贾氏三兄弟、钱嬷嬷三女眷、武师傅、管事全都起来了,下面那一层更是闹哄哄的。有忠心的仆从一个劲儿要往上层来救主,也有胆小怕死的,还不知怎么回事就扑通一下跳水里去了。 走水了一喊,旁边的船倒是有知道这是扬州巡盐御史的亲戚,也是打算来救的,不过夜黑风高,对面的火势又大,不敢靠近,只好丢出些盆子水瓢来好叫人扒着。 火是从下往上烧的,二楼的主子明显比下头船舱里的下人要危险多了。原本住在下层的青松、苍柏和家丁一到八都上来了,贾氏三兄弟,除了宝玉,其他两个都不会水。武师傅骂了一句河蟹的脏话,然后一摸脸:“珠大爷最沉,家丁一二来拖,您的俩书童垫后。三四跟紧琏二爷。虽然宝二爷会水,不过毕竟人小,怕力气不足,由我来看好。五六七八管好老弱妇孺。珠大爷,随行行李不要了,金子银子每人身上塞一点,天亮之后宝应县城县衙碰头!记住,一定要逆着水往上游!再上渡口。” 事关小命,被分到老弱妇孺一类的管事也不抗议,三两下就把公账里自己管着的银子划拉出来,每人一锭分了。多的也拿不了,也怕沉,只能锁好了,指望日后捞出来。 贾珠哀叹可惜那些书,电光石火间,宝玉一拍脑袋,一声不吭从床底包袱里飞快拿出几块油皮纸,刷包好一本丢给家丁一:“塞衣服里,回头有赏。”此时不会水的钱嬷嬷慌乱得很,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给宝玉收拾过油皮纸了。 剩下几人有样学样,每人往怀里塞了一本。这便分完了一整套的书。 贾琏一声不吭扯了一块油皮纸,把来扬州前他老子给的一百两银票卷好了塞进腰带里。 哔哩吧啦的声儿越发大了,贾府众人的心头沉甸甸的,谁也不知道跳出去是个怎么回事。 “会不会有杀手埋伏在外面?”宝玉被武师傅用裤带系着腰,只想到月黑风高杀人夜。 “外头是渡口,人多又杂,可是不好说,方才有小子往外跳了应当是没事。若是我们跳下去没遇到冷箭,那就说明对方也许是不想闹出人命。走吧。”武师傅说完,青松毫不犹豫地去了窗户边,第一个跳出去给大家打头。 恍然间,宝玉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忠仆了吧? 青松安全入水,于是二楼的众人也扑通扑通跳下河。早先别的船上抛下来的木盆子早就被贾府不会水的下人占据了,这乌漆墨黑生死关头,也不是人人都像青松那样视死如归的。 下水安全并不代表脱险了,贾府众人原来乘坐的船已经火光冲天,附近的水面都烫起来。 因为贾府的船在起火的时候就飘出去了,现在距离渡口还有一小段距离,于是大家会游水的连拖带拽,不会水的手脚并用,都要尽量远离着火的船。 幸好在水里奋力了不一会儿,渡口就派了小船来救人了。 众人一一得救,端是狼狈不已,经过盘点,贾府众人是一个没少。虽然宝玉的几个小厮因为年纪小,呛了水又受惊吓;贾琏的小厮与别人抢木盆的时候被打破了头;家丁五六七被女眷不小心挠花了脖子……武师傅庆幸宝二爷是真的会水而不是像小丫头片子一样添乱,嘶,挠得挺狠。 第2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二爷,水性不错。” “武师傅,宝刀未老。” 因这一大一小身手矫健,倒是游出最远,现在是最后才上了小舟的。二人相视一笑,又纷纷开始打哆嗦。四月的夜里,全身湿透又吹着风,那也是透心凉的。 得救之后的事情才多了呢,一面要向宝应县县令那头报官,一面要规整剩下的行李细软不要被人乘乱摸去,一面还要给南北两头扬州和京城报信。贾珠在岸上忙的团团转,还不忘记指挥贾琏的小厮:“扶着你们二爷,你你,去那儿拉一把宝二爷和武师傅。” 等着靠岸的宝玉和武师傅在小乌篷里,见对面是两成年男子夹着一位少年reads();。也是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大难不死又同舟共济,武师傅难得对陌生人也善意起来:“你兄弟可是不太好?要不要放平了吐水?” 油灯昏黄,对面的两人胳膊肌肉一紧,相互对视了一眼说:“不必,他只是吓昏过去了。”语气颇为生硬,看来是不想多做交谈。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宝玉和武师傅不说话了。他俩安静之后,整个船舱的气氛就尴尬的可怕,五人泾渭分明。艄公吆喝着快到岸了,那被夹在中间的少年闷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左边的汉子就要去捂少年的嘴,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少年喊出一身公鸭嗓:“有刺客!”霎时间,异变突生。少年右边的汉子一个箭步冲到船头一脚把艄公踢下河,然后吹了一个哨声,五六个黑衣人从小乌篷船底出现,飞也似的推着小船远离渡口,顺水而下,速度很快。 这番变化间,船内的汉子一掌再次劈晕了少年,从腰间靴子里抽出匕首砍过来。虽然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似乎已经身处贼船,敌众我寡,武师傅自然是要与之搏斗的。 宝玉这就看清楚了,那倒霉少年就是去年有过两面之缘的曹家少爷——不过现在要是相信对方真的姓曹就有鬼了。听说去年秋天曹家庶出的大少爷就回江宁老家了,怎么会出现在宝应渡口?再说了,区区曹家二房,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不值当这么多人来抓捕吧? 如果武师傅的胳膊完好,或许与那汉子还有一搏之力,但是现在,不出十个回合,武师傅就落了下风。 宝玉没办法:这伙人的目标是少年,自己与武师傅极有可能被嫌碍事,要么丢到河里去;要么被捅几刀再被丢到河里去。 危急关头,是得自救。 宝玉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年代想要自救,是如何简单的事情,既不必担心对方有飞/机/大/炮也不用害怕对方用机/关/枪/手/雷。单单凭借自己之前交易累积的武器,随便哪一样就可以脱险——只是不能太招摇了。 说起来,第一世,宝玉才是真的大发,末世的魏源缺衣少食更需要药品之类,他除了用鸡蛋与魏源换了金项链,还拿巧克力换钻石、压缩饼干换翡翠。后来么钱多了变成了数字,男人,总是有些血性的,他也拿整批的粮食换了一些武器——不要想在末世实行枪/枝/管/制,因为全民皆兵、杀丧尸,大家都要活命,不给分派武器,怎么除丧尸。鉴于此,枪/支管制就成了笑话。当然,想要与魏源交换得到核/武/器那还是做梦的,宝玉的交易平台里放着好些单兵武器,大到单兵/火/箭/筒小到沙/漠/之鹰(黄金版!)是应有尽有了。 这些都比较有收藏价值,此时却不适合拿出来。反倒是末世最常见的2012款氮弹型手/枪更适合这里——弹匣内是事先填充好的高浓度固态氮,膛内高冲力、低转速的发射方式使氮弹在空气中以肉眼不可观的隐形状态击中目标,并因为温差大而迅速分解在空气中,不留弹头、不必回收弹壳。且创口由于低温直接冻伤,也不会血花四溅,常用于麻醉目标。不过它也有弊端,那就是射程近、远距离杀伤力小、氮弹有可能会在尚未击中目标之前消融在空气中。 不过在一丈长、三尺见宽的乌篷船内使用却正好。 从打斗一开始宝玉就赶紧蹲下缩成一团以免被误伤,然后随着武师傅与那人的动作,他慢慢挪到船尾,眼神往外一瞄就看到五六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围着小船,若不是因为船体负荷不足,定然是要上来给那两汉子搭把手的。 所幸,现在宝玉挪动之后所在的角落更是方便放冷箭。 迅速用意念找到枪/支和弹/夹——添了料的那种。宝玉从前第一世好歹也是个富豪,作为经常混射击俱乐部的人,将弹/夹装进枪/托,非常轻微的咔哒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有时间犹豫,一枪一个,中了麻醉氮弹的黑衣人纷纷松开了握住船舷的手并慢慢往下滑reads();。对,宝玉的氮弹里同样是添了麻醉剂,不论射到哪里,总是能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就足够了——他暂时也没那个勇气去瞄准黑衣人的头部、心脏等等,随便挑着胳膊打出去。 外头人虽多,可是宝玉放冷枪,一下一个,不过两个呼吸间就解决了。 此时,武师傅的状况却不太好,本来与一人打斗就是很勉强了,等到第二人将艄公踢下河又吹了哨声之后,只一回头就看见船舱内两个男人弓着身子你一拳我一脚的,看着自己同伴拿着匕首还和一个胳膊废了的人磨蹭这么久,外头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便走进去帮忙了——这也正好错过了宝玉在乌篷船另一头将他们同伴全部放倒的过程。 等到宝玉将枪口对内之后,发现最初挟持少年的两个男人已经稳占上风,匕插搁在武师傅脖子上划拉了一个小口子,其中一个男人已经在用那原本栓船用的麻绳捆武师傅了。宝玉连忙连扣两发放倒那两人,因□□的缘故,武师傅并没有听到piu的响生——原本他就因为太阳穴被来了好几下有些晕乎。 油灯昏暗,武师傅见到压在自己身上用匕首将自己锁喉的男人倒下,又看到拿着麻绳要捆自己的男人也倒下了——眼珠一转,就看到那两个汉子倒下之后露出的宝玉,还摆着手刀的姿势。说一千道一万,尽管是不敢相信,这也只能够是粉雕玉琢的宝玉干的……吧? 武师傅觉得自己也许是出现了幻觉,不过还记得吩咐:“我怀里有金疮药。这两人丢下去……下去……”这是说要把“被宝玉击昏”的两人弄下水去——按照他的意思,本应该将不法之徒捆起来,天明报官的,但是现在就一个短手短脚的宝玉,恐怕不能将这二人捆结实。 宝玉:师傅,您这吩咐是看了剧透知道我有大力丸吗?捆起来和丢下去都需要力气的好不好? 贾宝玉知道,武师傅给的并不是最好的提议,把匪徒丢下河,暂时是安全了,日后追查这事儿,一个活口都没有,去哪里审问得到口供? 【也罢,云谷子前辈给的都是好东西,原本我还想等以后有需要了再吃的,结果现在就要继醒脑丸之后,点亮大力属性了。】 十六皇子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侏儒将挟持自己的刺客二人捆成了粽子,结结实实地绕了好几圈,最后一手一个丢下河去,将“粽子线”,哦,不,是麻绳,将麻绳栓在船尾的墩子上…… 【这侏儒竟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在河里遛人!不过他处置的是方才那些刺客,应该不会与我为敌。】十六皇子想着再装昏一会儿吧,可以多观察一下对方是敌是友。又见到那怪力侏儒对着自己身边躺着的另一人靠近:【他想要做什么?从那躺着的人怀里掏出什么……额?原来是给他包扎呀……呵!仅用单臂就把这汉子给扶起来了,侏儒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啥?】 “贾宝玉?”十六皇子看清了看清了靠近油灯的侏儒的脸,赫然发现:熟人啊! “自称是曹家人的圆脸小哥呀?别来无恙哟~~”宝玉的语气很欢快。 但是十六皇子不知为什么觉得背上一寒:“你别这么笑,我看着瘆得慌。” “要不是您老,我也不能大半夜地来宝应大冒险呀。我的武师傅也受了伤,巧了,您这就醒来了,去摇橹吧。” “凭啥是我。”本皇子从来没干过划船的事儿! “就凭我才七岁。”宝玉一脸你爱去不去的表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喂,再这样我就要摆明我的身份啦!吓死你! “呵呵哒,抱歉,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宝玉单手将少年一托一提,少年就半走半飞地到船尾与两个粽子面对面了。 第2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武师傅其实脑子一直清醒着呢,只是因为脱力暂时还不太好动弹,等到力气回来了一些,察觉了一下:坏了,胳膊脱臼了。于是悄声说与宝玉自己的情况:“我指点着,还劳烦宝二爷你帮我接上?” 原本不是难事,但是宝玉刚刚获得堪比大公牛的力气,倒是怕下手没轻没重让武师傅的伤雪上加霜:“其实,没与武师傅说,我的力气一贯都不太控制得好,所以平日里都一直克制着来,想在才放开手脚,有些不顺畅,怕是……” 武师傅了然,又说:“武三懂,这不就是天生力气大么,原来我有个同袍也是这样的,动不动就捏碎饭碗,后来火头军给他弄了个木头碗。扯远了……我看着,这少年身份恐怕不简单呢。” “管他简单不简单,小爷我不高兴。”宝玉翻了个白眼,任凭谁,好好儿的就要上岸了却被卷入莫名的事件里,现在人生地不熟,还为了救人以及自保暴露了自己部分秘密都会觉得很不开心,宝玉这时候还记得尽量不要露出太沉稳的样子,继续维持出一个比较早熟懂事但是还是有些娇气的公子哥形象,“胳膊都事儿你别担心,等会找个大夫帮你接上。先忍忍。” “不妨碍,要不是武三我右边胳膊没力,自己就可以替自己接上……这少年,应当是皇室中人。”武师傅继续小声说话。 “嗯哼?”那又如何? “我这胳膊是救醇亲王的时候废了的,所以记得特别牢,王爷撕开中衣给我裹伤口的料子……与那少年现在穿着的一模一样。”恐怕还不止是简单的皇家人,应当是嫡系。 【我就想简简单单做个权二代,上进一点像大哥哥那样考个功名,然后做个什么文学家之类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个愿望很难达成吗?】宝玉烦躁地挠头:“先找地方靠岸吧。”这句话是对着外面说的,也是对着武师傅说的。 东方已经蒙蒙泛白了,宝应渡口的影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可见昨晚在水下推着船前进的那些黑衣人有多卖力。 倒是不难就找到一片滩涂,可是那少年根本就不会划船,先前也只是任凭小舟随着水流往下走罢了reads();。等现在看到了岸边,却怎么也没本事划过去。 宝玉和武师傅在船里头被晃得晕乎,待他探出一个头,就见这小舟在水面原地打转,可怜了被拴在后面的两个人,原本麻醉过去,已经醒来了,又被绕得七荤八素。 【这难道是最新的刑讯方式吗?好残忍!我们绝对不会招供的!】水下的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哀叹哥两个倒霉,临门差一脚叫煮熟的鸭子飞了,自己成了鱼肉,就觉得脑仁抽抽想要吐——其实真是冤枉了划船的少年,这呕吐欲是麻药的后遗症。 宝玉看得心烦,走去船尾。 “你要干嘛?”眼见摇橹到了怪力侏儒,哦不,是荣国府二房二少爷手里,十六皇子觉得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他不会觉得我太碍事,要把我一竿子抡下水吧?】 当然,宝玉没有这么做。他伸出摇橹点了点河底,恩,并不深:“你们两个,把船推上岸。” 两个粽子装死当做没听见。 “曹炆,晨起一泡尿憋了很久了吧?这两人恐怕需要童子尿提提神。”宝玉黑着脸,还是叫少年曹炆。 少年面色一红:“什么童子尿,我……小爷才不是童子呢!” “哟呵,看不出啊。” “什么怪声怪叫,荣国府教出来的小少爷怎么和市井无赖一样?”少年被宝玉笑得更加窘迫了。 宝玉两手抱胸,面无表情:“快点。” 也许是少年见识过了宝玉徒手拎壮汉的本事,终于是唯唯诺诺地开始解裤子了:“你……转个头。” “稀罕,要不是武师傅躺着,我也不找你。尿的还没两尺远呢……” “胡说!我可以迎风尿一丈!”少年觉得士可杀不可辱,尿程不可被低估。 船尾两人商(斗)议(嘴)间,水下的粽子老老实实地脚踏河底,用胸膛和脸开始推着船往岸边去了。 乌篷船靠岸了。 “那、贾宝玉,我还要尿吗?” “……随便你!” “喂,贾宝玉,你师傅怎么办?那两个粽子又该怎么处置?”少年努嘴比划了一下船舱里依旧躺平的武师傅。 “你有信号弹吗?就是点着之后‘咻啪’一下,方圆多少里之内,你的人都能找到你的那种玩意儿?”宝玉斜睨着少年。 “没……没有。”就算有也泡了水不能用了喂。 “那你有什么联系下人的方法?”宝玉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少年同路了,被武师傅说破之后,他就觉得这少年的额头上写了两个大字:麻烦。 “哨子。” “好的,那你吹吧。” 少年便往脖子上一摸,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没戴着……” “……”宝玉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盯了一会儿少年。 少年就尴尬起来:“我刚洗完澡呢,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裳,就被这伙人破窗而入弄走了。” “那行吧,咱们还是得去宝应县城,我哥肯定在那儿等我reads();。”宝玉等船靠稳了,就把两个粽子面对面绑了个结实,从两个粽子变成了一个粽子。 两位不明人士心道:这一单活儿可是看走眼了,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也没和男人面贴面靠这么近过! “那我也去县城,我哥肯定也在那儿等我。” “唉,你去村里找个车,武师傅不适合长途跋涉。” “为什么要我去?”十六皇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蓬头垢面不曾梳洗,还只穿着中衣! “因为我怕你看不住他们俩。”宝玉还是一副冷淡到几乎面瘫的表情,然后少年就怂了。 “等等……”刚走出几步,少年就被宝玉叫住了。 面对一脸问号的少年,宝玉叹了一口气,从腰带里掏出一个银豆子:“带上车资。” “这么少,人家乐意替我们赶一趟车么?” 武师傅见宝玉实在是一副再说话就要喷火的样子,于是忍不住有气无力地说:“这位小少爷有所不知,银贵铜贱。京城里五口之家一年开销二十两便算是相当富足的了,这还是天子脚下,想必外头人家的花费会更少一些,雇一辆牛车,一颗银豆子足矣。” 见少年一脸受教的表情,宝玉终于觉得自己在古代这七年还是没有白活的,至少在物价方面比个土生土长十多岁的孩子都要明了,想到少年曾经在闹市开口就是打赏一百两,他不放心地追加了一句:“便说你是扬州御史的亲戚,遭遇了水贼,才寻求帮助的,叫人带你去找里正或者耆老,别贸贸然就掏钱雇人,当心被骗,丢了钱也丢了人。” “什么丢人,小爷我从来不会丢人!” “我是说,遇到见财起意的,把你剥/干/净卖了做苦力。弄丢你自己。”宝玉不耐烦地说。 等到圆脸少年顶着一副长见识的模样走远之后,宝玉叹了一口气,瞧了瞧武师傅。 武师傅哈哈一笑,震得胸口微微疼:“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与宝二爷比起来,倒像是他年岁更小一些……这两人该怎么办?” “一股子大葱味,山东人罢。肌肤粗糙、虎口有茧、皂靴是新的可是不太合脚、与你搏斗的时候偶有撩阴戳眼的招数、被抓住了也没有服毒,看来是被雇来的游侠儿,还是刚刚发了一笔小财的游侠儿,恐怕也只收了掳人的头款,还没拿到余款呢。审是审不出什么的罢。”宝玉觉得身上湿了又干,黏糊糊的一点儿也不舒服,不禁觉得自己真是被养得娇气了,由奢入俭难。 “宝二爷,你是个好苗子,可惜了……”天生神力,可惜了生在国公府,那万千疼爱你的史老太君也不会放你去吃苦,你也怕是不能投军效力。 两个贴面的男人倒是被唬了一跳:呵!现在的孩童都这么厉害了?也没同我们说一句话,就将咱俩的底细说的七七八八。刚才又听说他是什么御史的亲戚,看来这次兄弟俩是要栽了呀。 粽子里头,个高一些的还嘴硬:“这位小兄弟既然知道我们是游侠儿,也当知道,游侠儿也有游侠儿的规矩,昨夜那是不小心冒犯了,我兄弟二人一直没打算要伤您二人性命的。您二人看,是不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凡事留一线、下回好相见?”至于大葱味?那都是前一天早饭的事儿了,死不承认自己是齐鲁之地的人!恩! 个子稍微矮一些的也马上表明自己的态度:“咱们做这一行的,只为求财,何必伤和气呢是不是?” 宝玉听得倒是有意思,清晨他俩清醒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求饶呢,现在反倒是开始说软话了。 第2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玉哪里知道:那时候黑灯瞎火的,他个子小小出手利落,一把提起两个,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游侠儿也不敢吭声,怕被末了脖子或者挑了手脚筋什么的――那眼神,凶,像是落单的狼似的。更何况这孩子一看就是个高手啊,不声不响就用暗器把自己两人放倒了,自己哥两个有什么小心思,还是收拾起来的好。 等到天亮,宝玉的心情随着天光一起变得不那么糟糕了,也肯同武师傅说笑几句了,这两游侠儿才瞅准机会表明态度。 “求财?”宝玉皱眉。 “可不是么,二十天前,有人花出大价钱,叫我们绑了那艘从北边儿来的商船上最胖的小少爷……”矮个子粽子刚开口,出去找人帮忙的少年就回来了,听到这句话,顿时暴跳如雷。 “天杀才!瞎了你们的狗眼,小爷我会是那船上最胖的?” 矮个子粽子点点头:“对方是说有两少年,要我们缚走脸更圆的那个,我们蹲了两天,觉得还是你比较圆。” 【滚他娘的老十五,要不是他晕船吐了这么多天,硬生生瘦了一圈,小爷怎么会替他受这个罪!】十六皇子真是怒从心头起,就连方才走出不到两里路就碰到了一群来河边浆洗衣服并给带路的热心妇人这样运气好的事儿都给他抛到脑后了:“小爷我告诉你们,你们还真绑错人了!最胖的那个在房里吐得昏天暗地,吐瘦了!” 哈? 粽子兄弟面面相觑。 “这便是你们遇上的贼人了?几位爷幸好身上好,不然被掳走了也要吃些苦头的……话说,您几位还要用车不用?要的话,我叫犬子赶车过来。”一旁是几个庄稼汉子簇拥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便是此地的里正,几个大娘嘻嘻哈哈地在远处往这边打量reads();。 风声隐约把她们的调笑吹过来。 除了十六皇子,宝玉与武师傅的耳朵都挺好使的,还能挺清楚她们的评头论足: “花嫂子,这少年怪羞人的,怎么只穿了中衣……” “不是说遭了贼人么,许是没时间穿衣裳吧。” “那小娃娃怪好看的,白白嫩嫩,我家皮小子除了牙,就没别的地方白了。” …… “敢问老丈,这里距宝应县城有多远?”武师傅是几人中最年长的,由他开口最为合适。 “水路两个时辰,陆路三个时辰,方才这位小少爷说想要雇车。如何不走水路?您是折了胳膊?若是信得过小老儿,我这便帮你接骨。”里正火眼金睛,一眼看出武师傅左胳膊是脱臼了。 怎么信不过?所以咔嚓一声,这就接上了。 才从水里火里过来的三人是再不愿意坐船了――尤其此地只有小船,还不如他们顺水而下坐的乌篷呢,此时见到小船,引得他们想起昨夜的各种倒霉事儿。于是宝玉和少年对视一眼,倒是一致开口:“走陆路。” “正是如此,我们家少爷昨个儿乘船受到了惊吓,还请劳烦老丈了与大兄弟了。”武师傅感谢,并将银钱塞给里正。 小老头吹胡子瞪眼不肯收:“谁没个落难时候?别怕,咱们宝应的治安一向是好的哩,这伙子人准不是咱们本地人,这些个外地的游侠儿,图财不伤命的,小公子也莫怕了。” 宝玉乖巧抿嘴点头:“是哩,谢谢老丈。” 于是里正继续瞪眼,朝他儿子:“大牛,去把车子赶来。可不能叫北边儿来的客人以为咱们南边尽是拦路打劫的坏人。” 于是其中一个庄稼汉就憨厚搓了搓手,跑回去了,眉眼与老头有几分相似,看来就是里正的儿子。 不多时,那庄稼汉便赶着一辆牛车过来,上头还垫了几块麻布。 这时候也不用指望气急败坏、因自己被贼人认为是整艘船上最胖的人而愤怒不已的少年去应酬,而宝玉实在是看上去太矮小,还是武师傅谢过了里正:“老丈热心肠,可这一趟送我们去县城,来回也得一天,累了您家的牛,又耽误田里的事儿,您要是不收我们钱,我们可就走着去了。” 里正还欲推辞,武师傅装可怜起来:“老丈莫与我推辞了,您是热心肠,咱们也不是白眼狼啊。” 扯掰了半天,少年都不耐烦起来,把刚才从宝玉那里拿的银豆子同武师傅的碎银子一起塞给里正:“给你你接着便是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话是生硬,显得有些无礼,却更让周围几个庄稼汉觉得:这可真就是贵人老爷家里的少爷,出手阔绰。脾气大……那不是正常的紧吗? 最后三人坐上牛车,粽子兄弟被解除连体封印,拴着手跟着牛车走。 走了一个时辰,少年的肚子开始叫唤起来。见到赶车的和宝玉二人盯着自己看,少年不好意思地低头。 庄稼汉憨厚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俺婆娘烙的饼子,可香了,小少爷垫巴一下肚子吧。” 少年犹犹豫豫,但见布包还挺干净,最后小声道了一句谢,接过来了。庄稼汉憨厚一笑:“小小少爷和这位大兄弟也吃,猪油烙的。香!” 少年拿走一块饼之后,转手将布包递给宝玉reads();。 布包里只剩一块饼子了,宝玉抬眼:“我们岂不是吃了你的饭食?” “没事儿,前头再小半个时辰的路,有个茶寮,我去讨点热水就是了。”庄稼汉轻轻挥动鞭子,并不用力驱使自家的大青牛。 原本因为一口饼子入嘴,噎得发慌有觉得面粗、发面也不劲道的少年倒是默默地将有些刮嗓子眼儿的饼子吞下去了。 宝玉抬眼:“用手托着吃,别掉渣渣了。”别浪费。 神奇地,少年居然听懂了宝玉的意思,一点一点地吃完饼子――这样粗糙的食物,恐怕连初一都没吃过吧?十六皇子心想。 到底,宝玉和武师傅还是没能拒绝庄稼汉大牛的好意,两人分食了猪油烙饼。 “很香,好吃。”武师傅夸赞。 “是吧,俺媳妇的手艺是没的说。俺爹老说现在的日子好过了,要惜福。说早三十年前,过年都不能尝肉味,现在一个月能吃上两三回啦。”大牛咧嘴笑笑。 武师傅虽看着比大牛面嫩,实际还比大牛年长了几岁,倒是对前朝的事儿还有印象:“可不是,从前,这二合面的饼子也是过年才有得吃,平日里尽是吃糠喝稀,我前头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没留住。” 少年震惊:“没留住……都死了?” “我哥是饿急了,吃了太多观音土,胀死的。我两个姐姐,被卖了,换来两袋小米,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这也是武家阿奶心心念念的事儿了,直说日子好过了,也不知道两个女儿在哪里。回忆起旧事,略有些伤感的武师傅看到少年那样子的神情,倒是安慰他,“那年岁,被买走了还能有口饭吃,留在村里,要么活活饿死,要么拿去做了两脚羊。我爹娘都说,还是卖了好,能活。” 少年不知道两脚羊是什么,不过也不好追问武师傅的伤心事。 大牛和宝玉都是知道的,大牛连忙活跃气氛:“可不是,能活着就好。活到了现在,你那两个姐姐肯定是有福气的,儿孙满堂!我爹说从前强征民夫修皇宫、修行宫,现在的皇帝大大地好,咱们的徭役时间短了,还都是为自己地方修河道、修路的,谁人都是心甘情愿地去的。” 圆脸少年许是终于听到些舒心的话,不自觉地嘴角微微带笑。 车后头的矮个子冷哼一声:“那是你们运道好。我们村里,去年冬天被征调,那些去疏通河道的民夫回来的只有十之五六!” “你们那儿?哪儿?”十六皇子不肯相信。 矮个子还欲开口说什么,被高个子的瞪了一眼,于是两个粽子又开始装死不说话了。 十六皇子没得到答案,很是不甘心,一路威逼利诱,还想要伸腿去踹粽子兄弟,但是对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怎么也不肯向恶势力低头。 宝玉凉凉地说:“省省力气吧,人家一看就是团伙作案,要是被你这个苦主知道了老窝在哪里,日后岂不是后患无穷?你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说的。不过,粽子,你说你们讲道义,回头不会找这村儿的里正麻烦吧?人家只是好心借了牛车而已。” 高个儿瓮声瓮气地说:“我们与那老丈无怨无仇,才不会胡乱寻人家晦气。” 十六皇子哼了一声:“感情爷就是你仇人似的。” 矮个子弱弱开口:“这不是弄错人了么……”再说我们兄弟也没虐待了你呀,这不马上就被您几位给抓起来了,论起来,还是咱比较吃亏。 第2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晋江%%原¥¥创##独&&家,请勿转载。 明天v啦,请支持正版,蟹蟹!!!333 顺便悄悄去给作者添个作收,蟹蟹!!!333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果真到了大牛所说的茶寮,大牛准备去讨一碗热水。武师傅见茶寮有卖馒头,于是说道:“你请我们吃饼子,我请你吃馒头。算起来还是你亏了。” 大牛摇摇手还想推辞:“可不用,路上的东西贵哩。” 武师傅已经吆喝茶博士:“来十个馒头,四碗粥。再劳烦小哥给牛车后头那两个喂俩馒头。” “十二个馒头,四碗热粥――客官小菜要不要?腌萝卜腌白崧腌豆角,都鲜着呢。” “一样一小碟子。” “承您惠顾,馒头两文钱一个,算二十四文,热粥与小菜都是一文钱的,算七文,一共三十一文,收您三十文便是了。” 哟,还懂得抹去零头呢。 当时跳水吧,武师傅抛弃了铜板,怀里只有几角碎银子(他自己的家当)和管事那会子分的大银锭。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拿出大银锭就是傻子。武师傅也不担心花了自己的积蓄会吃亏,伸手就递过去碎银子了。 茶博士称了武师傅递过去的碎银子:“二钱,合二百文。找您一百七十文。” 指甲盖大的银子掏出去,换回来一串沉甸甸的铜板,从分量上来说,完全就是不等价交换。少年的眼睛都瞪圆了,好似很想摸摸看铜板的样子。 等粥的间隙,大牛悄悄说:“银子官价是一钱可以换一百个铜板,实际上能够兑一百十来个,大兄弟你若是要换多了银子,千万记得别被蒙了。” 其实武三十知道银贵铜贱这事儿的,不过是人在他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就十几个铜板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当费时间去饶口舌。 一碗热粥下肚,不只是宝玉,武师傅和少年的肠胃也被暖的很舒坦,就算那馒头是粗白面,少年也就着小米粥吃了俩。 宝玉吃了一个,剩下七个被大牛和武师傅包圆了reads();。 此时茶寮的小厮过来说:“大人,那被拴着的贼人说要去小解……”自己可是要做吃食的,可不负责帮别人解裤头。 大牛吃了人家的,正是不好意思,连忙说:“我去我去,我去看着他们。” 却不曾想,进了林子里一会儿,听得大牛“啊”了一声。 等武师傅三人赶过去,原本被捆的结实的两人已经跑了――那两人来了同伙,不知什么光景候在这里的。许是粽子门看见了暗号,才一进林子,就把大牛一个屁股墩厥倒了。等众人赶来,只剩下沙沙的风声和留在原地的两根麻绳。 老实头大牛都要哭出来了:我的天爷,才吃了少爷们请的馒头,自己就把贼人放跑了? 武师傅安慰到:“对方人多,若是一路跟着我们,便是现在不动手,等会儿也要去前头打埋伏的,现在跑了也好。所幸大牛兄弟没有受伤,不然我们真是……” 宝玉心道:看来昨晚那些中了麻醉氮弹的人都无甚大事。自己这回心软是并没有错――对方只是求财的游侠儿;若那些人是杀手,自己当时的做法岂不是在现在就害了无辜的大牛?莫说是大牛,自己这几人老弱病残的,除非暴露手/枪,不然绝无逃生可能。 【这回侥幸没遇到杀手。下回呢?呸呸呸,要不是被误伤,我还是好好地做着我的荣国府宝二爷!哪里会来这旮旯头。】 “你怎么知道对方人多?前方会不会还有埋伏呢?”这一路,少年就像十万个为什么。 没等武师傅回答,宝玉继续用关爱智障的眼神不耐烦地解释:“看足迹。不必追了,他们到茶寮的时间比我们早,人也多,若是想动手,方才的路上就可以下手了。现在动手,可见他们是有完全的把握了。凭我们几个人,赶不上。” 十六皇子:哈?啊! ………………………… 再次上路,大牛很愧疚,也不怎么敢与车上的人说话了。武师傅再三安慰他:“既是知道了对方村儿里去岁被强征徭役死伤多人,那么日后查起来也不算是没头绪。我们都记得了那二人的长相,回头叫描画出来,张榜捉人也是容易。” 大牛终于好受点了。 等见到了宝应县城的城门,已经是午后了。强壮的大青牛也累得喘气。 “这便不用送我们进去啦,谢谢大牛兄弟了。”牛是大牲口,进县城还得排队,武师傅把茶寮找回来的铜板都塞给这个老实人。 大牛自然是不肯接的:“可不行,可不行,俺爹要骂的。”然后非也似的驾着牛车跑了。 留下中年,少年,童子三人在宝应县城门口感叹:真是个老实头。 ………………………… 话说大牛回了家,天已经黑了。 因白日里里正发了话,不必等大牛吃饭,叫儿媳妇给大儿子留出一份饭食在灶头就是了。所以等到大牛回来的时候,他儿子乖巧地把牛牵去牛棚里喝水、吃干草,叫爹爹去灶头拿饭吃。 大牛他婆娘出来收拾牛车:当时怕几个少爷觉得牛车龌蹉,特意垫了麻布,这不还能洗洗拿来裁衣裳么!这一收拾,婆娘差点叫起来,然后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左右偷偷看了几眼,连忙把麻布下面的东西藏进怀里,生怕被路过院子的人看见:“孩儿他爹,你看这……” 进了屋子,一灯如豆,大牛媳妇手捧一个做工精细的锦囊,朱红的底,金色的宝相花,上头的金丝银线仿佛会发光,单单看这做工怕是就值几百个大钱了reads();。反正大牛媳妇儿去县城赶集也没见过布庄上有这么好的缎子。 大牛打开锦囊,里头是一袋银豆子,数数约摸百来颗,有近十两银子! 老实头大牛就要去找他爹,大牛媳妇咄了一口:真是木头脑袋,一点子私心都没有。 ………………………… 宝玉等人倒是顺利脱险,并且找到了宝应县城,但是这年头既没电话也没手机的,当时留在渡口眼睁睁看着乌篷船远去的众人并不知道呀! 于是我们将时间往前拉,看看那夜之后的事儿。 四月十一,丑时三刻。 宝应县衙后院。 成县令在此地任职四年了,虽不是青天大老爷,不过也不狠刮地皮,总的来说官声平平,名望一般。因着这地儿有个渡口,南来北往颇热闹,也算是个中县城,成县令想着接下来两年努力一把,将这中县的税赋提升到中上,再加上给上峰活动一下,那么自己的考评也能得个上上吧?然后……然后畅想在自己勾画的升官美梦里的成县令就被夜半敲门的捕头迎头一盆冷水浇醒了。 “啥啥啥啥!你说啥?”情急之下,成县令北地方言脱口而出。 “大人,渡口有一艘船走水了。那下的下人来报,说船上的是京城荣国公府的少爷们,去扬州吊唁了姑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的亡妻之后,准备返京呢。”捕头磕磕巴巴,好算是弄得清楚那贵人的身份与关系。 成县令一脑门子汗:“人呢?救下来没有?” “救……是救下来了,可是听说有一位小公子被贼人掳走了。”捕头也是着急的,总归这一县的治安出了问题,上头要交代的时候,做捕快的小虾米也得不到好。 “怎么回事,不是说走水吗?哪里又有贼人挟持官眷了?” 说话间,有人硬闯县衙后院,外头守着的家丁呵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捕头随成县令去到院子里,只见二十多人的队伍簇拥着一弱冠青年和一鹅蛋脸少年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深夜闯县衙居心何在?”成县令还是挺有官威的样子。 “钦差办案,征用县衙。”十一皇子脸都青了,这可是真是名副其实的钦差。一路上,他点了三方人马,一方快马加鞭给京里去了请罪折子;一方披星戴月叫江苏府台速速来见;另一方去沿着河岸一路往下找,期望能寻找到小十六等人的踪迹。 这说起来是谁的错呢?十一皇子也没想到,整艘船上守卫森严也会被人混进来,更加没想到会在隔壁船走水的时候被人钻了空子弄丢了十六弟。等到初一发现十六的窗子留着一条缝的时候,床铺都凉了,可见十六丢了有好一会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虽然不知道钦差来干嘛,但是看他脸色就不是好事。 寅时,贾珠携贾琏登宝应县衙。成县令已经木然了,好多年太平,一出事就来一票大的……吾命休矣。 “太敷衍了,只叫我们去驿站等消息,这县令是吃干饭的吗。”贾琏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吸了吸鼻子,替宝玉担心呢。 “咱们留几个下人,其余的都派出去打探消息。宝玉……宝玉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不会有事的。”贾珠也是慌的,但是已经有一个说话不顾前后的贾琏了,他想着自己不能乱。 第2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四月十一,寅时,济南。 齐郡王府接到飞鸽传书:船毁,事成。他微微一笑,就着烛火烧了字条。 …………………… 四月十一,卯时,宝应县,王老沟。 “邪门,弟兄几个也不知怎么就昏过去了,醒来莫不是胳膊酸痛的,恐怕是被高人暗算。大哥,这买卖有古怪。富商之子哪里会有这样的高手相救。”穿着夜行衣混身湿漉漉的男人一脸惊恐。 被叫做大哥的人叹气:“定金都收了,若是抓不到人,可是坏了我们的名声。” “要么,咱们换个地头重新开始?” “已经从老家逃出来了,现在还要去更远的地儿……哎。” “大哥!”眼见大哥还在犹豫,倒是有小弟忽然大叫一声,“糟糕,高大和高二一直没回来,恐怕有不好reads();。大哥,怎么办?” “对啊!还没回来!” “我们都中招了,高大和高二恐怕也有不测!” “大哥,怎么办?” “照你说的,那小船上还有二人,无吃无喝,又只是童子与武师的样子,与家人分散了,是必定要往县城去的。这样吧,你,带几个人走水路,我去官道旁候着。若是高大、高二真被抓了,想办法救人,不要多惹事。成了之后,咱们一路南下,这宝应县是不能呆了。”大哥思索了一下,高大高二是一路跟着自己过来的,要是真的被抓起来了,落到官府手里头,一来自己失了义气,二来也担心他俩吃不住刑法供出什么连累大家伙。 于是几个游侠儿兵分两路去寻那许是被抓住了的高家两兄弟。倒是漏了后来幕后雇主传来的信。 那送信之人走了一趟空,只好回去禀报。 幕后之人文质翩翩,乃是中年美大叔一名,得知此事,皱了皱眉:“江湖中人到底是无赖,难保没起来黑吃黑的心思,自己想去勒索财物了。这事儿,不好动用家丁……便是……”再雇一批人手去吧。 于是美大叔方准备雇第二批人手,就接到宝应县传来的消息:十六皇子居然脱险了! 有留着羊角胡子一看就是幕僚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心道可惜:不然十六皇子受些皮肉之苦,倒是比绑来十五皇子更管用,尽管不能以此要挟七皇子了,可是这可以嫁祸与七皇子啊!谁也不能想到居然是太子一方的苦肉计吧! 不过眼见自己老爷(美大叔)也是犹豫的,于是山羊胡开口劝道:“原本太子爷就是太过仁慈的性子,才会说这件事一应事体都由爷来处理,没想到这江湖人到底是靠不住,居然差点弄伤了太子殿下的亲手足。幸而现在十六皇子已经脱险了,太子殿下想来也不会怪罪爷的。” 被叫作爷的文士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太子的性子看着优柔寡断,还有些小家子气,实则颇有些狠劲儿。先前劝说他绑十五皇子,他就一副明明意动但是仍旧考虑名声的样子,一面传话过来说不要伤害十五皇子性命,一面又说要随机应变……含义颇深。 瞧着吧,这会儿抓错人的信已经发出去了,东宫先传回来的信儿指不定还有深意着呢。 当然,事实证明中年文士的猜测没有错,太子先收到的条子便是抓错了人。于是他斟酌一番,终于是忍痛批复:“将错就错。” 做出此番决定的太子长吁短叹,但是又觉得即便小十六知道了实情,也能理解自己这个做哥哥的,等到了……之后,自己好好补偿他一番也就是了,给封一个亲王,让他风风光光的! 然后次日太子又江南又送来的信儿,说十六皇子自行逃脱了。 太子的第一反应首先便是不可置信,然后则生出一种恼怒感……尽是废物!连一个半大少年都抓不住! 【除非……小十六有暗卫跟着。这,可能吗?】非储君不得有私兵! ………………………… 京城的风云先不提。继续回到男主贾宝玉的视角。 宝应县城。 四月十一。 未时,宝玉与武师傅、那少年站在城门外别过了大牛。 “你们准备去哪儿?”少年被折腾了这么久,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宝应县衙,我哥与我说好在那里碰头的reads();。” “那我也去那儿,我哥也肯定在那儿等我的。” 少年一路期期艾艾,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走了小半刻钟,肚子又叫了。 可不是,宝应虽然只是个县城,但是临近河道,也算是小繁荣的,路边饭馆子、小铺子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武师傅眼见少年又饿了,买了三个炊饼分了,笑笑说:“应当是不远了,等见到你哥哥再好好吃一顿。现下你们的兄长都着急哩,倒是不好坐下大吃大喝的。” 十六皇子从来没有边走边吃的经历,一开始有些局促,后来见贾宝玉都能自若地慢慢啃炊饼,于是他也大口吃起来。 毕竟少年人胃口好,十六皇子是比武师傅慢一步吃完炊饼的,而宝玉还在细嚼慢咽。 “贾宝玉,我和你说个事儿。” “没吃饱?那分你一半。”宝玉小口小口的地吃,因为怕噎着。 “哦……好的。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其实……我不叫曹炆,我也不姓曹。”话虽如此,十六皇子还是很自然地接过宝玉掰开递过来的另一半炊饼。 “哦。”宝玉心道:【终于少了一半了,这小贩好实在,饼子太大了,吃不完浪费!】 “我姓水。”十六皇子三口两口又吃完半个饼子。 “哦。”当今皇上也姓水,水是国姓。然后呢?宝玉也吃完了,还掏出一块帕子擦擦嘴,擦擦手。 “你就没啥想问我的?哎,帕子也给我用一下。” 说话间,已经临近县衙了,宝玉看到青松带着家丁一二在探头探脑,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自己和武师傅。 而守在县衙门口身着藏青色短打的仆从打扮的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见到水姓少年也是激动地一边叫同伴去通报,一边迎上来。 眼见两家下人都奔着自己主子来,宝玉整整衣袖与有过三面之缘(最后一面感觉太不好了)的少年告别:“曹少爷,江湖路远,不再见。” 少年有些难过,大约是觉得一天一夜与宝玉共度,同坐一艘船、同乘一辆牛车、同吃一个炊饼,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没想到人家根本对自己一点也不好奇,也不愿意理睬,还记恨着自己用假的身份欺骗他事儿,称呼自己为曹炆。此时,肚子又叫了两声,十六皇子又难过又尴尬。 【感觉被嫌弃了呢……】十六皇子沮丧得很。 只见那怪力侏儒又伸手抱拳,咧了咧嘴,一副铁齿铜牙小白兔的样子:“喏,反正我大名也不叫贾宝玉,从前的事儿就那么算了吧。在下荣国府二房嫡次子,姓贾,单名一个瑛字,现年七岁,乳名宝玉,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十六皇子顿时变得心情明媚起来,有模有样地回礼:“在下京城人士,姓水,单名一个清字,年十三,行十六。” “久仰久仰。”【哦,就是传说中的皇帝幼子,石榴皇子啊。】 “幸会幸会。”【患难之交愿意与我互通姓名呢,真好!】 十六皇子被下人领走之前,还正色谢过了武师傅,倒是显得懂事起来。 ………………………… 虽然一面久仰、一面幸会地互通姓名与道别,但是一同经历运河大冒险的二人马上都被闻讯而来的各自的哥哥包围了reads();。然后,刚才十六皇子酝酿起来的离别之情就算是白搭啦! 因需要问询整个事情的经过,十一皇子表示贾宝玉暂时不能跟着贾珠他们回去。 【知道爷几个是谁么!】贾琏欲亮出自己等人的身份,被贾珠制止了这样招摇的举动:这几人的身份明显就不一般,那曹大人的庶长子不是说已经回江宁府给长辈尽孝了么?怎么出现在此地?此事怕事有蹊跷。 所以贾珠只是客客气气地与对方通报自己一行人的来历。果然对方青年听闻之后,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自己三人身为国公之后,竟然是不被他放在眼里。 既然一时半刻不能离开,贾琏与贾珠干脆都跟着宝玉进了县衙。 到内堂之后,十一皇子才亮出身份。 于是众人纷纷拜见。 贾琏咂舌:【好么,皇子都去咱们府上看过歌舞,给老祖宗拜寿呢。我还扯过皇子的裤腰带!】 贾珠倒是已经猜到几分了,现在也不算太吃惊。 两家人,六个兄弟,再加上连夜从太原赶来的江苏府台大人(府台大人姓陈,与成县令同音不同字)、在角落恨不得当做不存在的成县令,满满坐了一屋子。 “这便开始吧。”论起官职是府台大,但是扛不住在坐有三位的爹是皇帝!所以这第一句话,还是十一皇子说的,“小十六,你到底是怎么被掳走的、又是如何寻回来的,好给我们仔细讲一讲。” 十六皇子一脸闷气:“我饿了,先给我来点吃的。叫宝玉先说就是了。” 众人一听:喝,挺熟了啊,居然直接叫宝玉了。 宝玉从闻到桐油味儿开始说起,陈大人细细问了着火的时间、风向、速度。 然后宝玉又说起贾府的忠仆带着兄弟几个逃生——隐去了分银钱和书的细节,贾珠和贾琏不以为意,这本就是小节,免得多费口舌:【恩,宝玉定然也是饿了的,快些说清楚了好回去吃饭。】 再接着,就是游得最远的自己与武师傅最后上了乌篷船,与另几人打招呼,而被挟持的十六皇子刚好醒来呼救,所以那群贼子呼唤了同伴来推着乌篷船便飞快逃窜。陈大人又一一问明那些贼人如何打扮、可有特征。宝玉回答天忒黑了,看不清楚。 “然后,我与武师傅和他们进行了一番搏斗,我们赢了,抓住了两个贼人。” “且慢。小公子方才说,贼子连同伙一共几人?” “六七人吧,天色太黑,没数清楚。” “这六七人,都被你和这位壮士拿下了?”莫说陈大人要再问一遍,就是十一皇子、十五皇子和成县令也以看世外高人的眼神打量武师傅了。 贾珠和贾琏心下疑惑:没瞧出来武师傅是个绝顶高手呀? 不过这当下,他们是不会打岔宝玉的讲述的。 “并未全部拿下,只是打跑了那些子人,唯有捉住原本在船上的二人而已。”宝玉不紧不慢地解释。 “啊,壮士大才!”陈大人与武师傅拱手,身为一方大员与一个平民行礼,也算是礼贤下士了,“不知道系出哪门哪派?” 这也就不乏怀疑打听的意思了,看来还是不太相信仅靠一个汉子可以以一敌六七人——此处,陈府台无视了宝玉存在的作用reads();。 武三摇摇手:“不过是军营里的野路子。” “哦,我见壮士右臂似有不便,能以区区一臂直面诸多贼子,壮士当然可以称大才。不知用的是什么兵器?”陈大人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武师傅看了宝玉一眼:【宝二爷,人可是你打跑的……】 十六皇子大声嚷嚷:“怎么还没吃的送来?饿死本皇子了!” 宝玉不傻,自然晓得十六皇子的用意——包括他一开始将话语权交到自己这边的举动,也是叫自己好圆一圆到底是身怀绝技还是力大无穷之类的,果然古代人并不代表是傻子嘛,不过因为想象力有限,十六皇子与武师傅只是觉得自己不简单而已,不可能猜想到位面一词:【恩,这个小子算是够意思。】 陈大人见武师傅看贾宝玉,又听十六皇子拙劣的喊叫,虽知道其中关键在于这个荣国府的小少爷身上,但是心下犹是有疑也不好再紧逼。 十一皇子心说:陈大人还是问了一半的话,这贾府武师傅真这么厉害?还去看贾府小儿的意思,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小十五不知道,难道小十六与他相处一天也不知?还是说,小十六是要替他遮掩些什么?这贾宝玉总不至于是个小娘子吧……白白嫩嫩的,许是女扮男装? 十一皇子的脑洞有点大,暂时不提。 倒是十五皇子皱眉:“小十六,不是做哥哥的说你,可少吃点吧。你现在身子比我圆一圈呢……” 说起自己与十五到底谁比较胖这事儿,十六皇子就火大:“老十五你给我闭嘴。” 十五皇子正要发火——没大没小,又不喊哥! 就听咔哒一声。 “他他他、他、他……断了?”要发火的十五皇子循声望去,结巴了。 【什么?小十六不会真的断袖了吧?父皇与皇后娘娘会生吃了我的!】十一皇子大惊失色。 当然,断的不是十六皇子的袖,而是成县令的家具。 没错,贾宝玉一把将椅子的扶手掰断,切口整齐:“陈大人别见怪。不止武师傅武艺精湛,小爷我也有一把子力气,只是因为不太控制得好,所以家里人不欲让外人知道。哦,大哥哥,回头把这椅子的赔偿给县令大人送来。” 贾珠:嗬!不愧是我亲弟弟,从前还晓得藏拙呢?这一把子力气,好家伙…… 贾琏:哎呦我滴亲爹娘,宝玉这是吃啥长大的?从前也没见他显摆哩。 武师傅:可惜了啊,可惜了。 十一皇子:幸好幸好,我还以为小十六断袖了,幸好幸好。呸,我在想什么…… 十五皇子:吓—— 十六皇子:开眼了吧?晓得我醒过来看见宝玉一手一个贼人往外丢的震惊了吧。你们这群愚蠢的俗人。 陈府台:天生神力啊。听闻那贾政不过是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不成武不就,这可真是歹竹出好笋、犬父生虎子! 成县令:这赔偿我到底是要不要收?算了,这椅子也就是松木的,不值钱,还是别收了。 至此,陈大人算是解开了为何一残一小能够制服诸多贼人的疑惑。 然后宝玉又说起乌篷船如何靠岸,如何遇到热心的里正等等reads();。简明扼要,没有一句废话。 “这么说来,你们同十六皇子倒是漂到了高邮附近。”陈府台再次在心里感慨:小小年纪口齿清晰、条理清楚,真是难得。“可记得贼人的样貌?” “记得。” “好,本官安排画师与你……” “行了,我也记得。冤有头债有主,吃了苦头的是小爷我,叫那画师回头与我见一见,我把那贼人的样貌说给他听。”十六皇子喝汤期间抽空冒出一句。 陈大人终于是问完了,末了还关心了一下荣国府的小少爷们:“听闻那火势极大,但凡衣物书籍都没能救出来?几位少爷的银钱是否足够,可要本官这里先添补一些?” “谢过大人好意,小子们身上倒是还有些银钱。” 陈大人也不多问,富家子么,随便一块玉啊什么的,典当了也够吃喝一阵,便安下心来。该询问那贼人是如何掳人的事儿了。 于是吃饱喝足的十六皇子被大伙儿看着:“看我干什么,宝玉说的不是很清楚吗?” 众人: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被掳走的呢? 贾珠很有眼色地提出告辞,并不打算继续听下去。十一皇子理所当然地没有挽留,并且觉得贾珠还是挺识趣的:“你们船上衣物尽毁了?若是有不方便,可尽管与我们说。” 贾珠只道已经给亲人去信了,想必很快就有人过来。 贾氏三兄弟离去前,十六皇子还与宝玉道别:“宝玉,回头我就去寻你玩。” 贾琏看了一眼仍旧缺一个扶手的椅子,才不承认刚才自己也偷偷试着去掰了:就宝玉这力气,十六皇子吃三年饭也赶不上吧?两人相差这么多岁也能玩得起来?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 等到现在人等都离去,十一皇子无奈地说:“十六弟,现在你可以说说是怎么被掳走的吧,好叫陈大人查下去啊。” ………………………… 四月十一,酉时。齐郡王接到传信:小十六不见了?这事儿倒是可以好好运作起来。 于是他飞速给京里写了一封信,又吩咐下去: “来啊,传下去,密切关注昨日宝应渡口被贼人掳走的几人踪迹。一旦发现速速报来。” “是。” 四月十二,寅时整。 “报——” “讲。”等候一夜的齐郡王一点不耐都没有,迫切希望听到最新消息。 “那几人已经回到宝应县城了,据说有高手相助,将贼人打跑了。” 【小十六得救了?我等了一晚上就给我听这个?!不按套路出牌,我接下来的计策该怎么办?】 求齐郡王心理阴影的面积。 ………………………… 宝应县城驿站。 宝玉平安无事地回来,让一众人等都终于安心了,尤其是伺候宝玉的钱嬷嬷、一月二月和四个小厮,毕竟他们对主子的安危负有直接责任。 贾珠吩咐下去请来大夫,给宝玉和武师傅好好地瞧一瞧,诊一诊reads();。县城小也有小的好处,不到一刻钟,苍柏就带着大夫过来了。 二人自是无碍,只是武师傅需要将养胳膊,暂时别用力过度即可。 此间,贾琏叫隆儿、兴儿去喊来几桌席面,也算是庆祝。 武师傅本就是良民,又因为此次救宝玉有功,被安排在贾氏三兄弟一桌也是合适。因没有长辈在,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了,贾琏第一个憋不住:“宝玉啊,好你个宝玉,小小年纪鬼精的很,怎么就能够藏得这么深,好叫哥哥我都不知道你是力大如牛呀。” 贾珠皱皱眉头:这琏二怎么说话的,牛哪里能和宝玉比!呸呸呸,宝玉怎么能和牛比……哎!越想越乱。 宝玉笑笑:“又不是什么过目不忘之类的神童,传扬出去人家也只说我荣国府出莽夫,我老爷听到了可不会高兴。” 贾琏一想,政二叔的性子,惟有读书高……还真是这样! “那你也不能瞒着哥哥我哎呀。咱们可是兄弟!” “我也没瞒着啊,只是平日根本就用不着我一把子力气……”宝玉委屈地小声说。 贾琏又一想,是呀,宝玉与自己一样,平日喝水都有人捧来面前的……要是亲力亲为了,还要下人干什么? 于是这个话题暂时揭过去了。 贾珠道:“此番你们得那热心里正相助,现在身上不便宜,回头定然是要差人去道谢的。” 宝玉摇摇头:“我下牛车的时候塞了一个荷包的银豆子,若是日后再大张旗鼓去,平白给人家添麻烦,弄怕那耿直的老里正也不愿意接受财帛呢。” “好小子,还带着荷包呢!老祖宗给你赏人的银豆子也在?你倒是个能藏财的。”贾琏觉得自己和宝玉投缘也是有道理了,至少危急关头两人都想到藏钱,而不是像珠大哥那样第一个想到就是书本子。 “琏二哥说笑了,我把那僧道给我的锦囊拿来装银豆子了,不然非得连裤腰带一起留下。”没错,宝玉的银豆子也是一排塞在腰带里,当初钱嬷嬷还奇怪怎么宝玉要把每一条腰带都改一改,此时倒是可见“仓鼠过冬,手里有钱,心中不愁”。 “那字条呢?”贾琏追问一句。 “都泡水了,烂掉啦。”宝玉细嚼慢咽,吞下那梅花鸭脯肉。。 宝玉此时将这事儿说出来,也是思量着与其日后这两兄弟再好奇,便干脆说字条已经不见了。 而实际上呢,靠岸后,宝玉在十六皇子去找人求救的时候他看见了白纸的一行小字,原来是遇水才显形的: 月空之人亦罕逢 那堪官贵在其中 □□ 不日天书下九重 宝玉从前倒是听说过“□□,一遇风云变化龙”,想来就是后人对这诗词的改编了,然而封建社会,什么金麟什么九重的,都不是只得夸耀的事儿,先藏了起来,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位面交易平台的储物格子了。 也幸好武师傅识字不多,好奇心又不重,完全不知道宝玉在那小间隙偷偷看了可称大逆不道的批词。 宝玉对遇水显现的字这把戏倒是不好奇。盖是因为小时候他试过,用水杨酸在白纸上写字,干透之后不留痕迹,再次打湿白纸则会有字体显露出来——这都是自己玩过的把戏了reads();。古代的道士们不就是懂得的化学常识多了一些么。 贾珠闻言点点头,说:“那僧道本就神神叨叨,不是还听说他们想要度了林表妹出家去?我看八成是骗子了。” 于是锦囊荷包一事也就此翻篇。 找到宝玉之后,贾珠马上又派人去信,好叫贾母她们不要白白担惊受怕,幸运的是,前头出发的下人脚程慢,倒是被后来的追上了,两人一起上路,倒是让贾府众人接到信之后大悲大喜一番,此为后话。 第二日,下人里头反倒有好几个开始发热起来,于是苍柏又去把那大夫请来,幸而都是因为着凉了,喝一些驱寒的药也就够了。 不过四五个人发热还是把驿站的人吓了一跳,生怕是疫症,好险没把那些发热的赶出去。后来管事去商议了,给病人划了几间角落的屋子,等好了在挪回来。 四月十三,林府的二管事赶来了,这可真是!分别没两日又相见。他给送来金银细软,说老爷听闻此事,病了一场,现在还下不了床,很是担忧。又带来林如海特意嘱咐几位少爷的口讯,道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好。 而一到驿站就搜罗好那套林姑父给的书,贾珠原本还想与二管事说这事儿,被宝玉拉了拉衣袖。 是夜,贾珠悄声问宝玉:“可是二管事有什么不妥?” “并无,只是后来我想了想,咱们会遇上如此麻烦的事儿,恐怕还是和书有关。” “书?” 别个的书都已经归还贾珠了,只有武师傅身上那本《春秋》还在宝玉手里。翻开一看,有两页竟糊在一起。 贾珠顿时放轻了呼吸,看宝玉随手从衣摆摸出一根针,小心地挑开黏着的书页:“宝玉,你干嘛在衣服上别针?” “哦?自落水一事后我觉得心下难安。我还看到琏二哥叫隆儿给他买了把匕首藏在靴子里呢。”言下之意是,我这几枚针并不夸张。 “算了,这事儿回头再说……”贾珠只好专心看被挑开的书页。 里头夹了一张纸条,一指长、两指宽,蝇头小子,却是满满的数字: 壹拾贰叁 拾捌壹壹 陆柒肆 …… 到底是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在贾珠还懵逼的时候,宝玉很快就明白过来,并按照页码、列数、字数排出来,去《春秋》上一一对照,慢慢得出以下内容:正月获两万担,已入晋。缺人手,请征调民夫。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但是简简单单十七个字,透露出来的信息叫贾珠和贾宝玉面面相觑。 获得了两万担什么? 为什么要送去晋地? 做什么事情缺人手? 又是什么身份的人能够征调民夫? 因入晋二字,贾珠嗖然反应过来:【晋商!晋商贩什么?船帮、驼帮、票号、盐……盐!两万担的只能是盐!】 而宝玉因征调二字想起:【我们村里,去年冬天被征调去疏通河道的民夫回来的只有十之五六reads();!】 正是那两个粽子所说的话!他当时说的,徭役之后回来的人只有十之五六,那是不是代表,其余没回来的并不是死了,而是,被偷偷送去了别的地方?结合如今社会生产力发展进程,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地方不可能是手工业,那就无非是矿上了。煤矿?铁矿?金矿?银矿?铜矿? 山西产煤,入晋的定然不是煤;中国贫铁,两万担铁是比天破窟窿还要大的事儿;金银铜等贵金属要是一气儿出来两万担,那整个国家的经济都要被冲击崩溃了。所以……两万担的什么?是什么? 【江苏沿海,有座盐城……】 两亲兄弟对视一眼,贾珠知道的,贾宝玉已经猜到了;宝玉知道的,贾珠却并不清楚。比如带着鲁地口音,说话不明显地带着大葱味儿的游侠儿,以及他们提到的在家乡被过度征调的民夫。 盐铁官营,私下贩盐超过一斤就是死罪,两万担是个什么概念?就是江南上下官员外加吏胥、捕头、杂役的人头都拿来凑数,也不够砍。 “此事,当上报朝廷!”不可否认,贾珠还是一个正直的好青年,第一反应不是怕事而烧了字条。 宝玉犹豫的是,既然林如海叫二管事特意带话说不要在意身外之物,那么是否代表了林如海已经另寻了渠道将这惊天大案上报给皇帝知道了?或者说,更坏的结果就是他被人威逼利诱,决定不上报了? 不论怎样,此时贾珠义愤填膺想要去找陈府台的做法都是不明智的。 “大哥哥,宝玉出门少,可是也曾读过游记,江苏有个城……名盐城,盐城自然是陈府台管辖的。” “对啊,对啊……两万担不是小数目,那陈大人是江苏府台,他治下的事儿,难道当真会一点也不知情?”贾珠一拍手心,眉头皱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直接去寻那十一皇子?也不妥,十一皇子还未领差事,不过是个光头皇子,既无封号也无亲兵,根本就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儿……” 【我的亲哥,我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齐王封地的事儿呢。幸好你自己把自己的提议给否了。】 “大哥哥,要我说,敌在明,我在暗,就当对方以为这东西已经被烧毁了,咱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贾珠恍然大悟:“难怪陈大人前后两次提及我们被烧毁的物什,亏我还感动于对方一片好心要资助我们。”知府一职,从四品,虽只比贾政高了两级,却是一方大员,仅仅在两江总督之下,手握实权,即便是亲大伯贾赦的一等将军与他比起来,论起在皇上跟前的面子,也是不得实惠的。 言罢,贾珠叹了一口:“若陈府台真非善类,林姑父的处境也是如履薄冰啊。”毕竟扬州也属于江苏呢。 解开了为何会被袭击的疑惑,贾珠并不能安睡,反而翻来覆去好几回,乘着月色看宝玉睡得香甜,倒是感慨亲弟弟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儿不知愁。 ………………………… 因为十六皇子被掳一案和贾家船只遇袭走水一案还未有进展,皇子们与贾氏三兄弟被陈府台留在宝应,以防万一。 十一皇子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差事了,只求两个祖宗一般的弟弟不要整日无事生非。 好在小十六最近也不爱与小十五抬杠了,天天出门去寻贾府的人玩。 说起来,能够安心去玩的也只有贾琏的,不过因为宝玉心中比较能藏事儿,所以面上也瞧不出刚刚得知惊天大秘密的蛛丝马迹。 反倒是贾珠却心忧如焚,生怕那些书被发现,再次引来祸端,引 第2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万幸的是,也许是再三确认过,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对方以为贾府众人除了一些随身银两,别的什么都没带出来,据宝玉的观察,自己一行人住在宝应的驿站里头,并没有人盯梢。 贾珠煎熬的可真难受,一方面又怕书童和家丁说漏嘴,一方面又晓得这本是些许微末的事儿,要是郑重其事拿出来与他们讲一讲,反而令人生疑。 比他更难受的大约也只有住在县衙的十五皇子了吧――那小十六皇子不是着了什么魔,天天去驿站寻贾家兄弟,都不理睬自己了,没人斗嘴,觉得好不舒坦啊!!!【我要么跟着小十六,看看他有什么阴谋!】 于是,再一日,十六皇子到驿站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张讨人厌的脸:“小十五,你怎么在这儿?” “规矩呢?要喊十五哥。” “我是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驿站是你家开的啊?”十五皇子牛气得很。 十六皇子愣了一下:“驿站本来就是我家开的。” 围观的宝玉与贾琏一致摇摇头笑笑。 十五皇子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笑什么笑?” 十六皇子已经把宝玉当做患难之交了,而且与贾琏也算点头之交(还是扯裤腰带之交),他当然要护着自己人:“外出跋扈,当心我回去告诉父皇。” “嘁。”从小到大都这样,小十六的杀手锏就是‘我去告诉父皇’,偏偏次次灵验。真没意思!皇后娘娘还会秉公处理,父皇就是偏心眼儿。于是十五皇子语气稍微好了些:“十一哥说了,指不定县城内还有贼人余孽,叫我看着你,别让你玩疯了。” 十六皇子无所谓地说:“随便,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好了。”然后就与宝玉使了一个眼色。 宝玉看着这个一脸“我够意思吧”的十六皇子,觉得颇为无奈。 阳光正好,一路走出去,十六皇子决心去把前几天进县城闻到香味的小吃都吃一遍,免得自己日后回想起来觉得遗憾。 对于这一点,十五皇子并没有异议,只是口嫌体正直地说了几句觉得外头的东西不干净。 十六皇子身边的初一初二连连点头:主子啊,你听啊,十五爷都说了不干净啊,可别吃啦reads();。 但是正是十五皇子的一番话,叫十六更加要吃了:“那你别吃就是了。” 弄得十五皇子张了张嘴…… 幸好这时候,一个憨厚带着稍微些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十五皇子的尴尬:“两位小少爷还在宝应那!” 宝玉抬头一看,熟人呀! 十六皇子眉开眼笑:“大牛啊,你怎么来啦?” 说起这个,大牛吭哧吭哧地憋红了脸:“明明都给过俺爹酬劳啦,小少爷你们咋还在车子上塞了荷包哩。我们兄弟今日来把家里的土产拿来寄卖了,顺便要添置些东西回去……”说到这里,大牛可不好意思了,原以为小少爷们走了呢,结果人还在宝应,是不是应该把先前人家给的银豆子还回去? 在场的,也只有老黄瓜*人精*贾宝玉才知道大牛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哦,或许还要加上大牛身边的两个汉子。 那两汉子与大牛长得有些像,果然一听介绍,是亲兄弟三个。 十六皇子懵:“荷包?”然后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那时候就一身中衣,身无分文,留下荷包的,指定是宝玉啦。虽然力大无穷、有时候有点凶,但是宝玉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呢!(。・∀・)ノ゙ 宝玉不给大牛憋出还银豆子这几句话的的机会,问背着篓子的大牛:“什么土产呀?” “俺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养鸭子,这不鸭蛋就多得很,怕天热了攒不住,拿来去酒楼寄卖了。”大牛果然一根筋,被问话了,就马上忘记刚才想要说的事儿了。 宝玉心说:高邮,高邮,后世高邮的咸鸭蛋很有名呀,怎么现在还没形成地方特色么? 大牛矮了矮身子,给四位小爷看到背篓里的鸭蛋:个大皮青,看着倒是不错。 十六皇子心说:宝玉那么周到善良,我也不能落于人后。 于是他对大牛三人说:“我看这鸭蛋很不错,我都要了。初一……” 初一闻言知意,连忙上来付钱。 大牛一见对方掏出来的又是银子,连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十六皇子觉得自己在宝玉面前显得懂事了,于是很爽气地说:“我说使得就使得。” 然后大牛搓了搓手:“小少爷要是想吃,尽管拿几个去就是了。这框子里的,我们与酒楼约定好了……倒是不能够给小少爷啦。”大牛身后的两个汉子看到初一手心的银两,虽然觉得可惜,但是还是点点头,证明大哥说的没错。 在十五皇子无良地笑声中,十六皇子这就尴尬了。 宝玉倒是点点头,觉得十六皇子人是笨了点,但是心还不错,也不娇气。于是他问大牛:“你们去哪儿交鸭蛋?” 大牛说:“就是前头的百味轩。” “那便一起去吧。” ………………………… 大牛等人每一旬都来百味轩,可是从来没走过大门。 这次与掌柜交了鸭蛋,又换好大钱,二牛拉了拉大哥的胳膊:“大哥,咱们真的要和几位少爷坐一桌?”娘喂,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大有来头,那年岁大一些的少年今天可比那一日落魄时候看着贵气多了reads();。 三牛皱皱眉:“怎么不去,咱们也没什么值得人家图的,我看就是几位小少爷想要报答罢了。怎么不去?” 大牛严肃地说:“三牛,咱们不过是搭把手的事儿,可称不上是什么功劳,你不要想着靠这样去占人家少爷的便宜。” 三牛点头:“大哥放心,我晓得的。” 由此可见,里正的家教确实不错。 此时还不是饭点,百味轩挺空的,十六皇子与贾琏、宝玉坐了一桌,叫初一初二和贾府兄弟的下人另坐一桌,并点了招牌菜。十五皇子坐在旁边一桌,吩咐跑堂的上一份和隔壁桌一样的。 跑堂的心说:有钱人家就是奇怪,明明是一行人,看着也是长得挺像的脸,主人家居然还要分两桌。 等到大牛兄弟进来,伸头一看,就要往初一那一桌走去。 “这儿,大牛,这儿。”十六皇子挥手招呼。 大牛三兄弟有些别扭地坐下了,尽管百味轩菜色不错,但是三人也没好意思放开吃。 大牛一拍脑袋:“我留了些鸭蛋,给两位少爷尝尝的,可是这儿……” 掌柜的闻言很机灵:“厨下刚做了鸭蛋羹,就是大牛兄弟方才送来的!”便叫跑堂去催,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盆嫩黄色的蛋羹。 鲜甜而不腥气,确实好吃。 不过几位少爷平日也很少吃到鸭蛋,倒是下人那桌能尝出来,这鸭蛋比别的地儿要好! 于是大牛搓了搓手:“你们吃吃看,若是吃着觉得好,我明儿给几位少爷再送一些来。” 十六皇子皱眉:“这路程远……” “不妨事,我们走水路,比赶牛车快多了。” 十六皇子是想要报答对方的,现在觉得反而给对方添了麻烦,他不自觉地又将眼神望向宝玉了。 贾宝玉转了转眼珠子,点头与大牛等人约定了后天这个时候,驿站门口见,不过说了,要收些鸭蛋回京城路上吃,数量要多多的,如大牛不收钱,他们只能找中人了,万一被蒙骗…… 二牛小声说:“这天热了,鸭蛋可耐不住放……”放坏了浪费哟! “我们一行人多,吃得快。”宝玉的理由真是绝佳。 大牛兄弟三人嘀咕了一下,答应了。 众人分别之后,十六皇子忍了半天才问(这也是出于对宝玉的信任):“为什么要他们再送来一趟呢?耽误一日,又是耽误了农活。”你看,出来才多久,十六皇子的长进竟然如此大,想必皇宫里的老皇帝知道了,会欣慰不已。 倒是贾琏更加懂宝玉一些:“指定是有什么点子了吧,宝玉从小就聪明!” 先前十五皇子不愿意与平民同桌,现在觉得那鸭蛋确实好吃,于是又在百味轩买了些生的回去,好叫县衙的厨娘晚上做。 百味轩跑堂的再次心道:明明与大牛他们熟识的,怎么还来我们酒楼买鸭蛋?奇怪,富人家真奇怪! 次日,二更问一更:“你说,宝二爷叫咱去买这些干啥呀?” “我怎么知道?反正爷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办reads();。”一更可是觉得自己几人最近最好乖觉点,虽然不会水不是自己的错,但是当时没能和宝二爷在一起,之后宝二爷遭罪一天一夜,回头这事儿被翻出来,指不定自己几个就要吃苦头了――说起来,还是一月二月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运气好! 买齐活了东西――好些还是去药铺买的,一到四更也没好意与宝二爷卖乖,老老实实报上价格。 宝玉点点头:“下去歇着吧。回头回京了,轮流去庄子上学凫水。” 一更听到,咧着嘴应下了:这便是宝二爷不打算追究了。只要这位爷放过去,老祖宗那里就好说啦! 转眼就到了与大牛约定的日子,十六皇子早早去来了驿站,这一回十五皇子没来了,因为他觉得小十六太自甘堕落了,与国公府的后人玩一块儿也便算了,现在还和平民一桌吃饭?不成体统! 十六皇子还乐得没有碍眼的人嗡嗡嗡呢! 宝玉叫大牛等人背着篓子来到堂屋。当然跟着小尾巴十六皇子与凑热闹的琏二哥。 叫下人们都出去了,以免三牛兄弟束手束脚。不过十六皇子身边的初一初二忠心耿耿不肯走。十六皇子觉得自己的下人太给自己丢脸了,就想抬脚去踢,被宝玉制止了:“没事儿,他们看了也无妨。日后你想吃了,刚好叫他们做。” 哈?宝玉是要做吃的? 哈?宝玉居然会做吃的? 没错了,宝玉昨个儿叫一到四更去买了大料,诸如花椒、大料、小茴香、香叶、桂皮、丁香、白芷,又叫钱嬷嬷和一月二月煮好大料水――难怪昨天驿站后头香得要命! 现在大料水是现成的,只需要洗干净鸭蛋并晾干,然后浸泡在大料水里就好。 十六与贾琏心说:这就完了? “这便可以了。存封好,放阴凉的地儿,一个月后打开,煮熟便可吃了。”宝玉拍拍手。 大牛恍然:“咸蛋!我们乡下也做。不过没有宝玉少爷这么多料、这么多讲究,都是盐水泡着便好的。” “这卤水用过之后不要倒了,越陈越香。若是盐味不够,一定记得,不要直接撒盐巴,加放凉盐开水进去呀。”宝玉这可不是是照本宣科,而是从前自己确实腌过咸鸭蛋的。 大牛还有些懵,三牛却因为年岁小一些,也机灵一点:这是!这是宝玉少爷给咱们家的秘方吧!一定是的!都说富人家吃的喝的与穷人不一样呀,婆娘还想着富人定是一顿能吃三斤五花肉或者五斤管够…… “这鸭蛋,我留下了。你们可识字?”宝玉问到。 大牛红了脸:“小时候俺爹教过几个,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俺三弟识得。” 那也就是说老里正认识字的。 于是宝玉将写好的方子、买多了的大料一并交给大牛:“回去试试吧。腌好的鸭蛋保存的时间更久……至于销路么……”宝玉倒是没办法了,因为贾府的出息大多是庄子上来的,也不像薛家,有商路有商船。 倒是十六皇子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了:“你们尽管在宝应一地卖多了的送到驿站来,我会与这儿吩咐好,每月往京里送这高邮咸鸭蛋!”十六皇子才看见下了卤水的蛋,还没吃到嘴里,就表现出无比信任宝玉的样子。 大牛几人激动了,这……这可是旱涝保收的活计啊。这活计落实了,不只是自己家,整个村里的人都多了收益……就是不知道这做出来好不好吃? 因大牛表示这样的事儿要与老爹商量reads();。 十六皇子点头:“我们也快回京了,也别墨迹,我看你们先腌一筐子试试,左右腌不坏,要是好吃,指不定整个宝应都不够分你们的蛋,那爷在京城可就吃不着了。” 大牛摇头:“哪能呀,小少爷是开玩笑了,您要是想吃,宝玉同您关系这么要好,肯定得给你送过去。” 几句话说得十六皇子很开心!大手一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驿站的人自己会嘱咐好的,有信儿了只管递过来。看看哪个狗腿子敢收钱!】 后来,大牛等人做出的咸鸭蛋果然还不够宝应一地消耗的,于是他们十里八乡都开始做咸鸭蛋。 再后来,高邮咸鸭蛋名扬天下,蛋白“鲜、细、嫩”,蛋黄“红、沙、油”,小小一县城竟因此物而闻名。 再再后来,有好事者探寻高邮咸鸭蛋的发源,倒是找到一段趣事,说这是当年的十六皇子与荣国府的贾瑛路过此地,因受百姓恩惠而给出的方子,贾瑛有个小名众人皆知,乃是“宝玉”,所以高邮咸鸭蛋又叫做“宝玉蛋”。 老了之后的大牛媳妇儿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没把那锦缎荷包给卖了,后来,她讲古的时候便总是爱提起这事儿,家里的小辈都知道了,阿奶收着一只荷包,京里大人物给的! 此为后话。 ………………………… 自觉总算是为宝玉出力了,十六皇子志得意满。 然后感慨说:“去年这时候咱们才遇见呢,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们贾府都是热心人了!那人贩子,你晓得不,京兆尹顺藤摸瓜寻下去,一网打尽京城的人贩子了。” 宝玉:顺藤摸瓜是没错,一网打尽就有些说的太满了吧。这事儿都是野火烧不尽的…… “对吧,能找到家人的,都被领回去了,剩下那些实在是被拐多年记不清家乡在哪儿的,都被安置在育婴堂。我后来还去看过他们呢。” ……唧唧喳唧唧喳…… “宝玉,我听说你出生的时候彩霞满天、一室异香,是不是真的啊?” “我怎么知道,那时候我也不记事儿。”少年你围着一个小屁孩不觉得无聊吗?我怎么记得小时候去找大孩子玩总是被嫌弃呢? “也是哦。那听说你是衔玉而生的,玉呢?可不可以给我瞧瞧啊?” “那。就是这个。”贾宝玉从脖子里扯出通灵宝玉。 “这,有点大哈……看来不能尽信传言。”十六皇子讪笑,“那你悄悄告诉我,可是有什么技巧不?我也想练练我的力气!” “无他,唯天赋尔。” 十六皇子垂头丧气地走了,不过贾琏相信,第二天他又会精神饱满地回来了。 “宝玉,你说这十六皇子是不是有点呆,要是你真有什么秘籍,珠大哥与我哪儿会不知道呀……”贾琏也许是与十六皇子气场不和,也许是因为早先对方挑选伴读的事儿害得他被老子捶了一顿记恨颇深,反正见面就没办法好好说话,“还有,那鸭蛋这样腌真的好吃么?” “你猜?” “宝玉!尽调皮!” 第二天,果然十六皇子又来了:“宝玉我和你说,那陈府台查了这么些天,才查出来说放箭烧你们船的与掳走我的人应当不是同一伙,真是无能reads();!” 已经心头有数的贾珠和宝玉自然是知道陈大人也许是真的无能、也许是做面子功夫,反正显而易见,这两件事是两伙人干的:出手快准狠、配备了弓箭、一击得手就找不到人的是一方;路子下九流、偷鸡摸狗、求财不求命的是另一方。 论理说,涉及箭支,乃是朝廷命令禁止民间私自铸造的武器,这才是大事!可是谁叫另一件是的当事人这么不凑巧,偏偏是皇帝的儿子呢?两事相较,江苏府上下的官员都得劈开两半用了。 无能这话,十六皇子能说,贾府三兄弟却不可以口吐狂言,贾珠还不得不假惺惺地说陈府台辛苦之类――毕竟住在驿站里,人多口杂,不好不做面子功夫。天晓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多么地言不由衷。 十六皇子无趣地挥挥手:“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是虚伪,分明就……算了,不说这个了,唉,我本来还想着和十一哥下江南长见识的,这么一来,恐怕很快就得回京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贾珠道:“先前已经给府里送信去了,这几日恐怕家中便会来人。” 没错,先说起京城。 皇帝已经快六十了,上了年纪,觉轻,醒来得早,便起身看折子了。 “平安,你说小十六他们该到哪儿了?” “回皇上的话,算算日子,当是已经到扬州了。” “这臭小子,不就是想出玩么,冠冕堂皇地说要见世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皇帝疼幼子,对他的纵容连皇后都看不下去。 “报――” “平安,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 然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什么?十六皇子不见了?怎么回事!老十一是怎么照顾弟弟的!” 听到父皇发怒,接到信急匆匆赶进宫来的太子连忙劝着:“父皇且息怒,看看十一弟怎么说的,会不会是十六弟贪玩,出去忘记与十一弟说一声了?” “放屁,你弟弟虽然顽皮一点,但是自来有分寸,哪一回出宫不是与我们软磨硬泡了得到允许才乔装出去的?此去江南人生地不熟,他一定不会如此莽撞。” 被喷了放屁的太子低着头:“此事,恐怕还要叫人悄悄去寻了……” “悄悄什么悄悄,朕丢了儿子,还得偷偷摸摸去找?” “父皇,毕竟江南世家林立不比京城,是不是要与他们打个招呼,借助他们的人手才好……” “太子你闭嘴,世家?呵……我看老七就比你懂得友爱兄弟,自请去江苏找老十六。”七皇子封地齐,十一皇子发急报的时候路过齐地,内容并未瞒着七皇子。 太子只觉得额角一跳,刚准备咬牙答话,又见平安那老货一脸惊慌地跑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小儿子丢了、大儿子懦弱、大老婆晕了……这可真是哪儿哪儿赶一起了。 等到太医给皇后施了针,皇后悠悠转醒,外头有人通报,醇亲王来了。 醇亲王是今上幼弟,与皇上皇后的关系都极为亲密,虽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可是一向勤政的皇兄居然罢朝了,可见不是小事,于是直接进宫――不经通报便可入宫,这也是醇亲王简在帝心、荣宠无限的表现reads();。 “皇嫂这是怎么了?”醇亲王不过四旬,风度翩翩,与他大侄儿太子站在一起,倒像是兄弟了。 “莫凡(醇亲王,水宏,字莫凡),你看看。”皇帝将急报给醇亲王递过去。 “这,得快派人去找。不是我说,皇兄你就是心太宽了,小十一带着两个毛孩子出去,侍卫也不多派一些,还玩什么微服私访?叫我说都是掩耳盗铃!这一路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都在陪你儿子玩呢,现在玩脱了吧!”也只有醇亲王敢这么和皇上说话了,说出了太子的心声。 “太子居然说叫江南世家悄悄去找,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要我说,江苏省的府台是必须得知道情况的重要性的――按照小十一的脑子哦,估计已经通知到了。” 皇宫里,天家几口子商量如何搜救十六皇子。两个时辰之后―― “噗,哈哈哈哈――我就说小十六是个有憨福的,皇嫂你就放心了吧?” “这个小十六,回来定是要让朕揍一顿才行。” 太子忙不迭劝上了:“十六弟此番定然已经受到了惊吓,父皇还是先把这事儿记下,回头再罚他罢。” “有你这个当哥哥的劝着,我先给你这个情面。这说起来也是奇谈,莫凡,你还记得上回狩猎被惊着的事儿?有因为了救你受伤的小旗,现在荣国府做个武师傅,倒是又救了小十六一次。” “那么皇兄这次得好好赏赐他一番了。” 即便看到第二封急报上说荣府二房嫡次子贾瑛天生神力,与救十六皇子一事上有大功,皇上等人也是不信的,反而觉得荣国府作态过了,一个七岁小儿,能有什么用?定是那武三的功劳被抹去了。 ………………………… 荣国府得到信儿自是比皇城里要慢一日,不过好就好在,贾珠派出去的两拨人在路上碰到了,免得贾府等人间隔着时间大悲大喜。 饶是如此,贾母、王氏并李纨也是摸着胸口直念佛号,一说要去联系官船,逼仄也无妨,能平安抵京就好;一说又要去菩萨那里拜拜,添点香油钱。 还真被贾府的人打听到了,说醇亲王的回春堂不日要去江南收一批珍贵药材,还要接特意给皇后娘娘寻的江南神医沈千针,王爷特意去求了皇上要了一队禁卫随船接人呢。这可是再安全不过了。 荣国府走了姻亲王子腾的关系,好赖是说好了,在船上给贾府三兄弟留了两个房间――实则是醇亲王给下面松了口,道是届时将那武三邀上船,叫沈神医看看胳膊,许是能治好。 四月二十,一队京城来的船队叫宝应县人开了眼界:哟呵,听说是亲王的船哩!亲王是啥,是皇帝的兄弟,皇天贵胄哩……多少人一辈子都别想瞧见,现在居然有亲王船来宝应啦! 十一、十五、十六:呵呵,感情我们还不如一艘船? 在醇亲王船队抵达之前,是巡盐御史林如海请了驻扎扬州的驻军护送了两车江南一地近十年的盐务往来账册――原本这就是十一皇子出京要办的差事,封存好账务、顺便去了解江南民情、再把盐账押送回京。现在连扬州地头都没踏进,就……出师未捷身先死、身先死啊!如何不能泪满襟! 有醇亲王派人来接,陈府台终于能把烫手山芋乘以三交出去了,十一皇子灰头土脸的:我就不应该带着这俩出京的,现在好了,什么差事也没办,我到底什 第2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话说醇亲王派船下江南还真不是做戏,江南杏林有名的神医沈千针,也确实是被他请来了,要与十一皇子等人一道儿的,被请去京城了,要到回春堂坐诊一年——这是他与醇亲王原本的恩怨的,此处倒是暂不为人知。 回春堂的管事与贾府三兄弟说:“王爷特意通知小的,谢过宝二爷和这位武师傅,另给您三位与武师傅留了两间房,您看着剩下的……” 贾府剩下的下人自然是要坐别的船了,没那么大脸好坐亲王的船。贾府管事倒是联系好了商船,钱嬷嬷与一月二月倒是为难了,说这可如何能伺候宝玉。宝玉摇摇头:“这王爷统共就给我们留了两间屋子,嬷嬷与一月二月倒是不必过来挤着了,些许小事,有青松哥和苍柏哥在呢。” 于是贾府主子和下人分了两艘船,好在下人坐着的那一艘跟在亲王府的船后头,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 人员到齐,这便要起航了,至于未破解的案件,自然由陈府台协助京里来人一起继续努力。 贾府三人是先上船的,禁卫军查得还挺严,三兄弟并武师傅,连带贾珠的俩书童,都被搜了身。然后贾琏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就被没收了。 “哎哎,这是我防身用的!”贾琏心痛,从前也没摸过利刃呢,男人么,爱好刀枪很正常。 “与皇子同船,不得携带利刃,违者按刺客处置。”不愧是皇宫里的禁卫军,一脸正气,毫不留情,哪管你是哪家的人。 贾琏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只好叹口气说:“这位兄弟,可要记得下船的时候把匕首还我呀。” 贾琏才说说罢,就被贾珠瞪了一眼:“等到了京城就安定了,你还带着这凶器做甚?拿进府里头,无端添是非!” 说起来,贾珠倒是担心宝玉衣角的银针哩,可是那些禁卫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宝玉年幼,草草搜了一下就了事了。 【幸好,不然自己两个弟弟都带着武器,又都被没收了去,可就尴尬了。】 结束了这一茬,登上甲板,方要进各人的房间收拾一下,就听到一道粗犷的北地口音:“武三儿!哎呦,武三真是你啊!”然后见一身着皮甲的壮年男子大步走过来。 “这不是老许吗?”武师傅与来人撞了撞肩膀,“你小子,混的不错呀。” “好久没见啦,年年喝酒也寻不着你……”眼见三位皇子要来了,被唤作老许的男人用力拍了拍武师傅,“回头再说,今晚找你喝酒啊reads();!” 不论怎么说,从京里出来的禁卫军校尉是武师傅从前的同袍这件事总算是好消息。至少方才没收了贾琏匕首的那士兵就客气多了:“原来您和我们校尉认识呢,这位爷下船的时候再来取匕首就是了。” 哟,看来这一次,贾琏还沾了武师傅的便宜(bian第四声yi第二声)。 进了船舱,说是两间房,每一件都配有耳房。武师傅略有不安:“要么琏二爷睡我这边。我在耳房住便是了?” 贾珠摇头:“既然船上的管事这么说了,那便让苍柏过去吧,青松与我们住隔壁这间。” 贾琏也是无不可的:“毕竟武师傅也是救了皇子的人,这没什么的,我与珠大哥和宝玉正好可以秉烛夜谈!” “琏哥儿,回头记得,不可把救过皇子这样话的挂在嘴边,这是挟恩。知道了吗?”贾珠见武师傅神色难安,略一思索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了。 果然听完贾珠的话,武师傅一脸赞同地点头:“不过是凑巧与贼人乘了同一艘船罢了,也是自保,哪里能说有救命之恩呢。” 皇子三兄弟倒是与贾府三兄弟住在同一层,不过他们的待遇就好多了,一人一个房间,三个房间在船舱正中间,两面和对面都是住着禁卫军。大约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吧。 神医沈千针待遇同上。 ………………………… 当晚,武师傅和老许终究是没能喝成了酒。原因见下。 沈千针是个脾气古怪的神医,其祖父是前朝太医院院首,因为一些宫闱秘事,被下了大狱,最后调查结果虽然证明老沈太医是清白的,但是经此一事老沈太医伤了身子骨,第二年便去世了。 其子原本也在太医院当值,借着守孝归乡的名头,远离京城,搬回祖籍——金陵。三年一过,前朝竟然是气数将尽了,值此乱世,谁还记得一个回乡守孝的太医? 于是从前的小沈太医在金陵开了一座医馆,倒也是有了些名头,但是作为外来户,风头过了,便是遇到本地杏林中人的倾轧,给金陵望族薛家老太爷看诊的时候出了些岔子,被人砸了铺子——薛家在今上起兵的时候资助钱财万贯,本朝初定这老太爷便被封了紫薇舍人,钦赐皇商名号。 得罪了薛家,也没人敢请沈大夫看病了。恰逢筹军粮的醇亲王——当时还是郡王爷因机缘巧合结实了沈大夫的幼子,便从中说和,解了沈家的围。 谁能想到那资质一般的沈大夫居然有个天资聪颖的幼子,如今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好针术名扬江南——尤其善治经络淤堵导致的头风、偏瘫等症。 待到贾府一行六人铺好床铺、又令苍柏去取些热水,有人扣门了。 青松去开了门,只见一年年约四旬的美中年踱步进来:“那添头在哪里?”说的是醇亲王叫禁卫军带来的信,上头说了托他看看武三的胳膊,沈千针就把武三叫做上京城的添头了。 哈?不明真相的众人蒙。 “不是说有一手残需我医治么?人呢?”美中年开口倒是挺臭的。 宝玉心道:武师傅胳膊不便,就被叫做手残,那神医给头风病人治病,是不是直呼为‘脑残’? 胡思乱想间,另一背着药箱的小童快步进来:“师父,你慢些。打扰各位了,我师父受醇亲王之托,来给这边一位胳膊有旧疾的病人看诊……师父最不耐烦人情俗事了,如有得罪还望见谅reads();。” 这叫贾珠怎么说,人家毕竟来头大,是醇亲王请去京城的,难道要与他交恶了?气走了要给皇后娘娘看病的神医,贾府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呵呵……神医真性情。武师傅便在隔壁,容我叫人将他请过来。”贾珠招手叫青松去请人。 武三过来的时候其实是没怎么抱希望的,毕竟回春堂的老大夫看了十多年了也没能把自己的胳膊治好,现在这个嘴上两撇毛(那叫美须)的大夫到底有几把刷子,谁也不知道。 武三的疑虑没有持续多久。 沈千针到底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陈年老伤,猛兽抓的。呸,庸医,要我说,原本你这胳膊阴雨天酸痛不已,近年来已经比较少出现这情况了,是也不是?” 武师傅点点头。 “早十年遇到我,现在你胳膊能跑马。”沈千针一手在武师傅右臂上捏来捏去,一手向小童伸过去:“茯苓。” 那名为茯苓的小童便打开药箱,斗开针包,一排银针赫然在上。 沈千针食指微动:“该用哪一根?”这是在考校自己的徒弟。 “投石问路,当选马鬃。”话不停,手不停,茯苓利落地选取了八根银针,马鬃粗细,左手指缝每缝两根,然后取出火折子,将药箱里原本剩下半截的蜡烛点燃。待火焰稳定后,把那银针于火焰炙烤。 宝玉心道:这便是消毒了吧。 不一会儿又闻到冉冉药香,众人皆好奇不已:莫非神医问诊,也是有异象的? 只有贾宝玉注意到,那小童在蜡烛下置一瓷碟,烛泪滚滚尽在碟中,想必还是要被回收起来在利用的。 晃神间,武师傅嘶嘶几声,竟是吃痛不住。 宝玉想着,当夜与那游侠儿搏斗,都没闷哼一声的武师傅竟然此时没忍住,看来神医下手挺重的。 贾珠贾琏等人也是有些忧心的——凭谁没有被走过针啊,但扎准了穴位,至多就是略酸胀感,武师傅如此大反应,可是神医扎得不准了? 那小童似是知道众人心里所想,轻声细语地解释:“这位病人是旧伤,风毒入体已久,师父要以针问路,看看他还剩下几条完好的经络,故而用的针比平时的粗一些,痛感也会强一些。要我说,会痛才是好事,你们没见我师父在笑么?” “与他们解释那么多做甚,一群……”剩下的字宝玉没听清,估计不是蠹虫就是蠢货? 贾琏:我以为他是扎人扎开心的笑哩,果然神医的脾气都是古里古怪的,还是府上的冯大夫好。 “耽搁这么多年,治好倒是难了,至多只能让你提桶水、扛袋米什么的,上山打虎、下水捉鳖是不用想,下辈子吧。”神医从头到尾说话都不好听。 只听沈千针的前半句,武师傅觉得是在自己意料之内,再听到后半句,顿时难以置信起来:“神医说的可是真的?” “哄你有钱?”沈千针嗖嗖把几枚银针甩回布包上,茯苓笑眯眯地将八根一一重新拿那药烛熏了一遍,方插回去。 要说不想胳膊恢复,那是假的,至少现在好了,回家能抱着自家小子抛一抛也好,不过武师傅想到这么有神通的人,出诊费用一定不便宜,自己恐怕不好花这个大钱:“敢问神医诊金怎么算?” 贾珠倒是怕武师傅因为银钱的缘故耽误了难得能治愈胳膊的机会,忙不迭开口:“银钱的事儿,武师傅尽管放心,此番多亏您尽心尽力,这费用当是我们荣国府来承担的reads();。”这也不算先斩后奏,作为荣国府孙儿辈第一人,这样开口的资格,贾珠还是有的。 沈千针就冷眼旁观:“荣国府好大的口气。我告诉你,要是荣国府出钱,我还就偏偏不治这个人了。” 虽不知缘由何在,但是一看神医原本就板着的脸更黑了,贾珠也知道,要么对方就是与荣国府有旧的,这旧事恐怕还不是什么好事。 小童茯苓连忙开口:“武师傅是吧,您放心,醇亲王嘱咐过我师父了,说您与他有恩,一切诊金药资,回春堂的管事那里报便是了。” 最后,沈千针黑着脸来的,又黑着脸走了,丢下一句:“针灸期间禁烟酒腥辣。” 贾琏挠头:“咱们府上是怎么得罪他了?” 贾珠摇摇头:“我也不知。” 当晚,老许来找武师傅。 “不能喝了?男人怎么能说不能!哦,那神医要给你治胳膊?这是好事儿,行吧,回头京里咱们再走几个。”老许还是有点失望的,转念一想,还是武三儿的胳膊要紧,“不能喝酒咱就吃点菜吧,我跟你说,这船上的厨子做的河鲜加上点紫苏,那可是一绝!” 武师傅抱歉地笑笑:“也不好吃腥物哩。” “怎么怎么说的,这是要做和尚了?” 等了解到武三儿要杜绝烟酒辛辣之后,老许咋舌:“这样活着可就没意思了啊。” “我不能吃河鲜,这不是还有别的菜么。不说我了,老许,你也是变得够快的哈。原本咱们旗里头,就你是滴酒不沾的,怎么现在爱喝起来了?” “都十多年了,能不变吗?哎,不说这个,怪道故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男人就是要喝酒……你家小子有好大了吧?” “大的九岁,小的六岁,我媳妇儿去年又给我生了一个闺女。” “好家伙,儿女双全呀。” 说完家长里短,又说起事业。 “武三儿,当年你在我们旗可是百步穿杨的好手,要不是……哎,等神医治好了你,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过去的事儿还提他干嘛,我现在这不也是挺好的,教教荣国府的几位小少爷,回头这份差事结束了,继续回村里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可别,到时候我给你留意着,你的身手,回去做一个农夫实在是太可惜了。” “荒废多年,不比你们啦。” “我可是听上头说了,这次你救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首功,回去怕是得论功行赏。” 武师傅听得一时间心头难安:这,这不是贪墨了宝二爷的功劳么。 “以讹传讹,信不得,你就别损我了,我听得心里发虚。” 因为武三儿一直是有一说一的性子,老许一听:哟,这事儿还有什么□□?不过看着对方并不想详细说的样子,他也就止住了话头。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兄弟情深。大家做同袍也不过两三年,分开倒是有十多年了。从前武三刚回到乡下的时候,起初几年还有弟兄上门走走,后来也是渐渐淡了,究其原因就是不在同一个圈子里,一则步步高升,一则面朝黄土背朝天,见着了,说话也变扭起来reads();。 此番如此亲热,老许和武三心里都有数,做戏的成分更浓,但是做戏么,做多了就可以假戏真做了。老许思量,武三的运道还是不错的,能够接二连三救贵人。武三觉得,自己一穷二白也没甚好图的,既然曾经同袍愿意处着,那就处着呗。 就是如此。 第二天下午,沈千针又带着茯苓过来了。 他俩进了武师傅的屋子没一会儿,苍柏就小跑过来:“珠大爷,那神医说需要人来按住武师傅,恐其乱动,伤了经脉哩……” 贾珠点点头:“青松,你也过去帮忙吧。” 青松过去了没一会儿,又见一头汗的苍柏跑出来:“神医说我和青松力气不够,叫我们唤两个禁卫进去。” 这倒也不是难事,贾珠叫苍柏去与那许校尉说了一声,便借了两个力气大的。 没想到过了再一会儿,沈千针一脸嫌弃地看着许校尉和另一位肌肉贲张的大力士:“都把劲儿用到娘们身上去了吗?叫你们按住他,不能移动分毫,听不懂官话是不是?要不要我用蛮子的话再说一遍?” 许校尉还没说什么,那大力士委屈了:“底下人挣扎得厉害,我总不好把人家胳膊掰断吧?那神医你还得多治一条胳膊……” “就你理由多是吧?起开起开,换人换人来。” 武师傅屋里热热闹闹的,皇子三兄弟也憋不住过来看热闹了,美其名曰观察一下这个沈千针是不是名副其实——毕竟他是皇叔找来给母后治病的哩,万一徒有其表怎么办! 这其中,以十六皇子尤为担心,毕竟皇后娘娘是他亲妈。 因之前沈千针就嫌弃男人多,汗味重,叫茯苓开着窗子和门,倒是方便皇子三兄弟和贾府三兄弟不请自来——包括晕船吐得欢的十五皇子。 十六皇子胆最大:“为何不用麻沸散?” “人蠢如猪,不值得我用提炼繁琐的华佗麻沸散。”沈千针头也不抬。 茯苓赶快解释:“因师父需要武师傅随时给予反馈感觉如何,倒是不好叫武师傅昏迷过去。不然扎了睡穴也就是了。” 好么,这就是个无尽不循环题。 沈千针需要根据武三的反应施针——扎针时需要人按住武三——一般人的力气按不住武三——武三不能用麻沸散——一般人按不住武师傅…… “蠢笨如猪”的武三无奈笑笑:“老许,原谅则个,我这是控制不住。”受针后控制不住的抽搐。 许校尉一头汗水:“带待会儿我得多吃两碗米。” “你们还行不行了?不行就先把他捆起来。”沈千针的耐心一向是不好的,说着就要叫茯苓去找麻绳。 皇子三兄弟纷纷瞟了一眼贾宝玉。 讲真宝玉也觉得武师傅要是被麻绳捆绑起来任由沈千针扎针感觉怪怪的,于是他挺身而出:“按住身子不叫武师傅动弹?我来试试吧。” “你?贵人家小少爷,边儿去。还没断奶吧。”许校尉头一个就觉得贾府的少爷不讨喜,什么时候都要出风头、凑热闹。 “那就麻烦宝二爷了。”武师傅倒是完全相信宝玉。 沈千针的视线在武三和宝玉的脸上徘徊了一会儿:“那就别啰嗦,赶紧的reads();。完了我还要回去小憩一会儿。”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宝玉身材短小,干脆咕噜一下爬上床,坐在武师傅身侧,一手按住他右边肩膀,另一手按压他右手掌。 沈千针再次扎针,周围的人就只见那武师傅闷哼一声,身体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了,可是被宝玉压着的右边肩膀以下,纹丝不动。更加没有发生许校尉、大力士与茯苓脑子里的画面:这贾府的小少爷被武三撬飞出去。 可见,是人不可貌相的! 武师傅一边留着汗,一边给拿着麻绳准备捆/绑、正在发楞的茯苓说:“宝二爷天神神力……” 沈千针再次飞快走针:“废话真多。” 抱着武三脑袋的许校尉一脸呆滞:“我再是相信这小少爷能够打倒三五壮汉了……”就凭这一把子力气!好苗子! 接下来几天,宝玉成了武师傅针灸时候的必备品了。 四月二十九,抵京。 武师傅的针灸还没告一段落,但是沈千针表达的出来的意思就是绝对不进贾府的门,于是贾珠给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到时候叫武师傅去日日回春堂。 贾琏觉得到了京城就好了,十六皇子得回宫呀,再不会缠着宝玉了——天可怜见,避火图看得比较多的琏二爷偶尔会换换口味看看分桃断袖的类型,思来想去,宝玉这样白白嫩嫩的,怕是最得龙阳君的喜欢……罢?不过宝玉力气大,想来也不会吃亏? 不得不说贾琏的脑洞已经要冲破天际了,可与宝应县成县令引为知己。 方到码头,三拨人就被不同人接走了。 沈千针和茯苓去了回春堂。 皇子三兄弟是回皇宫(十六皇子要走了一半的高邮咸鸭蛋半成品)。 贾府三兄弟被守在码头的荣国府下人飞快拉回家。 碍于出门的都是小辈,在家的都是长辈,贾母之流不好去门口候着,不过那一门子一堆的丫鬟婆子就代表她们的心意了。 等三人到了贾母正屋,一府的女眷密密麻麻。宝玉首当其冲就被贾母很熟练地搂进怀里了:“我的宝玉啊,可瘦了许多呀。”这都暂时忘记了丧女之痛。 王氏上上下下打量贾珠。 李纨不好上前过于亲昵,只是站在王氏身后一劲儿地偷看夫君。 邢氏的表面功夫不是很到位,干巴巴地对贾琏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倒是迎春,不声不响地红了眼眶子——不过贾琏这时候一心就觉得没妈(亲妈)的孩子像棵草,也没顾上自己妹子红红的眼眶。 好半会儿子,贾母才想起来:“琏哥儿,你老爷还在外书房等着你呢,去给他瞧瞧。” 因贾政还在当值,贾珠与宝玉倒是暂时不能从女眷手里脱身了。 因三兄弟被醇亲王的管事提点过,路上也商量好了说辞,将这一路的风波都轻描淡写地说了,只说是与身份贵重的人一同落难,大抵是无妄之灾。 这其中,贾母不愧是人老成精,听了个大约就明白了:这是涉及皇室中人,不好大肆声张呢。 于是她很明智地没有深入追问,还喝止了蠢儿媳想要刨根问底的行为。 第2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这一趟出门,武师傅前后也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因此船到京城之后,他与贾珠打了一个招呼就先家去。 摇了一个多时辰的牛车,武三回到家,抱过小猫儿,又夸了两个儿子,并给武家阿奶奉上扬州的特产――第一回他买特产的都随着船着火泡了水,这一回的东西是林如海叫二管事置办的,可见也巡盐御史真是细致妥帖人reads();。 儿行千里母担忧,不过武家阿奶的担忧很快就被儿子带回来的布匹好料子给打发走了。本来么,担忧也就是因为人不在面前,现在儿子都杵在自己眼前了,看了三十好几年,早就看厌烦啦。 “这一匹绛紫色的回头给你三叔家裁几尺去,你叔婆今年也八十了,得整一身好衣裳。” 武家阿爷领着武三夫妇点头。 “老头子,青黑色的给你做个褂子?” “这一匹天青色的给平哥儿做一身……安哥儿是个皮猴子,还是给他做青黑色的,耐脏。” “笑啥笑啥,你都恁大的,自有你媳妇儿给你做衣裳。秀娘,水红色的与你,做好的衣裳平日里干活就不要穿了啊。”武家阿奶前半句是对着讨债鬼儿子说的,后半句则是对着儿媳妇儿说的。 还有剩下的布匹,武家阿奶一一分好了需要交际的人家,裁上三五尺,也就尽够了,这可算得上是厚礼了。 “买这许多,花了多少?”武家阿奶是不知道扬州的物价,但是还生怕自己儿子被坑了,要多嘴问一句。 武三挠挠头:“这哪是我买的啊,起初我托珠大爷的小厮帮我办了些,可是路上出了点预料之外的时候,那东西丢了。这是后来宝二爷他们的亲姑父,巡盐御史林大人给置办的。” “我滴个乖乖?御史?”武家阿奶并不懂官场上的职位,在她看来,国公府已经是了不得的门第了,现在国公府的姻亲还有戏文里的御史?那可真厉害。 武三倒是知道自家老娘想哪儿去了,不过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这个巡盐御史和戏文里头那种是不一样的。反正说了老娘也听不明白。 既如此,武家阿奶感慨一回弄丢了的东西可惜了,浪费。便也不再提。 吃了一顿团圆饭,宰了一只小公鸡――当然不能宰小母鸡,那都是得留着下蛋的。一家人吃的喷香,还加了些山蘑――春天里采来晒干的。 然后么,哭闹不休想要与爹娘一个炕的武安被他阿奶拎着去阿爷阿奶的屋里睡,武师傅压住媳妇儿吱吱呀呀摇了一晚上的床,自然是憋久了就来狠了。 第二日,即便儿媳妇起身迟了,武家阿奶也笑眯眯,咱们也是过来人!添丁进口、开枝散叶是大事儿! 本来武师傅这趟出门,回头能在家里休息三四天的,但是由于沈千针要给武师傅治疗呢,等闲不能中断,所以他一大早又起来了。 武家阿奶见小孙子还是憋嘴,一个巴掌呼过去:“你老子要去治胳膊,这是正事儿,哭唧唧做什么?给,拿去吃着。”当然,那巴掌是听见个响罢了,一点也不疼的,只当是给武安拍了拍灰尘。于是武安又屁颠颠拿着阿奶给的饴糖去村头显摆了。 于是,武师傅一早坐了牛车出去。 临中午,一辆骡车晃晃悠悠朝村里来。赶车人穿着灰色短打,一个补丁都没有,另有一穿着青色布衣的小哥儿,那通身气派,比村正家的儿子都要大。 也有那胆子大的村里娃子,跟在骡车后面跑跑跳跳。那赶车人见到村民,便开口问哪里是武三武师傅的家。原本跟在骡车后面的几个小娃娃推搡着另一个脸蛋白净的小男娃:“小安,这是要去你家的哩。” 因为这骡车是去武家的,几个小娃娃觉得和小安一向来都是玩的很好的伙伴,怎么能不跟过去瞧热闹呢reads();。 骡车到了武家门口,乡下么,都是篱笆一扎,不关大门的,武家阿奶在院子里洗洗刷刷,武家媳妇儿在灶头煮猪食。 “武大娘,这是来找武三的哩。”热心的村人开口先说道。 “两位小哥找谁啊?” “这儿是武师傅的家吧?大娘,我是荣国府来的。” 武家阿奶心道:荣国府不就是三儿谋差事的地方吗?派人来干哈?难道要辞了三儿?这可不能够吧…… 不过她毕竟吃过的盐多了,一看对方还是客客气气一脸笑容的,想必不是坏事。 果然么,那白净模样的青年开口:“我是珠大爷身边的随从,大娘叫我青松就好。” “珠大爷啊,我听我三儿说过,学问一等一的好!青松小哥这是?”武家阿奶开口便是一顿夸。 “这不是,武师傅跟着咱们几位爷出门一趟,老太太说真是辛苦武师傅了,又听闻武师傅小女儿刚过了周岁,特意叫我来送上贺礼哩。” 武家阿奶一番推辞,青松自然是不会把东西都带回去的,直说要是没办成差事,回去是要吃挂落的,然后很迅速地叫赶车的家丁一起把东西搬进院子里去了,并将礼单子奉上。 目送荣国府的下人离去,村人闻热闹而来,纷纷感慨这城里的贵人就是了不得,连下人都长得这么英俊。感慨完之后,又伸头看看送来些啥好东西。 好么,成捆的松江布、几个黄泥封的酒坛子、两个精美的食盒、另有的都是装在匣子里,看不清。 作为精明不已的老人家,武家阿奶才不会在院子里头打开匣子,只是叫老头子出来搬东西。 搬进屋子里之后才开始一一盘点。 武家阿奶抱着新得的布帛:哈哈哈,这一年的尺头都不必买了,还有多哩,这细布,做里衣恰恰好! 武家阿爷围着几个坛子:闻着像是好酒,啧啧,这定然不会是给猫儿喝的罢! 武家媳妇儿打开一个箱子,是一整套的百三千、《声律启蒙》、《幼学琼林》并笔墨纸砚。在她眼里,这东西比什么都珍贵。 当然,荣国府说这是给武猫儿补上的周岁礼,正主儿还是不能拉下的对不?小猫儿收到了一套银的长命锁、项圈、手环、铃铛、耳钉零零总总一十八件。 肉戏来了,放在武猫儿的银十八件大匣子里,还有三个小匣子,此刻,武家阿奶最为当之无愧的主心骨,打开看了之后也是晃眼了: 一个小匣子里是白玉观音。 另一小匣子是青玉弥勒。 剩下的那个是一对翠玉鸳鸯。 武家阿奶是没戴过好玉,但是三儿当初给自己稍过一个玉镯子,成色比这几个小配件起来,那就显得不如了。这几块玉啊,怎么说,看着水润润、油汪汪的,摸着沁凉。应当值老鼻子了。 这才是荣国府送来的干货。 好了么,武家阿奶也不是那死抠门的,一看这荣国府送礼的时候就很周全,于是她说:“这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两个小匣子就当孝敬我老头老太了。剩下那一对的鸳鸯寓意好,秀娘你收好。” ………………………… 武家阿奶原以为这就大发了,没想到到了下午,又有一辆马车往自己家里来reads();。村里人是好奇无比:这武三出去做活儿一年,现在可不是结识贵人了? 不过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老翁,比之中午的小哥,那相貌是差距颇大,再一打听:哦,是回春堂的大夫,说奉命来给武家人诊个平安脉。 老大夫也没说奉谁的命,先入为主的村里人自然觉得还是什么国公府的贵人给安排的吧。于是啧啧称道。 武家阿奶见过老大夫两三回,很是熟络地叫老头子去招呼,又听得可以免费诊脉,叫大孙子去把村头瞎混的小孙子叫回来。 瞧热闹的人这便就散了:人家武三本事大,能够给家里人请大夫回来,也没啥看头。没事看啥病哟,不吉利。 然后大家伙儿就散了。 老大夫微微颤颤地和武家阿爷牛头不对马嘴地寒暄,又给武家人都诊了脉,说武家阿爷阿奶身体倍儿棒,武三媳妇儿要注意不能受寒,武平平日里要多吃肉,武安则是相反要多吃菜少吃甜,又说小猫儿可多吃米油,如能买一只母羊回来,日日煮沸羊奶与她喝一些则是更好。自然,那羊乳养人,全家人都能喝得。 武家媳妇倒是意动的,因为她生猫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奶水不足……就是不知道婆母舍不舍得。 然后老大夫把药箱搁在武家的桌上,从来头掏出一个小匣子,推过去给武家阿爷:“实不相瞒,老夫这次过来,也是我们东家醇亲王的安排,说武三这回出京,救了个贵人,贵人不方便露面,托我给送来酬谢。” 【醇亲王又是多大的官儿?三儿救了人?没听儿说这回事啊。】武家阿爷一开匣子,差点没手抖给摔地上。 又是一番推辞,老大夫说这事儿武三也是知道的,只管叫武家二老放心收下就是。 于是今儿送走两拨人,武家阿奶觉得晚上得睡不好觉了:头枕着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可怎么睡? 于是第二天,武家阿奶大手一挥:我与老头子进城!儿媳妇看家! 怀中揣着千两银票,武家阿奶的心哟……咱有钱,坐牛车! “武大娘去京城啊?” “对,儿子出远门哩,方回来又进京了,放心不下,给他带点酱菜去。”武家阿奶指了指自家老伴儿抱着的酱菜坛子。 “您做的酱菜可是一绝!回头叫我媳妇儿去和您学两手?” “行,啥时候空了,只管来就是。” 一路唠嗑,时间也便过得快了。 老两口颠到城门口,寻摸了一会儿方向,倒是很快就找到了回春堂。 这医馆,背后的靠山来头大,有名! 这医馆,红木牌匾鎏金大字,气派! 武家阿奶摸摸肚子(主要是摸怀里的银票),开口唤来小伙计,说找儿子,又把姓名相貌一说。那小伙计也不因两个老人土哈哈而看低一眼,还是很热情地给带路:“您二老要找的人,那是沈大夫的病人哩,方才正在施针,我带你们去外头候着。” 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到一位肤白貌美的中年男人臭着脸出来,武家阿奶嘀咕:怪好看的,就是脸黑的,白瞎了皮囊。 武家阿爷拿胳膊肘捅了捅老婆子:“看哈呢,找儿子去。”一把年纪还老不正经的reads();。 武家阿奶撇撇嘴:德行。于是她不甘地走了,方看过美中年,一掀帘子又看到一个观音座下金童一般的小娃娃,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绝了!好看! 随后她才瞧见自己家五大三粗的儿子。 【唉,我生出来的怎么就是这样儿的呢?】武家阿奶默默感慨。 这里说的金童自然就是贾宝玉。 他昨个儿就与贾母悄悄说了详细,贾母思索了半天,倒是想起来原先好似听薛家说过,碰到那起子黑心烂肚肠的庸医,倒是打上人家的门去了,复而又与贾、史、王三家在金陵的人说了,一概不许请那姓沈的大夫出诊――贾母记得族人来信的时候说了一嘴。当时只记得又不是叫贾家人去砸人家的铺子,倒不是什么大事,便抛在脑后了。没想到啊,可真是应了那几句老话,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今儿宝玉能带了家丁五六七八出门,也是不容易――一大早,他给贾母展示了不亚于能够胸口碎大石的能力,把贾母都吓到了,耳听是虚的,眼见才知道多有震撼:难怪去年李嬷嬷那老货与柳枝两人夺剪刀都夺不过宝玉! 老祖宗,您想错了,那时候贾宝玉只是爆发力,现在磕了药已经变成了持久力了。 这七年多的相处让宝玉足够了解贾母了:如果说她心里第一位的是荣国府,那么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自己了,没的说。 单看大哥哥提了一嘴那僧道之后,老祖宗就发起了愁,说要去寺庙拜拜,然后又改口讲应该去拜拜三清。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贾母又要舍出去一大笔香油钱。 出门一趟,经历颇多的宝玉决定不再那么畏首畏尾,既然崔昊能从区区县令成为一朝阁臣,自己身为官二代,起点不低,为什么要做缩头乌龟? 反正见过通灵宝玉的人都会认为这么大的玩意儿,绝对不可能从婴儿嘴里吐出来……身为落魄的国公府后人,什么异相的,也没啥好顾虑的吧。 自上而下的叫改/革,自下而上的叫革/命,荣国府日后既然是落败的局面,那么此时就该思变,而不是干等着出结果了才想着到底要不要出家――不能因为知道自己死不了就抱着鸵鸟的心态。 自己是死不了,那老祖宗呢?大哥哥呢?琏二哥呢?青松苍柏呢?家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呢? 一番带着童稚的密谈,贾母终于答应宝玉午后要出门的要求,又吩咐鸳鸯:“叫二老爷来我院子里。” 宝玉连忙添上一句:“叫大哥哥也过来,就说我要问他一些书本子上的事儿。” ………………………… 今日贾政休沐呢,方泡了一壶香茗,准备细细品一副新得的拓本,就被老娘唤去了。 贾政此前还是略松了一口气的:妹妹在宝玉等人到达扬州之前就病逝了,也免去了叫人难以抉择之苦。现在老太太的传唤,倒是叫他觉得“终于来了”的感觉。毕竟之前因为忧心宝玉等人,老太太丧女之痛还没发出来呢――贾政以为贾母还是为了私事儿。 贾珠则是一听宝玉的话,就如释重负,拿上一本《春秋》,想了想,又加上一本《论语》,赶在与贾政前后脚到了。 还没进屋子的两父子打了个照面,贾政一瞄大儿子手头上的那本书:“宝玉开始学论语了?” “宝玉说族学还在教《声律启蒙》,那些他尽会了,叫我给他讲点别的。” “哼,骄傲自满。你也别顾着贪玩,后年会试可有把握?” 第2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本就心事重重的贾珠在老祖宗门口被亲爹喷了个臭头,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摸摸脸又跟在贾政身后进去。 与贾政料想的不同,老祖宗喊了自己,又留下了贾珠和宝玉,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为了自己当初的坚持而翻旧账的意思。 贾政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一个深居后宅的老太太,有啥要紧事,火急火燎的。 于是,由贾珠开口,把整个一个走水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说了自己与宝玉的猜测,拿出了许是引来祸事的《春秋》。 这――信息量有点大,贾政一下子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态度才对,毕竟他顺风顺水几十年,做个员外郎也就满足了(当然贾二老爷实际内心怎么样不得而已,不过表现出来的意思是高官厚禄如粪土),慌神之后,他抬头望着贾母:“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便宜老爹有些慌乱,贾宝玉心想:【果然,第一个找老祖宗是正确的。】 贾母的意思很明确:这书,放到自己这儿来,珠哥儿要当做什么事儿都发生过一样,继续安安心心念书准备科举reads();。当时分到了书的人,全部暂时不动,一点儿异样都不能有。 贾政有些犹豫:“老太太,恐怕这后头有什么惊天的阴谋伎俩,这样藏起来,岂不是辜负了妹婿的嘱托?” “你没听那林府二管事最后说的话?身外之物没了便是没了,人没事就好。”贾母喘了一口气,“既然姑爷说身外物没了,那就是没了。有的也没了。” “可是事关江山社稷……” “老二,任凭你一个工部员外郎,有什么法子与那些能够不动声色运送万担私盐的人较量?便是那些晋商也不会卖你的面子。” “晋商再贵,贵得过皇商?”贾政犹是不信邪。 “晋商之富,经朝换代而未有改也。薛家在金陵是不错了,摆在整个江南还不够看,更别提和晋商相比了――通往西域与北边草原上的商路,晋商占了半数。” 贾政哑口无言。 贾母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正色开口:“你老子在的时候,就说起过,老大贪花好色、你又过于迂腐,恐怕是难以支撑我荣国府的门楣的。现在圣人看在我还活着,没收回敕造荣国府的牌匾,可是去年选秀,你瞧出差别了吧?我敏儿、你妹妹是国公嫡女,自然嫁入列侯之家,为正妻、外命妇;而元春,是五品官嫡女,就只能给太孙做妾。” 贾政老脸一红:“是儿子无能。” 贾珠和宝玉恨不得立刻隐身:听到老祖宗说自己老子迂腐什么的……回头会不会被老爷算账? “好在你有两个好儿子,珠哥儿于科举上颇有天分,宝玉……宝玉也聪颖,好好栽培,咱们贾家也算是日后有个指望。” “是,儿子自当严加教诲。” “我同你说的目的,就是叫你不要过于严苛了。非打即骂,你当是撵奴才呢?”老大与老二都是已故的老国公夫人养大的,贾母不好对婆母的教育方式多说什么,但是如今想起来,每每都觉得痛心不已,自己那早死的老头子临终前也承认对于二子教育的失败,然则悔之晚矣。 正是不愿意重蹈覆辙,一开始,贾母是不插手儿媳妇教养孩子的日常的,毕竟再亲能亲过娘亲? 但是经历珠哥儿差点读成书呆子、琏哥儿几乎被养歪之后,贾母深刻认识到,大房的邢氏眼皮子浅、二房的王氏心眼儿小。自己这把老骨头还得挺几年。 即便后来插手了贾珠、元春、贾琏的教养,那半路纠正的孩子总是不如从小养的宝玉来得亲。宝玉,与贾母最亲。 贾政讷讷点头。 “既然武师傅最近因为要治胳膊,多有不便,我看不如再请一个师傅来。日后也好教几个哥儿身边的小厮也跟着练一练身手,没得只能给主子出死力气,拖后腿。依我看,宝玉于武学颇有天赋,这么一把子力气,尤其难得了。” 贾政还欲辩驳一二:“再请一个?这,如今朝堂之上,重文轻武哩……那孽障虽顽劣,但是从小读书就快,弃文从武恐有些得不偿失了。” “我只叫他打熬基础,谁说要培养一个不通文墨的莽夫了?便是珠哥儿和琏哥儿,同武师傅学了一年多,也该磨练好身子骨了。宝玉?” 贾母一开口,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宝玉颠颠儿地抬头:“老祖宗,我在哩。” “叫你老子看看你如今的本事。” “老祖宗,您屋里的东西都贵重的紧……” 然后,知晓什么情况的贾珠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银锭子:“用这个吧,回头剪开还能使reads();。” 贾政正是不解这爷孙三人要干啥,就见自己尚未换牙的嫡次子把那银锭握在手里,团吧团吧,搓成了鹌鹑蛋大小的银丸子。 【我滴亲娘,这哪里是有天分?这分明是李元霸转世了罢?】 贾政发呆之际,宝玉把银圆子又搓成长条,最后无聊地翻着贾珠拿来的《论语》(因为老爷发呆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了),笑笑:“大哥哥,你当带《易经》的。” “孽子,好高骛远、挑三拣四……”贾政说完就觉得背后一凉,看到老娘似笑非笑的脸,再见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银丸子搓成一根小棍,在左手手指尖飞转,于是他默默收回了还没说出口的话,改为:“缘何故突然想要看《易经》了呢?要知道四书五经,四书在前,论语为重。” 这好声好气的,贾珠发誓这辈子活了二十一岁都没见老爷这么温和过。 宝玉不以为意:“老爷爷说,我的力气是尽够了,就是笨拙的很,叫我先通读《易经》,日后好教我独门的步法。” “可是那老仙人?”贾政眼睛滴溜圆,“便是他在你睡梦中教你的?”这老子只觉得可惜,仙人如此大神通,缘何教宝玉这些粗鄙的东西,若是能醍醐灌顶、点化开窍,自己的嫡次子弄不好还能做个文曲星。 “是啦。”宝玉说这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说拳头大的人有话语权,咱们先先不考虑“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样革命的话,相比较四书五经八股文,宝玉觉得还是拳脚功夫更适合自己,毕竟在现代社会接受教育几十年,实在不敢苟同如今的科举制度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思想,若是从文,一考多年,还未必能写出四平八稳或者标新立异而不出格的策论。 贾政一听:罢了罢了,老仙人教的,孽畜真好挑三拣四,也许读通了《易经》,还有什么造化也未可知呢?这孽畜不论如何总是比大房的琏哥儿要强,总好过了整日游手好闲、不思上进。 宝玉又说:“老爷爷还说,待我融会贯通,也可以把所学授予他人,我便问了他有没有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法子,他说人间的五禽戏足矣……不过还是了我这个……”宝玉蹬蹬蹬跑到碧纱橱,那里有个红木箱子,放了他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贾母等三人就见宝玉一手拎着着两个个足有成年人小腿粗细的“萝卜”、一手捏着两个个锅盖那么大的“蘑菇”进来了。走近一点,满屋药香,哪里是萝卜与蘑菇,分明是白白胖胖已经长出人形的人参一支和一朵乌黑发亮的灵芝! 好家伙,这俩恐怕得有上千年的年份了吧? 饶是贾母从小为公侯嫡女,长大做了公侯夫人,自诩见过的奇珍异宝也算多了,都吃了一大惊! 这可是传说中的宝物!有钱也买不到的! 一时间,贾政也不去想文与武孰轻孰重了,只觉得宝玉这孩子,运道真是好啊,好啊! 贾母摸了摸宝玉的脸蛋:“那老仙人怎么送你如此珍宝?可是说了收你为徒?不知是何方神圣?需要咱们摆些贡品吗?” 难得的,贾政也不鄙视老娘的迷信了,眼巴巴看着宝玉指望他说出老仙人的名头。 “老爷爷自称是太医,我就琢磨了,太医哪能有这么厉害,也不知十六皇子认不认识这个太医……”宝玉咕哝。 贾珠一拍额头:“说什么傻话!是太乙!是太乙真人啊!不是太医!什么十六皇子?” 【没错我当然知道是太乙真人,要不是为了显示我对道家对封神的一无所知,我也不必装耳背大舌头了吧reads();。】于是宝玉又解释了一番在宝应的遭遇:这事儿是绝对不能瞒着老祖宗与老爷的,凭着对石榴皇子的了解,指不定回头会出什么幺蛾子,早些交代了是好。之前不当着众人的面说,主要是觉得家里头的女眷就没必要知道了。 因为太乙真人之事给贾政冲击之大,十六皇子的事儿便被他听过就抛开了。皇子?皇子能和神仙比?戏文里唱过哩,太乙真人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闹海的哪吒,一个是大破天门阵的杨宗英,哪一个不是神通广大的? 当然,贾政忽视了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光辉事迹”。 好在,被狂喜击中的贾政还没有失去理智:“老祖宗,这事儿,咱们一定不能往外传。孽……宝玉,往后这些,断断不可与别人说起,否则就有大祸!”贾政都开始担心自己某日说梦话,说漏了嘴,已经开始考虑着日后去妻子和妾室那里,还是完事儿就走,不要过夜的好。 “老爷爷说,父母生恩养恩之重大,宝玉不可擅专、不可欺瞒。叫我与老祖宗和老爷讲明白,日后的好多着哩。” 贾母与贾政听着这话,日后的好,也不追问,自然是舒心地笑了。又听宝玉说:“老爷爷也想到我与老祖宗、老爷说完之后如何善后,便给我一符上书慎言,血祭即可。” 宝玉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黄表纸,用篆书写着“慎言”二字,贾母与贾政面面相觑,精血之事毕竟非同小可:得用血……用,还是不用? 好在这里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贾珠,他问嫡亲弟弟:“该如何做?”自己的命都是宝玉换来的,便是要拿出些血肉与他保守秘密又何妨。 好在血祭简单的紧,那食指在那歪歪曲曲的文字上描一遍就可以了。 贾珠觉得食指微微发热,待到描完,心头一热,开口说道:“太乙真人的符这就起效果了吗?” 只见贾母与贾政目瞪口呆!盖是因为贾珠一张嘴,听在他们耳朵里的却是:“嗝……嗝……嗝嗝嗝……” 这便成了!大孙子/大儿子还活蹦乱跳呢,果然神奇,手指头的伤口都不见了! 于是贾母和贾政也一样画葫芦地来了一遍,最后上手的是宝玉,宝玉描完之后,慎言便无火*了。 再然后,下午宝玉抛下人生观备受冲击的贾母、贾政、贾珠,带着家丁去回春堂了――武师傅还等着哩。那双份的粗壮人参与肥大灵芝都被贾母收好了,贾政是觉得拿回自个儿那儿去太招摇,反正老太太藏东西的手段,他相信得很;至于老太太会不会悄悄吃了双份的?傻!那绝对要补过头的! 贾政领着同样失神的大儿子走了。身后还跟着欢天喜地能够日后独自(划重点:带家丁!)出门的嫡次子。 接着就是宝玉去了回春堂,出完力气之后,被武师傅的娘亲夸做金童――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老黄瓜心想:凭着这相貌,这辈子要做多少年的阿奶杀手呀。 ………………………… 是夜,宝玉谢过了云谷子。 云谷子摆摆手:“你那通灵宝玉原是一块补天石,我拿回去之后琢磨过了,他已然半开灵智,倒胜过仙器,是个神器了。如此说来,倒是你吃了亏。那萝卜参也没甚稀奇的,再与你二十张慎言、二十个参、二十个灵芝,就当是添头了。我也不是占便宜欠因果的人,你可以再提个相当的要求。” “您还收徒么?”宝玉斟酌之后问。 第2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云谷子楞了一愣,掐指一算,直说自己与宝玉并没有师徒缘分,然后教给宝一个口诀,乃是修真的入门。可是宝玉怎么样也不能感受到所谓的天地之气,想来这个世界并不适合修炼吧?于是他先放下这回事。倒是云谷子说了,虽然两人没有师徒缘分,但是作为忘年交也是很好的,以后交易,不拘宝玉拿什么来了,人间的美味珍馐也好、小说话本子也好,都可以与自己交易些药丸子。顺便给宝玉一份清单,上书他们那界常用的丹药——果然那大还丹也是殊为难得的,可见云谷子从交易之初就觉得通灵宝玉稀罕,只是没想到还有了神智这么稀罕! 云谷子觉得自己赚了。 宝玉则觉得自己也赚了,盖是因为两人各取所需。 因为云谷子前辈的慷慨大方,宝玉用起丹药来也不必缩手缩脚了——终于,丹药从不可再生变成了货源稳固,实在是可喜可贺。 正因如此,手头宽裕起来的宝玉出于对大哥哥毫不犹豫就相信自己的感谢,悄悄给贾珠的茶水里放了一颗醒脑丸,去年云谷子前辈只给予他12粒,宝玉他自己吃了一颗,效用确实是非常好,想必大哥哥服用之后于读书更是有益。 宝玉觉得,在这么下去,自己倒是要成了下药的小能手了,做好人好事也要偷偷摸摸来往人家的茶水里下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 ………………………… 话说回来,回春堂内。 因宝玉看出武师傅的爹娘绝对不会无故来京里的,恐怕还是有事儿来寻武师傅,所以与两位老人家打了个招呼便避开了,给他们一家三口留了足够的空间。 且不说武家两位老人家最后听从儿子的,终于安心收下天降横财,决定拿着银票去找牙行置田地的事儿,先说为了给武家人留空间的宝玉reads();。 宝玉出了门,只听见外头乱哄哄的。 “去看看,怎么回事?”京城人人都知道,回春堂是醇亲王开的,不至于有不长眼破皮无赖的来闹事。 不一会儿,家丁五回来了:“说是有户人家的老太爷,在前头得意居吃饭,被鱼刺卡了喉咙,身边的小厮来请大夫,方才跟去的李大夫现在又回来了,说恐怕要沈大夫去瞧一瞧。” 外头,沈千针刚洗了手,叫茯苓为银针仔细熏一下,听闻李大夫的话,便兴趣缺缺地说:“没甚么难度,不愿意走这一趟。茯苓,你去好了。” 便是这一句话,叫那老太爷身边伺候的小厮跳起来了:“这也太欺负人,大夫不出诊就算了,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去,要是我们家老太爷有个好歹,便是王爷也会治你们的罪。” 得,看来这也是有背景的人物! 李大夫冷汗涔涔:不是我不想治,而是那老人家鹤发鸡皮、年纪一大把的样子,那鱼刺挺大、扎得又深,喝醋也不行,塞米饭也不行……这可不是没办法了么,加上之前沈千针来回春堂之后,夸下海口说非疑难杂症不治,李大夫便想说叫沈千针去替老人看一看,没想到他也实在是太傲气了些。 僵持间,只见那得意居的老板怕出事,叫伙计与那老太爷的小厮一起,用门板子把老人家直接抬来了回春堂,美其名曰不耽误治疗。 嘴里说不出话,心里头很清楚的老爷子很明白这酒楼是怕自己死在那里哩——啧,活了这么久哪里不回本了,便是被鱼刺卡死了,咱也看得开。 家丁五啧啧称奇:“那几个小厮的表情快和死了爹娘差不多了,就那满头银发的老爷子还笑眯眯地,也真是好心宽。” 回春堂的大管事出来一看:好么!活祖宗!原来是他!这要是没治好了,真是王爷也保不住…… 于是这大管事悄声给沈千针说了:“这是……先前的大内总管,如今出宫荣养着,可不能轻忽怠慢了。”被隐匿的两字,即便是不说,沈千针也知道了。 这就是他最烦坐馆的原因了,哪儿哪儿都有一群人告诉你“这个人你得罪不起”、“那个人要是没治好了,后果很严重”……烦人!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我说了,茯苓去就可以了。没必要我出手。” 茯苓小童碰到这样一个师父也是心累,忙不迭解释:“这位老翁鱼刺卡住了,既然李大夫说饮醋无用,师父的意思便是叫我去把那鱼刺□□。这活儿,还真得我来做,因为我手小哩。” 大管事本来被噎了一口气,心道:还好你沈千针有个会说话的徒弟,不然任凭你这样性子,再好的医术,回头都要被人套麻袋、敲闷棍! “□□?”最先赶来请大夫的小厮还是有些拿捏不定,“这位小哥年纪如此……大夫可是有完全的把握?”小厮也被身边人科普了,这个傲气的鼻子朝天的美貌大夫是赫赫有名的江南神医。 茯苓道:“不敢说完全,七八分的把握是有的。” 几位小厮苦着脸,最后还是那老翁挥挥手示意开始吧,别废话了,卡着也是怪难受的。 眼见那茯苓小哥吩咐下去,要找一双筷子…… “你这小子,皱眉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不满?”沈千针本来看贾府的人就不顺眼,眼见出来瞧热闹的宝玉表情似乎不很赞同,便开口。 “沈大夫多虑了,我并没有什么意见。” “虚伪reads();!哼……” 【这便是又中枪了?】宝玉无奈,沈大夫的脾气也太糟糕了些,只好说:“我只是觉得筷子伸进去,恐怕刺激了咽喉,不利于取刺。” 沈千针看了宝玉一眼:“去找光滑点的筷子,越细越好。” 眼见沈千针要的细筷子被人送来了——还是象牙的呢,约莫是因为这个比较圆润而木筷竹筷太毛糙了 茯苓又准备将之用药烛熏一下,倒是很有消毒的观念。 不过宝玉琢磨,这烟熏火燎的筷子进喉咙,恐怕滋味更加不好受。这病患鹤发鸡皮老人斑的模样,看着得有八/九十岁了,咽喉本就禁不住刺激…… 那茯苓小手灵巧,叫老翁的小厮托好老翁的头部,照着迎光的方向,先用筷子抵住老翁的舌根,观察好鱼刺的位置,这才准备动手。 可惜的是,那细细的象牙筷子方伸进去,老翁就干呕不止,两个小厮完全按压不住一个瞧着随时好咽气的老头。 回春堂大管事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四喜老总管从前是个好手,御前护驾好几次……” 眼见沈千针的眼神又瞄过来了,宝玉只觉得自己长了力气就要一直压人?太可怕了……这老人家看着一把骨头,万一被自己捏碎就不好了吧…… 茯苓想要再试一次,然后,就只听见格拉一下。 那象牙筷子被老翁咬、断、了。 友情赞助象牙筷子的得意居掌柜来不及心疼,反而更是担心这尊大佛今日要是真的出了事,自己怕事要完蛋。 在沈千针开口之前,宝玉出了个主意:“麻沸散?” 这下子,那躺着的老翁倒是不愿意了,拼着喉咙痛也要说话:“我才不要睡得和猪猡一样让你们动手动脚,来烈酒一壶,我就能忍过去了……” 好么……也是个脾气不小的。 “爷爷哎,您可不能喝酒了,不然小的们不好交代。”老翁身边的小厮今儿一直处于崩溃状态。 “既然老翁不耐烟火气,那茯苓可用烈酒冲洗筷子。”宝玉觉得自己既然现在不能改进工具,那么将烈酒可消毒发法子传播出去也是好的。 茯苓看了与自己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公子一眼,并不回答,而是抬眼看师父,询问沈千针的意见。 沈千针说:“唔,酒陈而弥香,不见腐坏,倒是真有驱散邪物之效……行吧,茯苓,用烧刀子冲洗;你,去扶着他。” 被点了名的宝玉心想:好么,结果还是要我出力气的。这本没什么,但是看家丁五六七八一脸自己受委屈的表情,咳咳……忽然又觉得这样子确实不太得体了呢。 沈千针眼见宝玉的家丁满脸不赞同,冷哼一声:“在医者眼里,无贵贱、无贫富,你们觉得自家少爷金贵,在我眼里与街边乞丐并无不同……” 贾宝玉拱手:“既然沈大夫仁心仁术,视众生平等,那缘何直言不医金陵贾、王、史、薛四家人?可见神医也是因人而异的。” “小子无礼!” “长者偏见!” 宝玉不与沈千针斗嘴,他原就决定帮忙还是要去帮的,只是不喜欢沈千针得了便宜还卖乖,动不动就刺自己姓贾几句。于是也不啰嗦了,挽起袖子就上了门板,一手怀抱老翁的脑袋,另一手压住对方的胸膛:“开始吧?” 茯苓愣愣神,拿起得意居送来的第二双象牙筷子,以烈酒浇之,这回乳白筷子伸进老翁嘴里,对方还砸吧砸吧嘴巴,可见真是和喜好杯中物的性子reads();。 等到异物入喉,老翁身子紧绷乃是不可避免,幸好宝玉力气大,按压得结结实实的。不过这垂垂老矣的人却有这么一把子力气,比之武师傅也是不逊色多少了,一把年纪真是难得,看来回春堂的大管事说的没错,对方还真是个练家子的。 这回倒是按住了,也顺利伸进去了,可是光线不够好。瞧不真切。 这可如何是好?伺候老者的小厮们恨不得围成一圈点蜡烛照明——可是都不顶用啊。 有一路过的少年热心建议——用铜镜集光成束,可照亮。 宝玉心道:这不是就类似无影灯么?这小伙挺聪明哈。再一看,也是熟人,正是那曹家二房嫡出的曹焕,十六皇子的伴读。 于是众人又依言找来许多面铜镜,站在不同的位置一一调整光线,等到能够让茯苓看清楚老人喉头的情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茯苓再次把象牙筷子伸进去…… 分神间,茯苓就把那作孽的鱼刺夹出来了,我的好家伙,足有一寸长! 众人都送了一口气,以老翁的小厮、得意居掌柜和回春堂的管事尤甚。 那老翁被宝玉顺手搀扶起来,清了清嗓子,倒是低头说:“小子力气不错,可是练过?” 端看老翁站起来正经说话的气度,与刚才那个混不吝的不肯喝麻沸散的完全不是同一人啊! 宝玉来古代虽有七年多,但是见过身份最高的人也就是皇子三兄弟了,现在看来,那三兄弟还差火候,至少这老翁瞬间的威压还是让宝玉吃了一惊的。 “不过是扎马、骑射,当不得练过一说。” “你很好。曹家小子也很聪明呀。” 曹焕拱手:“谢四喜公公夸奖。” 老者不再多言,谢过了茯苓等人,又叫小厮留下诊金,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是被鱼刺卡得欲生欲死的模样,倒是潇洒走了。曹焕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不知道想说些啥。 大伙儿各归各位,沈千针犹是瞅着宝玉:“你倒是个机灵的,如何知道烈酒可祛除邪物?”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晓得一个人全身上下有两百零六块骨头、更知道滴血认亲不过是个缪谈……”宝玉眨眨眼,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动了动嘴。 沈千针如遭雷击:自己是当年在义庄悄悄刨了好几具尸首才知道人的骨骼分布与数量的,这小子如何得知?难道这世上还有失传的医书被贾府收藏了而不为人知?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一群俗人哪里会知道医学的重要性! “你……从何书本上瞧见这些?快与我说。” “家中密藏,怎可外现?”宝玉惹得沈千针急眼,顿时觉得心情舒爽——让你一个劲儿对我阴阳怪气!一把年纪为难一个小孩子,也不知羞。 今日显摆,之后沈千针确实不针对宝玉了——反正几十年前的事情与个奶娃娃也并没有什么关系,自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不过他换了态度却开始追根问底宝玉如何得知那些骨骼、滴血认清等等之事起来……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第3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玉今日直接协助沈千针救助二人,又是卖力气的活儿,反而吃力不讨好被他冷嘲热讽,很是不开心,觉得沈千针此人小肚鸡肠的,于是摆出纨绔子弟的样子用一些后世人人知晓的医学常识逗了沈‘神医’。等到热闹散去,他瞅瞅天色也该回家了,家丁五六七八便跟着骡车傍边警惕着。 对,骡车reads();。 这世道也不是人人都能用马车的,荣国府的一应开支都有度,连贾珠都没有专门配备马车,因而在贾母开口说宝玉日后出门不便,想要将自己的马车给宝玉用的时候――贾母的辈分高、年纪大,出府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宝玉自然是谢绝了。按照他的意思,走走路也没什么的,但是入乡随俗,这个社会里,出门不骑马坐轿反而走路,实在是有些奇葩了。 于是折中了一下,选了骡车,毕竟骡子更温顺,很多女眷都是用骡车的。而经过五六七八的口,宝玉知道这给自己赶骡车的差事在荣国府还差点被挣破了头,他就更加深刻地明白,自以为是的平等和自以为是地体谅下人都是愚蠢的。自己周围的下人跟着自己,不怕被使唤,就怕不被使唤…… 方到了二门,就有老太太院子里的珍珠在那边守着,看来宝玉头一次自个儿出门,老祖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等到了贾母的院子里,宝玉由钱嬷嬷服侍换了衣裳、梳洗之后,去上房给老祖宗请安。 邢氏、王氏等人已经在了。王氏点了点宝玉:“这一日一日的,比你大哥哥还要忙,也不知道在忙些甚。现在心还野了,要往外跑。” “忙着孝敬老祖宗与太太哩。”这么些年,宝玉装嫩的毫无压力。 王氏被宝玉的萌力击中,于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没再念叨这件事儿了――也是因为老祖宗还在上头坐着呢,多念叨几句,倒是要叫老祖宗不高兴了。 摆了饭,邢氏与王氏站起来替贾母颁了几筷子的菜,意思到了,便被贾母叫了坐下。 饭后唠嗑几句,众女眷便是散去了,二太太与大太太比肩。 李纨扶着王氏的胳膊走,迎春跟在邢氏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迈着小步子。 两妯娌各自话别,王氏回头问儿媳:“今儿下午听你们院子里闹哄哄的,可是兰哥儿淘气了?” “可不是,兰哥儿记着老祖宗的话,那报时的西洋钟一响,就叫他爹爹把书本放下。今儿不知怎么了,大爷就是手不释卷,道是正看出了些心得体会,兰哥儿急了,要伸手去夺……” 王氏点点头:“兰哥儿听老祖宗的话,想要叫珠哥儿好好休息是对的。不过毕竟要记得,珠哥儿是父,他是子,怎么好伸手与父亲攀扯?小时候既如此,长大越发不在意,这便是没有教好了。” “太太说的是。” “兰哥儿也有两岁多了,我看是时候给他添个弟弟了,你说是也不是?” “太太说的是。” 王氏这边是婆媳之间打机锋,邢氏那一头就是一路静谧,谁也不说话,等到了院子,迎春给邢氏行礼退下,邢氏啧啧舌头,在心里念叨一句:真是个木头人,空有好皮囊。 因白天的刺激太大了,又是太乙真人又是萝卜人参锅盖灵芝的,贾母没来得及伤感,倒是睡前想起来与宝玉细细唠叨了一回他那个钟灵毓秀的敏姑姑,揩了揩眼泪,悄悄说:“宝玉若是得了空,帮老祖宗问一句,你敏姑姑下辈子可会投生个好人家?” 宝玉一脸正色地点点头:“老祖宗,我记下了。”回头自然是要和老祖宗说好听的话,好叫老祖宗安心。 毫无心理压力应下替贾母去向子虚乌有的太乙真人问一问贾敏的下辈子,宝玉就按着作息睡了,他却不知道,此刻有人正在说起他。 ………………………… “你问朕要暗卫做什么?”老皇帝觉得,自己这个幼子啊,也是让人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刚从南边安全回来,就不停歇地折腾reads();。 “帮儿臣寻两个人。” “你先前不是已经把那绑了你的贼人是如何样貌都说与陈道伟听了?怎么还要派人去找?”老皇帝坐看小儿作妖。 “我说与他的样貌,与那真人有出入。” “哦,这是为何?” “儿子觉得,不太对。” “怎么个不对法,好叫你居然将自己绑走的贼子都放过了?还要叫朕出人替你去找他俩。” 十六皇子将坐在牛车的那段见闻如实一说,然后不解地问:“父皇,各地徭役天数、工程不都是朝廷定的吗?为何不考虑到一些危险的活儿与轻省的活儿有差异,需做不同的安排呢?听那游侠儿说,他们原也是良民,不过因为徭役实在太重了,不得不四处逃窜……父皇励精图治、天下承平,为什么还有人要躲徭役呢?” 老皇帝怔怔:“是啊……这大约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吧。”也或许是政令不通达,但是这一点,幼子就没必要知道了。 “可是儿臣并不觉得是百姓是刁民,像宝应乡下的那里正与他儿子,纷纷夸赞当今天子圣明、吏治清明,对于落难的路人也愿意伸与援手,可见民风淳朴。”十六皇子诚实,记得对他好的人。 那一路,大牛将自己的饼子分与大家吃、小心翼翼地提醒出门财不露白的道理、到了县城憨厚地推拒银钱、因为与百味轩有约定要送鸭蛋即便看到重金也不毁约(谢天谢地,十六皇子出门一趟终于知道银子是重金了,应当是再也不会闹出随口就赏赐一百两的事儿了)……让十六皇子觉得百姓之可爱,远比达官显贵弯弯绕要讨人欢喜。 十六皇子这番话,对着皇帝说,实在是有些大胆了,站在皇帝背后的平安都冒出一声冷汗:祖宗,您可真敢说。 能够如此毫无顾忌,大约是因为在十几位皇子里,将皇帝看做父亲的,唯独十六皇子而已。 “所以,那沈千针是真如皇叔说的那么神么?这一路过来,我瞧他给武师傅治胳膊,十来天了也不见好呀。”十六皇子的话题跳跃很快,抒发完自己的感慨,甩甩头就想起另一出了,毕竟那是过几日要进宫给母后治疗的人,也不知道水准如何。 “傻小子,那武三的胳膊都废了十多年了,华佗在世也没法子几日就治好他吧。你皇叔既然花大功夫去找了沈千针,想必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皇帝也是怕的,自己一年一年老去,曾经的心腹、伙伴有好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陪伴自己半生的发妻如今也是不太好…… “说起来,父皇您还记得去年那个小不点?我当时说宝玉太矮了让我没瞧见!现在才知道,人不可貌相,宝玉的力气可大哩,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老皇帝听了也只是笑笑,以为儿子是夸张了。 等到夜深,平安送来外头的消息:“皇上,我干爹他老人家来信了。” “哦,老四喜?呈上来。” 四喜报给皇上的是今日去得意居的所见所闻,盖是因为,连着好几届科举,仕子都爱聚集在得意居议论朝政,而不乏金榜题名之后又去得意居宴请亲朋,如果单单如此,老皇帝还不至于在意到。偏偏有几位被参的官员是得意居的常客……帝王总是最不缺关于阴谋论的想象力的。 明面儿上看,得意居是老北静王妃的产业,自老北静王病逝之后,她就吃斋念佛,极少出门。这现在北静王水溶是京城里有名的潇洒人物、三不沾,最爱风雅之事,看着倒是不像会用酒楼作为渠道收集信息攻讦官员的人…… 果然,四喜送进来的密函上说,今日他使了调虎离山之计,他身边的丙七在得意居后院,看到了南边来的人,经追踪,乃是江苏府台陈道伟留在京中的族人reads();。而这陈氏族人,最近与曹家人走得挺近。 “老大……”老皇帝想起今日幼子说的那俩游侠儿的话,“老大,是你么,老大?” 次日,皇帝给了十六皇子一个其貌不扬的侍卫:“这是丙六,你给他改个名儿,从今儿起就叫他跟着你吧。” 十六皇子还是很稀罕新得的侍卫的――传说中以甲乙丙丁为代号的暗卫! 于是他屁颠颠地谢过皇上,然后领着人走了。回到自己宫里,他与丙六说:“你叫丙六,是不是还有丙五、丙四、丙三?” “回十六皇子,是。” “数字越前头就越厉害?” “是。” “你们丙……有多少人?” “正册二十四人,副册四十八人。” “那你可以算是个好手!” “中上之列。” “可是你跟了我,就再也不是丙六了。” 对方单膝点地:“请主子赐名。” “你原本姓什么?” “不记得了。” “今儿是五月初一……”十六皇子也是一个起名儿废,想着身边已经有一个初一了,倒是不好重复,于是他点头:“那你就姓伍吧,叫伍毅,毅力的毅。” “伍毅谢主子赐名。” “我要你替我办事儿,但是是暗地里的。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是自由身了,在京城里做点买卖或者寻个差事,先把身份换一换。爷还要你替我悄悄找人呢,可不能大喇喇地顶着我的名号去找。”十六皇子并不笨,他只是懒得动心眼子――反正日常在宫里,老大(皇帝)是亲爹、老二(皇后)是亲妈、老三(太子)是亲哥哥,想要的东西撒撒娇就能得到,何必动心眼? 如今因为经历了那一些的事情,很觉得自己与十五皇子他们是不一样的了,至少自己这一趟下江南还晓得了江南的物价、也知道了银子铜钱兑换的比例、更加了解人心一事,有善有恶,不以一时的印象给人盖棺定论。 于是再回想自己被掳一事,十六皇子觉得不对劲,说不出哪儿的不对劲,但是就直觉不能通过陈府台他们的路子去找那两个游侠儿,再得到伍毅之后,很是灵便地叫他先换身份。当然,这也并不难,他从身边人的举措里学会的――把部分心腹放出去,做些主子不方便的事儿,诸如开些买卖什么的商事儿,这是大家惯用的手段。 伍毅领命。 “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换身份的时候,优先考虑贾府――荣国府,他们二房的二少爷有两下子,你替爷去试试。” “是。” “哎,对了,我也没建府,往后你怎么找我?” “主子可让人给御膳房传话,说夜宵想吃驴打滚。” “……”爷最不爱吃甜口点心! 第3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大123言情新功能,我怎么能不试试? 贾家三兄弟带着圆脸,继续在朱雀大街上晃荡。 一路上,贾琏和曹少爷斗嘴不停。 没错,圆脸少年姓曹名焕,祖籍江宁,前几年来的京城。 “那你小子官话说的挺不错啊。”贾琏心下犹疑。 “从小就学。”曹小爷没好气地用江宁话回答了一句,也是十分地道。 之后说起诸如江宁风俗、曹家人口等等,也是流利不打磕,贾珠和贾琏终于是信了。 “不是说要去看旱龙舟吗?走走走……”曹小爷反客为主,领先走在前头。 “咄,还真不客气。”贾琏嘀咕。 曹家少爷与贾府三兄弟打打闹闹走远的时候,跃然茶楼的临街包间就有一个长相平凡无奇但吐息深厚悠长的中年人默默上前一步,给黄爷讲了这三人的来历。 “哦,竟是贾代善的孙子?”黄爷抚须,“只知道他有两个无甚才华的儿子,孙子辈……” 其貌不扬中年人继续说了说贾家三兄弟的大概事迹:贾珠勤学,天资尚可,同窗之间名声不错;贾琏未有功名,喜玩乐;最小的那个叫贾瑛,乳名宝玉。 “就是那个传说衔玉而生的哥儿?”黄爷不动声色地问。 一旁的青年倒是也听说过这个奇谈,闻言侧耳倾听。 “正是,年六岁,养在史老太君的院子里,传闻天资聪颖。” “哦……天资聪颖?修远,你怎么看?” 被提问的青年笑着摇头:“小时了了。” “叫暗卫远远跟着便是,不必上前打扰。”黄爷没有对被叫做修远的青年评论的那四个字的未尽之意多说什么,“咱们回吧。” “那十六叔?” “他费尽心思溜出来,不玩够是不会回去的。” ………………………… 旱龙舟是陆地上模仿水中划龙船之舞,有戏妆女子(男童扮的)、有花脸艄公,另旁有四乐人伴奏:一人背大鼓,一人击大鼓,二人击钹。总的来说和宝玉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这也太乡土化了,往年春晚啥的采访的民间艺人队都比这有看头。 曹小爷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喷:“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看的旱龙舟?可真村……” 贾琏急眼:“这是宝玉年纪小没看过这些呢,才好奇的。” “好吧,小毛头,你可真村。”曹小爷句句不离村,低头看着宝玉说。 “只怕有的人,从前就没见过旱龙舟,现在见到了就笑话别人。想来更加没见识过咱们荣国府的《千手观音》了。”贾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果然勾起了曹小爷的好奇心:“那是什么?别是唬我的吧,小爷我在京城十……实在是见多了徒有虚名的玩意儿了,就好比那点心,居然叫驴打滚,实际上和驴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好吃吗?那你说那驴打滚好吃么?” “还凑合吧……”曹小爷别扭承认reads();。 “好吃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驴子还是骡子打滚。难道你还要去蚂蚁上树里找蚂蚁?”贾琏的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府上的《千手观音》就一定好看了。” “你还要怎么证明?” “驴打滚我都得亲口尝过吧?那节目我也得看过才能下结论。”曹小爷也是有小智慧的人呢。 贾琏嗤笑:“多大的脸,那节目是宝玉叫院子里的丫鬟排的,去年老祖宗寿辰才叫我们开眼的。你说去看就去看?” “小气的紧。” 三贾一曹逛累了,便去了跃然茶楼。初一已经等在那里了,随着他那张苦兮兮的脸亮相,身后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仆人,眼睛精光发亮,看着就是练家子,料想这就是曹家的仆从。 曹小爷问那精光仆人要了一张银票:“给,官府通兑,我的玉呢?” 贾琏弹了弹票号,笑嘻嘻地把平安扣还给曹小爷:“等你休沐了,还找你玩啊!” 曹焕动了动嘴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两方道别。 “嘿!我说曹焕这名怎么这么熟呢,原来是他啊!”回府的路上贾琏一拍脑袋,“就是前几年那个十六皇子选伴读的时候,最后选的不就有个叫曹焕的吗,太子妃内侄儿……” 贾琏能够记起来,还是因为当初荣国府里头,适龄备选的对象就他一个,结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的,被他老子揍了一顿,屁股肿了好几天:“看他样子也不是个机灵的,还是有一个好姑姑啊。” 贾珠听贾琏越说越不像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曹小哥虽然人情世故不老练,可或许就是如此才能一心向学吧。” 夕阳将贾府三兄弟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这就看不出宝玉的身量比两位哥哥矮多了。 “一心向学”的“曹小哥”看了看天色,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回宫就是了。” 初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小祖宗穿着便服说去东宫的,不知怎么地就摸出宫来了,自己这颗心哟,可是七上八下一整天了。 坤宁宫。家宴。 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常服的分明就是今日里跃然茶楼的“黄爷”,另一年约五旬气色不太好的妇人正是坤宁宫的主人。 十六皇子身着朱红色袍子,长着一张圆圆脸赫然就是白日里的曹焕曹小爷,兴致高亢地给他的父皇母后讲了今日里他明察秋毫破奇案的经过:“儿臣和初一打跃然茶楼走过,本来想进去喝杯茶的……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中年汉子神色慌张!于是儿臣就上前盘问。” 初一心说:主子您倒是想喝茶,可是荷包被扒走了,那时候明明在找荷包好吧? “儿臣一瞧,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怎么可能用得起绫素做襁褓?于是我就怀疑了……” 说到激动处,十六皇子总是忘记自称儿臣,皇后皱了皱眉,皇上却拍了拍发妻的手。 虽然十六皇子情商堪忧,但是有一点好处,绝对不说谎,于是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把皇后都给逗笑了:“这贾珠倒是一个稳重人。你就真没看见人家最小的弟弟?” “可不是啊,母后,那贾宝玉也太矮小了……” 一殿和乐融融reads();。 荣国府。 “哎呀,我的乖孙孙今天吓坏了吧?”贾母一把搂过宝玉,就放在怀里揉啊揉。 宝玉当然不会应下,不然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老祖宗、太太放心,大哥哥和琏二哥一直在我身边呢。什么事儿也没有。” “可不是,这个小促狭鬼,把用绳子把我俩拴在一起,好险我也被认作是拐子!”贾琏说起这个就有气,“老祖宗,您说,我和宝玉虽然是堂兄弟吧,可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老祖宗呀,怎么就不像了?那些个苦哈哈还说我贼眉鼠眼!我这可是丹凤眼!” 讲真,贾琏是略带眼尾上挑邪气的长相,成年之后一双眼睛一定特别能勾女子的心。不过和世人推崇的阳刚美就不怎么沾边儿了。 把一众女眷逗得乐呵呵的。 说起一百两银票的事儿,贾琏还讨巧地说:“老祖宗,我可没让咱们府里头吃亏!”说罢就从怀里掏出银票,转手递给王氏:“二婶子,这个还是归公中的好?”王夫人哪里会收,贾母也笑着说:“这边给你们三兄弟分了,也是今日打抱不平的报酬。” 又说起曹家的曹焕:“居然敢嘲笑我们宝玉村,我就唬他,那是没见过宝玉排的《千手观音》哩!” 宝玉连忙纠正:“我就是提了一嘴,还是大姐姐与二姐姐一起完善的。” 说起到底是谁村,女眷们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符合贾琏的,毕竟在京城人士眼里,外地来的才是又土又村的“乡下人”。 “我还喊他下次与我们常来往,这个小子很不痛快,支支吾吾的。后来我才想起来,这不是十六皇子的伴读吗,轻易出不得宫,难怪没应下我。”贾琏说的口干舌燥的,把旁边的茶盏端起来一气儿喝干净了,又抹抹嘴巴,“再来一碗。” “很应该是这样,不论人家得不得空,相识一场又互通了姓名,就应当摆出常来常往的样子。不过……看看你。”贾母指着他说:“你大姐姐窖好的牡丹花茶,就被你牛嚼了!” 当然,最终贾府三兄弟每人分三十三两也只是笑谈,两个小的还是把钱给了贾珠,叫他拿去打赏今日跟出去的下人们。 “大哥哥,我会自己穿戴的,叫初一初二送些热水来我们梳洗就行了。”因为钱嬷嬷也稍许晕船,所以宝玉很体谅地让她多歇一日。 两兄弟梳洗完毕,去隔壁探望贾琏,贾琏还躺着呢,虽然面有菜色,但是精神头还好,乘船多回的管事也说琏二爷身子骨好,不妨事儿的,吃的清淡些也就罢了。 早饭吃的是小米粥、葱花卷、文蛤蒸蛋、油炸小江鱼,又摆了几碟子小菜,有万年青、蜜大枣、鸡油香菇、春笋豆皮――这都是装在瓦罐里,带上船来的。不过因为贾珠和宝玉刚上船,对河鲜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倒是吃完了文蛤蒸蛋和小江鱼,几碟子小菜叫管事拿去分了。 吃完早饭,也该起航了。 当然,今天的贾珠还是兴致勃勃――毕竟昨天错过了船上观日出么! 宝玉有些蒙,要怎么打发时间呢:行船摇晃,看书费眼;要么还是扎马吧……打牢了基础,回头从云谷子前辈那里换来的功法也可以修炼起来了,想当初因为得到位面交易平台时候年岁较大,骨头都硬了,很是不适合学武,倒是一种遗憾。 于是对着窗外诗兴大发完毕的贾珠就看到自己的小弟脸憋得通红在扎马步。贾珠想起,强身健体之事不可荒废,于是也去扎了。 第3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接头暗号:12345你们等得不辛苦。 贾家三兄弟带着圆脸,继续在朱雀大街上晃荡。 一路上,贾琏和曹少爷斗嘴不停。 没错,圆脸少年姓曹名焕,祖籍江宁,前几年来的京城。 “那你小子官话说的挺不错啊。”贾琏心下犹疑。 “从小就学。”曹小爷没好气地用江宁话回答了一句,也是十分地道。 之后说起诸如江宁风俗、曹家人口等等,也是流利不打磕,贾珠和贾琏终于是信了。 “不是说要去看旱龙舟吗?走走走……”曹小爷反客为主,领先走在前头。 “咄,还真不客气。”贾琏嘀咕。 曹家少爷与贾府三兄弟打打闹闹走远的时候,跃然茶楼的临街包间就有一个长相平凡无奇但吐息深厚悠长的中年人默默上前一步,给黄爷讲了这三人的来历。 “哦,竟是贾代善的孙子?”黄爷抚须,“只知道他有两个无甚才华的儿子,孙子辈……” 其貌不扬中年人继续说了说贾家三兄弟的大概事迹:贾珠勤学,天资尚可,同窗之间名声不错;贾琏未有功名,喜玩乐;最小的那个叫贾瑛,乳名宝玉。 “就是那个传说衔玉而生的哥儿?”黄爷不动声色地问。 一旁的青年倒是也听说过这个奇谈,闻言侧耳倾听。 “正是,年六岁,养在史老太君的院子里,传闻天资聪颖。” “哦……天资聪颖?修远,你怎么看?” 被提问的青年笑着摇头:“小时了了。” “叫暗卫远远跟着便是,不必上前打扰。”黄爷没有对被叫做修远的青年评论的那四个字的未尽之意多说什么,“咱们回吧。” “那十六叔?” “他费尽心思溜出来,不玩够是不会回去的。” ………………………… 旱龙舟是陆地上模仿水中划龙船之舞,有戏妆女子(男童扮的)、有花脸艄公,另旁有四乐人伴奏:一人背大鼓,一人击大鼓,二人击钹。总的来说和宝玉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这也太乡土化了,往年春晚啥的采访的民间艺人队都比这有看头。 曹小爷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喷:“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看的旱龙舟?可真村……” 贾琏急眼:“这是宝玉年纪小没看过这些呢,才好奇的。” “好吧,小毛头,你可真村。”曹小爷句句不离村,低头看着宝玉说。 “只怕有的人,从前就没见过旱龙舟,现在见到了就笑话别人。想来更加没见识过咱们荣国府的《千手观音》了。”贾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果然勾起了曹小爷的好奇心:“那是什么?别是唬我的吧,小爷我在京城十……实在是见多了徒有虚名的玩意儿了,就好比那点心,居然叫驴打滚,实际上和驴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好吃吗?那你说那驴打滚好吃么?” “还凑合吧……”曹小爷别扭承认reads();。 “好吃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驴子还是骡子打滚。难道你还要去蚂蚁上树里找蚂蚁?”贾琏的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府上的《千手观音》就一定好看了。” “你还要怎么证明?” “驴打滚我都得亲口尝过吧?那节目我也得看过才能下结论。”曹小爷也是有小智慧的人呢。 贾琏嗤笑:“多大的脸,那节目是宝玉叫院子里的丫鬟排的,去年老祖宗寿辰才叫我们开眼的。你说去看就去看?” “小气的紧。” 三贾一曹逛累了,便去了跃然茶楼。初一已经等在那里了,随着他那张苦兮兮的脸亮相,身后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仆人,眼睛精光发亮,看着就是练家子,料想这就是曹家的仆从。 曹小爷问那精光仆人要了一张银票:“给,官府通兑,我的玉呢?” 贾琏弹了弹票号,笑嘻嘻地把平安扣还给曹小爷:“等你休沐了,还找你玩啊!” 曹焕动了动嘴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两方道别。 “嘿!我说曹焕这名怎么这么熟呢,原来是他啊!”回府的路上贾琏一拍脑袋,“就是前几年那个十六皇子选伴读的时候,最后选的不就有个叫曹焕的吗,太子妃内侄儿……” 贾琏能够记起来,还是因为当初荣国府里头,适龄备选的对象就他一个,结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的,被他老子揍了一顿,屁股肿了好几天:“看他样子也不是个机灵的,还是有一个好姑姑啊。” 贾珠听贾琏越说越不像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曹小哥虽然人情世故不老练,可或许就是如此才能一心向学吧。” 夕阳将贾府三兄弟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这就看不出宝玉的身量比两位哥哥矮多了。 “一心向学”的“曹小哥”看了看天色,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回宫就是了。” 初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小祖宗穿着便服说去东宫的,不知怎么地就摸出宫来了,自己这颗心哟,可是七上八下一整天了。 坤宁宫。家宴。 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常服的分明就是今日里跃然茶楼的“黄爷”,另一年约五旬气色不太好的妇人正是坤宁宫的主人。 十六皇子身着朱红色袍子,长着一张圆圆脸赫然就是白日里的曹焕曹小爷,兴致高亢地给他的父皇母后讲了今日里他明察秋毫破奇案的经过:“儿臣和初一打跃然茶楼走过,本来想进去喝杯茶的……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中年汉子神色慌张!于是儿臣就上前盘问。” 初一心说:主子您倒是想喝茶,可是荷包被扒走了,那时候明明在找荷包好吧? “儿臣一瞧,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怎么可能用得起绫素做襁褓?于是我就怀疑了……” 说到激动处,十六皇子总是忘记自称儿臣,皇后皱了皱眉,皇上却拍了拍发妻的手。 虽然十六皇子情商堪忧,但是有一点好处,绝对不说谎,于是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把皇后都给逗笑了:“这贾珠倒是一个稳重人。你就真没看见人家最小的弟弟?” “可不是啊,母后,那贾宝玉也太矮小了……” 一殿和乐融融reads();。 荣国府。 “哎呀,我的乖孙孙今天吓坏了吧?”贾母一把搂过宝玉,就放在怀里揉啊揉。 宝玉当然不会应下,不然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老祖宗、太太放心,大哥哥和琏二哥一直在我身边呢。什么事儿也没有。” “可不是,这个小促狭鬼,把用绳子把我俩拴在一起,好险我也被认作是拐子!”贾琏说起这个就有气,“老祖宗,您说,我和宝玉虽然是堂兄弟吧,可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老祖宗呀,怎么就不像了?那些个苦哈哈还说我贼眉鼠眼!我这可是丹凤眼!” 讲真,贾琏是略带眼尾上挑邪气的长相,成年之后一双眼睛一定特别能勾女子的心。不过和世人推崇的阳刚美就不怎么沾边儿了。 把一众女眷逗得乐呵呵的。 说起一百两银票的事儿,贾琏还讨巧地说:“老祖宗,我可没让咱们府里头吃亏!”说罢就从怀里掏出银票,转手递给王氏:“二婶子,这个还是归公中的好?”王夫人哪里会收,贾母也笑着说:“这边给你们三兄弟分了,也是今日打抱不平的报酬。” 又说起曹家的曹焕:“居然敢嘲笑我们宝玉村,我就唬他,那是没见过宝玉排的《千手观音》哩!” 宝玉连忙纠正:“我就是提了一嘴,还是大姐姐与二姐姐一起完善的。” 说起到底是谁村,女眷们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符合贾琏的,毕竟在京城人士眼里,外地来的才是又土又村的“乡下人”。 “我还喊他下次与我们常来往,这个小子很不痛快,支支吾吾的。后来我才想起来,这不是十六皇子的伴读吗,轻易出不得宫,难怪没应下我。”贾琏说的口干舌燥的,把旁边的茶盏端起来一气儿喝干净了,又抹抹嘴巴,“再来一碗。” “很应该是这样,不论人家得不得空,相识一场又互通了姓名,就应当摆出常来常往的样子。不过……看看你。”贾母指着他说:“你大姐姐窖好的牡丹花茶,就被你牛嚼了!” 当然,最终贾府三兄弟每人分三十三两也只是笑谈,两个小的还是把钱给了贾珠,叫他拿去打赏今日跟出去的下人们。 “大哥哥,我会自己穿戴的,叫初一初二送些热水来我们梳洗就行了。”因为钱嬷嬷也稍许晕船,所以宝玉很体谅地让她多歇一日。 两兄弟梳洗完毕,去隔壁探望贾琏,贾琏还躺着呢,虽然面有菜色,但是精神头还好,乘船多回的管事也说琏二爷身子骨好,不妨事儿的,吃的清淡些也就罢了。 早饭吃的是小米粥、葱花卷、文蛤蒸蛋、油炸小江鱼,又摆了几碟子小菜,有万年青、蜜大枣、鸡油香菇、春笋豆皮――这都是装在瓦罐里,带上船来的。不过因为贾珠和宝玉刚上船,对河鲜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倒是吃完了文蛤蒸蛋和小江鱼,几碟子小菜叫管事拿去分了。 吃完早饭,也该起航了。 当然,今天的贾珠还是兴致勃勃――毕竟昨天错过了船上观日出么! 宝玉有些蒙,要怎么打发时间呢:行船摇晃,看书费眼;要么还是扎马吧……打牢了基础,回头从云谷子前辈那里换来的功法也可以修炼起来了,想当初因为得到位面交易平台时候年岁较大,骨头都硬了,很是不适合学武,倒是一种遗憾。 于是对着窗外诗兴大发完毕的贾珠就看到自己的小弟脸憋得通红在扎马步。贾珠想起,强身健体之事不可荒废,于是也去扎了。 第3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接头暗号:12345你们等得不辛苦。 贾家三兄弟带着圆脸,继续在朱雀大街上晃荡。 一路上,贾琏和曹少爷斗嘴不停。 没错,圆脸少年姓曹名焕,祖籍江宁,前几年来的京城。 “那你小子官话说的挺不错啊。”贾琏心下犹疑。 “从小就学。”曹小爷没好气地用江宁话回答了一句,也是十分地道。 之后说起诸如江宁风俗、曹家人口等等,也是流利不打磕,贾珠和贾琏终于是信了。 “不是说要去看旱龙舟吗?走走走……”曹小爷反客为主,领先走在前头。 “咄,还真不客气。”贾琏嘀咕。 曹家少爷与贾府三兄弟打打闹闹走远的时候,跃然茶楼的临街包间就有一个长相平凡无奇但吐息深厚悠长的中年人默默上前一步,给黄爷讲了这三人的来历。 “哦,竟是贾代善的孙子?”黄爷抚须,“只知道他有两个无甚才华的儿子,孙子辈……” 其貌不扬中年人继续说了说贾家三兄弟的大概事迹:贾珠勤学,天资尚可,同窗之间名声不错;贾琏未有功名,喜玩乐;最小的那个叫贾瑛,乳名宝玉。 “就是那个传说衔玉而生的哥儿?”黄爷不动声色地问。 一旁的青年倒是也听说过这个奇谈,闻言侧耳倾听。 “正是,年六岁,养在史老太君的院子里,传闻天资聪颖。” “哦……天资聪颖?修远,你怎么看?” 被提问的青年笑着摇头:“小时了了。” “叫暗卫远远跟着便是,不必上前打扰。”黄爷没有对被叫做修远的青年评论的那四个字的未尽之意多说什么,“咱们回吧。” “那十六叔?” “他费尽心思溜出来,不玩够是不会回去的。” ………………………… 旱龙舟是陆地上模仿水中划龙船之舞,有戏妆女子(男童扮的)、有花脸艄公,另旁有四乐人伴奏:一人背大鼓,一人击大鼓,二人击钹。总的来说和宝玉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这也太乡土化了,往年春晚啥的采访的民间艺人队都比这有看头。 曹小爷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喷:“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看的旱龙舟?可真村……” 贾琏急眼:“这是宝玉年纪小没看过这些呢,才好奇的。” “好吧,小毛头,你可真村。”曹小爷句句不离村,低头看着宝玉说。 “只怕有的人,从前就没见过旱龙舟,现在见到了就笑话别人。想来更加没见识过咱们荣国府的《千手观音》了。”贾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果然勾起了曹小爷的好奇心:“那是什么?别是唬我的吧,小爷我在京城十……实在是见多了徒有虚名的玩意儿了,就好比那点心,居然叫驴打滚,实际上和驴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好吃吗?那你说那驴打滚好吃么?” “还凑合吧……”曹小爷别扭承认reads();。 “好吃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驴子还是骡子打滚。难道你还要去蚂蚁上树里找蚂蚁?”贾琏的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府上的《千手观音》就一定好看了。” “你还要怎么证明?” “驴打滚我都得亲口尝过吧?那节目我也得看过才能下结论。”曹小爷也是有小智慧的人呢。 贾琏嗤笑:“多大的脸,那节目是宝玉叫院子里的丫鬟排的,去年老祖宗寿辰才叫我们开眼的。你说去看就去看?” “小气的紧。” 三贾一曹逛累了,便去了跃然茶楼。初一已经等在那里了,随着他那张苦兮兮的脸亮相,身后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仆人,眼睛精光发亮,看着就是练家子,料想这就是曹家的仆从。 曹小爷问那精光仆人要了一张银票:“给,官府通兑,我的玉呢?” 贾琏弹了弹票号,笑嘻嘻地把平安扣还给曹小爷:“等你休沐了,还找你玩啊!” 曹焕动了动嘴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两方道别。 “嘿!我说曹焕这名怎么这么熟呢,原来是他啊!”回府的路上贾琏一拍脑袋,“就是前几年那个十六皇子选伴读的时候,最后选的不就有个叫曹焕的吗,太子妃内侄儿……” 贾琏能够记起来,还是因为当初荣国府里头,适龄备选的对象就他一个,结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的,被他老子揍了一顿,屁股肿了好几天:“看他样子也不是个机灵的,还是有一个好姑姑啊。” 贾珠听贾琏越说越不像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曹小哥虽然人情世故不老练,可或许就是如此才能一心向学吧。” 夕阳将贾府三兄弟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这就看不出宝玉的身量比两位哥哥矮多了。 “一心向学”的“曹小哥”看了看天色,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回宫就是了。” 初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小祖宗穿着便服说去东宫的,不知怎么地就摸出宫来了,自己这颗心哟,可是七上八下一整天了。 坤宁宫。家宴。 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常服的分明就是今日里跃然茶楼的“黄爷”,另一年约五旬气色不太好的妇人正是坤宁宫的主人。 十六皇子身着朱红色袍子,长着一张圆圆脸赫然就是白日里的曹焕曹小爷,兴致高亢地给他的父皇母后讲了今日里他明察秋毫破奇案的经过:“儿臣和初一打跃然茶楼走过,本来想进去喝杯茶的……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中年汉子神色慌张!于是儿臣就上前盘问。” 初一心说:主子您倒是想喝茶,可是荷包被扒走了,那时候明明在找荷包好吧? “儿臣一瞧,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怎么可能用得起绫素做襁褓?于是我就怀疑了……” 说到激动处,十六皇子总是忘记自称儿臣,皇后皱了皱眉,皇上却拍了拍发妻的手。 虽然十六皇子情商堪忧,但是有一点好处,绝对不说谎,于是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把皇后都给逗笑了:“这贾珠倒是一个稳重人。你就真没看见人家最小的弟弟?” “可不是啊,母后,那贾宝玉也太矮小了……” 一殿和乐融融reads();。 荣国府。 “哎呀,我的乖孙孙今天吓坏了吧?”贾母一把搂过宝玉,就放在怀里揉啊揉。 宝玉当然不会应下,不然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老祖宗、太太放心,大哥哥和琏二哥一直在我身边呢。什么事儿也没有。” “可不是,这个小促狭鬼,把用绳子把我俩拴在一起,好险我也被认作是拐子!”贾琏说起这个就有气,“老祖宗,您说,我和宝玉虽然是堂兄弟吧,可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老祖宗呀,怎么就不像了?那些个苦哈哈还说我贼眉鼠眼!我这可是丹凤眼!” 讲真,贾琏是略带眼尾上挑邪气的长相,成年之后一双眼睛一定特别能勾女子的心。不过和世人推崇的阳刚美就不怎么沾边儿了。 把一众女眷逗得乐呵呵的。 说起一百两银票的事儿,贾琏还讨巧地说:“老祖宗,我可没让咱们府里头吃亏!”说罢就从怀里掏出银票,转手递给王氏:“二婶子,这个还是归公中的好?”王夫人哪里会收,贾母也笑着说:“这边给你们三兄弟分了,也是今日打抱不平的报酬。” 又说起曹家的曹焕:“居然敢嘲笑我们宝玉村,我就唬他,那是没见过宝玉排的《千手观音》哩!” 宝玉连忙纠正:“我就是提了一嘴,还是大姐姐与二姐姐一起完善的。” 说起到底是谁村,女眷们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符合贾琏的,毕竟在京城人士眼里,外地来的才是又土又村的“乡下人”。 “我还喊他下次与我们常来往,这个小子很不痛快,支支吾吾的。后来我才想起来,这不是十六皇子的伴读吗,轻易出不得宫,难怪没应下我。”贾琏说的口干舌燥的,把旁边的茶盏端起来一气儿喝干净了,又抹抹嘴巴,“再来一碗。” “很应该是这样,不论人家得不得空,相识一场又互通了姓名,就应当摆出常来常往的样子。不过……看看你。”贾母指着他说:“你大姐姐窖好的牡丹花茶,就被你牛嚼了!” 当然,最终贾府三兄弟每人分三十三两也只是笑谈,两个小的还是把钱给了贾珠,叫他拿去打赏今日跟出去的下人们。 “大哥哥,我会自己穿戴的,叫初一初二送些热水来我们梳洗就行了。”因为钱嬷嬷也稍许晕船,所以宝玉很体谅地让她多歇一日。 两兄弟梳洗完毕,去隔壁探望贾琏,贾琏还躺着呢,虽然面有菜色,但是精神头还好,乘船多回的管事也说琏二爷身子骨好,不妨事儿的,吃的清淡些也就罢了。 早饭吃的是小米粥、葱花卷、文蛤蒸蛋、油炸小江鱼,又摆了几碟子小菜,有万年青、蜜大枣、鸡油香菇、春笋豆皮――这都是装在瓦罐里,带上船来的。不过因为贾珠和宝玉刚上船,对河鲜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倒是吃完了文蛤蒸蛋和小江鱼,几碟子小菜叫管事拿去分了。 吃完早饭,也该起航了。 当然,今天的贾珠还是兴致勃勃――毕竟昨天错过了船上观日出么! 宝玉有些蒙,要怎么打发时间呢:行船摇晃,看书费眼;要么还是扎马吧……打牢了基础,回头从云谷子前辈那里换来的功法也可以修炼起来了,想当初因为得到位面交易平台时候年岁较大,骨头都硬了,很是不适合学武,倒是一种遗憾。 于是对着窗外诗兴大发完毕的贾珠就看到自己的小弟脸憋得通红在扎马步。贾珠想起,强身健体之事不可荒废,于是也去扎了。 第3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接头暗号:12345你们等得不辛苦。因为去年,宝玉是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既新奇又难度底的《千手观音》,准备的时间不够充裕,没能做到尽善尽美,乃是等宾客走了之后,私底下叫丫鬟们表演给贾母等人看的。饶是如此也令贾府的人打开眼界了。因为无事也要训三分的贾政虽然是看得连连点头,不过还是给小儿子一顿排头吃,觉得他不务正业。好歹叫贾母给说了几句才消停。因宝玉不想担着脂粉气重的名头,便说是元春一起做的,大姐姐负责排舞,自己则是负责看的,为了给老祖宗解闷编排的孝心。 经过一年的宣传酝酿发酵,贾府的血亲、姻亲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出代表了孝心的舞,今年颇为期待,早早就备好寿礼一份、递来帖子要围观开开眼。 家宴变成了小宴。 这里头倒是有江宁曹家二房的老爷和太太,二人攀了曹二太太母家的亲,倒是有一位舅母姓史,是贾母的族妹。虽让人搞不清楚曹家人怎会与贾家忽然亲昵了,但是好歹师出有名。 贾珠在前头迎宾,看到圆脸少年穿着朴素,跟在一个容长脸的小子身后,待听见曹二爷颇为不自然地介绍这是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的时候,倒是吃了一惊。 曹二爷咳嗽一声,就尽和贾赦、贾政寒暄去了。 圆脸少年悄悄做个了赔罪的动作。曹焕好像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兄长,曹炆,比我大半岁。” 贾珠一见圆脸少年低头唯唯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曹炆的出身,想着待会儿要是琏哥儿见到曹炆,又是一出官司,便是头疼。 不过贾琏倒是脑补了(liao)然了:庶出嘛,谁家都有,就比如自己那妹妹迎春、或者说政二叔那房的探春和贾环。就是曹辉这小子太嚣张了,居然在外头假冒嫡兄,不知道回去没有有屁股开花? …………………… 女眷那头,贾母看着笑吟吟的曹二太太,先是笑着说早知道有这样的亲,早该走动起来,不住地夸赞江宁的水是真养人,今儿一件才知道有这么端庄秀美的人物,又问她今日怎么没带姑娘来? 曹二太太无奈:“我那个闺女,被她父亲宠的像是一只活猴,前些日子将她弟弟的一方宝贝砚台给打碎了,两人怄气起来,在院子里吹了半天风……” “啊,女儿家娇贵呢,这可怎生是好?”邢氏顺着曹二太太的话往下说。 “说起来我就来气,她弟弟还咳嗽了两日,这丫头,连喷嚏都没有打一个。倒是有一点不好,被蚊子咬花了脸,现在不肯出门。要我说那些丫鬟就很应该在主子发懵的时候劝着些……”曹二太太说起自己的闺女就心口疼! 王氏咂舌:“可不是,我家大姐儿年年冬日里扫梅心雪,也是不肯假他人手的,要我说,养着那许多丫鬟婆子是什么的,万一冻着了怎么办?我们老爷总不至于差那一口泡茶的水罢reads();。可她就硬是不听哪。” 邢氏心里哼了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大姐儿孝顺。 中年一辈的妇人们打机锋,贾母一般是笑着听听不参与的,毕竟辈分不一样,不是一个牌面上的人物。 因前几年贾母娘家史家的孙小姐史湘云年岁尚小,贾母怜其年幼就没了父母,常派人询问。今年小姑娘有四岁多了,跟着叔母一起过来,现被贾母抱在怀里心肝肉儿地揉搓。 “宝玉在老祖宗面前可要失宠了。”贾琏活泛,越是看宝玉坚韧就越觉得自己早起扎马步、耍五禽戏就是冤。 史湘云年纪小小就很会看人脸色,好像怕宝玉把贾琏说的话当真了:“爱哥哥来。”一边说,一边拍手,要把贾母的另外半边分出来。 “谢过史家妹妹,我这头要给兰哥儿剥果子吃呢。”贾宝玉才不要过去,好不容易据理力争能够早起一起去锻炼,要是再腻歪到老祖宗身边去,岂不是仍旧给别人留下奶娃娃的印象?太过娇气了,他现在恨不得能和贾珠一起去帮衬贾政待客,好被当作大人,行动自如一些。 一时间,妇人们又开始夸奖宝玉乖巧懂事有做叔叔的样子。 ………………………… 男人们在旁另开了席面,因都是自家亲戚,隔着两道屏风,看不真切,却能听到人声儿。贾珠在屏风的那边帮着贾赦、贾政招呼,听到贾琏又开始怼宝玉,便差人喊贾琏去那一边。 贾母看看已经身量笔挺、开始准备议亲的贾琏,虽然因为某些缘故,今日来府上的夫人们并没有带闺女过来,可是一个大小伙子杵在这里显得也是很不合适:“去去去,别在这里讨嫌,去前头陪着你老子,叫他别喝多了。” 邢氏抽了抽嘴角:呵呵哒,老太太您放心,您大儿子肯定会把自己灌醉的。 酒过三巡,大家点过了七仙女拜寿、又点了百戏、杂戏,这才轮到是重头戏。 今年配合灯光的《千手观音》更是令人震撼。戏台子上的灯笼先是全部被吹灭了,又在众人来不及质疑之前一盏一盏点亮。每一盏灯都是由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手持着。待到一十二人全部站定,十二盏灯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她们周围。站在最前头的女子眉心画了一朵鲜红的莲花,眉尾低垂,挽着高高的飞天髻,一身鹅黄色西域风格服饰,身披沙丽,虽浓妆扮相,但是却令人难以生出想要亵玩之心。 当然,这个功劳实打实就是元春的。毕竟贾宝玉只知道,《千手观音》动作真好看啊真好看、音乐真庄严啊真庄严,至于发型?妆容?服饰?真的是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站在第一位的是一位略丰腴的美人,相貌端庄亲和。 所以完完全全土生土长的贾元春才更加能了解当代人的审美以及一些不可触碰的雷点。比如舞姬们绝对不可以穿明黄色的服饰,比如微微下垂的眼尾妆更显得庄重…… 做了大半年预告的荣国府众人坐等大家看懵逼:新奇!惊艳! 贾赦举着酒杯到处劝酒顺便炫耀:这舞姬是我经手采买的!说起赏美人啊,还是我有经验…… 贾政也是一脸矜持的样子,如果是靡靡之音,他或许会顾着自己端方君子的形象而蹙眉,但是今日的这舞啊,好啊!一点儿也不俗气,不仅不俗气,还带着点儿仙气,可登大雅之堂了。 总算还有个贾珠记得应酬,兼顾招呼来宾。 贾琏根本不记得自己肩负的重任了,任由他老子喝的兴起。 “怎么样?比你之前见过的如何?连旱龙舟都没见过的村大爷reads();。”这时候他还不忘记嘲讽张着嘴的曹炆几句。 “不过尔尔,胜在新奇罢了。”曹炆死鸭子嘴硬,眼睛到时诚实的紧,一错也不错的盯着戏台子。 偏偏这时候曹焕很不给他庶兄的面子点头肯定:“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想必,今晚之后,荣国府的《千手观音》在京城可是要出名了,一同出名的还会有荣国府姑娘们的一片孝心。 ………………………… “今日真是麻烦曹大人了。”因为大家都饮了酒,若是回去的路上吹了风就不好了,因此圆脸少年跟着曹家父子上了马车。 曹大人苦笑:“殿下真是率性。” “不妨事的,我出宫之前和母后报备过了。只是今日之事……” “下官也正是觉得常年在外为官,未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全仗下官大哥在江宁照料,心头甚是愧疚,不日便要打发长子去二老面前尽孝。”曹大人是聪明人,立时就接口十六皇子的话。 马车转过街角,十六皇子就登上另外一辆候在那儿许久的精致马车,坐在前头的初一可算是放心了。 ………………………… 曹二太太回到家里指着满脸红包包的女儿:“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么个活祖宗!真是个不省心的,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不选秀了?被皇上知道了,是欺君之罪!” 曹家大姐儿一脸的不在乎:“那就去求求大堂姐呗,头轮就把我刷下去。” “一点规矩也没有,那是太子妃!你给我注意一点儿,人前千万一定要记得称太子妃娘娘。再说你大堂姐是太子妃,上头还有皇后呢,她也是不好行差踏错的,你这事儿,我说都说不出口。曹家的女儿要是第一轮就被筛下去了,你叫别人怎么看我们江宁曹家,你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 “好太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说要女儿怎么办?”曹家大姐儿鼓起腮帮子跺脚。 “怎么办?距离选秀女还有半个多月,你啊,就在房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焕哥儿的书房也不许去?” “不许。” “花园也不许去?” “不许。” “那我早晚总得请安吧?” “我免了你请安。老爷那儿我也会替你说一声的。” ………………………… 话分两头,送走宾客之后,贾府的人开始善后,这基本就是王氏带着儿媳和大女儿的事儿——碍于面子,邢氏也被分派了些无关痛痒的差事。 其实之前,贾府一直倒是没有要把元春送进宫的念头,毕竟今上都已经五十八了…… 原先停了选秀女,王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定是能做一族宗妇的,现在因天家那一大家子好多光棍强烈要求皇上指点婚配,倒是让她起了点心思:太孙今年十七,还没选妃呢……所以今日动了点小心思,给女儿造势。 这么拙劣的手段,连宝玉都看出来了。幸好当时元春出去吩咐茶果子了,并不在室内,就算回头从丫鬟嘴里听到,好歹不会直面被吹捧的尴尬——尤其那尴尬还是自己母亲带来的。 第3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接头暗号:12345你们等得不辛苦。 ………………………… 因老祖宗吩咐给宝玉炖了血燕雪耳羹,于是他香喷喷地吃完,还多劳心地询问:“老祖宗也吃了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老气横秋地说:“嬷嬷,我要洗洗睡了。” 钱嬷嬷和吴嬷嬷像往常一样,打来温水伺候宝二爷洗漱,因为宝玉手腕子缠着的纱布是干干净净的,而小脸蛋也是红润粉嫩的,二人倒想着:那些婆子每回都见风就是雨的,宝玉明明就是划破了点子油皮,说的好像开了大口子一样。难怪老祖宗把李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吴嬷嬷端走水盆子,又去向老太太请示要不要给宝玉换药,得到否的答案之后,便又回来了――因宝玉夜里不爱太多人围着,只留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守夜,三个奶嬷嬷便是三日轮到一回,也算轻松。而今日因宝玉受伤,未免夜里发起热或者害怕,贾母吩咐多一倍人守夜。 钱嬷嬷给宝玉脸上擦了面脂,又理了理早已放汤婆子进去的被窝,给宝玉掖好被子,轻声询问是否放下床幔。 毕竟伺候宝玉的人都知道,宝二爷金贵而不娇气,但是主意正着,凡是都要按照他的心意来――虽然都是些诸如自己吃饭、自己走路、睡觉要放下笼纱的床幔等等小事情。 不出所料,已经躺着的宝玉点点头:“和往日里一样。” 吴嬷嬷在一旁整理自己和钱嬷嬷的铺盖,闻言抬头想要插嘴,被钱嬷嬷一个眼神制止了:这就是个不长脑子的,宝玉坚持的意见,哪一回不是成了的?这关头还要拿些许小事到老祖宗面前去扯皮,眼力劲儿呢? 宝玉很满意钱嬷嬷的识趣,他已经是花了大工夫才克制自己不要用非儿童的态度对待下人的。毕竟,金手指再次打开了。 …………………… 话说回来reads();。白日里在贾珠嘴里消失不见的通灵宝玉实则被收纳进了位面交易平台,而被放进去的自然是一颗“一旬”。 历经斗智斗勇夺剪刀、拼搏演技编梦境、十万火急救贾珠、心不在焉吃晚饭、以及应付完下人之后,宝玉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好看看久违的位面交易平台了。 这一看就看到了白天没来得及注意的,与从前相比显而易见的区别:交易平台里,原本只有五个位面坐标被点亮,现在多了一个。这也就是白日里刚启动时候一串叮咚的由来。 前五个是宝玉意料之中的,毕竟第一次紧急制动之后,也保留了已上一辈子定位的坐标,后一个则是……因为足够充能赠送的?! 宝玉心想:原来位面交易平台还可以这么玩?大出血的礼包? 所以现在,除了第一世的末世、未来、修真,第二世的原始社会、异世古代之外,他白得了一个西幻的坐标――小字:赠送。 西幻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宝玉不着急去开发,当务之急是一事不烦二主,找修/真/世/界的云谷子求助。 幸好这是个拥有位面交易平台的道长,他和一般的修真界道长不一样,并不爱好动不动就闭关几十几百年修炼,而是对深入了解交易平台兴致勃勃。所以宝玉很快就联系上了他。 “何事?可是有新的食铁兽幼崽画像?”道号云谷子的前辈对于宝玉现在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开口直奔主题。 宝玉真的不太能理解仙风道骨的高人居然是熊猫控――这内心也是相当的柔软了:“云谷子前辈,晚辈又被紧急制动了,现在的世界里头,没那么多的科技手段给食铁兽存下影像了。真是抱歉。” 云谷子很会抓重点:“也就是说,你那儿有是有的,只是你没本事惟妙惟肖地画下来?” “当是有的。晚辈不敢全然打包票。” “行吧,找到之后再联系我。”云谷子欲切断联系。 宝玉这还没说到重点呢,连忙喊停:“实不相瞒,晚辈这一世的亲人身患伤寒、药石无医,现已服下一旬。晚辈这里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贝,唯有一块通灵宝玉是从胎中带来,或许前辈会感兴趣?” 位面交易平台有验货功能,会先给出待交易物品的属性判断,然后对面的交易者可以有几秒钟的时间感受交易物品――当然,能看能摸就是偷不走抢不走,也算是人性化设计了,避免卖家错卖、买家错买。有什么新奇玩意儿的时候,大家都会用这个功能。 果然云谷子对通灵宝玉挺感兴趣,几息之后点点头道:“有些年头了,该是上古时期的物件,又有一缕仙气……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且看看这样可是满意?” 云谷子那边显示待交易物品分别是: 大还丹3粒,医死人肉白骨,哪怕刚咽气,只要心口热乎气还在就有救。 大保丹6粒,除外断肢不可再生外,内疾外伤,药到病除。 醒脑丸12粒,可使普通人增长心智、一目十行,天资高者用后可达过目不忘。 大力丸24粒,强身健体、力大如牛。(宝玉懵) 生肌丸、生血丸各48粒。 金叶子50000片,一两5片,合黄金一万两。(宝玉再懵) 银锭子100000块,一块半斤,即八两,合白银八十万两reads();。(宝玉星星眼懵) 懵完之后,就是冷静。 云谷子给出了这样丰厚的物资,必定是因为通灵宝玉值这个价钱。 值得吗? 若是原装的宝玉,离了玉也许不行,不过现在的贾宝玉却是觉得很划算――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社会没有消炎药、没有输液、没有血常规、没有外科手术……现在交易到手的这些,都是他以后保命的资本。 再想得左性一点,如今将《石头记》的石头都卖去了别的位面,那么以后的事情越来越偏离既定轨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如何?”云谷子见宝玉神色莫辩,追问了一句。 “前辈所提供的正是晚辈所需。不过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因玉来源稀罕,家人颇为重视,希望前辈能仿一块一模一样的给我,好让晚辈不必多费口舌。” 成交之后,从文字意义上的一夜暴富并没有让宝玉的心跳加快几分,大抵是因为从前他也曾飞黄腾达过了,位面交易平台里头储存的金银财宝也是不少的,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相比较金银起来,那些丹药才令他心动不已。 后半夜云谷子就给宝玉送来了通灵宝玉的仿品,果然是一模一样,并因宝玉的要求,在背面“二疗冤疾”处做出一道裂痕。 次日天明,宝玉难得睡起了懒觉,要知道,往日里他可是第一个给老祖宗请安的――当然,住得最近的也是他啦。今个儿,除了贾珠之外的所有人都到齐了老祖宗的院子,他仍酣睡中。 吴嬷嬷想要轻轻推醒宝二爷,被钱嬷嬷拦住,反而去给老祖宗汇报。 宝玉这比平时都晚起的举动却让贾母并贾政忧心不已。平日里根本不会进老太太正房之外地方的贾政破天荒地跟在贾母身后,见到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的二儿子,政二老爷忽然觉得这个“逆子”睡着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 许是因为屋里的人多了,宝玉睡得并不安心(并不是,其实是老黄瓜又在飙演技),皱巴皱巴小眉头,慢慢睁开眼。微微慌乱之后,镇定大方地给老祖宗赔罪、请安问好,又略带羞涩紧张地给老爷请安,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 贾母第一个就受不了,心都要化了:“乖孙孙哟,别怕,有老祖宗在这儿,你老爷不敢捶你。” 贾政觉得膝盖一痛:亲妈,此刻我并没有想要呵斥儿子的意思。 “梅花儿……给大哥哥送去了吗?”宝玉充分表现了一个六岁孩童应有的逻辑,追问昨天自己没做成的‘大事儿’。 “送去了,你大哥哥很欢喜,说等他好了,带你去放风筝。”贾母觉得孙子辈里头,珠哥儿和宝玉兄友弟恭,比自己的两个“逆子”要顺眼多了……什么?琏儿?琏儿根子上也是孝顺听话的,只是他老子没教好! 然后宝玉再次强调:“昨天不怪李嬷嬷,是宝玉没拿住剪子。嫂嫂院子的小丫鬟还劝宝玉来着。”虽然女高音平时尖酸刻薄了一点(这还并不是针对自己的),但是昨天的事儿对她来说绝对是不该背的锅。 贾政帅不过三秒,立刻开始吹胡子瞪眼:“既知道是你的不对,怎么还作出如此顽劣不堪的事!” 宝玉瑟缩了一下身子,条件反射地想去摸胸前。(此处请为他的绝佳演技鼓掌) “大清早就来我这儿大呼小叫逞老子威风了?”贾母斜了一眼二*愣子*儿子,宝玉昨个儿做这样的好事,今天这个愣儿子就敢对自己乖孙孙甩脸子,这是当自己不存在呢?我的乖孙孙可真要委屈坏了。 贾政看到宝玉胸前空落落,想到前因后果,又觉得自己方才是有些严厉了,顿时泄了气reads();。 见到贾政偃旗息鼓,贾母才笑眯眯地摸了摸宝玉的脑袋:“老祖宗帮你扣了李嬷嬷半年的月钱,叫她以后将功补过。你嫂嫂的那个丫鬟有些憨厚,倒是有一把子力气,调/教一番,可以放到小厨房去。你说好不好?” 从荣国府孙媳妇院子里扫落叶,到荣国府老太君院子的小厨房打杂,丫鬟柳枝可以说是撞大运了。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贾政难得机灵一回,马上就想到去年春日里自己大儿子险些因风寒加伤寒而去了的事情。 贾母自己也是犹豫、焦心又有些难以启齿:“老二,你看,你看能不能叫珠哥儿、琏哥儿带着宝玉去一趟扬州?” “老祖宗!”贾政睁大了眼睛,老娘这是糊涂了么! “这不是琏哥儿和宝玉都还没见过他们的姑父和姑母么,我想着,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也该去认一认人了。”贾母的声音出奇的小,但是带着一些固执的意味。 “儿子不同意。”贾政甩甩袖子摇头。 “老二!” “母亲!妹妹她已经嫁出去了,做了林家妇十余年,生死自当是由林家操心、操持。”贾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好一个生死自当由林家操心。难道我敏儿嫁出去了,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就不是你嫡亲的妹妹了?我问你,若是元春日后如此,你当如何?”贾母的手哆嗦着。 三纲五常深入骨血的贾政一脸理所当然:“元春既已过了旨意,出嫁从夫,是皇家的人。那日后生老病死怎会与我贾家相干?”出嫁从夫四个字,贾政说的有些含糊,大抵是因为他也知道,妾用嫁这个字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好一个维护三从四德的贾存周!那我问你,夫死从子,这可是你的夙愿?我这老不死的,是不是以孝挟持了你?” 贾政无奈起身跪下:“老祖宗!母亲!求您体谅儿子。宝玉那玉也不是次次都能有神通的吧?许是会对宝玉有什么折损呢……敏儿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不疼爱她。可是宝玉毕竟也是我的儿子呀。再者说,即便那玉真能救人性命,也只剩下两次机会了,您也有年岁了,许是将来用得着,剩下的最后一次,那就是咱们贾家的保命符了呀……老祖宗……” 贾母被说的有些软化了:“你妹妹,她命苦呀……没能为林家开枝散叶,她是硬生生把自己熬成这样子的。叫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放心得下……老二,我都是一把老骨头啦,需要活的那么久干什么,就把我的那一次,舍给你妹妹用吧。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 贾母也是微微颤颤地起身,作势要给儿子跪下。 谁想到贾政一个愣神没来得及扶住贾母:弄巧成拙,这可如何是好? 贾政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里头的小算盘的:宝玉剩下的两次机会,一次给自己,一次给贾母用。说出来的时候,自然要避嫌,不能把自己算进去,不然有用老子身份欺儿子的嫌疑。他料想,老祖宗听到自己数了这珍贵的唯二机会,也许会打消了叫宝玉去扬州的念头,没想到……没想到贾母居然舍得舍弃了自己的那一次机会。而身为人子,以后贾母若是有不好,自己到底是舍不舍通灵宝玉的最后一次机会呢? 当然,这个时候的贾政是完全无视了宝玉主人的意见,因为他是贾宝玉的老子,儿子听老子的,天经地义。 目送二儿子神不守舍地离开。贾母拿出帕子揩了揩眼角:“鸳鸯,把我库房里那个颜真卿的《李玄靖碑》拓本给收拾出来,回头给二老爷送去。” 第3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今夜当不眠。 乾清宫。 “皇上,丙七有密信到。”平安习惯性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说。 “拿过来reads();。”丙七跟着老四喜多年,不只是刺探消息的好手,硬功夫也很不错。 密信之所以叫做密信,自然是写了不欲让别人知道的内容,除了写信的人与皇帝之外,别人一概不知其中内容。 平安看着皇帝眉头越来越紧,呼吸也急促起来,于是越发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啊,真是好……”朕真是料想不到,太子居然还是个有大出息的,无毒不丈夫啊,真是好!好一个将计就计,好一个斩草除根啊!小十六可是他亲弟弟! “传令下去,丁字一二继续潜伏,丁字三四号,从醇亲王府撤出,设法进入东宫。”老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四周静谧无声,一个黑影不知何时站在窗外:“是。”然后倏然不见。 平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做木头人。 ………………………… 东宫。 太子将才收到的密信烧毁,心头一阵火大:这曹家做事越发的不讲究了,当初雇了游侠儿,居然能把老十五和老十六弄错了人。既是弄错了也不知道随机应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嫁祸老七,反而让十六那样都能跑了。现在又说找不到那群游侠儿了,留着对方,早晚都是祸害,居然连斩草除根都不知道,统统都是废物…… ………………………… 齐王府。 齐郡王灯下读《春秋》,一手拢美须:“不管小十六被掳这件事是谁做的,反正不是本王做的;不管贾家船只被点着是谁做的,反正只能是老大做的;不管老大的斩草除根是不是指的他雇的蠢货,到了父皇那里,只能是指的小十六……江苏那边如何?” “回殿下的话,陈道伟已经依计投靠了东宫,叫族人送去了投名状,那林如海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将今年的盐务册子重新做了一遍。” “好,哈哈,世人都说御史林如海宠妻爱女,竟是后继无人也在所不惜,原本本王是不信的,现在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有他的配合,盐城那边,我们可以加大量来了。” “恭喜殿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哎,此时更要低调谨慎,传令下去,盐场附近巡逻的人手增加一倍。” “是。” …………………… 皇子所。 “殿下,您是说您要吃……啥?”初一表示受到了惊吓。 十六皇子不耐烦地挥手:“驴、打、滚!去和御膳房说,夜宵爷要吃驴打滚。” 好么,主子有命,下人从命。初一是不晓得,怎么主子忽然想吃驴打滚了,明明之前他都说这个点心是甜口的,腻人。 不一会儿,御膳房的人就送来了驴打滚,领着盒子的初一还被皇子所一同住着的、出来赏(找)月(茬)的十五皇子喊住了:“这都夜深了,十六弟还要叫东西吃?什么好东西呀?” 初一打了个千儿说:“回十五皇子的话,是驴打滚。” “啧,还怪香的,这样吧,那谁,回头也给我来一份,再加一个豌豆黄。” 被叫做那谁的御膳房太监连连点头应下:一个是皇后幼子,一个是贵妃幼子,年岁又近,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就是从小打到大的……但凡对方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另一人就要去寻更好的,连吃点心都要比,往常爱吃咸口点心的十六皇子今儿要了驴打滚,十五皇子见着了,就能再加一份豌豆黄reads();。啧,都是祖宗! 初一领着食盒伺候十六皇子用点心。 “怎么回事,这么久才送上来?” 初一一五一十地禀告了路上耽搁的缘由。 “老十五也叫了吃的?这猪猡……” 后头三个字说的极轻,但是初一距离自家主子可近,还是听见了――当然他装作没听见。 “大晚上的也不怕噎着。叫人坏胃口,算了。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吃。” 最后,十六皇子点的驴打滚还是初一并几个小太监分了吃的。十六皇子在屋里发愁呀:这回事假装发怒分掉了,下回要想见伍毅,再点了驴打滚该怎么吃下去? ………………………… 而荣国府的宝玉完全不知道上头天家父子之间是怎么样一番暗潮涌动,反正他如今看着贾政顶着一张面皮抽抽的脸,就觉得贾政做出这样的表情也是难得。 “老爷何事寻我?”宝玉见贾政半天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问了。 贾政清了清嗓子:“听说你今日在族学胡闹了?” 天了噜,要知道,贾政这样子的态度绝对是非常温和的。 这么些年相处,宝玉也知道这个便宜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听他这样,就知道原本老爷是要质问自己的呢,不过是想到某些原因强忍着罢了,自己要是应对的不如他意了,恐怕不会善了。 于是他秉着千万不要火烧浇油的原则,坚持贯彻对贾政实施晓之以理的方针,站如松柏、挺拔俊秀,目光清明、回话不卑不亢:“儿子惭愧,竟要老爷于政务繁忙之际分神来询问儿子的课业。实在是觉得不应该。” 贾政见小儿子目光诚恳又带着孺慕之色,原本是中度怒火,现在稍稍被压下去了些,眼神上下一打量梳着总角、身着天青色小号儒服、一身素淡,唯有脖子上挂着通灵宝玉熠熠生辉,语气就稍稍软下来了一些:“既是知道不应该,为何还要闹事?今儿碰到六叔,倒是说你不知道哪里沾的江湖习性,在族学里搞起敢说敢做那一套来?”天可怜见,贾代儒当时明明是夸宝玉学识扎实,又有做叔叔的样子,不知道贾政怎么理解成这样的。 宝玉与贾政作了一揖:“老爷。好叫老爷知道,小子并不是搅天搅地的性子。六叔爷学识过人,兢兢业业,宝玉并无半点不敬之意,也正是因为去了族学,才能发现人外有人,武师傅之子武平仅靠在家自学(按照你的性子我千万不能说武平是他娘开蒙的)便能跟上夏锄班的进度。这样是我与武平之间想要有个良性的切磋呢,不巧琏二哥说的大声了些,许夫子便说一同考考我们。不想今年春耕班里倒是有好几个有志气的,也想来试一试。瑞哥叫来六叔爷之后,六叔爷也夸了芸哥儿与蘅哥儿,又说芷哥再有些时间便也够火候去夏锄了。” “哦,那你考得如何?”文事的切磋么,风雅得多了,贾政自从见过小儿子徒手搓银丸子的举动之后,就很怕他忽然心血来潮要去从军做武夫,幸好幸好…… 因了解贾政,所以宝玉全程将今日事描述为关于学问方面的切磋考校。最后还略羞涩地表示:“儿子胜之不武,从小有老爷、大哥哥、大姐姐轮番教诲,倒是很不应该下场与他们比试的。不过当时想着自己是做叔叔的……总归……” 好了么,贾政的马屁被拍到了,于是他气势再弱了一弱:“你既知道胜之不武,下次就不可与他们比较了,应当看看夏锄里头经常名列前茅的那几位,也好见贤思齐reads();。” “老爷教训的是。另有,今日有些疑惑,想要求助于老爷。”宝玉的姿态低低的,这对他来说并不为难,从前在孤儿院,为了得到更好的物质条件――比如大一点的包子、多一点的糖果、厚一点的书本、多几支铅笔等等,他干过无耻的事儿多了(特指不破坏原则的无耻,包括但不限于装可怜、卖萌、卖乖、卖傻),现在只是作为人家儿子,摆出装一装孙子的态度,一点也不难! “哦,你说说看?”被请教的贾政不只是不生气了,还觉得有些飘飘然起来,这大约就是一种被需求的精神方面的成就感。 “琏二哥告诉我,春耕、夏锄都是一年一考。儿子觉得……儿子觉得这一年仅一次考试,对于学生们来说,是不是太被放纵了一些?” 贾政上族学那还是三四十年前的事儿啦,那时候贾代儒还年轻,意气勃发的,倒是比现在日薄西山的样子有精神头多了,管理学生也严格许多,是以,贾政以为这些年族学还和以前一样,根本就不清楚里头现在的情况是乌漆墨糟。只单纯觉得是后辈们享福堕落了,才一代不如一代,读书都不争气罢了。现在听宝玉说起族学制度,才晓得:“一年才考一次?莫怪乎里头的学生都这么不上进!这事儿,我得去找六叔好好说说。” 宝玉继续说:“儿子去族学毕竟不久,只见皮毛,又年幼,很是不清楚其中规矩,倒许夫子……此人连琏二哥都夸赞,并且琏二哥近年学问有所长进,连大哥哥都肯定了,可见其人执教很有水平。这许夫子在族学是呆了多年,很清楚弊端在哪里,先前恐怕碍于是外姓不好开口,若是老爷诚心询问,他哪里会不知无不言呢?” 会如此说的原因是因为宝玉发现了,许夫子是一个妙人,学得多且杂,而且兴趣广泛,也许正是因为不够专心才屡次不第,但是论起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恐怕贾政请的那些清客都没有许夫子的功力。 原先因为许夫子是大儿子引荐的,贾政倒是自持几分长辈的意思不怎么与之交往,现在小儿子一本正经地提出了族学许是存在一些状况,于是贾政抽空就见了许夫子。 这许夫子与贾政是如何谈的,宝玉并不知道,不过他只需要看到结果就可以了,贾氏族学新规矩: 春耕与夏锄每月一试,连续三月排在末尾的学生,需留下由考试优异者补课,并为其做擦卓、清扫等以示感谢; 连续六月排在末尾的,须立下‘军令状’,做出保证,并将‘军令状’贴与族学大门口; 若是一年都是末位,则下一年度须缴纳学资方可入学――讲真若是连续一年都是倒数第一,也真是没有入学的必要的,那肯定是智商问题。 有罚也有奖,连续三个月优异者可得文房四宝一套; 连续六个月优异者年末考试可酌情加分; 连续九个月优异者,可直接升学夏锄/秋收; 连续十一个月得到优异?除了直升夏锄/秋收之外还奖励纹银二十两! 当然,为了减轻掌塾(贾代儒)的压力,春耕的试卷糊名,由夏锄班批阅;夏锄班的试卷则是由秋收班初阅,许夫子复阅,贾代儒抽查。 贾氏族人一开始对考试惩罚的最后一条还是意见蛮大的――原本免费读五年的书(包含中饭一顿),现在弄不好要自己掏钱了呀!事关钱财,小事也是大事! 然后那许夫子与人细细讲解了,贾氏宗族众人明白过来:“哦,要交钱的一年就一个人哩,可是能往家拿钱的也许是一个,也许是两个……”这么一算,大家都想着自家的娃儿不会一年到头都是老末,不会这么怂的!肯定! 于是贾氏族学的改制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第3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春去秋来,又是两载。此处我们略过了宝玉换牙的过程,已经九岁多虚岁十岁的宝玉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从一个白嫩小童,长成白嫩小少年。变化的是身高与气质,不便的是依旧深受老中青女眷通吃的容貌。 因为营养充足,他身量也是在同龄人里算较高的,至少与比他大两岁的武平的个头比起来,也不过是相差寸余而已。 两年多的时间,能发生些什么? 老祖宗年纪越发大了,好在保养得很不错,精神瞿烁,吃嘛嘛香,还可以指着儿子的鼻子数落半个时辰不带歇气儿的。 被数落的自然是长房的贾赦。这两年间,宝玉听琏二哥无意说起的人名儿就可以算出,赦大伯纳了不下三个,这还是有名分的通房,另外他院子里被睡了的丫鬟、去府外花天酒地招的明门、暗娼、姑子就更加不好统计了reads();。 对于此,大伯母邢氏好像已经看透了,对于赦大伯回不回来睡、要去哪儿睡是一点都不关心,反而开始琢磨着变着法子搂钱,不过因为没有掌家,成效不大,只偶尔听得风声说贾赦大伯院子里又闹起来了,妾室们哪儿哪儿被克扣,反正是些乌糟事儿,很难进宝玉的耳朵。 不是邢氏所生的二姐姐迎春是越发沉默寡言,贾琏倒是在宝玉的提醒下关心过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还敲打了两三次庶妹的奶嬷嬷,但是总归男女有别,不好老是关注后宅事儿,只能托着自己媳妇儿平日里照看一下迎春。 说起来,贾琏终于脱离了族学,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老爹的,然后……就娶媳妇儿啦!就是当初老祖宗挑好的那个王熙凤。自从王熙凤去年嫁进来之后,荣国府的后院都变得鲜活起来了。琏二奶奶的性子那是活泼伶俐得不得了,不止能讨贾母的欢喜,就连王氏都因着姑侄亲,对她颇多照顾,并放手了部分管家事宜给她练手――贾母对此表示很满意,并随后敲打了贾政叫他不要总是宠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正妻毕竟是正妻,该给的脸面一定要给的。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赵姨娘最近有些上火:女儿探春一味地去奉承太太也就算了,自己只当是没生过这个白眼狼、赔钱货;可是,今年入了族学的环哥儿随后就被老爷挪到前院去了,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面儿,好不容易抽空偷偷见了,忽然发现环哥儿不知道被宝玉灌了什么*汤,这大半年下来,句句开口不离“宝玉哥”。可把赵姨娘气得肝疼,偏偏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还夸弟弟长大了、懂事了! 赵姨娘虽然蠢,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她不好说自己儿子被宝玉蛊惑得与自己离心了,只能与老爷撒娇,说是想儿子,就算这样,也被贾政一顿训斥:环哥儿要是长于妇人之手能有什么出息?身为妾室,你在后宅伺候好太太才是本分,不要裹乱! 毕竟贾政现在是事务繁忙的人啦!从擢升为工部郎中开始,贾政一心想要施展拳脚,但是总是被使绊子,仕途一直不顺,总觉得自己拿着俸禄不过是混混日子。于是也开始心灰意冷起来,到了今年,族学的许夫子下场考试又是不中,便来拜会贾政,想要谋一个幕僚的位置。实不相瞒,贾政与许夫子因族学的事儿有了接触之后,他还是蛮欣赏仪表堂堂的许夫子其人的,一番思索之后,贾政语重心长地与许夫子说:“我自然是晓得长青的本事的,不过若是与我做幕僚,恐怕大材小用了吧?” 许夫子,字长青,在心头暗笑:你这二老爷的心眼子还不如你二儿子多。然而却是满脸诚赤地说:“能跟在二老爷身边学习、观摩,与长青来说,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长青家贫,恐不能再负担科举所费的,还不如日后谋一二县丞、主簿的缺,今日与二老爷所学便是足以学以致用啦。” 贾政被捧得飘飘然,又因为许长青实在是有能力,代儒名义上是掌塾,实际被架空了许久。 于是族学夏耕又换了个夫子,一同换的,还有春耕班――当然并不是贾代儒被赶走了,人家现在每月负责评卷(不负责出卷)、评优、专心一对一与贾瑞开展教学活动(许长青坑的,叫贾瑞也参与春耕班年底的考试,贾瑞次次中下的成绩很叫代儒不满)等等,忙得不得了。 再说说宝玉的珠大哥,今年春闱,他依旧没通过会试成为贡士,不过比起前一科,自觉是发挥得好一些了,最明显的进步就是结束考试之后,贾珠只是躺着歇了几日,便缓过来了。可见坚持锻炼的好处。 而此事给宝玉的经验与教训就是:醒脑丸并不是万能的,吃了之后只是学习能力的提升,而这个年代的科举,大多考的都是主观能动性的问题,很有可能才华横溢却不合考官的口味而落选! 说起来,贾珠锻炼的好儿还不止这一点,去年,贾珠又得一子,取名贾苒,年四岁的兰哥儿倒是成了哥哥。李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太太前年打算给夫君挑人了,幸好那时候自己发现有孕,不然…… 其次值得一提的便是今年刚入族学的贾环reads();。贾环从前被赵姨娘拘在院子里,日夜被灌输的念头不过是“你要争气”“明面上不能与宝玉作对”“暗地里你要比宝玉更争气”诸如此类。作为一个姨娘,赵氏宅斗的水准只是及格而已,除了口头叫贾环争气之外,教养孩子的能力更是连王氏的一半都没有,被她教养出来的贾环能有什么出息?方来族学的时候连百三千的开头都背不出来,更别提书法、算学等等了。加上他不知哪里学的规矩,总是低着头用眼角偷偷看人,给人一种胆小又猥琐的感觉,虽是嫡系,但是庶出。不知怎么地,春耕班的一众小子就认为宝二叔肯定不喜欢这个环三叔的,所以总是捉弄贾环。 倒是不凑巧,有一次被宝玉发现了,宝玉不是圣父,他也不知道啥叫圣父,只是觉得同为荣国府子孙,自己庶出弟弟要是这么猥琐,太丢份儿了。想着,贾环毕竟与自己是同一个父亲,即便贾环是庶出也代表的荣国府二房的脸面,于是宝玉制止了此类情况,并托春耕班的夫子平时多与贾环补补课(自许夫子得到荣国府宁国府掌权人――忽略宁国府那个想要成仙的贾敬,这里主要是指贾母与贾珍的授权之后,将族学改了改规矩,现在族学里一味吃喝玩乐的人是几乎没有了,新聘的夫子们也都很认真敬业,因为升学率关系他们的酬资)。没想到那贾环居然觉得是宝玉幸灾乐祸、假惺惺,平时碰见了,连基本的尊敬都没有了,还总是用阴测测、带着嫉恨(贾环自以为)的目光看着宝玉。 宝玉被贾环火热的小眼神看的颇为不耐烦,总觉得好不容易让十六皇子对自己不再好奇、也不再执着于来荣国府找自己玩了,怎么又冒出来这样子的庶出弟弟,三不五时偷看自己!不论好意还是歹意,都让人觉得挺别扭――大约是因为在夏耕班发现了一对契兄弟课间偷偷去角落香嘴儿,黏糊的很,打开了宝玉新世界的大门,好一阵子都觉得别(的男)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就是对自己心怀不轨了。 于是宝玉花费心力地忽悠了便宜爹贾政,讲述身为一个男子自立自强脱离后宅的重要性,并以自己为正反面教材,表示自从前年年底搬出了老祖宗的院子住到前头来,三天两头聆听老爷教诲,觉得自己都得到了升华呢!可见哥儿还是得由爷们教导的,才能有出息。 被迫必须有出息的贾环于是就这么从后宅挪了出来,与宝玉住进同一个院子――住侧厢房。王氏与赵姨娘难得一致地持反对意见觉得对方的儿子对自己的儿子不怀好意,要么会陷害/要么会带坏,但是事关儿子的教养,后宅妇人反对无效。 然后早起的贾环目睹嫡出的宝玉是如何在晨练的时候拉开一石强弓,箭箭射中红心;又是如何手脚绑着沙袋虎虎生风地打完一套拳法;站在一根横拉着,离地一尺的麻绳上看书;最后如何徒手劈开叠着的十来片瓦片(此处宝玉必须更正,这并不是自己练习的日常,太破费了)。 在悄悄拉弓拉伤了胳膊、绑着沙袋跑两步就一头栽倒、手脚并用爬上麻绳就掉下来之后,贾环没勇气去悄悄劈瓦片了。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如果宝玉想要整治自己,根本不需要教唆春耕班的小童来使坏,只要一根小拇指头就可以了。 然后,他被宝玉哥按着头每天早起、练武、吃饭、上学、习字、背书、学下棋、学弹琴、学画画,每一项都有既定的时间,超时之后必定会影响下一项安排,最终的结果导致错过饭点……反抗无效的贾环深刻认识到,宝玉哥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尤其是武力值!!! 也许这就是斯德哥尔摩? 反正过了三四个月,贾环俨然成了宝玉的死忠粉,由内而外、发自肺腑的那种脑残粉! 贾母对此表示很赞赏。这个荣国府的老祖宗对宝玉拿*汤忽悠他老子的举动保持了一定的赞许态度,也很为孙子能够与嫡出、庶出、隔房、旁支的兄弟子侄处好而感到欣慰、骄傲。毕竟荣国府是一棵树,嫡枝嫡出固然是主干,但是旁支庶出也是枝叶,枝叶坏了,固然可以剪去,但是若全部剪光了,这棵树也毫无遮风挡雨的功能了,更甚者,主干也活不成。 贾政对此表示很满意。不论嫡子、庶子,都是自己儿子,没有因为他们是不同母亲所处的关系变成乌鸡眼儿,可见自己这个做老爷的教育得很成功,几个儿子熟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的规矩了。 第3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接头暗号:12345你们等得不辛苦。 “二婶不必如此,十六皇子天真烂漫,乃是真性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并不会因此怪罪。”太子妃已经年近四旬了,因为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三十余岁。 正事一说完,眼见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是如何进退有度,曹二太太的眉头又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二婶可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我生的那个泼猴,上天揽月、下水捉鳖,哪样都能来。我想着,要是她能有昨个儿荣国府的大姑娘一半文静秀气,我的肝也不会总是顶着疼了。” 太子妃眉头一挑:“二婶可不爱夸大了说人的。荣国府大姑娘果真如此好?” “是吧,虽然是五品官之女,但是不愧是养在一品国公夫人跟前的,倒是有几分扬州巡盐御史林夫人的气度了,果真是亲姑侄。” 曹二太太走后,太子妃沉吟半晌,吩咐厨下做一份银耳莲子羹给太子送去。 晚间。 “可是有事寻我?” “无事就不能寻你了?” 夫妻之间打了会儿小机锋。 太子妃正色道:“我也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不过秦氏要是再照顾不好大姐儿,那便抱到本宫这里来养。”说的正是侧妃秦氏最近有些恃宠而骄,用孩子争宠。 “不过是个妾,值当你这样生气?” “不与太子说笑了。前些日子,太子感叹过那御史林如海一心为公,我突然想起来,这林夫人姓贾。不巧,今日名满京城的纯孝姑娘也姓贾。却恰好是亲姑侄呢。” 太子皱眉:“那一府,自老国公病逝之后无甚大才之人,行事也太小家子气……” “荣国府虽是小把戏,但是走出了与别人不一样的路子。你看现在宫里头都知道了《千手观音》,听母后说,贵妃娘娘也打听了一句贾府的大姑娘……”太子妃大事方面不含糊,在后宫听到什么,都会与太子说。 贵妃许氏,从前不过是一个伺候皇上的宫人,虽无显赫家世,于朝中无援,但是扛不住人家能生孩子!先后生了三皇子(殁)、七皇子(现得封齐郡王)、十五皇子(尚未开府)、端孝公主、端仪公主。虽然现在活着的皇子与嫡出皇子一样,都是两个,但是论起出生数量来,许贵妃生出来的孩子是皇后的两倍多。 “依你看,贵妃是替孤哪个弟弟看的人选?” “恐怕还是齐郡王reads();。毕竟十五皇弟只比十六弟大半岁,还没到年纪。而齐王府里现在仅一庶子,侧妃之位虽满,还有庶妃的空缺。殿下您的后院不也是有空缺么……” “瞧你醋的,修远都这么多大了,我这个做老子不能不讲究,五品官之女,多巧多艺?给修远添个人就是了。我庄子上送来一盆墨菊,明日你送去给母后赏玩。” 太子妃点头,闻言知意。 太子慢慢地拍着太子妃的手背。思忖着:齐郡王的封地在运河上游,林如海管着运河下游,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成了姻亲。 太子妃犹豫着:“可是母后早先就替修远相看了胡家五姑娘……” “不妨事,那贾家的门第确实低了些,就给修远做个侧妃吧。” 太子妃心道,一开口就是侧妃,日后岂不是升无可升? 上头一番计较,贾府自然是不知道的,于是旨意下来的时候,贾元春就成了太孙侍妾。 所以贾宝玉的疑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按照他不清楚的原著来说,贾元春本应该入宫做了女史,后因得许贵妃赏识,才被赐与齐王。至于如今明明有太子而为何那原著中入了齐王府的元春日后会成为贤德妃?此处官司颇多,先按下不表。 因东宫之内需修缮太孙后院,太孙的婚期定在来年四月底,而李氏与贾氏则是于来年三月入宫,今岁是皇恩浩荡,允许她们在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这也未尝不是皇后给胡家五姑娘作脸,免得两侍妾早她太多时日入宫,站稳脚跟要作妖。 说是与家人团聚,可是皇后赐下来的教养嬷嬷已经入驻荣国府了,好在元春平日里规矩都是极好的,教养嬷嬷比较满意:有些个姑娘家,就是被家里头宠坏了。听闻太子妃的族妹在宫里待选期间还出了岔子,幸而有太子妃作保,才没被惩处,仅仅是最后一关撂了牌子,可回家自行婚配。要是家家的大姐儿都那样,那教养嬷嬷宁可去浣衣局面对那一群粗手笨脚的宫婢,至少看不顺眼了可以任打任骂。 元春现在基本是专心入宫前“专职培训”了,王氏带着李纨理家,贾兰被贾母抱过去了。贾宝玉乐得有小孩给老祖宗逗乐子,好多花时间看书习字。 大寒这天,贾琏哆哆嗦嗦地从被褥里挣扎起身,等他冒着寒风小跑到绮散斋的时候,果然,贾珠和贾宝玉都已经扎好马步了。绮散斋内没有地龙,只是烧着银霜炭,饶是如此,也暖得让一路吹着冷风过来的贾琏打了一个哆嗦。 大房二房有四男丁,三个都要在这里呆大半个时辰的,王氏怎么也不会在此处克扣。 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的贾珠自然是和武师傅说清楚了,并不奢望自己兄弟三人成为绝世高手,所以武师傅很上道地表示,冬日里自然是在室内练的,毕竟要循序渐进么! 没错,在荣国府呆了半年多,武三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呢。今日是今年在荣国府的最后一天了,武三兢兢业业教好三位少爷,说了些勉励的话,又由贾珠的小厮领着去账房结了银钱,领得两匹布、两坛酒、一只猪腿、一只羊腿。门子知道今天诸如武师傅这样的清客、门人是要家去了,早就叫好了牛车在后门等着,因门子会来事儿,也得了几个大钱好饶些果子吃。 武三一路是跟着牛车跑跑、又上车坐一段才到家的,今年可真他娘的冷,只坐着不动就要变成冰坨子啦!原本一个半时辰的路,今儿在风雪里摇了两个时辰才见到家里的烟囱。 上回家来的时候,他就和两个小子说好了,再掰一遍手指头,自己带着饴糖回来,把小儿子乐得天天掰手指。 吃了小半年的雪蛤,武三媳妇儿的身体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畏寒,武家阿奶口硬心软:“出来做什么?你就去屋里头呆着,回头冻坏了,三儿还得怨我reads();!” 武三媳妇哪里能看着婆母一个人在外头洗洗弄弄:“娘,我去烧点水,您就别用冷水洗衣裳了,这天太冷,手要冻裂哩。” 武家阿奶嘴里说着费柴禾,倒是也没有制止儿媳妇。 等到一家之主武三回到家,白面的揪面片已经在锅里翻滚、火盆上头炖着的老母鸡山蘑也早已喷香。老娘和媳妇围着灶台贴饼子,武师傅的老子带着两个孙子围着火盆在讲古。 虽只屋片瓦,也能防风御寒;无海味山珍,却也和乐融融。 同时间的荣国府,却不是很好。 乃是因为前些日子运河起冻了,南北官船、商船往来皆不便利,耽搁了好些日子,才在朝廷征调民夫之后用黑煤渣子并刀船一起破了冰才通畅了。所以今日,贾母终于收到了女儿女婿派人送来的年礼,随船而来的婆子险些被冻出个好歹,终于是喝了姜茶远远地给贾母拜了拜,然后与贾母叫来的婆子讲了讲扬州林府的近况。 其实这婆子来京城之前,林府的主母贾敏就已经病倒了,整个冬天断断续续不得痊愈,不过因为她自生了大姐儿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利索,所以与婆子通了口,不许去荣国府提了自己生病的事儿,免得贾母担忧。 不过知女莫若母,等到这婆子歇了三两日,贾母又亲自见了一回,三言两语就问出了端倪。贾母虽是忧心,可是南北信息闭塞,只能指望扬州毕竟冬日没有京城冷,那水土养人一些,女儿快快痊愈。 因一来元春即将离家,而来忧心女儿健康,贾母作为荣国府食物链顶端人物,今年除夕不开心,整个府邸的这个大年都过得有些清冷。 三月初一,扬州又来了信——贾敏病重。 荣国府原本正忙着元春即将入宫的事儿,贾母一接到信,就伸手去扶额头。 王氏心里头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小姑刁蛮,自己和她从前的关系确实是处得不融洽,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已经随风去了。 不过她贾敏许是与自己的八字真的不合罢?今日又是自己的生辰又是濒临大姐儿的好日子,怎么地就又来信说不好了? 贾敏于王氏来说,也就是寻常亲戚,自然是比不得亲生骨肉的元春重要。但是贾敏对贾母来说,就是亲血骨了,王氏再怎么不在意,也要停下手头的事儿去安慰贾母,并差人搜罗些人参、灵芝之类给扬州那边送去。 贾母无暇顾及二儿媳的小心思,捏着信就叫人去前头院子候着二老爷。 等到贾政当值回来,还没换身衣裳,就被请到了贾母的院子里。 等着靠岸的宝玉和武师傅在小乌篷里,见对面是两成年男子夹着一位少年。也是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大难不死又同舟共济,武师傅难得对陌生人也善意起来:“你兄弟可是不太好?要不要放平了吐水?” 油灯昏黄,对面的两人胳膊肌肉一紧,相互对视了一眼说:“不必,他只是吓昏过去了。”语气颇为生硬,看来是不想多做交谈。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宝玉和武师傅不说话了。他俩安静之后,整个船舱的气氛就尴尬的可怕,五人泾渭分明。艄公吆喝着快到岸了,那被夹在中间的少年闷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左边的汉子就要去捂少年的嘴,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少年喊出一身公鸭嗓:“有刺客!”霎时间,异变突生。少年右边的汉子一个箭步冲到船头一脚把艄公踢下河,然后吹了一个哨声,五六个黑衣人从小乌篷船底出现,飞也似的推着小船远离渡口,顺水而下,速度很快reads();。 这番变化间,船内的汉子一掌再次劈晕了少年,从腰间靴子里抽出匕首砍过来。虽然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似乎已经身处贼船,敌众我寡,武师傅自然是要与之搏斗的。 宝玉这就看清楚了,那倒霉少年就是去年有过两面之缘的曹家少爷——不过现在要是相信对方真的姓曹就有鬼了。听说去年秋天曹家庶出的大少爷就回江宁老家了,怎么会出现在宝应渡口?再说了,区区曹家二房,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不值当这么多人来抓捕吧? 如果武师傅的胳膊完好,或许与那汉子还有一搏之力,但是现在,不出十个回合,武师傅就落了下风。 宝玉没办法:这伙人的目标是少年,自己与武师傅极有可能被嫌碍事,要么丢到河里去;要么被捅几刀再被丢到河里去。 危急关头,是得自救。 宝玉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年代想要自救,是如何简单的事情,既不必担心对方有飞/机/大/炮也不用害怕对方用机/关/枪/手/雷。单单凭借自己之前交易累积的武器,随便哪一样就可以脱险——只是不能太招摇了。 说起来,第一世,宝玉才是真的大发,末世的魏源缺衣少食更需要药品之类,他除了用鸡蛋与魏源换了金项链,还拿巧克力换钻石、压缩饼干换翡翠。后来么钱多了变成了数字,男人,总是有些血性的,他也拿整批的粮食换了一些武器——不要想在末世实行枪/枝/管/制,因为全民皆兵、杀丧尸,大家都要活命,不给分派武器,怎么除丧尸。鉴于此,枪/支管制就成了笑话。当然,想要与魏源交换得到核/武/器那还是做梦的,宝玉的交易平台里放着好些单兵武器,大到单兵/火/箭/筒小到沙/漠/之鹰(黄金版!)是应有尽有了。 这些都比较有收藏价值,此时却不适合拿出来。反倒是末世最常见的2012款氮弹型手/枪更适合这里——弹匣内是事先填充好的高浓度固态氮,膛内高冲力、低转速的发射方式使氮弹在空气中以肉眼不可观的隐形状态击中目标,并因为温差大而迅速分解在空气中,不留弹头、不必回收弹壳。且创口由于低温直接冻伤,也不会血花四溅,常用于麻醉目标。不过它也有弊端,那就是射程近、远距离杀伤力小、氮弹有可能会在尚未击中目标之前消融在空气中。 不过在一丈长、三尺见宽的乌篷船内使用却正好。 从打斗一开始宝玉就赶紧蹲下缩成一团以免被误伤,然后随着武师傅与那人的动作,他慢慢挪到船尾,眼神往外一瞄就看到五六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围着小船,若不是因为船体负荷不足,定然是要上来给那两汉子搭把手的。 所幸,现在宝玉挪动之后所在的角落更是方便放冷箭。 迅速用意念找到枪/支和弹/夹——添了料的那种。宝玉从前第一世好歹也是个富豪,作为经常混射击俱乐部的人,将弹/夹装进枪/托,非常轻微的咔哒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有时间犹豫,一枪一个,中了麻醉氮弹的黑衣人纷纷松开了握住船舷的手并慢慢往下滑。对,宝玉的氮弹里同样是添了麻醉剂,不论射到哪里,总是能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就足够了——他暂时也没那个勇气去瞄准黑衣人的头部、心脏等等,随便挑着胳膊打出去。 外头人虽多,可是宝玉放冷枪,一下一个,不过两个呼吸间就解决了。 此时,武师傅的状况却不太好,本来与一人打斗就是很勉强了,等到第二人将艄公踢下河又吹了哨声之后,只一回头就看见船舱内两个男人弓着身子你一拳我一脚的,看着自己同伴拿着匕首还和一个胳膊废了的人磨蹭这么久,外头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便走进去帮忙了——这也正好错过了宝玉在乌篷船另一头将他们同伴全部放倒的过程。 等到宝玉将枪口对内之后,发现最初挟持少年的两个男人已经稳占上风,匕插搁在武师傅脖子上划拉了一个小口子,其中一个男人已经在用那原本栓船用的麻绳捆武师傅了reads();。宝玉连忙连扣两发放倒那两人,因消音器的缘故,武师傅并没有听到piu的响生——原本他就因为太阳穴被来了好几下有些晕乎。 油灯昏暗,武师傅见到压在自己身上用匕首将自己锁喉的男人倒下,又看到拿着麻绳要捆自己的男人也倒下了——眼珠一转,就看到那两个汉子倒下之后露出的宝玉,还摆着手刀的姿势。说一千道一万,尽管是不敢相信,这也只能够是粉雕玉琢的宝玉干的……吧? 武师傅觉得自己也许是出现了幻觉,不过还记得吩咐:“我怀里有金疮药。这两人丢下去……下去……”这是说要把“被宝玉击昏”的两人弄下水去——按照他的意思,本应该将不法之徒捆起来,天明报官的,但是现在就一个短手短脚的宝玉,恐怕不能将这二人捆结实。 宝玉:师傅,您这吩咐是看了剧透知道我有大力丸吗?捆起来和丢下去都需要力气的好不好? 贾宝玉知道,武师傅给的并不是最好的提议,把匪徒丢下河,暂时是安全了,日后追查这事儿,一个活口都没有,去哪里审问得到口供? 【也罢,云谷子前辈给的都是好东西,原本我还想等以后有需要了再吃的,结果现在就要继醒脑丸之后,点亮大力属性了。】 十六皇子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侏儒将挟持自己的刺客二人捆成了粽子,结结实实地绕了好几圈,最后一手一个丢下河去,将“粽子线”,哦,不,是麻绳,将麻绳栓在船尾的墩子上…… 【这侏儒竟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在河里遛人!不过他处置的是方才那些刺客,应该不会与我为敌。】十六皇子想着再装昏一会儿吧,可以多观察一下对方是敌是友。又见到那怪力侏儒对着自己身边躺着的另一人靠近:【他想要做什么?从那躺着的人怀里掏出什么……额?原来是给他包扎呀……呵!仅用单臂就把这汉子给扶起来了,侏儒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啥?】 “贾宝玉?”十六皇子看清了看清了靠近油灯的侏儒的脸,赫然发现:熟人啊! “自称是曹家人的圆脸小哥呀?别来无恙哟~~”宝玉的语气很欢快。 但是十六皇子不知为什么觉得背上一寒:“你别这么笑,我看着瘆得慌。” “要不是您老,我也不能大半夜地来宝应大冒险呀。我的武师傅也受了伤,巧了,您这就醒来了,去摇橹吧。” “凭啥是我。”本皇子从来没干过划船的事儿! “就凭我才七岁。”宝玉一脸你爱去不去的表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喂,再这样我就要摆明我的身份啦!吓死你! “呵呵哒,抱歉,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宝玉单手将少年一托一提,少年就半走半飞地到船尾与两个粽子面对面了。 原本不是难事,但是宝玉刚刚获得堪比大公牛的力气,倒是怕下手没轻没重让武师傅的伤雪上加霜:“其实,没与武师傅说,我的力气一贯都不太控制得好,所以平日里都一直克制着来,想在才放开手脚,有些不顺畅,怕是……” 武师傅了然,又说:“武三懂,这不就是天生力气大么,原来我有个同袍也是这样的,动不动就捏碎饭碗,后来火头军给他弄了个木头碗。扯远了……我看着,这少年身份恐怕不简单呢。” “管他简单不简单,小爷我不高兴。”宝玉翻了个白眼,任凭谁,好好儿的就要上岸了却被卷入莫名的事件里,现在人生地不熟,还为了救人以及自保暴露了自己部分秘密都会觉得很不开心,宝玉这时候还记得尽量不要露出太沉稳的样子,继续维持出一个比较早熟懂事但是还是有些娇气的公子哥形象,“胳膊都事儿你别担心,等会找个大夫帮你接上。先忍忍。” 第3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众皇室子弟等着皇上指婚赐个媳妇儿,不过也晓得,这一回众人都不是重头——因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啦,皇帝毕竟是要给亲儿子先挑走好的闺秀的。这么看看,这一届的秀女可真是有福气啊,至少比上一届好多了,上一届最惹人关注的就是太孙正妻,这还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皇后娘家山阴胡氏出的。 这一届里头,巴拉着手指头数一数:皇后娘娘的娘家已经没有合适的适龄秀女啦。太子妃娘娘?曹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子妃了,想必皇上也不会在指一个皇子妃从曹家出来——那简直是大破天的荣宠了好吗? 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的爵位早先礼部便已经拟好了,都是郡王,不过在挑选封地的时候朝臣们扯了好一会儿的皮。 这便要说起来,当今皇帝有序齿的皇子十六个: 大皇子便是太子; 二皇子乃是贤妃所出,封地淮南; 三皇子(殁)是许贵妃所出; 四皇子生母荣妃,封地淮北: 五皇子生母德妃,封地晋南; 六皇子是宜妃所出,封地晋北; 七皇子生母许贵妃,封地齐; 八皇子是惠妃(殁)所出,封地陕北; 九皇子生母宁嫔(殁),封地粤北; 十皇子(殁) 十一皇子生母林贵人,封地粤南; 十二皇子(殁) 十三皇子(殁) 十四皇子生母秦贵人,封地闽南; 十五皇子与十六皇子尚未有封地。 这么看起来,皇帝后宫的水也是颇深:前期生子的都是份位较高的妃子,并且皇子的成活率都挺高,中间开始,倒是有一些妃嫔因病或生子难关没了,后期皇子夭折率颇高,直到十六皇子出生之后,宫中再无添丁——当然,也许是与今上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也有关系吧。 皇子们除太子外,全册封为郡王,封号也是简单粗暴,以封地在淮南的二皇子为例,便是淮南郡王。 此间有两个人不得不提,第一个便是七皇子齐郡王,他曾在而立之年办了一场科考舞弊案,很受皇帝嘉奖,破格从齐南郡王升为齐郡王,执掌整个齐鲁之地。第二个便是六皇子,宜妃以六皇子体弱为名,恳请皇帝允许之不就藩——这也确是实情,老六从小就病歪歪,几次险是要去了,又熬了下来reads();。于是六皇子便是唯一一个没去封地的郡王,晋北一地封邑年年送来京城。众人同情六皇子手无实权又管不着封地,空有晋北郡王的头衔。但是六皇子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好,再过二十年,且看谁可怜谁好了。 ………………………… 说起来,当今陛下也可以算是高产了,竟是将三分一的国土都封给了自己的儿子们。这可真是…… 当初年满七岁,终于从荣国府后院搬到前院,进入族学并开始听大哥哥讲起朝堂上的事儿之后,宝玉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如今朝堂的形式,活脱脱就是明朝初年的翻版呀,不不,其混乱程度远胜过明初,那时候的藩王也没这么十好几个……虽然老皇帝出生世家,比草根皇帝朱元璋要念旧仁慈得多,当初打天下的兄弟大多是有个善终的。但是这样的封王封地制度,早晚是乱国的根源! 这一点也不难想象:现在,执政的是亲爹,看哪个儿子都差不多,总想着嫡长子要继承家业富有全国了,其余的儿子们也不能到后代就落魄了吧?所以封!可是等到太子继位之后呢?自己的一众兄弟把一个国家分去一小半(如今上这样高产的皇帝儿子多,还把疆土分走了多半),那么轮到新帝的儿子该封去哪儿?新地的兄弟执掌一地,经营多年,分明就是国中之国了。长此以往,国不生乱,才怪! 宝玉对今上这样的举措是完全不能苟同的,然而这个架空的世界(谢天谢地直男宝玉还知道架空这个词),也没人知道什么是八王之乱、什么是靖难之役。总而言之,封建社会本来就是君主□□的高度集权统治,不合理的分权只会导致后期各个利益集团产生矛盾、激化矛盾、最终以战争的形式爆发矛盾。 当然,这一切与如今的宝玉暂时没有关系,他只是希望在万一的将来,遇到了最坏的情况,自己有能力保护好一心疼爱自己的老祖宗、扛着长兄责任爱护幼弟的大哥哥、贪花好色却死不承认自己与赦大伯一样的琏二哥、可爱无比却要装严肃的小大人兰哥儿、吚吚呜呜自己能把自己逗乐小半天的苒哥儿、口嫌体正直的斯德哥尔摩环哥儿……甚至是私心颇重但是爱子之心毫无疑问的王氏、与自己交集并不多但是每次都给自己做荷包的迎春探春惜春…… 这些人,虽然说前者为男子,自当承担起顶立门户的职责。 可是,可惜可叹可恨,贾赦与贾政不会教子!虽然上梁是歪的也不能指望他俩兄弟教出栋梁之才,但是这荣国府与别家一比,后辈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宝玉觉得这好好的一个国公府能够立到现在,得多亏了老祖宗命长。但是老祖宗毕竟是女流之辈,单看她后来想要掰正两个长歪的儿子却没成功、以及亲自教养宝玉但是溺爱多过教诲就知道了,老祖宗其实也不适合教育小辈——特指男性。因为大姐姐贾元春的教养还是被人所夸赞的,而往上数三十多年,姑姑贾敏也是被花杏之期百家求的好女。 所以宝玉倒是祈祷着,当今皇帝能够多活几年,至少等荣国府的根基再打深一点才挂罢。 但是事物发展往往不以个人的意志而转移,有一种想法,叫做想得美。 中秋之后,秋风起,变故生…… 这变故要从十五与十六两位皇子的封地说起。 皇帝提出来的方案是:小十五的封地在苏北,也是富庶之地,其中有一座城更是惹人眼红,叫做盐城;小十六是中宫所出,封地湘北,湖南湖北便是能使得天下足的天下粮仓的了。 其实老皇帝的提议自是有深意的,放在现代说,也算是‘钓鱼执法’的鼻祖了。可是想要钓哪一条鱼和实际上钩的是哪一条就不好说了。 关于十五和十六皇子封地的这两点,朝堂之上众人反驳。 一曰,齐郡王与十五皇子系同母所出,怎可安排相接的封地?若是……恐有江山不稳之嫌。 又曰,十六皇子虽然是中宫嫡子,但是湘鄂一地,乃是国之根本、民之根本,藩王不可封于此处reads();。 总的来说,反对第一条的人比反对第二条的要多,而且力度要大。 “那依众卿之见,该如何安排?”御座之上的皇帝面无表情。 “微臣觉得……” “臣愚见……” “臣斗胆……” 于是朝堂成了菜市场,吵了三五天也没结论。 “太子,你怎么看?” “儿臣觉得,封地一事非同小可,还是要诸位大臣商议出结果才行。”太子心想:我能怎么看?小十六的湘北也就算了,好歹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半拉子粮仓划拉给他也就忍了。小十五可是老七的亲弟弟,单看整个后宫,唯独老七与自己有同母的弟弟就知道了,那许贵妃深得圣宠,可与母后一较高下。若不是老七的母族不给力,恐怕自己太子之位堪忧。 太子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皇帝满意,反而叫他更加生出几分失望起来:作为一国储君,只顾着顺从大流,人云亦云,一点的魄力都没有。 殊不知太子也是很冤的好吗?太子与幕僚就十五皇子与十六皇子的封地提出过猜测,当时觉着的是小十五理应是去闽北,小十六或许有可能是苏北、苏南之中的一个。 可是没想到皇帝他居然一点都不为未来的储君考虑,将一母同胞的两个皇子封地挨在一起,日后势大,恐是大患。这一点,朝臣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无一不是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因此朝中对这样的提议反对声甚为强烈,至于十六皇子,那就是大家伙儿顺手反对一下的,免得皇帝做事情太顺心了,日后想一出是一出的颁布什么旨意,叫大家难做事儿。 真心还是假意的反驳,皇帝自然能够分辨清楚。不只是朝堂上的老奸巨猾们与皇帝斗了一辈子的法,皇帝与臣子们之间也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东风被西风压倒的关系,一则势大另一则便示弱了。 所以皇帝看出众多重臣主要反对的还是小十五的封地,这本就是皇帝的试探一提,想要试探部分人。 虽然是试探,但是朝臣有组织地反驳对于这个年过花甲的皇帝来说,也是一件令他不开心的事。老小老小,凡是年纪大了,脾气就越来越古怪,其实这种古怪就是与小孩子耍小脾气没什么两样,只有一个逻辑可循:顺着他的心意就对的。 大臣们不能够一味地顺着皇帝的心意啊,就比如现在皇帝大肆封赏幼子,丝毫不考虑国情的举措,他们就要站出来忠言逆耳了啊。 看在皇帝眼里便是臣子们纷纷以太子的意志马首是瞻——说到这里,太子是冤枉的。盖是因为前头朝堂也听过小道消息,知道许贵妃徐娘半老了还是挺受宠的,又见皇帝看着是个长寿的,东宫……人心思动也有,投机分子也有。听闻皇帝想要给十五皇子册封苏北之后纷纷呢去觑太子的脸色。 就好像读书的时候,坐在讲台上的老师总是能看到下头的人到底是偷看小说还是在传小纸条,坐在金銮殿上头的老皇帝对下面的眉眼官司也是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年纪大了,皇帝还有些老花眼,近东西是看不清楚了,可是远处的东西就能看得真真儿的。 这可好了么!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去看看太子的眼色行事了!】皇帝心里的怒气值一直在上涨,但是面上还是隐忍不发,唯独站在他背后的平安无端端打了个寒颤:哪里来的杀气? 朝会算是不欢而散。 皇帝退朝之后去了许贵妃的延禧宫,太子则是打着与母后侍奉汤药的名头去了坤宁宫reads();。 皇后面色苍白,但见长子神色郁郁,轻轻咳了两声:“太子可是为了你两个弟弟的封地的事儿……?” 因皇后身体不好,前头的事情没精力去打听(虽从前几个朝代开始就流传着一句后宫不得干政的话,但是朝堂和后宫从来都没有办法断开得干干净净,尤其皇后娘娘出身山阴胡氏,胡氏一族人才济济,在朝堂上也颇有分量,所以她想要知道些什么方才出的政令也是不难的),可是做了皇后这么几十年,有些时候,不必去打听,自然有人把消息就往她的身边送了。 “母后身体不好,还是不要为这些事儿操心了。”太子对于皇后娘娘还是真心地孝顺的,他也知道,有这个亲娘的存在,自己东宫的位子才更加稳当一些,“小十六呢?今儿怎么没有过来?” “他不耐烦听我念叨秀女们的家世和性情,才跑掉一会儿。”大儿子小儿子,说起来令人头疼的是皮孩子小的那个,但是皇后心里清楚,小的那个嘴甜心宽,与皇帝倒是亲昵的很了。而身为储君的大儿子,如今的处境才叫不好,“不要带开话题了。我怎么听说要给小十六封湘北去?” “小十六的封地倒是不妨事,左右都是我嫡亲弟弟,可是母后,小十五的封地绝对不能在苏北,也不能在与齐地太近的地方。” “所以你在朝堂上驳了你父皇话?” “儿臣并没有。儿臣只是劝说父皇听一听众多大臣们的意思。” “糊涂!你怎么不清楚,这本就是你父皇试探提出的,如今你领着臣子反对,反倒是叫他更加不快,要坚持促成这件事了!”皇后娘娘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皇帝的,当然,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也明白了,后宫里,了解皇帝的女人多了,只是她们都没有自己与皇帝共患难的情谊,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不成气候。可是这整个后宫里,也就有那么一个意外——许贵妃。 “母后,但凡有一个万一,儿子日后……日后就要受他们挟制颇多。”太子委屈地开口,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二把手,他的委屈有谁知道?明明差一点,差一点点就是万人之上了,偏偏做了“一人之下”三十多年!这种压抑感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圣人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再熬下去,自己都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连嫡子修远的妻妾都已经怀上了——更不要提自己的庶长子已经做父亲好多年、庶长女已经嫁出去好多年了。 偶尔,太子会很阴暗地想,父皇的命是不是太硬了,自己没出生,父皇就没了亲爹娘,然后自己出生后,眼见着父皇的兄弟姐妹一个个的各种死去,只剩下一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也就是醇亲王叔,可是皇叔也……身患隐疾。现在母后的身子也是一日坏过一日了,怎么偏偏父皇精神瞿烁的…… “什么日后?什么万一?太子,慎言!”皇后娘娘喘急了,用力捏了捏帕子,“越是这个时候,你就越是不能急躁。” “母后……” “这事儿,你不要逆着你父皇了。”皇后一锤定音,表示不想再谈。 “母后?” 皇后闭眼:“扶我躺下吧。” “是。” 太子退下了,回了东宫。 可是身为皇后嫡儿媳妇儿的太子妃还在侍疾呢。皇后觉得曹氏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小性子,不过回头想想自己年轻时候因为醋了做的傻事,又觉得曹氏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也去眯一会儿吧,本宫这会儿有胡嬷嬷候着呢。”皇后娘娘身边的胡嬷嬷,是皇后的远房族妹,因脸上有一块胎记而被她父母嫌恶,皇后娘娘未出阁的时候就颇为照顾她reads();。后来因为跟着当今圣上起事,东奔西走,也没来得及与她话别。后来再一见面,得知这个族妹差点被那狠心的父母配了冥婚,于是皇后发了话,叫她进宫来做了个女官。说起此事,这胡嬷嬷一房的人都感慨,这无颜女是走了好运。 胡嬷嬷的胎记乃是血红色的,分布在左半边脸的整个脸颊,单单看她的右侧面,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影子,该是容色秀丽的女子——这也就是了,她的爹娘都是好相貌,一母同胞的姐妹也是难得的美人儿。就胡嬷嬷算现在年岁大了,眼尾的皱纹已经爬起了,可是许是因为在皇后娘娘身边久了,胡嬷嬷自有一股子气度,比之大家的夫人也是不多让。 太子妃想着:【这样的相貌和家势,要是没有那胎记,恐怕胡嬷嬷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嫁得一个好人家的。而现在呢,只能入宫伺候母后,一辈子无儿无女……】 胡嬷嬷是一个安静的人,就算是皇后娘娘的族妹,又是皇后平日里最信任的人,她也完全不嚣张跋扈,而是总低着头与人说话,也许还是很在意面颊上的胎记吧。 此时,她低着头与太子妃说:“还请太子妃娘娘先去隔壁塌上歇一会儿,皇后娘娘这儿有我呢。” “那便劳烦胡嬷嬷了。”太子妃从前刚嫁给太子的时候,还试着称呼胡嬷嬷为姨妈,然而对方完全不敢接受的样子,叫她好没意思。皇后娘娘说与胡嬷嬷说了无数次,只当她妹妹而不是宫里的嬷嬷,又许以她,以后叫小十六开了府,接她出去住,定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当时的胡嬷嬷跪地叩头,感激涕零,然而还是不肯受太子、太子妃、十六皇子口里“姨母”的称呼。坚持在宫中,尊卑规矩不可废。 目送太子妃去了隔壁,胡嬷嬷转身回到正屋,给坐起身的皇后搀了一把后背,又摸了摸皇后的手:“娘娘该披一件衣服。” “我这会儿,心里都是凉的,再裹着大氅也是毫无用处。” “娘娘……” “你说,太子他怎么就能下那样的命令呢?小十六,是他的亲弟弟啊……” “娘娘,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呢?”皇后叹了一口气,这是好不容易从平安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这平安,鬼精的很,和他的干爹老四喜一样,油盐不进只一心为皇上办事。但是幸好也不是一丝不漏的——思及此,皇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给自己整理衣襟的族妹,倒是没想到平安那样无根的人,也会想女人,而且居然是自己的族妹,“阿好,若是我日后有个万一,你就去小十六身边待着吧。” “娘娘,您瞎说什么……”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那沈千针不也说了,若是我能够安心静养或许有两三年的寿数?可是身在后宫,为一国之母,我如何能静养?太子那里……他大啦,我是管不了啦。小十六还没有成家呢,若是有那么一天,你帮我好好照顾小十六,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儿孙满堂。好不好?” 胡嬷嬷闺名一个好字,可是前半生从来都被人感叹命不好,后半生则是因为受到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信任而被人说是时来运转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姓胡,与皇后娘娘的血缘是斩不断的;无颜,在后宫中是半点威胁都没有;从小看着十六皇子长大,情分也是有的。正是皇后最好的托孤人选…… 结合平安传来的消息,太子这几年越发急躁了,做事也失去了章法,越来越不得圣心。 胡嬷嬷晓得,如果万一皇后真的有什么不好,而皇帝还能健康活着三五年,那么没了皇后娘娘在其中周旋,仅靠皇太孙从中调和,太子之位是真的悬乎了——从来没有听说有能活到新帝登基的废太子。如果真有那一天,届时,自己在十六皇子身边,好歹是一道助力——皇后希望的是,接下来坐龙椅的只能是她自己生的儿子。 第4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接头暗号:12345你们等得不辛苦。 “二婶不必如此,十六皇子天真烂漫,乃是真性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并不会因此怪罪。”太子妃已经年近四旬了,因为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三十余岁。 正事一说完,眼见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是如何进退有度,曹二太太的眉头又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二婶可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我生的那个泼猴,上天揽月、下水捉鳖,哪样都能来。我想着,要是她能有昨个儿荣国府的大姑娘一半文静秀气,我的肝也不会总是顶着疼了。” 太子妃眉头一挑:“二婶可不爱夸大了说人的。荣国府大姑娘果真如此好?” “是吧,虽然是五品官之女,但是不愧是养在一品国公夫人跟前的,倒是有几分扬州巡盐御史林夫人的气度了,果真是亲姑侄。” 曹二太太走后,太子妃沉吟半晌,吩咐厨下做一份银耳莲子羹给太子送去。 晚间。 “可是有事寻我?” “无事就不能寻你了?” 夫妻之间打了会儿小机锋。 太子妃正色道:“我也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不过秦氏要是再照顾不好大姐儿,那便抱到本宫这里来养。”说的正是侧妃秦氏最近有些恃宠而骄,用孩子争宠。 “不过是个妾,值当你这样生气?” “不与太子说笑了。前些日子,太子感叹过那御史林如海一心为公,我突然想起来,这林夫人姓贾。不巧,今日名满京城的纯孝姑娘也姓贾。却恰好是亲姑侄呢。” 太子皱眉:“那一府,自老国公病逝之后无甚大才之人,行事也太小家子气……” “荣国府虽是小把戏,但是走出了与别人不一样的路子。你看现在宫里头都知道了《千手观音》,听母后说,贵妃娘娘也打听了一句贾府的大姑娘……”太子妃大事方面不含糊,在后宫听到什么,都会与太子说。 贵妃许氏,从前不过是一个伺候皇上的宫人,虽无显赫家世,于朝中无援,但是扛不住人家能生孩子!先后生了三皇子(殁)、七皇子(现得封齐郡王)、十五皇子(尚未开府)、端孝公主、端仪公主。虽然现在活着的皇子与嫡出皇子一样,都是两个,但是论起出生数量来,许贵妃生出来的孩子是皇后的两倍多。 “依你看,贵妃是替孤哪个弟弟看的人选?” “恐怕还是齐郡王reads();。毕竟十五皇弟只比十六弟大半岁,还没到年纪。而齐王府里现在仅一庶子,侧妃之位虽满,还有庶妃的空缺。殿下您的后院不也是有空缺么……” “瞧你醋的,修远都这么多大了,我这个做老子不能不讲究,五品官之女,多巧多艺?给修远添个人就是了。我庄子上送来一盆墨菊,明日你送去给母后赏玩。” 太子妃点头,闻言知意。 太子慢慢地拍着太子妃的手背。思忖着:齐郡王的封地在运河上游,林如海管着运河下游,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成了姻亲。 太子妃犹豫着:“可是母后早先就替修远相看了胡家五姑娘……” “不妨事,那贾家的门第确实低了些,就给修远做个侧妃吧。” 太子妃心道,一开口就是侧妃,日后岂不是升无可升? 上头一番计较,贾府自然是不知道的,于是旨意下来的时候,贾元春就成了太孙侍妾。 所以贾宝玉的疑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按照他不清楚的原著来说,贾元春本应该入宫做了女史,后因得许贵妃赏识,才被赐与齐王。至于如今明明有太子而为何那原著中入了齐王府的元春日后会成为贤德妃?此处官司颇多,先按下不表。 因东宫之内需修缮太孙后院,太孙的婚期定在来年四月底,而李氏与贾氏则是于来年三月入宫,今岁是皇恩浩荡,允许她们在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这也未尝不是皇后给胡家五姑娘作脸,免得两侍妾早她太多时日入宫,站稳脚跟要作妖。 说是与家人团聚,可是皇后赐下来的教养嬷嬷已经入驻荣国府了,好在元春平日里规矩都是极好的,教养嬷嬷比较满意:有些个姑娘家,就是被家里头宠坏了。听闻太子妃的族妹在宫里待选期间还出了岔子,幸而有太子妃作保,才没被惩处,仅仅是最后一关撂了牌子,可回家自行婚配。要是家家的大姐儿都那样,那教养嬷嬷宁可去浣衣局面对那一群粗手笨脚的宫婢,至少看不顺眼了可以任打任骂。 元春现在基本是专心入宫前“专职培训”了,王氏带着李纨理家,贾兰被贾母抱过去了。贾宝玉乐得有小孩给老祖宗逗乐子,好多花时间看书习字。 大寒这天,贾琏哆哆嗦嗦地从被褥里挣扎起身,等他冒着寒风小跑到绮散斋的时候,果然,贾珠和贾宝玉都已经扎好马步了。绮散斋内没有地龙,只是烧着银霜炭,饶是如此,也暖得让一路吹着冷风过来的贾琏打了一个哆嗦。 大房二房有四男丁,三个都要在这里呆大半个时辰的,王氏怎么也不会在此处克扣。 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的贾珠自然是和武师傅说清楚了,并不奢望自己兄弟三人成为绝世高手,所以武师傅很上道地表示,冬日里自然是在室内练的,毕竟要循序渐进么! 没错,在荣国府呆了半年多,武三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呢。今日是今年在荣国府的最后一天了,武三兢兢业业教好三位少爷,说了些勉励的话,又由贾珠的小厮领着去账房结了银钱,领得两匹布、两坛酒、一只猪腿、一只羊腿。门子知道今天诸如武师傅这样的清客、门人是要家去了,早就叫好了牛车在后门等着,因门子会来事儿,也得了几个大钱好饶些果子吃。 武三一路是跟着牛车跑跑、又上车坐一段才到家的,今年可真他娘的冷,只坐着不动就要变成冰坨子啦!原本一个半时辰的路,今儿在风雪里摇了两个时辰才见到家里的烟囱。 上回家来的时候,他就和两个小子说好了,再掰一遍手指头,自己带着饴糖回来,把小儿子乐得天天掰手指。 吃了小半年的雪蛤,武三媳妇儿的身体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畏寒,武家阿奶口硬心软:“出来做什么?你就去屋里头呆着,回头冻坏了,三儿还得怨我reads();!” 武三媳妇哪里能看着婆母一个人在外头洗洗弄弄:“娘,我去烧点水,您就别用冷水洗衣裳了,这天太冷,手要冻裂哩。” 武家阿奶嘴里说着费柴禾,倒是也没有制止儿媳妇。 等到一家之主武三回到家,白面的揪面片已经在锅里翻滚、火盆上头炖着的老母鸡山蘑也早已喷香。老娘和媳妇围着灶台贴饼子,武师傅的老子带着两个孙子围着火盆在讲古。 虽只屋片瓦,也能防风御寒;无海味山珍,却也和乐融融。 同时间的荣国府,却不是很好。 乃是因为前些日子运河起冻了,南北官船、商船往来皆不便利,耽搁了好些日子,才在朝廷征调民夫之后用黑煤渣子并刀船一起破了冰才通畅了。所以今日,贾母终于收到了女儿女婿派人送来的年礼,随船而来的婆子险些被冻出个好歹,终于是喝了姜茶远远地给贾母拜了拜,然后与贾母叫来的婆子讲了讲扬州林府的近况。 其实这婆子来京城之前,林府的主母贾敏就已经病倒了,整个冬天断断续续不得痊愈,不过因为她自生了大姐儿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利索,所以与婆子通了口,不许去荣国府提了自己生病的事儿,免得贾母担忧。 不过知女莫若母,等到这婆子歇了三两日,贾母又亲自见了一回,三言两语就问出了端倪。贾母虽是忧心,可是南北信息闭塞,只能指望扬州毕竟冬日没有京城冷,那水土养人一些,女儿快快痊愈。 因一来元春即将离家,而来忧心女儿健康,贾母作为荣国府食物链顶端人物,今年除夕不开心,整个府邸的这个大年都过得有些清冷。 三月初一,扬州又来了信——贾敏病重。 荣国府原本正忙着元春即将入宫的事儿,贾母一接到信,就伸手去扶额头。 王氏心里头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小姑刁蛮,自己和她从前的关系确实是处得不融洽,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已经随风去了。 不过她贾敏许是与自己的八字真的不合罢?今日又是自己的生辰又是濒临大姐儿的好日子,怎么地就又来信说不好了? 贾敏于王氏来说,也就是寻常亲戚,自然是比不得亲生骨肉的元春重要。但是贾敏对贾母来说,就是亲血骨了,王氏再怎么不在意,也要停下手头的事儿去安慰贾母,并差人搜罗些人参、灵芝之类给扬州那边送去。 贾母无暇顾及二儿媳的小心思,捏着信就叫人去前头院子候着二老爷。 等到贾政当值回来,还没换身衣裳,就被请到了贾母的院子里。 等着靠岸的宝玉和武师傅在小乌篷里,见对面是两成年男子夹着一位少年。也是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大难不死又同舟共济,武师傅难得对陌生人也善意起来:“你兄弟可是不太好?要不要放平了吐水?” 油灯昏黄,对面的两人胳膊肌肉一紧,相互对视了一眼说:“不必,他只是吓昏过去了。”语气颇为生硬,看来是不想多做交谈。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宝玉和武师傅不说话了。他俩安静之后,整个船舱的气氛就尴尬的可怕,五人泾渭分明。艄公吆喝着快到岸了,那被夹在中间的少年闷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左边的汉子就要去捂少年的嘴,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少年喊出一身公鸭嗓:“有刺客!”霎时间,异变突生。少年右边的汉子一个箭步冲到船头一脚把艄公踢下河,然后吹了一个哨声,五六个黑衣人从小乌篷船底出现,飞也似的推着小船远离渡口,顺水而下,速度很快reads();。 这番变化间,船内的汉子一掌再次劈晕了少年,从腰间靴子里抽出匕首砍过来。虽然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似乎已经身处贼船,敌众我寡,武师傅自然是要与之搏斗的。 宝玉这就看清楚了,那倒霉少年就是去年有过两面之缘的曹家少爷——不过现在要是相信对方真的姓曹就有鬼了。听说去年秋天曹家庶出的大少爷就回江宁老家了,怎么会出现在宝应渡口?再说了,区区曹家二房,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不值当这么多人来抓捕吧? 如果武师傅的胳膊完好,或许与那汉子还有一搏之力,但是现在,不出十个回合,武师傅就落了下风。 宝玉没办法:这伙人的目标是少年,自己与武师傅极有可能被嫌碍事,要么丢到河里去;要么被捅几刀再被丢到河里去。 危急关头,是得自救。 宝玉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年代想要自救,是如何简单的事情,既不必担心对方有飞/机/大/炮也不用害怕对方用机/关/枪/手/雷。单单凭借自己之前交易累积的武器,随便哪一样就可以脱险——只是不能太招摇了。 说起来,第一世,宝玉才是真的大发,末世的魏源缺衣少食更需要药品之类,他除了用鸡蛋与魏源换了金项链,还拿巧克力换钻石、压缩饼干换翡翠。后来么钱多了变成了数字,男人,总是有些血性的,他也拿整批的粮食换了一些武器——不要想在末世实行枪/枝/管/制,因为全民皆兵、杀丧尸,大家都要活命,不给分派武器,怎么除丧尸。鉴于此,枪/支管制就成了笑话。当然,想要与魏源交换得到核/武/器那还是做梦的,宝玉的交易平台里放着好些单兵武器,大到单兵/火/箭/筒小到沙/漠/之鹰(黄金版!)是应有尽有了。 这些都比较有收藏价值,此时却不适合拿出来。反倒是末世最常见的2012款氮弹型手/枪更适合这里——弹匣内是事先填充好的高浓度固态氮,膛内高冲力、低转速的发射方式使氮弹在空气中以肉眼不可观的隐形状态击中目标,并因为温差大而迅速分解在空气中,不留弹头、不必回收弹壳。且创口由于低温直接冻伤,也不会血花四溅,常用于麻醉目标。不过它也有弊端,那就是射程近、远距离杀伤力小、氮弹有可能会在尚未击中目标之前消融在空气中。 不过在一丈长、三尺见宽的乌篷船内使用却正好。 从打斗一开始宝玉就赶紧蹲下缩成一团以免被误伤,然后随着武师傅与那人的动作,他慢慢挪到船尾,眼神往外一瞄就看到五六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围着小船,若不是因为船体负荷不足,定然是要上来给那两汉子搭把手的。 所幸,现在宝玉挪动之后所在的角落更是方便放冷箭。 迅速用意念找到枪/支和弹/夹——添了料的那种。宝玉从前第一世好歹也是个富豪,作为经常混射击俱乐部的人,将弹/夹装进枪/托,非常轻微的咔哒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有时间犹豫,一枪一个,中了麻醉氮弹的黑衣人纷纷松开了握住船舷的手并慢慢往下滑。对,宝玉的氮弹里同样是添了麻醉剂,不论射到哪里,总是能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就足够了——他暂时也没那个勇气去瞄准黑衣人的头部、心脏等等,随便挑着胳膊打出去。 外头人虽多,可是宝玉放冷枪,一下一个,不过两个呼吸间就解决了。 此时,武师傅的状况却不太好,本来与一人打斗就是很勉强了,等到第二人将艄公踢下河又吹了哨声之后,只一回头就看见船舱内两个男人弓着身子你一拳我一脚的,看着自己同伴拿着匕首还和一个胳膊废了的人磨蹭这么久,外头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便走进去帮忙了——这也正好错过了宝玉在乌篷船另一头将他们同伴全部放倒的过程。 等到宝玉将枪口对内之后,发现最初挟持少年的两个男人已经稳占上风,匕插搁在武师傅脖子上划拉了一个小口子,其中一个男人已经在用那原本栓船用的麻绳捆武师傅了reads();。宝玉连忙连扣两发放倒那两人,因消音器的缘故,武师傅并没有听到piu的响生——原本他就因为太阳穴被来了好几下有些晕乎。 油灯昏暗,武师傅见到压在自己身上用匕首将自己锁喉的男人倒下,又看到拿着麻绳要捆自己的男人也倒下了——眼珠一转,就看到那两个汉子倒下之后露出的宝玉,还摆着手刀的姿势。说一千道一万,尽管是不敢相信,这也只能够是粉雕玉琢的宝玉干的……吧? 武师傅觉得自己也许是出现了幻觉,不过还记得吩咐:“我怀里有金疮药。这两人丢下去……下去……”这是说要把“被宝玉击昏”的两人弄下水去——按照他的意思,本应该将不法之徒捆起来,天明报官的,但是现在就一个短手短脚的宝玉,恐怕不能将这二人捆结实。 宝玉:师傅,您这吩咐是看了剧透知道我有大力丸吗?捆起来和丢下去都需要力气的好不好? 贾宝玉知道,武师傅给的并不是最好的提议,把匪徒丢下河,暂时是安全了,日后追查这事儿,一个活口都没有,去哪里审问得到口供? 【也罢,云谷子前辈给的都是好东西,原本我还想等以后有需要了再吃的,结果现在就要继醒脑丸之后,点亮大力属性了。】 十六皇子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侏儒将挟持自己的刺客二人捆成了粽子,结结实实地绕了好几圈,最后一手一个丢下河去,将“粽子线”,哦,不,是麻绳,将麻绳栓在船尾的墩子上…… 【这侏儒竟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在河里遛人!不过他处置的是方才那些刺客,应该不会与我为敌。】十六皇子想着再装昏一会儿吧,可以多观察一下对方是敌是友。又见到那怪力侏儒对着自己身边躺着的另一人靠近:【他想要做什么?从那躺着的人怀里掏出什么……额?原来是给他包扎呀……呵!仅用单臂就把这汉子给扶起来了,侏儒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啥?】 “贾宝玉?”十六皇子看清了看清了靠近油灯的侏儒的脸,赫然发现:熟人啊! “自称是曹家人的圆脸小哥呀?别来无恙哟~~”宝玉的语气很欢快。 但是十六皇子不知为什么觉得背上一寒:“你别这么笑,我看着瘆得慌。” “要不是您老,我也不能大半夜地来宝应大冒险呀。我的武师傅也受了伤,巧了,您这就醒来了,去摇橹吧。” “凭啥是我。”本皇子从来没干过划船的事儿! “就凭我才七岁。”宝玉一脸你爱去不去的表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喂,再这样我就要摆明我的身份啦!吓死你! “呵呵哒,抱歉,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宝玉单手将少年一托一提,少年就半走半飞地到船尾与两个粽子面对面了。 原本不是难事,但是宝玉刚刚获得堪比大公牛的力气,倒是怕下手没轻没重让武师傅的伤雪上加霜:“其实,没与武师傅说,我的力气一贯都不太控制得好,所以平日里都一直克制着来,想在才放开手脚,有些不顺畅,怕是……” 武师傅了然,又说:“武三懂,这不就是天生力气大么,原来我有个同袍也是这样的,动不动就捏碎饭碗,后来火头军给他弄了个木头碗。扯远了……我看着,这少年身份恐怕不简单呢。” “管他简单不简单,小爷我不高兴。”宝玉翻了个白眼,任凭谁,好好儿的就要上岸了却被卷入莫名的事件里,现在人生地不熟,还为了救人以及自保暴露了自己部分秘密都会觉得很不开心,宝玉这时候还记得尽量不要露出太沉稳的样子,继续维持出一个比较早熟懂事但是还是有些娇气的公子哥形象,“胳膊都事儿你别担心,等会找个大夫帮你接上。先忍忍。” 第4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接头暗号:12345你们等得不辛苦。 宝玉觉得装小婴儿并不困难,前几个月吸着奶嬷嬷的奶/头确实有些耻度,但是小半岁后,宝玉的进食方式就改为用汤匙喝奶嬷嬷挤出来的奶/水了,据说这是大户人家防止小孩子和奶嬷嬷感情过于深厚的一种方式。等到进学之后,原本的四人奶嬷嬷配置也会删减为一人,仅作为管理小主子院子、调/教小丫鬟之用。 七坐八爬,半岁出牙,宝玉前辈子就听福利院的阿姨们念叨过这句话,又亲眼目睹许多小孩儿如何从吃喝拉撒皆不能自理的阶段慢慢长大,轮到自己心智成熟了,再经历这个阶段,也是颇有趣味,倒是小心翼翼地度过了这一年。 周岁前,贾母接到女儿女婿的来信报喜,说女儿贾敏于今岁花朝节诞下一女。因女儿出嫁多年未有所出而担心许久的贾母连说三个好,并吩咐下去,院子里伺候的人,三月的月钱翻一倍。 把宝玉的几个奶嬷嬷欢喜的――三月的月钱翻倍了,下月就是宝哥儿的周岁,老太太必是要再赏的。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四月二十六。宝玉抓周,厚实的松江布下垫着褥子,上铺满了精美巧妙的小玩意儿,笔墨纸砚自是不用说,刀枪棍棒也是不可少的――毕竟贾家是军功出身,宝玉的大伯身上还挂着世袭一等将军的名号呢,还有诸如金算盘、玉制九连环、粟米串……和胭脂! 王氏的脸都要绿了!宝玉的抓周宴上,怎么能出现胭脂这样的东西?必定是那魑魅魍魉看不得宝玉得了老太太的宠,想要设计让自己的儿子丢个大丑。 站在王氏身后的元春倒是莲步轻移,给自己的母亲斟了一杯茶,好叫她不要露了声色。 坐在最上头的贾母把下头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垂了垂眼皮子:“这便开始吧。我的乖孙孙,快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宝玉当然知道,抓周只是大人对孩子未来的美好设想和祝愿,并不是抓了啥以后就做啥。可是他更知道,在古代,讨一个好彩头的重要性。即便那个胭脂盒描金画银,刻着牡丹花,前几日有心人拿它逗弄过自己,宝玉也是坚定不移,蹬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向文房四宝。果然,众人的脸色是越来越喜气,尤其平日里板着脸不言苟笑的贾政,现在是一副颇为满意的样子。 结局是圆满的:宝玉成功拿到了湖笔。 过程是曲折的:走到一半,小短腿被胭脂盒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啃了一嘴金黄的粟米。 逗得大伙儿一笑,连刚刚经历科举失利打击的同胞大哥哥贾珠也神色轻快起来。 成功彩衣娱亲的宝玉在贾母的碧纱橱里呼呼大睡。上房里头,贾母吩咐身边的丫鬟如是一番,最后打发了郑二家的出府。 睡醒后的宝玉故作懵懂地问了一句:“王嬷嬷呢?” 贾母笑眯眯地喂了宝玉一口蛋羹:“王嬷嬷家去了,她大儿子娶媳妇儿reads();。这可是是喜事儿,咱们不好叫拦着对不对?” 宝玉眨巴眨巴眼,一副“我明明没听懂可是就装作能听明白”的表情,小脸严肃地说:“喜四(事儿),赏。” 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十岁出头的元春上前来给老祖宗揉后背,王氏憋不住了,叫李嬷嬷抱着宝玉下去消消食儿。 等到人小鬼大的宝贝疙瘩消失在视线外,王夫人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老太太,抓周宴上的事儿您也瞧见了,这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呢,就有那起子小人要算计宝玉。可怜见的,他才一岁呀……” “这事我心里有数,到底庄子上的人不比家生子,日后宝玉身边伺候的人,都给我细细篦一遍,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只顾着掌家的琐事……珠哥儿的亲事谈的怎么样了?我看他这些日子面色有些不好,家里供着的大夫怎么说?”贾母连敲带打,先暗指王氏料理家事有疏漏,又拿贾珠的婚事和身子骨作点了点这个有些迷障的二儿媳。 末了,元春搀着王氏回院子,一路安慰母亲,道是有老太太照顾宝玉,定是不会有疏漏的。王氏暗咬牙:老太太年纪大了,越发心慈手软,居然只是把郑二两口子放良了事了,很应该一家子发卖去盐矿做苦力…… 殊不知贾母放还了郑二夫妻的身契,却没放他儿子一家,并将其调去了金陵老家,儿子问清楚缘由,也抱怨起母亲糊涂,心生嫌隙。留下郑二夫妇居京城、大不易,又因户籍管理制度而不能随意迁出去讨生活,男人只好去寻了抗包作苦力的活计,女人日日做针线,不出两年生生老了四五岁。姜还是老的辣,此为后话。 到了三岁多的时候,宝玉做了两回便宜哥哥――他还是听李嬷嬷嚼舌头的时候才知道的,自己老爹的姨娘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想来这就是探春和贾环了。不过这与宝玉也没什么关系,他被养在贾母的院子里,等闲见不到贾政的小老婆们,而亲生母亲王氏来与贾母请安的时候,也不会在宝玉在场的情况下说这些个扫兴的事儿。 三年多的时间,位面交易平台愣是没有重启,宝玉都等得有些无奈了――好在现在过的日子衣食无忧、富得流油,不过手握金手指近三十年,忽然没了它,也着实难熬。 宝玉知道,自己的血能够加速交易平台重启,可是满屋子也没个尖锐的物件可以扎自己,并且每次想假摔都没能成功的他终于意识到,作为贾母的宝贝金疙瘩,想要自残放点血,这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一样都没占。 无奈只好安安心心跟着大姐姐贾元春背了百三千、又背下声律启蒙,学习速度较一般人,已是飞快,这还是宝玉刻意放慢速度的结果。尽管这样,也令父亲贾政兴奋不已,不仅给他讲了二十四孝,还拿来字帖亲手教“逆子”描红,然一旬过后,见二儿子的书法实在是没什么长进,便灰了心。 宝玉心道:我才五岁,胳膊软哒哒的都没什么肌肉,哪里能写出有风骨令人惊艳的字体了?便宜爹真是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所幸除了贾政之外,荣国府二房别的人都觉得宝玉以后会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就连大房的贾赦有时候都拿五岁的宝玉和自己十三岁的儿子贾琏比,弄得本就不爱念书的琏哥儿更加讨厌书本了――顺带他决定讨厌宝玉三天,不!是五天! 比宝玉大了十四岁的大哥哥贾珠则是担心宝玉会因为父亲的举动而伤心,在准备会试的同时挤出时间教宝玉描大字。没错,三年前,贾珠终于考上举人,并迎娶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女李纨。现在李纨已经有孕,而贾珠也在准备来年二月的春闱。 贾珠夫妇的院子并不大,位于荣国府的东北角,不过三间小正房和三间小抱厦,夫妇二人宿中间的小正房,将西边的做书房用,东边那一间且空着,日后生了孩子有用场。院子的北面就是夹道,南面和王夫人的院子相邻,东边是东角门,西边就是南北宽的大夹道reads();。院子虽不大,可是清净。 李纨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夫君性格温和、一心科举,婆婆执掌中馈并没有时间叫自己日日去立规矩,小姑和蔼,小叔子年幼……除了自己之前因为未能有孕而倍感压力,并没有别的什么烦恼了――幸而现在终于盼来送子娘娘的垂青,只希望自己一举得男,好在贾府站稳脚跟。她一边绣着小肚兜,一边思量着: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不是么? ………………………… 腊月里,李纨历经一天一夜,产下一子,取名贾兰。 二月春闱开始,全国的举人在京城会试。贾珠特别重视这场考试,连正月里都闭门苦读。 贾母的心情是复杂的,四王八公之后居然也要靠着科举才能出仕…… 贾政的心情是微妙的,毕竟他自幼酷喜读书,原欲以科举出身,不料其父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遂额外赐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升了工部员外郎。现在长子会试在即,倒是让他感慨不已,一面设想自己当年要是没有被授员外郎的官职,自己也怕是翰林清贵了吧…… 王氏和李纨的心情是忐忑的,她俩日日拜着厢房里请来的菩萨,保佑大儿子(夫君)金榜题名…… 赵姨娘想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我的环儿必定也能勤学上进,给我挣一个诰命当当…… 元春:“保佑大哥哥金榜题名。” 探春、贾环:懵。 至于荣国府大房众人: 恩,珠哥儿是个有出息的,琏哥儿着实贪玩了些!(贾赦) 爹,亲爹,求您可千万别想起督促我去科考。(贾琏) 唔,我还是得自己生一个儿子才行。(填房邢氏) 我尽管少说少错便是了。(迎春) 而宝玉则是暗自琢磨:“虽然不晓得细节,不过我记得李纨是寡妇……吓!” 把宝玉的几个奶嬷嬷欢喜的――三月的月钱翻倍了,下月就是宝哥儿的周岁,老太太必是要再赏的。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四月二十六。宝玉抓周,厚实的松江布下垫着褥子,上铺满了精美巧妙的小玩意儿,笔墨纸砚自是不用说,刀枪棍棒也是不可少的――毕竟贾家是军功出身,宝玉的大伯身上还挂着世袭一等将军的名号呢,还有诸如金算盘、玉制九连环、粟米串……和胭脂! 王氏的脸都要绿了!宝玉的抓周宴上,怎么能出现胭脂这样的东西?必定是那魑魅魍魉看不得宝玉得了老太太的宠,想要设计让自己的儿子丢个大丑。 站在王氏身后的元春倒是莲步轻移,给自己的母亲斟了一杯茶,好叫她不要露了声色。 坐在最上头的贾母把下头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垂了垂眼皮子:“这便开始吧。我的乖孙孙,快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宝玉当然知道,抓周只是大人对孩子未来的美好设想和祝愿,并不是抓了啥以后就做啥。可是他更知道,在古代,讨一个好彩头的重要性。即便那个胭脂盒描金画银,刻着牡丹花,前几日有心人拿它逗弄过自己,宝玉也是坚定不移,蹬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向文房四宝。果然,众人的脸色是越来越喜气,尤其平日里板着脸不言苟笑的贾政,现在是一副颇为满意的样子。 结局是圆满的:宝玉成功拿到了湖笔。 过程是曲折的:走到一半,小短腿被胭脂盒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啃了一嘴金黄的粟米reads();。 逗得大伙儿一笑,连刚刚经历科举失利打击的同胞大哥哥贾珠也神色轻快起来。 成功彩衣娱亲的宝玉在贾母的碧纱橱里呼呼大睡。上房里头,贾母吩咐身边的丫鬟如是一番,最后打发了郑二家的出府。 睡醒后的宝玉故作懵懂地问了一句:“王嬷嬷呢?” 贾母笑眯眯地喂了宝玉一口蛋羹:“王嬷嬷家去了,她大儿子娶媳妇儿。这可是是喜事儿,咱们不好叫拦着对不对?” 宝玉眨巴眨巴眼,一副“我明明没听懂可是就装作能听明白”的表情,小脸严肃地说:“喜四(事儿),赏。” 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十岁出头的元春上前来给老祖宗揉后背,王氏憋不住了,叫李嬷嬷抱着宝玉下去消消食儿。 等到人小鬼大的宝贝疙瘩消失在视线外,王夫人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老太太,抓周宴上的事儿您也瞧见了,这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呢,就有那起子小人要算计宝玉。可怜见的,他才一岁呀……” “这事我心里有数,到底庄子上的人不比家生子,日后宝玉身边伺候的人,都给我细细篦一遍,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只顾着掌家的琐事……珠哥儿的亲事谈的怎么样了?我看他这些日子面色有些不好,家里供着的大夫怎么说?”贾母连敲带打,先暗指王氏料理家事有疏漏,又拿贾珠的婚事和身子骨作点了点这个有些迷障的二儿媳。 末了,元春搀着王氏回院子,一路安慰母亲,道是有老太太照顾宝玉,定是不会有疏漏的。王氏暗咬牙:老太太年纪大了,越发心慈手软,居然只是把郑二两口子放良了事了,很应该一家子发卖去盐矿做苦力…… 殊不知贾母放还了郑二夫妻的身契,却没放他儿子一家,并将其调去了金陵老家,儿子问清楚缘由,也抱怨起母亲糊涂,心生嫌隙。留下郑二夫妇居京城、大不易,又因户籍管理制度而不能随意迁出去讨生活,男人只好去寻了抗包作苦力的活计,女人日日做针线,不出两年生生老了四五岁。姜还是老的辣,此为后话。 到了三岁多的时候,宝玉做了两回便宜哥哥――他还是听李嬷嬷嚼舌头的时候才知道的,自己老爹的姨娘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想来这就是探春和贾环了。不过这与宝玉也没什么关系,他被养在贾母的院子里,等闲见不到贾政的小老婆们,而亲生母亲王氏来与贾母请安的时候,也不会在宝玉在场的情况下说这些个扫兴的事儿。 三年多的时间,位面交易平台愣是没有重启,宝玉都等得有些无奈了――好在现在过的日子衣食无忧、富得流油,不过手握金手指近三十年,忽然没了它,也着实难熬。 宝玉知道,自己的血能够加速交易平台重启,可是满屋子也没个尖锐的物件可以扎自己,并且每次想假摔都没能成功的他终于意识到,作为贾母的宝贝金疙瘩,想要自残放点血,这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一样都没占。 无奈只好安安心心跟着大姐姐贾元春背了百三千、又背下声律启蒙,学习速度较一般人,已是飞快,这还是宝玉刻意放慢速度的结果。尽管这样,也令父亲贾政兴奋不已,不仅给他讲了二十四孝,还拿来字帖亲手教“逆子”描红,然一旬过后,见二儿子的书法实在是没什么长进,便灰了心。 宝玉心道:我才五岁,胳膊软哒哒的都没什么肌肉,哪里能写出有风骨令人惊艳的字体了?便宜爹真是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所幸除了贾政之外,荣国府二房别的人都觉得宝玉以后会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就连大房的贾赦有时候都拿五岁的宝玉和自己十三岁的儿子贾琏比,弄得本就不爱念书的琏哥儿更加讨厌书本了――顺带他决定讨厌宝玉三天,不!是五天! 比宝玉大了十四岁的大哥哥贾珠则是担心宝玉会因为父亲的举动而伤心,在准备会试的同时挤出时间教宝玉描大字reads();。没错,三年前,贾珠终于考上举人,并迎娶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女李纨。现在李纨已经有孕,而贾珠也在准备来年二月的春闱。 贾珠夫妇的院子并不大,位于荣国府的东北角,不过三间小正房和三间小抱厦,夫妇二人宿中间的小正房,将西边的做书房用,东边那一间且空着,日后生了孩子有用场。院子的北面就是夹道,南面和王夫人的院子相邻,东边是东角门,西边就是南北宽的大夹道。院子虽不大,可是清净。 李纨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夫君性格温和、一心科举,婆婆执掌中馈并没有时间叫自己日日去立规矩,小姑和蔼,小叔子年幼……除了自己之前因为未能有孕而倍感压力,并没有别的什么烦恼了――幸而现在终于盼来送子娘娘的垂青,只希望自己一举得男,好在贾府站稳脚跟。她一边绣着小肚兜,一边思量着: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不是么? ………………………… 腊月里,李纨历经一天一夜,产下一子,取名贾兰。 二月春闱开始,全国的举人在京城会试。贾珠特别重视这场考试,连正月里都闭门苦读。 贾母的心情是复杂的,四王八公之后居然也要靠着科举才能出仕…… 贾政的心情是微妙的,毕竟他自幼酷喜读书,原欲以科举出身,不料其父贾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遂额外赐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升了工部员外郎。现在长子会试在即,倒是让他感慨不已,一面设想自己当年要是没有被授员外郎的官职,自己也怕是翰林清贵了吧…… 王氏和李纨的心情是忐忑的,她俩日日拜着厢房里请来的菩萨,保佑大儿子(夫君)金榜题名…… 赵姨娘想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我的环儿必定也能勤学上进,给我挣一个诰命当当…… 元春:“保佑大哥哥金榜题名。” 探春、贾环:懵。 至于荣国府大房众人: 恩,珠哥儿是个有出息的,琏哥儿着实贪玩了些!(贾赦) 爹,亲爹,求您可千万别想起督促我去科考。(贾琏) 唔,我还是得自己生一个儿子才行。(填房邢氏) 我尽管少说少错便是了。(迎春) 而宝玉则是暗自琢磨:“虽然不晓得细节,不过我记得李纨是寡妇……吓!” 宝玉觉得装小婴儿并不困难,前几个月吸着奶嬷嬷的奶/头确实有些耻度,但是小半岁后,宝玉的进食方式就改为用汤匙喝奶嬷嬷挤出来的奶/水了,据说这是大户人家防止小孩子和奶嬷嬷感情过于深厚的一种方式。等到进学之后,原本的四人奶嬷嬷配置也会删减为一人,仅作为管理小主子院子、调/教小丫鬟之用。 七坐八爬,半岁出牙,宝玉前辈子就听福利院的阿姨们念叨过这句话,又亲眼目睹许多小孩儿如何从吃喝拉撒皆不能自理的阶段慢慢长大,轮到自己心智成熟了,再经历这个阶段,也是颇有趣味,倒是小心翼翼地度过了这一年。 周岁前,贾母接到女儿女婿的来信报喜,说女儿贾敏于今岁花朝节诞下一女。因女儿出嫁多年未有所出而担心许久的贾母连说三个好,并吩咐下去,院子里伺候的人,三月的月钱翻一倍。 把宝玉的几个奶嬷嬷欢喜的――三月的月钱翻倍了,下月就是宝哥儿的周岁,老太太必是要再赏的。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第4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那被传唤去慎刑司的抱琴被里头的各种刑具吓的去了半条命,恨不得能绞尽脑汁回忆起贾元春那一日行、止、跪、坐、喝、食、用的所有细节。正是因为这样,抱琴想起来,那一日,太子妃娘娘要了热开水,因送上来那一壶太烫了,便暂时搁着,后来太子妃娘娘被贵妃娘娘唤走另有事体,那白开水便是贾元春喝的。 “去核实一遍。”慎刑司司长立刻安排人去核实抱琴的话,不多时,从另一些被拘着的宫人嘴里问出确有此事。 这就叫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难道竟是有人要害太子妃?这说不通!太子妃都已经年近四旬了,也没听说老蚌怀珠啊。再说了,这分明就是想要人小产的阴暗伎俩,对太子妃有什么用处? 太子妃派去慎刑司的内侍官听得这些,便立即回来与太子妃禀报——当然,许贵妃派去的人同一时间也知道了这样的情况。 许贵妃一抬眼:这事儿,倒是变得有趣起来了。 不多时,太子妃便登门求见。 “给贵妃娘娘请安。”仪态大方得体,半点挑不出错处。 “太子妃无需多礼。玲珑,看茶。”许贵妃好奇,太子妃这么急匆匆地进宫,究竟是要为自己开脱辩解还是要彻查下去。 “今日我来,是与贵妃娘娘说一声。日前我要了白开水,倒是给我那儿媳妇喊的,也是我那儿媳妇粗心,月信没有来也没在意,只当是最近累了。前几日叫太医诊了一诊,才知道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可是这样的时候……倒是不好张扬,于是便暂时没报上去。此事,太医院周太医那里有脉案,可以为证。”太子妃面色沉静,不疾不徐地解释为何自己(替儿媳妇儿)叫的热白开水会被下了药。 “竟是如此?”许贵妃面上吃惊,“皇上那边可有人去禀报了?” 太子妃点头:“已经给圣上去信了。” “当是叫人去请周太医往慎刑司一趟。”许贵妃沉吟之后又补上一句,“对周太医客气着些。太子妃意下如何?” 先下了令再问询太子妃的意见,曹氏哪里能够否了:“就按娘娘吩咐的办。” 急匆匆进宫来解释清楚如何一回事,太子妃额头上虚汗点点,可见是步履匆匆累狠了。 许贵妃也不多留她,目送曹氏远去之后,不紧不慢地问:“玲珑,你说太子妃是闻出了还是没闻?”折耳根的味儿,一般人可受不了,要是太子妃真的有孕,如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殊不知太子妃出了延禧宫,上了步撵之后,张开手掌,只见指甲在掌心掐出点点月牙痕。 这一池水是越来越浑了,越发叫人看不清。 ………………………… 此去皇陵是一日的路程,本朝初始,皇帝还没有大兴土木修建行宫的癖好,因而只是在修皇陵的时候,将百里之外的前朝皇庄修缮了一下,供皇室中人落脚reads();。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但是皇帝的仪仗是怎么也没办法精简的,再说了,从安全的角度来说,禁卫军也没办法精简。 皇帝自然是住在正中间的正院,太子带着太孙在东边的院子、醇亲王带着十六皇子住西边的院子。其余皇子按照序齿排开,分散在剩下的十几个小院落里。 虽是出门在外,但是规矩不可废,安顿好之后,由皇太子打头去与皇帝请安,时已日暮,皇帝也无心与众年富力强的儿子碰面,挥挥手就让他们退下了。 众皇子自然是让太子先行,不过太子却说要与小十六走走,便落在了众人后面。 “小十六,你老实与哥哥说,最近老七是不是总借着贵妃娘娘的口与父皇面前谄媚?”太子盯着幼弟。 十六皇子低着头,并不与太子对视:“皇兄想多了,并没有这样的事。” 太子再三确认之后,又犹豫着开口:“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父皇面前伺候着的,有没有听到什么与皇兄我不好的传言?”只差没有直接问:这么多天你在御前日日听到的什么?说我坏话的人有没有?是谁?什么时候?说的什么内容? 十六皇子低声说:“皇兄何以会觉得是有人在父皇面前进谗言?” “因为这么多日父皇从来没有主动传召我!”太子有些着急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会不稳固,因为他是父皇与母后的第一个孩子,还生了一个从小由父皇带大的皇太孙!可是自从母后死了,藩王进京,太子蓦然发现,从前跟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弟弟们一个一个都成了手握实权的郡王,而自己,还是一个光头太子。东宫属官是父皇指的,太傅、太保是父皇的心腹……甚至江南送上来的孝敬也要偷偷摸摸的收。 “小十六,我与你说,咱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只有哥哥我的太子之位稳当了,你才能潇洒任性地过日子。之前朝堂上不是讨论你的封地吗?我看江苏一地很好,老七可以因功受封齐郡王,你也可以因嫡出之位受封苏地全境的郡王。是不是?”太子以利诱之。 “亲兄弟吗?那皇兄为什么示意下头的人要抹平我两年前在宝应县被人掳走的事?”十六皇子忍了许久,终于是憋不住在只有兄弟二人的时候开口问了。 “小十六你胡说什么?”太子的眼神中有一丝慌乱,又很快掩饰过去,“定是有人在你耳边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小十六我和你说……” “皇兄你不要否认了,我私下叫人去查了。替你办事的就是曹家人,原本打算绑的是老十五对不对?错绑了我,若不是我侥幸逃出,也许就被皇兄后来将错就错了吧?”十六皇子毕竟只有伍毅一人,之前查到的真相比之皇帝手里的要缺失了好一部分,但是好在伍毅是个顶用的,时隔两年之久,终于查到了眉目,连同太子曾经下令‘将错就错’的事情也一并报给十六皇子。 “你叫什么人查的?你既未被册封也没有开府……父皇给你人手了?”禁卫军还是暗卫?不对,禁卫军根本就不司查探之事!太子的神经忽然变得敏感起来:对啊,自己是不是灯下黑了。虽然老七他们狼子野心,但是谁也比不过小十六在父皇跟前卖乖来的得宠!小十六,他会不会有那样的心思呢,想要…… 太子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了,虽不是老奸巨猾,但是对付自己这个一贯有些缺心眼的弟弟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何哄骗走将信将疑的十六皇子此处暂且不提。 两个嫡亲的兄弟勉强没有变成不欢而散。十六皇子到西跨院的时候,醇亲王已经坐着喝茶了。 眼见小十六心事重重,醇亲王吩咐初一初二:“给你们主子去叫些热水,擦把脸、再泡泡脚。” 初一初二抬头看了十六皇子一眼,十六皇子点点头:“去吧顺便把晚饭也领来reads();。” 醇亲王心道:小十六身边的人倒是皇兄精挑细选的,虽不是多机灵,但是胜在忠心,凡是以主子意思为重。这大约也是小十六特有的特质,既重情义又有分寸?皇兄只是赐下人来,而毕竟收服下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怎么一脸茫然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困惑?”醇亲王因与皇帝一向感情深厚,当初新朝初建的时候,皇上说与他册封封地,他婉拒了,道是自己并无功勋也无战绩,何必贪心,不如做个闲散王爷来的逍遥。就因为这样,久居京城的醇亲王地位超然,是唯一一个不经通报便可以直接入宫的人。 “回皇叔的话,我只是觉得,人若是可以不长大就好了。”十六皇子低垂眼睑,有些消沉。 “傻孩子,人哪里能不长大呢?我们——你父皇与我,总归是要老去的,就好比你母后,她也只是先走一步,终有一日,我们都要走的。如果小十六不长大,等我们都走了,你又该怎么办呢?”醇亲王拍了拍十六皇子的肩膀,虽然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脑袋,但是自己面前站着的少年郎竟然是与自己差不多高大了,倒是不方便伸手。醇亲王有些遗憾。 “皇叔,为什么你与父皇的感情能够一直这么好?” 醇亲王楞了一下,然后微笑:“自然是因为我们是嫡亲的兄弟啊。不然哪里来手足之说?手足手足,岂不知断手断足会有多痛?正是因为不能叫自己遇到那样的痛楚,所以我一心信任着皇兄,想必皇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十六皇子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一些,又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懵懂,为什么父皇与皇叔身为手足就可以无条件地为对方付出、就能够全然地将信任托付给对方,而皇兄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好像经过今天,变得更糟糕了一些? “与你太子哥哥闹别扭了?” 十六皇子支支吾吾:“并不是……” “太子他性格温和,你有什么话,与他好好说,他那么宠你,自然会无不应的。若是有什么刁钻为难的事儿,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多开口求几次,太子就会答应你了。”醇亲王调皮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前我就是这么与你父皇撒娇的,几乎次次都能成。” “好罢,我会试试的。” 此时,初一初二叫人抬了水去自个儿主子的屋子里,醇亲王再次拍拍小十六的肩膀,感受到对方原本肉墩墩的身材现在拍着也变单薄了,不禁放软了口气:“去吧,去好好擦把脸,在睡一觉,明日……送你母后最后一程。” 十六皇子闻言,原本稍微平静了的心情又变得哀伤起来,于是点点头回屋了。 ………………………… 次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皇后的棺椁由十八个力士抬着,太子领着众皇子披麻戴孝跟在其后。 诸事完毕,十六皇子那头却不肯走了。皇帝亲自去问怎么回事。 小十六回答说,愿在皇陵为母后守孝三年。 于是众皇子也纷纷表态愿在皇陵结草庐,至于心里头有没有暗骂小十六奸猾谄媚的,就不知道了。 老皇帝感动不已,觉得幼子纯孝,又觉得趁此机会将其他儿子也留在此处,更方便他清理一些事情。于是作沉吟状。 倒是有臣子忍不住了劝说:“十六皇子一片赤诚之心,诸位皇子也定当如是,可毕竟太子是储君而众皇子也领着差事……”言下之意就是,皇上您儿子要是全部在皇陵守孝三年,您要是答应了,那太子怎么办?诸位郡王的封地事务怎么办? 皇帝一想,也是啊,把全部儿子赶来守孝三年毕竟是要惹出非议了reads();。 最后下令诸皇子在皇陵给皇后守过百日。这一点倒是不过分了,众儿子面上还要做不舍状,恨不得表忠心自己孝顺得不得了之类的,叫老皇帝看着无端心烦起来——如若哪天,自己山棱崩了,众多儿子,会有哪一个是全心全意愿意为自己守孝三年的? 儿子们年富力强、如狼似虎,老皇帝越发不待见他们了。 于是出京城的时候是老皇帝领着一大串的儿子,回城的时候就只剩下太孙了。 皇太孙回到自己府里头,倒是才知道太孙妃也有了身子,偏偏时间尴尬——岂不是叫人说自己在皇祖母病重的时候还有心享乐?于是神色也是淡淡的。问了两句便罢了。 倒是小胡氏,以为太孙还在想着贾氏小产的事情,才如此反应,心下暗恨不已。 ………………………… 话分两头,皇帝带着皇太孙回京了,留下太子为首的皇子十二人。这其中也有和其母妃贤妃一样,一脉相承的木头人淮南郡王,整日都不说两三句话,只是闷头在屋子里抄写佛经。也有深得他母妃德妃真传,见风使舵的好手五皇子晋南郡王,想在太子与齐郡王之间左右逢源。更多的是如同淮北郡王(四皇子)那样,低调安分不惹事端的皇子们。 至少,表面即是如此。 屋内,齐郡王一下一下地轻叩桌面琢磨着:小十五是绝无可能被封苏北的。母妃早就看出来,父皇是试探而已,这不是才一拿到朝堂上商议,着急的就是太子等人了?越是这时候,就越是不能急。倒是小十六,若是他被封苏北,日后行事就颇为费功夫了……还有,坤宁宫的昏招到底是谁出的?自己还不至于眼界小到取对东宫的后宅妇人出手——区区贾氏,只是个侍妾……不对,贾氏有个弟弟,好像和小十六有些渊源? 齐郡王越想越是没头绪,有心想要传消息叫外头自己的人手去查一查那贾氏的弟弟或者再去与母妃通个信,但是现在在皇陵附近,周围都是禁卫军,每日除了米粮,什么都送不进来;除了要拿去化在皇后灵前的经书,什么也带不出去。 宫内,老皇帝看着慎刑司报来的口供:“查了这许多日子,便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朕?” 下头的人一个激灵全部跪下了。 “什么叫做断了线索?许是有人想谋害太孙妃,贾氏只是被误伤?许是有人担心贾氏的孩子和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一样有说头?你们是慎刑司,不是跳大神也不是写话本的!”皇帝气喘吁吁,“朕还没死呢,尚且没轮到太子。修远的一个侍妾值得埋得这么深的钉子冒这么大风险在坤宁宫下手?” “奴才万死。” “滚回去,继续查。” 眼见慎刑司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太监屁滚尿流地退下,老皇帝犹是愤怒不已:“废物!” 平安低头敛眉,只做什么都没听见。 “吩咐下去,叫丙三丙四跟进这事儿。居然有人在宫里玩这些把戏,看来十七年前的事儿是都忘了教训了!”皇帝捏了捏拳头,“丙五那边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丙五传来想消息,诸位皇子并无动作,只是……”平安,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暗卫第三部,司查探的丙一,正是因为这一重身份,他才能够在皇帝跟前看到这么多不该看的、听到这么多不该听的都还有命在,因为他也是暗卫之一——而他的干爹,出宫荣养的老四喜正是上一任丙一。 “只是什么?” “太子殿下与齐郡王似有不睦……” 皇帝挥挥手:“继续盯着reads();。” ………………………… 坤宁宫。 曾经热热闹闹的坤宁宫如今已是不复往日,胡嬷嬷挥退小宫女,只说自己要再念念经。 子时刚过,万籁俱静,北风呜咽,烛火忽然跳动了一下。 “你不该来的。”胡嬷嬷背对着门,也没看来人是谁,就开口说到。 来人轻叹一声:“阿好,你太急躁了。” “我等了这许多年。在族姐死后才动手,也好叫她不必生前看到她那畜/生不如的儿子是如何乌糟,免得污了眼睛。”胡嬷嬷眼睛未睁,依旧按着节奏拨弄佛珠,一下一下,不见停顿。 “阿好……”来人往前一步,想要更靠近一些,但是最终还是停住了脚。 “畜/生就是畜/生,不过是一点含情香都不能抵挡,竟然连自己亲生母亲的孝期都要行房/事。可惜了,居然被太子妃避了过去。不然堂堂太子妃在皇后未满头七闹出一个半月的身孕,那才是皇家丑闻。恐怕那畜/生的太子位子也不保了。” “阿好。我们一开始不是这么安排的。” “是么?我等不及了,是等那畜/生察觉了之后亲手打掉自己的罪证,还是在过六个月才叫太子妃生下个‘足月’的孩子?”胡嬷嬷捏着佛珠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你终究是不信我。” “我从来……就不信任何人。” “哎……罢了。我已将事情抹平,他查不到你头上的。如今之际,一动不如一静,阿好,不要冲动。太子,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 ………………………… 东宫,太子妃白着脸,将一碗汤药一饮而尽:终于是撑到现在…… “接下来的时间,东宫闭门谢客,就说我要为母后诵经。” 身为太子妃贴身婢女,如意抖了抖身子,微微低头:“是。” ………………………… 皇后娘娘百日之后,不几日就是腊月了。 今年京城的年节特别地安静,毕竟天家丧事不久,虽已经不禁民间嫁娶了,但是谁家也不敢喜气洋洋地办喜事。 太子领着众皇子归来的时候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毕竟北地儿天冷,在皇陵附近结草庐也是挺苦的。骤然瘦了不少的十六皇子还病了一场,高热不退。倒是晋北郡王数十年如一日病怏怏的,随行哪儿都带着大夫,没想到病秧子皇子没倒下,先倒下的是皇室小霸王十六皇子——可见哀思过度伤了身子。 又有皇上旨意,今年诸位皇子全部留在京城过年——要知道,往年都是三年一次藩王进京的,顺着日子,得是明年才是大年,不过想着今年毕竟是嫡母去世,守完白天就到腊月了,北地天冷,河面都起冻了,众皇子是想走也走不了。 于是今年京城的气氛更怪异了,明明龙子龙孙全部聚齐,但是人人都是心事重重不好高声谈笑的样子。并且各郡王们似乎还隐约有派系分别,一时间,闹得人心浮躁。 第4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因为皇帝雷霆震怒,慎刑司和暗卫双管齐下,终于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再次上报的消息,平安瞄到了一眼就恨不得自己瞎了。 果然,报到皇帝手里的时候,老皇帝怒极,狠狠地拍了一下书案:“畜生。” 盖是因为早两三年潜入东宫的暗卫丁三丁四发现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如意不日前悄悄处理药渣子,裹在布包里并放了石头投入井里去。 经查验,是打胎药。 打胎药。 有周太医口录,证明太孙妃小胡氏的身孕确实是在皇后去世之前有了的,虽然太孙府不好欢庆此事,但是只要不是孝期有的,也并不算违逆孝道――当然,老皇帝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此时后院有开花结果之事还是不甚满意的。 打胎药。又是太子妃的贴身大丫鬟处理药渣,那么服药的人要么是如意本人,要么就是她周围极其亲密的人――有什么人能够让堂堂太子妃的大丫鬟冒着风险去处理善后?只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主仆关系了。 结合太子妃此前闭门谢客说要为皇后抄经的举动,老皇帝只觉得怒从心中起。 好在他还尚有一丝理智,吩咐宫内的丙三丙四继续查探,如太子妃真的是孝期有孕了,那么还有谁能够这样的料事如神,并且想要设计让太子妃在皇后丧礼上出丑――有孕一个多月,有时候就连妇人本人都难以察觉。 ………………………… 终于回到京城的齐郡王瞅准空子给许贵妃请安。 将近两个月待在皇陵,被禁卫军看管的严严实实――大冬天信鸽出没也会惹人注意,齐郡王硬是忍住没有往外传递消息,如今回京,方才觉得自己不是聋子瞎子。 太孙妃有孕?不是说那贾氏有孕?”齐郡王都懵逼了,这东宫的风水是太好了吧,怎么今年修远的正妻、妾室纷纷有孕(虽然妾室的没保住)。 许贵妃脸色也是奇怪:“太子妃说,她叫的白水是给小胡氏的。我心里头就觉得有些不对……你说,会不会有孕的是太子妃?” 齐郡王失笑:“太子妃都多少岁了,膝下就一个修远,之前要是发现自己老蚌怀珠,哪里不供着,又不是孝期……孝期reads();!” 齐郡王顿住了,许贵妃也顿住了,母子两个面面相觑:不是吧?难道真是孝期怀上的?太子/太子妃是猪脑子吗? 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因为皇帝回来之后看到宫人们口供,一怒之下直接插手了慎刑司,于是此事的后续许贵妃与太子妃便无权追问了,到了现在,究竟是何进展也没个底。 ………………………… 而十六皇子也接到伍毅送来的密信,说近来有人在打听贾宝玉出生时候的事情,又求证贾宝玉是否武艺过人,另外还有武三身边也出现了探子,武三机警,很快发现不对劲,反而逮住了探子,不过对方是个下三滥的,撒了一把沙子,又招呼来同伙,一溜烟跑了,武三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出来。 武三心里可忐忑,敌在暗我在明,自己身手是没问题,可是这不是还有一家老小么?于是又是报官、又是请了人来看家护院。伍毅自己开了镖局之后一直都和武三有往来,武三雇的人就是伍毅镖局里头的,这么一来,伍毅很觉得此事不对劲,根据追踪发现是陈府被放良的下人。 陈府,老熟人了,江苏府台陈道伟,之前十六皇子被掳走的事儿就是由他着手查办的――然后就查出一个屁。 要是从前,十六皇子大约就只能想传闻陈道伟是□□,可是伍毅派出去的人搜罗回来的信息显示,那游侠儿一伙,确实是山东人……十六皇子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可是无论怎样,只要知道有人在查宝玉的老底就对了。 说实话,这么些年,十六皇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投缘的朋友,宝玉一点儿也不娇气、又很聪明,然而难得的是与那些娘们唧唧的少爷不一样,也喜欢刀剑,十六皇子觉得这就是志趣相投、同道中人! 而贾宝玉作为国公府的二房子孙,出了一直有谣言他出生带玉之外,也没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石榴知道,自己亲爹对鬼神之说一向是不信的,但是难保别人不拿这个做文章――也许仅仅因为宝玉曾经救过自己而坏了某些人的事儿。 于是,十六皇子叫伍毅设法给宝玉传个信,提醒一声,尽量遮掩自己身份,如宝玉猜到,也不会怪罪伍毅疏漏。 宫廷中风云变幻,搅起的风浪还未从明面上波及到荣国府,但是那先来的暗涌已经快要遮掩不住了。 ………………………… 好不容易出了皇后的百日,年底了,各家送礼总是得走动起来的,王氏有些时候真的搞不懂自己的婆母。 去探望元春也便罢了,硬是要自己带上宝玉与探春,既是这样,自己生的那‘孽畜’(宝玉)又说干脆把贾环也带上。 听听!干脆也带上!说的是轻松! 王氏真是要给自己那心宽的小儿子拜拜了:你对三丫头平时送个小玩意儿什么的也便罢了,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既她会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又会给宝玉做针线,就当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等到了年纪,一副嫁妆打发出去便是了。可是这不省心的小儿子哟,也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叫老爷把贾环挪到前头与自己一个院子住,后来干脆进进出出都带着那下贱种子。那可是庶子,要与自己两个亲生儿子分家产的庶子!居然亲热的好似一母同胞出来的,宝玉可是真傻! 宝玉有些冤:说一母同胞有些太过了吧?自己毕竟还是和大哥哥的感情更好一些的。不过是因为自己进进出出也就去族学与回荣国府,贾环作为自己庶出的弟弟,跟着自己一同进出很正常的好吗? 虽然王氏腹诽不已,但是既然老祖宗一意发了话,叫下头弟弟妹妹也去探一探大姐姐,王氏也没什么说的reads();。在皇后百日之后,往太孙府递了个话去。 这东宫,在皇宫的东面,而太孙府又在东宫的东面,说是一府,实际并没有另开大门,太孙与太孙妃入行出入,走的是东宫的侧门,而王氏这样的太孙府后院女眷家属来访,走的便是偏门了。 王氏来了太孙府,得先去给女主人太孙妃小胡氏请安――因为王氏才是四品诰命,与太孙妃请安这是礼数。 若是贾母来,倒是不必请安了,毕竟她是超品的国公夫人,真论起来,倒是比不伦不类的太孙妃这样模糊定义的品级要高了。不过贾母也不会来――国公夫人折身来探望做妾室的孙女儿?那荣国府可真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 小胡氏有孕的事情,在上面的阶层里头是偷偷传开了,其实她完全不是皇后丧期怀上的,很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但是未免在这样举国哀悼的时候弄出点与众不同的声音,又因为这一胎怀着的初期折腾了那许多事儿,还差点没中招掉了孩子,所以太孙府里头还是很低调的。 小胡氏原是懒洋洋地倚着,听闻宫女来报,于是才坐直了身子:“既是贾氏的母亲来了,便迎进来吧。” 王氏带着探春进来了,尽管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胡氏下首的元春,王氏还是克制着自己先与小胡氏福了一福。 小胡氏夸了探春相貌好,随手赏了一个荷包与她。 探春看了看王氏的脸色,才有规矩地谢赏了。 “王夫人多礼。听闻今日贾妹妹的弟弟也来了,怎么没进来见一见?” 王氏坐在位子上低了低头:“两个皮猴子,倒是怕礼节不周到,叫太孙妃见笑。在前头候着您吩咐呢。” “我听闻贵府上的二公子才十个虚岁,还小哩,不妨事的。” 这倒是实话,这时候的男女大防还没有那么严重,因为宝玉与贾环年岁小,还没有到该避讳的时候,再加上太孙妃也想着多看看男孩子,好再生一个嫡子,便说不必多礼,叫两位少爷进来见一见。 一见之下,太孙妃倒是觉得贾氏的嫡亲弟弟长得真是好!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眼珠子好像是墨玉;琼鼻挺直,唇瓣饱满;要不是眉毛长得英气,看着还更是秀气女相一些。 相比较起来,站在他身后有些畏缩的总角男童就不那么起眼了:也难怪,嫡出和庶出的,总归是有不一样的。 于是小胡氏又给宝玉一个扳指:“听说从前圣上还赏了你三石的强弓?” 得到宝玉点头的回答之后,小胡氏忍住想要摸摸对方脸蛋的冲动,克制地说:“那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 【天知道是什么期望?】 到了贾环那里,便是赏赐了一个荷包,与探春的样式一样,想来是太孙府批发赏人的那种。 于是王氏的心里头觉得舒服点了:太孙妃娘娘就是晓得规矩的人!讲究! 走程序的礼节也尽到了(指的是王氏),想见一见可爱的男孩子也见到了(指的是太孙妃),总算是轮到元春与家人小聚的时间了。 在此,小胡氏顾念着之前贾氏的小产也算是为自己挡灾了(心照不宣、并未传扬),准备下回贾氏一有孕就给她请封,此时贾氏不过是与娘家人见见,小胡氏并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为难她。便是很痛快地叫贾氏领着家里弟弟等人去自己的院子坐坐,又叫小厨房中午给贾氏那边送些点心、果子过去。 到了元春的屋里,王氏就先把小的们打发去抱琴那里吃果子reads();。 临了,王氏还问元春:“怎么抱琴今儿哆哆嗦嗦的?” 元春苦笑,这如何说得,抱琴去了一趟慎刑司之后,胆子都吓破了。可是个中缘由涉及皇室,倒是不好和太太详说。于是贾元春便含糊了过去。 王氏只当是抱琴有什么差错被元春罚得狠了,于是还教育元春:“她毕竟是从小与你一块儿长大的,现在在这太孙府里,就是你的心腹与耳目,一定不要苛责了。对了,日后也不要昏头昏脑的,用她来笼络太孙,知道不?” 方说完这个,又说起小产的事儿,王氏的眼眶又要红起来了:“我的大姐儿哎,在家的时候你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连油皮都没有蹭破过。” 元春想起小产时,小腹一阵一阵的坠痛以及从下/体涌出的鲜血、最后留下来的肉块,心头就一酸。但是她强忍着笑笑说:“太太说什么傻话。只是这孩子与我的缘分还不够罢……” 王氏也晓得自己失态了,元春毕竟是和那李氏住在一个院子的。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老祖宗叫人去回春堂问了一些滋补的方子,也不好大喇喇给你置办东西送来,免得招了别人的眼,就把这方子献给给了太孙妃,又这给你抄了一遍。我再给你带来一千两银票,有什么想吃想买的,你自己瞧着办,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 “太太……”元春捏着银票,心里哪里会不明白,这是自己母亲从账目上东挪一点、西挪一点,凑出来的。身为贾氏女,理当与太太讲道理,如此作为非贾家妇该做的。可是身为王氏的女儿,元春实在不忍推辞母亲一片苦心――再者说,自己在太孙府里,确实是需要银钱。于是她憋红着脸收下了。 与元春说完悄悄话,王氏总算是叫宝玉等人进来了:“老祖宗说,叫宝玉领着三丫头和环哥儿来看看你,我想着,他俩确实和宝玉不一样,从前见你的时间也少,还是带来见见的好,免得日后……”【免得日后说起来,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慈爱,拦着姐妹兄弟亲近】后头的话说的有些轻了,因为王氏觉得自己这样子在庶出孩子面前说话也是不太合适,自己心里头不喜欢这俩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也就算了,大面上的规矩还是要不出错的好,不然万一被学嘴或者告小状,被老祖宗或者老爷知道了,心里头有疙瘩,白白便宜了赵姨娘。 探春和贾环由宝玉领着,给大姐姐见了礼,元春摸了摸两个小的脑袋,叫抱琴拿来见面礼,给宝玉和贾环的是各自一套文房四宝,明面上瞧着差不多,但是材质、价钱就有区别的,识货的人都能看出来,估计贾环这个不爱读书的是看不出来的。 给探春的是一套带铃铛的银手镯――虽然银饰不值钱,但是这一套做工精细,又是镂空又是拉丝的,手艺钱绝对超过手镯本身重量的价值了。 三人谢过大姐姐。 然后,元春将手搭在宝玉的肩膀上:“宝玉也高了,瘦了。”说起来,自己也有两年多没见到宝玉了,当初自己手把手教写字的小弟弟一转眼,个头就快到了自己的肩膀。 “还在练字吗?”元春不知道与宝玉说些什么,内宅的话是和太太说的,可是自己现在除了在内宅与一众女眷应酬打机锋,就是在屋子里写写字,也没什么日常活动了。 “练着,现在在习颜体。” “字帖还尽够么?殿下也收藏着一些名家的帖子,改明儿我去讨一些,叫抱琴给你送去。” 宝玉听到这个,心头想的是不要麻烦这个身份贵重的“姐夫”比较好吧,毕竟自己姐姐可是个小老婆。 王氏听到这个,却觉得元春虽然现在小产掉了一个孩子,但是在太府的日子应该还不错,如能够轻易开口与太孙讨要字帖,可见她与太孙的关系还是比较亲密的。日后,日后再有孩子也不是难事reads();! 至于两个小的。探春稍微明白着些,但是她也晓得自己今天只是陪客,还是老老实实坐着比较好。那贾环就完全不能听懂大姐姐的言下之意了,只是觉得太孙府这么尊贵,拿出来的帖子也必定是好东西吧――额,可是不管是不是好东西自己都不太感兴趣……哭脸。宝二哥要是收到大姐姐的字帖,肯定会抓着自己一起练习的,想想就觉得有些苦闷呢。 幸好王氏开口婉拒:“哪里就需要你操心了,老爷给宝玉找来好多字帖,老祖宗还去自己嫁妆里翻出什么碑文什么,倒是叫你老爷知道了,听得眼馋。你啊,殿下外头差事忙,你就不要给殿下添麻烦了,些许小事,不要麻烦他。还是快点将养身子……”出了孝之后好在怀一个,有了孩子,才算在太孙府站稳了脚跟。 元春见宝玉也是点头(赞同王氏叫元春养身子的言论)的样子,无奈笑笑:“好罢,好罢,我只是说一嘴,倒是叫太太教训了好几句。宝玉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在一旁干看着。”倒是这样的教训,很有在闺阁中的感觉呢……元春眨了眨眼睛,止住了湿意。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王氏觉得自己见到大女儿才没一会儿,就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虽然太孙妃小胡氏那边传来的意思是叫元春可以留一留母亲吃饭,但是这客套话,要是在真的做了,也就显得荣国府没有规矩了。 规矩,做妾要有做妾的规矩,哪怕这个妾是皇太孙的,哪怕这个妾的已故祖父贵为国公,妾,还是妾――立着伺候别人的女人。 元春含泪送走母亲与弟弟妹妹,只恨相处的时间不够长,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莫怪当初自己被赐婚之后阖府也算喜洋洋了,只有老祖宗是态度复杂,也许,老祖宗早就预见到了自己如今的情境吧。 探望了元春,王氏又领着一串萝卜头回家。 马车上,探春在元春屋里就戴着的银手镯叮当作响,她看见太太皱着眉,神色不虞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镯子捂住,叫它不要发出声响,以免惹得太太不快。 贾环虽然年幼,但是从小被赵姨娘灌输的概念还是有一点的,一定一定不能惹太太生气,在太太面前低头佝脑不说话才不会错。 沉浸在与大女儿分别的悲伤情绪中,王氏没注意庶女的小动作与庶子的坐姿,即便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宝玉看了看探春与贾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啊,庶出啊……我无法与整个社会的价值观抗衡,甚至无法改变家里人诸如大哥哥、琏二哥的观念,更别想插手自己老子、大伯的房中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以后自己没有庶出子女的出生,以免他们作为自己的骨肉,却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王氏归家,自然要给老祖宗请安的,贾母关心过元春的近况之后便叫王氏退下了――毕竟身为执掌中馈的妇人,王氏每天也是连轴转的,今儿出去半天,回头还得与采买的人对一对账目什么的。 宝玉现在虽然住在前头院子里,但是因为贾母实在是挂心他,倒是要求日日早晚餐都要来自己院子里吃――本来老祖宗还觉得宝玉早起就前后院子的跑太辛苦,谁知他坚持早起锻炼这么多年了,身体好得不得了,还不知是有了什么技巧,走起路来呼呼生风,速度可快。前院的一到四更也就罢了,好歹都是半大小子,一路小跑也能追上;一到六月毕竟年纪也小,体力好,跟着跑习惯了也能赶上;可是苦了钱嬷嬷和后头院子里的其他丫鬟,每次见着宝二爷,若有有事得赶紧说事儿,不然宝二爷就走远了,追得可辛苦! “你大姐姐可还好?”不论是宝玉有个梦中师傅太乙真人,还是与那神医沈千针颇为投缘,单单任何一点都足以让贾母更加相信宝玉嘴里说出的话,而不是王氏的。 “我瞧着大姐姐的身体还算可以,不过好像心事略重了一些。”宝玉算是个半吊子,但是看得出来元春的精神头还是挺好的,这人嘛,只要自己对生活有追求有盼头,又没有身体上的恶疾,总是会从心灵上的打击中缓过来的。 第4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次日晨练,武师傅伸头伸脑地个宝玉使眼。 宝玉随口吩咐了贾环扎马一刻钟,然后捞起一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没错,寒冬腊月,宝玉身着胡服,硬是练出了一身汗,饶是武三也不得不赞一声青出于蓝――宝二爷如今就算不使上十分力气,他的身手也已经在自己之上了,缺的只是对战的经验。 “武师傅是有何事?” 于是武三把自己前些日子被人跟踪的事儿告诉宝玉,又说自己请了伍毅的人看家护院,但是毕竟不安心,近日想要早些回家,宝玉点头允了。 目送武师傅安心地走远去训隆儿、兴儿(贾琏的小厮,与琏二爷一般拈轻怕重没力气,是武师傅重点关注对象),宝玉然后随口叫四更去给自己到族学告个假。 基本功尚且不扎实的、扎着马步抖得打摆子似的贾环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宝二哥耿直无比地请假,说要出门访友。然后,四更带回来夏锄班夫子的口讯,居然毫无异议地同意了,还嘱咐宝二哥劳逸结合。 【绝对的区别对待!】贾环愤愤地想着,然而一点异议也不敢有。 自伍毅开了镖局之后,宝玉偶尔会去一趟,倒是经常托付走镖的镖师替他找一些别地儿的种子,不拘花卉或者什么果子、药材的――纯属收集癖好作祟。 所以每一两个月,要么叫一更二更来一趟,要么自己外出的时候顺便跑一趟。今秋以来,倒是挺久没来伍氏镖局了。 见了伍师傅,两人拱手做了江湖中人平辈见面的礼,伍毅就说要去与宝玉练练手――这也是日常项目了,一到四更见怪不怪,熟门熟路地去镖局的后厨找人要烧热水,待会儿宝二爷出了一身汗,必定是要在此沐浴更衣的。 讲真自宝玉学习《易经》之后,便一直琢磨云谷子赠送的功夫典籍,如今也算是小有所得,正是想要试试身手的时候。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生风,打得好不热闹。 围观的镖师看得是如痴如醉,已经吩咐好要热水的宝玉小厮一到四更更是满目崇拜。 有那新招的镖师才来几个月,没见过宝玉,现在倒是长大了嘴巴:方才见到那个笑的甜蜜的小少爷出手居然这么凌厉!居然能够和伍镖头打斗好久不落下风! 镖局的老人表示:这才哪儿和哪儿?宝二爷每次来了之后,咱们镖局的练武场的地都要多出几个坑。 殊不知,场上二人正在一心两用,边动手边动嘴。 “伍师傅特意寻我,是有何事?”宝玉一招劈掌朝着伍毅中路攻去。 “武三儿当与你说了,有人盯梢他reads();。”伍毅左臂格挡,伸腿就是一个横扫。 “是又如何?”宝玉顺势抓住伍毅左臂,两腿凌空,身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安然落地。 “也有人盯你。”伍毅很知道宝玉力气大,硬是挣脱的话,左臂恐难挣脱出,于是右手成拳往宝玉面门去。 “哦,我宅。”宝玉放开伍毅左臂,一个下腰躲过铁拳,双手向后撑地,双腿成剪刀状欲夹对方脖颈。 “甚么?”伍毅连忙后撤一步以掌推推开宝玉的夺命剪刀脚。 “我说,我除了族学和府里,几乎不出门。”宝玉一夹不成迅速起身,两人再次拳掌交锋。 “我也是受人之托,叫我告诉你。”伍毅大喘了一口气,一个小擒拿手就要扣住宝玉的脖子。 宝玉一手握住伍毅的手腕,另一手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往对方咽喉掐去:“叫我近日别出门?” “叫你不务正业,记得藏巧。”至此,两人难舍难分势均力敌。 “何出此言?” “宝应一行,坏人盘算,扫尾不净,恐惹人疑。” 宝玉楞了一下:“石榴多籽,伍师傅定是喜爱的。” “宝二爷何出此言?” “十六爷头一次来荣国府,还特意问了伍师傅的来历。现在想来也不是偶然了。” “宝二爷聪慧,主子说了您定是能猜到的。事涉皇子,您多加小心。” “替我谢过他。还有,告诉他逝者已矣。” 围观众人对二人的对话毫无知觉,只是轰然叫好。 宝玉熟门熟路地在伍氏镖局洗漱之后,又招呼了几个相熟的镖师:“老李,听说你才走了一趟甘肃?” “是啊,不过宝二爷,那嘎达黄沙漫天的,也没什么新奇的,倒是您说要找的香料,我给您找来了,就是这个味儿的。”老李曾经尝过宝玉叫人做的孜然羊肉,对这个香料很有好感,不过京城卖这玩意儿的胡人太少了,所以恰好他去甘肃走镖,宝玉便予他一百两,叫他带些孜然的种子回来,另有什么新奇的都可一并搜罗。 镖局的人最喜欢接宝二爷的活了,搜罗些种子也不费力气,只要记得保存好就是。宝二爷出手大方,每回给的赏钱都丰厚――至于昧下宝二爷给的买东西的银钱,大家是不敢的,毕竟一伙人多则十来个,少则四五个出去,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宝二爷每次托付都是光明正大的来,多少银两都是有数的,要想贪墨?准备抛下一家老小不在京城呆了么?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那么好蒙的? 老李这次买了孜然种子,花了五十两银子――没错,五十两,足足买了五十两的种子。然后剩下的五十两给宝二爷买了胡瓜、凉瓜、哈密瓜、葡萄的种子,哦,还有一种胭脂花,是当地人绘制图腾的颜料来源,被当做孜然种子的添头搭来了一些。 一百两花得干干净净,虽然老李等镖师们都不识字,但是他们可以画图啊,一块布头,勾勾圈圈点点的画满了,宝玉是看不懂的,但是听对方一样一样说来,早就心算好了,确实金额与东西都能对上号。 宝玉叫一更取了十两给老李,老李等这次跑了甘肃的镖师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接:“宝二爷,这回我们几个也收了些种子,到京里转头卖了,倒是小赚了一笔,这如今再收您的银子,就不厚道啦。”毕竟要不是你提示我们找什么样的东西,咱们这些大老粗哪里晓得费心思找这些玩意儿回头京里也有人要。 “一码归一码,你们转手赚的也是你们自己的本钱reads();。如今我给的酬劳却是早先就约定好的,怎可混为一谈?”反正宝玉虽然是软萌包子脸,但是正色说话的时候,气势是足足的,很少有人敢反驳。 于是老李等人最后还是收下了银子。 宝玉强撑着像往常一样,在伍氏镖局呆了小半天,然后去街上晃荡了一会儿,给家里女眷买些新奇玩意儿,才回府。 就是如此,他确认了,尽管对方很隐秘,但是确实有人跟踪自己。 ………………………… 宝玉回了府,叫一月二月打发人去送小东西,自己则是去了老祖宗的院子。 伍毅今日所说,兹事体大,宝玉想着,还是知会老祖宗为好。 便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说,隐去伍师傅一段,只说今日出门有人与自己偷偷送信。 贾母皱眉:“此人可靠么?” 宝玉点头:“当是十六皇子的人。” 于是贾母就信了一半:这十六皇子与宝玉之间的情谊吧,荣国府众人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今年因为差事忙之类的,可是他也记得节日里叫人悄悄送些小玩意儿来――是送,不是赏! 宝玉也有回礼,神神秘秘的,两人倒是关系不错。 “宝玉……”贾母沉吟半响,犹豫着开口,“咱……要不,不去族学了?” 啥? 贾宝玉完全是懵的,虽然自己觉得在族学里头读书并不是很有意思,每月一次的考试,也在他的要求下,不计算在夏锄班的名次里头――因为几乎无一例外,他都考得挺优异,除了一点,作诗不太有灵气。但是这个只是小事儿,没灵气没关系,按照以前写八百字范文的那样,作诗也有捷径,有了模板往上套就是了,左右也就是一个不出彩,但是也不会出错。 【怎么才十岁,我就要做失学儿童了么?】 虽然心里头诧异,但是宝玉知道老祖宗不会无的放矢的,于是他静静地听老祖宗继续说。 “本来,前一阵子我就该提的,但是想想还是不要太惹眼了好。皇后娘娘这一去啊,陛下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缓冲就少了一大部分。前个儿老祖宗我带着你大伯娘和你太太去守孝,就觉得那一个个进京的藩王妃端是不简单,又有你大姐姐小产的这件事――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咱们府啊,从前老国公爷是当今圣上的家将,与圣上感情深厚,沙场上屡屡立下战功,这才得封荣国公。到了你爷爷这辈,两兄弟也是虎父无犬子,没给先祖丢人……可是到了你父亲这一辈,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贾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总不能怪自己婆婆养废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吧,“原本,新朝初建、天下承平,你爷爷觉得你大伯与你老子能够守成就行了。毕竟荣国府前两代风头太过,当年说起四王八公,满朝上下,数一数,竟是大半与之有交情的。所以你爷爷也就不要求你大伯他俩上进了。本想着好好调/教孙儿辈,改武从文的,也好叫武将出身的咱们贾府改换门庭。没想到啊,你爷爷去的早,我又只是个后宅妇人。后头的事儿,我能约束好,可是前头……前头的事儿我就没办法去打听了。好在你大哥哥还算争气――我原想着,你含玉而生,指定是有一番造化的。但是你太太院子里的人嘴太碎!居然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 贾母喝了一口茶水,皱着眉摇摇头:“这自古以来,生而有异象的人,要么成王、要么败寇,可是无论哪一个,都是事成/事败之后才为人得知的。哪里会像你,我的乖孙孙,才出生就被你太太身边的人坑苦了。” 宝玉点点头:这就是了,我说呢,按照老祖宗的宅斗智慧,不至于这么没有远见大喇喇地宣告自己有一个生来特殊的孙儿的reads();。原来,事情还是坏在自己便宜妈身边的下人身上。 “幸好,你满月的时候,与来客看了你的玉。”贾母一笑,想来自己也是觉得有趣,“任谁也不相信这鸡子大的玉佩能够从一个才出生的小婴儿嘴里吐出来。”讲真一开始贾母也是不信的。 宝玉再次点点头:可不是,差点没噎死我。后来我也自己试着想要把玉佩吞进去,不过截止目前,都没有成功过。 于是贾母继续把其中的厉害关系细细揉开了说:“咱们朝初立,很多个事儿都没有个规矩,具是仿着前朝的经验教训来了。前朝是因为节度使权力过大,后期造成了群雄割据的场面。” 说到这儿,贾母顿了顿:“今上从前就是湖广节度使……” 因为本朝史书未修编,宝玉倒是不知道现在的皇帝居然还是前朝的重臣!湖广熟、天下足!天下粮仓的节度使啊,那可是前朝皇帝的心腹了吧,谁知道爱卿居然把自己上司干翻了? 贾母点点头:“今上一母同胞的妹妹,那时候是前朝末帝的宠妃……” 哦,宝玉懂了,这里头颇有些卫青和卫子夫、杨国忠与杨玉环的关系。当然,也只是略略相似罢了,卫青赫赫军功是实打实的,杨国忠专权误国也是实打实的,只不过当今圣上的心更大一点,他直接撬翻了妹夫的江山――自己还不是人家正经的大舅子,只是小老婆的哥哥。 “可是本朝并未有册封大长公主?”宝玉心下已经有了猜测,那末帝的宠妃恐怕…… “这事儿……”贾母摇摇头,终究是没打算和宝玉说,“扯远了,老祖宗我的意思是,本以为太子之位稳稳当当的,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尽然。哭灵七七十四九天,皇帝没有主动召见过太子一次……不过倒是对十六皇子信任有佳,常常御前只留十六皇子一人。” 宝玉想到十六皇子的性子,皱着眉头说:“也许皇上只是因为哀伤过度,所以想要加倍对皇后娘娘最小的一个孩子好一些呢?” “也不乏这个可能。但是无论什么原因,太子并未深得帝心,这事儿,恐怕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宝玉,你从前有一阵子与十六皇子交好,后来两人也多有往来,这事儿,也许会惹人注意,也许不会。但是只要有万一的可能,他们翻起旧事,说起什么你出生的异相,这于咱们贾氏一族,都是祸事。” “可是,老祖宗不是说,我满月宴的那一次已经打消众人的好奇心了么?” “只要是有心设计陷阱,就算当时人人都觉得关于你的传言是无稽之谈也没用。幸好,当初给你接生的婆子前两年中风去了。剩下只有几个你太太身边的丫鬟,也都配了贾府的人。但是这并不是完全之策……” 宝玉张张嘴,本想说,打发他们几家子去金陵守祖宅,然后觉得自己实在天真,将这些人远远放去金陵还不如留在府里,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所以,这么看来,自己非得藏巧于拙不可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八股文什么的,虽然不难可是太无趣了。】宝玉的心里不是没有疑问的:“可是,老祖宗,这时候才……会不会太晚?” 贾母摇摇头:“不晚,在你大姐姐被册封为皇太孙侧妃之前,都不晚。说到底,还是老祖宗从前老糊涂了,尽想着儿孙有出息了给咱们府邸增光,却不想现在这时节……圣上也不年轻啦。” 宝玉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从前自己第二辈子装了十多年的鹌鹑呢――只是心里有所不甘,那风靡京城的《千手观音》、那美名远扬的高邮咸鸭蛋……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轰轰烈烈一点,像个爷们一样过一辈子的,结果却被告知现在自己不能太有出息……不对!老祖宗的意思是叫自己不要表现的太上进了。 上进是什么?在封建社会,少年得志、连中三元、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封妻荫子……这都是上进,那么,自己只要表现出对仕途毫无兴趣的样子便是了,再不然,比如说真的去拜师沈千针也是个好主意reads();! 一个出生(传说似乎)有异相,实则没实锤的落魄国公府二房嫡孙,感兴趣的居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爱好舞刀弄枪/走鸡斗狗/沉迷女色/寻仙问道/行商贾事……怎么看都是个没出息的。 而且是一样比一样没出息。 舞刀弄枪也就罢了,毕竟前两年皇帝赏赐三石弓的事儿大家伙儿还没忘记呢,而且世人都有这样的普遍见解,觉得好武的大多是莽夫,没什么脑子…… 或者说走鸡斗狗,这简直了!可不就是纨绔子弟必备技能,斗蟋蟀、斗八哥、斗鸡、斗狗,要是没一样拿手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官/二/代、某衙内! 再要么就像赦大伯那样,对内帷之事沉迷不已?一年纳三,三年睡九的→这一点很快被宝玉否认了,不久前才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于女色私德方面要有节操,不能这么快就堕落腐化的。 寻仙问道本来是挺好,宁国府的敬大伯是行家,一年到头都在道观里头烟雾缭绕的,有他引着,入门学点哄骗人的伎俩该是相当容易。但是不凑巧的是宝玉正是要摆脱“异相”给自己带来的潜在威胁,要是去求道求仙的,反而南辕北辙了。 或者是行商贾事。为什么把它放在最后说?因为这是比前面那些都要荒唐的事情!士农工商……本朝商人虽然不是贱籍,但是一个好好的世家子去经商,那不仅是不上进,而且是发癔症了。就连爱好钱财如琏二哥那样的人,都是拿了铺子叫下头的人出面出料理的,自己只是管管总账。 贾母见宝玉怔忪着不说话,只当是小少年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便说:“心肝儿肉,你别着急,这事儿,老祖宗还要与你老爷商量一下的。”对,毕竟老二是宝玉的亲爹,要是这事儿不与他通个气,回头老二估计得拼着打断藤条的念头来抽宝玉了。 “是。”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急。 当晚,贾母就与贾政一番深谈。 宝玉自然不知道过程,但是他知道结果。许纯安(从前夏锄班的许夫子)给宝玉传来消息,说二老爷最近开始念叨“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这句话,还透露出有叫宝玉去与沈千针学医的意思(许纯安如今是贾政心腹),不过贾母并不同意,所以这一事儿有些僵持。 宝玉明白贾政对于如何叫自己不上进是怎么考虑的。无非是因为一句古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为良相是治国,良医是治人,治国不成,退一步治人也凑合。可见,虽然贾政也认识到从前下人大嘴巴给自己次子带来的麻烦有多大,但是还是想要面子里子都好看一些。与那江南神医学医术,再怎么样也是比别个选择好听些――再有就是贾政的私心了,宝玉梦境里与太乙真人学了什么,别人不得而知,宝玉的玉佩又只剩下两次机会了。那沈千针的医术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武三师傅的胳膊都复原了,宝玉要是习得真髓,往后即便不是官儿,也是有面子的事儿。万一那做事随性的沈千针又想起薛家与他的恩怨,反悔了,不再问诊贾府的人,那不是宝玉就能顶上了? 但是宝玉也很理解老祖宗不同意的原因:那沈千针游走四方,居无定所,虽然每到一个驿站会与京城回春堂传来消息,但是往往等京城的消息发过去,他要么已经换了地儿,要么一头钻进大山里去了。总之就是活得很缥缈,找也找不着。贾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要是宝玉年纪这么小这就出门子去了,也许自己闭眼睛都看不到他了。 叫宝玉来说,他觉得拜师沈千针也挺好――除了,绝对不能改名叫三七。 可是父母在、不远游,虽然还有后半句:游必有方。但是怎么看,不足十岁的孩子出门拜师学艺这事情都稍微扯淡了一点。老祖宗本意是叫宝玉不上进,并不是要弄一个足以热闹京城半个月的大新闻好吗?这一看就摆明了其中有蹊跷! 第4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无论怎样,宝玉对许纯安的及时通风报信表示了感谢。他与许夫子之间,怎么说呢,充满了一种神奇的默契,大约是因为宝玉从前也是仅能依靠自己奋斗的贫寒学子吧?许夫子想要出人头地的想法宝玉很能理解,虽然心有疑惑为什么对方放着贾珠那样一开始就认识的朋友不用,反而跟在贾政身边抽机会对自己频频示好――思索无解之后,宝玉觉得,大约是自己看上去就像是潜力股? 如今潜力股因为种种原因要去学习如何做一个不上进的纨绔了,不知道许纯安会不会失望,前期人情投资喂了狗。 于是乎,再过了三四日,都到了腊月里,又逢贾氏族学一年一度的考试,原本夏锄的夫子就说宝玉略欠些火候,年后倒是可以进入秋收班了。或者下回童子试可下场一试。 下回童子试是在两年后了,饶是这样,那下场的宝玉也才虚岁十二,若是得中,倒是能够比贾珠还早两年成为生员。贾代儒只当自己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守着族学,好歹荣国府嫡枝还是有拿得出手的成绩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什么?”代儒惊得拔掉两根胡须。 荣国府二房的老爷将他嫡次子揍了一顿,盖是因为对方居然说不愿意念书了,觉得念书没意思。想要寻高手拜师学武!想要开铺子挣钱! 后来又有人传: “哦,就是那个圣上赐下强弓与他的贾宝玉?” “果然是被宠坏的孩子呀,都几岁了还唤乳名。骄里娇气,还想学武?学武也就罢了还要从商?” “我看指定是自觉没甚么读书的天赋了,早早找后路,好过……” “不是说他抓周的时候拿到了湖笔么?” “抓周的事儿哪里能做准的?我小时候还抓了小剑呢,如今我也没做成将军呀?” “得了吧,冷二爷,你现在三不五时去戏台子上唱几句穆桂英挂帅,不也是舞剑的?说起来,那贾宝玉要寻高手,你倒是可以去一试?” “那宁荣二府,龌龊事颇多,我才不去。”被唤作冷二爷的人心道:尤其是那东府(宁国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可别夸口,却说那贾宝玉被他老子一顿好打,藤条都断了,就是不松口。最后那史老太君心疼得要命,指着儿子大骂,叫说依了宝玉……还说要叫同济镖局的镖头来把关,寻几个有真材实料的给她宝贝金孙做陪练。” 同济镖局?冷二爷知道,虽是开张一年多,但是道上名声极好,传说镖头曾经是禁卫军中出来的,手上有硬功夫。被同伴这么一说,冷二爷倒是想去找那伍镖头切磋了。 “切磋?人家伍镖头忙得紧,从来不接帖,反正市井上的人也没人敢去寻他晦气――”冷二爷的同伴卖了个关子,停了一会儿,等冷二爷给自己斟茶了才说,“那伍镖头的媳妇儿,是跃然茶楼掌柜的女儿reads();。跃然茶楼,你还不知道?恩?”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么说来,倒是正月后荣国府给那小儿闹着玩,才能与伍镖头较量一二了?” “那也说不准,许是有可能吧。”这一点,伙伴就不敢保证了。 而此时,被认为多了一个同道中人的纨绔圈传遍了的(因阶层问题,并不是在百姓口中传遍,毕竟这不是大家伙儿感兴趣的桃色新闻)的、挨揍抗断了藤条也不松口的‘铜臀铁腚宝二爷’正躺在贾母的碧纱橱。 时隔多年,又睡在了碧纱橱……啧啧,感觉好奇特。 安抚了一脸担忧的大哥哥、怼回去了来看热闹的琏二哥、给哭丧着脸的小毛头贾环布置了作业若干打发走之后,鸳鸯捧着金疮药进来:“宝二爷,老祖宗叫我来给你上药。” 宝玉摇摇头:“你放着便是,叫我院子里的钱嬷嬷来罢。” 鸳鸯本想劝说的,又想起宝二爷一贯是固执,与这些细节上尤其,所以点头叫了小丫鬟快去找钱嬷嬷。 好在,钱嬷嬷原本领着一到六月做针线呢,就听到宝二爷被二老爷行了家法,马上就往贾母的院子里赶――这时候,宝二爷不管伤没伤、伤多重,都一定在老太太院子里。一月二月吩咐三四五六月守着屋子,忙不迭跟在钱嬷嬷身后。 小丫鬟与钱嬷嬷等三人半途就碰到了,正好省了时间。 趴在塌上的宝玉百无聊赖,其实屁股上的伤不怎么严重,打下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很疼。绷紧了肌肉,没一会儿就把藤条怼断了。 但是钱嬷嬷却只看到宝二爷金贵的腚血肉模糊的,眼泪险些就掉下来,哆嗦着手给自己奶大的少爷上了药,并换了干净的纱布和裤子。一边上药,一边叹气:“二爷何苦呢?” 一月二月在门边也是含泪点头:二爷何苦呢?伤得恁重,一定可疼了吧? 宝玉还抬头笑笑:“小伤,没事儿。” 钱嬷嬷能说什么呢?自己不过是奶大了哥儿,就算是奶嬷嬷,实际上也是下人,下人哪里能管束主子呢?何况宝二爷一贯是自己主意正得很的。虽心下晓得,二爷并不是外头传得那样被宠爱得厉害而厮混内帷的纨绔,可是有心想要替二爷辩解辟谣,又有谁信呢? 府里的下人倒是大多说二爷的好的――可是那好在于二爷打赏大方、不刁难人。同济镖局的镖师也有说二爷好的――那样的好夸的是二爷身手好,托人寻外地的稀罕物件出手大方。为何这么听来,二爷更加像是肆意挥霍一掷千金的纨绔了……钱嬷嬷默然。 好歹王氏是钱嬷嬷给宝玉上完药之后才赶到的,不然指定要吓到她。 等到劝说的、探望的、安慰的都走了,贾母才回来安慰宝玉:“我已经把你老子骂了一顿了,真是个下手没轻没重的!”说好了做戏、做戏的,贾母深刻怀疑自己儿子打上瘾了假戏真做! 贾政才冤!自己确实没使大力气,谁知道藤条怎么就断了?一开始他以为是老祖宗偷偷叫人换了自己执行家法的藤条呢。等到被老祖宗痛骂一顿骂了之后才知道并没有――因为老祖宗觉得自己会主动换一根。 贾政是不会承认自己完全忘了这回事的。 宝二爷想要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啊不,是想要打打拳练练剑赚赚钱的消息不出小半个时辰就传遍了荣国府,并且眼看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往宁国府以及周围辐射出去――至少当晚,王氏的娘家,宝玉的舅家都差人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了。 贾赦:呵呵,老二也有个糟心儿子reads();。 邢氏:呵呵,王氏我再看你怎么吹牛你的宝贝凤凰蛋。 贾琏:宝玉真任性,不过他……好有胆子啊!干了我想干的事儿啊! 王熙凤:老祖宗都同意了,姑妈再难受有什么用?我还是算算年后请陪练的费用吧。 贾政:做戏真难。偏偏亲妈觉得我是真下狠手打的,好冤。 王氏:我就知道!宝玉这就是叫老祖宗宠坏了!我就知道! 贾珠:宝玉……哎,也好…… 李纨:可得看着点,别叫兰哥儿与苒哥儿和他们二叔学,太不知上进了。 迎春:哦。 探春:二哥哥怎么这么与老爷犟!我得最近小心点,别叫太太挑刺冲我发火。 惜春:政二叔也是关心二哥哥才会动手的罢,我这样的,既没有受关心、也没有受到训斥,才是可悲。 贾环:二哥哥疼坏了吧?天哪,日后我要是不想考生员,会被老爷打死吧?! 贾兰:宝二叔不乖不乖。 贾苒则是不知哪里找了一根树枝,挥得虎虎生风,咋一看,这就是二老爷打宝二爷的手势! 贾苒的奶嬷嬷欲哭无泪:大奶奶,这不怨我啊!我也不知道苒哥儿是哪里学来的招数啊…… ………………………… 没错,贾母与贾政商量的策略便是放养宝玉,无论爱好什么也好,反正就是不能是上进。今儿宝玉的一顿皮肉之苦也是苦肉计,目前看来计策成功了,毕竟那血肉模糊的一看就不是闹着玩。 荣国府二房夫妇关着门说话,王氏不敢埋怨老太太,只好委婉地说:“这天下都安定了,宝玉做甚么要去学武?我看老爷是要好好管教他了。”至于经商,王氏选择性忽略这个可能,也压根不愿意想起这个可能。这可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抓周抓了湖笔,不说提笔安天下,也绝对不会和卑贱的商贾事有关……吧? 贾政皱眉:“妇道人家,你懂甚么?” “我是妇道人家,可是宝玉不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么?凭谁不希望他好好地,有个好前程?怎么老爷知道叫着珠哥儿好好准备科举,倒是倒了宝玉身上,变成慈父了?任凭他胡来?”王氏觉得可委屈可难过了,这事儿才今个儿发生,要是老太太与老爷改了口,还好说。再不然,就要传遍相当的人家了,日后自己出去交际,定是要被人问起的,可叫自己如何尴尬!又要如何回答! “你懂?你要是懂?当初生宝玉的时候挑的陪产的都是些什么人?肚子里藏不住二两话!”不说还好,说起来,贾政就来气,“你倒是想要宝玉上进的?你当我不想?你当我愿意叫他做一个纨绔或者莽夫?” 王氏被老爷大动肝火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又觉得委屈,自己好歹是正妻,这么被大呼小叫地对待,守在门外的丫鬟听到了,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放,于是她小声辩驳:“与我陪房的下人有何关系?” “若是忠心耿耿的,没得了主子允许,能够把主子家里的事儿往外抖落?宝玉的那玉佩又是怎么会以讹传讹说是生出来就有的?”贾政瞪眼,反正宝玉出生的时候他不在产房,现在即便知道那通灵宝玉是儿子出生就有的,也打算咬死了是谬误。 王氏还委屈得紧:“这本来就是宝玉嘴里含着的……” “蠢妇reads();!蠢妇!”贾政从小怒变成了大怒,“王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蠢妇?” 贾政原本坐在榻上喝茶的,现在把茶盏重重一放:“汉家先祖之母有金光如入梦……算了,想来你王氏一族都不教女子念书的,你也不知道。那么就说本朝,当今圣上梦中斩白蛇的事儿你知道吧?宝玉生而有异相……这事儿好歹大家现在都不信,要是真有人信了,你说我们荣国府是怎么样个境地?” 王氏目瞪口呆,一身冷汗。 ………………………… 乾清宫。 老皇帝收到老四喜传进来的密信:“曹家近日收到的炭敬比往年少了两成。” 又想到今日平安报上来的:“有外命妇递牌子要觐见贵妃娘娘,但是被贵妃娘娘推了。” 老皇帝神色莫测。 翻了翻老四喜的条子,看了看朝中重臣近日有什么异常,最后瞄到老四喜顺带传进来的:“不日前有人查探荣国府二房贾瑛,然其似乎有从武从商之意。” “贾瑛?”老皇帝眯着眼睛想了想,“哦,前些年就听老四喜说了,是个好苗子?” 平安其实记得比皇上清楚,但是他摸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于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听人说有一把子力气,身手也不错,与丙六(伍毅)相当。” “哦,丙六还在荣国府呆过一年与这贾瑛有些缘分呢。只是有一把子力气?坊间不是还传言这个哥儿是衔着玉出生的么?”皇帝的神情不变,眼神暗了暗。 平安缩缩头,只好勉强到底:“陛下您忘了?前年十六皇子回宫的时候与您说了,那是玉佩是好料子,不过也没见得价值连城,品相一般而且足有鸡蛋那么大……”一面说,平安一面在心里头叫苦:【十六皇子,老奴可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是了,他倒是曾经救过小十六。”老皇帝顿了一顿,“朕还赐他贴犀角的强弓一把……小子倒是有些小聪明。小十六与他关系挺好罢,那便成全了他的小聪明,叫老四喜一切如常,区区一个四品文官之子,不必特意留意,朕,从来不信鬼神之说。” 思及此,老皇帝终究是没再对宝玉发表什么评论了。 而这一段谈话如此结束,就是对宝玉最好的结果了。 回头,平安悄悄提醒了十六皇子,说陛下前几日果真问起了荣国府二房嫡次子的事儿,现在已经被抹平了。十六皇子拱手谢过了平安。 “殿下,这贾瑛全然不知您对他的一片心意,您这岂不是……”平安不太懂。但是既然皇后娘娘曾经叫阿好一再嘱托自己,叫自己以后听从十六皇子行事而非太子,那么平安自然也就谨遵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十六皇子摇摇头:“我叫你说这一番话,并不是为了与宝玉邀功的。再怎么说,他与我也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 平安有些感慨:这不过是一天一夜共患难的情谊,十六皇子居然能记这么久,可见其心仁厚。 虽然心里头对十六皇子的做法很赞叹也很佩服,不过身为合格乃至于完美的奴才,平安的面部是一点都没表露出来。 “父皇,本就不是那种在意什么异相、什么祥瑞的人……”十六皇子眨眨眼,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坐在父皇的大腿上,问父皇什么是梦中斩白蛇。后来,嘴巴不严实与自己说些神神道道事儿的奶嬷嬷就被打发走了。再接着倒霉的便是,十一哥,十一哥好不容易得封粤南郡王,当年腊月里就叫人送来白色玄武一只,道是祥瑞,然后就被申斥了,说这是邪门歪道。现在想来,父皇当时的笑容是很讽刺的reads();。 十六皇子深藏功与名,默默为宝玉解决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而不居功。摆在半年前,他必定不是这样沉稳内敛的人,而是会找个空闲,央求的父皇,拿到令牌,带着初一初二和护卫们,自以为悄悄地去到荣国府,找宝玉好好邀功,再怎么样,也要吃三顿得意居的席面吧,还得让宝玉叫自己一声十六哥! 如今,他却想起几年前宝玉坚持不肯叫自己十六哥的原因,当时自己觉得小小人儿怎么思虑得这么多。现在想来,宝玉没有被自己误导了是对的,十六哥――前头还攀扯着十五个兄弟,可是,自己连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看不透。 真是,枉自己还觉得老十五是个猪脑子,其实,自己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贾宝玉的好朋友(也许石榴皇子是单方面认为?)十六皇子最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嫌弃中,并且在努力成长蜕变。 并且伍毅后来传进宫的消息,说宝二爷猜到了好意提醒他的人是十六皇子,也自然猜到了伍毅本人是十六皇子的人。十六更是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认识的宝玉是聪慧无比的人。真是,与他相比,我还需要努力呢…… 十六皇子的心路历程宝玉并不清楚,他记下了十六的提醒之恩。那么,挨揍之后躺在床上修养的宝玉最近又在忙些什么呢? 看官是否还记得,前些年宝玉与贾母、贾政、贾珠定下慎言的那一日?那时候,贾珠打幌子带着一本《论语》,但是宝玉却要求《易经》,盖是因为虽然宝玉与云谷子没有师徒缘分、而且红楼这个世界里也不适合凡人修真,不过人世间的内外家功夫却是练得的。 在云谷子的眼里,凡人的内功与招式也并非是完全不可取的,相反,他还兴致勃勃地搜罗了很多,用以研究――凡人如何在没有脱胎换骨的前提下能够身轻如燕或者刀枪不入的。 虽然后来经研究发现,所谓的轻功,身轻如燕、一苇渡河的那种,都是得借力的;而刀枪不入、金刚不坏则是硬气功,支撑的时间很短暂,而且不能包含命门。饶是如此,云谷子也没丢了这些书,恰好又在宝玉略微遗憾自己不能修真的时候,“无意中”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些武功秘籍的存在,于是将这些泛黄老旧的本子以及其低廉的价格与宝玉做了交易。 要说宝玉上上辈子、上辈子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堪称以捡漏的方式交易,从而成为武林高手?因为前两世,他拿出的东西不足以吸引云谷子的注意,也不足以支付这些殊为难得的物品的价钱。 讲真,修真界的云谷子是最无欲无求的人了,是宝玉最难打动的人了,括弧,曾经。 他啊,口腹之欲几乎没有――人家已经辟谷几百年了;对□□不感兴趣――宝玉自己拥有的也不过是单兵款式,如核/弹之类的也许可两说;玩乐的方面,云谷子也不怎么热衷,唯一比较有兴趣的,就是养萌物――比如大熊猫滚滚那样,在他们世界已经灭绝了的萌物。 宝玉得了武侠秘籍如下:《凌波微步》、《六脉神剑》、《碧海潮生曲》、《乾坤大挪移》(云谷子给的时候撕去了封皮,于是这些名字全部是宝玉自己取的,在此可以看出金庸大侠的小说给宝玉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此四本乃是分别用到脚、手、器、思,云谷子虽然没有去练过,但是还是给了宝玉建议,不要贪多,一本一本学下去比较好。 宝玉自觉吃了醒脑丸也没有变成天才――同理贾珠,虽然记忆力、领悟力都得到了提升,但是目前还是举人一枚。于是宝玉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好好吃透了《凌波微步》。 如果这个世界构建在武侠小说的基础上,宝玉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主角命了,犹记得当初看《天龙八部》的时候,段誉那样的书呆子都能够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吃透、学会《凌波微步》,自己却先要通读《易经》才能看懂这本册子上写的是什么。前前后后,花了两年多的时间,真是惭愧。 第4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正是宝玉自嘲自己原来并没什么武学天分之际,一月二月来报,琏二爷来访了。 琏二哥? 现在是腊月里,贾琏披着一身裘皮,一进宝玉的屋子就长长出了一口气,抖抖身子好在算是驱散了外头的寒气:“宝玉,今儿可有好些了?” “好些了,不过还是不能站起来与琏二哥见礼啦。琏二哥也是好生奇怪,上午的时候琏二嫂还差人来问我了,怎么下午又使唤我们琏二爷跑这一趟了?”宝玉只差没有明说贾琏这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瞧你,怎么说哥哥我的?前个儿我不是还来探过你了?” “我怎么分明记得琏二哥那时候笑嘻嘻地瞧我热闹呢?” 贾琏摸摸鼻子:“这不是瞧个稀奇么。我和珠大哥小时候被揍得次数可多了,哪里像你,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吧?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武师傅都说你很可以的,怎么会轻易被二叔揪着打断了藤条,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罢。”说到最后,贾琏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样子。 “琏二哥这样的话就不对了,你可以尽去看一看藤条,到底有没有被做了手脚。”宝玉怎么能承认?【贾琏的脑子,真的是灵光的不得了,可惜大部分时间都没有用在正道上。这还真是自己动了手脚,不过以防隔墙有耳,我是不会承认的。】 “那么琏二哥此来有何贵干?”宝玉边说,边叫钱嬷嬷给贾琏看茶。 贾琏呷了一口热茶,觉得通体舒泰,摘下裘皮大衣,随手递给一月叫挂起来。等到钱嬷嬷和一月退下之后才说:“宝玉,不是做哥哥的我说你,放着鲜嫩水灵的丫鬟不使唤,偏偏叫婆子在自己面前晃悠,你也真是个古板的。” “琏二哥有事说事吧,不然改明儿琏二嫂子过来,我得问问,琏二哥身边伺候的丫鬟都鲜嫩不。”因为王熙凤是宝玉的表姐,比起李纨,待宝玉更加亲热些,人与人的相处么,就是这样子的,因为王熙凤热情而且自来熟,与老祖宗的心尖尖、嫡亲小表弟的关系也是不错――至少宝玉偶尔会与之开玩笑,而与李纨是从来都恭敬以待的。 “宝玉,你变了reads();。你从前不是这样子的!”贾琏一脸‘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表情,觉得自己那个从前装乖巧的小堂弟不见了。 没错,装乖巧。 贾琏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从宝玉小时候话都还不会说,但是眼珠子就咕噜咕噜转的时候开始,到宝玉无论怎样都能够成功避开二叔的家法教训,再是老祖宗从一味地宠溺宝玉变成一种――又爱又欣慰的眼神,好像自己这个将来要袭爵的长房长孙和年少就考出举人功名的珠大哥都没能带给她莫大的宽慰似的。 宝玉只是抬抬眼,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是小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贾琏被宝玉的眼神看得一哆嗦:“行啦,我也不管你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反正就问问你,可是想好了?” “琏二哥的话好生奇怪,葫芦里卖药又是个什么意思?我不过就是觉得读书无趣且无用,大好年华不可辜负罢了。琏二哥你不也是如此做的么?怎么到我身上,开始说教起来?” “因为……你原先不是这样胡闹的人呀,不是安安分分在族学上进么。若是你只当习武是个兴趣,二叔也不会下狠手揍你。老祖宗也不会叫你二嫂子年后准备起来给你设擂招高手了。”贾琏一本正经地说,然后又马上变换了一副面孔,挤了挤眼睛,“终于发现科举是条独木桥了?不应该啊,连童子试都没去。哥哥我好歹好参加了三回童子试呢。” 宝玉叹了一口气:“真的就是觉得怪没意思的。” “瞧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子。才这么小,哪里就知道什么有意思什么没意思了?不科举也好。我跟你说,外头那些寒门学子都喊我们这些勋贵是蠹虫,说我们明明可以通过恩荫的方式出仕方式,还要与他们竞争科举的名额,零零总总酸得可以――反正你问你大哥哥就知道了,他也没几个玩的好的同窗。勋贵人家的靠科举出头的本来就少,觉得你大哥哥那样子的人呆气;寒门的又傲气得很,也就从前那个许夫子,人还不错……” 宝玉失笑:“感情我现在这样子在琏二哥眼里,还是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了?” “可不就是?勋贵,开国勋贵……要那么上进做什么?话本子里可不都说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打天下的时候靠咱们祖爷爷、爷爷辈,现在治理天下啦,就算不服气,也是文人登场。”贾琏说起来头头是道,看来话本子看多的也不是没好处的,“看咱爹那样的,日子过得不是也很不错么?” “琏二哥说笑了,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我这不是看屋里没人吗?” “你不是人?我不是人?琏二哥又怎能保证凡是出了你口就只入了我耳?”宝玉心道,贾琏固然是聪慧的,可是他只看见荣国府此时尚有余威,却不知余的威风能支撑多久。宝玉知,反正按照原著自己十几二十岁就得出家了,没几年,快得很。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难得疏漏了么。差点忘了正事儿。”贾琏一拍额头。 “嗯?” “胡家的小子和我玩的好,说他有一发小,原也是世家子,但因父母早亡家道中落。读书不成之后倒好似另有一番经历,学了舞刀弄剑的功夫,现在想在京城里定居了,遂想谋个生计,你不是要找陪练么……” 哦,来攀关系走后门的。宝玉心说。 “那人姓甚名谁,秉性如何?”宝玉对于走后门一事情倒是不怎么反感,本来么,自己挨揍并放风声要学武都是权宜之计,要他说,去经商也很有趣的好么…… 贾琏说道:“姓柳名湘莲,人称冷面二郎。据说是个性情豪爽的汉子。” “好么,我且记下了,回头托伍镖头关照一下reads();。” “行,做哥哥的先谢过你了。”贾琏自觉完成了狐朋狗友的托付,是一身轻松。 宝玉笑道:“只这么谢可不够,等我能起身了,定要叫琏二哥出出血的,上等的席面要一桌。” “可别,你也知道我自从娶了你二嫂子之后,兜里统共就不超过十两银子,请你吃了席面儿,回头出去应酬就要捉襟见肘了。”贾琏的话半真半假,兜里只有十两银子是真的,但是出去应酬都是挂账的,需要真金白银掏出来的,不过是给粉头的赏钱。至于酒菜席面回头自有掌柜的派人来荣国府会账,哪里需要从爷们的口袋里掏钱了?他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小金库,进项越来越少,要不是前一阵子皇后娘娘去了,京城秦楼楚馆、胡姬酒肆都歇业一百日,好歹叫琏二爷缓了缓…… 目送半真半假、一个劲儿哭穷的贾琏远去。宝玉皱了皱眉:“嬷嬷,今年发与你们的炭可是足的?” 钱嬷嬷领着一月二月收拾桌面,闻言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轻声说:“我与一月到六月的炭火份例自然是足的,不过听说小丫鬟们一个劲叫冷,说今年的炭烟味大,要是不开窗户太呛人……” 宝玉心道,今年确实是严冬,炭的价格应当是比往年高一些了,然而,造成叫小丫鬟叫苦不迭的根本原因,还是――荣国府的财政出了问题吧?因为财政问题所以今年采买的炭成色不如往年,既不能省了主子们的,也不好苛待在主子面前有头脸的下人,那么剩下的三等、杂活丫鬟们就苦了。 宝玉从前就默默留心过荣国府的收支情况,因为他亲娘执掌全府的中馈呢,很是容易就听得几耳朵。 这府里,爷们中有俸禄的就三人:贾赦是一等将军爵,俸银410两,禄米410斛;贾政现在是四品官员,俸银105两,禄米105斛(冰敬、炭敬另算,也没有多少);而女眷之中,贾母是超品,岁俸700两、邢氏同贾赦也是410两、王氏105两…… 这一相加,统共就不到两千两,额外收益大约就是三节两寿(三节是指春节、端午和中秋,两寿是指官员本人和夫人的生日)收到的随礼了,可是这是有来有往的,要是不想日后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断了交往,就不能只进不出。所以这额外收益也是一项非常规支出。 另外,本朝开国之初的时候,老荣国公置办了大量的田地,大部分都在金陵老家,加上祖田,所产出大部分归族中安排,小部分送来京城;又一个收益相是当年老国公爷在京城附近建了好些个庄子,如今统共有八个,所产出的出息约莫二千两;至于进京城里头的铺面,当初是准备的最少的,倒是后来经过两代媳妇儿(贾母、王氏这两辈)的经营,挂在忠仆名下有一二十间,或租出去或做了买卖,具体收益宝玉不详。 收入就是这些,那么支出呢?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月钱二十两,共60两。 贾赦、贾政按二十两算,共40两。 贾珠、李纨按五两算,是10两。 贾琏、凤姐儿按五两算,也是10两。 宝玉、贾环、贾兰、贾苒、三春每人二两,是14两。 贾赦的妾室月例二两一个,长期维持在5-6个,算10两。 二房的赵姨娘、周姨娘每人二两,是4两。 另外,三个姑娘每月还有二两脂粉钱,是6两。 少爷每年还有八两上学的使用(适龄的是宝玉和贾环,但是贾兰也快了),如今平均每月1.5两。 再者说,下人的月钱呢? 一等丫头月钱一两,贾母八个,邢王二夫人各四,李纨、凤姐各两个,宝玉与三春每人两个,共48两, 二等丫头月钱半两(500个钱),贾母算八个,邢王二夫人、李纨、凤姐、宝玉、贾环、三春皆是四个,共18两, 三等丫头月钱二百,贾母、两位太太、两位奶奶、两位未成家的少爷、三位未出阁的小姐算每处八个,便是八十个reads();。姨娘每人两个,约是14-16个,取整算是100人,需要花费20两。 各处看屋子、杂使的丫头算六十个,一百钱的月钱,共6两。 婆子按杂使丫头数量算,也有六七十个,但是月钱要高的多,得用的一两也有,做粗活的二百钱也有,大约是要20-30两不等。 男仆小厮按婆子和杂使丫头总数算,是一百二十人,月钱总和大约40两上下。 总共算下来,荣国府每个月的月钱支出就是主子150两白银加上下人160两,一年的月例需要三千七八百两――这还不算逢年过节以及主人家喜事的打赏。 如果在加上主子们采购时鲜的食材、置办一年四季衣裳、夏日购冰冬天买炭,老爷们出门交际的开销,女眷们脂粉首饰花费,以及年节往寺庙、道观捐的香油钱,下人四季的衣裳鞋袜……保守估计,荣国府一年开支五千两。 不到两千两的俸禄银子、两千两左右的庄子出息(土地里的出产,视老天爷给不给面子而定)、加上京城里铺面十来个,一年大约两千两的收入(大部分是租出去收租的)的所得,勉强够荣国府一年开支。一旦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还会动用金陵老家捎过来的银子――按照贾母的意思,动用了金陵来的银子,来年宽裕了必要补上的,这一份出息作为荣国府的根本,不能随意动用。 但是王氏执掌中馈二十多年以来,已经动用过三次了。一次是小姑子贾敏出嫁、一次是北边大旱导致田产减产厉害、还有一次便是今年。 今年王氏因心疼元春小产,悄悄给她塞了一千两的银票,这么一来,公中账面上就紧了。好在内侄女王熙凤也是精明能干的,倒是将几处采买的下人敲打了一番,抹平了账目。这么一来,被敲打的采买下人也不愿意把吃到嘴里的肉全都吐出来,于是折中了一下,将部分炭用次一等的充一冲――也不是全部充的,几个主子那里是万万不能动,一等二等的得用丫鬟那里也不能抠,那便只好将三等的、杂使的那些最底下的下人的份例作文章了。 你说这事儿贾母知道吗? 宝玉觉得老祖宗是清楚其中门道的,不过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但凡下头没有太过分,她都宁可和和顺顺地过日子吧? 宝玉想着,自己既然是要往不上进发展了,那么除了好武,还可以再添点别的不肖名声……比如“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纨绔怎么样?比如“日进斗金”的财迷纨绔怎么样? ………………………… 宝玉总算在腊月二十三起身了,实际早就没事了,但是做戏做全套,还是得在床上多躺一些日子,这才多耽搁了几天。荣国府供奉着的冯大夫给把了脉,确诊宝二爷完全康复之后,贾母才给了贾政好脸色看。 “什么!孽子你再说一遍?你要开铺子?”刚刚得了老太太好脸色的贾政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原地爆炸,“孽子!孽子!”他一边吹胡子瞪眼地骂,一边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圈,想来是要找什么趁手的物件好揍宝玉。 “老二,我可还没死,你一口一个孽子的叫什么?”贾母一发威,全场的人安静如鸡。 寒冬腊月,屋里头烧着地龙,贾政觉得自己心头一阵一阵的起火,眼皮子也一抽一抽的,怕是要怒急攻心了:“这孽畜,要学武,闹一顿,老祖宗您便依了他reads();。现在越发不像话了,开铺子?我看是要把我们荣国府的面子放在地下踩了!” “你没听清啊?宝玉说叫我开。”贾母拍了拍桌面。 “那他也是撺掇着您胡闹!”贾政继续转圈、吹胡子瞪眼、脖颈冒青筋。 好好一顿晚饭,吃得如此混乱。 贾珠也是无奈,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任性:“老爷稍安勿躁,还是听宝玉说说缘由吧。” 贾赦虽然很想看热闹,但是被自己儿子拖了拖,还是不甘心地开口帮腔了:“是啊,老二,你怎么一下子就急得不着四六的。涵养哎……” 被亲大哥这个贪花好色的老不羞怼了缺涵养,贾政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自己已经气到了一个临界点:不就是做戏么,不就是叫宝玉装作不上进么,有必要去行商贾事了? 而贾母,从一开始略有些难过不解,到马上就接受了宝玉的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明白了:因为老二家的这些人啊……老二是个瞧着清高的,老二媳妇只知道抠搜省点小钱,大孙子和清高已经差不远了,大孙媳妇比老二还清高。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偏心老二的,现在元春成了太孙妾,老二家,乃至于荣国府天然就成了太子一派――虽然没甚么分量就是了。既然没什么分量是荣国府一贯给人的印象,那么久继续加深这个印象好了,子孙不上进……不上进。】贾母心里头当然是难过的,但是比起宝玉被几个皇子关注或者引起皇帝忌惮,她还是觉得不上进能活的自在也是不错的。 不得不承认自己府上的后辈中,没有甚么有分量的人物,贾母心酸。心酸中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苦涩:谁知道宝玉出生能够带着块玉呢?当做笑话讲了五六年,才发现原来宝玉真是与众不同的。这时候要去封住别人的嘴(做不到)?还是要砸掉宝玉的玉佩(舍不得)?原本想着那传言应该也没什么信的。 但是贾母怕了。去给皇后娘娘守灵的时候,亲眼目睹元春被人抬出去、被不知名的小太监塞了字条,上写“不好上进,恐惹猜忌”……贾母是真的吓了好大一跳。回头琢磨了好多天,不好上进指的是谁?是谁?转念一想,贾母就想到了宝玉,而不是已经获得举人功名的贾珠。她不知道怎么与宝玉开口说,拖着拖着,想着要么让宝玉安安心心过一个年吧,结果十六皇子又给宝玉传信儿来了,说有皇子在查宝玉的生平呢。 这叫什么事儿? 心尖尖的孙子把这事儿悄悄告诉自己,贾母又是一身冷汗:这天生异相,信与不信,端看坐在上头位置上的人怎么想。 自己了解的是已故夫君嘴里说起的皇帝,英明睿智,从不信鬼神之说,斥责为无稽之谈,但是现在皇帝老了。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皇帝也不例外……他会不会变了?变得相信神道之说呢? 贾母真是痛恨自己不是男儿,老大是散官,不用上朝;老二倒是实职了,可是品级没够着上朝的资格!现在的荣国府,于朝堂上就是聋子瞎子,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 【老二!你以为我叫宝玉藏巧我就不心痛吗?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亲孙子!还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亲孙子!】贾母的眼神有暗含一丝痛心,望了次子一眼。 贾政忽然就领悟了:对哦,前几日老祖宗还说要宝玉学着不务正业的……可是,这不务正业的方式有很多种,寄情山水也好、舞刀弄枪也罢、留恋脂粉也行……为啥就偏偏是开铺子?! 为啥就一定要走上这条路? 你说为啥?贾政想到老母亲说的在皇宫中接到的条子、宝玉出门得到十六皇子的秘密提醒……这个儿子,恐怕是得养废了才行呀。 第4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好了,对于宝二爷撺掇老祖宗开铺子的事儿基本已经没人有异议了,对外说着好听,自然是说这是女眷们倒腾点脂粉钱,不是荣国府要经商。 实际原因?自然是因为宝玉闲的,手握位面交易平台,初衷就是买东卖西、互通有无。现在自己第一不能上进,第二府里财政危机,那么练练武、赚赚钱,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了。 贾母和贾政(尤其是贾政)痛心不已,但是宝玉却没有觉得有多么难过,谁说商人就低贱的?现在自己小打小闹,未必就不能成为奇货可居的吕不韦。 不上进?不就是因为现在水太混么?浑水正好摸鱼。暗暗做些小生意,存存本钱也是好的。 当然,在铺开计划之前,宝玉还想到了当初自己出生时候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叫贾母列好名字,准备找个机会用了慎言。 从什么入手? 原本宝玉是想做玻璃的,但是那个前期投入大——得先收集石英砂、纯碱、石灰石、长石等原料,又要有能烧到一千五六百度的高温窑,最后不可或缺的还有工匠……这么一算,与宝玉想着的第一步先小打小闹试试水的想法相去甚远了,于是他暂时搁置这一点,决定从一些日化品入手。比如说,口红。成分少而简单,只要掌握了配色,其余部分尽可以不必担心泄露。 世界上,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容易赚,虽然宝玉认为后半句是——可是赚到男人的钱,那就绝对是狠狠一笔。不过现在,他只能从前半句做起。 【没想到,到了红楼梦的社会,我还有机会从事自己真正的兴趣爱好,也算是阴差阳错了。】没错,第一世的他虽然张扬,但是活的开心是毋庸置疑的,每每投资成功,集团有了新的产品问世,都是能令他兴奋地蹲守论坛看客户体验reads();。 而那一世,他的产品涉猎之广,从生活用品到电子科技乃至基础重工都有涉猎……实在是恣意!痛快!就是痛快过头了,没收敛。唉,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候如何风光,如今不提也罢。 托从前闲闲无聊的福,叫同济镖局的镖师提自己找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种子都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宝玉拿出几种久居京城的荣国府人没见过的花种也稀奇。这些花种,倒是真的全部都是镖师们收集来的,只是宝玉和未来位面的影帝秦异人换了些特殊的药水,【用的是孜然羊肉的做法和孜然种子一份,没错未来的影帝是吃货一枚而很多现在有的菜谱在未来都是传说中的事物了,比如说孜然羊肉串】,这种药水能够将植物中的色素在提炼出来之后还原浓缩,使每单位的色素含量增加上千倍——这是后世提炼自然色素的投机取巧的办法,既提升了天然色素的产量,都保住了天然的噱头,当然,这种药水的缺点是难以冲洗——也就是固色太牢固了! 这在未来是一种缺陷,在古代可不是,现在的口脂——据宝玉无意中观察(强调,真的是无意中,他并不是会去主动观察女孩子口红的登徒子,而是不下心见过贾琏衣领子上的口红印子好几回),是吃饭喝水都会掉色,所以此时高门大户的妇人们出门做客,都带着全套的梳洗用品,以便随时补妆面。 宝玉要找经年的花农,恰好一更的爷爷,老孙头有这手艺,于是宝玉就把这事儿托付给了他,虽天寒地冻,但是宝玉拨了款子,叫专门给花房供暖,老孙头目测有两把刷子,赶在除夕前孵出了花苗,也就绿莹莹的寸许。是个好兆头。 ………………………… 皇宫里,老皇帝最后查到了什么,众人并不知晓,只是近来风头颇盛的许贵妃依旧是与四妃一起理后宫之事,而太子那头,与皇帝有一番密谈,最后是狼狈不堪地出了宫——虽是如此,但是皇太孙那里过年得的赏赐又比往年厚不少,一时间到底叫人琢磨不清楚老皇帝的心思。 不过方出元宵节,圣上下旨,封十五皇子为闽北郡王,十六皇子为苏北郡王,其中十六皇子是嫡出,享受双倍俸禄。先依例在京城内建郡王府(前头的哥哥们在京城都有王府),然后在郡王府内守孝三年(1),出皇后孝期后就藩。 这下子,朝堂上也没啥反驳之声了,众大臣心里想着:陛下要是早这么个意思不就结了?又何必扯皮扯了小四五个月呢。 诸皇子也在出了正月之后纷纷回属地,不过都是夹着尾巴走的,盖是因为父皇对他们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倒是对最小的十五和十六是和颜悦色的。 回封地的皇子们也是谨言慎行、恪守戒训,生怕行为不规矩被言官抓了把柄。皇室的皇子们要是脑子没有坏,便是这两年多之内都不会闹出什么桃色绯闻了。 ………………………… 正月过,荣国府轰轰烈烈的寻高手也结束了,来人尽是些银样镴枪头,说起来,关系户柳湘莲还算是身手不错的了,但是与伍镖头比起来,还是有些距离。 于是宝玉就从矮子里面找高个儿的,最后定了是柳湘莲。 这冷面二郎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倒也光棍,一意就想投到伍毅的镖局去,不过被伍毅否了,伍毅心里头还奇怪:这些个世家子怎么了,一个两个都爱武,宝二爷不得不放弃读书科举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柳二郎君,居然还想走镖去了。真是一个比一个荒唐。 贾琏陪着宝玉吹了半天的风,看到自己朋友托付的竟是这样一个人物,一开始还觉得对方颜色好,有些心痒呢,再见他虎虎生风地舞了一套枪法,顿时觉得胯/下凉飕飕的。最后又见柳湘莲一副不情愿来荣国府的样子,心里头已经是不喜多过喜爱了——大约就是现在的粉转路人再转黑?于是琏二爷也狡诈,只说叫柳湘莲来与宝玉比试一下。 比的是射箭——宝玉现在只会两个武学技能:射箭、凌波微步reads();。 附加属性:力大无穷。 那么总不能与柳湘莲比谁跑得快吧?再者说,贾琏也不知道宝玉的凌波微步技能。 宝二爷是毫无悬念的赢了,因为柳湘莲的准头与宝玉不相上下,但是弓力比宝玉的要小。 于是宝玉成功拾取并不太服气、但是愿赌服输的陪练柳湘莲一枚。 题外话:半个月后,伍毅收回自己前头的想法——柳二爷还是没有宝二爷荒唐的。 为什么呢? 二月初,京里新开了一家铺子,名叫花想容。没错,这名字听着还挺香艳的不是?可是人家说了,这名字的出处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乃是一本残破诗集里的句子,作者已经不可考了,倒是叫一众学子很是悔恨!这样精妙的诗句残本,竟然会是商贾人家里头的,想来定是没有存放好,才使得佳句没有后半段。 女眷们就不一样了,平时再怎么样诗情画意的才女都顾不得什么诗句残本、什么绝妙好句了!因为!花想容的口脂实在是太太太太美了!!!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的女人都要因为花想容的口脂而疯狂了——皇室女眷除外,她们有好些还没出孝期,比如太子妃为首的一众皇子妃。而皇室旁支么,稍微低调点,差人偷偷买了,虽还不便宴请别家女眷来显摆,但是在家自己涂涂抹抹也是极好的。 因为乍暖还还,花想容这次出的口脂颜色是:肉粉色、桃粉色、海棠色、石榴色、朱红色、正红色。定价半两银子每盒,每日供应每色二十盒,便是一百二十盒。 另有一款限量的正玫红,取名叫慕色,每天只有一盒,要价一两。卖到端午就停了——众女眷一想:我天,现在都二月初了,到端午才有三个月!每天一盒,也就是最多九十盒! 这么说来,每天能买到花想容口脂的幸运儿只有二十一个!这还是每人只买一盒的前提下!京城里买得起花想容口脂的女眷可是二十一数的成百上千倍! 而花想容的规矩是,这初春六色也搞起了限购,为了让更多爱美丽的女子使用到花想容的口脂,每一人只能最多每色买一盒,也就是六盒。 这么算起来,能够舍得花半两因子买口脂的女眷想尽办法也要一次性买齐初春六色了,最好再加上慕色!即便一个人一时间银钱不凑手,和家中的、族中的姐妹一起拼着买,据说买一套口脂的,那八宝妆盒子里头有暗记,也有数字,日后凭着数字还可以抢先试用新品(这样的营销模式是‘宝玉大课堂’的时候,贾琏提出的,可见古人的营销意识也很强)。 就在高门女眷担心贸贸然去新开的脂粉店里采买会不会不太好的时候,小富之、商户之家的女眷就没这么多讲究了,还记得规矩的姑娘,催促着丫鬟婆子去花想容,每个颜色买一盒,尤其是要去盯着那每天只有一盒的慕色!(于是花想容每日开门营业前,铺面门口都排起长队,由此催生出住在附近的一些人家,叫家里小子去专业排队取号赚个小钱的现象,宝玉知道后,也是目瞪口呆。) 更加心急的,就自己带着丫鬟下人上了花想容的门。好家伙,除了口脂,花想容还另辟了好几个柜台,虽然现在是空置的,但是看装修,不多时就要上别的款式的,好奇心重的当然就要问一句了——而能够亲自跑来花想容店里的姑娘,都不是什么文静乖巧那一类的。到了花想容的店里,便叫掌柜娘子带去隔间对着铜镜试妆面了,只需要花两文钱买一支小拇指粗细的毛刷子(为了卫生),便可以试用包括慕色在内的七个颜色!上门的女眷看看哪个颜色都好看,恨不得自己长了七张嘴!试完之后无一例外都是满载而归的,当然,嘴巴上总是留着觉得最适合自己今日服饰的颜色,出了店门之后,回头率高得不得了——这世间是新朝初定,越是经济文化繁荣昌盛,对妇女的束缚也就越少,因为当今圣上征战多年平定天下,为了休养生息,增加人口,还鼓励寡妇再嫁之类的,促进繁衍,因此,属于北地儿的京城民风颇为开放的,是世家林立的南方所不可比拟reads();。 闻名不如见面,百闻不如一见!再怎么样的吹捧也不如身边人亲身试用的效果来的震撼!尤其是女眷们闲闲总爱攀比穿的、戴的、画的…… 【没道理隔壁王家的/李家的/朱家的……都买了而我没有!】这是众多稍迟一步的女眷的心声。 一时间,京城里的女眷都疯狂了!纷纷打听这花想容背后的东家是谁,这倒是没什么好保密的,这铺面原本就是荣国府史老太君的陪嫁铺子;那掌柜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也是荣国府史老太君陪房的儿子儿媳妇儿。 有与荣国府关系比较近的人家去打听,得到的回复只是说老太君带着两个儿媳妇、两个孙媳妇赚点脂粉钱——这就并不是本人下海亲自经商啦!女眷们就更加可以放心购买了,这大户人家的女眷做着玩的,虽比不上什么百年老字号的名气,但是总归不是街面上的摊子货,讲究些,也干净,用着并不失面子。 当然,除了女眷们为之疯狂,还有别个自有盘算的人迫切想要打听清楚这花想容背后的东家。知道是荣国府以后,这其中大部分人便收起了想要威逼合作的方法了——要是对方是毫无背景的平头百姓么,那手段硬一点拿钱买下整个铺面连带方子也便是了。现下知道对方来头了,倒是不好这么做,毕竟同是勋贵,还是要凡事留一线的,贾府现在是不比从前了,但是他们家姻亲王家还有个简在帝心的王子腾呢,那可是手握实权的人物。 说起来,荣国府在京城里的定位颇为尴尬,他算是从陛下潜龙在渊的时候就跟随陛下的了——贾演和贾源原本就是水家的家将,因恰逢乱世屡屡救今上的父亲与危难之中,于是得以另立门户成为小豪强,继续依附水家。今上那时候见到演与源二人,客气一些还可以叫一声叔父。后来乱象更明显了,今上毅然起事,贾演与贾源很快就做出决定,跟着水家步子走,于是两个老当益壮的兄弟在战场上给自己挣出一个宁国公、一个荣国公的爵位。然而毕竟是年岁大了,天下初定没满周年,就先后去了。于是宁国府由贾代化,荣国府由贾代善(老祖宗的丈夫)袭爵,是为一等神威将军。两人与今上关系好的时候也可互称兄弟(陛下登基前),后来因为某些事情,代善辞了实职,只领着虚衔在家,没几年便郁郁去了。再接着,他两个儿子皆是不成器,这二十多年,一个国公府就成了勋贵中的二三流之家。 要知道当初陛下刚刚登基,贾源病危的时候,陛下亲临荣国府两次,这是何等的荣宠。到代善去世的时候,陛下给其次子破格赏了工部员外郎的职位,也算是念着旧情。现在么……也至多就是像如今这样,开个铺子的面子还是有的,不会被人寻事儿。 话说回来。 荣国府今年的年是过得没滋没味的,贾母兴致不高,贾政黑着脸,王氏垂头丧气,好险差点在吩咐管事婆子做事的时候弄错对牌,还好有王熙凤发现了,不然指定要出乱子。 唯二兴奋的就是贾琏和宝玉了。 那老孙头真的是有两把刷子,一屋子满满当当的花卉,硬是被他在寒冬腊月养开花了。宝玉叫一月二月掐了一些备用。 “宝玉,你这个方子真的没问题?”虽然宝玉很聪明是没错啦,可是再怎么聪明,会做口脂这都太过了吧?贾琏如是觉得 宝玉心道:方子是没问题,当初我买的工具书,下载打印的科技资料是一摞一摞的,也拿他们与崔昊换过不少好处了,最多就是多失败几次,做出一些残次品吧。 于是他肯定地点头:“没问题。” 于是宝玉指挥着忠仆动手,贾琏吃瓜围观——是秋日里存在冰窖的甜瓜。 所幸,钱嬷嬷与一月二月都是心灵手巧、一触即通的人,虽然不知道宝二爷要做什么,弄来一些猪毛刷子、琉璃盏、油脂、蜂蜡、精油、花卉汁(添加了色素浓缩剂)等等是要做什么,但是女人家,对这些东西也许就是有天生的灵感,研磨、混合、加热、凝固成型,竟然是一次就做成了reads();。 因为是试着做的,倒是没有特意定制什么容器,于是这一次做出的海棠红色一大份,是装在茶碗里的。 天正寒着,尽管室内有炭盆,口脂也很快就凝固了。一月二月与钱嬷嬷面面相觑:这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宝二爷就这么把方子教给我们了? 饶是贾琏也吓了一跳:“这便好了?”要知道这么简单,我指定不能让宝玉就这样指挥者他的丫鬟婆子上手做了呀。不过贾琏再一想,这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一家子都在府里讨生活的,也便放心了。 “这便好了。”宝玉点点头,“嬷嬷试试?” 于是钱嬷嬷用右手小指沾取了些许,低头拿左手袖子掩面给自己的口唇上了色。 钱嬷嬷才三十来岁,平日里穿深色衣服惯了,倒是显得老气,现在这海棠红色一上嘴巴,显色匀称又点点晶莹,整个人都显得活泛起来,气色也好了,容色也好了。 一二月正是碧玉年华,看得眼睛都直了! 没有女人能抵挡这样一盒口脂的诱惑!见识少的一二月不能,见识多的贾母等人也不能! 当然,送到贾母面前的,是贾琏飞速叫人去瓷器店定的一寸大小盒子,一字排开共七个颜色,贾母与邢氏、王氏还好,毕竟年岁在那里了,不是好颜色的年纪,可是小辈们就…… 李纨一直温婉倒是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多瞧了一会儿,那王熙凤一开口就:“哎呦哟!先前我们二爷说去定些瓷盒子我还觉得玄乎,现在一看,这盒子都显得简陋了!也不知什么花儿才能浸出这些许多颜色了!” 贾母笑着说:“喏,就是他淘气,老国公爷从前存下的杂书,没事就爱去翻翻,倒是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子。又喜欢稀罕物,老早就叫同济镖局的镖师给他收集花种子,是不是早就想动手试试了?” 宝玉笑着摇头:“真是凑巧罢了。” 王熙凤心道:【自家爷偏是个不看书的,不然也能找出这失传的方子了……不过凭老祖宗喜欢宝玉的劲头,就算琏二爱看书,那孤本也轮不到他。这不是,就连珠大哥都没见过那些孤本么。】 三春则是根本就挪不开眼睛啦。 贾母说:“宝玉你说说这些个东西,要怎么弄呀?” 于是宝玉往前一步,好么,从前他是得女眷喜爱的,不过那是刷脸得来的好处,现在则是不一样了,个个年轻女眷看他都热切得很,包括主子们身后跟着的丫鬟,仿佛宝玉一时之间就变成了涂了金粉的香饽饽。 “宝玉,既然是你找到的方子,那你来说说,这个要怎么弄?”其实吧,贾母和宝玉这就是在唱双簧了。老荣国公确实在抄大户人家的时候收罗了些书籍,为的是充充门面,好先是自己也不是一个莽夫而已,这倒是合上了如今宝玉的说法。 宝玉正色:“老祖宗可别这样说,就算是我翻到的方子,也是咱们荣国府的藏书。这……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试试方子,果然便成了。这样的买卖,琏二嫂子看看还做得?” 王熙凤听到自己被金凤凰提及,没转眼珠子就知道这事儿能落着自己的好了,于是笑眯眯地说:“能不能做得,得用过之后才好说。” 宝玉惊诧:“方才老祖宗不是叫人试了?”那鸳鸯、珍珠都搽了正玫红的口脂,好看的很。 王熙凤接话:“试是试了,不过是鸳鸯和珍珠试的,你二嫂嫂我没试到,可不好给宝二爷你下判断……除非啊,宝玉你再给我送一套七色来reads();。” 贾母指着王熙凤笑:“真是个连吃带拿不走空的,凤辣子好生厉害!” 说笑过后,王熙凤正色道:“我看着口脂就很好,色泽盈润,上色丰满,鸳鸯,叫老祖宗赏你一盏茶吃吃。”果然女眷更内行,这便是要看看掉色的程度如何。 在鸳鸯喝完茶之后,王熙凤就更满意了:“只在茶盏上留下少许浮色,宝玉,这口脂不赖。” “既然琏二嫂嫂觉得这买卖能做,那就看老祖宗愿不愿意带着你们赚点脂粉钱了。”宝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本就是想从最简单的方子开始试试,现在这个口脂成了,我也就好试试下面那些难度大的了。这事儿我可不能沾。本来我老爷就觉得我在胡闹了,要是沾手的是脂粉的事儿,估计还得打断三五跟藤条。” 精明如王熙凤一听:还有别的方子?呵,这事儿先记在心里。 于是贾母正色道:“这几年,咱们府里的情况我心里都有数,收支是堪堪持平。遇到什么要紧的情形了,还要吃金陵老家的老本。”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氏面色就一白,连忙站出来请罪:“是儿媳无能。” 邢氏是心头愤愤的:王氏,你身为弟媳掌家,平日里风光吧?还不知道给自己捞了多少好处!府里困难?哼,我看…… 王熙凤聪明一点,虽知道姑姑把持荣国府这么多年,油水是有的,但是说想要伤了荣国府根本,也是难。 贾母摇摇头:“老二家的,我不是在怪你,田产本来就是有数的,又要看老天爷赏脸与否,本来咱们就是勋贵人家,总不好从事商贾之事与民争利,倒是落了下乘。”然后在心里添了一句,现在府里的进项太少,不得不穷则思变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邢氏没见到王氏吃挂落,倒是觉得挺没意思:对,你们就是婆婆和煦媳妇儿纯孝的,我这个长子长媳倒是靠边站了。还有琏哥儿家的,根本就是和王氏一条心!哼,这府里,哪里有大房说话的位置! 贾母继续说:“这口脂的事儿,权作是后宅女眷玩乐的,倒是与别个俗物不同,咱们女人家出股,叫陪房的伶俐人去操持着,也试试赚点零花。我记得我在朱雀大街有个陪嫁的铺面,当是快到期了?” 鸳鸯点头:“是的,三月里到期,那家人说是要回乡去了。” “那便少算他们三个月租金,叫他们最近就腾出来。然后我再出一百两,你们呢?”贾母说到。 王氏自然是要给儿子捧场的说出三十两。 王熙凤很看好这个买卖,也说出二十两。 李纨倒是不好比琏二奶奶逊色了,于是说同样二十两。 邢氏犹豫着说:“那我便也出三十两吧。”【好心痛……】 一共便是二百两的银子。 然后贾母继续说:“这口脂的份子,老大家和老二家的各一股半。珠哥儿媳妇儿和琏哥儿媳妇儿各占一股。我有五股。一股与三春平分,三股入公中,剩下那一股给宝玉。你们有意见没有?” 得了好处的宝玉与三春自然是要推辞的,但是贾母的决定一贯都是通知而非征求…… 这就是花想容股东大会初次召开了。 贾琏陪跑一场,明知道这个买卖定是能赚大发的,但是却不好凑进去,只能悻悻地想:母老虎赚钱了,总得给爷涨点零花吧? 第4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这二百两,被用补偿租户的三个月租子、于重新装修铺面(包括门头、店招、内饰、柜子、铜镜等等)、采购材料(包括口脂的外包装、陶瓷小盒子、以及蜂蜡等等)。唯一不需要另外花钱的,就是人手了。 贾母从自己的陪房里挑了一对年轻、相貌尚可、脑子活泛的夫妇,又叫王熙凤在府里找了相貌较好的八个婆子、八个丫鬟、八个小厮,是摆在店里招呼客人的——因考虑来客会是女眷多,故而小厮的年纪都不大。至此,花想容的伙计也齐活了。 然后,老祖宗并吩咐二儿媳王氏去找手脚干净、性格老实签了死契的丫鬟婆子去做口脂,地点就在荣国府后院西北角的一个小跨院里头reads();。虽然大部分丫鬟在宝玉眼里都是童工,但是讲真在这个社会,这已经是相当好的差事了,在烧着火盆的屋子里,坐着做活计,月例照常发,每天只要做四五个时辰就够了,单单负责这个,也不用操心别的,吃食也有人送来。简直不要太享福! 这是个肥差,王氏多照顾自己的陪房们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如此正中宝玉的意,偏偏凑巧的很,当初在王氏生宝玉之时的四个丫鬟都在其中——当然,现在她们已经是小管事婆子了。 宝玉像模像样地倒腾了一个保密契约,叫被挑中做口脂的人都来画押,当然,这其中也有几个识字的丫鬟——比如宝玉身边的一月二月,虽然日后不必去做口脂,但是因为同样知道了制作流程,便也被要求来走个程序。当然,钱嬷嬷也不例外。 按一个血手印,然后领一碗红枣汤,众人只觉得宝二爷严肃得可爱了——都是家生子,凭谁是想全家没活路了才敢出卖方子?当然,等到花想容火爆销售之后,下人们倒是觉得宝二爷的做法也没错了,毕竟财帛动人心,再后来还真有收了外府人钱财,想要偷花卉汁出去的下人,不过被人发现了,没成。此为后话。 宝玉以保密口脂做法为由头,骗来王氏曾经心腹丫鬟的指尖血,加上另外十来个丫鬟婆子,将慎言的符压在所有人的血指纹上,割破手腕子(如今想要割破手腕子,比小萝卜头时期要容易多了,也是万幸)以自己的血为引子,心中一直默念衔玉而生的事儿,等到手腕伤口发热自愈,符咒消失,这便算成了。 这与上回给老祖宗、贾政、贾珠的用法有些不同,上回他们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主观使用的,只会在不小心将要说漏的时候打嗝放屁之类的岔过去,这些下人是被动接受了慎言,因宝玉花了更多的血,所以会模糊了对他所求慎言时间的记忆。更为神奇一些,消耗的鲜血也更多了些,好在如今宝玉身体好,这耗费的量比重启位面交易平台要少得多,也不必用生血丸,回头食补就是了。 总之,荣国府小部分下人因为这件事儿而转起来了,但是除了邢氏与王氏接到了比往日多得多的帖子之外,花想容铺子的开张还远远没有影响到荣国府后宅的日常。直到…… 直到……三月初,花想容要盘账了。 二月份,开张五天,这账目太好算了,口脂的产量每天都是限量的,一百二十盒定价半两的初春六色,和一个定价一两的慕色。一共收进来三百零五两! 虽然花销除去打赏应当付给贾母的租金和要给看店众人的赏钱,但是还余下二百七十两!这二百七十两中,成本几何唯独宝玉与贾琏知道。 贾母说,二百两分了,余下七十两拿来买蜂蜡和精油(原材料里头,油脂比较便宜)。 于是大房二房的婆媳四人,一个月多前,怎么拿出去的钱,一个多月之后就怎么拿回来了。 宝玉把分来属于他的二十两推给贾母:“老祖宗替我收着就是。”把贾母哄得开心得很。 倒是三春,宝玉与她们姐妹三人添了一两,好叫她们三个可以平分,于是三姐妹每人得了七两银子。三春再次推拒了一次,被老祖宗按下:“收着便是,姑娘家身边多一点零花又怎么了?本就是该娇养的娇客。倒是收了银子,该怎么花自己心里头得有盘算,我说你们得和珠哥儿媳妇学学如何持家,和琏哥儿媳妇学学如何理事。老二家的,你说是不是?” 王氏得了好处,眼见日后的好更多,摆明就是老祖宗给大家送银子,此时心情怎么都是好的,也连连点头:“老祖宗说的是。” 于是三春便定下了,每日午后跟着李纨和王熙凤学学怎么理事儿。 得空了,王氏悄悄问宝玉这一盒口脂所费银钱几何,宝玉笑而不语。 倒是王熙凤,扭着贾琏的耳朵威逼利诱,贾琏才伸手比划了一下reads();。 王熙凤捂住自己的心口:“才这么点儿本钱?!”虽不是一本万利,但是一本五十利、一百利的也很吓人好不好!!!宝玉真是好黑心啊好黑心。 被王熙凤戏称黑心的宝玉现在大概是邢氏眼里最可爱的人了——别误会,邢氏只是盘算着二月才五天就回本了,三月开始就是纯赚的,呵呵呵,于是她完全大力支持增加产量这个议题!这几日来来回回出去应酬多少趟了,就听到那些个女眷在说花想容的口脂,还有来与自己套近乎想要绕过每日的限制求买慕色的!虽然邢氏并没有插手花想容经营的权利,也并不能应承给别人插队搞点特殊待遇,但是这样的受欢迎也足以让她虚荣好久了。 对,加大产量是势在必行,宝玉预计过这颜色鲜艳的口脂会受追捧,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火爆。一时间,产量倒是供应不上了,于是王氏带着儿媳妇/侄媳妇,又把荣国府的下人梳理了一遍,各处冗杂的婆子、丫鬟(女儿家用的口脂,怎么也不能够是小子做的,否则闹出事情来,荣国府也得不了好)都集合起来,这回,荣国府的下人里头就了不得了,有七大姑、八大姨、隔壁老王的闺女是第一批被挑走的心灵手巧的下人,回头回家休息的时候,白白壮壮的,还带回来打赏——这活计!使得! 她们看中的不是月钱,而是老祖宗说了,日后去做口脂的,都另可以领一份赏钱。只要你是认真仔细的,残次品做的越少,赏钱越多。 钱么,谁不喜欢?在花厅里一坐一整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比往日扫院子、打水什么的活计是清闲多了。一时间,在主子面前颇为得脸的下人都忙碌起来了,盖是因为最近要巴结她们的人实在是多……尤其是以宝玉身边的下人为甚。 钱嬷嬷还听到风声,说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还有意想把小女儿送到宝二爷身边服侍。 钱嬷嬷不好明说,只能提点一月二月:“你们也是老早就跟着宝二爷的人了,近来府里头人心浮躁的,你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可不要去掺和,不然没个好首尾。” 一二月心里头清楚得很:“是不是有那起子眼红的小人,说我俩做口脂是熟手,叫我们去西北角花厅那边儿去?一更前两天偷偷同我们说了,琏二爷早就问了宝二爷。宝二爷说,使唤我们习惯了,换新的丫鬟来,又是重新调/教,忒烦人。只说把嬷嬷你借出去几日。” 钱嬷嬷摇头笑笑:“就数你俩心眼子多。你们年纪大了,和一更他们这些小子们接触的时候也注意着些,别叫人嚼舌头,知道不?不然宝二爷护你们没用……”老祖宗和二太太也不能饶了你们。 至于别人家里头担心什么小爷被丫鬟勾引着学坏之类的,钱嬷嬷奶大宝二爷,又看了这么多年,倒是完全相信,宝二爷不是这样的人。即便现在宝二爷不爱读书了,钱嬷嬷也觉得宝二爷做的事儿,从来都不是嬉闹着好玩的。一月二月也这么觉得。 这要是让宝玉知道了,也许会觉得有些荣幸:【身边下人对自己蜜汁自信……】 好赖,王氏等人又挑了三十个丫鬟婆子出来,分了组,叫组之间相互监督。 钱嬷嬷果真被借去一些日子,给新手们好好盯了几天,直到能够熟练做出口脂来才回宝二爷的院子里。 ………………………… 又过了一个月,等到四月份盘三月的账目了,这可了不得: 京城的花想容铺子里每天还是七色共一百二十一盒,收银六十一两——贾母发话了,不涨价。至于外头有没有人囤积之后转手高价卖出去?地痞流氓不敢发荣国府的财;高门权贵则是自持身份,看不上每天这么几十两。 三十天的铺面进项是一千八百三十两。刨去成本(第二个月,花想容的经营更加规范了,众人又补上了疏漏的一条,便是老祖宗用她的陪嫁铺面,这也是得算租金的,不然更是硬生生占了老祖宗的便宜,根据市面上的行情,算做三十两一个月),毛利润也足有一千七百多两reads();! 我的个天!这是什么概念? 这就是贾母发话日后花想容的月收益,留出一半用以购买原料(用不了一半那么多)以及年底分红之后,可以拿出来给分月花红的,也足有八百两啦!也就是说,拿最少的三春,每人也有二十七两银子——足足一年多的月例! 要说上个月,三春收下了分红,到了四月初,望着来送银子的琏二嫂子身边的平姑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平儿可没时间与姑娘们打太极,她得赶快回去二奶奶那边,二奶奶的算盘打得都要飞起了,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使,她出来送银子都被二奶奶眼红说可以躲懒。于是三春被平儿嘚吧嘚吧一说,懵懂地就接下了银子。 迎春最看看雪白的官银,有些无措:“这可怎么办?这也太多了。” 探春最晓得事儿:“我上个月就说要把那七两交给我们太太收着,偏宝二哥在那里打岔,最后太太说替我收着,攒足了再拿去买个小庄子……”日后就是自己陪嫁的一部分,后半句话,探春是没有说出口,虽然她并不觉得说起陪嫁有什么好羞涩的,但是毕竟二姐姐脸皮薄一些罢。 迎春有些苦恼:“要么,我也叫我们太太替我收着?” 这话一出口,探春连连摇头,就连年纪最小的惜春都不赞同:“二姐姐诶,你们太太……”和二太太和不一样。二太太好歹也是有名的和善人,而大太太就是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只进不出的铁公鸡。二姐姐要是把银子交上去,日后大太太能吐出来多少,就不好说了。 还是探春给迎春出了主意,既然当初迎春进宫选秀一应事宜都被大太太以“长嫂如母”为由头推给琏二嫂嫂了,那边叫迎春把银子存在琏二嫂那里。 至于惜春,她更光棍:“我也和宝二哥一样,交给老祖宗管着。” 于是,三春正奔走在“成为小富婆”的路上。 ………………………… 邢氏得了一百二十两,真是乐呵呵的,觉得宝玉就是金娃娃!观音跟前的金娃娃——贾琏腹诽:该是财神爷座下的金娃娃才是吧? 当然,等邢氏也确实反应过来,想要去收迎春的银子了,但是晚了一步,派去的婆子说二姑娘托了二奶奶保管这份银子。而进了王熙凤的口袋,邢氏就没本事要出来了。于是邢氏心头还是颇为窝火的。此为后话。 那王氏也不会嫌自己的钱多啊,有额外的收入也是很好的事儿,只是可惜了宝玉太老实,有这样的好主意居然不偷偷告诉自己,哪怕是叫自己陪房去经营呢?那就是独得了这一份好生意啊。 李纨和王熙凤作为孙媳妇辈,一个娘家父亲是国子监的,听着清高了,实则袖子里也是挺清高的,两袖清风;另一个父亲早逝,伯父虽然疼爱,但是总归是出嫁女,陪嫁用一点少一点,恨不得学姑妈搂钱的功夫,现在有了老祖宗允的私财,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而公中因为多了二百四十两,好歹是宽裕起来了,三月里,贾赦买了一块鸡血石,去账房支钱后居然没被老祖宗骂一顿;贾政新购了一方端砚,回头居然还收到宝玉送来的上好狼毫笔——尽管这样,贾政看到宝玉还是会觉得肝疼……自己并没有被蝇头小利收买! 另外,三月份账目了不得的原因并不是指京城花想容店铺所得的这一千八百三十两——而是另外一份收益,薛家带来的。 前面提及沈千针和贾家到底有什么恩怨的时候曾经说过,薛家,祖籍金陵,乃是今上亲封的皇商,也是贾府的姻亲。王氏的亲妹妹就嫁入薛家,是薛家宗妇——不过她运气不太好,前几年死了丈夫,守了寡,带着一儿一女过日子。虽然如此,薛家也不是群龙无首的,家主病逝,还有家主的亲兄弟、堂兄弟、族兄弟,薛家皇商的牌子还在,薛家人也不希望之轻易被收回去reads();。 这不是,京城出现了热卖的口脂,叫薛家在京城的族人动了心思——仅京城一地才多少人?叫价半两一两的、成色上好的口脂,放到江南去一日两三百盒根本就不够卖! 薛家人再一打听,好么,听说这花想容是史老太君的嫁妆铺子?这可与咱家有亲戚关系哩,于是给贾琏递了帖子了——没错,因为现在荣国府的庶务都是这位琏二爷在外操持的,所以拜帖便送到了贾琏手上(而且女眷直接上门与贾母谈生意才是失礼,毕竟贾母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喂)。 贾琏收到帖子也不敢擅专,毕竟这是后宅女眷们的‘产业’,于是他拿着帖子禀报了贾母。老祖宗直说,这是宝玉倒腾出来的,有额外的收益,都应该归宝玉,这事儿要怎么拿主意,叫贾琏去问宝玉。 贾琏一边羡慕嫉妒,一边又屁颠颠地去问堂弟:“既老祖宗说这额外的收益全部是你的,那么宝玉你自个儿去与他们谈谈?”这其中不无试探的意思。 宝玉觉得麻烦,千儿万儿两的,讲真他还没放在眼里,于是说:“场面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再说了,我这么小,出去与薛家人说能做主这件事儿,又有谁信呢?还是一事不烦二主,让琏二哥辛苦一下,派人去回复他们,可以商谈此事吧。”当然,辛苦费也是有的,宝玉并没有提真金白银给多少酬谢,只是暗示了一下回头有贾琏的好处。 于是贾琏闻言知意,开足马力去与薛家人扯皮了。 要宝玉说,贾琏如投生到现代,妥妥的金领,于金钱方面的天赋极高。 这不是,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薛家的人,叫薛家提供蜂蜡、精油、油脂等等原料,然后薛家凭原料与商路占收益的五成,贾家凭方子与制作占五成——在贾宝玉看来,这样的分派方式对薛家来说有些霸道了。但是众人都觉得公道的很,要不是看在薛家是贾府姻亲的份上,这样稳赚不赔的好事儿,哪里能轮到薛家插手?有的是大商家捧着钱来求合作。 荣国府捏着的方子好着呢。即便知道这口脂是蜂蜡等等调制的,外头的人也有仿制,这都一个多月了,就是做不出同样娇艳欲滴的颜色来。 贾琏与薛家的人谈妥之后立了契约——当然,贾府这边是叫那被放了良的掌柜(除他们夫妻之外,全家老小的身契都在贾母手里捏着呢,他二人日日歇业后也是回宁荣大街的巷子里住着的,实际与为放良之前并无二致)去与薛家签订的,签订之后,往常囤下来的口脂共三千盒全部被薛家的人运走了——这也是大家约定俗成,薛家得了口脂,就在京城之外的地儿售卖。 于是四月中旬,薛家送来了三千两的银票,比花想容的铺子出息来得晚一些。 虽不知薛家把口脂运到外地的售价是多少,但是这拿走了三千个,送回来三千两,可是明显比花想容的铺子里卖的要贵多了。 宝玉得了三千两。荣国府的人眼红不眼红? 当然眼红!其中最眼红的就是贾赦和邢氏了——天爷啊!这样的金娃娃怎么不是我生的/我肚子里钻出来的!赚钱的事儿粗鄙?老二啊,要是嫌弃你儿子粗鄙,你就把宝玉送给我好了哇!反正你嫡出庶出有仨儿子呢…… 贾政怎么会同意?他此刻正看着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的嫡次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月初不是送了湖笔了么? 顺毛成习惯的宝玉:“儿子孝敬老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这是我托人寻来的田黄石,特意孝敬给老爷赏玩。” 时下有“一两田黄三两金”的说法,而宝玉孝敬给贾政的一溜六块田黄石皆具备细、洁、润、腻、温、凝印石之六德,放在京城有名的文玩铺子*居里头,恐怕得要五六百两。 贾政原是颇为欣慰的,儿子俗气是俗气了点,但是一颗心还是纯孝的,然后一想:听说宝玉得了二三千两的好处,能拿出这么一部分给自己买东西,也算是有心了reads();。 自诩为君子,不好黄白之物,贾政还是觉得心里头有些酸溜溜,小儿子一个月的收益抵得上自己俸禄的二三十倍。日后岂不是翅膀更硬了? 说起来,这便宜老爹眉头一皱,宝玉就能把他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于是他更加恭敬:“儿子本看到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最是衬老爷高洁的人品了,但是银钱不凑手,倒是好遗憾……” 【唔,羊脂玉啊,成色好的是得上万两起。罢了,这小子也算是有心。】被成功安抚心里头酸味儿的贾政还算记得关心一句:“若是被我晓得你乱花钱,那就等着家法伺候……要么叫你母亲帮你先收着银钱?” 贾政绝度不会开口说自己保管宝玉的银子的——当初馋通灵宝玉馋得要命他也忍住了。 宝玉却皱眉,将一封信从怀中取出。 便宜爹看了之后,心说原来如此,对价值五六百两的田黄石也是再无嘀咕了:“既是这样,你很不该破费银钱在这些无谓的玩意儿上头。知道了吗?好好替十六皇子办事。” “是,老爷。”宝玉翩然退下,才关上贾政的书房门,就因为耳目聪明,听见啧啧之声——显然,便宜爹已经开始赏玩‘无谓的玩意儿’了。真是口嫌体正直。 ………………………… 十六皇子的来信是真的,自从上回他托伍毅给宝玉提醒之后,便不再掩饰伍毅是他的人这件事儿了。 不过因为此次的事儿倒是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所以是由内侍初一送来。 这回倒不是叫宝玉收敛的,只是托他帮个忙,因为皇后娘娘病逝之后,太子妃处事毕竟不够周全,原先以皇后娘娘领头操持的京城育婴堂近日来因为没甚规矩,倒是乱成一团。十六皇子说,他央求了陛下,把育婴堂的事儿托付给了自己母亲的族妹——从前也在坤宁宫中任女官的胡嬷嬷。 十六皇子的意思是,听闻宝玉最近倒腾了一些赚钱的法子,还是专门做女人家的生意的,便是叫宝玉想一些法子,去照应一下胡嬷嬷。 照应? 这样的事儿在荣国府当然是大事了,宝玉接到信之后就回禀了贾母,贾母表示,一切由宝玉来处理。而趁着给老爷送田黄石的机会,宝玉将自己与十六皇子偶有联系的事情透露给贾政,顺便堵了贾政的嘴——收益虽多,但是有大用场,老爷,儿子能孝敬您一溜的上好田黄石已经是很有孝心啦!可别得陇望蜀指望更多。 既是欠了石榴上次通风报信的人情,宝玉从来就没打算不认账。毕竟现在十六皇子在孝期,也不方便出宫了,些许小事儿,宝玉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家丁小厮骑着马去了育婴堂。 没错,骑马——终于他不用坐骡车了,此处应有掌声。 京城里头有许多关于车马的规矩,比如说不准纵马、以及某些特定的路线在特定的时间都不允许有车马经过,由此看来,不管是什么时空,作为首都,人/畜拥堵,交通方面都需要管制。 好在育婴堂是设在城北的角落了,倒是不必担心这些问题。 说是说育婴堂,实际是一片连着好几户宅院了——这也就是放在外城的原因,京城正街附近且不说是寸土寸金,但是还真没这么大一块地方安置这些被遗弃的女婴——没错,这里被遗弃的,都是女婴。 宝玉根本就不需要去深思这其中的社会现象代表了什么,只能默默感叹,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偏远之地,女儿们的生活不知道是如何艰难? 第4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到了育婴堂一片儿,除了每日定时来巡逻的衙役之外,往来走动的就几乎不见男人了。 沿着天井是一排正在浆洗衣服的老妪,她们看到宝玉一行人走来,也丝毫不好奇,眼皮子都没有抬起来,只是坐在老妪们身边玩耍的女童,偷偷拿眼睛瞄了几眼来人,被来人发现偷看之后,又怯生生地躲到阿婆们的身后。 等到一个大院前,宝玉一行人就被告知这里是育婴堂正院,跟着宝玉的家丁九到十六号因为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而一到四更也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了,便不能入内了。 好歹宝玉事先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还带着钱嬷嬷和一月二月出门子的,不然一更说什么也不肯放宝二爷一个人进去。 在此处说一句,原本出场过的一到八号家丁是贾珠的人,而宝玉因为经常要外出行走,倒是得了贾母的允许,提早得了家丁,便很不走心地顺着大哥哥的顺序往下叫了。 宝玉见到胡嬷嬷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吓的神情――不就是脸上有一块胎记么,他以前见过丑的人多了,这样子的胎记并不算什么。何况对方一身月白色夹衣,不施脂粉的另半边脸也是赏心悦目的相貌,配以从容不卑不亢的举止,很容易叫人忽视了她面上稍许的瑕疵。 但是看在胡嬷嬷的眼里,便不由地觉得这个小少年很是沉稳,难怪十六皇子与他是好朋友。 两人见礼之后,胡嬷嬷叫人给宝玉看茶。 奉茶的也是熟人,那便是从前十六皇子路见不平与贾氏三兄弟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女童。 女童如今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女了,相貌出落的越发好,便更是不敢往外走,每回出门子,都低垂着头,恨不得人家看不清楚自己的样貌,免得被地痞流氓瞧见了,多出事端。 本来按照宝玉的性子,早就不记得一个三四年前的女孩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了,但是这个少女眉心一点殷红的痣倒是很特殊reads();。于是宝玉很快想起来两人曾有一面之缘,冲她微微一笑。 或许是因为宝玉的长相实在是太乖巧了,怎么看都没有什么杀伤力,于是少女并不像是往日见到陌生男子那样惊惴不安的,而是也回以微笑,然后退回到胡嬷嬷身后。 胡嬷嬷带着宝玉与他的丫鬟婆子参观了育婴堂,现在此间共有老妪四十五人,妇人三十人,少女十八人,女童六十七人,女婴一百二十四人。上下共计二百八十四人。 老妪大多是从前宫里放出来的宫女们,因为家人都死绝了,没处可投奔,便干脆待在育婴堂里头度过余生。 妇人有被休的弃妇、也有是寡妇,生活艰难,为免门前泼皮无赖寻事,干脆入了育婴堂。 少女最少是因为好多到了年纪的,要么嫁人了,要么与大户人家签了活契做婢女去谋生活了。 女童再长几岁,也要步少女们的后尘,减轻育婴堂的负担。 女婴大多是被京城附近的乡下人家遗弃、被人发现救了送过来的,少数是被拐卖过来解救出来的。 叫宝玉这么一看,完完全全能够称得上劳动力的,就是妇人与少女,共计四十八人,日常主要做绣活的就是她们。以四十八人之力,奉养二百八十余人,即便有皇后娘娘拨下来的银子,因为某些原因到手的并不是实数,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逛了一圈,整个育婴堂除了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就没有闲着的人。稍大一点的女童负责带小妹妹们,其余妇人少女都在绣房做活计了,打扫与浆洗则是那些还能干得动活的老妪们在做――实在年纪大的生活都无法自理了的老妇人,便和婴儿们放在一起,叫七八岁、八/九岁的女童一同照看着。 这样的模式与理念并没有错,有错的,只是这个社会。对女性太不过宽容,甚至没法提供给她们维持生活的工作――因为如今的观念里,女人只需要相夫教子,并不需要出去抛头露面。出门挣钱,是一件极其不体面而且有伤风化的事情。 其实女人何其无辜? 大致了解了育婴堂的现状,胡嬷嬷又领着宝玉回到正院。 “说起来,宝二爷从前倒是与我们家殿下一起识破了拍花子的奸计,这便是您当初仗义相救的小姑娘了,因为一直没找到她的家人,便留在育婴堂帮忙。”【要知道,这样的相貌,出去之后,孤身一人,是祸不是福啊。】胡嬷嬷心下补充了半句,与宝玉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少女。 宝玉很是理解,无权无势无背景,这少女又有好颜色,真真是怀璧其罪了:“嬷嬷说的是极了,所以这育婴堂的设立,真真是大功德一件,也是皇后娘娘仁德。” 胡嬷嬷叹了一口气:“娘娘啊,一直都是心善的……”只是可惜好人不长命、好竹出歹笋罢。 感叹到此,宝玉并不适合说什么了,好在胡嬷嬷很快就收敛了心神说起正事:“原先,这育婴堂都是娘娘每年拨了她自己的份例出来的,上行下效,宫中的妃嫔们也都依例捐助一些。有着这笔银子,再加上育婴堂内年岁大些的女眷做些绣活,也算是好度日的。可是太子妃娘娘接手育婴堂不久,就闹出了一些事体,想必宝二爷也听说了。” 胡嬷嬷说到此,宝玉点点头,腊月里,除了自己挨揍之外,另一件大事就是育婴堂的掌事贪墨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倒是很快就把‘荣国府有个不爱读书硬要学武,然后被家法伺候屁股开花的宝二爷’这个传言给盖下去了。 此中内情胡嬷嬷自然是知晓的,但是也算是皇室丑闻了,倒是不方便与宝玉细说,于是她停顿了一下,见到对方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就对少年更加满意了,心说殿下交的这位朋友才是真知进退的:“于是,陛下就叫我来接手整顿育婴堂。我想着,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皇后娘娘从前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毕竟是没有找到适合女眷的活计reads();。这育婴堂里,十之八/九都是女眷,有一个谋生的手艺,比坐着等贵人们施舍要来的更有用处些。宝二爷您说是不是?” 宝玉心说: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小朋友也会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诸如组装原子笔、做火柴盒之类的。这胡嬷嬷的想法倒是够前卫的,既然能叫来我了,必定是最上头的人也同意了胡嬷嬷的意思。看来她不仅仅是皇后娘娘的族妹、从前坤宁宫的女官这么简单,应当是与皇帝面前都有几分香火情。 “我明白嬷嬷的意思了,想必是绣活单一,而且对手艺的要求极高,能吃这门手艺饭的人太少了,嬷嬷是想给育婴堂的人再找一条做活计的路子。是也不是?”宝玉是见过钱嬷嬷领着一月二月绣花的,又是劈线又是比色,真当不容易,就这样,钱嬷嬷还说自己的手艺粗糙得很。所以,绣娘都是不容易,往往是年纪轻轻就熬坏了眼睛。 “正是这样。”胡嬷嬷点头。 “嬷嬷也知,近来城里有个名叫花想容的铺子,便是我家老祖宗带着府里的女眷赚点脂粉钱的,倒是恰好缺人手……”这也就是十六皇子找上自己的原因,“做这活计,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就是干净、细致。另外,我也打算入一个庄子,用以栽种花木,届时,采花、熬汁等事儿,也需要人手。如能为育婴堂添加一份心力,想来我家老祖宗也是极为乐意的。” 胡嬷嬷也算是听懂了,这宝二爷的意思是,只要育婴堂做活的人手脚稳重、注意清洁,这件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啦。另一半做不来难度大的制作口脂活也没关系,采花总是会的吧? 宝玉提出‘流水化’作业的概念,胡嬷嬷也欣然接受:出钱的是老大,这样的要求不算无理。 于是二人又约定好了工钱,计算方式。宝玉并不想剥削劳动力,但是也不好太过大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比照着荣国府做口脂的赏钱来,以计件的方式,按照育婴堂每月六千盒产量来计算,每盒成品五文钱的手工费,一个月是30两银子。 不要因为听着花想容一个月收入一两千两银子、薛家一个月就给贾府送来三千两银子这样的话之后,就觉得三十两少了,要知道,二十两银子就足够一大家子五口七口人的在京城一年的嚼用了,省着点花也够近百来人一个月的开销――当初武家阿奶在京城下辖的县城买了田地,上等田也不超过十五两一亩。 何况,一个月三十两,一年便是三百六十两――整个后宫每年拨下来的,到了下面也不过是一百多两……至此,胡嬷嬷看贾宝玉的眼神已经是充满慈爱了:又乖巧、又懂事、又知进退、还心地善良,十六殿下这个朋友交得真是没错了。 站在胡嬷嬷身后的莲儿也听懂了,知道面前的小少年不过是轻轻巧巧,就解决了育婴堂收入的一个大难题,闻言是只有感激的,除了更加殷勤地给宝玉添茶倒水之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心情了。 倒是叫一月二月很吃味:这个妹妹长得如此标致,又一个劲儿给宝二爷献殷勤,倒是叫人生出些危机感呢。 好在平日里钱嬷嬷对下头丫鬟们的规矩要求严格,一二月尽管心里头有些小别扭,还是没表露出来的,后来细细看着,这莲儿只是倒水,也没有很轻浮地挑眉动眼,看来是个没什么花花肠子的人,两个小丫头片子便老老实实站在宝玉身后做鹌鹑状了。 至于宝二爷与育婴堂定下的报酬会不会太高?一二月从小跟在宝玉身边,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见过多少好的东西,年节里宝二爷的赏赐更是大方的,这么多年,体己也存了三五十两啦。说起来,她二人的日子过得比小户人家的女儿要好多了,和育婴堂的女孩子比起来,更是天上的美日子――单单看那莲儿,尽管面容出色,但是手粗得很,就可以猜测,她平日里也是要做不少活的。 今日一对比,一二月觉得自己能跟在宝二爷身边,简直就是掉进了福窝里,回头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当差,伺候好宝二爷,一切以宝二爷为中心! 出了育婴堂,宝玉又顺路去了官牙,要找个城郊的空地,地不必有多大,只要距离城北近一些便好reads();。官牙效率高得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找出了一个符合宝二爷要求的空地――统共才大约一顷的面积,还都是坡地,根本不适合耕种粮食作物,是原先的主人家是开辟出来种果木的,但是北边冬天太冷了,种了也难成活,还是折了本钱,准备要变卖这块地。 于是宝玉叫家丁九和十回府去找来院子里照料花木的老孙头,叫老花匠去看了看土,确实是适合种花的,略一思索,宝玉当场就买下了这一块地。 一顷便是一百亩,这坡地丈量之后有一百零二亩,按照下等田地算,每一亩作价十两银子,便是一千零二十两。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约是1800-2000人命币(以粮食为对照组),一亩地才约合两万块钱。听着不贵是不是? 然后,呵呵哒,宝玉会告诉你,你有多天真:哥们,还得交税呢! 还不是一次性的交税:除了购田地当场需要缴纳十出一的契税(一百零二两银),前三年免税,第四年起,以后每年每一亩地按照下等田每一亩产出三石米来计算,需缴纳三斗米的税赋。一百零二亩,除去批出来建院子的两亩地外,其余一百亩从第四年起,每年需要交三百斗,也就是三十石的粮食。这已经算是很轻的税了,前朝末年十税三、十税五都是有的。 除了税之外,买了地不得规整啊? 规整完不得建个宅院啊? 建好宅院不得安排下人守宅地啊? 不止要有看门的下人,宝玉还打算在此处养花,那花匠得养起来吧?花籽要买吧?水渠或者打井也要花销吧? 零零碎碎,要统筹的事情多了。不过宝玉不怕,这年头,别的没有,人力资源丰富的很。他叫一更三更一组、二更四更一组,分别列出建一个花圃庄子的所需花耗,然后拿给自己过目。 一到四更接了作业,转头就开始忙碌起来――这可是宝二爷吩咐的事体,可不得好好做了好露脸? 然后看见一更等人忙碌起来的一月二月也有些跃跃欲试,虽然她们没能跟着宝二爷去族学,但是也得了宝二爷发话,学了千字文的。 宝玉拍了拍额头:方早上还在心里痛斥封建社会万恶,对妇女束缚颇多,现在转头自己也犯了错误。 于是他又加上一句,一月二月也可做一份计划上来,到时候三个组,哪一组的计划最详尽,另有赏赐。 钱嬷嬷就看着两个丫鬟胡闹,本是有心说些什么的,但是最后看宝二爷神情坚定,也就住了口,反正宝二爷想做什么,老祖宗也不会阻拦、二老爷想拦也拦不住,到最后都没有不成功的。 ………………………… 宝玉回府之后,把育婴堂一行的所见所闻说给家里人听,贾母年纪大了,最是听不得这样的惨事,倒是想要叫鸳鸯开了匣子取银钱捐给育婴堂。 然后被宝玉拦住了:“老祖宗,当初皇后娘娘要是想依靠募捐办起育婴堂,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内外朝中多少命妇官眷会闻风而动?可是皇后娘娘当初就定下规矩,叫她们能够尽量自食其力,可见是用心良苦的。” 贾母一听,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够过得好。也是这个理儿,便作罢了。 好赖叫邢氏松了一口气:老祖宗要是捐了银子,咱这做儿媳的也不能不表示吧?老太太是个大方的,那是因为她嫁妆丰厚,有钱。我可不是,差点就要叫刚到手还没焐热的银子给飞走了,真是好险好险! 于是宝玉又给讲了讲大概与胡嬷嬷之间的约定――当然,没有提及具体的银钱reads();。因为花想容口脂真正成本几何,唯贾母、宝玉、贾琏知道。王熙凤隐隐约约晓得个大概。邢氏和王氏猜到这是暴利,具体有多暴就不清楚了。 贾母点头:“你做得很对。” 再然后,宝玉把地契交与老祖宗,并说了今日花销几何。贾母挥了挥手:“这些事体,你看着做就是。地契就叫钱嬷嬷替你收着,不必给我了。”又说:“钱还够不够使,要是不凑手,尽管同我说。” 宝玉连连表示够的。又拿出孝敬给老祖宗的珍珠,粉色、白色共计八十颗,装了满满一匣子。 这样圆润的珍珠,都是正圆形,颗颗都有小指肚子那么大,还散发着光晕――不用怀疑,就是人鱼瑞贝卡硬是要送给宝玉的。 王熙凤啧啧称赞:“还是咱们宝玉有心。这珠子可真不错!” 贾母眼睛一瞄,这也算是难得的好东西,若是打孔做了手串倒是可惜了,拿去描银掐金的,倒是可以做几支珠钗:“我年纪大了,这个粉色的倒是用不上,回头打成头钗,叫你们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媳妇子分一分。” 王熙凤捂嘴笑起来:“看看、看看,老祖宗可真疼我们。我啊,可得天天来老祖宗面前奉承着,好接着多一点老祖宗指甲缝里漏出来的好东西。”众女眷都是笑眯眯地。 年纪大了,贾母就喜欢小姑娘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连东府的惜春和史家的湘云都被她惦记着――可惜了玉儿没在跟前。 分了粉珠,贾母又哼了一声:“你老子那里,也不用回回都孝敬去,毕竟你得了的出息也是在做积德的好事儿,又不是什么吃喝玩乐用掉的。”这话传到贾政耳朵里之后,贾政红了面皮,终于是不再盯着宝玉了。 所以,自四月起,京城花想容的口脂继续由荣国府的丫鬟婆子制作,而提供给薛家的那一份,则是交给育婴堂做,单独走账――贾母发话,所有收益直接叫薛家送与宝玉。 免得荣国府内的人眼红。 倒是叫西北角花厅的丫鬟婆子虚惊一场,还以为这样优厚的活计要没得做了,险些又要开始拉关系了。 所幸最后宝二爷一锤定音:府里头的人继续做吧!才让大家喜笑颜开。 因为有薛家源源不断地送来原材料,所以两边制作毫无后顾之忧,丫鬟婆子和育婴堂的女人们只是按照流水作业埋头苦干。 当时宝玉去育婴堂都是四月初十的事儿了,本以为这个月育婴堂的人又是新手、又是时间不足的,可能还是供给薛家同三月差不多的量,三千多盒子罢了。没想到这个月薛家分批次来拉货了几趟,月底一核算,育婴堂这头是六千盒,只多不少! 而城北外的坡地也被开垦起来了,老孙头带着荣国府挑去的杂役十来个人,每天顶着日头播种育苗。说来也是好,这一块地原先是种果木的,土壤还挺肥,各类花卉长势都不错,就是长得太好了,姹紫嫣红的,倒是引来闲的发慌的文人来此地游玩。也有权贵人家的少爷、姑娘路过,在坡地扎营野餐。 虽然有篱笆,但是老孙头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挡得住人家贵人要进来歇歇脚? 还有那想要采花的,好歹算是记得这花田不是无主的,走时留下银钱,也算是额外收益了。 倒是期间出了点小问题,有人摘花便算了,下手太狠,伤了花苗。宝玉不耐烦,也自觉年幼说话不顶事,于是拜托贾琏去花田庄子呆了几天,贾琏带着狐朋狗友去了一趟,请吃请喝(宝玉出钱),送口脂(宝玉出物)情况这才有所好转。 五月中旬,宝玉薛家送来的收到六千两。 第5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此时,荣国府内的小作坊与育婴堂的大作坊都已经步入正轨,每天天色刚刚蒙蒙亮,老孙头就指派徒子徒孙将熬好的花汁给两处送去,至于色素浓缩剂?宝玉早就一了百了地加在花田新打的那口井里头了,往后只要一年来添一次就行。 此浓缩剂无毒无色无味无添加无副作用,遇一定浓度色素才有效,完全不必担心老孙头和他的徒子徒孙们譬如用这一口水井里头的水烧菜,吃一盘紫苏炒田螺会变成洗不掉的大黑嘴巴,因为那未经加工的紫苏天然色素浓度不够高。 其实第一回薛家给宝玉送来银子的时候,荣国府的人就并不清楚具体金额,等到第二回送来四月的收益,贾母发过话了,明明确确表示这是宝玉一人的,所以众人只好私底下猜猜宝玉到底得了多少银子reads();。 当然,京城花想容铺子照样是供不应求,每天雷打不动供应一百二十一盒,五月初盘了账,收益同上个月一样。便是照旧先分了八百两,算起来都是第三回分钱了,邢氏还是高兴得不行,只是可惜那薛家的钱并不能算入进来分摊。 连着两个月都多了二百多两的收益入荣国府公中,财政情况明显好转起来,具体表现在端午前,给下人发的衣裳也是一点没推迟、发的粽子里头香肉也比往年大块儿一些。不过也由此滋生了一个不好的苗头:贾赦和贾政的花销开始变得多起来了。 当然,这暂时只是一个苗头,还没有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因此暂不表。现在看着宝玉月进斗金而蠢蠢欲动的人,荣国府大房,突出表现为贾琏。 前头说了,贾琏自从个王熙凤成亲之后,便被胭脂虎管束的死死的,每月十两银子,又想存小金库,又想学狐朋狗友在外头包粉头,颇有捉襟见肘的感觉。本来就觉得手头紧了,想要多弄点活钱,现在看见小堂弟居然是整个荣国府这一辈四个兄弟里头最有钱的那一个,贾琏可坐不住了。 “宝玉,得意居的席面,哥哥我可是早就定好了,今儿你可一定得陪哥哥去吃!”端午前些日子,贾琏瞧见宝玉一身天青色云锦长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深蓝色镶白玉抹额,蹬着一双黑缎蓝底小朝靴,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鸡子大小的美玉,六个家丁前头开路,身后带着他的两个大丫鬟一月二月、四个小厮一到四更,最后是两个家丁赶着牛车,怎么看都是一副纨绔下山的样子,浩浩荡荡就要出门,贾琏忙不迭开口喊住了他。 “琏二哥,我得先去一趟花田庄子上……”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给花田庄子上的人发点过节礼。 “庄子啥时候都能去,上回哥哥帮你忙的事儿你可是忘了?” 宝玉摇头笑笑:“怎么敢忘,琏二哥又是帮我应付了薛家人,又是帮我通知了那些喜好出城郊游的富家子手下留情勿要辣手摧花,省了我不少事情,弟弟这都记在心里呢。” 贾琏咧嘴:“算你小子有良心,那咱这便走吧?” 宝玉便打发了赶牛车的家丁二人并另外六个家丁先行:“把东西送去花田庄子上,分了,也叫他们热闹一下过个节日。只一点,轮值的人不许喝酒误事。” 八个壮汉家丁点头应下,赶着两辆牛车往北门出城去了,花田庄子的下人们原先是荣国府的杂役,都是末流的,干的是最苦最累最多的活儿,拿的是最少的钱。可是被宝二爷挑走之后,虽然月例不变,但是宝二爷另拨了银子来给众人加餐,今儿还叫人送来雄黄酒和各色粽子――嗨!这粽子真是绝了!有芋头馅儿的、板栗馅儿的、青豆馅儿的、梅菜馅儿的,还有咸鸭蛋黄馅儿的(前几年起,高邮咸鸭蛋在京城就打开销路了,那蛋黄又油又沙,就着半个咸鸭蛋能够吃下一碗米饭,咸香咸香的,滋味好得不得了,可是一般人家也不能够挖出蛋黄包粽子吧,太浪费了。也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咸蛋黄做月饼、粽子等等――好像似乎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做法,几年前开始从京城向四周蔓延流行,好像没吃过咸蛋黄的粽子就特别没见识一般。老孙头咂咂嘴,回味了一下糯米香、猪肉香、蛋黄香等等,顺便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还是皇帝老儿会吃。他却不知这方子是宝玉写给十六皇子的,因为好友十六不爱吃甜口的点心,抱怨了好多次御膳房做的月饼腻味人),每种咸馅儿里头都包着一块半瘦半肥的仔排肉。不爱吃咸口的人还可以吃蜜枣馅儿的和红豆馅儿的――可是那里会有人不爱吃宝二爷赏的咸口粽子? 老孙头年纪一把了都吃了五个咸口的,抹抹嘴巴:“待会儿留两个甜口的给我当点心。”其余年轻力壮、年富力强的小伙子一气儿吃七八个不是问题,当然,粽子本身就是小巧玲珑的也是众人能够多吃几个的原因。 按人头发了粽子(老孙头当然是拿的比别人多的)和雄黄酒,家丁九又叫一个小子带着他去村里定了一口大肥猪:“宝二爷叫给你们打打牙祭的,你们几个小子,可得机灵着点,多少人想要跟着宝二爷做事呢,求爷爷告奶奶都没法子,你们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reads();。” 小子们连连点头,晚上吃着大肥肉喝着雄黄酒,心里头别提多美了。 而宝玉等人,则是跟着贾琏来到得意居,说起来,宝玉也见过这得意居的掌柜,当初在回春堂,这而的掌柜因为一位老爷子卡了鱼刺而急得满头是汗,后来宝玉倒是晓得了,那老爷子不是一般人,是今上曾经的心腹大总管太监,得了恩典出宫荣养的,也难怪这得意居的掌柜即便是老北静王妃的陪房会那般惊慌了。 到了得意居,贾琏等人进了雅间,把身边的小厮都打发去了雅间另一头屏风隔着专门给下人坐的另一桌。一月二月伺候两位爷洗手,贾琏吸了吸口水:哎,母大虫将几个丫鬟都扣在身边,自己只能带着小厮出门,还是宝玉幸福,软玉温香的伺候着。 宝玉何尝不知道贾琏的秉性,见他眼神一斜就猜到几分心思,不过也心知,琏二哥的人品比赦大伯还是有保障的,也就是眼睛馋一馋,并不会饥渴到对堂弟身边儿伺候的人下手――完全不至于的么。 不过因为见一月二月的面色有点不自然,宝玉还是挥手叫她们去旁边待着了。 贾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眯眯:“宝玉可真是体贴人。” “琏二哥瞎说什么,一月二月跟我这么多年了,会算账又识字,是我的左膀右臂。”这话不假,先前宝玉叫四个小厮核算花田庄子运营成本的时候,一月二月也跃跃欲试,遂宝玉也叫她俩试试手,可真别说,要论起做事周全,四个小厮都不如两个丫鬟考虑的多,不过一二月在后宅的时间长了毕竟不是很清楚当前外头的物价情况,倒是叫四个小厮没有输得太惨。宝玉拿起他们的送来的纸张,圈圈点点,划出几个不太合理的地方,然后叫他们商讨着修改。 这六人并不奇怪宝二爷怎么这么精通庶务――反正在他们眼里,宝二爷就没有不会的事儿。后来宝玉叫一月把关于花田庄子的最后安排给王熙凤送去,好叫她看着提供去花田庄子人选给自己筛选的时候,王熙凤还懵了一会儿――因为王家对女儿家的教育方式挺粗放,她却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然后就见一月小嘴叭叭叭地把各处的安排讲清楚了,琏二奶奶拍手:“我的乖乖,咱们这个一月可是了不得的厉害啊,要不是宝玉那里离不得你,我非得把你借过来,比我手底下的这几个陀螺可是要灵光多了。” 一月哪里敢应下这样的奉承,当然是将二奶奶身边以平姑娘为首的几个大丫鬟都夸了一遍,好显示自己的谦逊。 王熙凤听得眉开眼笑,遂叫平儿给一月拿了一匣子枣泥糕甜甜嘴。 等到一月走了之后,平儿也赞叹:“宝二爷身边的大丫鬟也识字?” “可不是?”王熙凤琢磨了一回,“宝玉年纪小小的,调/教身边人的手段倒是厉害。” 平儿心说:【我看那,这样拿得出手的丫鬟,日后也不会是做通房侍妾之流的,倒是不知道便宜了哪几家的小子……宝二爷还真是个正派人呢。】 话说回来,得意居里头,“不正派”的贾琏也不耍嘴皮子了:“宝玉,上回你说你找到了好些方子,拿了最简单口脂的试试手?” 宝玉点头:“恩,都是事关吃喝玩乐的东西。我倒是觉得有趣。” “你看看,有什么适合咱哥俩做的?”贾琏腆着脸给宝玉倒了一杯茶――可不敢带着宝玉在外头喝酒,不然回头老祖宗要自己好看,“哥哥我,手里头紧、心里头苦啊。” “二嫂子不是把月例银子都交给二哥你了么?”宝玉觉得,这也是王熙凤聪明的地方,嫁进来没多久,就把两人每人五两,共计十两的月例银子都授权给贾琏去领了花销,只说自己在后宅吃喝穿度都不愁的,爷们在外头就不一样了云云,兜里得有余钱,才不失面子reads();。叫贾母好一顿怜爱夸赞呢。 就是因为这样,贾琏也不好月月花完这十两啊,总得记得给自己妻子捎点好吃的好玩的,以示感激。贾琏从前年纪小的时候每月二两再加上长辈年节里赏下来玩的金锞子、银锞子,觉得日子也是挺宽裕的,偏偏越是长大了才知道花钱的地方越是多呀。贾琏自觉比起自己老爷三天两头买个扇子买个古董蠢蠢欲动买个丫鬟的行为已经是好多了,但是么,男人,总是有点控制不住身下二两肉,尤其是吃到肉之后,觉得这其中的滋味甚是美妙。 宝玉因为和贾琏的年纪总归是相差有点大,所以平时并不是一处玩儿的,但是尽管这样,他对琏二哥的喜好也是有所耳闻――但是他能怎么说呢?恐怕这样的小喜好在老祖宗眼里都是无伤大雅的,只要没把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立放,长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琏扭捏着说:“你再大一点就知道了,与朋友交际,都是有来有往的,有时候银钱就要不凑手……” 宝玉心说:我要是原装的贾宝玉,年年收来的压岁钱就好几十好几百两的银子,也许就被你蒙过去了,可是你对一个倒买倒卖几十年的人说一个月十两银子,堪比一两万的零花钱说不够用。也只有富二代才会这么不知足了!还是无能的、不会自己变钱的富二代! 于是宝玉还是摆出一副我并没有听懂、愿闻其详的样子。 贾琏支支吾吾说遍了理由,等看到宝玉一手托着腮,一手麻溜地转着乌木镶银的筷子,顿时就明白自己是被耍了:“宝玉。哥哥对你可是没得说啊!” “琏二哥,父母在、不分家,儿孙无私产。”宝玉轻轻皱眉,自己若不是既带领着阖府女眷一起发财、又得了老祖宗发话,薛家的银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进自己口袋的。 贾琏举杯:“咱们府里什么情况宝玉你还不知道?只要说通了老祖宗,大老爷、二老爷那里都好说。你看?” “其实琏二哥说的我都晓得,这样吧,这方子虽是我发现的,但是终究也是咱们荣国府的东西,还是回去请示一下老祖宗,看看弄出个什么章程?” “是极是极,吃菜吃菜。”得了宝玉的准话,贾琏忙不迭殷勤地给堂弟夹菜,“快尝尝,这个白灼虾不错。哎,我还点了得意居的名菜,黄河鲤鱼生,掌勺的大师傅亲自片切的,打开包间窗户就能看见。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一楼大堂响起一阵鼓噪之声。一月和二月推开窗户,只见得意居大堂中间被腾空出来,摆了一条松木案板,案板上放着一大块的冰块儿,两把片鱼刀在冰面打了个交叉,身着土黄色布衣的掌勺师傅正在指挥学徒雕花摆盘,说话间,两个伙计吭哧吭哧地抬着一个大木桶过来,木桶里的鱼一直在翻腾跳跃,溅出不少的水花。 贾琏点点头道:“果然是老字号,得意居的黄河鲤从船上下来之后,净水养了去泥腥味儿,掌勺师傅的动作就在一个快字,自从丁老七接替他师父的位子之后,果然是有青出于蓝的架势了……”看来贾琏是得意居的老吃客了,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熟门熟路的。 果然,只见一条金/鳞赤尾、体型梭长的黄河鲤被两个伙计捞起,呼地一下抛过去,恰好被掌勺师傅蒲扇大的巴掌按在冰面上,那鲤鱼许是知道大限将至,虽被按住身子,但是尾巴啪啪啪不停地拍打,声音甚污。大师傅一手固定鱼身,另一手用长锥直接从鱼腮刺入,放血、除腮、刮鳞一气呵成,及至片鱼的时候,因为手速极快,众吃客只见刀子残影纷飞,冰块前的小碟子就躺好了白莹莹的鱼片,不多不少,每碟两片。 伙计们把鱼片给每一桌送去,这是得意居赠送的,每桌一碟子,若是客官您吃得好了,想再吃,那就得掏钱自己点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的吃客或许觉得这个丁老七就是出师之后熟能生巧的技能,在宝玉眼里却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个丁老七,身手应该很灵活! 跑堂的伙计把生鱼片送进来了,贾琏见宝玉刚才看得入迷,于是对伙计咳了一声:“待会儿叫丁师傅来这儿一趟,弄一条好的reads();。”得意居每天的黄河鲤都不多,不过近日皇室纨绔低调得多,所以今天倒是轻而易举被贾琏争到了一个名额。 贾琏作为荣国府长房长孙,虽然对着堂弟哭穷,但是这一点面子还是有的,出来吃么,在堂弟面前摆一摆自己的见识也是一件长脸的事儿(宝玉:您长脸的方式可真简单)。 不多时,人称丁老七的掌勺师傅就过来了,由他的学徒们负责打下手,拎着七七八八的物件,进包间后,丁老七在距离宝玉贾琏一丈远的地方开始片鱼,花式手法令一旁伺候的一月二月赞叹不已,饶是贾琏已经看过好几次了,也觉得赏心悦目。 近距离一看,宝玉更加确定了丁老七此人应当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至于为何一个二三流的好手会到一个酒楼里做掌勺师傅……贾宝玉没那么强的好奇心。 丁老七献艺完毕,最后与两位贵人打了个千,贾琏不忘吩咐:“赏了。”自有他在屏风后的小厮送上赏钱。 丁老七等人再次躬身谢过,方轻巧退出,去别的包间了,那里自然也有点了冰镇生鱼片的客人。 生鱼片好吃,也因为有金大腿在身的宝玉丝毫不担心寄生虫问题――大不了回头打包一份片好的黄河鲤(活的无法交易)给秦异人,问他要点全效打虫药好了。 倒是贾琏吓了一大跳:头一回吃鱼生的宝玉要是吃坏肚子了,回头自己得了责备会比让他喝了酒还要多…… “宝玉,咱吃点别的?这个果木烤鸭也很不错……” 眼见贾琏出言制止,而两个丫鬟也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宝玉叹了一口气,还是点头了:【真想嗖地一下就长大呀……】 当夜,荣国府两房人齐聚贾母处,好似开一个什么家族大会一样。 宝玉早早就准备了好了所谓的方子――他用一道酸笋鸡皮汤的做法以及一坛钱嬷嬷腌的酸笋,和未来位面持有者做的交易――老饕影帝秦异人用草书打印了若干资料并做旧。 至于打印的资料内容,秦异人还真看不上眼:什么肥皂、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的做法……还纯人工制作的,真是落后。就连那什么玻璃的做法、黑/火/药的配比、硝/化/甘/油的提炼之类的,在秦异人眼里也是小儿科,未来位面的人都已经走向太空多种智慧生物并存了,叫他们使黑/火/药,大约就是现代人钻木取火,闹着玩――或者幼儿园的劳动技能课上才会用到了。 本次交易之后,宝玉深深觉得秦异人那边的怀旧时光机是个好东西。因为历史断层的缘故,未来位面的人对历史厚重感强的东西都极具好感,所以有人发明了这样的机器,它通过促进原子分子物理运动达到使物品产生‘用旧’了的外貌,可调节‘旧’的强度,简直是居家旅行仿造古董的必备利器! 于是宝玉拿了几道大菜的方子与秦异人换了一台怀旧时光机――并保证后续会源源不断地给秦提供食材,咳咳,主要是未来位面缺食材,因为未来的许多东西都成精了(成精了是宝玉的说法,实际是因为很多物种都具有智慧,比如族群千百种的兽人),相对应地建立了保护协会,秦异人作为影帝吧,参加了好多譬如“兔子星人保护协会”“犬星人保护协会”“猫星人保护协会”等等等以吸引人气,他们那儿的公众人物大部分都吃素,或者说想吃荤的时候都是躲在家里偷偷吃的,生怕被无孔不入的媒体拍到了,然后将照片视频放出去,引发相关物种的智慧型不满,毕竟有个词叫做物伤其类么。 所以秦异人很羡慕宝玉呆着的时代――吃鱼?没问题!吃猪?没问题!吃熊掌?没问题!会动的东西只要不是人,都能够毫无顾忌地吃,不必担心别人指控你吃他/她/它的同胞太残忍! 【贾宝玉那儿简直是人间天堂有木有!】秦异人在心中呐喊! 第5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玉秉承有备无患的思想,做旧了一大堆的方子,用上了小篆、隶书、张旭的狂草等等,各类字体都有,页面也常有残缺、破破烂烂的,关键环节和关键材料往往都是被虫蚀了或者破损了,需要靠猜,就算流落出去,估计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参透看懂的。这也算是留一手了。 现在荣国府仅靠着口脂的买卖,便可以让府里众人日常的吃穿用度变得宽裕起来,理家的王氏和王熙凤也更加觉得轻松一点reads();。但是只日常开支变得宽裕是远远不够的――宝玉觉得府里的储备金少,规避风险的能力太小;以及只荣国府赚的钵满盆满也是不够的――一枝独秀,惹人眼红在所难免。 宝玉的方子有很多,很多,多到超乎众人的想象,先前为了做位面交易准备的时候,他搜集的各类工具书是到了疯狂的地步,后来初发现自己穿越到红楼梦,还叹息怎么就忘了收集一些文学名著(只怪自己从前太功利太年轻了),现在是为了营造一个走偏门的纨绔子弟的形象,所以只能做一些日常用品,给人以奇技淫巧、贪图享乐的印象。 讲真宝玉不太介意外头的风评或者名声,毕竟他是个男子,这社会对男子还是很宽容的,不就是不求上进么?最多就是背后被不相干的人指指点点,或者当面被一些族亲长辈苦口婆心,既不伤害身体,也不残害精神,宝玉表示无所谓。 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使一些后世利于生活的东西提早出现,不也是一件让人很有成就感的事儿么? 当然,现在只是在做女人家用的口红确实是格局小了点,可是咱们这不是不允许大格局么……以后,以后总会有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出现的。 ………………………… 是夜,月朗星稀,惠风和畅,荣国府齐聚一堂,开个家庭小会议,与会人员有: 总决策人:贾母 主持人:贾宝玉 旁听:贾赦、贾政、贾珠、贾琏 没错,除贾母之外全部是男丁,而且是嫡出;除了宝玉之外,又全部是已经成家的大人了。 这年头,毕竟一家之主都是男人,像贾母这样的也就是占着辈分和往常一贯的强势才能参与进来的,其余诸如邢氏、王氏尽管嫁进来几十年了,还是没有资格参与,更不要提李纨、王熙凤等人。 贾母首先说了开场的话:“这口脂铺子也开了两个多月了,经营如何,你们也都晓得。可见老国公爷当年是多有见地,不要金子银子(贾赦心说:老太太又在胡咧咧了,我爷爷和我老爷当初没少往家里头划拉金银财宝,我都还记得呢,您老抹额上的红宝还是就是其中一份),偏偏拿了这么多的书,如今我们府里头有银钱多有不凑手,却正好能够派上用场。可不就正是应了那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 贾政连连点头:很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贾母又说:“这花想容的生意再怎么好,当初也说了,是宝玉机灵有孝心,复原残卷的方子领着咱们后宅女眷赚点脂粉钱。我早就听说了,府里头可是有点其他的声音――” ‘其他的声音’无非就是说宝玉找到的好东西也是咱们自己府里大家共有的,宝玉一人得了薛家的分红会不会不太合适之类的。 “我是老了,管不了你们了。要是我一意拦着你们,你们指不定在心里头怎么怪我这个老糊涂的,说我偏心。”贾母说着叹了一口气,儿孙们大了,都有自己的盘算了,心也不齐了,眼见众人要请罪,她挥手制止了,“别的也不多说,反正不叫你们看到方子,你们是不会死心的。宝玉,你来吧。” 于是宝玉登场,回身就从老祖宗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匣子。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匣子,倒是心想:宝玉和老祖宗也是心大的,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搁在架子上,也不怕弄丢喽。 然后宝玉打开匣子,一股子松香的味道散出来,只见小少年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捻出一张白纸,上附一页泛黄、残破、晕墨的巴掌大残卷。 贾赦最不矜持,恨不得一把抢过去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如此失态,于是摸了摸胡须装模作样地说:“这是什么?” 他儿子贾琏心说:老爷装得一手好蒜,明明哈喇子都要留出来了,还要摆出不感兴趣的样子reads();。 相比较贾赦的迫不及待,贾政就对这古籍的来历更加好奇一点,他琢磨着,这样的风化程度,怎么说这书也得有二三百年的历史了!前朝才统共二百年出头的寿数,一个说不好,就是前朝的前朝遗留下来的旧物……那可了不得,前朝初建的时候,开国皇帝搞过焚书,因此事,至今被学子臭骂――三十多年前是偷偷骂,现在可是光明正大骂了。要真是从前朝焚书中躲过一劫的书籍,那还真是失传的好东西! 宝玉也不是没有眼色的,眼看就连便宜爹贾政都快端不住架子了、大哥哥贾珠都是一脸好奇了,他便将那贴着残卷的白纸小心用手托着,放在桌面上。 贾琏连忙把烛火给移开了些,生怕那火星子溅落下来,烧了宝贝――此时,他压根就不记得老祖宗用的上好的羊油烛,是一点火星子也没有。 这时候,把残卷送到贾赦或者贾政哪一个手上都不太好,宝玉还是选择了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看。 众男丁围成一个圈,贾母倒是先前就看过了,并没有凑过去,只是在心里感慨,太乙真人对宝玉真是好啊!好的没话说!知道他徒儿不想要念书了,就送来这样的宝贝。而宝玉又这么全心全意地信赖自己,甚至连他老爷都退居一射之地,并不知这些残卷真正的来历。 贾琏盯了好半天,终于放弃了辨认上头的字迹:这说的好听叫龙飞凤舞,说的不好听叫鬼画符的都是些个啥? 随后放弃弄清楚上头写的是啥的人是贾赦,父子俩一脉相承地不学无术。 倒是贾政和贾珠两父子,一边看一边皱眉点头地,似乎还有些头绪。 “老二,你看出点啥?”贾赦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一母同胞亲弟弟的臂膀。 贾政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奇纵变化、咸臻神妙,实乃是好字也,不知道系出哪位名家之手,我也算是略通文墨的,竟是无从比对!”(架空历史并无张旭此人) 贾珠补充:“笔势连绵回绕,字形变化繁多,多半是书写者醉时所作,细看无一失笔,可见其平日工夫细也。” 大房父子一脸懵逼:我……信你奶奶的嘴的邪了,才来问你们看出了啥。 幸好有宝玉此时补充:“这个便是口脂的方子了。” 另外四男表示:你逗我?这个鬼画符/狂草书居然是口脂方子?简直是丧心病狂/暴殄天物! “此间多有损毁,我也是花了好一阵子才连蒙带猜试出来一样的。”宝玉很肯定地表示,“另有一些我估摸着,也多是便利于生活享受的玩意儿,恐怕赦大伯与老爷瞧不上眼。” 贾赦清清喉咙:“哎,宝玉,话不可如此说,你看这都是先人的智慧,当是流传开来才不负老国公爷当初的收集与费心保存了不是?”边说,他边拿眼睛去偷觑贾母。 贾母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咱们府上,这几年颇有入不敷出的迹象,就算这样,也不能堕落成商户人家,与民争利。我看,这一些事关吃喝玩乐的方子也挺好,不过是上等人闲暇之后的一点子喜好,寻常百姓人家,也不会花费那个钱财来买。” 贾赦一听:看来这事儿有门儿! “这事儿,可做。但是不可单单我们荣国府做。”于是贾母抬头看贾琏。 贾琏正色道:“这个月起,倒是有不少人与花想容那边说想要合作的事儿reads();。孙成(花想容的掌柜)压力颇大,恐怕是快要顶不住了。” 先前,大家都觉得荣国府这样二流权贵的女眷整点稀罕的买卖,不成气候――瞧瞧,就连供给都跟不上呢,还限制着人买,半两一两的东西,赚头再大,能赚几何?等到三四月份,花想容越发止不住的火爆销售还是叫一部分人动了心的,也有跃跃欲试想要合作的,可惜叫皇商薛家抢了先。既是暂时不能与荣国府合作,那么就自己做,这时代对于这种手艺活儿可没什么知识产权保护法也没有专利法,别人要仿造起来,首创人也是毫无办法的。但是不论怎么样,他们做出来的东西都逊色一筹,只能低价销售与那些买不起花想容口脂的中下层女子。费力又没赚头。 再就是那贾瑛不知道什么时候与苏北郡王关系如此之好了,居然被委以重任,扶持育婴堂――要知道,从前胡嬷嬷可是坤宁宫第一人,去育婴堂的时候大家还以为这是皇后娘娘去世之后坤宁宫的宫人树倒猢狲散了呢,没想原来是皇帝也很信任她,叫她去兜着太子妃的烂摊子,更没想到苏北郡王念旧,也记挂着她,还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贾瑛去帮衬着她。 那贾瑛小小年纪主意还挺正,说是帮衬,就是实打实的,也不是捐衣物、也不是捐银钱,反而是把口脂制作的地儿安排在育婴堂,照着花想容买卖的火爆情况来看,给了育婴堂女子们一个长长久久的活计。既解决了胡嬷嬷的燃眉之急,完成了苏北郡王的托付;又弥补了他们自身原本产量不足的劣势。不仅如此,贾瑛还当机立断买下城北郊外的坡地,将之开辟出来做花田庄子……一看就是赚钱的好手啊。 终究财帛动人心,眼见薛家一车一车地拉走口脂,都是往南边去的,还是有那商人忍不住想:那北边、西边、东边――哦,东边没几个府了,就快到大海了……北边和西边都是未开垦的处/女地!番邦和夷人多少崇拜汉人的东西,这口脂,指定销路好。东西又小又轻巧,比瓷器容易运输、比茶叶布帛容易保存,比粮食的价格高且不受限。 因是知道花想容的背景了,大家也没来不讲究的,直倒是接叫人给贾琏递帖子了,还有人给宝玉递帖呢,这可真是慧眼识英雄了。这其中就不乏一些分量足的家族,比如说太子妃的娘家曹家、比如说北静王府、比如说皇太孙的门人,还有些稍加打探就可以知道是诸位皇子留在京城的心腹下人……更不要提贾氏宗族、姻亲王家、贾母的娘家等等了――银子啊,大家都喜欢啊!原先不知道成本几何,后来倒是有人打听过了,这其中的利润足足是十倍之多(贾琏表示这数据还是虚的,幸好他们不知道真实数据),十倍,是什么概念? 长眼睛的都看出来的,花想容一个月收进来一千七八百两的,十倍之利润,刨去店租、工钱,还能得最起码一千五百两毛利――这哪里是做买卖,分明就是种银子啊!还是一年收十二茬的银子田啊。 什么?那贾瑛出生含着美玉呢?蒙人,要含,含的也是金元宝啊――盖是外头人不知道古籍残卷一说,都默认为这是贾宝玉倒腾出来的玩意儿。有人就想起来了,说这荣国府二房二少爷抓周的时候好险差点没抓到一盒胭脂,后来摔了一跤才抓了湖笔的,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道轮回定是要拨/乱/归/正的。 被‘拨/乱/归/正’的宝玉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现在多了一个胭脂二郎的称号,倒是若干年后听到高邮宝玉蛋的时候,面部表情有龟裂,此为后话。 第一张宝玉号称花费时间与心血无数的口脂方子被其余四男丁传阅遍了,再不死心地要求看第二张方子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天分是个好东西,可惜自己没有。如果说刚才口脂方子还能看出是草书的变体(狂草),也能看懂其中一些字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拐七拐八的好像是小篆? 很好,这很古籍,也很残卷。 这张方子也被宝玉修复好了,以另一白纸为底,服服帖帖地粘在上头。 贾琏是除了宝玉之外年纪最小的,也是最沉不住气的,只好由他期期艾艾地开口问:“宝玉,这又是啥?” “此方记录了一名为香皂之物的原料与做法,倒是比口脂要复杂一些,我花了好久,才补足其中空缺,不过还没开始试试……”宝玉故作纠结,觉得自下药技能之后,自己的演技也是越来越棒了reads();。 贾赦还是忍不住了:“香皂?可是与皂角有什么关系?” 宝玉点头:“正是,用处当是与皂角、澡豆类似,用以清洁身体、衣物等等。” 这么一说,众人都有点失望了,觉得这样的东西还不如口脂新奇呢。不过再一细想,口脂这物从前也是有的,可是没见哪一家的胭脂水粉铺子能够像花想容卖得这么好的。现在看来,这个叫做香皂的东西,应当也比皂角要好使……吧? “可还有别的?”贾赦犹是不死心。 宝玉摇摇头:“这些残卷好似是循序渐进的,其余的,我暂时还没能看明白。”也就是还有别的,只是没破译。 耳听为虚,贾赦等人也是不相信的,直到一一目睹了剩下方子之后才不得不感慨:都是些什么鬼画符的东西,难怪这么多古籍堆在库房里都是积灰的。 赦大老爷倒是想问能不能拓一份回去琢磨,被贾母一个冷眼横得没话说:“你那书房,还是成亲之前在里头念过几本正经书吧?拓去之后,我倒是担心琢磨是没琢磨出来什么,咱们府里有秘方这事儿却是要守不住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先人留下的宝贝就被你贱卖了罢?” 贾赦哪里敢应,只是低着头说:“这不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么?我就担心宝玉小小年纪,毕竟是精力不济的……” 贾母抬眼去看别人:“你们的意思呢?” 贾政也有想要自行琢磨的意思,贾珠表示自己要专心准备下一届的会试(后年)没有时间与经历操心这些,贾琏没见吭,但是眼神也是亮晶晶的。 贾母摇摇头:“罢了罢了,不试试你们是不死心的。宝玉,给你老爷他们都抄一份去,甚么时候能解开了,就证明他们也有潜心研究的能力,届时,这些方子怎么办,咱们再议。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口风不严,露了出去,想想后果罢……”后果,后果自然是古籍被人觊觎,要应付各路人马,或许是强取豪夺或许是坑蒙拐骗。 两房五贾还是知道其中厉害的。 未免泄露太多,贾母说给两个儿子、两个孙子的是同一份,这样也更显公平。是贾赦指定、宝玉现场亲手誊抄的,抄完赦大伯和便宜爹的,贾珠摆摆手表示不需,宝玉于是又抄了一份给贾琏。贾琏接过来的时候还颇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宝玉作了个揖,表示并没有不信任宝玉能力的意思。 宝玉就猜到贾赦与贾琏会挑的是哪一张,那果然是香水的方子,看着缺的字数是最少,但是里头很多都是现代的化学称呼,就算翻译出来了,古代人也看不懂――这也是他的小心机了。 剩余的方子,依旧是贾母收好,这回贾赦也不晓得老祖宗又把匣子放在哪里了――总归他们出门的时候,匣子还在老祖宗的手上。 【要么下回去给鸳鸯那个小丫头片子使个美男计?】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贾赦求仁得仁,带着儿子兴高采烈地辞别母亲,走了没几步,边走边还回头吩咐自个儿二弟:“二弟,咱们这东西可得保管好,那书房重地,别的阿猫阿狗可不能放进去了。” 贾政心说,带着丫鬟通房在书房胡闹的人也不是我好吧?不过,既然大哥在自个儿书房胡闹的事情都传到我耳朵里,可见这府里头,筛子孔有些大了啊。王氏搞得什么鬼,也不梳理梳理,早先就是她身边下人嘴巴不牢,才害得我儿,好好的天资(能识古文、复原古籍,又越发是个证明)只能憋屈做个纨绔的!回头叫王氏把府里下人在清理一遍。 荣国府大房平日两个爷们都是见了书就头疼的人,现在忽然发起狠来,就连邢氏和王熙凤都觉得要么是书房里头新藏了小妖精罢? 不过几回突击送汤水,并未发现有妖妖娆娆的女人出现在爷们的书房,相反地,往日随意可来的书房居然变得森严起来――王熙凤细心,倒是还记得古籍方子这回事,倒是邢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reads();。 当然,自以为知道了真想的两婆媳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本来么,媳妇儿、女人,很多事情就不好掺和,尤其是事关家族传承之类的,都是传男不传女的。不过明面上的大方不代表心里头没疙瘩,至少王熙凤就设法灌醉了贾琏想要套话,不过套出来的都是个屁用没有的废话。 邢氏倒是也想这么干,可是贾赦毕竟喝的酒比贾琏喝的水都要多,再加上邢是完全没有貌美如花的加持,遂邢氏计策失败。 七八日后,花想容换了一批夏日的口脂,仲夏六色,是为浅橘色、肉橘色、粉橘色、荷花色、千日红色、夹竹桃色,另有限量的珊瑚粉色,叫“星色”。又掀起了京城女眷买新口脂的狂潮,其中先买到的如何设宴、交际时候自觉备有面子,那是后话。不知不觉,花想容成为京城口脂引领者,女眷们都以优先买到其口脂为荣。 直到花想容六月初开始盘五月的账目了,贾赦父子与贾政还是对着残页毫无头绪,贾赦的胡子都被自己揪掉好几根。 他们三人是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自己勉强认出了一些字,可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看不懂了呢?乙醇是什么?乙酸乙酯是什么? 此三人终于是放弃了自己琢磨,心想着,这还是残缺破损最少的呢,都这么难,果然这种事儿还是不适合自己。于是老老实实按照之前老祖宗说的,不再提分方子的事儿了,先关心宝玉试那第二道的香皂方子。 因为花想容口脂的事儿,外头的人对荣国府还是颇为关注的,见到有小厮又去采买一些油脂、小苏打之类的东西,便不由自主地擦亮眼睛了:这花想容的仲夏六色都已经出来的,荣国府的原料也是薛家提供的,怎么这时候还需要自己差下人出来采买呢? 话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因为做口脂消耗的油脂多,京城附近养猪养羊的农户去年可过了一个丰收年,今年摩拳擦掌抓了小猪仔小羊羔的人家可多了呢。宝玉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京城一地以及周边的农业生产模式而不自知。 在更远的江南,薛家带去的影响更大,暂时不做赘述。 原本还有人想要买通荣国府的下人打听消息的,但是五月里,据说不知道哪一家做的有些过了,叫人去偷荣国府作坊里的原料,还没出作坊门就被发现了,被狠狠惩戒之后,告发的人因此升了一个等,多得了赏钱、并且成为作坊里的一个小头领不说,日后家人还有优先权进入作坊做工。因此现在荣国府的风气为之一清。但凡能进入作坊做工的,全部都是家生子,老老小小都是指着荣国府过活的,平日里下人之间传传闲话、说说主人家的八卦也就是了,事关自己收入的活计可不能马虎――再说了,几百几千两是让人心动,但是像王二家的那样,钱不仅没赚到,还全家被卖去矿上,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作坊之初,琏二奶奶叫人定下的规矩都是相互监督相互制衡的,并没人独大。 然后当家的二太太又清理了一遍下人,原先没什么规矩的荣国府现在居然也是风气一肃。 综上所述,平日漏得像筛子一样的荣国府在西北角作坊这件事情上面,倒是难得地滴水不漏了。可见并不是荣国府没有规矩,而是从前主人不经心、下人不尽职,才显得散漫起来。 话说回来,那一次试探惹得荣国府马上肃清下人,并且立马反应过来给育婴堂捐赠了十大车的粟米,之后贾瑛隔日就得了苏北郡王的赏赐,这也在提醒众人,贾家的后辈虽然现在最有出息的才是一个举人,但是扛不住人家一个小童子也和苏北郡王关系好――人家有靠山! 至于十六皇子(苏北郡王)为和会大喇喇地送来赏赐,就要看下文分解了。 第5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宫外头,花想容的口脂销售火爆,又是将活计交给育婴堂做、又是买了坡地做花田庄子,皇宫里的老皇帝倒是知道的,盖是因为贾宝玉‘胭脂二郎’的纨绔名声也由四喜传进来了,今上无奈地看着他的小儿子:“先前,是你托平安给贾府小儿说好话的罢?”倒是没有提十六皇子给宝玉送口信叫那贾瑛藏拙的事儿,是不知还是故作不知就不清楚了。 平安连忙跪下请罪。 十六皇子恳切地望着父亲,于是皇帝挥手:“你这刁货,还不是吃准了朕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怪你?退一边儿去。”于是平安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十六皇子点点头:“宝玉与我毕竟是相交一场,我不好看他被别的皇兄惦记上,卷入是非。他还这么小,有些名声,得了与他是负累,甚至是祸患。”至于是被哪一个皇兄惦记,十六皇子并没有说。 老皇帝点点头:“生有异象!但凡这个位子上换一个人坐,许是就容不下他贾氏小儿了。不过,朕,从来都不信这些。” “父皇英明,儿臣……也是不信的。”十六皇子低低地说,到底是没有从前无忧无虑的样子了。 老皇帝笑得宽慰,小儿子的脾气真是和自己当初一模一样,如今沉稳起来,更加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了:“既然你看这贾瑛顺眼,不必顾忌,就大大方方地往来,我看他很有些小聪明,如今你有恩于他,日后你就藩,带着一起去,好歹也是会忠心与你的。”这是为幼子考虑未来王府的班底呢,真是一片慈父之心。 因得了父皇的准许,所以在宝玉大张旗鼓给育婴堂送去粮食之时,十六皇子稍加打听就知道了原委——哦,前些日子荣国府打发了一家子的下人去北边儿矿上呢,听说是吃里扒外、背叛主家的罪名。 如今的苏北郡王也非吴下阿蒙了,母亲骤然离世、亲哥佛口蛇心、庶兄挑拨离间、下人各怀心思……可以说,皇后娘娘去世这大半年,十六皇子的长进绝非一点半点。 稍加思索就知道了宝玉赠粮举动的含义,他也是极快就给出支持与应对——赏。 同患难的关系在有心人眼里根本就瞒不住,也因为这件事,宝玉入了众皇兄的眼,与其等他们招揽或者扼杀,不如像父皇说的那样,明招亮出来:那贾瑛就是自己罩的人。 果然此举一出,窥伺荣国府的人也就少了。 盖是因为如今十六皇子不仅仅是最得宠的、最年幼的嫡子,还是有了品级、得了封地、圣宠依旧的苏北郡王,虽然因为孝期未能就藩,但是皇帝怜悯其失母,钦赐铁甲禁卫军一队(一百人),日后为王府侍卫reads();。别看才是区区一百人,禁卫军的挑选比别的兵丁要严苛得多,往往还有军中将领的子孙在其中,可以称得上是军二代与尖兵的汇集地。 朝臣们不是没有反对的,毕竟从来没有将禁卫军赐与皇子的先例,但是皇上和太子众口一词,倒是叫文官有些没意思:喂,我们可是担心皇子得宠太过威胁储君地位的,既然太子都不急,那么太监哦不,官员也就不急了。 至于武将?恩,从前十六皇子未封郡王的时候来兵部历练,为他们争取福利不少,又是催促粮草、又是拨款做军服的,很是得大老粗的心。 除此之外,还要提一句,醇亲王还把*居送给了十六皇子,权作是贺小侄儿被封为郡王的贺礼——那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古玩铺子了,晓得的人都暗暗感慨醇亲王到底是多有钱! ………………………… 苏北郡王与贾瑛关系要好摆在了明面儿上,这一下子,花想容的生意就更好了,还有买不着口脂的人家,特意叫人从南边买了带回来——这现象放到后世,妥妥的就是出口转内销,出国买到了中/国/制/造。 皇太子先前为了表示自己是疼爱弟弟的兄长,梗着一口气赞同老皇帝给十六赐禁卫军的旨意。如今倒是越发慈爱了,他一面语重心长地对自己亲弟弟说,交友要谨慎,不要与淘气不上进的人来往。(宝玉中/枪) 一面回了东宫又对着嫡出的儿子说:“修远,那贾瑛是你府上妾室的嫡亲弟弟,又与你十六叔关系不错,关系不可远了,但是也不要太近。明白?” 皇太孙明白,自己父亲这是叫自己顾着正妻的面子不要明面儿和贾瑛交往过密,但是又看上了贾瑛等人做出来的口脂生意,想要去分一杯羹,而分羹的过程又要注意态度不要惹急了对方,让对方去与十六叔抱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太孙面上是恭敬应下了,心里头却越发地不安:父亲这样的态度,越发是不像端方君子了。 ………………………… 好在这一次的香皂一物,荣国府并没有打算藏着掖着,又过了半个月多,到了六月底,蝉鸣声声的时候,荣国府西北角里,宝玉带着钱嬷嬷和一月二月终于是把香皂给做出来了(其实原本是不需要这么多时间的,但是为了给荣国府众人以艰难的印象,宝玉硬生生拖着大家走了点弯路)。 本次做了三种香皂,分别是最普通的洗衣皂、加了薄荷汁和羊奶的,显然,女眷们更爱羊奶味儿的香皂。 因是初试,也没雕模具,就是四平八整的方块形——这些花哨的倒是不需要宝玉操心,自然有贾琏去完善,宝玉只需要做好最关键的制作步骤就行了。 果然,才分送完第一批,第二日贾琏就叫人送来雕花模子,第二批出来的香皂,倒是卖相好多了。被贾母叫王氏差人包起来,给相熟的家里头都送一些去。 有好儿,自然是荣国府女眷先得,叫她们试用,相应有交情的人家也收到了荣国府送来的礼,非年非节的,送来的东西叫他们好奇。 试用之后,众人家如何反应不言而喻。 贾琏给先前下过帖子的人都回了帖子,相邀七月初一得意居见。 七月初一,贾琏带着宝玉在得意居迎客——原本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但是来人中有不得不提的大人物,就是北静王水溶了。 其余人也不是什么下人之流的,譬如贾琏的大舅兄弟王仁与管家、胡氏旁支的老爷、曹家二房的庶子曹炆与其族叔、太孙府属官徐业——说起来,当初十六皇子还冒名顶替过曹炆来了荣国府,因为这事儿,倒害的曹炆不得不回江宁老家呆了几年。 说起北静王,这水溶,年未弱冠,形容秀美,性情谦和,要不是因为身为皇室为皇后守孝,去年也该在选秀之后定下亲事了reads();。 贾琏举目见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不禁想到坊间传闻……然后又马上回神觉得自己竟然娘们兮兮尽胡思乱想。 众人到齐,竟然是苏北郡王只派了一个内侍官来而已,其余皆是主子来的,再不济也是皇太孙那样找了属官来的,排座次的时候,贾琏与宝玉要让北静王上座,水溶并不推却,叫来宝玉陪坐,言笑晏晏地与贾琏、宝玉说:“咱们祖上有世交之谊,你二人唤我一声哥哥便是。” 贾琏也不好去同水溶说自己今年也虚岁十九了,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眼见北静王穿着素色,又加上今日本就是谈正事的,所以贾琏也未点了酒水,而是叫了果子露来,其余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纷纷说果子露好。 末座的前一位的徐业在心里头苦笑:太孙殿下本就是叫自己来随大流坐一坐的。现在看来这场合,还真没什么自己说话的份儿了。即便是那内侍官,也与贾瑛熟识呢。 来人就算再心急,眼见坐在最上头的北静王都是优哉游哉的,又怎么好出言催促呢? 恩,此时北静王正在与宝玉闲聊呢。 水溶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便是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这话倒是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 又问:“听闻你出生的时候带着一块玉,那口衔着的宝贝在哪里?” 宝玉心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一块玉,要不是自己有位面交易平台,换来好东西与云谷子的忘年交之机缘,恐怕自己早就被折腾半死了。但是此时王爷询问,小子哪里能不作答,只好苦笑着说:“王爷说笑了,哪里会是娘胎里带来的,这是老祖宗赠与我保平安的,是外人以讹传讹弄出的笑话。”言罢就从从衣内取了玉佩递与过去。同桌的人也大多是听过宝玉传闻的,现在也睁大眼睛看到底是真是假,一看之下忍不住要失笑:如此大的美玉,价钱值不少,但是要说能从小婴儿嘴里吐出来,简直就是荒谬。偏偏早先有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哪怕是块牛黄呢?玉对君子,这小少年如此纨绔,‘胭脂二郎’名满京城,哪里像是君子。 水溶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竟是如鸡子大的一块美玉,虽然成色好,但是也无特别之处,又念了那上头的字,因问:“怎么上头有一道裂纹呢?” 宝玉:“许是小时顽皮罢,不小心磕碰了罢。” 水溶理好彩绦,亲自与宝玉带上:“哎,虽然传言有误,但是玉也通灵,说不得它这裂纹是与你挡了灾祸也未可知。宝玉还是妥善保管罢。”复而又携手问宝玉几岁,读何书。宝玉一一的答应,道是十有一虚岁,念完了百三千便不耐烦念书了,现在还在读论语(当然,倒背如流也是读),说起来还是更爱好舞刀弄棒或者倒腾小玩意儿之类的。 水溶见他语言清楚,谈吐有致,进退得体,一面又向贾琏笑道:“令弟真是钟灵毓秀,可惜怎地不爱念书?须知道,陛下最喜宗室、勋贵中的子弟上进好学的。” 贾琏心说我哪里能晓得这个祖宗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就是不要读书了?也许是终于发现读书无趣且无用了吧?反正自己也不爱念书,要是叫王爷知道,说不得还得连我一起劝诫了,真是麻烦。忙陪笑道:“都是长辈们宠爱,竟叫他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 水溶叹息:“我想也是如是了,宝玉秀美可爱,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昔日我也曾蹈此辙,想宝玉亦未必不如是也。若宝玉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我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reads();。是以寒第高人颇聚。宝玉若是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一口一个宝玉,倒是喊得亲热。 贾琏觉得这北静王实在是有些太过热情了,自己可不敢替宝玉答应下来,于是只拿眼睛看宝玉。 贾宝玉是谁呀?老黄瓜!场面上的话那是无比顺溜,没几下就将水溶忽悠过去了,只说得空必定登门拜访之类的套话。 然后,北静王又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仓卒无敬贺之物,此系圣上所赐蕶苓香念珠一串,权为见面之礼。” 宝玉连忙推辞,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接了。水溶亲自将珠串系在宝玉手腕上,因少年身量未足,这水溶原先在手腕饶两圈的珠串到了宝玉这里倒是要多绕一圈。 赤珠雪腕,冰肌玉骨,水溶的眼神暗了暗。 坐的最近的贾琏眼看这场景,心头一跳,不知怎地又想起北静王是断袖的传闻了,马上打着哈哈说起正事来。 底下的人自然是无不依的,经此片刻,倒是叫他们知道了这贾瑛贾宝玉不止和苏北郡王关系好,还得了北静王的青眼,真是个好福气的。 贾琏也不卖关子,拍手叫伙计端来铜盆热水,又叫小厮隆儿端来一个白瓷盘,白瓷盘上一方长三寸、宽两寸、厚半寸的莹绿色物件。 贾琏一边将双手浸入温水,一边讲解:“此物叫做香皂,可清洁肌肤、祛除污垢。” 说到这儿,场面上的人皆是不动声色,心说这与澡豆并无甚么区别吧。然后就见贾琏用浸湿的双手执起香皂,双手摩搓几个回合便将香皂放回白瓷盘,再见贾琏两手来回蹭搓,不多时就出现许多洁白细腻的泡沫,并有悠悠清凉香气,细细一嗅是薄荷的气味,这可是澡豆没有的功效了。 在座的人都庆幸刚才没有出声说这香皂无甚新奇之类的话,不然弄得自己现在没面子。 待到贾琏用清水洗净手、用细棉布擦干,众人觉得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香皂的功效,只觉得这个琏二爷的手比先前白嫩了许多。 只给别人看是没什么说服效果的,贾琏再次拍手,便是小厮兴儿端着一个木托盘,上摆着同样大小尺寸的莹绿色香皂二十方,请在座诸位一试。 北静王水溶率先起身,众人纷纷跟随其后一试。 徐业洗了一遍,搓出来的泡沫是灰白色的,污秽得很,见此,他不由得老脸一红。左右偷偷一看,幸好不止自己一人如此尴尬,就连那曹家的小哥都是一脸嫌恶地看着他自己的手掌呢。众人真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原来还觉得身为富贵人家,三不五时就洗澡的,比下等人讲究多了,谁曾想这一块香皂就好像扒了大家的皮一样,叫人无端觉得从前几十年洗的手都是白洗的了。 在场唯一好一点的便是北静王,他看了一眼宝玉,温和地说:“这香皂既有如此强的清洁能力,是否同样可用于沐浴、洗衣?” 宝玉点点头:“王爷所言极是。” “宝玉我乃是独子,你唤我一声大哥哥便是。”水溶执意于纠结称呼问题。 宝玉无奈只好说:“那我便叫您水大哥吧。” 两人各退一步,如此也算是两安, 贾琏看到众人面色嫌恶,忙不迭活跃气氛:“诸位莫见怪,我第一次用这香皂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的,可见有这香皂以后,诸位再也不必担心洗漱不干净了。这块薄荷味的香皂便是我与我这堂弟送与各位的,另有奶味香皂,诸位带回去可以给府上女眷用,有细嫩肌肤、美白之效。” 说话间,旺儿捧着一摞竹盒进来,里头放的是奶味香皂——因此地养的牛都是耕牛,没有牛奶奶源,所以这是取羊奶为原料做的reads();。昭儿另取竹盒与细棉布,由一更二更将方才众人用过的薄荷味香皂擦干放入竹盒中,三更四更分发两味香皂。 来人并不多,也就十来个个,分完一圈,人人有份。开盒子看一看,另一种奶味的香皂是通体洁白细腻、宛若羊脂,又好似美人吹弹可破的无瑕冰肌,凑近一闻,果然是甜腻的奶香味,应该会深得后宅女眷的欢喜。 先收了礼,随后得意居上菜,众人也没什么心思吃了。 虽然大家心里头算盘啪啪啪地打着,但是面上没带出来,还是一副觥筹交错的热闹样子,也不知道喝着果子露喊倒满、干杯的是热闹个什么劲儿。 菜过三巡,到底是王仁与贾琏最亲近,也是他年纪轻没什么城府,忍不住开口说:“我说妹婿,你下帖子与我们来,不会就是教我们如何洗手、沐浴的吧?”旁边跟着王仁来的老管家都不忍直视姑爷的表情了——摊上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大舅兄,也是姑爷的‘福气’。 贾琏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愣头青,难怪家里的母老虎总是放心不下家里头的哥哥,就这样急切的性子、缺弦的脑子……得了贴补还过三不着四的日子,也就是看在他大伯王子腾的份上才有现在的面子了:“大舅兄这便着急了?呵呵,其实也是老祖宗的意思,这香皂和口脂一样,是宝玉倒腾出来的小玩意。要说,咱们也不是那缺钱的人家(还真是缺钱……),毕竟也与商户不同。先前为了完成苏北郡王的托付,给育婴堂的众女子找一个生计,才与薛家有些往来。现在这个么,育婴堂的人手倒是都不够啦,我们府上更是没有人手来做这些了。这样的好东西,不让大家都用上,岂不是可惜?” 贾琏都递出话来了,众人自然是点头说是。 话说这琏二也不是无的放矢:“不知道诸位听过沈千针的名号不?那神医沈千针从前还想收了我堂弟做徒弟,不过老祖宗舍不得,硬是没能成。神医也说了,很多疾病就是由于自身的不洁净引起的,譬如面疮、斑廯、腹泻等等……日后在香皂里加入艾草、冰片、干草、佛手、射干、杏仁、桑白皮、白芷、半夏、黄芩等等等等,便是不同功效的药皂。” 这么听起来,产品类别很丰富,前景很广阔啊! “不知这香皂制作起来可是容易?”开口的是北静王,也只有他,问这句话,才不带着任何打探的意味。 宝玉也不故弄玄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并不很难,但是需要眼准手稳、熟能生巧。” 一番闲扯之后,贾琏提出了荣国府的合作方式,北静王府、胡家、曹家、王家、徐业(实则代表皇太孙)、赵文(实则代表六皇子晋北郡王)、初一(代表苏北郡王)、史家、贾家九家合股,每家一股,剩下一股再是分给出了方子的荣国府。原料方面由京城的众多商家竞拍报价,半年一竞;销路方面,荣国府在京城售卖,其余正东南西北与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向由另八家抓阄分了;制作方面每家派出一定数量的签死契的下人来——此处,因苏北郡王府还在建中,下人班底不全,初一小哥表示主子有想让一些伤兵来做这个活计,倒是叫宝玉心中赞叹:当年完全不知柴米贵的十六皇子也知晓体恤人了。 虽然大家对分派都没什么异议(主要是因为北静王本人、晋北郡王和苏北郡王以及皇太孙的代表人也都表示对此提议的赞同之意),但是仍旧并未在酒席上立时拍板了如何合作,众人拿着薄荷香皂和奶味香皂回家去了。 贾琏还犹自有些心疼:明明自己府上买了人就能动手做的香皂,现在平白要与这么多人家合作,相当于是白白将银钱送给别人了。不过他在外头走动多,就连他身边的狐朋狗友都不乏来打听花想容口脂的,所以琏二心里头也清楚,香肉,吃一块就够了,多出的肉,还得大家分汤喝——谁叫咱们荣国府现在权势不比当年呢?倘若是王子腾王世叔家里有什么发财的路子,此刻定是不用担心被人盯上的——御史台言官除外。 第5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玉等人今天在得意居小宴宾客的事儿是瞒不住老皇帝的,毕竟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子、一个族侄都叫人参与其中呢,于是他在幼子的来请安的时候说:“贾府有个史老太君,倒是真应了那句话。” 十六皇子抬头:“正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罢?” “就是如此了,看来他们也晓得这一阵子的买卖太火热,叫人眼红啊。”皇帝是看不上眼那每月几千两的,他看中的是此事堪称一本百利,看中的是其中丰厚的回报率,“近年沿海多有倭寇横行,各地水师多有损伤,原先朝廷对伤兵的补偿是分关外的田地,但是愿意背井离乡、远赴关外人毕竟还是少。你能想到为他们谋一点福祉,也算是有所长进,这样,入股的钱叫平安去朕的私库走账,算朕替伤兵们出的。” “父皇……”十六皇子想要婉拒。 但是皇帝心意已决:“你才封了郡王,开府费还没拨到你手上,这一笔,就算是朕出的。” “儿臣替京中老兵伤员谢过父皇了。另外,还有一事……” “何事?” “儿臣在京的王府……儿臣见了内务府批来的造价,觉得过于奢靡了。” 老皇帝是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自己的幼子留一些,是特意与内务府说,造的时候在规制内尽量奢华大气,就比照着亲王例来——反正他是打算不多时就给小儿子升一升爵位的。 小儿子知道体恤国库艰难是好事,但是作为老父亲,就算国库现在不丰盈,也不能苦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小*可不必如此。”皇帝很感动,然而十动然拒。 “父皇,皇叔送我的*居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的,您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你疼爱儿子,苏北一地甚是富庶,儿子以后也是不缺钱花的。京里的郡王府也不是儿子常住之地,何须富丽堂皇,只要舒适便可。从前……母后也不爱金碧辉煌的宫殿呢。儿子只觉得,好几万两的银子,能做的事儿多了,如此用了可惜。如果父皇真要疼儿子,就叫儿子自己分派这安置的银子吧。”从儿臣到儿子,十六皇子切换自如。 皇子被册封郡王之后,安家银子是二十万两,离京方可领用;京城郡王府由国库出钱,内务府预算,工部营造,户部决算,通常耗费大约在五到七万两之间,老皇帝给十五皇子批了七万两,给十六皇子批了十万两——其中三万是私库补的。 在十六皇子的坚持之下,老皇帝终于松了口,叫他自己去找工部缮营司的人去改苏北郡王府的预算了,无奈笑笑:“那省下来的钱你也拿着,朕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花头精。” 说来也巧,贾政他不是前些年升官成为工部缮营司的郎中了么,最近他就是苏北郡王府建造的直接负责人。拿到预算册子的时候,贾政还嘀咕了好一会儿,一同被册封为郡王的,十五皇子的王府好像和十六皇子的预算安排有些不同啊。 贾政也没权利直接上达天听,按照他原来的性子,定是要去和上官问个究竟的,但是这么些年下来,经过许纯安的从旁提点,贾政到底是多了一个心眼子,老老实实根据预算统筹物料与人工了。 没错,许纯安跟着贾政经年,帮助政二老爷从一开始的与同僚之间关系从‘点头之交、清淡如水’努力到如今‘寒暄热切、发掘出共同爱好’可谓是出力不小reads();。贾政也听得进去许纯安的建议——大约是对方的说话水平实在是高超,即便是劝二老爷做一些从前他认为是趋炎附势而打心眼里想做又扯不下面子来做的事儿,诸如送礼请吃之类的,也能把话说的圆滑,叫贾政觉得自己这是君子之交而非逢迎附会。可见许纯安能力。 就在贾政放弃琢磨自家二儿子给的小篆方子,准备一门心思扑在苏北郡王府这个大工程上一展身手的时候,好么,上头又来命令了,说先暂停施工,郡王爷有地儿要改改。 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不了也得忍!谁叫人家有个当皇帝的爹呢,谁叫人家的爹宠儿子呢? 【没错,贾政对当今圣上如此宠爱幼子的表现是十分看不上的,觉得自己这样振父父子子纲常才是对的。不过好在他还有脑子,晓得自己是工部缮营司的郎中而不是御史台的大夫,没去上折子直言不讳地谏言。】 于是方动工没几日的苏北郡王府工地又停下了,贾政领着下辖的员外郎等官员等候苏北郡王莅临——因郡王如今还住在宫里,倒是不方便召见。 贾政本以为苏北郡王被宠爱至斯,定然是蛮横无理之人,没想到方一见到,就被啪啪打脸了——人家是说原先的预算靡费了,叫工部精简着来,至于精简的程度,就按照原来的六成,六万两银子的例。 “我只是要求两点,其一,别以为本王年纪小好糊弄,那什么泥灰青砖的价格别那么虚,蒙谁呢?其二,虽然是省下了四成费用,但是不用退回国库,交于我另有用处。”十六皇子坐得金刀大马,茶水也不喝,直接就开口,气势逼人。 工部缮营司的人面面相觑:这郡王爷很懂市面上的建材价格行情呀?后头说的四万两的事儿可是真的?总不会等我们真的按照他说的,将精简了的开销交给他,回头就会陛下被问罪吧? 十六皇子自然是看出了工部的人有所疑虑,遂脸一黑:“此事我已经禀报父皇了,也得了准。你们就按我的意思办便是,如后续有人敢那此做文章,一律叫他来找我。” 于是花擦一下,十万两银子的预算变成六万两,十六皇子也不管贾政等人如何抓脑袋——少了四万两的预算,五彩琉璃瓦还要不要了?太湖石山景还要不要了?仙鹤锦鲤还要不要了?雨花石铺院子是不成了,改成一般的鹅卵石吧?紫檀木的家具定是打不了了,换成黄花梨也悬乎,难道用松木?堂堂郡王府,这也太寒酸了吧? 【我说,郡王爷,您倒是通知一声就一走了之了,也不来拿主意?】 工部众人实在是没法子了,工部侍郎对贾政说:“存周,此事便是托付与你了。”听说你儿子与苏北郡王关系不错,恩,不是你上还是谁呢? 至于皇宫之中,闽北郡王原本听说小十六的府邸预算比自己足足多了三万两,还是心有不忿的,觉得父皇偏心太过了。 再过一阵子,居然又听说那大傻子将预算压到了六万两,将另外四万两拿走了,说另有用处。闽北郡王好想找机会嘲笑嘲笑小十六: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副精打细算的穷酸样儿的?就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那荣国府二房有个喜好捯饬女儿家东西,做买卖的胭脂二郎,与这样纨绔玩得好的小十六能有什么出息? 正如闽北郡王十五皇子所料,七月里,听说那胭脂二郎又倒腾了一物叫香皂,用于洁面、洗手、沐浴很是便利,不几日,皇室采买单子里,也添了香皂这一项——这倒是和之前的口脂不同,因为口脂毕竟艳丽,距离皇后娘娘去世不满周年,皇宫里的妃子还不敢满身鲜艳、满面脂粉的。 这也是为何皇室中人虽对口脂买卖心动,但是没有强势介入的原因之一。这香皂据说不是荣国府一家的买卖了,京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参了一股,小十六身边的初一就经常领了牌子急匆匆的出宫。闽北郡王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也是眼皮子浅的,这么死要钱。 等到皇帝在朝会上赞扬了苏北郡王心系伤兵,给京城附近的二百伤兵找了伙计,授人以渔之时,闽北郡王才咬牙:小十六还是那个小十六,奸猾狡诈、最会卖乖reads();! 于是他回头去与母妃许贵妃絮叨,说要将建郡王府的银子挤一万两出来,捐与东南水师。 许贵妃扶额:同样都是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怎么十五和老七相比,差距这么大? 好不容易给小儿子讲了随意给军队捐钱是市恩,不仅得不了好,还容易被攻讦等等,终于打消了傻儿子的蠢念头。 目送身材依旧圆润的小儿子离去,许贵妃苦笑:从前小儿子与十六皇子堪称宫中两霸,现在小十六看着是成熟了不少,只有自己这个憨儿子,还在闹着小孩子脾气。虽然小儿子叫人不省心,可是比起大儿子来,倒是又叫人省心了。老七啊,就是不服输、不认命的性子,十成十的像足了自己…… ………………………… 没错,七月初,九家联合制造的香皂就面世了,京城里,贾琏想着就一个产品,找个铺子许是不划算,照旧是放在花想容卖,剩下的由其他八家往不同地方销。倒是十六皇子省事,直接叫内务府采买过来下了条子叫香皂成为皇室必购品,又运气甚好地抽到了东南道——毕竟他的封地在苏北,可谓天时地利,销售额可观。 香皂的销售一开始并不如口脂那样火爆,大概是因为买口脂的总归是爱美的女眷,而女眷往往在购物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但是香皂很快展现出了它比口脂要有的别的方面优势,那便是受众广泛,男女老少皆需要。又因为香皂的定价从低到高,有普通的艾草皂、有中端的花香皂、有高端的奶香皂、有定制的药香皂,功效也是不一而足。 中等人家就能买得起花香皂沐浴、艾草皂洗手洗衣了,你可别说,洗出来是真干净! 又因为一家买了一块香皂,全家都能用,所以消耗起来也是挺快的。京城的人口具体有多少宝玉是不知道的,大约是百万之数,即便按照二八法则,上层人士占二成,也是二十万,再加上家境宽裕的中层民众三四十万,按照一个月十人消耗一块香皂,保守也得要五万块香皂! 这是一个多么广阔的市场! 贾琏挥斥方筹算目标客户群体的时候,其余八家人也都听呆了,再也不觉得荣国府给出的建议销售价格过于低廉了。 谁家没有累世的奴仆啊,除了苏北郡王,其他人家找出手脚麻利的百来个下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不用担心签了死契的下人泄密(京城几大势力几乎都在这里了)、又给府里开源节流;下人们也是热火朝天地干着:主子们说啦,产量质量直接和奖赏挂钩!哥几个,撸起袖子干啊! 间或有那断了胳膊的伤兵没有袖子,撸起裤脚踩着竖着的盘形药杵,研磨中药材,一头汗水也不停歇——真好,能够自食其力而不是被当做废人对待;能够在京城安身立命而不是远去关外开荒地,真好! 一时间,苏北郡王的名头深入军中,私下被传颂。 ………………………… 武家。 武家在京城呆了三四年了,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日常,武家阿爷就负责接送武安这个小皮猴子上学放学,倒是不仅仅因为安全的问题,还因为这小子实在是太贪玩了,要是没个人看住,也许上学路上就被杂耍看花了眼、放学途中打打闹闹忘记回家。 因为武三师傅深知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什么样的货色,和大儿子比起来,读书的天赋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在宝二爷开口询问需不需要把武安也弄进贾氏族学的时候,武三是心动过的,也谢过了宝二爷reads();。可是那小子呆了一年,月月考试都是倒数第一,第二年,武安便再怎么也不肯去贾氏族学了,直说老是被拿来与大哥比较,读得灰心丧气,于是后来他便在外头私塾念书。 此事叫武三师傅觉得很对不住宝二爷的好意,回家头一次拿竹叉子抽了小儿子一顿。 武三媳妇儿则是负责带带小猫儿,毕竟她身子骨不太好,才三四岁,还需要精心照料着。家里还雇了一个婆子,洗洗刷刷做灶上活计。 为何原本连来京城买房定居都心里头发虚的武家人会摇身一变过得比地主老财还要舒坦呢,连帮佣都雇上了? 那就不得不提一个人了——武家阿奶。 武家阿奶的性子还是挺果断的,当初胆战心惊地收了一千两的银票,花了三分之二置办了地,又在京城里买了屋,手头剩下的银子也不多了,她想着,总不能一家子七张嘴都指望着儿子一个人赚钱吧? 老太太是点着灯想了又想,把剩下的银子数了又数,终于决定利用好小院的前头临街部分——加了一道墙,又加盖了瓦片,前头的院子面积小了一半,多出一间狭长的屋子,武家阿奶决定,开个杂货铺子! 说是杂货铺子,山里的野味干果也有、当季的果子也有、簸箕笤帚也有、门栓窗户纸也有、顶针绣花绷也有……尽是从自己村里收来的山货、手工艺品并不算入了商户籍,武家杂货铺倒更像是个百货铺子啦。 又因为同济镖局在隔壁街,伍镖头和武三关系不错,街头巷尾都知道这一户开杂货铺子的武姓人家当家男人背景颇硬、人脉颇广,所以衙役、泼皮都不会来捣乱——当然,该给的茶水钱买个平安还是得给的。 也正是因为武三三教九流的人缘好,武家阿奶的杂货铺生意也不错,成功的事业令这个五十多岁的、可被成为老妪的老妇人容光焕发,走路生风,兜里有钱,说话也更加大嗓门啦。 年初花想容铺子开业,宝玉叫小厮一更给武师傅送了两套口脂给家里女眷用,武家阿奶虽然口上说:“我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是那山里头的老妖精,还用这个玩意儿做甚!啧啧,乖乖,这可得百十个钱吧?”但是身体却很诚实,手里拿着口脂摩个不停。 “不要钱,是府里头宝二爷带着婆子丫鬟捣鼓出来的,现在府里的老太君说叫女眷们用这个赚点脂粉钱。这是宝二爷送我的,叫我拿给家里人使使,也好提提意见。”武三边喝水边说。 武家阿奶白了儿子一眼:“我就说,这宝二爷白白嫩嫩好似观音座下的金童,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武平皱眉:“阿奶,说人家宝二爷手艺好可不是夸呢。” “我晓得我晓得,富贵人家么,觉得做手艺活低下呗,要我说,能有一技之长,活得堂堂正正,哪里就不如别人了?”要是贾宝玉在此处,当是要与武家阿奶引为知己。 “反正娘你就用着呗。” 武家阿奶还在口嫌体正直,说自己用这么鲜艳的口脂会不会太轻浮了。 武三心思粗,哪里懂这些,差点就脱口而出那两套都给自己媳妇儿得了,幸好他媳妇儿孙秀一个胳膊肘顶了过去把武三的话打断了,不然恐怕婆婆要给她脸色看。 在后宅和婆婆相处时间比和武三相处时间都要长的孙秀多了解自己这个口硬心软、口是心非的婆婆哟,连忙笑眯眯地说:“哪能啊,这京里头水土好,娘看着年轻,才像是四十几岁的人!” 武家阿奶被捧得高兴,虽然也没昏了头,但是晚上给灶头婆子割去做晚饭的肉都比平时宽一寸。 当天晚上在自己屋子里就悄悄试用了口脂的武家阿奶在心里头感叹:“这东西可真好,我活了五十多年了,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的口脂reads();。” 武家阿爷心说:以前家里穷的响叮当的,哪里来钱买这些虚的,再说你一副开山女大王的样子,我也不晓得老婆子你居然也喜欢这些呀。 武家阿奶试过之后又擦了:“可惜了,这么样的好东西,我年轻时候怎么就没有呢。” 等后来知道,这花想容的口脂半两一盒,还有卖一两的限购颜色,这还有价无市,有的是不差钱的人家开高价说要买。武家阿奶真是恨不得转手把家里头自己房间里柜子上的七盒都拿出去卖喽,好在她强忍住了转手净赚七八两银子的诱惑,还记得这是荣国府金童小少爷送给她的。 本来么,贾宝玉于武家阿奶而言,就是长得让人看见就想抱抱的金童小少爷,结果六月底,儿子武三又往家里拿了稀罕东西。 武安都十岁了,还是蹦蹦哒哒的,围着他爹咯吱窝夹着的木匣子说:“爹,这是啥?我闻到奶味儿了,是糖不是?” “武安我和你说,你那口牙还想不要要了?”武家阿奶两个手指夹住小孙子的耳朵,只是轻轻扭了扭,就换来小孙子堪比杀猪的惨叫。 乖巧的武猫儿含着大拇指笑眯眯地,也没被二哥的怪叫吓到,因为二哥三天两头就要这么叫的。 “就是,臭小子,今天夫子布置作业写完了?等你哥哥回来查出你偷懒,看我不给你紧紧皮!”武三冲着小儿子竖起眉毛,又转头对他老母亲和媳妇儿说,“给,你们收好喽,别叫皮小子真当糖吃了,那可得坏肚子了。” “是什么呀?”武家阿奶其实也闻到淡淡的奶香味了,好像还有一股子薄荷的清凉香味,她伸手打开儿子搁在桌子上的木匣子,里头是十二土黄、六奶白、六莹绿共二十四块儿半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凝脂块,“这是啥?闻着还怪香的。” “香皂,这叫香皂,一更说黄色的拿来洗衣裳,绿色白色的洗手洗澡都成,去污可好使了。”武三给家里瞪大眼睛的几人解释了一遍。 然后他叫在一旁犹自跃跃欲试想要上嘴啃香皂的小儿子去打一盆水来。 武安飞快地端来一盆水,因为跑得急了,身上溅的湿了好几处。 “小子,稳重点不行吗?我就不指望你能想人家宝二爷一样白白嫩嫩好仪态的了,好歹你要是能有你哥哥的一半懂事也行啊!”武家阿奶开口。 殊不知,贾宝玉已经是武安心里头最讨厌的人了,没有之一! 武安在一旁瘪瘪嘴,没被武家大人注意到,因为武家阿爷第一个被叫来试试香皂的用处。 这么一试! 武家阿奶哎呦呦地叫起来:“老头子!我就说你脏!你看看你洗出来的这是啥?还藏手作什么?叫你小孙子来给你搓搓泥。” 武家阿爷张张嘴:“哪里就能搓泥了?我中午可是洗过手的呀。” 然而他的意见一贯是没什么用的,武安很快就忘记了给他带来莫大阴影的、别人家的孩子贾宝玉,转而专心给爷爷搓手,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这好家伙,搓出来肥大的“泥鳅”无数啊!身为儿媳妇的孙秀应该是全家最爱干净的人了,见公爹手上搓下来的泥,强忍着作呕的*,免得老人家不好意思。 武家阿奶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仿佛说‘被我抓到了吧,还敢说自己的手干净’? “那老婆子你也来试试么……”武家阿爷最后只好这么说了。 第5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最后,武家全家人都试了一遍这个叫香皂的玩意儿,除了孙秀和小猫儿手上搓出来的是白泥,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黑球球的污泥,尤其是武安,就连打出来的香皂泡泡也是灰色的,足足洗了两遍才算完reads();。 武家阿爷总算是找回一点面子了:“你看吧,你们的手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这时候,武家阿奶已经顾不得老伴儿怼自己的事儿了,只是转转眼珠子问儿子:“这又是宝二爷捯饬的?” “大约是吧。”武三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宝玉做香皂也是在后宅贾母院子后头的西北角,作为武师傅,他从未进过后宅,也不爱和荣国府的丫鬟婆子小厮搭话。 武家阿奶啧啧称奇:“你说,同样都是人,怎么宝二爷就能这么聪明呢?” 武安终于是忍不住回嘴一句:“许是人家宝二爷的奶奶聪明呢?孙子大多肖奶奶……”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了,才不傻站在原地等着阿奶揪自己耳朵呢! “臭小子。”武三想要拿鞋底去扔小儿子的,却见那武安跑得影子都没啦。 却见武家阿奶根本没注意到小孙子怼了自己又逃跑了,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三种不同颜色的香皂。 过不几日,花想容多了第二样产品,虽然不是胭脂水粉,叫众女眷们很是失望,但是秉着“既然都摆出来了应该是好东西”的想法,有人问了问价格与用法,一问之下,还挺便宜!最便宜的洗衣皂只要五个大钱,又有花想容的伙计给大家展示了香皂神奇的去污能力,有钱没钱都想买个新鲜——咱们皇城根地下的人,讲究! 这么一来,倒是产生了一个问题,花想容里人来人往,好似杂货铺,一点高档胭脂水粉店的样子都没有了。 孙掌柜的把这情况反映给贾琏——不是孙成不知道这其中出力最大的是宝二爷,而是宝二爷说了,他只管调制新品;铺子售卖的情况问琏二爷,原材料和成品的出入库是珠大奶奶的职责,生产人员则是由琏二奶奶分配,其中个姑娘跟着两个嫂子打下手。可谓是家庭作坊、权责分明。 贾琏接到孙成反映的问题,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贪多,破坏了花想容的格调——还指着小堂弟把那天书一样叫人看不懂的小篆方子破译出来,听说最近有些眉目了,是香水呢。要是因为香皂拉低了花想容的档次,不说长辈们了,家里的母老虎就能把自己的脸挠花!毕竟那是她们的脂粉钱来源,君不见,最近就连太太(邢氏)都大方了许多,前些日子好似给她自己添置了一对金钗什么的…… 要么怎么说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呢?虽然他们没经历信息爆炸时代,但是聪明人在什么时候都是聪明的。 …… 贾琏拿着几张纸,对王熙凤如此这般一番讲解。 “挺不错啊,琏二爷现在做事儿是越发有条理了。”王熙凤开着贾琏的玩笑,“虽然我看不懂上头写的是啥,但是我嫁给二爷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爷写这么多字呢。” “得了得了,你就别打趣我了。怎么样,说说,我的法子怎么样?”贾琏满目希冀地看着自己妻子,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是这个母老虎的持家手段还是很有一套的,果然是从小被当做男儿教养的。 王熙凤点了点头:“二爷的法子挺好,只是有一点,不同片区的商家进了货,怎么样保证他们只在自己片区内贩售,而不会手伸得太长了去别的片区捞好处?” 哎,这倒是个问题,贾琏考虑到了统一定价和进货价销售价之间的差额(代理商的利润率),但是倒是疏漏了窜货问题。 王熙凤给出了解决的法子,不如在香皂的版子上雕了序号,不同片区便是不同序号。贾琏由衷地点头赞叹:“二奶奶真是好智慧!”遂他又往那涂抹得圈圈点点的纸上添了几笔。 没错,贾琏做出的方案是后世的经销商代理制度——最适合快速消费品行业reads();。将京城划分为不同片区,每个片区招一到两个有实力的铺子,制定销售额度,先打款后发货…… 贾宝玉看着贾琏拿来的方案,再次感慨这个堂哥除了男女方面小节有些不得当之外,还真是于生意上一通百通——虽然这一笔字写得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若是刚穿越而来的贾宝玉或许还会觉得贾琏的字也是有模有样的,但是在古代被熏陶了这么久,见过的好字多了,也实在能分辨出什么样的有筋骨、什么样的有□□。贾琏的字么,徒有其形,没有筋骨,字肖其人,果然是有道理的。 咳咳,扯远了。宝玉现在自己的字体也就比贾琏强一点罢了,横平竖直、下笔有力——许夫子曾这么评价,但是隐了后半句话“缺少自由散漫之灵气”。也真是许纯安慧眼识人了,贾宝玉这么大的心理年龄,小时候小胳膊没二两肌肉,提笔无力,后来能够捏稳毛笔了,一门心思转换简体繁体的差异,再接着就不知不觉带出前世的笔迹,果然很是普通,并无这方面的天资,也无成为一代书法大家的可能,在现在的年龄段孩童里头算是写得工整的,日后不过是中流罢了。 “琏二哥的主意很好。”贾琏急于将新思路给宝玉看,倒是连誊抄一遍都没有,直接拿着改了又改的方案来找宝玉。宝玉自然不会泼冷水。 贾琏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得了宝玉的肯定之后整个人都飞扬起来了,心想着:好歹叫母老虎帮我查漏补缺了,不然被宝玉指出来,可叫我这个做哥哥的羞愧:“那么此事倒是宜早不宜迟了,不然花想容近日都有女眷抱怨说店内太嘈杂,人也太多了些。” “二哥哥办事一向是都牢靠的,你全权看着办就是啦。”宝玉笑眯眯,然后拍了拍额头,“我倒是记得,武师傅的娘亲开了个杂货铺子?” 贾琏霎时间意会:“自己人,是得照顾一下。” 于是…… 难得在晨练的时候看到贾琏,武师傅还以为他是“精力不济”终于想到来前身健体了,抱着“大家都是男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一定要重视起来啊,当心小病不治变大病,少年不知xx贵,老来对x空流泪”的看热闹原则,本想开一开对方玩笑的,没想到对方倒是来给自己送钱的。 听完琏二爷的来意,这叫武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家里头老娘搞的是什么样的窄门小铺子,自家人知道,琏二爷闹闹哄哄要“招商”这事儿已经放出风声去了,他倒是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能够轮到自己家——虽然三年前与贾氏三兄弟一同去了一趟扬州之后,荣国府的人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是这三兄弟,对自己没话说,礼遇得不得了,聘资也是一涨再涨。 武三是个粗人,并不知道什么礼贤下士、折节相交之类的,只是觉得这三位国公府小少爷是把自己当做“人”看待的,是那一种站在世间,顶天立地的人,而不是被看做雇工、下等人。 贾琏并不是什么委婉的性子,好声好气地与武三师傅说了,也不给人家婉拒的机会:“咱们这样过命的交情,即便是照顾一下又怎么了?再说了,我这也没徇私,到时候香皂的进价该怎么还是得怎么样收你的,又不是白送。噜苏这些做什么?” 武师傅心说:这可不是进价多少的问题,而是京城里头想要得这名额的商家都已经快要打破头啦! 再三推辞无用,武师傅还是答应了。 这一日回家就问他老娘,家里头现在的积蓄有多少。 武家阿奶一个激灵:“干啥?儿你平时可不是会打听家里积蓄的人。” 武三一看自己老娘那一副财迷精怪的表情,顿时卡住了:亲娘,我可是你亲儿子,怎么搞得我好像是街头坑蒙拐骗的下九流一样? 亲妈武家阿奶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啥:“你是不会坑蒙拐骗,我是怕你被人骗,你刚从军中退回来的时候,还花钱买了什么乡下老农手里的传家宝?那坛子……”五个钱都不值,后来还不是给我拿来腌酱菜了reads();! 被揭了老底的武三很是不好意思,全家人在这儿呢,连小儿子都要取笑自己了!老娘太不给自己留面子啦! 于是恼羞成怒的武三师傅噼里啪啦把琏二爷的意思给说了。 乍听闻这么天大的馅饼掉在了自家的院子里,武家阿奶还有些不可置信,再三确认之后,拍着大腿笑眯眯:“我就说那宝二爷人长得好看,性子又和气,还是个心地善良的乖仔。” 武安撇撇嘴:爹都说是琏二爷吩咐的,阿奶又把好事记在贾宝玉头上。 于是武家阿奶当晚就盘点好了家底儿,隔日早上,捧着一个匣子出来吃早饭:“有多大碗,吃多少的饭,咱们家毕竟是村里来的,在京城站稳脚跟也多亏了荣国府的面子和这周围街坊的照应。既然是这样,咱们也不贪心,这附近三五条巷子也有两百来户人家,咱们就要这个片儿的销售权!” 没错,才一晚上,武家阿奶就弄明白了销售权、片区等等之类的含义:“既然大家伙儿都是先打款,再取货的,咱们也不好搞特殊,本来要这么一点点儿的香皂就是蚊子腿的肉,要是拉拉杂杂不清爽给钱,没得叫宝二爷看轻了我们家!” 【您老人家说什么都是对的。】武家饭桌上,从老到小全部点头。 然后还在夏锄班的武平轻轻开口纠正:“阿奶放心吧,宝二爷不是那样子的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难保他身边的下人没有狗眼看人低的呀,万一嚼舌头,说宝二爷托人给我们徇私,这事儿就做得太对不住宝二爷啦。我可听说这香皂不单单是荣国府的买卖,什么静王什么郡王的都有参股……”武家阿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家绝对是有眼色、知进退、讲廉耻的家风。 然后武家阿奶话锋一转:“三儿啊,今天你把银子拿去,直接交给琏二爷。咱们家本来就是占了好的,可不敢去大喇喇地排队,我可是听说了‘投标’的人在花想容铺子外头排出十好几米的队伍。”也不知道整日守着杂货铺的武家阿奶哪里来这么灵通的小道消息。 “行。”武三三口两口喝了小米粥,最后大嘴一张,啊呜一下把馒头塞进嘴里:反正都得了便宜了,还是别去花想容门口卖乖的好,忒惹人嫉妒! 最后,武三捧着银子去的,回来带来的按了他自己和孙掌柜的手印的凭条:“娘,这条子一式三份的,一份琏二爷收着、一份你收着、一份官府备着,这可是资格凭证。别人都是一整年的,我们这一份,三年的!而且,足足划分了咱们八条巷子,得有五六百多户人家。” 武家这一片是平民与小福之家的居住地,当初置办房产的时候,正是考虑着武三这个大男人白天里大多是不在家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要是住在龙蛇混的地方,可是很不安全。因此精心挑选之后,敲定了这里,这一片的民风不错,生活水平也基本都是温饱及其以上的状态,想必日后香皂的销售不会艰难。 武家阿奶屁颠颠地把这份凭证和地契放到了一起,松木盒子藏得老鼠也找不着,大铜钥匙贴身收着。 第二日,香皂专业配送队伍就从城北浩浩荡荡地一路送过来了,赶牛车的有头发斑白的老人家、也有缺胳膊少腿的不全人。又是武家阿奶消息最灵通,说这些面色微微欢喜的人原先是大头兵,因为负伤之后没个活计,生计艰难,被安排过来送货——还有一些被安排在香皂作坊里做工。 【可见宝二爷还真是个心善的!】武家阿奶很有分寸,在和街坊闲扯的时候,自然不会显摆自己家与荣国府关系多么多么好,毕竟人家是国公府,自己家祖上八辈都是种地的,说出去也是贻笑大方的事儿,倒显得自己家轻浮了。 饶是这样,当配送香皂的队伍在武家杂货铺门前停下的时候,周围邻居好奇、羡慕的眼光还是叫武家阿奶好好地体会了一把扬眉吐气的感觉reads();。 配送队伍很专业,大家穿着统一的服饰,连牛的身上都穿着同色的褂子,倒是叫人一路指指点点看的新奇死了,押送的队长原先也是水师里的小旗,在军营里呆了大半辈子,混得有些油气,刚想要抖腿说话,就想起来那个内侍官捏着嗓子告诫自己等人的话,叫自己等人不要把兵痞气带出来,大棒子之后又有甜枣,给大家伙儿说了月例和奖惩制度,首先第一条就是和气。于是老兵油子咳嗽几声,也捏着嗓子斯斯文文地说话:“武石头家是这儿吧?” 没错,武石头是武三老爹,武家阿爷的大名儿。 石头硬,不需养活——这大约是武石头早死的爹娘对他最好的期盼了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家都没啥文化,随便取的名字,反正大字不识一个,既不会读也不会写,叫啥都一样。 武家阿爷阿奶不识字,昨天送去的银钱是有数的,只要数一数今天来的香皂数量,能对上就行了。 “这多了几块呀?”武家阿爷老实巴交地搓手。 “没多,头一回送货,主人家叫搭了些赠品与你们。”老兵油子耐心解释。 …… 托了宝玉与贾琏多加照顾的福,武家杂货铺的生意蒸蒸日上,家庭经济状况明显改善,原先每个月赚个一两半两的银子也就是顶天了,现在……说出来吓死人!一个月赚了十两! 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比武三在荣国府做练武师傅的报酬还多! 当然,武家阿奶并没有得意忘形,因为这样的收益就昏了头脑,而是继续小心谨慎地在乡下添置田地,还再三嘱咐儿子好好当差,尽心尽力回报宝二爷和琏二爷。 贾琏若是有知,也许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吧,总算武师傅的娘亲记得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了。 经销商代理制度的开展,总算解决了花想容店内人声鼎沸、格调被拉低的问题。 然后,又有一个问题摆在了贾琏面前,孙掌柜反映上来:那就是经历了一场哄乱之后,有人和花想容铺子反应产品太过单一的问题啦,要求尽快上新品。 这事儿贾琏表示心塞:我倒是想弄出新品来,可是我试过了,实在是没办事变出来。 于是贾琏只好去催促宝玉。宝玉其实早就研究好了香水的方子,但是总不能每次都显得太过容易了,所以便吊了吊贾琏的胃口。 结果没几天,众人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凤辣子夫唱妇随憋不住了,又是软话又是吹捧的,好叫宝玉给想想办法。 宝玉直说还有些困难。 众女眷虽然失望,但是也知道这个事情急不来。幸好宝玉又提议,既然口脂太过单一,那么再开始做同款的胭脂——这样子,工艺并不需要改进太多,只要注意调色不要太浓郁便是了。还有相对应的眼影,调制以精细米粉,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贾母摇摇头:“你们几个真是糊涂了,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要宝玉提醒才能想起来!都说了,这花想容是咱们女眷的一个玩乐罢了,宝玉给你们领了路,能走多远就看你们自己的。我看以后也不要宝玉继续掺和了,这样稳当一点就很好。不要被银子迷花了眼。” 被训斥了的王熙凤脸一白,慌忙告罪。 贾母还是很喜欢这个孙媳妇的,点点头,缓和了语气:“如今琏二媳妇儿首要的事情,就是开枝散叶,别的都可以放放。” ………………………… 宝玉乐得把什么胭脂、眼影、口脂的事儿都完全脱手给女眷,毕竟现在出门就被别人家的太太姑娘悄悄指点说自己是传说中的‘胭脂二郎’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reads();。尤其是偶尔撞见琏二哥经常玩耍的一群人,有几个小伙子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还是想起来提醒王熙凤,胭脂水粉多样化之后,卸妆的东西也得跟上——这时候哪里有卸妆产品的概念,粉也好脂也好,都是不防水的,一会儿一会儿就得补妆——花想容的口脂除外,特别持久,往往是食完饭才掉色。一天补色一两回尽够了。晚上到了家一盆热水就能解决妆面,要是一盆不行,两盆绝对没问题。 因此,宝玉一提出卸妆油的概念,倒是叫人耳目一新。 王熙凤恍然大悟地说:“如此说来,咱们的口脂在饭后掉色是因为被饭菜中的油脂给溶了对不对?” 真是聪明,怪不得说人以群分,王熙凤和贾琏其实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得说。 这年头的油大多是动物油,譬如猪油、羊油,植物油也有,比如说芝麻油、大豆油等等,但是出油率实在是底,还不如荤油实在,所以先前花想容做口脂和九家合作的作坊做香皂用的都是荤油——因此,天天都有油渣分给做工的荣国府下人和作坊雇工吃,一开始大家吃的津津有味喷喷香,后来么,再喷香的油渣也顶不住每日顿顿中午吃呀,宝玉也担心这么下去,府里西北角的下人和城北的雇工要得高血脂了。然后贾琏精明,与得意居的老板谈了一次,往后,大部分油渣都被拉去得意居做成油渣大包子,掺了豆腐和白菜,才卖一文钱一个。 得意居另辟的小门专售油渣大包子,生意是好的不得了,虽然赚头小,但是顶不住销量大呀,何况赢得了口碑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儿。 生活不那么宽裕的人家想要吃点荤腥又买不起肉的,就去得意居吧!那里有香喷喷热乎乎软绵绵的大包子,馅儿是猪油渣、羊油渣,酥软油香,咬一口满足得叫人想要眯起眼睛! ………………………… 不管是花想容开拓新品,还是香皂销售热火朝天,或者是得意居的包子称霸京城,目前都与宝玉没什么关系了。 十六皇子在皇后娘娘一周年后,总算是偶尔出门子了——这还是老皇帝都看不下眼小儿子哀伤至此,硬是叫他出宫散散心去。 出了宫,走啊走,就到了荣国府侧门。 想到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碰到那样规矩不严的下人,自己还气的半死,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当初走背运的十六皇子今日叫初一再去扣门,这一回的门子眼神清明、不卑不亢,初一递过去的赏钱还被他推拒了,然后如今的苏北郡王得了的信息是他的小伙伴宝二爷这几天白日里都不在家,去码头接人了。 接的人是谁?众位看官并没有猜错,正是——扬州来的林妹妹。 今年三月里,那小表妹林黛玉就出了孝期,贾母是一封一封地去信催促姑爷林如海,叫他把自己亲亲宝贝外孙女送来京城——毕竟黛玉长到这么大,贾母还没见过她一次哩! 先前林如海有所顾虑,许是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尚在世呢,哪里好叫女儿去外祖家久住,不过最近林姑父许是想通了,又或者是被贾母连环书信给催怕了,终于答应过了中秋送黛玉进京住一阵子。亦或者是有什么别的隐情,此不赘述。反正最终结果就是林如海终于答应将女儿送来京城外祖家住一阵子了。 算算日子,林妹妹这几日便也要到了,宝玉无事一身轻,忙里得闲,在码头附近的茶馆子里喝喝茶、听听曲儿,顺便差家丁九十去码头候着,今儿可不就是等着了。 第5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家丁九脚程快,飞快地给宝二爷报信来,然后宝玉领着车马仆从浩浩荡荡去了码头。 林黛玉坐的是官船,船舱里押送的是今岁扬州一地献上当季的锦缎和绸子。林如海将女儿与伺候的下人安排在其中一艘的二楼,并不算公器私用――他是给了船资的,这年头,很多官员、官眷出门都希望搭官船,一来是安全,二来是水路比陆路少折腾。 等到黛玉弃舟登岸之时,便有守在码头的宝玉和一应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 三年多前扬州一别至今,黛玉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原本面色苍白、口唇微紫、走几步便气喘吁吁的身子骨(依照宝玉那时候并不深厚的医学常识判断就是先天不足先天性心脏病哮喘)瞧着是好多了。说来也是神奇,不仅仅是黛玉的奶嬷嬷王氏觉得神奇,就连林如海都觉得这是苍天开眼,好叫他不必日日担心女儿因先天不足而养不活。 至于缘何从前被齐郡王(实际出面的人物是江苏府台陈道伟)以爱女安危要挟的林如海如今能够放心黛玉出远门,此中又另有一番隐情。 等宝玉见到头戴帷帽、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林妹妹之时,还是很欣慰的:历经舟车劳顿说话仍旧中气足,可见当初自己的大保丹用的真是值。 因码头毕竟不是叙旧的地儿,宝玉黛玉二人只是相互问了个好,然后该骑马的骑马,该乘轿的乘轿。 自黛玉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京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街上的小娘子、媳妇子具是落落大方地挎着篮子走动,并无帷帽遮面,街面上众人也不以为意,可见北地民风确实开放,正如爹爹说言。又见宝玉表哥跨坐在白马之上,英姿飒爽,倒是叫黛玉好生羡慕,毕竟她还从没骑过马呢。 轿子宽敞稳当得很,糊了轻纱的窗户也很透气,黛玉心道:这安排接人的管事也是周全细致之人。 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因为黛玉是晚辈,又是女眷,并不必开正门迎,宝玉领着一行人走的是西侧门。 进了荣国府西侧门,宝玉仍旧是骑马的,又走了一射之地,几个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有给宝二爷牵马的,也有来复抬起林姑娘轿子,换了轿夫的。 至一垂花门前,抬轿子的小厮们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下了轿子,便见宝玉表哥笑眯眯地站在旁边,不知怎地,黛玉原先扑通扑通没个着落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大约是因为从前见过面,在这样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也叫人安心。 黛玉由宝玉领着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reads();。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台阶之上,坐着几个身着丁香色、浅青色一式服装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宝二爷回来了?刚才老太太还念呢,怎么还没接到林姑娘,可巧你们就来了。”于是领头的两个丫鬟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宝二爷和林姑娘到了。” 黛玉打出生下来,就听母亲说外祖母家里如何富贵,方才一路走来,也是见到了富丽堂皇的国公府气派,另外,丫鬟、仆妇虽多可是各司其职,虽然规矩略有不整齐,但是大面儿都没有错。 宝玉见秋香色衣服的丫鬟给里头通报了并打起帘子,便退后半步,摆出一个先请的动作,叫黛玉先走,纯粹是绅士风度作祟,并无撩妹的意思。 黛玉的脸微微一红,想起来登岸之时雪雁说的瞎话:“这表少爷身骑高头大马,面冠如玉,可真好看。”当时自己还嗔了雪雁一句,叫她往后说话不可如此轻浮,现在却觉得那小丫头片子没说错,宝玉表哥确实是一副好相貌……就是不知怎么地,看上去隐隐叫人觉得不对,好似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宝二哥不应该是这样的性子的。思及此,黛玉轻轻摇了摇脑袋,自己真实坐船作懵了,宝二哥是什么样的性格还轮不到自己来判断,后宅女眷怎可如此轻浮,以貌取外男呢? 胡思乱想之间,黛玉竟不自觉地随着宝玉牵引的手势往前走了几步,踏入屋内,只见两个丫鬟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她的外祖母,荣国府的老太君。才欲拜见,就被她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贾母又是难过自己早逝的女儿,又是感慨终于见到了女儿留下的唯一的孩子,自己的亲外孙女,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 宝玉站在一旁摸摸鼻子,一屋子都在哭,劝哪一个也不是,只好轻轻给老祖宗拍拍后背,好叫她喘气松快些。再一会儿,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才不好意思地从贾母怀里起身,一丝规矩也不错漏地拜见了外祖母。 当下贾母一一指与黛玉认识大舅母邢氏、二舅母王氏、大嫂子李纨。黛玉一一拜见过。贾母又说:“还有一个人,可称咱们府里的破皮破落户,不过日常琐事没料理完,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正是此地地皮薄,才说起这王熙凤,她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到了,到了之后也不得闲,一面给老祖宗见礼,一面捧着黛玉的手夸通身气派再标致不过等等。 王熙凤的身后跟着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三人具是悄悄打量这个被老祖宗记挂在嘴边的林妹妹,一看之下,真是不得不承认平时说话夸大三分的二嫂子这回没说错,林妹妹真是袅娜纤瘦、惹人怜爱,使人见之忘俗。 林黛玉也是聪慧之人,猜到来的这个美艳少妇应当就是琏二哥的妻子了,果然贾母给她讲了对方的身份,黛玉又上前与之见礼。 等看到了三春,黛玉也在心里头赞叹了一回三个各有千秋的美人坯子。此处略去姐妹四人的寒暄不说,最后,贾母指着宝玉说:“这是你表哥,乳名宝玉,前一回也同你珠大表哥、琏二表哥一起去扬州的,可还记得?” 黛玉点点头:“还记得的,当时府内忙乱,亏得三位表哥搭把手,父亲后来每每说起,都说那时身子不好,深感春秋之无情,没有招待好几位表哥,心有愧疚。”黛玉只知道父亲觉得招待不周而感失礼,却不知为何父亲每每说起三位表兄的时候,都是略带愧疚的,不过来京之前,林如海嘱咐了两次叫她与宝玉等人说一说此事,黛玉便照着原话说了。 知道内情的贾母和宝玉在心里叹息一回:林如海确实是应该要愧疚的,因为他差点好险叫荣国府两房嫡出三个子孙全部折在宝应渡口了。可是黛玉不知情,却是无辜的人,即便对林如海有怎么样的不满,贾母和宝玉也不会迁怒到无辜的小姑娘身上。 又纷纷闹闹了一阵,贾母早就叫人整理出了她自己屋里的碧纱橱,非得黛玉先陪她住一阵子,只说这么多年没见外孙女,要好好相亲相亲,且等到年后才叫收拾房屋,叫黛玉与三春姐妹安置在一处罢reads();。又忙不迭地问王熙凤,可寻了缎子给黛玉做衣裳等等。 家长里短的,宝玉听得有些无趣,坐在一旁悄悄地打了个哈欠,被坐在对面的探春看见了,冲他比划了一个刮手指的动作,表示自己这个二哥哥是个羞羞脸。 然后激动得想一出是一出的贾母又说要命两个老婆婆带了黛玉去见她两个母舅,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邢夫人遂带了黛玉与众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黛玉见两个舅舅的过程此不详说,宝玉眼见老祖宗这儿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便也告辞:“我去前头院子啦,方才一更和我说侧门的门子道是上午有人来寻我,听描述,倒是可能是苏北郡王与初一小哥。” 贾母点头:“你去吧去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体,不过要记得,今晚给你林妹妹接风洗尘,晚饭必是要回来吃的。” 宝玉应下。 一更详细转述了门子对来人外貌、穿着的描述,宝玉已经有八/九分确定,来的是苏北郡王和初一。可是那都是一个时辰前的事儿了,时近午时,倒是不晓得十六皇子是不是回宫去了? 想必他也不是无事出来寻自己的,宝玉打算去凑凑运气,先去得意居看看,若是碰不到,再去城北的育婴堂,总归是有点希望能撞见的。 ……………………………… 得意居大堂,丁老七在片鱼,刀花纷飞、只见残影。 得意居包间里,初一给主子斟了一杯茶,看主子坐着冲着朝内开的窗户愣神,于是轻声提醒:“主子,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十六皇子回神,转了转杯子:“宝玉此番有亲戚进京,定是不得空的,先去育婴堂吧,下回再登门荣国府便是。”语气中不乏有些遗憾之意,大约是因为一年多没见过小伙伴宝玉了,也不知道关系会不会变得陌生起来――就好像自己同曹辉一样,明明是从小玩到大的,现在见面却是说话都不如从前坦白诚实了。 方出了包间的门,初一就惊喜地小声提醒了一声:“主子,您看……” 带着小厮信步上楼的人正是贾宝玉。两个小伙伴许久未见,四目相对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还是宝玉回神过来,拱手给十六皇子请安,因对方身着便服,便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对方行大礼――好在没有行大礼,不然方才沉浸在物是人非的悲伤情绪里的十六皇子会更加郁卒。 既瞧见对方已经会了账,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宝玉自然而然地跟随其后,问道上午有人来访的事儿。 十六皇子点头:“是呢,本想有事与你谈谈,不凑巧你却不在府里。我正打算先去一趟育婴堂看看胡嬷嬷……” 话说间,听闻宝玉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十六皇子与贾宝玉都是一个愣神,忽然就想到那时候在宝应县城,奔赴县衙的路上,肚子闹出声响的却是两人中的另外一个了。 宝玉揉揉肚子,面色如常:“出门急了,没吃中饭……”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宝玉现在除了三餐,还有两顿点心,若不是每天早晚练武,运动量够大,也许现在就是当年的十六皇子翻版――圆滚滚小胖子是也了。 十六皇子却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畅快,秋日里,天空澄澈透明,正午的阳光打在仰头大笑的少年脸上――不不,或许该说他是青少年才对,比宝玉年长六岁的他今年已然十七了,本就是该立起来的年纪了reads();。 青少年的睫毛很长,眼眶下有淡淡的阴影,可见往日的睡眠不是很好;肌肤白皙,却是久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轻软的胡茬从下巴处羞涩地探出一点点头,好像在宣告:我的主人已经长大啦! 胡子,真好啊;长大,真好啊。这是宝玉的感慨。 而十六皇子却觉得,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才叫人怀念。 “不急,你先吃点东西。”才出了得意居的大门,十六皇子又打算转身走回去。 宝玉笑着说:“哪里就需要这么讲究了,随便打发一点就好。十六爷还没吃过这摊子上的小吃吧,我带你去。” 初一动了动嘴,本想阻止主子的任性的,可是看到主子很久没笑得这么灿烂了,终究是决定守好做下人的本分,多听多看少说话,跟在主子和宝二爷身后。 宝玉对家丁九、十、十一说:“前头巷子窄,阿九你牵着马在此等我,阿十和十一跟着罢。” 遂十六皇子也回头示意,跟着身着便服的禁卫军有立马牵着马在一旁等候的,也有交换了位子跟紧苏北郡王的。 宝玉眼神利,一眼就看出跟着十六皇子的几人是好手,还有暗处便装打扮的侍卫,看来如今十六皇子身边高手如云,再不会轻易发生被人掳走的事儿了。 宝玉带着十六皇子去的是一家面馆子,开在窄窄的巷子尾,小小的门面、小小的店招,灶头就摆在门口,热汤热水冒着白腾腾的热气,开店的是一对老夫妇,瞧着有五十来岁。显然宝玉不是第一次来了,才到门口,擀面条的老妇人就忙不迭地擦手,拿起一块雪白的纱布张罗着去抹最里头的桌子。 原本正在调卤子的老汉则是连忙躬身靠近一点,又觉得自己身上油污甚重,恐脏了贵人的眼,只是点头哈腰地招呼:“宝二爷,您来了?今儿的卤子特别好,给您下一碗油泼银丝面?” 屋子里里头放了三张八仙桌,十二条排骨凳,因为现在过了饭点,小面馆里只三两个客人,这三两个客人具是平头百姓,本来听见掌勺的小老儿说银丝面,还嘴里嚷嚷:“老周头,你有拉银丝面的手艺平日怎么不给咱们做?”待看到衣着华丽的十六皇子和宝玉进来,还跟着几个健壮的下人,就马上收了声,唏哩呼噜把碗里的面汤喝干净,然后放下几个大钱飞也似的走了。 面摊的老夫妇也不以为意,那老妇人更加没有顾得上去收拾前头人放下的铜板子,而是转身去后屋,拿出一个洁白细腻的瓷碗,和另外三个孤零零留在八仙桌上的粗陶碗完全不一样。老妇人嗫喏着说:“宝二爷,您的碗一直是放在后屋,没有别人用的。” 说着又连忙补充一句:“我这就给您拿滚水烫几遍。” 宝玉摆摆手:“不急,今日我带了朋友过来,家里头还有没有新的碗?再拿一个出来。” 看着老妇人满面通红,宝玉便知道了:“阿十,你去买一只新的碗来。” 家丁十得令去买新碗筷的时候,宝玉吩咐老翁:“两碗银丝面,素油素面即可,我那两个家丁煮大份些,不拘卤料。另外……诸位自便。”这是对十六皇子身边身着布衣的禁卫军说的。 十六皇子冲初一等人点点头:“你们也去寻个座位坐下吧。”于是初一也去点了素面,倒是得了主子的意思给几位禁卫军点了卤面,大份的。 老翁看宝二爷的朋友一身素白,倒是猜测到了这位公子爷应当是在孝期,于是点点头:“您放心,小老儿晓得。” 家丁阿十很快捧着新的瓷碗和竹筷子,老妇人接过去,用滚烫的水和先前的碗一起冲烫了好几遍,这么凑巧,新碗与之前宝玉专用的碗是一模一样的,烫完之后,就分不清哪只是哪只了reads();。 眼见老妇人的脸都要憋紫了,十六皇子开口:“不妨事,就这么着吧。” 老翁悄悄用眼刀子剐了自己婆娘一回,然后拿起一把黄豆芽放在爪篱里,入滚水焯一遍断生,铺在碗底备用。 做完这个,老翁专心拉面,他手虽粗,但是巧,一拨一拉,细细的面条就飘进了沸腾的锅子里。 方一进去,用长约一尺半的粗竹木筷子搅了搅,就上爪篱捞出细面。老翁的手极准,两碗面的分量分的正是刚刚好,然后他在白面上撒了葱花,碧绿碧绿的,煞是好看。 这时间,另一个炉子上的锅也热了,老翁从一个瓮里舀出一勺油,特意回头与宝玉解释了:“宝二爷,这是豆油。”油入热锅,老翁又朝锅子里加了豆酱,稍加翻炒就喷香。趁着锅子旺,把热油炒豆酱浇在两碗银丝面上,“刺啦”一声,冒起白气腾腾。 初一早就候在炉子边了,见面好了,也不用老妇人上手,径自端去给主子和宝二爷,并自动自觉地要了一份碗筷,要替主子试面。 老周头的浑家原也是有些见识的,见此更加知道宝二爷带来的人恐怕金贵程度更胜宝二爷一筹,鹌鹑似地规规矩矩照办。 十六皇子本欲推拒初一试面的,宝玉却说:“规矩不可少。我知你信我就够了。” 终于吃上银丝面,十六皇子不得不承认,乡野粗茶淡饭也是别有滋味的。好似从前落难时候,一起分的饼子…… 众侍卫和家丁的面条做得也很快,加上他们吃起来毕竟不讲究一些,唏哩呼噜就吃完了面条――总不能叫主子等着自己吃面吧? 饭毕,宝玉要结账,十六皇子示意初一付钱。 宝玉轻声一笑:“还是我来吧,说好了是我带你来吃吃小摊儿风味的。下回你请,我必是不客气。” 出了巷子,十六皇子还看到面摊的夫妇远远站着没动。 宝玉开口说:“那老妇人,是我从前的奶嬷嬷。” 十六皇子惊奇,既然是宝玉的奶嬷嬷,缘何会如此落魄出来讨生活? 牵着马儿走了一段消食儿,等到开阔的街道是准许骑马的,十六皇子与宝玉才翻身上马。 青少年忍到现在,随从们都在身后听不清他俩说话了,才开口问:“那为何如今他们这样艰辛度日?” 宝玉被午后的太阳照得有些犯困,眯了眯眼睛说:“我抓周的时候,王嬷嬷被大房的伯母买通了,想要引我去抓胭脂盒子。后来事情败露,他们夫妇被老祖宗放良了身份。” 宝玉顿了一顿:“可是他们一家子还在府里当差,只他俩出去,并无一技之长,只能做力气活。你看那王嬷嬷很老是不是,她才四十。后来,前些年,我又遇到了他们,便找人教他们做油泼面的手艺,好歹不必去码头抗包了。” “你是和我说,要学会宽恕?”十六皇子不解而且震惊:难道宝玉也变了么?变成满嘴仁义道德的君子? 宝玉从腰间抽出折扇,哗啦一下打开,潇洒翩翩地说:“不,我是说,老祖宗碍于大伯和大伯母的面子,只惩戒了下人。而我能够宽恕曾经背主的下人,可见宽厚仁义名副其实。十六爷若是也能如此于日后,不无好处。” “什么好处?” 宝玉笑而不答。 第5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十六皇子听了宝玉的话,许是明白了什么,许又是没有明白,反正这个话题便是到此为止了。 倒是他也提及自己从前的奶嬷嬷,同样是在他挺小的时候就被放出宫去了,好似是因为犯了口舌之类的――可见他和宝玉又多了一个相似点。 宝玉点头:“小孩子尚是不知事的时候,身边的奶嬷嬷影响力很大,是该挑沉稳的。”这话说得,好似他养过小孩子一样的老气。 到了育婴堂,壮年男子们不便入内(并没有硬性规定不许入内,而是附近人都晓得这条巷子里几乎全部是女眷,),十六皇子就仅带着初一和另一娃娃脸侍卫下马。宝玉更干脆,叫一更二更等和家丁俱在巷子口找个茶点摊子坐着等他便是。 见到胡嬷嬷之后,十六皇子觉得胡嬷嬷的精神气比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要好多了,可见人一旦有所寄托,往往能够寻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从而活得更像一个“人”。 没错,从前十六皇子觉得,胡嬷嬷虽然是活着,可是整个人是死气沉沉的,就好像是母后身后的影子,不多看、不多说,而现在,抱着一个小奶娃用调羹一点一点喂对方吃羊乳的胡嬷嬷――整个人都是温柔而鲜活的。 “嬷嬷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眼见胡嬷嬷喂好了小婴儿,把一身奶香味、软绵绵、包着大红小襁褓的娃娃交给身旁的少女,十六皇子才开口问候。 胡嬷嬷起身整了整衣服,和善地笑着要给十六皇子行礼:“见过郡王殿下。” 被羞臊了的苏北郡王十六皇子连忙伸手拦住她:“嬷嬷这是做什么!” 胡嬷嬷当初进宫的时候,太子已经挺大了,搬去东宫住了,然后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在坤宁宫伺候皇后的她就好像是一道影子,她可以说是看着十六皇子长大的,因此态度确实要自然一些。她又见宝玉也随十六一起来了,微笑着同宝玉打了个招呼。 “莲儿,把小宝抱回去,再去沏一壶茶来。” 翩翩少女点头应下,正是眉心一点胭脂记的莲儿。 寒暄了,喝茶了,该说正事儿了。 十六皇子关心问到:“嬷嬷还没说呢,在育婴堂的日子过得可还习惯?” “挺好的,现在育婴堂里有了宝二爷分派来做口脂的活计,此地的进项多了,又托殿下的福,送来这一批母羊,年纪最小的那些喝上了羊乳,总归是比米汤要滋补一些。只一点……”说到最后,胡嬷嬷严肃起来。 十六皇子与宝玉连忙坐直身子侧耳倾听。 “宝二爷是觉得咱们育婴堂的女人家这么不能吃苦么?当初我说了口脂的活计咱们做着是绰绰有余的,叫您另有活计的时候也考虑考虑这一条巷子的老老小小,怎么我听说您和殿下做了香皂的买卖却是不分派我们了呢?” 宝玉连忙解释:“这做香皂的活不比口脂,复杂得多,搬上搬下,搅拌研磨,又要用上火碱等等,我担心育婴堂这边几乎都是女子,毕竟是力气不够的,万一碰着伤着了,就不好啦。” “那之后可得把嬷嬷我说的话记在心上!”胡嬷嬷绷着的脸松开了,“不然就不是十车粮食能解决的事儿了。” 宝玉和十六皇子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与自己开玩笑地抱怨呢,纷纷松了一口气。 莲儿前来斟茶,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宝二爷放心,嬷嬷是逗您玩呢,您没来的时候,她便总是说您是个心善的呢reads();。”又转头对十六皇子说:“殿下也是,嬷嬷在这儿总是记挂这您,又怕您忘了吃饭,又担心您贪凉少穿了衣服的。” 胡嬷嬷老脸一红:“偏偏你嘴巴巧,去煮一锅酒酿桂花圆子来,手上忙了才能堵你的嘴。” 莲儿悄悄吐了吐舌头,快步去了厨下。 “嬷嬷不必客气,何须如此麻烦。且还不饿呢。”宝玉这是客套话,方才一碗银丝面,也就够五分饱的。 “这桂花,就是院子里这一树上打下来的,圆子是上回宝二爷差人送来的糯米粉磨的,酒酿是莲儿自己做的,并不费什么事儿。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的招待你们。幸好殿下您从来就喝不出茶叶的好坏,不然方才的茶水也下不了嘴。”胡嬷嬷慢悠悠地说,然后去里屋拿出一本账册,“这育婴堂从前的账目,我是理出来了,可是要不要送进宫给陛下看,就看殿下您的意思了。” 育婴堂是太初十五年,由皇后娘娘牵头设立的,如今是太初三十六年,足足有二十一年的时间了。 因为之前收入单一,所以二十多年,每年一本流水账,到了胡嬷嬷手里头,居然就综合成了一本账册。而正是整理之后弄清楚了账目,胡嬷嬷才会对此持难以置信的态度。 十六皇子翻开账册,一页收入,一页支出,注角是当年粮价。没有画圈、没有红字,但是就连平日不太懂账目的十六皇子都能看出其中不对。 …… …… 【太初二十年四月,购粟米一百石,价两万四千钱。】 …… …… …… 【太初二十年九月,购粟米一百石,价两万四千钱。】 …… …… 【太初二十七年六月,购粟米一百石,价两万六千钱。】 …… 粗粗一眼,十六皇子就看出了不妥,九月秋收之后的粮价怎会与四月同?太初二十七年的粮价竟然是比太初二十年(太初二十年大旱,谷价居高不下)还要高? 粗粗一看就足可见从前育婴堂管理方面是漏洞百出,以致于账房居然这么不愿意花费力气做假/账。 宝玉并没有伸头看账目,那也不是他能够看的,但是只看如今涵养还未修炼到家的十六皇子脸色就知道,这一本账,怕是一本烂账。从慈/善/事/业伸手捞钱的人是最卑鄙无耻的,简直不是简单一句蛀/虫可以骂尽。 好在胡嬷嬷能力不错,许是从宝玉等人在招香皂原料供应商的方法上得了灵感,育婴堂的口粮也由几家粮铺竞价,最后选了价格合理、口碑好的。她现在命人记账的法子颇为先进,采买和出纳相互监督,均有查阅账册的权利,一旦发现对方疏漏,指出可得一定褒奖。 总而言之无非是就分权制衡。 十六皇子稍微翻了翻账本,就合起来不愿意再看了:“我会带回去的。”原先育婴堂说是母后领着办的,可是后来母后身体不太好,便交给了太子妃嫂嫂掌管,其中账房、采买都是太子妃安排的人,去年年底,有那从前默默无闻的御史大夫李文渊,参了育婴堂掌事一本,说他中饱私囊、作恶多端,奏折之上,一有数据二有事实三有人证,铁证如山。 那会儿,本就在风口浪尖的东宫更加是承受雷霆之怒,后来有十六皇子求情,又有皇太孙彻夜跪求陛下开恩,好歹这东宫最后只是被申斥识人不明reads();。 然后胡嬷嬷就被委以重任,接手育婴堂,虽然朝中有些不赞同的声音,但是又想到这本就是后宫女子施舍善心的事业,交给宫中女官做也是恰当的。总比之前那个掌事要好,因为是男子,仗着身份便利,有些不太好宣之于口的、不清不楚的事情。 而那不畏强权的御史李文渊,也进入了有心人的眼里,偏偏东宫因为自顾不暇,怎敢在这风口上去寻李姓御史的晦气?再加上陛下因此事提拔了李文渊,一时间这位寒门出身的官员倒是炙手可热起来。 育婴堂从前账目的问题和从前掌事的恶行实在是太过沉重,十六皇子轻叹一声:“我只知道这其中多半是有古怪,未曾想,居然*至此。” 感慨间,少女莲儿端着桂花圆子羹来了,她笑眯眯地给两位爷奉上,又给胡嬷嬷端去一碗,最后自然没漏了娃娃脸侍卫和初一小哥。 也许是吃了一些甜羹,终究叫人心情好了一些,宝玉对十六皇子说:“既然现在胡嬷嬷定下了这样全新的规矩,我想育婴堂总归是回到正路上来了,无论中间多么曲折,或者有怎样的掌权人以权谋私,但是皇后娘娘设立此间的初衷都是美好而良善的,我想,陛下、您和胡嬷嬷也是如此。” 十六皇子放下调羹,对胭脂少女说:“辛苦你了,莲儿姑娘。” 少女面颊微微泛红,抱着托盘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然后摇摇头说:“一点也不,多亏了殿下与嬷嬷,还有宝二爷,我们现在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莲儿,一点都不辛苦。” 十六皇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对胡嬷嬷等人说:“嬷嬷自去忙吧,我和宝玉去他城外的花田庄子看看。” 于是宝玉怎能不从命?一行人出了城门便可以尽在官道上策马了,倒是苦了初一,毕竟是个内侍官,与宝玉那几个从跟随他开始就被/的小厮、家丁是不能比,更加不要说和禁卫军的马上功夫相提并论了,最后还是娃娃脸侍卫看不过眼,一把把初一拉到自己马背后头,才算完。 到了花田庄子大门处,众人驻马,初一一个踉跄下地,觉得胃里头油泼面和桂花圆子羹一阵翻滚,几乎要满出来,于是他没好气地对娃娃脸侍卫说:“我谢谢您(大爷)勒。” 娃娃脸侍卫仿佛是听不懂初一愤愤的语气,笑出两个酒窝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把初一小哥噎个半死。 ……………………………… 不得不说,一更的阿爷老孙头饲弄花草很有一套,原先这样子的人才怎么就埋没在荣国府前院做杂活儿了呢? 宝玉领着十六皇子等人到来,叫老孙头一阵激动:“宝二爷啊,您可算来了!我跟您说,那茉莉花的种子留得不够多……哦,对了,前些日子给您送去的墨菊您还喜欢不?小老儿绝对没有在干分内差事的时候偷懒,那是我闲的时候悄悄扦插的!小老儿的拿手绝活儿,专门孝敬您的!” 老孙头叽叽咕咕对着宝玉说了一大堆,然后才发现今个儿他的小孙子也跟来了,于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招呼:“哦,么妹儿(一更从前在家的小名)也来了?” 娃娃脸侍卫一个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来,然后捂嘴连连说:“么妹儿?一更小哥,对不住。” 一更心说:我也许有个假的阿爷罢? 倒是初一横了娃娃脸一眼:“你懂什么,穷人家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 宝玉婉拒了老孙头想要带路的好意,叫一更二更跟着老孙头去弄点瓜果给众人解解渴,然后领着十六皇子去到花田中央的一个茅草亭子小坐reads();。 说是茅草亭子,可是粗中有细,因着要与周围景致和谐的缘故,不好建一个雕栏画栋的四角阁,便是一月二月的审美拯救了此地的风景,按照二月画的样子,建了一个颇有野趣的茅草亭子,供人小憩。 因周围花田的植物都低矮,最高不过成人膝盖上,放眼望去是只见飞鸟舞蝶,所以娃娃脸侍卫这回没反驳主子的意思,叫弟兄几个找了附近的田埂,要来几块油纸布就坐下了。 十六皇子看了初一一眼,初一就蹬蹬蹬地跑到茅草亭子两丈多处,既能看清楚主子随时的需要,又不会听见主子讲话。 老孙头叫他小孙子一更沏了送上来的是菊花茶,明目清火。 “你出门寻我定是不止来这儿看看这么简单吧?” “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可是偌大的京城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十六皇子喝了一口菊花茶,苦笑一下,“思来想去,只有来找你。”原先他也有两个伴读的,一个前些年回家守孝去了,孝期结束,十六皇子也开始进入朝堂旁听了,并不再需要伴读;另一个就是曹家二房的嫡子,那个小子从小就鬼精,十句话里头有九句半是做不得准的,越是长大越不合十六的脾性。 “男人嘛!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等你出了孝期,我陪你大醉一场,什么烦恼忧愁都没有了!”宝玉拍拍未十分宽厚的胸膛,一副讲义气的样子。 十六皇子被逗笑了:“你才几岁,就想着大醉一场,恐怕是一杯就倒。” 宝玉心说:这你可就猜错了,从前的从前,我在商场上厮杀,可是有千杯不醉的名号的。 不过眼见十六皇子脸上的阴云消散了些,宝玉终究还是开口劝了一句:“不论怎么样,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也是你最亲近的人的愿望吧。你看看,现在身板和小鸡仔似的,不要说和我比划了,恐怕一更都能放倒你。” 十六皇子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你力气本就那么大,原先要撂倒我也是轻而易举的,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宝玉摸摸鼻子,看来之前在宝应的时候实在是爆发惊人,叫十六皇子现在还记得自己力大好似蛮牛的样子呢。 “那你说如何?”宝玉开口。 “要我说,咱们不能比力气,就比比身手灵巧吧。”十六皇子从亭子附近撸了两根长茎植株,头顶是一排红艳艳的小花朵,正是花期较长的一串红,“谁先将花汁染到对方身上,谁就赢了。” 宝玉看了一眼这两株可怜的一串红,竟然是被十六皇子连根拔起的:“有赢就有输,彩头可要下?” 十六皇子昂头,是颇为自信的样子:“自然是要的。我赢了,便在日后去封地之后封你做个王府长史。” 本朝亲王府、郡王府皆设长史,品级高下视所属机构而异,从三品至七品不等。郡王府的长史也能够是个五六品的官儿了,须知,绝大多数情况下科举入仕一开始也不过是顶了天的从六品翰林修撰或者编修――也不乏殿试的时候某学子实在是才华出众、一鸣惊人,叫皇帝与六部尚书惊为天人然后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恩,几百年也不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偶尔出现还是王朝将倾、国生妖孽、吏治混乱的时候。 当然,长史和进士日后的前途是不同的,这无可非议。 “那要是我赢了呢?”宝玉开口。 “若是侥幸你赢了,那便是我输了。我就勉强答应了你要来本王王府做长史的要求罢。” 恩?哈?啥? 宝玉一时间被青少年搞得有点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少噜嗦,你们几个,退开点,我和宝玉比划一下……宝玉,咱们开始吧reads();。”娃娃脸侍卫一看主子的架势,觉得没甚威胁,就招手叫弟兄们排排坐好围观,十六皇子把左手的一串红抛过去,没等宝玉接住,就右手攻过来。他在宫里从前也有专门的武师傅教授骑射课程,虽然老皇帝不要求儿子们能够成为千人敌万人敌,但是最起码拉弓射箭舞刀弄枪还是得会的,君子六艺,样样都请了大能/高手来教,能学进去多少,就看天资和勤奋程度了。 原先的十六皇子天资其实是挺好的,就是贪玩,回回六艺考试,就是中等偏下,偶尔被皇后娘娘逼急了,才能考出中不溜的好成绩。尤其在当初被游侠儿用不入流手段掳走之后,回到宫里的他好一阵子发愤图强,想要成为高手中的高手,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就连授课的武艺师傅都在心里赞叹,十六皇子这样,若是日后上战场可成一员猛将。 这年头,讲究的是君子以配剑为美,不过十六皇子练的是枪,而宝玉――对不住,头两年在努力融汇蛮力,争取收放自如,后来便是一门心思扑在钻研《易经》和翻版的《凌波微步》上头,唯一擅长一点的就是弓箭了,和一串红长得一点也不像,总不能把它当做一支箭“咻”地一下射出去吧。 再说了,近身搏斗,只要一击不中就得闪躲,先射之人万一射空了,手无寸缕,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幸好,虽然十六皇子攻宝玉不备,可是宝玉反应快啊! 那谁谁不是说了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参透凌波微步步法的宝玉在小小一个亭子中间闪来闪去,一开始用了五成的能力,才出脚没几步就发现这样的难度对于十六皇子来说有点大了,于是又悄悄换成三成的能力,好歹是要僵持一会儿,给十六皇子在他手下人面前留一点面子――至于自己的手下人?自己的面子不是单纯的武力来维持的,一更二更对自己的信服也不会因为偶尔一次比试的输赢而有所动摇。 这,便是宝玉的自信。 片刻之后,宝玉见十六皇子已经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了,便不再拖延,蹬腿飞身上了茅草亭子的柱子,整个身子在空中凌空跃起,然后一串红在十六皇子左肩轻轻一点,借着这一点之力,顺势翻身下地站稳。 三丈之外的娃娃脸侍卫一个没忍住,开口叫好。被初一瞪了一眼,于是又马上闭嘴去偷偷瞄主子的脸色――不过主子面颊通红,大汗淋漓,看不出脸色。 初一瞪完娃娃脸,连忙去找带着出主子来备用的衣服,待会儿好替换。 一时间,捂住自己嘴巴的的娃娃脸也不敢发出声音,其余人自然都是作看天看地看风景状。 “我赢了。”宝玉淡淡开口,一瞬间觉得自己今日装逼真是装到了极致,又是从一碗面讲述人生哲理,又是从武力值上摧毁人家的信心――这感觉,真特么的爽!虽然做口脂做香皂也很爽,但是宝玉知道,那毕竟是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小道。如今摆在自己面前,未来郡王府长史的官职,做不做?论起来,宝玉现年才十一,十六皇子即如今的苏北郡王给出这样的承诺,完全就是对他能力的盲目信任…… 然后,愣神完毕的十六皇子啪叽一下把一串红丢开:“你这本领和谁学的???” “哈?” “介不介意多一个师弟?” “哈?” “快快带我去拜见师傅他老人家!今日便举行拜师礼吧!” “哈?” 第5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好不容易叫十六皇子相信了宝玉刚才使出那轻盈的躲闪功夫并没有什么世外高人所传授,而是他自己平日里好玩,将《易经》中的五行八卦之法运用到步法上来,配合呼吸吐纳想的玩意儿。 一场比试之后,两个人些许的距离感和隔阂都烟消云散了,十六皇子捶了宝玉胸口一拳:“如此的武学天资,可以开山立派了啊!” 宝玉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把折扇拿出来,哗哗哗地扇风――这是热的:“那我老爷估计得去寻一根/铁/棒子揍我。” 江湖中人是什么?游侠儿之流,为朝廷所厌恶,为权贵所看不起,如果说满身铜臭的宝玉叫贾政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那么投身江湖,政二老爷一定会不顾老祖宗的阻拦,宣布把宝玉除族的。 “你爹……咳咳。”十六皇子想起近来工部缮营司的贾政屡屡找自己,就觉得此人忒烦。做事认真是一回事,死脑筋又是一回事了,何况还是个不通俗务的死脑筋,王府铺院子的雨花石被剔除了,换了鹅卵石,还要来请示用那一条河里头的鹅卵石……亏得初一提醒自己这是贾宝玉的亲爹,不然非得喷他一顿,这个拿着俸禄不担干系的天上人! 十六皇子只是尴尬地刹住话头咳嗽两声,宝玉就知道其未尽之意了。 也难怪,近来就连许纯安都憔悴了许多,估计是监督建造苏北郡王王府一事实在是工程浩大而复杂,八面玲珑的许纯安也有些顾不暇贾政偶尔犯轴的举动了。 【其实贾政也很冤:上峰把重任交给自己,他当然想要尽善尽美地完成差事,说不得还能往上挪一挪屁股底下的位子呢……自然为了让苏北郡王十分满意而不敢擅专,凡事事事过问,恨不得时时回禀进程,好叫郡王看到自己的尽职。】 宝玉还记得十六皇子方才看到自己使用凌波微步时候眼睛发亮的样子,他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开口说道:“我既是使出来了,就是可以教人学的,但是你也晓得,我现在并不想担太多的虚名。你之前能够仗义提醒我,我又怎能如此小气。待你熟读周易之后我将这步法抄一份给你。” 十六皇子乐呵呵地:“那我岂不是得拜你为师啦?” “十六爷别开玩笑了reads();。”宝玉苦笑。 “那我岂不是还得先读懂易经?嘶――”十六皇子一副牙疼的表情,然后落寞地说,“行了,我知道了,看来世上无易事,还得下苦工。等我读完再学吧。对了,这叫啥?” “《凌波微步》。” “好名字!”【我的朋友真厉害啊真厉害】 两人一身汗水,要是任由之风干了难保不会着凉。虽然宝玉对自己的体质很有信心,十六皇子也如是。但是他俩身边伺候的人就不这么觉得了,这风寒一事儿,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不不不,绝对不能有这个万一,眼见了主子出汗都傻愣着不叫他们擦洗,这样的下人绝对是要被叉出去挨棍子的。 初一颠颠儿拿来整洁的衣裳,一更也并未落后,并且他比初一更有优势,在宝玉和苏北郡王刚开始比划的时候,就叫二更去灶头吩咐烧热水。 恩,此地的热水倒是一整天都有的,盖是因为各种花汁儿浸出、调色都需要热水,所以花田庄子上,灶头多、木桶多、水缸多! 一更吩咐下去之后,花田庄子上的仆役们自然是殷勤准备的――虽不知和宝二爷一块来的少爷是哪家的,但是看带着的随从都如此气派威武,来头肯定不小,不好轻忽。 一番梳洗之后,下人又送来一壶温热的薄荷茶,清凉舒爽,最是解渴。十六皇子原本的喜欢在大汗之后喝冰镇的,但是得了陛下吩咐的宫人们不敢叫他这么喝,伤脾胃。现在他蓦然发现温热的薄荷茶也有降暑的功效,正譬如冬日里温着米酒吃鱼生,也是别有滋味。 “不管怎么样,我先替你预留了长史的位置。从前是我想岔了,与其等到你卷入我上头几位哥哥的事情里,不如先叫人知道,你就是我的人。咳咳总得看主人吧?我想,日后我一个亲王的爵位是跑不了的,运气好一点还是世袭罔替的亲王,到时候咱们站稳了脚跟,你爱从文就从文,爱从武就从武,喜欢做买卖,我就与你合股!”十六皇子斩钉截铁地说,又补充了一句,“我担心我实在是没办法熟记易经,只能等你与我一道去苏北,亲自传授了。”当然,十六皇子一语成谶,果然没把易经吃透是为后话。 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 宝玉虽然还没有感动到那个地步,但是心头受到的震撼还是不小的:早知道十六皇子认死理儿,没想到虽然长大了些,还是保持着本心。 话不必说死,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所以宝玉诚恳地谢过了苏北郡王对自己的青眼,并表示仍旧将对方看做自己的朋友而非高高在上的郡王殿下。 这大概是十六皇子今天听到的第二好听的话了:“宝玉,如果你能立即教我那步法,我会更开心。” “……”贾宝玉想要收回前头所想,十六皇子果然还是比从前小时后要不好忽悠了些,现在还心心念念这事儿呢。 十六皇子嘟囔:“叫我拜你为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太过惹眼了……” 宝玉连连点头:这真是一个馊主意。天地君亲师,身为皇子,现在又是郡王爵位,十六岂能随随便便拜师?拜的还是一个国公府二房四品官的儿子为师……说出去,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么我们义结金兰吧?以后我要封你做长史,别人也没甚话好说。” “殿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宝玉认真地看着十六皇子说到,这年代的义结金兰/拜把子/契兄弟比现代人想得要正式得多,如果说刚才十六想拜自己为师是九天玄雷,那么结义的提议就是三重天的玄雷吧,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十六皇子被看得有些心虚,然后点点头说:“好吧……” 再三叮嘱过想一出是一出的任性郡王十六皇子,宝玉轻轻摇摇头,伸手摸了摸额头,总觉得方才的沐浴都是白干了,现在头上又出了汗reads();。 回城内,十六皇子就对宝玉拱手道别,直说这样熟识的关系无需讲究虚礼送来送去,然后策马领着人走了。 想必今晚京城很多人家都会得知苏北郡王与荣国府贾瑛相谈甚欢,小聚一个下午的消息。 宝玉回到府里,又去洗了个澡。不是他矫情,而是时下就是如此讲究,出门子做客的衣服、日常穿的家常服、骑射时穿的胡服、读书时穿的儒生袍子……尽管比之有品级的贾赦、贾政少了官服,但是宝玉初来此地的时候还是好不能适应――小小孩童一年四季的服饰零零总总百来套,太奢侈了!然后果然是由简入奢易,没几年宝玉就适应了这样衣服成山的日子,好歹他坚持着日常穿戴洗漱自己来,没有变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纯废物。当然,一些生活小习性是没办法了,讲究得不得了,出入洗手洗脸都算不讲究的,只大冬天才会这么不讲究地做,春夏秋三季出门回来必定是要沐浴更衣的。 钱嬷嬷和一月二月都晓得的很,每次都算着差不多的时间叫婆子烧热水。因为宝玉从前刚搬到前院就吩咐人在他院子里砌了一个灶头,烧水、煮粥、煮面都是便宜的,也因为此,叫他院子里的人具对他感恩戴德,大冬天再也不必去大厨房抬水了。 梳洗完毕,编起一个大辫子,在头顶挽了一个髻,扎了一块宝蓝色巾子,身上换了一身宝蓝镶银白边的半旧袍子,脖子里仍旧戴着通灵假宝玉,下/身着墨蓝色暗纹绸裤,锦边弹墨袜,皂色千层底鞋。换上日常居家的服侍,宝玉觉得整个人松快了许多。 他还记得老祖宗午间说的叫他早些回来一同吃饭的事儿,便领着一二月去了贾母的院子,走前吩咐钱嬷嬷:“一更和阿九等人今日也累了,嬷嬷叫人晚上给他们加一道菜。” 至于加什么菜,宝玉就不管得那么细致了,反正自己院子里有钱嬷嬷这个镇山太岁在,什么事体都是井井有条的。 宝玉到了荣庆堂,小丫鬟往里头通报:“宝二爷来了。”又一面殷勤地给宝玉打帘子。 老祖宗的正屋里头,贾母歪在榻上,一手搂着黛玉,不停地摸摸脸摸摸手的,只邢氏、三春在陪黛玉坐着聊天。见到宝玉来了,贾母便关心问一句:“可是见到苏北郡王了?” “巧了,我琢磨着那是饭点,便去得意居碰碰运气,恰好遇上了。午后去了先是去了育婴堂,然后我又带殿下去花田庄子散散心。”宝玉一面回答老祖宗的话,一面对给他上茶的鸳鸯点了点头,“我回来的时候瞧见路边有个卖秋梨的,鲜灵灵得很,便买了两筐子,叫家里人吃个鲜甜。” “殿下虽然同你交好,可是你还得掌握了分寸,不要没大没小,可知道?”贾母嘱咐了一句,实则很放心宝玉与十六皇子之间的交际的,然后眯着眼睛笑得开心极了:“每回每回出门都带点子小东西回来,今日是不是又看那卖梨的老人家可怜了?”转头又对黛玉说:“你这个表哥,虽然顽劣,但是有两点很好,第一,时时记挂着家里人;第二,有善心。你和他相处久了就晓得了。” 黛玉哪里听不出来外祖母话语里头的宠溺与得意,自然是点头说好话的:“先前就觉得几位表哥都出众得很,父亲也夸了不止一回,说宝玉表哥天资聪颖呢。” 说起这事儿贾母就肝疼,但是也不好对年纪尚小的外孙女解释什么,只是苦笑着说:“这泼猴,硬是要舞刀弄枪,又喜欢一门子闷头作甚么‘实验’,叫你二舅舅捶了好几顿也没改好,现在便随他的,好歹是答应了我们明年秋天去考童子试,不然他老子非得把他扒下一层皮。” 宝玉摸摸鼻子,假装哭丧着脸:“可见老祖宗对林家表妹是疼爱到骨子里了,这么快就掀我的老底。” “行啦行啦,别作怪的,回头给老祖宗叫人给你做冰糖燕窝炖梨,这总行了吧?”贾母最喜儿孙环绕,看到一屋子少年少女,心情都好了许多reads();。 “哟,才来老祖宗这儿,就听到有糖水?秋梨燕窝最润燥了,我可得舔着脸叫老祖宗赏我一碗。”王熙凤安排好了今日的晚宴,赶来贾母这儿,方一到,听了半拉子的话,就开始活跃气氛。 “行了,少不了你的。”贾母对凤姐儿说。 再不一会儿,王氏领着李纨也来了,李纨身后还跟着荣国府四世同堂的第四代,她的俩儿子,贾兰和贾苒。贾兰今年六岁,再几个月到了明年就要步他爹和叔叔们的后,去族学了,因李纨对他要求颇为严格,所以小小年纪倒是有些一本正经,也不要奶嬷嬷牵着,而是自己迈着方正的步子上前来与老祖宗并林姑姑见礼。相比较之下,年仅两岁的苒哥儿就有趣多了,小圆脸肉呼呼,宝玉深刻觉得因为大哥哥和大嫂嫂在有了苒哥儿的时候,才是后世讲求优生优育的年龄,所以苒哥儿从小身子骨就结实,同样的,也比兰哥儿皮实多了。 李纨本想严加管教的,但是这小子太会耍赖,不知怎么地发现了家里头并不是亲妈说了算的,因而每每闯了祸,要么寻他老子,要么去寻二太太,总是想尽办法避过教训。现在他胎发抓了两个小揪揪,穿着大红撒金花缎面的小褂子,里头是同色长袖衫,脖子里挂了一个小金锁,金锁下头的小铃铛叮当作响。一路走来被奶嬷嬷抱在手里,好不容易被放到地下,便有样学样地跟在哥哥身后行礼。不过因为手短腿短,重心不稳,骨碌一下坐了一个屁股墩。苒哥儿也不哭,也不怕,索性就赖在地上笑眯眯地朝四处看看。看到宝玉,就张手要抱抱:“苏,饿苏抱!” 王熙凤连连去一把把苒哥儿抱起来:“哟,这是谁来了呀?”遂和奶声奶气的苒哥儿说着听不懂的话。苒哥发现自己距离饿苏挺远的,遂不老实地挣扎,终于闹腾得王熙凤抱不住了,交给宝玉:“宝玉,苒哥儿和你可真亲。” 苒哥好似听懂了,揪着宝玉的衣领子:“豆四爷们!”指指自己,又指指宝玉,叫大家笑得停不下来――才两岁的娃娃,小麻雀还拇指大小,就知道什么是爷们了? 说起来,凤辣子并不觉得自己这个琏二奶奶比珠大奶奶差在哪儿,虽自己父亲早逝,但是有个身为权臣的亲大伯,自己又是荣国府长房媳妇儿,早晚都是这府的当家妇――只一点,膝下无子,叫她很羡慕李纨连生两子。 说说笑笑,便是到了摆饭的时间,前头贾赦、贾琏、贾珠都已经回来了,就是贾政叫仆从传了话来,说工部还有事儿未处理好,要晚些回来。 贾母便说:“不等你二舅舅了,他近来忙得脚跟直打跌,常常不着家的。” 黛玉有心想要说几句,但是见众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可见二舅舅确实是忙。 王熙凤因为知道这个林家表妹在老祖宗心里的地位,所以一顿晚饭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弄得丰盛周全。既有时令的菊花酿豆腐、清蒸大闸蟹、酒糟紫米羹、茱萸炒鸡丁,又有京城特色的香酥肉、八宝鸭、烧海参、赛螃蟹,还有扬州菜的松鼠鳜鱼、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扬州十项菜……冷色荤素应有具有。 因是家宴,也不分男女了,在贾母的花厅大圆桌上安设桌椅。 宴起,李纨捧饭,王熙凤安箸,王氏进羹,邢氏奉汤水。贾母正面榻上独坐,左边按着大老爷、二老爷、珠大爷、琏二爷、宝二爷、环三爷、兰哥儿的顺序坐下了,因二老爷未至,贾母左边第二张椅子便是空着的,苒哥儿因为年纪小,还吃奶和辅食,便被奶嬷嬷抱去耳房哄着顽。 黛玉见外祖母右手边的前五张椅子都空着,顿时不知该如何安坐了,王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三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贾母笑道:“行啦,咱们家也不是那刻板的,今儿你们做做样子便是了,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不坐下,你们的儿媳妇怎么敢坐下?”又指了右手第三个位子:“玉儿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 黛玉方告了座,坐定。贾母命邢氏与王氏以及两个孙媳妇也分别在右手一二四五的位置坐了reads();。迎春姐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第六,探春右手第七,惜春右第八。 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伺候的丫鬟拿着蟹八件,拆拆剪剪,不多时就剔出蟹腿、蟹黄、蟹膏,并布到主子的官窑白瓷碗里头,贾母多嘱咐了一句:“螃蟹性寒,你们几个少吃些。”这是对姑娘家和媳妇说的,又对老少爷们说:“你们也是,务必要喝一点暖身的黄酒。” 贾琏嬉笑着说:“每次到老祖宗这儿吃螃蟹,必是要听老祖宗这么谆谆嘱咐的。孙儿总觉得自己在老祖宗面前还是梳着总角的孩童呢。” 说得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饭毕,贾赦先待不住跑了。贾珠、贾琏和宝玉随后也走了。 荣庆堂内,女眷们说说笑笑。 因黛玉此行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贾母见她俩老的老小的小,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并叫黛玉另赐名,至此,鹦哥改名为紫鹃。 而贾氏三兄弟一道出了荣庆堂,丫鬟们在前头打着气死风灯,贾琏望着宝玉,促狭地小声说:“我看老祖宗是想要与林姑父家做亲。”一面那眼角去瞄宝玉。 贾珠正色道:“怎好拿姑娘家的名节开玩笑?我看你是越发不着调了。” “丫鬟们远着呢,又听不见。” “子曰‘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琏二弟看来是要好好温书了。”贾珠一本正经。 宝玉不失时机地插刀:“赦大伯说来年正月要与琏二哥补个缺?我原还想着明年秋天下场去考童子试,与琏二哥一起去呢,也好做个伴。” 贾琏被噎住了:来年自己都及冠了,要是和宝玉一起考秀才,真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好在今年府里头因为香皂多了不少出息,老爷上回终于说等自己二十给自己捐个同知,好歹是一身官皮。可是今儿被宝玉提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遂三人静默,行不多时,分道扬镳。贾珠和贾琏是往东北角走,因为这两兄弟的院子相邻,宝玉却是住在前院的,要往南边走。 回到自己的院子,宝玉对一二月说:“我要在书房看会儿书,你们也下去吃饭罢。” 一二月跟着宝二爷这么多年了,自然晓得宝二爷看书的时候是最不喜欢别人打搅的,于是退下吃晚饭,钱嬷嬷给她们在院子小厨房的灶头上热着饭菜呢。 宝玉说是要看书,实则是捧着书卷心不在焉,思绪早就飞了。 烛火扑腾了一下,他终于是回神,恰好位面交易系统上头,第四位面同样是古代的崔昊也在。 “许久不见了,崔大人。可见您最近真的是忙碌得很。”宝玉开口打了个招呼。 经年下来,崔昊的头发有些斑白,不过一身的气度更胜从前了:“怎么看你一脸心事的样子?” 崔昊于宝玉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因为宝玉能够给他提供很多现代社会的工艺、科技资料,而崔昊那里,用于交换的物品对于宝玉来说实则没那么大的吸引力,所以很大程度上,他们的交易实际价值是不对等的。不过若是加上崔昊对宝玉隔三差五的一些指点,那么也说不上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崔昊早先就听宝玉说过此朝目前形势,大约是有了个判断,听到宝玉被十六皇子招揽,他捻了捻美须:“此事,权看你日后想要怎么样reads();。” “愿听崔大人讲解。” “依你所说,太子近年来并不得圣宠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又有那齐郡王居心叵测,一个弄不好,太子东宫之位不稳。” 宝玉皱眉说:“应当不至于吧,我听闻,皇太孙从小被当今陛下亲自抚养,简在帝心……” “你懂什么?儿子亲还是孙子亲?皇帝要是废了太子改立太孙,除非去世之前把太子打发到皇陵永守陵墓,再不然一杯鸩酒了解曾经的太子。否则的话,废太子终究是皇太孙的父亲,其中牵扯颇多矣。何况你朝那皇帝,实在是糊涂短视,将国土分封出去,无论是不是给给亲儿子,早晚都是祸端。皇太孙?等皇帝离世,皇太孙那些在藩地发展出气候的叔叔们可不是如狼似虎的?” 崔昊一番话,惊醒宝玉:“是了。”明成祖不也是夺了侄儿的皇位么? “宝玉,我们相交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并非愚笨不堪也,而是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也有几分得过且过的性子。听我一句实话,要是你想要全家老小平安,那倒是不难,毕竟你那嫡亲的姐姐也只是皇太孙侍妾而已,太孙登基,你们家也不是后戚,沾光有限;太孙被人扯下来了,你们家也不过是受些波折,大不了就是丢了爵位,于性命是无碍的。” 话说到这里,其实蒙在宝玉眼前的纱布已经被崔昊揭开了:“没错,如果求一世安稳,我们府缩着脖子做人便是了,反正既无权臣,也无高官……” 可是,退缩就真的能够一世安稳吗?换句话说,叫整个荣国府男人们都缩起脖子做人,只为了图以后的安稳,值得吗?他们,愿意吗? “对了,崔大人此时上线是有什么事儿么?”宝玉还记着呢,刚才崔昊才露面的时候,面色并不太好。 “海上气候多变,不日前,派出去的船队遇上龙吸水,翻了一艘,二百多条性命……本官愧对他们家人。”崔昊是可惜了那一艘耗费人力物力的宝船,更可惜那一船船员的性命。宝玉,听懂了。 宝玉觉得,正是崔昊位高权重也不以士兵百姓为蝼蚁的态度,叫自己打心里敬佩。 ………………………… 十六皇子回了宫,去与老皇帝请安的时候碰到了方御前奏对完毕退出的大臣们,他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的,分明是那凭借不畏强权名声而起来的御史大夫,李文渊。 青少年脚步一顿,然后继续抬脚往大殿里头走去:“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都说别讲这些虚礼了。今儿出去,你怎么连衣裳都换了一套?”老皇帝刚谈完朝事,伸手揉捏自己的鼻梁骨,然后与幼子谈谈家常事儿。 十六皇子给老皇帝说了一番如何与宝玉比试的事儿,绘声绘色,情节跌宕起伏。倒是叫皇帝听得津津有味:“这么说,小十六你倒是身手不敌那贾瑛了?” “这也没啥的,术业有专攻么……” 轻松的笑谈之后,十六皇子还是将从育婴堂拿来的账册呈给了皇帝。老皇帝接过来,盯着封皮看了一阵子,然后丢回给小儿子:“烧了……不,你拿着吧。” “父皇?”十六皇子不解。 “这是太子妃识人不清,往小了说是东宫治下不严,又何不代表了你母后的疏漏?育婴堂一事,是你母后想要为流离失所的孩子、无家可归的女人们建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她也没料到竟会有人如此心黑手辣,这样断子绝孙的财也要发,要是烧了去,你母后知道了,恐怕会自责良久。你先收着,日后,再说吧。” 第5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不知不觉,黛玉来到荣国府已经一个月了,因为她一直住在贾母的院子里,宝玉每日与老祖宗请安的时候都能撞见,两人作为表兄妹,一屋子丫鬟婆子伺候着,也有长辈,便是说几句话也没什么的。几次接触,宝玉倒是觉得黛玉此人心眼儿有些小――倒不是贬义,而是说她什么事儿都爱往心里去,思虑过重了。出于对《红楼梦》女主角的特殊情感,宝玉对黛玉的关注难免会多一些,非关男女之情――对方才十岁呢! 宝玉都能发觉的事儿,贾母自然也察觉到了,一方面她又是心疼,一方面又是觉得心酸,为了叫黛玉更有伴儿一些,贾母差人去请来史湘云,与黛玉同吃同住。 可是史湘云的性子,说好听了是天真浪漫,说直接点就是口没遮拦,倒是和黛玉并不很投缘,她反而觉得林姐姐好使小性子,动不动就红了眼眶子,有些没意思。 而林黛玉呢,则觉得史湘云较之女儿家太过豪爽了,而且对着宝玉表哥总是喊“爱哥哥”,听得人怪羞涩,也怪不舒服的。 当然,这只是小女孩之间的小矛盾,大多时候,黛玉、湘云因为有三春一块儿,说说笑笑也是挺融洽的,不过因为三春往往午后便要或者跟着珠大嫂子、或者跟着琏二嫂子学些理家的事物,所以到了午后,住在荣庆堂碧纱橱的两位娇客才会觉得颇为不活络,不过女儿家在后宅的日子都是这样子的,绣绣花、看看书、下下棋、弹弹琴,时间便也就过去了。 ………………………… 九月初的时候,秋色的六种口脂和一种限量色都是李纨和王熙凤拟了,列了单子叫贾母等人过目的。当时贾母就说了:“我和你们两个太太年纪一把,并不很清楚外头小姑娘、媳妇子的喜好,这选什么眼色,你们同三个丫头商量着办就是了。” 秋日的六色与单色限量口脂,再加上还有等于说是李纨和王熙凤独立指导,荣国府西北角小作坊自行配料的胭脂、眼影绿茶味儿的卸妆油(为了中和荤油油脂的气味,作坊一个婆子提出用茶叶去味儿的法子,用的是最下等的粗茶和茶叶碎,调试成功后果然卸妆油清香怡人,老婆子因此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惹得一众丫鬟婆子更加有创造热情和干活热情了,此不赘述。) 因为新色号的口脂和更多样化的产品,九月份,花想容的销售更加火爆。十月初,孙成又送来了铺子的出息,两千四百两,刨去成本,净赚两千两,再留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另一半当月分了。最小股的三春每人都拿了三十四两。 倒是因为这事儿,贾母想起来了,玉儿郁郁寡欢没关系,自己可以带她出门子散心去呀。于是老祖宗张张嘴,下头人跑断腿,盖是因为贾母说了,别的府的女眷都有人听说了,花田庄子景色好,偏偏自家人都没去看过,于是吩咐下去,十月初十,带着一家子女眷去水仙庵住两天,顺便瞧瞧花田庄子的满园鲜花。 水仙庵供奉的是洛神,便是因此而得名。它位于城北郊外五里地处,距离花田庄子倒是很近,因为庄子简陋不适合女眷们住,贾府的人常去水仙庵烧香,而水仙庵的姑子也常来往于贾府,彼此间比较熟悉,所以王熙凤差人去水仙庵包了一个院子。白天姑娘们可以去庄子上走走,傍晚再回庵里吃斋菜,这对于女眷们来说,已是非常难得的出门散心活动了。 所以贾母一发话,几个姑娘都很高兴,黛玉也不例外。 虽然有邢氏偶在心头抱怨老祖宗想一出是一出,不过数着才送来的一百五十两银子,邢氏觉得去花田庄子也是挺好的,仔细看看,自己也可以置办一个,叫娘家人管起来,日后……咳咳reads();。 再说了,这事儿主要忙活的也就是李纨和王熙凤,邢氏和王氏两个做婆婆的人只需要最后过目一遍也就是了。 十月初十,贾赦早早就说了今日与朋友有约,贾政则是说近来一直比较忙,难得休沐日,实在是不想出门转了――正巧,贾母也不稀罕看到两个老胡瓜脸似的儿子,只是指明了,几个孙子是要护送女眷出行的。 宝玉本来瞧着贾环可怜巴拉的脸,想要叫他一起出门松散松散,不过被贾政无情地驳回了,说待会儿要考查环哥儿的课业。 宝玉在心里头给庶出的弟弟默默点了一根蜡烛:死道友不死贫道,环哥儿,一路走好。 最后车马队伍浩浩荡荡: 贾母坐一乘红木双轮马车,云锦帷幔,檐上还挂着铜铃和牌子,上书荣国府三字,前驾三匹丰神俊朗的好马; 邢氏、王氏分别乘双人马车; 李纨(奶嬷嬷抱着苒哥儿)、凤姐儿各自乘单人马车; 湘云、黛玉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单马车;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单马车; 然后还有贾母的丫头鸳鸯、鹦鹉、琥珀、珍珠,邢氏的丫鬟秋桐、秋香,王氏两个丫头金钏、彩云,李纨的丫头素云、碧月,王熙凤的丫头平儿、丰儿,林黛玉的丫头紫鹃、雪雁,史湘云的丫鬟的丫头翠缕,迎春的丫头司棋、绣桔,探春的丫头侍书、翠墨,惜春的丫头入画、彩屏,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就二十一个,另有各方婆子、姑娘们的教引嬷嬷三十来个,统共五十多人做了骡车九辆。再加上主子们的吃穿用度等物,又是装了好几大车,荣国府这么一出门乌压压的占了宁荣大街满街的车。 另有三个半爷们都是骑马的。为何是三个半? 且听我说来。 其一自然是年岁最大的贾珠,他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性格温顺。 其二是贾琏,他骑的是一匹乌黑油亮的大公马,活泼好动,善于奔驰。 其三自然是宝玉,白马蓝衣粉面如玉,要是年纪再大一点儿,走在街上非得接到数不尽的香囊、帕子――姑娘家抛的。可见‘胭脂二郎’并非单单指他善于做胭脂,也有夸颜值的意思。 剩下的半个就是兰哥了,他被家丁一抱在身前,坐在一匹枣红大马的背上,东张西望,颇为好奇。本来李纨的意思是叫兰哥儿和自己一同乘车的,但是珠大哥哥却叫家丁一牵来一匹和自己坐骑同色的高头大马,贾兰平时在故作老成,这时候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果然还是孩子么。 出了城,一路往北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水仙庵,李纨居然吐了,一下马车就被贾母吩咐去歇着,所以劳心劳力的王熙凤指挥仆妇归置好箱笼,幸好有三春能搭把手。 等安置好一应事体,水仙庵的师太因略懂医术,给李纨看过之后便给贾母等人报喜:“恭喜老夫人,贵府上的大奶奶这是有喜了,约莫两个月的身子。” 这可真是好事情,于是贾母大手一挥给水仙庵捐了五十两香油钱。王氏也是喜气洋洋的,觉得自己妯娌是哪样都不如自己,出身不如自己、夫君不如自己、孩子不如自己、孙子缘也不如自己(虽然王熙凤叫王氏姑妈,可是毕竟李纨生出来的孙子才是自己的亲孙子哟),于是看而媳妇儿越发顺眼了,也布施了三十两。 王熙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觉得心焦不已,又想着:或许是此处的风水真的好,不如这几日我也诚心拜拜,好叫洛神娘娘保佑我得一佳儿。于是后几日,也是日日潜心拜洛神,也捐了二十两银子reads();。 荣国府来这一趟,才方住下,还没吃上斋饭,水仙庵就收了不下一百两,姑子们看着以老太君为首的女眷们都好似塑了金身的仙女儿,此时虽然没有谄媚得把荣国府女眷们供起来,但是也是殷勤无比。 这看在黛玉眼里,又觉得颇为无趣,这跨出红尘的方外之人竟然如此在意身外之物。 中午的斋饭是素油煎豆腐、盐水煮毛豆、胡瓜炒鸡蛋和菌菇汤,菌菇是春日里晒干的,防潮防虫收藏好了,待要用的时候再提前泡发,做汤的时候撒一把,滋味喷香!主食是腐皮包子和馒头。 贾母心情正好呢,才来了水仙庵,大孙子的媳妇儿就被诊出来有了身子,便叫李纨在自己屋里休息,饭食也送进去吃便是了,又嘱咐苒哥儿的奶嬷嬷:“你可得照顾好哥儿,不要叫他朝他娘身上扑,晓得不?”一面又对黛玉说:“玉儿你尝尝,水仙庵的腐皮包子颇为有名。” 三个爷们在外间吃,贾琏好咸鲜,平日口重,今儿难得吃一顿斋菜也觉得别有风味。不过再津津有味,琏二爷还是有些羡慕珠大哥哥的,这嫂嫂都已经是第三胎了,自己媳妇儿连个蛋都没有下。没有蛋也就罢了,按理说,自己睡过的女人也不少了,除了外头那些粉头本就是喝了药才出来接客的,其余无论是家里的丫鬟还是府外的风流俏寡妇之类的,全都没有个信儿。贾琏难得地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是自己命中无子? 吓!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可怕了,贾琏连忙甩甩头,囫囵吞了一个腐皮包子。 午饭后,史湘云是在水仙庵里坐不住了,撺掇着三春几个想要去闻名已久的花田庄子,贾母禁不住几个小姑娘撒娇:“你们啊你们,罢了,叫宝玉带你们去转转。丫鬟婆子都带足喽,可不许淘气,知道没有?” “老祖宗您不去?” “老祖宗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小姑娘,今儿坐马车就快把我摇散了,得先歪着歇一歇。明日再去罢。” 同理,邢氏和王氏也不去,而李纨本次出来估计就只能待在房间里休息了,王熙凤则是想要诚心拜拜洛神娘娘,所以今儿也不去。贾珠饭后探望过李纨就回府了,他今晚还有文会要参加。贾琏则是不知道去哪儿撒欢了,如此说来,老祖宗都不需要掐指算,也只有宝玉才能领着姐妹五人出门了。 花田庄子距水仙庵不过二三里地,要是宝玉一人,足下生风用上凌波微步的步法,走路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是他看看身后一群纤弱姑娘,遂叫一月二月赶了马车出来。另有家丁八人与小厮四人跟车走着,保护女眷安全。 马蹄哒哒,慢悠悠摇到了花田庄子的时候,早就有脚程快的家丁阿九阿十来打过招呼了,平日里在花田里干杂活儿的小子们现在都被赶到一个院子里去了,就怕唐突女眷。留下的就是白发苍苍的老孙头以及一些年纪尚小的童子。 一下马车,五个姑娘家并她们的丫鬟十人(史湘云是自己带着一个丫鬟叫翠缕,但是因她来每每来贾府,贾母都会让身边的珍珠过去服侍她,所以刚好是十个丫鬟)都惊呆了! 百亩花田,宝玉放权,精通此道的老孙头全权安排种上了当季的花木,红一片、紫一片、粉一片、黄一片,秋海棠、番红花、花烛、倒挂金钟、紫薇、一串红、茉莉、珠兰、米兰、绣球花还有各色菊花……三春和史湘云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京城里寸土寸金,院子能有多大?出门子做客的时候也少,自家院子的花花草草早就看厌了,哪里晓得这城外竟有如此景致,疏朗而开阔,满目鲜活。 而黛玉呢,虽然生活在气候宜人的南方,但是从前身子骨不好,也极少出门,等到再后来,即便身子好了,也要为母守孝,更是不方便登别人家门了。是以,虽然她是花朝节生的,也没见过如此这般百花齐放的场景。 史湘云一路走来赞叹连连,好奇地问东问西,老孙头一一介绍,走了几片花区,小姐们就气喘吁吁了,恰好茅草亭子可做小憩reads();。 五位少女和一位少年坐定亭子,秋风拂面,甚是宜人。 迎春身处花田中间,举目四望,不由地赞叹:“这儿的景致真是不错。” 黛玉也说:“来此一游,倒是想要归隐田园做一花农,饲弄花草,乐以为生。” 探春却说:“宝二哥,你手底下真是人才济济,这样一个庄子,也是井井有条的,安排如此周全,才能保证花想容做口脂需要的花汁不会供不上。” 黛玉一脸吃惊:“原来花想容口脂竟然是府里的产业么?”说来倒也是巧了,黛玉是不好管闲事的性子,带来的王嬷嬷和雪雁也是老实巴交不胡乱走动的,在荣国府住了小一个月,居然不知道花想容是府里的产业。【自己来外祖家不久,珠大嫂子和琏二嫂子便送自己几套口脂,叫自己用也可,送人也可呢!原来竟是如此。】 史湘云暗暗觉得有些开心,大约是因为林姐姐对荣国府的事儿知道的不如自己多吧。然后又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愧,姑祖母对自己很不错的,林姐姐除了爱生气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自己怎么能如此狭隘呢?由此,她之后说话竟也多让着林黛玉,倒是叫三春和黛玉有些不解,不过只要气氛和乐,湘云是为何反常这并不很重要。 在茅草亭子喝了一会儿花茶,湘云又说:“爱哥哥,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口脂是怎么做的?” 宝玉有些抱歉地说:“此地的工坊只负责将花汁收集起来,并不涉及后续做口脂的工序了。工坊多为青壮男子,姐姐妹妹们恐是不便过去。” 湘云觉得有些遗憾,宝玉便开口提议:“你们想不想要花环?老孙头编花环的手艺很好,你们可以照着他给的样子自己编一个?” 史湘云是小孩儿的性子,又才九岁,很是好哄,闻言就开心地点头:“好呀好呀,要用到哪些花儿?是我们自己去摘么?” 黛玉摇摇头:“我不去,好好儿的鲜花,长在地里便也罢了,做什么还要把它们掐下来……” 一时间史湘云差点没忍住又想和林姐姐呛了,好在此时宝玉温和地开口:“也不妨事,想编花环的与老孙头去摘花儿;想再歇一会儿的便在此地再坐坐,听听风声、鸟声也是极享受的。” 然后史湘云、探春、惜春去编花环,迎春、黛玉留在亭子里。宝玉坐在亭子里,看见两株挨得特别近的一串红,想必就是先前被连根拔起用于当做武器的那倒霉两枝了,竟然这样也被老孙头重新养活。 宝玉忽然想到从前的从前,小时候馋糖果,可是在福利院里头,糖果这样的奢侈品只有过年过节才会有得吃,大家嘴馋了怎么办?就去摘路边花坛的一串红,拔掉根部吸食花蜜,甜滋滋的。也不管有毒没毒,反正大家都那么吃,后来长大了,路边绿化带的植物都换了品种,偶尔再在公园看见一串红,却又担心是不是打了药驱虫的等等,就再也没尝过花蜜滋味了。 迎春见宝玉呆呆地看着两株花草,便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宝玉?你在看什么?” 宝玉回神一笑:自己就是有想太多的毛病。 然后他起身,一步从亭子上跃下去,雪雁刚发出小小声的惊呼,被自家姑娘看了一眼,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宝玉掐了两朵花,又手一撑跳进亭子:“二姐姐不是问我在看什么?便是这个了。” 示范了一遍吃法,迎春果然有些好奇,宝玉要把手里的第二朵递过去,想了想,又用桌子上的茶水给那一朵一串红的花冲了一遍。 迎春的大丫鬟司棋操心很多,忧心忡忡地说:“宝二爷,这……能吃么?” “放心吧,吃不坏reads();。我从前……经常吃。” 迎春很相信自己这个宝兄弟,遂试了一试:“恩,果然甜滋滋,还有花香呢!” 忽然,一旁的雪雁自以为小声地说:“姑娘,要不要雪雁给你摘一朵过来?” 话音一落,宝玉和迎春都回头看林妹妹。 黛玉脸一红:“就你多嘴。”可是面上有些委屈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宝玉一转念就想通其中关节,拱手给黛玉陪了个不是:“是哥哥我疏忽了。” 谁知道不道歉还好,一道歉,黛玉眼眶子就红了:“宝玉表哥哪里有疏忽,是我方才口口声声说掐了花儿不好的。表哥不与我一朵自然是没错。” 哈?贾宝玉一脸懵逼。 迎春给宝玉使了个眼色,叫他再去摘一朵来,他倒是马上看懂了。于是用了比方才还要利落的身手,翻进翻出,将一朵一串红递到黛玉面前:“林妹妹莫生气,你常常这个,滋味确实不错。” 黛玉见宝玉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倒是面色又一红,此红非彼红,于是拿帕子接了一串红的花儿。 雪雁立即拿了白水过来:“我与姑娘冲冲它。” 等到黛玉不好意思地用帕子遮掩着嘴吸食花蜜的时候,宝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便是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林妹妹一口气憋着咳嗽了几声,想要哭的――因为觉得宝玉表哥在取笑自己,然后看到他搓搓手,随手在空中一捻,变出一个小瓷瓶,竟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于是林妹妹就忘记刚才自己为什么觉得委屈了:“宝玉表哥这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好像是耍杂戏的! “秘密。”宝玉的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下,然后对一月说,“换一壶温水,冲这平阴玫瑰卤子给二姑娘、林姑娘尝尝。” 终于哄好的林妹妹,直男宝玉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觉得小姑娘的心思实在是太纤细敏感了…… 临走的时候,老孙头拿来了春日里、夏日里宝二爷吩咐叫做的各色花卤子,放了蜜糖渍起来的,香甜得不得了。 五个姑娘家每人分了两个巴掌大的小瓶子,回程的路上叽叽喳喳的,都说明天还要来。宝玉在马背上轻轻地嘶了一口气,觉得陪小姑娘郊游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儿。 ………………………… 因为下午超过往日的运动量,晚饭的时候,姑娘家都吃的比往日多一些,惹得老祖宗连连吩咐她们:“吃饱了得散散步,消消食儿,不可马上就歇息,知道了么?” 第二日,养好精神的贾母、邢氏、王氏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贾琏也一同去了花田庄子。今日的活动是去挖野菜,因为湘云始终记得昨个儿下午,老孙头无意间说的一句‘现在灰灰菜正是好吃的时候’,于是一群几乎没吃过野菜的姑娘兴致勃勃地说了要去挖野菜――就算吃过,吃到嘴里也是经过深加工的那种,根本分不出是什么野菜,几个姑娘家昨晚就和宝玉问清楚了花田庄子附近的水源和空地了,今儿出门穿戴具是简洁大方便于行动的,还吩咐丫鬟去寻了小锄和篮子。 史湘云还调笑黛玉:“林姐姐这回不说‘好好的野菜,长在地里,把它们掐去做什么’了?” 黛玉笑着捶了她一下:“偏你促狭!”一面又想到昨天自己第一个吃到玫瑰卤子,突然觉得从前自己的想法太偏激了,花落成泥固然是一种归宿;可是被人采撷做了干花,或是奉献了花蜜,香满乾坤,不是也免去了零落尘泥碾作尘的苦楚么? 第5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荣国府众女眷在水仙庵和花田庄子度过了一个美好的郊游,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没空着手,除了李纨因为有孕不好乱吃什么,其余人等或多或少都带了点花卤子,王熙凤还特别臭美地说:“这喝多了花卤子泡的水,整个人就该变成香喷喷的了吧?” 回程的时候,还是贾珠等人骑马跟随的,方从北门入城,就被人群拦住了,前头像是有什么热闹reads();。 这既非节日也非赶集的,怎么就这么多人呢? 毕竟后头马车上老老小小都是妇孺,要是被人群冲撞惊了马可就不好了。于是贾珠命车队原地呆着,叫家丁一二去探探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家丁一二来报:“前头说是有游街。”今年可不是大比之年,自然也就不是状元、榜眼、探花在殿试之后跨马游街,而是犯人游街。 这得是多么罪大恶极之人,才能被押送游街――要知道,自宝玉有记忆以来,就遇到过一回,那还是前朝余孽作祟,妄图颠覆朝廷的谋反大罪。 宝玉坐在高头大马上,视力又绝佳,一眼看清楚了带着枷锁被关在囚车里的犯人,说来还与贾府三兄弟有一面之缘――正是在宝应县见过的江苏府台陈道伟。 恰好此时旁边有人说起:“听说还是个府台呢,怎么说被抓就被抓了?” 另一叉着手的男人啧啧嘴巴:“听说是私下贩盐,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谅他是几品官儿都保不住乌纱帽,恐怕还得赔上家里人一起遭罪。” “果然是撑死胆大的,好家伙,这么个大官儿一倒,教坊司最近又要添人了吧?” 兮兮索索之声不绝于耳,等到囚车走近,贾珠和贾琏也看清了车里的人,贾府三兄弟面面相觑――三年前一见,人家是高官,面对皇子也是不卑不亢;三年后再见,竟会是如此情景之下,蓬头垢面、一脸麻木,倒是叫人唏嘘不已。就算贾珠和宝玉当年猜测过这陈府台恐怕手底下不怎么干净,也没料到是一语成谶。只是不知是因何这个节骨眼获罪……而此番,江苏民/政/要务的第一把手落马,也不知江南一地会如何震动。 宝玉至此已经有七八分的确定:林姑父早不答应,晚不答应,偏偏今年八月说把林妹妹送来京城,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坐在马车里的女眷们也问前头的爷们是怎么回事,待听得是押解犯官游街,便纷纷口念阿弥陀佛或者无量天尊。 被耽搁了片刻,囚车走远之后路上围观的人都散了,便也就通畅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百姓在议论纷纷,说的好像都见过这曾经的府台犯下的累累罪行一般。 一长溜的马车又哒哒哒地慢慢走回荣国府,贾母直说众人都累了,免了请安,今晚都各自在自己院子里吃晚饭就是了,吃完了早点歇息。 可三春回到院子的时候,却出了不小的事端。 你道为何?原来九月份的花想容花红送来没几日,迎春等人就随贾母去了水仙庵,倒是没来得及把银子交给嫂嫂凤姐儿保管,今个儿回来,留守院子的丫鬟莲花哭丧着脸同迎春说:“姑娘、姑娘先前放在柜子里的银子,不见了!” 姑娘家院子里的东西不见了,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要是不见的是什么亵衣、罗袜之类的,传扬出去,阖府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迎春方一进屋就听到莲花这样说,本还微笑的脸一下就呆住了。 司棋跺跺脚:“叫你锁好柜子,哪个能撬开锁头把三十好几两的银子偷走?” 莲花抽抽搭搭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只前日,胡嬷嬷说要给姑娘的衣裳拿出去晒晒,问我要了钥匙去开柜子。” “你就是个傻的,那老货说要开柜子,你就与她钥匙了?怎么不亲自开锁头?”司棋只恨自己贪玩,不然留下自己,换莲花跟姑娘出去,定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话间,胡嬷嬷不紧不慢地进来了,才进门,看到屋内气氛紧张,便笑嘻嘻地说:“姑娘回来了?哟,这是什么?” 老婆子眼睛贼,一眼就看到绣橘整理着姑娘从水仙庵带回来的东西,里头那两瓶宝玉送的花卤子正好端端在桌子上放着呢reads();。于是她便舔着脸伸手要去拿。 司棋正在气头上呢,一把夺过两瓶卤子:“这是宝二爷送给我们姑娘玫瑰花卤子的,你敢碰试试?” “瞧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的,我奶大姑娘,如今老了,连两瓶花卤子都动不得了?便是我不说,姑娘也会打赏我的。”胡嬷嬷本来也就是好奇,现在被司棋一说,反而更想要了――宝二爷给的,指定是好东西,拿回去,一罐给女儿,一罐给孙女,恰恰好!心想着,便是上手去夺了。 司棋毕竟是年轻小姑娘,力气怎么会有婆子大,很快就要落了下风,于是她也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怎么怎么,嬷嬷偷了姑娘的银子,现在连两瓶玫瑰卤子都要明抢了?” “你这个小娼妇怎么说话的?谁偷了姑娘的银子?我看你抱着宝二爷送姑娘的玫瑰卤子,心里头想的可不一定是姑娘吧?”胡嬷嬷眼睛一瞪。 “你,你瞎说什么?” 争执间,司棋手一滑,两个小瓶子皆是摔碎了。 此间动静这么大,探春和惜春都过来瞧瞧二姐姐是怎么了。 胡嬷嬷和司棋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摔了玫瑰卤子是小,房里丢了东西却是大事了,于是探春发了话:“二姐姐,你这事儿,还是回了二嫂嫂吧。” 迎春本想息事宁人的,但是探春实在是看不下去,便说:“不然这么闹起来,今儿三十明儿一百,什么时候养出了硕鼠,咱们姐妹几个都得遭殃。” 王熙凤也是坐马车累了,刚歪了会儿身子,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然后便是三春身后跟着乌鸡眼儿似的胡嬷嬷和司棋。凤姐儿耐着性子把事情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她见那胡嬷嬷虽是跪着但是眼神乱飞,而那司棋则是气鼓鼓地挺直背跪着,心下就有了计较:“既然说二姑娘房里少了银子,难保那贼没再一同偷点别的,这样,平儿,你随绣橘去认一认,看看二姑娘还少了什么没有。” 胡嬷嬷一听,晓得今儿这事儿恐怕是不好善了了,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抬眼偷偷看一看二奶奶,二奶奶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 不多时,平儿和绣橘回来了,说把二姑娘的梳妆盒查了一遍,少了一对镶珍珠的耳坠子、一支红宝金钗。 合起价值也得有一百多两银子了,这并非小事。 王熙凤怒极反笑:“好好好,不查不知道,咱们后院里,居然出了硕鼠!这耳坠子和金钗是什么时间丢的?” 绣橘低着头说:“我们姑娘出门之前,我同莲花才一起交割过。具是有的。” 也就是说,短短三天,价值一百多两的首饰和三十多两的银子就不见了。此事非同小可,王熙凤不敢擅自做主了,便说报给老祖宗吧。 这时间,那咬死了不知情的老婆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人人都知道老祖宗是个心善的,只要自己咬死了不认,再哭诉一番,想必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了。届时二奶奶也拿自己也没有办法的! 谁知道到了贾母院子,才发现贾珠和宝玉也在,因都是自家人,也不存在避讳什么的,王熙凤便领着三春,把事情说了一遍。 贾母听完王熙凤的讲述,看了低着头绞帕子的迎春一眼,然后淡淡地说:“既不知道到底是谁偷了东西,那么便全部赶出去吧。” 胡嬷嬷大惊失色:这可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啊reads();! 这老虔婆却是不知道,她们来的不是时候,因路遇陈道伟的游街,听闻事情涉及私盐,方回到府里,贾母就喊了贾珠、宝玉商量前些年藏起来的那一本《春秋》。 在事关惊天秘密和阖府兴衰的大事面前,几个作妖的下人算什么?既然是死不认账,通通打发出去就是了。 这么一来,二姑娘房里跟来的三个大丫鬟也是面色一白,她们倒是不敢像胡嬷嬷那样趴在地上唉唉叫,只是砰地一下子全部跪下了。 迎春的脸色也是苍白的,自己都这个年纪了,身边的下人全部被打发出去,外头的人知道了,得传成什么样子? 宝玉先前就觉得二姐姐的奶嬷嬷面相不善,先前来自己院子送东西的时候还眼神不老实,被一月怼了之后又在后院里说些捕风捉影的话,可是倚老卖老的老泼皮典型。 现在这老货开始指着天地良心赌咒发誓自己手脚干净,又指桑骂槐说迎春身边几个丫鬟都是心性高的,最后开始打感情牌说自己好歹是奶大姑娘的,一场情分在,当真是处处为姑娘着想的,忠心日月可鉴。 当然,贾母说拉出去全提脚卖了是气话,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她们罢了,没想到那老货叽叽歪歪、舌灿莲花说个不停。 贾母听得脑仁疼,准备将胡嬷嬷和莲花各打二十个板子,当看门不严治罪了。 宝玉终究是有些看不过眼,于是悄悄给贾母使了个眼色,然后去耳房捧来一个罩子,说:“这是前些日子西洋人来的玩意儿,能辨真伪,你们手伸进去,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完之后,就可知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 乌布罩子放在地上,莲花和胡嬷嬷都伸了一只手进去。 宝玉先问莲花:“二姑娘出门前,绣橘与你交割,耳坠、金钗、银子都在?” 莲花点头:“回宝二爷的话,全都在。” 然后宝玉又问胡嬷嬷:“这三天之内,嬷嬷可有单独进入姑娘的房间?” “并没有。” 莲花说:“你撒谎,你说要把姑娘的衣服拿出去晾晒,问我要了钥匙。” “可真好笑,又不是端阳节,老婆子好端端的干啥要晒姑娘的衣裳?”胡嬷嬷镇定的很。 宝玉继续问莲花:“既然你说,钥匙你给了嬷嬷,那么那时候你为何不跟着一旁?” 莲花急忙解释:“那时候胡嬷嬷的媳妇儿说有花样子不会,硬是叫我去教她……” “嬷嬷的儿媳妇在哪里当差?几日前来过二姐姐的院子么?”宝玉再次换人提问。 胡嬷嬷说:“在水房,是个各处送水的活计。日日都来姑娘院子送水。” “最后一个问题,你拿了二姐姐的东西没有?” “没有。”“没有!”两人都是这样的回答。 “好了,把手伸出来罢。” 两只手,一黑一白。宝玉伸手一指手掌白色的胡嬷嬷对贾母说:“此人是贼。”因为那乌布罩子下不过是一个木雕,涂抹了墨汁罢了,谁人心虚自然是不敢触碰的。所以手心无墨迹的人,就是心虚撒谎之人。 胡嬷嬷悚然一惊,还欲叫屈,贾母却是无条件信任宝玉,于是对婆子们说:“还愣着干什么?堵了嘴,拉出去reads();。” 王熙凤也不是没眼色的,早就看出老祖宗这儿是有正事儿呢,于是便接手了后头的事情。再接下来就简单多了,凤姐儿叫人查抄了胡嬷嬷的家里,果然翻出还未来得及销赃的金钗和小部分银两,独独没了那一对珍珠耳坠。 说来也巧,那银子和金钗是放在胡嬷嬷儿媳妇送水的水桶里带出去的,倒是珍珠耳坠子,胡嬷嬷压根就没给她儿媳妇知道,藏在自己怀里,偷偷送给自己闺女了。今个儿二奶奶带着人来查抄胡嬷嬷的屋子,隔壁住着的具是家生子,一传十就传开了,她女儿急忙赶来想要求情,王熙凤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挂着的银耳坠子――那粉珍珠还是宝玉孝敬老祖宗,老祖宗又分给姑娘媳妇的。嘿,感情这老货尽挑好东西偷啊!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若是平时,贾母定然是会考虑着迎春的脸面,若是赶走了她的奶嬷嬷,毕竟于二丫头的名声有碍。可是谁叫如今老祖宗正是火大的时候?又听闻小丫鬟说了详细,只道这个老货若有似无地还拿捏着二丫头的名声、嘴巴不干净说二丫头的丫鬟与宝玉不清楚。 宝玉,那就是贾母的心头肉,谁敢拿他嚼舌头,发卖出去都是轻的。更何况,胡嬷嬷家里叫平儿带人查抄出来现银子五十多两、银票二百两、锦缎数匹、金银首饰等等,约合五百多两。报上去的时候,贾母咬咬牙:“倒比京城中的小富之家还要阔气了。全家发卖了罢。” 于是胡嬷嬷便被灌了哑药,全家发卖。然后贾母给迎春从前的奶嬷嬷指了一个进来,原本姑娘家虽然不比少爷,出生有四个奶嬷嬷带着,但是也有两个的,原先是这个姓胡的婆子刁钻,在二姑娘断奶的时候,走了邢氏的陪房的路子把另一个挤走的,本就说明另一个奶嬷嬷的本事没有这个大,现在原先那个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又被二奶奶恩威并施地敲打一番,再者还没在迎春屋子里站稳脚跟,所以一来倒是老实得很,只管指点姑娘衣食住行,把握着分寸而不是越俎代庖了。虽然莲花因失职罚了半年月钱,司棋也因为失仪罚了三个月的月钱,但是总算人没事儿。一时间,迎春的屋子里气象一新。 虽迎春一开始因为此事深感不安与面上无光,但是探春和惜春安慰她许久,又有林妹妹也特意给她送来一本手抄的棋谱,迎春便渐渐放开此事了,而后才发现一个恪守本分、不倚老卖老的奶嬷嬷原来是这么重要,此为后话。 ………………………… 荣国府众人自水仙庵回来三天之后,有圣旨出京,便是圣上的意思,叫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如海暂代江苏府台一职。 不懂行的内宅妇人譬如邢氏并不觉得如何,毕竟那姑爷林如海原本就是正二品的大员了,现领了的府台一职只低不高――对,在邢氏眼里,官职只有文武、高低、虚实之分。譬如林姑爷是文官实职正二品,自己老爷是武将虚职一等将军,三局两胜,林姑爷赢了。 然而在贾母、王氏等人眼里,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原本林姑爷只监察淮扬一地的盐务,现在暂代江苏府台,等于说是将江苏全境除了军/队之外的政务、税赋、民生、漕运等等等全部都捏在手里了。纵向来说并没有升官,但是横向来说,手里的权利更大了。 黛玉并不太关心自己的父亲是否升职加薪,她关注的重点是:年末,父亲要回京叙职谢恩啦!自己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见到父亲啦! 时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过去,就算黛玉在怎么心焦急,这也才恰恰步入十一月。 这大半个月期间,宝玉狠狠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发现,叫整个荣国府缩起脖子做人以图平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陈道伟不日前被判了斩候监,罪名是贩卖私盐、中饱私囊、贪污行贿…… 可是整个私盐案子就到了陈道伟被砍头为止了,行贿,行贿的对象是谁?皇帝就打算这么轻轻放过了么? 再等了一段日子,这贩卖私盐的案子果然就没有然后了,陈道伟身死,家眷中,十岁以上男子发配充军;十岁以下男子与其余女眷充为奴婢,入教坊司――听说那陈道伟的妻女得了消息的当天就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reads();。 宝玉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几年前就猜到陈道伟背后有人,而且极有可能是齐郡王(虽京中人多知道陈道伟与东宫交往甚密,但是宝玉分析之后觉得并不是太子),如今皇帝会没有查到?不是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人治高于法治,不过都是骗骗人而已。 等到来年正月里,仅仅是听闻许贵妃因身体不适在延禧宫静养,并未出席宫中宴席等等事情,宝玉更是觉得心头有些凉,越发坚定了一个念头,七皇子,不能上位。林姑父如今的升值很能表明他并不是七皇子党的一员,而是坚定的皇帝派,荣国府既有皇帝派的女婿,也有太子派勉强算姻亲的关系,怎么看,都是正统那边的,与七皇子没“缘分”。 年后的话咱们暂且不说。除了贾母、贾珠、宝玉颇为忧心之外(贾政那样政治敏感度不及格的人压根没有深思陈道伟倒台和林如海上任之后的影响,只是酸溜溜地替妹夫高兴了一会儿,然后又忙着给苏北郡王造王府了),其余荣国府众人还是喜气洋洋的,盖是因为最近又有了一件喜事儿。 琏二奶奶!有喜啦! ………………………… 话说这一日,是十一月初,花想容的孙掌柜送来十月的收益,王熙凤和李纨对好了账,又将每月盈余的一半分送去各院子。 忙活了好半天才吃上中饭。巧了,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琏二爷居然大白天出现。 平儿这边要去给二爷拿碗筷,王熙凤把筷子往碗上一搁:“不必了,琏二爷贵人事多,忙得很,想必说了事儿就要走的。” 这话一堵,叫贾琏怎么好意思开口问媳妇儿支点银子呢?于是便嬉皮笑脸地坐下,说要陪二奶奶吃饭:“没个眼色的,不知道二爷我饿着呢?快去摆一副碗筷来。” 平儿也不怵贾琏,扭着腰边走边说:“今儿真是好大的风。” 言下之意是刮来了平日难得青天白日出现的爷。 等平儿给贾琏摆好餐具,琏二爷先殷勤地给王熙凤夹了一筷子鱼腹肉,边说:“让我来伺候二奶奶用饭。” 话刚落,矮几对面的王熙凤非常不给贾琏面子地干呕起来,好似被恶心的吐了。 贾琏还一愣神,心想:我也没说啥恶心的呀,母老虎怎么就能听吐了呢? 王熙凤转头用帕子捂着嘴,嫌恶地说:“中午的鱼是谁做的?这么腥气,是不是没吐泥够三天就从缸子里捞出来了?” 贾琏另尝了一筷子鱼肉道:“不腥啊?” 倒是平儿在一旁有些紧张激动:“奶奶莫不是有喜了吧?我听厨房的人说,珠大奶奶也是一点荤腥都沾不得……” 王熙凤一想:哎!上个月的小日子好像来的不多,自己当时以为是累着了便也没在意……现在么…… 最后,贾琏想要与王熙凤献殷勤的这顿饭也是匆匆结束了,稍后,府里供奉的冯大夫便赶来了,他顶着琏二爷夫妇的目光,在琏二奶奶的手腕上搭了一块帕子,细细诊脉之后,开口:“恭喜二爷,恭喜二奶奶。二奶奶这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了。” 贾母得到消息之后也是开心得很,因还未满三个月,便也同珠哥儿媳妇儿那样,没有声张。不过老祖宗还是细细嘱咐了王熙凤:“你这是头一回,得注意这些,平日里费神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恰好叫迎春她们练练手,看看跟着你们两个嫂子学了这么久,可以出师没有。” 第6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荣国府大房二房的奶奶都有了身孕,虽然月份浅,还不宜广而告之,但是府内的人基本还是都知道了,所以三春暂代两位嫂子协助二太太以及大太太(这个是顺带的)理家的事儿就这么被老祖宗敲定了reads();。 要说王氏,除了面对赵姨娘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其余时候都智商在线,总归庶女、侄女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在府里多学一点庶务,以后出门子才不会坠了府里的名头――虽然王氏心知探春性子掐尖好强,但是人家能对自己伏低做小呀,王氏觉得自己宁可要一个三丫头这样心眼活络的庶女,也不想要二丫头那样木头桩子似的嫡女,不然能把自己活生生气死。 恰好是这期间,贾母接到姑爷林如海的来信,托岳家替他监管下人清扫一下京城的宅子。 贾母也晓得,此次姑爷林如海来,必是要留在京城过完年才走的,虽很不想才与外孙女见面没多久就分开,但是留外孙女过年和留女婿过年的性质完全不同――尤其是女儿已经死了。放到哪里说,都没有堂堂二品大元弃了自己原有的宅子不去住,反而要住到岳母家过年的道理。所以贾母没理由拦着人家不让整理宅院,那么老祖宗也把这事儿甩手给交给了王氏。 要是从前,王氏手头银钱紧,还真觉得这是个肥差,随便扣扣便可以弄出几百两银子的。可是现在,荣国府有花想容啊,那就是下金蛋的母鸡,王氏这一年小收了一千六百两,这还是结算到十一月的,这个月底盘账的时候,大约还可以收一千多(每月都只分了一半的花红)。如此安逸地额外收益,全部都是女人家的私房,自己何必要辛辛苦苦担风险地去克扣公中的钱?做假账也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好么? 王氏心说:年节将至,咱们自己府里都忙得不得了,又是要计算庄子出息、又是要收铺租、又要给各房亲戚送礼、又要安排下人年底的赏赐、还要安排西北角作坊的事体……偏偏儿媳妇和侄媳妇都怀上了,自己一个人都恨不得掰成八瓣用,这时候给她添差事,老祖宗您可真不是个疼儿媳妇的。 倒是黛玉聪慧又孝顺,眼见着三春都被二舅母使唤得团团转,想着既是自家的宅院,不好总是麻烦二舅母,于是和老祖宗说借了鸳鸯姐姐和几个婆子去安排林府的采买、清扫、除尘、烧地龙等等事宜。 “玉儿哟,你的身子骨可吃得消?”虽然这两个多月相处,贾母也估计外孙女就是看上去瘦弱的,实际底子还不错:初来京城,水土不服也没有,头疼脑热咳嗽也没有;冯大夫来日常诊脉的时候从没说过黛玉哪儿不好。 “多谢老祖宗关怀,玉儿的身子好着呢。”林黛玉拉着贾母的衣袖撒娇,“便也叫我做点事儿吧,见天的坐着,都要上花了。” 既是如此,贾母便说:“好了好了,我把鸳鸯借给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你舅母。” 赶一只羊也是赶,赶一群羊也是赶,于是王氏的理家实习小分队又多一员。 不过毕竟王氏比王熙凤还要多吃了二三十年的盐,老辣多了,一眼看出:二丫头心里头不是糊涂的,自有一本账,但是不擅与人交谈沟通,就连面对下人的时候都无甚主见,不愿意担干系;三丫头虽然厉害,但是太过要强,想要方方面面都完备,并且对下人的要求太过严苛;四丫头年纪尚小,性子清冷,却是个有主见的,只一点,不爱沾事儿――许是因为她毕竟是东府的人,在荣国府这边即便待遇同迎春、探春无二,心里头也是有些不一样想法的。至于黛玉,最聪慧通透的就是她了,什么都是一点就灵,但是心思不在这些事上头,但凡多走心一点,倒是个理家的高手了。 于是王氏安排迎春管人、探春管账、惜春管器具。 这种安排比先前三个丫头一股脑跟着李纨或者王熙凤的时候要权责分明多了――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将近一年的跟随两位嫂子笼统观后宅的打理手段,三人才不至于一上手就慌乱。 三春如何摸索着成长是一个长期事宜了,过了腊月中旬,林黛玉早早就料理好了林家在京城的宅院,便掰着手指算日子:父亲应当是这几日就到了吧? 腊月二十二,赶在皇帝封笔前四日,林如海抵京reads();。 一到码头,连家也来不及回,也顾不上和三个迎接他的贾氏三兄弟寒暄,就要进宫面圣去了。倒是宝玉轻轻说了一句:“一别三年,林姑父春秋尚好,竟是和那时别无二致。” 林如海上轿子之前深深地看了宝玉一眼。 ………………………… 乾清宫。 四喜亲自守门,殿内只有皇帝与林如海君臣二人。 林如海进了殿内便长跪不起:“臣有负圣恩。” 龙椅上的人长久未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身为朝中大员、皇帝心腹,林如海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行如此的跪拜大礼了(日常参见陛下躬身拱手礼便可,无需下跪,林如海多年未回京,只有正月祭祖才需下跪),就在他久跪腿发麻之际,上头的人终于开口了:“起来说话。” “谢陛下。” “说吧,三年前老十一带回来的账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要从臣无意中得了一张飞鸽传书的字条说起……经臣多番比对,初步猜测是有人在江苏境内私自建盐场,于是臣便利用巡视的机会悄悄暗访。没想到竟是被陈道伟察觉了,他于是以臣爱女的安危相要挟,臣不得不虚与委蛇,有负圣恩……”说到此,林如海又跪下了。 老皇帝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林海,你并不是贪生怕死的性子,看在你后来将功赎罪的份上,此事先暂且记下。继续说,你发现的密信如今还保存着么?” “当时,内子病逝,府内人来人往,疏漏颇多。某日臣发觉书房有人进入的痕迹,心知怕是不好保存密信了,早晚会被人找出来,便将之糊在一本书里,交给内子的侄儿们了。” “哦,这么说,此时那密信荣国府?荣国府人也是知情的?”【知情却这么多年隐瞒不报?】老皇帝眯起眼睛,神色莫辩。 林如海背后冷汗直冒:“此事未可知,因那贾家三兄弟返京之时船起火了,大多财物都毁于此……臣后来为了不惹人注意,便没有再问贾珠等人那些书是否完好。” “你啊你!”老皇帝站起来踱步,顿了顿,又回头拿手指头点点跪下地下曾经丰神俊朗的探花郎,“若是朕的人没有私下联系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恩?” 林如海神情坚毅:“臣虽苟且,仍不敢辜负圣恩,虽不敢称忍辱负重,但是也从未停下打探私盐案一事。” “不敢辜负?忍辱负重?未停止打探?那你打算何时上报?岂不是朕不安排暗卫去你府上,你就一直只作蛰伏?”皇帝的言下之意是:你现在给自己辩解是没什么用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又没有实锤证明你仍旧未变节。 “请陛下恕臣殿前失仪之罪。”林如海脱下朝靴,挽起裤腿:自小腿往上,是密密麻麻的刺青,这年头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有犯人才会被刺青(脸上),然后发配边疆做苦力,谓之曰刺配。 老皇帝一看林如海的双腿,哪里还会不明白,此人是真未辜负自己的信任。一时间又是感慨,又是带着许些内疚,快步从殿上走下来,只看了一眼,上头仔仔细细地写着自林如海假意归顺陈道伟背后之人,每每参与私盐贩售环节详细的时间、人物、聚会地点:“爱卿这是……何苦……” 老皇帝欲亲手替林如海穿靴袜。 林如海连连跪辞,含泪叩首:“臣蒙圣恩,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速速升迁为兰台寺大夫,后又升为扬州巡盐御史reads();。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只恨自己势孤力寡,又唯恐泥潭深陷,有生之年难以禀明陛下,便在双股刺青以为记之……所幸陛下圣明,派暗卫与臣联系,一面控制陈道伟,一面替臣清理了府邸的细作,臣方能将所见所闻据实以报。” “爱卿,爱卿……朕果然没看错你。这苏州府台一职,便由爱卿先兼任着,待年后朕物色好合适的人选再说罢。” “蒙陛下信任,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穿号鞋袜的林如海行五体投地之大礼。 老皇帝把林如海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卿乃国之栋梁,朕之臂膀,岂可轻言生死?倒是有一事,那贾府到底还有没有保存着卿赠与的书,务必要搞清楚了。” “是,臣回去之后便去问询清楚。” “此次破获私盐一案爱卿居功至伟,朕必有重赏!” 林如海再次跪地:“臣不要赏赐,但有一事有求于陛下。” 老皇帝心想,林如海不是这样顺杆爬的性子,但是如今真的开口了,必定是他很为难的事儿,于是和蔼地问:“是何事?” “臣与内子仅有一女,现年十岁,下下届应在选秀之列,但小女生来体弱多病,臣恳请陛下免去小女选秀,允臣自行婚配。” 皇帝一盘算,将来林如海嫡女不论许配给谁家,必定是要正妻身份的,自己的儿子最小的今年都十七了,岁数差距有点大;而皇孙里头除了修远(比小十六还大五岁),其余的不过泛泛,指个二品大员的嫡女身份过高了。 既然自己儿子孙子里头没人和林如海的嫡女合适,老皇帝乐得现场手书一封:“朕老了,怕到时候糊涂错漏了此事,先写了免除选秀的批条给卿,日后令嫒待选之时再拿出来便可。” 林如海再次叩谢圣恩。 然后老皇帝叫四喜带着他去偏殿梳洗,毕竟又是跪又是哭的,仪态不整了,接着又留了林如海吃了一顿饭,以示恩宠。 ………………………… 林如海吃完一顿饭,在众多求见陛下的官员羡慕的眼神中出了宫,马车就候在宫门外。 此次进京,他身边跟着的林二管家,在方才码头下了船之后就去京城中的林府归置行李了。留在宫门外的是林二管家的小儿子,站在皇城墙角下看着铠甲明亮的侍卫们,小子的腿肚子还有点哆嗦,过了饭点没见老爷出来,也不敢从兜里摸干粮吃。 好不容易等到老爷出来了,小子连忙殷勤伺候:“老爷,您慢着些。” 林如海扶着小子的手上了马车,吩咐到:“回府吧。” “是。” 回到林府,黛玉已经在正堂候着了,父女两几个月没见,自是一番激动不谈。 黛玉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看我,只顾着与爹爹说话,竟然是没让爹爹去换衣服。”一面又说:“今儿我早上出门,就被老祖宗吩咐了好几遍,叫您晚上去荣国府吃宴。父亲先去洗漱吧,想必不一会儿几位表哥也要来相请了。” 大约是此地地皮薄,才说起贾府三兄弟,贾珠等三人就来请姑父过府吃酒了。 林如海换了衣裳,在书房见了三兄弟,一一问了课业情况和生活情况。他鼓励贾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是在京中无甚进益,出去游学说不定能够开拓眼界与思维;并且肯定了贾琏年后要捐官的做法,只说“场面上走动起来,有个官身也好不被看轻。”;至于宝玉,宝玉是林如海最看不透的人了,要说聪慧也是有的,可是偏偏不肯读书了,再一想他出生时候的传闻,林如海又觉得应当是荣国府的老祖宗想得通透,给她小孙子指点了活路与明路reads();。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妻子想要将女儿嫁回娘家的事儿就有待斟酌了,毕竟宝玉胭脂二郎声名远播,要说喜好杂学没关系,如果是纯然的纨绔,自然是配不上自家的掌珠。 所幸玉儿年纪还小,又得了陛下手书免去了日后选秀,自己还可以替她慢慢相看――思及此,林如海哪里会不知道家里没有个女主人的不便,但是为了不委屈玉儿,他现在还是不打算续弦,只好将玉儿安置在她外祖家托老太太教养着。日后,日后再说罢…… 林如海将妻子的三个侄儿都指点了一番,见贾珠若有所思,贾琏一头虚汗,宝玉面带微笑,便说起了上回交给贾珠的书。 要说此事真是险之又险,偏偏阴差阳错在暗处的那些人都以为这书早就被火烧了、被水泡了。而知道书还好好儿的几人压根就没把珠大爷和宝二爷当时护着书的事儿放在心上,那关头,大家都带着自觉对自己最有用最宝贵的,大家伙儿都带了银钱,珠大爷是举人老爷,要去考状元的,特别宝贝书籍也是正常的。 加上此事知情的人都在贾府内宅,还都是爷们的心腹,与别个碎嘴的下人也不一样,晓得那火起的蹊跷,并不多谈这件事。 也是纵火之人想当然了,没见到众人上岸带着书,也没见到荣国府三个少爷回京之后有异常,就放过了此事――可见,荣国府在有心人眼里,压根就不上档次,不需多加关注。 林如海是无意间感慨的样子,对贾珠说:“可惜了当初我与你的那些书,上头倒是有我当初准备科考做的注解……” 贾珠没想到林姑父能够直接这么快就说起这个事儿了,张了张嘴,便是贾琏开了口:“林姑父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哥把那些书当做命根子,船走水的时候叫大家一人带一两本,揣在怀里抢救出来了。” “哦,想不到你竟如此有心。”林如海点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些江南大儒近年来出的著作,回头一并给你。先前的那些,若有疑惑,可下午一并问我。”便吩咐外头叫林二管家把他某某箱子里装着的书拿出来,交给贾珠的小厮――书童青松、苍柏前两年便成家了,他俩学识都是不错的,唯独欠缺一些人情历练,现在在外头行走,贾珠另与他们事体,多多锻炼,日后也是臂膀。 知道了想知道的,林如海就随三贾动身去荣国府了,一路上,黛玉同林如海是一辆马车的,父女两个只几个月没见,但是都觉得对方变化颇大。黛玉觉得父亲瘦了、苍老了;林如海觉得黛玉的精神气更好,方才在府里安排事宜也是井井有条的,多了几分干练。 因林府和荣国府并不远,不过两刻钟时间就到了。 此时的荣国府大开中门迎接林姑爷,贾赦也穿戴得人模人样地与下了马车的妹婿寒暄,一边心头暗恨自己弟弟瞎忙,拿着鸡毛当令箭,每天整得好似工部没了他就不行似的,如此留自己一人应对妹婿,压力颇大。 幸好林如海为官多年,自有交际的一套,他也晓得同自己这个大舅兄不能说什么四书五经,只说着南地风俗什么的,倒是叫贾赦不久就听进去了,居然与曾经的探花聊得有滋有味。 眼看自家老爷和林姑父从中门聊到老祖宗的院子,贾琏在心里头感叹:自家老爷看起来也不赖么,站在林姑父身边,两人侃侃而谈,也像是一个名士了,由此可见近朱者赤,古人诚不欺我。 台阶上的小丫鬟们早就站的整整齐齐的,既不说笑也不敢乱动,一方面是三春调/教之后的成果,另一方面是她们深知来人的显赫,不好露怯丢了府里的脸面。 丫鬟们井然有序地行礼问安、通报打帘,贾赦领着妹婿来拜见贾母,身后跟着林黛玉和贾府三兄弟。 岳母女婿上一回见面还是十多年前林如海尚未离京的时候了,当时是女儿女婿相携而来,是好一对天作之合,现在女婿犹在,女儿却……贾母眼眶红了红,连连叫拱手行礼的林姑爷“不必多礼”reads();。 讲真贾母一个内宅老妇人,和林如海的共同话题就更少了,好在他们还有共同关心的对象:林黛玉。 于是贾母说了说黛玉在贾府的日常,当林如海听到自己女儿和三春一起跟着二舅兄的妻子学掌家的时候,还是站起来正色道谢了,毕竟这些事儿,只有家中女性长辈才能教的,父亲毕竟不能代替了母亲的全部职责。 坐了小半个时辰,贾母和林如海达成一致:年后林如海回扬州,而黛玉仍旧留在京城。 旁边听着的黛玉虽然万分不舍,从心底知道父亲的做法是为自己好,外祖母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但是毕竟与父亲分离,殊为难受,一时间险些又红了眼眶。 再不一会儿,贾珠说有几篇文章要请教林姑父,于是贾母笑说:“去罢去罢,珠哥儿你也不必太发狠了,你林姑父还要再京城呆小半个月呢,日子且长。” 贾珠确实是拿了文章讨教,还特意拿出前几日从贾母那里拿回来的那本《春秋》,也不知道老祖宗用了什么法子,那原本被拆开的书页竟然又被糊上了,天衣无缝,一点被拆阅的痕迹都没有。(宝玉昂头:是我干的!) 林如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贾珠。 贾珠犹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说:“这基本侄儿都已经看明白了,抄下不解之处,都在纸上,恳请姑父为我解惑。”一面递过去关于学问的不解之处――要是语气再自然一点就更好了。 林如海拍了拍书的封皮:“好,从这一句‘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开始说……” 又是小半个时辰,讲解完毕之后的林如海自若地将那本《春秋》收进袖子里,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倒是叫贾珠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刻意了,果然还是年轻啊。 ………………………… 贾母早早派人去工部给贾政送信了,说今夜家里有个家宴,叫他务必早点回来,于是贾政恋恋不舍地丢下的加班事宜,坐马车回家了,到家还特意先没换了官服就去与妹婿打了个招呼,得了妹婿夸赞的“兢兢业业”之后又匆匆回荣禧堂洗漱。 这家宴又与黛玉来的时候不同了,毕竟林如海是成年男子,便分了两桌,用屏风一拦,也是和乐。 酒足饭饱,林如海便提出告辞了,这么一来,黛玉也是要回京城的林府住着的,好替他爹爹安排日常起居等等,贾母虽然万分不舍,终究还是拉着黛玉的手说:“回去这几日不可挑食、不可熬夜、不可……” 直叫黛玉听得眼泪汪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要久别不见了。 送走林氏父女,王氏也不得空,把林姑爷送来的年礼造册,因今年是林姑爷亲自登门的,又有黛玉在贾府住了几个月的原因,所以礼比往年厚了三分,抬箱子的婆子、小子都在心里咂舌:说江南富贵,可真不假,方才有个箱子不小心被撞开了,里头是满满一箱子的苏绸! 王氏捏着礼单子,看着上头写着的缂丝、锦缎、毛皮、木雕、太湖石砚、苏州湖笔、澄泥石刻、苏式牙雕、太湖珍珠……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姑爷如此尽心地叫人准备年礼,不就是因为黛玉要暂住荣国府,怕咱们照顾有疏漏,想叫咱们多上点心么? 说句心里话,婆媳是天敌,姑嫂也不易相处,尤其小姑子贾敏是骄傲的性子,与自己不太投性子,但是总归就是小矛盾罢了,哪里能牵扯其女? 第6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林如海来了,在京城里陪黛玉过了一个年,陛下在封笔之前,还御赐好几张福字到林府,东宫也随后送来赏赐。 虽然如今的太子是一脸懵逼:怎么好好儿的,陈道伟就涉私盐案被砍了?然后经幕僚分析,得出的结论,对方当初怕是假意投诚的,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有八成的可能性是老七)。太子如何怒火攻心且不说,反正这一笔账被记下了,如今正是他不求林如海会投诚自己这边,只要他能够忠于父皇(莫要和老七狼狈为奸)便是了。然后东宫幕僚分析了,这林如海忽然被委以重任等事儿,很肯定对方不会是齐郡王的人,故而东宫给的赏赐还挺丰厚,并不是面子功夫。 林如海走了,陛下恩准其在京中过了个元宵,正月十六,他便南下了。江苏一地还有诸多事物等着他定夺的,此去肃清江苏盐场、官场风气,辨明忠奸,林如海责任深重。 当然,走之前他没忘记呈上当年差点害得荣国府嫡枝全部遇难的那封密信,连带整本《春秋》一起。 老皇帝叫专业的人看了,此书确实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于是便不担心私盐案子涉及的人被更多人知晓。 ……………………………… 齐郡王府reads();。 “陈道伟被处决了。先生,你看那林如海是否知道……?”齐郡王最近惶惶不可终日,就怕前一阵子关在天牢里的陈道伟吃不住刑,招出自己是贩卖私盐的幕后之人;但是又安慰自己,自己手里捏着他的表妹和私生子的性命,如今他是铁证如山没得跑了,一家老小都被株连,那陈道伟若是想要给自己留个后,定然不会把自己供出去的。 “王爷放心,陈道伟是聪明人,先前他胁迫林如海给他做假账的时候就很谨慎,也没有带林如海去过咱们的盐场,料想就算那林如海心中有猜测,也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不过……”中年文士皱起眉头。 “不过如何?” “不过这盐场一地,暂时是要避避风头了。” 齐郡王叹息:“也只能如此了,那盐场的苦力,有两百余人罢?” “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批人,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出去的。” “也只能如此了。”齐郡王一脸悲悯,“待回头本王给他们念一念往生经吧。” “殿下仁慈。” 当夜,齐郡王在禅房坐了一个时辰,默诵往生经。 当夜,苏北某地,两百多条性命一夜消亡,被就地刨坑深埋了。 ………………………… 三月,贾琏心心念念的捐官事宜总算是搞定了,得了个从六品的同知,当然是虚衔。 五月,李纨生产,连着有了两个儿子的她这一回终于生了个女儿了,这可是目前荣国府四世同堂第四代的姐儿,因还小,便先叫着大姐儿。 七月初六,王熙凤也发动了,一天一夜之后,倒是刚好在乞巧节生下一个女儿,便是按着顺序叫二姐儿。 王熙凤倒是在心里头遗憾,一定是当时拜拜洛水女神太心诚了,所以对方送来的是个女孩子——大嫂子必定也是这样的。早知道该去拜观音啊! 对于贾琏来说,先有了闺女也没关系,先开花儿后结果么! 倒是苒哥儿,头一回做哥哥,很是稀罕,成天就去看妹妹,不过后来发现妹妹就是和好吃好睡爱流哈喇子的小懒虫,就没啥兴趣继续围观了,而是依旧变着法子想要去找“宝饿苏”玩耍。 宝玉现在每天可忙了,二月份开始了县试、四月份开始的府试——他都没去,为了贯彻纨绔的形象,索性就不去考了。 虽然他没去,但是贾氏族学有贾芸、贾蘅、贾芷还有附学的武平,四个小伙伴也是很争气,顺利通过这两场,只待八月的院试了。 因着这事儿,贾政近来只要没在工部忙活,回府看到宝玉就叹气【好好的一个苗子啊,唉】,叹得多了,二老爷索性就开始考校环哥儿的学问了,端着架子端着脸,把贾环原本就记得不多的学问考得没剩多少。然后贾环总被罚抄写,因为老爷说“书抄百遍,其义自现”。 宝玉对贾环的悲惨生活是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少出现在老爷面前。于是他潜心研究云谷子给的武学功法,吃透了被自己取名为《凌波微步》的步法,又开始琢磨那类似六脉神剑的指尖剑气了。这又比先前的步法要难的多,毕竟步法还有理论依据,可以根据周易来推导学习。但是这剑气就玄虚多了,凭气伤人,叫一个原先学习“能量守恒定律”的人有些不可思议——当然,更不可思议的位面交易平台和穿越事件都被他碰上了,好像一些高深玄妙的武功也就不那么不科学了? 想练剑气,首先得善剑法,于是宝玉又开始在箭法之后练习剑法,因为花的时间多,倒是叫他那名义上的陪练柳湘莲对宝玉的观感一变再变reads();。 【原以为这个宝二爷就是瞎胡闹的,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先是弓箭胜过了自己,后来才发现原来人家力气还胜过自己。】 【原本以为吧,自己好歹是占着年岁的优势,实战经验多啊,但是没想到这宝二爷一直在进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同自己过招的时候简直就是进步神速。】 这越发激起了柳湘莲的好胜心,想着总有一天打赢了贾宝玉再风光地离开荣国府。是以,他连业余的唱戏爱好都停下了,也是发狠/操/练自己。 巧了,也是因此,宝玉觉得柳湘莲此人品性还不错,至少比琏二哥的那些狐朋狗友强多了。 于是冷面二爷和胭脂二郎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都对对方改观许多。 除了忙武学之外,宝玉还要回复十六皇子苏北郡王三不五时的来信,两人倒是做起了笔友,苦了初一小哥,从中充当鸿雁的角色,往来传书,深深觉得自己得多吃吃蹄髈补一补。 ………………………… 林黛玉倒是适应了荣国府的生活。原先自己刚来的时候,还被外祖家的富丽堂皇给震惊过,觉得是要事事小心、步步谨慎,不要丢了人才好,后来发现几个姐妹都挺好相处的,又因为年前父亲来了那一趟,就连下人都对自己越发恭敬起来了。黛玉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懒得花心思去应付,权作不知。反正等那些滑头的下人发现林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既不会多挑刺、也不会多给赏钱,便也不太热络来献殷勤了。 倒是叫雪雁同王嬷嬷悄悄咬耳朵:“嬷嬷有没有觉得前些日子往姑娘面前凑的丫鬟婆子特别多?” 王嬷嬷人老眼不花,点了点雪雁:“傻丫头,净问傻话。” ………………………… 荣国府连得了两个姐儿,有人欢喜有人愁,不管怎么说,添丁都是喜事。 不过最近最欢喜的人莫过于王氏了。因为她那嫁去薛家的姐妹要携子女进京啦! 两姐妹一别快二十年了,能够再见面,王氏可不得激动的很? 当然,实际薛姨妈没脸告诉自己姐妹的是:名义上是送女儿参选,实际乃是因为自己儿子薛蟠乃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四书五经样样不通,前些日子吃了酒,与人争执起来,纵容下人把对方给打死了,要来躲躲风头——说起来都丢人,争执的原因竟是为青楼女子争风吃醋。 最后薛姨妈破费不少钱财,才把自己儿子从牢里捞出来——也搭上不少人情。 薛家家族内也因此事对薛蟠意见颇大,要不是薛蟠的老子从前是个有能耐的,还叫不少人念着他的好,以及他老娘的娘家王家现在也是有力的,这呆霸王这一回就得被赶出家门了。 从前在家中姐妹情谊再好,薛姨妈也没脸对亲姐妹说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到底是做了什么荒唐事,要是她告诉了王氏,王氏说不定就不会因为宝玉如今的情况总是忧心不已了,好歹宝玉只是不上进,吃喝嫖赌还是不沾的。 然而这又是想瞒住就能瞒住的吗?人命官司,凭薛家的实力,想要掩下来还欠一点,最后薛姨妈还是不得已求助娘家,然后王氏自然也就知道了。王氏为她的这个不争气的外甥薛蟠惹下人命官司而忧心着。一时间,倒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姐妹俩终于可以团聚了,忧的是薛蟠的下场不知会怎样。 还是月子中的王熙凤一句话宽慰了王氏的心,说有王子腾的面子在呢,她亲大伯,薛蟠的亲娘舅才升官儿做了了九省统制,奉旨出京查边,风头无两;再说听说如今审这案子的人是贾雨村,他知情识趣,想必知道该怎么做reads();。 大面儿上,王氏还是摆出其喜洋洋的样子回禀贾母,说她那外甥女明年要参选,想先来京城住一阵子。 说起来,这薛姨妈的亡夫确实是五品官儿——捐的虚衔,因本朝关于选秀之事不够完善(单看总是说办就办,说停就停即可知道了),所以虚职官员的女儿要不要参选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薛家人孤儿寡母,儿子又是不争气的,从小聪慧懂事的薛宝钗也晓得,如果自己能去参选,又得中,好歹以后自己母亲也有个依靠,遂说动薛姨妈来京城试试选秀的路子——如今不过是因哥哥先前失手杀人需要躲躲风头而提前了。 ………………………… 七月底,薛家人到了。 这又与当初黛玉进京不同,因黛玉是孤身一人来的,贾母放心不下,便叫宝玉差人去码头候着,来到的那天亲自去接了。薛家人却是拖家带口来的,又听闻是随他们自家的商船北上,声势浩大,很是不需要带路的。 如何拜见、叙旧此处略过,整治席面,与薛家人接风的事儿是王氏亲自操持的,比当初黛玉来的时候还要隆重。 黛玉虽心下有些异样,但是很快就想通了:【这薛姨妈一家来人,毕竟是长辈带着来的,我当初进府只是晚辈,如何能比较呢?再说了,二舅舅同样还是当差没回来,珠大哥哥出门访友了,宝玉表哥也没有特意去码头迎接……吓,我这是在想什么!怎能如此小心眼儿?】 林黛玉心中思绪翻飞,面上仍旧是沉静而柔柔地微笑,却是一点也不失礼。 最后,薛姨妈一家经贾母挽留,在荣国府东北角的梨香院住下了。 这正合薛姨妈的意,她想要与儿子同居一处,方可拘紧管束好他些,若另住在外,又恐儿子又要惹祸,在荣国府住着,又有表兄弟相亲,又有长辈管束,岂不是正好?遂薛姨妈忙道谢应允。 梨香院是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有一门通街,薛家人出入就走此门。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了。薛姨妈与王氏要交际很便利,宝钗与三春、黛玉往来也是多几步路的事情。 只有薛蟠苦闷不已,他原就庆幸母舅王子腾出京巡边去了,没人管束自己,没想到妈妈居然留在荣国府。才住了两天,庆幸那姨父贾政日日事务繁忙,没时间管束自己儿子(宝玉表弟),更别说来管自己了。总之才见一面,就被不走心的姨父一句话打发去了贾家族学。 掌塾贾代儒一考校薛蟠的学问,真是很想对贾政说:这是朽木,不可雕也。愣是因为想着孔圣人有教无类的话才强忍住的,于是薛蟠便去了春耕班。以十六岁的高龄去了春耕班,就好像是公牛掉进牛犊群里——春耕班的夫子都不愿意用鹤立鸡群来形容薛蟠。 就算薛蟠被人称为呆霸王,智商和情商都隐隐要跌破及格线,也知道,和一群蒙童一起念书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连宝玉表弟的小厮轮番来听讲都是去夏锄班的耳房的!别以为他没看见,他薛大爷的眼神好着呢! 春耕班里最大的才十二岁,又因为族学的规矩改了好些年了,但凡像是要和以前一样来混混日子的,都被教育教育再教育,所以如今贾氏族学的风气挺好。 既没人浑水摸鱼度日子,都是勤奋好学的书呆子,薛蟠呆的实在是没意思,又在某天上学的时候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少年,遂心痒痒起来,随手拍了同桌的脑袋:“我问你,那个是谁?” 被拍脑袋的是个□□岁的孩童,被这个整日打瞌睡的薛大爷拍了自己脑袋,有些生气,但是看看双方体格的差距,还是敢怒不敢言,呆板地回答:“哦,那个是夏锄班的武平reads();。” “来附学的外姓人?”薛蟠摸着毛刺刺的下巴,见对方穿着不过平平,料想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于是起了歪心思。 被拍脑门子的孩童觉得背上一寒,看薛大爷眼冒绿光又失神的样子,也懒得同他说那武平是宝二叔挺关照的人,学识也很不错等等具体信息了。 于是当日,武平回家的路上就“巧遇”了头戴大红花,穿得花里胡哨的薛大爷。 “武家弟弟这么着急是要往哪里去?”薛蟠一手撑着墙,斜斜倚着,脸上挂着风流倜傥的笑——自以为的。 武平手里还抱着书本,看到来人是这几日族学里被人背后议论过好多回的草包薛大爷,于是客气地点点头:“薛大爷好,小子这是要家去。” 薛蟠抬头看看天:“我与贤弟一见如故,而今天色正早,不如我们去湖上泛舟,吟(淫)诗(湿)作(做)对,可好?” 可真是睁着眼睛扯瞎几把的话。 武平摇摇头:“课业繁重,便有负薛大爷的盛情了。” “哎,平哥儿,既知我有情,又怎忍心叫哥哥我黯然心碎呢?”一边说,这呆霸王一边伸手去摸武平的面颊。 要是几年前的武平,也许就被薛蟠得逞了;可是自有一回宝二爷同他说起,考科举不仅是拼学识,也拼体魄,不然场场待在考号里,麻杆身材迎风倒,未及金榜题名就呜呼哀哉了。于是他便开始锻炼起来,武三乐得平日白净乖巧的大儿子和自己学几手,便在闲暇时候教得可认真了。 所以如今薛蟠一伸手,被武平轻巧化解。这呆霸王还当对方是凑巧,又再次两手一张,想要来一个强抱——然后被武平一个矮身避开了,他自己却左脚拌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吐干净嘴里的泥沙,站起来一看,武平的人都没有了。呆霸王冲着两个小厮发火:“你们这两个蠢货,就在干看着么?” 俩小厮哆哆嗦嗦地用眼神示意旁边。 薛蟠一看:春耕班的夫子正路过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全过程,夫子一甩衣袖:“有辱斯文!”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毕竟人在屋檐下,呆霸王有些担心那春耕班的夫子会不会同姨父告状。于是难得聪明地决定先下手为强,回去和母亲哭诉,说觉得自己被夫子小看了、又有夏锄班的学子欺负自己云云。 那薛姨妈虽然宠爱儿子,却也不是一味地只听他片面之言的:“你姨父把你半途安排进族学之前,我同你姨母说了,尽管叫夫子严加管教,现在你才去了几日?就开始耍赖?既是这样,那么我豁出脸皮叫你去与你珠大表哥做个跟班,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瞧瞧正经的举人是怎样念书的!” 薛蟠菊花一紧:珠大表哥,简直和姨父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端端正正,要是跟着他一起念书,吾命休矣! 因为担心夫子告状,薛蟠这一晚都没睡好,等到第二日,见一切如常(他却不知,春耕的夫子确实和掌塾贾代儒隐约提了此事,但是代儒因从前某些原因对那武平没甚好感,觉得此子好高骛远,遂听过便罢),心下疑惑得很,再过了几日,又胆子大起来。带着小厮去堵武平。 这一回,他学聪明了,并不自己动手,而是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去制住武平。 武平虽然锻炼起来了,毕竟力气不敌两个青年,挣扎得头发散乱、衣冠不整,还是被拿住了。 薛蟠拿汗巾子把武平的嘴堵住,然后邪笑着说:“前些日子即便夫子瞧见我堵你又怎样了?还不是替我遮掩?我同你说,你就是个来附学的平头百姓,小爷我是荣国府姻亲,亲疏远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reads();。我劝你,莫挣扎,从了哥哥我,往后穿好的、用好的、吃香的、喝辣的,嘿嘿嘿……” 嘿字还没笑完,薛蟠又摔了一个狗吃屎,这一回却不是他自己绊倒的,而是有人瞧见武平方才被挟持之际丢在巷子口的鞋子,那人便循声而来了。 短短几日摔两回的呆霸王很生气,觉得后果很严重,抬头一看:是一个字高挑、容貌阴柔的年轻男子,此人举手投足之间自带风韵(柳湘莲:我呵呵你大爷啊,小爷只是有个唱戏的爱好,走台步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论起姿色,犹胜那青涩小儿武平三分。 于是薛蟠也不气了,也不恼了,又趴在地上嘿嘿嘿地笑起来,嘴里说着:“大美人,我看你有些眼熟呀,可见你与哥哥我是有缘的……” 然后——他就被冷面二郎柳湘莲一把揪起来,四脚离地好像一只干划水的大乌龟。 薛蟠的两个小厮连忙放开武平欲上前营救大爷,却被丢过来的大爷压在身下,压个半死。 武平整理好头发和衣服,点头谢过柳大爷。 柳湘莲挑眉:“身手如此不顶用,你还需向宝二爷多学学。” 薛蟠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武平这小子是宝玉表弟的人?哎呦,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再定睛一看:这大美人不是跟在宝玉表弟身后的那柳湘莲么?听说是宝玉的陪练,练武的那种…… 于是他连连喊着“误会误会”。 柳湘莲哪里管薛蟠是什么误会,他本来就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对这些纨绔子弟早有成见,薛蟠的涎皮赖脸更让他不由得心头火起,恨不得一拳打死薛蟠。但他此时还是碍于贾宝玉的关系,只得忍了又忍:“滚吧,再有下回,问问小爷手里的马鞭同意不同意。” 于是呆霸王领着两个小厮屁滚尿流地跑了。 上回摔个狗吃屎,薛蟠回家说是走路绊倒了,今个儿又说是绊倒了,莫说聪慧如宝钗,就连薛姨妈都不相信! 要说薛蟠有千万个不好,有一点,对家人还是好的,薛姨妈和薛宝钗细细问了,这薛蟠就知道凭自己几分说谎话的功力是糊弄不过去自己妹妹的,于是含含糊糊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还记得自己妹妹年纪小脸皮薄,对于自己想干的事儿(同男子欢/好、走后门)是一个字也没有提,只说自己看武平很投缘,想要找他去喝酒什么的。 薛姨妈听到武平不过是个外姓人,觉得此事也就不甚了了,但是薛宝钗却说:“妈妈糊涂,荣国府有个聘请多年的武师傅,据说珠大哥哥等人对他都另眼相看,这武平应当就是武师傅的儿子,今年年初的时候过了县试和府试,只待八月考过院试就是生员了。” “再怎么样也不过是靠着荣国府吃饭的人家,能有什么干系?回头打发下人送一份礼去也便是了。那柳湘莲不是也把我蟠儿给打了么?”薛姨妈还有些不太相信。 “妈妈,那柳湘莲原就是世家子,就算家道中落,也不是哥哥可以随意调笑的。况且我们客居此地,本就应该恪守为客之礼,哥哥如此荒唐,叫妈妈的脸面往哪里放?叫姨母等如何看我们?”宝钗说着,拿帕子点了点眼角。 薛姨妈也想起自老爷去了之后,蟠儿越发没了人管教,便是如此胡来,叫自己好多次去与族亲赔罪的事儿——那滋味,想起来真是把脸面放在了地上,跌进了尘里。于是她咬咬牙:“蟠儿,收拾一下,你亲自去与那武平赔罪,往后,都不得去骚扰他们……若是再有下次,为娘的,要请家法了!” 薛蟠傻眼:母亲这是说真的了? 第6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最后,因为薛姨妈考虑到这都快到了饭点了,再去别人家也不合适。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薛蟠带着那两个小厮,垂头丧气地等在武平来上学的路上,准备给武平赔不是――他才不会去一个平民家道歉,有靠山的平民也不行。 结果这武平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子大,还是该说他死脑筋,依旧是一个人慢吞吞地上学来reads();。看到薛蟠和他两个为虎作伥的小厮,武平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 薛蟠想要伸手拦他,武平往后跳了一步:“作甚?” “兄弟,武平兄弟,昨个儿日头大,哥哥昨天被太阳晒昏头了,发蒙说了胡话,对不住,你别忘心里去。”薛蟠拱手,涎着脸皮说,“还有这两个家伙,昨天得罪兄弟你了,你看要怎么出气、怎么惩罚他们都行!” 俩小厮昨天就跪了两个时辰,今天腿还是肿的,也撑着一瘸一拐来道歉,毕竟大爷的锅还得他们背起来。 武平人不笨,眼见对方来道歉,自然不会是因为过了一晚上他忽然良心发现。 果然,薛蟠继续谄媚地说:“既然是误会一场,还望武平兄弟不要往心里去,咱们和宝玉都是熟识的,也算不打不相识,这就是有缘分,今日哥哥做东……” “还想用什么方式请我喝酒?”武平正在发嗓子的年纪,轻易不爱开口说话,难得说长句子。 薛蟠猛摇头:“哪能呀,我叫了得意居的席面,中午送来,给兄弟赔罪!” 武平没说应也没说不应,绕过薛蟠回到自己班里,八月份就要院试了,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酒囊饭袋身上。 薛蟠只当对方是应了,还在后头嚷嚷:“回见啊回见!” 至于柳湘莲那里,薛蟠本就是挨揍的苦主,倒是不必特意去道歉,然后呆霸王心痒痒地觉得,这天鹅肉看得到吃不到,可真难受啊! ………………………… 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被宝玉知道了,因为柳湘莲就是直爽的性子,今早上和宝玉对练的时候下手比往日更卖力一点。 虽然,宝玉只用五成的步法就能和他打个平手了――毕竟不能总是虐人家小年轻,不然万一给人家打击得没有自信心了就是罪过。宝二爷如是想着,便根据柳湘莲的实力慢慢调整自己步法的使用成数,去年到今年从四成变成五成,可见柳湘莲进步颇大,就是搞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陪练了。 “柳大哥何故有些心不在焉?” “恩?哦……我昨个儿,把薛蟠给打了。”说了个开口,柳湘莲便不怕开水烫了,“你别问为啥,反正小爷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柳大哥,我同你认识多久了?我同薛家表哥见面才多久?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自来不是胡乱出手的性子,肯定是薛家表哥有得罪你的地方。”宝玉见薛蟠次数不多,但是看对方眼神不正,眼底淤青,一副元/阳/早/泄,纵/欲过度的样子,便知其是个荒唐人――他倒是隐约记得的,薛蟠在《红楼梦》中是负面形象,但是身处这个世界多年,宝玉早就了解这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脸谱化的npc,比如先前因为大伯母收买而给自己抓周宴放胭脂的奶嬷嬷王氏从前对自己的照料也是全然尽心的,比如明明隐约觉得自己在大哥哥病危时拿剪刀弄伤自己有古怪的奶嬷嬷李氏平日里最是叽叽喳喳,比如先前不愿冒头后来却显示有种花绝活儿的老孙头……所以宝玉倒是很庆幸自己没看过整大本的《红楼梦》,免得有了固有的思维定式,反而会出看错了人。 柳湘莲听宝玉这么一说,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心想这纨绔和纨绔果然还是不同的!但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实在是叫他有些不便启齿,不然有嚼舌根的嫌疑,对武平的名声也不好,于是他瓮声瓮气地说:“反正那薛蟠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同他一块儿混。” 宝玉眯眯眼睛笑笑点头:这个口硬心软刀子嘴的柳湘莲。 正因此事,宝玉叫一更去打听昨天薛蟠可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 本来薛蟠做的还挺隐秘的,但是毕竟此地是贾宝玉的地盘,贾家族学里更是“虽然宝二爷已经不在族学了,但是族学还流传着宝二爷的传说”,里头崇拜贾宝玉的人比比皆是,比如和武平同在夏锄的贾芸等人,比如薛蟠的同桌被拍了脑袋的小毛头…… 宝玉不用知道其中细节,便大致猜了出来,想的却是薛蟠许是找武平的麻烦,然后一更犹犹豫豫地说了这薛大爷好像是有些喜欢“走后门”,宝二爷愣神之后才反应过来:我艹reads();!人干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调戏十四岁的少年,还想霸王硬上弓? 然后宝玉去问了云谷子前辈,有没有什么惩治淫/魔的药物之类。 云谷子摸摸胡须:“淫/魔这样的杂/碎,人人得而诛之,若是被捕,往往都是直接去势的,哪里还会好声好气给对方用药物做惩罚?” 宝玉心说:直接把薛家表哥咔嚓了未免有些太狠毒,虽然他行事荒唐,可毕竟没犯到自己头上(现在宝玉还不知道薛蟠来京是因为背上背了认命,虽然是激/情杀人,但是也是一条性命),给点教训就尽够了。 云谷子问清原因之后知道宝玉是要给自家亲戚用,便笑笑:“这也不妨事,我们这里有那世家,未免子孙在修炼有所成之前泄了元/阳,会在其生发须的时候给孩子用上固阳丹,固守精气。服下固阳丹一丸者,五十年之内清心寡欲,见淫不立。”修真者长寿,五十年不过是弹指挥间。 “这固阳丹当真如此有效?”宝玉心说,这修□□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有,要说未来位面秦异人那里应该也有类似的药物,但是那儿太讲究人权/生物权了,估计这样的药物被视为禁药,不方便搞――灭欲,不遵循生物的习性与规律吧。 云谷子点头:“各大世家共同研制,在此间已经应用了上千万年,我从前也服过,确实管用。”不过稍微有些附加效用,便是药效退去之后,男子多年固守的精元凝集成精华中的精华,极易让女子受孕,而且是一次多胎。堪称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必备良药。 “可是我们这儿都是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这管用五十年的固阳丹是不是药效太过长久了?”宝玉想给薛蟠一点教训,而不是想让薛家绝后的…… 云谷子点点头:“是了,我便把这固阳丹分丸,一分为五,每颗十年怎么样?” “前辈,五年即可了。”十年后薛蟠都二十五了…… “行。”这不过是云谷子挥挥衣袖的事儿,不妨碍。 “那边劳烦前辈拿这固阳丹与我交易吧。我这边也没什么新奇的是前辈想要的,只有这个……”既然是世家给他们子孙吃的,自然不是什么有毒有害的东西,拿去给薛蟠“修身养性”,说不定还是功德一件。宝玉拿出一套熊猫滚滚的木雕套娃,一套六个,大中有小,小中有更小,最小的只拇指那么大,六只滚滚憨态可掬,一字排开。 云谷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原来这食铁兽竟然是这样的体型?”因为宝玉先前给他的都是熊猫的海报、明信片、打印出来的照片,所以云谷子只见过二维平面上的大熊猫,却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其具体的形态。 宝玉连忙解释:“这只是按照比例缩小的版本,实际的食铁兽体长有四到六尺,体重也很可观,并非如此娇小……”滚滚很萌没错啦,可是并不是小迷你。 云谷子把对应的一流熊猫套娃都看了一遍,然后迫不及待地说:“有你给我的玩偶,我也好叫门内弟子们在我的洞府内按上食铁兽的雕像了……快交易吧。” 咻地一下,宝玉面前的熊猫套娃消失了,出现两个玉瓶,一青一白,皆是上上等的好玉,被拿来雕琢成容器,可见修真位面里头,不带灵气的金银珠宝便同路边的陶器瓷器瓦砾之类没甚区别。 宝玉不解,怎么来了两个瓶子? 云谷子笑得大家都懂的样子:“这白色玉瓶里原是一百颗固阳丹,现被分为五百粒,若小友希望药效再短一些,掰成两半便是两年半的功效了reads();。青色玉瓶是固阴丹,调理女子健康,使其能够到达最佳受孕状态,吃一颗,五十年生产无忧,这便没有分丸了,共是一百粒。两者皆是入水即化开,无色无味。咳咳,小友可便宜行事。” 宝二爷想着自己家亲姐妹堂姐妹表姐妹的一大串,还有大姐姐先前就因为小产郁郁寡欢,不管怎么看,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这固阴丹都比固阳丹作用大多了。 于是谢过云谷子,大大方方地手下了。因这样的交易也只能做这么一次――毕竟云谷子拿到了大熊猫的缩小比例木雕,便可以叫人做或者自己做出无限的大熊猫模型、玩偶、雕塑、抱枕了,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宝玉秉承着结善缘的想法,将现代社会经常做的玩偶告诉云谷子――云谷子连连点头,两眼发光,恨不得马上就叫手艺好的女弟子给自己缝一个食铁兽的抱枕,好日日揉搓:“小友为人豁达,广结善缘,来日必有大造化。” 别人说的大造化宝玉不稀罕,甚至还觉得这就是提醒了自己出生带着美玉是多么的特(操)殊(蛋),但是云谷子的话不用,修仙之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所以宝玉听了云谷子的话,诚心地谢过了前辈的美好预测,下线前还看着云谷子仙风道骨维持不住地捧着滚滚套娃摸个不停,蛮痴汉的样子。 宝玉得了固阳丹和固阴丹,找机会下药是一点都不难(宝玉:专业!)。 去年花田庄子做的花蜜特别香甜,受到女眷们的好评,今年春天老孙头不用宝二爷吩咐,就颠颠儿地腌渍好了。宝玉打着品荷花蜜的名头,请了三春、黛玉、湘云喝了调了丹药后的蜜水,李纨那里也没拉下,除了王熙凤尚在月子中(回头出了月子补上了,不做赘述),入口的东西需特别注意,即便送去花蜜她也暂且不能喝,荣国府其余孙女儿、孙媳妇辈的女子都用了固阴丹――大姐姐元春那边,宝玉趁王氏给她送东西的时候把荷花蜜加进去了,特意与婆子吩咐,这一瓶是自己亲手腌渍的,给大姐姐尝个新鲜。 宝玉默默无名地对姐妹们做完好事,只剩下需要惩戒的呆霸王了。 那薛蟠毕竟在荣国府住着,三不五时就会来前院和贾珠兄弟等人喝个茶什么的,可见作为客人,他的礼数也是周到的,对着该有礼的人,呆霸王的家教就体现出来了。宝玉随便找了个机会,给薛蟠的茶水里放了固阳丹,又亲眼目睹他喝完,在心里头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一本正经、一脸担忧地说:“我见薛家表哥眼下青黑,可是最近睡眠不好?” 薛蟠含含糊糊地说:“恩,许是天热吧。” “我也苦夏,表哥若是冰块不够了,尽管差人和太太说一声就是了。”宝玉好心好意地开口,好似生怕客人不好意思提意见,然后又犹豫着开口,“不过我瞧表哥这面色实在不似中暑燥热之相,还是请个大夫看看比较好。” 薛蟠心说:【我昨晚是在天香楼睡的,两个赤条条的人抱在一处,弄了三回,多少冰块都降不了火气呀。】 同好中人贾琏对薛蟠的作风清楚得很,想着自己表弟也不是那单纯善良的性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薛家小子夜夜花眠柳宿的事儿?此时说起请大夫,恐怕是宝玉看出了什么吧?毕竟当初那个牛气哄哄的沈千针是扒拉着绮散斋的大门想要收宝玉为徒的。后来虽是没有成,但是沈千针常来常往,经常与宝玉嘀嘀咕咕,自家小堂弟也学了几手,偶尔说起望闻问切也是头头是道的。 于是贾琏看热闹不嫌事大:“可是有什么不对?冯大夫就住不远,喊来也是方便的。” 这时候的人都忌讳喊大夫这件事儿呢,再加上薛蟠觉得自己身子骨壮实得很,夜夜金枪不倒,宝玉表弟年纪小,不懂呢,便胡乱搪塞了说宝玉想太多。然后一溜烟跑了。 薛蟠跑了,贾琏还在呢,他抿了一口清茶,觉得一点也不解暑,于是回头和宝玉的小厮说:“沏薄荷茶来reads();。” 一更看了宝玉一眼才退下。贾琏心说,宝玉这个人,有趣是有趣,就是有时候太讲规矩了,院子前头的书房只用小厮伺候着,丫鬟都不能进来,哪里还有红袖添香之乐趣? 贾琏再抿一口一更送来的薄荷茶,然后问:“宝玉你就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到底看那薛家表弟是怎么回事?” 宝玉一脸犹疑,轻声说:“许真是我看错了?薛家表哥怎么似乎有……脱阳之症呢。” “噗――”贾琏一口喷出薄荷茶,“你说啥?” “琏二哥你好恶心!”幸好宝玉躲闪得快,不然两对面坐着的就要承受对方的甘霖了。 “不是……你说啥?” “我说,薛家表哥似乎有脱阳之症。” “哦。”贾琏将信将疑,“不能够吧?” “我就这么一说,当不得真。” 宝玉越是这么讲,贾琏就越是往心里去了,然后问宝玉:“那你瞧我呢?” “还行吧。” “哎?”还行吧是什么意思?贾琏懵。 ………………………… 八月,武平、贾芸等人紧锣密鼓地准备院试,只差临门一脚了。 八月,薛蟠发现事情不妙:自己好像不、举、了! 他先是叫小厮去买了虎鞭、驴鞭、鹿鞭、鹿血等等壮/阳之物,补得鼻血之流还是不顶用。倒是叫他妈妈和妹妹好担心――这蟠儿/哥哥莫不是没有适应北边秋日里的干燥,上火了?于是吩咐小厨房给薛蟠尽做一些清热降火的汤水。 薛蟠哪里敢喝? 及至他连虎狼之药都试过了,还是无法重振雄风,都快成为天香楼的笑话了,这才慌了起来,想起月前宝玉表弟说自己面色不好,又想起荣国府的下人说宝玉原先差点被江南神医沈千针(对,就是被自家爷爷辈掀了医馆结了仇的那个沈家)收为徒弟的事儿,觉得小表弟真是有两把刷子的高人啊! 于是他畏畏缩缩去找宝玉。 宝玉哪里会医治不举之症,连忙说有病还需看大夫。薛蟠拖了这么久,可不就是觉得这样的病症难以启齿么?这要是传出去,说金陵皇商薛家的谁谁是阳衰……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以后哪里会有好人家肯把女儿嫁给自己?! ↑↑↑好吧,其实凭薛蟠现在的名声,也不会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最后宝玉婉拒了给薛蟠诊脉的提议,表示术业有专攻,自己连半吊子都不是!还是请大夫吧。 最后薛蟠一哭二闹都来了,宝玉没办法,诊了他的脉,胡乱说了几句,就说是阳气不足。 呆霸王如丧考妣,整日魂不守舍。 不几日前,院试放榜了,武平和贾芸都得中,成为生员,也就是秀才了,贾蘅和贾芷虽然没中,但是也不气馁,毕竟还年轻,三年两次,机会还有。 因这事儿,薛姨妈以为儿子是担心先前得罪了武平而忧心消瘦的,反倒是安慰儿子没事儿,上回赔罪了,对方也接受了,这事儿便是了了(薛宝钗心说,当初哥哥纵着下人打死人都没这么惊惶,母亲定是想岔了)reads();。果然一问再问,薛蟠一甩袖子,掩面哭泣。 因顾着妹妹是未出阁的女子,薛蟠硬是没有说,但是薛宝钗聪慧,大约猜到了七八分,主动避开了。然后薛蟠才对其母说了事实,母子二人懵逼脸相对。 好半晌,薛姨妈紧了紧自己的喉咙,才找出声音:“儿啊,莫怕,咱们不好讳疾忌医,还是……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 那怎么办呢?也不能拖啊,这么严重的事儿也拖不起。 薛姨妈擦擦眼泪就去找王氏,才过了中秋,荣国府诸事忙碌得很,好在那王熙凤是出月子能理事了,王氏才能喘口气。这不看到面色不太好的姐妹,还是张罗着叫她坐下细细说是怎么回事。 薛姨妈扭捏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了儿子有些不适,想找个信得过的大夫。 王氏虽不知是为何,但是点头说:“要说信得过的,咱们府里供奉的冯大夫就很不错,是十多年的老人了,口风也紧,尽管喊他来给蟠儿瞧瞧。” 然后瞧了瞧,冯大夫心说这卖相也奇怪,明明是生机勃勃的阳气,怎么就不通鼠/蹊部呢?遂老冯大夫委婉地告诉薛蟠和薛姨妈:这是过早做羞羞事导致的阳气供不足,需得调养着。 调养多久? 那阳气攒足了自然就好了。 薛家人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是冯大夫是荣国府的供奉,总不能打出去吧,于是还捏着冯大夫开的药方道了谢,实则盘算着要不要去请个御医什么的。 然而这御医是这么好请的?整个荣国府估计也只有老祖宗和贾赦才能去请御医吧。幸好,薛蟠的小厮打听清楚了,京城有一家回春堂,是醇亲王的产业,里头坐馆的大夫医术精湛,不逊于御医。 再后来,薛蟠如何遮遮掩掩地坐马车去了回春堂,里头的老大夫又是如何说的宝玉就不甚关心了,反正自这一年八月底起,呆霸王薛蟠就再也没去青楼楚馆、明娼暗门子寻开心了,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贾氏族学也不去了。 薛姨妈心疼儿子,便和姐妹说了儿子需要先休养一事。 终于还是得知内情的王氏则是怜悯外甥,叫人替他去族学告了假。 呆霸王一时间倒是成了呆可怜。 冬去春来,流年偷换,薛家人进京的第一个年便在薛蟠叨叨自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中度过了。 二月里,贾珠第三次下场春闱,从方及弱冠的第一回下场到如今二十七岁,已经足足六年过去了。 宝玉有感觉,恐怕大哥哥这一次是要厚积薄发了。 果然三场考试之后,贾珠的感觉也特别好,做完卷子时间充裕,竟是完全不需人搀扶就回来了。等到会试名次出来,贾珠是排名第八,只待殿试了,不出意外定是二甲之列的…… 果然,老皇帝在看考官们呈上来的学子名册之后,看到了贾珠的名字,想起林如海先前愧疚地说险些因为他自己的莽撞害得荣国府嫡出子孙出了意外,又想起这贾珠的亲弟弟贾瑛和小十六玩得不错。 老皇帝年纪大了越发护短,既然贾珠也算是熟人了,又因为开国勋贵里头需要这么个典型,证明自己并没有想要打压勋贵的意思,他特意留意了一下贾珠的文章,发现此人稳重务实,和他那过于迂腐的父亲是不同的,于是便在心里点了点头。 及至殿试之时,贾珠相貌堂堂,不卑不亢,应对得体,便被点为了二甲头名,是为传胪,授官从六品的翰林编修。 第6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从入族学念书开始至今,贾珠足足已经寒窗苦读二十年,如今一朝得中,又如何能不欣喜若狂,而这样金榜题名的喜事儿,又岂是他一人的荣耀? 反正荣国府是给下人发了双份月钱,同荣府交好的人家也纷纷送上贺礼了,王氏领了老祖宗的差事,满心欢喜干劲儿十足地开始操持给大儿子办的宴席。 更不要提连着两天都对贾珠挂着笑脸的贾政(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低调温和的李纨说话的声儿都大了一些,三春姐妹和黛玉都纷纷给贾珠送去贺仪,就连太孙殿下和元春也差人送来贺礼……宝玉更直接,给贾珠送了一万两的银票。直叫贾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然后是宝玉笑嘻嘻地说:“大哥哥就不要同我客气了,我听说当官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呢。” 贾珠摇头:“哪里就多了?有俸银、有禄米、三节两寿有贺礼、还有冰敬炭敬、平日给别人作序或者写稿的润笔费……” 宝玉咕哝一声:“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看赦大伯和老爷都常常叫人去账房支钱的。大哥哥总是要与同僚应酬吧,还有买点风雅的文房四宝、古籍古画什么的……”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自贾赦研究香水方子失败之后,好一阵子醉心于去寻古籍古画,估计是想要找到漏网之鱼。他哪里会想到自己府里的古籍都是宝玉做出来的?当然最后是一无所获。 最后宝玉两手一摊:“大哥哥你也知道,薛家每个月的口脂分红都是直接给我送来的,弟弟我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贾珠最后无奈接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兜里是有的,不过也不能乱花。要是被我知道你像薛家表弟那样胡来,我一定叫老爷打折你的腿。知道不?” 贾宝玉失笑:自己这个大哥哥,真是永远都把自己当做是小孩子的。遂奶声奶气地点头:“谨遵大哥哥教诲。”装模作样的声音差点没把他自己恶心吐了。 当然,宝玉也没那么傻,他明面儿上是给贾珠送了一个羊脂白玉平安扣,银子是藏在袖子里偷偷给的――毕竟府里头人多眼杂,要是闹腾开,指不定谁谁谁就把自己当做冤大头了呢? 贾珠表示:自己这个弟弟好歹还是有点儿心眼子的,叫自己不用太过操心。 最后,贾珠记下了宝玉的好,心想着日后要好好当差,早日升官,以后要是宝玉一直不去科举,自己也得尽好做大哥哥的责任,尽量给他遮风挡雨。 两兄弟相视一笑,兄弟情深不在言语中,却在心头。 ………………………… 福有双至,皇太孙府里的贾元春又有孕了――二月里就号出了喜脉,如今足足三个月了,才对外公布。紧接着,太孙妃小胡氏就给贾氏上折请封,如今,元春已经是贾侧妃,下人们可以称呼其一句侧妃娘娘了。 元春的这一胎来得太不容易,所幸和上一回一样,御医诊平安脉之后,说侧妃娘娘的身子挺好,不必进补,适当走动便是。 王氏整个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reads();!花想容铺子开了两年了,王氏存了六七千两银子,再要贴补女儿,也是过了明面儿的事了。 等到忙过了三月贾珠这一阵,王氏收拾好自己,又去太孙府探女儿了。 这一回,她又比上次更大方了,直接塞给元春两千两,叫她拿着补补身子,元春也是晓得,家里女眷现在有个胭脂水粉铺子,收益还很不错,便依旧红着脸收下了母亲给的银子。因为在这府里头,确实是看着是吃穿用度皆有分例,可是打点人情、打赏下人、额外点个菜什么的都需要银子。 王氏笑道:“和你太太我客气什么?我这一辈子,不就是希望你、珠哥儿、宝玉都能过得好么。珠哥儿现在是有前程了,你也在太孙府立住了,就是宝玉……我这想起来,就觉得是老祖宗把他给惯坏了。去年的童子试也不去考,那贾芸如今都成了秀才!”王氏见着女儿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了――毕竟家里头没人听她抱怨这个,对着贾政、贾珠方正的脸,她不敢说出口;对着宝玉?嘿!宝玉那个臭小子一条心朝着老太太,肯定容不得自己说老太太的不好。 元春听得前几句还好,听到了后面几句越发不像话了,于是轻轻摇了摇头:“太太,老祖宗是真心疼宝玉的,又怎么会惯坏宝玉呢。再者说,宝玉如今这样的名头,我也听过呢,咱们府上还掺了一股香皂的事儿,殿下也数次夸宝玉机灵懂事。要我说,殿下很是欣赏宝玉,若是太太以后担心宝玉的前程,我也可托殿下给宝玉寻个差事的。” 王氏一听,高兴啊,她是不太懂朝堂上的事儿,也不知道那太子如今和齐郡王斗得和乌鸡眼似的,只觉得皇太孙,未来的东宫、未来的皇帝都记挂着自己小儿子……女儿真是个贴心又好的,比臭小子们强多了:“此话当真?会不会你开口了惹得皇太孙殿下不悦?” 贾元春答道:“自然不会,殿下与我说了两三回了,都透着欣赏宝玉的样子呢。” 王氏这下子开心了:“那臭小子,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此事……暂且不急,等你肚子里,我的乖外孙生出来了,再说罢。反正宝玉还小,再缓两年寻差事也行。” 元春偷笑:方才太太还在抱怨老祖宗宠溺宝玉,现在她自己就露了馅儿,同样也是溺爱得不得了的。这样被娇宠着长大,宝玉从小都不娇气,也是殊为难得了。 母亲对自己也是体谅的,担心自己怀着身子与殿下提要求有些不妥,有仗着怀孕就作妖的意思,叫自己先不要开口。元春心里头暖暖的,便应下了。 也幸亏此事缓了一缓。 王氏回府之后去与老祖宗请安,悄悄说了元春的意思,贾母眉头一皱:“你做的很对,宝玉年纪还小,先不要与太孙殿下提这事儿,不然倒是显得我们太轻浮了。” 其实王氏想说,宝玉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可以看媳妇儿,不是小孩子了……分明不记得刚才和元春说她弟弟年岁尚小的事儿了。 贾母眼见王氏还是有些意动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老二媳妇啊,人是不蠢,就是缺了点远见。 于是贾母只好把朝廷里的现状掰开了说:“如今太子和齐郡王,很有些那个的意思。咱们这样的人家,往日里有什么值得太孙惦记的呢?如今却是这样的暗示与招揽,恐怕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不是那么容易叫人吞下去的。” 王氏是不懂外头的事儿,被贾母提点了才发现,自去年起,一些宴会上,每每总有哪几家的夫人相互别苗头,现在回想起来,倒好像不是单纯的后宅争锋了:“哎呦,可是大丫头她……”她入太孙府这么多年,自家早就被归做太孙一派了吧?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好歹,明面上皇太孙还没参与进去。宝玉啊,我宁可他自自在在地捣鼓捣鼓小玩意,练练拳脚,也好过去参与这样子一个不慎就粉身碎骨的事儿。” 王氏被吓住了,恨不得立即就再去太孙府和大女儿讲清楚其中利害关系reads();。不过理智阻止她这样冒失的行为,只好想着尽快再去一趟,好把事情说明白了,叫元春不要再对皇太孙提兄弟差使一事。 又过了一个多月,王氏厚着脸皮又往太孙妃小胡氏那里递了帖子,然后给含糊着给元春说了,宝玉前程的事儿就先不劳烦太孙殿下了。 元春先时还有些不解,然后看太太眼神闪躲,便是恍然大悟:“太太以为这是我替太孙殿下招揽人么?可真是叫女儿伤心。女儿确确实实是担心宝玉日后没个好前程,才……若是要替殿下招揽人,岂不是大哥哥更合适?” 王氏看女儿眼眶子红了,连忙说:“大丫头,你有着身子呢,可不能哭!我这也不是疑你啊。你也晓得,我整日里就在后宅围着柴米油盐打转,哪里能想到这么多?是老祖宗说的……” 元春止住了眼泪珠子,往榻上一歪:“既是老祖宗说的,那此事便作罢了。太太只要晓得,我从来都只有盼着宝玉好的心的,也便是了。” “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能不知道?” …… 此事便算是揭过去了,回头皇太孙再说起元春亲弟弟的时候,元春只说他年岁还小,且没有定性,恐怕要是交给他什么差使,自己还要担心弟弟会不会坏了太孙殿下的事儿呢。 ………………………… 端午前,闽北郡王府和苏北郡王府完工,没错,这意味着历时两年多,贾政终于“独立”完成一项大工程,他觉得自己的白头发都多了好些。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因为苏北郡王砍掉四成的建造预算,叫贾政领着许纯安跑了很多地方,就想着怎么用尽量少的钱采买尽量好的材料,很是把京城及附近的建材原料价格摸个透彻,现在下头的人等闲没办法用比如说“墙灰五十文一担”(实际大约二十文)的报价来骗过贾大人,人家心里头清楚着呢! 后遗症便是:贾政如今看到啥房屋、家私、摆件,都想着在心里头核算一下价格…… 日子便是不咸不淡地过去了,转眼就是八月,又逢三年一度的选秀年,今次皇室里头嗷嗷待哺――哦不,是急需婚配的大好青年正多呢,比如说苏北郡王、闽北郡王、北静王等等香饽饽。 去岁薛家人进京,就是说宝钗待选。 原本已故虚衔正五品官嫡女,就在可选与不可选之间,然后薛家人走了东宫的路子把薛宝钗的名字报上去了,只等今年中秋一过,就去宫中参选。 可是八月初,应选秀女的人家名册出来了,并无金陵薛氏女。 这当初银子也花了不少、请吃请喝也做了不少,怎么临了了出了岔子? 薛姨妈赶紧叫儿子出去打听,先前收了好处的内侍官在宫外有置了宅院和媳妇儿的,轮休的时候出宫享受一下做老爷的威风,见到来人是薛蟠,皱着眉头说:“这事儿,可怨不得杂家,谁叫那薛氏女有个兄长犯过事呢,留下案底了,这一回筛选严苛得很,叫人给剔出去了。” 薛蟠也晓得,自己这回是把妹妹坑惨了,连忙问内侍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一边问,一边把手上的红宝镶翠玉的扳指摘下来往老太监手里送。 老太监收也不收了:“这事儿,没戏,另寻法子也没戏。”齐郡王那边的人巴不得多找些东宫的毛病呢,抓到一个薛家做典型,又怎么会轻易松口。 垂头丧气的薛蟠回到梨香院,把这事儿和薛姨妈一说,薛姨妈就拿手捶打薛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讨债的?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妹妹!呜呜呜……” 哭闹的动静大了,原本在里头屋子的薛宝钗自然听见了,薛蟠看到妹妹走出来,原本还躲闪母亲捶打的动作,现在也不避了,耷拉着头作忏悔状reads();。 宝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论哥哥在外头怎样声名狼藉,总归对自己和母亲还是不错的,往近了说,要是没有个哥哥,自己家的产业能保住多少还不好说,恐怕都得被族里吞了去,自己和妈妈就得仰仗薛家族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了,再责怪哥哥有什么用呢? 宝钗安抚好了母亲,又宽慰了哥哥,倒是叫薛姨妈更加怜爱她、叫薛蟠觉得更对不住妹妹。 至于宝钗自己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一点遗憾的:空有青云志,无力借东风啊…… 宝钗连选秀的资格都被取消了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荣国府的,同样,薛蟠在金陵犯事儿的事情也被荣国府小辈知道了。 贾珠听闻此事,更加对宝玉谆谆教诲:“万万不可学那薛蟠!”连薛家表弟都不说了。 贾琏听闻此事,不就是为了个女人么,只觉得这薛家表弟做的实在是有些过了。 宝玉只觉得当初给薛蟠喂了固阳丹还真是便宜了他。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码归一码,宝玉不是圣父,没有立场替金陵那个可怜冤死的纨绔讨回公道,只是在心里记下一笔:薛蟠此人骄横跋扈,仗势欺人,不可深交。 ………………………… 因为宗室子弟总被圣上因为种种原因耽搁婚期,大龄青年颇多,譬如说本次选秀,工部尚书孙女阴氏赐婚闽北郡王,兵部尚书幼女郭氏赐婚苏北郡王,年前完婚,迁入京中郡王府过完除夕,来年元宵后随郡王就藩。另外,大理寺卿嫡长女文氏赐婚北静王。 选秀前,老皇帝问过小儿子,对未来的妻子有什么要求,十六皇子挠挠头说:“只要别太粘人就好。”又忙不迭补充:“父皇,您可别给我赐一堆妻妾,我实在是不耐烦叽叽歪歪的女人呀。” 这也是有典故的。皇后娘娘去世之前,十六皇子身边的丫鬟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不过因为掌事嬷嬷管的严,没人敢胡来。后来十六皇子守孝,更加没有想找死的敢去勾引他了。等到今年八月底,十六皇子出了孝期,往他面前钻的宫女可就多了,不过木头不太解风情,觉得莺莺燕燕好碍眼,让初一命人把她们叉出去了。 后来老皇帝心急啊:小十五太好色不是好事,小十六完全不好色,更加不是好事啊。莫不是还没开窍? 遂给小儿子赐下两名宫女,教他人事。然后十六么就本着不能让父皇担忧、不能让十五嘲笑的原则把这俩宫女给睡了。觉得滋味么,也就那样吧,摸着软绵绵的,稍微用点力就青紫一身,倒是好像自己欺负人似的。然后那样的运动出汗倒是能出汗,可是一点都不够痛快,叫人觉得biu过之后无比空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十六睡完俩宫女就转头把她们忘了,过几天早上小小十六支着帐篷把十六皇子闹醒,然后他在自己房里看见两个一脸幽怨的女子,说要服侍自己梳洗,两双眼睛绿油油地盯着自己的胯/下,差点没把小小十六吓缩回去。偏那两个宫女浑然不觉,一个抢着给自己脱/衣/服、一个抢着给自己脱/裤子…… 由此,苏北郡王觉得女人么,还是别来太多了,忒恐怖。 闽北郡王和苏北郡王的婚礼都是在他们自己的府邸举办的――拜天地,拜父母(左上首位置摆的是老皇帝钦赐的玉如意,右上首皇后娘娘的位置是空着的),又对拜。 十月是闽北郡王,十一月是苏北郡王。 前一场与宝玉没什么关系,荣国府连请柬都没收到,只是随大流地差人去送了一份贺礼,谁叫人家是皇帝的儿子,即便没发请柬来,还是得随礼,真亏。 第二场么,十六皇子早早就说了叫宝玉做自己的男相傧,宝玉以为他只说着玩呢,没想到在闽北郡王婚宴之前(十月初的时候),苏北郡王府就差人――熟人,初一,领着针线上的人来了,给宝玉量体裁衣,说是要做郡王殿下大喜之日,宝二爷作为相傧得穿的礼服reads();。 哎嘿! 这一回王氏倒是机灵起来了,慌忙找老祖宗拿主意:怎么办呀,又有皇子看中我儿子啦,我儿是不是太能干了点木秀于林啊不拉不拉…… 贾母心说: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想太多的时候瞎琢磨。然后又给王氏说明白了:“苏北郡王已经差人来了,再如何用借口拒绝,都是得罪。宝玉自来和这位殿下玩得好,外人也是知道的,如果推拒,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再说,苏北郡王毕竟年纪还小……”才开府,没什么实力,还没被牵扯进朝廷中的事情里头。 平心而论,贾母对十六皇子的印象比对皇太孙的要好多了,大约是因为十六皇子和宝玉投缘,老人家爱屋及乌?当然,以上是玩笑,实际原因是因为皇太孙遮遮掩掩想要招揽却摆出施恩的态度,叫贾母起了小脾气。 当然宝玉做十六男相傧的事儿是没跑了。自然,荣国府的主子们也收到了苏北郡王大婚的请柬,这一份贺礼送出去就送得情愿而丰厚多了。 于是苏北郡王成亲那一天,他身后跟着四个男相傧:两个是从前的伴读曹家小子和李家小子,一个是宝玉,一个是跟着他的禁卫军队长,柳岩。 宝玉这才知道,这个娃娃脸男子是四王八公之一的理国公柳彪的幼子,柳岩。由此可见,荣国府是被远离权力中心多久了呀,当年太爷爷、爷爷辈分一起征战是过命之交,如今曾孙、孙儿居然见面不相识。 那钦赐的苏北郡王妃郭氏是兵部尚书的幼女,娘舅是江南水师的统领,论起来,倒是比闽北郡王妃更有家世背景一些。不过这也就是人们私下说说的。 相傧是举行婚礼时替主人家接引宾客和赞礼的人,要求年轻潇洒,气度谦和,谙悉礼规,反应灵敏。苏北郡王自己挑的四人随便哪一个摆出来都是仪表堂堂、沉稳有礼的,虽然那“胭脂二郎”贾瑛年岁还小一点、家世稍微逊色点,但是架不住他是四个人里头相貌最好的那一个! 面容如玉、乌发似墨、杏眼含波、面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与其他三位年岁较长的相傧站在一起,也是差不多的身高,仪态俊美,站如青松,举手投足,自带风韵,藏蓝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抖动,居然有那兵部尚书府的小丫鬟看得羞红了脸。 毕竟是郡王迎亲,郭府的人有心拦门也不好叫苏北郡王下不来台,便是卯足劲儿要为难四个男相傧。幸好苏北郡王考虑周到,四个人里,两个能文,两个能武,分工合作,顺利突围。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曹家小郎和李家小郎作诗如何精妙、对子如何无双,而是那柳岩与贾瑛。 众所周知,拦门不外乎就是新娘子的娘家人出一些难题刁难男方,一来乞讨更多花红,沾喜气;二来显示新娘乃是需历经磨难才能娶回去的,有对新郎杀威的意思。 譬如说,上个月闽北郡王大婚,阴氏诗书传家,早有那阴家的小郎君写好对子、字谜、诗题等等――然而最后大显身手的却是闽北郡王身边的男相傧――因为传言说闽北郡王、苏北郡王昔日都是皇宫里学业最末的人,肚子里墨水不多。然后,一场婚礼之后,苏北郡王肚子里墨水有多少,别人还不知道,但是闽北郡王迎了新娘子,在郡王府前落轿,三箭定乾坤的时候好险没把轿子旁的嬷嬷给射中了这件事被人耻笑了许久……可见这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荒唐郡王啊。 现如今等着看苏北郡王好戏的人也不少呢。果然,如大家所料的一样,曹家小子和李家小子包揽了所有文斗的题目,叫人看着有些没意思,只能指望后头――因为郭家人大多好武,所以照理说后头还有着难题等着他们呢。 第6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郭家人也知道,真正在大庭广众上手来的必定不会是郡王殿下的,只求苏北郡王在三箭定乾坤的时候准头好一些——所以放任小辈出难题。 远在江南的阴氏姑娘的亲娘舅吴涛还叫人送来一个黄铜做的圆球状的东西,中间一条缝被胶皮封住了。 一开始郭家人以为是什么贺礼,想要打开看看这个直径半尺的的铜球,看看里头放了什么珍宝——要知道吴涛是最疼爱他这个外甥女的,每每在江南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叫人稍一份回来。可是今儿这个铜球真奇怪,怎么着都是打不开! 随行的仆从连连给解释了,这是他家老爷从红头发绿眼睛的番鬼手里收来的东西,说这个圆球很神奇,一般的大力士都没办法打开,如今特意送来,等到大婚之日叫郡王殿下一观。 然后郭家人真有不信邪的,青壮老年纷纷上手去试,都没能拉开,到后来,便是由郭氏小姑娘的两个嫡亲哥哥,一人拉一边,也没撼动铜球分毫。 然后老态龙钟牙齿掉得没剩几颗的太夫人——郭尚书的老娘说:“既然人拉不开,那就叫马来拉,一边拉一匹,不够就再加。” 可别说,最后加到了两边各四匹,一共八匹马的时候,那铜球才嘭地一声分开了。 当时就叫郭家的人看傻了眼:这么小小的一个铜球,里头什么也没有,既没有暗扣也没有镶嵌,怎么就要八匹马才能打开了?这如今打开了,又要怎么合上呢?郭氏女的小哥哥上去将两个半球凑了又凑,硬是合不起来。 幸好有吴家的仆从在,他把这个黄铜的半球壳中间垫上胶皮圈,再把两个半球壳灌满水后合在一起,然后竭力把水抽出,最后把气嘴上的小孔密封住,果然铜球又变成了难以分开的状态。 今日,这黄铜半球便在第三关。 围观的人看到黄澄澄的铜球,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只有宝玉在心底卧槽了一句:马德堡半球! 待听到那郭尚书的幼子说了一遍此球的来历,以及本关的挑战之后,周围人都是不以为然:这样小的球,要想将它按照缝隙分成两半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于是便先是娃娃脸的柳岩上阵了,他从前是禁卫军一队之长,掌管数百人,也是个好手。偏偏出乎众人意料,那柳岩拉得脸红脖子粗,铜球就是纹丝不动。 这他妈就尴尬了…… 好在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笑着摇摇头说自己能力不够,看来这郭大人府上是高手如云的,想必能轻易分开此球。 倒是叫原本有些得意的郭家小少爷微微红了红脸: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初府上的人均去试了,无一成功,只有那八匹高头大马才做到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倒是准备说些什么。 偏偏好事者极多,不只是苏北郡王带来的男相傧,还有围观的宾客都跃跃欲试的,纷纷上来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然而没有一个人成功拉开reads();。 一旁的苏北郡王拿胳膊肘捅了一下贾宝玉:“宝玉,你觉得你行不?” 周围曹家小子、李家小子看着呢,是男人怎么能不行。宝玉便说:“我来试试吧。” 待铜球入手,宝玉摇了一摇,里头还哐当有水声,可见如今的工艺并不能抽真空状态,再将铜球放在手里看了一遍,细细抚摸,直到周围的人都开始嗡嗡嗡了。 “这唇红齿白的小少爷是谁家的?” “荣国府二房的,从前就是苏北郡王关系好。你不知道?” “不知道。” “胭脂二郎知道不?” “哦,就是他呀?好一个胭脂二郎,我夫人现在每个季都要买花想容的口脂,也不知道摆在家里那么多盒怎么用得完——她也就只有一张嘴啊!” “唉,你还算好的,只是夫人要买。我后院那几个,乌鸡眼似的比,要么说还是正妻端庄呢,小的果然是太能作妖了……” “那我可不敢像你那样一个一个纳进府里,我家后院的葡萄架轻易就能倒了。” 话题越说越远,此时,宝玉抬头自信一笑,嘴角微挑的样子又叫一部分人看呆了。 只见他说:“此事也不难……”然后这位俊秀少年环视现场,问一位小丫鬟要了耳钉一用。 小丫鬟羞红了脸,看了主人家一眼,得了主人首肯之后,然后转身避开众人的目光取下耳钉,递给这位少爷。 郭家小少爷眼见宝玉要戳那铜球密封处的胶皮,心道不好,然后就听“呲”地一声,铜球应声分开了。 哎嘿!怎么回事?围观的众人也没眨眼,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郭家小少爷本来想说贾瑛投机取巧的,但是他身边的大哥瞥了他一眼,嘴巴不动地哼哼了一声:“吉时。” 是了,今天不是斗气的时候,是小妹妹的大喜日子,只为尽心罢了。于是宝玉顺利通关。 下一关是将蜜糖穿过圆形方孔钱中间的小孔,倾注到一盘堆成小山尖形状的大枣、花生、桂圆、莲子上,取意早生贵子,讨个好口彩。 这一关还是柳岩去的,他自幼习武,箭法精妙,眼准手稳,倒是一点也没溅落地将一个巴掌大瓶子的蜂蜜全部倒完。 众人齐声叫好,宝玉却心头一跳。 果然,那笑眯眯的郭家小少爷又说这些干果是他们家老祖宗——八十多岁的老人家细心挑出来的,每一颗都饱含老人家对后辈的祝福与期待…… 【套路深……】宝玉已经大概知道助攻十六皇子娶媳妇的最后一关是什么了。 “如此,便请殿下与四位尚未成家的有为少年一起享用吧。”郭家小子含笑说完最后一句。 苏北郡王面上带笑,实际在心里说了一声:干,小爷我最不爱吃甜的。这就得看你们的了。 又看了一眼柳岩:忒实诚,倒一点点就足够了,你倒完干嘛!好么,现在还得吃完,得齁死小爷了。 好在,最后,造了孽的柳岩是个爱吃甜的,便是他吃得最多,吃完之后狂喝了好几杯温水,悄悄说:“我估计得有一两年不想吃甜食了。” 迎了新娘,到了苏北郡王府中门,花轿直接进了内院正门口,便是万众瞩目的三箭定乾坤步骤了,叫部分人失望的是,苏北郡王的箭法可圈可点,全程无意外reads();。 待到晚宴之时,东宫中途便走了,比闽北郡王成亲的时候多留了小半个时辰。太子走了之后,婚宴的气氛就活络起来了,不过大家也不敢狠对着新郎官灌酒,只好为难男相傧。 这一次,喜好甜食的柳岩很快就扑街了。曹家小子第二个倒下。 宝玉因为早就有准备,拿美食和秦异人换了未来位面的黑科技,保管叫人千杯不醉的、不伤肝不伤肾的解酒药,所以才能一直挺立着,那么李家小子就全靠实力强撑了,撑到后来,两眼一翻直接躺下打呼了,于是便只剩下贾宝玉独战群雄。 方上个月成亲的闽北郡王并没有如他母妃设想得那样因为有了家室就变得成熟懂事起来,反正还是和十六不对付,顺便也看围着十六谄媚的人不顺眼(宝玉躺枪:谄媚?我?),于是大手一挥:“小的们,干翻贾瑛,本王重重有赏!” 没错,因为年长的皇子们都在封地,虽有六皇子常年在京城,但是存在感极低,便是有挺多宗室子弟围着十五皇子(闽北郡王)。当然,那苏北郡王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有玩得好的堂亲表亲侄子外甥来助阵,两边拼起酒来。 北静王水溶算是宗室里比较有分量的人物了,闽北郡王拉着他的袖子说:“堂兄可得到我们这边来!” 众人皆知北静王、苏北郡王等等和荣国府合作香皂呢,想着水溶或许不会站闽北郡王那边,谁知道北郡王竟是答应了:“九月里我成亲的时候,宝玉溜得倒是快,如今倒是要好好罚他几杯出出气。”恩,因为水溶已经二十出头了,所以老北静王妃急得很,方被指婚就叫人早早去与大理寺卿文家谈好日子,火速嫁娶。不得不说,本届选秀之后,宗室办喜事的实在是扎堆办起来的,盖是因为之前累积了太多的大龄青年。 宝玉听水溶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也只是举杯,大有一副放马过来的气势。 喝到了兴头上,室内炭盆暖烘烘的,十一月里,大家都浑身滚烫,撸袖子、敞衣襟的,唯宝玉还是面不改色。 水溶看宝玉全然清醒的样子,有些失望;瞧着对方水色娇嫩的红唇,更有些心痒,不禁凑近了问:“上回赠你的珠串怎么没戴着?” 宝玉只觉得耳朵痒丝丝,有些别扭,过往的几次接触让老黄瓜贾宝玉基本确定北静王水溶对自己是有‘那个’意思了。他并不歧视,但也没什么兴趣回应,只当做不知——反正自己年纪小:“小子莽撞,说不得哪天就弄丢了,反而愧对王爷的美意,便是叫人好好收着了。” “哎,该罚酒。” “是是是,否则愧对水大哥美意。”宝玉干脆利落地饮下杯中酒,反举杯子示意一滴不剩。 …… 最后,不论敌我,一圈来起哄凑热闹的宗室子弟纷纷趴在桌子上了。北静王也不例外,他本来许是想灌醉宝玉好一亲芳泽的,最后自己先趴下了,趴下前还心心念念想要拉着宝玉的手抚摸,然后宝玉随手把闽北郡王的胖手递给水溶了。水溶许是觉得触感不对?皱了皱眉,然后继续抓紧胖手。 因为身体不太好不能饮酒的六皇子晋北郡王还杵着呢,见此也只是微微一笑,他举着茶水杯子与宝玉遥遥一碰,便继续自斟自饮了。 夜深,宴席也结束了。 招呼完了宾客,初一给四位相傧送上早就准备好的厚礼,并叫人搀扶着他们(特指除了宝二爷之外的另外三个爷)去自家的马车上。 独独宝玉是清醒着的,他便去给另三人的小厮都细细嘱咐了一遍,然后最后才上马车reads();。 初一努努嘴:“今儿殿下看到宝二爷您对那个铜球很感兴趣,就问郭家要来了,现在放在您车上呢。” 宝玉心说这小伙伴还挺细心,遂叫初一替自己向殿下表达谢意。 又过了四五天,休沐日,十六皇子带着初一和柳岩等人,颠颠儿来荣国府了——没错,自从搬到郡王府之后,他就是府里最大的那个,爱出门出门,爱去哪儿去哪儿。 这一回来,总不用掩耳盗铃地乔装了——以前那样的乔装也就是哄哄骗平民和下人的,该清楚的人心里都清楚。今次,苏北郡王是坐着自己车驾来的,荣国府大开中门。在府中的男丁贾琏以及宝玉出门迎接郡王殿下。 苏北郡王先是拜访了贾母——这些年十六皇子来荣国府总有七八回了,虽不是次次都来拜见宝玉长辈,但是贾母对十六之名已是很熟悉。 因是外男,三春及黛玉姐妹就避开了。 剩下邢氏、王氏陪着贾母。 寒暄一会儿,苏北郡王正式提出,想请宝玉做他的长史。 邢氏和王氏都愣住了,宝玉?还是个未满十四的白身呢,这苏北郡王说的可是真的? 贾母毕竟年纪大,经历的事儿多了,先谢过了郡王殿下的厚爱,然后又说这事儿需等到宝玉的父亲回来了再商量一下。 苏北郡王大笑:“本王与贾郎中也是熟识了,想必他一定是没什么意见的。再不然,本王在府里等贾郎中回来便是了。” 于是贾母怎能怎么办?只好派人去寻原本出门访友喝茶论道的二儿子了。贾政在朋友家里听闻下人说苏北郡王在府上候着他,吓得一口水呛住了:不能够吧?苏北郡王府已经竣工了,这个活祖宗还来找我干嘛!难道哪里有渗水?墙体破裂?不能够吧…… 许是因为有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回家之后的贾存周听闻苏北郡王是想要叫宝玉去他府上做个长史的时候,居然松了一口气。然后被郡王殿下握着手拍了拍,夸赞了一下郡王府建得很不错云云,再然后贾政就不知道怎么地,稀里糊涂答应了,只说犬子无能但是勉强堪用,蒙殿下垂青,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亲爹,卖儿子挺利索。】宝玉无语。 完成任务的苏北郡王很开心,直说要去宝玉院子坐坐。宝玉领着他边走边说:“十六爷这可是强迫中奖了啊。” 想了一小会儿才明白强迫中奖是什么意思,苏北郡王可不承认自己是无赖:“前年去你花田庄子的时候,我就同你说定了的,你才是不要出尔反尔才好。” 宝玉无奈:“陛下就能让您胡闹?” “这怎么能说是胡闹呢?”十六皇子拿着宝玉放在桌子上的半尺直径的铜球,转而问,“那天看你盯着这玩意儿眼神就不对,怎么,是什么好玩的?有什么用处?” “好玩的倒是没有,好吃的殿下要不要?” “要要要。” 于是宝玉吩咐一更把自己前些日子叫人做的东西拿来,一更提早在手里倒是像一盏长柄灯笼的东西,不过是铁做的(没错,就是曾经风靡祖国大江南北街头巷尾的“黑葫芦”老式爆米花机);又叫二更去厨房要了一碗白米,一罐红糖粉,少许豆油,少许盐,少许小茴香粉、少许胡椒粉;然后叫三更在院子的空地上烧火预热“铁灯笼”。 半盏茶功夫,一更把“铁灯笼”从火上移开,二更将白米倒了一半进去,又用手上罩着叠了好几层的麻布防烫呢,将“铁灯笼”的盖子盖好reads();。然后一更通过那足足有三尺长的长柄,转动铁灯笼,好似在烤全羊一般。 不多时,只听里面哔哩吧啦作响。又过了一小会儿,宝玉对一更点点头,小厮们便拿出两团东西堵住了耳朵,顺便将手里忙着的一更的耳朵也堵上了。 然后四更拿了个布袋子大大敞开,腿部呈蹲马步状。 宝玉提醒苏北郡王等三位:“接下来的动静有点大,殿下还是捂住耳朵比较好。” 十六皇子不知道为啥总是无条件信任宝玉的,闻言很干脆地捂住耳朵,初一也随即照做了。只有柳岩有些犹犹豫豫,因为他是贴身保护郡王殿下的,要耳听八方,捂住耳朵是不是会…… “砰!” 然后柳岩一个上前扑抱住了苏北郡王:“有刺客!” 一更二更三更四更:刺客?哪里?哪里? …… “这就是你看见铜球之后想到的玩意儿?做出来的这个爆米花确实是挺好吃的!”吃着椒盐味爆米花的十六皇子饶有兴致指着铁灯笼说。 宝玉叫小厮们爆了两锅,除了初一之外,十六皇子和柳岩都不要吃红糖的那份,然后宝玉叫一二月拨了一半红糖的去后宅给老祖宗吃——贾母年纪大了,喜欢吃甜口的东西。 “好吃吧?”宝玉从桌子中间的大海碗里抓了一把,边吃边说,“然后,您强迫中奖那事儿还没完呢?” 十六皇子干咳一声,连忙喝了一口茶水,把嘴里爆米花的碎碎都咽下去了,才开口说话:“宝玉,我是真的需要你。” “年后,我就要去苏北了,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你是我视为手足的人,难道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苏北郡王难得正色,已经轮廓分明的脸庞带着少年的稚气与青年的志气。 “您能这么说,我听着很感动。但是我未有功名在身,又且年幼,恐怕不合规矩。”讲真前年的时候,十六皇子这个提议让宝玉觉得有些荒唐好笑,然后历经陈道伟倒台、林如海来京等事,宝玉偶尔也会想,自己确实背着一个衔玉而生的传言,但是能扫的尾巴都已经扫干净了,剩下的只是祈祷下一任帝王和这一任的老皇帝一样不要相信什么传言什么异相就行了,或者说一辈子倒腾点买卖,做一个不求上进的纨绔,便不会被上位者忌惮——可是总归是太被动了,难保以后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获罪,难道那时候,自己只能认命吗,或者再扯着儿时的情谊去求十六?谁知道十六到时候是怎么样的情况呢,若是太子登基还好说,若是齐郡王坐上金銮殿的位子呢? 宝玉想了又想,现在太子和齐郡王两边争锋,鹿死谁手未可知,但是凭着直觉,两个人都不被宝玉看好,也许皇太孙是东宫最大的砝码了吧。 宝玉想着要是有如果、万一十六有机会呢…… 林如海来京不仅是叙职这么简单,宝玉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南下之后是要为当今陛下肃清蛀虫的,然后也果然如宝玉所料想的,江苏的盐场、官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想必如今江苏等地的官场大约是风气一振、上下一新了,这时候苏北郡王去了苏北,很容易就能站稳脚跟。追随苏北郡王,是挑战,也是机遇。 十六皇子眼见宝玉其实并没有反感自己的提议,顿时来了劲儿:“我想过啦,你那个凌波微步的步法不是很玄妙吗?要么把它献给我父皇,教军中将士们练习,日后个个都是高手,战场杀敌、攻无不克!然后你献了功法,也有功劳呀,赐个出身不为过吧?” 宝玉叹了一口气:“我的十六爷,您学了多久了?” “两年。” “如今学有所成没有?” “还……差一点火候reads();。” “嗯哼?” “还差一点火候入门……” “你看吧,这步法,入门太难,叫将士们学这个,着实是做无用功了。”宝玉对凌波微步做了个总结。 十六皇子挠头:“这可怎么办,我还同父皇卖了个关子,说你有好东西献上……” 【这个方才觉得他长大成熟了就露馅的低情商青年!】 “您觉得……非我不可?”宝玉严肃脸。 “是。”十六皇子同样严肃脸。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带我走?” “是。” “为什么?” “我信你。” “好,再给我几天时间。月底,我有好东西献上。” “真?”十六皇子眼睛都瞪大了。 “真。” ………………………… 送走苏北郡王,贾政把宝玉叫去书房谈了好一通话,大概意思就是苏北郡王看重你,你就去吧,家里不用你牵挂,好好做事吧! 宝玉干咳一声:“老爷,其实长史一事,殿下只是这么一提,成与不成,还得看陛下的态度。” 贾政恍然:对啊,和苏北郡王相处多了,只知道他言出必行,忘记了这长史一事毕竟和造房子不一样啊…… “殿下说了,陛下那边他会去说服,但是要儿子还是做一点能拿出手的东西来,也好师出有名。”宝玉慢条斯理地和贾政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贾政便不再用对其余儿子那样的态度对宝玉了,反而平和客气的很,也能听进去宝玉的话了。 于是便宜爹问:“你要做什么?”不会是咱们府里的方子吧?我能同意、老祖宗能同意,你大伯那家子也不会同意的。 宝玉完全理解了贾政的意思,给他细细讲了马德保半球启发下做出的爆米花机。 “就那玩意儿?”贾政是不信,这样的小道能叫儿子得封赏,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爆米花挺好吃的。 “自然不是。父亲,我有这样一个想法……” …… ………………………… 贾政父子亲切友好地会谈之时,贾母的院子里也是叽叽喳喳的。她俩儿媳妇邢氏和王氏都是好奇呢,宝玉真的要当官了? 贾母听得脑仁疼,又是为宝玉“是金子总会发光”而感到欣慰,又是觉得此事有难度怕是没这么容易成,于是叮嘱家里人:“嘴巴都闭起来,不要瞎嚷嚷,这事儿还没个准,说出去了,给家里招祸事!” 主要针对的就是王氏,叫她不要太得意。 邢氏想着:就是说,宝玉才几岁,连个生员都不是,哪里就能做王府长史了。 遂两人都只憋着不敢说。 第6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次日,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是日先携了贾蓉之妻秦氏,二人来面请。 秦氏此女,说起来倒是和东宫太子侧妃秦氏是族亲,虽然关系有些远了,论起来,也要叫秦侧妃一声姑姑,也不知道珍大爷是哪里来的面子,将庶子与这样的人家做亲。 贾母携三春、黛玉、宝玉去了东府,果然见梅花正好,那尤氏叫人在梅花林中的亭子周围围起了蜀锦,中间放着炭盆子,打起帘子走进去便是暖烘烘的。 宝玉一见东府奢靡犹胜荣国府,竟用上好的蜀锦做帷幔,在心里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作为晚辈,又是荣国府的小辈,对于宁国府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饮罢梅花酒,宝玉忽然觉得有些困乏――不应该啊,今儿虽然没吃解酒药,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几口甜酒就把自己吃醉了。眼见亭子内大家都是面颊绯红的,宝玉快步撩开帷幔:“憋闷得慌,透透气吧。” 贾母也点头称是:“太暖和了,竟然觉得困顿,还是敞开一会儿子吧。” 黛玉咳嗽两声,贾母连连她问是不是不舒服。 于是黛玉细声细气地说:“虽上好的银霜炭无烟,但是起了炭盆子,玉儿就会咳喘,并无大碍的。” 秦氏有些尴尬,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现在却…… 赏玩过了梅花,荣国府女眷们又家去了,贾母对宝玉说:“怎么竟如此脸红?快去躺下解解酒。” 宝玉只说不妨事,多喝些水冲开酒意就好了。 老祖宗摇摇头:“什么歪理!珍珠,扶宝玉去后头歪一下。” “哪里就需要扶了,方才东府回来不都是好好儿的么。” 贾母瞪眼:“那是坐马车的。你现在要吹冷风回自己院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实在是拗不过要发脾气的老太太,遂宝玉与众人告了个罪,先去贾母的厢房歪一会儿。 进了厢房,被褥什么的早就由珍珠铺好了,宝玉躺下之后,凭意念取了解酒药并服下。然而却还是一个劲儿犯困,他将六脉神剑剑气口诀念了数十遍,又引导那丝丝缕缕的剑气在经脉中流转,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方一睡着,就开始做梦,竟然是现代社会第一世第二世的自己,仿佛被人按下的快进,将自己那并不算成功的两辈子瞧了一遍,宝玉就知道,这个梦有些说头了。于是点开位面交易平台,取出微冲一把,小步小步往前走,忽听山后有人作歌。 宝玉听了是女子的声音,也不敢掉以轻心,半弓着身子对着歌声的方向开口:“是谁?”许是被唐突惊扰了,歌声未息,山后走出一个人来,是个大美女。 宝玉见是一个美女,更加警觉,须知酒是穿肠□□、色是刮骨利刀,于是保持着警惕的姿势问道:“不知来者是谁,竟花如此功夫引我来这里?” 那女子皱眉一甩袖子,颇为有架势地说:“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reads();。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此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仅有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一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试随吾一游否?” “谢过仙人青眼,我并无兴趣。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什么风流孽债、什么缠绵相思,在宝玉眼里都是无病□□,一点儿也不想了解。 “你这呆子,好生无礼!”女子俏脸一寒,似有不快。 宝玉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这句台词我熟悉,以前每年暑假就放的央视版《西游记》里经常出现这句话。不过面前这个神神叨叨自称自己是仙姑的,真不是从西游片场窜戏过来的么? “你笑什么?”女子声如寒冰。 “抱歉,一时想起别的一些有趣的事儿。仙姑?仙姑是吧,您自便,我睡够了,先走了。” 自称仙姑的美女冷笑:“我月前原欲往北海访友,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恐无人规引入正。’如此嘱吾,故发慈心,引彼至此。竖子竟不识好心!实在是可气可恼!” “月前?” “是。” “敢问,是否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宝玉还是看过电视剧的,知道这么个说法。 “然也。” “那就是仙姑你信息不灵便……”宝玉干笑一声,“我大哥哥年初才考了二甲头名,是为翰林编修,前途远大,何来府中无人继业之说?” “哦?”这却是怎么回事?仙姑诧异。 说话间,有脚步声踢踏而来。 巧了,熟人。 正是坡足道人与赖头和尚,他俩边走边说:“仙姑太快了,我等竟是赶也赶不上。耶?假石头?正是要同仙姑说,十几日前,有莫名之力破碎虚空,竟然把那神瑛侍者的生魂带走了,如今贾府的这个宝玉却是个假宝玉。” “此事当真?”仙姑大惊。 “千真万确。”僧道无奈点头,咱们也很想这是假的呀。 “你二人怎不矫正?”一番掐指,仙姑知道二人所言非虚。 “道行不够……”僧道惭愧地说。 “这小子竟如此能耐?”仙姑一指,发现宝玉已经不见了,顿时花容失色,“他什么时候竟然从我布下的幻界中自行脱开了?” 僧道二人摇头表示亦是不知。 “当当当……”远处绵长的钟声响起,仙姑精神一震,“北海无极钟响了,无极秘境马上就要开启,我先行一步,你二人速速找寻神瑛侍者的下落,与此子换回来,好修补此间众女子的命运轨迹。” 得了命令的僧道面面相觑:怎么弄? 【仙姑自顾自去北海三千年一开的无极秘境了,没数十年不会出来,十年后,便是人间三千年六百多年,那假石头早不知投胎多少次了,还矫正个啥?】道人传音。 僧人点头:【正是正是,此子也是非凡面相,命格奇特,贸然毁人运道也是造孽(重点是咱们还没那个道行办这事儿),不如我们结起封印,叫这个世界自行发展便是了,再另开三千小世界中的一个,寻了神瑛侍者,将他带去那里……日后仙姑问起,也有了交代reads();。】 就这么,干了! ………………………… 宝玉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的种种,只觉得莫名其妙的,最后听耳边有传音入密:“我二人在此世界结了封印,仙姑不会再来这里了。从此之后,星途变轨,你好自为之。”是道人的声音。 【这才说变轨?从自己来此的第一天起,这个世界就便了。】宝玉明白,这不过是僧道安慰他们自己的话罢了,蝴蝶的翅膀早就煽动起了飓风,那些本想指手画脚的方外之人发现无能为力了,便说出这样不落面子的话罢了。 一觉睡醒,宝玉发觉自己背后有清浅的呼吸,他连忙将手中的微冲收回位面交易平台储物间,然后动了动身子睁眼。 珍珠伸出的手顿在原地,又笑笑:“宝二爷竟然踢被子呢。” 宝玉面色淡淡地点头:“行了,你去打点热水来。” 幻界一事便这么过去了,要问宝玉怕不怕?一开始被引入的时候还有点忐忑,后来发现凝神静气,放了点儿血,位面交易平台就把自己带出来了。那自称是仙姑的人竟然都没察觉――感觉,也没啥好怕的? ………………………… 又不几日,宝玉正急匆匆地从花田庄子赶回来,忽见侧门有人拉拉扯扯,他正奇怪,整顿风气之后,荣国府的门子已经老实很多了,怎么还在为难人么?便叫一更去问问怎么回事。 对方是一老一小,冬日里穿着也单薄,方一见一更,好似主人家身边得用的小厮过来了,连忙亮明身分,说自家姑爷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如今快年底了,带了些土仪来走亲戚,托门子去寻周大爷,来给太太请安。 一时之间,门子也想不起来哪一个周大爷,又哪里敢随随便便放人进去找太太――这年头,上门来的穷亲戚也不是一两回了,要是回回都见太太,太太的体面在哪里? 一更过来的时候,刘姥姥正和门子说呢:“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周大爷。” 那门子见到一更来了,顿时扬起笑脸:“一更哥哥哪里回来?跟着宝二爷整日奔走,哥哥也是辛苦了呀,什么时候得空了在寻我吃酒?” 一更笑笑:“你这小子……当差的时候万万不可喝酒耍钱,晓得不?这位妈妈寻周瑞叔?” 门子点头:“是呢,说是咱们太太同宗的亲戚,上门来问安。” 一更听到对方能够说出周瑞名字,又见来人一老一小的瞧着穿着干净整洁,倒是信了几分,抬眼看看宝二爷,见宝二爷点了点头,于是对门子说:“行了,你们也别为难她,一把年纪怪不容易的哩,叫人送去请瑞叔认一认,没错就带进去吧。” 门子苦着脸:“瑞叔一早就出门办事去了,我哪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周家婶子总在吧?笨!得了得了,也不用去找人喊周家婶子了,我带这老太太过去,你们伺候好宝二爷的长风。”长风就是宝玉的坐骑,通体雪白的骏马。 既然是一更开口,那必然是得了宝二爷的准的,于是门子放心了,叫小子牵好长风,务必喂清水和豆粕。 刘姥姥感天谢地,就要给一更作揖,一更连忙扶住她:“这可使不得,姥姥这么大岁数要折煞我呢。是我们宝二爷瞧见您的,叫我上来问问,您要谢,就谢我们宝二爷吧。” 刘姥姥刚才就看到这个从那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的俊俏少年,嘴里啧啧:“可不知是府里哪位爷?” 宝玉笑着摇摇头:“姥姥别听一更胡咧咧,我家太太正是姓王,就是姥姥要寻的那一位reads();。论起来,咱们还有亲了,可当不得您一声爷。” “呀,这可真是凑了巧了!”刘姥姥一路叽叽喳喳,讨喜的话是成串成串的来,一更在前头都听得闷笑不已。 贾宝玉听得也觉得这个老太太怪有趣的,但是有趣背后也是心酸吧,一把年纪了,对着一个小辈如此不着痕迹的谄媚。 宝玉想起自己从前,为了拿下酒店洗菜切配的工作,对大厨和经理也是要怎样的卖乖,做一个对方喜欢并觉得可怜的小男孩,又看看刘姥姥虽然干净未打补丁,可是折痕明显,一看就是不常穿的衣服,以及那四五岁的小男娃娃一身别别扭扭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家境并不宽裕――挑在这个时候上门所谓何事也是不难猜了。 宝玉到了绮散斋,叫一更带刘姥姥去找周瑞家的。 周瑞家听说宝二爷身边的一更带着人来寻他,还道是宝二爷有什么事儿要找自己,忙迎了出来问:“一更那?是宝二爷有什么吩咐?” “没呢,是恰好在门口碰见了刘姥姥,宝二爷叫我领她来找你的。”一更道。 此时,刘姥姥忙迎上来问道:“好呀,周嫂子!” 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刘姥姥,你好呀!你说说,能几年,我就忘了。请家里来坐罢。” 一更完成任务,则是挥挥手走人了,刘姥姥没口子地称赞宝二爷好,一更也好。 周瑞家的听得心里摸不着底儿,寒暄了几句便问:“姥姥这回来是有什么事儿?” 刘姥姥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你,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便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总归今儿见到了太太生的仙童一般的宝二爷,也算是没走空。” 周瑞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今见刘姥姥如此而来,一则这刘姥姥在宝二爷面前露了脸,倒是不好糊弄;二则也要显弄自己在主子们面前的体面。听如此说,便笑说道:“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教你见个真佛去的呢。皆因你原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就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去。但只一件,姥姥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又不比几年前了。如今太太竟不大管事,都是珠大奶奶和琏二奶奶在管家了。珠大奶奶是我们太太的长子媳妇儿,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掌珠,最是文雅和气;你道这琏二奶奶是谁?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当日大舅老爷的女儿,小名凤哥的,也是能干得紧。” 刘姥姥点头:“怪道呢,太太这个年纪,有懂事的儿媳妇、侄媳妇,是该享享清福了。” “那咱们先去拜见了二位奶奶?” “很是,很是。” ………………………… 那一厢,李纨并王熙凤刚刚对好了昨日的账单子,还没喝上茶,就听得小丫头报周家婶子来了。 这可是二太太身边的得意人,等闲怎么会往这里来? 等见到周瑞家的和她身后的刘姥姥祖孙,王熙凤眼珠子不转就知道是这老货想要显摆自己能耐呢,于是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瑞家的寒暄了几句。 刘姥姥这一路走来都看花眼了,亭台楼阁、红墙绿瓦、假山流水、满园贵气。等到通传的小丫鬟打起猩红毡帘,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辨是何气味,身子如在云端里一般,满屋中之物都耀眼争光的,使人头悬目眩reads();。 【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了吧?】刘姥姥心想。 及至周瑞家的和两位奶奶介绍起自己,刘姥姥才回过神来,先是将各处所见夸了一遍,然后又将宝玉狠狠夸了一遍,最后开始夸坐上炕上的两尊菩萨,从相貌开始,但凡适合女子的美好品格,都被刘姥姥按在了李纨和王熙凤身上。 叫惯来清淡的李纨听得都不好意思了,王熙凤倒是咯咯咯地笑个没完。她越是笑,刘姥姥就夸得越是起劲儿。 间或还按着乡下风俗给心疼女儿体弱的王熙凤乞巧节生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叫巧姐儿。 放完套路之后,老人家又开始说如今家里生计有些艰难,中间穿插了想叫外孙板儿卖惨加以佐证的,不过板儿许是也被荣国府飞华丽惊呆的,一句话也不吭。 王熙凤自刘姥姥祖孙一进来,上下一打量就知道对方来的目的是什么了,不过干坐了半天累了,想听点有趣儿的,才逗着刘姥姥说话,因笑止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又问周瑞家的:“这姥姥不知可用了早饭没有?” 刘姥姥老老实实地说没来得及吃就赶着出门了,凤姐忙命快传饭来。一时周瑞家的传了一桌客饭来,摆在东边屋内,过来带了刘姥姥和板儿过去吃饭。 乘着时间,凤姐又问过周瑞家的去,问她方才传饭的功夫请示了二太太,太太说了些什么? 二太太王氏的意思是,与着刘姥姥女婿一家是偶然连了宗的,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如今人家上门,毕竟是个老人家,年纪大不容易,也不可简慢了她。便是有什么说的,叫李纨和王熙凤裁度着就是了,自己便不见她了。 王熙凤领会了姑妈的意思,对刘姥姥说二太太在礼佛,倒是不好中断。 刘姥姥意思意思地表达了遗憾之情。 王熙凤抿嘴一笑,她早听刘姥姥噜噜苏苏夸人的时候就听到了宝玉的名字,方才只顾着笑了,倒是没怎么听明白,问清楚周瑞家的这事情经过之后,心里头有了计较,遂与李纨商量,取一些银钱,周济一下刘姥姥一家子。 李纨本就对刘姥姥祖孙动了恻隐之心,听闻凤姐说给刘姥姥三十两,便开口说自己这里再添三十两。 王熙凤多么精明多窍的人,早就知道自己出多少,珠大奶奶必定是要跟的,又想着刘姥姥毕竟早上和宝玉还有一番缘分,便把本来打算打发她的二十两提升到三十两,再加上珠大奶奶的翻倍,刘姥姥这一回得了六十两,足足的巨款了! 老人家本以为见不到二太太这个正佛,许是今日要跑空了,没想到两位奶奶出手这么大方,顿时欢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又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 素云和平儿一个捧着银钱,一个捧着些衣料子,欲叫来婆子替刘姥姥拿着。刘姥姥哪里需要婆子帮忙,恨不得就立刻把银子吞进肚子里才安心,不过想着在仙女儿似的奶奶们面前不能丢了丑,只管千恩万谢的,拿了银子钱,把衣料子的包袱卷往背上一抗,轻轻松松,可叫丫鬟们看呆了。 出了富丽堂皇的院子,刘姥姥祖孙又到周瑞家坐了片刻。刘姥姥便要留下一块银子与周瑞家孩子们买果子吃,周瑞家的如何放在眼里,执意不肯。推送之间,一更又过来叫门了。 原来他是得了宝玉嘱咐,来送刘姥姥回家的。 “这可如何使得?”真心感激的刘姥姥反而说不去车轱辘似的花言巧语了,红了红眼眶。 一更替她背起包袱卷:“有好事哩,姥姥咱们走吧?” 第6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太初三十八年冬,腊月初一,大朝会。 奏对完毕之后,老皇帝叫平安端出一个托盘,上摆着竹筒、小木桶、羊肠等物,诸大臣皆是不知所以然。 老皇帝也不解释,只是说:“此物叫抽水机,如何运作,叫平安给诸爱卿演示一遍。” 平安唱喏。挽起袖子,将装满水的木桶放在大殿的台阶之下,又将一空桶放在三/级之上的台阶处。然后竖起竹筒插/入低处的木桶,连接竹筒侧面突出小口子的羊肠一头放到地势高的木桶里,抽动竹筒上部的芯儿,几次之后,众人之间那干瘪的羊肠鼓起来了——原来是低处木桶的水经过羊肠去了高处的空桶里! 正是因此,才叫做抽水机,很是形象。 北地地势高,水位低,浇灌不便利,这抽水机如能应用到耕种之中,当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那么创造者也是立下大功一件了。 工部尚书首先站出来:“陛下,可不知此抽水机是谁人所做的?”【将他破格提拔!来工部吧!工部正缺这样有创新、能动手的人!】 老皇帝说:“是工部郎中贾政……” 工部尚书心说:平时真没看出来啊,贾存周还有这样的巧思!看来自己部中之人藏龙卧虎潜力无限,回去好好挖掘利用起来,务必叫他为工部鞠、躬、尽、瘁reads();!嘿嘿嘿…… “……贾存周之子所做。”大喘气的老皇帝还是挺调皮的哦。 工部尚书:陛下您逗我?不过没事儿,那说不定就是贾家的家学渊源了,贾存周之子年初考了个二甲头名,才被授翰林编修?原来并不是只会翻书的书呆子呀。日后散馆了,要不要去动之以情把人弄过来? 然后工部尚书就诚诚恳恳、大公无私地说了:“还恳请陛下传那贾氏子进殿一叙,说说这抽水机的用处、造价等等。” 老皇帝看看几位阁老和六部尚书皆是点头的样子,于是对平安说:“传。” 然后进来工部郎中贾存周,身后跟着一少年郎,英姿秀美,可是怎么看都只十四五岁,并不是那快到而立之年的贾珠。 兵部的郭尚书一看:嘿,眼熟,这不是……上个月不是还做了苏北郡王男相傧的那个谁么,贾瑛!对了,他确实也是贾政的儿子,不过是嫡次子。郡王殿下叫人讨要走了大舅兄送进京的铜球,前些日子听说送回来一个铁灯笼,是拿来做什么爆米花的,自家小儿子这几天叫下人砰砰砰地爆个没完,吃得腮帮子肿了——上火! 没错,跟在贾政身后进殿之人正是贾宝玉了。 贾宝玉如今是白身,觐见天子当行三跪九叩之大礼,他倒是觉得没啥了,也不是什么被同化了的奴性之类,只是单纯把金銮殿上的皇帝当作古董看待——尊敬点儿、虔诚点儿并不是什么难事。再想开一点,满殿的人都是古董,就连铺在地上的砖块日后都是历史的沉积。 因有便宜爹贾政的突击培训,所以宝玉跪拜的礼节并无不妥,反而行云流水,从容自在,好看得很。 不论哪个时候,都是以貌取人的多,宝玉往金銮殿上一站,首先卖相就很不错了。 既贾瑛这样一个年少白身就到朝堂上来了,说明陛下心里头并不是没有成算的,朝中的老狐狸们又飞快地盘算:陛下这是准备搞大事情!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罢了罢了,陛下年纪大了越发任性,做臣子的只能在其有不妥的时候规劝一下,且看看吧。 老皇帝不管下头的人怎么想的,随后便问了宝玉何故会想出做这样一个抽水机。 虽让当初宝玉给十六皇子讲过原理了,但是料想小伙伴的学术修养还欠缺着些,大约是没给陛下讲明白的。遂宝玉正色说:“此事,当从苏北郡王殿下大婚之日说起……便是那铜球给了小子启发,既然现将铜球中灌水然后抽去水会使铜球难以分开,说明抽走水的时候产生了吸力(宝玉在心里头补充,就是大气压强啦),那么抽去立在水面的竹筒中的空气,自然也会在抽动之时产生吸力,从而使竹筒内的水位上升……”他尽量将一些需要解释的原理都忽略,不然给皇帝和朝中大臣解释起来就是说不清楚的事儿了。 正是因为这样,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这低处的水往高处流,是因为吸力。 皇帝又问:“如此说来,这抽水机可是能够应用在农田灌溉上?” 这就轮到贾政表现的时候了,他回禀皇帝:“已在臣家中的庄子上试过了,确实可用于灌溉。”当然,是在花田庄子上试验的,那里的小子们都谁都不认,就认宝玉,眼见宝二爷说有活干,都去帮忙,等组装好了大号的抽水机,也不敢对着金贵的花田浇——冬天养花不易,老孙头给它们都用稻草搭了棚子保温,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要是浇出个好歹,老孙头得吃人! 所以宝玉就领着看热闹的小子们空抽抽空浇浇,也让他们很是新奇:自来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宝二爷这个抽水机居然能让低处的水往高处流,岂不是稀罕! “好,郑尚书,你着人去向这贾瑛学习如何制这抽水机,务必在朕封笔之前造出几台结实牢固的reads();。贾瑛,你……很好,很有巧思,此物要是能够推广开来,朕记你一个大功。” 贾政携子谢过陛下。 群臣还在想,陛下会给贾瑛记什么功呢,结果陛下卖了关子,什么也不说,然后散朝了。 工部的郑尚书一把拉住贾宝玉,就开始探讨抽水机用什么材料比较好。 兵部的郭尚书也因为铜球一事哭笑不得,最后对贾政拱拱手:“存周有一个好儿子。” 贾政被夸的莫名其妙,不过心里头还是有暗爽就是了:看来这孽子也不是全然地不学无术哈? 跟在太子身后的皇太孙则是深深地看了宝玉一眼,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宝玉感受到了不能称姐夫的姐夫那饱含深意的目光,但是只作被郑尚书拉住的样子,没有抬头。弄得同样在朝堂上的苏北郡王想要给宝玉抛个眼色都不行,很是失望。 腊月二十一,大朝会。再有三天,老皇帝就封笔了,直到正月初一的大典上才会开笔。 “郑尚书,抽水机一事如何了?”年前几乎所有的事儿都奏对完毕,果然皇帝还记得抽水机的事儿呢。 于是被提问的郑尚书两眼一亮,呱唧呱唧就从他们与贾瑛如何选材开始说,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皇帝听得好笑,挥挥手说:“众卿都忙了一早上了,郑爱卿便长话短说吧。”生生打断了一个具有一颗崇高的科研心的中年男人对阐述科学的热情。 嘎——郑尚书停下话头,不情不愿地讲重点:很好用!很可行! 虽人力上下抽水比较累,但是这样的体力消耗和挑水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宝玉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减少劳动强度,只是因为第一次献东西,投石问路吧——人家现代社会卖机器的也不是一次性就把终极版出售的,总得慢慢升级吧,赚点升级费用什么的。再说了,自己要是一气儿把抽水机完善到在现今水平下的完美状态,那岂不是扼制了当代人民的创造性?弄不好还会让人觉得自己心机深沉,短短月余能够做事滴水不漏至斯。 郑尚书的说法很客观,最后也讲明这个抽水机还有进步的空间,但是作为首创者的贾瑛功劳不可磨灭,当重赏。 敲定了年后在京城周边推广抽水机的事宜,老皇帝点点头,对着下头的人说:“众爱卿以为,当如何赏赐这贾瑛?” 底下人有偷偷去看太子那边的,因为腊月初,贾瑛在金銮殿上横空出世,回头大家就去打听了这是何方神圣。这么一打听,关于他的事儿还不少:什么出生衔玉(无证,诸多人见过那玉,深以为是讹传)、小时和苏北郡王有交情、纨绔不上进(天天捯饬胭脂水粉,听说最近除了抽水机,还做了个爆米花机,专门做吃的)、嫡亲姐姐是皇太孙侧妃、亲姑父是巡盐御史兼任苏州府台……以上,宝玉有一个做着四品官的爹和从六品的亲大哥都不被人提起,贾政和贾珠若是知道了也许会觉得挺挫败? 这其中,想得多的人就想着,莫不是陛下对齐郡王近来有些不满?这是要给皇太孙那边挑几个得用的出来?那也不至于是这小儿贾瑛吧,贾政有年纪有资历、贾珠有学识有前途……于是便犹犹豫豫地开口说赏赐的事儿了。 有人说赐钱财的,户部尚书两手一摊:没余粮!没钱! 有人说赐爵位的,才开口就被大家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吓回去了:脑子没毛病吧,爵位现在这么不值钱? 有人说赐官职的,礼部尚书两眼一瞪:没空缺! “臣以为不妥。”就在众人还在考虑可行不可行的时候,有朝臣出言反对了,众人再一看:那不是那刺头御史李晏李文渊么?他这是要和太子一系杠上了? 没错,一母同胞的苏北郡王想当然地就被朝臣划分到□□之中去了,就好像闽北郡王天然就是齐郡王一派的reads();。 李文渊自从参育婴堂掌事贪墨一案之后,似乎走上了做直臣、孤臣的了,哪儿有问题参哪儿,谁有犯错就参谁,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盯着朝中的,哦,不只朝中,还包括各藩王封地。除了还未就藩的闽北、苏北郡王之外,就连因为体弱留京的晋北郡王都被参过御下不严。 于是李文渊开始侃侃而谈的:“贾瑛未有功名,怎可出仕?此例一开,无数投机取巧之辈钻营旁门左道,谁人正正经经科举考试?臣认为,贾瑛若是被封赏为官,于天下学子不公平。” 听着也是全然有道理的,毕竟在朝臣们眼中,贾宝玉是有功于民生,但是仅仅因此就封官,未免太过儿戏了。 于是又有人提议给个不入流的职位,那贾氏小子不是白身么,比如工部掾吏之类的,也是可以担任的。 “官”与“吏”是全然不同的身份,为官需要经过科举(没有科举制度之前是举荐)、或者恩荫,有品级、有俸禄、能升迁;“吏”的身份与衙役(更夫、捕快、狱卒之类)并无区别,只不过是提供知识和技术性服务而已,地位极低、待遇低,日后升迁了不能够当御史(监察官)、也不能考进士。 官和吏虽然经常被连在一起叫做官吏,实际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这提出叫贾瑛为吏的人莫不是与荣国府有仇吧?就算工部的郑尚书再爱贾瑛之才,也不会如此毁人。 十六皇子盯着提议如此的官员看了几眼,把那人看得背后汗毛竖起,恨不得往底下钻,心下直安慰自己:闽北郡王前些日子差人吩咐自己的事儿一定是得办好的,有闽北郡王顶着,苏北郡王如此刀锋似的眼神也不可怕了!真的!一点也不可怕了!呜呜呜……谁知道苏北郡王和贾瑛关系铁的事情是实锤啊! 然后平时上朝并不说话,只是站站的苏北郡王开口了。 “贾瑛本就是公侯之后,怎可去做掾吏?”苏北郡王出声,“这样吧,父皇,儿臣年后就要南下了,这王府属官还多有空缺,不如授这贾瑛长史一职?” 长史一职,自古就有,原先丞相制未被六部分权的时候,丞相、国尉和御史大夫的属官中都有长史,为属官之长,秩皆千石,其中以丞相长史职权尤重。彼时,王府也有长史,诸王幼年出就藩国,州府之事即由长史代行,王府长史也是位高权重。 前朝初年行三省六制,削弱相权,后干脆组建内阁制度,原先一人之下的丞相分权之后,成了好几个阁老,朝中的长史一职逐渐消失。前朝行节度使制,诸皇子皆被圈养京中,王府长史也没什么权利。 本朝,完善了六部制度,又恢复藩王分封制,朝中并无长史一职,仅亲王府、郡王府有长史,总理王府对外事务。是虚衔,朝廷赐名而不出俸禄,俸禄由所属王府发,品级高下视所属王府主人品级而定,从三品至七品不。主要职能就是总管府内事务,并无参政议政之权责。 御史李文渊还欲开口。 苏北郡王往前一步:“李御史还有什么意见?”语气端是霸道无比。 李文渊抬头:“有!”硬是不畏强权、铁骨铮铮。 “您说。”苏北郡王一字一顿地开口,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了。 闽北郡王先是斜了一眼自己找的窝囊废,又看了看李文渊,觉得这样的人只要敢和十六做对的,都是好样的,都是自己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于是胖乎乎的闽北郡王也给李文渊打气:“李大人,你别怕,有啥说啥!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方一开口就感觉拉低了金銮殿的格调,纵使有些人是站齐郡王一方的,也觉得齐郡王有一个这样的弟弟,比东宫那边逊色多了reads();。 老皇帝看了胖儿子一眼,把胖儿子看得缩回队列里,然后才问:“李爱卿还有什么看法?” “这贾瑛若是成为郡王府长史,日后不可擢为实职,否则,要科举有何用?”原来,李文渊并不很反对封官宝玉,只是强调虚实之分。 更有朝臣听明白了:是呀,一个郡王府的长史顶了天就是从五品的虚职,这贾瑛要是等到了年满二十想要捐官儿多花点钱就能捐得了——如今不过是提早五年,又给他省了几千两银子罢了,怎么看,这买卖都不亏!至于日后苏北郡王若是成为亲王了,那对应的长史是从三品的这回事,大家先没考虑,毕竟从苏北郡王到亲王……还有很长的路。 齐郡王一系的人原本针锋相对的就不是苏北郡王,因此也就并没有竭尽全力地反对。只有闽北郡王很光火。因为他父皇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就这么同意了!!!自己想叫爱妾的兄弟做长史一事还被母妃骂了个臭头,好歹那小子还是秀才呢,比白身贾瑛不是强了不少? 【早好几年我就看出来了,这贾瑛和十六是一丘之络。果然现在还是鬼混到一起去了!父皇怎么也这么糊涂,不就是一个破抽水机么,奖励奖励,奖励个屁!】闽北郡王如是想着。 ……………………………… “不就是一个抽水机么?宝玉表弟竟能得封从六品的郡王府长史?”薛蟠目瞪口呆.jpg “哥哥可小声些,宝玉表弟做的那抽水机应用于农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当得起这样的封赏。”薛宝钗也是觉得心累,咱们一家三口还住在别人家里呢,哥哥您能不能说话注意着点?叫别人传出去,倒好像是我们做客人的见不得主人家的好似的。 “不是,可是……妹妹,你不觉得还是爆米花机更有前景吗?” “……”宝钗心说:我还是劝母亲以后多置办田地和铺子,将来以收租为生吧,不然恐怕薛家的产业就要败在哥哥手上了…… ………………………… 皇太孙府。 下朝之后,原本要往太孙妃小胡氏屋里去的皇太孙脚下一转,去了贾侧妃的院子。 听说去了之后,回头贾侧妃娘娘的眼眶就红了。 下头人有立马就去给太孙妃娘娘汇报的,小胡氏吹了吹热茶:“去吧,去吧,这便去吧。好歹那贾氏会生,一胎生了一儿一女,讨得一个好口彩,不然殿下如今就不是去提点几句罢了。” ……………………………… 荣庆堂。 荣国府全部主子。 “哎呦,宝玉啊我的宝玉,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你却要出远门了,会不会再入土之前再也见不着我的宝玉了!一想到这个,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哟。”贾母一把搂着贾宝玉,真是难过的不行。 宝玉能怎么办呢,虽然自己力气大,可是也不好用来挣脱老祖宗爱的抱抱呀,只能拼命打眼色给周围人求救。 王熙凤连连劝着:“老祖宗,宝玉这得了封赏是好事,可不能哭,叫陛下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家怎样有意见呢。” 黛玉也说:“老祖宗放心,宝玉表哥此去江苏,爹爹定然会多加照拂的reads();。” 只剩下贾政干巴巴地在旁边附和应是。 贾母一听就火了:“是是是,你这个做老子的都不心疼儿子,宝玉才这么小,都没出过远门!” 贾政弱弱开口:“出过。”那年妹妹病危……母亲您忘了? “出门一个月和出门几年能一样吗?” 贾政被堵得说不出话了,也是委屈的很:上个月苏北郡王来拜访您的时候,您不是说宝玉的前程如何还是要听他老子我的意见的么?那我应下了,您当时也没说有意见啊!苏北郡王和宝玉谋划好了,陛下那边也私下过了一遍了,现在朝堂上最大的刺头李御史都没意见了,这事儿就这么砸实锤了,怎么您老不乐意了,要反悔么?那可是欺君之罪哟,老娘! 其实贾母心里什么道理都明白的,苏北郡王说想要宝玉做他长史的时候,贾母打心眼里就是觉得挺不错的——这样的发展对宝玉来说挺不错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她才把老二推出来,因为知子莫若母,她晓得老二肯定也会答应的,而且是无比乐意地答应,就好像当初国公爷快不行了,给老二求了个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他不也是屁颠颠去了?自己什么都能想明白,就是心里头舍不得……呜呜呜…… 听得在一旁不说话的贾赦抽抽鼻子:“老太太,这是好事儿,你要是舍不得宝玉,叫我们琏哥儿去替了他?” 嘎——贾母收住了伤感:“你少气我两年,我就能安心等着宝玉娶妻生子了。啐,亏你想的出来,替?我倒是没意见,你去和陛下说呀,你去呀你去呀。” 贾赦搓搓手:“您看,您这就有力气了吧?吃点啥?琏儿媳妇,叫小厨房端点吃的来,别饿坏了我们老祖宗。” 贾琏这时候却噗呲一笑,惹得大家都看了过去。 他连忙解释:“我这可不是笑话老祖宗耍小孩子脾气,喏,我是想到大哥哥、我、宝玉现在全部都是从六品,可不是有趣么!” 还真是啊,从六品的翰林编修、从六品的同知、从六品的长史……不过除了贾珠是实打实的职位,前景远大;贾琏和宝玉都是虚职,日后升迁基本是没可能的啦。 闻讯而来给宝玉道贺的人家也有,贾母发了话:“老二家的,哪些人家送来的东西都记下咯,日后宝玉要还这些人情的。你来我往方是正理儿。” 说起这往来人情,到底是府里的还是宝玉个人的这件事儿,贾赦又有意见了,他嬉皮笑脸地说:“老祖宗,宝玉这年后就要去江苏了,那薛家购口脂的买卖还做不做?” “老大,你想说啥?” “我吧,就是觉得,咱们府里头这不是还没分家么,原先您多心疼宝玉,叫他拿着单独的分红,我们也没啥意见。毕竟这口脂的事儿是宝玉一手操持起来的。可是这花田庄子,确实是府里的产业哎……您看,宝玉要是去了江苏,顾不上这边的买卖了,这花田庄子是不是得另外叫人管着呀?哦,薛家日后每个月的银子指定还是给宝玉送去的,这是咱们一早就说好的。”【不过,只要捏着花田庄子,还愁没有钱财的路子?】贾赦只差没直接给贾母说叫贾琏来领差事了,叫贾琏觉得羞愧不已。 贾母脸色一冷,就要发怒,宝玉连忙拍了拍贾母的背,问外头:“翡翠豆腐羹可送来了没有?冬日里干燥,地龙烧旺了容易上火。” 这么一打岔,屋里的气氛总算不那么凝滞了,然后宝玉正色说:“赦大伯说的是,我年后就出京了,这花田庄子的事儿是得托付好。依我看,此事还真需要另寻稳妥细心之人。” 贾赦一想:另寻?稳妥细心?就是自己儿子没跑了。看来宝玉这亲侄儿还挺识趣儿。于是他又说:“咳咳,还有些事儿,倒是女眷们不方便听了……” 第6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贾赦一撅屁股,贾母就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放屁,在心头叹了一口气,知道早晚是有这么一天的,于是挥挥手叫邢氏王氏等带着女眷们先离开了。 “你说吧。”贾母面无表情地开口。 简简单单三个字,叫贾赦心虚地咽了一口唾沫,最终还是对钱财的渴望战胜了对老祖宗的畏惧:“还有那方子一事……” “方子你们不是都看不懂么?”贾母说。 贾赦继续搓手:“许是只那一张看不明白呢?再说了,这方子摆着终究是不知道有甚神奇,还是要琢磨出来,才对咱们府有益处啊。” “老二,你怎么看?” 贾政木着一张脸,还在状况外:“听老祖宗的安排。” “老大,你的意思是要我把方子拿出来,交给你琢磨?” 贾琏悄悄拉了拉他老爷的袖子,想叫贾赦住了嘴,但是贾赦哪里舍得:【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宝玉出了京也不知道一年能不能回来一趟,老祖宗年纪大了,万一哪天糊涂了把方子没保管好,或者干脆叫宝玉把方子带走了,咱们大房可怎么办?那鸳鸯又是个刁钻的,老爷我好声好气同她讲话,她偏偏扭个头就走了,一看就是心气儿高要攀高枝儿的的小贱蹄子!和那丽娘(当年千手观音的领舞,后入北静王府)一个样!】 “我的意思是,宝玉去了江苏,总不好把咱们府里的方子带走了琢磨吧?您看,老祖宗,未免以后搞不清楚这公中的和宝玉的东西,咱们现在是不是把方子分一分比较好?两房一房一半,日后各自拿着自己的方子,要怎么样,都是房内的事情了reads();。”这方子上回贾赦细细看了,有八张,除去口脂和香皂的,还剩六张,现在看着口脂和香皂的收益,真可谓是日进斗金了,他私下悄悄算了,宝玉这些年拿到薛家的钱不下于二十万两!这叫贾赦怎么能不心动。 “哦,你的意思是说要分家喽?”贾母面无表情。 贾赦摇摇头:分家?才不分,珠哥儿现在在翰林,清贵!前景好着呢;宝玉跟着苏北郡王也不是没有前途的,自己这房以后说不得还要多仰仗二房,贵人那儿的意思自然也是看重二房子孙的,所以这个家当然是不分的。不过不分家不代表不析产么…… 终于,贾赦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分家,要析产。 说到后来,五十来岁快六十的人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卖可怜,直说自己这房没有出息,如果不多置办一点产业,以后巧姐的嫁妆都成问题云云,把贾琏听得臊得不行。 贾母被气得不行:感情便宜你是会占的,吃亏的事儿就不干了? 贾赦一句话就说到了g点上:“老祖宗,吃亏的事儿大房可没少挨。那荣禧堂现在还是老二住着呢。这么多年我说啥了吗?” shakalaka 贾母爆炸啦:【分产不分家?你想得美!要么不分,要分就全部都分了。】 因为贾赦说起荣禧堂的事儿,原本站在一旁装木桩子的贾政也是面红耳赤,总觉得最后的遮羞布也被人扯开了:对啊,自己这么二十多年住在荣禧堂真是合适吗?到底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原本从忐忑不安变得微微不自在,然后再提起此事的时候,竟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了? 然后贾母一拍桌子:“够了。我说,也不必析产了,直接分家吧!” 哈? 众人惊呆,惊呆之后就是跪下请罪,唯独不在状况的贾赦反应比别人要慢一点,又被贾琏拉了一把袖子才慌忙跪下。 跪下是跪下了,可是贾赦心里头直犯嘀咕:不对啊,这老太太应当也是想要子孙和乐、嫡系旺盛的做个大家族说一不二的老祖宗的,怎么现在居然轻易就说分家二字呢?难道是我逼得太狠了?要是真的分了家,可怎么和贵人那边交代…… 谁知道贾母深呼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老大怨我偏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没错,我就是偏心,你还记不记得?你妹妹小时候在花园里玩,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在自己院子里闹腾也就罢了,偏偏有被你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下贱胚子还敢把我敏儿撞下水!若不是敏儿身边的奶娘得力,恐怕你妹妹当时就去了。后来,后来冯大夫怎么说的你还记得不?” 贾赦低着头说:“冯大夫说妹妹寒气入体,日后恐是于生育有碍……”越说越是轻。 小一辈的贾珠、贾琏、贾宝玉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心里头惊讶不已,但是依旧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这只是你对不起你妹妹的事儿。因为你不能管束后宅,其他狗屁倒灶的事情还要我桩桩件件说一遍吗?”其他的事情――那么不是和大房自己有关,就是和二房有关的,如果贾母真的抖落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那么可是彻彻底底撕开了两房之间和睦相处的表象了 贾赦连连讨饶,虽然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但是不乏自己保持着沉默,甚至说是默许鼓励的态度。比如说二房王氏怀着珠哥儿的时候早产了,比如说珠哥儿小时候被下人教唆着贪玩,比如说宝玉抓周时候被人引着去抓胭脂盒子――当然,从危害的角度来说是越来越轻了,因为不乏贾母盯紧的缘故和王氏掌家之后手里权利大了更能将她们房的护周全reads();。 当然,此刻就算贾母没有说得太明白,贾赦和贾政两房人心里也是终究被埋下一根刺了,有些事情,不一定需要证据,就好像疑邻盗斧那样,想着想着,就越想越是像了。 贾母喘了一口气:“对,我是偏心。老二虽然木了点,但是心眼子比你少,心也没你黑。叫他住荣禧堂是我的主意没错,叫老二媳妇儿管家也是我的主意。但凡你看看,那邢氏是你当初死活要娶的,现在能不能拿得出手罢。我是偏心,可是你爹没偏,袭爵的是你吧?从前你那原配张氏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吧?可是你是怎么回报你爹一番苦心的?” 听及此,贾赦真是满头大汗了,他只想着既然很轻松就能拿到花田庄子的管理权,那么再进一步拿到方子,想必自己在贵人那头的分量就更重了些。没想到平日里不哑不聋不做家婆的老太太居然暴起了…… 剩下贾氏三兄弟辈分小,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如今面面相对都是很尴尬的样子,虽然对老祖宗嘴里的事儿好奇,可是谁也不敢去打听。 倒是宝玉因为小时候养在贾母的院子里,老黄瓜刷绿漆,听到过些许辛秘,更是亲生经历了奶嬷嬷被收买的事儿,所以晓得部分内情。 任凭众人如何劝说,贾母都咬准了,要分家!年后就分家! 贾赦眼见是无可挽回,于是秉着既然都吃亏了,那就不能吃糊涂亏的原则,又说了一句:“那方子也得分吧?” “分!老二,你今晚就从荣禧堂搬出来,把那院子给我封了,咱们家,没人住得起一等国公府规制的正院!” 贾政通红着脸,尴尬地弓着身子应下了。 贾赦虽然达成了大半的目的,但是觉得怎么就哪儿哪儿不对呢?然后恍然大悟干脆破罐子破摔:“老祖宗,您当初说方子是我爷爷我老爷他们搜集的,那岂不是也许不只八张?是不是还有宝玉没寻出来的呢?” 这就是怀疑当初宝玉发现了方子也没有全部说出来了。看来因为分家一事势在必行,贾赦也不怕撕破脸皮了。 贾母心灰意冷:“库房里有哪些东西全部是在册的,古籍字画也是一样,什么书、什么字、什么时候得的,具是一清二楚,拓本也有一份。若是你连我也疑,索性现在就带人去库房对一遍,看看可少了什么不曾。” 贾赦摇摇头:“哪能我一个人干这事儿啊,还得老二他们家也出一个人呢。” 众人:这!大老爷是疯了吧…… ………………………… 然后,众女眷们就懵逼了,怎么除了斗鸡一样的大老爷,其他几个爷们和老祖宗谈完之后全都是垂头丧气的?那二老爷怎么就喊人收拾行李了?要出远门呢? 再一打听,是老祖宗说要把荣禧堂封起来,二老爷要搬去二太太的院子啦! 怎么个回事? 然后,老太太说要分家的事儿就传出来了,这一下子,荣国府闹哄哄的,连东府的贾珍都特特来过问了此事。 但是贾母辈分高,又坚决分家,而贾赦和贾政也不反对,所以即便贾珍是族长,也只是多劝几句,“兄弟齐心合力方是家族兴旺正道”等等空话。 要说贾政搬到王氏的院子,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赵姨娘了吧?咳咳,风月之事,此不言表。 反正荣国府分家,是势在必行了。 ………………………… 宝玉不知道贾赦触动了老祖宗的哪一根神经,但是他相信老祖宗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极有可能的是,贾赦想析产,然后老祖宗将计就计提分家reads();。 果然,次日贾母悄悄与宝玉说了:“你赦大伯,恐怕是觉得自己攀上了高枝儿,我看他近来进进出出府里,呼呼喝喝的,很是不同寻常,遂叫人去打听了。他最与薛家人、东府的贾珍走得很近,薛家人自来都是以东宫马首是瞻的,贾珍给蓉哥儿娶了东宫秦侧妃的族妹,未尝不是想搭上东宫的路子。我看你这个大伯脑子不清楚了,恐怕是想参合进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那方子一事,恐怕是瞒不了多久了。宝玉,你给老祖宗说实话,这些方子别人能不能破解了,造出东西来?” “能破解一小半,但是应当无法理解其中含义,毕竟很多叫法是‘那边’的。”宝玉老老实实地说。至于‘那边’指的是天上还是现代,就见仁见智了。然后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祖宗当初自己才拿出方子,就叫人重做了一遍库房的账册,所有在册的古籍字画全部详细记载一遍,原来防的就是今朝。自己略输一筹。 贾母点点头:“好,咱们府里头,孙儿辈有出息的统共就只能是你和你大哥哥了,琏哥儿虽然脑子灵活,但是没有用在正道上,又有一个拖后腿的老子,只希望日后他们不要泥潭深陷才好。这么看来,你如今去了江苏倒是好事情……”当然,再好的事情,自己还是舍不得乖孙孙出远门的…… 所以太初三十九年的新年,荣国府是气氛诡谲。 一点儿新年新气象的样子都没有,主子们愁着分家之后怎么分的产业,下人们愁着怎么样奔一个更好的前程……端是纷纷扰扰,幸好从前定下的规矩是有条理的,阖府运转才没受影响。 正月初五晚,贾母叫来两房男丁(照例和庶出的贾环没什么关系),她叫鸳鸯把放着古方的匣子拿出来,从中抽出了口脂和香皂的方子,便是还剩下六张,然后将剩下的六张依次装进一模一样的信函里,将其打乱:“老大,库房你也底朝天对过一遍了,到底我或者宝玉有没有藏私你现在明白了?如今你先来挑,不是我说偏心么?不是担心宝玉先挑会挑走更得用的么?如今大家都瞧不见,每一房三张,公平了吧?” 公平!公平!对于贾赦来说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啊!他早先才放心了老太太有没有藏私这件事儿,就又开始担心老太太将偏心贯彻到底,叫二房的人先挑方子呢,那老二岂不是占着宝玉认识的便利将更赚钱的先挑走了?(虽宝玉宣称自己近来并没有琢磨透第三张方子,但是贾赦是不是太信的,总觉得举一反三定是不难吧。所以宝玉肯定藏拙了。) 现在大家都瞧不见,又是自己先动手,那么是再好不过了。 贾赦正欲动手先拿呢,就被贾母喊了停。 也许是因为幸福来得太过容易了,所以被贾母喊停的贾赦才觉得是肉戏要来了:我就说老祖宗不会这么便宜我的,果然有后招。 于是他焦急地搓搓手:“老祖宗还有什么吩咐?” “确实是有的。明日才是分家的正日子,但是为免方子一事泄露出去,给咱们府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才悄悄在今晚把这事儿给办了,但凡以后叫我知道谁的嘴巴不牢,让外人知道了其中事体,就去金陵老家给先祖们守孝吧。”贾母喝了一口茶,茶杯轻轻放在桌面上的声音都是一清二楚的,可见此刻荣国府几个男丁们是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然后贾母又说:“我的私房不分、祭田不分、族田不分、其余庄子、铺子、库房里的东西分作十份,大房五份,二房三份,剩下两份我拿着,等我百年之后再两房各一份。你们有意见没有?” 贾赦一算:那么公中的财物自己这边可以分到六成,虽然比别家嫡长子拿到七成或者八成更甚至于九成的要少一些,但是毕竟贾赦自己原来被关爱得少了,现在能拿到大头竟然也有受宠若惊之感――原先他还以为自己除了爵位什么都落不着呢。于是他点点头。 贾政自诩为文化人,更加耻于谈家财的,遂也没有意见reads();。 “那咱们再说说住的地方,荣禧堂已经封起来了,咱们便以此为界限,东边是老二家的、西边是老大家的,年后解冻了就动工,把前院儿老二和宝玉的书房挪东边去,老大的院子建起来;日后宝玉、兰哥儿成家,便往东北那边扩,老婆子我还没死,便先占着西边的荣庆堂,等日后老婆子我去了,再说罢。” 这一点,众人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贾母终于说到肉戏了:“这口脂和香皂的方子,一个本是女眷的出息,一个本是公中的出息。现在女眷们中,你们媳妇儿的分红每个月花想容照旧会送去,三个丫头的,由我先保管,日后出门子的时候当做她们的私房钱;那香皂的股,就当时我这个老婆子的养老钱,你们有意见没有?这样分了家,日后各房嫁娶自主,便也没有公账一说了。” 其实贾赦还是有点意见的,因为他不知道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琢磨出一张方子的内容呢,但是转念一想,从前没有香皂方子贴补的时候,府里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再考虑到现在二房日后三丫头要嫁人、宝玉要娶妻、再过两年就到了环哥儿、兰哥儿、苒哥儿、大姐儿……而自己这边只有二丫头,要等巧姐儿出嫁还得十多年,怎么算,分家之后都没亏……于是贾赦也没有意见了。 贾母点点头:“明天族长、族老过来,那便按照这个分吧。珠哥儿,你把契立起来,老大老二签完字之后,便开始分方子吧。” 贾珠看了长辈们一眼,然后老老实实把方才老祖宗说的分割方式都写下来――有关方子的内容除外,一式三份,刷刷就写好了,然后交给两位老爷签字画押。 贾赦和贾政签好了字,三份契书就放在桌子上。 然后贾母点头,将六个信封拿了出来。 于是贾赦终于可以去挑心心念念的方子了,他恨不得朝自己的手心多哈几口气,好借点好运道,叫自己拿到能发大财的方子。 等他千般万般纠结地挑走了第一信封,贾政看了眼宝玉,宝玉恭敬地说:“老爷请。” 于是贾政满意地摸了摸胡须,面上是淡然实则心里头也在擂鼓,最后也是慎重拿起一个信封。 …… 如此交错三回,贾赦把到手的信封一一拆开,亲眼看见、确认了是从前见过的那几张,然后问贾母讨要了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宝玉的眼神有多好――要多好有多好,瞥了一眼就看清楚了,贾赦拿去的是香水(没错就是第一回他不死心拿去研究了很久都没出结果的香水的做法)、葡萄酒的酿造法子、霉豆腐的做法;那么自己便宜爹抽到的就应当是蒸馏酒的做法、十三香配方和松花蛋的做法。毕竟当初造假是自己一手操作的,选了些无关痛痒的快速消费品类,能赚钱,也能满足口腹之欲。 【恩,都还挺平均的。只是不知道贾赦那边能不能琢磨出来霉豆腐?拿来过白粥滋味甚好!】宝玉在心里偷笑一声,当然姿态还是一本正经地低头模样。 次日,贾珍及贾氏一族的族老来了,先是例行地劝说,然后发现荣国府的人似乎都已经认命了,贾珍在心里头嘀咕一句:幸好自己府里没有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老太太,不然一座镇山太岁压在头上,日子可怎么过是好。 然后族老和贾珍设想过的一些分家时候撕逼的环节并没有在荣国府出现,大房和二房好似早就商量好了一样,很快就谈妥了其中细节,均分了家产并抽拈阄取份,一点疑义都没有,就连契书都拿出来了――还是签过字的! 太初三十九年正月初六,荣国府分家。 破土动工的事儿要等到出了正月,不然不吉利reads();。监工的最佳人选就是二老爷贾政了,毕竟他先前替苏北郡王盖的王府是尽心尽力,如今再盖房子也是驾轻就熟的,简单! 家是分了,后头的事情才叫多呢,分到两房手里的财产得清点吧?公中的账目得交接吧?两房的下人得分派吧? 便是在这样忙忙碌碌之间,老孙头来求见宝二爷了。 一更听到门子说自己爷爷来了,唬了一大跳:老爷子平日不出门啊,因为他晕车。晕牛车、驴车、马车……反正只要是靠轱辘往前走的他都晕。花田庄子距离荣国府好几十里地呢,他可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走来的。 从天亮走到天黑,叫徒孙赶着驴车在旁边慢悠悠地走,徒孙忐忑不已:“师爷爷,您不上来,我坐得不安慰啊!” 老孙头一摆手:“不行,我上去就得吐。你赶车稳当点就是了,不要磕坏我的花!” 到了荣国府,都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宝玉也知道老孙头晕车,一听一更说他爷爷从花田庄子走了大半天进城来找自己,先不管是什么事儿,就叫钱嬷嬷去办一桌饭菜来。 老孙头叫徒孙小心翼翼一路赶车送来的,是两盆牡丹。 人家富贵花,也有祝贺升官用此花的。 此时开花,必定是腊月之前就开始培育了。老孙头说:“我见到宝二爷您做了抽水机就知道,您啊,是天上的鹰,别人再怎么说您,您也只是在地上歇歇脚,等到您要飞的时候,那些蠢鸡蠢鸭就该傻眼了。老孙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手养花的技术,送您两盆牡丹,祝您前程似锦。” 老人家的智慧总是简单而朴实,或许更多的是依靠人生的阅历来判断的。 宝玉抱过两盆花,也不管花盆上的泥土是否会弄脏寸金寸缕的缂丝袍子,点了点头:“您有心了。这份礼物,我很欢喜。”至多也只能这偶尔用一句敬语,不然就是乱了规矩,对方也承受不起。 老孙头笑眯了眼睛:“可使不得。我那个不成器的么妹儿就交给您啦,虽然他脑子不好使,但是有一点是好的,诚实,您有什么事儿吩咐给他做,他必是不敢偷懒的。” 一更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他以为,他以为自己爷爷平日只爱种花,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没想到他今日来了,却还特意和宝二爷说了这番话。 “老孙,我此去江苏,花田庄子的事儿就全凭你了,太太那里应当是不会对你们多加插手的,外头的事儿我托付给了琏二哥。如有什么……叫人写信给我。不要意气用事。”虽然后来拈阄的时候花田庄子还是分到了二房,但是一些场面上的事情还是得托付给贾琏,毕竟贾政和贾珠都是官身,不好出面处理庶务,而王氏、李纨又是内宅妇人,对对账是可以的,别的却……然后前日贾琏与宝玉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会替他照顾好庄子的。 可是以后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因此宝玉给老孙头先打了预防针。 老孙头听明白了:“宝二爷您放心,庄子的进进出出都有我看着呢,若是又什么万一,大不了老孙头我带着徒弟们去江苏找你,听说南边冬天滴水不结冰,更加适合种花哩!” 一更忍不住插了一句:“阿爷,您说的是更南边,苏北的冬天还是结冰的。” “就你能?你知道的多!”老孙头拿手指赏了小孙子一个‘毛栗子’吃吃。 一更捂着脑门子,觉得也不那么伤感了。阿爷还是那个牛气哄哄臭脾气的阿爷,要是没有遇到宝二爷,恐怕现在也就是在家里的炕头抽抽旱烟、骂骂人、发发呆吧? 第6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除了老孙头,武三师傅也特意来找了宝玉一趟,一来是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能随他南下。宝玉完全理解,毕竟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作为顶梁柱呢,即便荣国府给的钱再丰厚也舍不得离开家吧。 然后武师傅又吞吞吐吐地提起,自己那个大儿子,去年中了生员,但是自觉学识还不够,不知道怎么地,说想要去江南游学,想去拜入江苏淮安的白鹤书院――听听,游学!半大小子,京城都没出去过,游什么学,回头别把自己给搞丢了。 但是武平倔啊,虽然平时文文气气的,但是主意比弟弟武安正着呢,从小到大几乎没挨过打,做什么事儿都是可有分寸、有计划的。 武师傅是粗人,也不知道学子出去游学是为个啥,但是大儿子走这条路是有天赋的,既然他说的,那就是有道理的吧,江南路远,家里人是不放心的,却有武家阿奶一拍大腿:“三儿你别瞎吼吼,平哥儿比你小时候主意正,有出息。哎!不是说宝二爷要去江苏?” 遂武师傅拉下脸皮来寻宝玉,想叫武平蹭个顺水船。 白鹤书院在淮安,正巧了,苏北郡王的王府也在淮安,不过是船上多给一个房间的事儿,宝玉自然是满口子答应的。 ………………………… 荣国府内因为分家事宜如何纷乱且不说,但是宝玉年后要出行的事儿也是不能耽搁的,他本就是老祖宗眼里的命根子,又是二房嫡出的哥儿,虽然现在两房分家了,但是宝玉在下人眼里的地位并未下降,说白了,就是人家有钱、有身份、有前途。 所以跟随宝二爷南下,也是一个相当抢手的差事。但是奈何老太太和二太太原先给宝二爷挑的人都是尽能干的,现在有那些想要去烧热灶头的人,连门路都摸不着,更别说想要挤进去了reads();。 关于分家事宜,老祖宗是甩手了,只叫王氏领着李纨和王熙凤顺带着邢氏处理后宅下人归属的事宜,自己则指挥着鸳鸯等人给宝玉收拾行李: 一年四季的衣裳是必须有的(宝玉知道套数是少不了的了,只能尽量要求简洁大方,以免太过奢华,影响不好); 药材补品是必须有的(不论是日常的补气补血健胃健脾治疗头疼脑热伤风痢疾的常规药,还是人参鹿茸灵芝雪莲等等名贵药,老祖宗还一度想把萝卜粗壮的人参和锅盖大的灵芝叫宝玉带去,但是好歹是被宝玉劝住了,说自己并不需要――可不是么,位面交易平台的储物间里还放着一大堆呢); 贾母还想叫宝玉把冯大夫带上呢,被宝玉好说歹说给拦住了:“殿下就藩,陛下必然会赐太医随行的,老祖宗就不必操心这个了。再说了,孙儿的身子骨您还不晓得?头疼脑热都没有过。没事儿的。” 于是冯大夫才得以免除一把年纪还要离乡背井之苦。 宝玉的坐骑白马长风也要带着去,那么马夫也要配起来…… 都说穷家富路,宝玉原本收来薛家口脂的分红足足三年,每月是六千两雷打不动,还有花想容中老祖宗把自己的一股分给宝玉的,三年就是足足二十多万两,除去日常开销,买东西孝敬便宜老祖宗、爹、王氏,以及给贾珠贺喜的银子,还剩下十七万两多。荣国府的人只知道宝玉有钱,可不知道他这么有钱! 十七万两多!这可真是一笔巨款了。 贾母倒是大约对宝玉兜里的钱有数,但是也不妨碍她疼爱宝玉,硬是又悄悄塞了一万两银子、还有王氏塞来五千两、贾珠夫妇送来一千两、客居的薛家人送来银钱若干、二房公中拨了宝二爷一整年的份例、苏北郡王叫初一送来的安家银子和宝玉的俸银。恰好是凑了二十万两。 讲真宝玉不缺这个钱,位面交易平台里头,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了,不过好歹如今收来的是大家的心意,也方便日后取用,所以他倒是没有拒绝,人情也记下了。 还有武家阿奶托武三师傅带来的腌小菜,是她最拿手的,叫宝玉带着路上吃,要是嘴里没味儿,下粥饭是最好不过的了。 同武家阿奶心有灵犀的还有刘姥姥,不过这个倒不是吃的。 上回,一更送刘姥姥回家,顺便就与那王狗儿说了一个于刘姥姥一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情:叫王狗儿牵头去十里八乡收牲口――因为香皂需要的动物油脂实在是太多了,连着带动了京城附近的养殖业都兴旺起来,距离京城近的地方油脂可贵,为了避免价格虚高,香皂作坊就要去偏远一点的地方收油脂了。当然,王狗儿去收牲口也不是做白活的,具体如何给个辛苦费便是宝玉全权授予一更去和王狗儿敲定的。反正刘姥姥一家子现在是银子也有了,来年的活计也有了,便是那天听一更说起宝二爷年后要去苏北做官的事儿哩,刘姥姥叫王狗儿赶着车,给宝玉送来一翁乡土,并谆谆嘱咐:“听说有那出远门的人水土不服,拿家乡的泥土多嗅嗅就好了。” 当然,原本的土方子是拿家乡的泥土泡水喝了,刘姥姥忖度着宝玉是金贵人,恐怕不敢尝试这样的方子,于是她同老亲打听清楚了,嗅一嗅也是同样有效果的。 宝玉谢过两位老人家的好意,并不因为对方赠予的东西不值钱而轻慢了――自然是因为礼轻情意重,能得非亲非故的老人家的记挂,也算是自己做人的成功了。 ………………………… 除了各种物质方面的硬件条件,贾母和王氏还关心了宝玉日常服侍的丫鬟问题:“宝玉啊,只带一月二月够了么?要不要老祖宗/太太身边指一个能干的过去?” 宝玉是避之不及地摆手摇头:“可别了,郡王殿下统共也没带几个丫鬟,我带那么多像什么样子,孙儿还特意留下三四五六月在家里给我看院子呢reads();。再说了钱嬷嬷和一二月很能干,又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早就用习惯了。倒是有一点,钱嬷嬷跟我南下,倒是不好叫她丢下家里人吧,正好我缺一个管事的,帮我带带一更他们。” 虽然老祖宗他们都觉得没什么,可是宝玉觉得叫钱嬷嬷和她家的两地分居太不人道了,万一过几年回来,钱嬷嬷的丈夫纳了小呢?岂不是自己坏了钱嬷嬷的家庭生活? 宝二爷那里不需要添新人的消息倒是叫后宅许多小丫鬟咬碎了牙,默默难过了好一会儿,譬如贾母房里先前以为十拿九稳会被派去照顾宝二爷的珍珠……不过这些破碎的芳心与宝玉并没有什么关系,基本上除了用了多年的、自己院子里的几个月之外,其他的丫鬟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皇子就藩的启程日期定在正月十六。 正月十四这一天,小辈们办了酒席给宝玉践行,为何是十四而不是十五? 因为贾琏叫嚷着要不醉不归的,若是摆在正月十五,万一宝玉真的喝多了第二日起床晚了耽误出发时辰就麻烦了。虽然苏北郡王大婚之日宝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和酒量已经在京城流传开来了,但是小心无大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开了一个大桌,坐着贾珠夫妇、贾琏夫妇、三春、黛玉、湘云、宝钗、贾环同宝玉。 薛蟠本来倒是想来呢,但是宝钗想到自己哥哥几杯黄汤下肚就要耍酒疯的性子,荣国府里头几位小姐要是被哥哥唐突了――那后果,宝钗是完全不敢想象,所以最后薛蟠也没能来。 上好的梨花酿是一坛接着一坛,因长辈们都不在,所以大家都不那么拘束。 而宝玉则是觉得今儿这样的日子,要是再用上解酒药,未免太过不实诚了,于是他也是实打实的喝着。 没想到这具身子还挺行,大哥哥贾珠都开始引吭高歌、贾琏开始伴舞、不顾探春阻拦偷偷多喝了几杯的贾环和湘云已经在边抹眼泪边说不要二哥哥/爱哥哥走了,宝玉这个喝的最多的正主儿还只是面色潮红而已,神智还是清醒的。 那一头,湘云哭唧唧还不算,竟然还同贾环争吵起来,争执的焦点问题就是“二哥哥到底是谁的二哥哥”。 两人互不相让,转眼就要开始上演全武行了。能镇住他们的贾珠和贾琏都晕乎了,李纨和王熙凤只好叫旁边伺候的丫鬟把湘云和贾环二人分开。 折腾之间,湘云的胳膊一甩,把她身边的黛玉推了一个踉跄。 宝玉坐在黛玉的左手边,见状便伸出右手托了一把黛玉,然后将整张的红木椅子一托一提,把林妹妹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黛玉只觉得才被湘云推了一把许是要磕着椅子了,左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托住自己的背,于是自己便撞在了对方的手上而不是椅子背上。再接着整张椅子都腾空了,黛玉脚离了地,瞬间就距离湘云两尺远。 瞪大的双眼的黛玉看了看宝玉表哥修长的手指,又低头看了看实木的红木椅子,在心头一算自己连人带椅子的分量,不禁细细地抽了一口气。 宝玉神智清醒着呢,就是身体反应已经有点滞后了,听到黛玉的吸气声,他自然而然地抬头,右手还捏着黛玉椅子的扶手:“林妹妹可还好?没被碰着吧?” 黛玉微微慌乱地摇摇头:“谢过表哥,我无事儿。” 宝玉翘起嘴角一笑,柔声安慰:“别担心,史妹妹只是喝多了。” 小少女林黛玉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reads();。 等到宝玉表哥撤回手继续喝酒的时候,她还有些怅然若失,不知怎么地,就想到爹爹来京时候同自己说过的话了。 越是想起来,脸颊就越是绯红,黛玉拿袖子扇了扇脸,然后她身后的紫鹃不多时就送来一方温水帕子,倒是叫她有些心虚地接过来,不知道自己方才面红耳赤的样子被多少人看见了!真是羞煞人也! ………………………… 上元节之后的第二日,二房贾瑛随苏北郡王就藩。 随行人员有: 负责照顾日常起居的:钱嬷嬷、一月二月以及厨娘一名; 管事:钱老大。 负责跑腿的:一到四更以及马夫一名; 随行保护的:家丁阿九等共八人。 编外人员:一定要跟来的柳湘莲、武平以及兼顾照顾他重任的族叔一名。共三人。 幕僚:许纯安。没错,就是许夫子了,话说贾政把许夫子给宝玉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呢,大约是这几年用得太顺手了,但是考虑到宝玉年幼出京,身边没有得用的老成之人是不行的,所以贾政忍痛割爱,问过许纯安的意思,然后叫来儿子嘱咐了又嘱咐,日后遇事儿,多听听许先生的意见――看来贾政也知道,许纯安确实是有能力的人,跟着他这几年,替他出力很大。 早上出门的时候,贾母院子里的鸳鸯来传话,说老祖宗昨夜歇得晚了,今早困乏,起不来,吩咐宝玉不必去辞行了。 深知老太太这是闹小脾气,又担心见到自己更难过呢,宝玉便去荣庆堂的院子里对着贾母的正屋跪下磕了三个头。 屋里,贾母拉着林黛玉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这鸟儿长大了,都是要离家的,可是宝玉还这么小……” 黛玉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贾母的背脊:“老祖宗,表哥不是说了么,郡王殿下允他一年回京一次,等到腊月里,您就能见到宝玉表哥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贾母说:“玉儿,你去看看,宝玉可走了没有?” 宝玉还没有走,拜别老祖宗之后,又去王氏的院子和父母辞行,今日好歹工部尚书郑大人晓得是贾政二儿子要出京的日子,给他放了小半天的假,不然凭着贾政的性子,是怎么样也不会因为儿子的事情请假缺勤的。 虽与王氏和贾政的感情比较淡,但是宝玉还是诚心诚意地叩别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然后王氏么也是舍不得的,贾政居然也抽了抽鼻子,然后马上摆出严父的样子来:“出门在外,不可跋扈,不可仗势欺人,凡事三思而后行,要是被我晓得丢了咱们府的名头,便是你是官身,我一样照抽不误。” “老爷,宝玉自来都是乖巧的性子,现在要出远门了,你不说多嘱咐几句,怎么又开始吓唬他了?”王氏对此表示意见很大,大概是由于老爷从荣禧堂搬来自己的院子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王氏觉得自己也是奇怪,从前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老爷多来自己的院子,如今真的搬进来了,又觉得他颇为烦人,恨不得叫他去书房歇息――当然,若是老爷去了赵姨娘那里,还是她还是要不高兴的。 贾政一甩袖子:“妇人之见!” 宝玉很无奈。 拜别双亲之后是在中院送她的贾珠夫妇、贾琏夫妇、贾环、湘云和三春。 “真是没想到,咱们兄弟里面,最早离家的竟然是宝玉。”贾琏轻轻捶了一下宝玉的胸膛,“穷家富路,多带点银子reads();。” 王熙凤白了贾琏一眼,自己表弟哪里会缺银子,以为谁人都像大太太似的那么抠门呢:“宝玉,记得写信回来啊。” 贾珠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出门在外,不比家里,照顾好自己。” 李纨说跟着点点头。 迎春想开口吧,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如今她深刻体会到换了奶嬷嬷之后自己院子是怎样的清爽了,原先有那刁蛮嬷嬷带起来的乌烟瘴气的风气也没有了――这很大一部分是宝玉的功劳,然后她笑笑说:“我们姐妹几个合着给你做了一身衣裳,已经交给钱嬷嬷了。回头宝玉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探春和宝玉说话要更亲密一些:“二哥哥见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不要忘记我!” “还有我还有我!”湘云抢在惜春面前开口。 小惜春跟着点点头。 看来是从前宝玉出门一趟必定不空手,总记着给女眷们带点小东西的行为叫大家都养成习惯了。 缩在最后的贾环扁了扁嘴,也不知道是舍不得宝二哥,还是觉得宝二哥走了之后老爷会重点关爱自己这件事情叫他承受不来,反正就是一脸沮丧的。 宝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书念好了,等你考出秀才了,去同老祖宗撒撒娇,说不得有机会来江苏。”当然,什么时候考上了秀才,就说不准了。 不过有些傻帽的贾环很好骗,一转眼就振奋起来了,觉得自己可能不久之后就能像那个武家的小子一样出门游学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探春在后面看了,悄悄扶额: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就这么好骗呢?幸好大哥哥正直,二哥哥善良,不然自己和环哥儿的日子恐怕很不好过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快到了出发的时辰,宝玉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 “林姑娘来了。”有丫鬟通报。 黛玉气喘吁吁地快步走来,虽急迫,但步摇不乱、裙摆不飞:“表哥……” “林妹妹。” “老祖宗难过得狠了,但是又放心不下,叫我千万叮嘱你,在外头,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太拼了。”黛玉对这个表哥的观感很奇怪,刚熟悉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个表哥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她认为宝玉表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后来又失笑,谁说千娇万宠长大的人就一定是不学无术的?虽然他是别人嘴里的纨绔,但是黛玉觉得那只是表象而已,宝玉表哥,有一双比任何人都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拥有这样眼睛的人,才不会是浑浑噩噩度日子的人。 “我离家之后,老祖宗那里就托大家替我尽孝了。林妹妹,老祖宗爱吃甜食,你得管着她,糖糕一日不得超过三块,只有你说她,她才能听得进去。”宝玉这些年把贾母的饮食习惯纠正了很多,贾母已经是不吃重油重盐的饭菜了,独独喜好甜食这一点改不掉。现在宝玉把监督的重任交给了林黛玉。 黛玉点点头,然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宝玉了然笑笑:“如有机会见到林姑父,我一定会写信告诉你的。” 于是黛玉顺势点头:“谢过表哥,表哥一路顺风。” ………………………… 宝玉一行一共二十三人,苏北郡王给他们专拨了一艘船,整个二层都是给荣国府的人住的,一层则是船员、部分王府侍卫,船舱则放着宝玉等人的箱笼行李reads();。 码头上今天乱哄哄得很,除了来送别苏北郡王的皇室宗亲,还有诸如宝玉这样的达官显贵送别自己的亲戚,另外禁卫军、王府护卫也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各自有家人,虽然碍于纪律不好到处跑,但是他们的家人可以追着队伍走啊。 一时间码头上是鸡飞狗跳的――双倍! 因为除了苏北郡王,还有闽北郡王也是今天离京。 也多亏了京城郊外的码头够大,才能够容得下两位郡王的仪仗。 虽然苏北郡王和闽北郡王不太和睦的传闻是一直就有的――而这个传闻其实完全就是事实。但是起航的时候,被十六让了先行的闽北郡王还有些不习惯呢:小十六什么时候怎么讲究兄友弟恭了?不会有什么坏主意吧? 讲真,十六只是为了在后头围观十五晕船的惨状的,算是坏主意么? ………………………… 十六的队伍浩浩荡荡,足足有八艘大船。 他带着家眷、宫人、还有王府配置人员: 长史一名――没错就是贾宝玉了, 头等护卫一名――也是熟人,娃娃脸柳岩,二等护卫四名,三等护卫八名,侍卫二百名(其中一百是老皇帝拨来的铁甲禁卫军,尤为精锐)。 另有总领内侍官一名――还是熟人,正是初一。总管典仪、典膳、司库、司账、司匠、司牧各一正一副两名,共十二人。 此十二人下辖厨娘、小丫鬟十多人;茶房也四人;花园包括暖窖冰窖,十人;内外书房洒扫伺候的十余人;更房十二人,轮流值夜、巡更和清晨洒扫内、外院落;前院和后院的马圈马夫马童也有十余人;还有轿夫、门子、杂役等等。 队伍甚是庞大! 这还没算王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呢。所以相比之下,统共二十三人的宝玉一行人就算是比较精简的队伍了,苏北郡王本是想叫宝玉和他同一艘船的,但是想了想,毕竟自己船上有女眷,于是便叫带着初一和柳岩,经常偷偷跑去宝玉那艘船上。 宝玉记得上回出京的时候,贾府的管事叫人去渔家买了一道咸肉豆腐炖鱼,很是鲜美。当然,古代出门既没有罐头也没有方便面,咸肉腊肉风鸡风鸭就是最好的选择了――没钱的穷苦人家自然是带点咸菜之类的。 今次,钱嬷嬷也不晕船了,吩咐着厨娘煮了一锅,倒是咸香得不得了,还没起锅就听到有人问:“这煮的是什么?” 船行三两日,钱嬷嬷都习惯了白日里天天在在这边船上溜达的郡王殿下了,也不像是一开始那样诚惶诚恐了:“回殿下的话,这是咸肉豆腐鱼汤,我们家二爷说上次去扬州的路上也喝了这么一碗汤,滋味至今难忘,于是叫厨娘再做一次。” 苏北郡王点点头:“确实很香。再贴几个饼子过来,猪油葱花的,撒点盐和黑芝麻。这汤我就先端走了,饼子随后送去宝玉房里就是了啊。” 初一在后面急得跺脚:“殿下,小心烫,还是让奴才来吧?” “噜苏,这不就两步路。” …… 钱嬷嬷和厨娘面面相觑。 “咳,烙饼子吧。” “是。” 第6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苏北郡王一连往宝玉那边跑了三天,第四天一早,王妃不干了:“殿下日日都往后面的船上跑,可是后面的风景独好?” “咳咳,是本王与长史有事商议……”胡乱应付了几句,十六飞也似的跑了reads();。 目送搪塞自己的丈夫离去,苏北郡王妃啐了一口:“和被鬼追似的,我长得有那么丑么?”后面这一句,是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说的。 大丫鬟小东摇摇头:“小姐貌美如花。” 郭氏对着雕花黄铜镜子照了照:“对啊,我也觉得自己挺美的。怎么殿下见了我就跑?难道我是母老虎吗?” “咳咳。”这回咳嗽的是郭氏的奶嬷嬷魏嬷嬷,“小东,得喊娘娘,自己记下,回头领罚。” 小东悄悄在魏嬷嬷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被同样是大丫鬟的小西瞪了一眼:被罚了还不老实!都是姑娘宠出来的! ………………………… 南下的时候,路过济南。 济南是齐郡王王府所在地,既是路过了,就没有不拜访的道理。 船排在前头的闽北郡王就好似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样,先下船的他竟然还一脸主人公的姿态,戏谑地对苏北郡王说:“小十六啊,要是你觉得哪儿哪儿不舒服,就在船上歇着好了,总归咱们哥哥也不会怪你的。” 这话说的,好似前些日子天天趴在床上吐的人是十六而不是他似的。 十六皇子从生下来起就没怕过谁,别人的地盘怎么了?他就不信老七兄弟俩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怎么了。 遂他带着一脸足以刺激闽北郡王的傲气,指了宝玉、柳岩,另外二十人的侍卫随行也便罢了――初一是0.5鹅的战斗力,压根就没被算在护卫行列。 至于紧随其后的郡王妃,则是坐上了齐郡王准备的四马镶蓝宝乌木架子的马车,大丫鬟小东、小西和奶嬷嬷魏氏在内伺候,车前坐着另外两个大丫鬟小南、小北,另有教引嬷嬷四人、二等丫鬟八人随着马车步行。 齐郡王府古朴大气,据说齐郡王是不好奢靡的性子,得闲了,就在自己的院子垦了几块地,种种菜、种种稻子;再不然,就是微服去茶楼、书店,听听学子们的意见与建议,所以在士林中名声也很不错。 但是叫苏北郡王说起来,这就是心机深沉、居心叵测的样子了,好好的郡王要那么贤能做什么?治理国家自然有皇帝和大臣们。 宝玉没办法评判齐郡王此人于民生社稷方面怎么样,但是单单想着从前那游侠儿和陈道伟之事,就觉得齐郡王并非他面上表现的这么大公无私了。 今日,齐郡王摆的是小宴,果然如外头的人所说的那样,整个齐郡王府是挺简朴的,雕梁画栋都没有、下人的衣着也很朴素。相比较起来,当初砍掉了四万两银子预算的京城苏北郡王府都能算是富丽堂皇了。 及至上了菜,宝玉才想说,这齐郡王装逼的功夫实在是一流。 普普通通瓷碗瓷碟,普普通通的粳米,普普通通的白菜粉条、羊肉煎饼、茄盒、蟹壳黄合饼…… 也是蛮原汁原味的。 山东有名的是什么?煎饼卷大葱啊! 作为下人是不可以吃葱姜蒜等味儿大的食物的,以免在伺候主子的时候有不雅的体味。皇子们原来在宫里也是不会碰这些的,因为还怕担心熏着万岁爷不是? 如今出了宫,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到了封地都是老大,哪怕你爱吃臭豆腐呢,也没人敢说你不雅――当然,这世间好像还没有臭豆腐…… 于是苏北郡王咔擦咔擦吃了三个煎饼卷大葱,闽北郡王更加,一气儿吃了五个reads();。叫两位王妃看着只觉得自己嫁的是猪吧? 有菜自然要有酒,这年头只有发酵酒还没有蒸馏酒,宝玉吃了解酒药,又提前给苏北郡王也塞过去一颗。 柳岩是负有保护王爷安危的重责在身的,自然不会饮酒――应该说整顿饭他就只能看着,所以也就用不着这个。饶是如此,也弄得柳岩瞪大了双眼:艾玛,殿下大婚的时候宝玉就是靠这玩意儿大杀四方、放倒一片的? 没错,如今柳岩和宝玉熟络起来了,也自发自觉地称呼他为宝玉――明明人家已经是从六品的官儿了呢!怎么还叫这么小孩子气的名儿? 便是因为如此,今夜齐郡王和闽北郡王都心下疑惑:原来小十六的酒量这么好?从前难道竟是真人不露相? 没错,他们原也就没打算对苏北郡王做什么――这是齐郡王的地盘呢,老皇帝还活得好好儿的,现在要是小十六在这里出了事情,即便齐郡王不是主谋,也难逃监管不力的责任,所以除了多灌十六一些酒,好叫他快快来点诸如酒后失态的丑态也便够了。 偏偏这样小的心愿都不能达成。 眼见杯子里兑了一些水的齐郡王都开始晕乎了,那十六和他的走狗(宝玉:走狗?我?)贾瑛还是面不改色。 啊,也不能完全说是没有影响的,不多时,宝玉告罪一声,因为他要去“放水”。 有齐郡王府的侍女给宝玉带路。 从大厅出来,往左走了几步,又进了左边的厢房,厢房后有屏风,隐约可见放着恭桶。宝玉并没有叫女人服侍自己嘘嘘的习惯,于是温和有礼地请对方在门外等候自己便是。 许是因为宝玉实在英俊,那侍女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便在厢房的门外候着,还体贴地关好了门。 宝玉往前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屏风内有两道呼吸声,颇为绵长,不仔细辨别还真是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显然,屏风后头是藏着两个人。 进去还是不进去?宝玉摸出从前囤着的无色无味肌肉松弛剂――绰号悲酥清风,当然,这是玩笑,宝玉才没那个闲工夫给一样一样的药剂都取个这么文雅的名字,不过是恰好对应了金老爷子曾经描写过的□□罢了。 放缓步子靠近屏风,宝玉迅速闪身逼近其中一个呼吸略重一些的人身边,对方也很快察觉宝玉的靠近,连忙使出擒拿手,想要制住宝玉。 但是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人拿住了,宝玉岂不是白白学了这么多年的武?更何况他还有一身堪称作弊的蛮力…… 所以被宝玉逼近的那人很快就被宝玉反手擒住了。因为对方战斗力实在是低下,所以宝玉那袖子里的肌肉松弛剂都没被派上用场。 另一人是这人的同伙,此时也是焦急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给齐郡王府送了大半年的菜,才能够摸熟悉部分路线的,知道今日是那狗贼宴请他兄弟的时候,高大高二决心干一票大的,没想到啊,出师未捷……高大看了一眼被制住的弟弟,悲愤地想,自己也许今天也要交代在这里了,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看看是谁人坏了大爷的好事。然后定睛一看:嘎? “宝宝宝宝宝宝……”高大打起了磕巴,可叫喉咙被遏住的高二郁闷坏了:大哥这是傻了吧,对着来人叫宝宝难道来人就会放了自己? 没想到对方真的松了松自己咽喉处的手指,然后,高二听见了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的嗓音,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原来是你们两个reads();。宝应一别,好久不见啊。” 高二顾不得自己蓦然转动脖子会不会被对方掐伤气管子,只是拼命回头看拿下自己的是谁,这一看可是了不得:熟人啊!克星啊! 这不就是六年前宝应县失手的那票买卖上遇到的杀神吗!当时那胖小子叫这个怪力小矮子啥来着的? “宝玉!”高二脱口而出。 贾宝玉一挑眉:“别喊得这么亲热,咱们可没这么熟。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高二歪着脖子说:“我们要来杀狗贼的。还有狗贼的兄弟。” “高二!”高大一皱眉,他弟弟才想起来,如今的情况,自己与这个叫宝玉的少年依旧是是敌非友的,于是立马不再继续说了。 可是这么一句就足够了,狗贼,还有兄弟――说的不是里头姓水的三兄弟还会有谁? 外头候着的侍女扣了三声门,然后轻声问:“贾大人?”(咳咳,没错,这个姓氏,不管后头跟着的称呼是什么都足够搞笑的,就和姓付的人一样吧……) 高大高二悚然一惊,已经是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然后就听到宝玉对外头说:“稍等一会儿。” 接着就见宝玉右手抓起高二的手,左手捏住高二的下巴,然后控着他掏自己的喉咙,一掏之下,高二就干呕出声儿来了。 外头的侍女脑补了屋内的情形,还是挺心疼这个小贾大人的,于是忙不迭说:“您是不是吐了?我去叫人给您打点热水来,您在这儿等会儿。” “那就有劳这位姐姐了――呕――” 没错,后半句的干呕又是高二倾情奉献的。 方才以为宝玉要对自己弟弟做什么不利事情的高大也看出来了,他这是在帮自己兄弟呢,于是一拱手:“谢过宝爷了。山高水远,咱们回头见。” “第一,叫我宝二爷。第二,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第三,去渡口旁边的小巷子里窝着,等爷去找你们。” 高大从善如流地改口对宝玉的称呼,却不肯接受后两个条件:“宝二爷,您刚才没叫破我们,我们兄弟俩很感激。但是送了大半年的菜,好不容易混进来了,咱们不能就这么出去,不然岂不是对不住枉死的亲人、兄弟?” 宝玉抬眼看了一眼高大,那眼神叫一个八尺壮汉无端背后冒冷汗:“我这是命令,而非同你们商量。就你们两个三脚猫的功夫,能够混进来已经是侥幸,根本不能接近正殿大门。你们以为王府护卫都是吃素的?” 高二唯唯诺诺地说:“他们应该都吃肉吧……”越说到后来,声音越是小,还偷偷地看了对面的亲大哥一眼。 宝玉转眼就明白了:“你们在荤食里下了药?” 一看对面眼神乱飞的高大,宝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来不及解释了,快走。要是不想连累和你们一同给齐郡王府供菜供肉的人家,就出门去报个信儿,叫他们往南边跑,跑到苏北地界儿,就安全了。” 眼见两兄弟中对面的那个、一看就是拿主意的开始动摇了,宝玉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有怎么样的仇恨,以卵击石固然是悲壮的牺牲,死得其所,但是如今你们还兴许要连累其他无辜的人,那你们和你们嘴里的狗贼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们想脸狗贼的兄弟一起杀了?我便告诉你,如今里头有即将赶赴苏北就藩的苏北郡王,就是你们六年前绑错人的那位,那位的性子你们也知道了,并不是个坏人,相反地说,还是一个颇为有善心的厚道人。最重要的是,他和齐郡王是不同娘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人家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兄弟。你们口口声声说齐郡王是狗贼,又信誓旦旦说他谋害你们的亲人与兄弟,怎么不想想光明正大地揭露他的真面目呢?既然你们的亲友是枉死,总得堂堂正正地立碑建墓吧?难道竟然是乡野胡乱安葬么?” 高二抽搭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呕吐的后的反应,眼角红红的:“你晓得啥?安葬……死在哪里都不知道reads();!” 他亲哥哥瞪了一眼出生后也许没带脑子的弟弟,然后纠结着说:“我如何能信你?你会帮我们讨回公道?” “因为我本可以至少有三种办法叫你们无声无息地倒下并且一点痕迹都不留。但是从前毕竟是相识一场,我愿意花时间来说服你们不要做傻事。”一边说,宝玉一边松开控制着高二喉咙的手,然后将袖子里的肌肉松弛剂换成了王水,只轻轻一滴,不知道何时从高二身上摸下来的匕首便被腐蚀了一个洞。 在高大高二眼里,如此厉害的□□,证明了宝玉所言非虚。 这时间,去打热水的侍女回来了,又扣了扣门,颇为焦急地说:“贾大人,您还好么?外头很多人都出现了呕吐的症状,您是不是……” 宝玉深深地盯着高大说:“你已经没有时间做决定了,快去通知平日与你一同送菜的菜农,走为上计。” 高大咬咬牙:“我信你了!宝二爷!贾大人。” 宝玉把一物抛过去,高大一把接住了,是一块被捏扁的银锭子,三角形的。 “我们有盘缠……”高二弱弱地说了一声。 “拿着信物,去码头,也别窝在巷子里了,免得被搜到,直接找写着苏北二字的旗帜,去第二艘船找一个叫一更的小厮,就说你是他亲戚,然后拿着银锭子给他看,他会安顿好你们的。识字吧?”宝玉最后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果然,补充最后三个字是对的,高大高二两兄弟憋红了脸摇了摇头。宝玉撕下高二的一块衣角,然后刷刷地再撕几下,把布头撕成了一个苏字…… 门外,侍女的声音大了些,似乎有推门而入的意思了,宝玉整了整衣襟,把衣服弄弄乱,在袖子上沾了一些清水,又憋住呼吸把脸憋红、憋出一些眼泪,然后瞬间出炉了一个虚弱的贵公子形象,高二的眼睛都直了――这人刚才还把自己的葛布衣裳随手撕开了,还撕成一个字,现在就像病猫一样,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有宝玉在外拖着时间,高大高二两人猫着身子从窗户翻出去,又循着来时的路,绕到厨下,接着从厨房旁边的狗洞钻出去――这狗洞原本挺小,是他们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才扒大的。 出了齐郡王府,就听见里头闹哄哄的,好像在搜寻什么,高大高二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只能先哀叹自己二人入了一趟齐郡王府却什么都没做成。 然后又庆幸,在肉里下了药是药倒了部分侍卫,可是整个王府足足四五百侍卫,又怎么是他俩带来的药能够全部放倒的呢?如方才失败了(极有可能),那么自己哥俩身死是小,一来连累的送菜的老王,二来是终究没人为那些枉死异乡的亲友报仇了。 送菜的老王是孤寡老人,又是个哑巴,正因如此,齐郡王府点了他养的羊供府中荤食,在百姓口中又是善举的体现了。 如今高大高二敲开老王的大门,叽里呱啦解释了一通情况,想要拉着老王就跑。被老王拿起扁担抡了两下。 高二说:“老王,来不及解释了,先走吧,不然恐怕有性命危险。” 老王死命挣扎连比带划,好歹是挣脱了高二的手,然后他将墙角的一块砖搬开,将一个陶瓦罐抱在怀里,然后又抱起一只小奶羊,手一挥示意:走吧reads();! 高二竖了竖大拇指:“您厉害。”逃命不忘记带钱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忘记带羊。 三人一羊是如何一路躲避搜索的此不赘述,反正高大高二无比庆幸自己二人回来给老王通风报信了,因为带着老王一起走,堪称带着济南城里的活地图,高大给他讲了要去渡口,他七拐八拐愣是走了好多小巷子,然后――渡口就近在眼前了。 ………………………… 话分两头说,宝玉出了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惹得侍女忧心不已,然后她安慰说道:“贾大人放心,殿下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 宝玉一副担忧的样子:“什么?我们竟然是中毒了么?” 侍女欲伸手搀住贾大人:“您别担心,我给您端了绿豆水,快快喝一碗。” 碍于对方的好意和自己装中毒挖下的大坑,宝玉在茅厕门口喝了一碗绿豆水……也是敬业。 然后他就被初一带来的人接走了。 因为大殿上水家三兄弟拼酒比较多,反而是最后才显露出呕吐的意思的――这其中又以闽北郡王尤为严重。 等齐郡王发现事有不对的时候,下人也报来侍卫中也有人有呕吐的迹象。 苏北郡王担心落单的宝玉,想叫柳岩去看看,柳岩要保护殿下的,哪里肯走开,于是初一带着四个侍卫来寻宝玉了。 回到大殿之后发现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多了,宝玉在心头苦笑:这不靠谱的游侠儿,该不会是买到了变质的药吧? 此时,厨房的所有人员已经被拘起来了,又一一分开审讯,发现问题并不出现在这儿――齐郡王对自己府里的控制力还是有信心的,厨房重地一直都是心腹管着,没道理他们忽然反水。于是便开始查送菜的人,这一查就查到了资历最浅的高大高二两兄弟。 此时,大夫也报来检查食材的结果,说被下药的是今日送来的羊肉,于是惯来负责养羊给王府供肉的老王也上了缉拿名单。 当然,缉拿这三人的侍卫与官差们最后是一无所获的,此为后话。 因为发生这样惊险的事情,齐郡王自觉面子全失了,闽北郡王还觉得这或许是十六给他们兄弟俩找的麻烦,撺掇着他哥哥把十六扣下来。 齐郡王自然不会这么无脑,不过也出言挽留十六弟留下住一晚,观察观察身体。 苏北郡王拱手谢过了齐郡王的好意,直说自己的船上有父皇钦赐的御医,相信医术并不逊色于齐郡王府奉着的大夫。 便是因为这样,在闽北郡王眼里又成了十六这是心虚要跑的象征――大约智商不足的人脑回路和一般人确实是不一样吧?苏北郡王要是有这样的能力在齐郡王经营多年的王府之内下药,那么如今还会有太子和齐郡王斗争什么事儿? 于是闽北郡王要命人拦苏北郡王的去路。可是除了他,还有谁敢上手去拉扯一意要走的苏北郡王呢? “喂,老十六,你说你是不是心虚啊?跑这么快干啥?” 闽北郡王一边颠颠地往前跑,一边要伸手拉苏北郡王的袖子。 顾得了手上,顾不了脚下,身材圆润的闽北郡王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 眼看着有两个宝玉那么壮的闽北郡王要往苏北郡王身后的宝玉身上倒了……目测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惨案。 第7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说时迟,那时快,宝玉应是听见了身后众人的抽气声儿,于是忽然向左一步,又后退一步,步法轻盈,翩若惊鸿,相比之下,那要摔倒的郡王殿下卖相可就差多了。以貌取人者众多,在场的不禁有好多人为宝玉松了一口气,以侍女尤其为多。 宝玉向左是避开闽北郡王的泰山压顶,后退是为了从闽北郡王的背后拉住他,叫他停下往前冲的力道,以免撞上苏北郡王的后背。 然后站在两位小郡王背后的齐郡王夫妇以及苏北郡王、闽北郡王的王妃,另外还有侍卫、侍女若干亲眼见证了奇迹发生的时刻:和闽北郡王殿下比起来是弱不禁风的贾瑛,居然,仅凭单手就把往前扑的、身姿‘伟岸’的郡王殿下给拉住了! 旁边的侍女在心里头补了一句:贾大人刚才还吐了好久,应当正是虚弱的时候呢。 被拉住的闽北郡王心路历程则是如下: 刚才先是以为自己要摔一个狗吃屎了,然后发现前面有垫背的,正是十六的狗腿呢,于是就放心大胆地往前摔。再定睛一看,狗腿贾瑛居然闪身避开了,简直是岂有此理,能做本王的垫背可是他的荣幸――不过也没关系,前头空出了位子,刚好自己可以直接扑到十六的背上去了,就是不知道十六如今的小身板能不能经得起自己这么一压。嘿嘿嘿……反正本王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摔倒的么……就是闹到父皇那里,也是有道理的。 思及此,闽北郡王面带着阴谋要得逞的坏笑,还双手往前划动,像是一只支棱着翅膀普通的大肥鸭子,想要加重摔倒的力道。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闽北郡王被人从背后拉住了。 他被人从背后拉住了,以一个要倒不倒的姿势。 他被人从背后拉住了,以一个要倒不倒、滑稽可笑的姿势。 闽北郡王的双手在空气中还试探性地划了划,发现动不了,于是艰难地转动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贾瑛!快放开本王。” “好的,殿下。” “pia唧――”被放开的闽北郡王就正式以扑街的姿势落地,正是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 此时,已经走出七八步远的苏北郡王这才在众人口中迟到的“小心”声中回头,就看到向来不对付的老十五给自己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于是本来就因为齐郡王遭遇这些糟心事儿而觉得心头暗爽的苏北郡王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十五,我可担不起你如此大礼!宝玉,咱们走――看着点路啊,别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闽北郡王趴在地上目送小人得志的老十六远去,回头就对自己亲哥哥说:“哥,你看老十六他……”语气中还隐约带着点哭腔,大约是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丢人了。 齐郡王真是恨不得亲妈生了三个妹妹而不是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但是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老十五塞回亲妈肚子里去的,于是他只好吩咐下人:“还不把郡王殿下扶起来?” 一旁好似布景板的齐郡王妃偷偷对闽北郡王妃这个弟妹投以同情的目光。 ………………………… 毕竟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出了齐郡王府大门的十六皇子也没逞强,和王妃一起坐进马车里,还细心地问了一句:“宝玉,你要不要在车头上坐着?”这不是因为坐下吃饭的只有自己、王妃和宝玉三人么,听老七府里的侍女说宝玉还吐了,十六担心他没力气骑马reads();。 宝玉想着:你们夫妻俩坐在车厢里,叫我把王妃的贴身丫鬟挤到下面去步行,这么冷的天儿,太不绅士了。于是他摇摇头:“殿下放心,并无大碍。”原先宝玉在十六的要求下一口一个十六爷的,现在成了王府长史了,不能带头没规矩,所以坚持喊得十六为殿下,十六也是无奈,只好应下了。 “你可别逞强啊。”柳岩也有些担心宝玉,毕竟刚才他跟着侍女回到大殿的时候确实是面色苍白、眼眶泛红、衣襟上还有水渍,一看就是刚吐过。 十六却突然笑了起来:“行了,柳岩,宝玉说没事就肯定是没事的。这小子,精着呢。” 柳岩这才恍然大悟,指着宝玉说:“合着你是没事儿啊?” 宝玉翻身上马:“我也没说我有事儿啊。” 回到船上,太医先给郡王殿下和王妃诊脉,因二人都吃的并不多,所以症状很轻微,太医嘱咐了多喝绿豆水,最近吃清淡一点也就罢了。 宝玉见十六夫妇也没什么大碍,于是说有事要禀报。 郡王妃很有眼色地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临走时候还赞叹地对宝玉说:“小贾大人年纪轻轻身手不俗,真是少年英雄!” 宝玉有点懵:老板娘这是夸我么?兄弟的老婆当着兄弟的面儿夸我,会不会引得对方产生家庭矛盾啊,急,在线等。 当然,以上纯属宝玉一时思绪发散。 不论怎样,他还是摆出诚恳的样子说不过是侥幸而已巴拉巴拉的。 郭氏身后的奶嬷嬷魏嬷嬷轻轻扯了扯郭氏的衣袖,生怕自己奶大的姑娘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了,还好,还好,郭氏克制了想要与宝玉深谈的心,只意犹未尽地笑笑就退下了。 看在别人眼里是意味深长,熟悉郭氏的魏嬷嬷和小东小西小南小北四个丫鬟等五人却是知道,王妃娘娘这是对贾大人颇有兴趣――憋了两个多月没有摸刀枪棍棒,郭氏觉得自己快憋不下去了。 苏北郡王妃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子容后再说。 此时,宝玉先要给十六汇报那两个游侠儿的事。 十六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原本有些困顿想要歇息的,现在嗖地一下就坐直了:“你说你去更衣的时候恰好撞到了两个可疑之人?还正巧就是当初从我们手里逃跑的那俩游侠儿?”这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叫伍毅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这才出京没几天,他俩就撞到自己人手里了。 宝玉将当时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十六笑着说:“我就说么,你怎么会是轻易就中招的人,八成就是装的。现在那两人在哪里?” “我给了他们信物,叫他们往码头来,不知道一路上可还顺利。” 于是十六连忙吩咐柳岩去传宝玉的小厮一更过来。 一更给郡王殿下见礼,并不紧张,因为实在是见过太多次了。 十六开口:“自称是你亲戚来寻你的几人呢?” 一更看了看宝玉,然后老老实实地说:“他们三人来的时候形迹可疑,虽有我们爷捏的银锭子当信物,但是小的想着总归是不明其来路的,所以叫家丁把他们看管起来了reads();。现在应当是在吃饭吧……” ………………………… 一别多年。 十六皇子和宝玉是长大了,高大和高二却是沧桑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当初做砸了的那一票生意绑走的人是当今的十六皇子。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气氛不对、情绪不对,高二都忍不住要和自己哥哥炫耀了:哥,我的亲哥,你瞧见了么,我们曾经成功地绑走了一位皇子! 屋内就是十六、宝玉、柳岩、高大、高二、老王……和他抱着的那只小羊羔。 一更没在,则是因为他不方便听这些,便是去扫尾了,虽然高大等人来的时候是悄悄摸摸的,但是毕竟还有给他们通传的人、上船后碰见的人等等,需要去统一口径。 宝玉正色给有些茫然无措的三人一羊介绍了坐在上首的人,正是如今要去就藩的苏北郡王,当今陛下的十六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皆是皇后娘娘所出。 高大高二别别扭扭的,数十年接受封建王权至上思维灌输的他们心里头明白是要对王爷行礼的,但是因为心里头梗着那件事,却怎么也不能诚心弯下膝盖来。 倒是老王很光棍,普通一下就跪倒了,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叫人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老王磕完头,又抬头咧嘴做了一个捧碗吃饭的动作,于是十六吩咐守在外面的初一叫人再送点吃的来。 老王听见了,笑眯了眼睛,冲着十六又作了几个揖。 高二小声地补充:“老王是哑巴。”生怕老王被苏北郡王怪罪。 他亲大哥看了自己的傻弟弟一眼,恨不得自己弟弟是个哑巴才好。 “无事。你们吃饱了么?我听宝玉说了发现你们的经过。你们是要去齐郡王府□□?”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齿跪下了:“谢过王爷,我们吃饱了。宝二爷说您能替我们生死不明的父老乡亲做主,虽然一开始我们不太相信这回事,毕竟那狗贼是你哥哥……不过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既然您能在这时候还记得问一句我们兄弟俩吃饱了么,无论是虚伪还是真的和善,我们都只有您这么一个选择了,毕竟上了船就没有下水的活路了。 讲真,齐郡王被高大高二称为狗贼,十六的心里还有点微妙――不是暗爽的那种微妙,而是觉得咱俩有同样的父亲呢,老七你被称为狗贼了,自己难道是狗贼的弟弟?你到底是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然后,十六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叫高家兄弟起来说话。 此时,初一敲门送来吃的,于是十六点头示意给老王端过去。老王一脸感激地冲着初一笑笑,然后端着饭去一边儿吃了。 于是伴随着老王唏哩呼噜扒饭的声儿和他的奶羊羔咩咩的撒娇声儿,高大开始了讲述。 他们本是山东枣庄人,枣庄因枣树多而得名。原先的日子虽然不是很富庶,但是也还算好过,不过这样的情况到十多年前开始慢慢变了――先是徭役越来越重,然后是要去越来越远的地方服役,再接着就是出远门服徭役的壮丁十个去了回来七八个,剩下那两三个要么说是急症死了,要么是说失足摔山谷里/河里/沟里……死了,要么说是逃匿了(最后这条才叫狠毒,又把逃役的家丁里再拉走一个男丁去服役)。高家有五兄弟,堪称枣庄南沟村最会生儿子的人家了,更重要的是他爹妈凭着卖枣儿,把五兄弟都拉扯大了,成活率也是一等一的。不过老四老五最为最小的弟弟,有些游手好闲,最爱和泼皮游侠儿混一块reads();。 后来便是很老套的,要服徭役了,他们家老大先去了,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说是逃役了。要补两个进去,于是老二和老三也去了。当时官差来带人的时候,老四和老五不在家,又出去晃荡了,等回到家,就看到满面麻木的老父老母亲和被打砸得不成样子的家。于是他们气不过,就要去找那些带走二哥三哥的人理论,毕竟枣庄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抄着近路花了大半宿的时间,紧赶慢赶追上了官差一行。 高家老五惯是个没脑子的,就要冲出去,但是幸好他缺的脑子许是长在了老四的头上了――高家老四发觉这些官差不对劲。他们跟着游侠儿东边晃荡西边逛荡,也不小心吃过几天牢饭,总觉得如今押送民夫的这些人给人感觉不太像官差呀。 再接着跟下去,越走越往海边去了,他俩想要设法救走二哥三哥,但是没成功。然后过了月余,同乡回来了,传来消息说高家老二老三也出事儿了,水土不服加上又得了打摆子,死了。 接连失去三个儿子,高家父母受不了了,便是病倒,缠绵病塌大半年,相继离世。高四高五眼见这样不行,便干脆咬咬牙投奔游侠儿的老大去了,做了逃户。顺便改了名字,叫高大、高二。 再后来,他们一边四处流浪接点‘活计’,一边去找寻自己三个哥哥的下落。直到倒了大霉碰到了硬骨头宝玉等人,搞砸了活计,还不得不逃到别的地方避风头。足足过了好些年才敢偷偷回家乡看看,便是那时候回家,发现家乡已经大变了模样――高大高二所在的南沟村是在山坳里,本来人家就不多,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发现竟然变成了一座空荡荡的村子了,附近的村子说这个南沟村的人不实诚,逃徭役的人很多,被官差抓了几次之后,前些年便走的走、散的散,做逃民了。 此事,伍毅查探高大高二的时候也得过信息,并与十六汇报过,当时十六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伍毅说那些村落附近的村民对此事讳莫如深,自己托的人又非当地人,问得多了,便被人注意到,然后就有人来跟踪试探,倒是很难继续追查下去。现在看来,这事情果然不简单。 宝玉倒是知道得更多一些,但是他也不能明着说:嘿,我瞧见过我姑父藏起来的密信,估摸着那些失踪的民夫都被弄到沿海去采盐了。 在十六想偏,觉得这是齐郡王在抓壮丁练私兵的时候(这个脑洞有点大),高大悲愤反驳:“若是被抓去当做私兵训练倒也好了,至少我那三个哥哥必定是吃好的穿好的。” “然而我们打探多年,终于从发现蛛丝马迹,这些年失踪的民夫都是往南边去的,被送去海边盐场里煮盐!”如何打探出来的?便是高大他们跟着的游侠儿老大想出的法子,与如今的钓鱼执法有些类似,冒名顶替需要服徭役的人家,然后――他们的老大等人被带走了就再也没回来!一开始沿路还有老大留下的记号,然后到了海边,记号也没了,老大他们的踪迹也没了,一行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高大高二沿海南下、北上找了许久,最后某天在苏北某地的乱葬岗看到一具很眼熟的尸体――是平时最爱跟在老大身边拍马屁的胡子李,他皮包骨头,满身鞭痕…… ………………………… “岂有此理!”十六怒起,一拍案几。 他信了:高大高二的话,不说十成十,也有七八成是真的。 柳岩和宝玉同样听得很愤慨。 “此事我会叫人调查的,你们说在何地看到旧识的尸骨?”应当那里会有线索。 “射阳县城外。” “初一,将他们三个人安排好……便在我这艘船的船舱里吧。”十六开口吩咐。 原本在门外,默不作声好似不存在的初一抬眼,好像想说什么。 然后十六补充了一句:“虽然你们是一路悄悄过来的,难保没有被人看见reads();。或者说我那思虑周全的皇兄早晚都是会要来我这里问一遍的,你们呆在船舱里,哪里都不要去,吃的喝的,我会叫人给你们送去的。” 高二看了高大一眼,高大点点头。 把一托盘饭菜吃完的老王也点点头。 柳岩对自己手底下的兄弟还是有信心的,回头嘱咐了几句,叫他们看好船舱,闲杂人等不许走动,也不许任意进出。 幸运的是,直到第二天启程,齐郡王都没有找到高大等三人的下落――再次感叹老王的反追踪能力是一流的。 因为昨晚闽北郡王胡闹一事,今日启程的时候,苏北郡王便直接叫船队先走了,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显得很正常。 自黄河逆流一段,便进了运河,顺水而下,一路就是济宁、徐州、淮阴、淮安……此行目的地正是淮安。 苏北郡王的船驾靠岸淮安码头的时候,扬州巡盐御史兼苏州府台林如海已经领着苏北一地的官员等候多时了。 如何接风洗尘、逢迎拍马的那都是套路,当然,年少有为的宝玉也被套路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苏北一地的官员听说他是郡王殿下的心腹,出任郡王府长史一职,还因为对方的亲姑父就是自己等人的顶头上司。 休整过后,十六设宴款待了林如海等人,并明确表示,自己是一个藩王,不插手当地政务,只在自己靠着封地食邑的收入过自己的小日子。 此态度一出,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把心放下了一小半,另外一大半自然是因为对方口说无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还得看日后的。作为藩王封地内的官员,他们也是两难呀――苏北郡王是二等的郡王,食邑三千户,扣除了这三千户,苏北一地的赋税来源就将近少了十分之一哩…… 十六才不知道下头苏北一地的官员在愁什么,不过在与林如海碰杯的时候多了几分笑脸,倒是叫下头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因众官员都是要职在身的,再加上十六并不兴酒足饭饱思x欲那一套,所以当晚夜还未深,拜过码头的官员们都走了。倒是有一个人需要特别介绍一下,就是当日给郭家送去马德堡半球的郡王妃郭氏的亲舅父、现任江南水师统领――吴涛。 吴涛此人年逾四旬,一把络腮胡子,是一个看着更像水匪的水师统领,因为水师操练不只是船上的,还有水下的,所以常年暴晒的吴涛肤色黝黑,配上他足有一米八的身高,显得非常彪悍。 江南水师平日里都在太湖、长江口一带训练,偶尔也会去沿海海岸转转,主要的职责就是抵御倭寇犯边,但是身材矮小且穷、裹着兜裆布的倭寇往往都是一抢即跑的,海岸线绵长,水师兵力有限,往往接到报信赶来的时候,倭寇已经影子都没有了。 吴涛在七八年前自北地儿调过来,从一开始纯然的东北爷们旱鸭子到如今的浪里白条吴大爷,叫手下人佩服,花出的努力自然是不少的,更有五年前他根据倭寇来犯的频率准确推算出了两次倭寇上岸的时间和地点,那两场伏击战打得是大快人心,足足好一年倭寇不敢上岸来。也叫吴涛的名字在沿海百姓中和倭寇之中传开了,一则是善名,对另一则来说则是凶名。 十六见到吴涛,也是恭敬以待的。虽然两人一个是从一品的郡王、一个是从一品的统领,从品级上来说是相当的,但是毕竟吴涛手握大权,又是王妃的亲娘舅,十六要是想在苏北的日子过得滋润,自然是不可怠慢吴涛的。 一个有心交好,一个真心疼爱外甥女,再加上十六也不是文绉绉的性子,更加好武一些,所以两人竟然是相谈甚欢,在别的官员都告辞之后,十六听说吴统领从无锡那里赶来,如今住在淮安城的驿站里头,便是热情挽留吴涛在郡王府前院住下了。 第7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十六自己和吴涛相谈甚欢还不算,又把自己两个亲信介绍给妻子的娘舅:“这位是理国公府的柳岩,原先是京中铁甲禁卫军的队正,先前父皇拨给我一队的铁甲禁卫,如今阖府的侍卫皆是柳岩安排的,本王的安危也由其负责;这位是荣国公府的贾瑛,我叫他宝玉习惯了,力气大、武艺好、脑子更好,先前我还想拜他做师父呢。说起来,吴统领寻来铜球倒是大功一件,宝玉从铜球处获得灵感,造出抽水机,利于农事灌溉,才得以顺利得封我的长史的。” 对于十六如此厚此薄彼的介绍,柳岩也没什么好嫉妒的,毕竟宝玉和殿下相识的时间久,又是一起患过难的,被殿下多照顾一些才是人之常情,这也更加说明殿下是个念旧的人,日后自己跟着他时间久了,也就是他的心腹了――从亲信到心腹,柳岩觉得干劲十足! 既然苏北郡王这么郑重其事的介绍了,那么说明这二人确实是可信赖之人,也说明日后自己若是与苏北郡王府交际,也不好疏忽这两人,于是吴涛和气地与柳岩、宝玉二人聊了一会儿reads();。当然,对于禁卫军出身的柳岩身手好吴涛是没有疑义的,但是另一个唇红齿白的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么……许是苏北郡王夸大了吧! 然后耐不住想要见舅舅的郡王妃郭氏就带着小东小西端着甜汤来了,听了一耳朵十六的话,一拍巴掌:“对啊,小贾大人,你那天是怎么一把拉住闽北郡王的?真当是险而又险!” 依旧在运河上漂的闽北郡王打了个喷嚏:“哪个在背后说本王的坏话!一定是十六!最奸猾不过了!哼!” 宝玉心说,贾大人就贾大人,还在前面加一个小字……“下官从小力气就比较大,故而才能扶助闽北郡王殿下,不过那位殿下似乎不需要下官的帮助。” 吴涛一听,这还是真的啊?闽北郡王是什么体型他回京叙职的时候也见到过,绝对是贾瑛的两个那么大还要富余一点儿,遂他来了兴致:“小贾大人,咱们来掰掰手腕试试?” 宝玉无奈地看了十六一眼:叫你显摆! 十六摸了摸鼻子:这么优秀的小伙伴我忍不住不显摆啊。 于是好好儿的喝甜汤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掰手腕了,柳岩见过宝玉和十六的比试,知道宝玉身姿轻盈、也见过先前宝玉单手拉住了要扑倒的闽北郡王,对他的力气也是不怀疑的,不过毕竟吴统领是个强壮的汉子,看他鼓囊囊的胳膊和胸膛就知道了,穿着武将的朝服也遮不住一身霸气。 遂柳岩给宝玉小声讲了讲掰手腕的窍门和要领。 宝玉谢过了柳岩的好意。 此时的掰手腕倒不是十指相扣的那种,而是两人右手握拳,用手腕子直接对抗。 吴涛是很强,但是宝玉毕竟是开过作弊器的人,他为了顾及吴统领的颜面,硬是僵持着,没有一下子把对方压过去。但是瞄见对方神色之后,宝玉结合先前对吴涛此人的判断,于是开始一点一点地将对方的手腕子压到桌子上。 果然,揉着手腕的吴涛尽管输了也是哈哈大笑:“小贾大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是老夫先前以貌取人了。”并不因为输给了一个少年就恼羞成怒,反而洒脱大笑,可见他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直性子。 “吴大人过誉了,下官不过是有一把子蛮力而已。” 因为这事儿,吴涛对宝玉的印象倒是更好一些了,把他从“凭借裙带关系谋官的小子”归类到“自身有些本事又有关系的小子”,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啪啪啪啪啪啪”是郡王妃郭氏在鼓掌,也只有她和吴涛亲昵得很,才敢拍这个手,“小贾大人真棒啊!” 吴涛点头:“小贾大人不要谦虚。” “听我小哥说,你还把我舅舅找来的铜球分开了?”郭氏好奇的很,大婚那天自己是没能在前头看见的,又憋了几个月的性子做文气状,现在看到亲人,实在是憋不住了。 好在十六也是粗性子,并不觉得自己的王妃噜里噜嗦的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她现在有啥说啥的样子比先前拿着帕子捂着嘴笑的样子好看多了――当然,她给了吴统领夸宝玉的机会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宝玉点点头:“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 好在郭氏还记得自己是来送宵夜的,只看了自己舅舅和小贾大人的掰手腕就够了,总不能真的叫人家小贾大人一路奔波就在今晚表演如何大力分铜球吧,也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遂郭氏先退下了,也嘱咐十六他们早些休息。 夜深,众人终于是散了。 次日,林如海又带着一众官员来同苏北郡王辞行,毕竟整个江苏一地,中枢还是在金陵、扬州一带reads();。十六也不会多加挽留――体系不同,也没必要挽留,倒是给了宝玉和林如海一些私人时间,叫姑侄两个好好说了会儿话。 因吴涛毕竟也是有职责在身的,也是只在淮安住了两天就走了,比林如海他们一众文官多呆了一天而已。就这两天,他总算有机会和郭氏一起亲眼见了贾瑛徒手拉开自己弄来的铜球――那可是足足八匹好马才能拉开的,于是在他眼里,宝玉最后定义为“有背景有关系力气出众不参军可惜的小子”。 除了十六皇子之外,就连柳岩都是目瞪口呆.jpg 小贾大人/宝玉的身上充分体现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 苏北郡王食邑三千户,并不在这淮安城内,是他特特要求了陛下,将沿海的一长溜,包括北起海州(今连云港)、响水、滨海、射阳、阜宁、大丰的一州五县。 因他并没有要走经济重地盐城,故而朝中官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都是沿海的地方,倭寇老是去骚扰,收点子税赋也比别地儿要困难些,要走便要走吧。 当初十六要走这些地方的原因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想要日后肃清沿海、赶走倭寇的――好战而热血的小青年即如是了。 如今既是安顿好了,就要去巡视他实际拥有的封地了――这一州五县六个地方民生税赋才是全由苏北郡王做主的,而非他的名号苏北全境。宝玉很大一部分职责便是要协助郡王殿下处理好这些地方的日常事宜。 六地儿都是靠海的,土壤盐碱化严重,种植作物远远不如出海捕鱼要来得划算。但是本朝有规定,荒废田地罚银很重,所以即便收成再不好,该种的田还得种。而且出海捕鱼也是靠老天吃饭的活计,要是遇上风暴或者倭寇那就是十死无生的事情了,所以土地才是百姓的根。 对于沿海的百姓来说,忽然自己就变成了郡王殿下的食邑,与从前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交税给国库变成了交税给王爷,税额税种是不变的,这是皇帝命令颁布的政策,王爷没权利加赋税――只希望王爷少折腾一点,一切按照原来的照做就是了。 别的郡王会怎么做不好说,但是宝玉知道,十六绝对不会是纵容下人盘剥百姓的性子,所以在接见这一州五县的官员的时候,宝玉特意强调了不可做那巧立名目、强取豪夺坏郡王殿下名声的事儿。 海州的知府是从五品的官儿,才没几日前去给郡王殿下接风洗尘过呢,那时候他也没注意到郡王殿下身边这个少年郎,只把他当做是来混资历的公子哥儿,现在一听对方开口说话的架势,竟然是一点也不好糊弄的,软硬皆施,一点也不像年纪轻轻的愣头青。 至于另外五个县令,原先连去迎接郡王的资格都没有,也没有从六品的上县县令,都是下县正八品的官儿,比宝玉的虚职还低三级。日后间接归属于贾大人指导的,现在自然老实得像鹌鹑。 去岁秋日里,田里的麦子已经种下去了,直待三四月分割完这一茬再种上稻子。农事上的事情,宝玉毕竟不是内行,也不会在不懂的情况下指手画脚,这一州五县里,耕种情况最差的是射阳县,因为它最靠近海边,有时候海水倒灌,有时候倭寇登陆劫掠,不仅人口少,倒是叫此地是苏北郡王封地中最穷的一个县,还不如附近阜宁县年税收总额的一半。 宝玉陪着十六,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处一处地走过去――微服私访是不用想了,这些京城来的少爷们皮肤白皙得很,和常年被海风吹的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相同,根本就没办法装相。 再说了,王爷来视察的消息早早就瞒不住了,这时间路上的陌生面孔,又是英俊贵气,傻子都能想到来人是谁。 从北走到南,海州是州,情况还是不错的;响水、滨海、阜宁也还算行;大丰因为靠近盐城,往来人多,也算是富庶;只有最沿海的射阳,叫十六看了都觉得必须得变通起来了reads();。 是夜,众人宿于大丰县驿站,巡视的最后一站。柳岩带着一百余人将驿站周围布控得苍蝇也飞不进来,这一百余人中,有一半是原先他禁卫军队伍中的手下,另一半是新兵蛋子――因为郡王妃还在淮安呢,还有偌大的郡王府需要人执勤守卫的,所以他只带了一半老手出来。 将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他便回到殿下身边贴身保护――说起来,也是幸亏有能文能武的宝玉在,不然柳岩觉得自己一个人要掰成两半用才行。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尽管十六带着厨子出来呢,可是他本就不是挑嘴的性子,不过叫人去采买些瓜果蔬菜随便对付一下就是了。 柳岩进屋的时候,十六和宝玉刚好吃晚饭。十六对柳岩说:“我叫初一给你留了一份,你先去旁边吃了吧。” 柳岩也不矫情,点点头就下去吃饭了。 遂十六和宝玉继续方才因为吃饭耽搁的话题。 “高大和高二说,发现胡子李尸体的乱葬岗就在射阳县外。”宝玉转着茶杯,皱着眉头说。 十六点头并补充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射阳县令是前年冬天才调任过来的,原先的县令因为收受贿赂被林如海收监了。” “上回林大人带着众人给殿下接风洗尘之后倒是与我说过,射阳一地,多有古怪,如殿下未有破釜沉舟之势、为民做主之心,便是不要轻易去碰此地。”这番话,宝玉当时听完之后就转述给了十六,想必林如海也只是借自己的口与十六表明一个态度罢了。 宝玉话落,十六抬头定定地看着他:“我从来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 “这么巧,我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宝玉粲然一笑。 方吃饱喝足的柳岩也凑进来说了一句:“那我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罢!” 剩下进来添茶水的初一。 初一被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一下子唬了一跳,总不能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吧,太晦气了。遂嗫喏着说:“那……奴才敬佩虽千万人吾往矣……罢?” 十六哈哈大笑:“咱们几个竟然都不如初一来的有文化!” “殿下就不要打趣奴才了。奴才还是去门外守着吧。” 宝玉从怀里掏出一叠纸:“这是殿下吩咐我准备的地图。” 地图是许纯安绘的,大体上的轮廓都没错――因为许纯安先前跟着贾政东奔西走跑工地,晒黑之后竟然是一直没有白回来,所以十六吩咐叫人悄悄装作百姓画出沿海地图一事还真是非他莫属的。另有高大与三名皮肤比较黝黑的禁卫军随行保护,为啥只有高大?因为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高二没有,宝玉怕许纯安带着他会坏事,便叫柳岩把高二拘在随行的队伍里,两兄弟分开走,也算是一种制约吧,免得他俩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就要做些什么。 如今许纯安已经绘制好地图,叫其中一名禁卫军送来了 十六接过地图,又拿出自己手里的城邑图。 将地形图和城邑图结合起来看:“如果有人要私下煮盐,这里到这里,人烟稀少。”这边就是产地的范围了。十六皇子点了点海通镇和六垛乡之间的空白地,大约五十到六十里路的距离。 宝玉接着说:“海通镇河道密布,船只往来便利reads();。”这便是运输条件了。 可是若是私下煮盐贩盐,定然不是小打小闹,如何能避开众人耳目的? 柳岩还轻轻地“阿”了一声:“没错,我记得射阳县城里还有人说六垛乡十里坡那边有地方闹鬼,祭拜祖宗的贡品经常凭空消失了……” 闹鬼? …………………… 三天后,射阳的杨县令一脸忐忑,不知道是什么风又把苏北郡王这座大神给吹回来了――不是说巡视一遍就打道回淮安了么,怎么又来了?可是对上次的接待不满意?这也是没办法的呀,射阳这地儿穷,原来的县令还常常刮地皮,后来被林大人收监了,把自己调过来,虽然从原来扬州的一个小小主簿升为一个下县的县令确实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啦,可是这里实在是太、太、太穷了,穷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叫人开口去刮地皮,深怕就把射阳的地皮刮破了。 “殿下……您,是还有什么吩咐?”杨县令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求快走’三个字了。 苏北郡王很有架势地开口:“本王,还从未见过海,本县乃是本王食邑中最近海的地方了,既是归程,便来看一看。” 杨县令给跪:您这个理由真是绝了。为啥不去海州看海,跑到我们这嘎达穷乡僻壤、穷山恶水的地儿来?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从一品的郡王比县令大了……多少级,杨县令已经是不想去数了。 能够在品级上压死杨县令的郡王殿下要看海,于是县衙里仅有的数十衙役全部出动了――尽管殿下护卫众多,本县的衙役人少,也要摆出保护殿下的样子吧。 轻车从简,先去了海通镇,不到十里路,一行骑马的人很快就到了。 杨县令见郡王殿下远望海通的渡口,于是磕磕巴巴地解释:“此地河道众多,故而漕运繁忙……”仅此一地的繁忙景象不能代表我全县啊,殿下…… 十六不知道在杨县令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一个见钱眼开、不学无术的形象了,他马鞭一挥:再往东去。 再往东去二十里就是滩涂了。 起先一路还零星有人家、有小船、有晒网的渔民、有腌鱼的妇人,沿着海岸线往北边走,渐渐多了嶙峋的礁石,海风呜咽,竟然显得萧瑟可怖起来。 有当地的衙役头头悄悄挨过来与杨县令说:“大人,咱们还要带着殿下往前走么?前头可就是十里坡了。” 杨县令也捏不准主意:“这都大半年没闹鬼了,应当是无事了吧?或许那恶鬼去别的地方也说不定了?” “可是郡王殿下毕竟是龙子呢,身份贵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也是。” 遂杨县令又挨挨挤挤地来找宝玉:“贾大人,这前头就是凶名远扬的十里坡,这地方邪性得很,咱们不如就在此地歇息一会儿?” “这十里坡又是怎么一回事?”宝玉追问。 杨县令也不是当地人,一下两下说不清楚,于是叫衙役头头过来。 这是一个愁眉苦脸长相的中年男人,他叹了一口气说:“十里坡是附近乡民给家里人建衣冠冢的地方,但凡家里有出海糟了难的,就在那里竖一块写着其人姓甚名谁的牌子,好叫飘荡在海里的鬼魂野鬼能找到回家的路。”说到这里,中年衙役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抖了抖身子,“据说常年海风悲鸣,去了的人经常遇上鬼打墙,还有去了就再也没回来的,邪门得很,据说是惊扰了安眠的那些‘那些’reads();!” 这事儿吧,宝玉也不好擅自做决定,遂去与十六汇报了。 结果这一厢,十六还在斟酌呢,就有附近的百姓赶来给王爷老爷磕头了,叫贵人们不要去十里坡惊动了自己先祖、亲人的亡灵。 十六和宝玉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宝玉站出来清清嗓子:“乡亲们放心,殿下并没有要打扰诸位的亲人安息的意思,也没有说要去十里坡,只是路过此地,见风景好、人也好,于是想野餐一顿。咱们吃了午饭就走的。现在,家里有咸鱼腊肉、白菜萝卜、稻米麦子的,去这儿报个数,咱们带来的蔬菜米面不够多,要就地采购――殿下绝对不是盘剥百姓的人,拿来多少东西,全部按市价给现银子!” 转眼间,一群来求情请命的百姓都面面相觑了:真的假的?谁家没有咸鱼啊,靠着海,青黄不接的时候吃鱼虾蟹都要吃吐了好么? 于是有胆大的结结巴巴地开口:“我家有虾酱,老爷您要不要?” 年仅十四就被唤作老爷的宝玉点点头:“要,咱们这儿百十号兄弟呢,你拉来一头大肥猪得能分干净咯。” 然后宝玉回头问一更:“市面上的虾酱怎么卖的?” 一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上等的五十文一斤,中等的三十五文一斤,下等的二十文一斤。”上头记着的赫然是从海州起到大丰的各地物价。 杨县令在旁边一愣:这不对吧!怎么我家账房报上来采买的人说买来的虾酱要一百文一斤呢?偏偏自己老爹好这一口,府里一直断不了…… 几日之后,射阳县杨县令如何整治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下人的事情暂时不说,这一边,先开口的青年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回去:“老爷请稍等,我回家去拿。” 【这都是哪出和哪出啊!怎么转眼贾大人就开始收山货海货了?】杨县令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然后颠颠儿地给郡王殿下讲解射阳此地的风俗人情等等――他算是看明白了,苏北郡王就是还带着点小天真的少年郎,也不是那种老奸巨猾的性子,如今要是卖惨成功,在殿下面前挂上了号,说不定日后射阳的日子就好过啦! 两刻钟后,先前的青年抱着一个瓦罐回来了。 那一厢,宝玉叫四更过秤、三更记录、二更给钱。初一带着下人埋灶生火做饭。柳岩叫侍卫们安寨扎营,顿时就是安顿下来了。 三月里,在海边,露天吃一顿饭,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一斤二两七钱,你家罐子多重?”四更开口问。 青年挠挠头:“大约……大约是三两吧?” “那就算一斤中等虾酱,三十文。”四更念了一句。 三更依言提笔记下,又在瓦罐上提了一个纸条,纸条下半段给了青年:“收好了,回头拿着条子寻你家的瓦罐,如破损了,拿过来我这里,凭字条赔偿。” 然后渔家青年就木愣愣地从二更手里接过三十文钱,沉甸甸的:“我……小人家的虾酱卖不上二等的……” 二更笑笑:“既是给你了,接着就是。” “哗!”竟还有这样的好事!汪小鱼家里的虾酱居然卖了三十文钱! 然后大家纷纷都忘记了今天赶来是为了干啥,都去想自己家里还有什么存货没有。 存货?当然有!快快回家去取吧,就怕晚了,王爷就不要啦! 第7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玉的二三四更小厮在忙碌着收附近渔民拿来换钱的咸鱼咸肉,米面瓜果,宝玉、柳岩陪着十六在海边走走。 十六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大海:“宝玉、柳岩,你们说,海水怎么就能煮出盐来呢?” “我从书上看到,水海水是咸而苦涩的,想来或许是老天的眼泪吧?”柳岩皱着眉头说。 宝玉憋笑:真没想到武力担当居然有一颗文艺的心…… “既然已经到了海边,那你就尝尝老天的眼泪吧?”宝玉戏谑地说。 然后,诗兴大发的柳岩忽然就脑子短路了:“可是浪头啪啪啪过来,我要是低头浅尝,恐怕头发和衣服都会被打湿吧?” 十六一脸的不忍直视,并扭头耸着肩膀笑。 初一小哥终于能报当初骑马颠簸的仇了:“柳大人为何要低头喝海水做牛饮状?用手捧一汪便是了吧?” 柳岩抬头看了看天,面色有些羞恼,然后用手捧起一捧海水,伸头喝了一口:“噗呸呸呸呸呸——”又苦又咸,真难喝。 恰此时,到了今日的退潮时刻,海水悄然退去,露出一片海滩,以及海滩上无数冒着泡泡的小坑、还有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小螃蟹、虾爬子。那些原本得了消息来围观王爷、并打算哀求王爷不要打扰葬身海底的亲人安息的渔民们纷纷朝着距离王爷扎营地方相反方向的海滩跑去reads();。 “他们要干什么?”十六好奇。 “应该是今日的退潮时刻了,他们要捡贝壳、蛤蜊之类的吧?”宝玉答道。 “走,咱们也去看看。”十六来了兴致,不过好歹算知道没往百姓那边走去,而是往方才自己四人站着的、海水退去的前方。 初一小声说:“殿下,恐怕不安全吧?” 十六摇摇头:“你看那么多人都在呢,他们生活在海边,最是清楚这大海的习性了,若有不对,跟着他们一起往岸上走就是了。再说爷又不是不会水!” 言罢,把衣服的下摆往裤腰上一扎,就学着远处的人蹲下开始捡贝壳了。 既然身份最尊贵的人都有如此雅兴了,其余人等怎能不作陪?反正那杨县令已经开始有样学样的了,还叫他身边的苦脸衙役给自己找东西兜着贝壳,苦脸衙役转头看了一圈,才学贾大人身边的小厮,贡献出了自己的衣服。 十六低头俯看,视野开阔,用肉眼就能看到贝壳、海螺的身影,就是纯下手捡起的事儿,虽然简单,可是很有野趣。 宝玉知道的比十六多一点,专门找了冒着白泡泡的小洞,用手指顺着小洞挖进去(实则配合了细微的剑气,顺便练习了自己对剑气的掌控力,不过这微弱的剑气松土很管用),用力一翻,翻出来就是一个蛤蜊,下手运气好的时候还翻出了两三个蛤蜊。 心头痒痒也想捡贝壳、但是碍于职责在身的柳岩举目四望,看到宝玉的时候忍不住小声惊呼:“宝玉找到了好多!” 可不多么?一掀一个准,跟在宝玉身后的一更那衣服下摆兜着的蛤蜊已经是满满一大捧了 于是十六一看:还是宝玉小伙伴会玩儿! 他也学宝玉用手翻海滩,才翻了一个小洞,就找到了两个蛤蜊,顿时觉得自信心满满的,叫身旁的初一把这俩蛤蜊也捡起来,然后继续找冒着泡泡的小洞。一连几次之后,手指倒是有些疼了,于是十六从自己腰侧解下镶宝石的匕首开始刨坑。之前都很顺利,然后他瞧见了一个比方才的洞口都大一些的小洞,心下一喜,拿匕首刨开一看:赫然是两只不知所措的小沙蟹……也就拇指那么大。 初一小声地问:“殿下,抓么?” 十六无奈一笑:“放这两个小东西一条生路吧。” 小沙蟹夫妻/或者是兄弟姐妹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 退潮的时间很短,远处的渔民已经开始往回走了,那最开始拿虾酱换了三十个大钱的年轻人还飞快跑近一些对宝玉说:“大人,潮水又快涨起来了,可不敢再捡了。” “谢过这位小哥提醒,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汪小鱼。”青年嘿嘿一笑。 ………………………… 十里坡附近的渔民今日很开心,原本得了消息说王爷要去十里坡,恐怕贵气坏风水、打扰已故之人的安眠之类的,所以他们是拼着会被毒打一顿来哀求的,没想到王爷他老人家心地善良,居然听进了大家的恳求,不仅不追究,还掏钱买了一堆咱家里的土产。 【看来王爷真是一个好王爷呢!】 他们也不知道郡王、一等郡王、亲王之类的差别,反正在他们眼里,都是高不可攀的王爷reads();。和王爷身边的大人说上几句话的汪小鱼更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小鱼,官老爷和你说什么了?” “官老爷问了我的名字,说我做的虾酱好吃,还赏了我这个!”汪小鱼拿着小小的银丸子——那是宝玉闲来无事用剑气一个一个断开然后搓圆的,便是因为这样,他对剑气的掌控力是越来越精纯的,虽然如今威力还不大,不过假以时日,厚积薄发也未可知。 是夜,射阳县后衙,杨县令把自己家的主院子腾出来给郡王殿下住了,院子里头一应伺候的人手都被初一挪出去了,贴身伺候殿下的活计来路不明的人不能做。 而院子周围的布防事宜又是柳岩的责任了。 “宝玉,你怎么看?” “那些附近的村民、渔民来得太过凑巧了,这其中必有古怪。” 十六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来射阳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想要去十里坡是临时决定的,知道的人统共就是我们的人和杨县令的人。我们的人肯定没问题,那么通风报信叫村民过来阻拦我们的,就是这射阳县衙里的人。” “殿下说的是,我今日听闻了衙役头头给我讲十里坡的事迹,倒是觉得他有意夸大,好似就怕我们会去一样,将那里说得特别邪乎。”宝玉是谁,后世的电视剧、电影密集轰炸,再加上在这个世界里一开始想要合理化自己的一些特殊技能,对着贾母贾政没少用演技,如今那苦脸衙役的三两下子,还真是不够看的:眼神飘忽、用力过猛了。一个堂堂正正的汉子,居然会被谣传的事儿吓成那样子?反正宝玉是不信的。 “所以,十里坡还是得去一次。”十六肯定地说,“对了,入城的时候你看到高大他们了么?” 十六皇子被众多侍卫团团围在中间,倒是没看清楚。 宝玉眼神好:“瞧见了,在客栈里住着,傍晚的时候我就叫四更去联系过了,宜早不宜晚,今晚就动身。” “今晚?现在都戌时间三刻了?那岂不是就要出发了?” “等夜再深一些吧。” 十六皇子打了个舌头响,有些莫名地小激动。 “殿下不能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宝玉一本正经地说,若是白天大家一起去海边也就罢了,想要夜里偷偷去十里坡,十六是绝对没分的。 十六也清楚这一点,垂头丧气地垂死挣扎说:“一点儿商量都没有?” “您如果练熟了凌波微步,或许还能说服柳岩和初一,现在么……即便是我这里,也不会答应的。”开玩笑,老皇帝绝对在十六身边安置了暗地保护的人手,如果说被皇帝知道自己这样的长史一点儿也不尽职,在殿下想要以身犯险的时候不仅不制止,反而还有撺掇的嫌疑,那么不管什么玉啊传说啊之类的危害了,回头自己就会因此被拿下问罪。 “好罢好罢,那你说应该叫谁去?”十六拿左手撑着腮帮子,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蜡烛的火焰。 宝玉真想扶额:我的锅,我的锅,我真不应该一时兴起给他表演了什么叫做‘手指快速穿过火焰而不会被灼伤’的实验的,现在这个小伙子已经开始乐此不疲地玩耍了。 然后宝玉轻咳一声:“殿下还是不要玩火的好,以免夜里尿床。” 十六一脸‘你就蒙吧,你当我真傻’的表情:“别顾左右而言他的……你打算去了是不是?”说到后来,十六也严肃起来,“你晓得叫我不要去涉险的,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呢?好歹你也是国公之后!” 宝玉补充了一句:“我爹才四品reads();。” “那你也是郡王心腹!” “从六品的心腹?” “宝玉!”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看白日,人多了,随便谁谁都可以走漏消息,咱们被动吧?我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区区十里坡还难不倒我。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去啊。” ………………………… 宝玉最终说服了十六,带着柳湘莲,还有另外两名铁甲禁卫军中的好手,换上小袖子小裤腿的夜行衣,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路避开更夫和巡逻的官差,翻身摸进了许纯安等人的客栈房间里。 屋子里没有点灯,高大一个惊醒坐起,却见那皮肤黝黑的许老爷在夜里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有些瘆人:“宝二爷来了。” 果然来人就是宝玉。 高大悄悄定了定心神,心说:这些上等人一个比一个邪性,先是有武艺高强、力大惊人的小少爷,后是有肩能挑、手能提、背能抗,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的举人老爷,兼职颠覆了贵公子和读书人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然后大家摸着黑,许纯安把近来打探到的消息与宝玉等人一说:总之这十里坡确实是有古怪,有人抄近路走夜路说瞧见鬼火,还有说听见鬼哭的,诸如贡品消失之类的事儿就更是层出不穷了。 老黄瓜贾宝玉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从来都不是鬼怪,而是人心。心里大约有猜测的他有些不忍,但是如留着十里坡的传说,又更是对那些无辜之人的残忍。 “收拾收拾,我今晚去十里坡。高大和我一起去,你们留一个人同许先生一块在客栈呆着,有个照应。”宝玉如是安排。 许纯安爬山涉水是没问题,但是知道今夜出去是要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自己就不够看了;再加上这些日子又是悄悄绘制沿海图,又是打听老事儿,他也约摸猜到殿下交给宝二爷的事情恐怕不简单,于是老老实实应下,一点意见都没有。 同行的人又多了两个,变成六人,六人都是好手,很轻易就翻过射阳小小一县低矮的城墙,然后往城外去。 万籁俱寂,万物皆眠,幸好一月如银盘,勉强照亮。 柳湘莲引着众人去了一密林中,然后他吹了一声口哨,便有闷闷的哒哒声传来——竟然是几匹白日里藏在此的马匹,四个蹄子都包着布。 高大和其余三个铁甲禁卫军纷纷夸赞柳湘莲思虑周全。 冷面二爷生硬地说:“是傍晚回城的时候宝二爷吩咐我办的。” 不管怎么说,有了代步工具,六人赶往十里坡的速度就更快了。等到了白天扎营野炊的地方,宝玉挥手示意大家放缓节奏,在距十里坡仅剩两里地的时候,众人下马步行。 宝玉又是拍拍自己的坐骑长风,叫它领着其余的马自己去玩着,然后他的大白马就蹭了蹭胭脂二郎的脸,跑开了。 众人如何馋贾大人那颇通人性的马也是得憋着,毕竟今夜还有正事。 夜里的海风比白日里的更大了,十里坡乱石林立,宝玉摸了摸,是珊瑚礁,但是这样子的珊瑚礁,倒像是人为摆放起来的了。 再往前几步走,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些珊瑚礁确实原本并不是在这儿的,或者说,原本不是这样的方位的,如今他们的摆放方式是一个迷踪阵法reads();。 坎、坤、震、巽、乾、兑、艮、离 水、土、木、木、金、金、土、火 东南西北加上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位,代表了休、死、伤、杜、开、惊、生、景。 要说原来,宝玉是不懂这些的,后来为了研究步法才精读了周易,如今看来,多读书还是有用处的。至少现在不必傻乎乎地靠蛮力把石头搬开了——并非宝玉做不到,而是这样太骇人听闻。 原先在前头打头的铁甲禁卫走了几步,宝玉就发现了不对,于是叫众人停下。给他们讲了此处有阵法之事,大家都觉得这个宝二爷是话本子看多了,什么五行八卦、阵法阵眼的,都是传说中的事儿吧? 虽是不信,但是宝玉作为六人之中身份最高之人,他的话不得不听。也所幸,除了高大不太有纪律意识之外,柳湘莲和其余三个禁卫军都是能很好地执行宝玉的命令的。 此迷踪阵,原本的破法应当是: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但是宝玉细细一看又是迷踪变阵,只有生门才是生,其余皆是死。可见布阵之人用心狠辣,只留一线生机供自己人进出。 到底这十里坡的乱石里头藏了什么秘密,需要人用上传说中神乎邪乎的奇门遁甲之术来掩饰? 六人踏着可笑的步子,慢慢靠近阵中心,高大毛躁,难免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宝玉头也不回地说:“仔细着脚下。” 高大摸了摸鼻子,却不防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噗通一声之后,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周围的礁石竟然动了起来! 这下子,再没人怀疑宝玉刚才说的话了。 一个禁卫军说:“贾、贾大人,怎么办?” 慌忙从地上站起来的高大也知道自己捅娄子了,低头不敢说话。 宝玉却没时间回答他,而是飞快地把一块要远离自己等人的一人多高的礁石抱住了,柳湘莲想要上手去帮忙,被宝玉喝止了:“你们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他一点一点地将这块礁石移到某处。 咔哒一声,所有原本乱动的礁石都定住了,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不不不,好像刚才到处乱跑的礁石只是众人的幻觉。 高大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柳湘莲看了看一人多高的礁石,又看了看宝玉的小身板。 三明铁甲禁卫军纷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国公府少爷力能开山!!!’这简直就是继‘礁石长腿自己跑’之后对其余五人的又一重心灵暴击。 也许便是因此动静,隔着几块礁石,响起笃笃笃敲击礁石的声音。 六人一下子都站定了:这敲击声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里头还有人? 过了一会儿,许是没有听到自己这边的回应,笃笃笃的声音又响了一遍,然后宝玉从这两次敲击声中锁定了发声处。 东南三步、正北十步、东六步。 到了。 是一个凹字型的石窟窿reads();。 “来人是谁?”月光没有照亮的石窟窿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一名铁甲禁卫军开口:“里面是何人?装神弄鬼设下阵法?”太他娘的吓人了好吗! “装神弄鬼?若是我布下的阵,早就一把火烧了了事,又何至于……” 里头的嘶哑之声越来越低,宝玉身后的高大却虎躯一震:“大哥!大哥!是大哥不是?我是高大啊!” “谁?!是谁?” 喊话之后,宝玉、高大进了石窟隆,其余四人在外候着——经过方才贾大人力拔山兮的一事之后,忽然三名铁甲禁卫就对自己出来肩负保护贾大人这个任务产生了怀疑——贾大人真的需要咱们保护吗? 石窟隆内一片漆黑,又有一股子难以言表的气味。 宝玉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罩子,打开罩子是一颗夜明珠,柔光照亮了这不被日月之辉眷顾的方寸之地。 高大看清洞中之人之后,顿时扑倒在地:那是他们老大! 可是老大的情况又是极其惨烈:皮包骨头,眼睛也瞎了一只,浑身散发着腐臭,再往下看,双腿不自然地支棱着,一看就是断了腿骨……虽是活着,可是看着也同废人差不多了。 “老大啊,老大!”高大再也忍不住了,堂堂七尺男儿,用拳头捣着嘴,涕泪横流,哭号起来。 宝玉见洞中之人的情况实在是不好,便从兜里(掩饰性地)掏出一颗一旬,交给高大:“这是吊命的药,先给他吃下去。” 这个时候,高大是完全信任宝玉了!正是宝二爷,才带着他找到自己老大的,于是他二话没说,就托着一旬给他老大嘴边送去,一边送一边说:“老大你放心,咱们这就出去了,出去给你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 洞中人叹了一口气:“我……高大,我太自负了,高估了我自己。还叫那么些弟兄白白送命,但是如今我还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知道,老大,我知道,你先把药吃了。”高大一脸的眼泪鼻涕,也顾不上擦,一个劲儿把一旬往他老大嘴里送。 洞中人吞下一旬,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丹田涌起,说话的气力也足了,然后才朝着宝玉点点头:“在下姓郝,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我姓贾,单名一个瑛字,行二。” “见过贾二爷。”这倒是第一个称呼宝玉为贾二爷而非宝二爷的人了——然而没多久他也被高大高二同化了,改口叫宝二爷,让宝玉有些无奈,这是后话。 ………………………… 高大把郝老大背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四人是一点吃惊都没有的,统共就两三米的距离,在外头的他们什么都听见了,也听明白了——这洞中人是高大的旧识。 至于他如何会蜷缩于是石窟窿中生活的,就不是自己哥儿几个该关心、该打听的了。 将要离开,郝老大有些犹豫,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于洞中这两年,多亏一青年照料,如今不告而别,实在是愧疚。高大,你身上可有带着银钱?” 高大愁苦:谁出门穿着夜行衣还带着钱啊,反正夜黑风高,不够就去‘借’啊…… 还真有,宝玉从怀里掏出元宝的时候高大眼睛都直了:带夜明珠也就算了,宝二爷您夜半还带元宝出门的? 第7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一行七人,又小心翼翼地以宝玉为首,往礁石迷踪阵外走。所幸进去的时候大家都见识到了迷踪阵的厉害,出来的时候更加注意脚下;高大也因为背上背着郝老大而不敢像先前那样轻忽了,毕竟自己摔了是小,要是摔着老大了,自己甩自己多少个耳刮子都是不够的。 回程也很顺利,唯一一点小意外就是高大的马驮着两个成人有些吃力,然后宝玉叫高大把郝老大绑在自己的长风背上。 长风不喜欢主人之外的人骑自己,遂有些不耐烦地用蹄子刨了刨土,宝玉伸手挠了挠它的脖子:“乖啦。” 于是纯白大马就安静下来了。 “宝二爷,那……您怎么办?”高大开口,觉着要么还是自己的马让给老大,自己走回去得了。 而其中一铁甲禁卫已经做好下马让马的准备了,宝玉摆摆手:“添什么乱,按照我说的做就是,我跟在你们后面就是了。”经过此夜,宝玉在众人中的权威倍增,竟是无人敢反驳。 于是高大依照宝二爷的话安置好了老大。 啥?然后他们瞧见了啥? 六匹马上坐着五人、趴着一人,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做足下生风、健步如飞。 从十里坡一气儿跑到了射阳县城外的密林里,足足三十好几里路,宝二爷面不改色,竟是和没事儿人一样。 再前面的路就不能骑马了,动静太大。众人皆下马,高大又背起了郝老大。 宝玉安抚好了微微有些耍脾气的长风,又从荷包里掏出几颗松子糖,长风哼哼两声,微微粗糙的舌头一卷一卷地就咯吱咯吱把松子糖嚼碎了,香甜的气味叫旁边几匹马儿都往这边凑,长风一个转身就用马屁股把其他的马撞开了。 于是宝玉把另一把松子糖交给柳湘莲:“你来犒劳它们吧。” 柳湘莲楞了一下。 “长风不能看我喂别的马。”宝玉无奈笑笑,解释了一下。 【好马啊好马,真是好马,有脾气、有个性、通人性!】铁甲禁卫*3看得都眼馋不已,暗暗下了决定回头就去和贾大人套套近乎,看看长风有没有想要配种的意思!恩! 安抚好了今晚上的大功臣们,宝玉拍了拍长风的脖子:“先带着它们去玩,明天再叫一更来接你。” 长风那大脑袋蹭了蹭宝玉,然后昂着头去撞了撞其他几匹马的屁股,示意小弟们:收工! “都愣着干什么?走啊。”宝玉一声催促,其余站着的五人才回神,唯独高大背上的郝老大比比大拇指:“宝二爷是这个。”好么,才一段路的时间,贾二爷就成了宝二爷――真是一个一点也不威武雄壮的称呼。 射阳小小县城,城墙并不怎么高,甚至连砖墙都没几段,身手好一点的人不说如履平地,也是几个旋转跳跃的事儿而已。 ………………………… 原本应当是高大和另一名铁甲禁卫要悄悄摸摸回客栈的――不然前一天入住的时候是四个人,回头走的时候只有俩的,摆明有古怪,可是高大实在是担忧自己的老大,坚持要和老大在一起,于是宝玉叫另一体型和高大差不多的铁甲禁卫换了一身衣服,扮作高大回客栈。 宝玉则是带着柳湘莲、高大背着郝老大、另有两位垫后的铁甲禁卫,六人循着出去时候的路顺利回到了县衙后院reads();。 方一进入院子,就被柳岩安排的人发现了,因为侍卫得过吩咐,所以并没有大声嚷嚷,而是对了腰牌之后,派人去通知队正,直到柳岩出来领着六人进院子,他们才继续巡逻。 讲真宝玉他们出发之后,十六也没办法安心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后喊了初一点灯,然后捧着一本游记发呆。 五更天的梆子都敲过了,宝玉他们可算是回来了,还带来一个不太好描述的人。 因为郝老大形容比较狼狈,所以宝玉引着几人去了自己的屋子,这大半夜的,也不好叫御医过来,否则杨县令非得从床上跳起来――可别是郡王殿下这个活祖宗有什么不舒服的,他今日从傍晚就开始担心郡王殿下吃了那么多农家的东西回头会闹肚子。 幸好宝玉对自己友情赞助的一旬还是足够有信心的,而服下一旬的郝老大也确实气色不错。 得知殿下一直没有睡,宝玉去回禀一路见闻,留下其余三位铁甲禁卫在自己屋子休息,并叫一更去弄些吃的、二更去弄些热水。 柳岩很有分寸,虽然心下好奇的要死,但是也没开口问宝玉这夜探之后就带回来一个残废的人是什么来历。 宝玉把这一路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着重说了十里坡礁石迷踪阵的存在和郝老大此人。结合先前高大高二的讲述,这郝老大应该就是想要钓鱼执法结果自己等人被扯断鱼线掉入深渊的了。 “你也辛苦了。”十六亲自斟茶一杯,推到宝玉面前。 “无事,不过是熬夜一宿罢了,殿下不是也没睡。再过一会儿,想必那头郝老大洗漱完毕,便会主动求见殿下的。这动了十里坡之后的后果,殿下,我们要有准备。” 十六正色说:“此毒瘤必除,不然我心下不平。” 不多时,初一来报,高大等人求见。 十六不是没见过断手断脚的伤员,原先那一批和倭寇干了两仗的伤兵便是在他的安排下落实了做香皂、送香皂的工作,可是他没见过像郝老大这么惨的人。 形如骷髅。 要晓得,郝老大原先是高大等一群游侠儿的老大,自然是身强体壮、有两把刷子的,现在竟是一副小儿都可以将其推到的羸弱之态。 十六与柳岩皆是面有不忍,十六叫高大扶着郝老大去椅子上坐下。 郝老大却不在乎这些了,或者说在挣扎求生了这么久之后,只要能为弟兄们报仇,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闲话不用多说,也不必寒暄客气,初一老老实实地去门外候着。 “那一年,我收下高大和高二,在宝应搞砸了一摊买卖(坐在上首的‘买卖’十六含笑点头)之后,便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打算带着弟兄们南下讨生活。因要长久离乡背井,我们打算最后回家待几天。便是在此途中,又走丢了两个弟兄。都是出来和我混口饭吃的,我带出来多少人,一个都不能少。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找他俩,最后发现他们竟是被抓去服役了,然后……”郝老大嘶哑的嗓音平淡无奇地讲述,却可知这些经历,都是伤痛。 什么叫做灯下黑?他们摸回枣庄,找了相熟的人家――那几户也是服役服怕了的。郝老大给他们钱,又叫人带着他们连夜搬走,最后顶了几户人家去服役。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后头跟着官差的人沿着前头人做下的记号一路尾随,但是郝老大他们在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等人预料错了――那服役确实是有蹊跷,但是其中的蹊跷已经不是区区十来个游侠儿可以勘破的了reads();。 随后,他们坐在海船的船舱底,一路颠簸,郝老大算着时间,应当是没有离开很远。下船之后,所有人都被蒙着眼睛,用绳子拴成一串被赶着走,等到再睁眼,就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了。 也不知外头是黑天还是白日,反正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煮盐,不过根据胡子李推测,排往外头的烟道要是想不引人注意,自己等人上工的时辰必定是夜里的。 胡子李素来脑子灵,心也细,留心观察之后还真找到了一个和高大挺像的汉子――对方才是真真的高家老大,他根本就没有逃徭役,而是被人用药药倒了带到此地的,多年不见阳光的劳作,高家老大已经是两鬓斑白,形同老朽。至于高家的老二老三,高家老大说是从来没见着。 宝玉和十六对视一眼:【那么私下煮盐贩盐的地方还不止十里坡这一处!】 再后来,就是胡子李自持聪明才智,想要逃出去,结果此地太过险恶,不仅看守严密,而且外头机关密布,郝老大等人跟在胡子李的身后,看他先钻出地面,再亲眼看到胡子李被诡异移动的礁石逼到角落、动弹不得。 然后胡子李被抓回来一顿毒打。听看守人的意思,要不是因为近来人手稀缺,试图逃跑的人指定是要被严加惩罚的,就不是一顿鞭笞这么简单了。不过后来,胡子李还是发起了热,没医没药没休息的,竟就这么病死了。 郝老大几人被带到此地的时候全部被搜过了身,是一点银钱都没有,想要贿赂看守的人给胡子李买药也不行、最后想要托他们给胡子李一个体面的安葬也不行。 从那天起,跟着郝老大的几个兄弟就变了态度,他们觉得原本好好儿的做游侠儿便是了,为什么要自己撞到这些事情里头来?现在没了自由不说,连命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结果……老老实实煮盐,命还是没能保住。 郝老大是最早发现不对劲的,因为往常两三个月会来一次运盐的人,那时候忽然断了联系。看守的人也好似人心惶惶的,肯定是外头出事情了。郝老大有考虑过,要不要带着大家冲出去,但是这些年,不是没有不认命的人――而那些不认命的唯一的结果就是先走一步去喝孟婆汤了。所以当他犹犹豫豫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所有人都远离了他一步,因为他们觉得郝老大是疯了,就算打倒了看守的人,外头还有邪门的礁石,没有人能够跑出去的。他们宁可日复一日地煮盐,也许某一天会被看在老实的份上给放出去呢? 但是后来就再也没有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了。 某天他们吃完饭(干馒头),和往常一样排着队进了房间――哦,那阴暗潮湿的地洞干本就不能称之为房间。 因为常年在地下生活,郝老大的脚上长满了癣,发作起来痒得要死。今日分馒头之前,他才挠了一遍脚丫子过过瘾,又没有干净的清水洗手,看到馒头根本就没胃口,于是只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分给高家老大了――高家老大来此的时间更久,几乎是“元老”级别的了,莫说是脚上,就连脸上都开始长癣了,不过他老实,已经认命了:多吃一点,明天才有力气干活,才会少挨打。 大家都躺下之后,郝老大还是觉得脚丫子不舒坦,于是坐起来继续抠脚。便是今日,洞穴竟然开始微微晃动,郝老大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到再不一会儿,头上开始往下掉细碎的沙土……而大家伙儿打呼声连天…… 郝老大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好不容易弄醒了几个人,大家都发现这洞穴似乎要垮塌的,于是拥到栅栏边去喊看守的人。没错,就是栅栏,他们在地下,受到的待遇和囚犯无异。 平时有个风吹草动就出现的看守人这会儿怎么喊也喊不来,往常他们在外面的铺盖、酒瓶、皮/鞭都不见了…… 都不见了reads();。 然后,地塌了。 郝老大很幸运,第一块石头砸下来的时候,栅栏就碎了,他的眼睛常年在黑暗中已经能够凭着微弱的光看清脚下的路。这么多年,他一直记得胡子李找到的出口,钻出去遇到怪石的地方。跑之前,他喊了清醒着的那些人,可是也不知是他们没听清或者是根本就没机会跑出来,反正郝老大终于有时间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在地下的是十死无生,跑出来的郝老大虽然被那诡异的礁石砸断了双腿,可是好歹还是有命在的。 【也好,腿也断了,再也不必担心脚丫子痒的难受了。】 然后便是他躲在石窟窿里,餐风饮露,以为自己要饿死了,结果机缘巧合遇到一个当地的青年,那小青年却奇怪得很,竟然能凭着感觉走进走出礁石阵,便是他十天半个月来给郝老大送一些吃的,才叫他活到现在的。 “这么说来,当初看守你们的人竟然是早早就撤离了,之后再也没回头看过?”十六询问。 “是的,现在想来,当天的馒头里应该是被下了药。高大,对不住,你哥哥他……”郝老大以手掩面。 “大哥,你别这么说,这都是命,好歹我哥哥先前,还是活着的呢……”高大也是虎目含泪。 虽然揭开别人的伤疤很残忍,但是十六和宝玉还是细细询问了郝老大这些年在地下煮盐场的各种细节,而郝老大也是心细之人,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将很多事情记得一清二楚,给十六等人提供了不少线索。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东方泛白了。 一夜没睡的众人终于是觉得有些困顿了,于是各自歇下,因宝玉的房间给了郝老大和高大,宝玉便去柳岩那里歪了一会儿。 睡了个把时辰,总算是清醒了些,宝玉打发完杨县令,说今日郡王殿下休整休整就要离去了,弄得杨县令又是觉得轻松,又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用过早饭,十六喊来了王御医,他祖籍淮安,爷爷和老父亲都在老家,本次陛下要给苏北郡王选一个就藩的御医,他便毛遂自荐了,王御医医术中平,和他的性子一样,惯来在太医院都不出挑,老皇帝查探了一番,才发现对方也是个妙人,出身杏林世家,如今的江南神医沈千针年少时还曾拜在王御医爷爷门下学过内科。 王御医年纪不大,约摸四十出头,来到贾大人的屋子却见到一位断了双腿的中年病患也是面色如常。 他不紧不慢地把脉,又不紧不慢地掀开郝老大的裤腿摸了摸骨头,最后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了。 可把高大急坏了:这御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可是老大有什么不好的? 幸好王御医不久就开口了,不然高大不知道自己憋不憋得住不上前去摇一摇御医叫他回神。 “病患应当是常年在潮湿的地方生活,体内湿气寒气颇重,需要慢慢拔除;又有饮食不规律,肠胃也需要调养;只是如今他实在太虚,得用猛药吊一吊这口气才好。等内腑都调理好了,再说腿骨的事吧,现如今他也吃不住正骨之痛了。”王御医刷刷地写好方子,既然此人是在贾大人房间里的,那么说明叫自己医治他,是殿下的意思。王御医慷他人之慨,把需要的药材都写好了,“贾大人,您看一看?”上好的人参可需要不少,没贾大人过目却是领不出前院库房里头的药材的。 宝玉看了一眼,用了印,递了回去:“那便有劳王御医了。” 午饭后,杨县令送别了苏北郡王一行人,他擦了擦汗,踱着步子往家里走:该回去收拾家里头贪墨费用的下人了reads();。 杨县令身后的衙役头头也擦了擦汗:可算是没让他们去十里坡。 ………………………… 十六在回淮安的路上就给自己的父皇写了秘折,从当年被高大高二掳走一事细细说起,说到高大高二的籍贯,与籍贯地发生的异常。再说起如今郝老大的惨状和十里坡的诡异。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最后他慷慨激昂地说,绝不准许自己藩地出现这样的事情,势必要追查清楚! 其中虽没写明这幕后之人是谁,但是剑指齐郡王。 秘折是柳岩叫铁甲禁卫中的心腹送回去的。 一个月后,老皇帝铁画银钩的批复也下来了:准尔便宜行事。一同送来的,还有半枚虎符,凭此,可调动江北大营、江南水师的兵力。 十六自然是不知道,他父皇批复这六个字需要多大的决心――因为这代表着,他将正视起自己七儿子表里不一、心思深沉这个事实。 没错,老皇帝知道得比十六早多了,早在林如海将双腿的刺青展示于金銮殿之后,原本因为略有些偏心而不愿意正视事实的老皇帝终于肯承认:老七,老七是一个心大的。原本的点点移情和少许的愧疚终究是抵不过对江山社稷的看重。老七,是得警告一下了。 等待父皇批复的期间,十六和宝玉梳理了藩地一州六县的防务,结合林如海私下提供的信息,找出可疑人员若干――以海州城内的官绅、小世家、小豪强为首,纠结当地驻军与水军,竟然是一张密密的利益网。先前林如海撤换的官员,只是撬动其中一角而已。 越查越是惊心,越查越是骇人。自海州到盐城,居然有四个乱礁石阵法!四个! 十六简直不敢想,这四处私盐场下头是怎样的累累白骨!!! 五月,得了皇帝手谕和江北大营虎符的苏北郡王去信无锡,吴涛接到殿下的信,便整装待发,拉起一批儿郎们自长江口沿海北上海州。 此次,十六必须坐镇淮安,应对各方心怀不轨的人,而能够让他放心带着半枚虎符去江北大营的人,只有宝玉了。 “宝玉,一路上多加小心!” “殿下放心,虎符在,我在。” 当然,宝玉也不是一个人上路的,另有十个禁卫中会划船、能游水的汉子组成的精锐小队随行保护;除此之外,同一天,淮安城四个城门都有相似装扮的人出城,抄着不同的路往南边去。 虽不知齐郡王的势力有没有渗透到淮安、或者说渗透到淮安如何程度,但是小心总是无大错的。 ………………………… 江北大营在扬州城外,与江南大营隔长江相呼应,拱卫金陵与扬州。 宝玉等人自淮安南下,雇的是小船、走的是水路――江苏一地,水网密布,出门乘舟比骑马方便多了。十名禁卫轮番划船,水顺而下,白天还好,顾忌着有人看见,便是一般的速度;夜里的时候犹如飞舟,嗖嗖前行,反正船就这么小,既不怕搁浅、也不怕触底。就是那贾大人也是能吃苦的,只能坐在转身都困难的船舱里也什么抱怨都没有――因为此十人中恰好有那一夜夜探十里坡里的几位,虽然那夜的事情不好张扬,但是不影响他们看着宝玉以崇拜、敬仰的目光。其余几人能被派出来做这样重要的事儿,怎么也不会是无脑的,看到别的弟兄对唇红齿白、娇娇嫩嫩的贾大人如此客气,自然也是不敢造次。 毕竟此行的任务就是护送贾大人以最快速度去扬州城外江北大营,临行之前都是立下军令状的,如有闪失,军法处置。 第7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正因如此,一行人一路的气氛紧张严肃,倒是叫宝玉有些不好意思,遂给他们讲了高邮咸鸭蛋的来历。 本来禁卫军就是军中标杆,挑选最严格的地方,不仅要家世清白(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政/审/过关、根/正/苗/红)、还要相貌堂堂,里头也不乏有将门虎子、军/二/代、军/三/代的,宝玉缓和了气氛,他们也不会不识趣。 在船舱里休息的六人都笑了:“那行,等差事了了,回头叫贾大人请我们吃鼎鼎有名的高邮咸鸭蛋。” 宝玉自然是无不允诺的:“殿下也最爱这个口味,你们要吃一缸,带一缸都没问题。” 众人压低嗓门说笑,夜深之后便轮放哨、休息了。 ………………………… 【自己也许和宝应这个地方实在是犯冲?】十一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出城一百里,在宝应县自高邮一段的河道上,遇到了突袭。 倒不是夜袭的人有多么神通广大,能够于千万条船中找到宝玉一行人,而是宝玉等人晚上也行舟,实在是惹人注意了,反正被派出来的四队人,全部都遭遇围追堵截,暂时不表。 先说回夜里赶路这件引人注目的事儿――这也没有办法,明知道这样惹人注意,也要这么做,因为时间紧迫、十万火急! 这天夜里,宝玉遇到的还是老招数――桐油火箭。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宝玉的警惕性更胜当年,第一支箭射破空而来的时候,原本坐靠着小憩的宝玉就蓦然睁开的眼睛reads();。 破空之声传来,宝玉他立即窜出船舱,叫其余六人只是刚刚被他的动作惊醒,连拉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箭是侧面来的,宝玉一边对划船的四人说:“加速往前,冲过去。”一边抄起船尾的备用船桨,将将把就要□□船身的箭支打落到河里了。 船头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船尾的二人都惊呆了:这这这这这…… “别愣着,快点划。”这时候要是是一艘快艇,哪里还会担心对方的箭能射中自己等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年头真的有快艇,袭击的人估计用的也就不会是冷兵器了。 被贾大人呵斥的二人连忙收敛心神,但是再怎么样,毕竟侧面来的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虽然出门的时候立下了军令状,是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但是若是真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送了性命――讲真,颇有些‘少爷兵’意思的铁甲禁卫军还有些惜命,心下有顾虑,可不就在动作上表现出来了――不知道老皇帝得知曾经的精锐不过短短三四十年就血性全无,会是怎么样的感想。 宝玉用船桨挥开了第一支桐油火箭,然后提气运步,竟然从不足巴掌宽的船舷上踮足前行,船尾的两人只觉得一阵劲风过去,贾大人就原地消失了。 其中一人是和宝玉一起夜探十里坡的,倒是对贾大人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毕竟贾大人既五行八卦、又力大如牛(?),想必应付区区箭支不在话下。 另一人心里就忐忑得多,克制不住就想要抬头。 这一回头就看见以下一幕: 那贾大人踮足仅靠单脚站立在船棚盖上,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握着足有五尺的船桨,举重若轻,将木质的船桨挥舞得呼呼生风,所有箭支压根就没有靠近船身的机会,都被啪啪啪地打出去了。 悄悄抬头的禁卫军长大了嘴,手下就是一个停顿。 宝玉皱眉:“别分心,快点划。” 此时,原本在船舱里小憩的其余几人也被惊醒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立即分工合作,前后来人,抄起其余船桨就开始划动。 若是青天白日,或许看着还真有些可笑:十个汉子把普通的乌篷小船划出了赛龙舟时候的水平,船底几乎是要贴着水面滑行了。 也不知划了多久,终于箭支越来越少,最后追也不及,反正最初船头船尾的四人只觉得胳膊酸胀,于是便被替换进了船舱休息。其余六人,四人划船、两人警戒。 所幸对方应当也是人手不多,当夜并未有第二次突袭,在船舱内休息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是船尾抬过头的好奇心重的青年,拿胳膊捅了捅另一人,然后眨了眨眼。对方也回应了一个挑了挑眉。 【我滴个老天爷,贾大人?】 【就是这么厉害!】 天亮了,一行人便可稍微松快一下,吃吃干粮、顺便去船尾放个水什么的。 “贾大人,昨晚你从船舷上跑过去的步子那叫什么功夫?”禁卫之一自持和宝玉算是有交情的,于是大着胆子来问。 宝玉也没甚可隐瞒的,便说:“那是一种根据五行八卦演变出来的步法,灵动多边,可惜我没练到火候,不然踏水无痕也是可以的。” “哗――”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很高深莫测的样子reads();。 稍微闲聊几句权作是放松身心,但是毕竟一行人还是肩负重任的,于是轮休之后又继续赶路。 接近午时,已经在高邮地界儿了。 劫后余生,众人还说说笑笑,叫贾大人记得咸鸭蛋之约。 因干粮不多了,便在高邮的码头靠岸,叫其中两个去岸上买点馒头肉干。此时距离扬州不过百里,还不到一天一夜的路程,眼见着就要到江北大营了,也就要完成任务了。 然而反派怎么能轻易就叫主角达成目的呢? 便是那两名铁甲禁卫去岸上采购干粮的时候,另一艘比宝玉等人稍大一些的船只也停靠了。却不是往空闲的地方靠,而是朝着宝玉等人的船狠狠撞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阿个眼睛长天哈去了?”“瞎眼啦?”…… 一时之间,高邮小小的码头是杂乱一片,骂爹骂娘的声音不绝于耳。你道为啥? 因为高邮县这几年是卖疯了咸鸭蛋,原本不甚热闹的小码头现在每天一早也停了许多来拉货的船只,什么货?自然就是鼎鼎有名的高邮咸鸭蛋了!听说京城里的皇帝老儿、公主贵妃都吃这个呢! 因此这冒冒失失赶投胎的小破船横冲直撞,不止是把宝玉他们的船撞了一个大窟窿,还殃及周围许多等拉货的船呢。 吴侬软语,骂起人来也是特别有滋味。 宝玉等人乘坐的不过是普通乌篷,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撞击,方一碰撞就被撞了个大洞,水灌进来,不一会儿船就要沉了。 在对方来势汹汹即将碰撞的时候,宝玉不是不能够将对方怼开的,可是怼开这艘船的后果就是这艘船会碰上别的无辜的船只――而自己的船也要会因为反作用力撞上码头。反正都是一个撞的结果。 一片混乱中,那莽撞的船上跳过来七八个蒙着脸的人,一看就不是良民的打扮。 这几人也是目标明确,就冲着宝玉等人中最面嫩的宝玉而来,招招试试都是想捉拿宝玉。。 不过宝玉也不是好相与的,因为看穿对方的路数,他晓得自己才是这些人的目标,便在晃动不已的船上再次提气跃起,趁着其余铁甲禁卫在与突袭者搏斗的时候,他飞快踩过一排停在小码头的船顶,等到突袭者察觉目标人物想跑的时候,已经连宝玉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于是不再流连打斗,而是想要快速脱身去找贾瑛――贾瑛落单了,这是生擒他的好机会。 当然,和宝玉一起的铁甲禁卫们也因为弄丢了他们的贾大人,万分焦急。 那么此时宝玉去了哪里呢? 说来也巧,他甩掉袭击自己等人的那批人,同样也不小心甩掉了自己的人,然后想着水路是不能走了:自己方才假做往泊船的那一片儿跑,难保没有被蒙面人其中的一两个看见,与其等他们一搜一搜去搜查,路上又继续被围追堵截,还不如跑着去呢,权当做是锻炼身体、测试极限了。如此想着,于是他拐了个弯又回到陆地上,倒是不担心铁甲禁卫的人,毕竟当初说好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扬州城外江北大营碰头的。 真正危险的时刻,应当是在江北大营附近,因为那是那伙蒙面人最后能够掳走宝玉的机会了――然而宝玉并没有遇上他们,原因就是:他跑得太快啦!竟然赶超到蒙面人的前头去了。 官道上路边的茶寮子里,茶博士揉了揉眼睛:刚才过去的是一阵风还是一个人?怎么呼啦一下就没影子了?我莫不是青天白日见鬼了吧? 宝玉到江北大营的时候,正值傍晚造饭时间,他将水路一天一夜的路程硬是缩短为一个白天,说出去或许都没有人相信reads();。 江北大营的岗哨正在交接,就见到一少年风一般地卷过来。 把几个岗哨唬得连忙将长/枪/枪/头朝前:“军营重地,来者何人?” 掏出了郡王府的长史令牌给他们虚虚一晃,宝玉也是有身份的在编人员好么? 岗哨自然是不认识那令牌上头写的时候什么字的,但是见来人一身贵气、令牌还描了金漆,也不敢掉以轻心,遂命人去通报参将。 参将却是有见识一些的,确认了宝玉身份之后,先是想要打听对方的来意,结果见这少年滴水不漏并且隐隐带着警告的神色,便住了嘴,将他引到了江北大营的老大,洪总兵处。 宝玉出示了一下虎符,洪总兵就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清空军帐,只留下心腹,待听宝玉介绍了自己并简明扼要地说完事情之后,洪总兵一拍大腿:“你就是吴老黑说的小贾大人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定了亲事莫有?” 宝玉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洪大人,咱们时间比较赶,其余的事儿要么边走边说?” “中!来人……叫火头军把行军粮给我准备起来。多少?五千人份的。韩副将,那我就先和小贾大人一起去了,营地诸事,你多操操心!啊!”洪总兵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竟然好似兴奋得不得了。 宝玉摸了摸鼻子:吴老黑应当就是吴涛吴大人,自己什么之后才能摘掉贾大人前面的“小”字啊。 洪总兵点兵,那一个叫神速,可见平日江北大营并不失于训练的。 留下被他称为韩副将的人站在营地门口,吃了一嘴巴的灰:总兵大人跑得也太快了,这事儿哪里需要他老人家出马,交给下头人不就是了?金陵附近承平日久,难得有个活动筋骨的机会哩,可惜了没轮到自己去! 说来也巧,等到宝玉随着洪总兵的人马出了江北大营,先是乘着天光未黑赶了一会儿路,然后又举着火把小跑了三十多里地,已经是将要扎营歇息的时候,才遇到了先前的蒙面人。如今他们依旧蒙面,却是在和那十名铁甲禁卫缠斗不休。 讲真郡王府的铁甲禁卫并不占上风――虽然他们体格健壮,平日训练得也多,可是毕竟实战少,又走的是堂堂正正进攻的路子。 反观蒙面人,虽然人数比禁卫军少三人,但是配合得当,还荤素不忌地攻下三路,一见就是出手多的那一类。 反正宝玉和洪总兵赶到的时候,铁甲禁卫军已经有几个负伤了。 因为五千人马行军的动静是无法遮掩的,所以那蒙面的七人并不恋战,早就准备撤离。 来时候容易,想要走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蒙面人能听到的马蹄声、步伐声,铁甲禁卫们也听到了,虽不知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但是这扬州城外如此大规模人马的动静只能是援军来了,所以越发使出浑身解数。 洪总兵仰天哈哈一笑,抡起一杆□□就闯入战局:“老洪来也!”他身后的亲随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井然有序地在周围替他掠阵。有了在骑在马上的洪总兵加入,战局立马就改变了,再不多时,七个蒙面人被擒住了六个,剩下一个是其他六人硬拖着给他撕开的口子跑出去的。 可是哪里又跑得掉,早早就有举着弓箭的射手在准备了,洪总兵眼见追赶不及,便下令放箭。于是那突出重围的蒙面人反而是最先死的,死得像个刺猬一样。 这是宝玉第一次看见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他面前,虽然对方是敌非友,可是毕竟是一条人命。他有些不习惯,闻着风中飘来的血腥味,喉咙一紧,面色一白reads();。 相反地,其余十人铁甲禁卫的反应则是淡定得多,也就是此时,他们才想起来:哦,对了,贾大人今年才十四呢,见到死人害怕也无可厚非。 殊不知,宝玉的害怕和年纪无关,和人生观有关。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命,真的可以如此轻易就被掠夺。这就是人治高于法治的社会了吧……】 洪总兵意犹未尽地把□□丢给亲随,并吩咐道:“把剩下这几捆结实了,下巴卸喽,免得他们咬舌自尽,回头交给郡王殿下处置。小贾大人,劳烦你带着的哥儿几个看着他们?”这洪总兵避嫌的意思,将抓到的人交给了郡王殿下的人看管;也未尝不是分功劳的意思――人是江北大营的人抓的,但是绊住蒙面人和看守蒙面人的,却是殿下的人,两边欢喜。由此可见,洪总兵粗中有细。 先不说这被俘虏的六个蒙面人的事儿了,且说洪总兵领兵北上,与他嘴里的吴老黑水路呼应,把一夜之间把海州城内和私盐案件有牵扯的人家全部围困起来,又将涉案的海州当地驻军与水军军中要员全部看管好。 如此雷霆之势,叫这些人尽管得了山东那边来的讯息说近日情况有变,也没料到这苏北郡王居然宁可抓错,绝不放过,借了兵来围困海州官绅豪强。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们自然是要喊冤的――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苏北郡王只是犄角都没长出来的龙子,他应当是怕犯了众怒的吧? 可是没想到!苏北郡王还有后手,竟然将扯皮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远在金陵的林如海。林如海浸淫官场数十年,深谙拖字诀,随随便便就能打发诉苦喊冤的人。 而苏北郡王,压根就没有给海州内官绅们制造舆论攻势的时间――倒不是他思虑周全防着这一手,而是他性子急,控制住海州众人之后,即刻将他们押送京城去了,摆出的态度就是‘如何处置是陛下的事情,定罪与我无关,我只负责取证和禀报’,遂他立即命人将四个礁石阵法都捣毁。 因晓得宝玉熟读易经,十六还特意问了问他对这些礁石组成的阵法有没有什么办法。 宝玉老老实实说,当时去十里坡是天黑,并不能看清楚全阵,还需要白天里去实地看一看。 十六最欣赏的就是宝玉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能干就干绝不推诿,没有把握的也不逞能的品格了。 及至白天到了十里坡细细研究了,宝玉不得不承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阵法变化多端,自己当初熟读易经不过是为了学习步法,于设阵、破阵一事并无太多研究,所以一时间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可见即便穿越重生,又有位面交易平台在手,很多事情也不是能够轻易办到的。 虽然若是请教云谷子前辈,他应当轻而易举就能找到阵眼,但是却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 一力降十会。礁石阵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抵不住千军万马一点一点的推进破坏,从外围往中间一点一点地拉开礁石。苏北郡王就是这么打算的,居然还受到洪总兵的极力拥护赞同。 法子是笨了点,但是管用。 宝玉心中暗道:可惜是不能贸贸然拿出黑/火/药的方子,不然从前自己年代里头能开山的利器拿出来,何须这么用蛮力。 但是他转念一想,礁石阵下尸体无数,若是真有黑/火/药,也不好在这里用了,虽从前学的是唯物主义,但是“死者为大”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是有的。 第一站就是十里坡。因为这里有郝老大指证过的具体位置,能够早日挖出那些人尸骨。 十里坡附近的百姓阻拦不阻拦? 当然还是阻拦reads();。 然后宝玉带着郝老大出现了,有一个现身说法的苦主,十里坡的人还是将信将疑的,毕竟来通风报信的是射阳本地县衙的衙役,也是当地人。 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另一个是嘴上没毛的官老爷,原本十里坡的人心就是偏的。 然后,上回头一个拿自家做的虾酱换了三十个大钱的汪小鱼犹犹豫豫地小声对周围人说:“我觉着,贾大人应该不会蒙我们,反倒是李衙役,三番两次派人来,说是好心给我们通风报信,可是从前来收钱的时候也没见得他有这番好心了。而且我听说,那个李衙役也被抓起来了……” 这还真是有道理的哈…… 于是十里坡附近的渔民看在上回这个官老爷给自己等人额外创造了一笔收益,又好声好气说只在礁石附近办事,绝不波及旁边的坟冢;而且此次还有浪里白条吴将军(吴涛)和一个凶神恶煞的将军出面,重兵逼近十里坡。软硬兼施,最终附近的百姓还是妥协了。 洪总兵不耐烦地说:“这么好声好气干啥?要我说,全部赶到一边儿去,等挖出来,他们就该晓得好歹了。” 吴涛摇了摇头:“殿下才来苏北多久?既然动了苏北官绅,就不好再犯民怨了,不然从上到下,竟然是没有人说殿下的好。何况他们就是些穷苦人家,受人蛊惑撺掇而已,本就是一心想要亲人安眠不被打扰,也是人之常情,何苦为难他们。” 洪总兵啧啧两声:“我是个大老粗,讲道理是说不过你的,再说我也没意见啊,小贾大人这么做很好!很好!咱们动手吧?” 人数众多,摧枯拉朽。 用撬棍一点一点地推进,放倒并移开礁石。 日日都有渔民过来守着,一来是想要看好自家附近的衣冠冢,二来是看看这些官老爷、当兵的到底能找出什么花儿来。 历时七天,十里坡的迷踪阵完全被破坏了。 被挪开的又岂是座座礁石,还有呈现在众人眼前那惨绝人寰的景象。 对,下挖不久,士兵就发现沙地下头另有乾坤,硬硬的好似石板子…… 再后来,清理完毕,下面是如何的惨状宝玉数十年后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前来挖土的士兵们沉默了…… 十里坡附近的渔民们沉默了…… 战功累累,手底下见过血的洪总兵和吴涛也沉默了…… 沉默之后便是愤怒! 这就是震惊整个王朝的“十里坡案”,在太初一朝是为悬案,最后海州相当数量的官绅下狱流放、更多牵涉其中的小吏因此掉了脑袋,原先林如海肃清江苏官场,只动了其中一部分人,现在另一部分也因为苏北郡王的雷霆手段而归案,吏部再委派的官员和当地再提拔的小吏无一敢轻视苏北郡王,恨不得上任第一天就递交投名状,只差在脸上写“我听话”三个字了。 朝廷中,因为十里坡之案牵涉重大,东宫和齐郡王两派开始越发地相互攻讦,太子一方没有实锤证明苏北私盐场和齐郡王有关,齐郡王一系则是咬死了这是已经死透了的前江苏府台陈道伟造的孽――陈道伟明面儿上一直是亲东宫派的。 朝中水是浑,可是和苏北并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肃清自己封地之内的十六要带着宝玉等手下人干一件大事啦!!! 第7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这样的事儿,十六还是晓得的。 现如今朝堂上风起云涌,但是海州一地风声鹤唳的势头也过去了,是该寻思寻思发展了――毕竟此地是十六自己的食邑,真要是人心惶惶不思生产的,税赋从哪里来? 原本,十六倒是想着把抽水机推广开来,但是当初二月里巡视完自己的食邑,他倒是晓得了因地制宜这四个字,此地河网密布,不缺水啊,走几步就能担水的,何苦弄劳什子的抽水机。 那便要想想此地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动、能变的。 “宝玉,你说,盐碱地的治理怎么样?”十六一手托着腮,一边拨弄着盘子里的大樱桃――来苏北此地之后,倒是有一点好的,水果比京城更多更新鲜了。 始终改不了吃水果不爱吐籽儿的毛病,十六还撺掇宝玉:“爷们一点,就把籽儿给吞下去。” 宝玉往天上看了一眼,表示无视殿下不怀好意的蛊惑,爷们不爷们完全不需要靠生吞水果籽儿来证明。然后又说回正题:“苏北一地,内陆土壤肥沃,利于耕种,偏偏只有沿海一带是盐碱土,可见应当是是海水浸渍的缘故吧。”如何治理?宝玉位面交易平台的工具书里倒是有检索到,无非就是排水、灌溉洗盐、放淤改良、培肥改良、化学改良等等。 即便宝玉没有去检索,也记得从前看过科普类的报道,盐碱地的治理是一项长期工程,投入大、见效慢reads();。 当然,小伙伴的抽水机提议就被他自己给否了,现在提议第二个治理盐碱地,自己也不能给人家泼冷水,至少十六是个有心的不是? 宝玉充分肯定十六的想法,毕竟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十六看问题第一从土地农事出发,完全是没有错的。 “不过该如何做呢?”十六又开始发愁,自己完全不懂种地的事儿,“宝玉,你家花田庄子打理得挺好,有什么人推荐没有?” “殿下说笑了,种花和治理盐碱地怎么呢一样?依我看,既然是当地的问题,当地人说不定有什么土法子?”宝玉笑笑说。 方才十六也不过是情急之下乱投医,被宝玉一说之后倒是觉得自己太过于着急了。 于是许纯安给出了个主意:“殿下,这盐碱地治理一事,想必各地也有饱学之士钻研过,只是未引起重视,依我看,不如划一些区域,张榜招一些有研究的人来,每隔一段时间记录成果,总结出有效可行的经验,再去推广开来,想必更加有说服力。” 没错,自十里坡案之后,宝玉就把身边的许纯安和柳湘莲引荐给了十六――也不知老皇帝是怎么想的,居然没给十六配备老成持重的人帮衬。宝玉却不知,陛下原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被十六拒绝了,说不想面对着叽叽歪歪的腐儒,也不想被人管束。如此任性,然而陛下一片慈父之心,准备等着自己小儿子带着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去封地,就等着他发现行事有错漏了来哭诉,好叫他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什么叫做老成持重的理儿。 在此,‘毛都没长齐’的宝玉和柳岩中/枪。 本想着幼子到了封地最多一两个月就得手忙脚乱吧,结果手忙脚乱的另有其人……京城的老皇帝就被自己幼子整出来的大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了,由此可见,少年人未必不能成大事。不过选择的手段强硬了一些,还需要历练打磨。 经过十里坡案,老皇帝也看明白了,这初生牛犊不怕虎,打算由着小儿子折腾吧,总归是苏北那一亩三分地,拔除了毒瘤,再也折腾不出花儿来了。 再也折腾不出花儿来了?呵呵哒! 六月初六,苏北据王在淮安张榜,招人治理盐碱地,当然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的,许纯安负责此事人选的初选。与此同时,一州五县各划出了一块田地,听说叫做“试验田”,专供揭榜的人来施展经验,苏北郡王也说了,这是长期的事宜,并不以一时的成效论成败,叫大家放心大胆地实验,失败了也不会被降罪,有成效了则是一定有奖励的,一份盖了苏北郡王王府印鉴的褒奖文书以及自白银十两到白银千两不等的奖金。 因为这是苏北郡王食邑内的事儿,拿出来奖励的钱也是苏北郡王自掏腰包的,所以便并不是很顺利地开展起来了。 为何并不是很顺利?因为持观望态度的人很多,当地一些有底蕴一些的人家觉得自己这一类的人家才被清洗过,兔死狐悲;平民百姓又根本不懂何为盐碱地的治理。 后来还是淮安白鹤书院的一位夫子的幼子,不务正业,闹着好玩去揭了榜,给出的意见就是“地咸?以水浇之,冲洗盐分”,没想到竟然得了褒奖的文书和十两的奖励! 嘿!这个的重点不是银钱,是文书啊文书! 这位在别人眼里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居然得了苏北郡王的褒奖!这叫他好一阵子在家里都仰着头走路了。 同时,更多的人开始跃跃欲试……许纯安那里总算是不会整日清冷了。 ………………………… 既然盐碱地的治理非一朝一夕之功,那么十六又开始想有什么别的法子,好叫自己食邑下的人变得富裕起来reads();。 宝玉其实心里头有盘算,但是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是他来提意见的,那样子,时间久了,要么就是十六对自己依赖过度、要么某天就是十六突然觉得自己功高震主。所以,想法子、拍板做决定的应当还是十六,自己等人负责完善、实施就好。 【感觉像是在玩藩王养成游戏……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宝玉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同一时刻,十六也一拍自己的脑门子:“盐啊!” 盐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吃盐! 虽是盐铁茶丝都是官营的,可是当时老皇帝见小儿子实在是太实诚了,要走的一州五县除了海州,其余地儿基本都是苦哈哈的,终究是把大丰附近的一个小盐场也划给了十六――小是真的很小,一个月大约就是百来担左右的产量。 “宝玉,你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煮盐的活儿变得轻松起来呢?”十六把樱桃含在嘴里玩,竟然将樱桃梗打了一个结,于是欢呼雀跃着跳起来,“宝玉你看!我成了!” 宝玉“哦”了一声,想必十六也不记得为啥一开始要和自己学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的原因了吧……真是什么破习惯,自己爱吃籽儿也就算了,还想叫别人也尝尝,要不是拿出后世有名的接吻训练*折腾他,恐怕这大半个月的樱桃果季,十六得吃下去好几斤樱桃籽儿,也不怕便秘! 果然十六已经忘了当初他劝着宝玉吃樱桃籽儿,被宝玉以给梗打结吸引注意力,信誓旦旦地说,等自己学会了,宝玉不可再推脱连籽儿一起吃樱桃了。 “咱们不是在说如何让煮盐变得容易一些么?”宝玉起身到书架上翻了翻,找出纸和笔,“我打听过了,这便是现在煮盐法的步骤……” 首先,得制卤;然后,将卤水放在锅内用火熬煮成盐。 看看,四个字就可以总结概括了:制卤,煮盐。 简单吧?实则要纷繁复杂得多。 首先,盐工得在海边潮水可到之处,铺满细沙,以二至三寸为佳,耙松使之能充分吸收潮水,待风吹日晒干后,便成卤沙,如果遇上涨潮幅度小的时候,就要人挑海水来淋细沙。得到卤沙之后,将它盛放于竹篾或茅草编的容器内,周围糊以黄泥防止漏水,再用海水淋浇卤沙成卤滴入水缸存储待用。煮盐的锅子大多以白铁(成本较高)制成也有用陶罐的(损耗较大),平底,直径四到尺,高七八寸左右,每锅耗时两个半至三个时辰,最终可煮得盐七到十斤。 在十六看来,这煮盐产量少,成本高,木柴消耗量大,煮成一担盐约耗木柴三四百斤,即便是在礁石阵下发现私盐贩以煤炭为燃料比木材损耗少,可是山西一地才产煤,最近那些晋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不爱往苏北来,煤炭的价格倒是开始涨了……自己堂堂苏北据王总不能仗势欺人叫卖煤的降价吧?那成了什么人了,和老十五没差别!所以这煮盐法,要是能被别的法子替代了,才叫好呢! 十六看着宝玉一边画一边说,感慨到:“宝玉,你做的准备真是周全,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宝玉一本正经地停下笔说:“殿下,我不是断袖。” “哈?噗……我也不是!想什么呢你?不能因为水溶那个混蛋想要和你结契兄弟你就开始疑上我了啊!”十六赶忙撇清自己,只差没指天发誓自己对宝玉没有兄弟情之外的非分之想。 宝玉哈哈一笑:“逗你玩,谁叫殿下突然这么肉麻了一把,这样子,叫整日伺候殿下的初一怎么想?”本来应当是说,叫郡王妃怎么想的,但是这个年代毕竟不好随意拿女眷开玩笑。 笑谈之后,十六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宝玉,你说那回退潮时候捡完贝壳,我的鞋底竟然带着许多盐巴粒儿……你说,这风干的盐巴也是盐巴,为什么我们要花大力气去煮呢?” 完美reads();! 【小伙子主观能动性很强,这就想到了晒盐法了!】 “……你觉得,我说的对么?”十六望着宝玉,一脸希冀。 宝玉用力地点点头:“我觉得殿下的想法很有可行。” 说干就干! 今天郡王府的厨房里还养着几条大黄鱼,鱼缸里海水尽有的是。 十六叫初一去打了一盆来。 厨房众人还当是怎么回事呢……不过初一总管威严得很,大家也不敢瞎打听。 铜盆里是半盆子养鱼的海水,宝玉给了建议说找浅底的容器盛放,放在太阳下想必干得更快。 虽然解释不清楚科学原理,但是毛巾拧干展开晒比窝成一团干的快十六还是知道的。 遂他叫初一找来不同大小的盘子,往两个盘子倒入同样多的一茶杯水。 【小伙子这是无意识地用上了控制变量法呀,有前途。】 一茶杯的水不多,六月里日头又毒辣,不过是午间歇息的功夫,两个盘子里头的水都干了,留下盐晶。 因还是粗盐,杂质破多,苦涩味很重。 但是十六拿手指捻了一下,就含进嘴里,得意地笑了。 试过了小杯分量的海水,第二天一早,初一又去厨房要走了一缸子水――惹得厨房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那这几条大黄鱼?”水都没了,恐怕养不过几天了哟。 “做了吃就是了。”初一也是从小跟着十六长大的,算是心腹中的心腹,自然知道十六最近在忙什么,些许鱼虾的小事,他完全能够做主。 一缸子的水干得要比一盘子慢得多,经过多次试验,十六兴奋地说:“宝玉,真的能晒出盐来!” 宝玉也是很开心:“日晒则河涸,风吹则水干,海边日头好,风也大,想必更适宜晒盐。” 经过盐碱地治理试验田一事,十六体会了小规模范围搞搞的好处,灵活机动而且成本低;还有一点,越小越容易保密。 可是派谁去总领这件事呢? 十六不好总是轻易离开淮安的,按道理,是应该叫宝玉去,可是宝玉身为王府长史,这晒盐的法子一弄好几个月不见人,郡王府外在处理事务的人不见了,岂不是很令人可疑? 最后,柳岩举荐了一个人:“要么叫郝老大去?他……在盐场呆了这么多年,人又讲义气,心头不是没成算的。” 确实是一个挺好的人选,但是第一郝老大是个白身,又有残疾,恐怕不能服众;第二毕竟在官府人眼里,郝老大等人不过是游侠儿之流,尤其十里坡案之后,他出面作证,应当是某些人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某些人远在山东,江苏境内的探子被抓捕了大部分,细作也都不敢冒头,此时拿苏北郡王、洪总兵、吴统领没有法子,甚至拿身为王府长史的贾瑛也没有法子。但是拿老大这个毫无背景之人就不会顾忌了,要不是因为现如今郝老大和高大高二兄弟住在苏北郡王府旁边的小院落里,轻易不出门,又有王府侍卫巡逻,恐怕无事也要生一点意外了。 宝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多加了一句:“只郝老大去,恐怕有些不妥,而高大高二两兄弟也不能完全周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身手不错,人品也信得过,不如场面上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这个人,说的就是柳湘莲reads();。 柳岩悄悄眨眨眼,他本来也想说柳湘莲的,两人好歹是族亲,论起来,柳岩却是要叫柳湘莲一声叔叔的,可惜两人自京城南下,少有交集,不过点头打个招呼之类的,很明显能看出,柳湘莲是个心气儿高的,并不想来认领自己这个大侄子……便是如此,这种时候柳岩觉得自己要是推荐了柳湘莲,人家也不一定领情。 十六想了想,然后敲定最终结果:“郝老大和柳湘莲一个在暗一个在明,高家兄弟么,叫他们留下来恐怕也是不安心的,就成全他们照顾他们大哥的心好了。柳岩,你点一小队人跟着去,再让柳湘莲出面和大丰县令打一个招呼,这――大丰盐场原本的管事都领回去,本王自己叫人去料理。”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气势满满,斗志昂扬。 事儿就这么定了,至于大丰县令乐不乐意原先能够稍稍雁过拔毛赚点辛苦钱的买卖给人截胡了呢?见识过苏北郡王霸道作风的他,恐怕如今他没那个胆子说不了。 不日,十六郑重接见了从前的游侠儿三人和柳湘莲,表达了要聘请他们做门客的意愿。 从心底来说,士农工商的阶级思想烙印在古人脑海中,即便从前是十几个游侠儿的头头,郝老大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锦衣华服地坐在一个郡王面前,被和颜悦色地问话。 也没什么好考虑的,自己这条命是苏北郡王和宝二爷救的,如今又得靠人家的御医给来治腿。郝老大听闻要自己做什么事之后,晓得如果晒盐法成了,盐场的活将会大大减轻,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柳湘莲则是觉得自己怎么莫名地就接受了重任,奔赴大丰县。走前,他还有点蒙:自己是世家子没错,但是爹妈早死,家道中落,即便和理国公府有亲也不愿意厚着脸皮去攀亲,和宝二爷南下纯属是想跟在他身边继续精进武艺,以图能够早日打败他,怎么现在我就从一个吃吃酒唱唱戏的浪子变成郡王府门客了? 【哦!都是宝玉,在旁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自己,然后自己脑子一热就应下了!哼,好拙劣的激将法!】柳湘莲骑在马上,愤愤不平地想着。 因为腿脚不便乘坐马车的郝老大和在马车内照顾他的高大则是将车窗大大地打开通风,毕竟七月里热得很,即便日头还没出来,车厢里坐一会儿也是一身汗。 在前头驾车的高二自以为小声地回头对他哥说:“哥,怎么宝二爷身边的人都同他一样白、一样好看哩?我看柳大爷昨个儿晒了一天了,竟然是一点儿也没晒黑!” 柳湘莲在马背上的背脊顿时一僵。 “专心赶车。咳咳……”高大凶了自己弟弟一句,然后将头缩回去和郝老大相视一笑。 ………………………… 八月,宝玉收到京城府里的来信,照例是贾母的那一封最厚的,一看就是老祖宗口述,林妹妹执笔。 老祖宗絮絮叨叨说了前些日子,大姐姐元春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来了一趟,还是皇太孙亲自送来的,龙凤胎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逗得很,看到他们就想到了宝玉你小时候;又说二姐姐迎春前些日子定了人家,毕竟周岁都十八了,再拖下去,岂不是要叫别人瞧她的笑话,只差没点名了骂二姐姐的老子和娘是黑心肝烂肚肠的,明明不缺钱,还想卖女儿,开口要了五千两的聘礼,又说那孙家的孙绍祖在京袭了官职,又“在兵部候缺题升”,一朝得志,恐怕轻浮猖狂云云;还说玉儿得了宝玉你的吩咐,日日盯紧我,不许我多吃甜食,这叫我更加想起你小小一丁点儿的时候,也是老气横秋地不准老祖宗我吃太甜腻的…… 林妹妹完全按照老祖宗的语气写,几乎是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了,宝玉对着信纸笑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老祖宗絮叨这些话时候的神情,收好这一封信,他又打开王氏的来信reads();。 便宜娘王氏大字不识几个,这信是她口述,叫大哥哥写的,首先也是絮叨了大姐姐回家之事,语气中不乏得意地觉得女儿得宠自己面上也有光,又抱怨说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的贾赦居然还想去与皇太孙论交情,竟然是不记得两房已经分家了么(此事经过大哥哥贾珠润色,想必原来便宜娘必定没说的这么委婉)?然后接着给宝玉报了喜,说你大哥哥前些日子得了上司赏识云云(此处贾珠应当是很想略过的,但是王氏在一旁盯着呢,虽然不识字,可是识数啊,说的多写的少,可不就是不对了么);最后表达了对小儿子的思念之情。 然后宝玉拆开大哥哥的来信,上头写的事情就客观多了,先讲述了家里一切都好,叫宝玉不要挂念;接着就说皇太孙送大姐姐回府探亲一日的事情,觉得大房的赦大伯对皇太孙太过殷勤,而皇太孙来了之后对咱们房又太过客气了,思来想去,也许和月前的十里坡案的后续有关系,叫宝玉在外为人处世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授人把柄。 接着贾珠提了迎春未来的夫家――孙家。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与咱们府和东府有旧。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便是孙绍祖。亲事定下之后,那孙绍祖也算是识相,还私下与自己、贾琏邀了喝茶,颇有些想要讨好舅兄们的意思。 贾珠信中直说,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听闻弓马娴熟无有不会,往来应酬也熟练得很,且又家资饶富,和二妹妹也算是相配,只一点,年岁稍微大了点,比二妹妹大了将近十岁,不过这两人都是头婚,老夫少妻在此时也不算什么的。 最后含蓄地提了,你嫂子又有喜了,上次你叫人送来的虾酱很好吃,再来点呗? 最后,宝玉看的是贾政的信,最无趣的一封,不过他每次都认真看完,毕竟前头朝堂上的事儿,只有贾政和贾珠了解一些,而贾政更幸运一些――好歹工部的郑尚书看在当初和宝玉一起研制抽水机的实际应用的交情上,还挺照看便宜爹,时不时会提点他一下。 贾政的字如他人一般中规中矩,信上说朝中近来因为十里坡案是沸沸扬扬,直说宝玉身为王府长史要规劝郡王殿下凡是三思而后行云云,然后又说有个族亲名唤贾雨村现任为金陵府尹,倒是可以走动起来之类的,最末了,还隐晦地显摆了一下皇太孙前些日子来府上,夸自己书房雅致、字如其人中正平直等等等等。【这绝对就是皇太孙不知道该怎么夸便宜爹了,才硬挤出来的溢美之词吧?】 宝玉提笔,一一回信,也是用了大半个时辰。 ………………………… 及至九月,晒盐法已经有所成效,苏北郡王召回柳湘莲和郝老大等四人,细细问清楚其中的步骤、耗费、所得等等,终命名为盐田法,取意于希望晒盐如耕种一般,可从盐田中不断获得,最终书密折一封入京,附上包括灵感来源等等的全部过程。 说是密折,但是嗅觉灵敏的人怎么会不晓得?就好像三四月份,苏北郡王在射阳多逗留了一会儿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一次,也有留意淮安苏北郡王府的人,只是不清楚递上去的是什么内容罢了。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去打听了,不几日,皇帝派三司中专门负责盐务的提单盐事司南下苏北大丰盐场,考证盐田法。 经证实,确实行之有效。 “以木槽中暴海水为盐。”短短九个字,将千百年来的煮盐、煎盐之法易为晒盐,其中之功绩,无人可否。 太初三十九年十月,圣旨出京。 因盐田法之功,现擢苏北郡王为吴郡王,品级仍是从一品,食邑增二千户,共计为五千户;宝玉连升三级,由从六品升为正五品长史,柳彤(字湘莲)赐正五品云骑尉;郝大(郝老大)赐正七品恩骑尉。 第7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太初三十九年腊月,京城南门。 “你说,宝二爷今个儿能到不?”天寒地冻,尽管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但是站在城门口的小子仍旧冻得不住地跺脚搓手。 另一个小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住地抽抽鼻子:“我怎么知道?但愿今儿能接到宝二爷吧。”不然还得多挨几天冻。 再不多时,几辆马车组成的队伍入城了,守在城门边大街上的几个小子定睛一看:赶车的不就是咱们府的老刘么?没跑了,马车里就是咱们府的宝二爷!可算是等到了。 于是有连忙向后头茶楼里坐着的管事报信儿的,也有抖擞着精神去迎接、打下手的。 奉二太太命前来接人的周瑞得了小子们的通报,立马丢下一把茶钱,小跑着去接人。 接的,正是宝二爷,贾瑛是也。 年初宝玉南下的时候乘的是官船,又大又稳,一路顺风顺水的,很快就到了淮安。可是年底回来的时候,行船的速度就慢了很多――因为有不少河道都冻上了,即便如运河这样常年承载南北交通沟通的主干道,也需要每天定时破冰,这么一来,走水路反而慢了下来。 故而宝玉等人乘船一段之后,弃舟登岸,走陆路回京。 周瑞原是荣国府的男管事,颇为得用,如今大房二房分了家,他便是二房的大管事了,虽然听起来好似不如从前,但是在阖府的威信并没有下降,无他,咱们二房的几位爷都能干啊!翰林院的珠大爷、王府长史宝二爷……尤其是今日回来的这位还未满十五呢,已经是正五品的官身了。思及此,周瑞原先心里头那些许因为天寒地冻出来干等的小怨言,也都咽下去了,然后扬起笑脸来到马车边给宝二爷请安:“请宝二爷的安,老太太、太太知道宝二爷您近日要抵京,吩咐小的来日日守着,就怕错过了。” 一更掀开车厢的前头夹棉的厚帘子,宝玉端坐在里头冲着周瑞点点头:“辛苦周管事了。” 得了这么一句话,周瑞也晓得适可而止不再讨巧了,遂呼喝着小子们牵马、开路等等。 往常宝玉回来都是习惯走西侧门的,因为那里一进去就是自己的书房绮散斋和自己的院子,回院子洗漱一番,换一身衣裳往正北走,刚好去老祖宗的荣庆堂请安。可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荣国府大房二房分家了,虽然宝玉正月十六走的时候还没搬迁,但是夏日里之前,就听老祖宗说这件事儿已经办妥了,如今荣国府东边的院子是自己家的,要从东侧门走才方便了。 进了东侧门,三更四更带着一些小子归置宝二爷的坐骑长风、江苏带回来的土仪、大件的行李等等。 宝玉回头对一更说:“周管事并这些小子们这几日辛苦了,一更,你去拿两吊茶水钱来。” 周瑞说着使不得。 宝玉笑笑:“周管事即便瞧不上这三瓜两枣的,你下头的小子们也得得些辛苦钱吧?” 言罢不再做纠缠,吩咐钱嬷嬷带着一二月去整理箱笼。 留下周瑞在原地一惊:宝二爷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来着?什么叫做我瞧不上? ………………………… 宝玉到了荣庆堂,早有眼尖的丫鬟瞧见了,忙着打帘子通传,更有那小丫鬟羞红了脸,一年没见宝二爷,宝二爷从外头快步走来的样子真是俊俏得不得了啊…… 屋里地龙烧得暖暖的,贾母原本正歪在塌上听几个姑娘家说笑呢,猛一听到通传说宝玉来了,还有些不敢置信reads();。 宝玉进屋的时候,三春姐妹、黛玉、湘云和宝钗也在,他脚下顿了一顿,倒是叫眼尖的探春瞧见了:“老祖宗你看,二哥哥出门一年,怎么反倒是近乡情怯了?” 贾母已经激动得站起身来了。 宝玉笑将袍子的下摆一甩,结结实实地跪下给贾母磕了一个头:“孙儿回来了,给老祖宗请安。”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的很!” “孙儿在外一年,既不能在老祖宗跟前尽孝,又劳您平日没少牵挂,如今归来,给老祖宗磕一个头,是理所当然的。” 老祖宗眼眶子都红了:“你这一去一年,简直就是挖走我的心肝肉啊。来,到前头来,叫老祖宗看看瘦了没有?” 宝玉往前走了几步,微笑着说:“孙儿在外吃得好,睡得好,哪里就会瘦了?” “你懂什么,下头人伺候的尽心不尽心,可是相差远了的。唉,高了,也瘦了点,回头叫你太太给你好好补补。”贾母摸了摸宝玉的脸,还是觉得宝贝孙子在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年又是十里坡案又是盐田法的,苏北郡王――哦,如今该叫吴郡王了,在江苏没少折腾事儿,宝玉身为长史,哪里就能得闲了? 嘘寒问暖好一会儿,贾母才想起来问:“这次回来能呆几天?” “殿下的意思是叫我尽管过了上元节再启程,我想着殿下客气归客气……还是初八走好了。”毕竟路上花费的时间长,要是呆到元宵之后,到淮安就得二月里了,虽然十六是很通情理,但是总归影响不好。 贾母心下算了算:这才十来天……心下大为不舍。 给老祖宗问安之后,得去给老爷、太太请安了,因已经是腊月二十六,陛下已经封笔了,所以便宜爹贾政也在家里,不过在前头书房,咳咳,在前头书房调/教贾环。 当下人通报宝二爷来了的时候,贾环几乎要热泪盈眶:二哥啊,你可终于来了啊,你不在的日子里,老爷是认准了的训斥我啊,五天一顿骂、十天一顿打,我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变得皮实了…… 贾环觉得委屈,贾政还觉得头疼呢:自己两个嫡子都是聪明的,珠儿就不必说了,当初既勤奋又聪明;宝玉虽然被他亲娘坑了一回,不好太过上进,但是脑子好使也是公认的;怎么偏偏到环儿这里,读的书是今天背了明天就忘呢?果然是赵氏小家子气,生出来的不如王氏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贾政就见到了将近一年未见的嫡次子。 他过了年就十五了,又拔了个子,如今除了比成人稍微单薄一些,身高并无什么不同;又有在外见识的人多了、接待的人多了,自然多了一份从容气度。只一点叫贾政不太满意:怎么还是唇红齿白娇俏少年郎的样子?看来出门在没怎么吃苦头! 宝玉要是知道贾政的腹诽,应该会觉得很冤:天生丽质晒不黑也怪我咯? 不管怎么说,宝玉的到来,都解救了水深火热之中的贾环,只见贾政朝着庶子挥挥手:“你先退下吧。” 贾环给贾政和宝玉行了礼,按下心头的暗爽就准备撤了,临出门了,听到自家老爷飞来一句:“明儿一早再过来,到时候若是还背不出课文,哼……” 贾环原本的一只脚都已经跨出门外了,闻言差点没一个趔趄:亲爹,咱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明天都腊月二十七了…… 贾环走后,贾政摸了摸胡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宝玉,有点生硬地说:“回来了?” 宝玉心道:有杀气,得顺毛撸reads();。看来很久没给便宜爹撸毛了,今儿的任务有些艰巨呀。 “回老爷的话,儿子xx日启程,先是走了水路,自山东改走陆路,一路上遇到风雪阻路,耽搁了一些时间,这才晚了几日抵京。劳长辈们挂心,实在是惭愧。”贾政才说了三个字,宝玉就恭恭敬敬地给他详细汇报了行程。 果然被“长久不见(骂)、如今正五品、炙手可热”的嫡次子如此恭敬地回话,贾政顿时觉得心头舒爽了,面色也好看了一丢丢,声音也变得不那么生硬起来:“可去大房那边给老祖宗请安了?” “才从老祖宗院子出来,这便来给老爷请安了。老爷,儿子在外一年,深感当初老爷的教诲都是金玉良言,如今倒是有些事儿不甚明了,想要好好请教老爷。” 这边是大致上就行了,便宜爹就是好为人师,说白了是一定程度上“对别人要求”为完美型的人格,爱劝勉教导,很(从)少(不)讲出称赞的说话,很(一)多(直)时候只有批评。 果然贾政见到儿子除了态度恭敬之外,还保持着虚心好学的良好习惯,并没有因为小小年纪就升了职位而志得意满,便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气。 才说了半个时辰,贾政的话头都没完全打开,因王氏身边的大丫鬟金钏儿在书房外头站了好一会儿,贾政最后扫兴地挥挥手:“去给你太太请安吧。明日午后再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讲给我听听。” 去完王氏的院子,又是一番两眼泪汪汪,然后,荣国府宝玉头上的三巨头都见过了,宝玉也终于得了喘口气的机会。 他回自己院子用了点点心,又吩咐钱嬷嬷把先前准备好的给兄弟姐妹们的礼物都差人派出去,最后才得闲了里里外外看了看自己的院子――术业有专攻,便宜爹在造房子一事上的专业性还是毋庸置疑的!敞亮、舒适更胜从前。 ………………………… 钱嬷嬷办事,宝玉放心,反正等到晚上去老祖宗院子吃晚饭的时候,几个姐妹貌似都对收到的伴手礼很满意。 就是有一点意外的事儿,本该说好的一大家子一块儿吃顿饭的,但是贾赦临时说有应酬,来不了了,叫贾母的脸黑了一黑,而贾琏夫妇便一直在赔小心――看来分家之后的贾赦确实是翅膀硬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宝玉就出门去了花田庄子。 老孙头还是那般模样,呼呼喝喝,冬日里也把徒子徒孙们指挥得滴溜转,见到了宝二爷,激动得把手往棉袄上搓了又搓:“我听说啦,宝二爷是昨天到的,就想着您今天指定要过来瞧瞧的。您放心,今年咱们庄子上一切都好。” 边说边带着宝玉往里走,然后指点着这一块今年种了啥,明年打算种啥,哪种花颜色更好,什么时节的盆栽卖得俏等等…… 宝玉其实不是很专业,但是还是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说了好半响,老孙头一拍大腿:“瞧我,说了半天话,竟然忘了正事儿。两个多月前,大老爷带着朋友来赏花哩,小老儿看那几个人恐怕也是来头不小的。”哼,还采走了园子里好些金丝菊,外头十两二十两银子一盆抢着有人要,大老爷倒是在宝二爷的院子里慷他人之慨,真真不要脸!要不是回头琏二爷就悄悄摸摸地把钱送来了,小老儿非得叫人送条子去大太太那里――哪有大伯去侄儿家里连吃带拿的道理?像个长辈的样子么? 宝玉顿了顿脚步,细细问了当时随着贾赦一起来花田庄子的人长相reads();。 老孙头是个眼尖记性好的,时隔两个多月,还比划着描述出来人的相貌特征。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来人也没什么胎记、黑痣之类的显眼特征,一时间,宝玉无法将“年纪三十出头,身高七尺有余,相貌堂堂”的描述与京城中浩浩荡荡千百号达官显贵、有背景的人联系起来。 出了花田庄子,宝玉中午在得意居与贾琏吃了一顿饭,昨个儿不方便说的话,倒是今天都敞开了说了。 贾琏也提及了自己老爷做的不靠谱事儿,很是惭愧。 宝玉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大伯不过是邀友人去小坐,也算是看得起我那简陋的花田庄子。” 贾琏却是讪讪笑了一下:“这事儿吧,哎……毕竟是我老子,我也不好阻拦,总之是哥哥对不住你。” “瞧琏二哥说的,一些菊花,才几个钱?明年再开了,叫大伯尽管去挑就是了。听说大伯近来在京中人缘颇好,可不知当时带去庄子的是哪家人,竟然都不叫琏二哥你作陪?” 宝玉说到了点子上,贾琏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支支吾吾说:“许是觉得我年纪轻,去了瞧着碍眼吧。不说这个了,宝玉,你现在可是咱们兄弟几个里头升得最快的了啊,人生得意事,就差美娇娘了……” 贾琏岔开话题打哈哈,就是不方便说了。 宝玉也不会继续追问,只是笑着说:“我什么时候娶美娇娘是不知道,不过我又听说了,琏二哥近来春风得意、彩旗飘飘,惬意得很哟?只是不知道腊月里的葡萄架子倒了,酸不酸?” 【这个宝玉,真是哪里的消息都知道。不就是包了个粉头么,家里的母老虎居然把自己的脸都挠花了,可叫这事儿弄得……】贾琏只觉得宝玉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招招见血,都说到了自己心里苦闷的地方,于是举起酒杯讨饶:“给哥哥留点儿面子哈。” 吃完中饭,回头还要去深度撸毛便宜爹贾政。 讲真,贾政这一年,虽然许纯安走了,但是毕竟先前打下的底子还在,只要他不犯抽抽口吐恶言,基本上和同僚的关系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地处着,也算好过了;又因为那抽水机一事,工部的老大郑尚书对他关照有加,所以这一年来他也算是顺风顺水。简直就是年少靠老子、年老靠儿子的典型。 你要叫他说出如何办实事,他还是欠缺一点的,毕竟贾政的专业范畴只涵盖了造房子及其周边。所以宝玉对着便宜爹泛泛而谈的:按规矩办事、不可莽撞、不可自满……等等等乏味的老调重弹也是一脸认真受教的样子,可见演技是越发精进了。 一个半时辰过去,说得口干舌燥的贾政方一停下,二儿子就很有眼色地端茶送水来,又开始夸:昨天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细看,今儿发现老爷现如今的书房布置的清贵雅致云云――贾政一捻胡须,颇为自得地说:“上回太孙殿下来了,也是如此说的。”语气中的骄矜简直就要满出来。 宝玉夸贾政书房的用意就是为了引出便宜爹的话头,继续说说皇太孙上门的事儿呢。 “可见老爷的品味自然不俗,儿子需要学的地方还多得很呢。”宝玉诚心诚意地拍马,一脸聆听的诚挚模样。 “咳咳,你年纪尚小,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到这些事情上来,只要会分辨高下就是了,切不可玩物丧志。就像那一日,太孙殿下说……又说……还问我这田黄石的来历,博古架上的碑文拓本……” 宝玉听得心头一跳,暗生计较。 ………………………… 总的来说,宝玉回京之后还是有蛮多应酬的,众人都想通过他的口打听一下那个盐田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有不乏居心叵测的人试图挑拨十六和宝玉之间的关系――无他,众人从前都知道,宝玉是苏北郡王的心腹,但是偏偏盐田法一出,受益最大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柳彤、郝大……而贾瑛的升官只是因为苏北郡王被提了爵位,成为吴郡王之后按照惯例才得以升迁的reads();。不禁叫人琢磨里头的深意:听说那柳彤和理国公府是族亲,而理国公柳彪的幼子柳岩正是如今负责吴郡王的安危的侍卫长,这么看来,许是吴郡王身边的的“新欢旧爱”要邀宠,在斗法呢? 咳咳,众人的脑洞也是蛮大的。 宝玉这几天没少听别人在自己耳边替自己打抱不平,他都纳闷了,原先这些三拐七拐的亲戚朋友怎么没冒出来? 好在这样的日子就两天,因为转眼就除夕了,总算有借口不出去应酬,也不必在府里接待人了。别的挑拨的人都可以的当做是耳旁风,只是有一个――不得不说,若是再多来几个像是北静王水溶那样的人,宝玉大约是头都要大了――明里暗里的表示亲昵也就算了,被婉拒之后也不罢休,前个儿还叫人送字联同荷包来了。 字联也就算了,荷包是个什么意思? 贾母等人只当是北静王把宝玉还当做小孩子,送来金子银子打的小锞子呢,宝玉却是晓得的,回头打开荷包一开,内里装着一包烘干的桃花瓣,可不正是桃花浸相思,入骨化缠绵么? 【咿,这水溶还真是个撩妹高手,怎么文艺煽情怎么来。可惜自己实在是不好这一口。】遂宝玉把荷包随手一丢,放到抽屉最角落去了。 腊月二十九,宁国府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是忙忙碌碌地准备祭祖事宜。 除夕当日一大早,在城外道观寻仙问道的贾敬终于舍得回到红尘中来了,他领着同辈的贾赦、贾政,后又跟着贾珍等玉字辈的贾珠、贾琏、宝玉等人(皆是有品级在身的),骑马入内城;贾母则领着女眷中有诰封者尤氏、邢氏、王氏,皆按品级着朝服,坐轿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两处人便到宁国府暖阁下马/下轿。 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侯,然后引入宗祠――两年前,宝玉就在这里站了十多年。 祭祖仪式开始,只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 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 贾珠贾琏献帛,宝玉捧香,贾蓉、贾兰、贾苒展拜毯,守焚池。 诸多礼节毕了,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一来二去,好歹算是全了一年一次的祭祖之礼。 再然后便是正月里,族亲姻亲等等你来我往。因为大房二房分了家,所以邢氏与王氏是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荣国府东边西边的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五六日才完了。 这五六日里有贾赦请贾母等,次日贾珍又请,贾母皆去随便领了半日;也有凤姐设宴、李纨邀尤氏等人来吃年酒等等。这其中,因为贾敬素不茹酒,也不去请他,于后十七日祖祀已完,他便仍出城去修养。 不过东府、西府众人都习以为常了,敬大老爷能够在腊月二十九赶回来,一早去朝贺、又能够坚持完祭祖仪式、还记得去给荣府的老祖宗问安,已经是再难得不过的了,殊不知,一年也就这时候见到他的时间最长。 反正,惜春都快不记得自己老爷长什么样子了。 第77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正月里么,无非就是走走亲戚。 宝玉还没娶妻生子呢,便是跟在贾政身后做做样子,不过因为他辈分大,倒是族里的人好多比他年纪大都得喊他一声宝二叔,譬如贾芸、贾蘅等人。 没错,从前族学的贾芸、贾蘅、贾芷三人如今可算是宝玉彻彻底底的脑残粉,被家人领着来给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拜年请安――不过是随大流一起磕个头的事儿,磕完头,说一轱辘的吉祥话,又拿到了长辈们打赏来的银锞子。 因贾芸和贾蘅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了,剩下的贾芷距离生员也只差临门一脚,倒是不像从前那样被管束得很严了。这几人的老子娘听说儿子要特特去给江苏回来的宝二爷拜个年,哪里还有不依的,反正前些年他们这几个儿子都是这样子的流程,总得给宝玉拜完年才算了的――总归自己儿子能和嫡枝搞好关系,也是好事。贾芸等的父母才不管从前宝玉胭脂二郎或者怎么样的名声呢,反正他们只晓得,宝二爷有钱有势,是自己等旁支拍马也赶不上的就是了,于是又老调重弹,叫儿子要恭敬有礼等等。 禁不住念叨,几个小子们纷纷支吾着应下,眼见就到了宝二叔的院子附近,恨不得飞也似地跑了。 宝玉听闻贾芸等人来访,也没有很吃惊,毕竟这几个大侄子是年年都来的。 今年他们送来一副大鹏展翅图,是他们三个人合力画的,虽然不值钱,但是也算有心。更何况这三人家中也不是特别宽裕,装裱的钱估计都攒了好久。 宝玉从来都不是以礼物的价钱来定义价值的,千金他爱,鹅毛也爱,端看送礼的人有没有走心。 当初在族学不过是顺势推了这三人一把,主要目的还是整顿族学风气,但是这三人能够抓住机会,也懂得知恩图报,就是很好的苗子了。在古代生活这么多年,宝玉深知一个家族枝繁叶茂才是长久之道,强干弱枝――或者说,宁国府、荣国府最近这两代,连强干弱枝都算不上,顶多算是靠着余荫过活的藤萝,是没有前景的。 这三人想要出人头地最快的法子就是继续科举,宝玉也是乐见其成的,鼓励了他们几句,虽然说得不过是翻来覆去那些话,但是听起来却诚挚无比,更有宝玉给他们从江苏带来了那边的一些文集,这在古代这样信息流通慢的地方,也算是相当宝贵的东西了。 忽悠完了三个半大小子,宝玉看着铺在桌子上的大鹏展翅图:展翅么?不,自己现在还差得远了。 ………………………… 因为宝玉初八就要启程离京了,正月初六,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邢氏和王氏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办一场家宴,宁国府那边的女眷来得最最晚,尤氏带着儿媳秦氏,进来就没口子地给贾母赔罪,直说临了有事耽搁了云云。 那秦氏一身大红洒金夹袄,领口袖口镶着一圈灰兔毛,头上戴着累丝红宝朝阳五凤步摇,耳上挂着赤金爪镶东珠耳坠子,压裙的是五彩同心宫绦结,打着一块乳白色双蝠戏稻暖玉……见到的人莫不是夸好颜色。 贾母笑着说:“无事,本应当是元宵后请你们吃酒的,但是宝玉不日就要启程离京了,如今这个日子,想必你那里也忙reads();。很不必如此。” 荣国府开的虽是家宴,但是毕竟如今姑娘小子们都大了,很不好混作一处,故而用屏风隔开了男女――主要是宝玉的提议,贾母本还想一起热闹的,后来想到二丫头三月里要出门子了,玉儿等人也确实不比小时候了,还是分开置席更合适,遂点头直说宝玉周道。 其实哪里又是宝玉想得周道,只是别人想到了,都不敢去同贾母说,免得败坏了老祖宗的兴致。 这边荣庆堂共摆了十来席。每一席旁边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有各色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不用说,就是宝玉花田庄子友情赞助的;上好的香茗、各色的点心果子任取――宝玉一看,这竟好似自助餐一般,当然,只是自助取茶取点心,席面还是妥妥的中式。 厅内几桌,是女眷,除了荣国府大房婆媳两邢是和王熙凤、二房婆媳两王氏和李纨、宁国府的婆媳两尤氏和秦氏,族亲中的女眷如贾芸的娘和妹妹、贾蘅的奶奶和娘等等,还有王氏之姐薛姨妈母女、三春、黛玉、湘云等;另外年纪小的苒哥儿、大姐儿、巧姐儿也都在室内,具是担心外头风凉小孩子吃不住。 廊上几席,便是男人们的天下了,贾赦、贾政、贾珍、贾珠、贾琏、宝玉、贾环、贾蓉、贾芹、贾芸、贾芷、贾蘅、贾菱、贾菖等,哦,还有个小大人似的兰哥儿,也要到这一边来,过了年才十岁的他文绉绉地说着什么“七岁不同席”,也是逗趣。 另有三人,需要特别说明,一是那呆霸王薛蟠,他母亲和妹妹坐在里头,他自然是坐在外头的;二是已经和迎春定下亲事的孙绍祖,虽有些不合规矩,但是贾赦邀来的,也就无人多话了;还有一个乃是家中父母具不在世的柳湘莲,因得封官身,腊月里和宝玉一道回京祭拜父母,今儿应宝玉的邀来了,因他乃是新封的正五品云骑尉,又是因功封赏,一时间倒是抢了不少风头。薛蟠眼见那柳湘莲眉目如画、顾盼风流,心头痒痒得很,奈何小薛已经不争气许久,延医请药、求神拜佛皆是不能立起来,更甚者,思及□□就会□□作痛,连用道具取乐的法子都不能了,竟然是生生吃了两年多的素,竟不知肉味几何了。 柳湘莲怎么会没察觉那呆霸王的注目,被盯久了也是窝火,遂抬眼充满杀气地望去,却将对方眼神淫邪中暗含心碎神伤,被自己瞪视之后竟然叹了一口气开始满杯饮酒了――没毛病? 大正月里的,冷面二爷柳湘莲心说:我不动粗,忍。 贾家从文字辈到玉字辈再到草字辈,济济一堂,要不是宝玉过目不忘,还真叫不出一些原先在族学只是打了照面的大侄子们。 这其中,贾赦略领了贾母之赐,便告辞而去。贾母知他在此彼此不便,又因为分家之后他越发恣意,三番五次行事出格,无心计较也懒得计较,遂是同薛姨妈的说笑都没有停,挥挥手就示意自己知道了,随他离去,一番经过看在有心人眼里又是自有盘算。 贾赦自到荣国府西边的前院里与众门客赏灯吃酒,笙歌聒耳,锦绣盈眸,另有一番快活滋味,暂且不提。 先说回这边的席面上,宝二叔的名字在族学就是传奇,想要同他喝酒的大侄子们多得是。宝玉实在是不想再体验宿醉了,于是提早吃了解酒药,还是将所有妄图将自己放倒的人都撂倒了――这里这个‘人’特指贾蓉等小一辈,他们听说过宝玉千杯不醉的名头,但是不太敢相信,乘此机会倒是想要试一试。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倒下了一个打头的贾蓉和一个起哄得最厉害的薛蟠,其他人就乖乖坐下喝酒吃菜听戏了。 吃饱了还得看戏呢,贾母等人移步花厅的时候,见到小辈们那一桌趴下醉猫两只,点着宝玉笑道:“定是他们想要灌你喝酒,结果自己喝醉了!” 王氏连忙说道:“是啊,正是年节里才会如此,不过宝玉也太实诚了一些。”生怕贾政就要在正月里吹胡子瞪眼reads();。 贾政皱了皱眉,一句“慈母多败儿”在舌尖是压了又压,终于还是记得如今在众多人在呢,于是僵着脸没说话。 王熙凤连忙出来打圆场,叫几个强壮的小厮把蓉哥儿和薛蟠一则扶去客舍,一则扶去梨香院醒醒酒。 那秦氏似是有些不放心贾蓉,遂不一会儿也带着丫鬟悄悄离了席面一会儿。 倒下了闹腾的贾蓉和薛蟠,宝玉他们一桌就安静多了。 贾珠一时没看顾好大儿子,倒是叫他吃下一口米酒,如今兰哥儿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但是贾珠担心晚上回去儿子会闹酒疯,遂一个劲儿地叫兰哥儿多喝温开水好解酒,水喝多了,兰哥儿又闹着要小解。 宝玉方才与人斗酒,也灌得一肚子水饱,于是自告奋勇带兰哥儿去解手。 贾琏么,虽然不几个月就是孙绍祖的大舅兄了,但是孙的年纪实则与贾珠差不多,又身材魁梧,让贾琏一声“贤弟/妹婿”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了,只好同贾珠没话找话说:“珍大哥呢?怎么也不见了?” 贾珠还真没注意:“许也是去更衣了吧?” 宝玉带着贾兰回来坐定之后,才有那功夫去观察一下未来的堂姐夫:鹰眼心狠、薄唇无情,一看就是杀伐果断的角色,恐怕二姐姐降伏不住……但是身为隔房的堂弟,宝玉也没办法坏了迎春亲爹给她定下的亲事,再往深了说,如今京城都晓得荣国府长房二姑娘三月里要嫁入孙家,不论因为什么事情,亲事告吹,于迎春名声的伤害都是致命的。 【只希望琏二哥能顶事起来,毕竟按照如今的风俗,娘家也是出嫁姑娘在孩子成器之前最大的助力了。】当然,至于宝玉自己,一直在为成为能够展翅的雄鹰而努力。 宝玉在观察孙绍祖,孙绍祖又何尝不对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贾瑛好奇?出生异相、小时了了、长大纨绔、精通杂学、白身长史、一年升三级……最后三点,无论哪一点,看着都觉得应当和眼前肤白貌美的少年扯不上关系――这样的少年,看着就像是养在甜白瓷中的水仙,美则美矣却根须浅薄、品性娇贵。 起初,孙绍祖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在见识了宝玉来者不拒地喝酒、接触了宝玉的眼睛之后,他发现,哦,这个贾瑛有些意思,不过还嫩了些…… 两个相互打量的男人/少年举杯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色已深,众人散去,宝玉却想到宴席后半程,贾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袖子上还沾着的几根灰兔毛,真是偷吃不擦嘴的典型――【贵圈真乱!贾珍这样寡廉鲜耻的人,还是贾氏一族的族长……坑人啊摔!我这样的辈分,能够卖力整顿了族学,叫贾氏一族不至于从苗子上歪了,也没办法换了根子上就坏了的族长啊……真头疼。】 再头疼的事儿,于宝玉来说也是暂时无能为力的,无论是迎春即将嫁的对象是一个野心家,还是族长贾珍和他儿媳妇关系不纯洁,亦或者是更严重的贾赦想要投机站队储位之争,再不然就是皇太孙隐晦的拉拢……在这些事情面前,北静王水溶想要和自己酱酱酿酿那都不是事儿了。 宝玉除了贾母与贾珠,无人可诉说,只好在离京前给荣国府里唯二智商情商都比较出众的两人讲明了厉害关系。 贾母懵, 贾珠懵*2, 【自己等人与这些人朝夕相处,竟然发现的蛛丝马迹还不如偶回京城的宝玉,实则是惭愧!】懵完之后又是无比的欣慰,宝玉真的是长进大发了!遂两人拍着胸脯叫宝玉放心:【后宅/前头有我!】 宝玉本来也没指望两人能做什么,只是自己提醒过了,好歹家里人不至于一点成算都没有reads();。最后,他还记得提起那金陵府尹贾雨村――便是包庇薛蟠杀人罪的官员,听闻贾雨村为官便宜爹贾政出了很大的力,宝玉点明如今江苏年后必然是有大整顿的,苏北郡王成了吴郡王,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若是到时候贾雨村来咱们府找路子,务必不要傻呵呵地应下;又说自己便宜娘的陪房周瑞从前强买田地,诸如此类打着咱们府的名头行不法之事,日后总归是隐患――这件事交给贾珠比较方便,毕竟婆婆的提点和亲儿子的劝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王氏会听进去哪一样。 宝玉的原话是:“大姐姐入了皇太孙府;大老爷攀了东宫侧妃娘家的路子;我又是吴郡王的长史,咱们一府天然就是东宫一派的了,为今之计,只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去年还好说,今年我若是跟着殿下有什么大动作,势必是要碍了七的眼。府里众多事,还是得老祖宗看顾着。”说到‘七’的时候,宝玉发了一个气音。 贾母郑重应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阖府的老少爷们,竟然都不如一个远在江苏的你看得透彻。我这把老骨头就再熬几年,熬到珠哥儿和宝玉都能独当一面了,我也就放心了。” 次日,宝玉启程离京,众人相送一番不再赘述。倒是要提一点,还未到元宵,大房的琏二奶奶王熙凤又诊出了喜信,原本想要教训两次贾瑞的她倒是歇了心思――懒得与蠢货计较,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及积点德。 遂贾瑞只是害了相思,并未因为王熙凤的戏耍吃了两回冷风而一命呜呼――当然,这是原著剧情,大家都是不晓得的。 ………………………… 宝玉到了淮安的时候,码头早早就有人在迎了,一别月余,再回淮安郡王府,竟然生出一种天高海阔之感,可能是因为京中实在人多应酬多,人际太复杂,不如在江苏,横着走也无所谓――boss是我小伙伴。 当然,横着走的是螃蟹,宝玉从来没那癖好。 一行的车马到了吴郡王府――没错就是去年还挂着苏北郡王府的牌匾,然后后来直接又换了吴郡王府牌匾,实则一点也没扩建的宅子。 *约是从前被高大他们绑走那次知道了银子的重要性,反正现在他对这些衣食住行是觉得凑合就行,统共现在王府就两个主子,扩建?否了。 户部拨下来的扩建银子?收了,有别的用场。 大丰盐场的盐田法成功一事,叫十六燃起了熊熊的发展之心,当然,因地制宜四个字他是牢记心间了,这不是宝玉才回来,他就张罗着要在春耕之前巡视全部的五千户封邑。 不论是原先的海州、响水、滨海、射阳、阜宁、大丰的一州五县;还是去年底才增加的泰州、洪泽、宝应、高邮,一州四县,统共两州九县五千户(大约之数,不可能是恰恰好五千的),十六都打算走一遍。 底下的人就嘀咕了:去年不是才去过海州等地么,这才一年。不过嘀咕完又想,吴郡王虽然事儿多了一点,但是有一点是及好的,一应在路上的吃穿用度花销全部都自费――不是作秀的那种,而是完完全全自费。去年海州的知府还想过拍马屁,弄点欢迎仪式什么的,结果被当时的苏北郡王骂到臭头。 不论如何,上位者做了决定,下头的人只要负责执行就是了,于是二月底,吴郡王亲临洪泽县,自此开始第二次巡视。 洪泽县的地理位置还不错,西临洪泽湖,湖内有鱼类近百种,以鲤、鲫、鳙、青、草、鲢等为主,自然也少不了螃蟹、虾子等水生生物。除此之外,芦苇遍布,莲藕、芡实、菱角素享盛名,有“鸡头(芡实的别称咯)、菱角半年粮”的说法。此地的人不仅靠水吃水,耕种条件也比沿海一带的好多了――可见这吴郡王新增的两千户食邑是老皇帝叫人拟出来做的决定,比十六自己瞎挑胡搞的强多了。 洪泽县一行,十六是既开心又失望。 开心的是这地儿还挺富庶,瞧百姓也是安居乐业、面带朝气的那种,比先前射阳等地要繁荣多了;心头小小的失望自然是因为这边好似没有自己用武之地reads();。 随后到达的宝应县、高邮县也是如此。 而且宝玉和十六到这两个地方也算是故地重游了,那宝应的成县令也是老熟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却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从原来的恭敬到现在的毕恭毕敬,叫人感叹世事无常。 至于高邮,大牛他们一家如今日子红火,莫说是到县城买一套宅子,便是再置办几个铺面也不是问题的,不过因为老里正坚持,所以还在乡下住着。 十六巡视高邮的时候,还特意打听清楚并上门拜访了一趟。 当初老里正的一个善举,已经叫家里人得了几十两的意外之财(宝玉留下的锦囊),以及一个腌制咸鸭蛋的秘方,现如今说起高邮哪里的咸鸭蛋最正宗,大家一定晓得是老里正家里的。 去年年底,高邮县百姓变成了吴郡王的食邑,老里正家里是知道的;今年听说那老王爷要来巡视,老里正家里也是知道的。 【不过这又和我们又啥关系?那都是县令老爷的事儿。】大牛、二牛、三牛三兄弟如是想着。 没关系?关系可大了! 吴郡王的仪仗来乡里啦! 庄严肃穆的侍卫个个身姿挺拔――可不是,都是北地的好小伙儿,身材天然就比南边儿的高大威猛些。 沿路的人悄悄打量又不敢高声喧哗,只在仪仗过去之后才敢小声议论。 “你看见没有?郡王老爷的马车是四匹大马拉的,好家伙,比县令的马车气派多了。” “咱们成县令?他的马车都是租的,他那么……才不会养大牲口呢。”抠门。 “你们看到马车前头一左一右的两个少年郎没有?哟,那相貌真是,绝了!” “哎,两个大人瞧着年纪都挺小呀。有没有二十哟?” “干嘛?就算没满二十,你家的翠花也配不上人家。” “说得好像你家大妞配得上似的。” “郡王老爷他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你问我?我问谁?我咋知道?好像要去乡下?” …… 按理说,权贵出行是要净街的,不过十六坚持要看最原生态的民生,所以只是拉起几道麻绳,将百姓隔开一段距离――反正宝玉他们去江北大营送虎符回来之后,铁甲禁卫军的那几个好小伙子是憋不住了,如实禀告贾大人能够仅凭一船桨挥开追击的桐油火箭的能力,十六忍住好奇,没有去捏宝玉的胳膊,而是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只是力气大,准头也好啊!我朋友真棒! 反正有能够近身保护的柳岩和能够防范远程攻击的宝玉,十六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坚决不要净街。 ………………………… 话分两头说,今儿原本是三牛去小码头送咸鸭蛋的日子,但是路上被人群阻拦了一会儿,听说是郡王老爷来体察民情,就要路过这边了,戒严是有的,看热闹的百姓也是有的,故而推着车子一下子走不过去。 三牛一盘算,绕远路花的时间还久呢,还是等贵人们过去了再往码头去吧。 第78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然后,领着乡亲们推着满满几车咸鸭蛋的三牛就被拦下来了。 没错,因为宝玉眼神好,认出他来了reads();。 毕竟几年过去,少年的变化大,而成人的变化小,三牛和大牛的脸又同复制黏贴差不多,宝玉当初坐着大牛的车好一大半个白天呢,将对方的长相记得牢牢的。 同三牛一起送咸鸭蛋的村民还以为三牛犯了什么事儿了,紧张地上前解释呢。 再接着么,眼前带着一小队侍卫过来的小哥笑眯眯地说:“这位是三牛大哥吧?您忘了?七年前在宝应县城,咱们还一起吃过一顿饭呢。我们家爷姓贾,行二。” 笑脸小哥正是一更,他得了宝玉的吩咐来拦人的。 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三牛哪里还会想不起来?毕竟这短短三十来年的人生里,和富家少爷有纠葛的,就那么一回了,于是他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宝二爷么?” “正是,我家二爷如今是吴郡王府的长史,今日郡王殿下要巡视附近乡里,忽然想起故人,便是要往你家去呢。” “郡王殿下要去我家?”七年前的小包子脸男童如今成了官老爷,还是咱们当地吴郡王的长史,那是多么凑巧的事儿啊! 一更笑笑说:“更凑巧的事儿还有呢,郡王殿下,你们也见过。” 吓?! 三牛好险咬到自己的舌头:我居然见过郡王殿下他老人家? 于是懵里懵懂的三牛就在乡亲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以梦游的姿态穿过麻绳拦起来的封锁线,到了郡王马车附近。 宝玉早在瞧见了三牛的时候就和十六汇报过了,叫一更去带人过来自然也是得了十六准许的,如今一行人过来自然有些声响,十六掀开马车的帘子:“三牛叔,好久不见。” 三牛在光光是看到四匹高头大马、马车周围铁甲锃亮的侍卫、侍卫腰间红木镶青铜的刀鞘之时,膝盖就没由来地一软,幸好一更小哥在他身后扶了一把。 现在眼见王爷老人家掀开帘子同自己讲话,三牛激动得直哆嗦:……哎?王爷不是应该是老人家么?哎? 三牛的嘴巴微微张着,还想伸手去揉揉眼睛,完全不似当年在宝应县城里头,是三位兄弟里最聪明机灵的那一个了。 眼见对方神游天外,十六于是又说了一声:“三牛叔,近来可好?”好么,指望十六文绉绉地说什么别来无恙也是没可能的,所幸,简简单单的问话反而叫三牛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说:“好,可好了。草民拜见王爷……” “不必多礼。”十六一个眼色,宝玉纵身下马托住了三牛。 三牛定睛一看:也是熟人,就是当年的奶娃娃宝二爷。这可真是怎么说的?戏文里唱的那样了――‘有缘千里来相会’! 当然,三牛也不敢和王爷、贾大人攀有缘,不过心头的兴奋是怎么也克制不住的了。 前行的队伍因为这一件意外之喜耽搁了一小会儿,周围的百姓虽然听不清里头在说什么,但是看那庄稼汉子的神色就猜到了,大约是从前有一出‘王爷微服私访,与百姓一见如故’等等的情节――此地经济条件好,老是有戏班子来摆台子唱戏的,戏文听得多了,自然百姓的想象力就丰富了。 三牛兴奋之下也没忘了给一旁等着自己的乡亲们报个信儿,说今儿便不去码头了。 众乡亲七嘴八舌地说:“行,你放心,回头多少数,咱们都给你记清楚。””王爷找你,这可是天大的要紧事,你的咸鸭蛋就不用操心了。”…… 三牛憨笑着谢过众乡亲,然后随着一更上了一匹马――我滴个乖乖,这可是他第一次骑马reads();。 坐在上面,顿时觉得自己突然就高了这么多,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别提有多艳羡了。不过三牛还是有些小忐忑:“一更小兄弟,要么我还是下来走吧?”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毕竟,这一更小哥是贾大人的小厮,如今给自己牵马,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呀? 一更想起当初宝二爷和武师傅一起漂了一夜,回府之后武师傅在府里蹭蹭上升的地位,心下也暗暗可惜过,当初和宝二爷共患难的怎么不是自己呢?然后很快又从白日梦里清醒过来,当初自己连游水都不会,要是真的是自己同宝二爷一道的,要么就是拖累了二爷,要么就是早就一命呜呼了。可见很多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好比眼前的庄稼汉子,因为当初他爹他哥哥对郡王殿下和宝二爷释放过善意,现在就有善报了。 “大叔你就安心坐着,我也就是跑腿的小厮,给您牵马是我们爷吩咐的事体,要是没做好,我们爷回头得罚我了。”一更一本正经地说。 三牛自然是没有把挨罚之类的话当真的,回过神来、智商重新在线的他看得真真儿的,这个叫一更的小哥在贾大人面前乃至吴郡王面前都有些体面,如今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叫自己坐得心安理得一些罢了。 路程便在三牛坐如针毡的过程中走尽了,眼见着前头的路越来越眼熟,再往前,自家的烟囱都能看见了,路边用着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毕竟都是一个村的,谁不认识谁啊。 村民也奇怪呢:三牛不是一大早出去送咸鸭蛋了,怎么不到午时就回来了?还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 有那机灵的小子,早早瞧见了,就去老里正家里报个信,好叫人家有准备,顺便打听老里正家里是有什么达官显贵的亲戚――这小子跑的太急,又不认识旗子上的字,还不晓得这是吴郡王的仪仗。 老里正家里,大牛、二牛都带着半大小子们去田里了,老里正前些天逞强要下地,结果扭伤了腰,恰好在家里休息,听到小子报信,也是摸不着头脑,饶是这样,他也咳嗽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报信的小子比十六等人早了一脚,等三牛领着郡王殿下、贾大人、柳大人已经侍卫若干进了来到自家大门前,他老子已经拄着拐杖在张望了。 老里正年纪大了,眼睛可没花,本来和十六等人不过是一面之缘,便是这么一时善心,给自己家乃至高邮一地养鸭子的人家找了一条改善生活、发家致富的好路子,路过高邮的贵人能有多少?路过高邮的落难贵人能有多少? 故而,虽然十六和宝玉长大了,但是老里正一下子就确认了眼前的人,他可不瞎,这么近了,哪能没看清楚仪仗打出的旗子,既是识字,也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年有些拘谨倨傲开口求助都生硬的少年,居然成了今天的吴郡王。当年眉清目秀,年幼老成的男童子,今日却是正五品的贾大人了。 老里正欲行礼。但是刚才十六连三牛的礼都没有受,现在更不可能受老里正一拜了,这一回,是他亲自扶住老人家的。 总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忒多了,虽然这十里八乡的人老里正都能叫得出名字、说得出来历,但是难保没人乘乱摸鱼,于是老人家把殿下等人迎进屋子,关上大门隔绝了外头乡亲好奇热切的眼神。 柳岩安排好了周围的的岗哨与巡逻之人,然后吩咐守门的见到和三牛长相差不多的中年汉子到来要记得及时禀报――没错,大牛二牛和他们家的半大小子们都还在田里呢,不过想必也快回来了。 屋里,十六温和地与老里正唠家常,不得不说,小伙子进步还是很大的,知道问问去年田里的收成、最近咸鸭蛋的价格变动、老人家身体怎么样、家里现在人口几何之类的接地气问题。 宝玉很欣慰,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办法想象石榴和别人吟诗作对掉书袋的样子?偷笑reads();。 老里正除了一开始有些紧张激动,后来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然后一番交谈,觉得吴郡王此人是真的平易近人而非表面功夫,如此一想,他觉得去年那十里坡案和盐田法都是由吴郡王主导的乃是确凿了(而非别人捉刀),有这样的藩王,对于江苏一省来说,是幸事。 不多时,大牛二牛兄弟回来了,他们是被自己的乡亲吓回来的。 【什么叫你家被官兵围起来了?什么叫王爷要见你爹?】 民惧官,更惧权贵,两兄弟外带他们自己的孩子,一共五人,连锄头都丢在地里,飞奔回来。 好么,没错,咱们家确实是被官差包围了,可是站在官差中间发呆傻笑的那不是自己亲弟弟/叔叔?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大难临头被问罪的样子啊? 等通过了层层守卫,三牛小声给俩哥哥说了经过。 说完之后,用一种‘真是傻人有傻福’的眼神看着他大哥。 大牛挠了挠脑袋。 “快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据说邋里邋遢见王爷也会被治罪呢。”三牛赶着两个懵逼脸的哥哥去洗漱,又把三个大侄子轰到他老娘那边去,嘱咐他们不要乱走,就在屋子里呆着,以免冲撞了郡王殿下。 等到大牛二牛洗白白之后――用的是香皂哦,众人又是一番见礼和寒暄。 这一日的午饭是在老里正家里吃的,做饭的是老里正婆娘和她的儿媳妇,当然,传菜中途初一不着痕迹验了毒这件事就不必让老里正的家人知道了。毕竟规矩不可废,小心使得万年船。 吃完原汁原味的农家菜,十六又喝了农家自己炒的粗茶沫子,很苦,但是回甘。 “您觉得此地百姓如今的生活还好么?” 老里正点点头:“比从前好多了,好歹有奔头。” ↑↑↑以上,便是: 【你幸福吗,你觉得你周围的人幸福吗?】 【还阔以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然后十六有见了见老里正的全家人,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老里正一开始还不要收,最后当然是辞却不了十六和宝玉的好意。 吴郡王走后,老里正家一时间倒是成为了高邮的传奇、即便是县令见到老里正也礼让三分了,还有往日呼呼喝喝的衙役也都对老里正管着的乡民客气了些,总之,十六来了小半天,走了之后好几年余威犹在,在此暂且不说。 ………………………… 转完了新增的二千户,一州三县,回程便是从南往北走,先过大丰。 如今的大丰成了盐田法的学习观摩基地,往来都是人――还都是达官贵人,皆是来学盐田法的。 如今负责这一块的还是柳湘莲和郝老大,一个是对外的接待,一个是对内的讲解,基本上的事儿都能处理好。 他俩早早就得了殿下要来的消息,里里外外都准备好了。 时隔一年,十六再来大丰盐场,这里和去年相比,变化不是一般地大,原先堆成山的薪火仓都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大片开阔的滩涂;穿着统一制式衣裳的盐工和去年比起来,结实了不少,虽然也因为由室内煮盐变成室外晒盐而黑了不少;堆盐的仓库又重新修建了一个更大的,若不是因为人手有限,大丰盐场月产出的盐恐怕还不止翻了一翻这么简单reads();。 盐工们身材壮硕结实了,是因为十六拨来的款子切切实实用在了他们身上――原先在十里坡吃尽苦头的郝老大根本不可能贪墨同样辛苦劳作的盐工的口粮;统一制式的衣裳则是宝玉出的主意,大约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集体文人关怀了,也是工作服的雏形。 当初宝玉提这个建议的时候,柳湘莲和郝老大还都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一身衣服么?劳作的时候穿自己最破最旧的衣服已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主人家发下来的全新的衣裳,谁舍得拿来干活的时候穿? 但是十六信任宝玉,是无条件的信任,何况大丰盐场统共不到一百个人,一人两身可以替换的细麻布衣裳也用不了几个钱。准了! 然后,强制执行穿工作服之后,柳湘莲和郝老大发现,盐场的盐工变了,具体是哪里变了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精神头不一样了。 尤其是年后,一批又一批别的盐场的管事带着一些盐工的头头来参观大丰盐场,穿着一水儿酱色衣裳的盐场盐工在来人的注视下,不由地挺了挺胸膛――虽然只是微微地挺直,但是也是站直喽的一个好开端。 十六给大丰盐场的待遇并没有很出格,无非就是不克扣、轮班倒、有年节礼……哦,发放统一的‘工作服’。 仅仅是这些,就足以让别的盐场的人艳羡不已。 故而,今年三月,吴郡王再次到大丰,受到了盐场人由衷的欢迎。 这样的欢迎叫十六觉得醉醺醺的,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内心也是鼓胀胀的,说不出地满足。 ………………………… 然后便是射阳县。 射阳县和去年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虽然去年的江苏射阳县出名得比大丰县要早,但是一则是恶名,一则是美名,完全没有可比性。 如果说大丰县大丰盐场的繁荣给十六带来无比的欢欣喜悦,那么射阳丝毫无改变的贫穷叫十六又从飘然的状态落到了地上。 杨县令看到吴郡王,堆着满脸的笑来迎接,又是添茶倒水、又是鞍前马后的,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有所求”。 石榴不是没看懂,而是还有些拿不定。 拿不定射阳应该发展些什么。 小伙伴一筹莫展了,宝玉自然要为他排忧解难,而且这时候提的一点什么建议也是比不上盐田法来的震撼了,倒是不必顾忌其他。 “殿下,我觉得,既然洪泽县能在洪泽湖养菱角、芡实,那么射阳县的人能不能在海里养昆布、蛤蜊呢?或者说更进一步养殖海参、珍珠呢?”而这些海水养殖的资料,宝玉都有,即便不能直接拿出来,也可以在养殖户们要走弯路的时候尽量规避。 昆布既可以当食材也可以入药,蛤蜊同样如是,两种东西其实在沿海都便宜,内陆的价钱也卖不高,但是买得人还挺多,也就是虽然价格低廉,但是一旦做起市场来,薄利多销,同高邮咸鸭蛋一样,所产生的的效益不可小觑。 然后海参、珍珠的价值就不必说了,即便是宝玉原先所在的现代社会,这两样东西的价格都卖得很可以,如果能够人工养殖…… 十六的眼睛蹭地一下就亮起来了:如果能够成功养殖,那么不仅是射阳一地,还有海州、滨海、响水等等沿海之处,都多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好路子。再往远了说,海珠如果是能养殖的,那么淡水珍珠呢?可别忘了如今大半个洪泽湖、一整个的白马湖以及一整个的高邮湖都是自己的reads();! 十六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纯然地大公无私以建设小康社会为己任啦,本质上来说,他的想法就是“封地是我的,食邑是我的,既然是我的,那就得争气”……咳咳,大致就是这样的心路历程,促进了他想要带领大家发家致富。毕竟自己的北边就是老七的地盘呢,不能被比下去。 这个海水养殖的想法便被记下了,再沿路北上,其余地方都还好,独独海州,如果说射阳去年是恶名远扬,那么十六在海州就是凶名远播了,毕竟海州城内五成官绅被清洗,不得不说是一件伤元气而血腥的事情了。 这样的后遗症体现在上层官绅之中比较大,于底层的民众其实没什么干系。 但是一座城的繁荣,官绅起到很大的作用。 现在这一群有些是未尝心里没有憋着一口气的,毕竟海州就这么大,家族之间联姻的关系网是理也理不清;当然,还有一些家族则是趁那些牵涉十里坡私盐案的家族倒下的时机扩张崛起了,这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起来。 十六本次来海州之前,也和宝玉商量过这个问题,两人一致觉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诱之以利,不愁没有海州的当地望族来效忠。 诱之以利,自然是…… “听说了吗?吴郡王向陛下特批了一批盐引……” “听说了,这事儿靠谱不?” “怎么不靠谱?盐田法一出来,十六皇子立马就从苏北郡王被擢升为吴郡王了,现在再讨要一些盐引,不仅是陛下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封赏殿下了,就连六部里头的户部尚书都点头同意了,更何况三司的人现在还在大丰呢……” “那你说,这盐田法推广开之后,盐的产量上来了,价格呢?” “价格的事儿你操心的?价格那是朝廷定的。我跟你说,就算是降价了,你想想,这吃盐的人有多少?谁这一辈子都是不能三天不吃盐了吧?傻!就算盐价降了,买的人更多了,不还是一样有赚头?” “你倒是研究得透彻啊,莫非?” “哎,我也就是空唠唠。这样的好事,肯定是轮不到我的。” “那也未必,现在城里多少人家还在观望呢,咱们要是得一个前脚,说不定就……而且我也听说了,许是咱们这儿也要建盐场?”说到后来,另一人也忍不住显摆起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了。 “……嘘,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 没错,十六虽然人没回京,但是有折子递上去,确实是为了增开盐场、增发盐引一事――理由也是很充分的,盐田法适用地区更广泛,大好滩涂不要浪费了;大丰盐长的产量上来了,盐引也要多一些才行。 老皇帝以为小儿子是终于想要弄点钱花了――先前太抠搜,府邸建德多寒酸,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听到幼子变相要钱了,还是很乐意的,毕竟增发盐引赚钱是开源,比盘剥百姓要强多了,也比一味节流要聪明多了。再说么,增开盐场,朝廷也受益。 大丰盐场要增发盐引,吴郡王有意多关照食邑下的商人一事传出去之后,是络绎不绝地有人来递名帖给落脚海州府衙后院的十六;更有因为知道一时不得见的,便想方设法来与吴郡王身边的人搭话。 因为柳岩负责的是王爷的安危,倒是不好轻易接近,免得落下口舌。但是贾瑛贾大人就不同了,他本就是王府长史,处理一应对外事务的。专业对口! 第79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玉如今是炙手可热,这也是当初十六和宝玉预料到的。于是按照计划来,请吃酒的,去;送礼的,不收;打探消息的,露口风。 这样一来,更多人确定了增发盐引是确有其事的,定于三月底在淮安举行。三月底,距离现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了。 大丰盐场原来是百来担子的月产量,一年约摸两千担。去年刚刚琢磨出盐田法的时候,产量约是翻了一倍,这还是因为后来几个月天冷了,日头没那么烈的保守产出。所以今年工艺不断改进,又即将步入春夏――想必大丰盐场的产量还可以再提升。 现在大丰盐场报到十六手里的数字是一个月五百担,又有它正在扩建,扩建范围大约是如今的两三倍,根据进城是再一个月就能完成扩建了,可以预测,今年大丰盐场的产量不会低于一万担。 再加上趁着盐田法的顺风车,十六死皮赖脸弄下来的,即将新增设海州盐场、滨海盐场――苏北沿海这要发啊! ………………………… 十六和宝玉在海州城放够了套路,便打道回府了,然后正式发布盖了王府印的榜文:三月三十日,淮安白鹤楼,邀请有识之士认购即将增的发盐引。 当然,榜文下头的注解里也说了,这未免浪费大家的时间,造成王府不必要的人力浪费,想要参与认购盐引的人必须先交一万两白银的保证金,事后或抵扣为费用,或如数退还,全看诸位的成败了。 鱼饵已经撒了,只等鱼儿入网。 不到一旬,收了五十万两的“保证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增发一事带来的收益和功劳了。 “所以宝玉,你真的不要去兼主持海州盐场和滨海盐场的事物吗?”十六有些闷闷不乐地问。 因为不只是过年回了京城的宝玉耳边有人挑拨离间,一直呆在淮安的十六身边也出现了不太和谐的声音,有些人自作聪明,觉得发现了贾瑛有失宠的迹象,虽不能直接和吴郡王说贾瑛的不是,但是淮安城私底下的小声响就没有停歇过,初一身为十六心腹中的心腹、铁杆中的铁杆,还肩负筛选信息的重任,听闻外头有那么些对宝二爷不是很好的传闻,于是整理之后小心翼翼地报给了殿下。 十六看到之后是又好气又好笑,从前在京城里的时候,只看到别人动心眼子揣测圣意,然后小心翼翼地投父皇所好,自己等无实权的皇子们最多也就是被人用一些吃喝玩乐的东西来打动。如今成为手握实权藩王了,倒是真的察觉到了今非昔比,自己一点小事儿到了外头都传成很离谱的讯息了reads();。 便是因为如此,十六本想着把海州盐场和滨海盐场交给宝玉来筹办的――讲真心话,他也觉得自己父皇给宝玉才升了三级有些小气了,君不见那柳湘莲还是宝玉引荐给自己的呢,现在在品级上也是和宝玉相同的。 反正十六就是护短,坚决不允许小伙伴宝玉被人看轻了。 宝玉猜到了十六的心思――因为小伙伴的心思实在是很容易猜透,心领了十六的好意,也不是不感动的:“盐场的事,柳湘莲和郝老大安排的很好,我没有必要中途□□去分功劳。再说了,高大也锻炼出来了,大丰盐场也有他盯着,恰好柳郝二人可以去新的盐场。” “那你就真这么决定了?” “殿下,信我。” “好吧……”十六有些无奈,遂不几日,送别了小伙伴,他转头对初一叹息,“宝玉真是倔。” 初一不好发表什么,只能劝着说:“贾大人一旬就回来一趟的。” ………………………… 插播一下荣国府的大事。 三月十二,宜嫁娶。 京城,荣国府,迎春出嫁。 当初贾赦示意邢氏狮子大开口,要了孙家五千两做聘礼,贾母这事儿以后气了个好歹,质问贾赦为何要这样做。 贾赦满不在乎地说:“老太太您不是把花想容铺子的红利分了一股与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她们三姐妹分的?这么多年下来,迎春的私房也攒了不少,这可都是要陪到孙家去的,我现在说的聘金高一点,别人只会讲我们荣国府的姑娘金贵!” 【呸,他们只会说咱们荣国府是卖女儿的!】贾母揉着胸口不欲再与大儿子说话了,说多了只会气到自己,然后再次庆幸,【早早分家了好!真是好!】 其实贾赦盘算得也没有错,迎春放在嫂子王熙凤那里的花想容的分红银子足足有四年了,统共有两千六百多两;王熙凤又是个精明能干的,早早理顺了和迎春说,用这个钱提她置办了一个两倾的庄子作为陪嫁,当然公中应出的份还是不能少的,家具什么的,有些木料子是早早就收来的,并不算近日的花销,比照着一千两的例置办了嫁妆――在京中虽然比富贵人家单薄些,也算是拿得出手的。 置办田庄之后,迎春的分红还剩下现银三百多两,贾母送来五百两,邢氏是嫡母,很是扣扣索索地拿出二百两,王熙凤添了一百两,王氏作为堂婶子送来二百两(邢氏觉得王氏这个妯娌真是可恶至极),李纨送来一百两,东府送来一百两,故而迎春压箱底的银子是一千五百两;另王熙凤将零头打成了有二三钱一个银锞子百来个,备着给迎春赏人用的。 添妆的物什又有: 贾母叫鸳鸯打开库房,取了一套紫檀嵌琉璃四季赏花图围屏;邢氏叫人送来的是一对汝窑美人瓶(虽“汝、官、歌、钧、定”排序,汝窑是五大名窑之首,但是这样的摆件在荣国府算不上是好东西,探春的屋里还有一件汝窑花囊呢);王熙凤最实在,是两个实心的金镯子;王氏雅致,是一对鸾凤和鸣玉佩;李纨送的是一套牙雕棋子;探春、惜春、黛玉、湘云乃是给二姐姐做的一床并蒂荷花帐,黛玉手最慢,说是合力一起做的,实则并没有出多少力,于是上好的苏缎和绣线是她准备的;另有东府送来绸绢若干、族中之人的添妆礼零碎此处不赘述。 按理说,宝玉还没成家呢,他的礼便是随王氏一起走的,但是腊月里回家过年他瞧见探春等人悄悄做针线,问明白缘由之后,遂在二月底的时候叫人送了一盆红色海石花(珊瑚树)――当初元春离府,宝玉是要把全部的私房都给大姐姐的,不过大姐姐没收,后来宝玉年岁大了一点,便也托过王氏给大姐姐送过珍珠若干reads();。 如是,摆在明面上迎春的嫁妆也算是丰厚了,抬进孙府的时候,倒是叫孙绍祖有些吃惊。此为后话。 ………………………… 宝玉给迎春的海石花是二月就送出的,此时三月初,回到淮安的十六和宝玉不仅计划好了增发盐引事件,还着手收集海水养殖的资料。 但是这年头,淡水养殖的人都仅限于养鱼养虾养螃蟹,螺蛳?贝壳?哪里需要养,田里摸一摸就都是了。同理,昆布?蛤蜊?哪里需要养,想吃的时候去海里捞、去沙滩捡就是了。 总的来说,就是水产养殖这个概念没有深入人心。 能收集到的资料太少,就连十六都开始对海水养殖有些动摇了――这本就是两个年轻人一时之间兴起的念头,在明明有盐场这样的升官利器的加持下,宝玉偏偏要选择空白一片的养殖,叫十六有些担心。 “正是因为难,我才要去啊。”宝玉笑眯眯地说。 “可是……” “我知道殿下想要升我的官,可是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插手盐场的事,现在再去摘桃子也不是我的性格。养殖有什么难的?倒是郡王府的一应外部日常,还得劳烦初一帮我看顾着点,反正每一旬我便回来一次的,殿下不必太过挂念啦!” “你考虑清楚了?一旦去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的箭……” “海州的官绅即将得了安抚,我也想让射阳的百姓好过一点,这……不也是殿下的愿望吗?”宝玉声音不大,但是颇为坚持,坚持这一个可以预见是众人眼中吃力不讨好、傻子才去做的差事。 十六努努嘴摇摇头说:“随便你吧。若是……再说吧。”若是到时候真的不成,我再替你想办法。 宝玉伸出拳头和十六的拳头碰了碰:“一定行的。” 于是,众人眼里,贾大人失宠了,被‘流放’到射阳去了。听说要弄啥海水养殖?反正大家伙都自以为是地理解:贾大人这是被排除在盐务之外了呢,这都不是失宠那什么是失宠? 三月七八号,宝玉帮十六完善了三月三十白鹤楼的盐引竞标会安排,便带着一二三四更、钱嬷嬷一二月、家丁八人等自己的下人动身去了射阳――哦,还有十六硬是要派给他的护卫十人,也不是陌生的,就是当初护送他去江北大营的是个铁甲警卫青年们。 射阳县的杨县令得知贾大人又来了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怎么又杀了个回马枪?去年这时候来第二次,然后……然后就捅破了十里坡案,今年虽然殿下没来,但是只一个贾大人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可不知是射阳又有哪里碍了大人的眼? 反正杨县令都打算好了,今年是三年一届任满的时候,等到了年底自己一定要使一点力气,调到别的县去才好。 幸好宝玉不知道杨县令的打算,不然指定在心里头暗笑:希望年底的时候杨县令不会改主意。 “杨县令太过客气了,我这次来是有任务在身的,便不在县衙后头住着了,还是以殿下吩咐的事情为重么。”宝玉虽然不会读心术,但是杨县令那一抖一抖的胡子眉毛无一不展现出他那纠结的内心。 杨县令还有点蒙:“任务?”难道还要掘地三尺? “对,殿下叫我过来考察海水养殖一事,因射阳最近海,故而在此地划一个养殖试验区。”试验这个词如今在江苏也是传播广泛了,因为最开始的盐碱地就划了试验田,恩,射阳县也有人认领了两块的,现在是什么进展也不太清楚。 不过……海水养殖?每一个字拆开来,杨县令都认识,怎么合起来反而不理解其中意思了呢? 他犹犹豫豫地问:“可是像在湖泊中那样,养鱼虾?” “恩,也差不多reads();。”宝玉也不方便透露太多,毕竟很多事情,还没有做,怎么和人解释都是说不清楚的。 讲真杨县令是不看好贾大人带着殿下的任务来胡闹的:在湖泊养鱼和在海里养鱼能一样吗?那大海一望无垠、那海浪哗哗哗、啪啪啪,根本没办法好好地下网子、固定网子,养了的都得跑吧? “那……您要的试验区是?”太上老君、三清道祖保佑,千万别是整个县啊! 宝玉点点头说:“那就六垛乡和海通镇之间这一片吧。” 【老君、道祖,你们可真灵,小的回头就去给你们添三注清香。】杨县令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清了清喉咙,语气轻快地说:“即是如此,今个儿我就把通知下发到乡里去,贾大人还有什么需要下官配合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 “并无,谢过杨县令了。” 杨县令送走了宝玉一行人,啧啧了两声:不管郡王殿下和贾大人怎么爱折腾,不过有一点还是好的,从来都不收下头人的好处。你看,这连饭都不吃一顿就走了…… ………………………… 宝玉一行人到了海通镇,也不必在驿站落脚,因为有先行一步的钱嬷嬷的男人赵大典了一两进的宅子,等宝玉他们到的时候,宅子已经被赵大请短工收拾好了。 第一进正门旁的六间倒座是家丁八人,两人一间――门子也不必另外请了,家丁八人轮流上岗;余下两间一间是马夫的,另一间是厨娘两口子的; 另有一二进之间原先主人加盖的茶水间一间、外书房一间,改了改就是一到四更的屋子; 第二进里头,正房自然是宝玉的,一二月住东耳房,西耳房是四个小丫鬟住的地方; 后罩房六间,两人一个屋,住了禁卫军十人,多余的一间是赵大和钱嬷嬷的――按宝玉的意思,钱嬷嬷白日在正院管事着,晚上就回后罩房即可。 【我真是善解人意的主子。】 提一句多出来的四个小丫鬟――原本宝玉在郡王府前院住着,二等三等的丫鬟都是王府里头的,如今却是没有了,然后钱嬷嬷来了当天就找官牙买了四个,动作也是迅速。 宝玉一向都是把后宅的事情交给钱嬷嬷的,在此间呆了十五年,对买卖人口这样的事情从一开始的震惊不能接受到如今的麻木自我安慰:好歹被买到我这里的丫鬟日后的生活都不会困苦了。 讲真也确实是这样,那四个小丫鬟都是射阳本地人,刚被买进来的时候见到一二月,还以为是主人家的小姐,差点就要跪下磕头了,等后来知道这两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居然也是丫鬟!又听钱嬷嬷说了月例一百钱(比照荣国府杂使丫鬟的例),四个小丫鬟内心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震撼:一百钱一个月,一年就是一千二百钱,就是一两多的银子! 上工之前,她们四人拿着发下来的布料子和香皂,发呆;上工之后,她们看着一顿一荤一素一汤一主食的伙食发呆。 【这是掉进福窝里了吧?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主人家!】 众位看官知道,宝玉是个取名废,又多了四个丫鬟,要不是叫钱嬷嬷取名不合规矩,他一定要把这事儿甩手给钱嬷嬷的。 遂掉进福窝的四个小丫鬟被取名为:赤儿、橙儿、绿儿、青儿reads();。 ┑( ̄Д ̄)┍ 二月悄悄对一月说:“我觉得咱们爷取名字的功力见长了。” 一月:“?” “我觉得橙儿比二月好听。”二月对对手指,有一点小吃味。 “哦。”回应她的,是一月的冷漠脸,“那我觉得一月比痴(赤)儿好听。” “噗,一月姐姐!”瞬间二月就被治愈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耍嘴皮子了,她们四个的规矩还粗糙得很,你们俩平时多带着点。”钱嬷嬷闻言也笑了笑,然后嘱咐了一二月两个大丫鬟。 “是,嬷嬷。”一二月遂收敛心神恭敬应下。 ………………………… 花了二十秒考虑了四个小丫鬟名字的宝玉便甩开手了――调/教丫鬟的事情还是钱嬷嬷和一二月去操心吧,自己这厢要开始斟酌如何开展六垛乡和海通镇的海水养殖工作了。 工具书、参考资料,位面交易平台的储物间是尽有的,当初也分门别类好了,找起来并不花时间;又因为还有另一个同样是古代位面的崔昊呢,他先前恰好走了发展海洋的路子,所以宝玉对海洋这一块的资料不说熟烂于心,也是有六七成把握的。 之前给十六举例子的昆布、蛤蜊,甚至是珍珠、海参都是可以达成的,但是权衡之下,宝玉放弃了后头两样――虽然他们的价值更高,如果成功养殖之后的影响力、轰动也更大,但是毕竟江苏去年才弄出一个盐田法,再来这样暴利的东西,恐怕朝中的人都会疯狂了,揠苗助长的发展方式,给江苏带来的弊大于利。 昆布,宝玉从前以为昆布就是海带在古代的名字,后来给崔昊交易的时候,也多多少少看进去一些,才晓得,昆布和海带是堂兄弟,通常说的海带是褐藻门、海带目、海带科、海带属,而昆布是褐藻门、海带目、翅藻科的某一属……不过这都并没有什么关系,古人也分不出什么界门纲目科属种的,笼统就叫吃的叫海带,入药的时候叫昆布。 当然,宝玉如今打算弄起来的,是海带和生蚝(生蚝也是牡蛎的一种,不过常常就混作一团叫了,不必在意这些)。 海带的种植以秋季为佳,此时才是三月里,还不是很合适。 而生蚝就不同了,这样的纬度正适合养殖,三四月份播苗,春夏产卵,繁殖盛期为在六到七月之间,十五到十八个月可收获……如果加上宝玉的作弊器,将养殖期间缩短为一年也不是不能够! 说干就干! 牡蛎啊!生蚝啊!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前世、前前世,宝玉都有撸串的好习惯,夜宵烧烤摊子上怎么能少了碳烤生蚝呢? 炭火炉子铁丝网、被蚝刀割断蚌壳肌的生蚝露出洁白的内里,软滑羞怯的模样和丑陋的外表一点也不一样。撬开的时候需小心些,不要倒了壳内原本的汁水,这是生蚝的精华,然后在蚝肉上加剁得细细的蒜蓉、晶莹韧性的粉丝、小米辣、几滴香油,也不用别的调味了,烤熟之后咸香无比,配着冰啤酒,一口气来两打不是问题。 时隔十多年没有吃到美味的生蚝了,故而宝玉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特别想吃点什么,宝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能够理解未来位面的秦异人身为老饕却有很多食物不能上公开食谱的心碎了。 正因如此,宝玉等人在海通镇落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一更去沿海名叫汪家村的村落里去找来汪小鱼。 第80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宝玉细细给汪小鱼讲了自己要找的生蚝是何物,还把外形给画了出来,恩,素描功底没丢,栩栩如生。 “大人想吃海蛎子?小人去给您摸一些来就是了,这东西就是尝个鲜的,不值什么钱……”时隔一年,没想到贾大人还记得自己呢,汪小鱼屁颠颠地来到镇上,听闻宝玉是想叫他帮忙去乡亲们那里收海蛎子,于是给出这样的建议。 宝玉笑着说:“我不只是吃,还有其他用。这样,你帮我去收尽可能多的海蛎子,要活的,大个儿的为佳,定价么……” 汪小鱼老实地说:“这玩意儿壳重,一斤统共也没二两肉,市面上一般都是三十到四十大钱一斤的。” 宝玉点点头,这和一更打听来的没差,夏秋价格低一些,冬天和春天的价格高一些:“五十文一斤,我收二十天。收到三月底为止。” “大人您?”汪小鱼好像了悟了什么。 宝玉微笑着继续说:“收来的,我打算养一阵子,再卖到别的地方去。我叫三更四更去你家住一阵子,替我记账,顺便雇你们村的人替我在滩涂边辟一块出来。我要养海蛎子。” 汪小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您放心,这两件事儿都交给我吧!” 遂汪小鱼回村里之后就把贾大人收海蛎子消息的事儿传出去了。 第一天,大家都是犹犹豫豫的:真有这么白捡钱似的好事? 汪小鱼的弟弟汪小虾倒是很利索,二话没说撬了三十多斤的海蛎子,几乎个个都有三四寸大。 因为惦记着贾大人想吃,汪小鱼还特意借了牛车给大人送去一篓子。 宝玉这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世界的海蛎子,果然就是记忆中的生蚝模样,因为海通镇上距离海边也不远,牛车晃荡一个时辰过来,海蛎子们都还是活的。按照宝玉的意思,这一篓子也得有十来斤重,还是得记账上的,不好叫人家汪小鱼做白功。 但是小鱼就是不肯,要是从前家里缺钱,他没准推辞一下就收了,但是去年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他如今是肚子里有货藏着富,坚决不肯要宝玉给的钱reads();。 人家跑来一趟也是辛苦,虽有奉承的意思,但是有心以最快的速度送来海蛎子也算是很不错了。宝玉本是要挽留汪小鱼吃饭的,但是小鱼说自己弟弟还在家里等自己吃饭呢,便先回去了。宝玉也不勉强,叫钱嬷嬷包了些精致点心与汪小鱼和他家里的弟弟尝尝。 然后新来的赤儿小心翼翼地问:“宝二爷,这是要拿去煮么?”边问边就有抬筐子的意思了。 煮起来吃?岂不是暴殄天物! 宝玉先拿起一只掂了掂分量,然后徒手掰开――没错,徒手。 除了赤橙绿青四个小丫鬟是一副要把拳头塞进嘴里的样子,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 掰开外壳之后,果然肥厚多肉,未免再叫府里人受惊吓,宝玉忍住了生吃生蚝的*,吩咐下人如此这般。 他叫一更二更去找个炭盆子来,在院子里生火,又叫一月二月去厨房取羊腿一条、盐、葱姜蒜沫备用,然后叫钱嬷嬷找出行李里头做了某某标签的陶罐子――没错,就是烧烤的最佳搭档,孜然是也。 宝玉自己动手烤了两个做示范,一更看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比宝二爷手艺更好,无论是不加孜然的海蛎子还是加了孜然的烤羊腿,经过一更的手,都变得香气四溢,无比勾人起来,勾得围观的四个小丫鬟们都悄悄咽了咽口水。 宝玉吃了十来个海蛎子,吃了些片下来的羊腿肉,剩下的海蛎子大约还有二十来个呢,便叫馋得不行的一更等人、阿九等人、禁卫等人、还有一月等人分了。每人不过一个,真是还没咂摸过味儿来,就吃没了。 二月对赤儿说:“这海蛎子还真不错,你们这儿的人有口福。” 赤儿小声说:“我们这儿,从来没见人像宝二爷这样拿炭火烤着它吃。”更不用提加这么多作料烤着吃了,能不香么?在海通镇长大的自己都好似从来没吃过海蛎子一样,把壳里的汤汁都喝干净了。 当晚,宝玉倒是有了不大不小的尴尬…… 男人的加油站么…… 羊肉也是补气的么…… 再加上到此世界之后,生理年龄都十五岁了么,也是x成熟的时候了么…… 画地图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吧? 虽然老黄瓜早晨醒来的时候给自己做了几遍心里建设,但是等一二月来叠被子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干咳一声:“先放着吧,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于是一月伸往被褥的手就先缩回来了。 等热水准备好,心头有些奇怪的一二月才开始整理宝二爷的床铺,抖开被子见到一团的事物,比宝玉还大一点的两个大丫鬟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啥……毕竟她们跟这宝二爷出京之前,都被老太太、二太太身边的嬷嬷嘱咐过了:若是宝二爷成人了,有那个需要,你俩就得挺身而出;但是不许引诱爷们学坏,不然回来提脚就卖了你们…… 【所以,宝二爷这是长大成人了?咱们到底该怎么做呢?】 一月二月面面相觑,跟在宝二爷身边这么多年,宝二爷的性子她俩也清楚,虽然外头名声不太好说是个纨绔,但是实际是再守规矩不过的人了。从前透出的意思也是说日后会给身边的人安排好前程,偶尔也提及,叫自己和三四五六月等人读书写字算账,不是为了培养妾室的。所以如果宝二爷真的憋不住想要了,自己两人是从还是不从? 讲心底话,最贴身伺候宝玉的一二月反而对宝玉没什么旖旎的心思,大约是因为见识过了宝玉实在是聪慧过人,觉得这样的人只能用来崇拜吧…… 不过多年的主仆规矩告诉她们,主子若是有命,下人死也要从命的,不论是从生活上服侍好主子,还是从“那一方面”令主子满意reads();。 所幸,宝二爷不愧是宝二爷,洗完澡之后一点异样也没有了,对一月二月的态度也和往常一样,只是注意了往后吃海蛎子的时候稍微控制了点数量。此为后话。 ………………………… 【海通镇上新来的官老爷是个傻子。】 三月十五之后,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以海通镇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开。 因为官老爷开价五十文一斤收海蛎子!比市价的行情高两成这事儿是真的。 堪称人傻钱多速来的典型。 虽然现在是春耕正忙的时候,可是谁家也不嫌钱多的,尤其是明知道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靠不牢,有这么个赚取意外之财的好路子,大家都不愿放过。 白日里,是家里头的半劳力出动,带着框子、篓子、铲子等等去找海蛎子――因为海蛎子往往都是吸附在礁石壁上的,不用铲子,抠下来老费力了。 太阳落山前,是那些在地里劳作一天的正劳力来海边,一来乘着天未黑,再去远一点的地方摸一些,二来也是拎着家人白天所得去过磅的地方称重量。 汪小鱼的弟弟也在白天那一类里头,他才十一二岁,水性却好得很,一个猛子扎下去,那些水面下头的海蛎子都逃不过他的手心。 傍晚,见到哥哥从地里来了,他还半埋怨地冲着哥哥说:“哥,我都说了我拎得动的,你回家洗洗歇着就是了。” 汪小鱼哪里不知道这是弟弟心疼自己?老子娘死得早,自己把弟弟拉扯大,总算这小子不是个白眼狼:“没事儿,咱家就那两亩地,我能累到哪儿去?今天还有这么多?你是不是又到深的地方去了?” 因为贾大人收海蛎子的已经收了十多天了,近海一些容易撬的地方已经被擢得差不多了,幸好当初大人说了,两寸以下的不收,不然恐怕自海通镇起,周边的海蛎子都要子孙不留了。 汪小虾今天撬了整整两大筐子,拿红布条把筐子的提手捆在一起,然后半侵在海水里,浪头打过来、又退回去,保证了筐子里的海蛎子的鲜活。 三更和四更在雇人平整过的滩涂边儿,地上插着一把伞骨子足足有一米半的大伞,下头放了两张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两个水囊、几柄刷子、一壶茶、一本册子、几根炭条。 没错,简易版的遮阳伞、沙滩椅便是宝玉随口一提给三更四更带去的福利了,反正此地找匠人做一把大一些的伞也费不了几个钱,倒是三更四更,外出收海蛎子,风吹日晒的,黑了不少,瞧着是比平时跟着宝二爷进出要辛苦多了。 不过三更四更反而不觉得辛苦,还因为被委以重任而感到自豪呢。而且,再没见过比宝二爷宽厚的主人了,从前硬是叫自己几个学习读书写字,年纪尚小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怨言的――凭什么譬如琏二爷的小厮都不需要习字、锻炼,偏偏自己四个要往着文武双全的路上奔。后来稍微懂事一点才晓得,学到的,毕竟都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学到的多了,才有能力办更重要的事儿,而不是如自己老子那样做做小管事或者更不堪用地只能打打杂。如今就显示出好来了――三更四更,一个过磅,一个记录,刷刷地提笔写好,一式两份的条子,送来海蛎子的百姓凭条子,逢五逢十去汪小鱼家换钱。 见到汪家两兄弟来了,三更和四更也是笑眯眯的,毕竟都是年轻人,又借住在他们家里,相处几天,也算融洽,遂远远就相互打了招呼:“小虾今天又是这么多?” 汪小鱼苦笑着说:“叫他不要往深的地方去,他就是不听reads();。”边说边拍了拍汪小虾的脑袋。 “小虾也是想多撬一点,多换点收益么。”三更一边说,一边手下不停地上秤,“一筐二十三斤……这一筐二十四斤,减去两个筐子四斤一共四十三斤,二千一百五十文,收据拿好。” 汪小鱼和汪小虾两兄弟已经不像第一天拿到条子那样吃惊了,犹记第一天,兄弟两个听到三更四更说本日的所获有三千钱的时候…… 那简直就是难以置信、目瞪狗呆,三千钱,三两银子!要知道,此地的下等田才五两一亩! 这么一来,二十天,就是六十两? 即便之后的时间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撬海蛎子的大军里头来,日收获的重量是比不过一开始了,不过凭着汪小虾过人的水性,基本还都以二千钱保底的。 汪小鱼小心翼翼地收好四更递过来的条子,然后又同弟弟一起把两大框子搬到大阳伞斜斜对着的海滩边,自发自觉地拿着水囊和毛刷子开始点海蛎子,点一些就往礁石上按一些,当然,这样的活计也是宝玉另外给算工钱的。这里是前些日子叫老乡来整理出来的,把十里坡的礁石运了一些过来,用以养殖海蛎子。 根据宝玉从资料上查到的文献,生蚝的养殖分为插竹养殖、底播养殖、条石和立石养殖、垂下养殖等等。 因为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宝玉决定多种养殖方式并行,看看哪一种最适合此地。 因各类养殖方式的名字都很形象,再此便不一一解释如何操作了。反正便是雇佣了附近的百姓,又是砍竹子、又是滚礁石、又是收渔网子等等,把汪小鱼家附近的一块海域围起来了。 什么?会不会有百姓有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要说是无主的海域了,就算是有主的田地,被权贵的看上了,不也得是乖乖交出去――当然,此地盐碱地居多,目前为止几十年了,没出现官老爷侵占百姓田地的事儿。 反正贾大人张张嘴,下头海通镇附近的百姓倒是挺高兴的――这个贾大人挺大方的,替他做事,吃得好,拿钱也多,只可惜来得人手太多了,没几天就把事情做完了。然后便是因此,他们对宝玉收海蛎子的五天一付款方式居然没有异议…… 没错,每五天,宝玉来一次。 第一回来的时候,是三月十五。 那一回,他穿着便服,带着一更二更并家丁几人,还有硬是要跟着他出门说贴身保护的禁卫军五人(这五人是猜拳赢了的,输掉的五人只能下次陪同宝二爷出门),都不用纵马疾驰,任由长风慢慢走,三月份的气候正好,既不太冷,也没热起来,优哉游哉地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毕竟长风再慢,也是马,比牛车快多了。 那一天,这片长方形海域里头,一边插着五六根为一束的密密麻麻好几排竹竿,另一边是一排人工堆积的礁石,竹竿和礁石的中间大约有三四百米,每隔二十米又是一块礁石,这大礁石的用处倒不是主要用于立石养殖了,而是用以固定渔网的,毕竟渔民家里收来的网子大小有限,再说了,也不能够把几十条网子连在一起作拦着的作用啊,浪头稍微大一点,就得把网子拍烂了。 因为海蛎子(此后都叫生蚝为海蛎子,入乡随俗)的生活习性,它终生是不会挪地方的,也就是说,被汪小鱼兄弟两个人为挂在竹竿、贴在礁石石壁上的它们都不会长腿跑喽,也不会被浪头拍下来;独独底播养殖――是指将苗种海蛎子放回大海,任其自然生长,需要网子拦一拦,以免过了一年发现浅滩下头一只都没啦,海蛎子们都随波逐流、四海为家去啦reads();。 宝玉第一次来的时候恰恰好养殖区完工,验收完之后,揣着一包碎银子的一更和二更就根据三四更的册子,叫汪小鱼在一旁确认人脸,发钱。 先发的是修养殖区的工钱,统共二十人,当初说好的是如果十天建好是二十两银子,如果八天建好是二十五两银子,如果六天建好是三十两银子。现在只花了五天的时间,宝玉很大方,统共的工钱是三十五两。 当面称重确认了银子足两的,这二十人中有自发的领头人物,便是他出面全部领走,回头去村里再破开一一分下去的――毕竟干活期间有辛苦些的,也有清闲些的,不能一刀切了平均分,那是要出矛盾的。 于是另外十九个汉子同这个抱着银子的汉子一起千恩万谢地感激了贾大人的慷慨,然后回村里分钱去了,临走前,那打头的村人还同一更二更说,但凡大人还有什么要卖力气的活儿,只管叫汪小鱼去通知他们就是了。当然,这三十五两里头,有一两是默认给汪小鱼的抽头,二十人都是没有意见的,虽然后来给小鱼送去的时候人家硬是不要,但是领头的汉子毕竟辈分大,论起来还是汪小鱼的叔辈的,眼睛一瞪就把这事儿拍定了:“都是这样的规矩,你给介绍的活儿就得拿抽头。不然日后谁敢给我们介绍活儿干?”当然,这是汪家村内部的分配方式相关事情,和宝玉无关。 付了‘建工队’的钱,接下来就是这五天来交过海蛎子的人的货款啦。 因为前两三天大家都在观望呢……谁知道这个官老爷会不会收了东西回头不认账? 但是见汪家两兄弟天天撬海蛎子,最后还是有些和汪小鱼兄弟走得近的人家心动了:管他是真的假的,反正撬一点海蛎子也不费力气,试试看吧。 故而首个五天,三更四更记在册子上的数量并不很多,拿到最多银子的自然是汪家兄弟,足足一十四两(每天一人一百钱的播撒海蛎子工钱另算,另发)。其余几人也都纷纷有三五两的收益。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官银! 当初犹豫不决怕白费力气的人这下子连眼睛都红了:十四两!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还有余!(是啦,此地物价比京城低多了) 于是汪家兄弟回家之后,不断有人去他家打听:在你家住着的官老爷的两个小哥真的要收海蛎子直到月底? 因为对官老爷的天然敬畏,叫他们不敢直接去问三更四更,汪家兄弟不胜其烦,到后来都条件反射了,有人一提海蛎子,他俩就张口说:“没错,贾大人收两寸大以上的海蛎子直到三月三十,五十文一斤,童叟无欺。” 故而,三月十五之后,海通镇的人完全确信了:【镇上新来的官老爷是个钱多的傻子。】 然后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撬海蛎子的行列之中,毕竟附近一带的海蛎子是有数的,官老爷又说小于两寸的不要,到十来天之后,是越来越难找了。 于是就有那起子人,动起了歪心思――官老爷围起来的那啥‘养殖区’里可不是放着前十多天收来的海蛎子么,数量多着呢,咱们趁夜深的时候去摸一点出来,再到第二天傍晚去过磅,神不知、鬼不觉…… 去官老爷的‘养殖区’偷海蛎子是很顺利,这边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故而这些动了歪脑筋的人心里想着:自己从前几天是傻了么?早早发现这个捷径,早就攒下十几二十两了。咳咳,好在现在还不晚,还有四天的时间呢。 很顺利地就‘摸’了四五个筐子,挑的都是宝玉底播养殖的――反正在水下多了少了都看不出来。 也不是这几人见好就收,而是今次准备不充分,就带了这么几个筐子。 第81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第二天一早,附近百姓又一窝蜂出去找肥大的海蛎子了,这两个偷鸡摸狗的泼皮还记得做戏做全套,也带着筐子出门了。等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挨挨挤挤压地落在众人后面,等大家都交得差不多了,才把自己二人的筐子抬上去过磅。 好家伙,三十多斤一筐,足足四筐,除去筐子本身的重量,一共一百三十斤,在他们前头交货过磅的汪小鱼、汪小虾兄弟都看愣了:这几天很少有人能撬到这么多的海蛎子啦reads();。 三更一边过磅一边报数:“一百三十斤,六千五百钱?等等……” 等等啥?两个昨夜没睡好的汉子心下一慌,就见那在一旁提笔记账的小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水囊,然后到了一些水出来,哦,闻着味是醋,还是陈年老醋。 【哦,前些天都是这样子的,交上来的海蛎子要刷刷醋,也不知道是为啥。】既然是惯例,不是被刁难,两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三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海蛎子,递给四更,一面对两个强自镇定的汉子说:“行啊,今天收得还挺多?” 两个汉子其中的一个说:“是呵,今天跑得远一点,发现了一个好地儿。” 另一边,四更拿猪毛刷子蘸了老醋,刷了刷海蛎子的壳,然后嗤笑一声递回给三更:“还真遇到了。” 三更一看,海蛎子的外壳上是一个很显眼的红点。 两个汉子自然也看到了,不禁有些慌神:这这这,这养殖区的海蛎子难道竟是全部做过记号的? 没错,宝玉早早就想到或许会有偷鸡摸狗的人想到这样充数的办法,所以给三更四更准备了防作弊的利器:一坛子添加了和秦异人交易来的色素浓缩剂和壮阳神药无毒无副作用的助兴浓缩万可爱(不是万艾可!请看清楚!)的石蕊试剂。 当初宝玉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秦异人的,毕竟这个要求有点高啊。 没想到一口一个烤熟的生蚝(活物不可交易),吃的津津有味的秦异人居然说:“有啊。”有啊,未来位面的人寿命也挺长,又因为全息网络的方便,大家都死宅,体能弱鸡的人也有不少,遂经过几十年研究,某医药公司研制了这种浓缩万可爱,广告标语:让您重回巅峰状态! 不过秦异人撇撇嘴说:“这是羊星人特产的原料。悄悄告诉你,这是专食藿草的、淫羊的口水……” 【噗……】奇怪的位面。 “那你买这个会不会被曝光?”对方毕竟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呢。 秦异人挥了挥手:“没事儿,我弟媳是淫羊族的。哦,他们自称享乐羊族。我也不知道区别在哪里。” 区别就是好听不好听吧? 石蕊试剂遇酸显红色,又有色素浓缩剂加持固色,虽然浸泡在海水里,还是得了秦异人拍胸脯的保证:只要不用油脂擦拭,固色三年五年是没问题的。而浓缩万可爱则是遇咸则显,越咸越咸/湿……幸好这是内服的,不然宝玉不放心三更四更和汪家兄弟去刷防伪记号――也许他们几个就要被迫打开新世界大门了。 宝玉觉得自己近来交易的东西越来越奇葩了,固阳丹、壮/阳/药…… 当然,因为花想容的口脂配方中就有油脂,而且花想容后续退出的卸妆油所以才没出现涂了口脂三五年不掉色的令人震惊的事件。 三更四更两人卷着换洗衣裳出门之前,就见了宝二爷示范了一遍这个石蕊试剂的用法,深感神奇,这么多天了,天天叫汪小鱼两兄弟帮忙,在收完每日最后的海蛎子之后,用毛刷子给每天收来的外壳上点一笔。他俩的心里还有些遗憾呢:居然没验出来偷鸡摸狗的人…… 虽然帮忙的汪小鱼兄弟不清楚这是啥作用的,但是大约也能猜到是做个记号呢。 然后今天,汪小鱼兄弟和那两个心术不正的汉子就亲眼瞧见了堪比变戏法更加神奇的一幕了――海蛎子的壳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红点啊喂reads();! 三更接过这个海蛎子,沉着脸问:“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其中一个汉子开口。 另一个汉子犹犹豫豫地说:“海龙王显灵?” 三更好歹没破功笑出来:海龙王显灵?! 于是他手握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你们俩分明就是偷盗了我家主人养殖区的海蛎子,根据我朝律例,偷盗以赃入罪,财值一贯之上至一十贯杖七十,如今人赃并获,七十大板是跑不了了。”六千五百钱,六贯半。 开口说海龙王显灵的汉子还欲辩驳,期期艾艾地说:“这不是我们偷的,是我们捡的。对,捡来的。” 三更朝天翻了个白眼:“户律规定‘凡得遗失之物,不送官者,坐赃论,拾而昧之,杖八十,其物入官。’” 两个汉子都吓傻了,连连跪下讨饶――跑?怎么跑?人家是官老爷,又有汪小鱼兄弟都是同村认识的,除非自己两人心一狠把此处的四人都杀了,不然前脚跑走,后脚人家喊一声,连回家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就得逃命去。杀人?小偷小摸还可以,杀人是真没那个胆子……还不如快快求情,对方一看就是年轻人,说不定会心软呢。 这两泼皮一边求饶,一边扇自己耳刮子,一边还哭唧唧起来卖惨,弄得汪小鱼兄弟都觉得有些惭愧――毕竟是同村的人,出了这样的泼皮无赖,贾大人会不会觉得咱们这儿的人都不实诚? 此时还未天黑呢,也有出海捕鱼归来的渔民,便围过来瞧热闹。 等问清楚什么事情之后,一来痛斥这两个汉子好吃懒做、二来也不乏有痛骂一顿好叫三更四更消气的意思――千万不要送官啊,咱们村里要是出了这样被送官的无赖,日后同族同村的人出去都没面子了。 更有不一会儿这汪家村的耆老赶来,也有讨饶的意思,说叫三四更私下打他们一顿,狠狠打,然后回头一定狠狠教训。 本来三四更也就没有报官的意思,那律例也是掐头去尾吓唬两个汉子居多的,毕竟出门之前宝二爷吩咐了,和当地百姓的关系不要太僵硬也不要太亲昵。 不过此事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便说要去和主人家通报一声。 眼见着跪着的两人泪眼汪汪,赶来的耆老气喘吁吁,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二人,生怕骑马走了的三更就去报个官,三更也是无奈:“这样吧,叫汪家大哥和我一起去,你们都是同村的,这总放心了吧?” 【行吧,三更是不太好说,但是汪小鱼两兄弟都是咱们村里人,指定是向着村里的。】 遂耆老等人点头了,又叫人把两个汉子捆起来。 这三更和汪小鱼一来一回,骑马赶路也得一个多时辰,幸好沙地松软,两个汉子跪不住的时候悄悄挪挪膝盖,不至于吃不住。可是再等下去天也黑了,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儿,耆老提议要么去村中的祠堂候着? 遂留下汪小虾在村口给三更和他哥哥报信,一行人转移去了村中祠堂。 祠堂里有蒲团,但是薄得很,跪下之后比在沙地里跪着要难受多了,两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汉子衷心地期盼三更和汪小鱼快点回来。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尤其跪着等待的两人,一时间又是担心会被送官;又是担心即便不送官,私下的惩罚也不会轻。 然后汪小虾就带着他哥和三更哥回来了reads();。 【怎么样?大人怎么说?】 虽然大家都没开口说话,可是抬眼往门边望的眼神表达的都是同样的意思。 三更清了清喉咙:“我们爷的意思是,叫他俩负责在‘养殖区’守夜,六千五百钱的海蛎子,折守夜五年五个月,中途若是有抓到来偷摸的人,便可停止守夜。” 跪着的两人心想,守夜五年多和七十大棒比,也没轻松地到哪里去啊…… 那油嘴滑舌一些的还准备强辩,被耆老一脚踩在小腿肚子上:“大人宽宏大量,老朽替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谢大人恩典了。大人放心,五年五个月,少一天也是不能的!” 然后三更又现场立了契约一式两份,写明因汪狗儿、汪狗蛋弄坏价值六千五百钱的海蛎子,因无力赔偿,现以工抵债,自愿为贾瑛守‘养殖区’五年五个月,即日起效。 耆老识字的,看过确实无误,于是叫汪狗儿、汪狗蛋摁手印。摁完之后,三更把一份契收好了,另一份交给耆老,又说:“我们爷说了,这几天先叫他们二人轮流上下半夜罢,明天再雇人在养殖区边盖一个看护的小屋子。” 耆老点点头:“大人实在是太过客气了,老朽觉得叫他两人日日来回奔走也是应有之意。” “日后我们爷要专雇人看管的,早先建好了,也不是为了他俩。” 耆老点点头,又一脚轻轻踢在汪狗儿的背上:“听见了么?若是不好好干活,哼……” 遂汪狗儿和汪狗蛋连连点头,表示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尽忠职守、看好养殖区。 很不幸的是,因为这两个身先士卒舍己为人的人都得了惩罚,接下来三天没人敢动小聪明,都是撬了多少算多少的。而接下来五年多,也没人敢来夜里光顾养殖区――其中关节日后再说。 这事儿便算了了。 ………………………… 三月底,宝玉回淮安一趟的时候,十六都听说了他在海通镇做冤大头的事儿,憋着好笑问宝玉:“难道你终于是被坑了一次?” 宝玉摸摸刚刚开始有点小绒毛的下巴:“殿下很想看我吃瘪么?” “对啊对啊,谁叫你每次都是老成持重、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十六叹了口气,“真的不来主持盐场事务么?你晓得后天是白鹤楼增发盐引的日子了,当时你也参与进来提出了很多行之可效的法子,如果说现在参一脚,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宝玉笑笑,顾左右而言他:“殿下今日晚饭一定要试试我给您带来的好东西。至于盐场的事,咱们明天再说也不迟。” 十六还以为宝玉终于是被自己说动了,于是宽慰地点头:“行啊,就看看你带来什么好东西。初一,叫厨房安排着做起来。” “哦,此物我有更新奇的吃法,叫一更去厨下示范一遍好了。”宝玉也添了一句。 初一看了看殿下,然后点头称喏。 宝玉给十六送来的海蛎子都是叫人精心挑选过的,不足一个巴掌大小的都不要,又是今早上才从礁石石壁上撬下来的(可怜的海蛎子们短短二十天被撬了好几回),新鲜得很。 原本野生海蛎子就有壮阳的功效,然后这一批此还都是宝玉叫三四更和汪家兄弟刷了浓缩万可爱的,虽然时日尚短,但是应该也有些效果了。 果然十六这个好咸口的哧溜哧溜一会儿就吃了七八个reads();。 初一有心说点啥:殿下,再好吃的东西也顶不住这样吃啊…… 不过早在海蛎子送进厨房的时候,初一就叫王御医来瞧过了,王御医看了看丑兮兮的壳子,然后片刻之后恍然大悟:“这就是牡蛎啊,气味咸,平,微寒,无毒……主治伤寒寒热,温疟洒洒,惊恚怒气,除拘缓鼠,女子带下赤白。久服,强骨节,杀邪鬼,延年……”王御医又犯了老毛病,自言自语。 正是因为先前初一听得真真的――久服延年,才没阻拦十六现下的胡吃海喝。 次日,宝玉该回海通镇了,自当是要拜别郡王殿下的。 但是平日里早早起来练武的十六却,睡过了。嗯。 比往常迟了半个时辰起身,他急吼吼地穿着衣裳,一边就开口问外头:“初一,宝玉走了没有?” 初一毕恭毕敬地回答:“贾大人在花厅候着呢。” 郡王妃郭氏在后头平躺着:殿下昨晚怎么回事,哎呦我的老腰…… 后来服侍郭氏起身梳洗的东儿、西儿看着郭氏一身斑斑点点红痕,都觉得面上发烫。 隔了一夜见面,十六龙精虎猛地跨着步子进了花厅,一点纵/欲过度、半宿未睡的样子都没有,他摸摸鼻子略隐晦地笑笑:“所以,这海蛎子竟然?嗯?”端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表情,总算是体会到了吃肉的美好。 宝玉点点头:“没错,多食海蛎子之肉,能细洁皮肤,补肾壮阳。” “咳咳,看来这也是个好东西啊。还有没有?回头我往京城送一点?”十六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到远在京城的老皇帝,谁叫人家是亲爹呢。 “昨天带来的……”宝玉还没说完。 初一就接了一句:“剩下的被王御医要走了。” 十六暗骂一声:嘴刁的老小子。 “不妨事,前一阵子收的还有一些个头大的,今个儿再挑选肥厚的,一路以冰块镇之,快速送去京城,方不失海蛎子之鲜美。”简言之,冰鲜快递。 然后宝玉就带着另外两个王府侍卫去取要给陛下的海蛎子了。 他出城的时候,看到街面上的人特别多。 紧锣密鼓地准备了大半个月,三月底,淮安城里头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儿的客栈基本都客满了,尤其是白鹤楼附近的客栈,房间早早就订完了,不用多想,就是来撞大运的商人们。 三月三十日,白鹤楼。 主持认购会的是被临时拉来的许纯安――原本十六想叫柳湘莲来办这事儿的,但是冷面二爷上台唱戏的经验是足了,偏偏讨价还价拍板做决定等事儿没有经验;又因为太过年轻怕被人看轻,未免耽搁大事,遂是负责跟进盐碱地治理的、而立之年的许纯安来救场。 许纯安其人,从前就介绍过了,虽然屡试不第,还是个举人,但是一点也不迂腐,无论是在贾家族学的时候,还是在担任贾政幕僚的时候,都能够漂亮地完成本职工作。并且顺便奇货可居买进了宝二爷涨…… 当然,现在的事实证明许纯安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在贾家呆了快十年,经验有了、人脉有了、宝二爷对他的信任也有了,水到渠成地被推荐给十六皇子――急缺人才的实权藩王,如今做的事儿虽然很多人不看好,但是许纯安心里头明白,自己做的这事儿,要是成了,功劳比柳湘莲和郝老大他们都要大reads();。 “劝课农桑、功在千秋”这是他身为读书人的野望。 许纯安或者是柳湘莲,不论哪一个对于挥舞着银票想要拿到盐引的人来说都没有区别,他们关心的是盐引到底如何分派。 十六简单粗暴,当初交保证金的时候,来人都写清楚了户籍姓名等等,十六自然是找各地官府核实了这些人的身份的。今日在白鹤楼,便是按照籍贯排了座次,譬如说,泰州两桌、海州两桌、淮安当地的三桌……等等。 然后许纯安清清嗓子开口了:“今得圣上恩准,扩建大丰盐场并新增海州盐场、滨海盐场,本年计划增发盐引九万八千担。今次先认购一万八千担,余下八万担等到四月里海州、滨海的盐场建全之后再次增发。” 哗―― 增发九万八千担是什么概念? 原大丰盐场一年额定产盐两千担。九万八千是它原产量的四十九倍。 江苏盐城――整个江苏最大的盐场,年产量是九万担。 如是,白鹤楼内的来人状若疯狂也可以理解了。 多大的一个饼! 今天来人不到一百之数,一万八千担,即便大家均分了,每人也有将近二百担…… “许先生,这一回怎么不多增发一些呢?” “那下一次增发是在几月?咱们第一次购得盐引的人还能参与吗?” “听贾大人说咱们这次增发优先考虑殿下封邑的人对吧?那后头那一次呢?” …… 看看,在做的众人都疯狂了,不只关心眼下的一万八,更加关心后续的八万。那可是整整八万担! 许纯安抬了抬手,底下的人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了,不过安静并不代表冷静,他们中还有人默默盘算现在家里能动用的现银有多少呢,或者盘算着要不要去走走许先生的路子――贾大人?贾大人不是失宠了么? 然后许纯安一一解答了众人的提问:“殿下考虑着新增的盐场尚未建好,担心诸位有所疑虑,故而打算等到盐场建成之时,大家看见过了规模,才增发余下的八万担盐引;海州、滨海的盐场明日动工,计划一个月之内建成,如无意外,四月底五月初,便可投用了;贾大人说的没错,本次咱们的一万八千担,优先考虑海州、泰州以及余下九县的人;至于剩下的盐引如何安排,还等殿下的意思。” 淮安本地的商人还有些意见呢:咱们淮安虽然不是吴郡王的食邑,但是郡王府在这里喂!怎么能不多加照顾一点? …… 一番扯皮,果然叫柳湘莲和郝老大看到了许纯安的本事:这要是自己,指定不能够应付过来了。 本次的盐引定价和从前一样,未涨也未降,每张领盐一担(一百二十斤),价六贯,即六两,合每斤盐五十大钱。 许纯安补充说:“盐价是三司定的,咱们殿下也不好轻易更改,收来的钱是入国库的,届时自然全部存封好送去京城。不过咱们殿下说了,下一批次增发的盐引极有可能会比如今的便宜些,叫本次认购的人记下数、签个字,下回若是再认购,量尽量给大一些。” 三月三十之后,虽当日在白鹤楼的诸位有心想要隐瞒四月再次增发盐引的事实,但是这又是怎么能瞒住的? 第82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且不说总有那些同当日在场的人关系密切的亲眷,一来二去地打听;还有那四月开始动工的盐场建设,征的都是当地民夫,动静这么大,自然是瞒不住的reads();。 一时之间,在白鹤楼得了切实利益的众人和未到白鹤楼但是得了确凿消息的众人都疯狂了,谁还记得去年吴郡王清洗海州城内贩卖私盐的官绅手段是如何残暴? 倒是开始,众人纷纷改口,说那等贪污腐坏挖朝廷墙角的蠹虫自当是应该除之而后快的――挖墙脚这个词来源不可考,据说是吴郡王府失宠的长史贾大人嘴里先说出来的了。 海州城、滨海县两地的盐场轰轰烈烈开展建设了,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几乎隔三差五就有人跑去看看进展如何――全都是自发的。 那么外人眼中“失宠”的贾大人到底如何了呢? 首先,四月初,他接到家里来信,琏二嫂子王熙凤在正月里诊出了身孕,不过当时未满三个月,不好声张;大哥哥又当爹了,继两子一女之后,三月里,嫂子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贾茗。 然后,四月中旬,‘失宠’的贾大人在海通镇迎来了一位天使,颁布了圣旨,说要把射阳县海通镇养殖区的海蛎子设为贡品…… ┑( ̄Д ̄)┍ 好在老皇帝应该也是了解清楚了此地养殖区才将将开始繁育,故而只要求每月一筐子――要是数量再多一点,宝玉觉得他要在非一旬一次到淮安的日子去和十六抗议了――这还没开始移养、育肥呢,就想来赶尽吃绝了?我跟你讲这是我私人产业、私人产业懂不懂?! 因为这样一道圣旨,叫大家终于关注起在吴郡王面前失宠的贾瑛贾长史了。 【这海蛎子是个什么好东西?竟然叫陛下破格批为贡品?】 因这样,市面上的海蛎子倒是开始涨价了,但是海通镇附近但凡大一点的海蛎子都被宝玉收走了,也不是没有人去弄了些两寸以下的,不过撬开之后肉都没有指甲盖大,实在是拿来无用。 于是有懂医里的人出来掉书袋,大概意思就是这玩意儿能够让男人变得更男人。 此言论一出,众多好奇之士纷纷想尽办法尝海蛎子,宝玉只是收尽了射阳县沿海的成年海蛎子,其他海岸线边的还多得是呢。 这些人也不知道碳烤生蚝的妙处,还是水煮了吃的,又没有浓缩万可爱的加持,吃了一些觉得不过尔尔,还不如鹿血、牛/鞭、虎/鞭、驴/鞭等等来得有效果呢。 遂盛极一时传说能壮阳的海蛎子很快就从需要补元气的男人们的食谱中销声匿迹了。 也不是没有人好奇宝玉养殖区的海蛎子的,但是海通镇附近吧,因去年的十里坡案,现在对陌生面孔特别戒备,而且宝玉不仅叫汪狗儿、汪狗蛋守夜,还专门雇佣了汪小鱼两兄弟,并养了两条狗子;杨县令那边,也因为贾大人搞的养殖区成为贡品产地而吩咐了衙役日日过来巡逻…… 【好吧,不至于为了吃点儿海蛎子就偷鸡摸狗的。】好奇之士也放弃了。 喧嚣终有终时,平淡才是基调,射阳的海蛎子毕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众人关注的重点还是在盐田法的推广和新增盐场的设立等等。 便是这样不被关注的时间里,宝玉雇了汪小鱼两兄弟做短工,毕竟经过观察,这两兄弟的品性还不错,在乡亲中的风评也还挺好。 汪家两兄弟日常负责观察海蛎子有没有出现病虫害现象,兼顾监督管理汪狗儿、王狗蛋的工作情况。便是因此,宝玉叫小鱼兄弟去抓了两只狗,虽然现在还半大不小的,但是被小虾训得很好,又机警又不贪嘴,有生人靠近养殖区就狂叫出声提醒。 守夜无聊的汪狗儿看着两只狗子,心说:给我顿顿吃碎肉汤,我也瞧不上别的干馒头、咸菜头等等吃的reads();。 汪狗蛋要稍微聪明一些,那坑了两人的偷盗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眼见汪狗儿总是看着门口虽然趴着,但是时不时动动耳朵的两只狗发呆,他捅了捅对方:“可不能对它们俩下手,要是被贾大人知道了,恐怕我们要在这里守二三十年的夜了。” “放心吧,我又不傻。”这边贾大人叫人盖的屋子比自己家的屋子还好,既不漏风也不漏雨的,虽然夜里要起来转圈什么的,但是现在不是有狗了么,稍微打个瞌睡也是没问题的。 汪狗儿、汪狗蛋本来在村里也就没有几分地,现在不止是晚上给宝玉守夜,白天也跟着汪小鱼干活的――白天的活计贾大人另外给他们开了工钱,这么算起来,两人倒是不必东一榔头西一锤地想办法弄钱了,如今有了稳定的活计,生活稳定,脸盘子居然比先前还圆润了一些起来。 汪家村的人纷纷说贾大人厚道,但是再夸人厚道,如今也不敢去养殖区那里小偷小摸的――本来么,乡下田里摘三瓜两枣不算偷,海边捡些虾蟹贝壳不算窃。但是现在有汪家村先前偷鸡摸狗的打头两个在那里呢,所以有些人的歪心思早早就掐灭了。 养殖区三个正劳力,一个半劳力,卖起力气干活还是挺不错的,这一片宽三百米,深入海里十来米的区域被四人整治得井井有条。 后来,他们几个也算看出来了,这贾大人虽然没亲自干过活,但是于养殖一事很有学问,三个多月之后,贾大人又说是时候开始“深移稀养”了,他们也是一点疑义都没有,只管照做就是。 稀养,就代表原先养殖区的面积不够啦,势必得扩建。 宝玉也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农田里播种、插秧、育肥都做了,收割之前还有些剩余劳动力。因为上回那二十人的队伍有经验,所以他们当仁不让地揽下向原养殖区左右两边各扩建一个区域的建工程,因为工程比上次的大一倍呢,所以那领头的又叫了十来个人,拉起一支毛四十人的队伍,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就是有一点,此时已经是七月里了,正午时可是热得很,宝玉叫来监工的一更二更注意了,让汪家村的人避开正午那几个时辰赶工。 上回领头的那人悄悄对汪小鱼说:“贾大人,是这个,有本事,人也好。”他比了比大拇指,然后呷了一口绿豆汤,“你小子好好跟着贾大人学学,日后总有好着呢。” 汪小鱼点点头:这是自然的,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呢,不抓紧的是笨蛋。没见汪狗儿、汪狗蛋都老实了么? 七月干活,虽然扩建的面积大了一倍,但是所花费的时间并没有增加多少。 第一是因为来的人手也多了一倍;第二是因为天暖和,下水也舒服,避开正午的时间,早上在家里喝两碗粥,天蒙蒙亮就来,中午领了汪小鱼发的肉馒头回家吃了午休后再来,下午一来就是叫每人灌下去一大碗绿豆汤或者金银花茶,干到天黑下工吃一顿有干有稀有肉的大锅饭。 不过六七天,就完工了。 ‘深移稀养’,就是将原本密集的海蛎子移往低潮位区进行稀疏养殖,以延长其摄食时间,获得充足的饵料;同时,也是为今年上半年繁育出来的幼体腾出空间。 这就是宝玉当初收两寸以上的海蛎子的用意了,当时收来没多久,就进入了海蛎子的繁殖期,也许是浓缩万可爱确实很有效,有效得让这一批海蛎子的喷/精、产/卵能力特别强,现在岩壁上已经密密麻麻分布着小海蛎子了,还有些没地方附着的,便在大海蛎子的外壳上安了家。此情景是汪小鱼最先发现,然后报给了宝玉,得了宝玉的赞许――这比贾大人赏赐他钱财还叫他开心,因为很多时候,上头的人赏赐了钱财,就代表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往往一句轻描淡写的夸赞,日后论功行赏才叫丰厚的reads();。 养殖区扩建好了,汪小鱼带着弟弟和族亲狗儿、狗蛋,花了不小的力气移稀了海蛎子。 移动过之后,海蛎子生长快、个体大、肉质肥美,产量可增加百分之三十左右――理论说的。 深移稀养之后,汪狗儿两人想着是不是能歇歇的时候,贾大人他身边的得力狗腿子――啊不,心腹随从三更四更又来了。 “大人有什么吩咐?”汪小鱼笑盈盈地给三更四更沏茶――金银花茶,这还是宝玉吩咐给他们几人送来的,说白天也要巡视养殖区辛苦,万万不要中暑了云云,可见人文关怀也是到位的。 三更四更谢过汪小鱼之后说:“眼见天气也合适了,我们爷说可以准备昆布的养殖事宜了。”到底什么个合适法,三更四更是不知道,但是宝二爷说时机到了,那就是到了,没到也是到了。 【啥?昆布?】 【那东西还要养的?不都是捞到一点吃一点的么?】 不过因为海蛎子的事情,汪小鱼两兄弟不会轻易就露出吃惊的神色了,哪怕是汪狗儿两人也是等着三更四更继续往下说。 “对,宝二爷吩咐了,叫小鱼兄弟去和你们村还有附近乡里的要出海的兄弟说一声,咱们收昆布了,为期十天,逾期不要。市面上的价格我们一更哥也去问过了,这东西湿乎乎的,吃重,一文钱两斤都悬。不过爷说,要是你们出海捞多了昆布,渔船就装不下鱼了,所以只要是品相完好的昆布,没破没伤,一文钱一斤。宝二爷是什么性子你们也是清楚的,大方,但是不是冤大头,要是有想来糊弄人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听完这一段话,汪狗儿和汪狗蛋的腿肚子抖了抖,连连指天画地:“放心,您二位叫贾大人放心,有我们兄弟看着,没人能耍小聪明的。” ┑( ̄Д ̄)┍ 【哎哟喂,傻多速的贾大人又要收东西了,这回是一文钱两斤的昆布,贾大人一问一斤的要,只收十天,你们听说了么?】 这消息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比上半年收海蛎子一开始的动静大多了,也有些有私心的人这回学聪明了,开始打听贾大人要收的是啥,好跟风买进,结果这原本就不是啥秘密,一打听,顿时就兴趣缺缺了,昆布?! 一文钱两斤的昆布?就算编成一朵花儿,他还是昆布…… 【算啦算啦,我等升斗小民和财大气粗的贾大人是不好比的,听说他是京城国公府之后,来射阳的时候,车轱辘都特别深呢。许就是钱多闲的。】 外头是风是雨,宝玉巍然不动。 收昆的事情比收海蛎子要简单多了,虽然它便宜,但是架不住它一拉一条一大把的来得快啊! 十天,宝玉收足了新鲜有活性的昆布。 这十天期间,那汪家村二十人的小队倒是似乎成了宝玉专门雇佣的短工了,这不是才扩建养殖区没多久,又接了个活计――造竹筏子,不是划水的那种。 没错啦,根据宝玉画的图和三更四更的讲解,二十人小队造的筏子就是昆布养殖筏。宝玉选择的是单式筏,适宜于北方清水区,抗风浪能力强,管理操作方便。 如今是七月底,培育的昆布夏苗的好时间,因为育苗工程浩大,还是需要人手的,便是从汪家村以及附近村落雇人,这一回,不要求性别年龄,因为育苗采集昆布的孢子,是精细活,宝玉巴不得来的都是妇女儿童,心灵手巧。 再者说,他想把昆布的养殖方式教给当地人,日后也是一个增加收益的途径,即便是暂时还保密的海蛎子养殖方式,以后也会传授出去,作为射阳的特色产业的――这一点还早,需要循序渐进地来reads();。猛然一下子和众人说:嘿,我教你们种昆布、养海蛎子啊。海通镇众人大约不是以为这贾大人疯了,就是背后有大阴谋,毕竟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们对官这个阶层有天然的敬畏和戒备,如今钱货两讫的雇佣恰恰好,宝玉在他们心里已经是不可多得、善心大发的‘贾大人’了。 于是二十人小分队造的养殖筏子还没下海,先成了遮阳的好物件,一头深深地□□海砂地里,夹成一个四十五度角,一群坐在竹马扎上的老弱女/幼在取三更四更小哥嘴里的“包子”。 因为汪家村的人首先同意了汪小鱼的提议,叫半劳力们来,以至于附近几个村还以为这就是贾大人的要求,于是组织出来的都是一水儿的半劳力。 选择叶片平直、宽大、厚实、健壮、颜色深褐、孢子羹多而成熟度适中、没有腐烂的个体作种昆布,刺激其放散出游孢子,并能附着在用竹或棕绳制作的生长基(汪狗儿等人懵:生长鸡?贾大人的称呼可真奇怪)上,然后将竹筏子安置到十多米外的网子附近,没错,就是养殖区那一片与海岸线平行的网子,每隔十几二十米就有礁石固定。如今再把竹筏子绑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做一块,绑一块,没几天这边的活计也做完了,宝玉是什么人,自然是不会拖欠工钱的人,三更四更核对无误之后就把工钱发下去了,全部是崭新的现大钱,如今他俩也是随随便便就手里头进出几十几百两银子的人,但是一点贪墨的歪心都不敢有…… 于是汪小鱼等人日常的工作又多了一个检查昆布生长情况。四人两狗忙得团团转。 九月份的时候,宝玉又叫汪小鱼等人将插竹养殖、垂下养殖的海蛎子移往水质肥沃、流速较大的泥质海滩进行育肥――至于礁石壁上的,就暂时不动了。 理论上又说,经过育肥的牡蛎壳厚色浓、颗粒饱满,单位产量可提高一倍左右。宝玉打算看看礁石壁上那些没育肥的后期收获会是什么成色。 其实汪狗儿和汪狗蛋一开始觉得贾大人是瞎折腾的,后来发现――哎嘿,好像海蛎子真的是越养越多、越养越大了……恨不得找来纸笔记下贾大人平日吩咐的做法,但是后来想起来了:对哦,咱俩大字不识一箩筐,拿起笔也写不出一个汪字。 育肥这事儿干了半个月,转眼就是十月了,小半个月没忙活的汪狗儿和汪狗蛋还有些别扭,觉得屁股下面好像长了刺,不做点什么心头不踏实。 于是这俩人天天围着养殖区兜圈子瞧海蛎子,一天驾小船去看昆布三次,直到两只狗子都以看坏蛋的眼神盯着汪狗儿和汪狗蛋了,他俩才无奈地搓搓手:名字里都带狗,你俩小畜生怎么不能对我们友好一点呢……话说贾大人身边的狗腿子怎么还没来?不吩咐一点事情,心头发慌啊…… 此地地皮薄,人经不起念叨,就在汪狗儿、汪狗蛋开始莫名想念三更四更的时候,他俩又陪着宝玉来了汪家村。 “贾大人有什么吩咐勒?”汪狗儿搓搓手,抢在汪小鱼说话之前开口。 宝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偏偏这两人又是腿肚子一抖。 吩咐自然是有的:昆布,该分苗啦。 中途如何雇人、如何操作其实宝玉是外行指挥内行,因为到了这一地步,生长在海边的人们都了悟过来了:哦,昆布是这样子种出来的!分苗么,字如其意。 宝玉只是讲述了如何操作,实际动手的时候,汪家村的人倒是摸索出了更加快捷有效的一些细微调整。当然,汪家村人还是很佩服贾大人的,这个一看就根本没下过地种田、出过海捕鱼的、娇娇弱弱的少年官老爷,能够凭书上的知识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啦。 因为分苗的活计是要划着小船去做的(因为如今客观条件,并没有设置育苗区,宝玉大喇喇地叫汪小鱼等人直接就在海里头育苗了,成活率还算可以reads();。不过因为汪小鱼勤俭持家,汪狗儿、汪狗蛋两人已经吃厌了不成活的昆布苗了,煮汤、炖菜都吃厌了,加了肉也不行。),所以这一回雇佣的是那二十人小分队,壮汉们,而非半劳力队伍了,毕竟十月里了,天气微凉,要是不小心掉进海里不是开玩笑的,老弱幼妇估计够呛,总不能因为想照顾一下他们让他们赚钱,反而叫人家着凉了吧。 分苗很顺利。 十一月里,照例开始搓手的汪狗儿捅捅汪狗蛋:“你说接下来贾大人还要我们做些啥?” 要做啥? 海蛎子应当可以收一部分了吧?汪狗蛋如是想着,不过没回答自己傻不愣登的堂哥。 ………………………… “怎么样?咱们的海蛎子可以收了么?”同一时间,淮安城内,十六颇为急切地问宝玉。 “有一部分可以先收获了。”宝玉点点头,然后他上下打量了十六一眼,说咱们说的这么顺溜,不对劲儿啊,“可是如今殿下您吃了也……”无用武之地吧?郡王妃不是有喜了么? 没错,郭氏六月里的时候被诊断出了有身孕,此事叫十六当时呆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几天都瞧着郭氏平坦的肚子一愣一愣的,不过在两个通房(教他成人的宫女后成为他通房)给他暗送秋波地时候打了个寒颤:还是觉得王妃比较顺眼哎…… 然后等到六月下旬宝玉回淮安的时候,他忍不住显摆了:“我要当爹了!” 【殿下,先前您特意写信告诉过我这回事您忘了么?】 正是当初一番交谈,宝玉深刻了解到十六是怎样一个怕麻烦的人,他的原话是――【女人?女人太多了麻烦……】 【所以如今海蛎子可以收获一批了,您好像也没有进补的必要了吧?】宝玉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十六。 十六摸摸下巴:【对哦?】 ………………………… “听说了么?今年失宠的吴郡王府长史贾瑛瞎折腾了一年,不甘示弱,现在开始卖海蛎子啦。” “卖?不是说送么?” “送的都是江苏一地的达官显贵,据说一家就送一对,你看这不是就指望着人去买么?” “这也太不讲究了,抠门!两只海蛎子才多少钱?” “就是说,就算是贡品吧,他也还是海蛎子,又不会变成海参,如今冬天里了,也就是四十文一斤,两个?还不足大半斤吧……这是想钱想疯了,郡王殿下也不管管?” “怎么管?我听说是原是他一个人弄的,如今成了他和殿下一起搞的买卖。郡王妃还叫人买了一些快马加鞭送去京城给娘家?” “哟,贾瑛这小子,年纪不大,还深谙后宅路线么?” “不过,你说郡王妃都特意给娘家人买了,是不是真有点什么特别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啊,四月份的时候,贾瑛的养殖区不是刚列为贡品产地么,那时候他就捂得可严实了,说没到产出的季节,恕不贩售,年底再说。现在总算是拉出来溜溜了……” “那咱们等着瞧瞧?” “瞧瞧!” 第83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没错,就是这么任性抠门。 宝玉给平日一些有打交道的官员都送了一对海蛎子,唯一例外的大约只有林如海了,毕竟有亲戚这层关系在,便是送去一打。送到各府上的,除了海蛎子,另有碳烤海蛎子的食谱一份。 起初的时候,收到海蛎子的官员也就是笑了笑,这海蛎子大是大,一个足足有成人巴掌这么大,但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叫人送去厨房养着,转头就把这个事儿忘在脑后了,直到―― “啥?苏北大营的洪总兵派亲兵去向贾瑛高价买海蛎子?” “那可不,小的瞧得真真儿的,几骑绝尘,急得很reads();!” 洪总兵这个人吧,武夫中的莽夫,身高八尺,威武雄壮,妻妾成群,不止白日辛苦,夜里也是甚为操劳。扬州那一片的药店都知道,但凡有什么虎鞭鹿血的,送去总兵府,准能拿个好价钱。 莫非? 莫非这贾瑛叫人养的海蛎子真的有点儿效果? 洪总兵派亲卫的事儿就在宝玉送海蛎子之后的第二天,这时候,收到宝玉连桶子带海水的那些人,吩咐下人去按照食谱做碳烤海蛎子。 灶上的人依照食谱(各自府里老爷身边的识字小厮来念的)撬开海蛎子:哟呵,不只是外头的壳大,里头的肉也很肥厚啊,如羊乳一般的洁白细腻,周围边上的黑灰杂质也是几乎没有。 灶上的人先在心里点了点头:就凭这样的品相,四十文一斤就绝对买不来。 然后按照食谱的步骤加工,挺简单的,不一会儿,加了蒜蓉的海蛎子就撒发出奇异的香味来,是海水的清甜、是海味的鲜香;巴掌大的壳子里,海蛎子原就带着的汁水是一点没洒(因为贾大人叫人送来的食谱也特意备注了这一点,开壳需特别小心),海蛎子的肉开始慢慢紧缩,冷白色也变成了暖白色,显得更加紧实了一点,然后就见那纯原生的汁水开始沸腾,撒上一点小葱段,能吃辣的加两滴茱萸油。便是此时,炭烤海蛎子就做成了。 作为官员,自然是没有内侍官试毒的待遇的,但是毕竟是个新吃物,做好之后,灶上人用银刀子小小地切了一块海蛎子的肉,权作试餐:啊,这是怎样的一种美味啊!入口滑嫩,蒜蓉经炭火炙烤,去除了海蛎子原本的腥味,更添咸鲜,一口滚烫的海蛎子,与唇齿碰撞之后,竟让人生出几分留恋不舍的意思。 要知道,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头都是心腹,尤其是给当家老爷做菜的人,自然是有几分体面的,平时吃过的好东西也不会少。可是第一次吃到这样一种以粗狂的形式炙烤出来的细腻多口感层次的美味,堪称是今年冬日里的第一口。 看见灶上人意犹未尽的眼神,小厮调笑:“怎么,自己的手艺太好了?” 灶上人憨厚笑笑:“哪里,是这份海蛎子品相好。我干灶上几十年,竟然是没买到过这么鲜美的海蛎子。” 把小厮听得也心痒痒。不过就一对之数,又是老爷点名今晚要的,看来是轮不到自己吃喽,回头叫人去外头采买的时候捎带一点进来,也拿炭火烤着吃。看这老小子今天的意思也是没吃过瘾的,自己到时候叫他帮着做一顿,大不了送他一瓶酒就是了。 心念变化之间,小厮的手也没停,把一对大海蛎子放在食盒里,小心翼翼地趁热端去给老爷尝尝。 某老爷吃完之后,配着米酒,顿时觉得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这种感觉到了夜里更加明显,一时之间,好多府里晚上正房/偏院都叫了水。 第二天一早,许多府里头都派出心腹小厮去射阳了,得了老爷的死命令:买!买!买买买!多少钱都买!有多少买多少! ………………………… 三更四更又住在汪小鱼家里了,因为帮贾大人做事,今年汪小鱼兄弟收益不错,秋收之后叫村里人来帮忙重新建了院子,青砖大瓦房。不只是汪小鱼家,还有那二十人的专业短工小队,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所进项,要么是修缮房子的,要么是买了大牲口的,或者是嫁娶比往年更气派的……除了这二十人,其他收海蛎子、收昆布卖给宝玉换钱的人家今年手里头也宽裕不少,盘算着等到杀年猪的时候多买一条腿/一个头什么的reads();。 然后各家各户念着今年因为有贾大人,过年都更加好过一些的时候,就看见: 四面八方来人了! 四面八方都是骑着马赶着来海通镇的人! 四面八方骑着马赶来海通镇的人手里都挥舞着银子! 四面八方骑马赶来海通镇的人挥舞着银子都哭着嚷着要买海蛎子! 海通镇的人都惊呆了。 射阳县的人也都惊呆了。 应该说,江苏一地的人都惊呆了。 光靠三更四更是应付不过来的,幸好宝玉第二天就从淮安赶回来了。 海蛎子卖不卖?当然是卖的,只有销售情况好了,才能够打开市场;打开市场了,来年的需求量才会加大;需求量大了,才会有人愿意尝试养殖海蛎子么! 不过也不能随随便便卖了。 其一是因为这还是头一年,成年肥硕的海蛎子毕竟是有限的,要是放开了卖,后头闻名而来的人岂不是走了空?宝玉还想把射阳县海通镇的海蛎子美名传扬到更远的地方去呢。 其二,则是因为消费者心理学了,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都是限量的才叫好,不轻易买到的才叫好,一旦敞开了供应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海通镇的海蛎子和别地儿论斤卖的不同,它是按个数卖的,一两银子一个,每人每天限购两个,一天统共卖一千个,卖到腊月二十。也就是说,每天只有五百人能买到,而距离售卖截止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了。 这定价在汪家村可是天价了!汪家村的人心想:这么贵,还会有人买么? 没想到求购的人络绎不绝,还有那聪明的,给钱叫附近村民也替自己买,算是多占了一个名额。 宝玉对此情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代购海蛎子的村民也能收一点好处费的,权当是给当地百姓创收谋福利了。 限购政策使得有些人终究是排不上队的,也不用着急,贾大人说,和淮安的白鹤楼谈好了供货,每日送二十只海蛎子去,就是二十客的分量,去碰碰运气,也许能提早预定到的。 随着越来越多人吃到了海通镇养殖区的海蛎子,镇上的客栈一时间生意又好得不似冬天了,那些替府中老少爷们排队抢购海蛎子的下人是一伙儿、还有慕名而来想要亲自尝尝的人又是一伙、以及发现其中商机来实地考察的人再是一伙儿……一时间,海通镇的客栈老板都笑开了花――远在淮安的白鹤楼掌柜也是一样,自从和贾大人谈好海蛎子供应事宜之后,每日店里都是爆满的,没点上碳烤海蛎子的人大部分索性就会在店里吃点别的,日日晚上对账,都把账房的手累酸了。 正当销售火爆不已,有些外来人探头探脑准备打探海蛎子养殖窍门的时候,海通镇附近的人才发现……窍门?不知道啊,只有汪小鱼兄弟和汪狗儿、汪狗蛋知道吧?毕竟他们四人是几乎天天都呆在养殖区的。 遂有人再打听这四人的情况,结果却发现,打听到了也没用啊,现在这四人正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地安排人捞海蛎子、并亲自动手打包海蛎子呢。 打包这个概念也是宝玉提出、并要求这四人做的,用的是从汪家村收来的一尺大小的网兜(没错,深藏功与名的宝玉又给汪家村村民创收了),然后用麻绳系好,麻绳打结的地方滴了蜡油封住――虽然不知道用处是啥,单丝汪小鱼等四人一点异议都没有:大人要求的,一定自有他道理。 眼见海蛎子的销售上了正轨,三更四更也能上手处理了,宝玉还是赶回了淮安――年底了,郡王府事情比较多,不似平时,一旬回去一趟就足够了reads();。 首先要忙的,便是入库今年郡王殿下食邑的税赋。因为射阳海通的海蛎子才扬名呢,所以于今年射阳收上来的税是一点提升都没有,本年度的创金大县还是大丰、滨海,以及海州三个开着盐场的地方。 总的来说,这是耕种的平年,但是因为有盐场税收的加持,吴郡王府的库房显然还是丰满了不少。又因为吴郡王来了两年,苏北沿海一地竟然是一次倭寇上岸都没遇到,遂有人私下说,恐怕是吴郡王身上龙气重云云――但是这还是小范围私下传播,并未成气候,也就没有入十六、宝玉等人的耳。 除了核对各地来的税收,还有当地官员的年礼也要一一造册入库,以及吴郡王赏赐食邑下贡献突出的官员等等。 总之就是到了分猪肉的季节。 因为今年吴郡王给官员的赏赐里头加了六对海蛎子,所以叫以为贾瑛失宠的人拍拍脑袋说失算:这小子,从“那”方面下了力气,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能拒绝海蛎子的诱惑吧?心机深!太深了!深不可测! 也有不乏死硬派,就是怼贾瑛,说他走旁门左道,不成气候、不是君子云云,果然就是纨绔出身,自知道享乐…… 这样的消息倒是叫十六听到了,很是生气:“这些人还没完没了了?怎么总是娘们唧唧的,动不动就说酸话、动不动就挑拨离间?” 言罢,就要叫初一命人去狠狠肃清流言。 亏得宝玉及时制止了:“不过几个酸儒,殿下何必大动肝火,要快过年了,不要搞得风声鹤唳了才好……”毕竟去年您血洗海州半数官绅的事好不容易花了大力气才叫人选择性忘记了…… 十六无奈地点点宝玉:“人家说的是你,坏的是你的名声,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宝玉无奈地叹口气:“殿下您忘了,当初叫我避讳着些传言的还是您呢。要知道,那贾宝玉的假宝玉还挂在我脖子上。” “……我都忘了这回事了。行吧行吧,总归他们也只能耍耍嘴皮子了,你是本王的人,本王爱怎么用就怎么用。那些腐儒,只是嫉妒你而已。”十六拍了拍宝玉的肩膀,权作是安慰了。 宝玉心说:您这不是都看得很清楚明白么。 “哦,对了……”十六颇为不好意思地说,“王妃说她娘舅那里要是来买海蛎子,你给看着点……” “多供点么?” “不是,王妃的意思是给她舅母送去……而不是给吴统领派来的亲卫拿走。”十六给了宝玉一个‘你还小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的眼神。 【我怎么就不懂了,不就是后宅争风吃醋么,便宜妈王氏和赵姨娘之间折腾的也不算少了,虽然我自小是老祖宗院子里呆着的,不过隔三差五也会不小心听到太太的抱怨……所以说,老婆多了麻烦事就多。哦,不对,小妾不能算老婆,应该说,后宅女人多了,麻烦事就多。】 ………………………… 射阳县海通镇贾大人搞的养殖区里头的海蛎子真的是出名啦! 此话怎讲? 就连原先自持身份,心头有各种滋味的金陵府尹贾雨村都来攀关系了,还有那远在京城的薛蟠期期艾艾地写信来想叫宝玉表弟行个方便的――看来吃了固阳丹的他如今还死对自己不举的事情不死心呀。 亲戚之间,行个方便也是应有之意reads();。 贾雨村既然来求,宝玉便夺给他送去两对,说是走自己的分例来的;至于京城,怎么说,便宜爹那里也是要孝敬去的,不然今年回京过年也许人家就要给自己好看了。至于薛蟠,宝玉则是顺带给他送了两对――他吃下去之后满而不溢,日后有什么影响就不好说了。 ………………………… 十二月初,白鹤楼二楼临街的包间里。 十六转转酒杯子:“我可真羡慕你,每年都能回京,也能见到你爹。” 宝玉心说:那也得看是怎么样的爹啊。要是你亲爹那样疼爱你、宠爱你,你自然是想念他的;要是像是我的便宜爹那样,总归是相见不如怀念罢。 当然,口上还是安慰着的:“殿下不要心急,藩王三年要进京一次的,明年这时候,您就能回京一趟了。到时候还能把小世子带回去给陛下看看,岂不是更加美满?” “你又知道本王还没出生的孩子是男的了?说不定是个香香软软的小郡主呢。”十六倒是无所谓郭氏生出来的是男还是女,反正第一次即将当爹的他是一点儿心里准备都没有的,眼见郭氏肚皮大起来了,吓得不得了。而后能感受到胎动了,又深感神奇,如今总算是有一点即将要当爹的样子的了,不过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女儿…… 说话间,但听闻楼下有喧嚣之声。 十六一个眼色,柳岩就叫人出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铁甲禁卫来报:“楼下有一老翁,手拿告示,沿街一路贴过来,白鹤楼的伙计上去想要轰走他,推搡之间那老翁不小心摔了一跤。” 宝玉一听就眉毛一跳,果然,十六把酒杯往桌子上一丢:“走,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下围观的人还不少。 不过和十六设想的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是一出店大欺客、伙计跋扈的戏码,结果下楼之后看到白鹤楼的掌柜已经在门口扶着那老翁给赔不是了:“甄老爷,这是新来的伙计,毛手毛脚的,冒犯了您,小老儿给您赔不是了。” 那衣衫发白却整洁干净的老翁摇摇手:“不妨事,他也是以为在下是来乞讨的,想叫在下走远一些。” 掌柜的扶着老翁的胳膊:“您进来坐坐,歇歇脚。您家的姑娘……这是还没找到么?” “唉,人海茫茫,在下除了一路走一路问,也不知有什么好法子了。” 掌柜面露同情之色,安慰道:“您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的。”然后又瞪了一眼伙计:“你这小子,眼睛被糊住了?还不给甄老爷赔罪?” 小伙计老老实实地赔罪:他自己还觉得自己挺冤呢,并没有推人,只是不小心碰到老翁一下,谁知道对方就摔倒了呢?进白鹤楼第一天,掌柜就说了,咱们白鹤楼是淮安顶好的酒楼,万万不可跋扈,不可做出有伤酒楼名誉的事情。今天自己这样子……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思及此,小伙计的面色就哭丧起来。 被称为甄老爷的老翁却对小伙计和颜悦色:“并不妨事,是我没站稳。就不进去啦,如今在下,也是家无恒产、两袖空空之人,这白鹤楼……唉……” “甄老爷您别这么说,咱们楼的包间里还挂着您当初的岁寒三友图呢,怎么就不能进来坐坐了?今儿这顿小老儿请了。”白鹤楼的掌柜是客气得很。 看得十六连连点头:会做人、会做事,怪不得说人家是掌柜呢,这么一来,一件本来不太好的事儿倒是成了美谈了reads();。不过岁寒三友图?姓甄?好像自己刚才做的包间墙上就挂着呢…… 于是在老翁和掌柜的推让之间,好管闲事的十六开口了:“来人可是甄士隐甄先生?” 站在十六前头重重叠叠的人群让开,露出身着藏青色常服、披着玄色披风的吴郡王。 掌柜的脚步一顿:哟,这祖宗怎么也下楼来瞧热闹了,幸好我方才处理得当……不然,给郡王殿下留了不好的印象,回头白鹤楼的日子就难过了。 老翁有些疑惑,看了看呼自己名字的年轻人,记忆中并无什么印象,于是犹豫着问:“敢问您是哪一位?如何知道在下的名字?” 十六点点头:“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不过刚才我和朋友坐的包厢正是挂着甄先生的字画,故而出言一试。果然这不就是有缘了?” 甄士隐还欲推辞,掌柜的却小声介绍了这位贵气逼人的青年――正是如今江苏的天,吴郡王。 于是甄士隐终究还是随着吴郡王等人上楼了。 周围的人眼见没热闹瞧了,倒是开始窃窃私语:“这人是谁啊?穿得也不咋地,怎么掌柜的还挺客气?” 有年纪大一些的开口说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姑苏甄家知道不?” 围观的人点点头:知道的,那个甄家,好势派。数着开国四十年,陛下南巡六次,他们家接驾四次,说起甄家大名,莫说是江苏了,就是整个江南都是排得上号的。 于是那人又说:“方才这位甄老爷,就是甄家人了。虽然不是嫡枝,但也是年少举人了,当年中举是解元,白鹤楼的掌柜还特特去求了字画一副,这也是白鹤楼的惯例,你们也是知道的。” 众人再次点头:知道、知道。白鹤楼风雅得紧,是白鹤书院院长家里的产业,每每淮安举子赴京赶考,或有不凑手的,还会出资援助呢。当年叫人求过甄士隐的画也是必然之事了。 “听闻因这甄老爷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膝下只有一女,却不幸于她四岁那年元宵,被拐子拐走。自那以后,这位甄老爷时运就不行了,后来家宅还起了火,钱财付之一炬。当时是听闻他随道人出家去了,不过每隔两三年,还是要来张贴他爱女的小像,还想着寻女儿回家的。去年他没有来,我还以为……没想到今年倒是又来了。” 一番前因后果,众人听得明了,方才说:“虽这甄老爷命苦,但是现在有缘,遇到了郡王殿下,若是殿下抬手帮帮忙,那他寻得女儿的机会又大了些吧?” 红尘中人莫不是爱大团圆结局的,唏嘘感叹了一回甄老爷的命苦,又希望他能和女儿早日团聚。 白鹤楼上。 甄士隐随着十六等人进了包间,里头挂着的果然是自己二十年前所作的画。眼见物是人非,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怔忪,复而很快回神:“参见郡王殿下。” “不必多礼,甄先生坐。”十六进了屋就耐不住热了,解开披风,初一连忙将之接过来挂好。 “在下姓甄名费,字士隐,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当不起殿下的先生一称。” 一番见礼之后,十六爷明白了甄士隐来白鹤楼的前因后果了,遂问到:“可不知士隐如今还有令千金小像否?”十六生平,最恨人贩子,大约是中二期时候差点没被人反咬一口的缘故吧。 “有的。”甄士隐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白纸,递给初一。 初一斗开一看,愣了一愣,然后转呈给十六。 第84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初一将纸张呈给十六,十六一看之下也有点发懵,于是又转手递给宝玉:“宝玉,你来看看,这?” 甄士隐眼见吴郡王和他身边的少年都是神色难辨的样子,遂忍不住开口:“莫非……殿下曾经见过小女?” 宝玉一看:相貌有七八成像从前被十六从拐子手里救出来、如今在京城育婴堂成为胡嬷嬷左膀右臂的莲儿……尤其是眉心一点胭脂记,和八年前在朱雀大街初见时候的模样更加像,只是小像上的更加圆润一些。 十六、宝玉、初一相互看看,并不敢把话说的绝对了,于是十六清清喉咙开口:“倒是见过一姑娘和令嫒有些相似。现年……宝玉,莲儿几岁来着?” 甄士隐听到‘莲儿’一次的时候就浑身一抖,更是满眼希冀地看着宝玉。 宝玉被十六一问,皱眉想了一下:“好像比我大两岁吧?当是十七?” “十七,是了,没错,我家英莲今年也应当是十七岁……不知殿下所说的莲儿如今在哪里?” 十六看了看宝玉,然后说:“在京城,育婴堂。” 育婴堂――甄士隐是知道的,是已故皇后娘娘带头办的。 【育婴堂,真好,竟然是育婴堂。】甄士隐心中喃喃自语,未必不是有所庆幸的――找了女儿这么多年,英莲从小相貌就出众(不然也不会被拐子拐走),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哪怕、哪怕是那肮脏之地,再难再苦,也要把女儿带回家的。如今知道有一个很可能是自己女儿的小姑娘,在京城育婴堂,竟然是恨不得立时就飞身去京城了。 如此千里之隔,能遇到这样的事情,果然缘分不只是包间里的一幅画这么简单了。 但是因为现在十六和宝玉都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以免叫一位一片苦心的老父亲怀抱希望又失望,恐怕甄士隐会吃不住打击,便是宽慰到,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而十六怜悯甄士隐六十余岁的年纪了,如此落魄还不放弃寻女儿,想着赠其盘缠,不过甄士隐拒不肯受:“今日得郡王殿下一饭之恩,又得到了小女的讯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怎能再收您的钱财?” 十六很想说:可是看你一身粗葛布衣,腊月里了还穿得挺单薄,刚才估摸还是饥寒交迫才会被伙计一碰就倒的,真的还有盘缠进京? 那甄士隐毕竟是活了大大大半辈子的人了,不客气的说,一条腿都快入土了,此时心神具回,倒是恢复了原先的聪慧,便是洒脱笑笑说:“这么些年,在下四处漂泊,也曾山穷水尽,但是只要还有一双手在,无论是替人抄书写信也好,还是看看寻常的跌打损伤也好,总归头有片瓦,便可遮身;粗茶淡饭,便是三餐。” 哦,这年头基本文人都有点医学常识的,像甄士隐这样以前爱好杂学的,学的东西就更多了。 宝玉倒是出了个主意:“既然甄先生不愿收钱财,那么不妨和我做个伴,不日我就要启程回京过年了,我俩同路,相互也是个照应reads();。甄先生这就不要拒绝了,今日能够相遇,也是缘分,而且我是京城荣国府贾家人,从前听我们老太太说起过,咱们甄贾两家,是旧识。” 甄士隐一想,如今快些奔赴京城去见女儿是正理儿,倒是不再客气推脱了,遂应下。 酒足饭饱,宝玉与甄士隐约好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并询问甄如今落脚何处――以免到时候临时出什么岔子寻不到人(电视剧小说里这样的套路不要太多了)。 两方人互通了地址,后散去。回府的十六兴致勃勃地嘱咐宝玉:“回头一定要记得告诉我结果呀!” 甄士隐如今落脚城外道观,既很有可能能见到女儿,他回去之后也开始洗漱、剃头、修须等等了……做完一些列,才想起来,从淮安去京城,路途还远着呢,现在修剪好了,路上终究还是要再整理仪容的……于是苦笑一声,将擦脸的帕子盖在脸上,倒头在硬板床上开始放肆大笑,笑着笑着那声音又变成了哽咽,说不尽一个老父亲的辛酸。 外头清扫的小道童仍是总角,不识红尘愁事,被甄士隐屋子里传来的奇怪声响下了一跳,抱着笤帚远远地跑开了。 ………………………… 好在那俗套的剧情并没有发生在甄士隐身上。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宝玉等人到码头的时候,甄士隐已经等候多时了――码头也在城外、道观也在城外,又是同方向的,可不是甄士隐到码头更快么。 两相对比,宝玉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仆从和好几车的行李,更夸张的是还有一匹白色骏马也要上船――没错,就是长风,这个小伙子只认宝玉,要是宝玉回京,加上来回路上花费,需要一个多月,不带着它,它非得把马棚给掀了――年岁大了,脾气也见长。叫一二月说,都是宝二爷宠出来的。 今年是宝玉等人第二次回京了,随行的自然有熟门熟路蹭船的柳湘莲――他虽父母皆不在了,但是长辈的墓地还在京城城郊的,每年总要回去给长辈上香。而武平则是因为赶着回原籍参加秋闱,所以夏日里就走了――不过可惜还差了点火候,包括贾芸等人在内,皆未中举。 一路上,甄士隐向宝玉问了无数次当初在京城朱雀大街上遇到自己女儿的场景,没错,甄士隐深深认为,莲儿就是自己的女儿,一定没错的。 宝玉不厌其烦地说了无数遍,连当初那女童的穿着都被逼得回想的一清二楚的,柳湘莲被迫听了无数遍,朝着宝玉悄悄地比了个大拇指:你行,你的记性真是好。 到如今,柳湘莲虽然对宝玉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宝玉其人,无论是聪明才干、还是为人处世,都强出自己不是一星半点,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拳脚功夫,都不如他,也许只能在戏台子上找回些威风了?思及此,柳湘莲摇摇头笑笑,当年轻狂登台唱戏的日子竟然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了,如今江苏一地,见到自己的人哪个不称一声柳大人?爹娘若是在世,看到自己如今这么有出息,一定会很欣慰吧?总归,如果那育婴堂的莲儿姑娘真是甄先生的女儿,父女团聚,也是一桩幸事,好过自己,子欲养而亲不待。 因为失了父母,反而更能体会甄士隐的心情,这一路,柳湘莲也陪着说了不少宽慰这位老爷子的话。 照旧是到了山东地界改走陆路,这一回,倒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料外的事儿。 齐郡王叫下人候着南边北上的船只,特意等着贾瑛贾长史,说要购海蛎子。 宝玉随行确实带着一些呢,但是也是要回家分给家人的,虽然预留出了一些送礼的分量,可眼见着齐郡王府的下人开口说要买,却是打算搜刮一空的样子,宝玉哪里会在这里吃亏?虽然远在江苏,可是朝廷上的消息林如海常常写信告诉他,如今齐郡王和太子一方的在朝堂上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而且,令人诧异的是,前些年眼瞧着就不得圣心的东宫一系现在竟然隐隐是占上风的reads();。 宝玉是吴郡王府的长史,一言一行就代表了吴郡王的脸面,现在的情形是,东宫隐约占上风,但是也没有压倒性优势;吴郡王和东宫一母同胞,天然就是太/子/党,宝玉对着齐郡王府的下人,不跋扈可是也不必太客气。 毕竟今日拦住自己等人马车队伍的,只是齐郡王府的下人而已。 而自己,好歹是正五品的官身。 “承蒙齐郡王殿下看得起,不过是些拿不出手的海产,若是这样也要收钱,回头我们殿下该斥责我见钱眼开了。这样吧,原本我带回京城的海蛎子也不多,毕竟这东西要活着到京城也是不容易,我将我大哥的那份挪出来孝敬给齐郡王殿下,也算是下官的一番心意了。”宝玉一番话,有软有硬。 齐郡王府的下人也是无可奈何:没听见人家都自称下官了?又说把他亲哥哥的那份挪出来。再不依不饶,人家只会说齐郡王府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宝玉回到马车上,柳湘莲别别扭扭地关心了一句:“如此,不会得罪齐郡王吧?” “无事,齐郡王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因这点小事儿抓着不放,只要日后……只要日后不是那样的结局,自己并不用担心被秋后算账。只是怎么他就贸贸然拦住自己要购海蛎子了?下人也不是志在必得的样子,好似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今岁抵京的日子比去年要早一些,大约是因为经过去年走了一趟,今年赶车的、护送的等等都有经验了,一路应当在那里打尖、哪里投宿皆是安排得更周全,去年还偶有露宿的时候,今年竟然是一次都没有了。 快到京城城郊的时候,宝玉对一更点点头:“本次护送我们来京的禁卫军们也是尽心,你回头记得送些辛苦钱。” “是。” 再一日,又到了京城南边的城门,不过腊月二十二。 宝玉等人过城门的时候照旧是一帆风顺,未被刁难的。 进了城门,众人该分道扬镳的:首先便是一路护送宝玉的铁甲禁卫们,他们也是京城人士,出完公差之后就是回家过年,这是殿下给他们的福利;其次便是心焦不已的甄士隐,要穿过整个京城,从南门入、到城北的育婴堂去,按理说,本该要宝玉带着去的,但是甄士隐一见入城之后就围上来的荣国府的下人,自然知道,贾大人一年未归家,家中长辈的想念的,于是便说自己拿着吴郡王殿下的手书尽够了,可以自己去育婴堂的;又有柳湘莲在一旁看宝玉有些踌躇不放心,便说:“我看你家老太太想你想得不行。这样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陪着甄先生去城北吧,你就别担心了。” 如此安排也好,一行人便再次确认了正月初八离京的日期,然后分道扬镳。 今岁来迎宝二爷的管事却换了人,并不是去年的周瑞,而是单大良的长子,这单大良在老祖宗面前还是颇有脸面的,宝玉倒是晓得一点,荣府的赖大、林之孝、单大良、吴新登四大管事年年都会请老祖宗吃年酒,而老祖宗也会赏脸去,吃酒的顺序同上,可见是荣国府的第三号管事人物――的长子,来接宝玉,也算是得宜的。 这单大良的长子称小单管事,瞧着是比周瑞会做人多了,至少今年,宝玉看到的是小单管事同小子们一起在城门边候着,而非自个儿躲进茶楼喝茶,而跟来的小子们明显穿得更暖和一些,还有手里捧着火囱的。 到底是在外头风吹严寒,宝玉冲着小单管事点点头,道了一句:“辛苦了。”众人便启程回府。 回府之后的顺序和去年一样,把大件的行礼叫一二更看着安置,小样的箱笼叫钱嬷嬷带着一二月,独独因为海蛎子要吃鲜的,立时就叫人送出去了reads();。 哦,赤橙绿青四个小丫鬟也随车队上京了,一路如何大开眼界先不提,如今进了府,要不是钱嬷嬷和一二月狠狠地调/教过她们的规矩,现在应当是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就是宝二爷在京城的家?莫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吧……三四五六月眼见宝二爷今年回来居然还带着四个黑不溜丢的野丫头,心下咯噔,好在很快就得知了这是杂使丫鬟,距离自己四个二等丫鬟的份例还差好几等呢,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宝玉不知道也不必管丫鬟们之间的宫心计,他换了一身衣裳,稍作洗漱,洗去路上的风尘,先去拜见老祖宗、又依次拜见了贾政、王氏…… 今年不知道咋回事,贾政对宝玉特别和颜悦色,然后宝玉回头一想:大约是,便宜爹想要多一点的海蛎子……吧? 然后又是给家中众人送礼,宝玉就连未满周岁的贾芽都没拉下,是一套苏绣的虎头服,李纨私底下和贾珠悄悄说:“宝玉的性子,是再体贴不过的了,虽周全,也不是滥情的人,可不知道日后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福气?”语气中不乏打探的意思。 贾珠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蛋,拿起帕子熟练地给缺齿之徒擦了哈喇子,然后头也不抬地对李纨说:“老祖宗和老爷自然有计较,我看好像有替宝玉求娶林妹妹的事儿……这事儿你先别声张啊。” 李纨假意气恼地说:“我什么时候是碎嘴的人呢?总归事关女儿家的名节,没个定数之前,我肯定一个字都不会往外吐的。” 贾珠笑笑:“我自是了解你的,不过是我多嘴一句罢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被丈夫捏了捏手,李纨的脸微微一红,假做要去看芽哥儿有没有尿湿了褥子,手里不停,心里头却叹息一声:娘托我的事儿恐怕是不成了,单听爷的意思,看看林妹妹是什么样人家的女儿,再看看自己表妹又才是几品官之女?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回头还是叫娘另外替表妹物色夫婿人选吧。 今年宝玉比去年回来的时候更受欢迎,邀请他吃酒听戏的人是络绎不绝,这不是,第二天晚上就碰见了熟人。 老熟人了,北静王――水溶。 水溶身边带着一个容色出众的女子,大喇喇地命人敲包间的门,说要来凑热闹。今儿的场次是贾琏组织的,大多是些纨绔,对着北静王,只有唯唯的份儿,更有巴不得能够拍马的,连连叫下人去再取杯子等等。 水溶一点要介绍身边女子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这女子虽然穿着富贵却有点年岁的样子,一时间,众人也拿捏不好――不是传北静王好男风么?难道传言有误,他是好嫂子的? 宝玉却见水溶进包间之后,就认出了跟在他身后的妇人打扮的女子――那不是当年自己府里采买进来跳千手观音的丽娘么? 作为组织者的贾琏自然是要招呼水溶的,不过贾琏看了一眼进来之后眼神就一直往自己堂弟身上瞟的北静王,觉得这事情有点难办啊。 再难办,水溶还是坐了上首。 再难办,宝玉还是在水溶的左手起第一位坐着。 水溶落座之后就叫丽娘给宝玉斟酒。 底下的纨绔眉眼官司不少:北静王到底是好小子、还是好嫂子呀? “这是丽娘,说起来和宝玉也是旧识。”水溶捏着酒杯,小声说,并且饶有兴致地盯着宝玉,眼见着丽娘几乎是半倚在宝玉身上了,这位少年却一点窘迫激动的样子都没有,要知道,虽然丽娘年纪大了些,已经二十五六了,但是容色还是很出众的,对付初哥的手段是绰绰有余。 宝玉心想:上辈子天/上/人/间我都去过,如今这样不过是小儿科,逢场作戏的事儿,激动什么……没得显得自己没见识reads();。“是,倒是有好些年没见了。” “丽娘,你看宝玉还记得你,是不是该和他好好喝几杯?当年你有那样的名气,还多亏了宝玉呢。” 丽娘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然后笑着说:“王爷说的对,宝二爷,这是丽娘敬您的。” 宝玉喝了一杯,在丽娘倒第二杯的时候制止了:“姑娘家,还是少喝一点好。”声音温柔,带着被青梅酒浸润的丝丝甜蜜,竟然叫比他足足大十岁的丽娘都红了红脸,然后眼角瞟到主子北静王的脸色,顿时又僵住了。 此情此景,叫原本只是想要试试宝玉的水溶眯了眯眼,然后挥挥手叫丽娘先退下:“宝玉年纪小小,倒是很懂怜香惜玉?” “这世道,女儿家不容易。”宝玉不想多说,单看今晚丽娘的微表情就知道了,她很怕水溶,多围着她说,不过是给她多添麻烦罢了。 水溶拿起杯子,碰了碰宝玉的杯子,手指无意间擦到宝玉细腻修长的食指:“女儿家不容易,可若是遇到宝玉你这样的惜花人,就是她们的幸事了吧?” “您说笑了。” “听闻宝玉还未定亲?本王王妃有一堂妹,德容兼备,尚未许配人家,我看倒是和宝玉你很相配。” “谢过王爷美意,婚姻大事,自由父母做主,宝玉不敢擅专。” “你说错话了,当罚酒。”说好的水大哥呢,去年没见到也就算了,今年见到了怎么又称呼我叫王爷了? “王爷,如今宝玉毕竟也是末流官身,再以兄弟相称,似不合礼数了……”言下之意就是,我没喊错,不过酒还是照喝不误了,喝完反举杯子示意,然后又不经意地插口了附近纨绔的聊天。 水溶挺无奈的,宝玉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滑不留手呢? 想灌醉他,人家酒量是海量;想动之以情,人家装作听不懂……终于挨挨挤挤吃了点豆腐,然后对方搁筷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手腕子――就没有然后了,手腕子一阵酸麻,竟然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偏偏宝玉还同贾琏等人喝酒划拳,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恣意风流,眉梢眼角带着微红的风情更迷人…… 宝玉只觉得水溶的眼光太火热了:麻蛋,老子敲了你的麻穴你还不老实?再看,再看喂你固阳丹! 当然,这就是想想而已,水溶的身份毕竟和薛蟠不一样,要是吃了一回酒回去就不举了,恐怕这事儿不好善了――老北静王妃是今上的庶妹,中年守寡,就这一个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追查起来,查到有同样症状的薛蟠也不是没可能。宝玉从里都没有因为身怀作弊器就觉得自己行事万无一失了。 ………………………… 觥筹交错,喝多了就是嗨,把八卦之心抛到一边去,有借酒壮胆的就说要向宝玉买海蛎子云云。 现在这种场合,宝玉事先服下解酒药都是必备流程了,因此脑子完全清醒,只是打着哈哈不应承,这时候就显示出十六的好来了――毕竟养殖区还有十六的一半呢,宝玉以他为挡箭牌,倒是挡走了绝大部分想要插队走后门甚至吃白食的人。 回去的路上,贾琏给宝玉解释:“北静王那头真不是我通知的啊。” 宝玉抬眼看了一眼脸颊绯红的贾琏:“我知。”自己的行踪又不是保密的,又因为海蛎子的事情,最近风头有点盛,被人打听出来在某地吃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第85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不过,这北静王想要给你做媒是个什么意思啊?”贾琏黄汤灌多了,脑子有点拎不清,被小厮搀着,还含含糊糊地问宝玉。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念头,谱一曲契弟连襟乐鸳鸳的佳话罢了。】宝玉并没有回答的心情,只是吩咐贾琏的小厮隆儿:“照顾好你们二爷,别叫他在马车外头吃冷风了。” 随后,他也入了自己的马车车厢——天寒地冻的,骑马忒冷,虽然宝玉如今体质很好,等闲不会头疼脑热、着凉腹泻什么的,但是并不代表外界气温对他没有影响。 揣了一个手炉,手里觉得暖烘烘的,宝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抿了一口放在架子上固定着的热茶,外头赶着的一更小声说:“爷,您坐稳,咱们这就回去了。” “嗯。” 马蹄哒哒哒和车轱辘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夜里越发明显,宝玉的耳边却回响着北静王酒席上似是不经意地寒暄:“听闻宝玉对古籍古文多有研究?” 当时水溶是怎么样的表情呢? 宝玉闭着眼睛回想,将对方细微的眼神移动、肌肉抽动都回顾到了,最后确定,对方问这句话,大有深意:古籍方子的事儿,走漏风声了。 这简直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日渐抖起来的贾赦、试探示好的皇太孙……到如今水溶的出言提醒?亦或者是恐吓?无一不说明了,方子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极有可能不只一批人。 去年和贾赦眉来眼去的,是东宫那边;皇太孙陪着大姐姐来府里,更加确定去年方子的事情于东宫不是秘密了;而去年腊月,水溶还是一个只会给自己送桃花的文青,而今年么,就开始…… 要么,水溶站队东宫,从前不是核心人员,今年才成为内部的人;要么水溶就是站队了齐郡王那一派……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无迹可寻的,只要人做过了总是能查出来的。 次日,宝玉给贾母请安的时候也说起了这个事儿。 贾母叹了一口气:“宝玉,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大伯,就是个骨头轻的。我看他这会儿也是哑巴吃黄连,又或者是洋洋自得。” 你道此话为何? 因为贾母九月份的时候听到鸳鸯报来,说大老爷院子里闹哄哄的好似丢了东西,最后上下清理了一遍,邢氏趁着这个机会提脚卖了好几个丫鬟,最后到底如何也是不知,只看到贾赦好几天都肿着腮帮子,应当是相当的心火旺吧。便是因为此事,九月,王熙凤产下一男婴的洗三礼都是胡乱办办的,可把王熙凤气得半死,回头出了月子的满月酒叫平儿操持得漂漂亮亮的,啪啪啪地打邢氏的脸。 反正大房二房分家之后,大房就在不停地作妖,邢氏觉得自己当家作主了,不需看儿媳妇脸色;王熙凤则是觉得自己掌中馈惯了,突然邢氏要摆婆婆款儿了,还说要把芃哥儿(贾琏嫡子,即今年九月出生的大胖小子)抱到她院子里去养reads();。 王熙凤那是能忍的?回回都不软不硬地挡回去,等到邢氏忍不住叫嬷嬷去王熙凤院子里抱芃哥儿的时候,则是被凤辣子直接叫人打出去了。 家里一团乱糟糟,要是前一阵子,才体会到当家做主滋味好处的贾赦肯定要摆着老爷的威风来管管的,不说别的——单单是邢氏把他宠爱的几个丫鬟卖了这回事都没完。 但是,出人意料地——贾赦居然没有追究黄脸婆的善妒,反而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三天,然后再出书房的时候,猩红着眼睛,咬着牙,把前来请安的贾琏吓了好大一跳,然后贾琏就听着自己老爷念叨着:“扁毛畜生,你坑我!”云云地冲出去了。 不过奇怪的是,贾赦气冲冲地出去,回来的时候又是红光满面,还带回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当晚就收用了…… 这其中,最后贾赦如何荒淫的部分老祖宗略去了没和宝玉说,但是大致经过却是差不离的——宝玉也不问老祖宗是怎么知道的,居然能够好像亲眼目睹一样,连贾赦的神情、语气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总之姜还是老的辣。但是再老辣的姜也是老姜,儿孙们大了,管是管不住的,只能说还能洞察府内的一些事儿,却没办法阻止儿孙在前头的举动了,不然当初贾母也不会选择分家这条路。 贾母一口气儿说完,末了垂头丧气地说:“今年你走之前还提醒我的,我原以为,你大伯再糊涂也应该晓得方子的重要性。却没想到,他晓得方子的重要了,可是他的嘴巴不牢,竟是什么时候被人套走了话、露了底都不知道!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又不敢说这些,只能盼着你快点回来。可是你才回来呢,怎么就能拿这样烦心的事儿来给你添堵了?” 宝玉给老祖宗轻轻地拍着背顺气儿:“老祖宗,不气,人家有心挖坑,即便十个赦大伯也会栽进去的。”虽然明知道贾赦贪花好色又见识浅薄并且智商不太高,但是宝玉也不能说长辈的不是,尤其老祖宗还是贾赦的亲妈,如果自己实话实说了,多伤老祖宗的心啊。 “你不用安慰我啦,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个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被婆婆养歪了,从根子上歪了,怎么能掰得回来?“我猜想,东宫那边是早就知道方子的事儿了,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弄走方子的,总归背锅的是秦家人,你大伯那个傻的还以为……哼,不过估计还没琢磨透。总算,你那个老爷还不算太傻,被老大邀着去喝了两次酒就发现不对劲了,还特意跑来和我说了情况。我叫他收好自己的方子,心里有个成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祖孙两个总算是交换了信息,达到信息共享。 宝玉给大房那边下结论:“方子的事儿,八成是没人能解开的,即便真的被解开了,也是一些赚钱的小道,不妨事。不过正是因为难解,恐怕有人会打我的主意……幸好年后我就回淮安了,总归有殿下镇着江苏,魑魅魍魉不敢太过放肆。” 贾母也点点头:“幸好幸好,幸好殿下与你投缘……也是当初我们宝玉心善才结下的善缘。那么最近这些日子,你出门也得小心着点?” “这倒不必担心,毕竟陛下还……又因为要过年了,京城里戒严着,等闲不会有人动手。”倒是要担心,正月里回江苏,恐怕有人会迫不及待。 宝玉顿时生出了一种错觉,自己大约现在就是一个香饽饽? ………………………… “宝玉到底是不是香饽饽”这个命题暂时还不需要去论证,然后小富人家眼里的香饽饽:稍微有些命硬,但是没关系,有相貌、有出身的柳湘莲、冷面二郎柳湘莲,要定亲啦! 宝玉一脸懵逼:才回京住家里两天,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让我们把时间轴往前调一点:入京那天,众人分道扬镳,最后陪着甄士隐去城北育婴堂的,是家里没啥人、也没啥事的柳湘莲reads();。 柳湘莲好歹也是京城人士,地头还是认识的,熟门熟路地就到了育婴堂附近。因为这两人的组合太过奇怪,一个垂垂老矣的书生打扮、一个年轻力壮的富贵扮相……从前也说过,育婴堂一带几乎很少有陌生男子过来,故而,两人靠近之后就被人围观了,再往前走一段,就遇到了巡逻的衙役,衙役过来询问了一番,并没有因为柳湘莲是正五品的云骑尉而特殊优待,还是细细地问清楚了,所来何事、要寻何人、准备几时离开等等。 当然,虽没有特意放水优待,但是也没有特意为难,尤其领头的衙役听说云骑尉大人是领着这位举人老爷来寻女儿的,又看甄士隐激动的神情不似作伪,还特意安慰了几句这位老丈。 有衙役指了路,说这时间负责育婴堂的胡嬷嬷应当是在正堂云云,柳湘莲携已经有些紧张得说不出话的甄士隐谢过了这几人,并说,如果真是确认了这样的好事一桩,回头定是要请诸位喝一杯的。 一路被老老少少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围观,柳湘莲觉得自己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好不容易挨过这一段路,寻到了胡嬷嬷。 柳湘莲还未开口禀明来意,就见身边的甄士隐两眼发直、两眼发直地盯着胡嬷嬷身后的十七八岁的少女……柳湘莲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小步,然后扯了扯甄士隐的袖子:没瞧见那少女都被瞧得不好意思往后躲了?没瞧见掌事的胡嬷嬷眼神都不善了? 被柳湘莲柳大人拉扯过了袖子之后,甄士隐才回过神来,然后连连调整自己的面部神情,好叫自己显得更加慈眉善目一点。 莲儿姑娘先前被这位老人家看得有些发憷,已经退到胡嬷嬷身后了,然后又悄悄探出一点点细细打量来人,年轻的男子相貌堂堂、剑眉星目,英俊得不得了,莲儿不好意思多瞧,便花时打量了那个神情异常的老丈。一看之下,倒是生出几分莫名的感觉,遂忍不住再看几眼、再看几眼…… 感受到女儿(应该说疑似女儿的少女)打量的目光,甄士隐除了调整面部神情之外,还站直了身子,想要显得自己伟岸一些,好叫女儿想起来,三四岁的时候,抱着她玩耍、举高高的人正是自己呀! “二位来此,有何贵干?”胡嬷嬷是惯例的冷淡脸、冷淡嗓。 柳湘莲本想叫甄士隐自己说清楚来意的,但是眼见甄先生强自镇定的样子,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亲爹啊,真好。 在江苏主持盐场事宜一年多,柳湘莲原本几分纨绔的萎靡样子尽是没有了,现在站出去,不只是卖相拿的出手,开口说话也是有一有二的,他对着胡嬷嬷介绍了二人的身份,着重介绍了甄士隐的籍贯、来历(并未直接说是来寻女儿的),又叫甄先生拿出吴郡王的引荐信等等。 终于胡嬷嬷三两下看完了信,不再用防备登徒子的眼神看着他俩了:“请,这边说话。” 柳湘莲轻轻摸了一下鼻子:咿?我不是完成任务了么?算了算了,看甄先生如今口齿不伶俐的样子,我还是好人做到底吧。 坐定,胡嬷嬷吩咐眉心一点胭脂记的少女去沏茶。 便是在这个空档,她问到:“甄先生说要寻的女儿,眉心有一点胭脂记,但是这样的记号太显眼了,安不知是不是有心人看见过莲儿的脸,然后记下相貌特征设的局呢?”毕竟莲儿的相貌上佳,这几年来求娶的人还是挺多的。 于是甄士隐连连点头:“嬷嬷您考虑得周全。除了胭脂记之外,我家英莲小时贪玩,摔破过手肘,当时大夫说,若不细细养着,恐怕会留疤……此事发生没多久,英莲就被那拐子拐走了……” 胡嬷嬷在心里点了点头:对上一个,莲儿的右边胳膊肘上确实有疤。 “还有,我女儿生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个莲花胎记,遂我夫人给她取小名叫英莲reads();。”甄士隐这时候没说胎记的位置在哪里,因毕竟是少女身上的记号,又有柳湘莲这样的大男人在呢。 然后,就听得门外犹犹豫豫地一个女声:“您……说的英莲是谁?” 甄士隐回头,从椅子上起身,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可怜的女儿,年方四岁的时候被拐子拐走了,我寻她十三年,不久前才从吴郡王殿下那里得了消息,说……”甄士隐眼眶含泪,哽咽一声,“说我的女儿许是在京城育婴堂,于是我便从淮安赶过来了。” 认亲的时间并没有花很久,因为甄士隐完完全全说对了莲儿身上的记号,而且提供自己全部的户籍等等证明做保,又有十六的引荐信,胡嬷嬷围观了全程,也是很感动。但是这样被拐子拐走之后,家人还能坚持不懈寻找的毕竟是少数,而寻找能够得到一个好结果的,更是少之又少了:“可不知甄先生落脚何处?莲儿毕竟在育婴堂呆久了,还得收拾一下;又因为她是我的左膀右臂,很多工作都需要她,恐怕还要时间和别人交接一下。” 甄士隐被问到了点子上:落脚的地方……这不还没来得及找么…… 于是他虽然万般不舍,不想和刚刚相认的女儿分开,但是还是不得不连连点头附和胡嬷嬷的话:“嬷嬷说的有理,我初来京城,还没安顿好,叫英莲跟着我也是奔波,恐怕还需再麻烦嬷嬷一阵子。” 胡嬷嬷点点头:“您客气了,莲儿很能干,我巴不得她多留几天。我看,您也不必往远的地方去,附近有几户人家有空着的房子,您租一个月也是便宜的。”不只是便宜还便宜,比住客栈的开销小多了,胡嬷嬷的眼睛多少毒辣,一眼就看出来甄士隐手头并不宽裕。 这可真是一个好办法了,又能住在女儿附近。 莲儿(此时户籍未改,还是称呼为莲儿)整个人也是懵的状态,小时候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喊爹爹的人不是自己亲爹爹,亲爹应该、应该是宽袍大袖的、蓄着美须的文人,而不是穿着布衣的壮汉,但是偶尔提起这事儿,‘爹爹’都会饿自己一顿,不给饭吃,时间久了,莲儿也记不得了:也许‘爹爹’就是自己的亲爹爹吧,没见后来的弟弟妹妹都没有自己吃得好么? 然后懵里懵懂的,跟着‘爹爹’出门一趟,自己就被送到育婴堂来了,后来才知道,那果然不是自己爹爹,他是拐子,对自己特别好,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容色出众,日后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罢了。 进了育婴堂,跟着前头的姐姐们,莲儿学了字,虽然不多但是足以让她明白一些事理。当时的掌事眼神猥琐,但是碍于十六殿下偶尔会过来,所以并不敢对自己怎样……不过别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莲儿某天浆洗衣服回来,发现到了育婴堂之后,给自己递过来第一块饼子的梅儿姐姐不见了。 大家都说梅儿是去享福去了,只有莲儿知道,不是的,梅儿姐姐的志向从来都不是成为什么大官人的小妾,而是想要找到自己的爹娘,然后嫁与家风清白的小户人家做正头娘子的! 失去了梅儿姐姐这个□□,莲儿才发现,原来掌事私下的龌龊不只是‘拉皮条’而已……终于狠心咬咬牙和十六殿下悄悄说了育婴堂的情况——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育婴堂的人,等闲是出不去的,因为坏掌事美其名曰要保护育婴堂众人的名节。 幸而殿下信了自己…… 等到那个坏掌事被问罪砍头了,胡嬷嬷也来了,莲儿很开心,育婴堂的日子终于好过起来了,梅儿姐姐还托人送来了东西呢……一切都好起来了。 她本就是心思比较单纯的人,当初能够鼓起勇气去找十六皇子求助也是万分不易了,几乎是她截至目前为止做过最‘出格’的事儿了,当时十六皇子信了,并且帮助了自己,莲儿好一阵子的心都是浮着的。 少女/怀/春,遇到一个身份高贵又恰好路见不平、两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俊美男子,起了一些绮念也是在所难免的reads();。偶尔她也会想,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许是什么达官显贵呢?某日突然找到了自己,将自己认回去,是不是自己就能配得上殿下了呢?然而美梦再美也终究是梦,莲儿没有等到臆想中的做高官的爹,却听闻了是殿下与尚书大人的嫡女定亲了。尚书大人啊,那是多大多大的官儿呢…… 莲儿小心翼翼收拾好微微破碎少女心,然后跟在胡嬷嬷身边继续帮忙,忙起来的时候就一点也不会难过了。只是,她再也不会做白日梦,再也不期待某一天,自己的爹爹娘亲相持着来到育婴堂门口,说自己是他们走丢的女儿,现在来接自己回家了。 ………………………… 刚刚相认的父女现在相处起来自然不可能一步到位地亲昵。 莲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我娘,她还……”在么?毕竟半个多时辰了都没听到爹爹提起关于娘的事情,难道竟然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么? 甄士隐干咳一声:“你娘在姑苏老家,咱们这次回去,爹爹就带你去见她,咱们一家团聚。”这其中又有些言语官司,不是一下子能够说清楚的,甄士隐说的有些含糊。 跟在父女二人身后的柳湘莲也干咳一声:“甄先生既已经确认了令嫒,我也算是大功告成了,这便不打扰先生。哦,咱们启程回江苏的日子是正月初八,先生不要忘记了。” “谢过柳大人,在下记着的。”回程跟着贾大人、柳大人一行走,更加安全快速,毕竟来年走的时候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若是风餐露宿的,只怕是要委屈了女儿,只好再厚着脸皮蹭一次顺路的船了。 出了育婴堂的巷子,莲儿对这一片还算熟悉,就要带着刚认的爹去找一个可以短租的房子。 柳湘莲的马还在茶寮叫小厮牵着,遂也同行了一段。 巷子口,三人分别,柳湘莲冲甄士隐拱了拱手,甄士隐还礼;而莲儿也福了福身子,柳湘莲随即点头还礼。 见证了一桩父女团聚的好事,冷面二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回神就和在茶寮子坐着喝茶的小厮说:“打马,回家。” 才翻身上马呢,就听不远一阵喧闹:“你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耳熟,这不是……甄士隐甄先生的声音么? 然后就是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王法?我舅舅倒是姓王,可不叫王法。” 真是哪儿哪儿的事儿啊。这都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了,柳湘莲也不能不管不顾吧?遂马上掉转马头,哒哒哒地赶过去:“薛公子,别来无恙?”一边说,一边抬起马鞭,在自己的手心点了点。 “柳兄弟?你回来啦?这是……” 柳湘莲冷着脸:“可不敢和薛大官人称兄道弟,甄老爷是我家殿下聘的门客,怎么,薛大官人也认识?” 薛蟠心里头有些吃不准柳湘莲说的是真是假:这么个寒酸老头子,吴郡王殿下的门客? “啊,宝玉应当比我早一脚,薛大官人若是有疑义,尽管去问他便是了。” “呵呵呵呵,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薛蟠不知道怎么地,就特别怕自己那个表弟,对方不说话静静看着你的时候,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麻麻蛋,老子现在也站不起来,不就是想口花花调/戏一下么,怎么这么倒霉又遇到这个柳湘莲了!】薛蟠边退边走,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等到接到消息说有纨绔调戏良家女子的衙役赶来的时候,纷纷都愣住了:这不是刚才说要替举人老爷寻女儿的云骑尉,柳大人?登徒子是他?! 第86章 - 红楼之不要拦着我上进 - 糯米水晶糕 荣国府,绮散斋reads();。 对,没错,宝玉的书房从前院的西边儿挪到了东边,名字还是没有变――因为他觉得原来绮散斋这个名字就很好听,绝对不是因为他懒得取名字哦! 宝玉失笑:“再然后,你就英雄救美了?” 柳湘莲没理会宝玉的调笑:“我跟你说,你家这门表亲,真得好好管管了,嚣张跋扈,回头惹事了,不是王家擦屁股、就是你家擦屁股。” “恩,这事儿,还先谢过你提醒。”宝玉正色谢了柳湘莲,然后继续追问,“所以,因为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甄先生就看上了你的人品,愿意将女儿托付给你了?” 大致也就差不离吧,柳湘莲没好意思说是等到薛蟠离开之后,自己再次下马拱手和甄士隐告别,结果坐骑突然耍脾气,从自己背后顶了一脑门子,然后…… 柳湘莲觉得自己一世英名都要毁了。 能文能武,刀枪棍棒不在话下的冷面二爷柳湘莲居然有一天被自己的坐骑撞倒了,还在衙役赶来抓登徒子的那个时刻。 柳湘莲当场就愣住了,捏着莲儿的手腕愣住了:“甄先生……这这这……” 甄士隐:“这这这……” “爷,您要么还是先放开手再说?”随后小跑过来的柳湘莲的小厮弱弱地开口:爷,您才赶跑了一个登徒子,怎么自己就做出这么孟浪的事情呢? “抱歉,抱歉……” 周围的人发出善意的哄笑:盖是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前因后果,而京城之地,民风还算开放,不至于说因为刚才那一握之举,就破坏了莲儿姑娘的名节了――当然,成为别人嘴里一阵子的谈资也是没办法的。 “抱歉。”柳湘莲再次诚恳致歉,甄士隐虽然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是也知道这是意外,不能怪柳大人的,于是捏着鼻子说没事。 莲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口扑通扑通地乱跳,觉得面颊绯红的厉害。 再后来,回到空旷的宅子里,柳湘莲在屋子里翻来覆去地踱步子…… 再再后来,就是今日他特意来荣国府找宝玉的目的了:这提亲的规矩是怎么样来着的? 柳湘莲父母早逝,对规矩这方面真是七窍通了六窍,要不然原先也不会干出上台唱戏的荒唐事儿了。 说实话,宝玉和柳湘莲的关系还不错,既然对方都开口求助了,自然是要帮忙的,不过自己才十五呢,又是个男孩子,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遂去求了王氏。 王氏觉得自己儿子和柳湘莲交好也是好事,都是在吴郡王手底下当差的,之前还听到传闻说柳湘莲是柳岩那一派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还是和自己儿子的关系最好了,遂把这事儿揽了下来――交给大儿媳去办了。恩,没错,王氏替李纨揽下的这事儿,因为这不是快过年了么,王氏自己也忙得团团转,而且到甄家旁支提亲,珠哥儿媳妇去,面子上尽够了。 倒是因为这事儿,王氏又特意寻了贾母一次:“老祖宗,这一两年,咱们宝玉也算是出息了,虽然如今他在江苏呢,但是咱们是不是该在京城里该替他相看起来了?”总得要成家立业啊。 “宝玉的事儿不急,总归他是男孩子,迟一些也无妨。倒是三丫头,她是不必选秀的,来年也及笄了,毕竟她孝敬你一场,你不要像老大家的那样,拖到十□□了才开始准备。”贾母倒是转眼就想到了探春的婚事,心下有些可惜:可惜了三丫头的出身,若是嫡出的,配如今的柳湘莲也挺好。 王氏这一趟没得了贾母的准话,心下有些气儿不顺,转念想到上一回去看大丫头的时候,长女说的,宝玉的婚事恐怕还是会落在林家身上,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得劲儿:林家很清贵没错,林如海也是位高权重没错,可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要是那娇娇弱弱的黛玉真的嫁给了宝玉,日后自己婆婆的款儿往哪里摆? 遂当夜,王氏又和贾政说了这事儿reads();。 贾政是个俗事万般不操心的:“宝玉的婚事?急什么,男儿自当先立业后成家!” 王氏又期期艾艾说了老祖宗好似有给宝玉黛玉做姑表亲的意思。 贾政一甩手:“挺好,林家家风正。” 【可是林黛玉那么娇气、还爱使小性子喂喂喂!】王氏心说。 “我看挺好。”躺着的贾政越想越合适,“回头开年了给妹婿去信问问,既然去年玉儿就免选了,也该物色夫婿了,咳咳,咱们宝玉,还算是凑合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妹婿的眼。” 【我妹妹当初嫁去林家,如今要是林家再嫁一个女儿回来,嘿,挺好!】 贾政越想越乐:“你听清楚了,老太太真有要给宝玉聘玉儿的意思?” 王氏:【凸凸凸,感情我们说了半天您都不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我这是乐观其成的样子么?】 ………………………… 且不说在城北短租了房子的甄士隐在听闻柳湘莲意思的时候是怎样的内心五味,但是又不想生硬拒绝:毕竟凭良心说,柳湘莲这样的条件算是不错了。要是自己没有家道中落、要是英莲没有被拐子拐走这十多年,或许还能够多多挑剔一下对方……但是……现如今,一个正五品的云骑尉求娶自己的女儿,周围的人都得说是自己家的好福气了。 甄士隐叹气:【先为难他一下,但是又不能说死了,这可真难办,女儿才认回来呢,难道又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最后,正月里,这事儿基本上就算是有眉目了,在李纨的说合下,两家人换了信物(噗,其实就是未来的翁婿两人),莲儿先带着京城这边开出的户籍资料去姑苏办理新的户籍,然后等安定下来了,再举行仪式。 原本说定了亲事的人不应当在见面的,不合规矩,但是出门在外,到时候回江苏,一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难免,不然怎么有一个词叫事急从权呢? 柳湘莲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找好了老婆,最大的功臣是他的坐骑――因为他惯用的坐骑在海州呢,这还是路上随便买的,现如今被他好好养起来了,咳咳,其中意思不必多说。 正是因为此事,倒是叫原来和柳湘莲一处混的人有些不高兴呢,嚷嚷着就打上门去了:“冷二爷如今水涨船高了,就瞧不起兄弟们了?要成亲这样的喜事儿,也不通知哥儿几个?” 见到这一群大冬天敞着衣襟、摇着扇子的纨绔们,柳湘莲深刻觉得自己那一段宝玉嘴里的“中二期”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怎么尽和这样子的人混在一块了,现在瞧瞧也没比薛蟠好多少吧! 眼见着有人越说越不像话了,直嚷嚷着要见见未来的冷嫂子。 【小王八兔崽子,老子好不容易搞定了泰山,你们要是去了一准就坏菜!】 不过历练出来了,冷二爷也不是吃素的,一通软的硬的怼回去,叫纨绔们熄了声儿,最后说回头这事儿没完,要在柳湘莲大婚的时候灌醉他云云的。 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不过两句空话,谁怕谁。 ………………………… 今年是腊月二十二进京的,离京的日子还是正月初八reads();。 宝玉出发前一天,贾母又把两房的男丁叫来了。 “老太太这是有什么吩咐?支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正月里头,事情杂乱,我还邀请了老秦来吃酒呢。”贾赦惯常就是不见人的,要不是这一回贾母派去的人强调了又强调,恐怕他就不是迟到一会儿这么简单了。 【烂泥扶不上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面前这一滩烂泥是自己生出来的,真是一件叫人觉得额角突突的事儿,贾母闭了闭眼睛:“现如今叫人家老秦了?怎么九月里的时候,我还听说你在院子里叫人家老/畜/生呢?” 贾赦挠了挠头:“没有的事儿,我和老秦关系好着呢,怎么会骂他老畜……生?”吓!九月里,确实自己以为自己被老秦坑了一把,然后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了几句。不过这事儿老祖宗怎么知道的? 现在也不是考虑老娘怎么知道自己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了,贾赦咧咧嘴说:“哪能呀,估计是下头的人听错了吧……对对,听错了吧……” 贾母不紧不慢地说:“我听得真真儿的,说大老爷在院子里指天骂地,还把书房翻了一个底朝天,又发卖了几个丫鬟。这么大动静,我自然是听见了。” 眼见现在狡辩不过,贾赦说:“唉,误会,误会一场,老秦有一回说拉了东西在我院子里,回头邢氏叫人在几个丫鬟屋里搜出来的,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差点叫老爷我背了锅,卖了都算是轻的;这不是一时激动么,觉得老秦冤枉了我,所以乱说话了。老太太您放心,后来这事儿就结了。” “果然是结了?” “结了结了,那老秦毕竟是秦侧妃的堂兄么,我有分寸。” “那么,方子也都找到了吧?”贾母端起茶盏,轻轻地撇开茶叶沫子,紧接着问了一句。 “找到了、找到了……了?了!”贾赦先是顺溜地答话,然后面色一白,结结巴巴地说,“老太太,您……您瞎说什么呢?方子,方子好好儿地被我收着呢……” 贾母不说话。 一室静悄悄。 贾政首先就忍不住了:“大哥,你手里的方子真的弄丢过?” 贾琏在一旁用力地掐自己的手心:当初我就猜到一点了,还叫母老虎压一压事体的,没想到还是被老祖宗知道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没呢,老太太这是想太多了……”贾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亲妈瞪视自己的目光下噤了声。 贾母磕啦一下放下茶盏,拿帕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这事儿,老大你也不用强辩了,我既是这么说,就当是有确凿证据的。说罢,你和秦邦业,是怎么回事?” 秦邦业,正是贾赦嘴里的老秦,也是被骂作老畜生的那一位,是东宫秦侧妃的堂兄,严格地说,是族堂兄;也是东府秦氏的大伯,去年也托了贾珍的关系把他独子秦钟塞到贾家族学了,夫子考校之后,叫秦钟享受和当初薛蟠一样的待遇,进了春耕班。至于这个少年的故事,咱们暂不发散。 正是贾赦有一回和秦邦业吃酒,酒醉之后无意说起了方子的事情:“空有宝山,却取不得宝贝!外头人都说我是卖女儿的,可是我那庶女如今不也是过得很好么?!我要是有钱,何至于看得上他孙家区区五千两?”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是就…… 贾赦坦白从宽了之后,但见一屋子姓贾的男人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还强辩说:“老太太,我想过了,这方子在我手里也是看不懂的,天书一般,宝玉如今也忙,倒不如叫其余博学之人好好参详……” “大哥糊涂,安不知非我族人,无有异心?” “二弟,那些人,不一般,是太子的心腹门人reads();!”后半句贾赦是悄悄放低声儿说的。 “太子!” 事涉东宫,贾政恨不得再伸头出外面看看会不会有人偷听。 【忍,这两个蠢货真是我亲生的没有错。】然后贾母开口了:“不必张望了,放心说话。不然我叫外头烛火灯笼大亮的干什么?只要窗户外头一丈之内有人走动,都会有影子印在窗子上的,老二,你有什么话就尽管放心说吧。” 给贾母点赞,老辣。 贾政气急败坏地说:“大哥,这东宫的事儿,岂是咱们能参合进去的?” 贾赦怕贾母,可是不怕自己弟弟,从小弟弟与自己讲道理,就没有一次辩赢的时候:“二弟才是糊涂了,大丫头还是皇太孙侧妃呢,前年、去年皇太孙亲临咱们府的事儿,你可都忘了?咱们家根本就不用参合,本来就已经在浑水里头了。” 话是没错,可是模糊了就焦点,纵然荣国府原先就被默认为了东宫那边的,但是原本只是无足轻重的卒子,偏偏在贾赦那头漏风之后,引来各方的关注。 要说这样的情况宝玉没有预料到,那是不可能的。 不只是宝玉,当初方子一拿出来,还没决定开始做口脂的时候,贾母也预料到了,终究是没有风吹不透的墙的,但是因为府里缺钱、宝玉不能上进之后也缺事儿干,贾母对于将来会产生的隐患都一一考虑到了,再三问过宝玉这些方子的用处之后,才放手叫宝玉“随意胡闹”的。 可是老祖宗和宝玉清楚并不代表贾政清楚啊,他如今还把方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想着日后要是儿子们分家,老大拿两张、贾环拿一张――宝玉?宝玉本事大,应当是不需要这个的。 现如今被贾赦掉了底,贾政恨不得立即回去把原先藏好的方子再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才行。 至于贾珠和贾琏,那都已经傻了。 贾琏心说:我知道我老爷是个心大的,可我不知道他的心这么大……居然还想着用府里的方子去讨好东宫……您这坑的可不只是儿子,还有贾府的子子孙孙哎! 贾政还在和贾赦争论“到底咱们府有没有踏上东宫的船”这个命题。 “好了,不要争了。老大,我就问你:你有没有和太子殿下说,原先译出方子的人是宝玉?”贾母一发话,大家都安静如鸡――咦,这场景好像有点熟?当初分家的时候貌似也是这样子的吧? 对啊,这一点漏了么?另外几人闻言嗖地一下转头看贾赦。 这么多双眼睛一下看得贾赦有点想尿尿,然后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太子殿下也不能完全看懂呢……” “恩?”贾母一抬眼。 贾赦膝盖一软:“儿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稀里糊涂说出去了。但是老太太你放心,太子殿下说了,咱们那头先自己解解看,如成了,那咱们荣国府(省略:的大房)就是大功一件,如不成,那就得麻烦宝玉配合一下,或许和吴郡王借调他一阵子什么的……” “好,好,好。当初分家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贾赦装死,不肯答话。 贾政木着脸接话:“若是谁的嘴巴不牢,叫外人知道了方子的事儿,老太太就叫他去金陵给先祖们守墓reads();。” “老大,听见了?收拾东西,明日你就和宝玉一同南下吧。”贾母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充满了不可抗拒的意思。 贾赦慌了神:老太太这是说真的?苍天!眼见一百步走了九十九,就差最后一哆嗦了,这时候要是回金陵老家去,可就是功亏一篑了,日后太子殿下论功行赏了,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于是他磕磕巴巴地说:“这,这这我也不是有意的啊……”这不是酒后失言么? “我就说,这个家我说的话到底还管用不管用?”贾母一下一下地敲着茶几,然后开始大喘气,“要么我这个老婆子干脆一命呜呼了,大家都给我在家里老实守孝,怎么样!” 众人连连请罪,然后又开始一通劝说等等。 贾母缓过来之后,挥挥手:“老大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也没说回金陵老家这事儿到底是要做还是不做,贾赦灰头土脸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愤愤不平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贾琏左顾右盼,坐如针毡,贾母挥挥手:“你也先退下。” “是,老祖宗。” ………………………… 轰走老大一家子之后,留下了二房的男丁,贾母对着贾政提了提宝玉的亲事:“你看把玉儿聘进来配给宝玉,怎么样?” 话题转换得有点快啊,二房的三个男丁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哈?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宝玉懵逼.jpg身为十六岁的宝宝,他其实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也是因为没有时间考虑,每日早起练武、处理日常琐碎事务、做好养殖区的发展规划、和江苏一地的老油条们你来我往、还有兼顾着一些诸如未来位面老饕的口腹之欲、修真位面萌控的特殊癖好等等,恨不得一天掰成二十四个时辰用,儿女情长的事情实在是没时间考虑――也没对象考虑,心理年龄都xx岁了,对着娇花一样的少女,实在是下不了口去叼;最重要的,去年自己才梦/遗呢,生理发育还没完全成熟,急什么?太早那啥,不长个儿。 不过这种事情,能够允许宝玉旁听都算是宽容的了,哪里还有他提意见的份儿? 贾政自然是无不依的,本来年前王氏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二老爷的心里头就挺乐意,但是今晚被老大这个不靠谱的气狠了,一下子没能转换过来心情,遂面色有点僵硬:“挺好的,但凭老太太做主。” “那年后你就给你妹婿去个信,林家也没个主母,这事儿总不好叫我这个老婆子去说,未免有仗着辈分开口的意思了;王氏也不方便同姑爷说,那边叫你这个做老子的操操心吧。” 贾政还是心不在焉地应下了。 贾母看二儿子的脸色,就晓得他还在想着方才的事儿呢,难怪说知子莫若母了,老祖宗开口:“方才我说回老家守墓的事儿,老大自然是不会依的,从正月之后,我就得要病了,你们多花点时间来侍疾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贾赦被吓唬了一晚上,才发现老祖宗那儿没派人来盯着自己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宝玉就走了,贾赦睡到中午才醒来,哼着小曲儿,摸了两把怀里的丫头,觉得人生潇洒恣意,不外如是了: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 也不知贾赦是如何臆想的,竟是不一会儿胡天胡地地又开始白日宣/淫了。 ┑( ̄Д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