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举人开府迎贵客 - 红楼翰墨 - 翡瑜 莫道秋尽是冬杀,十月江南似春华。霜轻未抹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 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胜狂花。门前公子凝目望,静待贵客入舍家。 元雍四年,十月初一,江南省扬州府陆家大门洞开,一名容貌俊秀坚毅,身形挺拔的少年,正带着陆家众人站在大门外,等待着今天的特殊客人。 这少年名叫陆璟,祖籍姑苏,乃是前任扬州知府陆侑之子,他于今年八月的江南省秋闱中高中桂榜亚元,如今也是一位举人老爷。 加之他今年十六岁,就取得如此成绩,更显得其出众不凡,因此陆璟在江南这样文风鼎盛的地方,也有着不小的才名。 想到十多年来的刻苦攻读,陆璟心生感慨,乡试这一关总算平稳度过。 回想前尘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谁又能想到这个前程似锦的少年,其灵魂却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帝国,十三年前他意外的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初始几天他难以接受,舍不得前世的父母,想着再死一次穿越回去。 后来在家人的温情呵护和悉心照顾下,他逐渐接受了现实,也认同了自己的身份,打算娶个三妻四妾,兢兢业业的当好一个古代的官二代少爷。 直到陆璟五六岁时,他断断续续的听到林如海、贾敏、江南甄家、金陵贾家这些熟悉的人名家族,他才搞清楚,原来他竟然穿越到了红楼梦的世界,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的父亲陆侑,竟然和林如海是姑表兄弟。 林如海的母亲竟然是他父亲的亲姑姑,也就是他的姑祖母,初知道这件事时,陆璟还在为能成为林黛玉的表哥,而沾沾自喜,期待着哪天去林府,见一见钟灵毓秀的小黛玉,不曾想林家和陆家早在他四岁多时便断了来往。 后来在他的旁敲侧击下才打听清楚,原来自延康二十七年,他姑祖母去世之后,陆林两家便不大走动。 延康二十八年,两家更是直接断了来往,原因便是他姑祖母和贾敏的婆媳矛盾。 自延康十五年春,林如海和贾敏成婚之后,其后数年贾敏一直未诞下子嗣,姑祖母身体也不好,林家到林如海这一代又是三代单传,她担心林家因此断了香火,心中就有些着急。 她以贾敏多年无所出为由,不断为林如海张罗妾室,而他父亲也应姑祖母的要求,牵线搭桥,为林如海介绍了一房良妾,也因此导致贾敏恶了陆家,不愿意再和陆家来往。 林如海虽然心忧子嗣,但爱妻心切,林母去世后,他也随了贾敏的心思,淡了和陆家的来往。 陆家察觉到林如海的心思后,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因此逐渐断了和林家的来往,这也导致陆林两家近十年未曾联系。 陆璟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林如海将林黛玉和林家财产,悉数托付于贾家,而从未在林黛玉面前提起过陆家的原因。 毕竟姑祖母去世时,林黛玉还未出生,加之林如海夫妻俩,又刻意隐瞒这段关系,导致林黛玉也不知道,她还有陆家这门亲戚。 陆璟这些年被陆侑逼着走科举道路,他不想穿越过来碌碌无为,也想见识一下,红楼世界的盛世繁华。 尤其是宁荣二府的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是何等光景,于是他就随了父亲的愿,立志科举,继续走前世未走完的仕途道路。 延康三十六年,林如海被延康帝钦点为两淮巡盐御史来到扬州,当时陆侑为扬州府知府,两人同在一地为官,难免有些交集,但是陆家和林家嫌隙已生,除了官场上必要的接触,两家也没有过多的来往。 直到元雍元年初冬,也就是三年前十月份,贾敏去世之后,陆侑前去吊唁,当时他和林如海相顾一叹,各自唏嘘不已。 彼时两人都已年过四十,看透了世故人情,随着贾敏的去世,他们对过去的事情也没那么计较。 陆侑真心劝慰林如海一番,林如海也未拂了陆侑的好意,两人的这番见面,算是稍微弥补了陆林两家的裂痕。 后来陆璟从中斡旋,陆林两家才逐渐恢复来往,不过也只是最基本的礼仪往来,因此这三年来,陆璟只是逢年过节时,去林府拜会林如海寥寥数次,自然也未见到三年前,就被林如海送往贾家的林黛玉。 陆璟今天要迎接的客人,就是他的表叔林如海,想到林如海,陆璟心生感慨,林如海今年已四十五岁,虽说身体有些病态,但是仪表有度,风骨不凡,飘逸洒脱让人心生好感。 一想到再过三年,林如海便一命呜呼,徒留林黛玉孤身一人,面对心思诡谲的贾府众人,最后落得家财被吞,泪尽而亡的下场,陆璟就感到有些惋惜。 但他也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若是他冒然将林黛玉的结局,告诉林如海,恐怕林如海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他别有用心,想要挑拨林家和贾家的关系。 而且眼下更让他忧心的是父亲的病情,一月前父亲因病致仕于扬州知府任上,这段时间更是卧床不起。 他知道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之所以一直硬撑着,就是不想耽误他三年,想要亲眼看着他考取举人,想到此处更是让他心痛不已。 正当陆璟想的入神时,他的亲随陆炼看林家车马到了,忙提醒道:“少爷,林大人的马车到了!” 林如海乘坐一辆翠幄青车,其后十几个护卫随行,正一路向陆府行来,如今距离陆府只有数百米之距。 陆璟忙放下思绪,未等林如海下车,就带着陆家众人,神色恭谨的迎上去,陆璟躬身拜道:“侄儿见过叔父!” 林如海从马车上打开帘子,缓步走了下来,看到陆璟后,轻笑道:“璟儿免礼,听说你这次乡试考的不错,得中亚元!” “还要多谢叔父的指点,否则侄儿也不会考出如此成绩!”陆璟当即谢道。 随后他有些歉意的继续说道:“叔父这边请,家父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出迎,还请叔父见谅!” “不必如此!”林如海摆手道,随即眉头一皱,有些忧心的问道:“这几日你父亲身体可有好转?” 陆璟叹了一口气,神情忧虑的摇头道:“只是精神略好些,叔父这边请!” 林如海本想劝慰陆璟几句,只是一想到他自己的身体,便有些莫名的悲戚。 而且陆侑尚有子嗣可以继承家业,他只有黛玉一个女儿,如今又不在身边,想到此处,林如海便有些神情悲凉。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只是随意聊些近况,一直走到内堂。 林如海看到陆侑,忙收敛悲戚的神情,朗声笑道:“世昌兄,恭喜,恭喜!” “璟儿这次过了乡试,来日金榜题名,陆家也算是书香有承,翰墨长传!” “多谢如海,请坐,咳咳!”陆侑脸露笑意,忙站起身相迎,只是他还未站起,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璟疾步走到陆侑身前,忙扶着陆侑坐下,面色担忧说道:“父亲!” 陆侑摆手止住陆璟的话头,对着林如海说道:“如海,快请坐!” 他随即对着陆璟双目一瞪,轻斥道:“不得失礼,还不快给你叔父上茶!” 陆璟强掩忧虑,吩咐丫鬟上茶,亲自为林如海奉茗,然后面色担忧的立在陆侑身旁。 陆侑左手扶着桌子,强撑着让身体坐正,神色歉然的说道:“让如海见笑了,还望如海恕罪,汝今日驾临,愚兄本该亲自……咳咳……出迎!” 陆璟站在陆侑身旁,神色担忧不已,忙抚着陆侑的后背,替他顺气。 林如海亦面色担忧道:“兄长,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在意这些虚礼,你如今病着,就该好生养着才是!” “多谢如海关心,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若非是等着璟儿乡试的消息,我早就,唉!”陆侑说着叹了口气,咽下了后边的话。 他随即欣慰的看了陆璟一眼,眼角含笑道:“如今能看到璟儿过了乡试这一关,我也能放心了!” 林如海也是赞许的看了一眼陆璟,笑道:“璟儿确实不错,十六岁便中了亚元,尤胜我们当年啊!” 林如海心中对陆璟也是赞叹不已,他当年十八岁参加乡试,只是堪堪中举,即便如此仍被人称为少年英才,如今和陆璟相比,也多有不如。 “咳咳!”陆侑强提一口气,神情肃然道:“如海莫要夸他,他这性子跳脱,莫要看他在人前庄重,实则顽劣的紧,若是没人管教,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林如海闻言会心一笑,想到陆璟曾送给他的香水生意的份子,有些深意的看了陆璟一眼。 对于这个侄儿他倒是有些吃惊,不仅早慧,而且没有年轻人的轻浮,性子沉稳,做事也谋算深远。 据他所知陆家这些年制造了不少东西,在这江南地区颇受欢迎,陆家这几年可谓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这其中便是陆璟在幕后操持。 更令他惊奇的是,他这个侄儿用这几门生意,竟然和两淮诸多势力搭上了边,美其名曰合股经营,实则编织了一条隐形的关系网,甚至还利用过他这个叔父的名头,可谓是纵横捭阖,手段惊人。 第二章 陆怀瑾拜师林如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闻言心中苦笑不已,正因为他私下做了这些生意,才被陆侑禁足,并且监督他好好读书,生怕他走到商贾的路上。 陆璟也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这才将生意都交给心腹打理,他则专心科举。 陆侑瞪了陆璟一眼后,继续说道:“如海,如今璟儿虽说过了乡试,可是我这身体,唉,贤弟,愚兄今日特意邀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林如海看着陆侑身旁峻拔挺立,才华不凡的陆璟,有些心动亦有些顾虑。 心动是因为他知道陆璟虽说心思深沉,但是为人至诚至孝,品行端正,收徒为弟子也可给黛玉日后找一个靠山。 顾虑的原因则是他如今身份颇为尴尬,且身体多病,不知道他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林如海最终思考再三,看着陆侑满含希冀的眼神,不等陆侑再开口,他就直接说道:“世昌兄之意我已知晓!” “也罢,璟儿,你可愿拜我为师?” 陆璟知道父亲今天邀林如海前来,就是为了此事,看到父亲拖着病体,为他操持此事。 一时间陆璟便有些哽咽,随即他收敛悲意,躬身拜道:“侄儿愿意!” 虽然他知道林如海命不久矣,父亲希望林如海一路护持他的一片苦心,恐怕也会落空,但他依然决定拜林如海为师,以安父亲之心。 林如海看陆璟神情,就知道他已明白其父的一片苦心,同时心中感慨陆侑教子有方,陆家后继有人,以陆璟的才华做他的弟子,实乃绰绰有余。 “多谢如海,等选个良辰吉日,我请些老友过来,让璟儿给你磕头奉茶。” 陆侑看林如海答应下来,心中旋即松了一口气,说话也明快多了。 林如海看着陆侑形销骨立的身体,知道他在强撑,不忍他再为此事操劳,喟然叹道:“无需那么麻烦,我看今日便可,至于亲朋好友,过些时日我自会带璟儿前去拜会!” “也好!”陆侑思考片刻,便同意下来,随即对着陆璟说道:“璟儿,恭请至圣先师!” 不到一刻钟,在陆璟和仆人的操持下,陆家正堂挂起文圣公画像,香案供品也一一摆齐,林如海和陆侑分坐两侧。 陆璟先是对着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和神位行九叩之礼,随后又对着林如海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后,双手托茶,举敬林如海。 林如海接过拜师茶喝了一口后,随即放下茶杯,对陆璟说道:“璟儿,你以后入我门下,须秉持忠正恭简,静心明德,以诚待人,以信立身。” 陆璟正色回道:“弟子谨遵老师教诲,定当牢牢恪守老师的训言!” “起来吧!”林如海点头道,随即看到陆侑强撑着病体,心中担心陆侑恐怕难以等到陆璟及冠的那一天,索性今日就为陆璟取好表字,也方便侄儿和朋友之间交往时称呼。 “你如今已有功名在身,虽说尚未及冠,亦需加字,为师为你取字怀瑾,望你早日成家立业撑起陆府的门楣,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许!” 林如海说着解下腰间的白鹤羊脂玉佩交给陆璟,感慨道:“此物跟随我多年,乃是当年我拜师时先师所赠,如今就当做为师的见面礼吧!” “多谢恩师厚赐!”陆璟忙躬身谢道,随后双手接过玉佩,恭声答道:“弟子日后行事必当怀瑾握瑜,心若芷萱,自省修身,争取早日撑起陆家门楣,不负父亲和老师的期望!” 陆璟知道自从他考中举人之后,父亲一直未给他取字,就是想让他拜师时,请林如海帮他取,如此一来更能加深师生情谊。 礼记有云:“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一般情况下男子在二十岁行冠礼时加字,女子在十五岁行笄礼时取字。 男子成年后,需要给予其尊重,同辈之间直呼其名,就会显得不礼貌,于是就需要取字,以方便与人交往时使用。 因“字”与“名”相表里,所以“字”又称“表字”,一般男子的字是由亲近的长辈来取。 女子则是定婚之后,嫁人之前,举行笄礼时取字,因此未定婚的女子称为“待字”,待字闺中就是指女子未许嫁之前,而许嫁之后,就需要取字供亲朋好友称呼,一般女子的字是由父母长辈或者其夫家来取。 陆璟虽未及冠,但已有举人功名,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同辈之间直呼其名,就会显得对其不恭敬,因此也需要取字,方便同辈之间称呼。 林如海见陆璟闻弦知雅意,心中不禁暗赞这个弟子敏而聪慧,也隐隐有些期待陆璟在他的教导下,能走到哪一步。 陆侑看儿子的拜师礼成,语带歉意的说道:“如海勿怪,今儿实在太过仓促,为兄未做足准备,等过些时日,我让璟儿将正式的拜师礼补上才好!” “兄长何必拘泥于形式,如今受了璟儿的拜师礼,也喝过璟儿亲手奉的茶,璟儿以后自然就是我的弟子。”林如海劝慰道。 陆家和林家也算是至亲,虽说当年有些误会,但如今两家已经冰释前嫌,他收下陆璟这个弟子,也算是给黛玉找个依靠。 陆璟拜师礼毕后,陆侑心中欣喜,对府内的仆从下人,皆是一番赏赐,以庆祝陆璟拜师林如海。 随后陆侑命人摆宴,不过他强撑着陪林如海小酌一杯后,身体便支撑不住,在林如海的劝慰下回房休息了。 陆侑走后,陆璟继续陪着林如海小酌,席间也请教了一些功课问题。 林如海也尽心指导,一一为陆璟解答。 饭毕,林如海又考教了陆璟一番,交代陆璟在家用功课业,这几日暂且不用到他府上拜会。 让陆璟安心在家照顾好陆侑便可,随后他便带着一干护卫告辞离去。 陆璟送别林如海后,随即来到陆侑的卧房,看到八岁的妹妹,正在陪着父亲说笑,心中暖意横生。 “父亲,老师已经走了,老师交代,等过些时日父亲身体好些,再去拜见便可!” 陆侑欣慰点头道:“嗯,如海思虑周全,这几日你且先备些好物,等过几天再去拜见!” “孩儿知道了!”陆璟答道。 “哥哥,你来啦!”陆芷瑜看到哥哥进来,忙跑过去扯着他的胳膊,亲昵的撒娇。 陆璟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秀发,笑着问道:“今儿又给父亲做了什么好吃的?” “哥哥坏死了,又摸人家头发!”陆芷瑜小嘴一撅不满的说道。 随即她跑到桌前,端起一盘桂花糕,献宝似地说道:“哥哥快看,我给爹爹做的桂花糕,可香可甜了,爹爹都说好吃呢,还吃了三个!” 陆芷瑜说完,傲娇的仰着小脸,等着陆璟的夸奖。 陆璟看到妹妹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呵呵笑道:“小妹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说着就想伸手抓一个,陆芷瑜好像早有预料一般,轻巧的将身子一转护住盘子,绷着小脸的说道:“就不给你吃!” 陆璟笑着哄道:“好妹妹,给哥哥尝一个好不好?” 听到陆璟的央求之语,傲娇小萝莉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得意的说道:“嗯,那好,就赏给你一个!”说着她自己先绷不住娇笑起来。 陆璟笑着伸手取了一个,边吃边逗着妹妹开心,一时间房内充满了陆芷瑜的欢声笑语。 陆侑看着陆璟两兄妹逗趣,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等他们兄妹玩闹过一阵后,陆侑说道:“芷瑜,你先回房歇着吧,我和你大哥有话要说!” 陆芷瑜知道父亲和哥哥有事要谈,便乖巧的点头道:“嗯,爹爹,我新学了画,等我画好了,就拿给爹爹看!” 陆芷瑜说着就退出陆侑的房间,只是她眉宇间竖起的一道愁容,怎么也掩饰不住,显然是在担心陆侑的病情。 陆侑看女儿带着一腔愁容离去,心中喟然一叹:“璟儿,你们兄妹俩早慧懂事,为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只是你妹妹还小,以后望你多加照顾!” “父亲放心,我会护着妹妹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陆璟正色道,他从小照顾妹妹长大,早已将妹妹当成女儿一样疼爱。 陆侑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女儿的态度,对于芷瑜,他这个当哥哥的,甚至比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要宠爱。 陆侑欣慰的点点头,看着桌上剩下的那几个桂花糕,眼睛微微泛红,有些伤感道:“你把那几个桂花糕吃了吧,别让芷瑜担心!” “父亲,妹妹亲手给你做的,你就多吃点吧!”陆璟劝道。 “总不能每次都要孩儿帮你吃完。” 陆侑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我实在吃不下,还是你吃吧!” 陆璟神色无奈,心中更是悲痛不已,他知道父亲病倒如今这种地步,基本上已经吃不下太多食物,父亲又担心辜负了妹妹的一片苦心,每次都让他将剩余的糕点吃完。 陆璟忍着伤感,三两下将糕点吃完,随后躬身而立,听父亲叙话。 陆侑看儿子吃完了糕点,随即说道:“月前甄家来信,想要和咱们陆家联姻,你如今也到了定婚的年纪,前几日甄家又来信催促此事,莫不如趁着为父还在,就定下这门亲事。” 第三章 嘱托后事陆侑教子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听到陆侑要让他和甄家定亲,顿时惊的有些目瞪口呆,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甄家几年后被抄家的结局,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甄家结亲,忙拒绝道:“父亲,此事万万不可!” 陆侑本身也不赞成这桩婚事,他之所以问陆璟,就是想听听自己的儿子对此事的看法,看看陆璟能否看清甄家眼前的形势。 此刻听到儿子拒绝,他心中亦是颇为赞赏,不过同时也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儿子对此事,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你且说说,为何此事万万不可?” 陆璟虽然知道甄家几年后的结局,但他也不能直接毫无根据的,就对父亲说出甄家的下场。 他本以为陆家和甄家不会有什么交集,因此这几年,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甄家的消息,沉吟片刻,他便想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正所谓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势亦不可极,极之而衰!“ “甄家如今的权势已经达到极致,可甄家尚不知收敛,以孩儿浅见,用不了几年,甄家必然势极而衰,或许还会大祸临头!” 陆侑没有到儿子竟然有如此见识,欣慰的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福不可尽享,势不可用尽,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为父也能放心了。” 陆璟看父亲赞同他的观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父亲常教育孩儿,在得意时要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道理!” “孩儿也觉得花在半开半闭时,才最为迷人,酒在慢品微醺时,最为经久弥香,凡事不必达到极致,可如今甄家之势,早已登极。” “正所谓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 “甄家在延康朝时,就已达到权势的顶峰,尚且不知急流勇退,甚至还想再进一步,去掺和夺嫡之事。” “夺嫡事败后,甄家仍不知收敛,这几年依仗太上皇的照拂,依然在江南肆无忌惮,孩儿估计甄家势难长久。” “不错,不错!” “璟儿你果然不负为父这些年的教导,竟然能将甄家的形势,看的如此透彻!” 陆侑此刻有种得儿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他看陆璟没有被甄家眼前的权势所惑,能将甄家的处境,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心中极为高兴。 他觉得即便是此刻,他撒手人寰,儿子也能以弱冠之龄,支撑起陆家的整个家业。 陆侑看儿子通过了他的考验,随即解释道:“为父也不赞成和甄家结亲之事,之所以问你,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被甄家眼前的权势所惑。” “如今你能看清甄家的局势,也是难能可贵,如此为父也可放心的将陆家交给你!” “至于甄家提及的婚事,你大可放心,为父自会处理妥当!” 陆侑考验儿子的目的已经达到,打算明天就写信回绝甄家议亲之事。 陆璟没想到父亲看的比他还要清楚,询问他的意见也只是考验他,心中对父亲的远见卓识十分佩服,同时他也放心下来,无论如何他是不愿意沾染上甄家。 陆侑虽然打算拒绝甄家,不过他对儿子的婚事仍不放心,早在几个月前,他便开始为儿子寻找合适的姑娘。 “松江府同知夏瑾言的长女和你年龄相配,为父让人打听过,此女性情贤淑,品貌出众,夏家也是姑苏大族,和我们陆家交好,莫不如趁着为父还在,为你定下这门亲事!” “父亲不必为孩儿的婚事担心,孩儿想要过几年在考虑婚事!”陆璟忙摇头拒绝道。 他对夏家的这个女子一点也不了解,不想这就样盲目的定下婚事,更何况眼下他忧心父亲病情,也无心定婚。 “也罢,你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考量,只是为父这一去,你和芷瑜的婚事就艰难了!” 陆侑看儿子不愿,他并未勉强,他知道儿子从小做事就自有主张,也不需要他操心太多。 只是他心中依然放心不下,一旦他撒手人寰,他们兄妹二人上无父母操持,这婚事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尤其是陆璟已到了议婚的年纪,他这一去,耽搁的又岂止是三年,还有芷瑜,不知道要被别人如何挑剔,说她没有长辈教养。 陆璟看父亲面上忧色甚浓,忙安慰道:“父亲放心,孩儿的婚事,我自有主张,至于妹妹我定然为其选一个好夫婿,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说完之后他看父亲并未放下心中的忧虑,继续劝慰道:“等他日孩儿学业有成,婚事自然无需担心!” 陆侑心中无奈,他知道此时为陆璟定婚,显得太过仓促,只得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为父便不替你张罗了,至于你和芷瑜的婚事,我就托付给你二叔,让他代为留意!” 陆璟看父亲断了让他此时定亲的念头,心中稍定,继续安慰父亲道:“父亲放心便是,孩儿不会让父亲失望!” 陆侑看到儿子脸上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心中不愿,摇摇头不再提起儿子的婚事,随后说起林如海之事:“你是否觉得为父让你拜如海为师,有些不合时宜?” “想必父亲心中定有考量!” 陆璟推了婚事,心中大定,对于今日拜师林如海之事,也淡然视之,他相信就是不靠林如海,他将来也能取得一番成就。 陆侑心中一叹,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有时他都觉得这个儿子,比他都要沧桑,喟然一叹道:“如海性子方正,为人信义,他收你做弟子,必然会真心待你。” 看陆璟仍不解其意,陆侑心中一叹:“如海的身体如何,为父自然知道,他的处境为父也有所了解,你是否因此,就不看好你这位叔父?” 陆璟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林如海能把持江南盐政多年,想来背后的人脉必不简单,而且绝不是仅仅靠着和贾家的关系,就能做到这一步。 据他所知,贾家身为勋贵,虽然看着身份尊贵,可手中并没有多少实权,林如海能在江南稳如泰山,在京中必有其他助力。 陆侑看儿子若有所悟,继续提点道:“林家曾是列侯勋贵,世受皇恩,深得皇室信任,而且如海又和京中权贵联姻,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若非如此,如海身为上皇心腹,又如何能在当今治下,坐稳这两淮巡盐御史的位子!” 陆璟了然的点点头,前世书中并未过多着墨林如海,导致他思维受限,如今听父亲提醒,他方才察觉到林如海背后的关系网必不简单。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既然林如海背后关系网如此强大,为何后来无人照拂林黛玉,还是说林如海只是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并未托其他人照拂。 陆侑继续说道:“更何况如海是从科举出仕,他的坐师、同年、同科、好友故旧遍布官场,当朝内阁大学士徐经年,便是如海的同年,当年两人同在翰林院共事多年,两人交情之深厚亦非他人可比!” 陆侑说到此处,长叹一声后继续说道:“只是如海福薄,子嗣艰难,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如海能撑到她女儿出嫁还好说,否则一旦他故去,这关系大多也就断了!” 陆侑随即想到已逝的姑母,心中叹息,姑母在世时,就为林家的子嗣担忧不已,最终忧虑过度,心病难医,早早的就去了。 如今林家子嗣断绝,宗族家庙无人供奉,姑母若是知道了,恐怕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吧。 陆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让他拜师林如海,便是让他继承林如海留下来的关系网,同时他也想明白为何林如海故去后,无人照拂林黛玉。 林黛玉养在贾府,想必是贾府接下了林如海留下的人情,而林黛玉自入京后,从未出过贾家一步,即便是知道林如海留下些人脉,她一个孤女也是无可奈何吧。 陆璟想明白此事后,方知晓父亲的一片苦心,林如海无嗣,而他作为林如海的唯一弟子,诸人必将林如海留下的恩惠加之于他。 陆璟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俯首拜道:“父亲尚在病中,还费心为孩儿谋划,让孩儿情何以堪!” “我就你一个儿子,若不为你打算,还能为谁打算!”陆侑叹道。 随即让陆璟起身,他继续说道:“我陆家早年在姑苏也是百年世家,如今有些势衰,早前的关系也大多都断了!” “你二叔虽说是淮安知府,可是在京中无甚根基,这些年一直困守地方,对你帮助有限。你姨父虽说近在金陵,可也只是江南学政,在乡试上给你提供些方便,已是极限。” “如今为父身体已经不中用了,也就这几日的事,为父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璟儿,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以后陆家也要靠你了!” 陆侑殷切叮嘱道,若非他大限已至,他又怎会忍心让儿子以弱冠之龄,承担起家族重任。 陆璟听着父亲这似嘱咐后事般的话语,伤心之下,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就流淌下来。 他声音哽咽的说道:“父亲辛辛苦苦抚养孩儿长大,如今孩儿还未报答您的大恩,尚未好好尽孝,父亲怎能轻言离去!” “璟儿,莫做小女儿姿态!” 陆侑看着一向坚毅的儿子,竟哭的如此伤心,伸手抚摸了一下陆璟的头,温言安慰道:“看你平日里处事像个大人,唉!终归还是个孩子,父子之间,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能撑起我陆家的门楣,将陆家传承下去,为父便能欣慰了。” 第四章 情真意切安慰妹妹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闻言,悲痛之情更加不能自已,他知道父亲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守住陆家的门楣,随即他神情庄重的,盯着父亲饱含希冀的眼睛,意志坚定,字字铿将的立下誓言:“父亲放心,孩儿在此立誓,定会带领陆家走向兴盛,光宗耀祖,不辜负父亲对孩儿的殷切期望。” 陆侑欣慰的点头道:“你能有此志向,为父便放心了!” “不过你也要记住,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仁人者,正其道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切不可不仁起富,不择生冷!” 陆侑知道他这个儿子颇为离经叛道,想法和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他担心儿子会因为压力过大而走上岔路,因此劝告儿子要明其道,正其行。 陆璟郑重的保证道:“父亲放心,孩儿定然求之有道,不会枉道事人,也绝不会违背咱们陆家堂堂正正,和善信诚的家风,更不会做出什么有辱陆家百年清誉的事情!” 陆侑对自己儿子的品格极为了解,也极为信任,此刻听到儿子的保证,心中放心下来,也不再说起此事。 他随即说道:“月前我已经往淮安府和苏州府去信,想来你二叔和其他几房的族人这两日也该到了,你且留心此事。” 陆璟知道父亲这是在安排后事,父亲身为陆氏宗族的一族之长,如今他病重无法赶回族中,只能将族人招来扬州,准备在此地交代以后族中的事务,甚至有可能让他继任族长。 陆璟抓着父亲枯瘦的手臂,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答道:“是,父亲,孩儿自会留意此事,安排好二叔和族人的!” “待我走后,你两个姨娘,若是愿意改嫁便送一副嫁妆,若是想要清修的,就送去荣安寺,一应供奉皆由我们陆家承担,也不必再留她们在府里了!”陆侑继续交代道。 自从妻子仙去后,他即未续弦也未扶正妾室,就是不想让儿子和女儿受到委屈,如今他这一走,也要把家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能给儿子留下什么乱子。 “父亲放心,孩儿自会妥善处理此事!”陆璟收拾心情,坚毅的点头道,他知道父亲走后就需要他来撑起整个陆家大房,他要表现的沉稳有度,不能让父亲有丝毫的担心。 “嗯,你毕竟是晚辈,这些事不好出面,你让人去将你两个姨娘唤来,我自会嘱托她们!”陆侑思考一番后,还是决定由他自己出面比较好。 陆璟看父亲事事想的周到,心中更加悲痛,强忍着眼泪答道:“孩儿这就去。” “唉,你也去看看芷瑜吧,她从小最听你的话的,看她刚才强颜欢笑逗为父开心,为父心中便悲痛不已。” “她幼时你母亲便去了,如今为父这一走,不知道她能否受的住,你要多多劝解她,莫要让她哭坏了身子!” 陆侑想到女儿满是心疼的叮嘱道,如今他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女儿了,不知他这一去,女儿又该如何伤心呢。 “父亲放心,芷瑜那里有我!”陆璟郑重的保证道,看着父亲挥手,陆璟心中强忍着悲痛离开。 陆侑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既是欣慰又是疼惜,欣慰儿子如此出色,必然能够承担起兴盛陆家的重任,甚至会比他做的更好,但更多的则是疼惜儿子以弱冠之龄就要撑起陆家的家业。 陆侑心中叹息,他刚才有一件事并未对儿子说明,他今天让儿子拜师林如海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林如海背后的关系网,实则是因为甄家。 甄家虽然以后难逃衰败的命运,但此时的甄家却是权倾江南,他们提出要和陆家结亲,这亲事又岂是那么好拒绝的。 尤其是他身体不好,一旦他逝去,陆家出仕为官者也难以是甄家的对手,到时候陆璟兄妹也只能任由甄家揉捏。 因此他才让儿子拜师林如海,想要借助林如海的权势庇护儿子,只是他并不打算让儿子知道此事内情。 陆璟从陆侑卧房出来后,随即就安排人去请蒋姨娘和白姨娘,等二人进入父亲房间后,陆璟便收敛悲痛的心情,快步走到小妹住处,想要安慰小妹。 陆璟看到小妹房门外脸色焦急的洛梅,安兰,丝竹,柔菊四个丫鬟,忙问道:“姑娘呢?” “姑娘将奴婢们赶出来,她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里!”安兰神色焦急回道:“奴婢正要去找少爷呢,不想少爷就来了。” “你们下去吧,我去看看芷瑜!”陆璟说着就进入妹妹房内,看着妹妹正蜷腿坐在床上低声的抽泣,满是心疼道:“小妹莫哭!” 陆芷瑜看着陆璟到来,紧紧抱着哥哥痛哭起来:“哥哥,爹爹要去找娘亲了,爹爹和娘亲都不要芷瑜了!” 陆璟轻抚着妹妹后背,轻声安慰道:“小妹莫要伤心,你不是一直给母亲写信,爹爹只是去帮你给娘亲送信,还会回来的,父亲母亲都会回来看望你的,再说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爹爹还会回来吗?”陆芷瑜仰着满是泪水的小脸,语带怀疑的问道。 陆璟一边给妹妹擦眼泪,一边肯定的说道:“会的,一定会的,等你长大了,爹爹就会回来的!” 陆芷瑜听到哥哥肯定的回答,依然不放心的抓着哥哥的胳膊,想要驱除内心的怀疑,沉默片刻后低沉的说道:“哥哥,都是我不好!” “怎么了,傻丫头?”陆璟疑惑的问道。 “这几日我给爹爹做的吃的,可是爹爹吃的越来越少,今天要不是我哄着爹爹,他一块都吃不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了,爹爹才吃这么少的!”陆芷瑜低着头颇为自责的说道。 陆璟紧紧的抱住妹妹,想着这些日子妹妹为了给父亲做吃的,烫的起泡的双手,忍住要哭的冲动,安慰道:“傻丫头,你做的很好,你看爹爹现在除了你做的饭,什么都不吃,都是你的功劳!” 陆璟说着眼睛泛红,忙止住要溢出的眼泪,继续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是老说我吃的多吗,爹爹也怕你笑话他吃的多,都是趁你不在偷偷吃的!” “真的吗?”陆芷瑜头靠着哥哥的胸膛,怀疑的问道。 “真的!”陆璟忍着哭意,再次肯定的说道。 “爹爹真是的,人家又不会笑他!”陆芷瑜不开心的说道。 随即她想到什么,有些恍然的说道:“怪不得我放爹爹房间的糕点,第二天总是没了,我先前还怀疑是你偷吃的呢,没想到是爹爹偷偷吃的,等明天见了爹爹我一定拆穿他!” “好,明天咱们去拆穿他!”陆璟忍着心痛附和妹妹道。 “不好!”陆芷瑜突然摇头道:“要是揭穿了爹爹,爹爹以后不吃了怎么办,还是不要了!” “那就当成咱俩的秘密,谁也不告诉!”陆璟说道。 “好!”陆芷瑜开心道,随后离开陆璟的怀抱,有些疲累的躺在床上说道:“哥哥,我困了!” “那你好好睡一觉,你这些天一直照顾爹爹,也没怎么好好休息!”陆璟心疼的说道。 “可是我一想到爹爹病着,我就睡不着,害怕一醒来就见不到爹爹了!”陆芷瑜情绪颇为低沉的说道。 陆璟轻轻抚慰着妹妹的秀发,给她盖好被子,温声说道:“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哥哥就在这陪着你,爹爹很快就好了!” “嗯!”陆芷瑜听了哥哥的劝慰,心中安定了下来,随后看着陆璟,撒娇道:“我要听哥哥讲故事!” “你不是说自己长大了,不要再听着故事睡觉吗?”陆璟笑着道。 想到妹妹小时候都是靠着他讲故事哄着睡觉,妹妹六岁时,有一天突然告诉他,她长大了,不要再听着故事睡觉了。 “我就要听,就要听,哥哥给我讲一个故事,好不好?”陆芷瑜晃着陆璟的胳膊继续撒娇道,这是她总结出来对付哥哥的办法,最为灵验。 “好,好,好,哥哥给你讲故事!”陆璟宠溺的说道,随着他的缓缓讲述,陆芷瑜渐渐睡去。 陆璟看着沉睡中惹人疼爱的妹妹,心情越发沉重,也不知道这些谎言还能骗她多久。 待陆芷瑜彻底熟睡后,陆璟吩咐洛梅,安兰等人尽心照顾妹妹,便心情沉重的离开了妹妹房内,步履沉重的回到书房。 英莲看到陆璟眉头紧锁的走进来,忙关心的说道:“少爷,您来了,英莲这就给您泡茶!” “不忙,你且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这几年你在府里过的还开心吧?”陆璟看着已有出尘之色的英莲问道。 英莲就是甄英莲,也是后来被改名的香菱、秋菱,她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是三年多前陆璟派人从金陵救出来的。 当时他也是一时兴起,想着和贾家有关的众女子中,如今还在江南的几个人,随即就想到了甄英莲。 同时也想到甄英莲的悲惨命运,陆璟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让人暗中查访在金陵府衙当门子的那个葫芦僧,后顺着葫芦僧居住的地方,找到了当年拐走英莲的拐子,暗中救出了英莲。 第五章 问英莲思命运无常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将英莲救出之后,就带她回到扬州,并告诉甄英莲关于她的身世。 英莲被拐的时候已经五岁,依稀记得家里的情况,两相验证之下,也确认甄士隐和封氏就是她的父母,她随之也恢复了本来的姓名。 陆璟随即派人寻找英莲的家人,后来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英莲的父亲甄士隐,在英莲丢失的第二年,就随着一僧一道离家出走了,英莲的母亲封氏,也在甄士隐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年就去世了。 英莲当时不过十来岁,好不容易脱离了魔抓,却听到亲人散的散,去的去的消息,一时间悲痛欲绝,伤心不已。 陆璟亲自陪着甄英莲回了姑苏一趟,帮她拜祭了封氏,随后又将封家的事情告诉了英莲,问她是否愿意回到封家。 英莲知道了她外祖家是如何对待她母亲的事后,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到封家,而是自愿卖身进了陆府,成了陆璟身边的丫鬟。 一般丫鬟卖身进府需要与过去的身份割裂,不能再用她原来的名字,丫鬟进府的第一步就是主人家要重新给她再取个新名字,以宣示主权。 不过陆璟怜惜英莲的身世,也不将她当寻常丫鬟对待,而且他觉得英莲的名字本就取的极好,也未给她重新改名字。 甄英莲虽有真应怜之意,但也有真英莲之意,英乃花之精华,有含英咀华之说,且莲花高洁,有花中君子之誉,英莲二字寓指美丽的莲花。 至于为何未将英莲的名字的改为香菱,则是因为他觉得香菱二字有消极的宿命暗示意味。 菱与莲虽然都生于水中,但是莲的根茎扎于泥里生长为藕,茎伸出水面开而为荷花,花开能结出莲子,寓意美好。 而菱虽然也是水生植物,却并不扎根于泥中,叶子漂浮在水面上,飘忽不定,给人以孤零漂泊之感,意寓身世浮沉。 陆璟将英莲安排在书房,也不让她做什么活计,闲时就教她读书写字,书房里的书也尽她翻看。 “英莲这些年跟着少爷很开心,是英莲记事以来过的最开心的日子!”英莲坐到陆璟身旁,认真的回答道。 这三年多来她跟着陆璟,也熟悉了陆璟的性格,虽然陆璟行事威严有度,但对她极好,不但教她读书写字,还教她诗词歌赋。 她心中一直感激陆璟把她救出了苦海,并告诉了她的身世,还教了她许多东西,因此英莲在心中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好好报答陆璟。 陆璟点头道:“你能开心就好,若是有什么不称心的事记得和我说,我会替你解决。” “没有什么不称心的,府里的人对英莲都很好。”英莲感激的说道。 她自从进了陆府没几个月,就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想着只要能陪在少爷身边,过什么样子的日子她都愿意。 “那就好,对了,你相信命运吗?”陆璟继续问道。 虽然甄英莲的命运因他强行介入而改变,可是并没有引起什么蝴蝶效应,不知道是世界的修正力还是什么原因。 据他所知,薛蟠在两年前启程入京时,依然因与人争抢一个女子,而惹上了人命官司,打死的人依然是冯渊,同样也是靠时任应天府知府的贾雨村摆平的。 这就不得不让他感慨命运的神奇,没有了英莲,冯渊和薛蟠的命运依然不可避免的纠缠到了一起,而且剧情也是一模一样。 这件事也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太虚幻境,真的有警幻仙姑,还有那块通灵宝玉是否真是女娲补天石所化,金陵十二钗是否也如书中写的那样,个个都是命中注定的命薄之人。 只是他这些年一直寻访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也没找到二人的任何踪迹,连甄士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他这些年一直在搜寻奇人异事,也没发现什么灵异之事,百思不得其解下,他也只有将这种疑惑埋在心底,等待哪天若是遇到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二人,一定要问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改变了英莲的命运,就是不知道他此举,是否已经引起了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注意。 英莲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从来也没想过关于什么命运的事情,愣了片刻之后英莲一脸茫然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若非陆璟的介入,她恐怕就会被薛蟠强抢而去,等到薛蟠娶夏金桂之后,就会受尽折磨而死,但现在却是另外一名女子替她承受了她原本的命运。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且回房歇着吧,也不必在这陪着我!”陆璟摇了摇头,也不再和英莲讨论什么关于命运的话题,心中却在思考陆家今后的命运会如何。 “嗯,少爷!”英莲情绪颇为低落的说道。 她知道少爷这些天忧心老爷的病情,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少爷,英莲心中暗恨自己没用,少爷对她那么好,她却什么也帮不了少爷。 英莲将这种关心默默的放在心里,缓缓的退出书房,静静的站在门外守着,只是她眼中充满担忧的望着烛光映出的身影,一时间愁绪难平。 十月初三申初一刻,陆璟在城门口,接到了从淮安府赶来的二叔陆俊一家。 陆俊时任从四品的淮安府知府,陆侑和陆俊兄弟二人未分家时,陆俊一直对陆璟颇为关心和照顾,因此陆璟对这个二叔颇为亲近。 这次二叔陆俊带着妻子郭夫人,长子陆珂,次子陆琳,长女陆芷璃及一众仆从前来。 陆俊长子陆珂今年十五岁,已经过了院试,是一名秀才,长女十一岁,次子陆琳如今方八岁正在读小学,学习四书。 “二叔,二婶一路辛苦,侄儿已让下人备好热水,莫不如先洗漱一番。”陆璟将陆俊一家迎进家门后提议道。 “也好!”陆俊并未拒绝,自从他接到陆侑来信之后,他就迅速安排好淮安府诸多事宜,带着家人匆忙启程赶来,一路行驶甚急,一家人都有些疲惫不堪。 陆璟继续说道:“那好,侄儿马上让人准备晚宴,等宴后二叔再和我父亲详谈!” 一个时辰后,陆俊一家收拾妥帖,陆府也随之开宴,众人分桌而坐。 郭夫人带着陆芷璃,陆芷瑜,蒋姨娘,白姨娘一桌。 陆侑,陆俊,陆璟,陆珂,陆琳五人坐了一桌。 饭毕,陆侑先是让蒋姨娘带着陆芷璃,陆芷瑜等退下歇息,随后又对着陆璟说道:“璟儿,你且带珂儿,琳儿去厢房安置,我和你二叔有事要谈。” “是,父亲!”陆璟领命而去。 等众人离去之后,陆俊随着陆侑来到他的房内。 两人坐下后,陆俊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大哥,你怎么能让璟儿拜林如海为师呢,难道你不知道林如海是太上皇的心腹?” 陆俊不喜欢林如海,除了因林如海是太上皇的心腹外,还因为当年林如海只因他妻子不喜陆家,林如海就不顾亲情,和陆家断了数辈间的交情。 在他看来林如海此举极为不孝,姑母也是为了林家子嗣着想,林如海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因此和陆家断了来往。 陆侑明白二弟的意思,忙止住他的话头,神情苦涩的解释道:“二弟莫急,我自然知晓你的担心,只是为兄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陆俊语气放缓下来,随即问道:“大哥有何苦衷,竟然要赌上璟儿的前程?” 陆侑颇为无奈道:“璟儿这几年表现的太过出众,如今年纪轻轻又过了乡试,璟儿已经引起了甄家的注意。” “再加上咱们陆家在江南也有些权势,想必甄家如今也察觉到形势不妙,想要拉拢咱们,月前甄家数次来信催促我,想要和璟儿议亲。” 陆俊闻言神色一暗,虽然陆家自老爷子去世之后,权势有所衰败,但如今依然在淮安府、苏州府和扬州府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而且陆家素来和甄家没什么交情,甄家想要进一步控制江南,必然要拉拢陆家。 陆俊获悉内情之后,也明白了大哥的苦衷。 他神色凝重的叹道:“原来如此,大哥可是推了和甄家的婚事?” 他自然知道甄家势大,从眼前利益来看和甄家结亲,确实能够为陆家带来一些助力,但是从长远来看,此举就极为得不偿失。 甄家如今虽说看着是富贵似锦,繁华不断,可是甄家的处境已然如空中楼阁,早晚有一天会轰然崩塌,相比着和甄家结亲,还是拜林如海为师更能让他接受。 陆侑点头道:“不错,昨日我还拿此事试探璟儿,璟儿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前几天璟儿拜如海为师后,我就写信回绝了此事。” 陆俊随即问道:“大哥是想借林家之势,行缓兵之计?” 陆侑看二弟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不错,如海毕竟是贾家的女婿,而贾家和甄家又是姻亲,如今璟儿成了如海的弟子,想来甄家也不会为难璟儿。” 陆俊紧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我知道大哥已经和林家重修旧好,如今有着亲戚的名义即可,何必非要让璟儿拜师呢?” 第六章 两兄弟秘议朝中事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侑听到二弟的询问,心中感叹,看来二弟对林如海当年所做之事还是不能释怀,而且二弟太过于看重林如海的立场。 他随即劝说道:“此事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虽说璟儿如今拜了如海为师,但并不意味着璟儿就要和如海的立场一致,何况璟儿还未踏足官场,将来朝中形势如何,也未可知。” 陆侑知道林如海的身体不太好,将来等到林如海致仕,陆璟若是还没踏入官场,自然也不会被归到太上皇那一党。 若是儿子已经踏足了官场,有二弟照拂,陆璟自然也不会投到太上皇门下,更何况太上皇年事已高,还能有多少寿元。 等到太上皇驾崩,甄家在江南的势力自然土崩瓦解,陆家也不用再忌惮甄家。 “我之所以让璟儿拜师,是因为咱们两家虽然恢复了故交,可若是我不在了,你觉得如海对陆家还有几分情意。”陆侑摇头叹道。 自古以来出嫁的女儿会和娘家越来越亲,而成亲的儿子则会和母亲越来越疏远,林如海成亲后不仅和姑母疏远,反而顺着贾敏的意和贾家越来越亲,最后还因贾敏的缘故,直接不再和陆家来往。 陆俊闻言神色一僵,如今陆家和林家的关系全靠大哥维系,若是大哥去了,陆林两家没准还会恢复不再来往的状态。 他随即叹道:“还是大哥思虑周全,小弟倒是有些疏忽了!” 陆侑继续说道:“我此举也是为了能够让陆家多一重保证。” 陆俊惊问道:“难道大哥也不看好皇上?” 陆侑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道:“如今皇上虽说继位将近四年,但事事仍被太上皇压着,京中的局势也一直不太稳固,万一将来京中有变,借着和如海的这点关系,陆家也能免受波及。” 自古以来储君最难当,但比储君更难当的则是儿皇帝,如今元雍帝虽然继位,可是太上皇延康帝还在,而且太上皇凭着手中的权势,仍然有随时换掉皇上的能力,如今的元雍帝确切来说只能算是儿皇帝。 而且前两年元雍帝的处境比着储君还有所不如,若是元雍帝表现得太过强势,就会引起太上皇的猜忌,让太上皇感到威胁,有废掉他的可能。 可元雍帝若是表现得太过弱势或者无心政事,不仅会让朝中大臣有了攻击他的口实,还会让太上皇觉得他的能力不足以继承江山。 加上太上皇担心元雍帝会被皇权所迷惑,出手加害与他,毕竟延康二十七年太子策划了夺门宫变,延康三十六年大皇子和八皇子又发动了皇城兵变,导致太上皇对自己的儿子极不信任,因此太上皇拉拢了掌握军权的京中勋贵。 如今朝廷中掌握大部分军权的勋贵都站在太上皇那一边,而且这些勋贵最开始支持太子,后来太子被废,他们又转而支持八皇子,可是最终是四皇子登基。 他们原本担心元雍帝会秋后算账,太上皇的拉拢和庇护正好让他们找到了归属,也因此他们一直想要拥立太上皇重新登上皇位。 所以这几年元雍帝的处境极为不好,他基本上都是老老实实做好太上皇给他安排的工作,同时尽量不露锋芒,当一个听话的皇帝。 元雍帝继位的第一年甚至只负责祭祀之事,朝中大事依然是太上皇一言而决。 这几年元雍帝不管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侵略性,尤其是在太上皇面前,根本没有皇帝的作派,完全还是过去那副忠臣孝子的模样。 也因此元雍帝赢得了太上皇的信任,从去年开始元雍帝的权利才开始有所增加,他也开始慢慢的收拢属于自己的势力。 陆俊却是摇头道:“如今虽说皇上仍被太上皇压着,可是比着前三年皇上的处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我相信皇上用不了几年就会彻底控制朝局。” 相比着太上皇,陆俊更看好皇上会获得最终的胜利,毕竟元雍帝从夺嫡开始就不被众人看好,但最终却是元雍帝坐上了皇位。 而且这几年元雍帝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下,依然坐稳皇位,就可见元雍帝城府极深,而且极为能忍。 太上皇这些年虽说身体还算康健,但终究年岁已高,而当今皇上正当壮年,据他所知,元雍帝虽然一切唯太上皇马首是瞻,但这两年皇上一直在拉拢老臣,培养新人。 想来用不了两年,皇上就能在朝中和太上皇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等再过几年皇上彻底掌握朝局之时,就会收拾依附太上皇的一帮子旧臣。 陆侑无意和二弟争辩,只是说道:“为兄也看好皇上会获胜,我如此做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而且眼下我们还要顾忌甄家在江南的势力。” 虽然他不看好太上皇,也不看好甄家,但如今甄家势大,在江南几乎是一手遮天,陆家也不能轻易得罪甄家。 但他也不想和甄家牵扯上关系,这才想到让陆璟拜师林如海,如此一来陆家即便是推了和甄家的婚事,也能保证甄家不会为难陆家。 “只是如此一来,倒有些利用如海之嫌!”陆侑有些惭愧的说道。 “大哥放心,若是将来能救林如海,我自然会还了林家的人情。”陆俊说道。 他对元雍帝极有信心,相信等皇上腾出手时,必然会收拾太上皇的旧臣,到时候他再出手救下林如海,也算是还了如今的人情。 “如此也好,若是将来形势有变,你也可提醒如海一二!”陆侑叮嘱道。 他和二弟的判断一致,太上皇总有力不从心的那一天,皇上早晚会收拾依附太上皇的一干旧臣。 “若是有可能也要尽力保住如海,也算是替璟儿还了这份人情。” 陆俊虽然不喜欢林如海的为人,但受人因果自然要还,因此保证道:“大哥放心,若是形势允许,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陆侑点头道:“另外璟儿和芷瑜的婚事就托付给你了!” 陆俊自然听出大哥的托孤之语,语带悲戚道:“大哥放心,我自会为璟儿和芷瑜寻一门好亲事。” “我这一去,璟儿以后就是陆家宗族的新任族长,璟儿年幼,你作为长辈要多指点于他!”陆侑不放心的交代道。 他虽然对陆璟的能力极为信任,但一族之长事关重大,他担心儿子不能胜任,若是有可能他宁愿让二弟来当这个族长,只是宗法规定,他也无法违背。 根据陆家祖训,由始祖之嫡子承始祖之祭祀,从此直下,嫡子世为大宗,合族宗之。 继始祖之嫡,谓百世不迁之宗也,此谓大宗,始祖之庶子则不能称始祖,必待其卒而其嫡子继之,则自别为称,而亲兄弟宗之,此为小宗。 大宗统御宗族,合族有大事,必各禀小宗而后行,诸小宗必总统于大宗之子,如此则宗族之内,人情相禀,人伦不乱,此乃治家之要法也,子孙要遵而行之。 宗子即族长,主祭祀而统族人,务在立嫡不立庶。 族长死,族长之子立,无子则立族长之弟,无弟则立次房之嫡子。 既为族长,必谨守礼法,以光先德,族人亦宜推让,毋得轻忽。 陆侑若是去了,按照宗法陆璟就是陆氏宗族新任族长。 族长主持祭祖,代祖先立言,代祖先行事,制订和修改各种家训族规,操纵家族事务,规约族人行为,并充当族人纠纷案裁判和法官。 族长控制着族田和其他共有财产的管理权和分配权,控制着宗族与外部的联系,对于触犯家规的族人,族长有权决定各种处罚和惩治,甚至处死,因此族长实际上拥有主宰家族一切事务的最高权力。 但每个家族也非单一族长所能支配,族长之下还有族房长、士绅学士、掌事的董首等,这些构成庞大的宗族管理阶层。 而自古以来就有五世亲尽,别为公族,过五世而迁之宗的礼法,历朝历代为了限制宗族的势力过于强大,都会沿袭古礼,强制规定凡同一宗族,五代之后必须分宗,出了五服的族人需要另立门户,独成一家。 姑苏陆家这一支,就是当年从陆氏大宗中迁徙而出,而陆氏大宗于前朝衰落,如今姑苏陆氏已然独立成宗。 姑苏陆家先祖安远公,曾任礼部尚书,传下两房,长房为嫡长子陆铭,二房为嫡次子陆钿,其中陆铭最高官至督察院左都御史,陆钿最高官至山东布政使。 陆铭传下两房,长房为嫡子陆彰,最高官至浙江巡抚,育有两子,分别是陆侑和陆俊;二房陆彬为庶子,生有一嫡子陆俭;另外,陆铭还有一嫡女嫁于林如海之父为妻。 陆钿只有嫡子陆彦,陆彦未出仕,传下三房,长房嫡长子陆伸,二房嫡次子陆倡,三房庶长子陆修。 如今姑苏陆家共有六房,因陆侑和陆俊在为陆彰守孝后就已分家,所以算作两房。 其中陆侑为安字房,堂号为先祖安远公所建的安远堂,陆俊为致字房,堂号为致远堂,陆彬一支为宁字房,陆伸一支为静字房,陆倡一支为尚字房,陆修一支为怀字房。 陆彬是陆彰之庶弟,也是陆家唯一健在的第三代长辈,不过因其乃庶子出身,所以在族中地位并不高,其子陆俭也只是举人功名,为官数年如今也只做到金山知县。 陆伸和陆倡都是同进士出身,也都出仕为官,陆伸现为泰州通判,陆倡为通州州同,陆修虽有举人功名,但未出仕。 陆俊慎重的点头道:“大哥放心,我自会支持璟儿主持族中事务!” 他如今是陆家官职最高的人,在族中威望极高,只要有他支持,陆璟自然能轻而易举的接过族长的职位。 随后陆侑和陆俊兄弟二人又商谈许久,方各自安歇。 第七章 陆家叔侄论甄家事(一)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陆俊便召陆璟于书房内详谈。 他看着越发成熟稳重的侄儿,不由得感慨道:“璟儿,你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前些年还颇为顽劣,没想到这次能一举过了院试、乡试,而且乡试得中亚元,真是大涨我陆家的脸面!” “二叔谬赞,侄儿这次能一举过了院试、乡试也是侥幸!”陆璟谦虚道。 “莫要谦虚,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大哥昨日已详细和我说过,你虽年幼,但已经能够撑起我陆家的门风!”陆俊夸赞道,随即又叹息一声道:“唉!可惜,或许明年的春闱你无法参加了!” 陆璟对此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摇头道:“侄儿这次能中举人已经是侥幸,如今有幸能拜在林叔父门下,打算好好打磨几年再去京城参加会试!” “你能戒骄戒躁,不慕虚名是好的!”陆俊赞许道。 沉吟片刻后他继续说道:“晚几年参加科考,或许更有利于你以后的仕途,不过科考艰难,全力以赴尚难通过,你也要把握好每次的机会!” 如今朝局动荡,二皇同朝,自元雍帝继位之后的两次开科取士基本上都是走过场,取士极少都在百人左右。 而且这两科的进士也没怎么得到重用,一是当时太上皇在幕后执掌朝政,他也没有心思挖掘人才,二是皇上前两年过的小心翼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收拢新科进士。 因此元雍元年的恩科进士和元雍二年的己丑科进士,大多都被外放为官,他猜测明年的壬辰科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侄儿明白!”陆璟这几年也知道了科考艰辛,七场文战,一战比一战更难,之前的院试和乡试若非他拥有天时地利人和,也难以一次通过,更何况素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之称的会试。 他父亲直到二十九岁才考中进士,而二叔则是二十六岁考中的进士,而且两人的名次都落到二甲,也未选中庶吉士只能外放为官,升迁的速度和资源都比京官差了一大截。 而且陆璟原本以为古代读书顶多就是四书五经,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书可读,可是他亲自经历后才知道,古代的教育模式甚至比现代还要严格。 像他们陆家这样的翰墨诗书之族,对子女的教育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一般从五岁起就开始启蒙,陆家启蒙的必读书目是《千字文》、《神童诗》、《小学集解》、《说文解字》、《龙文鞭影》、《幼学琼林》、《广韵》和《训蒙骈句》这八本书。 若是有余力还会学习《增广贤文》、《朱子治家格言》、《笠翁对韵》、《千家诗》、《声律启蒙》,至于《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等都是小儿课外读物。 启蒙的同时从六岁起还要开始习字,先从描红开始,然后临摹《词林二妙》,最后练习晋唐小楷,参加科举还需要熟练馆阁体的书写。 蒙学过后,就是小学,从八岁开始就要熟读并背诵《孝经》、《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孔子家语》、《诗义折中》这七本书,其中四书以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为主,辅以其他的古注本,一般要求十岁就要过四书这一关。 陆家的教育理念中,蒙学和小学不分男女都需要学习,女子学过四书之后,就需要学习女红、品茗、焚香三门技艺,同时也需要在琴棋书画中选一样来培养气质。 若是还想继续学习其他书籍,也会请女先生继续教导,但是不能耽误女红等三门技艺的学习,目前他妹妹陆芷瑜正处在学习《大学》的阶段。 至于号称女四书的《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也需要了解学习,但陆家对此并不推崇,还是要求陆家女子和男子一样,要多读书以开阔眼界,这样一来出嫁之后也能更好的相夫教子。 而男子在学过四书之后就需要继续学习《周易折中》、《书经图说》、《诗经》、《尚书》、《周易》、《礼记》、《春秋》、《尔雅》、《说文》等书籍。 其中《诗经》以朱熹的《诗经集传》为主,辅以《诗经正义》为参考,《尚书》以蔡沉的《书经集注》为主,辅以《书传大全》和《书经传说汇纂》等为参考,《周易》以程颐的《程氏易传》为主,辅以王弼的《周易注》、孔颖达的《周易正义》、朱熹的《周易本义》等作为参考,《春秋》主左传、公羊传和谷梁传,以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的主,辅以《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和《春秋集古传注》为参考。 一般会要求在十六岁前读完这些书籍,若是能过了四书五经关,考县试和府试就没什么问题,一般考过县试才能参加府试,考过府试就是秀才,也可称生员。 不过要想考中举人和进士还需要继续研读《古文观止》、《古文释义》、《文章轨范》、《古文笔法百篇》、《古唐诗合解》、《赋学正鹄》、《骈体文钞》、《六朝文挈》、《昭明文选》、前三史、《资治通鉴》、《通鉴辑览》、《纲鉴易知录》、《史论》等书籍。 为了增加视野和见识,也可以选读《荀子》、《老子》、《庄子》、《韩子》、《九章》、《周礼》、《仪礼》、《新语》、《盐铁论》、《说苑》等经典著作。 陆家还将家族历代读书人参加科考的文章和读书心得汇编成册,供陆家子弟研读揣摩,也会收录历届乡试和会试中公布的那些优秀文章。 若是能考中进士选入翰林院,还需要继续学习《经义大全》、前朝的史书、百家子集等,总之是学无止境,而且四书五经都是要求全文背诵和全文释义。 陆璟虽说已经考中举人,不过他目前也只读到《资治通鉴》,后面的几本书虽有涉猎,但还未细读,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和别人相比已经算是读的快的。 而且他也理解了为何古代那么多读书人科考艰难,像他们陆家这样的人家,这些书籍都是百余年积攒下来的,而且还有不少孤本典籍,读的书多自然就懂得多。 像普通读书人能接触到的书籍本就有限,有不少还是靠抄书或借书读书,而且多数人只能读通行版的四书和五经,自然科考艰难。 “你能拜如海兄为师,这点做的很不错!”陆俊继续说道。 “如海兄当年二十一岁就被上皇钦点为探花,可谓是少年英才,而且如海兄文风飘逸,官声也不错,你能跟在他身边学习也是你的机缘,切记要用心学习,不要辜负大哥对你的期待!” “当年姑母之事陆家也是好意,不曾想让贾氏和我们陆家产生了隔阂,导致我们两家多年前断了往来,如今大哥能够重修和林家的关系,对你来说也颇有益处!” 陆俊心中虽然觉得侄儿拜师林如海不是什么好事,但大哥亲自交代过他,暂时不能让陆璟知道真相,他也只能违心的夸赞林如海。 “侄儿也是深幕老师的才情,这才拜林叔父为师!”陆璟说道,随即想到父亲拖着病体为他谋划此事,心中对父亲充满感激,同时也有深深的愧疚。 “嗯!”陆俊点头道,随即他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你前几年颇为醉心商贾之事?” “前几年侄儿年幼,一时瞎胡闹,倒让二叔见笑了!”陆璟回道。 “去年春上我就已经彻底放手,将一些生意转手出去,剩下的也全都交给下边人去经营,侄儿如今立志科举,希望能够守住陆家的门第传承!” 陆俊看侄儿说的认真,也颇为严肃的教导道:“须知科举方是正途,若是没有权势,再多的家业也难以护持,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多谢二叔提点,侄儿如今方能醒悟!”陆璟心中凛然,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他失了警惕心,差点忘记这是一个强权社会,若是没有权势,拥有的越多恐怕死的越快,他将二叔的警告牢牢的记在心里。 “商贾之事若能放手还是尽快抽身为好,尤其是你踏上仕途之后,尽量避免此事,否则被御史抓到,参你一个与民争利,你的仕途也就完了!”陆俊看侄儿能认识到这一点很是欣慰,继续指点道。 陆璟神情郑重回道:“是,侄儿记住了!” 随即陆璟疑惑的问道:“二叔,据我所知朝中诸多官员家中大都涉及商贾之事,远的不说,就说这江南甄家,甄应嘉身为钦差江南省体仁院总裁,甄家商业却遍布江南,为何朝中无人指责此事?” 陆俊听侄儿提起甄家,心中暗叹自己这个侄儿到底还是年轻,尚未接触过官场,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他随即解释道:“虽说甄应嘉是甄家家主,可是这嫡系和旁支自然有所不同,甄家子嗣兴旺,如今在江南有二十多房支族,只金陵一地甄家旁支便有十二房之多,只要甄应嘉这一支嫡系未亲自操持此事,就是皇上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侄儿明白了!”陆璟点头道,原来如此,只要自己未亲自经手就不算涉及商贾之事,朝廷这种规定颇有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嫌。 同时他也理解了为何陆家那几房中有些庶子明明已经取得举人功名,却未出仕,想来是负责打理家族生意。 陆俊看侄儿露出了然的神色,继续说道:“再说这甄家背靠太上皇和甄太妃,已故的奉圣夫人又是太上皇的乳母,太上皇对甄家也是恩宠有加,否则也不会六次南巡,四次都住在甄家,如今居于太极宫中的太上皇,身边也只有皇太后和甄太妃陪伴,可见太上皇对甄家的恩宠,至今仍未有丝毫的减少。” 陆璟感慨道:“怪不得二叔说只有权势才能保住财富,若甄家没有这滔天的权势,恐怕也不会有今日这般荣华富贵。” 陆俊听到侄儿的感慨,继续指点道:“你莫要以为甄家代表的就只是甄家,甄家在这江南已经营上百年,这些年合纵连横,勾连诸多势力,和江南诸多世家大族都有很深的渊源,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八章 陆家叔侄论甄家事(二)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俊之所以和侄儿如此详细的介绍甄家,也是想让侄儿有些心理准备,毕竟陆家和甄家此次婚事不成,已经有了些许嫌隙。 尤其是陆璟身为当事人,自然会引起甄家不快,若是以后侄儿踏足官场,少不得要和甄家势力有所碰撞。 “原来如此,这甄应嘉隐身幕后,背有靠山,外结盟友,豢养爪牙,便把他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若是有甄家旁支行事霸道,他再出面主持一二,就能获得大义灭亲,公正为民的的美名!” 陆璟说出了二叔的未尽之意,心中却有些感叹,这个时代强权就是真理,随即又想到他做的那些生意也是如此。 以陆家为靠山,外结扬州官场,布政司,扬州商会,盐帮等势力,同时也借用了林如海的名头,只是诸事都是他亲自出面而已,和甄家相比他实在是差的太远。 “孺子可教也,只是这官场也有官场的学问,你莫要以为以后考中进士,便可安枕无忧,殊不知考中进士只是入了官场的门槛而已,若是吃不透这官场的学问,一辈子也只能徘徊于六七品之间,难以跨过五品的门槛!” 陆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贾雨村最开始就是因为不懂官场潜规则,被他的上司轻易的给革职了。 陆俊有些感慨的说道:“朝中若无强大助力,四品已是极限,想要跨过三品之境更是千难万难。” 陆璟心中暗道可惜,以二叔如此深谙官场之道,若是背后有强大的助力,恐怕早就一飞冲天,也不会像现在依然困在四品之境,难以进入中央。 陆俊看陆璟露出沉思的神情,以为他在思考其中的学问,就继续指点道:“这官场说话讲究说一半留一半,虚虚实实,有些官场谙习只需做到心中有数便可,切记不可多言,须知祸从口出!” “万当万言,不如一默!”陆璟想到一句官场名言,不由得开口道。 陆俊看侄儿一点就透很是欣慰:“不错,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多说,宁可沉默一世。” “璟儿,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虚实掌握好,就算是入了仕途的门槛了。” “再说这商贾之事,朝中也并非不许,但多是交给家人打理,不过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商贾之事能不涉及还是不要涉及为好!” 陆璟对此颇为疑惑,他父亲教导他时也是这个态度,而且父亲并非反对他参与商贾之事,只是说他此举极为不妥。 他想问明原因,无奈父亲只说让他自行领悟,陆璟心中疑问难道是因为陆家自持门第,不屑从事商贾之事。 陆俊看侄儿不解,随即说道:“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虖!” 陆璟沉思半响,想明白了二叔的意思,二叔说的这段话出自《资治通鉴》意思是:“上天对于万物的恩赐都是公平分配的,给予利齿的动物不再长犄角,给予翅膀的动物只会有双足,这是因为给了大利所以就不再授予其小利。古代那些吃朝廷俸禄的官员不能靠卖力气谋食,不能通过经商谋利,这也是获大利而不得再取小利,这便是天道。如果一个人既要获大利又要取小利,那就是上天都无法满足他的贪欲,更何况人呢?” 陆俊看着侄儿有所领悟,继续说道:“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民日削月朘,浸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民不乐生,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 陆璟向二叔深深的行礼道:“侄儿明白二叔的意思了。” 他听了二叔的解释,才发现他对为官者不得从事商贾之事的看法有误,父亲和二叔反对他插手商贾之事的原因,也只是因为陆家乃仕宦人家,若是他们经商,一面拿着朝廷丰厚的俸禄,一面利用手头的权力与民争利,寻常百姓又哪是他们的对手。 百姓们长期受到盘剥,必然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富人奢侈无度,穷人贫困潦倒。 久而久之,百姓无以为生,自然就会铤而走险去触犯法律,这也正是刑罚繁多却无法遏制犯罪的原因。 陆俊笑道:“你能明白就好,你要记住知足常乐,过犹不及,我们本就家资丰盈,还是不要做与民争利的事情,要给别人留口饭吃,不要把所有的便宜都占尽了。” 陆璟想到了《警示通言》中的四不可尽,脱口而出道:“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 陆俊赞赏道:“不错,正是如此,势不可使尽,使尽则祸必至,福不可受尽,受尽则缘必孤,话不可说尽,说尽则人必易,规矩不可行尽,行尽则人必繁。” “你要时刻谨记持满戒溢,居安思危!” 说完此事,陆俊继续说道:“你能拒绝甄家的婚事,这件事做的很好,甄家虽说如今势大,但势力错综复杂,和京中权贵牵扯太深,还是莫要牵扯为好,更何况你如今只是个举人,甄家也不会拿嫡女来拉拢你!” “侄儿明白,侄儿也是觉得甄家情况太过复杂,与之结亲弊大于利,这才劝父亲推了和甄家的婚事!”陆璟赞同的说道。 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几年后甄家的结局,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甄家有什么牵扯。 陆俊虽然昨天听大哥说起陆璟拒绝了甄家的婚事,但并不知道陆璟对甄家的看法,因此有意考教陆璟一番,就问道:“你且说说看如何弊大于利?” 他倒想听听看他这个侄子,能否看到不能和甄家结亲问题的核心所在。 “依侄儿来看甄家是不能长久的!”陆璟那天和父亲谈过之后,他又搜集了一些甄家的资料,此刻他对甄家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江南可以说是全国的赋税重地,朝廷三分之一的赋税皆来源于此,而甄家却是太上皇在江南的鹰犬,一直为太上皇牧守江南,这些年为太上皇享乐提供了大量钱财,甄家此举无疑是置皇上于不顾,太上皇虽说身体还算康健,可谁知道还能护住甄家几年。” “呵呵,璟儿,你说的不错,这甄家看似繁华,实则已如空中楼阁,在朝中的根基已失!”陆俊点头道。 他倒没想到陆璟看的如此透彻,直指问题的核心所在,虽然太上皇还在护着甄家,但甄家在皇上心中已经失位。 陆璟听到二叔的夸赞,淡淡一笑:“侄儿估计皇上对甄家早就不满,只是如今太上皇和甄太妃还在,皇上只是暂时忍让罢了!” 陆俊笑道:“你说的不错,当年太上皇还在位时,甄家就想拥立一个符合他们利益的人上位,因此他们在众多皇子中选定八皇子进行扶持,可惜当年宫变后是四皇子登位,让甄家的一番努力付之东流!” 随后陆俊神情一转,严肃的劝诫道:“不过如今太上皇权势依旧,皇上想要动甄家还需要几年的时间,甄家虽然势难长久,但如今还是江南最有权势的势力,就是我们陆家都不敢轻易得罪。” 陆璟慎重的点头道:“侄儿记住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甄家如今正是一手遮天,气贯长虹的时候。” 陆俊对陆璟能对甄家有清醒的认识极为赞赏:“你能有此认识也是难能可贵,如今你拜了如海兄为师,林家和甄家有些交情,只有我们和甄家没有大的冲突,甄家也不会过分为难我们!” 陆璟听了二叔的话,隐隐觉得父亲让他拜师林如海的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而且二叔话里话外似乎意有所指。 陆璟思考良久也未想明白,不过他看二叔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再问下去。 陆璟随即说道:“当年宫变之事侄儿也有所耳闻,延康三十六年大皇子趁太上皇秋猎之际发动兵变,六皇子和八皇子也想浑水摸鱼,在皇城内斗,不成想六皇子、十皇子和十二皇子三人死于非命,八皇子在府内自尽而死,除了大皇子如今被拘禁在宗人府,当年就连拘禁在宗人府的废太子都没能逃过一劫。上皇也因丧子之痛和身体原因,心灰意冷之下逊位于四皇子。” 对于当年宫变之事,陆璟也颇为关注,本朝夺嫡之事和前世康熙朝的九子夺嫡颇为类似,结局也差不多,只不过本朝参与的夺嫡只有大皇子,太子,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其余的皇子不是早夭,就是依附在其他皇子门下,其中十三皇子和四皇子交好,六皇子和十皇子交好,八皇子和十二皇子是同一伙的,大皇子属于单打独斗。当然还有几位年纪尚小没有来得及参与到其中的皇子,他们都侥幸的逃过一劫。 陆俊神情严肃的提醒道:“璟儿,此事涉及皇室争斗,还是慎言为好。” “侄儿定当谨记,以后谨言慎行!”陆璟也是慎重的回道。 毕竟此事涉及皇室争斗,一天之内死去四个皇子和一个废太子,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当今圣上对此事都极为忌讳。 第九章 陆家叔侄论甄家事(三)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俊提醒陆璟之后,随即将话题再次转到甄家:“当今皇上登基时,甄家若是能够投靠皇上,现在甄应嘉恐怕早已位极人臣。” “偏偏甄家利令智昏,妄想太上皇重新掌权,如今看事不可为,又想扶持三皇子。” “恐怕甄家当初也是迫不得已,甄家是太上皇的心腹,上皇虽然退了,但仍旧还在,甄太妃也在太上皇身边,甄家自然不能那么快就改换门庭。” “否则的话甄家就会落得个忘恩负义,反复无常的骂名,不说太上皇那一关过不去,就是皇上也不会重用甄家。” 陆璟对此倒是有不同看法,在他看来甄家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只要太上皇还在,甄家就不存在改换门庭的可能。 陆俊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当年若不是太上皇看重甄家,以甄家在江南的行事,虽不至于祸及九族,但抄家流放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太上皇对甄家恩重如山,甄家若是改换门庭,恐怕皇上也不会信任甄家。” 陆俊想到皇上初登位时,皇位不稳,太上皇仍总理朝政,那时甄家恐怕也不敢轻易投靠过去,而现在则是不能投靠过去。 如此说来甄家是被太上皇架在那里,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不错,任谁也不会信任一个反复无常,忘恩负义的小人。”陆璟赞同道,当年甄家未尝看不出和皇上作对的后果,只是形势所逼,他们也不得不站在太上皇那边。 “不过我听说甄家如今正想着将女儿嫁给三皇子,而且打算用江南的利益为三皇子铺路,呵呵,依我看甄家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陆俊冷笑道。 甄家这步棋虽说是为将来打算,可着实犯了皇上的忌讳,以甄家的财力,以及甄家和京中权贵的关系,他们完全有能力发动政变,扶持三皇子上位,这让当今皇上如何能放心的下。 陆璟赞同道:“皇上正当壮年,如今继位尚不足四年,甄家依附太上皇还算是情有可原,可是这么早就提前下注皇子,这就着实犯了皇上的忌讳!” “呵呵,璟儿你还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陆俊发现自己这个侄儿看问题非常透彻,因此也来了兴趣,继续提点陆璟。 “请二叔指点!”陆璟说道,他从未和陆俊如此深入的谈及国事,如今看来二叔之精明,看问题之透彻,恐怕更甚于他的老师林如海。 陆俊神情颇为严肃的低声说道:“甄家虽非后族,但以甄太妃之恩宠,甄家也算是外戚,若是放在前朝,不要说主政一方,就是参与朝政都要受到限制,更何况如今甄太妃在宫中不仅有着大义,还有着不小的势力。” “不错,甄太妃如今之恩宠已不下于皇太后,而皇太后背后并无强大的家族势力,可甄太妃却有掌控江南的甄家做依靠!”陆璟醒悟道。 他竟然忘记了甄家在宫中的势力,如此看来甄家势力牵扯实在太多了,如今即便是甄家投靠皇上,恐怕皇上最终也会对甄家动手。 陆俊继续说道:“甄家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他们家几代富贵,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侄儿听说甄家因当年四次接驾的缘故,亏空无数,不知道是真是假?” “呵呵,确有此事,甄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持江宁织造总局,也是太上皇宽仁,想要甄家能够靠这个,将亏空早点还清。” “只是我听说,甄家不但没有还清亏空,还趁机中饱私囊。”说到此处,陆俊停下话头突然问道:“璟儿,你可知这些年来皇上为何不动甄家?” 陆璟听二叔问起此事,低头沉思片刻后方回答道:“依侄儿看,原因有三,一是因为太上皇和甄太妃还在,两人还在护着甄家。” “二是皇上初继位这几年,皇位不稳,攘外必先安内,皇上就把主要精力放到了朝堂之上,如今还未腾出手来收拾甄家。” “三是不想引起江南的动荡,如今江南是我朝的经济重心,只盐税和织造两项就占了全国赋税的三分之一,若是江南出了乱子,必然会引起朝廷的动荡,进而波及到皇权的稳定。” 陆俊赞赏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若是没有大的变故,这甄家结局已定,只是早晚的问题。” “当然甄家也不会就此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他们唯有奋力一搏,不过依我看来这甄家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今日听二叔之言,侄儿方知甄家大势已去,幸好父亲已经回绝了甄家的婚事,否则我们陆家也会受到牵连。”陆璟摇头叹道。 原本他只知道甄家几年后被抄家的结局,如今和二叔详谈后,方知晓甄家败落的命运早就注定。 “不错,这甄家还是莫要牵扯为好。”陆俊也是极为慎重的说道。 随后他看侄儿面色不喜,劝说道:“璟儿,你莫要觉得世家大族联姻就是淡漠亲情,联姻虽说是为了家族,可是也看门户,所选择的也多是门当户对之人,也是为子女着想!” 陆璟内心虽然对二叔提起的门当户对的说法有些不认同,但亦未反驳,门当户对仅能保证双方有相同的成长环境,生活基础和教育理念,并不能保证两人秉性相合,兴趣相投,这门当户对只能权作参考罢了。 但他也知道古代这种婚姻观并非他能够撼动的,他只需把握好他自己和妹妹的婚事便可,于是点头道:“侄儿明白,有时候联姻也是为了自保,就像恩师林叔父的外家贾家一样,贾家在京内结盟四王八公,在金陵组建四大家族,更是与甄家关系亲密,这些势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俊诧异的看着陆璟,没想到侄儿对贾家也如此了解,他只当是林如海对陆璟的教导也未多想,不过却有些疑惑的问道:“金陵四大家族,这个倒是未曾听过,除了贾家还有哪几家?” 陆璟眉头一凝,随即想到书中并未直接提出四大家族这个说法,于是解释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侄儿说的正是金陵当地的护官符,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其中贾家是宁国公与荣国公之后,史家是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王家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薛家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 陆俊听到‘护官符’三个字,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从这张护官符就可以看出江宁府的吏治糜烂到何等地步。 而江宁府正是江南省的首府,也是甄家的大本营,这护官符上的四个家族,贾家和王家都和甄家关系匪浅。 陆俊随即问道:“璟儿若是你以后主政一方,遇到强势的地方家族触犯了律法,而这个家族又非你能撼动,就像如今的甄家一般,你会如何做?” 陆璟没想到二叔竟然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随即他将自己带入到贾雨村的处境,恐怕他能选的路也不多,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视而不见,要么辞官而去。 但无论哪一种选择,他都极难接受,同流合污失了底线,视而不见有违本心,辞官归去,那么他之前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和家族希望都要付之东流。 随即他又想到一个更加悲哀的事情,延康帝主政的三十六年,素来以广施仁政而倍受赞誉,贾家也向来标榜沐仁沐德,可是在仁政和仁德之下,却是统治阶级对普通百姓享有生杀予夺的特权,但他也无能为力,甚至还要拼命挤到统治阶级之中。 陆璟沉思半响后说道:“我或许会低调的收集证据,等待时机向皇上上本。” 陆俊继续问道:“若是皇上置之不理呢?”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陆璟有些失落的说道,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这个时代本就是土地大量兼并,社会财富高度集中,贵族阶级和官僚阶级对普通百姓有着严重的剥削和压迫。 虽然律法保证了百姓最基本的生命权,但并没有保证他们的生存权,他们要想活下去必然要依附贵族阶级和官僚阶级。 想到此处,陆璟突然想到前世学到的一篇课文《范进中举》,亲身经过这个时代后,他也理解了范进中举后为何会喜极而疯,范进身边的人为何对他的态度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完全是因为生活所迫,范进中举之前的数十年可以说是穷困潦倒,食不果腹,中举之后他的地位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仅免除徭役和赋税,见官不拜,犯错后官府不能处罚他,同时也能做官,相当于从被剥削阶级摇身一变成为剥削阶级。 而且特权阶级触犯法律,大多数人依然可以倚仗权势逍遥法外。 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己所能,尽量与人为善,以后为官尽力为民做主,不做徇私枉法的事情,但若是事不可为,他也只能自保。 陆俊并未点评,只是语重心长的说道:“等你将来进入官场后,或许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有不同的答案,有时候身在官场,事不由己,只需守好本心,不忘初衷就好!” 他对于侄儿能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已经很满意,毕竟侄儿还年幼,见识不足,经历的事情太少,还没有认识到现实的残酷性,也没有认识到很多事情的本质。 陆璟能够不同流、不冲动、不盲干就已经很好了,事实上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是非对错,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人生在世有的时候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尤其是身在官场想要保持中立都很难,纵观历史,能够不畏强权,始终如一的又有几人。 第十章 闲话金陵四大家族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俊看侄儿情绪低落,随即结束这个话题,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后才会懂得,他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 “说起贾史王薛这四家,若是他们老一辈人尚未故去,他们也确实当得起四大家族之称,不过如今这四家比起甄家还是略有差距,另外薛家早已没落,就是金陵李家也比薛家强的太多。” 陆璟还未从刚才的话题中抽离出来,听二叔提起薛家,随即想起薛蟠打死冯渊之事,薛家视人命为儿戏,丝毫没当回事,也没人指责薛蟠。 贾家不管是贾政、贾琏还是贾宝玉等人也都对薛蟠的恶行视而不见,陆璟突然觉得他们对人命的漠视和对薛蟠的纵容才是最大的恶。 而且薛蟠到了贾家之后,被贾家子弟诓骗引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可见贾家家风已歪,贾家自身闹出的人命也不少,也没见谁当回事。 陆璟突然觉得四大家族的衰败,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都是因果报应使然。 贾家的那些女子享受贾家权势带来的富贵,也必然会承担相应的因果。 陆璟想到此处,抬头发现二叔正在看着他,忙收敛心神回道:“二叔见谅,侄儿一时想的入神了。” “至于这四家之事,我也是偶然间听人提起,说是这四家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他们在金陵势力深厚,几乎无人敢惹。” “而且侄儿听说薛家的薛蟠,几年前在金陵为了抢一个丫鬟,还当众打死了人,不过他倒丝毫不当回事,依然大摇大摆的进京去了,后来靠着贾家和王家的权势,轻易的了结了此事。” 陆俊冷哼一声:“如此仗势欺人,草菅人命,早晚会有清算的一天,你且看着等圣上收拾了甄家,这几家谁也逃不掉,这薛家之子早晚难逃律法的制裁。” 陆俊说完后,担心侄儿受其影响,随即教导陆璟道:“璟儿,你以后行事切记要自修已身,莫要仗着权势就为所欲为,须知交善人者道德成,存善心者家宅宁,为善事者子孙兴,若不行善积德,就是破家之始。” “侄儿定当谨记二叔教诲,侄儿也知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陆璟忙回道。 他现在想来贾史王薛四家破败之因,就是子孙不肖,恶事做的太多。 不过他心中仍有一种深深地悲哀,像薛蟠之事,只能等到庇护薛家的势力衰败之后,他才会受到惩罚,若是贾家和王家一直没有失势,薛蟠就能一直逍遥法外。 而薛蟠的事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窥一斑而知全豹,整个社会中这样的事情,又何其多也,不得不说活着这个时代的百姓极为不幸。 但话又说回来,从古到今哪个时代都一样,各有各的黑暗,只是有些时代隐藏的比较好,不为人知罢了。 陆俊点头道:“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耗之有余,行善合于大道,积德去祸得福。” “行善事积德性,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家族未来,你的德性会影响着家风和子孙,在别人眼中你与家族一体不分,你行善,自然就是为家族子孙积德,反之,你作恶,也是在为阖族子孙积累罪孽。” “侄儿也知此事,定会勤修自身,多做行善积德之事。” 陆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彻底打破了他唯物主义无神论的观念,如今也相信因果报应,因此他平常也尽力行善积德。 陆俊对陆璟寄予厚望,自然希望陆璟能够时刻修正自身,此刻他看侄儿对此事的认识颇为深刻,他也深感欣慰。 “你能多积福行善自然是好的,至于薛家之事,以后自有公论,我们也无需过多讨论。” “侄儿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陆璟点头道。 今天的谈话对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他原本觉得信仰鬼神不好,但现在觉得信仰未尝不是一种约束,让那些肆无忌惮的人心有所虑,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心有所寄。 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没有约束而无法无天,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因为对生活绝望而活不下去,进而做出极端的事情。 “不错,皇上虽说刚刚掌握实权,看似未对甄家出手,实则早就开始剪除甄家的羽翼。”陆俊继续说道。 “贾家和王家一向被皇上认为是甄家的同党,你可知王子腾其人?” “侄儿听说过此人,听说他三年前就已经高升为九省统制,圣上对其极为器重。”陆璟答道,王子腾是贾史王薛四族唯一深居高位之人,他自然极为关注。 陆俊看侄儿并未看懂皇上的权谋之术,随即指点道:“只是明升暗降罢了,王子腾原是京营节度使,掌握着京畿一带的兵权,可是如今这九省统制看着权势极重,奉旨查边,不过是皇上将王子腾赶到西宁郡王的地盘而已。” 陆俊担心侄儿不知道王家和西宁郡王的关系,继续解释道:“京中勋贵向来同气连枝,圣上将王子腾和西宁郡王放到一处,只是有意让他们内斗罢了。” 陆璟随即说道:“侄儿对京中的情况也略有耳闻,京中以四王八公为代表的勋贵们都依附在太上皇门下,他们向来守望相助,而且他们还掌握了大量兵权,皇上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不错,如今京中的勋贵推举北静王为首领,呵呵,北静王年轻气盛恐怕是要重蹈当年老王爷的覆辙。”陆俊语带嘲笑的说道。 他之所以认为元雍帝最终会胜利,就是因为元雍帝这几年看着被太上皇压制的死死的,但是元雍帝暗中谋划了不少事情,而且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如今朝中的局势对元雍帝越来越有利。 陆璟听后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上一任的北静王犯了何事?” 陆俊摇头道:“说是因废太子之事被牵连,依我猜测,应是被太上皇借此除去,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皇室历来对异性王防范极严,历代北静王寿命都不长,这里边的事情太过复杂,不是我们能够窥测。” 陆璟听后也不再询问,随即问道:“王子腾当初是如何成为京营节度使的?” 他对这件事颇为好奇,按理说京营节度使一般都是皇上的心腹担任,看王子腾的立场和元雍帝对待他的态度,怎么看他也不可能是元雍帝的心腹。 陆俊解释道:“此事就说来话长了,太上皇在位时,京营节度使原本是宁国公府贾代化担任,但贾代化和太子走的太近,太子被废后,贾代化也受到牵连。” “他就推荐了王子腾继任京营节度使,后来皇上继位,因有太上皇压着,王子腾也未敢有多余的动作,三年前皇上以赏赐有功之臣为借口,升了不少人的官,其中就有王子腾!” 陆璟了然的点点头,虽然二叔并未明说,但他也知道,王子腾掌握着京畿一带兵权,元雍帝自然对他极不放心,因此千方百计也要剪除他身边不安定的因素。 陆璟随后想到一个问题:“如此说来贾史王薛这四家在京中也没有太大了实权了?” 陆俊解释道:“不错,皇上本就防着京中的勋贵,自然不会给他们太多的实权,甚至还在压制他们手中的权利,不过如今皇上仍被太上皇压制,也不敢贬谪太上皇的旧臣,一般都是明升暗降罢了。” “既然你说到这四家,你可知薛家虽然是这四家里面最有钱,可也是最先没落的。”陆俊颇有深意的说道。 陆璟自然知道二叔提起薛家的原因,自是告诫他科举方是正途:“侄儿明白二叔的意思,钱毕竟不是权,权势可以带来金钱,但有时候金钱不仅带不来权势,反而会引来觊觎,甚至是灾难。” 陆俊欣慰的点头道:“你能看明白这点便好,薛家本就是商贾出身,太祖起兵时,薛家先祖靠着捐献大半家财,才换来紫薇舍人之位,也只是在内帑挂名行商而已。” “若非薛家和王家联姻,恐怕早就被其他权贵吃干抹净,依我看如今的薛家已然成了王家的附庸。” “侄儿自当谨记二叔的教诲,以科举为正途!”陆璟神情郑重的说道。 他对二叔的判断非常认同,自薛家家主去世之后,薛家基本上就散了,如今薛家就是靠着王家的权势勉力支撑,现在薛家住进贾家未尝不是在借贾家之势。 陆俊看侄儿神情认真,也不再提及此事,而是说起姑苏的世家:“既然你提及金陵世家,你可知我们姑苏有哪些世家大族?” 陆璟听二叔问起姑苏的世家大族,思考一番后说道:“我们陆氏宗族和恩师的林家氏族应该都属于姑苏的世家大族,还有如今把持苏州织造的夏家,江南布政使杨霖所在的杨家都属于姑苏的名门望族,至于其他的侄儿并不十分清楚。” 虽说陆家祖籍姑苏,可是他父亲一直在江宁府和扬州府两地为官,陆璟自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最初三年是在姑苏生活,随后两年是跟着陆侑在江宁府生活,后来又随着陆侑去了泰州,最近这五六年他都是在扬州生活。 除了回姑苏原籍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外,陆璟也只在每年祭祖时,才会回到姑苏,因此除了上述几家之外,他并不十分了解姑苏的其他世家。 陆侑致仕后他们一家本该回到姑苏,只是他们还未动身,陆侑就病倒了,陆璟担心父亲的身体经受不起旅途的颠簸,他们就一直在扬州住下。 第十一章 演说姑苏世家大族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俊看侄儿对姑苏世家确实不大了解,随即详细介绍道:“姑苏在整个江南水乡也可以说是一枝独秀,千百年来更是人才辈出!” “姑苏世家名门望族极多,陆家、林家、夏家、沈家、郑家、甄家都可称为姑苏当地的名门望族,其中和我们交好的有林家、沈家和夏家。” 看陆璟听到沈家后露出迷茫之色,陆俊继续解释道:“你之所以不知道沈家,只因沈家已搬至京师多年,如今沈家家主沈济在京中任詹事府詹事。” “至于姑苏林家,如海兄自其祖上封侯后,他们那一支就迁至京师,传到如海兄已是第五代,如今如海兄和姑苏林家也只能算是快出了五服的远亲。” 陆璟对姑苏陆家和林家的情况知之甚详,倒是对沈家的情况了解不多,不过看二叔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也不再追问,随即问起姑苏甄家的事情:“二叔可知道甄士隐其人?” 陆俊点头道:“自是知道,姑苏甄家原是江宁府甄家的一房旁支,甄士隐当年在姑苏也颇有名望,不过此人虽有才学,却不考取功名,我听说多年前他家中遭了灾,如今已然没落。” 陆璟犹豫片刻后说道:“甄士隐当年先是幼女被拐,之后家中又遭了火灾,现在已经家破人亡了,不过甄士隐当年被拐的幼女甄英莲,如今正在咱们府上。” 陆俊颇为好奇的问道:“是谁?” “是侄儿书房中的英莲,三年前我去金陵拜会姨夫时,偶然间救下了她,后来询问之下才知道,她就是甄士隐当年被拐的女儿,当时她自愿留在府上,我就做主收留了英莲。” 陆璟半真半假的解释了英莲之事,并非他信不过陆俊,而是此事无法解释清楚。 “当年我与甄士隐也有过数面之缘,他也算是才学之士,行事颇有隐士风范,因其行事和江宁甄家格格不入,多受宗族的排挤,既然你救下他的女儿,还是要多加善待于她,也算是全了我们当年的相交之宜。”陆俊叮嘱道。 他年轻时和甄士隐有过交往,对甄士隐的为人颇有好感,如今甄士隐下落不明,他身为甄士隐的故友,也有义务照顾好甄士隐的遗女。 “二叔放心,侄儿自会善待英莲。”陆璟没想到二叔和甄士隐还有交情,看二叔的神情,估计两人交情不浅。 不过即便陆俊不说,他也会善待英莲,不说英莲本身就娇俏憨直,惹人怜爱,就是他对甄士隐的莫名消失也感到好奇。 而且甄士隐还去过太虚幻境,多次见过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他还期待哪天甄士隐能够现身,看在他照顾英莲的面子上,甄士隐能够替他解答一些疑惑。 陆俊十分了解自己侄儿的秉性,既然陆璟说会善待英莲,自然就会说道做到,因此放心的将英莲交给侄儿照顾。 “既然你说起甄家,那我们就来说说这个郑家,郑家当年可以说是姑苏乃至江南第一大族,比着今日的甄家也不逞多让,延康朝时,太上皇将郑家之女赐婚于太子为正妃,若是太子顺利登基,郑家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说到此处,陆俊长叹一声:“可惜延康二十七年太子被废,郑家也受到牵连,不过太上皇仁厚,并未过多牵扯郑家” “唉!不想延康三十年时,郑家还是因太子妃受到牵连,合家上下数百口人,逃过着寥寥无几。” “既然当年太子被废时郑家并未受到牵连,为何后来又被牵连进去?”陆璟问道,他对此事倒是颇为好奇,不知道这曾经的江南第一大族,因何事而犯了太上皇的忌讳。 陆俊感慨道:“郑家当年属于太子一党,太子被废后,他们又投靠了八皇子,那几年正是夺嫡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刻,八皇子势力最为庞大,引起其他皇子共同敌视,六皇子一党重新翻出当年太子妃之事,牵扯上郑家。” “太子妃犯了什么事牵扯到郑家?”陆璟好奇的问道,据他了解,当年太子被废之事,太上皇给出的原因颇为隐晦,只是说太子失德,也未具体指明是何事,就是不知道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说是太子妃行巫蛊祸乱之事,咒魇太子,这才致使太子行为失德,具体如何因涉及宫闱,我也不是很清楚。”陆俊讳莫如深的说道。 太子失德的原因和所犯的事情,至今还是一个谜团,他也只知道此事涉及到宫闱辛密,具体如何他也不清楚,更不敢清楚,他心中猜测恐怕知道此事的都已经被太上皇灭口了。 “巫蛊之事历来都是子虚乌有,太上皇可曾调查清楚?” 陆璟更加好奇,巫蛊祸乱之事自古就是陷害储君的利器,汉武帝晚年就因误信了江充,错杀了太子刘据,逼死了皇后卫子夫,牵连达到数十万人,自那以后历朝历代的皇室对此事都是慎之又慎。 陆俊神情极为严肃的提醒道:“璟儿,有时候皇上想处置谁,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借口而已。” “当年太上皇让百官上本廷推储君,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各地督抚十有八九都是推荐八皇子,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璟缓缓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结党!” “不错,不过并不只是结党那么简单,八皇子如此收买人心,这底下有多少暗幕之事,谁也说不清。” “不过八皇子能收买这么多人,用到的钱财肯定不少,当时能为八皇子提供这些钱财的除了甄家就是郑家,甄家在宫中还有甄太妃护着,而郑家的靠山太子妃早已失势多年,太上皇自然拿郑家开刀,用来敲打八皇子和依附八皇子的党羽。” “八皇子当时有何动作,甄家等盟友难道没有救助郑家?”陆璟问道,心中却有些感叹,太上皇为了敲打自己的一个儿子,就用了一个大家族的上百条鲜活的人命。 “八皇子当年尚自慌慌不可终日,自保还来不及,哪还会管什么郑家。”陆俊感慨道。 “自古凡是牵扯到夺嫡之中的家族,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偏偏郑家看不透此事,从太子之事脱身出来,尚不知道警醒,又投靠到八皇子门下。” “至于甄家,呵呵,甄家和郑家同属江南大族,本就有利益之争,平时就多有不睦,那时又同时辅佐八皇子,两家在八皇子跟前争宠争的厉害,甄家又怎么可能帮助郑家,依我看郑家遭难,未尝没有甄家在其中推波助澜。”陆俊冷笑一声说道。 “怪不得,自古权利斗争虽然没有刀光剑影,却更加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而且以利益结合的,也必将因利益而分崩离析,这种盟友也最不可靠。”陆璟感慨道。 他对权利斗争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稍有不慎,输掉得不仅是自己的命,整个家族也要为之陪葬。 “你说的不错,郑家本就牵扯太子之事,上皇放其一马,不想他们又牵扯进夺嫡之中,上皇也是看郑家认不清形势,自然要拿他们开刀。” 陆俊对郑家倒没有怜悯,毕竟是他们当年自己种下的因,才会有后来的恶果。 当年陆家也曾多次劝阻郑家,不要参与到夺嫡之事当中,可是郑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非但不听从陆家的劝告,还想着将陆家拉到八皇子的阵营。 幸好陆家向来只勤于王事,从来不参与夺嫡、党争之事,这才没受到郑家的牵连。 “怪不得我这些年从未听人提起过郑家,原来郑家犯了这种忌讳。”陆璟感慨道,历来权利斗争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胜负之别,这是一条赢者通吃的游戏。 “当年郑家几乎全族都受到牵连,偌大的一个家族,一夕之间就轰然陷落。”陆俊也是感慨道。 随即又有些庆幸的说道:“说起来当年我们陆家和郑家也有些交情,当年你还差点和郑家的一个女娃定了亲,若真是如此,恐怕我们陆家也会受到些牵连。” 陆璟听了心中颇为惊讶,他从来不知道,他差点定了娃娃亲之事,忙问道:“为何我从未听父亲提过此事?” 陆俊笑着解释道:“此事说起来也是一桩奇事,当时郑家有一女娃比你晚生了两年,偏偏又和你是同地同月同日同时出生。” “当时大家都说你们两人是四同之命,同生之缘,说不定上辈子就是夫妻,只是她比你晚投胎了两年。” “本来郑家想要定亲来着,只是当时老爷子瞧着郑家上蹿下跳不太安分,这才婉拒了此事,说等你们大了再说,后来郑家接连牵扯到夺嫡之事,老爷子历来对此事讳莫如深,因此也不再提结亲的事。” “如今郑家已是过眼云烟,大哥自然不会对你说起此事!” “原来如此,那这个女娃还活着吗?”陆璟问道。 对于这个差点和他定亲的女子,他还是颇为好奇,至于什么同生缘,他是不信的,又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地出生,若真是五同之缘,他或许会相信是命中注定。 陆俊点头道:“听说郑家如今也只余下此女了,因她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太子被废那一年,郑家担心她受牵连,就让她亲自入了空门,后来也因她在寺庙修行,算是逃过一劫!” “寺庙?”陆璟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忙问道:“她如今可是在玄墓山蟠香寺修行?” 陆俊回忆了一番后,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的,当时我在庐州为官,太过具体的事已经记不准了!” “因这女娃和你有些牵扯,我才留心了些,当年也只是听人提过一嘴,依稀记得是在玄墓山蟠香寺修行。” 第十二章 陆侑去少年承家业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心中断定,郑家遗女十有八九就是妙玉,如此说来也能对的上了。 怪不得妙玉手中会有那么多古董宝物,其中还有一些是皇家禁物,应该是当年她那个做太子妃的姑姑,赏赐给郑家的物品,没想到他和妙玉还有这样的纠葛。 陆俊随后说起杨家:“杨家是郑家没落后,新近崛起的家族,如今底蕴不深,也只有杨霖入仕,影响力也仅限于姑苏,不过杨家子嗣兴旺,年轻一代中倒是出了不少读书人的种子。” “对于杨家,侄儿也有所耳闻,今科乡试中夺得亚魁的杨宏就是杨家子弟。”陆璟点头道,他在乡试后的鹿鸣宴上也和杨宏有过短暂的交流,对他的家世也有所了解。 乡试考中举人者,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 鹿鸣宴是为乡试后新科举人而设的宴会,因为宴会上要唱《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而得名,陆璟中举后在鹿鸣宴上结识了不少江南才俊,他也因这次鹿鸣宴而扬名江南。 陆俊继续说道:“我们陆家在姑苏也是百年世家,和姑苏世家多有联姻,只是我们陆家一直以来子嗣不丰,传承百余年也只传下了六房子弟,终究是有些势单力薄!” 陆璟忙劝慰陆俊:“二叔不必伤感,虽说少了助力,但也少了麻烦,宗族之内人多口杂,多有不肖之事发生,说不定就会被牵扯上什么大麻烦。” 陆俊摇头叹息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陆家毕竟人丁不旺,唉,此事说起来也和我们陆家的家规有关。” 陆璟听二叔提起家规,随即想起他们陆氏家规中有一项家训是嫡子未诞,庶子不出,即正妻未生下嫡子之前,侍妾通房丫鬟通通都要喝避子汤,除非主母确定生不出来嫡子,才会允许侍妾怀孕。 之所以会有这条家规,也和当年陆家庶长子谋害嫡子之事有关。 陆璟倒是觉得这条规矩定的很好,自古宠妾灭妻之事多有发生,此举可以树立正妻不可动摇的地位。 否则正妻和侍妾争宠,会把后宅闹搅得的不可安宁,庶长子和嫡长子也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当然若是正妻生育能力不强,也会造成子嗣不丰的现象。 陆璟劝慰道:“此举也是为了家宅的安宁,避免出现什么后宅内斗,若是后宅安定,也有利于男子在朝堂之上的发展。” 陆俊赞同道:“你说的也不错,自古以来后宅不宁,就多有阴暗之事发生,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随后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结束了这个话题,闭口不提当年陆家后宅之事。 然后两人从学业到做官,从苏扬世家到江南势力,从做事再到做人,一直聊了许久。 及至巳初一刻,陆俊和陆璟叔侄二人虽仍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停止交谈,一同从书房内走了出来。 巳正二刻陆璟带上准备好的礼物,随二叔陆俊并二弟陆珂和三弟陆琳,一同前往林如海府邸拜会。 一是陆俊和林如海这对表兄弟已有十几年未见,如今陆林两家再次交好,陆俊身为林如海的表弟,自然要和林如海再续骨肉兄弟之情。 二是陆璟要补上几日前的拜师礼,并正式拜会林如海这个老师。 林如海和陆俊这对表兄弟一见面,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因林如海比陆俊大五岁,幼时两人并不算亲厚,当年两家断交时,陆俊只有二十七岁,年轻气盛,两人也有些言语冲突。 如今两人都是年逾四旬之人,陆俊又明白陆侑的意思,如今陆璟还承着林如海的人情,因此他对林如海也摆出几分亲近之意。 两人各自说了些官场诸事和京中近况,林如海便安排人摆宴招待陆俊等人。 宴毕,林如海先是考教一番陆璟的功课,随后看陆珂和陆琳也在,就顺手也考察一番。 看三人表现都不错,林如海心中既是羡慕又是欣喜,陆家毕竟是他母亲的娘家,如今陆家这几个子弟均是不凡,陆家也算是门庭有续,后继有人,同时他心中也不免有落寞之意。 陆俊几人在林如海府上待至申初三刻,方告辞离去。 随后几天,陆家其余几房族人代表陆续来到扬州,陆璟将他们一一安置妥当。 陆侑待陆家其余五房代表到了之后,拖着病体,召开了宗族大会,将族长之位正式传给陆璟。 虽然其他几房有些人担心陆璟年轻,不能带领宗族,但陆侑当族长期间,处事公道,行事分明,众人对陆侑极为敬服。 再加上陆俊表态支持陆璟,他们对陆侑的决定,都未曾提出异议,只待陆璟回到姑苏,开宗祠拜祭先祖后,陆璟就可正式成为陆氏宗族的下一任族长。 十月初八夜,病入膏肓的陆侑终究未能熬过生死轮回,于病床前反复交代,百般叮咛后,带着几分牵挂,几分遗憾,亦有几分释然,就此撒手而去,享年四十六岁。 是夜,整个陆家阖府上下俱是悲伤不已,哭声动天,悲痛陆侑的仙逝。 陆家一众仆从老小感激陆侑素日里怜贫惜弱,宽厚待人,莫不悲嚎痛哭。 陆俊回想起兄长从小到大对他的谆谆教导之恩,数十年相扶相持的手足兄弟之情,以袖掩面,暗暗垂泪,伤感不已。 陆芷瑜年纪幼小,见父亲长睡不醒,家人痛哭不止,如何能承受的住丧父之痛,伤心之下,当场就晕了过去。 陆璟听父亲交代遗言时,心中就泣血不止,此刻看到父亲溘然长逝,回忆起和父亲相处的一幕幕场景,再也绷不住,顷刻间泪如雨下。 少顷之后,陆俊强自收敛悲伤的心情,一面劝慰众人,一面聚拢族人商议陆侑的后事。 陆璟身为陆家长房的继承人,陆氏宗族的新任族长,此刻也只能强忍着悲痛,一边让二婶照顾年幼的妹妹,一边处理父亲的后事。 六年前他母亲去世时,陆璟尚且年幼,并未亲自操持过丧礼,而今许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主持,因此凡是重要事情他皆和陆俊商议后,再由他亲自操持。 十月初九辰时,在陆俊和陆璟的主持下,陆家为陆侑举行招魂仪式。 古人对招魂极为重视,尤其是对客死异乡的人来说,通过招魂可以让逝者的魂魄,找到回家的归途,避免在异乡孤苦飘零,同时使逝者的魂魄能够返回于衣,然后将衣服敷在逝者身上,让逝者能够享受香火的祭祀,招魂的这件衣服也称为腹衣。 陆家一位年长复者一手拿陆侑生前的衣服,一手执腰,向幽冥的北方,悲声高呼陆侑的名字,连呼三声,以期陆侑魂归来兮。 招魂仪式毕,随进行丧礼第二项楔齿,陆家将陆侑遗体安放在正寝南窗下的床上,以角柶抵在陆侑上下齿之间,将其口撑开,以便日后饭含。 楔齿毕,又经设奠立帷堂,讣告,为铭,沐浴,饭含,袭,设重等,完成第一天的九重殡礼。 十月初十又经小殓,为陆侑正式穿上入棺的寿衣,十月十一,陆家为陆侑举行了入棺仪式,完成大殓,至此陆侑殡礼已成,其后便是成服,朝夕哭和祭奠。 死则以七日为忌,经七七四十九日而七魄泯,人死一般停灵一七、三七、五七、七七不等,依据家庭财力而定。 陆璟请来阴阳先生测算后,择准为其父搁棺设奠七七四十九日,又请来和尚道士为陆侑做法事,每逢七日一祭。 陆侑停灵期间迎接亲友的吊唁,其中陆府外事一应皆有陆璟和陆俊主持,陆氏族人帮忙操持,内事则由郭夫人带着陆府一众女眷维系。 陆侑祖籍姑苏,生于泰州,一生历任江宁府布政司经历,泰州知州,扬州府同知,最高官至从四品扬州府知府,为官期间,官声斐然,做人做事皆与人为善。 因此和陆侑交好的同僚故旧极多,自陆家十月十日讣告后,陆侑生前同僚故旧,陆家世交好友等皆来吊唁,叙一份香火情。 林如海也在祭礼第一天前来拜祭,林如海随着陆俊来到灵堂后,心中极为悲痛,他和陆侑年岁相近,两人幼年便甚为亲近。 虽然中间有十多年未曾往来,但随着隔阂消除,这些年来,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情谊更加深厚,不曾想这位亲近表兄竟先他一步早逝。 林如海看着眼前此景,不由的想起数天前陆璟拜师的场景,更是悲从中来,祭拜一番后,林如海想到他自己的身体,更加悲伤。 林如海找到灵前哭祭的陆璟,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如今承接陆家大房,又是陆氏一族的族长,干系重大,以后行事切记多思多量,莫要辜负世昌兄的期许,争取早日撑起陆家的门楣!” “多谢老师教诲,弟子谨记于心!”陆璟回礼后拜谢道。 他这些天心中越发悲痛,眼前更是时常浮现起父亲的音容相貌和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越发悲伤的不能自已。 林如海扶起陆璟,看他身形憔悴,毫无当日的俊秀风采,知道他近日来伤心疲累,语带关切道:“无需多礼,你也要注意身体,莫要悲伤过度,以后陆府上下全靠你来维持!” 陆璟听到林如海情真意切的关心之语,心怀感激的回道:“多谢老师关心,弟子谨记,还望老师多保重身体!” 林如海安慰陆璟一番后,就留在陆家帮忙招待前来拜祭的官场中人,直到夜幕低垂,林如海又祭奠陆侑一场,方心情沉重的告辞离去。 第十三章 三年守孝以报深恩 - 红楼翰墨 - 翡瑜 祭礼期间,陆璟在青蔺书院的一些同窗好友也穿插前来拜祭,其中他的两位至交好友葛寅和陈庭也主动来到陆家,多日来一直帮助他操持府中杂事,令他心中大为感动。 陆璟在青蔺书院求学三年,考中举人便从青蔺书院毕业,青蔺书院是江南大儒郭显之创办的学堂,郭显之主张正心诚意,学贵知疑,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学风,在江南自成一派。 正心诚意是指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 因郭显之主张经事务实的价值观,江南不少学子都拜入青蔺书院求学。 郭显之和陆侑交情深厚,对陆璟也极为照顾,他得知陆侑逝世的消息,忍着悲痛亲自作了一副挽联:“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 ”,缅怀陆侑。 陆璟虽然在青蔺书院交友遍地,但能称为挚友的也只有葛寅和陈庭。 其中葛寅和他同岁,是现任扬州知府葛钰之长子,也是今年江南乡试的第十名。 其人性格黠慧,为人大气,待人也颇为赤诚,和陆璟交情深厚,而且陆家和葛家也是多年的世交。 陆侑任扬州知府时,葛钰任扬州同知,是陆侑的副手,陆侑致仕后,就将葛钰推上了扬州知府的位子。 当年陆璟鼓捣那些生意时,第一个找上的生意伙伴就是葛寅,陆璟大半生意也都有葛寅的参与,不过随着陆璟陆续放弃一些生意,葛寅也跟着抛弃了那些生意。 陈庭系寒门子弟,今年二十一岁,其父原有秀才功名,可惜英年早逝,只给陈庭母子留下了几亩薄产。 陈庭幼年时,其母通过替人做绣活供他读书,陈庭深知其母的辛苦,因此读书甚为刻苦,皇天不负苦心人,今科江南乡试,陈庭拔得头筹得中解元。 陆璟见陈庭性子方正而又不失变通,就常资助于他,后来直接拉他入伙,参与到一些生意当中,陈庭也是陆璟最为要好的挚友之一。 这些年陆璟做生意的过程中结交的一些商人也纷纷前来吊唁,其中江南盐帮的滩主齐长青也每天到陆府,帮助陆璟处理诸多琐碎事宜,让他颇为感慨。 盐帮历史悠久,川藏地区的盐帮称为井上帮,而江南地区的盐帮称为滩上帮,江南盐帮总部设在苏州,帮主马文升,扬州和淮安都有驻守人员,扬州的滩主就是齐长青,齐长青虽说是个江湖草莽,可是为人十分豪爽和仗义。 陆璟曾经借助盐帮的渠道运送货物,和齐长青打过多次交道,对齐长青的人品也比较认可,前年他将不少生意都转手交给了齐长青。 两人虽说相差了二十来岁,可一直比较对脾气,因此就以兄弟相称,后来又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如今陆璟和齐长青也算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祭礼第十一日,陆璟在金陵任江南省学政的姨夫也带着小姨和两个女儿赶到了陆府。 陆璟的姨夫名叫李守志,十多年前,陆璟初听到这个名字时并未在意。 直到后来小姨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并分别取名叫李纹和李绮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小姨就是几年后带着李纹和李绮去京城探亲,后因李纨之故,入住贾府的李婶,他也终于知道李纨的父亲前任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就是李守志的大哥。 陆璟当时只想仰天感慨,红楼梦中的诸多人物竟然都和自家扯上关系,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疑惑:曹翁为何只提了一嘴姑祖母,而从未在书中说起陆家,后来想明白了若非他穿越而来,原来的陆璟三岁时就已身死,而陆家也会在几年后随着陆侑的去世而落败,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陆璟每每想到此处,就觉得压力如山,如今陆家长房的命运全系于他一身,陆氏宗族也需要他来掌舵。 陆璟每年都会带着妹妹去金陵拜会姨夫和姨妈,因此他们两兄妹和李纹李绮都非常熟悉。 李纹于延康三十一年出生,比陆芷瑜大了一岁,而李绮于延康三十三年出生,比陆芷瑜小一岁。 因年龄相近,三人的关系颇为要好,因此陆璟就央求小姨带着李纹和李绮,在陆府多住几天,好让李纹李绮能够陪着妹妹,缓解妹妹心中的悲痛。 这天祭礼结束后,直到夜幕昏沉,陆璟送走最后一批故旧后,才得空抽身去看妹妹。 这些天来,陆芷瑜数次伤心的昏倒,让陆璟很是心疼,只是他每日事情极多,无法时刻照顾妹妹,只能趁着每天送走客人的空隙时间来安慰陆芷瑜。 “妹妹,吃点东西吧!”陆璟抱了抱泪痕未干的妹妹,心中满是疼惜的说道,他看着仅仅数日,就消瘦下来的妹妹,心中越发担心妹妹的身体。 “哥哥,我不想吃!”陆芷瑜说着就埋头在陆璟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哥哥,爹爹不要芷瑜了!” 哭了一会后,陆芷瑜强自站起来,自己擦干眼泪,强忍着哭意说道:“哥哥也累了一天,就先去歇会吧,我去灵堂陪着爹爹!” 陆璟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妹妹,心中满心疼惜:“你今日也跟着二婶招待了一天的女客,也够累了,睡一会再去陪父亲吧,父亲那里有我!” “芷瑜不累,我要陪着爹爹!”陆芷瑜倔强的摇着头说道,苍白的小脸上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陆璟忙抱着妹妹,安慰起来,陆芷瑜哭累之后,在陆璟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陆璟看着睡中尤挂泪珠的妹妹,心疼的将她放回床上,吩咐丫鬟们好生照看,就出门安排晚上守夜的事宜。 转眼间四十九日殡礼结束,陆璟送别小姨和李纹姐妹离开,随后遣散了一部分家仆,安排好扬州的留守人员。 陆璟处理好扬州一应家事后,就带着陆家众人,送陆侑的灵柩回到姑苏,将父亲安葬在姑苏祖坟,并和母亲合葬在一处,之后陆璟就于姑苏祖宅内居丧守孝。 十月胎恩重,三年报答轻,人生下来一般要由父母怀抱两年才能生活自理,加上在娘胎中的一年,以及坐月子的一个月,前后三年都是在父母的怀抱中长大。 这三年也是父母最辛苦最劳累的三年,因此父母亡故之后,儿女也要守孝三年以报答父母这三年的怀抱之恩。 服丧守孝起源于周礼,根据血缘亲疏不同,服丧的礼仪也不同,本朝律法将此定为五个等级,并且规定守丧要遵礼成服。 第一等叫斩衰,儿子和未出嫁的女儿需要穿最粗的生麻布制成的衣裳,为父母服丧三年,而且媳妇为公婆,承孙为祖父母,妻子为丈夫都需要遵此礼制。 第二等叫齐衰,孙子和未出嫁的孙女需要穿生麻布孝衣,为祖父母服丧一年。 第三等叫大功,需要穿熟麻布衣九个月,死者已出嫁的女儿、直系侄子、未嫁的侄女、兄弟姐妹、姑姑叔伯需要穿此丧服。 贾敏去世后,依礼贾宝玉、探春、迎春等人都需要为贾敏服丧九个月。 第四等叫小功,旁系亲属的晚辈除了已经出嫁的女子外,需要熟麻布衣为外祖父母、母舅、母姨穿孝五个月。 第五等叫缌麻,后辈为曾祖父母、族伯父母、族兄弟姐妹、岳父母穿孝三个月。 这五个等级亦称为五服,出了五服的亲戚只需在拜祭时穿麻衣即可。 斩衰和齐衰的服丧期间,子女需要居住在家中,断绝娱乐和交际,以示哀思。 当然守孝三年并非常规意义上的三十六个月,而是首尾三年。 最初守孝只是从第一年开始守到第三年首月便可,例如从本年的五月份开始守丧,然后经过第二年的十二个月,到了第三年的一月份的时候就可以脱去丧服。 但这种守孝时间和所谓的三十六个月差得太远,可能才十几个月守丧就结束了。 于是儒家就提出了规范守丧的时间,最初提出二十五个月来守丧的规定,也就是说,一年十二个月,两年二十四个月,只要再多守一个月,那么不管是从什么时间开始服丧的,只要数够了二十五个月就能保证是经过了三年,也就符合了三年守孝的礼法。 但是守孝二十五个月的过程中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因为闰月频繁得出现,十九年七闰,平均两年多就要有一个闰月,而守孝要经过三年的时间,很容易就会框入一个闰月来,一旦框进了闰月,虽然是守了二十五个月,但实际上只是两年加上一个闰月。 因此又改进为守孝二十六个月,后来又考虑到头尾润的问题,又加一个月,就变成守孝二十七个月,故此所谓的守孝三年实际上指的是守孝二十七个月。 陆璟在守孝期间,将家中的生意和世交故旧的关系都梳理了一遍,如今他身为陆氏一族的族长,自然要负责起族中的公中事务,姑苏这边除了陆俊之外,都有族人在姑苏生活。 因此陆璟重新买了百亩祭田,又整顿了族学,重新聘请了先生,并加大了对族学的扶持力度,只要是读书出众的子弟,每月皆可从族中领取二两月银。 为了能缓解妹妹心中的伤痛,转移她的注意力,陆璟也为妹妹芷瑜请了一个女先生教她读书作画,他也时常亲自教导妹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与此同时陆璟派遣了身边的心腹陆峥,让他带队上京城,一方面打理京中的生意,最主要的则是收集京中的情报,打探京中的消息。 而且打探范围不只是贾府,其他地方也有他布置的眼线,毕竟他现在是生活在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而红楼梦中主要剧情都是围绕着贾府展开,京城诸多大事记述很少,他想要获得其他地方的消息,还需要派人打探。 第十四章 守孝结束再回扬州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元雍六年十一月,距离陆侑去世已有二十七个月,陆璟也为其父守孝期至。 故期而祭,礼也,期而除丧,道也,守孝结束就需要除服了,寓意‘服去福来’。 除服也称脱孝,须待三周年谭祭时除去,除服后,素服终月,始改常服。 谭祭行除服礼,祭礼极为隆重,亲友皆至,祭品规格和下葬时相同,同时需要请道士做斋醮,立墓碑等。 陆璟于元雍六年十一月在陆俊的主持下正式除服,于十二月初一换上常服。 这三年来,陆璟在姑苏为父守孝期间,极少外出,也无应酬交际,除了和亲友之间的书信往来,就是在家守制读书。 元雍七年正月十八,在姑苏过完上元节之后,陆璟便带着妹妹陆芷瑜从苏州回到扬州。 陆璟返回扬州一是为了处理扬州的家宅产业,二是为了林如海的事情,去年年底除服时,陆俊就将当年陆侑安排他拜师林如海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 陆璟这才发觉,原来当初他父亲拒绝甄家议亲之事,还有那么多内情,他也知道二叔告诉他此事,就是让他劝一劝林如海。 毕竟随着太上皇的逐步放权和元雍帝这几年的经营,如今元雍帝的皇位已经稳固,想来皇上也快开始对付那些至今还依附太上皇的老臣。 虽然陆璟这几年来和林如海只是书信来往,但是他从林如海的字里行间,也看出来林如海确实是真心教导于他。 他三年前既然承了林如海的庇护之情,自然要报答,同时陆璟也决定要帮助林如海改变他原本的命运。 因此自回到扬州后,陆璟先是将扬州的一应诸事都处理妥当,尤其是扬州的一些家业,该发卖的发卖,该转手的转手。 其后几日陆璟多次去林如海府上拜会,时刻关注林如海的身体状况,也时常延请名医为林如海调理身体。 同时结合从贾府打探的诸多消息,陆璟将红楼世界这几年的时间线大致梳理了一遍。 元雍元年十月贾敏去世,十二月林黛玉从扬州出发,于元雍二年正月进入荣国府。 薛家于元雍二年二月初从金陵出发进京,路上花费近一年时间,于元雍三年正月进入贾府。 元雍六年八月,即去年八月贾宝玉和秦钟已大闹过贾家家塾,秦可卿也于去年九月病倒,冬天病情加重。 如此推算秦可卿应该会死于今年九月,九月、十月宁国府会为其大举治丧,十一月出殡四王会为其同设路祭。 林如海原本会在今年九月去世,贾元春应该是在今年年底加封凤藻宫尚书,封贤德妃,贾家也会在今年年底开始修建大观园,并于元雍九年的正月十五迎驾贾元春省亲,与此同时贾家也将迎来他们最后的辉煌。 其后三四年就是贾府最后的光景,若是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元雍九年二月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人,就搬进大观园居住,开始他们最美好的几年。 而贾元春在封妃后的第三年去世,林黛玉也会在她十七岁时,走完她悲惨而又坎坷的一生。 陆璟自然不可能让林黛玉泪尽而亡,但他目前也接触不到林黛玉,因此他打算通过改变林如海的命运,从而扭转林黛玉的悲惨人生。 而且他对贾家的事情也非常感兴趣,尤其是最近发生的贾瑞之事。 贾瑞已于去年冬遭王熙凤戏弄两次,如今已是病入膏肓,陆璟早就留意此事,因此他早几个月就派人告诉京中的管事陆峥,若是有一个跛足道人送给贾瑞风月宝镜,让他尽量想办法将风月宝镜弄到手送回来。 可是前几天陆峥派人送信回来,说是跛足道人已经出现,且赠给贾瑞一面镜子,陆峥借着给贾代儒送人参的机会,从贾瑞那里拿到了风月宝镜,但就在他想要将风月宝镜送回扬州的前几天,风月宝镜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跛足道人也未再露面。 陆璟得知此事后,心中隐隐有所忧虑,时至今日他还未搞明白红楼世界的特殊之处,单看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人的手段,还有那似有似无的太虚幻境,这个世界应该是个修真或者玄幻世界。 可是他多方打探,也未见到其他隐士高人,心中怀疑恐怕只有等他亲自见到这两个人,才能搞清楚他穿越的真相和这个世界的真相。 二月初二林府书房内,林如海看着朝廷刚发过来的催缴盐税的公函,眉头紧锁,心中不断思考着元雍帝此举的深意。 陆璟脸上亦露出担忧之色,自从拜林如海为师后,这几年来他虽然在姑苏为父守孝,可是也极为关注林如海的情况,尤其是当年和二叔聊过之后,他对林如海的处境愈发关注。 陆璟知道林如海是太上皇延康帝的心腹,随着当今皇上元雍帝权势逐渐稳固,皇上必然会出手对付林如海。 而且据他推测元雍帝极有可能已经出手了,否则依着林如海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绝不会在今年九月就因病去世。 这段时间不管是从他为林如海请的大夫诊断情况来看,还是他自己对林如海的身体情况的观察来判断,陆璟都得出一个结论,林如海绝对不是单纯病死的那么简单。 林如海如今的身体虽说失了调养,小病不断,但总体来说还算康健,也没得什么大病,再支撑个一两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绝对不会在短短几个月后就药石无救撒手人寰。 因此陆璟判断林如海的死恐怕另有原因,而且极有可能和林如海如今的身份立场有关。 林如海身为延康帝的心腹,在他被延康帝钦点为两淮巡盐御史的第一年,延康帝就因诸皇子夺嫡宫变之事而心灰意冷,再加上延康帝当时悲痛过度,身体也不太好,就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上。 延康帝退居太极宫中后,虽然名义上不再理会朝政,但实际上对朝政仍然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只不过这三年随着元雍帝继位日久,手中的权势已经逐渐超过了太上皇,但时至今日延康帝手中依然紧紧攥着一些紧要地区的财政大权。 当今圣上元雍帝在继位之初,一切听从延康帝的安排,元雍三年依然钦点林如海做镇两淮巡缴盐税,可是随着这两年元雍帝权势渐深,朝中局势逐渐稳固,皇上越发想要收回一些地方的财权。 尤其是江南地区的织造和盐政这两项税赋重权,不过江南织造被甄家把持,如今延康帝和甄太妃尚在,元雍帝对甄家仍有顾忌,因此他就将矛头指向了权势和根基都不如甄家的林如海。 陆璟综合所有信息后判断,林如海的死应该和元雍帝有着莫大的关联,极有可能是元雍帝逼死了林如海。 因此陆璟打算借着今天探望林如海的机会提醒他,让林如海能够早日从两皇博弈的漩涡中脱身出去,争取度过今年九月的生死劫难。 陆璟看林如海对着公文愁眉深琐,猜测很有可能是元雍帝已经开始对林如海发难了,于是问道:“老师,可是京中传来了什么让老师为难的政令?”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公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无事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朝廷催缴盐税的公文罢了。” 陆璟看林如海强行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心中感叹,想必林如海也察觉到了元雍帝的心思。 他随即说道:“弟子看老师近日来颇为劳累,虽然公务重要,但老师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嗯,怀瑾有心了,为师自会注意!”林如海勉强挤出笑颜说道,他察觉到皇上近来似乎对他愈发不满了,尤其是最近三个月,朝廷传来的旨意更加频繁,言辞也越发严厉,种种迹象都让他忧心不已。 陆璟看到林如海强掩忧虑,也不说公文内容,想着林如海可能是不想让他牵扯其中,但他若是不参与,恐怕也没办法改变林如海的命运,就继续问道:“老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弟子虽说还未踏上仕途,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弟子或可为老师分担一二!” 林如海看陆璟坚持,就知道他刚才的表现,没有瞒过他这个精明的弟子,沉思片刻后林如海便苦笑道:“也好,怀瑾你素来聪慧,想来也能帮为师分解一番!” “老师请说!”陆璟听到林如海松口,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林如海一个人硬撑着,落得个和书中一样的结局。 林如海稍微思考片刻,便措辞说道:“自从去年十月开始,朝廷就不停的下公文催缴盐税,而且近几个月来,言辞颇为严厉,似是对盐税数额不满。” “为师自任职以来,盐税每年都有增加,我亦写信询问,朝中并没有御史参奏为师,也未听到皇上对为师的不满,因此为师颇为不解,不知朝廷此举背后有何深意?” 陆璟心中一叹,林如海虽然没有提及太上皇和皇上在朝堂上的博弈,但也说出了他此刻的处境,皇上对他还坐在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已经开始不满了。 据他所知巡盐御史不仅负责考核盐道官员、发放盐引、监督盐商专卖和收缴盐税,还管着整个盐道的盐运司、盐课司等各个部门,手中权力极大,一般三年一任,像林如海这样连任数年的情况极为少见。 本朝总共设置六位巡盐御史,两淮一人、两浙一人、两广一人、福建一人、长芦一人、河东一人。 如今两淮和两浙地区的盐政都不在元雍帝手中,只有长芦、河东以及三年前新增加的两广和福建四地的盐政被元雍帝控制。 但单论两淮的盐政收入就能抵上长芦、河东、两广和福建四地的盐税收入之和。 而且近年来全国天灾不断,不少地方都发生了饥荒,去年冬天北方有三个省份都遭了雪灾,如今朝中府库极为空虚,根本拿不出救济银子,想来这也是元雍帝迫切想要收回两淮和两浙盐政财权的原因所在。 陆璟隐晦的提醒道:“可是皇上不欲老师担任此职位,想要让老师自己主动辞官?” 第十五章 解师忧初涉诸纷争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思考片刻,便否定了陆璟的说法,多年前他就觉得处境尴尬,一直夹在太上皇和皇上之间早晚会出事。 因此他多次上书要辞去巡盐御史的职位,最开始太上皇不同意,后来是皇上不允许,他这才继续连任巡盐御史。 “为师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去年我已连任两届时,就想辞去这个位子,怎奈皇上不准,为师这才又任了一届,若是皇上不满,大可直接找人接替我便是,又怎会让我继续担任此位?” “此事是否和太上皇有关?”陆璟随即问道。 据他所知元雍帝虽然极度想要收回太上皇手中的财权,可是以他近些年对元雍帝行事风格的了解,皇上不会明着和太上皇相争,而会暗中出手,让林如海自己倒下去,这样一来皇上就可以顺势而为,收回两淮盐政的大权。 林如海闻言顿时沉默下来,沉思片刻后解释道:“太上皇确实希望为师能够继续担任两淮巡盐御史,不过几年前,我就多次写信恳求上皇,希望上皇能够另派他人主持两淮盐政之事,去年上皇也同意了为师的请求。” “可是去年九月皇上仍钦点为师坐镇两淮,如今又多番来信斥责,对于皇上的心思我实在猜不透?” 陆璟闻言眉头一皱,此事竟然和他猜测的不一样,按照林如海所说,他多次上书辞官,太上皇也同意了他的辞职申请,那么皇上明明可以直接派人来接替林如海,将两淮盐政抓在手里,可是元雍帝竟然仍任命林如海为巡盐御史。 这就奇怪了,怪不得林如海会感到疑惑,元雍帝前后行事的态度差别太大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事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本就是想要劝林如海辞去巡盐御史的位子,没想到林如海早就有此打算,而且已经付诸实践。 但是元雍帝竟然不准,再结合林如海所说,以及林如海今年九月份的结局,陆璟断定元雍帝是想对付林如海,但是林如海只是臣子,虽然名义上是太上皇的心腹,但元雍帝想要对付林如海,也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吧! 陆璟开始思考元雍帝此举的深意,突然他想到两年前元雍帝派人接手长芦盐政的事情,心中顿时明白了元雍帝的想法,随即问道:“老师觉得若是你辞去巡盐御史的位子之后,接替你的人会是皇上的人还是太上皇的人?” 林如海闻言神情一暗,去年皇上再次钦点他为巡盐御史时,他就想到过是这个原因所致,从太上皇传来的旨意来看,他卸任后恐怕是甄家在江南的姻亲高恒来接替他的职位。 如此一来江南的八成赋税都要被甄家所掌控,恐怕这也是皇上继续让他担任此职的重要原因。 只是他想不明白皇上既然让他担任此职,应该是对他有所信任才是,可是这才过了几个月,皇上对他的态度就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他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皇上的心思。 “十有八九是上皇的人接手这个位子。”林如海也未隐瞒,直接将此事告诉了陆璟,在他看来他的这位弟子恐怕早就对他的处境有所了解,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陆璟觉得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随后继续问道:“老师觉得若是皇上的人马接手老师的位子,他能否在这江南有所作为?” 林如海思忖半响后摇头叹道:“恐怕也是寸步难行。” 陆璟觉得这才是皇上继续任命林如海为巡盐御史的真正原因,如今这江南仍被甄家经营犹如的铁桶一般,皇上即便是从京中派心腹前来,恐怕也难以有所作为。 当年元雍帝派人接手长芦盐政,结果就引发了内乱,最终还是以元雍帝的退让而告终,如今江南局势比着长芦更加复杂,想必元雍帝也不想重蹈当年的覆辙。 林如海虽然因贾家的缘故也被认定是甄家的同党,但林如海毕竟和甄家的牵连并没有那么深,这才让他得以在夹缝中生存。 不过林如海的立场,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再回到京中,而皇上的举动应该就是为了试探林如海对甄家的态度,顺便看看林如海能否为他所用。 陆璟想明白问题的关键后,看林如海还没有悟透元雍帝的意图,就问道:“老师如今是几品?” “三品!”林如海有些不解的说道,不明白为何陆璟突然问起他的品级。 不过仅仅片刻,他就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怀瑾的意思难道是皇上不打算让我回京了?” 林如海瞬间明白过来,巡盐御史乃是钦差,并不属于地方官,而且巡盐御史只是兼职,并无品极。 他如今的官职还是从三品的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这个位子本就是京官到地方上镀金的,一般卸任后都要回调京城再升一步,若是他卸任必然也要调到京城。 陆璟看林如海已经看明白他的处境,但还没有看明白眼前的形势,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对林如海说出他的猜测,而是打算和林如海将此事分析透彻。 “不错,老师如今已是三品,而且吏部考核优良,政绩斐然,老师本就是钦差,如今又在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任职多年,若是调往京城,必然会再升一步。” “而京中能适合老师的职位也只有六部左右侍郎、督察院左右都御使、内阁大学士等要职,而老师是上皇心腹,这晋升之路就断了,老师政绩优良,又不能无故贬谪,因此便只能困在这里!” 陆璟心中感叹,林如海被困在扬州数年来都未调动,因为他一旦调动必然是要升迁到中央,元雍帝这几年一直费尽心机的在清除太上皇在朝堂中的势力,自然不可能将林如海再调往京师掌握朝中的实权。 “你说的不错!”林如海深以为然的点头叹道,心中赞叹他这位弟子竟然能将朝中的形势看的如此透彻,现在想来恐怕这也是皇上继续让他留任扬州的重要原因之一。 陆璟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一,弟子猜测京中这段时间传来的政令恐怕就是皇上对老师的试探,皇上应该是想看看老师到底会做何种选择。” 林如海听了陆璟的话十分不解:“怀瑾这话倒让我越发糊涂了,皇上想要试探我什么?” 陆璟心中暗叹林如海的政治敏感度太低了,他随即解释道:“如今这江南是铁板一块,即便是皇上从京中派来了新的巡盐御史,恐怕也难以在江南站稳脚跟!” “如今太上皇还在,若是新来的巡盐御史动作大了,恐怕会引起太上皇的不满,若是动作小了,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因此这江南唯一的破局点就在老师身上。” 陆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老师想想两年前的长芦之事就会明白。” 陆璟点到即止,相信他的话都说到这种地步,林如海也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朝廷公文中多次提到对盐税不满,恐怕元雍帝是想借林如海之手,动一动这江南的盐道势力,元雍帝应该是想让江南的势力从内部乱起来。 若是林如海能体悟到元雍帝的这层意思,能够帮皇上控制江南盐政扫平些障碍,林如海还能有一个好点的结局,否则他在皇上眼中就是坚定不移的甄家同党,只会让皇上在对甄家动手之前先将他剪除掉。 林如海心中一惊,他为官多年自然明白陆璟的意思,皇上这是要逼他做出选择,只是他心中清楚这江南岂是说动就能动的。 如今这江南大多数势力之间都有勾连,江南的形势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他敢动手,恐怕还没翻起什么浪花,就会被各方势力联手扑灭在萌芽之中。 同时他也理解了皇上的意图,若是由他动手,即便引发再大的动荡,那也是江南内部势力的斗争,若是由皇上新派的御史动手,恐怕就会被人解读成皇上要对太上皇动手了。 很有可能引发太上皇和皇上两方势力的斗争,而且皇上也背不起这个不孝的罪名,更有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借此机会对付皇上。 林如海对皇上的谋算感到心惊,恐怕皇上让他任这一届巡盐御史时就有了这种打算,同时林如海也饱含深意的看了陆璟一眼,他没想到尚未涉足官场的弟子,竟然比他这个老师看的还要透彻。 只是他现在也无心顾及陆璟的政治眼光,江南如今的局势让他彻底陷入左右为难之境,江南势力动不得,尤其是甄家,一动就是死。 可是皇上的暗示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如今皇上已经坐稳了皇位,若是以后清算起来,恐怕他也落不了好,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心中更是烦闷不已。 万般无奈之下,林如海向陆璟问计道:“怀瑾,你说为师可还有退路?” 陆璟心中叹息,林如海毕竟是老了,而且又无子嗣,失去了打拼的动力,一心只想安然度过晚年。 只是林如海似乎忘记了身在官场事不由己的道理,他想安然退出也得看皇上和太上皇同不同意,如今即便是太上皇想让他退,皇上也会逼着他向前。 而且陆璟怀疑林如海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也和他一心想退有关系:“老师可曾疑惑皇上为何会逼迫老师做出选择?” 林如海虽然明白了他的处境,但是还没搞明白这个问题,急忙问道:“不错,怀瑾可猜到了原因?” 第十六章 抽丝剥茧分析形势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心中暗叹,上船容易下船难,恐怕在林如海想要下船时,他就被延康帝给抛弃了。 “从老师不断向太上皇请求,要辞去巡盐御史的位子开始,恐怕太上皇就打算放弃老师,上皇如今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前几年,这几年上皇对朝局的控制,已经大不如前!” “弟子虽然对朝堂了解不多,但也能看得出,上皇已经开始将一些权力,逐渐的移交给当今圣上,如今上皇只抓着一些兵权和财权,弟子猜测上皇此举只是为了自保,或者想要过的舒服些,而不是为了和皇上争权夺势。” “老师若是离开了江南,对太上皇的作用也有限,从太上皇同意老师辞去这个位子,而又未对老师做出具体安排,就可以看出太上皇的心思,恐怕皇上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逼迫老师做出选择。” 陆璟心中猜测,恐怕皇上自从知道林如海有想要辞官的想法后,就有了这个计划。 毕竟太上皇已经放弃了林如海,但林如海因为贾家和甄家的关系,还被皇上视作是甄家的党羽。 皇上此举若是能逼着林如海倒戈自然是好的,即便不行也能试探出林如海对甄家的态度,说不定还能试探下太上皇对江南甄家的态度。 林如海心中越发悲哀,他久在官场又岂是个糊涂的人,心中越发肯定,恐怕真相正如陆璟的猜测一般,若是太上皇对他做出了安排,皇上又怎会如此对待他。 如今上皇弃他如敝履,皇上又拿他当棋子,他顿时对官场有些心灰意冷,只是他如今还要面对皇上对他的算计。 林如海看着陆璟问道:“怀瑾,你觉得皇上接下来会如何行事?” 陆璟听到林如海这样问,就知道林如海是打算消极应对。 陆璟摇头叹道:“皇上接下来会如何行事,弟子也不知道,也不敢妄作猜测,不过老师的身体不好,却是众所周知的事,恐怕就这些公文就能让老师陷入劳累之中,到时候说不定老师还可以托病请辞!” 陆璟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林如海听的却是遍体生寒,他也在官场多年,自然清楚官场斗争的一些手段,恐怕到时候就不是请病辞官那么简单,而是累死任上才更符合皇上的心思。 林如海心中虽然认同了陆璟的说法,口中却轻斥道:“怀瑾慎言,皇上历来对老臣体恤有加,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林如海虽然口中如此说,眼中却是饱含深意的看着陆璟,今天他对于这个弟子是彻底的刮目相看,原本他素知这个弟子聪慧,只是他没想到陆璟对朝事看的也如此透彻。 历来病死、累死任上的官员就多不胜数,他没想到自己也要成为其中一个,林如海心中顿时感到悲凉万分。 陆璟读懂了林如海眼中的深意,看林如海已经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他也不再过多提醒,忙告罪道:“弟子失言,多谢老师提醒!” 林如海叹息道:“怀瑾你心思机敏看事透彻,这一点为师也比不上你,但你要记住祸从口出,尤其是涉及圣意的言辞,更不能宣诸于口,切不可忘记德祖之才,杨修之死!” “弟子记住了,以后定当谨言慎行!”陆璟立刻说道。 他心中也有些警醒,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若是被人知道他对皇上有不敬之言,恐怕他的小命就没了,而且林如海以杨修的事例告诉他,揣摩上意可以,但千万不要宣之于口。 林如海看陆璟已经体悟他的意思,继续问道:“怀瑾,你觉得为师可有脱身之策?” 林如海看陆璟既然能从这一件事中分析出如此多的内情,就想看看陆璟能否有什么好的计策,让他能够安然脱身。 陆璟听林如海这么问,就知道林如海已经有了脱身的打算,心中也放松下来:“老师何不借此机会向皇上表明立场,如此一来也可借此机会脱身!”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甄家几年后的结局,林如海死后没几年甄家就被抄家,既然甄家能被抄家,那也就说明太上皇和甄太妃也没几年的寿命了。 林如海若是不趁此机会向皇上表明立场,等过几年大局已定就没机会了,到时候凡是和甄家有牵连的恐怕都会被皇上挨个清算,更何况林如海若是不向皇上表明他的立场,恐怕他连今年都活不过去。 林如海思考片刻便面色难看的摇头道:“难,难,难!” 甄家势力太大,江南大多数官员都和甄家休戚与共,他在江南孤掌难鸣,即便他想动手了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反而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林如海看陆璟没有理解他的苦衷,随即问道:“你觉得为师如何能坐稳如今的位子?” 陆璟虽然知道林如海能够在江南混的顺风顺水肯定没那么简单,但他对林如海背后的势力了解太少,因此也不多作妄言,只是说了一个最显而易见的答案:“想来是因为太上皇的缘故!” 林如海摇头叹道:“太上皇的关系只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为师和甄家有些关系,为师外家贾家和甄家是老亲,再加上林家在江南也算小有名望,只要甄家不影响盐道衙门收缴盐税,为师也未计较甄家、高家所做之事。” “因此为师才能在盐政这一块顺利行事,若非如此,恐怕为师早就被江南诸多势力给逼迫走了,如今我若是动了江南的利益,恐怕不出几日我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陆璟自然知道如今甄家在江南势力庞大,几乎相当于江南的土皇帝,不过他觉得只要林如海能够小心行事,应该并无大碍,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关键问题他必须要能弄清楚。 陆璟有些犹豫的问道:“弟子有一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如今到了这种时候,你我师徒之间,也不必有什么忌讳,你若是有疑问尽管问来便是?”林如海说道。 “请老师先宽恕弟子的不敬之罪!”陆璟先向林如海道歉道,毕竟他的问题对林如海有些不尊重。 林如海正色道:“无妨,你想问什么尽管说来便是,为师自然不会怪罪于你!” 陆璟听林如海这样说,也不再藏着掖着:“不知道老师可曾给上皇送过江南的孝敬银子?” 他实际上想问林如海是否收过盐商的贿赂,只是想想这样问太不合适,因此只能拿延康帝当借口。 林如海没想到陆璟竟然问他这个问题,若是平常他定然会大发雷霆,作为老师竟然被弟子这样问,显然就是在质疑他的人品。 不过到了如今这种时候,林如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坦言说道:“为师自小就读圣言,受圣人教诲,自然不会做贪赃枉法之事,不管你信或不信,为师并未借职务之便捞过银子。” 说到此处林如海语气一顿:“当然若是为师说未曾给太上皇送给银子,那也不是事实,不过我只是将那些盐商的孝敬转交给太上皇罢了,银子的来源我也都向上皇交代的一清二楚,并无中饱私囊,盐商那边我也交代的清清楚楚。” 陆璟自然信得过林如海的人品,于是点头道:“还请老师恕罪,弟子自然相信老师的人品,弟子这么问只是想知道,老师任上可曾有亏空?” 林如海虽然不明白陆璟问这些的意义,但他还是忍着心中的不舒服,解释道:“自然没有,我又没有子嗣,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我林家百年富贵,几代积攒下的家财已经够为师用之不尽,我又何必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掏国库的银子。” 林如海说到这里心中顿时感到分外凄凉,他这些年来忠心耿耿为朝廷办事,到头来不仅子嗣断绝,致使林家后继无人,如今还面临如此困境,连身后清名都难以保全,这让他如何有颜面去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如海一时之间有些心灰意冷,眉宇之间也充满了萧索悲凉的意味,心中打定主意既然君要臣死,那他便随了君愿,反正他如今已经了无牵挂,他唯一的女儿也已经托付给了贾家。 “罢了,如今我已是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人了,也没什么好折腾的,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是我命该如此!”林如海万念俱灰的叹道。 陆璟看林如海一副打算认命的样子,便知道林如海若不改变主意,恐怕他还是如同原来的命运一般,甚至会死的更早,因为如今他就已经心存死志,自然难以长久,而林黛玉也会继续原来的悲惨命运。 陆璟自然不可能看着林如海重复原来的命运,他继续劝道:“老师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林妹妹多想想!” 林如海摇头叹道:“我就是为玉儿考虑,才下此决心,你以为我若是动了江南的利益,玉儿还能安然无恙乎?” 林如海已经打定主意,等他死后就将林家的家产全部捐给皇上,想必皇上看在这个情分上,也不会为难黛玉一介孤女。 若是他此刻对江南动手,势必会得罪江南的众多势力,一旦他故去,恐怕还会牵连到他的女儿。 陆璟倒没想到林如海对甄家如此忌惮,宁可得罪皇上也不肯得罪以甄家为首的江南势力,但他看林如海如此自信,也不知道林如海到底会如何安排林黛玉,心中也有些好奇:“老师如何保证林妹妹,以后不会受到波及?” 林如海既是心酸又是无奈道:“等我去后,我会将林家百余年积累的财富捐给圣上,想来圣上看在我林家世代效忠朝廷的份上,也不会为难玉儿。” “可这样一来林妹妹就会无依无靠,老师打算如何安置林妹妹?”陆璟有些无语的问道,他没想到林如海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怀瑾放心,此事为师早有打算,我早已将玉儿托付给她的外祖母和舅舅照顾,他们都是玉儿的至亲,想来也不会薄待玉儿。” 第十七章 晓之以情劝林如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摇摇头,这样一来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他原本想要帮助林如海摆脱原本的命运,但没想到反而让林如海更加坚定的要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 那林黛玉的命运,岂不是还是和书中一样,无依无靠,抑郁寡欢,最终芳龄早逝。 “那林妹妹的婚事呢,老师打算如何处置?”陆璟继续问道。 林如海虽然可以用林家百年积累的财富保下林黛玉,也可以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但林黛玉终归要嫁人。 如今贾家还身在局中,林如海这样做只能解一时之疾,难以解林黛玉一世之忧。 同时他心中有一个猜测,恐怕当年林如海送林黛玉入京时,就和史太君默契的约定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婚事。 当初林黛玉初入贾府时,她身边就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鬟,这显然不符合林如海对女儿疼爱的心思和他细致周到的处事作风,也不符合林黛玉侯门千金的身份,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如海打算让林黛玉在贾府中长住,并且让史太君为林黛玉配备下人。 而且林黛玉初到贾府时,贾宝玉就为林黛玉取字‘颦颦’,而女子的字一般都是在定婚之后才取,而且只能是父母长辈或者夫家来取。 当时贾宝玉为林黛玉取字时,虽有玩闹之意,但贾家人并没有阻止,这么长时间林如海也没反对,双方还默认下林黛玉的字,如此就能看出两家人的心思。 若是林如海真的打算让林黛玉嫁入贾家,那他正好借此机会,提醒林如海关于贾家的立场问题和贾家众人对林黛玉的态度。 林如海神情淡然的说道:“玉儿的婚事我早有考虑,当年送玉儿去贾府时,我就和老太君有过约定,想来老太君会安排好玉儿的婚事。” 陆璟心中叹息,虽然林如海没有明说,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要将林黛玉嫁到贾家。 按理说林如海这样的安排未尝没有道理,可是他太过信任贾家,同时也忽略了贾家的立场,于是陆璟劝道:“老师为林妹妹考虑的未尝不周到,只是弟子觉得贾府也非善地!” “如何非善地?”林如海闻言顿时目光如炬的盯着陆璟,似乎要将陆璟看透一般。 若非他对这个弟子的品性有所了解,恐怕就会当场发怒,质问陆璟到底是何居心,竟然想要挑拨贾家和林家的关系。 陆璟看到林如海带有质问的目光,心中发苦,同时暗道失策,他知道若不解释清楚此事,恐怕陆林两家这几年培养的感情就要淡了。 毕竟疏不间亲,他虽然是林如海的弟子,可是自从他拜师之后,就去姑苏为父亲守孝,这几年来两人之间除了书信往来,相处的时间极短,也只是这一两个月刚熟悉起来,恐怕在林如海心中林家还是和贾家更亲厚一些。 他虽然知道几年后贾家和林黛玉的结局,但也不能明着告诉林如海,否则只会引来林如海更大的怀疑。 于是陆璟迎着林如海质问的目光,坦然的解释道:“既然当今圣上已经开始对付老师,来日未尝不会对付其他依附太上皇的老臣,老师难道不清楚贾家和甄家,和京中那些勋贵的关系?” 陆璟相信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如海应该能够听懂他的意思,以贾家的立场,皇上早晚会出手清算贾家,到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林如海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贾家若是倒了,林黛玉的结局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按照林黛玉原本的命运,她也等不到贾家彻底失势的那一天。 林如海听了陆璟之言,顿时沉默下来,他自然知道贾家的立场和靠山,京中以四王八公为首的一干勋贵,都是依附在太上皇门下。 他在江南多年,对甄家的事情也一清二楚,恐怕太上皇和甄太妃宾天之日,就是皇上对甄家发难之时。 而甄家和贾家是老亲,当年老国公贾演的妹妹就嫁到了甄家,甄贾两家关系也素来亲近,如今在东宫陪伴上皇的老太妃就是贾家在宫里最大的靠山。 陆璟看林如海沉默不语,而且眉头越皱越深,就知道林如海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甄家如今虽然看着势力如日中天,可甄家毕竟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早晚有一天会被皇上收拾,而贾家和甄家的关系极为亲密,贾家到时候也免不了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贾家身上牵扯的势力,可比林家的情况要复杂的多,如今贾家还和京中的权贵牵连极深,这些都是皇上极为忌惮的势力,几年后贾家被抄家,也说明了皇上对付他们的决心。 陆璟继续劝道:“老师当初送林妹妹入京,也是希望贾家能够护住林妹妹,可是贾家本身就牵扯其中,如今皇上已经开始动手剪除太上皇的老臣,贾家若不改变立场,早晚难逃一劫,到时候林妹妹身在贾家,也难免会受到牵连。” 林如海面色更加难看,他只想着贾家势大,竟然忘记了贾家和他面临一样的窘境:“你说的不错,若非你提醒,为师差点疏忽了此事。” 林如海原本想着贾家毕竟是公侯之家,在京中根深蒂固,贾家只要不参与谋反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可他竟然忽略了贾家如今和甄家站到了一起,若是黛玉嫁到了贾家,日后恐怕也会受到牵连,那他所做的安排也都会白费。 陆璟看林如海言辞松动,继续劝道:“据弟子所知贾家如今并无能够撑起门面之人,现在能够帮助贾家脱离险境的也只有老师您了,若是连您都放弃,恐怕贾家就更没什么希望了。” 陆璟说到此处看林如海的神色有振作之意,连忙趁热打铁的劝道:“老师当初送林妹妹进京时,想必是想将林妹妹嫁到贾家吧,若是不解决贾家的立场问题,早晚有一天林妹妹也会被牵连其中。” “你说的不错,若是贾家出事,恐怕玉儿也难以逃脱。” “至于玉儿的婚事,老太君当年确实有这层意思,只是我觉得玉儿还小,就让玉儿先住进荣府,培养培养感情再说。”林如海神色难看的点头道。 他悲哀的发现事到如今他竟然别无选择,只能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办,才能给黛玉谋取一条活路。 否则即便他可以靠着捐献家财,暂时化解黛玉的危机,到头来还是要栽到甄家头上,林如海此刻更加万念俱灰。 陆璟看林如海面如死灰,觉得林如海太过悲观了,随即安慰道:“老师也不必如此忧心,以弟子来看江南的势力未必都会唯甄家马首是瞻,有不少势力都是随波逐流或者在甄家的权势下暂时蛰伏起来,若是老师真的能按照皇上的意思办,恐怕皇上也会保住老师的。” 林如海对陆璟的话倒是没什么信心,他知道皇上已经将他当做一枚死棋来对待,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若是失败皇上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连太上皇都放弃他了,恐怕皇上也只是利用他而已。 陆璟看林如海不信,随即提醒道:“老师可听过一个词叫作‘千金买马骨’?” 林如海先是疑惑,继而有些惊喜的问道:“怀瑾你的意思是,若是我投向皇上,皇上就会将我树为先例,给那些依附太上皇的老臣一个明示?” 陆璟看林如海明白过来,随即笑道:“不错,若是老师主动投靠皇上,并且为皇上掌控江南立下大功,皇上必然会保住老师。” “即便甄家势力再大,只要老师能够谨慎,不要让他们抓到把柄,皇上自然会在朝中保护老师,说不定老师还能因祸得福,这也是我刚才问老师任上是否有亏空的原因。” 林如海惊喜过后,开始冷静下来,虽然陆璟说的有道理,但他心中仍有些担忧:“这毕竟只是你的猜测,若是皇上放弃了我,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陆璟笑着安慰道:“若是皇上连老师都保不住,恐怕皇上也会因此威信大失,以后谁还敢投靠皇上,谁还会为皇上做事,说不定那些跟着太上皇的老臣反而会更加坚定的支持太上皇或者准备其他退路。” 林如海却没有陆璟那么乐观,沉吟道:“江南势力在朝中内援甚多,若是他们在朝中群起而攻之,恐怕就连皇上也难以护住我。” 陆璟却笑得:“老师这话倒说错了,只要老师身上没有污点,到时候朝中攻击老师的人越多,老师反而会更加安全,皇上亦会越加维护老师,只不过此事还需要掌握一个度。” 林如海一时之间未能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怀瑾这话从何说起?” 陆璟提醒道:“历来为君者最忌结党营私,皇上性情坚韧自然不会轻易被他们所左右!” 林如海闻言神情一震,到时候攻击他的朝官越多,恐怕在皇上心中江南势力的党羽越多,皇上反而会对他们更加忌惮。 若是皇上不能保住他,那么皇上必然威信大失,如今跟随太上皇的势力以后不说绝了投靠皇上的心思,也会更加谨慎的投靠皇上,皇上这几年积累起的威势也会大大减弱。 如今跟随太上皇的老臣还有不少,皇上也无法将他们都一一除去,他们若是无法投靠皇上,也就相当于后路断绝,对于一群后路断绝的人来说,恐怕会铤而走险,做出一些皇上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林如海想到此处,心中略微放心下来,夸赞道:“怀瑾你果然足智多谋,若非有你提醒恐怕为师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如此一来我也能借势而为了。” 陆璟瞬间明白了林如海的打算,不过他觉得林如海这样做依然不够保险,毕竟江南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甄家如今的权势依然丝毫未见衰落,林如海想要动江南盐政,还需要将皇上拖下水才行。 于是陆璟建议道:“老师也不必和江南势力死磕到底,到时候老师可以将你和江南势力的冲突,转换成皇上和江南势力的冲突,而老师只要做好点燃这把火的一个引子便可。” 他给林如海提供的这个思路就是当年秦桧对付岳飞的思路,本来是赵构想要用秦桧对付岳飞,可是秦桧却把他和岳飞的对立变成了赵构和岳飞的对立,如此一来赵构只能亲自动手除去岳飞,留下千古骂名。 第十八章 分析形势打消疑虑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发现他越发看不懂他这位弟子了,他原本只是想借皇上的势力在江南大搞一场,没想到陆璟竟然给他提供了一条崭新的思路,如此一来他能够安然脱身的希望大增。 陆璟没有理会林如海心中的想法,而是继续提醒道:“老师还是要谨防他们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林如海随即警醒道:“你说的不错,按照你的想法,我只要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就可自保无虞。” 陆璟看林如海已经重新燃起斗志,也放心下来,如此一来他也算完成了改变林如海命运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要帮助林如海,安然从江南这个漩涡中脱身而去。 林如海将一切都理顺之后,开始按照陆璟提供的思路,思考该如何在江南行事,才能既能保证他的安全,又能完成皇上的任务。 同时他还想借此机会将贾家拉出甄家的阵营,如此一来既能全了亲戚之宜,也能为黛玉的将来做好打算,没过多久,林如海脑海中便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陆璟看林如海陷入沉思,也未打扰他,而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同时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帮助林如海。 毕竟如今的甄家在江南还是一手遮天,林如海若是稍有纰漏,就会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林如海思考半响随即停了下来,问道:“怀瑾,你觉得为师若是动了甄家,太上皇会如何对待为师?” 陆璟知道林如海主要是担心太上皇的态度,同时也明白林如海单说甄家应该是想帮贾家也脱离甄家的阵营,于是安慰道:“老师安心便是,太上皇那里自然有皇上来处理,恐怕皇上也想让老师动一动甄家来试探太上皇的反应。” 陆璟说到此处稍一停顿后,神情严肃的继续说道:“只是老师需要小心太上皇麾下的势力,万一他们胡乱揣摩太上皇的心思,恐怕老师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林如海听明白了陆璟的意思,也是严肃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此事我自有打算。” 陆璟心中一动,恐怕林如海是将贾家当成退路了,贾家身为八公之首,在京中勋贵圈的地位很高,只在四位异性王之下。 而且贾家和南安郡王交好,看来林如海是打算利用贾家,来缓冲和太上皇一系人马的关系。 “不过弟子建议老师,还是不要直接动甄家为好,如今江南盐政上有不少人和甄家有牵扯,老师只需对盐道衙门动手即可,剩下的就交给皇上来处理!” 陆璟并不建议林如海直接和甄家对上,林如海只需要肃清盐道衙门中甄家的依附势力,就可以向皇上表明他的态度了,他实在不宜和甄家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林如海沉吟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他想要动甄家也是为贾家考虑,毕竟贾家和甄家的牵扯太深,他若是能够动一动甄家,也能让甄家和贾家的关系产生些裂痕。 这样一来也能让两家少些牵扯,到时候他再让贾家逐步减少和甄家的往来,基本上就能断了甄家和贾家的连带关系。 林如海想到贾家,随即就想到了他的女儿黛玉,有些感叹道:“如今也不知道玉儿在京中如何了?” 陆璟闻言问道:“老师难道没有派人去京中,打探林妹妹的消息吗?” 林如海摇头道:“我和玉儿素有书信往来,她常言在京中过的很好,老太君对她也十分疼爱,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我也未多派人到京中打探。” 他每年只是逢年过节往京中送礼时,打听一下黛玉的消息,平常和女儿有书信往来,也就没派人打听黛玉在京中过的如何。 最主要的是他怕引起贾家的误解,说他将黛玉养在贾府,却不信任亲戚,进而引起林家和贾家的隔阂。 陆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黛玉为了避免林如海担心,肯定不能说她在贾家过的不好,于是提醒道:“常言道‘儿行千里勿担忧,家书报喜不报忧’,老师也应该多派人,去探望林妹妹才是。” 林如海听后也觉得陆璟说的有道理,以女儿的聪慧懂事,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在信中言明,不过他相信以林家和贾家的关系,贾家也不会苛责他的女儿。 不过林如海觉得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常派人去探望女儿:“你说的也是,等过几天我就派人去京中探望玉儿。” 陆璟闻言随即问了林如海一个问题:“老师当初为何将林妹妹送往京城?” 在陆璟看来林黛玉当时年幼,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难免会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即便有史太君的疼爱,但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未必会事事顺心。 而且林黛玉当时刚刚丧母,按理说她应该为母守孝才是,可是林如海却毅然决然的将林黛玉送走了,让他心中颇为不解。 “唉,此事说来也是迫不得已!”林如海感叹道。 “当年你师母仙去,玉儿无人教养,岳母来信要亲自教养玉儿,为了玉儿的婚事,我也只好将玉儿送往京中!” 陆璟心中顿时了然,在如今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若是没有母亲教养的女孩,不仅会被夫家挑剔,还有可能嫁不出去,尤其是历朝历代都会婚姻礼法做出了严格的规定,有七弃、三不出、五不娶的说法。 七弃又称七出,以律法的形式规定了休妻的七个条件,只要满足其中一条,夫家就可以直接休妻,一是不顺父母,即嫁过去后不孝顺父母,夫家可以直接休弃。 二是无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妻子生不出子女,夫家可以直接休弃。 三是淫,即妻子有放纵淫乱行为,夫家可以直接休弃,淫佚被认为是妇女道德品行最大的恶德,对犯了淫佚的妇女不必执行三不出,有时甚至还会被沉塘处罚,而且新婚夜验红,若是无血,就断定犯淫即刻休弃。 四是恶疾,即妻子患有不治之症,夫家可以直接休弃。 五是妒忌,若是妻子对丈夫多纳妾不满,敢于表现在语言和行动上,夫家可以直接休弃。 六是多口舌,若是妻子说话没有忌讳,夫家可以直接休弃。 七是盗窃,若是妻子在管家过程中将公中财物据为已有,夫家可以直接休弃。 三不出是指若是出现以下三种情况,夫家不能休弃妻子,一是有所娶无所归,不去,即妻子的家族散亡,此时休妻,则妻子将无家可归,妻子可以不离开夫家。 二是有更三年丧,不去,即妻子曾替家翁姑婆服丧三年的,不能被休弃。 三是前贫贱后富贵,不去,即夫家娶妻时贫贱,后来富贵了不能休妻。 五不娶是指出现以下五种情况,这些女子都会被礼法所指责,难以婚配,一是丧妇长女不娶,因长女丧母,无人教戒,故而不能娶。 二是逆家子不娶,即家中做过叛乱之事的家族子女不能娶。 三是乱家子不娶,即父母风评不好,生活淫乱的家族子女不能娶。 四是世有刑人不娶,即祖上或父母受过刑的,家中有犯罪的家族子女不能娶。 五是世有恶疾不娶,即患有恶性疾病的家族子女不能娶。 陆璟心中感叹,林如海将林黛玉送到贾府,也是爱女心切,将林黛玉养在一位德高望重的国公夫人门下,无疑会让林黛玉的婚事更加容易,只是他觉得林如海识人不明,而且所托非人。 林黛玉本来只符合丧母长女不娶,若是史太君好好教导,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今贾家传出林黛玉体弱多病,时时刻刻离不了药的事情,又让林黛玉背上了身有恶疾的名声。 若是贾家下人再将林黛玉和贾宝玉的事情说出去,恐怕林黛玉的名声会更加不堪,在这个极为注重女子名节的时代,林黛玉以后想要嫁人都难。 而且据他所知林黛玉在贾府过的并不如意,虽然史太君对林黛玉百般宠溺,物质生活极力满足,可是从来未曾关注过林黛玉的精神生活。 林黛玉背井离乡寄居在贾府,最需要的不是宠溺而是关爱,另外史太君对林黛玉的教育也不上心,很少教导林黛玉为人处世的道理,和女儿家应该懂的礼仪规矩。 林黛玉初去贾家时,虽然只有六岁,可在贾敏的调教下,她的言行举止皆表现的无可挑剔。 反倒是她在贾家待了几年,基本上没再受到过系统的教育,一般女孩需要懂得礼仪规矩,林黛玉一概不知道。 所以她才会与贾宝玉亲近异常,十几岁了还躺在一张床上,一起偷看谈情说爱的禁书,和贾宝玉有了私情,元宵节时林黛玉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贾宝玉喂酒。 尤其是这件事,一个女孩当众喂男子喝酒,无论在哪个时代来看,其行为都显得轻浮,更何况如今礼教森严,对女子的要求更加严苛,林黛玉的行为自然不会被人所接受。 虽然当时王熙凤眼明心亮,阻止两人这一不雅的举动,但史太君还是借题发挥,拿才子佳人偷情的事情,委婉的批评了林黛玉的不雅轻浮行为,导致林黛玉对她和贾宝玉的婚事,彻底绝望。 陆璟想到此处,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看来也需要为妹妹请一个教养嬷嬷,教她一些女儿家的举止礼仪以及如何管家才是,不是为了让妹妹被这些礼法所束缚,而是为了让妹妹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 至于妹妹的婚事,他倒不担心,他有信心一定会为妹妹选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 第十九章 谈林黛玉说宝黛情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虽然觉得林如海送林黛玉进贾府的本意,是为了让林黛玉接受更好的教育,但他的安排也确实是坑害了他自己的女儿。 但此时什么都没有发生,陆璟也不能拿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来指责林如海现在的安排,他只能就事论事的感慨道:“老师此举也是用心良苦啊!” 林如海却是摇头叹道:“我送玉儿入京,一是为了玉儿的婚事,二来也是为了玉儿的安全着想。” “当时上皇退位,我本想辞去巡盐御史的职位,可是皇上又钦点我任巡盐御史,那时皇上刚继位尚不足一年,朝中局势不稳。” “你也知道两淮盐税,乃是全国赋税中的重中之重,皇上心中未免没有其他想法,我将玉儿寄养在贾府,一是有送玉儿入京安皇上之心的意思,二是当时朝中局势不稳,万一我有什么事,也希望能借贾府的势力保护玉儿!” 陆璟没想到林如海送林黛玉入京这件小事中间,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内情,而且林如海送林黛玉入京,竟然还有拿女儿当人质的意思,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如此一来场面顿时寂静下来,陆璟缓了一会,才打破了这种沉默的氛围:“如今朝中局势稳定,老师也应该多为自己打算。”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如今也有脱身的打算。”林如海经历此事,彻底的对官场心灰意冷下来。 陆璟随即问道:“老师既然当年就打算将林妹妹嫁到贾家,为什么不为两人直接定下婚约?” 这也是陆璟疑惑的一点,若说最开始时林如海没有为林黛玉定下婚约还情有可原,可是当林如海知道自己快不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为女儿定下婚约,难道只是因为他对史太君极为信任,就将女儿的终身大事托付给贾家。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倒是觉得林黛玉一生悲凉的源头,就在林如海身上。 林如海作为林黛玉的父亲都对女儿不上心,又如何要求外人对自己的女儿上心。 林如海解释道:“当年老太君确实有这层意思,只是我觉得玉儿还小,就让玉儿先住进贾府,先培养感情再说。” 陆璟看林如海神色如此平和,心中猜测恐怕林如海,还不知道林黛玉在贾府的现状吧,随即有意提醒道:“老师可知道林妹妹在贾家住在何处?” “自然是养在老太君处!”林如海理所当然的说道,同时诧异的看着陆璟,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那老师可知道贾宝玉如今也住在史太君处?”陆璟继续问道,既然林如海知道林黛玉住在史太君处,难道就不知道如今宝黛两人都住在史太君院子里。 林如海越发疑惑,不知道陆璟到底想说什么,随即反问道:“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随后他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问题,继续温言说道:“老太君疼爱孙子,放在自己身边养着也是人之常情,玉儿和宝玉住在一处,两人也能培养些感情。” 林如海对史太君极为敬重,在他心中老太君既然能教养出贾敏那么出众的女儿,也一定会教导好黛玉。 他虽然没有和老太君明着定下两家的婚事,但也是默认了老太君撮合宝玉和黛玉的事情,黛玉和宝玉自小住在一处,关系自然会更加亲密,于两人的感情也有益处。 陆璟倒是不在意林如海的态度,毕竟他现在的行为有些逾矩了,这本是林家和贾家的事情,本就不是他该掺和的事情。 只是陆璟不理解林如海到底是怎么想的,据他所知,当初林黛玉到贾府时,就和贾宝玉同住在史太君的碧纱橱,当时两人一个六岁一个七岁,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如今两人虽说分了房间,可是仍然都在史太君的小院,而且离的极近,两人来往之间仍没什么忌讳,这要是传出去不仅有损林黛玉的名节,也会让那些对礼法比较看重的人,比如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对林黛玉有极大的看法。 礼记有云:“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九年,教之数日。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记。” 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人如此亲昵,放到现代自然没事,可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问题就严重了。 而且在这个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两人若是直接私定了终身,于两个家族而言,也是一桩丑闻,即便是林黛玉嫁给贾宝玉,也会被人挑剔指责。 陆璟此刻倒是有种感觉,他觉得林黛玉的悲惨遭遇,林如海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林如海已经和史太君默契的议定了此事,而且还撮合了两人,那为什么不将两人的婚事直接定下来。 反而一直拖着,一旦他故去,谁还能为林黛玉的婚事做主,他们亲手将林黛玉推进了感情的困境中,却没有为其打开出路。 陆璟考虑再三还是打算提醒一下林如海:“可是据弟子所知,林妹妹自从进了贾府就和贾家公子宝玉住在一处,一间碧纱橱隔断出两个房间,中间只有一个穿堂,两人自小就是一个桌吃饭,一处玩闹。” “如今虽说分了房间,可贾宝玉已经十三岁,林妹妹也十二岁了,两人行动间仍没什么顾忌,弟子觉得老师还是要重视此事。” 林如海脸色瞬间大变,惊声问道:“真有此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若是陆璟说的是真的,恐怕黛玉的名声就全毁了,以后想出嫁都难。 陆璟看林如海神色震惊,心中暗叹林黛玉在贾家也有五六年了,林如海竟然真的不知道,自己女儿在贾家的处境。 他不知道是该说林如海这个父亲,当得太过粗心大意,还是该说林如海为人宽厚,太过信任贾家,竟然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就不管不顾了。 陆璟本来想直接告诉林如海却有此事,只是看林如海脸色越发难看,于是转换了说法:“弟子也是道听途说,恐怕做不得真,老师过几日不妨派人去京中打探一下,就可知真假。” 林如海的神色极为难看:“怀瑾切记慎言,贾家乃是国公门第,素来礼教森严,老太君也是知礼之人,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安排。” 林如海虽然如此说,可是心中极为愤怒,此事无论真假都会严重影响黛玉的清誉。 若是真的,那他女儿的名声就毁了,要是假的那就更严重了,连他这个远在江南的弟子都能打听到这种事情,那这种流言岂不是流传的更加广泛,贾府中传出这种流言是想做什么,肯定是谁想要对黛玉不利。 而且他心中已经信了陆璟的话,他虽然和这位弟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素来了解陆璟的品性,若是没有确切的依据,他这位弟子是断然不会乱说的。 而且此事极易打探,陆璟也没有必要拿一个容易被戳穿的假消息来欺骗于他,如今陆璟如此郑重的提醒他注意此事,可见此事不假。 “老师说的是,弟子记住了。”陆璟郑重的说道,他从林如海的神色判断,林如海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因此也不再多说此事。 不过陆璟心中却是感慨史太君对贾宝玉的教育存在很大的问题,她对贾宝玉只是一味的放纵溺爱,也不曾约束管教,这才导致贾宝玉这么大了还在內帷厮混。 尤其对贾宝玉喜欢吃女孩嘴上胭脂的毛病,也不管教,不能因为他心思单纯,没有淫邪之念,就能对女孩做出轻薄的举动吧,更何况贾宝玉早就和袭人有了云雨之欢,懂得了人事。 而且史太君的溺爱,也让贾宝玉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丝毫没有一点对家族的担当和责任感。 但凡贾宝玉能够自立自强,他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婚事,没有一点发言权,导致他和林黛玉的感情一直如浮根之萍,没有丝毫根基,只能寄希望于史太君做主。 林如海虽然得了陆璟的保证,但仍然不放心,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史太君会做出这种安排,自古女子的名节重于山,他断然不相信德高望重的老太君会做出,毁坏自己女儿名节的事情。 即便他已经默许了两人的婚事,两人也该守礼才是,更让他生气的是,贾家下人所传的那些流言,史太君竟然没有阻止,女儿家一旦名节有损,婚事自然会被人万般挑剔。 林如海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件事彻底查清楚,否则他将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女儿。 于是林如海再次交代陆璟道:“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怀瑾以后还是慎言,须知女儿家的名节重于一切。” 陆璟再次郑重的保证道:“老师放心,弟子只是提醒老师注意此事,并不会到处乱说。” 虽然林黛玉和贾宝玉的行为在别人看来不合礼教,不过他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只是想提醒林如海尽快解决此事。 若是真想促成此事,就为两人解决障碍,定下婚约,要是不行也不要让两人陷得太深,还是尽早断才是。 陆璟想了想既然林如海连此事都不知道,恐怕也不知道贾宝玉给林黛玉取字的事情吧,于是问道:“老师可知道林妹妹的字?” 林如海闻言诧异道:“玉儿还未定亲,如何会有字?” 有了前车之鉴,陆璟只是提醒道:“弟子也是听说,好像林妹妹的字叫‘颦颦’二字,可能也只是贾家众人的玩笑之语!” 第二十章 陆璟叙说金玉良缘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自然知道女儿家的字是不能随便取的,不管陆璟说的事情是真是假,此事都极为严重。 既然陆璟能够得到这个消息,那其他人也能知道,在外人眼中黛玉已经有失德的行为。 林如海心中暗自恼怒的同时,也决定要尽快定下两人的婚事为好:“等江南事了,为师就会入京,我亲自和老太君商议玉儿和宝玉的婚事。” 陆璟听了林如海的话微微皱眉,他没想到林如海竟然要如此解决这件事。 如今贾家已经开始流传金玉良缘了,根据他得到的消息,金玉良缘并不仅仅是薛家的谋算。 而且和王子腾、王夫人也脱不了干系,如今薛家成了王家的附庸,王子腾为了进一步控制贾家,想让薛宝钗也嫁入贾府,如此一来,等到史太君故去,荣国府的后宅就全部由王家所掌控。 通过这件事也让他见识到了王子腾的精明,如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只有王家还未没落,不仅是因为王家出了王子腾这个人物,同时也和王家的策略有关。 当年王家先是将女儿嫁到贾家,得到了贾家的权利支持,后又将女儿嫁到薛家,得到了薛家的财力支持,通过贾薛两家的反哺,王子腾后来居上,一跃成为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领头羊。 而且陆璟通过书中的描述,和他近年来从贾家那边搜集的消息两相印证之下,基本上可以确定,王夫人不但不认可林黛玉,甚至有些讨厌林黛玉,更不会支持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婚事。 在这个子女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史太君毕竟隔了一层,对贾宝玉婚事的发言权还没有王夫人大,书中贾宝玉最终娶了薛宝钗,也证实了这一点,史太君对两人的婚事也是有心无力。 古人讲三从四德,三从是指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史太君夫君已丧,按照礼法她如今就应该听从儿子的,不过她以一个孝字压着贾赦和贾政两兄弟,能在一些事情上做主,可是毕竟不是事事都能做主。 贾赦一意孤行将贾迎春嫁给孙绍祖,史太君即便心中不同意,也阻止不了,可见史太君对孙一辈的婚事,并没有多大的决定权,最终能决定宝黛二人婚事的还是贾政和王夫人。 林如海若是不解决王夫人对林黛玉的抵触情绪,恐怕林黛玉以后即便嫁给了贾宝玉,她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自古以来子女的婚事,若是得不到男方母亲的认可,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 若是贾宝玉最终娶了林黛玉,恐怕林如海和史太君死后,林黛玉也会落得个如同刘兰芝和唐婉一样的下场。 而且极有可能是焦仲卿和刘兰芝一样的结局,何况贾宝玉行事还不如焦仲卿有担当。 贾宝玉对女子太过博爱,遇事也只知道逃避,金钏和晴雯之死就是最好的例子,到时候他能不能护住林黛玉还不好说。 陆璟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提醒林如海,关于王夫人对林黛玉的态度问题:“老师觉得贾家的二太太其人如何?” 林如海并未回答,而是诧异的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如海发现今天他这位弟子非常奇怪,问的问题也极不合规矩,若说之前陆璟关于黛玉的事还情有可原,可他现在竟然问起贾家的内宅长辈了。 陆璟为了不引起林如海更大的怀疑,尽量小心措辞的说道:“弟子手下的商队,这几年除了在京中做生意外,还负责收集京中的消息,弟子知道老师心忧林妹妹,就常差人去贾府打听林妹妹的消息,只是老师身体不好也未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老师!” “你都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林如海凌厉的气势瞬间弥漫出来,黛玉是他余生唯一的挂念,甚至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他顿时明白刚才陆璟提起黛玉绝非偶然,定然是他在京中打听到了什么不好消息,这才委婉的提醒他。 陆璟看林如海对林黛玉的事情如此紧张,也不耽搁直接说道:“听说林妹妹到贾府不久,王夫人就写信将薛家召到了京城,如今薛家带着一儿一女就住在贾家之中,贾家最近也一直流传着金玉良缘的说法。” 他自从拜林如海为师后,就开始关注贾家之事,尤其是探查到这个世界不简单之后,陆璟对贾家的消息更加关心。 因为太虚幻境,警幻仙姑,癞头和尚和破足道人等,都是围绕贾家众人而出现的,红楼主线故事也是围绕贾家而展开的,他要想弄清楚这个世界的事实真相,还需要从贾家入手。 “什么是金玉良缘?”林如海急忙问道,如今女儿的名声已经被贾宝玉连累,若是婚事再不成,黛玉将来还能嫁给谁。 此刻他深恨自己大意,竟然从未关注过女儿在贾家的事情,心中对史太君的安排也极为不满,如今黛玉和宝玉都这么大了,两人怎么还能像幼时一样亲密无间。 陆璟解释道:“听说是当年有一个癞头和尚,送给了薛家的女儿乳名唤作宝钗的姑娘一个项圈,上面刻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被薛宝钗錾在金器上一直贴身带着,据薛家说薛宝钗只有遇到带玉的人才能出嫁。” “正巧贾家的贾宝玉有一块通灵宝玉,上边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字,如今贾家内不少人都说这金锁和宝玉是一对,这就是贾家最近一直流传的金玉良缘。” 林如海听了之后心凉了半截,若是没人支持,贾家断然传不出这种说法,他急忙问道:“老太君就没有阻止?” 陆璟不能直言是王夫人不喜欢林黛玉,也不能说出王家对贾家的谋划,只能另外找了一个借口:“老师莫非忘了当年陆林两家之事了?” 林如海听后顿时醒悟过来,当年他母亲和妻子也多有矛盾,他因妻子的缘故和陆家断了来往。 想到此处他就知道老太君和贾王氏之间,恐怕也有不小的矛盾,这才波及到黛玉的婚事上,导致贾家搞出了一个什么金玉良缘。 林如海本想继续问下去,不过随即他感到一些奇怪的地方:“薛家女儿贴身带的物件,你怎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林如海对陆璟如此关注贾家的消息,心中有些怀疑,若是陆璟关注的只是黛玉的消息,还可以说是因为他的缘故。 可是陆璟连薛家姑娘贴身带的金锁上的字,都能说得一清二楚,这恐怕就不仅仅是因为黛玉了吧。 陆璟自然听出了林如海的话外之意,心中暗道失策,竟然让林如海抓到这么大一个破绽,只得解释道:“这件事情在贾家流传极广,细节也极为详细,弟子当时听到后,只是觉得这种说法甚为有趣,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个弟子比较感兴趣的人,因此就让人详细调查了一番。” 林如海并没有轻易的相信陆璟的话,而是继续追问道:“是谁?” 陆璟答道:“就是送项圈的那个癞头和尚,在我家客居的英莲姑娘,她家本是姑苏望族甄氏族人。” “不过他的父亲甄士隐十年多前,跟着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两人离家出走了,弟子这些年一直在寻访这两人的踪迹,不曾想竟然在贾家听到了癞头和尚的消息,这才让人仔细打探的。” 林如海听到癞头和尚之后,眉头皱了一下,陆璟第一次提起时他还没注意到,现在又听陆璟说了一次,他就想起了这个人。 “当年我也见过一个癞头和尚,就是不知道和你所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陆璟闻言立刻说道:“据弟子所知,这个癞头和尚素来喜欢劝说,让一些人家的女儿出家,听说还劝过不少人家的女儿,说是不能见外姓。” 他想验证一下当年癞头和尚想化林黛玉出家事件的真假,如今他对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事情有了一些了解,癞头和尚专门度化女子,而跛足道人则负责点化男子。 林如海听到此处心中一动,黛玉三岁那年,就有一个癞头和尚劝他让黛玉出家,还说黛玉不能听见哭声,除了父母之外其他外姓亲戚一概不能相见,当时他觉得那个和尚风言风语的,就将那个和尚赶了出去。 林如海随即说道:“那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当年他也想化玉儿出家,被我赶了出去,怎么,这个癞头和尚有什么问题?” “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弟子答应过英莲,要替她找到她的父亲,因此想找这个和尚问问英莲父亲的下落。” 陆璟听林如海亲自证实了这件事,也再次验证他心中的想法,金陵十二钗以及香菱、晴雯、袭人等众多女子共聚贾家果然都是命运的安排。 林如海听后也不再关心癞头和尚的事,对陆璟的怀疑也暂时放了下来。 不过他见陆璟对贾家的消息如此了解,肯定不止他所说的这点消息,就问道:“你还打听到什么消息,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都说出来吧?” 第二十一章 陆璟话林黛玉处境 - 红楼翰墨 - 翡瑜 有了前车之鉴,陆璟也有些犹豫,说的太多难免会引起林如海的怀疑,有道是疏不间亲,林如海当年就曾为了贾敏和陆家断交一次,未尝不会因为林黛玉和贾家更为亲厚,而再次和陆家断交。 陆璟决定涉及到贾家不好的话,还是少说为好,于是婉拒道:“贾家毕竟是老师的外家,论理其中也有不少人算是我的长辈,弟子作为晚辈本就不该过多置喙,更何况有些事情弟子也只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消息的真假,若是……。” 林如海直接打断了陆璟的话,他也知道他刚才的怀疑让陆璟有了顾虑。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你也知道为师就玉儿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为师一直没有关心过玉儿的消息,为师深感愧疚,你若能说出来,也能让为师知道些玉儿的情况,稍解几分为师对玉儿的愧疚,至于消息的真假为师自会评判。” 陆璟看林如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索性也不再隐瞒:“弟子听说贾府内时常有议论林妹妹的言语。” 林如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道:“贾家都是怎么说玉儿的?” “说林妹妹品性、处事都不及薛家的宝姑娘,还有一些流言说林妹妹说话刻薄,平常出手也不阔绰,用的一笔一墨都是贾家的。” “还说林妹妹身体柔弱时常生病,常年都在吃药,听闻林妹妹初到贾家时,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去。” 陆璟将贾家下人对林黛玉的一些评论说了出来,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年林黛玉有史太君的疼爱,心态和初进贾府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林黛玉早已不复当初的谨言慎行,最起码几月前周瑞家的给林黛玉送宫花时,就被林黛玉怼了一顿,要是搁到早期的林黛玉身上,即便周瑞家的此举极不妥当,林黛玉也断说不出那番话。 不过他也理解林黛玉的处事风格,毕竟贾家有些下人太不像话,奴大欺主的事情时有发生。 若是林黛玉没有为自己建立一个不好惹的印象,恐怕也会被贾家的下人随意欺瞒。 砰的一声,林如海怒气腾腾的拍案而起,大怒道:“什么一笔一墨都是贾府的,每年我往贾府送去一万两作为黛玉的教养银子,逢年过节更是一车一车的好礼送进贾府,他们就是这样待我女儿的,好,好,真是好!” 林如海未到江南为官前,也在京中待过不少时日,对贾府抽油剥皮攀高踩低的行事风格也极为了解,恐怕他送的钱早就被贾府众人瓜分的一干二净。 林如海一时间心中怒气郁结,深恨贾家辜负了他的信任,竟然让下人如此诋毁黛玉的名声。 随即他又想到贾府里说什么黛玉身体柔弱时常生病,常年都在吃药,这让外人听去,黛玉还如何嫁人。 “老师息怒!”陆璟急忙劝道。 不过他敏锐的听出了林如海的言外之意,林如海正在往贾家转移财产,一般普通人家一年顶多花费十几二十两子就不错了。 林黛玉在贾府一年的一应花销,一两百两银子也就到头了,就算过的在锦衣玉食,她一个小女孩,一年五百两银子也够用了。 更何况林黛玉在贾府的生活极为简单,哪能用的了一万两,更别说林如海提到的那一车一车的好礼,这其中猫腻很大,恐怕林如海这些年往贾家输送的银子,已经不下于十万两。 而且这种事很难瞒过有心人的眼睛,只要稍微一查就能调查清楚,也难怪太上皇会放弃林如海,皇上也率先拿林如海开刀,原来都是因林如海转移财产之事而起。 恐怕太上皇也是怀疑林如海在江南捞够了银子,转身想跑了,皇上应该也怀疑林如海在借着盐政捞银子,还将江南的利益输送给贾家。 陆璟暗暗叹息,林如海这一步走的太错了,自古以来皇家就谨防勋贵结交外官,都会主动挑起文武对立,贾家如今身为勋贵的中坚力量,还是站在皇上对立面的势力,林如海这样的举动又怎能不让皇上忌讳。 而且若是林如海身死,林家的财产都是要充公入官的,即便林如海是在转移自家的财产,也会让皇上对他的行为不满。 根据本朝律法《户令·户绝资产》规定:“凡户绝财产,果无同宗应继者,所生亲女承分;无女者,入官。” 林如海无嗣,属于绝户家庭,林黛玉若是未曾出嫁,可以分到林家大约四分之一的财产和贾敏的嫁妆。 林家其余的钱财都要入官,若是姑苏林家的宗族能安排过继给林如海一个子嗣,还能继承林家的财产。 不过姑苏那边都是林家远亲,恐怕林如海也不想林家财产落入他们手中,也不想让林家财产都充入官中,因此才借着林黛玉养在贾府的机会,偷偷转移财产。 林如海看陆璟还有余言,似乎还有什么更不堪的消息,强忍者怒气,继续问道:“怀瑾,还有什么消息你都一一说出来,为师倒要看看贾家是如何对待玉儿的?” 林如海并未像之前一样怀疑陆璟,因为这些消息只要稍加打听便知道真假。 他相信陆璟也没必要拿些假消息欺骗于他,而他也知道自己外家下人的作风,最爱说些是是非非,这些消息也不难打听。 “是打听到一个消息,只是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老师?”陆璟有些谨慎说道。 因为接下来的消息就需要见仁见智了,若是不说,恐怕引不起林如海对王夫人的重视,但若是说了,恐怕也会引起林如海的怀疑,疑心他挑拨林贾两家的关系。 林如海猜想应该是有什么更加不堪的消息,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必隐瞒,你打听到什么消息直说便是,是真是假为师自会分辨!” 陆璟闻言点头道:“弟子手下曾听一个贾家婆子说起过一件事,这件事和贾家二太太有关!” “什么事?”林如海问道,他此刻方明白为什么陆璟最开始时,会问他对贾王氏如何看。 “那个婆子有一次和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吃酒,听那周瑞家的说贾家的二太太之所以不喜林妹妹,似乎是和师母有关。” “而且王夫人曾换掉了给林妹妹治病的王太医,换了一个鲍太医,弟子也只是听说,说是这个鲍太医的医术并不如王太医。” 陆璟点到为止,正所谓疏不间亲后不僭先,有些话他即便不说透,相信林如海也会明白他的意思。 王夫人此举的深意,他也不妄加猜测,不过王夫人不认可林黛玉是事实,若是林如海不解决王夫人对林黛玉的隔阂,林黛玉即便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怀瑾,你这消息可属实?”林如海极力平复着心中的怒气问道。 虽然陆璟并未明说,可是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贾王氏不仅讨厌黛玉,还要害他的女儿。 “弟子也不清楚,这消息的来源多是从贾家下人处得来,弟子只是挑些众人口中重复多的说给老师。” “至于关于贾家二太太的这个消息,则是酒醉之言,恐怕做不得真,老师若是不放心,也可派人去贾家查证就知真假!” 陆璟虽然如此说道,但他告诉林如海的消息都是真实的,而且也极容易查证。 他相信以林如海的精明,自然会派人去查探这些消息,他只需做到提醒的义务就够了,说的太多反而适得其反,引起林如海的怀疑。 林如海沉默半响后沉声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至于脱身之事,为师还要好好的谋划一番,你这几日就不必过来了,在家用功读书便可!” 林如海骤然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一时间心乱如麻,此刻也无心再说其他的事情。 “是,弟子告退,还请老师千万保重身体!”陆璟闻言,忙恭敬说道,随后拜别了林如海。 他也知道今天他和林如海说了这么多事,几乎每一件都对林如海冲击极大,想必林如海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理顺这些事情。 陆璟从林家出来后,心情轻松了许多,如今他该劝的话都已经劝了,林如海也有了脱身之念,至于林黛玉的事情,他也提醒了,接下来就看林如海如何选择了。 不管林如海是为了林黛玉的名节着想,将林黛玉嫁给贾宝玉,还是将林黛玉接回林家,林黛玉的婚事都不会一帆风顺。 若是林如海将林黛玉嫁给贾宝玉,他就必须解决王夫人的问题,否则以王夫人对林黛玉的不喜,即便是看在史太君和林家的面子上,不会百般折磨林黛玉,恐怕也会对林黛玉百般挑剔,拿林黛玉立些规矩,毕竟媳妇在婆婆面前是不能有一丝违逆的,否则就是犯了七出首条不孝公婆之罪。 若是林如海将林黛玉嫁给别人,恐怕更加困难,林黛玉在贾府的事情只要稍加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尤其是再经过贾家下人以讹传讹的宣传,恐怕会让人误解林黛玉性情刻薄,名节有亏,林黛玉也会被冠以失德的罪名。 更何况林黛玉的身体也不好,他至今也不知道林黛玉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从贾家下人那打听到的消息,恐怕是不太好,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无疑会让林黛玉的婚事更加艰难。 第二十二章 林如海回忆贾家事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心中感叹,纵观林黛玉悲剧的一生,林如海、史太君和贾宝玉三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如海对贾家太过信任,虽说疼爱林黛玉,但他忽视了林黛玉在贾家的处境,也未曾替林黛玉打算好将来,只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就不管了。 史太君对林黛玉只有宠溺,而没有教导和关爱,导致林黛玉对她没有精神上的依恋,只能依恋贾宝玉。 而且史太君心心念念的要撮合宝黛二人,最终有心无力,为了贾家的传承还是放弃了林黛玉。 陆璟甚至猜测史太君在很早的时候就放弃了林黛玉,因为林黛玉死的时候都十七岁了,放在古代也算是大龄剩女了。 一般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前都会订婚,过了十五岁就会出嫁,十七八岁还未嫁人就算是大龄剩女了,可史太君却闭口不提林黛玉的婚事。 贾宝玉虽然内心深爱林黛玉,可是他太过博爱,有了姐姐就忘了妹妹,一生都在花丛中穿梭,林黛玉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可对于林黛玉而言,贾宝玉却是她生命的全部。 而且贾宝玉从来只享受恋爱带来的美好,却很少为两人的婚事努力,导致林黛玉最后都绝望的放弃了,只能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不过精神上的恋爱再美好,若是两人不努力争取,终究会被现实所打败。 至于王夫人她身为贾宝玉的母亲,不喜林黛玉也无可厚非,毕竟很难要求人人都要喜欢林黛玉,而且林黛玉的性情和身体都不能让她满意,林黛玉也不是她钟意的儿媳妇人选。 林黛玉性格太过要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她和贾宝玉闹出矛盾,总是贾宝玉先低头,对于王夫人这样对三从四德甚为看重的家长而言,林黛玉这样的举止行为等各方面条件,明显不是她心中最佳的儿媳妇的人选,何况还有一个人人夸赞的薛宝钗做对比。 而且林黛玉的身体原因,也是她婚姻的极大阻碍,在王夫人看来林黛玉体弱多病也无法承担传宗接代的任务,陆璟想来这恐怕也是史太君最终放弃林黛玉的最大原因吧! 陆璟觉得林黛玉自身也有一些问题,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贾宝玉身上,将所有的才华都用来伤春悲秋,也因求而不得而自艾自怜。 不过他也知道林黛玉心性高傲,想来也做不出像薛宝钗那样讨好王夫人的举动,即便做了恐怕也没有效果。 不过他觉得林黛玉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那时她已是一介孤女,又寄人篱下,只能活的小心翼翼。 从林黛玉六岁时第一次进荣国府的行事来看,她是知世故而不世故,活的自带锋芒,不欺负别人也不容别人欺负她。 而且用她的刺过滤掉不好的人,只留下那些对她真心的人,也算是她真性情的体现,不过这种真性情遇到了一个不懂的欣赏她的王夫人而已。 如今贾府之内的金玉良缘已经流传一年之久,也不知道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三人的情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陆璟走后,林如海独自一人在书房内陷入沉思,虽然陆璟说一些事情未经证实做不得真,可林如海觉得贾王氏因为妻子的原因,不喜欢黛玉之事恐怕不是假的。 他知道妻子未嫁时就心气颇高,看不上不识字的王氏,觉得王氏面慈心狠,不像个大家闺秀。 二内兄贾政与王氏议亲时,她就多有不满,后来贾政和王氏成亲,她也事事争先,对王氏多有刁难,听闻王氏初时还需要伺候她这个小姑子用饭。 如今想来妻子便是那时和王氏结的怨,后来妻子听说这些年贾府是王夫人当家,她也从未回过贾府一次。 想到此处林如海突然有些后悔当年将黛玉送进了贾府,同时也开始担忧女儿这五六年在贾府所过得日子,尤其是担心黛玉名节的事情。 而且他现在处境艰难,虽然如今有了脱身的希望,但能否渡过这个危机还不好说,他现在也不能将黛玉接到身边,一时间既是愧疚又是悔恨。 自从陆璟上次和林如海谈过之后,他除了每日在家刻苦攻读外,也在暗中关注着林如海的动作。 同时陆璟也托人到处打听教养嬷嬷的事情,甚至往京中写信,让陆峥留意此事,通过林黛玉的事情,让他意识到给妹妹请一个好的教养嬷嬷的必要性。 二月初五陆璟正在书房读书,林家的老管家林忠却亲自来到陆家,请陆璟到林府一叙。 陆璟知道恐怕林如海已经有了脱身之计,随即他和林忠一起到了林府。 陆璟来到林如海书房后,看到林如海一脸疲惫,精神也有些萎靡,和前几天相比苍老了许多。 陆璟心中有些担心,深怕林如海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忙关心道:“还请老师保重身体,切不可劳神过度。” “为师并无大碍!”林如海声音有些沙哑,随后吩咐陆璟坐下,继续说道:“怀瑾,我已命人前往京城打探消息了,若是你说的属实,为师自有决断。” 林如海经过三天的思考,终于下定决心要查探清楚黛玉这些年在贾府的处境。 而且他还在思考该如何提醒贾家眼前的局势,虽然贾家有苛责黛玉的嫌疑,但是贾家毕竟是他妻子的娘家,以后黛玉也要嫁入贾家,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不管贾家的死活。 “如此也好,若能查清楚那些都是虚言,老师也能放心了不是。”陆璟淡然说道。 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也没有在意林如海不相信他的话,而是亲自派人查证之事,毕竟在林如海心中若论亲疏,陆家终究还是比不过贾家,林如海对他的话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今日为师叫你前来,除了玉儿之事,就是为师这几日想了想,对这仕途已经心灰意冷,待为师脱身之后就致仕请辞,今日我就和你说一说这朝中的局势!” 林如海意兴阑珊的说道,对官场他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了,他如今已经想好了脱身之计,不过此事牵扯甚广,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他并不想陆璟牵涉其中,此番他将弟子叫来,打算叮嘱陆璟一番,让他不可牵涉其中。 “老师若是能辞官也是好事,正好可以好好休养一番。”陆璟点头赞道。 在他看来林如海的病多是劳累所致,若是能用心调养,林如海再活个四五年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林如海多活几年,想必林黛玉的命运也会发生不小的变化。 林如海听说陆璟话中的关心之意,心中感动,同时他也觉得有些愧疚。 他当年受陆侑临终之托,成为了陆璟的老师,可实际上这几年他也没怎么教导过陆璟,于是林如海止住了刚才的话题,问起陆璟的学业:“你这些时日读书可遇到什么困惑?” 陆璟不明白林如海为何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不过他随即将这段时间,遇到的一些问题抛出来请教林如海,又将他最近写的一篇经义大致复述出来,请林如海点评。 林如海听后夸赞道:“你的文章火候已深,为师在你这般大时,比着你也多有不如,说来惭愧,我身为你的老师,却未曾教导过你几次。” 陆璟忙道:“弟子能有这般水平也是多亏了老师的教导,老师送给弟子的那些文章,也让弟子受益匪浅。” 随后两人谈了一会陆璟的课业问题,待陆璟没什么功课上的疑问之后,林如海方重新说起刚才的话题:“怀瑾,你可知如今朝中的势力?” “弟子这几年也搜集了一些京中的情报!”陆璟说道。 事实上他自从决定踏入科场开始,他就一直关注京中之事,对朝堂之事也格外留意。 毕竟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尤其是政治上,若是立场和方向错了,不仅是南辕北辙徒费工夫,甚至会惹来杀身之祸。 自从上次长谈之后,林如海就对他这位弟子的看事眼光和处事才能极为欣赏,甚至觉得陆璟比他还要厉害。 此时林如海也想借此事再考教陆璟一番,于是问道:“你且说说看,如今朝中都有哪些势力?” 陆璟听林如海话语中隐隐有考教的意味,因此也不藏着掖着,将他这几年总结的朝中势力一一说了出来。 “弟子觉得如今朝中势力大致可以分为三显两隐五大势力,三大显赫势力分别是太上皇一系、皇上一系和忠顺亲王一系,两大隐性势力则是三皇子一系和四皇子一系,当今圣上只有五位皇子,如今五皇子、六皇子和八皇子尚且年幼,仍养在宫中,还未收拢人脉凝聚成势力!” 陆璟之所以没有提上一代的亲王就是因为延康一朝长大成人的十一位皇子中,除了当年宫变损落的五位,剩下的除了当今皇上和忠顺王,另外两位亲王都被皇上看的牢牢的,身边也没什么势力,而且他们也不得延康帝的青睐,基本上对皇上构不成威胁。 至于当年率先发动宫变,而侥幸活下来的大皇子,从延康三十二年就被关进了宗人府,听说他如今已经时日不多了,更加对皇权构不成什么威胁。 第二十三章 漫谈朝中五大势力 - 红楼翰墨 - 翡瑜 “你说的不错,虽然如今朝中势力复杂,各个势力之间彼此纠缠,但大体上可按你说的来划分。” 林如海夸赞完后继续问道:“你可知这些势力麾下都有哪些人马?” “太上皇一系的人马多为京中权贵和上皇当年的心腹,如京中以四王八公为首的一干勋贵、礼部尚书、鸿胪寺卿等,京外的江南甄家、浙江余家、平安州巩家、湖广巡抚、云南黎家等地方官宦势力。” 陆璟说着看了林如海一眼,继续说道:“当然太上皇麾下还有像老师这样的纯良之臣。” 林如海听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基本上囊括了太上皇麾下的全部势力,可见你平常是用了心的,至于为师,唉!不说也罢!” 陆璟理解林如海的心境,毕竟他效忠了延康帝一辈子,到头来却被延康帝,悄无声息的给放弃了,无论换作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陆璟心中长叹一声后继续说道:“皇上一系和忠顺亲王一系的人马多有交叉重叠,若要严格说起来,忠顺王应该算是皇上扶持起来和四王八公等勋贵打擂台的势力。” “三大显赫势力中皇上一系的人马最为庞大,如今朝中大半势力都是皇上的人,若非皇上尚未完全掌握军队,而四王八公等勋贵又和军中牵连颇深,恐怕皇上也不会扶植忠顺王。” 林如海赞道:“你能看的如此透彻,真是出乎为师意料,往日里我只当你对朝中不感兴趣,也未和你多谈,想不到你对朝堂竟然如此了解,就是为师也远不及你看的透彻。” 陆璟忙谦虚道:“老师谬赞了,弟子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多关注了些罢了,倒是在老师面前献丑了。” “不必谦虚,确实是为师眼拙,没有看出你在政事上的天赋,如今想来你十三四岁时就能在扬州商场纵横捭阖,创下那么大的家业,虽说有依仗家世的缘故,可未尝不是你的手段厉害,少年英才果然不可依常人眼光可断。” 林如海这几年看陆璟一心读书,而且写的文章功力颇深,只当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这段时间若非陆璟再次崭露锋芒,他险些忘记了他这位弟子当年未及志学之年,就纵横商场的事情。 同时林如海心中也感慨万千,陆侑虽然去的早,可是陆家如今有陆璟这样一个能撑起门楣的英才在,何愁陆家没有兴盛的一天,而林家却因他之故,后继无人,一时间他心中复杂万分。 “老师太过夸奖了,弟子的些许手段不值一提,和老师相比却是差远了。”陆璟淡然一笑,当年经过陆俊的提醒,他彻底改变了行事风格。 这三年来他行事极为低调,事事皆隐身于幕后,一方面是因为守孝的缘故,另一方面就是刻意淡化他当年所做的事情。 如今看来效果极好,就连和他接触密切的林如海,都忘记了他当年之事。 陆璟看林如海脸色不好,随即将林如海的注意力,拉回到刚才的话题上:“至于三皇子和四皇子则是羽翼在皇上势力之下,不过已经有夺嫡的苗头。” “如今太上皇一系的人马,多是转到了三皇子麾下,这些年三皇子贤名远播,未曾没有他们的功劳,弟子怀疑如今两位皇子夺嫡的苗头,也是他们挑起来的。” “本来为师想要和你聊聊朝局的,倒是没想到你看的比为师都要透彻,如今京中形势错综复杂,彼此纠缠,你却能将其划分清楚,真是难能可贵,为师倒是没什么可教你的了。”林如海收敛心神感慨道,陆璟太过出色,让他这个老师都不知道该如何教导才是。 陆璟摇头道:“弟子年幼,看待事情难免有失偏颇,和老师相比还多有不如,如今弟子还有许多地方要向老师学习。” “你也不必安慰为师,虽然为师未能教导你多少,但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让为师与有荣焉。” 林如海调整心态后笑道,随即又问道:“如今你对朝中大势已经有所了解,细节之处你可有什么疑问的地方?” “老师,弟子确有一事不明,太上皇已经退位多年,即便能以孝字压着皇上,也终究难以长久,为何还有那么多老臣跟随上皇?” 实际上陆璟的潜台词是想问,林如海这么多年为何还效忠太上皇。 毕竟林如海又不像甄家那样,受了太上皇那么多的恩惠,改换门体投靠皇上会被世人唾弃。 而林如海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陆璟不解为什么林如海会一直死守着太上皇,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对太上皇的愚忠? 林如海自然明白陆璟的意思,他长叹一声道:“为师也并非效忠上皇,实则是效忠朝廷,只是我毕竟是上皇的心腹,又和贾家是姻亲,就被皇上归位太上皇一党,而且为师身处江南,若是不借着上皇的名头也难以成事。” 陆璟心中明白,林如海应该是被动的,被归为了太上皇的势力,而且林如海说他是效忠朝廷,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林如海继续说道:“虽说这两年当今皇上坐稳了位子,可前几年皇上的帝位并没有那么稳固,上皇还是有随时换掉皇上的能力。” “而且无论何时只要上皇还在,上皇就在礼法上占据优势,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当今皇上缩手缩脚,皇上继位之初,为了安抚太上皇的老臣,也升了不少人,再加上太上皇退位的第二年身体就有所好转,又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推动,这才出现如今的局面。” “可是如今皇上已经占据了优势,为何那些人仍在和皇上作对?”陆璟继续问道。 据他所知,朝中那些依附太上皇的老臣都是明升暗降,看着位高权重,可真正有实权的也没有几位。 太上皇在朝中的势力,基本上被元雍帝瓦解大半,当然细说起来,地方势力上还是太上皇占优。 林如海解释道:“此事说来原因有二,一是和当今皇上的性情有关,当今还是皇子时,办差就不讲情面,如今不少依附太上皇的老臣,当年都或多或少的和皇上有过冲突,担心皇上秋后算账。” “二是如今有不少人都是骑虎难下,为师猜测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抓着,这才无法改换阵营。” 陆璟点头认可了林如海的说法,这些人早年处于同一阵营时,肯定干了不少犯忌讳的事情。 他们如今也不敢轻易投靠皇上,如此看来林如海的处境还算是好的。 虽然也处在太上皇的阵营,但是没参与什么结党的事情,林如海任上也一直兢兢业业,没犯什么大的错误,否则就真是进退两难了。 不过陆璟也知道林如海即便脱身了,并不代表林家就安全了。 毕竟林家和贾家关系密切,林如海这些年也往贾家转移了不少财产,如今林黛玉也在贾家养着。 而且贾家和甄家关系之密切,比贾家和林家更甚,林如海还需要处理好林家、贾家和甄家的关系才行。 想到这里,陆璟问道:“老师可知道两年前,三皇子娶了甄应嘉的大女儿为正妃之事?” 林如海闻言后颇为头疼的说道:“为师自然知道此事,甄家此举无疑是在为自家寻找后路,正如你方才所说,如今京中诸多权贵也多以三皇子为退路,在提前下注。” 陆璟继续问道:“老师觉得他们这一步走的怎么样?” 如今甄家又开始参与新一轮的夺嫡之事,而且贾家也被绑上了甄家的战车,但贾家这几辈人中并没有能撑起门面之人。 若是甄家赢了,贾家不见得会有多少好处,可若是甄家输了,贾家全族都会受到牵连,陆璟倒是想看看,林如海如何看待贾家如此得不偿失的投资行为。 林如海摇头道:“他们此举虽然是为将来打算,不过依我看,恐怕会适得其反,反而会引得皇上对他们更加忌讳。” 陆璟看林如海能看的如此明白,也放心下来,于是点头笑道:“呵呵,弟子听说如今三皇子的名声直追当年的‘八贤王’。” “为师明白你的意思,皇上这两年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在打压三皇子。”林如海说道,他虽然不在京中,但这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陆璟心中有些诧异,既然林如海看的这么明白,那他为什么在此之前都没有劝阻过贾家,反而任由贾家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那老师为何不劝阻贾家?” 林如海自然明白陆璟意有所指,只是此事并不是三言五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他语气中满是无奈道:“有些事并非不为,而是不能,贾家身为勋贵,自然要维护自身的立场。” “自古以来文武对立,本朝也不例外,贾家若是冒然脱离了勋贵队伍,不仅不会被文官势力所接纳,还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到时候不用别人出手,贾家自己就散了。” “更何况贾家和甄家关系亲近,贾家一向是甄家在京中的代表,如今甄家的女儿成了三皇子的正妃,宫中又有老太妃在,甄家的威势更重,恐怕贾家这几年的权势,也会随着甄家再上一层,贾家也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第二十四章 林如海叹往事如烟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心中感慨,他终究看待事情有些片面,没有考虑到贾家的立场。 贾家身为勋贵的代表,势必要和勋贵站在同一战线,而且贾家和甄家牵扯太深,并不是说抽身就能抽身的,况且贾家自身也不愿意放弃宫中的靠山。 不过他倒是对林如海透露的信息极为感兴趣:“老师是说甄家会扶持贾家?” “不错,七年前二内兄来信,询问送元春入宫当女史一事,当时我就觉得此举不妥,哪有将侯府嫡女送入宫中当女官的道理。” “只是贾家一意孤行,又借甄家之势,将元春送入宫中做女官,如今也不知是何光景!”林如海叹道。 他只是贾家的女婿,做不了贾家的主,但是贾家的选择或多或少,都会牵扯上他,他对此也无可奈何。 陆璟心中感叹,贾元春进宫竟然走的竟是甄家门路,想来便是那位甄太妃安排的。 贾元春封妃是在今年年底,而当时贾政闻听贾元春封妃后跑去东宫谢恩,而东宫就是太极宫,里面住的是太上皇、皇太后和甄太妃等人,看来贾元春封妃应该是那位甄太妃所推动的。 贾元春封妃后三年左右就不明不白的死于内宫之中,而且是死于甄太妃之后,想必贾元春的死和皇上也脱不了干系。 如此看来,贾元春封妃是源于政治原因,而贾家的结局在他们决定跟随北静王和甄家等势力时,就已经注定。 “老师认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陆璟意有所指的问道。 他不相信以林如海的精明,看不到贾家这条船快要沉了,同时他对林如海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之事也感到好奇。 林如海肯定不是近期才看明白贾家的处境,但他仍然将林黛玉送进贾家,这就让他怀疑了。 林如海倍感无力的叹道:“恐非好事,自岳父逝去之后,贾家就有衰落之象,如今也没个能撑起家业的人,现在又卷入甄家之事,恐怕也难以长久!” 林如海心中感慨,贾家自他岳父贾代善故去后,就无人可撑起国公府,如今更是想着送嫡女入宫来维系贾府的辉煌,实非正途,更何况贾家一心一意跟着甄家的步伐,连他也受到了牵连。 “那贾家为何还会如此选择?”陆璟疑问道,他不相信贾家都是蠢货,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林如海看了陆璟一眼,解释道:“所谓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 “勋贵之家大多是富贵传家,自开国定鼎之后,大多都传到第四或第五代,为师也是勋贵出身,林家的爵位传到我祖父那一代就已经到头了。” “也是上皇恩典,到我父亲时又袭了一代,如今到了为师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若非我从科举出道,恐怕林家也早已没落了。” “现如今荣国公府也传到第三代,由大内兄承袭了一等将军之爵位,荣府相比着别家的情况来说还算是好的。” “这些年来京中权贵多数已经没落,四位异性王不降爵承袭还好,可是其他勋贵已经没有几个能维持往日的荣耀,他们如今只能靠着祖上的余荫过日子罢了!” 林如海感慨道:“他们想要再次崛起也只有在新皇上位时获些功劳,当年我岳父若非保驾有功又怎会得上皇看重,延续荣国府的辉煌。” “贾家若想再次崛起,也只能将主意打在皇上身上,其实这也是贾家的一种退路,只不过贾家走错了门路而已。” 陆璟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贾家将元春送入宫中原是向皇上示好,只不过却是借着甄家的势力而为,导致皇上将贾家和甄家视为一党。 而且元春封妃时,贾家也没有看清形势,依然唯太上皇之命是从,这也为贾家后来的抄家埋下了伏笔。 他当年看书时也没发现贾家有什么谋逆行为,不过贾家倒是有附逆的嫌疑,而且都是不明不白的就被卷入其中。 只能说贾家后辈子弟太过不肖,没有一个能为家族谋划之人,虽然有些许自救的动作,不过也适得其反,他猜测贾家最后被抄家,应该是贾元春和王子腾做了什么事连累到贾家。 停顿一下之后,林如海继续说道:“勋贵世家毕竟和诗书传家不同,书香门第可以靠着科举不断培养人才维系门楣。” “可是勋贵只能靠军功,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哪里还会发生大的战事,因此勋贵们就将主意打到宫中圣上身上,只是当年他们选错了皇子,这才有了今日这样的局面,如今也只能勉力维持,借此对抗当今皇上。” 陆璟闻言后说道:“弟子倒是觉得,如今不少勋贵之家都开始弃武从文了,据弟子了解,好像贾家从第三代开始就已经弃武从文了。” 如今贾家除了两个世袭,也没见谁从事武职,反倒是都开始读书了,宁荣两府第三代中贾敬是从科举出仕,贾政也本想从科举出仕的,不过当年被太上皇直接赏了一个工部的六品主事,第四代中贾珠也是自小就开始读书,若非他早逝,恐怕也能从科举出仕。 “你说的不错,贾家自第三代起就弃武从文,当年岳父还在时,就打算让贾家放弃武勋,转为科举入仕,只是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这么多年贾家也只有宁府的贾敬兄长一人,通过正经的科举入仕,不过他也未能坚持多久就辞官了。” 提起此事,林如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武勋之家即便是从科举出仕,最初也会被文官集团孤立和排斥,他们想要转换门风没有三代经营也难以完成。 同时林如海更加为贾家感到可惜,他岳父贾代善在世时,就已经为贾家选好了一条路,谋划好了一切。 贾家通过和书香门第联姻,拓展贾家在文官中的人脉,如此一来贾家在文官集团中也不会那么孤立无援,只要贾家经过一两代的努力,就能从勋贵世家慢慢的转变成诗书传家。 为此他让长子贾赦娶了当时内阁张阁老的女儿,可惜张氏在贾家死的不明不白,张氏的嫡长子也幼年夭折,张家和贾家也随之闹翻。 后来他又让贾珠娶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可惜贾珠早逝,贾家又逼着不过二十来岁的李纨,在贾珠灵前发誓守寡,李家和贾家也不再来往。 再加上岳父大人将女儿贾敏嫁到林家,若是经营的好,贾家如今也不会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可惜原本好好的路,自他岳父死后,硬是被贾家给走偏了,如今贾家又和勋贵们搅合在了一起。 真要说起来他们林家原本也是勋贵之家,只不过因他父亲娶的是姑苏陆家的女子,他自幼也多得母亲教导,这才走上科举之路,他们林家这才从勋贵世家转为书香门第。 “既然说到这里,弟子还有一个疑惑,本朝异姓功臣除了北静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和东平郡王之外,都是降等袭爵。” “按理说老国公的爵位传到赦老爷这一代,应该承袭一等侯爵才是,怎么降成了一等将军?”陆璟问道,同时他也奇怪林如海家是侯爵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无爵可承。 本朝实行的是爵位和军职混编,爵位总共有九个等级,二十七个品级,分别是一、二、三等公爵,一、二、三等侯爵,一、二、三等伯爵,一、二、三等子爵,一、二、三等男爵,一等威烈将军、二等威镇将军、三等威远将军,一、二、三等骑都尉,一、二、三等云骑尉,一、二、三等恩骑尉。 其中公爵、侯爵和伯爵为超品,子爵为正一品,也就是贾赦现在的品级,男爵为正二品,一等威烈将军、二等威镇建军、三等威远将军为正三品,宁国府贾珍的爵位就处在这个品级,骑都尉为正四品,云骑尉为正五品,恩骑尉为正七品。 宁荣二公当初都是一等公爵,宁国府的贾代化袭爵时就降到了一等子爵,一下子降了三个等级。 而荣国府的贾代善因功劳袭爵时未降爵,仍袭的是一等荣国公爵位,可是到了他儿子这里就一下子降了三个等级,成了一等子爵。 而且林如海的祖上是侯爵,能够承袭七代,也不会在第四代就降到底,更何况林如海的父亲还是延康帝特别加恩,才又承袭了一代。 林如海解释道:“此事和废太子有关,当时贾家因支持义忠亲王而受到了牵连,岳父大人就上本自请降爵,只是太上皇未允,而是大内兄承袭时降了三等,宁府的也是这个原因,当年京中的大部分勋贵都受到废太子的牵连,大多都自请降爵,不独贾家是这样。” 林如海同时察觉到陆璟对爵位的认识有错误,随即说道:“本朝的爵位并非都是降等袭爵,还有世袭罔替、三代袭爵和一代袭爵。” “我林家的爵位就是三代袭爵,封赏时就规定了袭爵代数,这样的爵位也不降等,只是这个爵位只能承袭三代,我岳母的娘家史家的爵位保龄侯也是三代袭爵,忠靖侯则是因功劳而册封的,并不属于世袭的爵位,不成继承。” 第二十五章 林如海定计求脱身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瞬间明白宁荣两府爵位不正常的原因,同时林如海的解释也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 世袭罔替就是不用降等,子孙后代可以一直承继下去,即便是断了子嗣,也可以从宗族内过继子嗣继续承袭。 一代袭爵则是因功劳被封爵,只是这种爵位并不荫蔽后代。 陆璟弄明白这个问题后继续问道:“弟子还有一个疑惑,听说贾家是大老爷袭了爵位,为何二老爷却住在正房?” 这个是他一直都想弄清楚的问题,论宗法礼制,只有嫡长子才有继承权,贾赦既然袭了爵位,荣国府自然就是贾赦的。 贾政成亲之后,就需要搬出荣国府另选地方居住,可是贾家如今的安排,却是处处透着古怪。 林如海解释道:“此事是得上皇同意的,荣国府为敕造,若是无皇上同意,二内兄如何也不敢住进去。” “当年岳父上本,将荣国府的财产一分为二,一为爵位,二为爵产,分别让两位内兄承袭,大内兄袭了爵位,二内兄袭了爵产。” “原来如此,怪不得老太君会跟着政老爷过活!”陆璟恍然道,既然贾政袭了爵产,自然要负担起赡养史太君之责。 不过陆璟还是觉得奇怪,贾代善这么做就不怕造成贾赦和贾政两兄弟不合吗,于是问道:“国公爷这么做就不怕造成家族矛盾吗?” 林如海解释道:“此事说来也是无奈,大内兄性情浮躁,不务正业,岳父大人看他不是管家的料,若是将家业交给他,说不定用不了几年贾家就会衰败。” “再加上岳父大人本就想让贾家转为书香世家,二内兄自幼喜爱读书,性格温厚,因此就让二内兄袭了爵产,负责管家。” 实际上他知道岳父大人是故意将大内兄养成这个性子,当年贾家权势过大,为了避免被延康帝猜忌。 他就将大内兄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反而极力培养二内兄,希望二内兄能够扭转家族的风气,从文弃武,好让家族更好的传承下去。 可惜的是延康帝一出手就打破了他岳父的计划,延康帝直接让二内兄恩荫出仕,断了二内兄的科举之路,导致二内兄既没有同年扶持,也没有坐师提携,而且在同僚中一直遭受排挤。 “弟子明白了。”陆璟对贾代善倒是有些佩服,贾代善将贾家的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惜后人不争气,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而且他也知道这里边未尝没有史太君的责任,史太君作为一个大家长,不仅没有把握好家族的方向,反而将贾代善的布置毁于一旦。 据他调查得知当初张氏之死,史太君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张氏怀贾琏时,史太君就经常将张氏叫到跟前立规矩,而且还不断的赏赐小妾给贾赦,导致张氏生下贾琏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实际上贾家的这些姻亲中,如今也就王家还是正统的武勋传家。” “王子腾这些年的崛起,也多亏了贾家放弃了武勋,岳父大人留下的人脉大部分都被他继承了。” 陆璟知道若论精明,恐怕贾史王薛四家中还是要属王家最为精明,而且他还知道贾元春封妃之后,贾家并未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是王子腾的官位一升再升。 可以看出贾家做了这么多都是为王家做了嫁衣,如今薛家和贾家基本上都被王家所控制,而史家本就是贾家的附庸,控制了贾家就相当于控制了史家,如此看来王子腾是在利用四个家族的资源为他一个人服务。 不过陆璟听了林如海的话,心中越发疑惑,既然林如海已经看出贾家非长久之相,为何他这些年也不将林黛玉接出贾府。 而且时至今日还想着要将林黛玉嫁到贾家,难道林如海就不怕贾家倒了之后,牵连上林黛玉:“既然老师看出贾家非长久之相,那老师为何还要将林妹妹嫁到贾府,老师就不怕林妹妹到时候会被牵连?” 林如海无奈的叹气道:“此事说来也是无奈,我林家子嗣单薄,到我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如今姑苏林家和我们这一支,基本上已经出了五服,若是不将玉儿托付给贾家,为师也无可托付之人。” 随即林如海语气一转说道:“贾家虽然立场有些问题,但以我对两位兄长的了解,他们都是安分守己之人,也不会做出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贾家即便落败也不会衰败到哪去,以贾家在京中的人脉足可自保无虞。” 陆璟明白林如海的意思,林家亲族无人,亲近的姻亲如今就剩贾家和陆家,如今陆家大房就剩他和妹妹两人,自然无法收留林黛玉。 自从当年林如海和陆家断交之后,二叔和林如海也没什么交情,如今也只是维持着亲戚的脸面。 林如海也不会放心将林黛玉托付给二叔,如此一来林家也只能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 而且林如海若是将林黛玉嫁给其他人家,一旦他故去,林黛玉娘家无人,难免会受到欺负。 若是将林黛玉嫁到贾家,按照林如海的想法,贾家毕竟有着贾敏的关系,他们也不至于让林黛玉受什么委屈。 陆璟不由得感叹,林如海对林黛玉的安排倒是尽心尽力,只是命运弄人,贾家最终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陆璟也理解了林如海的想法,贾赦和贾政都不是什么胸有大志之人,他们自身没什么能力,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也惹不了大祸。 即便是犯事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贾家身为国公府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是衰败也衰落不到哪去。 不过林如海的想法,若是放到其他时候自然没问题,可是如今朝局复杂,二皇同天,贾家又没有人能主持大局,再加上有王子腾、贾珍、王熙凤这些喜欢折腾的人,贾家自然难逃厄运。 陆璟提醒道:“如今朝中局势复杂,贾家也没有能挑大梁之人,老师还是要多做打算啊。” 林如海叹道:“此事我自会考虑。” 林如海如今也觉得他当初的想法太过幼稚,贾家太容易被人糊弄,导致贾家在权利斗争的风波中越陷越深。 同时他心中也颇为恼怒,他没想到贾王氏竟然会为难他的女儿,黛玉和宝玉的婚事,本就是他和妻子同老太君,二内兄早就议定的事情,贾王氏偏偏又和薛家搞出一个什么金玉良缘来。 陆璟问道:“老师打算如何处理贾家的事情?” “贾家毕竟牵扯太多,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林如海叹道。 贾家毕竟对贾敏有生养之恩,如今黛玉也养在贾府,他这次行事还需要将贾家,尽量从甄家的阵营中解脱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贾家和甄家的牵扯太深,老太妃又是贾家的靠山,贾家未必会放弃和甄家的关系。 因此他打算先对付甄家,直接将甄家和贾家进行切割,等到大局已定时,他再知会贾家。 陆璟心中感叹,没想到林如海要走一条最难走的路,他若是只对付江南的其他势力,而不是直接对上甄家,还好操作一些,如今林如海为了贾家,竟然想要连甄家都一起对付。 陆璟只希望贾家到时候,不要辜负林如海的期望吧,不过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当年他读红楼梦时,就觉得林如海的死没那么简单。 林如海去世后,贾家只派了一个贾琏来处理林如海的后事,贾府中的重要人物一个未曾出现,现在看来贾家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林如海问道:“怀瑾,既然你对京中局势有所了解,你可知当今皇上的性情?” “还请老师指点!”这几年他也在不断的搜集元雍帝的事迹,进而推测出元雍帝的性情。 根据他的分析元雍帝性情坚韧,而且极为能忍,行事雷厉风行,但也有些冷酷无情,刻薄寡恩。 不过从他这几年颁布的政令来看,元雍帝应该是位实干家,比较注重干才,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合格的帝王。 “当今圣上和上皇不同,当今不喜表面文章,比较务实,而且当今皇上更加善于隐忍,延康三十六年宫变,死了六个皇子,除了当今圣上,和当今交好的忠顺亲王,侥幸未死的大皇子,还有未参与夺嫡的十五皇子和十七皇子,其余皇子全都被杀,就连拘禁在宗人府的废太子都没能逃过一劫,你可以想想当今皇上的性情!” 林如海心中有些冷意的说道,即便元雍帝后来封废太子为义忠亲王,也不过是为了附和太上皇的心思。 “当今圣上继位之初,事事唯太上皇马首是瞻,处处忍让,也就这两年方有所转变。” 林如海这些天心中郁结,说话也不像以往那么恭敬,对皇上的行事风格也颇有怨言,因此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了不少犯忌讳的话。 陆璟微微点头,林如海所说和他对元雍帝的判断大致相同,他也知道元雍帝对林如海出手,让林如海心中有着极大的怨言,如今说这些话也只是发泄一下。 不过陆璟还是有些为林如海的处境担忧,不知道林如海为了贾家,要在江南发动多大的阵仗,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老师可有脱身的把握?” 林如海知道陆璟的担心,淡然道:“世上之事哪有十全把握,想要脱身还需要为皇上做些事情!” 第二十六章 为妹聘请教养嬷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听后心中凛然,看来林如海是想在江南搞一番大动作了,如此一来江南倒是要热闹了。 这江南本是太上皇的大本营,盐道衙门又是太上皇的财政重地,林如海想要搞大事情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不禁有些担心:“老师的安全可有保障?” 据他所知盐政上面牵扯甚多,不只是盐道官员,很多地方官都牵涉其中,不少盐商背后甚至站着京中的权贵。 江南势力与朝中大多数势力关系匪浅,如今林如海要想搞大事情恐怕危险极大。 “放心,此事为师自有计较!”林如海自信的说道。 陆璟却不像林如海那么乐观,尤其是想到林如海先前所说,等脱身之后就辞官归隐。 “弟子觉得老师还应该慎重行事,尤其是事后,老师若无权势,恐怕会遭到报复。” 林如海听后神情瞬间严肃下来,良久方说道:“你的担心也有道理,看来这次还要多为日后谋划,若非你提醒恐怕我险些忘了此事。” 陆璟说道:“老师能注意到此事就好!” “你这些日子就不要来了,安心待在家中读书,等我召你时你再过来!” 他并不想将陆璟牵扯其中,虽说从他收陆璟为弟子之后,两人的命运就关联在一起。 可是他这次行动,恐怕会让江南暴动,陆璟如今只是举人,若是被牵连,只怕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老师可有用到弟子的地方,弟子手下有两位高手,相信可保老师无虞。” 陆璟为了自身安全,这些年除了读书外还在暗中习武,练的还是正宗的武当派武功。 而且他从江湖中招揽了两位高手,此时若非担忧林如海的安全,他也不会暴露出身边的高手。 林如海诧异的看着陆璟,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也莫要小看了为师,我林家在这江南也是百年世家,而且为师在此地经营多年,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如何能当你的老师!” 林如海自从数年前被刺杀一次之后,也招揽了一位身手高强的护卫,而且盐道衙门也有不少他的心腹。 “那弟子便在家中静候老师的佳音!”陆璟心中安定下来,看来林如海身边也有高手。 陆璟回到家后,暂时不再关心林如海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林如海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行动。 毕竟林如海还需要先向京中的元雍帝投诚,否则他这边行动开始了,元雍帝却不知道,反而以为江南势力内部起了内讧,进而推波助澜就麻烦了。 林如海和京中联络这一来一回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陆璟估计林如海最起码需要二十来天后才会行动。 陆璟趁着林如海做准备工作的这些天,也将此事以密信的形式通知了陆俊和葛钰,随后他就一直在家闭门读书。 同时继续打探教养嬷嬷的事情,扬州的事情,他基本上已经处理妥当,之所以不着急回姑苏,就是为了彻底解决林如海的事情。 二月初八这天,陆璟经过多日的打探,终于在扬州府打听到一位教养嬷嬷的消息。 泰州知州佟铭半年前,曾从京中花费重金请回了一位教养嬷嬷,当时佟家想要女儿参加选秀,因此就从京中千里迢迢为女儿请来一位教养嬷嬷。 只是两个月前佟家夫人病逝,如今佟家小姐需要为母守孝,自然也无法参加选秀,如今佟家已经安排人送齐嬷嬷回京了,不过他们一行人才坐船出发两天。 陆璟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安排好家事,带着护卫和亲随,从陆路骑马去追,经过两天的追逐,终于青州码头追上了他们。 陆璟已经打听清楚,这位齐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原本就是宫里那些待嫁公主的教养嬷嬷。 她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七八年前从皇太后那里讨了恩赏,才从宫里出来,如今已有五十多岁。 她家原本祖籍就是京城,只是她从宫里出来时家人都不在了,她又无儿无女,只能给一些世家小姐和贵族千金做教养嬷嬷,待那些女子出嫁后,她就会被辞退。 齐嬷嬷这次之所以会来到江南,一是因为佟家给的报酬丰厚,佟家许给她一千两银子,若是佟家小姐能选上,还会再给她五千两,这些银子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二是她从未出过京城,她在宫里时就曾听来自江南的姐妹说起过江南的好风光,心中一直想要来江南看看,因此这才千里迢迢跑到泰州当佟家的教养嬷嬷,只是不曾想佟家出了这样的意外,她如今也只得了二百两银子。 陆璟将自家的情况和齐嬷嬷说了一遍,随即说道:“在下也不让妹妹参选,只需要嬷嬷教导我家小妹管家的手段和一些待人接物的礼仪就可,至于礼金嬷嬷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比佟家给的低。” 齐嬷嬷看陆璟一路风尘仆仆的追来,而且看陆璟说的真诚,她就知道陆璟的诚意。 不过她还是摇头拒绝道:“不是老身怀疑公子,就冲公子能日夜不休的追过来,老身就相信公子说的话,只是公子所求太过简单了,随便请一个教养嬷嬷就可以教导,何必用的着老身。” 齐嬷嬷一是担心陆璟年轻,陆家请不了多久,恐怕就会辞退她;二是她素来都是教导那些要嫁入高门或者参加选秀的贵族千金,觉得陆璟只是请她教导他妹妹一些基本的礼仪和管家的手段,显得她大材小用了。 陆璟真诚的解释道:“在下之所以要请嬷嬷,一是嬷嬷毕竟在宫里待过,和别的教养嬷嬷相比,您见多识广,见识也更高,能够给在下的小妹更好的开阔眼界。” “二来嬷嬷教养过那么多世家千金,自然也不会拘泥一般的教育模式,能够因人施教,更好的教导我家小妹。” 齐嬷嬷虽然听了陆璟的夸赞心中欣喜,但她久经世事自然不会被陆璟的几句好话就动摇心思的,不过她倒是被陆璟对妹妹的疼爱所感动:“老身见识过那么多世家公子,倒是第一次见到对自己妹妹如此疼爱的哥哥。” 陆璟看齐嬷嬷仍不松口,随即说道:“嬷嬷您看这样行不行,我除了额外给您老一千两银子的聘金外,还会从陆家的丫鬟小厮中为您老挑选一个养子和一个养女,让他们为您养老,如此一来您老以后也不必到处奔波了,安心待在陆家便可。” 陆璟知道古人对身后之事甚为看重,齐嬷嬷如今虽说金银不缺,也受人尊重,但毕竟孤身一人,情感上没有寄托,而且居无定所,因此陆璟才提出这两个条件,可以一下子解决齐嬷嬷的后顾之忧。 齐嬷嬷听到陆璟的条件顿时动心了,尤其是第二个条件,她如今衣食无忧,万事不求,但身后事还没有着落,犹豫了片刻,她就躬身谢道:“既然公子如此看得起老身,老身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识抬举了,此事老身答应了,还要多谢公子为老身考虑周全。” 陆璟忙避身回礼道:“嬷嬷不必如此,以后嬷嬷就是我陆家的供奉,我家小妹也要拜托嬷嬷了。” “公子放心,老身既然接了这事,以后自当竭尽全力。”齐嬷嬷身份代入的很快,立刻恭敬答道。 陆璟随后和齐嬷嬷聊了几个陆芷瑜的教育问题,又问了几件关于如何管家和处理后宅内斗的事情,算是对齐嬷嬷的能力的考察。 听了齐嬷嬷的回答,陆璟对她的能力非常认可,齐嬷嬷处理事情手段多样,而且事事洞察,为人精明。 倒让陆璟心中不禁感慨,能从宫中活下来的老嬷嬷还真不是简单的角色,以齐嬷嬷的见识和手段教导他妹妹是不成问题的。 陆璟和齐嬷嬷谈妥之后,就让陆炼照顾齐嬷嬷从水路返回扬州,他则在青州休息了一上午,随后就带着护卫骑马返程。 陆芷瑜等陆璟一到家就找了过来,毕竟陆璟这次闹得动静有点大,她就是想听不到消息都难,尤其是听到陆璟连着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就是为了追到行船,给她请一个教养嬷嬷,她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陆芷瑜看到陆璟疲惫的神色,关心中饱含责怪道:“哥哥,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妹妹宁愿不要什么教养嬷嬷,也不要哥哥这么劳累,哥哥要是累坏了身体怎么办?” 陆璟笑着安慰道:“我哪有那么娇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 “哥哥平日里就知道让我爱惜身体,自己却不注意,如今家里事事都要依靠哥哥,哥哥怎能如此任性呢。” 陆芷瑜说着,忍不住的掉下眼泪,心疼的哥哥为了她奔波劳累。 陆璟忙劝道:“好妹妹,你别哭了,这次是事出有因,我下次不会了。” 陆璟劝了好久方让妹妹止住了眼泪。 陆芷瑜责怪道:“哥哥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 陆璟忙认错道:“我知道错了,只要妹妹不生气了就好。” 陆芷瑜依然不高兴道:“为什么又要给我请了嬷嬷,原来的于嬷嬷不是很好吗,还害的哥哥那么劳累?” 她并不是反对给她请教养嬷嬷,而是心疼陆璟为了她的事辛苦奔波。 陆璟笑着解释道:“你如今也大了,也该多学点东西了,于嬷嬷见识有限,只能教你一些生活技能,但培养不了你的内在气质。” “正好这个齐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教导了不少贵族的千金小姐,还教导过几位公主,眼界也非常人能比,正适合教导你。” 陆芷瑜疑惑道:“哥哥不是素来反对妹妹学那些繁琐的礼教吗,说是要我多读诗书,自尊自爱,自立自强,如今怎么又让我学这些?” 第二十七章 齐嬷嬷问英莲心思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芷瑜觉得像这种教导千金大小姐的嬷嬷并不适合她,这些嬷嬷只会让她学习各种繁琐的礼仪规矩,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总之她不是很喜欢。 她反而对哥哥说的那些三从四德的礼教束缚女子天性的话深表赞同,还对哥哥提出的新三从四德非常推崇。 陆璟在教育陆芷瑜时,对这个时代的三从四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且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新的三从四德,即从心、从爱、从己、文学慧德、言娴淑德、品学艺德、修身立德。 从心就是要跟随自己的内心,做事不忘初心,行事坚守本心,处事无愧于心。 从爱就是要有一颗仁爱之心,孝顺父母,爱护自己,呵护家人,尊重别人。 从己就是要认清自己,完善自己,独立自强,自尊自爱,树立清晰的人生目标,并为之奋斗。 文学慧德就是要多读诗书,启迪心智,培养气质,对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不盲从。 言娴淑德就是要做一个有修养的人,真诚待人,方圆有致,动静有法,不恶言伤人,但对于伤害自己的人要勇于回击。 品学艺德就是要学习各种生活技能,而且要不断学习,不断进步。 修身立德就是要勤修己身,多做善事,不做违背良心和伤天害理的事,但原则是与善者为善,与恶者为恶。 陆璟呵呵笑道:“我自然是不会让嬷嬷教你那些,只是让她教你管家的手段和待人接物的礼仪,同时让她培养你高贵的气质。” “以后我还会让你逐步参与到后宅的管理当中,至于其他的我自然会吩咐她,不会让她教你什么女戒,列女传之类的。” 陆芷瑜听到陆璟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哥哥放心,妹妹一定好好学。” 她早就想做些能为陆璟分忧的事情,如今听到陆璟让她管家,心中顿时激动不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帮着哥哥分担家事。 陆璟随即话锋一转:“不过那些禁锢思想的礼教之事你虽然不用学,但也需要了解,须知思想太过与众不同,也难融于世,有些事放在心里就行了,过于高洁无尘,就脱离了日常的生活。” “我自然希望你能成为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女子,但高雅中也需要带点烟火气,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我们终归都是凡人,有些烟火气才是生活。” “哥哥你真啰嗦,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人家早就记住了,‘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妹妹我就是个俗人,也不想做什么孤高无尘的仙子。” 陆璟点头笑道:“嗯,你有这种心态就好,心性之高洁,也不必事事都要表现出与众不同来,须知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能在繁华嘈杂之中,守护好心灵的一片净土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陆芷瑜调皮笑道:“嘻嘻,妹妹知道了,正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小妹不管如何努力,也只能做到中隐了,哥哥将来一定做到大隐隐于朝才行。” 陆璟笑着回道:“放心吧,到时候咱俩都是隐于市朝的隐士。” “嗯,到时候咱们岿然不动,笑看世间风云。”陆芷瑜笑道。 随后她看着满脸疲惫之色的陆璟,关心的说道:“哥哥快去休息吧,为了妹妹的事,你赶了这么久的路。” “嗯!”陆璟点头应道:“你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等过几天齐嬷嬷到了,我会在找她谈谈你的教育问题。” 陆璟想了想又说道:“等齐嬷嬷到了,你也可以和齐嬷嬷好好聊聊,相信你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嗯,妹妹知道了,哥哥你快点去休息吧!”陆芷瑜随后拜别了陆璟。 陆璟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时光飞逝,如今妹妹也十一岁了,也越来越懂事了。 两天后,齐嬷嬷来到陆家,陆璟先是让齐嬷嬷好好的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就将陆芷瑜和英莲,还有两人身边的丫鬟都交给齐嬷嬷调教,就连他身边的悠夏和清秋两个丫鬟,他也吩咐两人无事时可以去跟着齐嬷嬷学习。 自从三年前,陆璟就调整了英莲的身份,将英莲当成客居在陆家的故人之女来照顾,而且还为英莲配了一个丫鬟伺候她,让府里的人都称呼英莲为甄姑娘,只是英莲不愿意享受这种小姐的待遇,非要待在书房内照顾陆璟读书。 陆璟也未勉强,让她继续待在书房,平常时候也让英莲和妹妹一起跟着女先生读书习字。 齐嬷嬷在教导陆芷瑜和英莲的时候,发现英莲既不是陆璟的侍妾也不是陆璟的通房丫鬟,而且英莲常以陆家丫鬟的身份自居,可是陆璟竟然安排了一个丫鬟伺候英莲。 她不知道英莲的身份,也拿不准该如何教导英莲,于是就找到陆璟问起英莲的情况。 陆璟也未隐瞒,将英莲的身世向齐嬷嬷介绍了一遍,随后说英莲是客居在陆家的千金小姐,按照教导陆芷瑜的方式教导英莲即可。 齐嬷嬷知道英莲的身世后,对英莲怜惜不已,平常教导过程中对英莲也多有照顾。 这天齐嬷嬷将英莲叫到她的房间内,准备找英莲好好聊聊,她在陆府也有十几天了,对陆家的情况也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 陆家是诗礼簪缨之族,虽说陆家兄妹双亲已逝,可是陆家二老爷仍在江南为官,陆家大爷也是个争气的人,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而且为人正派,善于治家,不仅将家中打理的欣欣向荣,也常做些善事,陆家在苏扬两地的名声都极佳。 她久经世事,也见识过不少京中的官宦人家,可极少有像陆家这样重视子女教育,治家严谨,家风优良的家族,齐嬷嬷心中感慨陆家照此发展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兴旺发达。 同时她心中也安定下来,如今她已经和陆家成为一体,自然也希望陆家能够越来越好,不过在她看来陆家对英莲的事,处理的不甚妥当,如今英莲在陆家主不主仆不仆的,终究是对陆璟的名声有些影响。 英莲心中忐忑的来到齐嬷嬷的房间,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惹得齐嬷嬷找她问话,于是有些不安的问道:“嬷嬷,您老找我做什么?” 齐嬷嬷看着英莲不安的表情,拉着英莲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随后笑道:“别害怕,就是找你聊聊。” 英莲顿时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嬷嬷要罚我呢。” 这些天齐嬷嬷教导丫鬟时,凡是学的好的都有奖励,凡是出错的,齐嬷嬷也不打也不骂,就让她们头顶着一碗水站在门口,罚站半个时辰。 那些大丫鬟、小丫鬟都是十几岁年纪,都有强烈的羞耻心,因此谁也不愿意顶着水站在门口被来来往往的人瞻仰,都学的格外认真,深怕出了差错。 “丫鬟做错了才要罚的,你是姑娘怕什么?”齐嬷嬷笑道。 对待陆芷瑜和英莲,她自然不会用对待丫鬟的方式惩罚她们,不过倒是会罚跟着她们的丫鬟,陆芷瑜和英莲和她们的丫鬟感情都很好,自然不愿意因为她们的错误而连累了丫鬟,因此学习的时候也是格外认真。 “嬷嬷别拿英莲取笑了,我就是大爷身边的丫鬟,哪里是什么姑娘。”英莲摇头道。 她虽然感激陆璟不拿她当丫鬟对待,但她也知道她的家早就没了,如今她只是陆家的丫鬟,不能仗着大爷和姑娘的厚待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齐嬷嬷笑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如今也十六岁了,我听说大爷准备过些时候就给你办笄礼,到时候你就能嫁人了,你是打算在陆家待一辈子呢,还是想着等过个一两年就嫁出去?” “我自是一辈子待在大爷身边的。”英莲急忙说道,她觉得大爷对她的大恩,她是一辈子也报答不了的,心中打定主意她一辈子也会不离开陆家。 齐嬷嬷久经世故,怎么会看不出英莲的心思,随后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大爷?” 英莲一个怀春少女,骤然间被齐嬷嬷道破了心思,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晕,羞涩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齐嬷嬷看英莲的神色,就知道了英莲的想法,随即说道:“虽然我来陆家的时日尚短,可是也知道大爷的品性极好,老身在那么多权贵大族做过教养嬷嬷,也见识了不少青年才俊,可是没一个能比的上大爷的,大爷又对你有恩,你喜欢大爷也是人之常情。” 英莲抬起头满是疑惑的看着齐嬷嬷,不知道齐嬷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嬷嬷说到此处,随即叹息道:“虽说你也是出身名门,陆家也没有将你当做丫鬟对待,可是你家中无人,如今又寄居在陆家,你的婚事也无人可以为你做主。” “依老身看,大爷日后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若是跟着大爷,以后也只能做个侍妾,难以明媒正娶的嫁进陆家。” “这样的身份你甘心吗?” 第二十八章 甄英莲认母齐嬷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齐嬷嬷心中暗暗替英莲惋惜,英莲家世不错,容貌也是万里挑一,性情才学样样都好。 若是英莲的父母尚在,她倒也能配得上陆璟,可惜英莲家世衰败,如今她又寄身陆家,实在难以成为陆璟明媒正娶的妻子。 英莲闻言神色一暗,她自然清楚自己的处境,因此一直以来她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把对陆璟的喜欢放在心里,从不曾表露出来。 英莲想到这几年在陆璟身边的开心时光,展颜笑道:“只要能陪在大爷身边,英莲就心满意足了。” “当初要没有大爷救我,如今我还不知道要被人卖到什么地方去呢!” “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很好了,我也不在意什么身份,只要能服侍大爷,哪怕是做一辈子的丫鬟,我也心甘情愿。” 齐嬷嬷听了英莲的话,对她更加怜惜,抚着英莲的秀发问道:“你可知大爷对你是个什么心思?” 英莲摇了摇头,随后神情坚定的说道:“不管大爷怎么想的,反正英莲是打定主意一辈子跟着大爷。” 齐嬷嬷看英莲神情决绝,叹息道:“唉,也罢,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老身也不再劝你,我能看的出来大爷是真心疼爱你。” 英莲惊喜的问道:“真的吗?” 齐嬷嬷眼中满是怜惜的点头道:“你已经卖身进了陆府,按理就应该是陆家的丫鬟,可你看大爷可拿你当丫鬟对待。” “虽然大爷说和你的出身有关系,可我看大爷对你是极为特殊,你如今的待遇比着姑娘也是不差多少。” 英莲听了心中欢喜不已:“谢谢嬷嬷。” “谢我做什么,我看大爷将他书房的事情都交给你管,你要真想抓住自己的幸福,莫不如好好的跟着老身学学如何帮助大爷管家,也能在大爷心中占更多的分量。”齐嬷嬷劝道。 既然英莲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能做的也只有多教导英莲一些手段,好增加英莲在陆璟心中所占的分量。 “嗯,以后嬷嬷怎么教,英莲就怎么做,我一定学好本事,帮着大爷分忧。”英莲坚定的点头道。 三年前那无力的一幕,一直留在她心里,她时时刻刻都想着能帮陆璟分忧解难。 齐嬷嬷听了英莲的话,对她越发怜悯,随后看着英莲,有些紧张的问道:“若是你不嫌弃,可愿给老身做个女儿?” 陆璟为了兑现承诺,将陆家凡是孤儿出身的丫鬟和小厮的名册都交给齐嬷嬷,只要那些丫鬟小厮同意,陆璟就会安排他们认齐嬷嬷为母。 但齐嬷嬷见多识广,眼界较高,在陆家寻摸了这么久,唯一看上的就是英莲。 只是她知道英莲在陆家地位特殊,并不能算丫鬟,因此打算先问问英莲的意见,若是英莲同意,她再去求陆璟。 英莲心中大喜,她一直渴望身边能有个家人,能够让她再次感受下长辈的疼爱。 如今听了齐嬷嬷的话,她立刻跪下说道:“英莲愿意。” 齐嬷嬷忙将英莲扶起来,高兴的说道:“好,好,我这就和大爷说去。” 英莲也是一脸欣喜:“我和嬷嬷一起去。” 随后齐嬷嬷和英莲两人找到陆璟,将此事告诉陆璟。 陆璟看着面露喜色,又有些忐忑的两人,便知道她们二人已经商量好了。 齐嬷嬷无儿无女,英莲自幼被拐,母亲去世,父亲失踪,两人都极度缺乏亲情,如果两人能够成为母女也是一件好事,想必她们都会拿真心去温暖对方。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等我找人算好日子,就为你们主持认亲仪式,正好咱们家也好久没有喜事了,这次就借着这个事,好好的庆祝一番。” 为了显示对两人的尊重,陆璟打算挑个好日子,正式的为两人主持此事,也借此机会让陆家热闹一下,毕竟自陆侑去世之后,陆家这几年过的一直比较压抑,陆璟打算借此事,改变一下府中的氛围。 齐嬷嬷立刻跪倒谢道:“多谢大爷成全。” 英莲也忙跪道,喜极而泣道:“谢大爷成全。” 陆璟对英莲说道:“傻丫头,快别哭了,还不快将你义母扶起来。” 英莲忙将齐嬷嬷搀扶起来,高兴的叫道:“娘!” “哎!”齐嬷嬷应道,眼泪也流出来,她没想到她这辈子还能认个女儿。 陆璟劝道:“嬷嬷应该高兴才是,等会我就请人算算日子,到时候在府里摆几桌酒席,庆祝此事。” “谢大爷,老身这是高兴的!”齐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道。 陆璟安慰了两人几句,便送走了齐嬷嬷和英莲两人,让她们单独好好的叙述一番母女之情。 陆璟等两人走后,就让陆炼去请怀恩寺里的高僧算日子,定在两天后为英莲主持认母仪式。 本来陆璟没有这么迷信,不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也开始入乡随俗,凡是遇到什么大事,都会去找人去算算吉日,即便不准也能给人一个心理暗示和心里安慰。 傍晚时分,英莲独自来到陆璟的书房,她轻移莲步,正准备向往常一样坐到陆璟的身后。 陆璟抬头看到是英莲,就放下手中的书,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没陪着齐嬷嬷?” “娘去了姑娘那里,说是要教姑娘如何惜身,我就来爷这里服侍大爷。” 英莲嘴角含笑一脸喜意,今天齐嬷嬷和她说了很多体己的话,让她再次感受到母亲的疼爱。 陆璟看英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也真心替她高兴,不过还是问道:“你自己怎么想的?” “娘很疼我,我也想认嬷嬷当娘。”英莲开心的说道。 她如今认了干娘,再也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齐嬷嬷和她说的话,她都记在心里,她知道陆璟是真心爱护她,因此她也想多学些本事好帮助陆璟。 “是真心疼你就好,如此一来我也能放心了!”陆璟感慨道。 “你自幼受尽苦难,如今能有个真心疼你的人也是好事,我有时事情太多,妹妹也年幼,这些年难免有照顾不到你的时候。” 英莲听后眼圈微红的摇头道:“爷对英莲已经事事周全了,自从跟着爷之后,英莲就不苦了,只要能跟在爷身边,英莲就开心。” 陆璟呵呵笑道:“别说傻话了,等我把扬州的事情处理完,过几天咱们就回姑苏去,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祭拜你的母亲,如今你又认了一个母亲,也得让她老人家知道不是,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英莲听后更是感动不已,跪倒说道:“爷对英莲太好了,英莲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爷的大恩!” 陆璟忙起身将英莲扶起来:“别动不动就跪的,也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毕竟你是我救出来的,你父亲和我二叔也有交情在,我也有义务照顾好你。” “嗯,英莲记住了!” 英莲知道她这辈子是报答不了陆璟对她的大恩了,只能将一切都记在心里,尽自己所能为爷做任何事。 陆璟随后对英莲说道:“你去歇息吧,如今寒气还在,别冻着了。” 英莲倔强的摇头道:“英莲在这陪着爷。” 陆璟摇摇头,随即将一个小暖炉递给英莲,就回到座位上,继续专心读书。 他这几年压力甚大,肩负着陆家大房崛起的希望,明年他就要去参加会试,若是明年中不了,他还需要再等待三年。 因此陆璟这几年来心无旁骛,除非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否则每天都在书房刻苦攻读,打算明年奋力一搏,争取能够金榜题名,尽早复兴陆家。 英莲抱着小暖炉,心里的暖意胜过身体的温暖,她轻轻的走到陆璟身后坐下,静静的注视着全神贯注投入其中的陆璟。 一时间书房中,只有陆璟的翻书声时而想起。 两天后陆璟在陆家摆了几桌宴席,一是庆祝英莲认齐嬷嬷为义母,二是让府里的下人也放松一下。 这次宴席没邀请外人,参加都是这几年还留在陆家的仆从,如今经过他两次放恩,陆家现在的下人都是世代服侍陆家的家生子和陆家前几年买来的无依无靠的孤儿。 那些有家可归的下人都被他放了出去,陆璟也重新给他们,在陆家的庄子和铺子里安排了工作,不至于让他们失去生活的来源。 陆家虽然极重礼仪规矩,但对待下人颇为宽仁,只要循规蹈矩,心无杂念,一心一意在陆家工作的下人。 陆家都会为其安排一个好的归宿,因此不管是如今仍留在府里的下人,还是已经被放出去的下人,都对陆家忠心耿耿,感恩戴德。 随后几天陆璟也未再去找林如海,而是在家用功读书。 二月底陆璟发现林如海派往京中的人员开始陆续返回,还有十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员悄悄住进了林府。 陆璟猜测林如海应该已经取得了元雍帝的支持,如此一来离林如海动手的时间也不远了。 第二十九章 林如海引江南风暴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在林如海向元雍帝请示期间也未闲着,他一面联络陆俊以及和他交好的势力,一面暗中行事,如今林如海在明,他在暗,正好可以助林如海一臂之力。 进入三月之后的第一天两淮盐道的官场就迎来了一场大地震,林如海以查盐引为名,先是彻查了两淮盐道衙门各处的官员,掀翻了两淮盐政一直捂着的盘子。 两淮盐政覆盖江南、湖广、江西和河南四省,手握着这四省盐商的命脉盐引。 本朝实行食盐专卖制,盐商若想做盐业生意,必须要有盐引,而盐引是由朝廷批准,巡盐御史控制,盐运使发放。 盐商缴纳盐课银就可以获得盐引,每一张盐引,盐商可以购买四百斤食盐,然后到指点省份售卖。 两淮食盐只能运往江南、湖广、江西、河南和贵州五省,而盐引则是盐商们运销食盐的凭证。 林如海每年都会将盐引交给盐运使发放,他只负责核算盐引和盐税。 林如海早就知道盐运使高恒有贪污行为,只是碍于高恒和甄家是姻亲关系,他以往也睁只眼闭着眼,只要盐税没有差错,他也懒得掺和到那些龌龊事当中。 不过他这次要向元雍帝交投名状,就必须要除掉高恒这个地头蛇。 高恒和甄应嘉的弟弟甄应毓是儿女亲家,靠着和甄家的关系,高恒这几年一直在江南横行无忌。 他最擅长的就是请客吃饭,每逢节日高恒都要大宴盐商,盐商们为了多争取盐引,每次都会出钱孝敬。 有时候即便不是特别的日子,高恒也会以各种理由请客吃饭,盐商们纷纷赴宴,从不敢缺席。 高恒也曾多次对盐商们哭穷,说自己家中什物无几,过得很可怜,盐商们立即心领神会,纷纷为他筹钱,置办田宅、器物、古玩、字画等。 高恒不仅对待盐商们花样繁多,还多次想要拉林如海下水,他曾多次建议林如海将明年的盐引提前发放出去,被林如海拒绝。 后来高恒又多次想从盐务上借款,也被林如海拒绝,因此两人之间嫌隙不小。 若非这些年林如海有延康帝照拂,位子坐的极稳,恐怕高恒早就想办法挤走林如海。 林如海对高恒早有不满,高恒想要拉他下水时,他就开始收集了高恒贪污受贿的证据。 林如海这次行动之前,就将他收集的那些证据都送到京城,元雍帝见此大为震怒。 高恒这几年受贿所得,就多达三百多万两,因此元雍帝给林如海下特旨,让林如海一定要彻查两淮盐政之事,同时派了不少密探辅助林如海行事。 林如海知道元雍帝派人过来名为辅助,实为监视。 他不敢怠慢,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高恒抓了起来,随即对其展开询问,而且他将审问高恒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元雍帝派来的人手。 抓了高恒之后,林如海又将矛头指向了盐运司运同、盐运司副使、盐课提举司提举、盐课大使等人,迅速将高恒的同党一网打尽。 林如海知道他的优势就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因此动作极快,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将两淮盐道衙门的高层清理干净。 江南其他势力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们在盐道上的势力已经损失了大半。 随后林如海又开始彻查那些给高恒等官员送礼的盐商,想要以盐商为突破点,来获取更多其他地方官员贪污的证据。 林如海主持盐务多年,自然知道盐商们除了孝敬盐道的官员,还需要向各地的地方官员行贿,才能保证他们的食盐运输和贩卖。 官盐虽然合法,但盐商除去给各级官员的孝敬,总体算下来赚的钱并不多。 因此他们往往在官盐中夹带私盐,贩卖私盐才是他们最赚钱的地方。 私盐相当于无本买卖,只要上下打点好,就可以充当官盐贩卖,几乎是一本万利。 林如海的雷厉风行最初成果显著,他通过审问盐商获得不少证据后,直接联合扬州知府葛钰,一举端掉了扬州府的小半个官场。 林如海最初下手极有分寸,都是针对甄家势力下手,可是慢慢的他发现,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这股风暴已经波及江宁府,凤阳府,淮安府,苏州府等地,不少势力都参与其中,企图浑水摸鱼。 元雍帝也动用了不少暗中投靠他的势力,想要清洗一部分江南系官员。 当林如海发现,江南其他势力都受到波及时,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就是想收手也办不到,只能硬挺着继续查下去。 江南各方势力最初都被林如海打的措手不及,不少家族都受到不小的损失。 其中甄家因被林如海有意针对,其家族损失更为惨重,甄家在扬州府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 江南有不少势力看到林如海如此疯狂,甚至怀疑林如海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先是招惹甄家,然后又想要凭他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江南。 他们反应过来后,纷纷大怒,不断向林如海发起反击。 随着江南各方势力的反制,林如海的处境顿时艰难起来。 因遭到江南各方势力的针对,不少跟随林如海办事的官吏,也对林如海变得阳奉阴违起来。 江南官场和盐商的后台也开始行动,他们纷纷指责林如海欺上瞒下,倒卖盐引,收受贿赂等。 甚至联名写奏折参奏林如海,将不少污名都安到林如海头上,铁了心要将林如海置之死地。 自从林如海开始行动之后,陆璟就一直关注着林如海的动静,如今看林如海在江南越搞越大,局势已经隐隐有失控的趋势,陆璟心中担忧不已。 原本依着他的建议,林如海只需要做好点燃这场风暴的导火索便可,即便是为了割裂甄家和贾家的关系,搞掉几个甄家一系的官员就行。 盐道衙门中就有不少甄家的势力,林如海对付了他们,就足以在元雍帝面前,表明他和甄家势不两立的立场,也能帮着贾家疏远和甄家的关系。 陆璟倒没想到林如海整治盐道之后,又调转枪头开始对付江南官场,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下场,真刀真枪的和甄家及江南势力干上了。 如果林如海只是对上甄家还有可操作的空间,可是林如海竟然还惹上了江南的这帮盐商。 平常这些盐商做事习惯拿钱开路,对他们来说能用钱来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他们面对官员的索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愿意招惹官府势力,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好欺负。 他身边也有一两个盐商朋友,基本上盐商的身家都在两三百万两以上,百万两身家的盐商都算是小盐商。 这些巨富的盐商们为了保住财富,每年都会向各级官员输送利益,以寻求官场的保护。 因此几乎每个盐商背后,都有几个靠着特殊利益捆绑的官场靠山,甚至有一些盐商就是京中权贵的代言人,林如海惹了他们,就相当于惹着盐商背后的保护伞。 陆璟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如海,陷入到这种汪洋大海般的权利斗争中,孤立无援,打算出手助林如海一臂之力。 陆璟招来了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吴泽和陈绩,吴泽原是江湖中的侠盗,他身轻如燕,来去如风,夜入无声,最厉害的绝技是身挂悬铃飞纵而悬铃不响。 四年前吴泽因偷盗扬州府的一位盐商,那个盐商出钱请盐帮出手对付吴泽。 吴泽因此被盐帮追杀,他逃到扬州时正巧遇到陆璟。 陆璟和盐帮打过几次交道,就出面解决了他和那个盐商的恩怨,在陆璟的劝说下,吴泽从此退出江湖,跟在陆璟身边,为陆璟办事。 陈绩则是出身名门,是武当的俗家弟子,他武功高强,初下山时年轻气盛,出手也没有轻重。 因一次行侠仗义失手打死了人,为了不连累别人,主动投案自首,而且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 当时陆侑还是扬州知府,在家中和陆璟说起此事。 陆璟便让人调查当时的事情经过,发现陈绩是为了救一个被恶霸欲奸污的女子,这才失手将人打死。 而且陈绩为了不连累那个女子,也为了保住那个女子的清誉,就将救人的事隐瞒了下来。 那个恶霸平常作恶多端,也是死有余辜,因此陆璟多次和死者家属磋商,赔了对方一千两银子,让对方撤了诉状,将陈绩救了下来。 陈绩感念陆家父子的恩惠,就入了陆府,成为陆璟的护卫。 陆璟的武功就是跟着陈绩学的,本来陈绩碍于门规,不能向陆璟传授武当的正宗武学,不过在陆璟给武当掌门灵虚道长写了几封信后,灵虚道长就亲自来信,让陈绩教陆璟武当的内门武学。 此事还惹得陈绩一阵好奇,后来他多次询问陆璟,陆璟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实际上陆璟只是向灵虚道长分享了后来的一些武学理念,不过他也因此得到灵虚道长的认可,灵虚道长这才准许他学习武当武功。 第三十章 陆璟出手助林如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带着吴泽和陈绩来到齐府拜会齐长青,当年吴泽之事就是齐长青帮忙摆平的。 这几年陆璟和齐长青也有书信来往,他知道盐帮是江湖势力,经常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齐长青要想完全退出江湖并不现实,因此他多次劝说齐长青淡出江湖。 齐长青自从四年前接手陆璟的生意后,日子过得极为滋润,也不缺银子,因此他听从陆璟的建议,渐渐的退出了盐帮,不再过多的掺和盐帮的事情。 去年他从滩主的位置上退下来,如今已处于半隐退状态,只在盐帮挂了一个长老的名义。 齐长青见到陆璟后,哈哈大笑道:“陆兄弟你今天可是贵客登门啊,快请进,快请进,你可有日子没来哥哥我这来了。” 齐长青亲热的将陆璟迎进家中,他对陆璟的到来极为欢喜,他素来敬佩陆璟的为人,尤其佩服陆璟的才智和手段。 未接触陆璟之前,他和不少读书人、文官打过交道,他虽然羡慕读书人和文官的身份和地位,但看不惯读书人和那些官员的为人处世。 觉得他们要么是虚伪贪婪之人,要么就是不谙世事的书呆子,而且大多数读书人和文官也看不起他们这些草莽出身的粗汉子。 可是他第一次见陆璟时就觉得陆璟不凡,和他以往遇到的读书人不同。 陆璟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慢,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瞧不起他。 而且他发现陆璟见识极广,手段极多,为人也极有侠义心肠,因此他对陆璟真心相交,帮陆璟处理了不少麻烦事。 好在陆璟也没有辜负他的情义,两人的交情也逐渐深厚。 陆璟笑着解释道:“齐大哥客气了,小弟早就想来看望齐大哥,只是这几年一直在姑苏为家父守孝,不便登门!” “前些时日,小弟刚处理好家中琐事,这不就来登门拜访了。” 齐长青一直关注着陆璟的消息,也知道陆璟去年年底还在姑苏守孝,年后才回到扬州。 他忙笑道:“哈哈,兄弟勿怪,勿怪,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也知道我这口无遮拦惯了!” “我知道兄弟你事情多,往日里没去叨扰老弟,前几天旭儿知道你回来,还说要登门拜访呢!” 陆璟笑道:“齐大哥这话说的倒见外了,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小旭今日可在家?” 齐旭是齐长青的长子,今年十五岁,和齐长青不同,齐旭虽然生在草莽之家,却偏偏喜爱读书。 齐长青一辈子吃了不识字的亏,因此竭尽全力培养齐旭读书,希望家中也能出一个读书人。 不过他不想将儿子培养成一个书呆子,便常拿陆璟作为榜样教育他的儿子。 齐旭对陆璟甚为佩服,从小就视陆璟为榜样,陆璟当年也常指点齐旭读书,两人也有着不错的交情。 “他今年要下考,正在书院里读书呢,前阵子他就闹着要请你指点功课,我想着老弟才回到扬州,事情也多,就让他过阵子再去拜会你。”齐长青笑道。 因陆家是书香门第,陆璟也少有才名,他早就想让儿子去找陆璟请教功课,只是他知道陆璟刚回到扬州不久,就没让齐旭去打扰陆璟。 陆璟笑道:“这有什么,若是小旭要找我,让他尽管来就是!” “我不过比小旭早进学几年而已,要说指点功课,我还没有那个资格,不过交流一番心得还是没问题的。” “看老弟说的,江南谁不知道老弟你的才名,过几天我就让旭儿去拜见你。” “齐大哥过奖了,不过我应该在扬州也待不了多久,齐大哥过几天就可以让小旭来找我。” 齐长青疑惑道:“怎么,老弟要离开扬州?” “不错,我陆家本就是祖籍姑苏,在扬州也是暂住,等扬州的事情处理完,我就要回姑苏去!” “不过齐大哥也不用担心,我在扬州还会待一段时日,等我回头把我当年整理的一些应考心得拿给小旭。” “那就多谢老弟了!”齐长青闻言大喜。 随即他又有些感慨:“唉,等老弟搬到姑苏,到时候想见老弟一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璟摇头笑道:“苏扬两地来往极为方便,想要见面也极为容易。” “哈哈,说的也是,咱兄弟俩这么久没见,这次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哈哈,也好,小弟可是早就惦记齐大哥的好酒了。”陆璟说着示意齐长青,让他屏退众人。 齐长青会意,借着让人安排宴席的名义,让房内的下人都退出去。 陆璟让吴泽和陈绩两人守在门外,随即笑道:“小弟今日到此,实则是有一件大事想要找齐大哥帮忙。” 齐长青毫不犹豫的表态道:“老弟有什么事尽管说,只有兄弟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陆璟低声道:“江南水乡,鱼米不尽,天生曰卤,人生曰咸,有心则感,加水则减。” 齐长青脸上的笑容敛去,眉头紧皱起来:“怎么,兄弟你也对这门生意感兴趣,这可不太好办啊?” 陆璟摇头道:“齐大哥误会了,我对这门生意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只是最近小弟对那十三家有些兴趣。” 齐长青闻言诧异道:“怎么,这几家中有谁招惹了兄弟?” 陆璟摇头道:“想必齐大哥也知道最近江南发生的事情,实不相瞒,现任巡盐御史林大人正是小弟的恩师。” 齐长青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老弟关心这几家盐商,原来林大人是陆兄弟的老师。” 最近扬州盐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而且盐帮也在这次风波中损失不小。 只是他没想到林如海竟然是陆璟的老师,随即他有些担忧的看着陆璟。 陆璟笑道:“齐大哥倒不用担心我,我并没有参与到其中,只是近日看老师处境艰难,小弟想要出手助老师一臂之力。” 他和齐长青相交日久,知道齐长青靠的住,因此也不隐瞒他。 齐长青想要劝陆璟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在他看来如今林如海是自身难保,陆璟若是掺和进去,恐怕也落不了好处。 只是他了解陆璟的秉性,知道陆璟决定的事情,旁人也难以劝阻,随即他咬了咬说道:“老弟有什么需要哥哥做的尽管吩咐就成。” 陆璟看齐长青仍然毫不保留的支持他,心中有些感动,拱手谢道:“小弟多谢齐大哥的支持。” “自家兄弟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我素来敬佩兄弟你的为人!” “我老齐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人活一世,义字当先,兄弟你对我帮助极多,我老齐也不能忘恩负义。” 陆璟也不再说什么感谢的话,随即安慰齐长青道:“齐大哥倒不必这么悲观,实际上家师如此行事,也是皇上授意,否则老师也不至于和江南那么多势力作对。” “竟然是皇上要对付他们?” 齐长青闻言大惊,他出身草莽,并不了解朝中局势,但他知道整个天下皇上最大,若是皇上要对付江南势力,那江南势力就落不了好。 “不错,此事内情极为复杂,涉及到皇权斗争,小弟也不便透露过多,齐大哥只需知道此事是皇上在背后布局便可。” 齐长青听后脸色也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他下定决心跟随陆璟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今听到是皇上支持,顿时放心下来。 陆璟看齐长青脸色好转,随即问道:“齐大哥可知道会真记?” “没想到连陆兄弟也知道这件事,我正想将此事告诉你呢!”齐长青惊讶道。 陆璟点头道:“我也是偶然听人提起过,说是那些盐商有一本会真记,里边记着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齐长青低声道:“我也听说过,听说那是那几家盐商的秘密账本,里边记得都是他们给盐道还有江南、河南等地官员的孝敬银子。” 盐帮和盐商来往密切,他自然知道盐商有一本秘密账本,上面记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齐大哥可知道这个账本的下落?”陆璟继续问道。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破局点就是这个账本,若是能拿到这个账本,相信林如海的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齐长青顿时明白了陆璟的打算,摇头道:“他们对账本捂得极严,我并不知道具体的下落。” 齐长青思考一番后继续说道:“不过依我看,不是在陈家就是在卢家,而且极有可能就在陈路手上。” “几年前我曾经和陈路喝过一次酒,那一次陈路喝醉后,曾说江南盐商的命根子就抓在他手里。” 陆璟听到这个消息后神情一震,不管陈路喝醉后说的是真是假,总算是一个线索:“既然如此就先从陈路下手,此事不用齐大哥出手,我来办便可。” 齐长青知道陆璟的手段:“那就交给老弟了,老弟若是需要我出手,派人来知会一声就可。” 陆璟点头道:“暂时还不用齐大哥出手,不过齐大哥也需要注意,这次江南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结束,齐大哥还是早做准备,若是有可能,也可以助盐帮在这次事情中获利。” 齐长青点头道:“老弟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正好可以借这次的事情,还了盐帮的人情,另外我会继续打听账本的下落。” “此事还需要小心行事,万不可被人发现。”陆璟谨慎的叮嘱道,毕竟盐商势力也不简单,若是被他们发现,他们两个也不一定能顶得住。 齐长青也谨慎道:“我自会小心行事,陆兄弟也要小心。” 随后陆璟和齐长青又商谈一会,陆璟还为齐长青谋划了彻底退出盐帮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惊闻遇刺深夜探望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从齐长青家出来后,就让吴泽暗中调查陈路此人。 吴泽经过多日的跟踪和查探,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陈路,掌管着盐商的秘密账本。 不过因为江南局势紧张,陈路行事极为小心,吴泽还未查到陈路将账本藏到什么地方。 陆璟通过分析,重点划出了陈路常去的几个地方,让吴泽一一去摸查。 经过吴泽多日的努力,三月二十日,吴泽终于从陈路养的一个外宅那里,拿到了半册会真记。 吴泽将账本交给陆璟后,陆璟发现陈路手中的账本只有上册,不过对陆璟来说,上册就已经足够。 有了上册账本,这十几家盐商和上面记载的官员谁都跑不了。 陆璟让吴泽继续关注陈路的行踪,同时在陈路当天喝的酒里下了迷药。 为了以防万一,陆璟交代吴泽,若是陈路中途醒来,发现账本丢失,就让他彻底消失。 陆璟连夜模仿账本上的字迹,花了一夜一天的时间将账本复制一份。 他随即让吴泽将他复制的账本,趁着陈路昏睡未醒,再给他送回去,同时让吴泽继续监视陈路。 能拖一天是一天,即便事后陈路察觉到账本上的字迹和墨迹不对,到时候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一切搞定后,陆璟本打算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将账本交给林如海,不曾想夜幕时分,突然传来林如海在回府途中遇刺的消息。 陆璟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惊讶,这些天他就怕那些盐商们被林如海逼急了,使出什么刺杀的手段。 因此他一直让齐长青盯着那些盐商,若是那些盐商有动作,他应该收到消息才是。 同时陆璟非常担心林如海的身体,深怕林如海躲不过命运的轨迹,因这场刺杀而丧命。 陆璟不知道林如海伤的到底怎么样,忙安排好家中的护卫,就去林府探望林如海。 陆璟到林府之后,看到林府守卫森严,这让他更加担忧林如海的情况。 经过层层关卡后,陆璟在林府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林如海的召见。 陆璟看到林如海肩膀上缠着渗血的白布,脸色苍白,忙关心的问道:“老师身体如何,可有大碍?” 林如海坐在床榻上,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并没有被人行刺的愤怒,反而笑道:“只是伤到了肩膀,并无大碍。” 陆璟顿时放心下来,随即将身上藏着的半册账本递给林如海。 “老师,这是弟子从那帮子盐商手里拿到的账本,这里边记录了他们给盐道官员孝敬银子的数目,还有给江南其他官员的行贿数额。” 林如海迫不及待的接过账本,面露惊喜道:“好,好,好,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拿到这个东西。” “我就都知道他们的交易必然还有私账,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你竟然拿到了。” “弟子也是恰逢其会,老师觉得这个账本可有大用?”陆璟问道。 “真是及时雨啊!”林如海笑道,这些天他正在发愁,如今朝堂上弹劾他的势力太多,若非他今天遇刺,恐怕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下旨将他抓到京城受审。 陆璟随即说道:“这本账册只是上册,至于下册,弟子并未得到。” 林如海笑道:“上册足矣,有了上册,下册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过硬的证据,有了上册的账本,他就能够以此为突破口,将此事继续进行下去。 林如海看着陆璟疲惫的神情,知道陆璟肯定也是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拿到这半册账本。 他有些感动的说道:“为了我的事倒让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怀瑾放心,为师不会将你牵扯其中。” 陆璟摇头道:“弟子已经身在其中了,牵扯不牵扯的倒也无所谓,不过如今老师遇刺,恐怕江南之事还要折腾一段时间才会结束,老师还需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林如海严肃的点头道:“怀瑾放心,为师自有安排!” “既然如此,弟子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陆璟随即说道。 他之所以这么快告辞,一是看林如海似乎身不由己,二是他也折腾了十几天,想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陆璟走后,林如海招来心腹,将账本抄录一份,随后将账册原本交给元雍帝派来的侍卫,同时附上他辞官的奏折。 江南的局势自从林如海遇刺之后,变得更加波云诡谲。 不少官员之间联系更加紧密,来往更加频繁,他们不断往京城上奏折,将脏水泼到林如海身上。 盐商的秘密账本和林如海的奏折走的是密折渠道,只五天时间就送到元雍帝手上。 元雍帝看着账本上面记载的一笔笔账目,心中大怒,眼下国库空虚,连一百万两救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可是江南这些盐商每年送出的钱都达到数百万两。 更让他气愤的是如今朝中参奏林如海的奏折越来越多,近三分之一的朝官都参与其中。 让他暗暗心惊,到底是因为林如海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还是因为党争,林如海这么多年可一直都在江南,如何会犯了京官的众怒。 元雍帝看完账本之后,冷笑一声,决定暂时隐忍不发,他倒要看看到底会有多少人跳出来。 第二天早朝之上,元雍帝稍微表露了要查林如海的口风,立刻引发了更多的官员跳出来。 林如海在京中的主要助力,内阁大学士徐经年和户部右侍郎齐哲两人,苦苦支撑着为林如海辩驳。 齐哲还被他们拉下了水,有不少人开始参奏齐哲收受林如海的好处,为林如海说话。 京中局势明面上对林如海越发不利,若不是林如海遇刺的消息传到京中,恐怕林如海就要被直接锁拿到京城。 陆璟自林如海遇刺后,这几天基本上都在林如海府上照顾他,如今江南局势已经彻底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广,原本还只是盐道上的官员,如今一些州府的地方官也深陷其中,毕竟盐道是个生财的金窝子,有太多人从里边捞好处,拿银子。 经过十来天的休养,林如海的身体正在逐渐的恢复着,毕竟林如海早有防备。 陆璟甚至怀疑,这场遇刺也是林如海计划中的一环,这些天他一直在调查刺杀林如海的凶手,经过调查他基本上肯定不是盐商下的手,至今陈路还没发现账本被掉包。 “老师如何能够算到他们会狗急跳墙?”陆璟试探着问道,从林如海的伤势和状态来看,这场刺杀都显的极为诡异。 林如海也未隐瞒陆璟,而是暗示道:“为师逼的他们走这一步!” 他眼看局势彻底失控,到时候即便他能侥幸不死,以后也无法在朝堂上立足,而且他这次得罪的人太多,恐怕不少人都会找他秋后算账。 “为师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若让局势再发展下去,即便是皇上也难以收拾。” 林如海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几分轻松,更多的则是为以后的处境感到担忧。 如今他已经将自己摘了出去,以后江南局势发展到哪一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但他这次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若是皇上拿他当替罪羊,平息众怒,他也无可奈何,而且即便他能平安无事,以后也会面临着被报复的危险。 “唉,老师此举太过冒险了!”陆璟叹道,林如海这一步可谓险之又险,稍有不慎就会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林如海叹道:“若是没这一步,想要脱身也不容易,说不定过不了几日,为师便被圣上抛弃,成为江南势力和京中权贵的出气筒!” 他的本意只是针对两淮盐道衙门和扬州府的官员,顶多加上甄家在江南的势力。 但后来发现局势失控,波及范围越来越广,他立刻设计让自己脱身这场漩涡。 如今这江南局势,随着他遇刺,已经渐渐的有平息之势,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暗潮涌动,随时都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风暴。 陆璟担心道:“可是如此一来,老师便恶了江南官场,如今这一伤,恐怕要在扬州待不少时日,若是他们继续针对老师,老师也没有多余的反制手段。” 陆璟担心随着林如海的受伤,原本和林如海站在一起的官员会改换门庭,毕竟林如海营造了他命不久矣的假象,那些跟随他的人,见靠山即将倒下,难免会做出投敌的事情。 “若没这一伤,后续才是麻烦,如今且看皇上的态度,如若是让为师在这扬州修养些时日,便说明不会将为师当做弃子,若是让为师即刻入京,那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局势的关键不在江南而在京城,这些天京中弹劾他的奏折可是不少,诸多势力皆有参与。 看弟子面露忧色,林如海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后续的事情为师自有安排,你且放心便是!” “老师有几成把握?”陆璟不放心道。 他倒是不担心元雍帝会翻脸,毕竟账本已经送到京城,相信元雍帝也不会允许那么多蛀虫存在,他担心的是林如海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相信为师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递到京师,恐怕过不了多久为师的安排便会下来!”林如海一脸淡然的说道。 陆璟心中了然,看来林如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剩下的便是看贾府那边的反应了。 这些时日,甄家一系可是有不少官员倒在林如海手上,想必贾家也早已知道此事,就看贾家作何选择了。 第三十二章 知悉刺客甄家谋划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觉得如今虽然算不上最好的局面,但林如海脱身江南漩涡的初衷已经达到。 林如海能够借此事脱身,林黛玉也能早一些从贾府中回来,他相信林如海若是好好休养,多活两三年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此一来,林家父女的命运都将发生改变。 “老师可查到是何人行刺?”陆璟已经将盐商行刺的嫌疑排除,那么最有可能行刺林如海的便是甄家。 这些天通过林如海的暗示,他已经知道林如海身边那些陌生人,都是元雍帝的属下,想必他们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 林如海知道陆璟能够拿到账本替他解围,对此事一定也有所关注,因此问道:“你觉得呢?” “弟子猜测不是高家便是甄家?” 林如海呵呵笑道:“刺客来自京城!” “京城!”陆璟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难道是京中那几位动的手?” 陆璟所指乃是皇族势力,难道林如海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京中的几位皇子对他动手。 林如海摇摇头,只说了“难安”两字便不再言语。 陆璟琢磨半响,才明白林如海说的竟然是南安郡王,只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何南安郡王会派人行刺林如海。 按理说南安郡王素来和贾家交好,又是太上皇麾下的头号大将,难道是太上皇对林如海投靠皇上的行为不满,所以指使南安郡王出手,想到这里陆璟有些忧心。 “你莫要想的太复杂!”林如海看到陆璟面露忧虑,就知道他这位弟子想岔了。 “你可知道甄应嘉的妻子是何人?” “青浦郡主,原来是她!”陆璟恍然大悟道。 江南省,江宁府,金陵城甄家。 自从林如海遇刺的消息传来后,这几日甄应嘉的心情便极度恶劣,他对眼前的妻子也有些厌恶。 看到今天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甄应嘉怒喝道:“岂有此理。” 青浦郡王劝道:“老爷又何必动怒,那林如海也活了几天了,就算他命大死不了,以京中的形势,这林如海怎么说,也得判个抄家流放的罪名,说不好直接就被皇上判个秋后问斩呢!” “住口,你懂什么!”甄应嘉恼怒道,青浦郡主虽是他的妻子,可还是南安郡王的妹妹,他在京中还要仰仗南安郡王的势力,因此不敢过分斥责。 “传我命令,府中谁再敢议论扬州之事,给我就地打死。”甄应嘉吩咐下去后,随即挥退屋里的下人。 他盯着青浦郡主的眼睛,谨慎的问道:“那些刺客可曾处理干净?” 甄应嘉没想到青浦郡主竟然如此大胆,不知会他一声,就派人去行刺林如海,动用的还是南安郡王的人手。 若非他前几天发现此事,派人去京师询问南安郡王,恐怕连南安郡王都不知道此事。 更让他生气的是,原本京中弹劾林如海的奏章,皇上都快压不住了,他们正准备继续向皇上施压,给林如海安个罪名,将林如海押解进京。 谁曾想随着这一刺杀,京中的局势又缓和下来,大好的局面瞬间崩塌。 他今天刚收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如今皇上对处置林如海的事情,又开始拖延起来,他们现在只能和林如海在京的势力继续扯皮下去。 “老爷你也太小心了,这江南谁不知道是咱们甄家说了算!” 青浦郡主对甄应嘉的小题大做,颇为不以为然,但她说完后看甄应嘉面上隐隐浮现怒色,这才略带不满的说道:“老爷放心吧,那些人我都已处理妥当,没留一个活口。” 看到青浦郡主仍浑不在意,甄应嘉恼怒其看不清眼前的形势,怒道:“你莫要以为这江南还是我甄家的天下,以前江南是固若金汤,没想到林如海竟然敢算计我们!” “皇上的手马上就伸进来了,你莫要出了纰漏,否则就连老郡王都吃罪不起!” 这次江南官场地震,尤其是扬州,不知道会被皇上安排多少人进来,还有和甄家关系亲密的官员和盐商也折进去不少。 “哼,知道了,这个该死林如海,以前看他是贾府姻亲的份上,给了他几分薄面,没想到他竟然敢背叛上皇,给我们来这么一手,这贾家还算识相,没在朝中为林如海出头!” 浦陵郡也是主满面怒容,恨不得撕了林如海,说起来这一次她也是损失惨重,和南安郡王有关的多名官员和商人,都被林如海借机拔除了。 他们的摇钱树海贸生意也大受影响,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会动用南安郡王的人马刺杀林如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甄应嘉也未曾想到林如海竟然会动他们动手,导致他最初之时被打的措手不及。 后来他想借贾家的关系让林如海罢手,没想到林如海不仅没有理会,反而更加针对甄家,这才导致他们甄家损失惨重。 想到这次除了他们甄家一系,其他势力并无多大损失,他甚至怀疑林如海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甄家来的。 就是不知道林如海的行为,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来自皇上的授意。 “怎么没有意义,哼,林如海也别想好过!”青浦郡主咬牙切齿道,说着便要往外走。 “慢!”甄应嘉连忙叫住妻子。 “现在的关键不在江南,而是在京城,江南官场上那些空缺的位子,尤其是林如海的位子,我们一定要拿到手。” “你立刻给清儿写信,看看三皇子能否参与进来,若是我们的人不行,就把三皇子的人推到这个位子上。” “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不可此时动手,你莫要因小失大,等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他们。” 经过甄应嘉的多番劝说,才打消青浦郡主再次出手教训林如海的心思,只是看青浦郡主满脸不甘心的样子,恐怕不会就此轻易罢休。 “贾家那边也要去信,问问贾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往咱们可是看在贾家的面子上,这才没有为难林如海,如今倒好,林如海竟然在背后捅我们刀子。” “老爷放心,贾家那边我自会处理,别忘了他们家的那个元春,还在老太妃那呢。”青浦郡主极为恼怒的说道。 “也不要过分指责,还是要拉拢贾家,尽量让他们放弃林如海。”甄应嘉随即说道,贾家毕竟在京中还有一定的实力,若是逼到林如海那边就不好了。 “老爷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来办。”青浦郡主主动揽下这个差事。 青浦郡主随后让人往京中给贾家送信,告诉他们林如海犯了大事,而且命不久矣,让他们赶紧撇清和林家的关系,而且还隐晦的拿贾元春威胁贾家。 然后她又让贾家在金陵的几房旁支,往京中去信,告诉宁荣二府,他们在金陵的支族也被林如海针对,损失惨重。 最后青浦郡王仍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林如海,毕竟她这次损失了大量的钱财,于是她想到了林家几世积累的财产,还有林如海这些年在盐政上捞的银子,想着可以借贾家的手将林家的财产转移出来,这样一来她既报了仇,又能弥补些损失。 随即她开始给贾家的二太太王夫人写信,谋划此事,并承诺若是林家的银子到手,她就劝说宫里的老太妃抬举贾元春,升一升元春在宫里的分位。 陆璟自从知道是甄家派人行刺的林如海后,就一直防备着甄家,毕竟林如海现在还是朝廷大员,甄家能对林如海用的手段有限。 但他如今只是一个举人,当年陆家还拒绝过和甄家联姻,他担心甄家会出手对付他。 不过等了这么多天,也没见甄家出手,陆璟估计甄家如今正在全力整倒林如海,暂时腾不出手对付他,或许也不屑出手对付他这样一个小人物。 不过陆璟也没有掉以轻心,吩咐手下密切关注甄家的动静,省的被甄家打个措手不及。 这天陆璟再次来到林如海府上,看到林如海有些心神不宁,便问道:“老师可是在担心林妹妹?” “不错,也不知道玉儿如今怎么样了,林忠一个月前就已出发,算算时间也该有个消息才是!”林如海忧心道。 这段时间他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江南的事情上,只是派林忠入京去通知贾家,让他们好好照顾黛玉,同时也嘱托贾家,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请贾家一定要善待黛玉。 现在他的谋划基本上已经成功,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黛玉,也不知道黛玉知道了扬州的事情后,心中会如何忧虑。 同时他也有些担心,不确定贾家会不会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这次若不是为了贾家能够和甄家少些牵连,他也不会冒然对甄家动手。 这也导致他这次行动极为艰难,若不是陆璟在关键时刻送给他的账本,恐怕他这次就要栽在甄家手上。 “老师可是在担心贾家无法护住林妹妹?”陆璟问道,他自然知道林如海真正担心的,恐怕不只是林黛玉的安危,还有贾家的选择。 如今虽说江南一片平静,可其中暗流汹涌,真正的博弈这才开始,江南官场空出来的那些位置才是关键,估计朝廷未有决议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如海如今得罪了半个江南官场,同时也得罪了这些官员背后的势力,尤其是甄家和南安郡王。 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虽然林如海遇刺的事情已经传到京城,但那些势力弹劾林如海的声势反而更加高涨,甚至将一些更要命的罪名全泼林如海身上。 若真让他们坐实了这些罪名,恐怕林如海一个抄家灭族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如今元雍帝也一直未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态度,而且还给了不少人暗示。 现在朝中只有林如海的一干好友在为林如海申辩,声势颇为不足,若非有林如海遇刺这件事可以发挥,恐怕局面早就崩塌了。 如今朝堂上两方人马彼此攻击,谁也奈何不了谁,堪堪打成平手,不过林如海和江南始终是这漩涡的中心。 第三十三章 林黛玉贾府听流言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不知是林如海未曾知会贾家还是什么原因,据陆峥传来的消息,此次事件中,贾家一直很平静,并未替林如海奔走脱罪,陆璟不知道是林如海的安排,还是贾家有心无力。 不过这场风波也让陆璟见识到林如海在朝堂上深厚的人脉,同时他也知道林如海这局基本上稳了。 “你说的不错!”林如海说道,他在动手之前觉得祸福难料,并未知会贾家他这次行动,也未请求贾家在朝中为他支援,就是不想将贾家牵扯进来,他只是派林忠传信给老太君,请她照顾好黛玉。 陆璟看林如海忧心林黛玉,如此费心劳神恐怕于他养伤不利,于是劝慰道:“老师放心,弟子听说贾家老太君非常疼爱林妹妹,想必能够护住林妹妹周全。” 林如海闻言担忧的心情稍解:“希望如此吧!” 他现在人在扬州,又面临这样的处境,即便担心黛玉,也不能做什么,随后林如海想到他这位弟子的年岁也不小了,就问道:“怀瑾,为师记得你是延康二十四年生人吧?” 陆璟点头道:“老师说的没错,弟子正是延康二十四年六月初九出生!” 林如海感慨道:“如此说来,你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当年你抓周时,我还曾抱过你,不想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陆璟不知道林如海怎么会突然问起他的婚事:“多谢老师关心,不过弟子学业未成前,暂时不想考虑此事!” 虽说像他这个年纪大多数都已成婚,但陆璟暂时还没有成婚的打算,一是没遇到合适的,当然在这个禁止自由恋爱的时代,他也难以遇到称心如意的人。 二是如今他虽有功名在身,可到底只是个举人,在这个看门第看出身的年代,也难有什么好的婚事,因此他想等他考中进士之后,再考虑成婚的事情。 林如海叹道:“唉!你也该考虑此事了,罢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再过些时日再说此事吧!” 林如海随即问道:“我听说你给陆丫头请了一个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 陆璟点头道:“不错,妹妹如今也大了,家母去的早,我自然要为她多考虑一些。” 林如海感叹道:“如此也好,看来我也应该给玉儿请个教养嬷嬷了。” 他前段时间派人到京中打探黛玉的消息,一一核实验证了陆璟所说的事情。 他如今对老太君有些失望,决定为黛玉请一个教养嬷嬷,教导黛玉一些她应该知道的闺阁事宜。 陆璟问道:“老师是打算从京里请吗?” 林如海点头道:“不错,我打算过几天就往京中去信,请人帮忙操持此事。” “如此也好,京里的教养嬷嬷多是宫里出来的,那些教养嬷嬷都非常人,想必也能教导好林妹妹。” 林如海点点头,随即有些期望的看着陆璟:“怀瑾,为师知道你消息灵通,你能否多和我说说玉儿在贾家的事情?” 自从陆璟取得盐商的账本后,林如海就对陆璟更加刮目相看,他利用皇上的人马,费尽心思都未打探到账本的下落,陆璟竟然能轻而易举的就拿到盐商的账本,通过这件事,也让他见识到了陆璟的手段。 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当初陆璟对他所说的黛玉的消息,恐怕也有些隐瞒。 毕竟他曾疑心陆璟别有用心,想要挑拨林家和贾家的关系,以他这个弟子的精明,肯定不会将那些消息告知于他。 陆璟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林如海,如今林如海完全可以派人去打听林黛玉的消息,但林如海竟然主动向他打听起来。 陆璟想了想还是打算和林如海说一说,毕竟林如海至今还在想着要将林黛玉嫁到贾家,但他知道贾家,尤其是王夫人并不会善待黛玉,他希望林黛玉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弟子曾打听到林妹妹第一次进贾府时,王夫人就让林妹妹远着贾宝玉!” “近期玉儿可有什么消息?”林如海已经知道了贾王氏对女儿的态度,因此并不想再过多了解贾王氏和他女儿之间的事情。 陆璟想了想:“倒是有一件,是去年我派往京中的人传回来的。” “说是薛家让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给林妹妹和贾家的几位姑娘送宫花,结果那周瑞家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才将宫花送给林妹妹,惹的林妹妹颇为不高兴。” “玉儿当时可曾说了什么?” “林妹妹当时好像是说了一句‘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林如海心中暗道,依着黛玉原本的性子,定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他随即问道:“还有什么事?” “还有一件事是贾宝玉在薛家那边吃酒,当时薛家主母和林妹妹都劝着宝玉饮酒,结果贾宝玉微醉之下,和她奶娘发生了冲突,导致史太君大发雷霆,撵了一个丫鬟出去。” “余最恨无调教之家,任其子侄肆行哺啜,观此可知大家风范。”林如海恼怒道。 陆璟听了林如海的话暗暗点头,薛家就是因为溺爱薛蟠,导致薛蟠被养成呆霸王的性子。 不过他觉得林如海好像关注错了重点,他的本意是想说林黛玉劝贾宝玉喝酒的事。 林如海随即脱口问道:“你在贾家可有眼线?” 话一出口林如海就有些后悔,不过贾家毕竟是他的岳家,陆璟如此了解贾家的消息,也让他心中不安。 陆璟对林如海的反应有些无语,决定以后如非必要,尽量不再和林如海谈论贾家。 虽然他在贾家确实布置了不少眼线,但这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他连忙否认道:“老师多虑了,弟子在贾家并没有什么眼线,只是贾家人多口杂,什么消息都流传的比较广,弟子派去京中的人,只是从贾家那些下人口中,打听到的这些消息。” 林如海虽然觉得陆璟没对他说实话,但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随即转移话题道:“你在扬州这边的家业可曾处理好?” 陆璟也默契的不再说贾家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处理完了,扬州这边的宅子也卖了出去,一些东西早在去年时,就陆续的往姑苏那边运了,而且买宅子的是我的一个好友,我和他有约定,等我离开时他再搬进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姑苏?” “弟子原本打算这个月就回的,不过如今老师受伤,林妹妹又不在老师身边,弟子留在这边虽帮不上什么忙,好歹还能有个照应,等老师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弟子就带着家人启程。” 陆璟估计江南这边的风波也快该结束了,如今江南和京中的形势看着是惊涛骇浪,但实际上这件事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元雍帝手中,想来元雍帝顾着太上皇的面子,也不会再继续下去。 林如海知道陆璟仍留在扬州,主要是因为他的事情,心中有些感动,同时也对他多次疑心陆璟对贾家的态度,有些惭愧。 随后师徒二人又继续聊起江南的局势,以及林如海后续的安排。 四月十二日,京城荣国府内,林黛玉神情恹恹的侧坐在绣床上。 这段时间她感觉到府里的人对她的态度颇为奇怪,好像总是在她背后议论着什么,也因此她这几日一直无法静心凝神,心思有些郁结。 林黛玉暗中让王嬷嬷和紫鹃去打听消息,也只是打听到是和南边有关,这让她心中更加不安,深怕是她父亲那边出了什么事。 自从她六岁那年住进贾家之后,虽然林如海每年都会差人来探望她,可是林黛玉心中着实想念她父亲。 她在贾府虽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总觉得和贾家隔了一层,贾家除了外祖母和宝玉,其他人对她也不甚亲近,甚至还有着似有似无的疏远,她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也从未将她在贾家的事情写信告诉林如海。 林黛玉担心她父亲出了什么事,心中着实难以安定下来,想着探春那里消息比较灵通,她就带着紫鹃、春纤去探春那里询问。 林黛玉刚出史太君的院子,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游廊下聚在一起的几个小丫鬟,在那说些什么。 她隐隐约约的听到她们在说关于她的事情,于是林黛玉就走近去听她们说的什么事。 贾家这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正在说林如海之事,她们也都是今天,刚听府里的其他人说起林家的事。 “我听说林姑爷犯了事,就要被押到京城了。” “嗯,听说林家要被抄家了!” “我也听说了,你们说林姑娘怎么还在咱府里待着呢,万一连累了咱们怎么办?” “是啊,我听说几位太太正商量着要将林姑娘送走呢!” “要我说还是送走算了,林姑娘到底不如宝姑娘!” “是啊,还是宝姑娘好,温柔贤惠,出手大方!” 林黛玉听到这些话,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浑身气的直发颤。 她也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为什么府里的人,对她的态度那么奇怪,原来真是她父亲那里出了事,林黛玉一时间忧心如焚,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父亲的处境。 紫鹃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看林黛玉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生怕林黛玉气出个好歹来,急忙呵斥道:“你们住口,姑娘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我非得禀明老太太,拿你们是问!” 那四五个小丫头听到紫鹃的话,忙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来,看到林黛玉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就知道她们刚才的话都被林姑娘听去了,以奴谤主,割舌之罪,她们吓的跪了一地,连忙哭着求饶。 林黛玉擦着眼泪,也不管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小丫鬟,直接转身就往回走。 她此刻忧心父亲的情况,也顾不得和这些小丫鬟们一般见识,不过她知道如今府里都传成这样了,却唯独她不知道,就知道府里的人都在瞒着她,她也打消了去史太君那里询问她父亲消息的心思。 第三十四章 贾府众人议林家事(上)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黛玉回到住处后更加心绪难平,一方面担忧林如海的处境,另一方面那几个小丫鬟的话让她难以接受。 她此刻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贾家,省的到时候被人撵出去,林黛玉忍着担忧和哭意,让雪雁和王嬷嬷收拾东西,准备回扬州去。 紫鹃一边劝说林黛玉,一边让春纤赶快去通知老太君,她知道任谁听了那些话都会受不住。 更何况姑娘的心思比着旁人更加敏感,她如今也劝不了姑娘,这时候唯有老太太方能劝住黛玉。 史太君知道这事后,顿时勃然大怒,立刻让人将那几个小丫鬟都打发出去,同时警告府里的下人,谁要再敢议论林家的事,不管什么身份,一家子都要被撵出去。 随后她亲自来到林黛玉的房间,温言安慰林黛玉一番,劝住了林黛玉收拾东西的举动。 同时史太君告诉黛玉,让她不要担心,万事都有她为黛玉做主。 林黛玉担心林如海,问起她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史太君只说正在让人探查,关于林如海的事情却半点也不向林黛玉透露。 林黛玉心思机敏,虽然她早就猜到,外祖母不会告诉她,关于她父亲的事,但真正问完无果后,她还是忍不住有些伤心。 林黛玉虽然心急如焚,急于想要知道林如海的消息,但她一介闺阁弱女,又客居贾家,身边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如何能够探查林如海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暗自垂泪。 同时她心中打定主意,等过几天再没有消息,她就去求外祖母,说什么都要回扬州去。 贾宝玉这些天正在和秦钟如胶似漆,本就没多关心贾府里的事,这日他刚回府,就听说林黛玉受了委屈,刚想跑过去安慰林妹妹。 可巧王夫人正好将他拦下,说贾政回府后要考教他的功课,唬得的贾宝玉连忙在书房里用功,也不敢去探望林妹妹,想着过几天讨个新鲜物件,再去讨林妹妹欢心。 如今贾家已经传开了关于林如海的事情,史太君也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忙招来贾赦、贾政、邢夫人和王夫人四人商议此事。 从林如海被弹劾到现在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弹劾林如海的声势越来越大,京中也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贾家自然也收到了不少风声。 最初贾政还积极奔走,想要声援林如海,可是没几天他就被现实所打败。 宁荣两府没人听他的话,贾府的世交也都在弹劾林如海,贾家如今还能保持中立的立场已是万幸。 他想要帮助林如海的计划随着落空,贾政丧气之余,只得往江南去信,询问林如海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林如海为了避免他失败后牵连到贾家,只告诉贾政,让他不要参与其中,只需要贾家帮他照顾好黛玉,解了他的后顾之忧即可,其余的事情半点也没有向贾政透露。 三月下旬时江南的风暴越演越烈,京中都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贾家暗暗心惊,他们没想到林如海在江南,竟然和以甄家为首的江南势力对上了。 时至今日江南那边的局势虽说渐渐平息,但是京中对林如海的攻击却越来越猛烈。 贾家一直很担心,万一朝中哪位御史,想起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然后将这把火烧到他们头上就糟了。 基于此贾家这段时间非常低调,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史太君,对林如海所做的事情都感到惊心不已,担心贾家会被林如海牵连到。 不过她对林黛玉的疼爱倒是真的,这段时间她一直禁止府里谈论此事,就是想要护住林黛玉。 但她没想到竟然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还弄的满府皆知,而且还让黛玉听到了。 这让她心中极为愤怒,若不是眼下急需处理林家的事,贾家也乱不得,她定然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想要逼走黛玉。 如今贾府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林家的事,都在担心贾家会被林黛玉连累。 史太君知道现在也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否则任由这种趋势蔓延下去,贾家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 她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像极了她女儿,性子极为要强,到时候若是因为府里的那些闲言碎语,逼的黛玉有个三长两短就悔之晚矣,到时候她也对不起她已经逝去的女儿贾敏。 而且相比着黛玉这个外孙女,在她心中还是贾家更为重要,史太君原本就一直在担心林如海的事情会牵连上贾家。 结果怕什么就来什么,前几日甄家、南安郡王、辅国公等勋贵都在向贾家施压,她也不能不考虑这些亲戚故交的态度。 史太君环顾眼前的儿子儿媳后,问道:“如今江南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贾政紧蹙着眉头,心情颇为郁闷的说道:“回母亲的话,前天甄家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江南那边已经平静下来,就等着京中这边的裁决!” “你妹夫呢,他那里有什么消息?” 贾政摇头叹道:“妹夫那边这半个月来,都没有再传过来什么书信,儿子如今也不知道妹夫那里如何了。” “不过前几天江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妹夫遇刺,受了重伤,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贾政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虽然对林如海这次的举动略有不满,但还是颇为关心林如海的情况,他支援林如海的计划失败后,仍在积极的打探江南和朝中的消息。 “你说你妹夫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害的咱们被甄家来信责怪,就连南安太妃也说我们不顾念旧情!”史太君埋怨道,她对林如海极为不满。 甄家怎么说都是贾家的老亲,当年林如海到扬州上任时,她还给甄家去信,让甄家照顾林如海夫妇。 没曾想林如海竟然翻脸不认人,无缘无故的就对甄家下手,史太君恼怒林如海的同时,也对林如海遇刺的事情漠然视之。 自从她女儿贾敏去世之后,她就对林如海颇有怨言,当年她女儿跟着林如海远赴扬州,尽受了苦难,还常被陆家那个老太婆刁难,要不是林如海没有照顾好她女儿,贾敏也不会那么年轻就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贾敏一去世,她就派人接走林黛玉的原因,她实在不放心将黛玉交给林如海照顾。 现在她对林如海更加不满,若非为了黛玉,她早就站到甄家那一边,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想硬拖着也不行了。 史太君心中一叹,贾家也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不过她久经世事,并未急着表态,而是继续问道:“老二你现在有官身,可知道这几天朝中是个什么情况?” 贾政担任的工部员外郎,在京中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平常连个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京官四品及以上官员才能上朝,四品以下官员非传召不得上朝,延康帝时朝廷是五日一早朝。如今到了元雍帝掌权,是三日一早朝,但元雍帝比较勤勉,这段时间因为江南之事,几乎天天坐朝。 贾政无法上朝,再加上他为官这么多年,身边也没几个朝堂好友,只能打听到朝中发生的大致情况,根本没办法摸清楚朝中的具体风向。 此时听史太君问起,贾政只得将他这些时日,费尽精力从同僚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妹婿几乎被天天弹劾,不只是江南那边,就连京中的督察院、礼部、鸿胪寺的官员都在弹劾妹夫。” “说妹夫在扬州收受贿赂,倒卖盐引,欺压盐商,截留税银,结党营私,还有一些更要命的罪名,总之妹婿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都在网罗罪名,想要参倒妹婿。”贾政满是忧虑的说道,这次林如海得罪的势力不仅有京中的勋贵,还有不少文官派系。 他虽然也是文官,但素来被文官集团打压和排挤,一直融不进文官的圈子。 一是因为他是勋贵出身,和文官不是一个路子。二是那些科举出道的文官,向来瞧不起靠恩荫和捐官出仕的官员。 他未走科举之道,身边没有同科、同年的帮衬,也没有坐师的提携,这也导致他为官二十多年,只是从六品的工部主事升到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贾政心中对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直非常苦闷,而林如海不仅是他的妹夫,还是他为数不多的文官好友,因此他并不希望林如海出事。 史太君看贾政的神情,似乎还有隐瞒,心中有些恼怒,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这个小儿子还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开口责问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隐瞒,都一并说出来。” 贾政心中无奈,他素来事母极孝,不敢违逆史太君的意思,只得说道:“前几天,儿子听人说皇上要将妹夫押解进京,最少也要判个流放之罪,还有的说要判抄家之罪,甚至会,会!” 贾赦看贾政在那吞吞吐吐的,话也说不完整,怒斥贾政道:“在母亲面前你还遮遮掩掩!” 训斥贾政之后,贾赦随即对史太君说道:“母亲,儿子听说,妹夫这次的罪名极大,很有可能要抄家灭族。” “这些天若非我到处赔笑,恐怕有不少人都会弹劾到咱们头上!” 史太君惊问道:“这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有人说咱们替林家隐匿财产,毕竟外甥女还在咱家住着,妹婿年年都往咱家送东西过来。” 贾赦之所以如此说,就是他察觉到,林家这些年往他们家送的礼极不正常,尤其是林如海孝敬老太太的年礼,比着往年多了太多,他还真有些怀疑老太太,是不是在替林家隐藏财产。 第三十五章 贾府众人议林家事(中) - 红楼翰墨 - 翡瑜 史太君听了贾政和贾赦的话,心中更加不安,前几天甄家来信,也说林如海犯了大事,得罪了整个江南世家、京中权贵等势力,让他们赶快和林家撇清关系。 她心中有些忧虑,倒不是担心林如海,而是替黛玉担心,若是林如海被判抄家流放,黛玉也会被打成贱籍,发卖到教坊司成为官妓。 史太君想到此处,心中大骂林如海作孽,害死她女儿还不够,如今还要连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 同时贾赦的话也让她心中蒙上一层阴影,林如海这些年确实在往贾家转移财产,而且都是她安排赖大经办的,这事要是被人查出来,贾家也要被判一个窝藏之罪。 虽然贾家有宫里的老太妃护着,这点罪名不会让贾家伤筋动骨,可要是影响到宫里元春的前程就得不偿失了。 贾赦几人看老太君面色不好,也都面色微变,尤其是贾赦心中越发肯定,老太太是被他说中了心事,林如海肯定在往贾家转移财产。 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老太太竟然瞒着他操作此事,独吞了林如海送来的银子。 这些天若非他四处交际打点,恐怕这事早就被查出来了,同时他对贾政也极为不满,他这个二弟竟然还想着帮林如海上本辩驳,这是嫌贾家身上的嫌疑还不够明显,想要将整个贾家都拉下水。 尤其是他作为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贾家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追责的人就是他,不说别的,单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就能让他的爵位降等。 若是罪名再大点,没准会剥夺他的爵位和他这一房的爵位继承权,转到贾政头上,想到此处他怒气盈心,眼神不善的盯着贾政。 王夫人一脸担忧的说道:“如今外甥女还在咱们这里住着呢,万一有人追究起来,给咱家安一个窝藏之罪,这该如何是好?” 史太君瞪了王夫人一眼,怒斥道:“就算林家犯事,牵连到玉儿,咱们也要尽力护住玉儿。” 王夫人急忙解释道:“老太太疼爱外甥女,能保咱们自然是要保的,我的意思是,莫不如先将外甥女送出府安置,等过段时间,咱们再接回来。” “住口!”贾政怒斥道,他实在想不到他媳妇竟然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不说林如海托他照顾黛玉,就是看在贾敏的份上,他们也不能将黛玉送出去。 “不管林家最后落个什么下场,玉儿都是我最疼爱的外孙女,谁要是让她受委屈,就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史太君瞪着王夫人警告道,她不想将林黛玉送出去安置,不仅是因为她对黛玉是真心疼爱,还和贾家的名声有关。 若是林如海一出事,他们家就将外孙女送出去,贾家也会背上刻薄无情的骂名,以后谁还敢和贾家来往。 看婆婆和丈夫都不理解她,王夫人心中充满委屈,如今林家犯事,又得罪了甄家,贾家护着黛玉能有什么好处,要是因黛玉而影响了元春的前程,这是她万不能允许的。 贾赦听贾政和史太君这么说,心中极为不悦,虽然他也不赞同将黛玉送出府安置,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再加上他心中认定了老太太在帮林如海隐匿财产,于是语气极为不好的抱怨道:“母亲,我觉得咱们应该尽快和林家断了牵连才是,这几日南安郡王都责怪咱们家结了一门好亲戚,害的他家生意损失惨重!” “你说妹夫是不是糊涂了,大家和和气气一起赚钱多好,他倒好,自己做了十来年的盐政,他倒是捞够了,就对甄家他们下手,他这么一弄,辅国公府,牛国公府几家对咱贾家都有怨言。” 贾赦越说语气越不好:“照妹夫这么做法,咱们家的亲朋故旧都被他得罪个遍,到时候肯定会牵连到咱们!” 贾政素来和林如海交好,他听贾赦这么说,心中极为不悦,眉头一皱,正想反驳几句。 史太君直接开口训斥道:“说什么胡话,这亲戚是说断就能断的。” 她对林如海倒没什么感情,若非林如海这次闹的太大,牵扯上贾家,她根本不想提起林如海这个人。 但现在不一样,也不能林家一出事,贾家就忙着和林家撇清关系,那样的话贾家的亲戚,谁还敢和贾家深交。 贾政对贾赦的说法极为不满:“敏妹妹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是看在敏妹妹的份上,咱们也不能做出这种枉顾亲情的事来!” “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让咱们贾家给他们林家擦屁股吧,林如海得罪这么多人,难道要咱们将这么多年的情分都赔个遍!”贾赦恼怒道。 这半个多月来,他因林如海之故,受到牵连,被人甩了不少脸色,因此他对林如海的怨气最大。 王夫人和甄家来往密切,知道甄家的意思,而且她和青浦郡主有过约定,她帮青浦郡主对付林家,谋划林家的财产,青浦郡主帮她劝说老太妃,提高元春在宫里的份位。 今日府里的流言就是她安排人传出去的,当年贾敏对她做的事,让她至今都不能释怀,恨屋及乌,她本就不喜林黛玉。 偏偏宝玉还老爱往黛玉跟前凑,在黛玉面前伏低做小,被黛玉拿捏的死死的。 再加上老太太一直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婚事,这就让她更加厌恶黛玉,这次机会难得,林家犯了事,说什么她都要趁这个机会将黛玉赶出贾家。 “半月前林姑爷不是差人送信来,说是想念外甥女,没准林姑爷就是想接外甥女回去的。” 事关元春的前程和宝玉的婚事,她也顾不得贾政对她的看法,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林姑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林姑爷不好了,外甥女还得回去尽孝不是,要不然这林家留下的钱财,还不得全便宜了外人!” 贾赦听出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怒哼了一声,不满的看了贾政和王夫人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贾政夫妇一个装红脸,一个扮白脸,配合的倒是天衣无缝,心中暗骂贾政虚伪。 同时他也对自己那个装聋作哑的媳妇不满,恼怒的瞪了邢夫人一眼,随即看向史太君,他对林家数代积累的财产也忍不住动心。 邢夫人正坐在那里岁月静好,任她们唇枪舌战,她自装聋作哑。 但突然感到一阵杀气袭来,她心里莫名的一慌。 抬头看贾赦瞪了她一眼,邢夫人顿时知道她的表现让贾赦不满,但她心里有苦说不出来。 她在老太太面前向来没有多少脸面,这种事情基本上她都听从老太君和贾赦的安排。 贾政没想到他媳妇能说出这样的话,不仅要将黛玉赶回去,还要谋划林家的家财,一时间羞面红耳赤。 他刚想呵斥王夫人,就听史太君开口训斥道:“糊涂,如今你妹婿犯了事,这家财自然是要入官的,咱们家撇清还来不及,哪能再凑上去!” 史太君心中暗骂她这个二媳妇贪婪愚蠢,现在她手里的林家财产还没法处理呢,贾家哪能再陷进去。 她极为厌恶的瞥了王夫人一眼,继续说道:“半个月前你妹婿来信是让咱们照看好玉儿,不是让咱们将玉儿送回去。” 同时史太君也认定今天府里流传的闲言碎语,就是王夫人所为,对于王夫人什么打算,她心里一清二楚,她这个二媳妇就是想逼走黛玉,让宝钗嫁给宝玉。 但她不可能让薛宝钗嫁到贾家,一是薛家的身份配不上宝玉,二是她不能让贾家的后宅,完全被王家所掌控。 贾赦和王夫人闻言,瞬间醒悟过来,林家若是真被抄家,他们再去谋夺林家的家财,少不得要被判个同流合污的罪名。 史太君随即问道:“甄家对这事是什么态度?” 王夫人听史太君提起甄家,瞬间来了精神,忙将甄家的谋划说出来:“甄家说林姑爷已经不中了,他们会帮咱们谋划林家的家产,到时候咱们可以先将林家的财产放到甄家,只要咱们家派人去扬州,说服林姑爷,甄家就在江南操作此事。” 贾赦听到这个提议顿时兴奋起来,甄家在江南手眼通天,贾家在江南也有不小的势力,只要林如海配合,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办成此事。 而且任谁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在厮杀的两方,下一刻会转而合作,林家会将财产转移到对手甄家那里。 史太君怀疑的看着王夫人:“这是甄家的意思?” “是青浦郡王的意思!”王夫人不敢隐瞒,直接交代出来。 贾政觉得这种做法实在非君子所为,而且对不起林如海,有心反驳几句。 王夫人一直关注着贾政,看自家老爷要开口,她先一步说道:“郡主来信对咱们非常不满。” “老太太,如今元春还在太妃跟前,若是得罪了甄家,恐怕元春那里也落不了好。” 贾政闻言陷入犹豫之中,若是得罪了甄家,元春也会跟着受苦,他嘴里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第三十六章 贾府众人议林家事(下) - 红楼翰墨 - 翡瑜 听到王夫人说起元春,史太君心中有些动摇,自从她女儿去世后,她对林如海早就没有什么情义,之前她就恨不得将林家的财产都弄到贾家来。 而且以甄家在江南的权势,这件事倒是有操作的余地,甄家和林家是敌人,谁也不会怀疑林家会将财产转移到甄家,可是如此一来就太委屈黛玉了。 贾赦忍不住说道:“既然有甄家的保证,咱们不如就让链儿走一趟,若是能成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能借这个机会将外甥女送回去。” “最近金陵的族人都来信抱怨,说这次都受到牵连,日子都不太好过。” “依我看林如海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对咱们在金陵的族人下手,可见他根本就没有把咱们当亲戚。” 王夫人侍奉了史太君一辈子,早就看出史太君已经动心,只是放心不下外孙女。 她连忙劝道:“眼下咱们让外甥女住在咱们这里,万一牵连到咱们,两家都落不了好,莫不如咱们先把外甥女送走,先保住咱家。” “依我看外甥女顶多就是流落到教坊司或者被发卖为奴,到时候咱们把外甥女再救出来,接回咱们家安置,这样一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咱们也能落个好名声!” 王夫人心中盘算,到时候老太太再把黛玉接回来也没事,反正以黛玉罪臣之女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宝玉的正妻。 到时候她也可以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把黛玉指给宝玉做个姨娘,也算是尽了亲戚的情分,同时还可以维持她一直以来的佛系人设。 贾赦看到老二家的媳妇,一直在不断劝说老太太,自己的媳妇在那一言不发的装聋作哑,心中顿生不满,他立刻瞪着邢夫人,示意让她说话。 邢夫人本来在贾家存在感就极低,这种场合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都是大家说什么她附和什么。 但此时她看到自家老爷示意,忙附和道:“我看这样也极好,这样一来,不仅不会有人说闲话,咱们还能落得个善待孤女的名声!” 邢夫人说完看贾赦还在示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到时候林姑娘嫁人,也得有嫁妆不是,咱们弄来些林家的银子,就当给林姑娘攒嫁妆了。” 贾赦听邢夫人这么说,顿时气急,他深恨自己媳妇不会说话,忙补救道:“依我看妹夫那边的情况极为不好,想来他也会为外甥女打算。” “说不定妹夫正等着咱们过去,帮他谋划后事呢,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外甥女着想。” 史太君虽然心中舍不得黛玉,但她想到贾家,想到元春,想到林家的财产,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暂时把黛玉送回扬州。 打算等过了风头再把黛玉接回来,于是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下去吧,明天把林家的人叫过来!” 史太君想了想又说道:“这事咱们也不能做的太过,还是要顾忌到咱府的脸面。” “老二你先给你妹夫去信,告诉他,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玉儿,不管他最后落个什么下场,咱们府上一定会善待玉儿。” 虽然依着林如海的意思,未必想让黛玉回去,可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各方都在向贾家施压,史太君也不顾的那么多,只能先断了和林家的牵扯,将贾家摘出来再说。 而且她觉得大儿子说的也有道理,如今林家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这时候能将林家财产转移出来一些,也是为黛玉的将来打算。 贾家帮着林家安排后事,也算是解了林如海的一桩心事,相信林如海也会配合贾家行事。 贾政虽然觉得此举极为不妥,但史太君已经决定,他也不敢违逆,只能将贾家的本意告诉林如海,希望林如海不要误会贾家,是冲着林家的家产去的。 同时为了补偿他对林如海的愧疚之心,他还在信中言明,若是可以,他会尽可能的促成贾林两家的婚事,不会让黛玉受委屈。 第二天一早林黛玉顶着黑眼圈,正在房中暗自垂泪,紫鹃慌张的跑进来,喘着气说道:“姑娘,快,快,南边来人,说让姑娘去老太太那!” 林黛玉心中立马泛起不好的预感,拭了拭眼泪,立刻说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外祖母那里!” 说着她也顾不得招呼春纤,雪雁,便疾步向外走去,众人怕林黛玉摔着,忙紧跟着她,一路上不停呼喊:“姑娘慢着点,别摔着!” 可是林黛玉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进去,恨不得立刻赶到史太君处。 待林黛玉来到史太君处,已有些喘不上气。 史太君看到黛玉这个样子,一边心疼的将黛玉搂在怀里,给黛玉顺气,一边责怪黛玉太不顾惜自己。 同时她心中再次犹豫,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想到贾家,她还是狠心了一把,只能以后尽量补偿黛玉。 林黛玉心中着急,也顾不得史太君的责怪,就看到正中间站着一位局促的老人。 黛玉依稀记得他是府上的老管家,而史太君手中正拿着一封书信,正是半个月前林忠送到贾府的信。 “外祖母!可是我父亲来了消息?”林黛玉急忙问道。 “玉儿莫要着急!”史太君将黛玉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慰道。 同时她心中也满是不舍,毕竟黛玉在她身边养了五六年,平时又乖巧懂事,她对黛玉也有种特殊的感情。 黛玉的母亲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黛玉也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只是如今这种局势,贾家进退两难,她心中不由的责怪林如海多事,让贾家难做。 林忠进京已经半个多月,之前一直被贾家推脱说林黛玉身体不好,暂时不能相见,今日贾府派人来通知,说是能见到黛玉了,林忠便急急忙忙赶过来。 他进京时林如海还未遇刺,等他到京城十来天后,江南那边就传来林如海遇刺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后,林忠心急如焚,想要回扬州去,可他数次上贾府求见,还未见到林黛玉,想到他临行时,林如海的交代,他也只能在京中等待。 “老奴拜见小姐!”林忠忙拜见道,自家小姐入京时年方六岁,这一晃都快六年了,已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 “你是林管家?”林黛玉也确认了来人,忙说道:“林管家快请起,你是长辈,本该黛玉见礼,只是黛玉忧心父亲,还请林管家告诉我,父亲那里到底出了何事?” “回小姐,老奴正是林忠!”林忠回道,然后他祈求的看着史太君,希望由史太君来告诉林黛玉,林如海那边的情况。 史太君心中一叹,将书信递给黛玉说:“玉儿,你父亲身体不好了,想要见你一面!” 林黛玉闻言,眼泪瞬间便溢出来,她颤抖的读着书信,看父亲信中说,数年未见,甚是想念黛玉,万望国公府照顾好黛玉,让黛玉不必挂念,等过些时日便接黛玉回去等语。 虽然这不是父亲给她写的信,但在黛玉看来,信中每个字都充满了父亲对她浓浓的思念和刻骨的关心。 她的泪水顿时如堤坝泄洪一般,流淌的更加汹涌,瞬间便隔断了她的视线,让她再也看不清信的内容。 史太君抹着眼泪,心疼的将黛玉搂在怀里,喊着心肝儿宝贝儿的安慰,她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将黛玉留在她身边,但多方势力向贾家施压,她也只能硬下心肠。 林黛玉擦着流不尽的眼泪,哀求道:“求外祖母成全,黛玉要回家看望父亲!” 不管是父亲的事情,还是贾家人对她的态度,她都不想在贾府再待下去,她如今只想着能尽快回到林如海身边。 史太君看着哭的如泪人儿一般的黛玉,沉默良久,方重重的叹口气:“唉!罢了!” “玉儿不哭了,外祖母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林忠听到这里却有些着急,他来时,林如海特意交代,让黛玉安心待在贾府,万不可让黛玉回到扬州。 他急的站立不安,搓手顿足,想要直接开口将林如海的交代说出来,却被史太君用眼神止住。 史太君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让人将林忠送出去。 林忠出了贾府,顿时心急如焚,如今江南那边也不知局势如何,但看京城的阵仗,江南那边就好不了。 老爷本就处境艰难,如今贾家还要将黛玉送回去,万一被人知晓,岂不是会拿黛玉来威胁老爷。 而且从京城到扬州,路途遥远,万一谁要报复老爷,在途中伤害黛玉,他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但贾家主意已定,他也改变不了贾家的决定,万般束手无策之下,他只得先行派人回扬州,将此事报告给林如海。 史太君安慰林黛玉一番,随即让人扶着黛玉下去休息,便召来贾琏,让他准备送林黛玉南下扬州。 林黛玉回到房间后,就迫不及待的让紫鹃、雪雁等人收拾东西,她心思通透,总觉得的父亲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先前府里的人说父亲犯了事,如今外祖母又告诉她,父亲身体不好了,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她惶惶不安、忧心如焚、愁肠寸断。 她此刻也无暇顾及外祖母送她回扬州的心思,只想着能够尽快回到她父亲身边。 第三十七章 王熙凤贾琏话宝黛 - 红楼翰墨 - 翡瑜 王熙凤看贾琏一脸疲惫的走进来,笑问道:“今儿倒是奇了,往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吃香,老太太找你,大老爷找你,就连二太太也几次让人传话,让你过去,府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送林妹妹回扬州的事!”贾琏没好气的说道。 “这就更怪了,平日里咱家老爷和二太太,对林妹妹都不管不问的,怎么临走了,他们倒问起来了!”王熙凤稀奇道。 今天府里的传闻她也听说了,虽说这时候送黛玉回扬州,于贾家的名声有碍,但不能因为一个外家的女儿,就让贾家也跟着遭殃。 “还不是为了林家的家财!”贾琏没精打采的说道。 “前段时间京里都在弹劾林姑父,听说林姑父这次是栽了,就算不抄家流放,也得革职查办!” “前几天南边传信过来,说林姑父的身子骨也不中了!” “如今林姑父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老太太、咱家老爷和二太太他们,就想着谋划林家的财产。” 王熙凤本以为只是送黛玉回扬州,现在听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立刻来了兴趣,问道:“老太太怎么说的?” “老太太倒没怎么明说,只是交代我,一定要照看好林妹妹,等扬州那边事了,再把林妹妹接回来。” “不过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我瞒着林妹妹,把林家的财产先弄到甄家。” 王熙凤心中暗喜,既然老太太都支持此事,自己也能趁机捞些好处,便问道:“咱家老爷是什么意思?” 贾琏无奈的苦笑道:“呵呵,咱家老爷让我别犯浑,胳膊肘不能往外拐,这次要是真弄回林家的银子,短的谁的,都不能短了他那一份。” 王熙凤笑了笑,老爷的反应正如自己所料,遇到钱的事就没他不上心,只是自己身为儿媳,也不能随意指责公公。 随即问起王夫人的态度,要说府里谁最不待见林妹妹,就属自己这个姑妈表现的最明显。 贾琏有些不喜道:“二太太说的倒是好听,说林姑爷家,如今就剩林姑娘了,将来这些钱财,都是林姑娘的嫁妆,咱们先替林姑娘收着,等林姑娘嫁人时,再拿出来。” “如今林姑父还在呢,二太太就说出这样的话,听着都让人寒心!” 王熙凤倒是习以为常,姑妈虽看着面慈心善,实则是个心狠的人。 贾琏叹口气,继续说道:“二太太让我到了江南后,先去联系甄家,跟甄家商量着行事!” “既然甄家都参与其中了,这事不就是罐里逮王八,十拿九稳了!”王熙凤笑道,如今府里正缺钱,要是能有这笔浮财,自己管家也能轻松的多。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这事说一千道一万,还得看林姑父的意思。”贾琏叹气道。 随即又抱怨道:“他们都在后面充好人,就让我一个人去当恶人,到时候还不知道林姑父怎么看我呢?” 若是单纯的送黛玉回扬州,他倒是愿意去,但若要联合甄家,去谋划林家的财产,他就有些排斥了,虽然对林家财产也有些念想,但他还真拉不下脸面,亲自参与其中。 王熙凤倒不以为意,别管什么手段,能得到好处才是最重要的,林如海要是去了,林家的财产也会便宜别人,倒不如由贾家收着,反正以后黛玉也会住在贾家。 不过她对自己姑妈的态度,倒是感到好笑,明明想要林家的财产,却还要装作一副为黛玉好的样子。 还说什么替黛玉收着嫁妆,这钱到她了手里,能拿出来才怪。 于是调侃道:“莫不是二太太改了主意,想让宝玉娶林妹妹,打算提前收了林妹妹的嫁妆!” 贾琏并没有听出王熙凤话中的嘲讽,摇头道:“要说之前宝玉娶林妹妹倒没什么,如今吗,倒是不大可能了!” “不管林姑父最后落个什么下场,林妹妹都要受到牵连!” 王熙凤听到贾琏的感慨,噗呲笑出声道:“我看你是饭锅冒烟,迷糊了!” “怎么,难道老太太还能让宝玉娶林妹妹不成?”贾琏不明所以的问道。 “倒不是说老太太,而是二太太,就是没林姑父这档子事,林妹妹想嫁给宝玉,也难!” “瞎说,你怎么知道二太太,不想宝玉娶林妹妹?”往日里老太太想要亲上加亲,撮合宝玉和林妹妹的事情,他也知道,可如今听凤姐儿的意思,好像二太太不怎么愿意。 “这府里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看出来,偏你还看不明白。” 看贾琏不信,王熙凤继续说道:“你还别不信,你们爷们的心思尽用在外边,咱们府里的事一点也不关心,要是二太太愿意让宝玉娶林妹妹,还用得着让我姑妈带着薛妹妹,住到咱这府里来!” 贾琏被自己媳妇鄙视,面子上过不去,立刻反驳道:“别浑说,我听薛大傻子说,他家妹子进京是待选的,和宝玉有什么关系!” “呵呵,待选,也就你信了她们的话,林妹妹和薛妹妹前后脚住进咱府里,要说二太太不是拿薛妹妹和林妹妹打擂台的,我就抠了我这双眼珠子。” 王熙凤甚至怀疑,今天府里传的林家那些事,十有八九就是她这个姑妈,让人放出去的。 “就你看的清楚,这薛家是什么身份,能配上咱家的门第!”贾琏不屑道,不说薛家商人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贾府的国公门第。 就冲着薛大傻子,老太太也不会让薛宝钗进门,薛大傻子在金陵打死了人,老太太根本不可能让宝玉有这么一个混账的舅兄。 他甚至怀疑薛家至今还赖在贾家不走,就是为了避祸。 于是说道:“老太太那么疼爱宝玉,恨不得什么都给宝玉最好的,我就不信,她能让宝玉娶个商人之女!” 王熙凤笑道:“还真让你说着了,老太太还真不愿意宝玉娶薛妹妹,你没看老太太事事都压着薛妹妹!” 贾琏平常不在后宅晃荡,也不知道后宅的这些事情,不过他对薛家倒没什么好感,便说道:“你说这薛家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们在京里明明有自己的宅子,可偏偏在咱们家住了四五年,难道他们还想一直赖在咱们府上不成?” 虽然薛姨妈是她的姑妈,但王熙凤对薛家也没多少好感,说道:“这谁知道,我看薛家根本没搬出去的意思,我估摸着是二太太,想让薛妹妹和宝玉多亲近呢!” 贾琏不屑道:“别说老太太那一关过不去,就是二老爷也不会同意!” “几个月前,我听蔷哥儿他们几个说,薛大傻子将咱们族学,给弄的乌烟瘴气的,二老爷当时就对薛大傻子不满了,只是碍着亲戚的脸面,没有教训他罢了!” 王熙凤笑道:“你没听年前府里到处都再传什么金配玉的,依我看这事可说不准,不过我瞧着林妹妹,倒是比薛妹妹更合适!” “你别看着大家都称赞薛家妹子,要我说这薛妹妹比着林妹妹可差远了,林妹妹虽说有些小性子,但待人实诚,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 “薛妹妹行事处处透着虚情,让人分不清真假,要是宝玉真把她娶进府里,恐怕咱这府里以后就热闹了。” 第三十八章 林黛玉乘船下扬州 - 红楼翰墨 - 翡瑜 这些年王熙凤一直紧跟史太君的步伐,撮合宝玉和黛玉,她之所以如此贬低薛宝钗,就是不愿意宝玉娶薛宝钗进门。 若是薛宝钗真成了宝二奶奶,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她,以王夫人对她们两人的亲疏来看,王夫人定然会向着薛宝钗,到时候她管家的权利,必然要交给薛宝钗。 她管家这几年,着实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没了管家的权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作践自己呢。 “热闹不热闹我不知道,我知道若是真让宝玉娶了薛妹妹,你就有对手了!”贾琏满不在乎的笑道,觉得宝玉是万不可能娶薛宝钗的,因此也不把薛家当回事。 “哼,真要论这手段她还嫩着呢!”王熙凤不满的推了贾琏一把,气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贾琏却趁势抓住王熙凤的手,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笑道:“好凤儿,你厉害总行了吧!” 王熙凤得意的横了贾琏一眼,笑道:“那是!” 贾琏被王熙凤的丹凤眼一横,心神一阵激荡。 王熙凤知道贾琏的心思,轻微的挣扎道:“大白天的,别闹!” 贾琏被王熙凤的媚态撩起真火,也不顾青天白日,就将王熙凤推到床沿行乐。 平儿守在房外,听到里边的声音,顿时羞的俏脸通红,忙支开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自己守在廊下,暗啐道:“这俩主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大白天的也不知道避讳,这都第几次啦!” 贾琏、王熙凤两人草草云雨一番后,贾琏心满意足的整理衣裳,准备去找赖大、林之孝商量去扬州的行程安排。 王熙凤听到贾琏的动静,睁开微闭的眼眸,骂道:“你个没良心的!” 贾琏整理好衣衫,笑着往王熙凤脸上抹了一把:“这次去扬州,不知道要待多久,我得出去一趟交代些事情。” 王熙凤不满贾琏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啐骂道:“去找你那些狐媚子交代?” 贾琏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悦道:“哼,成天就盯着这点事,我身边有没有人你还不清楚!” 说起这件事,他心里就极其不爽,自己媳妇简直就是一个醋缸,恨不得天天找人盯着他,凡是他碰过的女人,不是被发卖,就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初他房里的几个通房丫鬟都被赶了出去,就连凤姐儿陪嫁的几个丫鬟,如今也就剩平儿一个,几个月都不让他碰一回。 想到此处,突然觉得这次去扬州,多待几天也没什么不好,江南多烟花红尘之地,又没人约束,自己倒可以好好玩玩。 王熙凤俏脸一寒:“守着我和平儿还不够,竟去招惹那些不干净的小娼妇!” 贾琏不耐烦道:“我现在没空跟你闹这些,如今这江南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 “说不定咱们家也被牵扯进去,我得多做些准备! “呸,你个没良心的,谁给你闹了!”王熙凤声音中满是委屈的骂道,随后不再理会贾琏,独自起身。 贾琏看王熙凤不高兴,不太情愿的坐到她身边解释道:“我听说林姑父这次根本不是什么病重,而是被人刺杀!” 王熙凤手上的动作一顿,顾不得和贾琏生气,惊问道:“真的?” 看贾琏点头,仍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听说林姑父在江南也有十几年了,林家也是江南大族,林姑父怎会落到这个地步,到底是谁刺杀的?” “这可说不准,这次林姑父得罪的人太多了!”贾琏摇头道,自己也是和别人吃酒时,听人提起的,具体是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这次去可要小心!”王熙凤满是担心的说道。 “路上会不会有事?” “呵呵,我可不会有事!”贾琏一把搂住王熙凤,不理会王熙凤的挣扎,继续说道:“你忘了咱们家就是从金陵出来的,再说咱府上和甄家是老亲,到了江南还有甄家护着。” “我听二太太说,这次送林妹妹回去,就是为了撇清楚和林家的关系。” 王熙凤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刚才是关心则乱,忘记了江南才是他们的大本营,江南不仅有甄家在,贾家和他们王家也极有势力,贾琏若是到了江南肯定不会有事。 不过又想到黛玉,有些叹息道:“我想着府里也是这个意思,可怜林妹妹这么好的一个可人儿,没想到命这么不好。” “林姑爷也真是的,好好的非要瞎折腾,连累林妹妹也跟着遭殃!”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我说老太太怎么会让我,过几天把史妹妹接回来,原来走了林姑娘又来了史姑娘,我看老太太是铁了心,不想让宝玉娶薛家妹妹。” 贾琏摇头道:“林妹妹这还不一定,还得看林姑父的情况!” “那二太太吩咐你的事?”王熙凤突然想起林家财产的事,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一脸笑意的看着贾琏。 贾琏看王熙凤神色,就知道她也盯上了林家财产,苦笑道:“你放心,若是真能到手,肯定少不了你的!” 虽然这趟是个苦差事,但苦中有乐,若是真能将林家的财产转移出来,自己也能浑水摸鱼,捞到不少好处。 四月十八日,贾家经过三日的准备,终于出发,贾琏带着林黛玉乘船一路南下。 一路晃晃悠悠历经二十来天,至五月初九方到了扬州地界。 本来依贾琏的意思是要尽快送黛玉回扬州,只是临出发时,老太太交代路上不必着急,这才导致原本半月的路程,多花了五六天的时间。 “姑娘,奴婢打听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扬州城!” 紫鹃看着黛玉日渐消瘦,一日三问路程,忙将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这次跟着黛玉来扬州,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担心若是林姑爷出了什么事情,姑娘就从此就无依无靠了。 更担心林姑爷若是没事,那姑娘就要跟着林姑爷一直待在江南,自己就回不去京城了。 那样一来,自己和家人从此就天各一方,想见一面都是千难万难,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对今后的命运忐忑不已。 “嗯,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待会!”林黛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 前几天在林黛玉的追问下,林忠已经将江南的事情大致的告诉了黛玉。 林黛玉没想到父亲竟然被歹人刺伤,因此这段时间,她一直担忧其父的身体情况。 林家在扬州又无近亲,府里也没个精细人照顾,也不知道父亲如今怎么样了,想到此处,林黛玉的眼泪又成串的掉下来。 半个时辰后,紫鹃又进来禀报:“姑娘,船靠岸了,林管家请姑娘做好准备!” 第三十九章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黛玉忙收拾眼泪,薄施粉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随后她带着面纱遮住面容,被紫鹃、春纤、雪雁、王嬷嬷等人簇拥在船头。 看着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林黛玉眉头紧蹙,心中忐忑不已,既有近乡情怯之感,又有对父亲身体状况的担心。 林忠看黛玉出来,忙指着人群中的陆璟,说道:“姑娘,打头的队伍就是接姑娘回府的人,最前头那位,是姑娘的表哥陆大爷,陆大爷三年前被老爷收为弟子!” “表哥?”林黛玉疑惑道,她自小生活在林府,从未听过她有什么表哥,难道外祖母家在扬州还有姓陆的亲戚的不成。 随即林黛玉依稀记得祖母姓陆,心中疑惑难道是祖母那边的亲戚不成,可是她从未听父亲和母亲提起过,而且父亲这几年也未在信中提起过此事。 三年前林如海收陆璟为弟子时,本打算写信告诉黛玉此事,后来想到他妻子和陆家的恩怨,便未在信中提及此事。 林忠侍奉林家两代主子,自然清楚林家和陆家的恩怨是非,只是此事涉及林家两代主母的恩怨,他也不好和黛玉解释其中的内情,只是介绍陆璟的身份及背景。 “陆家和林家都是祖籍姑苏,陆大爷的尊君是已故的前任扬州知府,已故的陆老爷和老爷是表兄弟!” “小姐先在此等待,老奴去打听一下,陆大爷是如何安排的!” 林黛玉听了林忠的解释,心中越发疑惑,既然是祖母娘家的亲眷,为何她从来未听父亲提起过。 听林管家的意思,陆家和林家都在扬州为官,两家应该更亲近才是,为何父亲从来都没说起过陆家。 林黛玉心思机敏,想到这其中或许有她不了解的内情,于是压下心中的疑惑,凝神向陆璟看去。 只见陆璟俊目神飞,气度非凡,她心中暗暗拿贾家年轻一辈子弟和陆璟比较,想遍贾家诸人,都未能找出能与陆璟相比者。 陆璟看到林忠下船,带着林府众人迎了上来,笑道:“林管家一路辛苦!” 林忠身为林如海心腹,自然知道许多关于陆璟的事情,他一直觉得陆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不敢怠慢,忙行礼道:“小的见过陆大爷,多谢陆大爷垂问,这些都是小的该做的,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陆璟笑着扶起林忠,目光越过人群,打量起林黛玉。 见其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身着素淡的白纱衣,配上淡粉色长裙,一身淡雅的装束,三千青丝一络络盘成华髻,其上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几缕流苏。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不点而黛,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可能哭的太多,肿的有点像核桃。 虽然有面纱遮映,但依然能辨出其稀世容颜,不过就是身体太过单薄,如风中杨柳,随时会摔倒一般,而且微微露出病态,满面愁容尽上眉头。 陆家心中心感叹:“怪不得古人常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上天虽然给了林黛玉绝世的容颜和倾世的才智,却也导致林黛玉心思敏感,忧愁多虑。” 随即想到林黛玉毕竟是为了还泪而来,若是没有诸多穿越者干预,注定一生凄凉,泪尽而亡! 陆璟收回目光后,看向林管家问道:“林妹妹一路上可曾安好?” 林忠忙回道:“姑娘一路安好,只是有些担心老爷,路过聊城时,犯了一次旧疾!” 陆璟派人保护了林黛玉一路,自然知道此事,不过他的人只是暗中保护,并不清楚其中的详情。 “可曾请大夫医治?” 林忠回道:“请了大夫,在聊城时还停留了两天,姑娘身体好了,我们才再次启程!” “大夫怎么说的?” 林忠回忆片刻后说道:“大夫说姑娘忧思过度,犯了咳疾,加之有体虚之症,导致气血不足,因此开了几服凝气安神、止咳平喘的药,嘱咐姑娘不能思虑过多。” 陆璟点点头,随即吩咐道:“悠夏、清秋你们带人去请林姑娘入轿!” 悠夏和清秋两人忙带着丫鬟婆子们去请黛玉下船入轿。 陆璟看船头只有林黛玉身边的几个丫鬟在,随即问道:“贾家来的人呢?” “荣府的琏二爷昨日吃了酒,如今正在船上歇着,小的方才已经让人去请了,想必也该出来了!” 说起贾琏,林忠的语气颇为不好,他和林黛玉一路上心急火燎的,想要尽快赶回扬州,而这位琏二爷却一直拖延行程。 陆璟对贾琏倒是有些好奇,毕竟贾琏算是贾家第四代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而且贾琏在红楼梦中的出场率比较高,除了比较好色之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足有半刻钟,贾琏方带着几个小厮走出船舱,林忠忙介绍双方认识。 贾琏一直处理贾府的庶务,待人接物自有一套,一开始听到陆璟是林如海的弟子,对陆璟还算热情,后来问及陆璟的出身,听到陆璟是陆家的人后,态度就冷淡下来。 他来时,二太太亲自交代过,说林家在江南还有一门亲戚是陆家,只是这陆家十几年前,得罪了姑母,两家就不再走动了,后来姑母去了,这陆家又和林家走动起来。 贾琏觉得陆家曾得罪过姑母,家世也不如贾家显赫,林姑父自然能分得清,贾家和陆家熟亲熟远,因此和陆璟客套几句后,他便不再言语。 陆璟对贾琏的态度,倒不以为意,反而一直在观察贾琏,看到贾琏虽然有些言谈机辩,但喜怒形于色,就知道贾琏城府不深,还缺乏历练。 陆璟接到林黛玉和贾琏等人后,直接引着众人回到林府。 及至林府,林家大门洞开,仆从皆立在门外迎接林黛玉回府,若非礼教不允,恐怕思女心切的林如海,都要站在门外迎接爱女的回归。 林家之所以如此郑重,皆是因为林府如今除了林如海,也就只有林黛玉一个主子。 自从元雍元年贾敏去世,林黛玉被送进贾府后,林如海就打发了所有妾室,林家也一直冷冷清清的缺乏生机。 如今林黛玉归来,林家上下俱是欣喜不已。 林黛玉和贾琏一行人进入林府后,林如海先是安排林黛玉到内院等他,随后他在外书房接见了贾琏。 林如海从贾琏那里,问了些京中的消息,及贾家如今的情况,就让人安排贾琏等人的住处,让贾琏先下去休息。 贾琏知道林妹妹刚回扬州,林姑父急于去见林妹妹,因此他并未将,史太君劝说林如海转移家财的信拿出来,想过几天,在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林如海商议此事。 陆璟知道林如海父女久别重逢,肯定要互诉一番父女深情,因此他将林黛玉等人送到林府后,就在林如海的书房内,观看林如海的藏书。 而且他知道林黛玉今天回来,也将妹妹带到林家,打算让妹妹和林黛玉认识一下。 林黛玉看到父亲双鬓斑白,身形样貌都比六年前苍老了许多,再加上这些年积蓄的思父之情,她再也抑制不住,直接扑到林如海怀中,大哭起来。 近六年未曾见面,林如海原本看到女儿身体单薄,脸带病容的样子,心中就极为自责,此刻听到女儿如泣如诉的哭声,他的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只是为了不在女儿面前丢掉慈父的威严,林如海一直强忍着哭意,耐心劝慰女儿。 林如海在四月二十三号时,就先后接到林忠和贾政的来信,他没想到贾家竟然要将黛玉送回扬州。 如今江南看似平静,实则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更大的风波。 林如海收到信时,黛玉已经出发,他便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他非常担心黛玉路上的安全,只是他如今正在装病,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各方势力的监视,实在无法派人去保护黛玉。 无奈之下,林如海只得向陆璟求援。 陆璟得知贾家这个时候送黛玉回扬州,也是非常吃惊,他虽然不知道林如海怎么安排的,但也知道,林如海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林黛玉返回扬州。 贾家此时送林黛玉回扬州,未尝没有撇清和林家关系的意思。 不过他倒是理解贾家的选择,毕竟和甄家相比,林家的权势不值一提。 可能唯一能入贾家法眼的,也就是林家百余年积攒的财富。 而且林如海为了麻痹敌人,装出一副重伤垂危的样子,京中的元雍帝仍在任凭事态发展,并没有露出要保林如海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毕竟和家族传承相比,林黛玉和贾家人的那点情分,就显得微不足道。 陆璟让吴泽带队,同时借助齐长青的人手,沿着运河打探贾家行船的消息,四月二十八日在泰安发现贾琏和林黛玉一行。 吴泽将消息传给陆璟后,并未现身,而是带着人默默的保护林黛玉一行。 林如海忧心黛玉,每天算着日子等待黛玉平安归来,只是黛玉一行,行程甚是缓慢,让林如海每日备受煎熬,以至于忧思成疾。 原本就未痊愈的伤势,再次复发,一直反复的旧疾,也接踵而至,以至于弄假成真,林如海彻底病倒,大有几分生命垂危之像。 陆璟看林如海因黛玉之故,再次病倒,一面延请名医,为林如海治病,一面让吴泽不断派人往返两地,汇报林黛玉的行程,以安林如海之心。 同时陆璟心中也有些感慨,林如海当初如果不选择切割贾家和甄家的牵连,而是只将他自己摘出来,或者原原本本的将此事告诉贾家,情况也不至于如此。 这件事也让陆璟有些警醒,林如海的命运貌似又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原本林如海病重,贾琏送林黛玉回归,现在也是如此,虽然回来的原因不尽相同,但林如海如果真的撑不住,一命呜呼,结局好像也差不多。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也为了早点结束江南的风波,让林如海安然渡劫,让林黛玉回来之后,不至于陷入危机。 同时也为了推动元雍帝早点做出决策,陆璟选择再次点燃江南的燎原之火。 第四十章 五月风波父女情深 - 红楼翰墨 - 翡瑜 四月二十九日,陆璟引导陈路,让其发现盐商的秘密账本已经被掉包。 陈路得知此事后,吓的肝胆俱裂,虽然账本内容没变,但细究起来,笔迹和墨迹时间都有细微的差别。 他知道账本已经落入别人手中,但他不敢声张,一旦被人发现账本被换,不管是陈家还是其他十二家盐商,包括上面记载的那些官员,都不会放过他。 陈路浑噩良久,最终决定跑路,不过就在他刚收拾一半东西的时候,陆璟带着陈绩将他击晕。 五月初一,卯初时分,陆璟和陈绩黑衣蒙面,将账本放到陈路怀中,将他扔到了扬州知府衙门前。 陆璟击响鸣冤鼓后,直接将鼓锤塞到陈路手中,然后从后背将陈路直接刺死,随后他和陈绩在府衙门前大战起来。 鸣冤鼓响,值班衙役被吸引而来,陆璟去取陈路身上的账本,陈绩阻拦,陈绩取账本,陆璟阻拦,两人假装争夺账本,打的难解难分。 衙役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呼叫支援,陆璟和陈绩立刻停手,攻向衙役,不过两人只是将衙役刺伤。 随后看到从府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人立刻按照既定路线边逃跑,最终消失在小巷中。 留守的衙役从陈路怀中搜出账本,立刻将此事禀报给扬州知府葛钰,并将账本上交。 葛钰看到账本上记载的内容后,不敢擅专,立刻请来未出现在账本上的各级同僚,共同商议此事。 最终他们得出结论,陈路因怀中的账本而被两方势力追杀,而陈路想到官府报案,结果在府衙门前被杀。 随后葛钰和扬州府官员联名,将此事上奏朝廷,并将账本呈送京城。 五月初二,陆璟继续推波助澜,收买了不少乞丐,让他们将五月初二衙门口,发生的事情大肆宣扬,并将其中的主角陈路特意点出,同时似有似无的说起那个账本。 只一天时间,几个不同版本的故事,就在扬州城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其中盐商丢失秘密账本的故事流传的最广。 扬州十三家顶级盐商,直到此时方知道,他们的秘密账本被发现,而且闹得全城皆知,他们顿时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不少涉事官员也得知此事,一面想办法向京中靠山求援,一面向盐商施压,或者将与他们有利益牵扯的盐商灭口。 有些盐商不甘就此引颈就戮,要么开始向那些官员发起反击,要么寻求京中靠山的支持。 两方人马交锋,更添佐证,彻底证实了盐商秘密账本丢失之事。 随后扬州局势再次爆发,旦夕之间便蔓延至江南全境,甚至波及河南、贵州、湖广等地。 这次风暴彻底和林如海无关,导致林如海暂时被人遗忘,而且林如海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陆璟所为。 五月初九,盐商账本到达京城,同时江南再次混乱的消息也传到京中。 元雍帝得悉此事后,心中一叹,知道江南之事,到了必须要了结的时候,他立刻派出钦差,赶赴江南,彻查江南盐政贪腐案和账本之事。 元雍帝为了顾及自己的形象,并未将林如海获得账本之事说出来,而是以葛钰呈送的账本为主,也算是间接的保护了林如海,否则林如海得罪的人将更多。 陆璟在引爆舆论之后,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其后几天,陆璟每日读书之余,便是去探望林如海,告诉他关于黛玉的消息,直到今天接回林黛玉。 林如海抚摸着黛玉的秀发,温言安慰道:“玉儿,莫哭,莫哭!” 林黛玉听到父亲之言,心中自责不已,深恨她这些年,未能在父亲床前尽孝,眼泪更是止不住。 林如海几经安慰,林黛玉方止住哭泣。 看着女儿面色凄苦的样子,林如果心中就一阵阵的自责:“玉儿,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林黛玉想到这些年,她在贾家事事小心,还有贾府里时常传出的那些闲言碎语,心中就感到一阵苦闷。 但她担心父亲的身体,也不敢向父亲言明,反而宽慰她父亲道:“女儿不苦,黛玉这几年在外祖母家,过的很好,倒是女儿未能在父亲身边尽孝,心中常常自责!” 林如海看黛玉为他身体着想,也不说她自己这几年,在贾家所受的委屈,心中对女儿越发疼惜。 “玉儿不必瞒我,前些时日我就派人去荣府,打探你的消息,已经知道你这些年,在荣府过的日子!” “说起来都怪为父思虑不周,本想着贾家怎么说,也是你的骨肉血亲,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他们也会护着你,唉,没想到让你小小年纪,承受这么多!”林如海极为自责的说道。 说起此事,林如海心中仍然怒气难平,贾家这个时候将黛玉送回来,名义上说,是让黛玉回来尽孝,可未尝没有撇清和他关系的缘故。 虽然二内兄来信交代了此事的原委,但他心中仍难以释怀,这次若非是为了贾家,他也不会在江南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本就担心贾家会牵扯其中,并未让贾家在京中帮他说话,就是为了让贾家能够照顾好黛玉。 但他没想到贾家连这点都未能做到,最后若非陆璟送来账本,让他逆风翻盘,他差一点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因此林如海对他多次,因贾家而疑心陆璟之事,感到愧疚。 同时他心中亦有些庆幸,幸好经历过前几天的混乱,如今江南的风波再次逐渐平息下来,扬州也渐渐平静,否则黛玉此时回来,必然会受到他的牵连,甚至连安全都无法保障。 林黛玉忙安慰道:“父亲不必自责,女儿在外祖母家衣食无忧,外祖母很疼爱女儿!” “唉,你外祖母疼你,我自是信的,可是别人就不好说了!”林如海说到此处,话语一顿,这次送黛玉回扬州,若是没有他岳母点头,他是不信的,如此说来,老太君对女儿的疼爱也有待商榷。 想到此处,林如海喟然一叹:“算了,你外祖母家人心复杂,如今你回来也好!” 林如海不想让黛玉知道,贾家这次抛弃她的事情。 贾家对林家的心思,他也不愿和女儿多说,但贾家这次真的伤了他的心。 “父亲这是何意?”林黛玉语带疑惑的问道。 父亲竟然这样评价外祖母家,她在贾府这些年,虽然也能感觉到贾家众人对她的态度,两位舅舅基本上很少见面,邢夫人对她亲热中带着敷衍,王夫人对她疏远中带着冷漠。 但她并不清楚其中内情,此时听父亲提起,她心中疑惑更甚。 林如海担心女儿多想,索性拿妻子和王氏的矛盾当借口。 “你可记得自你出生后,你母亲可有回过你外祖家?” “未曾!”林黛玉对此也满是疑惑。 虽然嫁出的女儿,没有娘家来接,夫家同意,是不能随便回到娘家。 但以外祖母对母亲的疼爱,也不至于一次都未接过母亲。 尤其是自她记事时起,母亲就常在她面前提起外祖母和荣国府。 她能看的出来,母亲非常想念外祖母和荣国府,可是却从来没回去过一次。 “只因你母亲未出嫁前,和你二舅母有些不和,你母亲自从听说,荣国府是她当家后,就不曾回去过!” 林如海只是稍做提醒,并不打算将妻子和贾王氏的恩怨,详细的告诉黛玉。 “原来是这样!”林黛玉恍然说道,怪不得她总觉得二舅母,待自己不甚亲近,甚至有些不待见,原来是因母亲之故。 林黛玉随后问起,当年她母亲是如何和二舅母结怨的。 林如海只是说都是上辈的恩怨,其他的也不愿多说,他觉得黛玉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林黛玉心思敏感,从父亲的话中听出,母亲似乎和二舅母恩怨颇深,只是父亲不说,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父亲,听说你收了陆家的表哥为弟子,女儿在家时,怎么从未听父亲和母亲说起过陆家?” 林黛玉非常疑惑,为什么父亲和母亲当年,丝毫不提起陆家的事情。 “不错,怀瑾是我三年前收的弟子!”林如海感慨道。 “陆家是你祖母的娘家,当年你祖母故去时,你还未出生,所以我们也未对你提及!” 林如海不欲在黛玉面前,提起妻子和母亲的矛盾,因此隐晦的说道:“当年因为些许误会,林家和陆家少了些来往,事实上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 林黛玉看父亲面有难色的含糊其辞,想到母亲生前,每次提起祖母时都不怎么开心,心中思忖,陆家的事应该涉及到母亲和祖母,因此也不再继续深问。 林如海看女儿不再细问此事,便介绍起陆家如今的情况。 陆家如今也算是林家最为亲近的亲戚,女儿也应该知道,她还有这门亲戚。 至于原本在他心中排第一的贾家,这次是彻底伤了他的心,被他暂时排在陆家之后。 若非贾家和黛玉,还有婚事上的牵扯,二内兄也多次来信,表达他无能为力的歉意,他都想和贾家绝交断义,从此不再来往。 第四十一章 思及贾家两难选择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黛玉听到陆家兄妹父母早逝,便对陆璟兄妹的境遇,感到伤心不已,尤其是听到比她还小一岁的表妹,幼年时便接连遭遇丧母丧父之痛,心中愈发感到悲戚。 她觉得表妹的身世太过可怜,若非表妹还有个哥哥可以依靠,恐怕只能寄人篱下,孤苦无依。 林黛玉想到此处便眼睛红红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心生悲凉,泫然欲泣。 林如海安慰黛玉一番后说道:“莫要看你表哥年纪小,实则是个厉害人物!” “为父未收怀瑾为弟子时,他便已中了举人,怀瑾亦非不谙世事的书呆子,他处事精明,在江南人脉很深,做事也极有手段,为父这次能够安然无恙,也多得怀瑾相助。” 林如海随后又将江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挑了一些能对黛玉说的,简单和黛玉说了一遍,重点说了陆璟这段时间,对他的帮助和照顾。 林如海之所以如此做,主要是担心女儿从未接触过陆家,尤其是妻子和陆家有过嫌隙,女儿心中难免对陆家生不起亲近之感。 两家小辈之间若无交情,一旦他故去,陆林两家的情谊便会戛然而止。 即便以后陆璟看在他这位老师的面子上,照拂黛玉,对黛玉的帮助也有限。 这和他当初收陆璟为弟子时,想要将陆璟作为黛玉靠山的初衷不符。 林黛玉听后却是感慨万分,对陆璟尤为感激,觉得她这个当女儿的,不能为父尽孝,替父分忧,反而外人比她做的更好,心中感到极为自责。 “芷瑜虽说小你一岁,但聪慧懂事,为父受伤那几天,芷瑜也常来府上照顾为父!” 林如海继续向黛玉推销陆璟兄妹,想让女儿能够认可两人。 林黛玉闻言心中对陆璟兄妹更加感激,同时更为自责,深感自己不孝。 林如海看女儿神情不好,忙止住话头,和黛玉聊起别的话题。 随后林如海和林黛玉这对父女各自诉说了,他们这几年的生活琐碎,以及父女彼此间的思念之情。 一番互诉思念后,林黛玉想到陆璟兄妹帮助、照顾林如海之事,心中感激,想要当面道谢。 林如海闻言颇为欣喜,对女儿能接受陆璟兄妹的态度颇为满意,随即便吩咐林忠将陆璟兄妹请来。 陆璟和陆芷瑜向林如海行礼之后,林如海便介绍三人认识。 “黛玉见过怀瑾表哥,见过芷瑜表妹!”林黛玉心怀感激的向陆璟和陆芷瑜两人见礼。 “都是亲戚,林妹妹不必多礼!”陆璟虚扶一把后笑道。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打量林黛玉,说实话他对黛玉颇为好奇。 拥有世外仙姝的背景加成,转世历劫的前情设定,父母双亡、咏絮之才、西子之貌、金陵十二钗之首的女主模板,可惜没有金手指。 他心中暗自揣摩,若是自己成了林黛玉的金手指,警幻仙姑会不会下界打击自己。 陆芷瑜也向林黛玉行礼说道:“芷瑜见过林姐姐!” 林黛玉看着比她还小的表妹,从小就接连经历父母故去的事情,心中怜惜,忙扶起陆芷瑜,怜惜的说道:“妹妹不用多礼!” 随后林黛玉语带感激,神情郑重的向陆璟和陆芷瑜道谢:“黛玉多谢表哥、表妹这几个月来,对父亲的照顾!” 陆璟忙收敛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示意妹妹扶起黛玉,随后说道:“林妹妹不必见外,照顾老师本就是我和芷瑜分内之事!” “不说我身为老师的弟子,就是我们两家本是至亲,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随后三人又客套几句,林如海便让丫鬟带着黛玉去回房休息。 他给黛玉安排的房间,还是黛玉走之前的房间,这些年他一直让人时时打扫,就是想着女儿回来后,还能找回熟悉的感觉。 陆芷瑜也跟着林黛玉,一起去看林黛玉幼年时的闺房,她和林黛玉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一见如故,感觉颇为投缘。 书房内只剩陆璟和林如海后,陆璟问道:“老师,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如海虽然看着病的极重,但陆璟知道林如海这根本就是心病,如今心药黛玉归来,想必林如海的身体,也会很快恢复。 接下来就是谋划朝堂安身之事,否则林如海身无官职,手中无权,势必会遭到不少人的报复。 “日前京中已有消息传来,朝堂上弹劾为师的声势,已然大不如前!” “为师京中的好友,也来信透露,皇上已经表露出保全为师之意。”林如海面色苍白的脸上,露微几缕轻松笑意。 如今江南风波定,朝堂声势息,黛玉也平安归来,这场风波已经进入皇权高层博弈的下半场,而且这下半场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 “如今太上皇一党、皇上一党、忠顺王、三皇子等几方势力,都在争夺江南风波后空出来的位子,尤其是为师这个位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老师您估计胜者会是谁?” 林如海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若是不出意外,胜者应该是皇上!” “这次涉事官员多是上皇一党,有不少人和京中勋贵关系密切,想必皇上会拿此事,和上皇博弈!” 陆璟点点头,对林如海的判断深以为然,前段时间元雍帝任由事件发酵,应该就是想获取更多的博弈筹码。 虽然他破坏了元雍帝的计划,让此事提前结束,但元雍帝手中的筹码已然足够,京中不少弹劾林如海的势力,都在寻找退路。 想必延康帝为了保全手下,也会向元雍帝妥协,将巡盐御史以及这次风波中空出来的多数官位,交到元雍帝手中。 以元雍帝的手段,想必会趁势进入江南,掌握两淮盐政,在江南官场安下不少钉子。 至于林如海的结局,就看元雍帝的人品了,不过不出意外,应该会调回京城。 “皇上对老师可有什么安排?” 林如海感慨道:“皇上应该不会拿为师,当这次事件的替罪羊,恐怕会让我先在扬州养病。” “至于入京之事,为师还在谋划,前几日我已经命人,回姑苏打扫林家祖宅,等新的巡盐御史一到任,我便会搬出去,等诸事落定,为师便回姑苏祭祖!” 如今元雍帝已经派钦差前来江南,接下来的事情,也将全部由钦差出手,除了遭到一场意料之中的刺杀,他也算是全身而退。 陆璟闻言,心中不由的感慨,好在林如海这次有惊无险,安然过关,否则他劝林如海倒向元雍帝的行为,反而是害了林如海。 如今他也算是改变了林如海的命运,就是不知道林如海,还有多少寿元,宝黛的事情又会因此出现哪些变化。 这场风波,也让他见识到林如海在京中的人脉,虽然有元雍帝的态度在托底,但京中还是有几位高官为林如海据理力争。 这才在最初的时候,顶住了京中势力和江南势力的联合攻击,为林如海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 随后陆璟又和林如海聊了些江南官场的事情,便起身告辞。 至于贾家之事,他一字未提,一是因为林如海数次疑心他别有用心,他也不再自讨无趣。 二是他觉得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如何面对贾家,就是林如海自己的事情。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能过多的掺和林家之事,否则便有僭越之嫌,难免会引起林如海的怀疑。 林如海也未和陆璟提起贾府之事,一是他心中有愧,实在不好意思,再和陆璟说起贾家之事,毕竟他心心念念的贾家,竟然做出插刀之举。 二是他现在也难以决定该如何对待贾家,虽然贾家这次做的极为不妥,让他极为愤怒。 但老太君毕竟是他爱妻的嫡母,同时教养黛玉多年,二内兄也多次来信想要帮助他。 在送回黛玉的事情上,二内兄亦多次来信解释,表达了其未能阻止家族决定的愧疚和歉意。 当然最让他难以抉择的原因,还是他不知道女儿和宝玉的感情状态,以及对女儿婚事的担忧。 他现在对女儿极为愧疚,不想女儿再受任何委屈,因此想为女儿寻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 前些天,他派人从贾家打听到不少消息,知道女儿和宝玉自小一处长大,关系十分亲密。 虽然他对贾家送回女儿的事非常愤怒,但女儿的名声已然受损,若是不将女儿嫁到贾家,黛玉也难以有更好的归宿。 黛玉这几年在贾家的事情,到底有些损碍女儿的名节,尤其是当年他和老太君、二内兄商议过两人的婚事,老太君也一直撮合两人。 女儿和宝玉两人举止亲密无间,也未曾避嫌,这些事情都被贾家流传出来,对女儿名声影响极大。 而且女儿身体不好的流言,也被贾家流传出去,再加上女儿幼年失母,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黛玉也难以觅得一门好亲事。 他如今身体不好,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若是他一旦故去,女儿没了依靠,也会被夫家为难,还不如贾家知根知底,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在,女儿的处境也会好一些。 而且他这么多年,往贾家转移了不少财产,其中除了少部分是对岳家的孝敬,大多都是黛玉的嫁妆。 不过贾王氏对女儿的态度,又让他有些犹豫,林如海一时之间陷入为难之境。 第四十二章 林黛玉软语解紫鹃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其后几日林黛玉几乎天天陪伴在林如海身边,尽心照顾林如海的饮食用药,想要弥补多年未在其父跟前尽孝的遗憾。 林如海最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放下所有的事情,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陪伴女儿。 这几天他身体康复的极快,对黛玉也极尽关心之责。 期间他招来王嬷嬷和雪雁两人,想要从她们口中问清楚,黛玉这几年在贾府的真实处境,毕竟贾家下人的传言,多有夸大不实之处。 雪雁虽然跟着黛玉的时间最长,但心思单纯也不怎么机灵,未能体会到林如海话中的深意,只说些黛玉在贾府的起居琐事。 王嬷嬷当初能被林如海派到林黛玉身边,自然不是简单角色,加上她经历的事情较多,自然明白林如海想要问,贾家有没有苛待林黛玉,只不过她这几年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几年王嬷嬷待在荣府,看贾家下人都在明里暗里的从贾府捞好处,几乎人人都攒了不少体己银子。 有些下人私下里,更是穿金戴银,日子过的比主子还好。 她心里着实羡慕贾家下人的这种生活,想着姑娘若是能嫁到贾家,她也能借机捞些好处。 因此王嬷嬷在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后,反倒觉得这正好是个机会,故而她极力夸赞史太君对黛玉的疼爱。 对宝玉和黛玉的关系也夸大其词,说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坐卧之间形影不离。 “姑娘初进贾府时,就跟宝二爷同住在老太太屋内,中间只隔了个穿堂。” “这几年虽说分了房间,姑娘和宝二爷每日里,仍在一桌用饭,一处玩闹,比着幼时更亲密。” “宝二爷时刻都念着姑娘,有时候姑娘还未起床,宝二爷就急着来见姑娘......。” 林如海听到这里,心中一紧,怒声打断她的话,喝问道:“你没拦住他?” 王嬷嬷吓了一跳,慕然惊醒,这事到底有碍姑娘名声,忙甩锅给史太君:“老太君亲自交代说,姑娘和宝二爷年纪还小,又是亲戚,自小一处长大,不用避讳那些个规矩!” “混账,男女大防,防于未然,分席而食,拂与同坐,别于居处。” “我将姑娘交给你照看,你竟然让贾家做出,如此有损姑娘名节的事来!”林如海冷声怒道,女儿的名声全被贾家给毁了。 王嬷嬷连忙跪地求饶:“老爷饶命啊,宝二爷是主子,老奴是奴才,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林如海虑及黛玉的名声,心思更加苦闷郁结,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嬷嬷,问起两人有没有做过什么失礼之事。 “姑娘和宝二爷从来都是守礼克己,从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王嬷嬷不敢在口无遮拦,连忙为两人开脱,若是姑娘行为不当,恐怕老爷会活剐了她。 林如海继续问起一些细节,心中对史太君溺爱宝玉,不加管束,置黛玉名声于不顾的行为极为不满,索性两人没做出什么违礼之事,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王嬷嬷看林如海怒气盈面,紧张的咽口吐沫,忙将贾家对黛玉不好的事情埋在心里。 尤其是黛玉临回来前,贾府流言之事,也不敢对林如海说起。 当天晚上,贾琏求见林如海,将史太君写给林如海的信,拿了出来。 林如海看到信的内容,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他早已经从贾政的来信中,知道了此事。 他心中感慨,贾家真是认定他要栽了,若是他真不行了,贾家这么做,虽然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但为了黛玉,他或许还会配合贾家行事,毕竟他们这么做,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算是为黛玉考虑。 贾琏并不知道信的具体内容,但他来时,听老太太,大老爷,二太太几人交代他的话,知道他们肯定在谋划林家的家财。 他看林如海身体有些不好,似是病体垂危,可能因林妹妹的缘故,林姑父这几天看起来气色略有好转,但不知还能撑几天。 贾琏深怕林如海受此刺激,怒急攻心,就此一命呜呼。 他低着头,不敢看林如海,毕竟这事搁谁身上都会生气,只是他没办法,老太太非要让他来办这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如海叹口气,看到史太君会善待黛玉的保证,心中对贾家的怨言,稍微减轻。 贾家毕竟不知道此事的内情,看到京城的形势凶险,才提出这个办法,也是对黛玉的一片苦心。 不过贾家既然有这样的计划,肯定需要甄家配合,于是林如海问道:“甄家可知道此事?” 贾琏忙答道:“知道!” “你已经知会了甄家?”林如海疑问道。 “侄儿还没见过甄家的人,是侄儿从京中出发时,二太太说甄家知道这件事,让我到了江南后,去找甄家的人商议此事!” 贾琏并不想替王夫人背锅,忙将他知道的事情讲出来。 林如海思忖半响,决定先拖着此事,让甄家心存念想,省的甄家对他和黛玉下手,等到此事尘埃落定后,他在和贾家详谈。 “此事我已知晓,我先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你先下去休息吧!” “若是甄家问起,你就说我正在考虑!” 贾琏见林如海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心中颇为费解。 不过他此刻如逢大赦,也顾不上其他,忙说道:“那侄儿就先下去了,姑父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贾琏看林如海示意,忙退出去,他是一刻也不想在里边多待,感觉压力太大,同时也有些羞愧难当。 贾琏离开后,林如海对着这封信陷入沉思,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甄家的谋划,还是贾家自己的意思。 若是甄家的谋划,贾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下来,太容易被人操控。 他费尽心力想要分裂贾家和甄家的关系,此时贾家如此行事,他之前的努力也会前功尽弃。 若是贾家自己的意思,倒也难为他们真心为黛玉考虑,贾家虽然有人不喜黛玉,但老太君和二内兄对黛玉倒有几分真心。 林如海最终决定,等江南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他要好好和老太君,商量黛玉和宝玉的婚事,并解决贾王氏的问题。 也会向贾家解释清楚,他在江南掀起风波的原因,让贾家以后减少和甄家的往来。 第二天林如海直接将王嬷嬷打发出去,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出来,王嬷嬷这几年未对黛玉尽心服侍。 他每年都打发人去贾府送礼,送礼的人见不到黛玉,可每次都能见到王嬷嬷,若是王嬷嬷早点传出这些消息,他也不至于后知后觉,让黛玉受那么多年的委屈,更让女儿的名声毁于一旦,他也只能将女儿嫁到贾家。 至于雪雁这些年伺候黛玉还算尽心,林如海便让她继续留在黛玉身边。 只是他看黛玉身边得力的丫鬟,紫鹃和春纤都是贾府的下人,卖身契都在贾家手里捏着,若是将来黛玉有什么事,她们又怎么会向着自己的女儿。 故而林如海精挑细选,为黛玉选了两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鬟。 新选的这些丫鬟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几辈服侍林家,不仅忠心,也知根知底。 “奴婢拜见姑娘!” 林如海选中的两个大丫鬟红苕和香巧,带着四个小丫鬟来给林黛玉见礼。 红苕曾是林黛玉的伴读丫鬟,她幼年时就跟在林黛玉身边,这次再回到林黛玉身边伺候,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起来吧!”林黛玉看着父亲新给她挑选的几个丫鬟,除了一个红苕是她熟悉的,其他都有些陌生。 她略微交代几句后,就让春纤和雪雁安排她们的住处。 林黛玉心思机敏异常,从父亲将王嬷嬷赶出府,又重新给她选身边的丫鬟这两件事中,就知道父亲已然知晓她在贾府的事情。 她猜测父亲和外祖家应该是起了隔阂,否则父亲也不会如此明显的表达出,对紫鹃和春纤的不信任。 她看着紫鹃日渐沉默,好几次哭红了眼睛,心中就暗暗叹息。 林黛玉在贾府的这几年,身边只有紫鹃尽心尽力的服侍她,她心中时常暗暗感激紫鹃,也从未将紫鹃当做下人看待。 此时见紫鹃伤心,林黛玉便直接将紫鹃叫到她的房间,劝慰道:“虽然你我名义上尊卑有别,但我待你是什么心思,你也应该知道,这些年我何曾拿你当过下人对待!” 看紫鹃的眼神恢复了神采,林黛玉继续说道:“在外祖母家时,我身边就你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你待我好,我也一直拿你当姐妹。” “你也不用多想,父亲虽说新派了人来,但咱们多年的情分在,你的位置谁也替不了。” 紫鹃也是心思通透之人,她看出林如海对她们这些贾家来的丫鬟不信任,想到她这几年尽心尽力的服侍黛玉,现在却被林家嫌弃,心中就有些委屈。 她虽说被老太太给了黛玉,可她的卖身契一直都在老太太手里捏着,她深恨自己身不由己,因此数次将自己关在房里暗暗垂泪。 紫鹃此刻听黛玉说的情真意切,知道姑娘是真心待她好,也从未怀疑过她,她心中所有的委屈瞬间便烟消云散,只剩下对黛玉满满的感激之情。 “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能服侍姑娘就是紫鹃最大的福气,奴婢只想着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一辈子侍奉姑娘。” 林黛玉闻言心中感动,嗔怪道:“我还能耽误你一辈子不成,等你想要嫁人了,我就去求外祖母,赎了你的卖身契,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紫鹃听黛玉打趣她,有些羞意,急忙解释道:“哪里是耽误,虽说老爷新指派了人给姑娘,可是哪有我们服侍了姑娘几年的知根知底,奴婢是怕别人伺候不好姑娘,反惹的姑娘伤心!”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娇弱!” 林黛玉想到她这几年,在荣府过的小心谨慎,以及自己时常生病的身体,心中就有些郁气凝结。 紫鹃看姑娘面起愁容,知道她的话触动了姑娘的心事,忙安慰道:“姑娘如今回到自己家里,老爷也事事都给姑娘安排的极好,姑娘也不用想太多,安心将养身子骨便好。” 林黛玉闻言愁思更加浓郁,虽然父亲一直说勿须担心,可林家发生那么多事,她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她不愿意给父亲添麻烦,没有细问罢了。 第四十三章 贾元春晋封贤德妃 - 红楼翰墨 - 翡瑜 潇湘夜色哀犹在,黛眉轻蹙愁不稀。 林黛玉想到这段时间,经历的诸多事情,一腔愁思化作一声叹息。 她看紫鹃无事后,便让紫鹃先去休息,她则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垂泪。 雪雁那天被林如海叫去问话回来后,雪雁就将此事告诉了林黛玉。 林黛玉从父亲问雪雁的话中听出来,父亲一直在隐晦的向雪雁询问,她和宝玉是否有亲密的举止。 林黛玉心中极为悲戚,这几年她和宝玉是比其他姐妹更亲密些,可是她一直紧守着底线,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自幼得母亲教导,自然知道男女大防的道理,只是这几年她在贾家,也只有宝玉一人关心她想的是什么。 她自然和宝玉更亲近些,两人有些亲密的动作也在所难免,可是她从来没有失德的行为。 想到这里,林黛玉心中越发苦闷,她知道,她和宝玉的那些亲密行为,若是被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尤其想到贾家下人爱到处嚼舌根子,也不知道她如今的名声如何了。 想到宝玉,林黛玉心中也是一阵凄苦,从父亲的问话中,她能感受出来,父亲想要问她的婚事。 这几年她也感觉到外祖母想要她嫁给宝玉,她想着父亲将她送去贾家也是这个意思。 她对宝玉也有好感,但二舅母对她的态度让她心里没底,如今贾府里还有一个薛宝钗在,她身上又有一个金锁和宝玉的玉配对,二舅母也支持薛宝钗。 这些事情都在她心中郁结,让她苦闷不已。 没几日林如托他在京中的好友徐经年,请的教养嬷嬷到达扬州。 林如海请到的李嬷嬷,也是从宫中出来的,而且李嬷嬷的情况和齐嬷嬷极为相似,她的家人也早在十几年前,就死的死散的散,她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一个人过活。 李嬷嬷初听到要去江南有些不愿意,后来徐夫人说,若是教养得力,林家愿意为她指个小厮丫鬟充当养子养女,为她养老送终,李嬷嬷便同意了下来。 她活了这么大年纪,如今就剩下身后事没有着落,林家给的聘金极为丰厚,即便不能在林家养老,这些银子也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林如海亲自考教李嬷嬷一番,对李嬷嬷的各方面能力都非常满意,于是就立刻安排她教导林黛玉。 一次陆芷瑜带着齐嬷嬷来找林黛玉时,齐嬷嬷见到李嬷嬷,顿时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她没想到李嬷嬷竟然也来到江南。 李嬷嬷的惊讶一点不比齐嬷嬷小,她当时只是听说齐嬷嬷被人请到江南,倒是没想到两人还有碰面的一天。 虽然两人在宫里时并不认识,但从宫里出来后两人就认识了,毕竟她们都在京中担任世家小姐的教养嬷嬷,都是一个圈子的人,难免会被别人比较,真要说起来两人还是竞争对手。 齐嬷嬷和李嬷嬷两人在江南相见,算是他乡遇故知,也没了往日里的隔阂,都极为高兴,各自说了一番最近的情况。 上京城,荣国府。 自林黛玉走后,荣国府内众人的心方安定下来,贾家下人素来攀高踩低,往日里老太君疼爱黛玉,众人也跟着讨好,如今老太君将林黛玉送走了,府里便出现些说林黛玉不好的言语。 史太君知道后也没怎么理会,想着等黛玉回来后,再处置这些下人。 一是向大家表明她的态度,不管外孙女家发生了什么事,黛玉都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 二来可以敲打她的二儿媳妇,在黛玉的事情上,她对王氏极为不满。 王氏千方百计的要赶走黛玉,说到底就是想让她侄女嫁给宝玉,薛家只是商人身份,如何能配得上宝玉。 如今大房和二房娶的都是王家的女子,薛家如今全靠着王家,若是宝玉再娶薛家人,到时候贾家的后宅,都要被王家所控制,这是她绝不允许的事情。 而且薛家只是王家的亲戚,和贾家二房有些干系罢了,却一直赖在贾家不走。 这几年她对薛家母女的处事手段颇为看不上,薛宝钗才来贾家多久,府里都是夸赞她如何温柔大方,才华横溢,孝顺懂事,她自己的几个亲孙女倒成了她的垫脚石。 将黛玉送走后,她便将史湘云接了过来,打算撮合湘云和宝玉。 五月十二日,荣国府内众人正在各自忙碌,忽然有门吏跑来禀报贾政,说是宫里的六宫都太监夏老爷前来宣旨。 贾政心中顿时泛起不好的预感,忙派人去通知贾赦、贾琏、史太君等人。 贾赦等人也是面色难看,以为是受了林如海的牵连。 他们也不敢怠慢,忙摆齐香案,大开中门,贾赦、贾政率领家人跪在地上听旨。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骑着枣红马赶到荣国府前,至檐前下马,其后有许多内监跟从。 夏守忠并未负诏捧敕,他颇为严肃的走至厅上,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赦、贾政等人,南面而立的说道:“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夏守忠说完,谢绝了贾政等人的邀请,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 贾政看到夏守忠的表现心中更加慌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皇上已经宣旨,他只能更衣入朝。 贾政入朝之后,史太君、王夫人等人心中皆是惶惶不定,她们都以为是受了林如海的牵连,一面心中暗骂林如海惹事,连累贾家,一面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 约有两个时辰工夫,赖大回来报喜:“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史太君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听赖大回来报信,便唤进赖大来细问详情。 “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 “后来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几日前被今上看重,从老太妃那要了去,如今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贾家众人听后大喜,史太君问及贾政的踪迹。 “老爷出来吩咐小的回来报喜,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 “老爷还说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史太君等人听了都是洋洋喜气盈腮,王熙凤等先恭维老太太教养了一位好孙女,又恭维王夫人是个有福气的,生出个贵妃。 史太君脸上笑意盈盈,直觉得贾家这次是否极泰来,女婿虽然出了事,但孙女又得皇上看重,于是吩咐众人都按品级大妆起来。 三刻钟后,史太君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 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史太君大轿前往。 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之声鼎沸不绝。 忙忙碌碌,及至申时,贾府众人方回到府邸。 贾府故交也听说此消息,多有道贺者,贾赦忙安排人摆宴吃酒,庆祝此事。 是夜,史太君房内,史太君、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五人皆是面色颇为不好看。 贾政倒是有些庆幸的说道:“没想到妹夫这次不仅无事,还让皇上想起了咱贾家,这才有了元春的好事,此事说起来还要多谢妹夫!” 贾政经过多方打探,夏太监才告诉他,说是圣上近日查清楚了江南之事,称赞起林如海。 后问起林家还有何人,这才牵出贾家,问起境况,方知贾家嫡女在宫内任女官,这才有了封妃的好事。 “如今怎么办,再把外甥女接回来?” 贾赦没想到林如海这次竟安然无事,还被圣上恩赏,贾家也因此沾了光,虽然是二房的元春封了妃,但也是贾家的荣耀。 “莫不如我亲自去趟扬州,给妹夫赔个不是,都是骨肉至亲,咱们送黛玉回去,也是为外甥女打算!” 贾政一直和林如海有书信往来,自信能够化解林如海对贾家的隔阂。 “不妥,虽说这次是因你妹夫的原故,可毕竟关系不大。” “若非元春是个出众的,又怎会得皇上看重,说起来还是咱们府上的脸面!”史太君断然拒绝道。 虽说元春封妃是借了林如海的光,但史太君依然对林如海十分不满,极力将元春封妃的事情和林如海割裂开。 “如今甄家还恶着林家,你若是过去,岂不是让甄家脸上过不去。” “母亲说的是,还是母亲看的深远!”贾赦忙附和道。 他也不想承认此事和林如海有关系:“儿子打听到,近日晋封的还有南安老太妃娘家周家,西宁老太妃娘家吴家,平原侯蒋家,想来皇上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说起来还是咱们几府的脸面。” “是啊,还是元春出众,这才得了当今赏识,这次除了吴家的和咱们一般是封了贵妃,那两家只是晋了贵人,说起来还是咱贾府有脸面。” 王夫人心里一直认为元春极为出众,这次得了晋封,也和林家没任何关系。 邢夫人一向是个透明,也没人听她的意见,因此不管众人说什么,她就只管附和自家老爷。 “我看就让赖大走一趟便好!”史太君说道:“如今也不知你妹夫身体如何,若是不好了,赖大也能留下来帮琏儿!” 史太君还是想着林家的财产,既然林如海没犯事,那么林家的财产也不用往甄家转移,若是林如海去了,他们便能直接运回贾家。 “就依母亲的办法!”贾赦听出了史太君的意思,他对林家的钱财垂涎三尺,林如海毕竟没多少日子了,也不值得为了他得罪甄家,南安郡王等世交。 贾政想了想也同意下来,打算亲自给林如海写信,告诉他这一喜讯,另外再和林如海说说两家的婚事。 “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将那些世交都邀请过来,吃酒庆祝。”贾赦又建议道,这些天他受了不少气,正好趁着贾家得势,好好地炫耀一把。 史太君等人都点头赞同,随后几人商议请哪些人,如何排宴等等。 第四十四章 名医论断黛玉病情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五月十六日,扬州,巡盐御史官邸。 陆璟请来淮扬名医杜仲,为林如海调养身体。 陆璟和杜仲认识已久,当初他父亲在世时,陆璟就常请杜仲过府为陆侑诊治。 当时陆璟为了想办法救治陆侑,常提出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医治方法,虽然多数未能实现,但也让杜仲惊叹不已。 杜仲对陆璟提出的稀奇古怪的医学观点极为好奇,他虽然年近古稀,但并不迂腐,时常和陆璟讨论医术,一来二去两人颇有一种忘年交之感。 杜仲为林如海诊治一番后,神情颇为凝重的说道:“依老夫看,林大人的身体亏损太甚,伤及本源,想是平日劳累太甚之故!” “林大人若是能放下一切,静心调养数月,或可补足亏虚,只是根基已伤,难以根治。” “老夫开一副养身的方子,林大人且吃几日,再观后效。” “多谢杜大夫,我这都是些老毛病了,还劳烦杜大夫亲自跑一趟。”林如海忙谢道,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倒也未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自妻子去后,他的身体便每况愈下,这几年常感心力交瘁。这次江南之事更是让他身心俱疲,他自知寿元不多,只是思及黛玉,想要努力的活下去。 “林大人客气了!”杜仲叹道:“林大人平日里切忌忧思过度、怒结于心!” 林如海点点头,随即说道:“正好趁着今日杜大夫过来,也劳烦替小女瞧一瞧!” 自从知道贾府里传出黛玉身子骨不好的消息,他就担心异常,尤其是前几日,亲眼看到女儿怯弱不胜,娇喘微微的样子,就更加担心。 女儿幼时虽说有些先天不足,身子娇弱,可经过几年的调养,已经有所好转,如何也不像贾府说的天天离不了药。 杜仲隔着帘幕为林黛玉诊脉后,沉吟道:“令爱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长久以来,心思郁结,有些气血不足,致使身体失调,身子骨弱了些,只要静心调养数月,便可无碍。” 随后杜仲开了药方,让林黛玉照此调理。 陆璟对林黛玉到底是什么病很感兴趣,此刻听了杜大夫的话,明白过来,林黛玉只是先天不足,导致体弱多病。 但他对林黛玉为何后来身体越来越差很是疑惑,因此问道:“杜大夫,平日里常吃人参养荣丸,对我这表妹的身体可有什么碍处?” 杜仲略一思忖后,颇为严肃道:“小友也是通晓医理之人,若是寻常体弱之人或年老体衰者,常服人参养荣丸,倒也对症!” “只是依着林姑娘的年纪和身子,实在不宜常用人参和肉桂之类的大补之物!” “内经有云,五行运转,内气自生,本源有恒。若是年幼体弱之人,过度依赖外物,致使内气不生,便是破坏身体本源,有害无益。” 陆璟了然的点点头,幼年时人的身体正是建立免疫系统的时候,若是常服用药物,就会破坏人体正常的免疫系统,致使体质越来越弱,只能继续依赖外物补足。 杜仲继续说道:“再者体弱之人进补,很容易因虚不胜补,而引发其他的病症,更何况是人参和肉桂这些容易发热的药物。” “尤其是人参,若是寻常人家犯病时吃些能治病,若是富贵人家本身已经进补太多,再常吃人参实在有害无益,何况姑娘年岁还小,若是照此下去,必然生变。” 陆璟随即问道:“我这表妹每岁至春分、秋分之际,必犯咳疾,可是和吃人参养荣丸有关?” 杜仲摇头道:“林姑娘本身就有体虚之症,春秋之季本就易犯咳疾。” “若要明晰病因,还需看症状,不知姑娘咳时,有何症状?” “只是干咳,并无大碍。”林黛玉隔着帘子,轻声回道,她的咳疾是老毛病了,咳的厉害时也会吐,只是她并不想说出来,让父亲担心。 同时她心中有些诧异,听陆家表哥的意思,她的病症越发严重,似是和她常吃人参养荣丸有关。 陆璟看了帘幕一眼,眉头微皱,黛玉小表妹竟然隐瞒病情,小病不医必成大病,若是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酿成大病,逃不过她原本的命运轨迹。 他替黛玉说道:“咳的厉害时还会吐个不止,有时候也不分季节,气急了也会咳,吃下的东西都会吐出来。” “杜大夫,我表妹可是肺部有什么病症?” 林黛玉听了暗暗心惊,不知道表哥怎么会,那么详细的知道她的病症。 杜仲摇头道:“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依老朽看姑娘的咳疾,并非肺咳。” 林如海听到陆璟说出黛玉病症,顾不得探究陆璟是如何知道的,忙向杜仲说道:“还请杜大夫明示?” 杜仲解释道:“五脏之久咳,乃移于六腑,以老朽来看,姑娘的症状乃是肝咳,肝咳不已,则胆受之,胆咳之状,咳呕胆汁。” 陆璟点头道:“我记得肝主疏泄,若是肝出了问题,就会引发情绪不稳,焦躁不安,失眠多虑等症,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陆小友所说甚是有理,若是进补太过,必然导致肝火旺盛而咳,若是姑娘有这些症状,正是说明肝火太旺。”杜仲点头答道。 林黛玉闻言更加心惊,两人谈论的症状和她的病症不差分毫,她心中暗暗怀疑,难道她的病症真和人参养荣丸有关。 陆璟继续说道:“我记得肝火旺盛就会伤胃,胃伤则小病不断,久而久之就会养成大病。” 杜仲点头道:“肝火一盛必然伤胃,肝属木,胃属土,木克土,肝火不得疏泄,就会犯胃。” “而胃者,水谷之海,六腑之大源也,胃一伤,则水谷无处可去,久而久之,必然药石无救。” 林如海心中紧张不已,忙问道:“杜大夫,不知小女?” 杜仲忙安慰道:“林大人不必担心,令爱如今只是身体失调,肝火虚盛,还没有那么严重,不过若是一直下去,恐怕迟早要酿成大病。” 尽管杜仲说目前还不严重,林如海仍是担心不已,恳切道:“老先生,不知小女之症该如何医治?” “只需平肝火即可,肝火一平,则木不能克土,胃自然也就好了,至于人参养荣丸,以老夫浅见,还是勿用为好。” “若是服用燕窝,可有益处?”陆璟问道,他记得薛宝钗曾建议林黛玉服用燕窝。 杜仲点头道:“燕窝,入肺生气,入肾滋水,入胃补中,俾其补不致燥,润不致滞,养阴润燥、益气补中,化痰止咳,于久病虚损、咳嗽痰喘之症大有益处。” “杜大夫觉得食补如何,五谷之食可否平肝健胃?”陆璟继续问道,看来薛宝钗当时的建议也是为黛玉好。 杜仲点头笑道:“那自然是好的,食谷者生,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益精气。” “以姑娘的年纪来看,还是以食补为好,正好老夫手中有一养生粥的方子,最是滋阴补润、养心安神、平肝健胃。” “至于陆小友方才提到的燕窝,可做成燕窝莲子粥,时常服用,亦可滋补养颜,养心安神。” 林如海立刻感激的拱手谢道:“多谢杜大夫。” “林大人不必客气,此事本就是老朽分内之事。”杜仲笑道。 随即又说道:“我和陆小友乃是忘年之交,以老夫愚见,陆小友实则已看出令爱的病症,只是借着老朽之口说出来而已。” 林如海感激的看了陆璟一眼,心中压下对陆璟知晓女儿病症的疑惑。 “杜大夫说笑了,我是心有疑惑,故而向杜大夫请教。”陆璟摇头道。 随后继续问道:“杜大夫还可记得我之前所说的抑郁症?” 第四十五章 黛玉的好奇和疑惑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觉得林黛玉的病症,除了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外,还有轻微的抑郁症。 杜仲点头道:“自然记得,小友说过之后,老夫专门去翻阅了历代的医书,找到了不少相似的说法!” 林如海和林黛玉不了解他们在聊什么,但是也都认真的听着。 陆璟一愣,没想到中医也有抑郁症的记载,忙问道:“书上是如何说的?” 杜仲解释道:“书中多有关于‘郁’和‘郁症’的记载,其中《内经》有云:‘因情感拂郁,气机郁结不舒,而逐渐引起五脏气机阻滞’。” “《景岳全书·郁证》所言:‘忧郁伤脾而吞酸呕恶’,‘若忧郁伤脾肺而困倦、怔忡、倦怠食少’,‘若忧思伤心脾,以致气血日消,饮食日减’。” “《赤水玄珠·郁证门》云:‘心郁者,神气昏昧,心胸微闷,主事健忘。’、‘肝郁者,两胁微膨,嗳气连连有声。’、‘脾郁者,中脘微满,生涎少食,四肢无力。’、‘肺郁者,皮毛燥而不润,欲嗽而无痰。’、‘肾郁者,小腹微硬,精髓乏少,或浊或淋,不能久立。’” …… 杜仲说了一堆,看众人听得有些迷糊,随即总结道:“郁症主要是肝失疏泄、脾失健运、心失所养,虽然与肝、脾、心三个脏腑皆有相关,但各有侧重。” “肝气郁结多与气、血、火相关,而食、湿、痰主要关系于脾,心则多表现为虚症,如心神失养、心血不足、心阴亏虚等,也有一些属于正虚邪实,虚实夹杂的症状。” “郁症初病在气,久病及血,故气滞血瘀。郁症日久不愈,往往损及脾、肾,造成阳气不振、精神衰退症状。” 林黛玉越听越心惊,这其中很多症状都和她相符,其中忧思伤心脾,以致气血日消,饮食日减,都是大夫为她诊断时常说的话。 心神失养,失眠多虑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状态。 “杜大夫果然做事严谨,医术高明。”陆璟赞叹道,没想到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杜大夫就找出那么多相关的论述。 随后陆璟也将他了解的抑郁症的症状说出来:“据我所知,抑郁症主要表现为持续性的情绪低落、抑郁悲观、疏懒、睡眠不足、乏力、食欲减退、体重下降等症状。” “小友这么说也没错!”杜仲点头道。 “不知杜大夫可找到医治之法?”陆璟随即问道。 杜仲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道:“郁则气结,并无良药,但若心情愉悦,笑口常开,气则疏结通达,便能不治而愈。” “如此多谢杜大夫为在下解惑!”陆璟当即谢道,看来治疗抑郁症还是要以心理疏导为主。 林黛玉隐隐有种感觉,陆家表哥说的这番话,好像是在提醒她。 只是她心中奇怪,为何表哥会如此了解她的情况,但她也不能当面询问,只能将此事压在心里。 结合以往的情况,林如海知道他这弟子,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肯定和黛玉有关。 虽然心中疑惑,不过他最后听杜大夫所说,对女儿的病情暂时放心下来。 诊治结束,陆璟亲自送走杜大夫后,再次返回林府。 陆璟综合杜大夫对黛玉的诊断,再结合书中所写,对林黛玉的病情有个大致判断。 林黛玉现在的病情还都处于初级阶段,因其先天不足,体质有些弱,容易受寒,且心思比较敏感,有些轻微的抑郁症。 若是安心调养一番,便可与正常女孩无异。 若是不注意调养和疏导情绪,恐怕就会酿成大病,到时候就会和她原本的命运一样,多灾多病。 林如海将陆璟叫到书房,极为忧心的问道:“怀瑾,你今日和杜大夫所说的郁症,可是和玉儿有关?” 陆璟对林如海的询问早有预料,解释道:“不错,弟子粗通医理,察觉到林妹妹有些郁气凝结,只是弟子也不确定,便趁着杜大夫在,询问一番。” “至于林妹妹咳疾之事,弟子也是从贾家处打听到的!” 林如海感激道:“为师多谢你今日提醒,若非你说起,为师还未发现此事。” “老师不必见外,林妹妹症状较轻,若是老师时常开解,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如海将陆璟的话记在心里,两人又聊了一会,陆璟就告辞离去。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 当天傍晚,林黛玉向林如海请安。 林如海关心中带着责怪道:“玉儿,今日若非怀瑾说出你的病症,为父恐怕至今仍不知道你的病情。” “若你继续隐瞒下去,迟早要酿出大病来。” 林黛玉低头道:“女儿也是不想爹爹担心。” 林如海叹气道:“小病不医,久酿,必成大病,到时候为父只会更加担心,玉儿,以后切不可再隐瞒病情。” “爹爹,黛玉知道了。”林黛玉点头应道。 随即她问起白天的疑惑:“爹爹,表哥怎会知道我的病症?” “此事为父也不甚清楚,怀瑾说是从京中荣府那里打听到的。”林如海沉吟道,虽然对陆璟的解释心存疑虑,但他并不想深究此事。 不管怀瑾是什么心思,此事说来对女儿也有益处,想到这里,林如海心中颇为自责。 “说来惭愧,自你六岁进京,为父却从未派人探知过你的消息,若非怀瑾将你在荣府的事情告知于我,恐怕为父至今,仍被贾家蒙在鼓里,不知道你在贾家的处境。” 林黛玉忙劝慰道:“爹爹不必自责,女儿在外祖母家过的很好,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林如海叹道:“玉儿不必安慰为父,你若是过的好,又怎会说出,‘时时留心步步留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生怕被人耻笑了去’的话语。” 林黛玉惊问道:“父亲是如何得知?” 这句话是她六年前初入贾府时,心里边想的话,从未曾说出口,京城和扬州远隔千里,父亲是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的。 “自然是怀瑾探知到的,若非他告诉为父,为父又怎会知道你处境艰难。”林如海极为自责的感叹道。 林黛玉心中越发好奇,表哥是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忙问道:“表哥是怎么知道的?” “为父也不知怀瑾是如何打探的,怀瑾的手段实非我能想象!”林如海感慨道。 “表哥还知道女儿的什么事?” “怀瑾不仅对你这六年来的情况了如指掌,就连薛家的情况也知之甚详,薛家女儿贴身的金锁,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如海随即将陆璟所告诉他的事情,一一告诉黛玉。 林黛玉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尤其是听到周瑞家的给她送宫花时,她说出的话,竟然和当日丝毫不差,但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除了宝玉和几个丫鬟在,并未有其他人在场。 最让她惊奇的是,表哥竟然连荣府里流传的,金锁和宝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这其中还有很多她不清楚的细节。 还有二舅母为她换太医的事情,她实在好奇表哥是如何调查的这么清楚。 “爹爹可知表哥是如何探查清楚这么多事情的,这其中有些事情,就连女儿都不是很清楚,表哥怎会隔着千里远就知道?” “怀瑾的手段我并不知道,说实话若非为父对怀瑾的品性有所了解,我都会对怀瑾忌惮不已。”林如海感慨道,虽然陆璟是他的弟子,但陆璟行事太过神秘,让他看不透。 “此次江南之事,我费尽心机都未能找到盐商的罪证,怀瑾却能将盐商的秘密账本拿到手。” 林黛玉难以置信道:“表哥也就比我大几岁,怎会如此厉害?” “你太小看你这个表哥了,他十三四岁时就驰骋江南商场,合纵连横,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若非为父偶然得知,也难以相信他就是幕后谋划之人。” “你素来喜爱的芙蓉香水,就是陆家的生意,怀瑾利用这些生意,结交了江南不少势力!” “他十六时就继承陆家,如今是姑苏陆家的族长,将整个陆家打理的欣欣向荣,别说为父年轻时,就是为父现在也不一定能做到他这样。”林如海感慨道。 “若非他父亲去的早,以他的才情,恐怕早已考中进士,踏足官场了。”林如海叹道,他心中着实羡慕陆侑,陆侑虽然去了,可他却培养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能够继承陆家的家业。 林黛玉听得美目异彩连连,眼中不断泛起惊奇的光芒。 她对陆璟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和兴趣,想要弄清楚陆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她最想知道的还是,陆璟是如何知道她第一次进荣国府时,心里所想的话。 第四十六章 贾琏沉迷扬州风月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五月二十六日,江南,扬州,望江楼。 贾琏带着身边的小厮昭儿、旺儿、兴儿等人狎妓吃酒。 昭儿说道:“二爷,这林姑老爷到底还中不中用,咱爷们都耗这半个月了!” “不急,不急,等下去,咱爷们不在乎这点时间!” “这扬州真是天下一等一的温柔乡,这酒也好,姐也俏,就是这曲也好听!” 贾琏这些天在林府的招待下,彻底迷失在江南的烟花红尘中,只觉得扬州比着京师也不差。 尤其是他闻名已久的扬州瘦马,更是让他流连忘返,疼爱不已,因此他并不想那么快回京城受拘束。何况他早就找人打听了,说是林如海命不久矣,他这才安心的等着。 不过想着临来时,老太太、二太太交代的事情,他还是上心道:“让你们打听消息,可有准信了?” “这,二爷!”昭儿面色窘迫,吱吱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他这些天被这扬州瘦马迷了眼睛,银子都用来讨好姐儿了,根本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混账东西!”贾琏一看几人脸色,就知道这几人未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脚踹翻昭儿,怒骂道:“不中用的奴才,都给二爷滚!” “二爷,奴才按您的吩咐打听到了消息!”旺儿谄笑道。 “快说,别废话!”贾琏不耐烦的说。 在江南这么多天,他也不全是把心思用在扬州瘦马身上,还将江南的事情打听个大差不差。 他倒没想到林姑父是个狠人,一下子就将扬州大半个官场拉下马,听说这些官员不少都和京中牵扯极深,其中还有他们贾府的老亲甄家的姻亲,怪不得京中那么多人弹劾林姑父,恨不得要将林姑父五马分尸。 不过他除了感叹几句外,也不关心这江南风波,他更关心的还是林如海的身体,林家的财产以及林家还剩哪些人。 贾琏想着林如海遇刺伤了身体,还有京中的逼迫,恐怕是好不了。 陆璟这些天一直关注着贾琏等人,贾琏差人打听到的消息,多是他使人传递的假消息,目的便是为了迷惑贾琏,让他觉得林如海身体危在旦夕,进而暴露出贾家的真面目。 “苏州林家和林姑老爷这一支,虽说还没分宗,不过苏州林家那些人,和林姑老爷都是快出了五服的亲戚,隔得远呢,平时也没什么往来,若是林姑老爷这一去,只留下林姑娘一个,这家产,嘿嘿!”说着旺儿谄媚的笑起来。 “浑说什么屁话,林姑爷如今还好着呢!”贾琏口中骂着,面上却露出喜色:“让你打听的林家家产可有准信?” “请二爷恕罪!”旺儿兴奋道:“奴才虽没有打听到准确的消息,不过林家的铺子田庄,奴才已经打听的一清二楚,少说也不下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屁!”贾琏心中不以为然,来时听二太太说林姑爷可不是在什么清水衙门,而是在来钱快的盐道衙门。 这每年到手的银子怎么说也不会少于十万两,林姑爷又在这做官十几年,把持盐道也有十来年,这家财怎么说也得有两三百万两上下。 老太太也说过,林家四代列侯,如今只有林姑爷这一支,林家上百年来积累下的钱财岂不是更多。 贾琏想着便有些心痒难带,这么多银子,不说全部弄出来,就是弄出个七八十万两也是赚到了,到时候他怎么说也能分个几万两。 想到这里,贾琏满意的点点头,连声说道:“好,好!” “不过,那陆家倒是有些麻烦!”旺儿察言观色,看贾琏心情正好,连忙说道。 “麻烦,什么麻烦?”贾琏一听,有些正色道,他心中已经把林家的财产,当成他们贾家的囊中之物,决不允许被别人得了去。 “小的听说,林姑老爷收了陆家那小子做弟子,他们两家来往密切,这些天陆家那对兄妹,天天往林家跑!”旺儿说道。 “哼,只是弟子,这有什么麻烦的,弟子始终是弟子,他还姓陆,难不成林姑父还能让他过继不成!” 贾琏想到那日在码头见到的陆璟,心中暗忖,难道陆家也是冲着林家的家产来的。 “看来得借着府里的权势行事了,陆家,哼,和咱国公府相比,他陆家还上不了台面!” 随即看向昭儿等人,贾琏骂道:“你们还杵在这干嘛,等爷赏鞭子,还不给爷快滚,都去给爷打听清楚了,这陆家在扬州都有哪些势力!” 贾琏重新分派完任务,几个小厮应声而去。 随后贾琏便招来几个勾栏美人儿,赏给旺儿一个,主仆二人吃酒享乐。 不到一刻钟,昭儿、兴儿几人又折了回来,兴奋的向贾琏喊道:“二爷,二爷!” 贾琏正享受着脂香暖躯,温润檀口,骤然被人打断,身体一哆嗦,差点此生不举。 “混账玩意,鬼叫什么?”贾琏怒极,大骂道:“竟敢扰了爷的兴致,看我不抽死你们!” 昭儿几人吓得浑身一颤,顷刻间跪了一地,昭儿忍着畏惧向贾琏使眼色。 贾琏沉着脸,提上裤子,将几个勾栏美人都轰了下去,怒声说道:“说吧,出了什么事,今儿你们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仔细爷我扒了你们的皮?” 昭儿不敢耽搁,忙颤颤巍巍的禀告:“二爷,刚京里来了圣旨!” “圣旨!”贾琏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发怒,忙问道:“给谁的圣旨?” “林姑老爷的!” 贾琏脸色有些难看,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念头,深怕圣旨是将林如海押解进京的。 他这边事情还没办成,林家的银子一笔都没弄出来,若是林如海被押押解进京,那林家的钱财都会被封存起来,贾家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回去之后也不好交差。 “圣旨都说了什么?”贾琏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奴才只听明白个大概,好像是让林姑爷安心养病,说是年底进京!” “好像还升了官,赏了不少好东西,奴才们听了便来向二爷报喜!” “你说什么,升了官?”贾琏难以置信道,竟然不是捉拿林姑父的圣旨。 “是啊,二爷,不只升了官,还要让林姑老爷进京城去呢!” 旺儿忙向贾琏建议道:“二爷您看,咱们是不是也去给林姑老爷道个喜!” “道喜,道个屁的喜!”贾琏怒骂道。 他此刻有些懵圈,怎么会是这样,林姑父明明得罪那么多人,眼看着就要落马了,竟然又升了官,这样一来他们贾家的谋划岂不是要出现变故,说不定还会得罪林姑父。 他顾不上吃酒,忙道:“走,快走,都跟我去拜见林姑父!” 贾琏还未动身,他的小厮隆儿便引着赖大进来。 赖大一见贾琏就叫苦道:“我的好二爷,你可真是让老奴好找啊!” “赖管家,您老怎么来了?”贾琏惊问道,赖大可是府里的大管家,平常都在京里待着,怎么也跑到扬州来了。 不过他也不敢怠慢,忙让赖大坐下,赖大虽说是贾府的奴才,可他老娘赖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在老太太跟前比他都受用,赖大也是老太太的心腹,在府里掌握的权利比他都大。 赖大让房内的旺儿、兴儿等人都退下去,交代他们守好房间,这才说道:“二爷,京里情况有变,老太太担心你不知道情况,这才派了老奴过来。” “我刚听说京中的旨意到了,说是林姑父升了,难道是?”贾琏疑惑道。 “二爷说的不错,林姑老爷高升了,听说圣上还赐下不少恩赏,老太太让老奴来帮衬二爷。” “老太太还吩咐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林姑娘再接回去,不能让林姑娘受了委屈!” 赖大说到这里,随即低声问道:“二爷,甄家那件事办的如何了,可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 贾琏面色顿时难看下来,他到扬州这么久,除了打听到些消息,一件事还没办成呢。 只是当着赖大的面,他也不能失了脸面,贾琏忙解释道:“已经在办了,只是林姑父一直拖着,我看林姑父身体快不中了,也没催,谁知今儿竟然来了圣旨!” 赖大诧异的看了贾琏一眼,沉吟一番后问道:“林姑老爷身体到底如何了,还能撑多久?” “看着是不中了,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说不好,想来也就这几个月的事!”贾琏犹豫一下,给出个不确定的答案。 他自来到扬州,就在最初几天,见过林如海两次,那时看着林如海一副病体垂危的样子,但这十几天他一直没见到林如海,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即便有所好转,应该也撑不了多久。 “既然这样,依老奴来看,二爷不妨借着恭贺林姑老爷迁升的由头,去一看究竟!”赖大建议道,他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将林家财产运回贾家,若是有可能,他也可以趁机捞一笔。 “也好,我正要去见林姑父呢!”贾琏点头道。 刚准备动身,贾琏回过神来,忙问道:“京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林姑父这边得罪的人可不少,怎么会突然就升了官?” 赖大忙将京中的情况和贾琏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宫里的大姑娘被圣上看中,如今封了贵妃!” “老奴听说当今对贵妃娘娘很是看重,连带着对咱们府里也极为重视!” 贾琏听后兴奋不已,没想到这次阴差阳错,本以为是门祸事,如今倒成了喜事,幸好他们贾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这种好事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贾琏又问了府里的情况,随后两人各怀心事,向林府奔去。 第四十七章 师徒讨论京中旨意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府之中,这些天陆芷瑜时常来找黛玉玩耍,和林黛玉的友情也越来越深厚。 陆芷瑜性格活泼开朗,古灵精怪,常逗着林黛玉玩笑,让林黛玉甚为感动。 有时林黛玉觉得陆芷瑜才是姐姐,她反而倒像妹妹,因此越发尽心照顾陆芷瑜。 陆芷瑜也体会到被姐姐疼爱的感觉,因此对黛玉越发亲近,如今两人都把对方当作亲姐妹对待,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 陆璟和林如海对此倒是乐见其成,陆芷瑜和林黛玉都是幼年丧母,身边也没个亲姐妹照应,如今两人能玩到一处,自然是最好不过。 随着林如海的身体好转,林黛玉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多愁善感的时候也变少了。 林黛玉通过陆芷瑜对陆璟了解的越来越多,也渐渐升起佩服之情,尤其是听说她回来时,陆璟派人保护了她一路,心中更是感动。 当然她最好奇和疑惑的,还是陆璟对她贾家经历的了解,只是她目前无法直接接触到陆璟,也不好意思让陆芷瑜帮她问,只能暂时将这种疑惑压在心底。 送走宣旨的上差后,陆璟跟着林如海来到他的书房,向林如海道喜:“恭喜老师,这次摆脱桎梏,以后就是海阔天空,任凭翱翔!” “呵呵,多亏有你相助,为师这次才能安然无恙!”林如海脸带笑意道,他所谋划的事情一步步都成功了,心情也大好起来。 “至于其他的,就算了吧,这次皇上给为师安排这翰林院学士之职,倒也正合为师的心意,为师年纪大了,有这个养老的职位也就够了!” 林如海感叹道,翰林院学士虽然并无实权,但是清贵无比,在清流和读书人心中地位很高,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他现在只想守着这个位子,好好调养身体,争取多活几年,照看好黛玉。 陆璟点点头,经此一事,恐怕林如海也没有了在官场奋斗的动力,元雍帝让林如海进翰林院,也算是对林如海的一种保护。 这次林如海得罪的人太多,若是给林如海安排一个实权职位,恐怕朝堂上非炸锅不可。 “那就恭喜老师得偿所愿!”陆璟说道。 “呵呵,说起来此事也是得天之助,若陈路没有被人截杀,恐怕就那册账本,也不会那么早就暴露出来。” 随即林如海话锋一转道:“即便暴露出来,若是让人知道是为师所呈,恐怕为师也无法在朝堂上立足!” “怀瑾,你可知皇上为何不给为师安排具体职务?” “请老师指点?”陆璟说道,他自然知道从林如海背叛太上皇那刻起,林如海仕途基本上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既然林如海有兴致,他到不介意当个捧哏。 林如海指点道:“就冲着为师背离太上皇这点,皇上现在就不可能重用为师,现在这种结果,想来也是皇上和上皇相互妥协的结果!” “如此说来,皇上和太上皇的这次博弈,倒是平分秋色了!”陆璟点头道。 若是林如海受到重用,恐怕太上皇一系投靠皇上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若是林如海被弃用,恐怕皇上就会威望大失,因此两人相互妥协,任命林如海一个职位虽高但无实权的官职。 林如海看陆璟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不禁赞叹他这个弟子天生就是做官的料子。 “你说的不错,皇上安排为师进入翰林院,相当于变相向上皇服软,也算是给上皇一个交代,避免引起上皇手下势力的反击。” 陆璟听林如海提起此事,想起元雍帝安抚太上皇势力的手段:“弟子听说,皇上这次下旨晋封了不少世家之女为妃,其中就有荣府的大姑娘贾元春。” 说起来此事最让他意外,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贾元春封妃应该是在今年年底,没想到时间提前了那么多。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在情理之中,这次江南风波,波及的不只是江南,对京中影响也甚大,不少京中权贵的势力都大受损失。 元雍帝此举也算是变相的安抚众人,不过封贾元春为妃这点,倒是极有深意。 贾家并未掺和江南之事,势力也没受到任何损失,但元雍帝偏偏晋封贾元春为贵妃,还是晋封的所有人中位份最高的。 元雍帝此举用心颇为不良,一是安抚林如海,二是拉拢贾家,分化或者说挑拨贾家和其他勋贵的关系。 陆璟感慨道:“这次贾家倒是托了老师的福,被圣上拉拢,老师想要改变贾家立场的初衷,也达成了!” 林如海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他在前方战场拼命厮杀,贾家竟然在后方拖他的后腿。 不过在陆璟面前,他也不想多说贾家的不是:“皇上封元春为妃之事,的确出乎为师预料,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圣上无法封赏为师,只能惠及姻亲!” “唉!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好事!”林如海想到黛玉,有些无奈的叹道。 他这次算是误打误撞,解决了贾家的立场问题,看元雍帝的心思,是想将贾家拉到他的阵营,以后贾家只要守好本份,不再和甄家以及勋贵交往过密,贾家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璟对此倒持保留意见,是不是好事,也得看贾家的选择。 元雍帝此举虽说是在拉拢贾家,可未尝不是在考验贾家,贾元春那个奇怪的封号,就很能说明问题:“老师可知道贾元春的封号?” “说起此事,为师也觉得颇为蹊跷,据京中传来的消息,皇上封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凤藻宫尚书是女官的职称,封妃反而倒成了加封,而且这贤、德二字,也显得极为古怪,历来封妃,从来都是单字,贤、良、淑、德都是四贵妃的封号,这贤、德二字合在起来,倒让人搞不懂,到底算是什么位份!” 本朝后宫嫔妃共有九个等级,分别是: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昭容、选侍和淑女。 其中皇后一位,居中宫。皇贵妃两位,贵妃四位,妃六位,嫔六位,贵人、昭容、选侍、淑女没有定数,分居东西十二宫宫。 东宫有景仁宫、承乾宫、延禧宫、凤藻宫、永和宫、景阳宫,西宫有永寿宫、翊坤宫、启祥宫、长春宫、咸福宫、储秀宫,每宫都有女官、宫女供役使。 册封皇贵妃、太子妃、贵妃、亲王妃、世子妃用金册;册封妃、郡王妃用镀金银册;册封嫔用银册;册封贵人、国公夫人、侯爵夫人及以下用纸册;昭容、选侍、淑女无册。 元春被封为贵妃,在宫中也算是位份颇高,处在第三等级,以后若是生了皇子,还能再次晋封,到时候就是皇贵妃,地位只在皇后之下。 林如海想不明白元雍帝的意思,不过他猜测这应该是皇上对贾家有所保留,若是贾家能够彻底倒向皇上,估计元春就能得到正常的封号。 “弟子估计皇上此举必要深意!”陆璟提醒道,元春封妃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政治因素,但也是林如海的功劳换来的。 本来林如海和贾家就是姻亲,这次贾家虽然未替林如海说话,但也没有参与到弹劾林如海的势力中,如今在元雍帝眼中,林如海和贾家就是一体。 若是贾家体会不到皇上的意图,继续和勋贵搅合在一处,恐怕林如海也会受到牵连。 同时陆璟倒是对这世界越发感兴趣,事情已然发生变化,贾元春依然没有逃过这个封号,再加上英莲之事,他有种感觉,或许有人在幕后操纵一切,会自动修正每个人的命运轨迹,若是无法修正就会让其他人补位。 林如海面色凝重的点头道:“此事我自会注意!” “不过我们毕竟远离京师,对京中情形不甚了解,皇上心思也不是我们能够揣摩,我们还是不要无端猜测了。” 林如海打算等他此次进京之后,再好好的和贾政商议下此事,看看皇上到底是何心思。 陆璟见林如海不想多谈贾家之事,随即主动转移话题道:“不知老师何时启程?” “虽说皇上准我年底进京,不过为师也需要提前入京打点,待新御史到后,交接完这任上诸事,为师便回苏州祭祖,大抵会在八九月份入京!” 林如海略一停顿,随即说道:“明年的春闱你也能参加了,到时你可以随为师一起入京,林家在京城还有处宅子,到时你可以在为师处落脚!” 陆璟并未答应,而是问道:“老师说的可是棋门街的那处宅子?” “不错!”林如海对陆璟知道他在京中的宅院并不好奇,在他眼中,如今陆璟已然是消息灵通的代名词,仿佛没有陆璟不知道的事情。 “弟子已经将老师府邸旁边的宅子买了下来,已经着人修葺!” 去年他就以入手了那处宅院,并按他自己的意图修缮一番,如今只等入京,便可拎包入住。 林如海心中一惊,忙问道:“可是齐翰林那处宅子?” 陆璟答道:“正是!” “好,好!”林如海夸赞道。 “你果然心思长远,这样也好,比邻而居也好有个照应,为师当年还在京时,记得齐翰林府宅的园子修的极好!” 陆璟笑道:“弟子正是看中了那处园子,才趁齐翰林告老还乡之际将它买下!” 正在这时,林忠在门外禀报:“老爷,荣府的琏二爷和赖管家求见!” “请他们进来!”林如海说道,如今圣旨以下,也是时候彻底解决贾家的事情了。 他已经写信询问过贾政,得知算计林家财产之事,乃是甄家的提议,他心中暗怒,果然是甄家想要报复他,才想出这个办法。 同时他对贾家也极为不满,贾家没人能看出其中的陷阱也就算了,竟然还和甄家一起,合谋林家的财产。 若是贾家真的将林家的财产转移进甄家,那贾家和甄家就将彻底的绑到一起,以后甄家倒台,贾家也落不了好。 他也会因此受到牵连,甚至会让皇上怀疑他首鼠两端。 陆璟看此情况,立刻告退,他并不想明着掺和林如海和贾家的事情。 第四十八章 林如海处置贾家事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琏和赖大一路被林忠引到林如海面前。 “拜见姑父!” “拜见林姑老爷!” 贾琏和赖大一见林如海,便忙拜道。 “起来吧!”林如海淡淡应道。 贾琏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打量起林如海,见林如海气色不错,丝毫不像半个月前,身子骨不中用的样子。 贾琏心里泛起嘀咕,林姑父这到底是回光返照,还是身体已经大好了? 赖大心中亦泛起同样的疑惑,不过他到底比贾琏有见识的多,瞬间便想明白,林如海恐怕一直在装病。 他心中蓦然一惊,林如海恐怕在算计贾家,如此一来,贾家的谋划不仅会落空,还会得罪林如海。 见琏二爷愣在那里不说话,赖大忙收敛心神,扯了扯贾琏的后襟。 贾琏回头看赖大向他示意,忙放下心中疑惑,满脸堆笑道:“侄儿恭喜姑父高升!” 赖大此时对林如海有些畏惧,忙跟着附和道:“小的恭喜林姑爷,高悬扶摇青云上,升入九天伴吉祥!” 两人等了许久,不见林如海说话,只能僵硬的保持着恭贺的姿势,气氛压抑到让他们直冒冷汗。 良久,林如海方长叹一声道:“本以为我这身子不中用了,没曾想最后竟然挺过来了。” “如今皇上又来了圣旨,准我进京,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到何时?” 贾琏一时竟听不出林如海这是喜还是悲,只得讨喜说些吉祥话活跃气氛:“姑父身体大好,自然是好事,依侄儿看姑父再次进京,定能鹏程再得志,花盛续登高!” “呵呵!”林如海哂笑道,并未接贾琏的话茬,他本来想怒斥两人,和贾家翻脸,只是想到黛玉,还是忍住心中的怒火。 随后林如海询问赖大一些京中之事,便打发赖大出去,独留下贾琏一人。 贾琏心中暗暗叫苦,如今林姑父身体好了,贾家所有的谋划都将落空,此刻他心中极为紧张,担心是他调查林家的家产之事暴露,林姑父要当面训斥他。 林如海淡淡的看了贾琏一眼,示意他打开桌上的匣子。 “这里边共有一万两银票,其中八千两是我孝敬府上老太太的,酬谢岳母这几年对玉儿的教养之恩,另外两千两是你的,酬谢你一路辛苦,送玉儿回来!” “多谢姑父,这都是侄儿应该做的,不敢说什么辛苦!”贾琏瞬间转忧为喜道,本以为会挨顿骂,没想到竟然是要赏他银子。 “玉儿这次就不和你一块回京了,且陪在我身边!”林如海继续说道。 “这,可是老祖宗亲自交代,等姑父事了,呃,等姑父身体好了,一定要将妹妹接回去!”贾琏有些忐忑的说道。 刚得到两千两银子的喜悦,瞬间化成苦闷,现在林如海身体大好,还升了官,这林家的钱是得不到了,若是林黛玉再带不回去,贾家岂不是人财两失。 “此事我自会和老太太交代,左右不过几个月,到时候我自会带玉儿进京,亲自拜会岳母大人!”林如海直接回绝道,在没有解决贾王氏之前,他是不放心黛玉再回到贾家。 前几天收到二内兄贾政的来信,信中提及黛玉和宝玉的婚事,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黛玉嫁给宝玉更为妥帖。 只是若要为两人定亲,他们婚前就不能再见面,为了避嫌,黛玉这段时间,也不能再待在贾家,因此他并不想黛玉跟着贾琏回去。 林如海心中暗叹,他自知以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年,这次江南风波,他又得罪太多势力,一旦他故去,唯有贾家方能护住黛玉周全。 他倒考虑过招陆璟为婿,只是女儿和宝玉关系亲密,致使女儿名节受损,他担心陆璟无法接受。尤其是陆璟知道他一直要将黛玉嫁到贾家,他也不好意思向陆璟开口,将黛玉再许配给陆璟。 最重要的是陆璟和黛玉年岁相差较大,陆璟身为陆家长房的唯一继承人,又是陆氏宗族的族长,必然会尽快成婚,陆璟也难以等待黛玉成年。 “是!”林如海给他的压力太大,贾琏也不敢反驳,只得低头答应下来,心中盘算着回去后,该怎么向老太太交代,他这次来扬州,一件事都没有办成。 林如海看贾琏唯唯诺诺,心中颇为不喜,这贾家小一辈中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竟然是这个样子,心中对贾家有些怒其不争。 想着等他进京后,若是定下黛玉和宝玉的婚事,他一定要好好教导贾宝玉,不说像他的弟子陆璟这样出众,也需要精明强干,读书立业,能够撑起贾家的家业,让黛玉能有所依靠。 林如海随即取出一封信交给贾琏道:“你且打开看看!” 贾琏不敢耽搁,忙打开信件,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这……” “这是我京中同僚寄来的信件,琏儿,你们府中近些年竟然包揽诉状,还在外面放印子钱,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被圣上得知,夺职革爵事小,还有抄家流放之祸!”林如海呵斥道。 这些事情都是他派人往京中打探消息时,打听到的,他没想到贾家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此时提出来,是想借贾琏之口给贾家提个醒,如今他将大事解决,绝不能让贾家栽到这些小事上。 尤其是放印子钱,虽然朝中不少人家都在做,但朝廷律法明确规定禁止私人放印子钱,尤其是有官身的人家,若是查出来必然会严惩不贷。 贾琏听到革爵抄家这几个字,犹如五雷轰顶,丢了三魂七魄,慌忙拜道:“这,这,小侄并不清楚,请姑父救我!” 包揽诉状他是知道的,有不少都是他媳妇揽下,他去办的,京中权贵也大多都在做这样的事,他本以为大家都在做,贾府也做,不会有什么大事,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至于放印子钱之事他完全不知情,想着这事必是他那个贪财的媳妇所为,他现在恨不得抽死自己那个贪财的媳妇。 林如海冷哼一声道:“幸好我这位同僚查到此事,将此消息透露于我,若是直接奏报……” 贾琏更是慌了手脚,忙不迭的磕头恳求道:“还请姑父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压下此事……” 林如海听到贾琏提起贾敏,心中微怒,直接打断他的话:“看在贵府这几年,照顾玉儿的情分上,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但你也要以此为戒,以后这两件事万不可再为,你回去之后好好弥补此事,该陪多少银两陪多少银两,若是家奴为祸,就直接拿了人交给顺天府!” “是,是,侄儿回去一定严查此事!”贾琏忙不跌答道。 林如海看贾琏晓得此间厉害,想着贾琏毕竟是自己侄儿,虽说有些胡闹,但为人还算可以,便提点道:“听说你如今在府中管家,为何不在朝中谋个正经差事?” “小侄不喜读书,也没什么本事,这才只捐了个虚职,每日里到衙门应付了事!”贾琏有些心虚的说道,经此一事,他彻底领教了他这位姑父的手段,直觉得面对林如海比面对他老子还要恐惧。 “荒谬,你如今正是年轻力强的时候,正该借此机会,好好经营仕途才是,如此碌碌无为,将来如何能撑起荣府的家业?”林如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也莫觉得我说话严厉,实在是你太过不争气,你身为荣府长房的嫡子,以后毕竟是要袭爵的,若是因此事被查出来,你的爵位继承权也会被剥夺,到时候爵位也将由二房承袭。” 林如海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若真是如此,贾宝玉也将有袭爵的机会,但想了想还是放弃,宝玉还是走科举出仕更好,到时候有他的弟子陆璟帮衬,也更容易在官场立足。 贾琏听了这话只觉得寒风灌体,身体颤抖个不停,他随即想到现如今府中的情形,和宝玉的受宠程度,恐怕将来荣国府的爵位还真是宝玉的。 贾琏顿时拜道:“侄儿糊涂,还请姑父教我!” 林如海摇头叹道:“只要你能用心正途,将这些事情处理好,也无大碍,只是以后切不可做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 贾琏连连保证道:“侄儿多谢姑父教诲,侄儿一定会好好改正。” 随即贾琏有些犹豫的问道:“姑父,侄儿爵位的事?” 以往他并没有注意此事,此时听林如海提起,才意识到以如今二房的权势,元春又封了妃,宝玉还是元春的亲弟弟,素来得元春疼爱,若是她求了皇上恩典,没准这爵位真就和他无缘了。 “只要你自己做的正,想来爵位也跑不了。” 林如海不欲多掺和贾家内部的事情,他此举只是稍微挑起荣府两房纷争,让贾家无暇他顾,安心宅斗即可,当然也有替他自己和黛玉出口气的意思。 涉及爵位,贾琏一时心乱如麻,见林如海不欲多言,他只当林如海和二房亲近,因此不愿帮他想办法,心中有些失望,看来此事还需要回京和他父亲商议。 贾琏随即叩谢道:“侄儿多谢姑父教诲!” 林如海点头道:“既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我林家的家产,我自会处理,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你若有他事,待他日到了京城,再来寻我!” “是!”贾琏并不愚笨,听到林如海此话,知道贾府先前算计林家家产的事情已然败露,心中羞愧,只觉得无颜面对林如海,也不愿再待在扬州。 同时贾琏也想尽快回京,处理爵位、揽诉状、放印子钱等事宜,于是第二天贾琏便告别林如海,便带着仆人小厮一路回京去了。 单章解释 林如海的无奈 - 红楼翰墨 - 翡瑜 有书友留言,林如海要将黛玉嫁到贾家这个决定太过弱智,实则不然。 林如海和贾家相隔两地,信息都不对称,无法知道对方确切的心思,贾家和林家都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并无对错,只因人品不同,显出高低善恶来。 林如海确实知道贾家送回黛玉的本意,也知道贾家要谋划林家财产,但林如海仍做出这个决定,实属无奈。 最主要原因就是他的寿命,黛玉离出嫁还有几年时间,他自知寿元无多,因此要为黛玉安排好一切。 一旦他去世,林黛玉仍要寄人篱下,陆家无法托付,也只有贾家可供黛玉容身。 二是他得罪太多势力,他在世时,还能护住黛玉,一旦他故去,为防止有人报复黛玉,就需要为黛玉寻一门有势力的夫家,陆家显然暂时不符合,目前只有贾家符合,至于林如海京中好友,后文会有交代,也不适合林黛玉。 三是考虑到林黛玉的名声,林如海是古人,他的思想是名声有损的女子,难嫁,事实上古代确实如此,女子名节重于泰山,一旦名声有损,必然遭人嫌弃。 更何况黛玉身负“五不娶”中的其二,在古代并非良配。 四是考虑到林黛玉的婚后生活,古代虽然讲究门当户对,但基本上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林黛玉若下嫁,夫家难以护住黛玉,若高嫁,门户越高越看重女子名声和身体状况。 且出嫁女子,若无娘家撑腰,势必会受到轻视,甚至虐待,贾迎春出嫁后,夫家失势,贾家也无人为其撑腰,致使其被虐待致死。 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全靠娘家势力和繁衍子嗣的能力。 贾政和王夫人扮演表面夫妻,便是碍于王子腾的势力,和贾宝玉、元春等人的关系。 至于王夫人不喜黛玉的问题,林如海要对付她,自然有的是办法。 至于贾家的立场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割裂贾家和甄家、勋贵的关系即可,都能解决。 当然林黛玉身为女主,必然不会嫁进贾家。 等林如海进京后,信息障碍消除,林家和贾家会有碰撞,林如海和贾宝玉、史太君都会有冲突,到时候就是主角解救林黛玉的时候。 剧情预告,扬州的故事即将收尾,下面将更换新地图,主角和黛玉的感情线,也会徐徐展开,妙玉、邢岫烟等人物会一一出场。 至于其他书友反应的细节问题,后续章节也会一一揭晓,在此就不做剧透。 另外替贾家说句话,贾家的有些选择,若是站在她们的立场上考虑,也无可厚非,贾母为家族考虑,身不由已,王夫人为元春、宝玉考虑,才做出相应的选择。 包括以后要出场的薛宝钗、史湘云、迎春、探春等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无奈。 所以不会有纯粹的好人或坏人,只是阶级不同,立场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 就拿林如海来说,他的有些行为也是大恶,整个盐道衙门的腐败,他身为最高领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非他的放纵,高恒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但他势单力薄,也无可奈何,唯有自保,他做出整顿盐道的决定,也并非是为了百姓,而是出于政治考虑。 贾雨村也是如此,原本是一个有抱负的小镇青年,结果进了官场的大染缸,变成了谄上骄下的官僚。 上层尚且如此,底层就更不必说了,达官显贵家的奴仆,比百姓的地位都要高很多,贾府的那些丫鬟,宁愿做宝玉的姨娘,也不愿出去嫁人,这些都是时代的特性。 最后希望各位书友继续支持《红楼翰墨》! 第四十九章 说肺腑嬷嬷劝黛玉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五月二十八日,扬州,林府。 自从李嬷嬷跟了林黛玉之后,便一直教黛玉如何管家。 初接触黛玉几日后,李嬷嬷发现林黛玉对于诗词歌赋极为喜爱,每日大部分时间,也都花费在这上面,但对如何管家、女儿家的规矩礼仪,以及后宅的一应事宜都不甚清楚,李嬷嬷便存了心思。 这一天趁着左右无人,李嬷嬷便说道:“姑娘,老奴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黛玉笑道:“都是一家人,嬷嬷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自打嬷嬷来了之后,黛玉也从没拿嬷嬷当过外人,若是黛玉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合时宜,嬷嬷尽管指出便是。” “既然姑娘这么说,那老奴也和姑娘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姑娘若是觉得老奴说的没道理,就当个笑话听,也别往心里去。” 林黛玉见李嬷嬷这几句话说的认真,神情也郑重起来,想要听听这位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要对她说什么:“嬷嬷请说,黛玉自当认真听着。” 李嬷嬷神情一肃,直接开口道:“姑娘也莫怪老奴多嘴,要说这姑娘家的学些诗词,原也是好的!” “只是这将来嫁了人,总也得学些管家的手段,要是没这些手段,被夫家挑剔不说,也会被一帮子下人糊弄。” 林黛玉心思通透,瞬间便明白李嬷嬷是在劝她,少用些心思在诗词上。 她也知道父亲为她请来,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的目的,一是教导她一些女儿家的礼仪,二是教导她如何管家。 只是她觉得学习诗词和学习管家之间并不冲突,没想到嬷嬷今天会专门拿此事劝她。 林黛玉沉默片刻后说道:“嬷嬷提醒的是,只是黛玉自幼便喜爱这些诗书,常常不自觉的就翻看起来!” “黛玉也知道嬷嬷的好意,只是黛玉心中有个疑问,难道女子就只能被后宅束缚?” 李嬷嬷神情有些严肃的说道:“姑娘勿怪老奴直言,无论心气多高的女子,若是以后嫁了人,大都是如此,嫁做人妇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 “可是我看芷瑜妹妹也常读书习画,表哥和齐嬷嬷也未反对?”林黛玉疑问道。 李嬷嬷听到林黛玉提起陆芷瑜,心中一喜,忙拿出一张纸递给黛玉:“这是陆姑娘制定的学习计划,老奴看着不错,就从齐嬷嬷那里抄了一份,姑娘可以看看?” 林黛玉接过一看,只见上边罗列了,从早到晚需要学习的各项内容,包括诗书、品茗、女红、书画、礼仪、持家等,每一项之下还有各个小项。 每一项的学习时间也做了安排,以诗书和持家为主,女红和书画次之,礼仪和品茗等再次之。 李嬷嬷继续说道:“据齐嬷嬷说这只是陆姑娘现阶段的学习计划,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根据学习进度有所调整,对于长期学习的功课做长远计划,对于易学的功课做短期计划。” “陆姑娘的学习时间,分配的极为合理,也有侧重,老奴建议姑娘也可参考陆姑娘的这份计划。” 林黛玉没想到比她小一岁的小表妹,做事竟如此有条理,心中不禁有些佩服。 对比之下,她将太多时间都花费到读书上边了,不过她自问她和芷瑜妹妹的追求不同。 她更喜欢读书,追求心灵的安宁,不希望活成世俗的模样,尤其是不想她以后的生活,只能被后宅牵绊。 林黛玉想起历史上有名的才女谢道韫和李易安,便问道:“嬷嬷可知道谢道韫,李易安两人?” “老奴虽未读过几本书,可也知道这两人,她们的才情那是没的说,只是这两人结局到底如何,想必姑娘比老奴更清楚。” 林黛玉心中蓦然一惊,谢道韫半生凄苦,李易安更是悬梁自去,她便有些心有戚戚然,自古红颜多薄命,才女一生尽坎坷,西施,蔡琰,苏惠,薛涛,鱼玄机,苏小小等人一生都是历经坎坷,有的终身未嫁,有的芳华早逝。 林黛玉情绪低落的说道:“黛玉知道了,还要多谢嬷嬷提点,黛玉以后自当多向嬷嬷请教。” 李嬷嬷自然看出了黛玉的落寞,她觉得姑娘对待事情,太容易悲观伤怀,便劝道:“姑娘不必如此伤感,若是能嫁个情投意合的,未必不能清风霁月,琴瑟和鸣。” 林黛玉情绪好转,略微羞涩道:“多谢嬷嬷劝慰。” “姑娘不必如此,老爷为着姑娘着想,从京里将老奴请过来,待老奴也甚厚,老奴就是和姑娘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姑娘能听进去就好。” 李嬷嬷听到黛玉如是说,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深怕林黛玉心高气傲,听不进她说的话。 而且有些事她还未对林黛玉明说,她曾听宫里的贵人说起过,越是才华卓越的女子,越容易顾影自怜,感时伤怀。 但大多数女子都被生活所迫,根本没有时间自哀自怨,每天的劳作就占去了她们的全部精力,相比着那些人,姑娘的处境好的太多了。 “嬷嬷说这些,也是为黛玉好,黛玉自然能分得清楚!”林黛玉说道,她心思敏感,这段时间又经历了诸多事情,心性已经颇为成熟,远不是之前被养在府里,天真烂漫的大小姐,自然分得清好坏。 随后林黛玉对李嬷嬷说道:“嬷嬷能多和黛玉说说管家的这些事情吗?” 李嬷嬷点头道:“说起管家,先不说这府里的一应钱财花销,那些庄子铺子的管理!” “就说亲戚之间的礼仪往来,这逢年过节的礼单,就是一大考验,同族之间不同亲疏的亲戚,不同族的姑表亲,姨表亲,还有一些常有来往的故交旧友,这些林林总总的礼单,都是有差异的,要是弄不好就会惹人笑话。” “老话常说不娶丧母长女,便是如此,若是无人教养,没有管家的本事,总是会被夫家挑剔。” 林黛玉闻言便想起她的母亲,心生感怀,颇为伤感,彼时她母亲还在世时,便常和她提起如何管家的一应事宜,有时也当着她面处理一些家事。 只是自从到了外祖母家,看迎春、探春等姐妹每日里,也只说些诗词书画,府里也从未提过教导她们如何管家的事,她便以为京中小姐都是这样度日,如今听李嬷嬷如此说,才发觉此事有异。 她知道李嬷嬷从宫里出来,又在京里被几家看重,请去做过教养嬷嬷,便询问起其中的缘由:“京中的小姐都是这样度日吗?” “我看外祖母家国公门第,也只是教导读书写字,从未提及过教导几个姐妹管家的事。” “按理说贾家是姑娘的亲戚,老奴本不该多嘴,不过既然姑娘问起,那老奴便多说几句!”李嬷嬷说道。 “嬷嬷无需顾忌,还请直言相告!”林黛玉说道,她正想了解其中的因由。 “贾家老奴也是听说过的,这荣国府教导女孩确实与京中颇为不同!” “京中的姑娘虽说都是养在深闺,可也常随长辈拜访些亲友,参加些诗会,花会什么的!” “老奴听说荣国府的几位当家奶奶,都是极少出门的,也极少带着子女们出门见见世面!”李嬷嬷说道,贾家在京中行事风格迥异,她也听别人提起过。 随即李嬷嬷又提起王家:“如今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就是当年王家的小姐,听说他家教导女子也与别家不同,也不教女子读书,只需识得几个字,会算账管家便可!” 林黛玉这才恍然,原来外祖母家教养女孩与别家不同,并非京中都是如此,连王家也会教导女儿如何管家,如今贾府上下都是凤姐在打理。 实则林黛玉想岔了,贾家之所以与别府不同,是因为史太君将教导迎春、探春、惜春的事情交给了李纨,李纨平常也不管家,自然很少教导她们这些事情。 林黛玉则是被史太君留在身边,打算亲自教导,但史太君年纪大了,只顾享受天伦之乐,也未怎么教导于她。 而且史太君年纪大了不愿出门,平常也只顾着自己玩乐,除了对宝玉的事上心外,连贾兰这个嫡长孙都不闻不问,更不用说迎春、探春、惜春几人。 王夫人嫡女已经进宫,她本就不爱出门,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又不是她的嫡女,自然不会带着她们去参加那些名媛交际,更别说教导她们如何管家。 邢夫人是继室,又没有生育子女,她本就是金陵小门小户出来的,在京中也没什么关系,这才极少出门。 而且她身为大房宗妇,虽说是续弦,可也未捞到管家的差事,出去也是让人笑话,这些年她心中一直愤愤不平,自然也想不起来教导迎春几人的事。 “说起来这贾家还有一桩奇事!”李嬷嬷继续说道。 林黛玉颇为好奇的问道:“是何事?” 第五十章 诸事了林家回姑苏 - 红楼翰墨 - 翡瑜 “老奴听说贾家的一个哥儿,是衔玉而生,呵呵,这贾家二太太倒是有手段!” “嬷嬷这是何意?”黛玉疑惑道。 “要说后宅争宠,老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这样手段的,若是操作不好,很容易弄巧成拙,引起皇家的忌讳!”李嬷嬷摇头道。 她久在深宫,十分清楚,皇家历来对这种异象非常重视和忌讳,若是在皇家还好,若是在别人家,十有八九落不了好。 宫里的一些贵人怀有龙种或诞下龙子时,都想搞些祥瑞,来增加小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是宫里规矩森严,几乎没有可操作的余地。 林黛玉虽然明白李嬷嬷的意思,但她对宝玉生而有异象之事,深信不疑,并不觉得这是王夫人的手段。 “老奴听说,贾家这个哥儿,至今仍被贾家老太君养在脂粉堆里!”李嬷嬷略有深意的说道。 林黛玉点点头,外祖母素来疼爱宝玉,一直放到身边教养。 李嬷嬷看黛玉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便提醒道:“古话说得好,‘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 “论理如今这贾家哥儿都大了,早该搬到外宅居住,贾家这么做,就是置他们府上几位姑娘的名誉于不顾了!” 林如海特意嘱咐她,让她多教导黛玉一些男女大防的道理,她便借此事提醒黛玉。 林黛玉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心中一惊,忙问道:“难道外人传了什么闲话不成?” 李嬷嬷明白黛玉的担心,忙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若是长此下去,贾府里几位姑娘的名声也就毁了。” 林黛玉知道李嬷嬷当着她的面,肯定有所顾忌,这才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她和宝玉这些年关系亲密,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会惹来很大的非议,怪不得父亲如此重视此事,她心中有些担心,担心她会辱没了林家的清誉。 见目的已经达到,李嬷嬷忙劝道:“姑娘也不用想太多,索性姑娘年纪还小,也没有定婚,倒也没那么严重,若是姑娘以后说了亲,就不能再见外男了。” 林黛玉神情落寞的点头道:“黛玉明白了!” 李嬷嬷瞧出黛玉心中不快,但这些话是林如海特意嘱托,她也不能不说。 随即李嬷嬷转移话题道:“如今姑娘也大了,再过三年便开笄了,也该学学如何管家了。” “一来替老爷分担些后宅的事情,二来就是将来到了夫家,也能立足不是!” “以姑娘的身份,以后自然是要嫁到,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家里去的,早点学习,对姑娘也有好处。” 林黛玉每日看林如海操劳,早就有为其父分担之心,如今听李嬷嬷这么说,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如何管家,为父亲分担压力。 至于李嬷嬷说的,嫁入夫家立足的话,因心中羞怯,她便直接忽略过去,随即林黛玉语带恳切道:“请嬷嬷教我!” 李嬷嬷看黛玉愿意学,便尽心教授,她先是和黛玉说起,京中诸家女子应该学习的本事,然后又从最简单的,如何管理身边的丫鬟婆子,以及管理府里的下人开始教导。 林黛玉本就极为聪慧,只是往日里未曾接触过这些,如今听来大受启发,觉得这里边学问精深,怪不得人常说,世事洞察皆学问。 思及贾家管理下人的一应问题,林黛玉觉得外祖母家里的有些下人,太过于趋炎附势,攀高踩低。 她去京时,父亲给了她不少银子,每月贾府又照着,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的例,给她发月钱,外祖母又常给她些散钱,可没几年她手里的钱,就所剩无几,都用来打赏那些丫鬟婆子了。 即便是这样,贾府里有些人对她,仍有不小的非议,说她出手不阔绰,不如薛家的姑娘云云。 如今想来便是外祖母家管理失职,屡屡出现奴大欺主的事情。 林黛玉想着为父分担,因此学的分外认真,学习成果也颇为显著。 这些天来,黛玉将林府一干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林家内务,也管理的井然有序。 元雍七年五月底,元雍帝新任命的巡盐御史郭仲琦,从京城来到扬州。 郭仲琦祖籍山东,是延康二十年辛未科的状元,他在京中任督察院副督都御史,兼内阁侍讲学士,一直是元雍帝非常倚重的心腹大臣。 这次元雍皇帝将其派到扬州,足可见元雍帝对两淮盐政和江南政务的重视。 林如海在郭仲琦到达扬州前三天,便已搬出巡盐御史的官邸,目前林如海带着林家众人,暂时居住在陆璟帮他租的一处园子里。 在圣旨传来的第三天,陆璟见林如海这边已经彻底无事,他便带着妹妹回到了姑苏。 他在扬州的事情早就处理妥当,扬州的宅子和一些生意都转手出去,若非林如海的事情,一直没有定论,他也不会在扬州待那么久。 陆璟回到姑苏后,将家中安置好后,便陪着英莲去祭拜了她的母亲。 齐嬷嬷在封氏墓前保证,会好好对待英莲,请封氏九泉之下有知,好好保佑英莲能够心想事成。 郭仲琦到任后的第二天,就在官邸会见了林如海。 林如海虽然比郭仲琦官高一级,但郭仲琦乃是钦差,而且林如海官职虽高但无实权,还没有去吏部报到,因此他还需要听从郭仲琦的命令。 郭仲琦先是转达了元雍帝,对林如海的口头嘉奖和慰问,随后他便开始公事公办起来,直接向林如海言明,他要查历年的盐道账目。 尤其是林如海在任这八年的账目,以免林如海留下什么亏空,到时候需要他来背锅。 林如海对此早有准备,他早已将任上的一些亏空补足,此时见郭仲琦要查账,他也没有推诿,直接将他自延康三十六年上任以来的,历年盐道衙门的账册,一桩桩一件件的和郭仲琦交割清楚。 林如海也担心若是他不交割清楚,万一郭仲琦任上出现什么亏空,会推到他这个前任身上。 因此他将巡盐御史衙门中的诸事都处理妥当,以免留下什么尾巴,成为以后被人攻讦的借口。 如此花费半个多月时间,待郭仲琦确认无误后,林如海方携林家众人从扬州启程,准备回姑苏林家祖宅,祭祀先祖,并打算于今年八九月份左右,直接从苏州府返京。 六月十六日,陆璟接到林如海的通知,他特意租借了一艘大船,从姑苏来接林如海。 陆芷瑜听说此事后,也吵着要一同过来接林黛玉,陆璟无奈只得带着妹妹一同前来。 夜晚停船,林黛玉挽着帘幕,望着月光倒映的江面,听着远处传来的几声风笛,一时间心绪难平。 “帘幕低垂烛影深,月落风笛鹊惊林。江风吹皱芙蓉面,等闲拨弄是寸心。” 归来日久,她已经猜出贾家两个月前,将她送回扬州的心思,是想要撇清和林家的牵连。 她心中倒不怨恨贾家,只是这些年培养的感情就淡了,想到父亲年岁已高,身体又不大好,林黛玉心中便泛起层层愁波。 陆芷瑜在帘外听到林黛玉吟诵的诗句,忙打着帘子进来,夸赞道:“林姐姐,你好厉害啊,竟能随口吟出这么好的诗句!” “妹妹来了,快进来!”林黛玉忙收起愁绪。 陆芷瑜见黛玉愁容满面,便说些笑话逗林黛玉开心,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知道林黛玉很容易就触景伤情。 陆芷瑜在陆璟的教导下,倒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感时伤怀,惜春自怜,始终保持着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待林黛玉心情好转后,陆芷瑜拿出她刚完成的画卷,娇笑着说道:“姐姐,来看看妹妹新作的画!” 林黛玉仔细赏析陆芷瑜的画作后,有些感慨道:“妹妹果然好心性,姐姐远是不及你的!” “妹妹的这幅‘旭日波光图’,朝阳初升,江面侵染,其景壮阔,让人移不开眼睛,看的人赏心悦目。” “嘻嘻,多谢姐姐的夸奖。”陆芷瑜听到林黛玉赞赏,开心不已。 随后她想到哥哥曾夸赞林姐姐的才情,眼睛一转,便央求道:“林姐姐,你教我写诗作赋好不好?” 在姑苏时陆璟给她请了一个女夫子,教她读书习字,可惜去年那位女夫子因家中有事,便自行请辞了,后来陆璟又请了一个,只不过不合她的心意,一月份他们回扬州时就给辞退了。 “这可奇了,怀瑾表哥才情不凡,你怎么舍近求远,反倒让我教你?”林黛玉轻笑道。 前些时日她在父亲书房中,看到过表哥的几篇诗文,觉得其文风飘逸,并无读书人的愚气和匠气。 她也听父亲说起过,表哥文章功力已深,若是明年参加春闱,十有八九会考中的。 “哪有,哥哥提起林姐姐才是满口夸赞,还说姐姐你的才情世间少有呢!”陆芷瑜笑道,听到林黛玉夸她哥哥,她也是极为开心,感觉与有荣焉。 “是吗,表哥是怎么说我的?”林黛玉笑着问道,她很好奇表哥是如何评价她的。 第五十一章 风和日丽外出游玩 - 红楼翰墨 - 翡瑜 “哥哥说姐姐蕙质兰心,是天上的仙子下凡,诗才更是天下少有,诸多男儿都不及姐姐你的才情!” “就连哥哥他自己都承认要是论作诗,他是远不如林姐姐你的。”陆芷瑜笑道。 “我哪有表哥说的那么好!” 林黛玉面色有些羞红,没想到表哥对她会有这么高的评价。虽然她觉得自己,当不起如此夸赞,不过心中仍是开心不已。 陆芷瑜看黛玉有些不好意思了,忙笑嘻嘻的问道:“那姐姐你是答应我了?” “好吧,不过你也别说让我教你,否则要是让表哥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我呢!” “咱俩年岁相当,就当是咱们一起研读诗词文章!” 林黛玉没有犹豫,便同意下来,她很喜欢和芷瑜妹妹待一起的感觉,能够让她忘记一切烦恼。 “怎么会呢,哥哥还一直让我多向姐姐学习呢,又怎么会笑话姐姐!” 听到林黛玉答应下来,陆芷瑜开心的笑了起来,随后说道:“姐姐,等到了姑苏,咱们就让哥哥带咱俩,去游玩姑苏的那些名胜古迹!” “游玩?”林黛玉有些疑惑道,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出游过,在扬州时她父亲公务繁忙,母亲身体也不好,从未带她出去过,到了贾府更是未出过国公府一步。 “是啊,前几年我和哥哥在姑苏为爹爹守孝时,哥哥怕我闷出病来,每个月都会带我出去走走的,可惜每次出门都是匆匆而回,也没好好看看!”陆芷瑜有些惋惜的说道。 “不过这次有了姐姐陪着,咱们一定要好好看看,到时候我要把那些好山好水,都给画下来,到时候再请姐姐题诗!” “我题诗还不糟蹋了你的画?”林黛玉玩笑道,心里却是极为羡慕芷瑜妹妹,有个贴心的哥哥,能够带她出去走走。 她也知道芷瑜妹妹是怕她闷着,才提议此事,心中感动异常。 陆芷瑜看黛玉答应下来,便亲昵的说道:“哪有,我还怕我的画,配不上姐姐的诗呢,哥哥说林姐姐你可是个女诗仙呢!” “什么女诗仙,要是让别人听到,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林黛玉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觉得陆璟对她的夸赞太言过其实了,同时心中暗暗好奇,她从小到大,也没写过几首诗词,为何表哥会对她做出如此评价。 “那有什么,他们要是不服气,就来比比,到时候姐姐随便露一手,就能让他们哑口无言!”陆芷瑜颇为豪气的打趣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拿我打趣,我看还是先让你哑口无言的好!”林黛玉说着就趁陆芷瑜不备,挠起她的腰肢。 陆芷瑜最怕痒了,被林黛玉挠的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的乱颤。 她忙求饶道:“好姐姐,妹妹错了,你饶了我吧!” “哼,看你还敢不敢拿我打趣?”林黛玉绷着小脸假装质问道。 “不敢了,小妹再也不敢了,以后谁要敢打趣姐姐,妹妹就和姐姐一起挠她!”陆芷瑜俏皮的说道。 林黛玉听到这里也绷不住笑了出来,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来,打算就此放过她。 陆芷瑜则趁着林黛玉愣神的机会,趁机脱离了她的魔爪,随即绕到黛玉的身后,挠起她的腰肢,林黛玉自然不依,反身回击起来。 两个小姐妹顿时打闹了起来,不过玩笑一阵过后,两人就抱在一起娇笑起来。 守在外边的紫鹃,安兰等人听着林黛玉和陆芷瑜姐妹的欢声笑语,也聚在一起开心的聊起来。 “你们姑娘可真厉害,自打我跟了姑娘,还没见姑娘这么开心的笑过呢!”紫鹃有些感慨的对安兰说道,她跟着姑娘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极少听到姑娘这么大声的欢笑过。 安兰笑道:“也是我们姑娘和林姑娘投缘,才会一起玩的这么开心!” “陆姑娘每天都这么开心吗?”紫鹃问道,自从她认识陆芷瑜后,就发现陆姑娘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仿佛没有烦恼一般。 “我们姑娘以前也有段时间不怎么开心,都是我们大爷逗着姑娘玩笑,慢慢的姑娘的心情就好了!”安兰说道,心中却是羡慕大爷对姑娘的疼爱。 紫鹃听安兰提到陆璟,忙上心打听道:“我听府里的人说,陆大爷十六岁就中了举人老爷?” 提起陆璟,安兰也颇为自豪的说道:“是啊,我们爷当时还是江南省最年轻的举人老爷呢!” “这么厉害!”紫鹃夸赞道,心中想着若是宝玉也能用心科举,恐怕也能十五六岁就中举吧。 随后她和安兰聊起陆家,想要打探些陆府的消息。 陆璟对陆府的消息管理极为严格,严禁府里的下人乱说府中的事情,尤其禁止向外人透露府里的情况,凡是发现有乱说是非者,情节轻者,接受思想教育,情节重者,直接撵出府去。 因此安兰只挑些不重要的事情和紫鹃说,凡是涉及敏感重要的事情,她都一概回避。 紫鹃发现安兰口风极严,因此也不再打听陆家的事情,两人只说些家长里短。 船行两日,到达姑苏城码头,陆璟将林如海一行送回林家祖宅,便带着妹妹回到陆家。 陆芷瑜回到家后,就央求陆璟带着她和林黛玉一起去游玩,陆璟对此欣然同意。 这几年他没怎么陪妹妹出去玩过,不过涉及林黛玉,他便去找林如海商议。 林如海沉吟片刻,也同意下来,不过却交代陆璟要顾及到林黛玉的名节。 自从知道了贾家对黛玉名声的诋毁,林如海对黛玉的名声更加重视,甚至有些矫枉过正。 陆璟自然听出林如海话中的意思,除了要他保护好黛玉,不能被人瞅见容貌等事之外,也是委婉的交代他,要和林黛玉保持一定的距离。 陆璟心中暗叹,恐怕林如海到现在还没有放弃,将黛玉嫁到贾家的想法,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便同意下来。 两家虽是亲戚,但对于黛玉而言,他属外男,自然要避嫌。他虽然不怎么在意这些规矩,但也要入乡随俗。 六月二十五日,风和日丽,宜出游,嫁娶,忌动土,作梁。 辰正二刻,陆璟准备好人手车马后,便带着妹妹去林府,接到林黛玉及其随从丫鬟,随后一行数十人,直奔虎丘而去。 林黛玉和陆芷瑜两人,共同乘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英莲、齐嬷嬷和李嬷嬷三人乘坐一辆翠幄青光车,紫鹃、安兰、悠夏等十来个丫鬟,分别坐在后面的三辆青绒竹帘车内。 车马后边是陆璟安排的十几个家丁护卫,陆璟则带着吴泽、陈绩、陆炼等亲随,骑马在前方开路。 去虎丘要经过山塘街,山塘街被称为姑苏第一街,街上居货山积,行云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 到达山塘街之后,陆璟寻了一处清净之地,就停下车马,让陆芷瑜和林黛玉观赏白公堤和白公祠。 山塘街始建于唐代宝历年间,后来白居易奉命来苏州任刺史。白居易上任不久,有一次他坐轿子到虎丘去,看到附近的河道淤塞,水路不通,行程极为艰难。因此他回到衙门后,就找来有关官吏商量此事,最后决定在虎丘山,环山开河筑路,并开凿出了一条山塘河。 山塘河开凿之后,白居易又在河塘旁筑堤,因此就有了山塘街,山塘街东起阊门渡僧桥附近,西至虎丘望山桥,全长约七里,故有七里山塘到虎丘之说。 山塘河的开凿和山塘街的修建,不仅便利了灌溉和交通,还让这一带成了热闹繁华的市井。 苏州百姓非常感激白居易,在他离任后,就把山塘街称之为白公堤,还修建了白公祠,以作纪念。 陆芷瑜拉着林黛玉的柔荑,两个小姐妹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游赏起来。 林黛玉放眼望去,只见绿水河道,纵横交织,骄阳普照,波光粼粼,一座座色彩鲜艳夺目的桥栏,使得此地愈加风情万种,心中甚是喜爱,不由的开口念道:“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 陆芷瑜来过此地几次,但每次来都有不一样的感觉,她对黛玉的说法深有同感:“姐姐说的是,我第一次来时就喜欢上了这里,七里山塘,锦绣绵长,流水萦伴,水碧天苍,小亭烟水堪做画,阮琴鸣兮露酣畅。” 林黛玉闻言笑意盈眉,她虽然祖籍姑苏,可是这也是她第一次出来游玩,看到这样的美景。 “林姐姐,告诉你个秘密,我第一次来白公堤时,还闹了个笑话呢。”陆芷瑜看黛玉心情极好,便分享她的秘密。 林黛玉看着河上装载着茉莉花、白兰花等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游船画舫款款而过,好奇的问道:“妹妹闹了什么笑话?” “当时哥哥告诉我这是白公堤时,我还疑惑呢,白公堤不是在西湖吗,怎么跑到姑苏来了?” “后来哥哥告诉我,说西湖的白堤是白沙堤,姑苏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白公堤,虽然都叫白堤,但两者是不同的。” 林黛玉掩嘴笑道:“可见你平时读书不怎么用心,白乐天初到杭州时,就写下‘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的诗句,可见白沙堤早就有的。” “是啊,哥哥也这么说,哥哥说白乐天在西湖也修过白堤,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只有这里修的还保存着。”陆芷瑜有些遗憾的说道。 林黛玉感叹道:“那真是可惜了,无缘一见。” 两人正说话间,英莲带着丫鬟,提着两个绛云食盒,款款走了过来。 第五十二章 游虎丘英莲问千金 - 红楼翰墨 - 翡瑜 英莲来到两人跟前,笑道:“姑娘,林姑娘,这是大爷给两位姑娘,买的街上的小吃。” 陆芷瑜接过一个食盒后笑道:“我就说怎么一转眼就看不到你了,原来是和哥哥一块去买吃的,让我看看你们都买了什么。” 英莲随即将另一个食盒,递给林黛玉。 “姑娘这个里边是赤豆糕、海棠糕、春卷还有桂花糖,这几样都是姑娘爱吃的!” “林姑娘那里有荷花酥、千层酥、核桃酥、豌豆黄、糯米藕、芸豆卷、开口笑!” “大爷不知道林姑娘喜欢吃什么样的,想着林姑娘平常,也难以吃到家乡的小吃,就多买了几样,让林姑娘尝尝。” 林黛玉打开食盒,看着里边琳琅满目的糕点,心中既惊喜又感动,忙说道:“一会你替我谢谢表哥,有不少我都没见过呢。” 陆芷瑜将里边的一包桂花糖取出来,随手放到黛玉口中一颗,又投喂英莲一颗,笑着问林黛玉道:“姐姐,好吃吗?” 林黛玉嚼着桂花糖,觉得心里甜甜的:“嗯,甜甜的,软糯适中,很好吃。” “嘻嘻,姐姐觉得好吃就行!”陆芷瑜开心的笑道,随即就要将桂花糖分给身边的丫鬟。 英莲忙笑着阻止道:“姑娘手里的,都是大爷特意给两位姑娘买的,大爷那里还买了很多呢,我等会就给安兰她们分了。” 英莲说着就让青儿将另外一份取过来,让她分给紫鹃、安兰、齐嬷嬷、李嬷嬷等人。 “嗯,还是哥哥想的周到。”陆芷瑜笑道,随即收起手里的桂花糖,塞到林黛玉手中,继续打开其他的小吃。 “姐姐尝尝这个,金黄酥脆的春卷最好吃了。”陆芷瑜用手帕包着一个递给林黛玉。 林黛玉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吃这些东西不雅,便摇头道:“还是等会到车上再吃吧!” “那好,就听姐姐的。” 陆芷瑜将食盒盖起来,交给身边的丫鬟,不过桂花糖却被两人拿在手里,两人一边嚼着桂花糖,一边游览着山塘街,随后又去参观了白公祠。 林黛玉口中含着桂花糖,游走在石桥雕栏之间,觉得身心极为舒畅,她发现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她最向往的。 两人在山塘街游览了半个时辰,方回到马车上,上了马车之后,两人便开始分享美食。 英莲坐在马车上看着身边的食盒,嘴角忍不住的露出笑意,素手忍不住的摸向头上戴着玉钗,心中充满喜意。 她跟着大爷去逛了一趟街市,凡是她喜欢吃的大爷都给她买了下来,尤其是到了卖首饰的一个铺子里,大爷看她喜欢这支玉钗,便给她买下来。 陆璟一行人到了虎丘之后,看到此地已经有了不少马车人流,知道今天风和日丽,不少世家公子小姐也于今日出游。 陆璟让妹妹和黛玉下了马车,随后给两人安排好丫鬟和护卫,便让她们去游览虎丘。 虎丘被誉为苏州第一景,据传春秋时期吴王夫差葬其父阖闾于此,葬后三日有白虎踞其上,故名虎丘。早些时候,虎丘曾是海湾中的一座随着海潮时隐时现的小岛,后经沧海桑田,变成了平原上的一座小山,故名海涌山。 山虽不高,但怪石众多,沟壑纵横,悬崖壁立,千年虎丘塔便矗立山巅。历代文人雅士在虎丘留下了许多摩崖石刻题咏,如今虎丘成了文人墨客的聚会之地,也是当地百姓的游圣所在,常有世家公子小姐在此游玩,一些商贩也随之在此开市,使得此地繁华异常。 “姐姐,这便是虎丘,昔见虎耽耽,今为佛子岩。云寒不出寺,剑静未离潭。这四句诗便点了虎丘的四大景致。” 一路行来,陆芷瑜充当导游,为林黛玉介绍着虎丘的典故和盛景。 “我听说东坡先生曾言‘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此地确实美不胜收!”林黛玉一边游览一边感慨道,她今天心情大好,也彻底的放开了心扉。 遥望虎丘,看到山巅古刹,林黛玉不由得开口吟道:“香刹看非远,祗园入始深。龙蟠松矫矫,玉立竹森森。怪石千僧坐,灵池一剑沉。海当亭两面,山在寺中心。酒熟凭花劝,诗成倩鸟吟。寄言轩冕客,此地好抽簪。” “嘻嘻,姐姐果然好诗性,要不姐姐一会也去题诗一首?”陆芷瑜指着摩崖石刻建议道。 林黛玉摇头笑道:“妹妹就别打趣我了,咱们闺中女儿的笔墨哪能给外人看。” 陆璟并未打搅两人,只在边上安排众人护卫着两人,不让别人接近她们,他自己则在一处凉亭内,关注着两人的举动。 英莲一直跟在陆璟身边,看陆璟站在凉亭内遥望两位姑娘,便问道:“爷不去陪着姑娘们一起吗?” “让她们自己玩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常来此地,早已经将各处都游遍了,倒也没什么可游览的。 “难得出来一趟,连你身边的青儿都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她俩,一块去到处看看?” 英莲笑着摇头道:“悠夏她们都去陪着姑娘了,英莲要是也去了,爷也身边就没人伺候了。” “别老拿自己当丫鬟,我也用不着你伺候,你倒不如去四处走走!” “英莲哪也不去,就陪在爷身边。”英莲摇头道,并不想离开陆璟。 “既然你不去,咱俩就坐下来,好好说会话,正好有你这个美人在身边,比什么美景都好看。”陆璟笑着说道,随即将一个软布铺在石凳上,让英莲坐下。 英莲听了陆璟的话,羞的脸色微红,看爷对她那么细心,心中喜意充盈,坐下之后为了转移羞态,就随手指着江边的一座石像问道:“爷,那个雕像是谁啊,我怎么看着像个女子?” “你说那个啊,原本是一座金像,不过后来被人偷了,就用石像重新雕刻的。”陆璟看着那座少女像解释道。 “谁这么傻,在江边塑个金像,不被偷走才怪呢。”英莲笑道。 “嗯,说起来塑那个金像的人叫伍子胥,估计他也想不到千年后,会有一个姑娘说他傻。” 英莲顿时羞红了脸:“竟然是他,爷就别笑话英莲了,他怎么会用黄金塑一座像?” “说起这个雕像还真有一段故事。” “当年伍子胥逃亡时,得到一位少女的救助,伍子胥当时告诫少女,不要说曾与他见过面。那个少女为了守护秘密,就投江自尽了。” 英莲听到这里,心中既是伤心又是佩服,连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伍子胥为此伤感不已,在石头上写下血书:十年之后,千金报德!” “十几年后伍子胥领兵攻入了楚国,他特在此地,用千金塑了一座少女像,来纪念那个姑娘!” “后世用“千金”来称呼女子,便来源于此。” 陆璟说完后,看英莲眼圈微红,眼中泛起点点泪光,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英莲擦着眼泪说道:“我是佩服这个姑娘,那么勇敢。” “勇敢,你这脑回路也是绝了。” 陆璟没想到英莲竟然这样解读这个女子的事迹,他随即问道:“如果是你,你不会也怎么做吧?” 英莲没有一刻迟疑,声音坚定的说道:“要是爷的话,英莲也会这么做的,爷让英莲做什么,英莲就做什么,英莲的命都是爷的。” 陆璟看着英莲虔诚认真的神情,听着英莲坚定不移的话语,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两人朝夕相处六年多,他自然知道英莲对他的感情,他心里也非常喜爱英莲。 “傻丫头,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要真是我的话,我也舍不得你,肯定会带着你一起走的。”陆璟握着英莲的柔荑,温柔的说道。 英莲素手被擒,顿时羞的脸色微红,微微挣扎几下,便任由陆璟握着她的小手。心有却是羞喜交加,这还是爷第一次对她说,舍不得她的话,心中越发坚定的要跟在陆璟身边。 陆璟随后说道:“对了,你不是一直喜欢诗词吗,我平常也没太多时间教你,正好今天给你介绍一位老师,你要是愿意,倒是可以跟着她学习?” 陆璟想起原来的命运轨迹中,英莲曾跟着林黛玉学过诗,而他自己并不擅长诗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教导英莲,就打算为英莲和黛玉两人,续起这个师徒缘分。 第五十三章 甄英莲拜师林黛玉 - 红楼翰墨 - 翡瑜 英莲正在回味陆璟刚才的话语,突然听到陆璟跳到这个话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呆萌的问道:“老师,谁啊?” “比爷还厉害吗?” “自然是胜我多倍!”陆璟笑道。 吟诗作赋需要天赋,他自问在这方面天赋平平,自然也比不上诗才横溢,有咏絮才之称的林黛玉。 “英莲不信!”英莲摇头道,她心里一直都坚信陆璟是最厉害的。 陆璟呵呵笑道:“等你接触久了,自然就会知道,说起来这也是你们的缘分!” “你若是同意,过会儿,我就问问看,你若是不同意就算了!” 英莲虽然不明白陆璟,为何要给她介绍一个老师,不过她对于诗词甚为喜爱。而且对于陆璟的安排,她向来是言听计从,因此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英莲听爷的安排。” “那好,等一会儿,我这就问问,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做你的老师。”陆璟含笑说道。 英莲看陆璟也不透露是谁,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再问下去,而是陪着陆璟坐在凉亭说话,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璟考虑到两人该累了,便让吴泽去传信,让妹妹和黛玉回来休息会儿,并说他有事相商。 约莫盏茶时间,林黛玉和陆芷瑜就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回到凉亭。 陆璟看两人脸色微红,额头上香汗微醺,忙让两人坐下来,让人将消暑汤端给两人,随即又让陆炼拿出两个西瓜切了,分给众人。 陆芷瑜吃完几块西瓜后,问道:“哥哥找我们什么事,我和林姐姐正玩的开心呢,就被你叫了过来。” 林黛玉也瞪着美眸,好奇的看向陆璟。 陆璟看着调皮的妹妹笑道:“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正好你们也玩了一段时间了,在这歇一会儿,消消暑气。” 随即看向黛玉道:“我这次找你们来,是有件事情,想问问林妹妹的意思!” 林黛玉一直留心着两人的对话,想要从中了解陆璟的性情,但当听到陆璟有事找她时,她心中一惊,疑惑的问道:“表哥找黛玉何事?” 陆璟随即将英莲郑重的介绍给黛玉:“这是一直客居在我陆家的世交之女英莲姑娘,她一直喜欢诗词一道,我素知林妹妹诗才无双,因此就想让英莲跟着林妹妹学习,当然拜林妹妹为师也是可以的,不知林妹妹意下如何?” 林黛玉心中愈发惊奇,本来她就对陆璟那么了解她的事情,感到极为困惑,上次在船上,又听芷瑜妹妹说起,表哥对她的夸赞,心中更为惊讶,不知道表哥为何会知道她喜爱诗词。 林黛玉压下心中疑问,忙拒绝道:“表哥说笑了,论才华,黛玉哪里比得上表哥!” “林妹妹不必谦虚,论诗词之道,我是万不及林妹妹的。” 林黛玉听到陆璟的夸赞,心中不仅没有欣喜,反而疑惑更甚,刚想问,表哥是如何知道的。 就听陆芷瑜说道:“好啊,好啊,我替林姐姐答应了,上次在船上,林姐姐就说过要教我的!” 林黛玉心中一急,顾不得再询问陆璟,忙拒绝道:“此事万万不可,黛玉年幼,见识浅薄,万没有当老师的资格!” 陆璟也对妹妹说道:“你答应有什么用,此事还需要林妹妹自己做主!” “哼!”陆芷瑜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即挽着黛玉的胳膊,对着黛玉央求道:“好姐姐,你就答应吧!” 林黛玉一时陷入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陆芷瑜眼珠子一转,对着英莲使了个眼色。 英莲虽然不明白,大爷为何让她拜师林姑娘,不过还是毫不犹豫的听从陆璟的安排,看到姑娘的眼色,忙向黛玉恳求道:“还请林姑娘教我?” 大有黛玉不答应,她就跪下来央求的趋势。 林黛玉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最后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既然表哥相信黛玉,那黛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黛玉才疏学浅,拜师之事就不必再提了,就让英莲和我一起学习便是,英莲若是有什么疑问,黛玉自会为她解答!” “林妹妹勿怪,芷瑜调皮惯了,若是林妹妹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陆璟颇为无奈的摇摇头,他的本意只是想问问黛玉的意思,但妹妹和英莲此举,倒有些是逼迫着黛玉答应的意味了。 林黛玉看着芷瑜和英莲的笑脸,无奈说道:“并未勉强,有芷瑜和英莲一起讨论研习,也能互有进益。” “也好!”陆璟笑道:“你们姐妹自己决定便可,我就不掺和了!” “你们去玩吧,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省的芷瑜一会又埋怨我!” “我才不会呢。”陆芷瑜对着陆璟调皮一笑,随即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着英莲,继续游览去了。 离开陆璟后,林黛玉的神情重新变得自如起来,对着陆芷瑜嗔怪道:“哼,都是你!谁让你替我答应的,害得我在表哥面前丢脸!” 最主要的是她想问的问题也没问出来,浪费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姐姐,我跟你说,你别看英莲姐姐呆呆的,实则却是个有天分的!”陆芷瑜笑着说道,随后把林黛玉拉倒一边,小声把英莲的身世,和林黛玉说了一遍。 林黛玉听后既惊且奇,她没想到英莲的身世竟然这样坎坷,对英莲大为怜惜,同时也对陆璟越发有好感,不仅救了英莲,还给英莲尊重。 两人回来后,林黛玉拉着英莲的手,真诚的说道:“既然你喜欢诗词,也不用喊我老师,以后我们一起学习,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英莲谢林姑娘!” 随后三人一起继续游览起来,及至剑池,陆芷瑜笑着将上次陆璟告诉她传说说了出来:“姐姐,这是虎丘剑池,哥哥还说这剑池底部,可能是吴王阖闾的墓室,里边藏着三千把青铜宝剑,连秦皇都来此地寻过宝剑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既是表哥所言,应该不会有假!”林黛玉说道。 “哪有,姐姐你不要被哥哥骗了,他说的话有很多当不得真!”陆芷瑜笑道。 “你不知道,小时候哥哥骗我说糖是苦的,后来我偷偷尝了才发现原来是甜的!” 陆芷瑜说着又讲了许多和陆璟幼年时的趣事,英莲也穿插讲述了一些。 林黛玉对此极为感兴趣,她正想多了解陆璟的事情,故而问了许多细节。 三人一面游览,一边说着陆璟的事情,姐妹之间相处更加融洽。 及至中午,众人又聚在凉亭,陆芷瑜拿出自己做的糕点,林黛玉也将准备的点心拿出来,分给丫鬟一些后,众人开心的享用午餐。 食毕,众人继续游览虎丘塔和文人墨迹,此次游玩直至过了申时方歇,林黛玉和陆芷瑜都是心满意足,开心异常,随后陆璟将林黛玉送回了林府。 第二天陆璟在姑苏城搜寻一遍,从东市的花鸟市场挑了四只红头蓝颈的花头鹦鹉。 陆芷瑜看到之后,便喜欢的爱不释手,逗着几只鹦鹉教他们说话。 “还是哥哥疼我,我早就想养几只鸟儿雀儿的,没想到今日哥哥就买回来了。” “呵呵,既然喜欢好好养着就是,不过只有两个是给你的,还有两只是送给林妹妹的。” 陆璟看妹妹喜欢也非常开心,昨日英莲虽然没有拜黛玉为师,不过也算是跟着林黛玉学习,他就想应该买些礼物,当做拜师礼才是。后来回忆一番,想起来林黛玉似乎养过鹦鹉,就买了几只回来。 “哥哥怎么想起要送林姐姐鹦鹉了?”陆芷瑜好奇道。 “正好今日逛街时遇到,我想着英莲虽说没拜师,但也该送些礼物过去的,便买下了。” “后来想着你应该也喜欢,就又买了几只。” “哼,哥哥真偏心,原来先是给林姐姐买完,才想到我这个妹妹!”陆芷瑜假装生气道。 陆璟笑道:“你就别在我面前耍小把戏了,我还不了解你,小机灵鬼。” 陆芷瑜不满道:“哼,没意思,哥哥就知道拆穿人家。” “是你演的太差,你先教他们说几句吉祥话,过几天给林妹妹送去,就当她教英莲的谢礼了!” 陆璟说着,丢给妹妹一包干果,里边有瓜子,果仁什么的:“这些是他们的伙食,你教的时候顺便喂喂他们。” “哥哥放心,我这就教他们说话去!”陆芷瑜开心的接过干果,随即让洛梅,安兰提着两只鸟笼子,便兴奋的转身回她自己的小院。 第五十四章 林黛玉出题考英莲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六月二十八日,晴,宜祈福、求嗣、纳采、订盟,忌动土、起基。 陆璟来到林府帮助林如海准备祭祖的一应事宜,陆芷瑜也带着英莲来找黛玉玩闹。 “林姐姐,快出来,妹妹今儿个带你的弟子来拜见你了!” 一进林黛玉房间,还未见到黛玉,陆芷瑜便开口调笑道。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拿我打趣!”林黛玉听到陆芷瑜声音,忙走了出来。 看到芷瑜和英莲各提着个鸟笼,里边有两只蓝颈绿羽的红头鹦鹉,便说道:“怎么也不让丫头帮着提着,也不怕累着。” “嘻嘻,不累!”陆芷瑜娇笑道:“这是哥哥送给姐姐的,说是怕姐姐一个闷着,特意给姐姐买的。” 她并未按陆璟的交代,说出送黛玉鹦鹉的原因,反而想要撮合他哥哥和黛玉两人。 林黛玉脸色微红道:“替我谢谢表哥。” “嗯,我一定转达姐姐的谢意!”陆芷瑜一本正经的说道。 随后扯下黛玉腰上挂着的一个香囊,笑道:“这个香囊就当是,我替哥哥讨的回礼了。” 林黛玉羞怯难当,忙将鸟笼递给紫鹃,就要上手抢回香囊:“妹妹快还给我。” 陆芷瑜娇笑着跑开几步,说道:“姐姐难道不给哥哥回礼吗?” 林黛玉面色羞红道:“我自会准备其他回礼的,这个是万万不行的。” “依妹妹看这个就正好啊!”陆芷瑜拿着香囊晃了晃。 “你再不还给我,这鸟我就不要了!”林黛玉羞恼道,那是她贴身用过的香囊,怎能送给其他男子。 陆芷瑜看黛玉生气了,忙将香囊还给黛玉,笑道:“那姐姐准备回什么礼物?” 林黛玉接过香囊,心中舒了一口气,拧了拧陆芷瑜的小脸,嗔怪道:“你这个小丫头,就知道作弄我。” 陆芷瑜忙笑着讨好黛玉:“妹妹这不是看姐姐气色越发好了,就和姐姐玩闹,谁知姐姐竟当真了!” 林黛玉看着陆芷瑜的笑脸,心中实在升不起责怪的念头,虽然原谅了她,但口中依旧不饶道:“哼,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这样,看我怎么罚你!” “妹妹再也不敢了!”陆芷瑜佯装可怜兮兮的说道。 “你啊,就是调皮!”林黛玉点着陆芷瑜的额头,颇为无奈道。 “姐姐,这几天,我一直再教他们说话,姐姐听听。”陆芷瑜看黛玉不生气了,便笑嘻嘻的掏出一把瓜子,喂了鹦鹉几颗。 鹦鹉立刻兴奋的喊道:“姑娘好,姑娘好。” 林黛玉听了心中欢喜,笑道:“倒是个有灵性的。” “那是,哥哥送给林姐姐的能不用心吗?”陆芷瑜笑道,看黛玉脸色微红,忙说道:“正好姐姐可以教他们念诗,我和英莲也能跟着学。” 英莲听了忙娇笑着向林黛玉问好:“林姑娘好!” “不用多礼,我正寻摸着找你呢!” “姑娘找我做什么?”英莲不明所以的问道。 “前个儿时间匆忙,我也没问起,你如今学到哪一步了,正好趁着今儿你也来了,就想问问你的学问,要是比我都厉害了,那我就无地自容了!”林黛玉笑道。 英莲还未回答,陆芷瑜便打趣道:“姐姐放心,估摸着姐姐教会了鹦鹉,英莲姐姐还未学会呢。” “你啊,牙尖嘴利的,英莲别理她,咱们两个说话去!”林黛玉拉着英莲的手说道,随后让紫鹃将鹦鹉挂到窗口。 英莲听了,只是娇声一笑,也不在意姑娘对她的打趣,随后笑着对林黛玉说道:“大爷最初教了英莲诗词的格律,起承转合,平仄虚实对仗这些,说是要先把基础打好。” “后来又说诗词首重立意,若是立意新颖了,连词句也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说是‘不以词害意’,平常也让我多读王摩诘和杜子美的诗集,说要我用心揣摩,只是英莲愚笨,还未能体会多少!” 林黛玉听了点头赞道:“表哥教你的方法是对的,须知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牢了,词句自然信手捏来,既然你已经有了基础,那我就考考你。” “好啊,不过英莲比较笨,林姑娘别出太难的题就行。”英莲有些紧张的回道。 林黛玉轻笑道:“不难,就是让你在‘轻风细柳,淡月梅花’,这两句中间各加上一个字,作为诗腰,使之成为五言联句。” 英莲思索片刻后说道:“清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 “还可以,不过这个‘摇’字加的还不够好。”林黛玉听后点评道。 “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陆芷瑜接着说道。 “林姐姐看我加的如何?” 林黛玉笑道:“虽然是个佳句,但是还不够好。” 陆芷瑜摇着林黛玉的胳膊,笑着问道:“林姐姐,那你说说该加什么字?” 林黛玉颇为享受这种亲昵的感觉,便笑道:“英莲姑娘加的‘摇’,‘映’二字,虽说写出了柳的动态和月的皎洁。” “但你的‘舞’,‘隐’两字要略胜一筹,‘舞’字用的更加动人,把柳的姿态写活了,‘隐’字则让月的皎洁更加突出,要我加的话就是:‘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 陆芷瑜听了拍手赞道:“妙极!姐姐的‘扶’字既写出了风的轻微,柳的纤弱,又写出了风与柳的亲昵和互相依偎的神态,比小妹的‘舞’字更加传神。 “‘失’字也比‘隐’字更进一步,写出了月、梅融为一体的情景,姐姐这两个字用的当真妙极。” 英莲一脸崇拜的看着黛玉:“林姑娘真是厉害,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陆芷瑜笑道:“那是当然,林姐姐可是个女诗仙呢,怎么样,当你的老师还是绰绰有余吧?”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不过平日里喜欢诗词,多读过几句诗罢了。”林黛玉笑道。 随后问英莲道:“你可有喜爱的诗句,说给我听听?” “我读了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觉的很有趣,甚为喜爱!” 林黛玉摇摇头,说道“你如今学的还浅,未能揣摩其意,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句子,便觉得有趣,若是入了这个格局,便再也学不出来的。” 通过英莲的对答,林黛玉对英莲的水平大致有了一个判断。 “大爷也说过陆放翁的诗句,写的多是慷慨悲歌的忧国诗,不适合女儿家来读!”英莲解释道,“只是我觉得这句甚为有趣。” 林黛玉点头道:“表哥说的没错,陆放翁诗中愤懑有余,释怀不足。” “他的诗浅显滑易,以文字为诗,对仗虽说工整,却无韵味,亦无意境,对初学者而言,并无益处!” 英莲听黛玉说的在理,顿时满心欢喜,忙央求黛玉:“求姑娘教教英莲!” 林黛玉也觉得教导弟子之事颇为有趣,便娇笑道:“你若是听我的,就先把王摩诘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读李青莲的七言绝句一二百首。” “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刘桢,谢灵运,阮籍,庚信,鲍照应等人的看一遍。” “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就不愁不是诗翁了。” 第五十五章 英莲学诗心悦诚服 - 红楼翰墨 - 翡瑜 英莲听了大喜,忙说道:“大爷也是这样要求英莲的,英莲如今只读到了王摩诘的五言律诗,只是有些不解其中滋味,大爷平时太忙,英莲也未敢多问。” 林黛玉笑道:“正要讲究讨论,方能长进,你且说来于我听听。” 英莲笑道:“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来却是逼真的,有些看似无理的,想来竟是有理有情的。” 林黛玉笑道:“你这话倒是有了些意思,可见你已经入了门槛,但不知你从何处见得?” 英莲笑道:“我看《塞上》一首,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是直的?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但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那景色一般,若说再找两个字来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 看林黛玉露出笑意,英莲仿佛受到了鼓舞:“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无理。后来想想,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念在嘴里倒有几千斤重似的。” “还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远远的看过几户人家做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 “会心处不在多,你能体会到如此意境就已经不错了。”林黛玉点头笑道。 随后转向陆芷瑜问道:“妹妹可知‘上孤烟’的用典?” 陆芷瑜笑道:“姐姐这是要考教妹妹了,王摩诘的这句是套了陶渊明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个‘上’字就是从‘依依’二字中化出来的。” 林黛玉夸赞道:“妹妹果然家学渊源,这陶翁笔下的烟,比之王摩诘的更加淡而现成!” 陆芷瑜听了黛玉的夸赞欣喜不已,便提议道:“不如姐姐出个题目,我们三人一人做一首?” 英莲也央求着黛玉出题,林黛玉说道:“正巧前几天从虎丘回来,我看月色正好,本打算胡诌一首呢,不想事后就忘了这事。” “不如咱们就以月色为题,限十四寒的韵,也不限字,你们看可好?” 陆芷瑜和英莲都同意下来,林黛玉让紫鹃,红苕等准备笔墨,随后三个各自沉思起来。 未到一刻钟,林黛玉就率先写出来:“有花无月恨意牵,有月无花恨转怜。花美似人抱月坐,月明如水照花眠。踽行月下寻花步,何人共赏花月前。如此好花如此月,莫作愁肠日度年。” 未几,陆芷瑜也完成了,林黛玉走到陆芷瑜的近前,看到:“公输匠心琢玉盘,姮娥含羞舞青烟。羡却人间徒留影,甘做氤氲欲缠绵。蟾宫漫邀待花姿,高台权将付身闲。拢烟起笔欲入墨,画未成时人已眠。” 林黛玉心中赞了一声好,随后夸赞起陆芷瑜:“妹妹这首,立意极好,且无吟月之悲意,我看了也是喜爱不已。” 陆芷瑜笑道:“姐姐别笑话我就成,比起姐姐,我是不及的,让我看看姐姐的!” 陆芷瑜看完黛玉的诗作后赞道:“姐姐真是厉害,将‘花月’二字随意的嵌入诗句中,诵读起来,又是流畅,又是宛转悠扬。” 英莲看到林黛玉和陆芷瑜的诗作已经完成,心中便有些急了,也顾不得再精雕细琢,忙把想好的句子写了出来。 林黛玉和陆芷瑜看英莲动笔,也旁观起来,只见英莲写道:“月转东墙漫听蝉,声自颤颤魄自寒。多情应照花间露,解语鸡鸣五更残。云出掩月归何处,红袖楼头夜倚栏。缘来几度影交加,试问何时红线牵?” 林黛玉看了笑道:“你这首倒也新巧有意趣,如今看来你已经得了诗中三昧,只是……。” 林黛玉说道此处,就看着英莲笑而不语。 英莲听了黛玉前面的夸奖欣喜不已,看黛玉后边的话一直不说出口,担心她写的有什么问题,忙问黛玉只是什么。 黛玉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英莲,看的英莲脸色羞红。 陆芷瑜却拉过英莲问道:“呵呵,英莲姐姐,我来替林姐姐说,我来问你,你这红线是想和谁牵?” 林黛玉听了也是饶有兴趣的望着英莲,等待着英莲的回答。 英莲被她们看的脸色通红,一时羞的无地自容,忙抱着陆芷瑜的胳膊央求道:“好姑娘,你饶了我吧,英莲只是随便写的,哪有这个意思!” “呵呵,你要是想嫁人了,就告诉我,我替你告诉哥哥!”陆芷瑜笑道。 “反正哥哥说了,你本就是客居在陆家的千金大小姐,我们家也没拿你当丫鬟看待,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离开陆家了,陆家自会为你送上一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好姑娘,你就别打趣英莲了,你和大爷对英莲这么好,英莲怎么会想着离开呢!”英莲急忙求饶道,心中想的却是一辈子也不离开陆家。 陆芷瑜看英莲神情羞涩,也不在打趣她。 英莲心中松了一口气,忙让黛玉继续点评她诗中的问题。 林黛玉也不藏私,一一指出英莲诗中的问题,随后三人细细品评对方诗作,陆芷瑜和英莲公推黛玉的诗作为最佳。 英莲看了林黛玉的诗作,又听了黛玉的点评,早已倾心诚服,至此方明白为何大爷要让她拜林姑娘为师,原来林姑娘的才情如此出众,随后便向黛玉请教,她平常遇到的诸多问题。 陆芷瑜也趁此机会向黛玉请教了不少问题,林黛玉来者不拒,尽心指点陆芷瑜和英莲,同时也从这种教导中,找到了做老师的乐趣。 其后数月每隔三五日,陆璟便带着陆芷瑜和黛玉游览苏州名胜古迹和自然景观,其中拙政园,狮子林,沧浪亭。 后来也不拘泥在姑苏,连灵岩寺、胥江、石湖等苏州十景也在游玩之列,每一处两个小姐妹都是乘兴而去,尽兴而归。 不出游时,陆芷瑜便带着英莲找林黛玉玩乐,同时跟着林黛玉学习诗词。 其中陆芷瑜还画起游览过的盛景,每画好一幅便拿给林黛玉欣赏,让林黛玉题诗。 进入八月后,陆璟带着妹妹和林黛玉,到玄墓山蟠香寺进香,蟠香寺原先叫圣恩寺。 延康二十年,延康帝第三次南巡时,前来此寺进香,并在玄墓山上观赏梅花,还御笔题下“松风水月”四字,当时延康帝还在蟠香寺四宜堂留宿一夜。 延康帝离开后,下旨赏赐圣恩寺帑金一千两,念珠一千挂,僧衣,僧帽,僧鞋,僧袜各一千副。 圣恩寺感念皇恩,又因延康帝曾在此地夜宿和进香,因此便将寺名改为蟠香寺。 蟠为睡龙,蟠香为龙在休息和进香,改名之后蟠香寺的香火越发旺盛。 陆璟等人到时,只见蟠香寺内香客云集,除了善男信女之外,还有不少士子来此瞻仰延康帝的御笔题字。 陆璟带着妹妹、黛玉和英莲及一众仆从进入大殿,陆璟和陆芷瑜为仙逝的父母进香,林黛玉则替贾敏添了长明灯的灯油,英莲也为她的母亲添了香油钱,随后她们几人又拜祭了寺内的菩萨。 进香之后,陆璟又带着林黛玉和陆芷瑜,游览起玄墓山,随后陆璟想到那个差点和他定娃娃亲的妙玉,就让黛玉和妹妹两人去见见妙玉。 第五十六章 蟠香寺诸女初相见 - 红楼翰墨 - 翡瑜 妙玉初时并不愿见林黛玉和陆芷瑜两人,后听说只是两个小女孩,思忖一番,便同意下来。 她在寺内修行多年,并没有多少朋友,想到索性无事,恰好邢岫烟也在,便请她们一同到内室用茶。 林黛玉见妙玉似乎在收拾东西,便问道:“妙玉师傅是要出远门?” 妙玉神色一暗道:“不错,听说京城牟尼院中,有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家师要带着我去瞻仰。” 陆芷瑜笑道:“那倒是巧了,过几天林姐姐也要入京,说不定你们还能在京城碰面呢。” 妙玉对两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意的问道:“姑娘也要入京?” “家父奉命入京,黛玉也要随父同行。”林黛玉答道。 妙玉听到奉命入京四字后,略微有了些兴趣,随即问道:“不知令尊名讳?” “家父姓林,现任兰台寺大夫!” 陆芷瑜补充道:“林姐姐的父亲,刚刚卸任两淮巡盐御史之职。” “原来竟是林大人家的千金,倒是失敬了。”妙玉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将黛玉的身份放在心上,随后问向陆芷瑜道:“这位姑娘呢,你又是哪家的千金?” “妙玉师傅可知道姑苏陆家?”陆芷瑜问道,看妙玉点头,她继续说道:“我来自姑苏陆氏。” “陆家的哪一房?”妙玉脱口问道,问完稍稍有些后悔,没想到她和陆家会有交集。 “陆家长房,家祖安远公,祖父秉璋公。”陆芷瑜颇为郑重的说道。 妙玉心中了然,陆林两族都是姑苏的名门望族,当年和她们家也多有来往,如此说来,这两人和她也算是故交,且陆家长房的公子,当年还差点和她定婚。 妙玉随后便提高了两人的接待规格,重新煮了茶水,招待林黛玉、陆芷瑜和邢岫烟三人。 妙玉常以茶识人,以此来辨别是否值得相交,因此她等林黛玉和陆芷瑜品过香茗后,问道:“两位妹妹可喝出是什么茶水?” 陆芷瑜自幼学习品茗技艺,方才观妙玉沏茶时雾气蒸腾,清香四溢,便知道是素有“齐山云雾瓜片”之称的六安茶。 六安茶源于齐云山,因其外形像瓜子,呈片状,故名齐云瓜片,又因齐云山属六安州,故又称六安瓜片,早在唐朝时,六安茶就闻名遐迩,李白有“扬子江中水,齐山顶上茶”之赞语,及至本朝,六安茶被纳入贡茶。 品尝过后虽然觉得妙玉沏的茶,和她平常沏的茶水略有差别,但观其形色,陆芷瑜依然肯定就是六安茶,于是说道:“茶水香气高长,汤色翠绿,滋味醇厚,茶味干鲜,当是御碗佳茗庐州六安茶,从其形色来看,应是极品雀舌!” 六安茶中之冠为银针茶、雀舌和梅花片,银针茶仅取枝顶一枪,即茶叶尚未展开的细小嫩芽;雀舌取自枝顶上二叶之微展者;梅花片是择最嫩的三五叶构成梅花头。 陆芷瑜平常接触最多的便是雀舌,因此对自己的答案非常有信心,于是反问妙玉道:“妙玉师傅,不知我说的可对?” 妙玉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不错,正是雀舌!” 随即又问道:“你可能喝出是什么水?” 陆芷瑜听妙玉如此问,就知道妙玉对茶道研究极深,沏茶素有十分茶七分水之说,沏茶时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亦十分,十分之茶遇八分水,则八分。 她常听陆璟说起江南的文人雅士对茶水的追求,沏茶之水,用山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为下。 故而文人雅士素来追捧如趵突泉、惠山泉、虎跑泉、玉泉山泉等有名的泉水,但山泉不可常得,江水不可长饮,他们又嫌弃井水俗气,故而他们转而追求如雨水、雪水、霜露水等无根水。 陆璟曾对她说过,这些无根水的品质,并不一定强于井水,但因其采集难得,而文人雅士素来喜爱追求,这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因此江南的文人沏茶,常以无根水为最佳,实则只是他们的精神追求,于茶水品质而言,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但为了健康考虑,陆璟让她沏茶时,还是要常用井水,此刻陆芷瑜喝出妙玉沏的茶水,和她平常所沏不同,便试探性的问道:“可是雨水?” 妙玉闻言,顿时来了感兴趣,问道:“你可否尝出是哪年的雨水?” “不能!”陆芷瑜摇头道,心中却有些后悔刚才喝了那么多茶水,若是去年的雨水,岂不是很不健康。 “那你是如何品出的?”妙玉继续问道。 “我也只是猜测,妙玉师傅的茶水,和我平常所沏的茶,微有差别,所以我才猜测应该不是寻常之水!”陆芷瑜说道。 林黛玉久不在江南,不知道江南文人雅士饮茶用水的习惯,此刻听两人的对话,感到有些困惑,水已经融入茶味,难道还能喝出水质不成,不过她倒觉得,妙玉用雨水沏茶的行为,甚为雅致。 妙玉对陆芷瑜的回答略感失望,她本以为遇到一个知己,不想陆芷瑜只是猜到的。 不过她对陆芷瑜也多了几分认可,陆芷瑜能品出不是寻常之水,就可见其家学不凡。 于是妙玉解释道:“这是我特意采集的今年春上的雨水,这是最后一坛!” 陆芷瑜想到每年冬天,有不少人都会来玄墓山,采集梅花水,储存起来用来泡茶,便问道:“妙玉师父这也有梅花水吗?” 妙玉淡然中有些自傲的说道:“自然,我最爱梅花雪水,每年都有采集,去年采集的花蕊上的雪水,一直被我埋在地下舍不得吃,若是以后能再相见,我就用梅花水招待你们。” 陆芷瑜突然有点明白,哥哥让她来见妙玉师傅的用意,妙玉应该就是哥哥常说的气质高洁,不容于世的高人雅士吧! 她随即笑道:“妙玉师父果然性情高洁,竟然还有这种雅兴,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赏不了漫山的梅花。” “你们即便是冬天过来,也赏不了梅花。”妙玉声音清冷道。 “这是为何?”林黛玉问道。 “梅花开时,这里不说人山人海,就是每天来赏梅的人也是极多,哪里还有赏梅的兴致。”妙玉颇为不屑道。 她素来看不上那些附庸风雅的人,赏梅要么独赏,要么三五人共赏,要赏其意,而非观其形,而有些人偏偏是为了赏梅而赏梅,毫无意境可言。 林黛玉点头认同道:“妙玉师父说的也有道理,若是人人争先赏玩,就辜负了梅之高洁,也失了赏梅的意境!” 陆芷瑜受陆璟影响,对妙玉和黛玉的说法,颇为不认同,她觉得少数人的阳春白雪,固然意境高雅,然而曲高和寡,难觅知音。 不过她也没有反驳两人,因陆璟常教导她,与朋友交往时,最忌讳将自己的观点强加到朋友身上,要多给彼此一些空间。 陆芷瑜随即将注意力放到邢岫烟身上,虽然接触时短,但她对淡然平和的邢岫烟很是喜欢,于是称赞道:“邢姐姐举止言谈,也是超然如野鹤闲云,你和妙玉师父做邻居,倒是高山流水觅知音,相得益彰!” 邢岫烟淡然笑道:“妹妹说笑了,我和妙玉师傅做了十年的邻居,所认的字都承妙玉师傅所授,妙玉师傅对我实有半师之宜。” “我不过教你认得几个字罢了,终究还是你的心性使然。”妙玉对邢岫烟安贫乐道,淡然随性的性格很是喜欢,便常和邢岫烟来往。 “原来如此,怪不得邢姐姐也是如此飘然淡雅。”陆芷瑜笑道。 妙玉随后指着林黛玉和邢岫烟道:“说起来你们两个也算是亲戚,她的姑母就嫁到了京中的荣国府中。” 林黛玉闻言,有些惊讶,随即想到大舅母出身姑苏邢家,便问道:“邢姑娘莫非是大舅母的内侄女?” 看邢岫烟点头,黛玉笑道:“我竟不知原来咱们两个还有这层关系,如此说来,能在此相聚,也是缘分!” 邢岫烟听林黛玉自报身份后,便知道林家和贾家的关系,不过她并未说出此事。 此时听了妙玉和黛玉的话,便笑着回道:“我常听家父说起林大人,只是初时不敢确认林姑娘的身份,便未相认,林姑娘勿怪。” 林黛玉还未说话,陆芷瑜便笑道:“这倒是巧了,我和林姐姐是表姐妹,邢姐姐和林姐姐也是沾着亲的姐妹,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 一来她比较喜欢邢岫烟淡雅的性格,二来她最近对交朋友这件事分外有热情。 林黛玉调笑道:“你这绕来绕去的,也难为你能说的这么清楚。” 随后四人又说了一会话,林黛玉和陆芷瑜两人便从妙玉处告辞离去。 陆芷瑜见到陆璟之后,将邢岫烟和黛玉是亲戚,妙玉要入京的事都告诉了陆璟。 陆璟对邢岫烟的为人处世倒是颇为欣赏,对于妙玉入京之事,他略一思考便想明白其中的因由。 妙玉的师父带妙玉入京,拜见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是假,避祸才是真的,他刚才只是稍加打听,便已然知晓了妙玉的处境。 妙玉如今年芳十六七岁,出落得飘逸出尘,宛如仙子,只是妙玉居于寺中,平日里难免抛头露面,被一些进香的世家公子看到,他们便常来纠缠妙玉。 妙玉清高孤傲,并不愿理会这些人,久而久之,那些世家公子对她们师徒便多有刁难,甚至不乏有威逼利诱之事,她们自然无法在蟠香寺继续待下去,故而要以此为借口进京避祸。 第五十七章 中秋节赏花复赏月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八月十五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 中秋节这天不仅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还有祭月、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习俗。 江南这边还有走月的习俗,趁着中秋月圆之际,拜亲访友,馈赠糕点,鲜果等食物。 陆璟原本便打算在中秋节,到林家走月,不曾想上午时,林如海派林忠来邀请他和妹妹,一起到林家共渡中秋,陆璟稍作犹豫,便同意下来。 陆家目前除了已经成家的,大多数下人都是孤儿,因此陆璟便让管家陆东将府上的人都聚在一起,大家一起过中秋。 因他要到林家去过中秋,陆家的中秋夜宴开的比较早,陆璟陪着众人小酌几杯后,便吩咐陆东好生照应府中诸人,若是想到街上逛花灯的,也不必拘着。 随后他便带着妹妹、英莲,悠夏,安兰,吴泽,陈绩,陆炼等人来到林府。 陆璟和陆芷瑜到林家后,见林家院门大开,门口挂着两个羊角大灯,府内装扮的也甚是喜庆。 林如海等两人到后,便开始在院子里祭月。祭月,即祭拜月神,不只是单纯的焚香祷告,还要准备许多祭品,如月饼,西瓜,苹果等,西瓜还要切成莲花状,然后辈分从高到低,全家人依次祭拜。 院子里的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西瓜,月饼,苹果,葡萄等各色果品,林如海盥手后,上香拜月,随后陆璟,黛玉,陆芷瑜一一拜过。 祭月是要祈求一年之中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福禄双全,合家平安等吉祥心愿。男子一般求的都是功名利禄,女子则是求貌美如仙,找个好夫婿或者求子嗣之事等。 拜月之后,林如海便命人开宴,陆璟特意带了两瓶桂花酒和葡萄酒过来,他和林如海喝醇香桂花酒,陆芷瑜和黛玉则饮用清凉的葡萄酒。 中秋夜宴必不可少的美食就是月饼,西瓜和螃蟹,林如海亲自切开月饼,四人分食。 分食月饼需要将全家所有人口都要算上,有多少人就要分成多少块,一块不能多,一块也不能少,且要大小一致。吃西瓜则是因为它甜蜜多汁,寓意幸福甜蜜的生活。螃蟹则是中秋宴上的必备佳肴,不少文人墨客,喝酒赏月都少不了螃蟹的点缀。 宴饮过后,林如海带着陆璟三人来到花园里赏月,赏花。林府花园里本就种有月桂树,这几天他又让人买来了菊花和海棠花,如今三花在皎洁的月色下交相辉映,月桂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林如海对着月色吟诗道。 陆璟也跟着吟诵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林如海听后,对着陆璟,林黛玉和陆芷瑜三人说道:“我以‘冷’,‘香’两字为题,我们每人写两句应景的诗。” 林如海说完之后,便开口示范道:“拂石坐来衣带冷,踏花归去鞋底香。” 陆璟随即道:“青女素娥俱耐冷,折桂拈花指头香。” 林黛玉看陆芷瑜看向她,便先开口道:“伴月杜鹃喉舌冷,宿花蝴蝶梦魂香。” “林妹妹此句甚妙,果然不负咏絮才之称!”陆璟赞道。 林黛玉被夸的脸色微红:“表哥过奖了,黛玉胡诌的而已。” “姐姐胡诌的都那么好,早知道我就先说了,现在我这两句是比不上姐姐的,我都不好意说出来了。”陆芷瑜看似埋怨实则夸赞道。 林黛玉被夸的不好意思,忙催促陆芷瑜:“别胡说,就知道拿我打趣,还不快说出来。” “好吧,那妹妹我只好献丑了。”陆芷瑜故作委屈的说道:“月自广寒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 林如海听后挨个点评一番,不过他倒没想到,黛玉的诗才竟如此出众,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欣喜。 随后陆芷瑜说起,前几日林黛玉的那首花月诗,林如海和陆璟听后皆是赞叹不已,黛玉则被几人夸的极为不好意思。 林如海有心考教女儿一番,便点名让黛玉以‘中秋’为题,赋诗一首。 林黛玉思考片刻便说道:“清辉冷色疏影淡,老桂寒枝已无蝉。荏苒兴尽看盈虚,蹉跎悲来道无限。秋风吹渡似佳期,流光倾洒如旧年。月明登高人尽望,良宵苦短景宜散。” 陆璟笑道:“林妹妹果然诗才无双,如此短的时间便得此佳句,依我看最后两句倒不如改成‘千里奔波不觉苦,良宵逐月共团圆。’” 林如海也点头道:“怀瑾改的不错,玉儿以后莫要多发悲吟之声。” 林黛玉低声应道:“黛玉知道了,表哥最后两句的立意,确实比黛玉的更为积极。” 赏月之后,陆璟便提议去观赏花灯和花船,林如海想到他还从未带着黛玉出游过,便欣然同意。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可谓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江南这边不仅有燃灯以助月色的风俗,还有制灯船的节俗。各家于中秋节前十几天,就用竹条扎灯笼,做果品,鸟兽,鱼虫形及“庆贺中秋”等字样,上糊色纸,绘各种颜色。 林如海、陆璟几人来到大街上,此时街上灯火通明,到处都在放天灯,点灯塔,舞火龙等。 陆芷瑜悄悄拉着黛玉的衣衫说道:“姐姐,咱俩去偷葱偷菜吧?” “为何要去偷这些?”林黛玉不解道。 “姐姐没听过‘偷个葱,嫁个好老公,偷个菜,找个好夫婿’吗?”陆芷瑜笑道:“还有已婚的妇人也会去偷瓜求子呢。” 林黛玉顿时羞的满面通红:“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小姑娘家的也不知羞,亏你怎么说出口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陆芷瑜不以为意道:“嘻嘻,既然姐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要是被人逮住就丢人了。” 陆璟几人来到塘前街,因这里连着运河,而运河中飘满了花船,不少人都乘坐花船一路游行。 花船中央花团锦簇,花丛中花灯闪烁,船头五羊雕塑惟妙惟肖,寓意吉祥,船尾及船身悬挂大红灯笼。 因租不到花船,几人一直沿着塘前街观灯赏月,陆璟看到街边卖花灯的甚多,便买了几个心愿灯,便让黛玉和芷瑜放灯许愿。两人得了花灯都是欣喜异常,一时间玩的不亦乐乎。 林黛玉也没有了往日的矜持,亲自放了几盏花灯,在河边许愿,最后还跟着陆芷瑜追着河里的花船观看,不过她对于陆芷瑜一直想去偷菜的请求,却是一直也没同意,此次赏花灯直到月上中天,几人方各自回府。 中秋节前,陆璟就收到葛寅的来信,约他一起到钱塘县观海潮。 陆璟对葛寅这个提议意动不已,钱塘江大潮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天下奇观。而且他在江南待了十几年,还从未去过杭州,也没看过钱塘江大潮。于是陆璟和葛寅约定,八月十八日在钱塘碰面。 八月十六日一早,陆璟便找来妹妹,告诉她要去钱塘观潮的事情。 陆芷瑜听后极为高兴,她最近对外出游玩特别有热情。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到时候必须一切听我的,不能离开我的身边。”陆璟颇为严肃的叮嘱道。 他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常听人说起,钱塘江大潮素来有“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的说法,每年都有不少人因观潮,而被潮水吞噬。 “哥哥放心吧,你有什么吩咐,小妹一定惟命是从。”陆芷瑜颇为认真的说道。 “去收拾些东西,准备准备,咱们明天就出发。”陆璟点头道。 “哥哥,这次不带着林姐姐了吗?”陆芷瑜颇为疑惑的问道。 “这次是要远行,怎么说也得两三天才能回来,一来林妹妹身体弱,未必经的起奔波。” “二来要避嫌,林叔父也未必会让林妹妹跟着一起去!”陆璟解释道。 从姑苏到钱塘往返一趟,需要两三四的时间,他一个男子带着妹妹远游还正常,可要是带着林黛玉,估计林如海就要考虑下对黛玉名声的影响了。 陆芷瑜想了想也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对于不能和黛玉一起出游,她心中大感可惜,连兴致也减了几分。 不过思忖片刻,她便想到一个好办法:“哥哥,要不我多邀请几个姐妹一起去?” 陆璟摇头笑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朋友那么多了,你且说说,你能邀请几个朋友?” “哼,哥哥太小看人了,我的闺中密友多着呢!”陆芷瑜不服气的说道。 随即问道:“哥哥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陆璟笑道:“好吧,只要你能邀请来,那就一起带着。” “那好,哥哥,你就等着吧!”陆芷瑜兴奋道。 从陆璟书房离开后,她便开始给林黛玉、邢岫烟和妙玉三人写信,邀请她们去钱塘江观潮。 邢岫烟和妙玉两人接到陆芷瑜的信后,两人商量了一番,都有些心动,最后妙玉拿了主意,两人一起去。 林黛玉接到信后,心中大喜,这些天的游玩是她从小到大最开心、最自由的日子,不过之前游玩的多是静景,对钱塘江大潮她是向往已久,不过她知道此事还需要征得她父亲的同意,因此便拿着陆芷瑜的邀请函,去找她父亲商议此事。 第五十八章 钱塘观潮即兴联对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听说要去杭州,便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女儿的名声已经有些损碍,若是再和陆璟传出什么事就不好了,而且他也担心女儿的安全问题,可是看着女儿希冀的眼神,他拒绝的话也难以说出口。 林黛玉知道她父亲的心思,近来她得李嬷嬷教导,对男女大防的认识更加深刻。 她立即将还有其他姑娘一起去的事情,告诉林如海,林如海沉思片刻,也答应下来,不过他给林黛玉配备了七八个丫鬟婆子,告诉她们要守护好姑娘。 同时林如海也找到陆璟,交代陆璟一定要照顾好黛玉,陆璟没想到林如海竟然同意此事,因此也向林如海保证会照顾好黛玉。 八月十七日一早,陆璟分别派人将林黛玉、邢岫烟和妙玉接到码头,随即众人乘船沿着运河南下向钱塘县行去,船行一天到达钱塘,当天晚上众人就夜宿在大船上。 第二天一早陆璟会和葛寅和他的妹妹葛静怡,随后带着陆芷瑜、林黛玉、妙玉、邢岫烟,及她们的随从,众人一路来到海宁盐官镇。 古时杭州观潮,以凤凰山、江干一带为最佳处。因地理位置的变迁,近几百年以海宁盐官为观潮第一胜地,故亦称海宁观潮。 每年八月十八前后都是观潮的最佳时节,传说八月十八是潮神的生日,故潮峰最高。 陆璟等人寻到盐官镇东南的镇海塔,作为观潮的地点。 午初二刻,潮头初临,只见天边一个细小的白点,转眼间变成了一缕银线,随即闪现出一条横贯江面的白练,伴以隆隆的声响,酷似天边闷雷滚动。 潮头由远而近,后浪赶前浪,一层叠一层,飞驰而来,鸣声渐强,顷刻间,白练似的潮峰奔至眼前,耸起一面三四米高的水墙直立江面,倾涛泻浪,喷珠溅玉,势如万马奔腾。 潮涌至海塘,更掀起数丈之高的潮峰,陆璟、葛寅、林黛玉等人观看到此景,都是震撼不已,在这种天地伟力面前,深感自己的渺小。 观潮后,陆璟和葛寅护着陆芷瑜,林黛玉,妙玉,邢岫烟和葛静怡,众人回到船上,陆璟和葛寅两人在外吃酒,而陆芷瑜,林黛玉五人则在内开宴。 林黛玉,陆芷瑜等五人还沉浸在壮观的钱塘江大潮中,此刻回想起来仍有些波澜起伏,回味无穷。 陆芷瑜提议道:“各位姐姐,今日观海潮,不如咱们就以海潮为题,进行联对如何?” “妹妹这个提议好,难得观此盛景,若无佳作,岂不辜负了此等壮观。”林黛玉赞同道。 “两位妹妹说的不错,现在想来仍觉得海潮扑面而来,让人难以忘怀,正好以诗咏哉!”葛静怡亦赞同道。 邢岫烟心性淡然随和,见三人都赞同,她自然也点头应道:“我自是无意见,妙玉师傅呢?” 妙玉自幼孤独,只与邢岫烟交好,但她内心也是极为渴望友情,只是她心性高傲,自视甚高,能入她眼中的人不多。 而少数能入她眼的人,她又放不下姿态主动去亲近,因此她一直处于半封闭状态,此时遇到几个能入她眼的小姐妹,她也有心结交,便同意下来。 五人序齿,按年龄顺序联对,妙玉最大,便从妙玉开始。 妙玉说道:“气以三秋肃,江因九折名,限九青韵。” 葛静怡笑着点点头,随即接着说道:“海门环凤阙,斗曜拱神京。” 林黛玉笑道:“舟楫三都会,鱼盐百货盈。” “凉飙随舵发,新月傍船行。”邢岫烟接着说道。 陆芷瑜接道:“共指潮生候,争看雾气横。” 妙玉接着说道:“篙师屏息待,渔子放舟迎。” “海外千山合,江边万谷鸣。”葛静怡接着说道。 林黛玉回忆起今日所见之景,随即说道:“蜃楼惊变幻,鲛室忽晶莹。” “鱼沬翻珠佩,腥涎喷水精。”邢岫烟受到启发,接着说道。 陆芷瑜笑道:“各位姐姐真是才思敏捷,我都快想不到了。” “玉山高作垒,雪浪俨如城。” “似有冯夷鼓,长驱掉尾鲸。”妙玉快速接道。 葛静怡沉吟片刻道:“前茅从赤鲤,后队亦青旌。” 林黛玉笑道:“自可呑溟渤,何烦洗甲兵。” “蛟宫图广袤,蚁垤敢争衡。”邢岫烟接着说道。 陆芷瑜推着黛玉说道:“林姐姐,妹妹实在想不出来了,姐姐替我说吧。” 林黛玉无奈笑道:“久欲寻天汉,频思访玉情。” 妙玉接道:“乘槎常不达,浮海竟无成。” 葛静怡也答不上来了,央求黛玉替她说,林黛玉点头道:“近覩三江险,方知六宇平。” 随后又说道:“奇观书短韵,尽幅海涛生。” 邢岫烟笑道:“我看林姐姐这句作为结尾正好,已尽说观潮之感,而且如今正合三十六句。” 陆芷瑜忙赞同道:“是极,再说下去,小妹我也答不上来,还要劳烦林姐姐。” “不错,不如我们将此写下来。”葛静怡提议道。 随后几人公推林黛玉执笔,将这些联句写下。 林黛玉稍微推辞一番,便让紫鹃准备笔墨,随后将众人的联句默写下来。 陆芷瑜笑道:“不如拿给哥哥和葛大哥看看,也让他们看看咱们闺阁女儿的才情。” 葛静怡也同意下来,林黛玉本意不想,但众人同意,她也只得点头应下。 陆璟和葛寅也在谈论今日的海潮,只觉得波澜壮阔,让人心生渺小之感。 葛寅赞叹道:“钱塘一望浪波连,顷刻狂澜横眼前。看似平常江水里,蕴藏能量可惊天。只有亲身观看,方知诗句不足言其壮阔。” 陆璟亦感慨道:“确实如此,词有尽,而意无尽。” “乍起闷雷疑作雨,忽看倒海欲浮山。万人退却如兵溃,浊浪高于阅景坛。” 安兰送来陆芷瑜、林黛玉等人的联句时,陆璟两人颇为惊讶,没想到黛玉她们竟然有如此雅兴。 葛寅看后直接赞道:“通篇观之,不仅对仗工整,且佳句频现,没想到闺中也有诗词佳人。” 陆璟知道林黛玉和妙玉的才华,对于她们能做出这等,足以名传后世的诗篇,自然不意外。 “若论诗才,其中两人的才华恐怕还在你我之上。” “不错,尤其‘奇观书短韵,尽幅海涛生’,此句就非我能及。”葛寅赞道。 “乘槎常不达,浮海竟无成,这句也不错。”陆璟赞道。 葛寅笑道:“怀瑾,我自知诗才不及你,不如你也做一首,不能让她们专美于前,将咱们比下去。” 陆璟沉吟道:“也好。” 随即陆璟让悠夏准备纸笔,挥毫写下一诗,墨迹干后,他让悠夏拿给陆芷瑜,林黛玉等人。 林黛玉、陆芷瑜五人接到悠夏送来的诗句,都认真观看起来,只见上面写道:“鼎时三吴郡,襟连百越州,万川趋大壑,四渎视诸侯,颢气乘金令,天风挟海流。玉龙初蜿蜒,雪练乍沉浮。隐现留双阙,微茫辨十洲。芦人停榜待,江女弄珠逰。倏忽摧陵谷,俄看汩斗牛。洪钧归橐錀,一气自春秋。怒卷千重锁,平移万龙舟。目前惊滉漾,耳后觉飕飕。似有鱼龙孽,翻令天地愁。腾波嘶白马,掣练跃苍蚪。海若威方壮,鸱夷怒未休。三千犀练甲,十万羽林逰。叠浪催鼍鼓,崩涛结蜃楼。忠魂时出没,姣服正夷逰。勾践山河改,胥公俎豆脩。登临吊终古,遗业恨衰周。雪涕归何晚,惊心为小留。回看江岸阔,潮落海帆收。” 林黛玉赞道:“表哥之志,果非我们闺中女子能及。” 妙玉看完也是暗赞不已,她没想到这个差点成为她夫婿的男子,竟然如此有才华。 近日来,带着她们游玩,处事倒也符合她的心意,心中便有些好感。只是随即想到今生无缘,可偏又遇见,一时间心中有些复杂。 第二日,陆璟和葛寅又带几人游览西湖,首先游的是苏堤,苏堤建于北宋神宗五年,是苏轼用疏浚西湖挖出的泥,而筑的一条长堤,堤上有六座桥,跨湖连通南北两岸,堤边种了柳树和桃花,尤其是柳树环湖而栽,千百成列,所以春季是欣赏苏堤的最佳时间,那时杨柳嫩绿,桃花盛开,清晨薄雾,给人一种朦胧的意境之美。 林黛玉看到柳枝枯败,桃树沉眠,颇为惋惜的说道:“可惜此时已到深秋,见识不到苏堤春晓和断桥残雪的风光。” 断桥残雪是冬季特景,冬雪放晴后,断桥向着太阳的半边雪融,背着太阳的半边银装素裹,断桥一半褐色一半白色,才有了断桥残雪这个意境美景。 葛静怡也颇为惋惜的说道:“是啊,如今我们也只能去看看曲院风荷的残景了!” 陆芷瑜却笑道:“来的时候哥哥说过,这个时节西湖最美的景色是平湖秋月,咱们是不是要等到晚上赏了景再回去?” 林黛玉笑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尽兴,方能不负这次奔波!” 葛静怡、妙玉和邢岫烟三人也都同意,等到晚上观赏平湖秋月,到时候还能见识一番南屏晚钟。 随即众人游览了“花港观鱼”的青山绿水金鱼池,“柳浪文莺”的柳林特色,“三潭印月”的水中三塔,“双峰插云”的雄伟气质。 直到傍晚时分,她们赶到雷峰塔,欣赏**夕照,看**塔和夕照山相映成趣。 陆芷瑜撺掇着林黛玉吟诗,林黛玉思忖片刻后说道:“十锦长塘十里开,遥看劲草迎风摆。金鞍狭路争驰骤,画舫晴波向溯洄。日映芙蓉莺百啭,风吹花气蝶双来。西湖西子曾相唤,擬酹芳魂酒一杯。” “姐姐这首诗写的太好了!”葛静怡赞道:“我哥哥素来瞧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就该学些女红针线,哼,我倒要看看,他看了林妹妹的诗作会不会惭愧?” 葛静怡随后让身边的丫鬟去问问葛寅在哪,没多久丫鬟回道:“大爷和陆大爷去瞻仰苏小小墓去了。” 第五十九章 启程入京姐妹告别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黛玉、陆芷瑜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历来文人名士对苏小小都颇为推崇,不少名士如李贺、白居易、徐渭等都曾写诗悼念苏小小。 陆芷瑜建议道:“几位姐姐,咱们也去看看吧!” 林黛玉问道:“我只在诗文中读到苏小小的记载,只知道她是位才会横溢的女子,不知道她的具体生平!” “苏小小自小能书善诗,文才横溢,但不幸幼年时父母双亡,寄住在钱塘西泠桥畔的姨母家。”妙玉介绍道。 “不过她为了追求自由,不愿寄人篱下,宁愿做一个青楼女子,也要尽情欣赏湖光山色,她自制了一辆油壁车,遍游湖畔山间。” 葛静怡补充道:“苏小小洁身自好,不随波逐流,时任上江观察使孟浪,因公事来到钱塘,他身为官员不好登苏小小之门,便派人请她到府中,不过苏小小不愿意摧眉折腰,后来孟浪催了几次方来。” “当时孟浪为难她,指着庭外的一株梅花让她做诗,苏小小从容不迫地信口吟出:‘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苏小小的这首诗让孟浪赞叹不已,也不再为难她。” “后来苏小小又慧眼识才,资助穷书生鲍仁进京赶考。只是苏小小因得罪权贵,被人陷害入狱,在狱中身染重病,她临终前只说‘别无所求,只愿死后埋骨西泠。’” 林黛玉和妙玉听了苏小小的故事,都心有戚戚然,林黛玉只是感到莫名的悲戚,而妙玉则想到她此时的处境,若是她继续在江南待下去,恐怕也没有好下场,更加坚定了要避祸京城的想法。 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 黛玉、妙玉等人商议一番后,便决定祭拜苏小小。 游玩西湖后,众人在码头分别,葛寅兄妹回返扬州,而陆璟则带着林黛玉等人从水路返回姑苏。 八月二十一日,陆璟将林黛玉,妙玉,邢岫烟三人各自送回家后,带着妹妹返回家中。 陆璟自杭州归来后,便开始收拾行李,打算过几天就带着妹妹,前往凤阳去看望二叔陆俊,准备在二叔家住几天,便直接从淮安出发,前往京城赶考。 林如海在黛玉去杭州时,便决定二十五日,启程入京。 二十四日傍晚,陆璟带着芷瑜来到林家,一是送别,二是看看林如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怀瑾,你莫不如随为师一同入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林如海劝说道。 “多谢老师好意,只是弟子已经和葛寅约好一同入京赶考!” “另外二叔来信,说让弟子入京前,去见他一面,我这几天正在收拾行李,等老师启程后,弟子便出发。”陆璟解释道。 这次江南风波,因事前有陆璟通气,陆俊也抓住这次机会,在淮安府积极配合林如海行事,清查淮安府盐税及官场。 事后陆俊又得京中好友沈济相助,在京中活动一番,现已从淮安府知府,升任凤阳巡抚,主管凤阳府,淮安府,庐阳府,徐州,滁州和合州六地政事,成为手握一方大权的守巡道员。 “既然你二叔特意来信,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寻你,也好,等你到了京中,我们再见不迟!” 林如海也未勉强,反正陆璟已经将京中宅院,安置在林府旁边,入京后两家也算是比邻而居,来往也十分方便。 “弟子也是如此想法,二叔来信说起二弟在金陵参加乡试,弟子想来珂弟这次十有八九能考中的,可能是想让弟子带着珂弟一同入京。” 他前几日便收到陆俊的来信,说陆珂正在参加今科乡试,想必是会过的,若是过了正好可以一同进京。 而且陆珂和陆芷璃都已经定婚,陆芷璃还是和京中的一户人家定亲,只是陆俊未在信中说明是哪家,陆璟想来二叔应该是想他商议这些事情。 “如此也好!”林如海点头道。 “为师这次入京,便打算为玉儿定下婚事!”林如海随后颇有深意说道。 他觉得这些时日,陆璟带着黛玉游玩,和黛玉接触的太过频繁,难免会引起别人的闲话,因此他话语中,有几分告诫陆璟的意思。 陆璟一愣,不知道林如海怎么会突然和他说起这件事,随即问道:“可是贾家?” “不错!”林如海点头道。 “嗯,如此一来倒是要恭喜林妹妹了。”陆璟摇摇头,也未再劝林如海。 就在林如海和陆璟做临行告别的同时,陆芷瑜和林黛玉这对小姐妹也在依依惜别。 “姐姐,这是哥哥送给姐姐的六册诗词集,收录的都是历朝才女的诗作,哥哥说希望姐姐也能名垂千古,和她们争辉相映!” 陆芷瑜的情绪颇为伤感,自从知道要和黛玉分开后,她心中就非常失落和不舍。 临别伤情,林黛玉的情绪也极为低落,但此刻她听到芷瑜所言,心中却泛起层层涟漪。 当时李嬷嬷的话,让她对诗词舍又舍不得,放又放不下,但她没想到表哥竟然支持她学习诗词。 前段时间她从表哥支持芷瑜妹妹和英莲学诗的事情上,就看出来表哥和一般男子不同,他教导芷瑜妹妹自立自强,让英莲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种种事情都显示出表哥极为尊重女子。 林黛玉素手微颤的接过这些书册,感激的说道:“替我多谢表哥的看重,黛玉何德何能,竟能得表哥如此赞誉。” 林黛玉心中十分感激陆璟,这几个月来带着她们尽情游玩,又为她延请名医,调养身体,这些都让她对陆璟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 陆芷瑜将第一本翻开,指着扉页的一首诗说道:“这是哥哥送给姐姐的一首词,还望姐姐莫忘了哥哥。” 林黛玉抬眼看去,只见上边写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看到前两句,林黛玉便羞怯难当,猛然合上书册,一时间心绪难平。 她觉得词句甚为优美,想要看下去,但担心是首寄情传意的诗词,如此私相授受,若是被人发现,会被指责不守礼法。 想要将书还给芷瑜,可又舍不得,一时间左右为难。 “姐姐,你怎么了?”陆芷瑜明知故问的揶揄道。 林黛玉恼怒的横了陆芷瑜一眼,终究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忍着羞怯,重新翻开书册,继续看下去,只觉得词句凄美哀怨。 不过细读两遍后,林黛玉便发现不对了,这首词怎么看,也不像表哥的诗词风格。 她看着芷瑜躲闪的目光,便问道:“这真是表哥给我写的,我怎么看字迹像是你的?” 陆芷瑜心虚的看了黛玉一眼,底气颇为不足的笑道:“那当然,我亲眼看到那日哥哥见了姐姐后,写下的这首词,我只不过替哥哥抄下来而已。” 林黛玉从陆芷瑜不自然的神情中,已经发现了端倪,低声道:“哼,老实交代,别想瞒着我,表哥行事一向守礼有节,怎么可能送我这样的诗句?” 林黛玉说着心中也是娇羞不已。 “真是哥哥给姐姐写的,不过被我发现了,这才偷偷写到扉页上。” 陆芷瑜现在有些后悔瞒着陆璟做这件事,这首诗确实不是给黛玉写的,而是从西湖回来之后,她在哥哥的书房看到的。 听英莲说,是哥哥那天感慨苏小小的遭遇时,随手写出来的,她看词句优美,便常常诵读,现在趁着和黛玉告别,便偷偷将这首词,写到陆璟送给黛玉的诗集当中。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丫头在搞鬼,我就说这首词怎么也和我扯不上关系。” 林黛玉轻舒了一口气,不过她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不知道表哥给谁写的这首凄美哀怨的诗词。 陆芷瑜忙说道:“真是给姐姐写的,哥哥这些年接触的女子,除了我这个妹妹,再有就是姐姐了,除此之外就没接触过其他女子,这首词真是见了姐姐你之后才写的。” 林黛玉听了心中一喜,口中却道:“别想骗我,我是不再信你的。” “好姐姐,你就信我吧!”陆芷瑜神色焦急起来,深怕黛玉误会她哥哥和哪个女子有了情愫,如此一来,她不仅没有帮哥哥在黛玉心中留下好印象,反而会让黛玉越发远着哥哥。 林黛玉看陆芷瑜着急的神色,心中信了七八分,想来这首词,即便不是给她写的,也不是给别的女子写的,不过她觉得表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于是故作生气的说道:“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可就生气了!” 陆芷瑜无奈道:“好吧,姐姐千万别生气,我交代就是,这首词是哥哥前几天感怀苏小小的事迹时写下的!” 林黛玉闻言心中莫名一松,随之还有淡淡的失落,她随即轻声问道:“表哥知道这事吗?” 陆芷瑜不敢再生波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知道,是我偷偷写上的。” “那就好,哼,你竟搞这些鬼把戏,这次要不是我多问了一句,还真让你糊弄过去了。”林黛玉嗔怪道。 陆芷瑜忙赔笑道:“姐姐别怪妹妹就行,我也是看这首词不错,就拿给姐姐欣赏来着。” “那我真是要谢谢你了!”林黛玉没好气的说道,手中却不断的婆娑着书册,舍不得放手,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第六十章 陆璟启程入京赶考 - 红楼翰墨 - 翡瑜 见黛玉不再追究此事,陆芷瑜又拿出三本册子说道:“这是平常哥哥为了逗我开心,给我讲的笑话,我把他们都记了下来,前几天哥哥找到我借去,抄录了一遍,说是送给姐姐,姐姐若是不开心时,便可时常翻翻!” 有了刚才的教训,陆芷瑜这次撒谎从容多了,这三册笑话集,实则是他们兄妹在为陆侑守孝期间,陆璟看她心情不好,给她写的,就是为了能让她能时常开怀,不要被悲伤的情绪所笼罩。 林黛玉接过后,看到其上苍劲的字体,心中又是一阵感动:“替我谢谢表哥。” 陆芷瑜应道:“姐姐放心,我会把姐姐的意思告诉哥哥的。” 林黛玉点点头,也未多说什么。 陆芷瑜随即拿出她送给黛玉的礼物:“这是我送姐姐的手帕,绣了两颗心,代表着我和姐姐心连心!” “谢谢妹妹!”林黛玉亲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收好后,也不再计较她瞒着表哥偷偷给她送诗词的事。 然后她拿出一个锦绣荷包,眼圈微红道:“这是姐姐亲手绣的荷包,便送于妹妹做个纪念!” “嗯!”陆芷瑜满是伤感的接过黛玉送的礼物:“等我的姑苏中秋花灯图画完了,想必也该到京师了,到时候就能见到姐姐了!” “好,我在京中等着妹妹!”林黛玉心中也满是不舍,两人说着都有些泪眼婆娑。 陆芷瑜是从来没有相处这么好的姐姐,难以割舍,林黛玉则是觉得从来没有过这么知心的姐妹,这几个月来两人就似亲姐妹一般,甚至比亲姐妹更亲。 互诉一番姐妹情深后,林黛玉羞答答的取出一个香囊,递给陆芷瑜说道:“这是那日我答应你,回赠给表哥的礼物,你替我转交给表哥。” 陆芷瑜大喜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哥哥。” 两人话别之后,便走出房间。 英莲看到黛玉,随即拿出她为黛玉亲手做的柳叶式云肩,眼中泛泪道:“英莲多谢林姑娘这些日子对英莲的教导,这是英莲亲手做的云肩,天气渐寒,希望姑娘多保重身子。” 英莲对黛玉甚为感激,这几个月来两人虽说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林黛玉接过后,也回赠给英莲一个亲手绣的荷包,不舍道:“你也多保重,替我照顾好芷瑜妹妹!” “英莲会的,请姑娘放心!”英莲认真的点头道。 “也要好好读诗,等再见了面,我要考教你的!”林黛玉叮嘱道,这几个月教授英莲,也让她体会到别样的乐趣。 三人依依惜别,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无奈时光易逝,陆璟向林如海告别后,陆芷瑜和英莲便跟着陆璟离开林府。 第二日一早,林如海带着黛玉启程入京。隔两天,陆璟也带着妹妹启程赶往凤阳府,八月二十八日,陆璟一行赶到陆俊家中。 陆俊虽说六月刚升任凤阳府巡抚道员,但他在庐州府和淮安府任职多年,早已积累了足够的人脉和威望,因此工作展开的比较顺利,下面的衙门也都比较配合。 这一日,巡抚衙门事情较少,陆俊便提前回府,随后考教陆璟一番。 “璟儿,你的文章论八股制艺,火候已不下于积年累考的老生,如无意外,这一科是必定过的。”陆俊对侄儿的文章非常赞赏。 陆璟闻言,心中更加安定,二叔当年是二甲进士出身,眼光肯定不差,再加上林如海多次夸赞他的文章,说火候已深,应考完全没问题,到时候会试名次就需要看运气。 “侄儿也有信心今科金榜题名!” “不错,有信心是好事!”陆俊赞道:“到时只需保持平常心便可,有如海兄在京中照顾,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侄儿明白!”陆璟说道:“听金陵那边传来消息,说二弟已经中举,不知道这次二弟是否和侄儿一同进京?” “这事再看吧,虽说珂儿这次中了举,依我看也只是侥幸,若非我几月前升任凤阳巡抚,你姨父又是江南学政,恐怕珂儿也未必能中的。”陆俊说道。 “我看过珂儿的文章,火候未到,即便入京,今科过的希望也不大,倒不如再用心打磨几年。” “二弟毕竟年轻,十七岁中举已是不凡,在江南省也是拔尖的,若是此次进京历练一番也是好的。”陆璟建议道。 “此事还是看珂儿自己的意思吧!科考一事,除了才学也看运道,若是你的文风得考官喜欢,那便是好的,否则即便学问再精深,无人赏识也是白搭。” “侄儿受教了!”陆璟说道,他最怕遇到什么科考潜规则,打算入京后拜访一些陆家的故交,不说能获得什么便利,最起码要防止因没有后台而被人暗算。 “其实这些到了考前,如海兄自会和你说明,我只不过是提前告诉你罢了!” “今上务实,殿试时,策论最好言之有物,但也不可锋芒太过,否则也容易引起那些老臣们不喜!” 陆俊随即将会试及殿试的一应注意事项,一一向陆璟言明。 陆璟一边听着,一边用心谨记,这些都是陆家历代科考总结的经验,十分有用,也算是陆家的不传之秘。 叔侄二人说完科考的事情后,陆璟便问起陆珂和陆芷璃的婚事。 “珂儿的婚事已经定了,是淮安刘家,已经下定,准备明年成婚。” “芷璃的婚事也定了,明年九月结亲,男方是京中大理寺卿沈济的嫡次子沈良!” “沈家也是姑苏世家,和我们陆家交好,只是后来搬到京师,我和沈济曾是同年,一直有书信往来,这一次我能升到这个位置,也多赖其帮助,你进京后,可前去拜见。” “侄儿记住了!”陆璟答道,不算林如海的人脉,沈济应该是陆家世交中,如今在朝中官职最高的人。 陆俊随即问道:“至于你的婚事,你还是坚持春闱后再定吗?” 去年陆俊主持陆侑谭祭和陆璟除服礼时,曾问过陆璟此事,当时他想为侄儿定下一门婚事,不过当时陆璟提出想要等春闱过后,再考虑成婚的事情。 陆璟点头道:“不错,侄儿对此次科考有些把握,打算春闱后,看考的结果再说。” 陆璟如此打算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若是他此次春闱名次靠前的话,他准备选考庶吉士或者谋个京官留在京中发展。 若是名次靠后的话,就只能寻求外放,到时候还不一定会被发配到哪去。 若是考不中,他打算留在京中,继续求学。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若是此时定亲会有不少麻烦,倒不如等一切安顿下来再说。 陆俊想了想,觉得侄儿说的也有道理,婚嫁向来讲究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以侄儿现在的功名,即便定亲也难以寻到太好的婚事。 若是他今科能高中,情况自然就会变得不一样:“如此也好,我先为你留心此事,你的婚事等春闱之后再说。” 说完陆璟的婚事,陆俊随即说起林如海之事:“这次你能助如海兄脱离江南的漩涡,也算是还了当年他对你的庇护之情。” 林如海在京中受人弹劾时,他也托了不少关系,请人替林如海上本辩驳。 “若非二叔相告,侄儿也不知道当年我拒婚之事,还有这样的隐情!”陆璟感慨道。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陆侑,没想到当年父亲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暗中谋划了那么多事情,就连拜师林如海的原因都一直瞒着他。 陆俊看出侄儿在缅怀大哥,于是劝慰道:“大哥也是用心良苦,当年甄家势大,大哥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也不得不让你拜在林如海门下,如今林如海已经顺利脱身,想必也不会再掺和进去。” 陆璟收敛心神后,淡淡地摇头道:“我看未必,二叔莫非忘了老师的岳家贾家?” 陆俊对林家和贾家倒不怎么在意:“自贾氏去世后,林如海和贾家的姻亲关系已经淡薄,如今林家和贾家的联系,也只有林如海和贾氏的女儿而已,些许牵扯算不上什么,若是如海能再娶一房继室,他和贾家的姻亲就彻底断了。” 陆璟神情严肃起来:“侄儿要说的正是此事,据老师临入京前所言,他此次进京之后,就会为他的女儿定下和贾家的婚事。” 陆俊叹息道:“好不容易才脱身,竟然还想着再陷进去,林如海此举,实为不智也。” 陆璟想到元春封妃的事情,随即说道:“依侄儿所见,此事也不一定,恐怕皇上也有拉拢贾家的意思,几个月前皇上封了贾家的女儿为贵妃,此举无疑是在向贾家示好。” 陆俊想了想也对,但他对林如海和贾家并不关心:“算了,林如海如何行事,我们也管不了。” “你只需用心科举便可,涉及林家和贾家的事情,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陆璟点头道:“侄儿记住了。” 陆璟一直在凤阳府待到陆珂返家,陆珂几经斟酌后,并不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 故此陆璟于九月十日汇合葛寅,带着妹妹和陆家仆从启程出发。 葛寅已经参加过一次科考,元雍四年冬葛寅和陈庭曾一同入京参加元雍五年的春闱,当时陆璟曾托人为两人送去程仪,可惜当年葛寅时运不济,名落孙山,陈庭倒是考中二甲进士,又选中庶吉士,如今已经在京城安家。 第六十一章 贾琏返京回荣国府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琏在扬州时被林如海所说的事情吓到,一路上丝毫不敢耽搁,带着贾府众人半个月便回到京师。 自回到贾府后,贾琏便忙的脚不沾地,先是去史太君处汇报了扬州一行,将在扬州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太太。 随后将林如海赠送的银票拿了出来:“林姑父说这八千两,是酬谢老太太对林妹妹的教养之恩,还说等进了京,便来拜会老太太,亲自道谢!” 史太君看着银票,面上浮现不愉之色,并非是嫌林如海给的银子太少,而是不高兴贾琏没有能将黛玉接回来。 她觉得林如海一个大男人,又怎会照顾好黛玉,黛玉不知道会受到多少委屈:“你林姑父可说什么时候进京?” “这个孙儿不知道,想来也就这几个月,最迟年底也会到!”贾琏回道。 “皇上给林姑父的期限便是年底进京,林姑父怎么说也得提前来京城打点。” “你林姑父的身体可大好了?”史太君继续问道。 “孙儿走的时候,林姑父气色已经大好,想来是无碍了!”贾琏估摸着说道,林如海到底好没好,他也不敢肯定。 “甄家不是说你林姑父已经不中了吗?”史太君极为惊讶的问道。 “这个孙儿也不清楚,想来是被皇上派去的御医治好了!”贾琏也一直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只能给出猜测的答案。 随后史太君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便让贾琏退下。 史太君通过林家对贾琏的态度,判断她这女婿是和贾家起了隔阂,如今林家无事,林如海还要高升,史太君又起了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心思。 贾琏刚从老太太那出来,茶水还未喝一口,便被王夫人召去,询问扬州的事,贾琏只好将在老太太那说的话,大致又说了一遍,等王夫人问到可曾从林府带回银子一事时,贾琏只说都交给了老太太,丝毫不提他的两千两。 两人说话间,贾宝玉赶了过来。 贾宝玉听说林妹妹并未和琏二哥一同回来,便有些急了,打听到贾琏正在二太太处,便急忙赶过来问贾琏:“琏二哥,林妹妹什么时候回家?” 贾琏大概猜出宝玉的意思,宝玉所说的家应该是指贾家,因林如海所说爵位之事,贾琏对宝玉起了些许隔阂,不像往日表现的那么亲近,只是答道:“林妹妹已经回了林家,如今正和林姑爷在一处,估摸着等到年底,林家入京时便可见到,不过林姑爷留林妹妹在她身边照顾,不大可能再回来。” “林家不是没人了么,林妹妹怎么能不回来!”贾宝玉有些心急道。 “宝玉,莫说浑话,仔细你老子打你的板子!”王夫人看宝玉只关心黛玉,顿时有些怒不可遏。 她好不容易才赶走林黛玉,怎么能让黛玉再回来带坏了宝玉。随后便吩咐彩云、彩霞将宝玉带出去。 贾琏从王夫人那里出来之后,又先后被贾政和贾赦叫过去问话,问的问题基本上也是如出一辙,贾琏说了几遍都已烂熟于心。 忙活了几日,贾琏终于处理完荣国府里的公务,便开始查王熙凤放印子钱一事,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直他到查到被逼死了人命,便有些发怒了。 贾琏虽说是个纨绔公子哥,可也没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他直接找到王熙凤质问此事。 “我放印子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贾家,你个没良心的!”王熙凤大怒。 “说是让我管家,可府里什么情况,公中的银子早就空到底了,这几年都是我在贴补银子,为了管家我搭出去多少嫁妆,你这个挨千刀的,不知道听了谁的鬼话,就来质问我,你这几年吃的喝的,还不都是从我这出的!” “你小声点!”贾琏怒道:“你是不是想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二奶奶出去放印子钱。” 王熙凤不依不饶道:“这事我还真不怕,谁敢多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放印子钱这事可不止我在干,二太太也一直在干!” “什么,二太太也在做?”贾琏惊道。 “那是自然,原本就是二太太和薛姨妈她们的买卖,只不过是让我出面而已!”王熙凤面有得意道。 贾琏看王熙凤还在洋洋自得,怒道:“你这蠢妇,你不知道放印子钱是要抄家革爵?” “要真是好事,二太太她自己为何不做,偏要撺掇着你在外边折腾?” 贾琏原本没有这么在意,可自从林如海和他谈过之后,他亲自查了本朝律法,又问了几个朋友,知道虽然有不少权贵都在做,也没人敢追究,可是一旦追究起来就是大罪,最主要的还是他怕被查出来之后,会因此剥夺他的爵位继承权。 “抄家,谁敢抄我们的家,看你那丁点大的胆子!”王熙凤不屑一顾道:“是顺天府还是大理寺?” 如今元春刚封了妃,贾府正是得势的时候,谁敢这时候触贾府的眉头,因此王熙凤倒显的有恃无恐。 “你?”贾琏气的无语道。 “咱家是什么人家,这官府敢抄咱国公府的家,再说如今咱府里大姑娘刚封了贵妃,京里谁不知道,谁敢这个时候找咱府的不痛快!”王熙凤好笑道。 贾琏一想也是,如今元妃封妃,贾府权势更上一层,加上京中权贵多有放印子钱的,他也不再和王熙凤计较此事。 只是打算将逼死人命的事处理干净,随后又警告王熙凤一番,让她收敛一点,谁知王熙凤听了依然不屑一顾,还嘲笑贾琏一番。 贾琏无奈,不再和王熙凤争论这个话题,随即将林如海提到的爵位之事,和王熙凤说了一遍。 王熙凤方才觉得府里的事情不简单,如今元春封妃,贾府二房的权势更大,大房现在还得讨好二房,他们夫妻俩现在还依着二房过活,这爵位以后是谁的还真不好说,夫妻二人一合计,便找贾赦商议此事。 “此事我知道了!”贾赦收起把玩的古董物件,眉头紧皱问道,“如今二房得势,你打算怎么做?” “儿子也不知道,心中慌乱,这才找老爷商量!”贾琏说道。 “找我商量,我能有什么办法,老太太这么偏心,如今二房的元春又封了贵妃,你让我怎么办?”贾赦抱怨道。 因他老爹和老太太偏心,非要将爵位和爵产分开,只让他袭了爵位,让老二袭了爵产,纵观京中的所有勋贵,也没谁像他家这么办的。 这么多年,他出去交际,都能感觉到被人对他的嘲笑,因此他只得待在府中,寄情于古玩和小妾身上,找回些自尊。 贾琏听连他老子都这么说,一脸苦涩,对他袭爵之事更加担忧。 “此事暂且不急,老子还活着呢,二房想要袭爵也不是那么容易。等林姑爷进京了,你去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贾赦也是无奈,这时候元春刚封妃,他也不敢找二房闹。 贾琏无奈,他只得先去解决了印子钱的首尾,爵位之事只能等林姑父进京之后,再找林如海想办法。 第六十二章 林黛玉二进荣国府 - 红楼翰墨 - 翡瑜 九月初九,林如海带着黛玉赶到京城。 船靠码头,林如海刚一下船,便看到贾琏、赖大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向这边走来。 “林姑父一路辛苦,侄儿贾琏给姑父问安。”贾琏疾步走向林如海,有些讨好的向林如海笑道。 江南之事,让他意识到林如海是个有本事的人,林如海搞出那么大动静,不仅没倒,还升了官,如今他正琢磨着和林如海拉进关系,向林如海请教爵位的事。 “给林姑老爷问安!”赖大等人也忙上前,谄笑着问安,如今林如海高升,他们忙转变态度,对林家巴结起来。 林如海将贾府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即问贾琏道:“你此来所为何事?” 他倒不奇怪贾府为何会知道他今天的行程,毕竟他这一路进京,也未曾隐瞒行迹。 只是他并未给贾家去信,通报行程,就是不知道贾家今天大张旗鼓的目的是什么。 “老太太听说姑父要带着林妹妹进京,便天天差人在码头这守着。” “今儿听说姑父到了,便想着林妹妹这一路比较疲惫,老太太又一直想念林妹妹,就差侄儿前来接林妹妹回府暂住几天!”贾琏忙笑着回道,心里却是明镜一般,老太太这会接林妹妹回府,不是打林家财产的主意,就是想撮合宝玉和林妹妹的婚事。 “多谢岳母大人挂念,只是玉儿和我重逢未久,实在不忍分离,待我安置好后,就带玉儿去拜见岳母大人!” 林如海不知道贾家打的什么主意,便直接拒绝贾家的提议,担心贾家有人会让黛玉受委屈,不放心黛玉孤身进贾府。 贾琏忙陪笑道:“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不忍心林妹妹离开姑父!” “只是老太太想着,姑父毕竟离开京城也有十几年了,林府新家尚未安置妥当,不忍心让林妹妹受苦,这才想着先将林妹妹接回府里小住几天,等姑父一切都安顿好了,再让林妹妹回去!” 林如海闻言,陷入沉思,他此番入京前途未定,不知道皇上是真心接纳他,还是只是做做样子。 如今江南的事,虽然已经平息,可是余波不断,尤其是最近元雍帝下旨彻查各地盐政,又有不少盐商被抄家,受牵连的官员不知凡几。 这些盐商和官员或多或少的都和京中势力有牵扯,他如今成了诸多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又离京多年,京中的关系都有些疏远,需要他重新走动。 如今贾家元春刚晋封贵妃,荣国府正是权势鼎盛的时候,若是将黛玉暂时安置在贾府,也能借贾家的权势,保护黛玉,让想对付他的人心有顾忌。 且黛玉跟着他奔波一路,甚是疲惫,林府要收拾妥当,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倒不如等他一切安顿好后,再接回黛玉。 如今他还在,相信贾家也不敢像先前那样委屈黛玉。 思量一番后,林如海便同意下来:“如此也好,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和玉儿说一声。” “姑父自去便可,不必顾及侄儿。”贾琏闻言大喜,只要能接回林妹妹,他便是完成了老太太的交代。 林如海随即找到黛玉,将他的决定告诉黛玉。 他看着女儿眉宇之间,忧色甚浓,感叹一声,安慰道:“玉儿不必忧心,不出三五日,为父便去贾家接你回来。” 林黛玉自是不愿和父亲分离,无奈父亲已经决定,她心中知道父亲此番进京还有波折,也不想给父亲添什么麻烦。 于是说道:“父亲放心,黛玉自会安心待在外祖母家,还请父亲多多保重,勿以黛玉为念。” “你且安心待在贾家便可,为父不会有事,若是贾家让你受了委屈,自有为父替你做主。”林如海安慰黛玉道。 随后便看向李嬷嬷,紫鹃,红苕等人,神情严肃的叮嘱道:“你们好好照顾姑娘,万不可让姑娘受了委屈,也不要让谁坏了姑娘的名声。” “是!”李嬷嬷,紫鹃等人忙答道。 林黛玉向林如海辞别后,随着贾琏、赖大等人一路向宁荣街行去,约莫一个时辰,众人来到宁荣街。 林黛玉时隔近半年再次回到荣国府,她看着眼前陌生的贾府大门,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惜自那次进府之后,直到她上次离开,她也从未出过贾府一步,使得她对荣国府的大门都如此陌生。 直到此刻,她才蓦然惊醒,原来她在贾府住了六年,却从未真正融入过贾府,她在这里始终是一个过客。 林黛玉下马车后,便乘轿从西角门进入二门,又经过垂花门,进入史太君住处的外院,进院后,四个婆子抬着黛玉,复行一射之距,于穿堂下轿。 林黛玉下轿后,又行数十步,便进入史太君住处的内院。 刚入院门,就听到抄手游廊下的一个小丫鬟喊了一句:“林姑娘来了”,便匆忙跑去报信了。 只是片刻间,林黛玉就看到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薛宝钗并宝玉几人迎了出来。 林黛玉还未开口,就听到迎春,探春,惜春几人欣喜的说道:“林妹妹可算回来了!”,“林姐姐回来了!” 林黛玉忙笑着向迎春,探春等人问好,随后和迎春几人,向史太君院内的上房行去。 及至上房,林黛玉看到外祖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都坐在房内,忙向几人行礼道:“黛玉拜见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薛姨妈,大嫂子,凤姐姐!” 史太君不等林黛玉说完,便让鸳鸯扶着黛玉坐到她身边,她一把搂住黛玉,心肝儿的叫起来,眼眶湿润的说着如何想念黛玉的话。 自黛玉走后,她就经常念及黛玉,因此得知黛玉进京后,便忙让贾琏再将黛玉接回来。 林黛玉听着史太君的真情之语,眼眶微红,她虽然被贾家抛弃过一次,可毕竟在史太君跟前养了六年,内心的亲情还是难以割舍。 黛玉有些幽咽的说道:“黛玉让外祖母费心了!” “玉儿不哭,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史太君看黛玉似是悲泣,忙安慰道:“这次就在府里安心住下,我看府里谁敢让你再受委屈!” 史太君说着隐晦的看了王夫人一眼,不用想她就知道,之前府里流传的那些对黛玉不好的闲言碎语,都是她这个愚蠢的二儿媳妇搞的鬼。 林黛玉止住哭意,忙回道:“黛玉谢外祖母爱怜!” “傻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史太君忙安抚黛玉道。 黛玉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和府里有了隔阂,她忙说些体己的话,让黛玉重新亲近贾府。 一番真情互诉、看客陪泪后。 史太君问起黛玉这几月的事情,林黛玉简单讲了江南的事情。 众人这才发现,黛玉离开这几个月变化甚大,不光说话做事条理清楚,甚有章法,就连举止做派也与往日不同,礼数也极为周全。 “我看林妹妹回去一趟就是不一样了,原本就是个可人的,如今愈发出挑了!”王熙凤笑着夸赞道。 薛姨妈、邢夫人等人也纷纷夸赞,黛玉越发知礼了。 林黛玉一面谦虚回礼,一面解释道:“是父亲从宫里请了教养嬷嬷,李嬷嬷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教导黛玉!” 随即林黛玉将李嬷嬷介绍给史太君,王夫人等人,李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最是注重规矩,忙向史太君,王夫人,邢夫人三人行礼,随后向薛姨妈,王熙凤,李纨三人问好。 史太君等人都有些惊讶,心思各不一样。 史太君心中暗怒,觉得林如海似是怪她没教导好黛玉。 王夫人、薛姨妈两人暗自警惕,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 王熙凤心中高兴,对黛玉和宝玉二人愈发看好。 迎春、探春、史湘云、薛宝钗等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想着林如海果然是个疼女儿的,竟然从宫里请教养嬷嬷教导黛玉。 邢夫人、李纨则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随后史太君又拉着黛玉叙了一会家常,便开始安排黛玉的住处。 “你走这几个月,我这心里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今儿好不容易回来,也别往西厢房住了,就跟我一处住着!” 贾宝玉听了立刻开心叫道:“这样好,小时候林妹妹就住过碧纱橱,都是在一处玩闹,如今再住在一起,一块陪着老祖宗岂不是更好!” 自打一见到黛玉,他就觉得林妹妹比以往更加飘逸动人,心生一阵恍惚,对林妹妹突然有种别样的情愫。 刚回过神,就听到老祖宗让林妹妹住进碧纱橱,心中极为高兴,直觉得老祖宗说到他的心坎里。 第六十三章 贾宝玉大闹西厢房 - 红楼翰墨 - 翡瑜 王夫人看宝玉自打林黛玉进来,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黛玉身上,心中大恨,如今听宝玉这么说,她恨不得上去给宝玉一个大嘴巴子。 心中想道:“如今我这千方百计的帮你防着这小狐媚子,你倒好,直接给我拆台。” 于是王夫人故作迟疑道:“如今宝玉和林姑娘都大了,这兄妹住在一处到底是不太合适,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没有给外甥女准备住处呢,倒是让人笑话咱们待客不周。” 王夫人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黛玉住进碧纱橱,让她带坏了宝玉,因此她的话语中,特意加重了待客二字,指出黛玉是贾府的客人,待客就得有待客的礼数。 史太君好不容易等到黛玉回来,正想好好培养黛玉和宝玉的感情,如今听王夫人说这样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林黛玉自然也不想住进外祖母的碧纱橱,如今她被李嬷嬷教导,知道门第越高越是注重规矩。 尤其她如今代表的是林家,更不能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如今宝玉还住在碧纱橱,她说什么也不能住在那里。 “二舅母说的是,小时候一处玩闹也就算了,如今我和二哥哥都大了,住在一处自是不方便,若外祖母垂怜,就让黛玉还住进西厢房,那离外祖母这也近,黛玉在那里住了几年,也不用怎么收拾!” 史太君无奈,只得安排黛玉住回她原来的地方,并命人好生伺候着,万不可怠慢了黛玉。 最后她嘱托黛玉道:“只是你每日仍要到外祖母这来,你和宝玉自小一处玩闹,兄妹间千万别生分了!” 林黛玉拜别史太君后,就带着李嬷嬷、紫鹃等人回到史太君外院的西厢房,开始收拾屋子。 林黛玉取出从江南带回的一些礼物,打算收拾房间好后,就给宝玉、迎春等人送过去。 紫鹃,红苕看到黛玉忙碌,忙让黛玉坐着休息,随后紫鹃开始整理这些礼物。 不多时,黛玉、紫鹃等人,便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声,黛玉忙让紫鹃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贾宝玉自林黛玉离开后,心不在焉的和史太君说了一会话,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找黛玉,刚才他一直没找到和黛玉说话的机会,一直心痒难耐。 尤其是发现林妹妹这次回来越发出挑了,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喜爱,因此就急匆匆的赶过来。 不曾想还未进门,他便被李嬷嬷带着四个小丫鬟给拦住了,还起了争执。 紫鹃探明原委后,忙向黛玉回道:“是宝二爷要来看姑娘,被李嬷嬷拦在了外边,姑娘是不是出去看看,劝劝宝二爷?” “既然是李嬷嬷拦着,那就算了!” “紫鹃你去劝劝宝玉,就说我今儿累了,等哪日得了空,再去见他。” 紫鹃看姑娘没有出去的意思,便快步走出去,劝宝玉道:“二爷,姑娘今儿才到,路上劳累,您就先回去吧,姑娘说等明儿得了空,再去见二爷!” 贾宝玉看是紫鹃,忙说道:“我就是想着林妹妹劳累,这才过来陪林妹妹解闷呢,往日里林妹妹累的时候,哪次不是我陪着说笑。” 随后贾宝玉央求紫鹃道:“好姐姐,你快和她们说说让我进去!” 紫鹃倒是想让宝玉进来,可是她也不敢顶撞李嬷嬷,只得继续劝道:“姑娘正打算休息会呢,等一会姑娘休息好了,二爷再过来。” 贾宝玉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就进去陪林妹妹说几句话,要是林妹妹不愿意说话,我就看着林妹妹睡觉。” 李嬷嬷忙打断贾宝玉的话:“宝二爷请回吧,如今姑娘也大了,需要避些忌讳,不方便见你。” 贾宝玉一听这话就怒了:“我和林妹妹自小一桌上吃饭,一处玩闹,什么时候避讳过。” 李嬷嬷连忙制止道:“宝二爷不要说胡话,诋毁我家姑娘的清誉。” 贾宝玉看李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此刻又听到李嬷嬷说出这样的混账话,也没心思再和李嬷嬷多说什么。 “你们让开,为什么不让我见林妹妹,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见林妹妹。” 他心中急着见到黛玉,也不管众人的阻拦,在门口大喊大叫的想冲进去。 李嬷嬷带着的四个丫鬟都是林如海精挑细选的,来时林如海特意交代,让她们照看好黛玉,尤其是不能出现任何损害姑娘名节的事情。 因此她们也不管贾宝玉是什么身份,在贾府如何得宠,在李嬷嬷的指挥下,拼了命的拦住贾宝玉。 林黛玉看着外边宝玉越闹越大,长叹一口气,喊上红苕和雪雁两人,走了出来。 “二哥哥,当初小时一处玩闹也就罢了,如今大了,也该规矩些,今儿妹妹累了,就不让二哥哥进屋了,二哥哥还是回吧!” 贾宝玉看黛玉皱着眉头,以为黛玉是被身边跟着的婆子拦住,不让黛玉见他,便急道:“林妹妹,是不是她们不让你见我,你等着,我这就回了老祖宗将她们都赶出去?” 林黛玉听了心中大急,恼怒道:“二哥哥若是想撵人,就连我一起都撵出去算了。” 贾宝玉慌了神,忙赔礼道:“林妹妹,我没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不见我?” “今儿我累了,二哥哥还是不要闹了,再闹下去,我也没脸再住下去了。”林黛玉气急道。 当初第一次来贾府时,宝玉便要砸了玉佩闹过一次,如今她第二次来,宝玉又闹这一出,这让别人怎么看她。 想着贾府的下人素爱搬弄个是非,今天的事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林黛玉想着,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紫鹃看黛玉哭了,心中也急了,忙对贾宝玉说道:“今儿姑娘刚到,二爷也不知道体谅姑娘,又把姑娘气哭了,姑娘在南边也没哭过几次,如今一回到府里就被二爷气哭了。” “林妹妹别哭,你们让开,让我过去!”贾宝玉一看黛玉哭了,也急了,就想挤开人群去安慰黛玉。 第六十四章 紫鹃夜半问心黛玉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宝玉正在林黛玉这闹得不可开交时,正巧袭人赶了过来,她看这情形,忙拽住宝玉:“我的好二爷,太太正寻你呢,您快跟奴婢走,别让太太等急了!” “太太寻我何事?”贾宝玉一听王夫人找他,便迅速的安静下来,皱着眉头问道。 袭人忙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想来是要紧事,要不然也不会让奴婢这么急着寻二爷。” “什么急事?”贾宝玉有些烦躁的说道,他还没见到林妹妹呢,自然不想就这么离开。 “这个奴婢哪能知道啊,想来是老爷找二爷见客也说不定,二爷还是跟奴婢走吧。”袭人忙回道,她素知宝玉极怕老爷,因此拿着贾政的名头说事。 贾宝玉一听和贾政有关,瞬间就有些蔫了,只得无奈道:“林妹妹等我见了太太,得了空就过来看你!” 随后他恨恨的看了李嬷嬷等人一眼,极度郁闷的跟着袭人走了。 贾宝玉走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场阻击贾宝玉的战役,打的众人都是心力疲惫,尤其是四个主力小丫鬟累的差点瘫在地上。 林黛玉回到房里,便开始默默垂泪,她看李嬷嬷进来,忙收起眼泪,伤心的说道:“往日里只觉得二哥哥是个明白人,他也不想想,他今儿这么闹,传出去还让我怎么做人?” 李嬷嬷自从教导黛玉之后,就喜欢上这个钟灵毓秀的小姑娘,早就将黛玉当自家女儿教导,如今看黛玉伤心,忙劝说道:“姑娘也别恼怒,依我看这贾家公子是个拎不清的,这么大了还在脂粉堆里厮混,如今也没个规矩。” “还说那些有损姑娘清誉的混账话,姑娘今日做的极好,若是被贾家传出去,姑娘还有什么名誉。” 林黛玉听到这里更加伤心,深恐影响了林家的名声,担忧的说道:“如今他们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在他们家住着,却将他们的二爷拒之门外,少不得要给我安个冷酷无情的罪名。” “姑娘也别在意,这事就是说出去,也是姑娘占理,大家只会称赞姑娘守礼。”李嬷嬷安慰道。 她在京中几家勋贵那里,都当过教养嬷嬷,还没见过像贾宝玉这般糊涂的世家公子,想着贾宝玉也不是个能依靠的人,就想着劝黛玉离这贾家公子远些:“姑娘看这贾家公子和陆家大爷比起来,哪个更能依靠?” “嬷嬷怎么这么问?”林黛玉疑惑道。 不过思考片刻,黛玉还是答道:“自然是陆家表哥更出众些,表哥几年前就撑起陆家的家业,对芷瑜妹妹也极好,又给芷瑜妹妹安排好一切,二哥哥是做不到的。” 她本想说宝玉还年幼,过几年就好了,可是她深知宝玉的秉性,因此也没拿年龄来说事,何况她曾听父亲提起,陆家表哥十三四岁时就纵横江南商海,攒下极大的家业,宝玉如今也十三岁了,就是同龄相比,宝玉也略有不如。 “老奴虽然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可看老爷对陆家大爷,那是拿儿子一样对待,想来就是为姑娘考虑!” 李嬷嬷模棱两可的说道,她自然知道林如海如此对待陆璟,只是给黛玉以后找个靠山,并不是想招陆璟为女婿。 但她今天亲眼见了贾宝玉,觉得贾宝玉实非良配,因此她对林如海想要将黛玉,嫁到贾家的事,并不怎么认同。 李嬷嬷想了想又劝道:“姑娘还是早和贾家公子分说清楚,该断就断了吧!” 林黛玉闻言沉默起来,她和宝玉自小一处长大,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自是别人比不了的。 她和陆璟虽然只接触了几个月,可是给她的触动很大。 原本在贾府住着时,她一直忧心父亲,加上那时年龄还小,并没有其他念头,对宝玉也只有兄妹之情和感激之情,她感激宝玉在她孤身一人进贾家时,对她的照顾。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知道母亲和舅母有些恩怨后,她对宝玉便没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自从离开姑苏后,她便常拿起陆璟送她的诗集和笑话集诵读,尤其是那首诗更是让她对陆璟的才华佩服不已。 刚离开那几天,她还时常想念陆家兄妹,有时想念表哥的次数,甚至多于芷瑜妹妹,也是从那时起,她方确定自己的心思。 林黛玉想明白这些之后,就对李嬷嬷说道:“嬷嬷怎么这样说,黛玉对二哥哥心里只是感激,并没有其他心思!” “那就好,以老奴的眼力,这贾家公子不是个能依靠的,姑娘能自己分的清楚就好!”李嬷嬷点到即止,怕适得其反,也再不多说,这事终究还得黛玉自己拿主意。 “嗯,多谢嬷嬷为黛玉考虑!”林黛玉说道,她随即想到母亲和舅母的恩怨,今儿宝玉这么一闹,还不知道二舅母暗地里怎么恨她呢。 同时她也更加好奇,母亲当年和二舅母到底是什么恩怨,连父亲都那么谨慎,不让她知道,只是告诫她小心防备。 林黛玉虽说很少表现出来,她却知道整个贾家,真心对她的只有外祖母和宝玉两个人。 大舅妈对她只是面子上的情分,二舅母虽说面上慈和,心里却不待见她。 大嫂子李纨平常也没怎么接触过,凤姐姐倒是对她颇为照顾,不过多半是为了讨好外祖母,到底有多少真心,她也不知道。 迎春倒是对她颇为关心,惜春也说的上话,探春因二舅母的关系,对她比较冷淡。 这一夜林黛玉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心中忧虑过甚,难以入眠。 一来担心父亲在家操劳,二是不知道父亲这次进京,到底会结果如何,三是想着如今芷瑜妹妹和怀瑾表哥怎么样了。 尤其是当她想到陆璟的时候,心中有些羞意,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如李嬷嬷说的那样。 不过她十分怀念在姑苏的那些天,只觉得那些天,是她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日子,林黛玉抚摸着枕边陆璟送她的诗集,一时间心中充满羞涩的甜蜜。 “姑娘,你怎么了?”紫鹃在为林黛玉守夜,看黛玉在那翻来覆去的,忙起身问道。 “我睡不着!”林黛玉浅浅的回了一句。 “姑娘还在想着白天的事?”紫鹃问道。 见黛玉不答话,她就自顾自话的说道:“原本奴婢也是觉得宝二爷是个好的,今儿个看来也没为姑娘想想,如今姑娘都大了,也不比以前一处玩闹了,宝二爷还像个未长大的,他要真为姑娘好,就该趁老爷和老太太还能护住姑娘,回了老太太!” 林黛玉未等紫鹃说下去,就打断她的话:“别胡说,老太太能护住我什么!” 林黛玉想起这次她父亲出事,贾家就把他送回扬州,这里边要是没有外祖母点头,她是不信的。 “姑娘也别怪我多嘴,如今老太太在还好,奴婢说句犯忌讳的话,若是哪天老太太护不住姑娘了,姑娘在府里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紫鹃继续劝道。 她虽说极少串门走动,但一直冷眼旁观着府里的情况,她知道府里真心对待姑娘的人并不多,很多人对姑娘都有一些非议,只是碍着老太太,不敢明着表现出来,若哪天老太太不在了,她们必然合起伙来欺负姑娘。 “你别胡说,我还能一直待在这里不成,等父亲那边收拾好了,我便回去了!”林黛玉说道。 今天的事情,让她对贾家更加没了归属感,只想着等父亲那边收拾妥当,她就搬回自己家去。 “可姑娘和宝二爷的事?”紫鹃迟疑的说道,府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一直撮合姑娘和宝玉的婚事,姑娘和宝二爷也一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和宝玉有什么事,你别乱嚼舌根了,我心里对二哥哥只有感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林黛玉说道。 不过她心中却有些忧虑,连紫鹃都这么认为,那贾家其他人,岂不是更认为她和宝玉有私情,想到此处更加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紫鹃听明白黛玉的意思,也不再说这件事,只是她心中想道:“恐怕姑娘和宝玉是没可能了。” 不过她随即想到,姑娘的婚事最终还要靠老爷做主,根据她最近了解的情况,老爷是想把姑娘嫁给宝玉的,她心中暗叹一声,到时候还不知道姑娘会怎么想呢。 林黛玉见紫鹃不再说话,便问道:“你是个什么想法,到时候是跟着我去林家,还是留在这里?” 紫鹃听了顿时沉默起来,思考良久方回道:“紫鹃想跟着姑娘。” “那好,等明儿个我就去找外祖母,讨了你的卖身契。”林黛玉说道,对于紫鹃能留在她身边,心中也是极为高兴。 “嗯!”紫鹃回道,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她心中还是有些患得患失。 若不是为了这些年姑娘待她的情分,她是不愿意离开贾家的,毕竟在她心里贾家是国公府,权势比着林家大的多,她们这些下人的家人,平日里也能靠着贾家的权势得些利益。 她父亲就曾说过,袭人的哥哥就是因为袭人在宝玉跟前,才靠着贾家东山再起,她因服侍林姑娘,她们家也借过几次贾家的名头行事。 “紫鹃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想想!”林黛玉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六十五章 湘云发难黛玉伤心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日一早,林黛玉简单收拾一番,轻施粉黛,遮住两个黑眼圈,便先去给史太君请了安,说了会话。 从史太君那里回来后,又让紫鹃将她从扬州带回来的礼物,给宝玉,宝钗,探春,湘云等人送了过去。 未过多长时间,迎春,探春,宝钗,湘云等姐妹,便齐聚在林黛玉房内。 一是来感谢黛玉从扬州回来,给她们带了礼物,二是她们姐妹分别了这么长时间,便约到一起过来说话。 贾宝玉一大早,便被王夫人叫了去,拘在房内,并未和探春等人一处前来,倒是袭人过来谢了黛玉。 “哎呦,林姐姐就是不一样,一回来就把二哥哥的魂勾了去,听说昨儿个还把二哥哥拦在门外,惹的二哥哥还大闹了一场!”史湘云一见黛玉便调笑道。 她心里有些不平衡,当初林黛玉回扬州后,老太太就把她接过来,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是要把她许给宝玉。 她心里也喜欢宝玉,只是没想到昨儿黛玉一回来,就把宝玉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走了,还在这闹了好大一出,让她心里有些堵得慌。 林黛玉听了心中一阵气结,她就知道昨儿个宝玉这么一闹,府里肯定传不了她的好话。 抚平心绪后,林黛玉反驳道:“倒不是我要拦着他,只是昨儿个刚回来,屋里太乱,不方便待客!” “怎么说黛玉也是个外人,比不得湘云妹妹和二哥哥亲近,在府里就跟自家一样,也不用守那么多规矩,我要是不守些规矩,还不知道怎么被人编排呢!” 史湘云一听顿时不干了,反唇相讥道:“林姐姐到底是大家千金,就是跟我这个野丫头不一样,规矩守得连亲戚情分都不顾了,今儿个能把二哥哥拦在门外,明儿说不定就该拦我们了!” 林黛玉也不甘示弱,正想反驳回去,薛宝钗忙拉住林黛玉劝道:“都是一处玩闹的姐妹,跟自家人一样,哪有那么多规矩,依我看昨儿个林妹妹想必是累了,让身边的丫鬟们误会了,这才失了礼数。” “妹妹倒不知道宝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来,李嬷嬷她们虽然拦了二哥哥,可说到底也是为了维护我,我也不让丫鬟们替我背骂名,昨儿个确实是我不想见宝玉!”林黛玉赌气道。 探春一看这情形,立刻出来打圆场,这里毕竟是贾家,林黛玉、薛宝钗和史湘云三人,说到底都是贾府的客人。 她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看着客人在她们家里闹翻了,于是忙将话题转移到黛玉送的礼物上:“林姐姐,多谢你记挂着我们,还特意从扬州给我们带了礼物回来!” “是啊,我前几天就想着在府里找找看,看有没有松香墨呢,可惜都寻不到。”惜春也附和道,相比着薛宝钗和史湘云,她还是和林黛玉更亲近一些。 随后她们几个小姐妹又说了一会话,只不过史湘云只顾着和薛宝钗说话,惜春则让林黛玉给她讲述江南的风光。 众人看气氛颇为尴尬,没聊几句,便一一起身告辞离去。 林黛玉送走诸人后,独自在房内生闷气,偷着抹眼泪。 她对于薛宝钗倒是没什么不满,两人也没有多大过节,也不是她瞧不上薛宝钗商人之女的身份。 只是她纯粹看不上薛宝钗的为人处世,觉得薛宝钗在贾家做客太过喧宾夺主,而且她觉得薛宝钗待人不够真诚,因此也没有深交。 至于史湘云则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以前她在贾府的时候,史湘云常到贾府做客,很多时候都是和她住在一处,她对史湘云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她父亲还在,而史湘云却自幼父母双亡,是真正的寄人篱下。 她觉得史湘云生活中,难免有些不如意之处,因此即便史湘云平时,对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也能体谅一二。 不曾想她第二次进入贾府时,史湘云竟然率先向她发难,她这才看出来,史湘云以往的伪装,明着看她是心直口快,可实际上也是个精明的人。 林如海当日在码头送走黛玉后,他一面安排林府下人运送行礼,收拾京中的宅子,一面向吏部递交回执,等待元雍帝的召见。 三日后,元雍帝闻听林如海到了京城,便在文华殿接见林如海。 “臣林海拜见圣上,恭请圣安!”林如海恭敬的跪倒说道,他离京时,四皇子当时在一众皇子中,只是个尽心办差的皇子,也不怎么起眼,没想到如今却坐到这个位子上。 “爱卿平身!”元雍帝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这次因林如海之故,他不仅涉足江南,还在其他地方收获颇丰。 随后看林如海有些形销骨立的身形,心中对林如海便有几分怜悯,于是问道:“爱卿身体可无碍?” “多谢圣上垂问,臣已无碍!”林如海恭敬答道。 “爱卿这十来年整顿两淮盐政,劳苦功高,且在京中养些时日,过些时日朕自有安排!”元雍帝安抚道。 “都是臣之本份,微臣不敢居功!”林如海忙答道。 随后元雍帝又问些盐政和江南的诸多事情,林如海没有丝毫隐瞒,都一一作答。 元雍帝对林如海的态度很是满意,又赏赐林如海一些东西,准了林如海一个月的假,便让林如海退下了。 又隔了两日,林如海将诸事理顺后,方去贾府拜见。 贾家的接待也难得低调起来,虽说开了中门,可是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门前只有贾政带着贾琏迎接。 贾家对待林如海的态度,是史太君定下的,如今南安郡王府和江南甄家依然恶着林如海,史太君怕坏了和他们的交情,因此打算只在面上,维持着和林如海的关系即可。 不过贾政素来与林如海交好,虽然他不敢违逆史太君的意思,但还是亲自出来迎接林如海,以示亲近。 林如海被贾政和贾琏引着一路向史太君处行去,史太君处倒是颇为隆重,堂前贾宝玉,贾环,贾琮,贾兰等一干孙辈重孙辈皆在,帘后是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王熙凤等一干媳妇辈,孙媳辈也都在。 林如海拜见史太君后,和史太君回忆了一番当年旧事,史太君说起已逝的女儿贾敏隐隐垂泪,众人劝解一番方止。 随后史太君便吩咐贾赦准备宴席,又挥退了贾琏等人,贾宝玉本想央求史太君留下来,可他看到贾政的眼神,便蔫了下来,只得随众人退了出去。 贾宝玉这几天过的颇为郁闷,他只在林黛玉回来那一日,见过黛玉一面,这几天便再也没机会去见林黛玉。 每日里都被王夫人拘在书房,说是贾政要查他功课,他也只能每天在书房里用功。 贾政将林如海请到荣禧堂后,指着贾琏,宝玉等人说道:“如海,这是我贾府的一干后辈,方才母亲已经介绍过了,不如你来考教他们一番?” 林如海微一沉吟,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他也想看看贾府后辈的学业情况,尤其是史太君一直称赞的宝玉,打算先考察宝玉一番,再和贾政商量黛玉和宝玉的婚事。 贾政看林如海答应下来,极为高兴,对着贾琏等人说道:“你们今日好好表现,林姑爷是上皇钦点的探花郎,学问极深,你们能得如海稍微指点几句,就够你们受用无穷,今天若是谁表现得好,我这块玉佩就当彩头赏给他。” 贾政说着看了贾宝玉一眼,看的贾宝玉心中一颤。 贾宝玉心中暗暗叫苦,他最讨厌功名利禄之事,对科举出身的人也素来鄙视,更何况林如海还是探花出身。 林如海谦虚的回了几句,便开始一一考教众人功课,贾琏自不必说,没读过什么书,直接略过。 贾宝玉如今十三岁,一般读书人在这个年龄都在学习五经,而贾宝玉也处在这个阶段。 林如海问明白贾宝玉的学习进度后,就从五经中各抽出一篇文章,让贾宝玉背诵。 贾宝玉素来不喜欢这些,不过在贾政的逼迫下,倒也忍着痛苦记下不少,林如海考的几篇他都勉强背了出来,但中间有不少错漏之处。 贾政对贾宝玉的表现颇为生气,一来他恼怒宝玉,让他在林如海面前丢了脸面,二来他原想让宝玉在林如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他也好趁此机会,替宝玉向林如海提亲,定下他和黛玉的婚事。 林如海劝慰贾政几句,他对此倒不怎么在意,他虽然受正统教育,但对于背诵之事,看的并不重,在他看来相比着背诵,还是明其意更为重要。 于是林如海拿出,今年扬州府府试的五经题,让贾宝玉论证,想要看看贾宝玉的科考功底。 “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俊义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抚于五辰,庶绩其凝。” “这是今年扬州府试的五经题,我也不让你破题制艺,你就谈谈你对这段话的理解!” 第六十六章 林如海考察贾家子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宝玉虽然讨厌八股制艺,但他看到贾政的脸色,也不敢怠慢,他只知道这段话出自《尚书···皋陶谟》,记录的是大禹和皋陶的一次对话,主要是皋陶向大禹建议以九德治国。 于是贾宝玉苦思冥想,搜遍记忆,终于找到相关的内容,坑坑巴巴的说道:“浚,治也,亮,明也。有家...有家,士大夫也,有邦......是指诸侯。浚明亮采,说的都是....都是朝中政事,嗯....还有仕途、家事。” 贾政看贾宝玉说的语无伦次、乱七八糟,一张老脸羞的通红,怒不可遏道:“你个孽障,给我住口!” “老夫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你个逆子,老夫平常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然如此蠢蠹!”贾政说着,就要抄起桌上的笔洗要砸宝玉。 林如海忙拦住暴怒的贾政,劝道:“存周兄勿恼,且稍安勿躁,等我再问下去!” “你方才所言,出自蔡沉的《书经集注》,你自己对治邦安民有什么理解?”林如海继续问道,他对贾宝玉的表现也不太满意,连《书经集注》中的注释都说的一塌糊涂。 贾宝玉傻傻的愣在那里,身体有些颤抖,他被贾政吓到,此刻大脑一片恐怕,根本没听清林如海的问话。 “逆子,你姑父问你,如何解志邦安民?”贾政看贾宝玉没反应,忍不住怒喝道。 贾宝玉闻言顿时惊醒,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身体止不住的摆动,心中大感焦急。 他素来讨厌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语,对《尚书》中的治国之道,自然十分不喜,若非贾政强迫,他都懒得背诵,更别说有什么深入的理解。 林如海看贾宝玉在那哆哆嗦嗦,无奈的叹口气,提点道:“贤者勉于进德,而有以着治效于邦家,人君广于用贤,斯有以成,治效于天下。盖家国天下,有大小之不同,而贤者之德,亦有多寡之异。人君之欲致治,安得不广用贤之道乎!” 贾宝玉素来聪慧,只是心思不在这上面,此刻受到林如海的指点,忙答道:“用贤之道...用贤之道,可谓广矣,使野无遗贤,俊才得以为官。然皋陶之所陈,皆帝舜之所已行,若仍施行此策,势必难安圣贤之心。” 贾宝玉答道此处,思路又卡住,情急之中,他忙转换概念,用他最熟悉的四书开始解释这句话。 “大学曰:‘国治而后天下平’。” “中庸曰:‘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孟子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又曰:‘修其身而天下平’,以德治国,必修齐身,治其家,盖因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而家之本在身,是故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先施其序,不能无先而后焉。” 林如海心中暗叹,贾宝玉如此解释,简直是离题万里,不过也算是有急智,且四书功底扎实,于是称赞道:“你能有此见解,也是难能可贵!” 随后林如海看向贾环、贾琮、贾兰三人,问道:“你们对此可有见解?” 贾环和贾琮见贾宝玉都解释的勉勉强强,他们两个就更不行了,忙摇头说没有。 贾兰越众而出,说道:“《论语》有云,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谆谆告诫,居家之要。” “《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立世所需,传统始成,秦汉接踵,《礼记》示人,为家风标注礼仪规范。” “魏晋而至,皇皇大著,蔚为壮观,班昭《女诫》,与人风骨,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风;陆机之辞赋,先陈世德。” “隋唐盛世,《颜氏家训》千古流芳,宋元传承,伯庐之作《治家格言》更是精辟之刊。” 林如海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他没想年纪比宝玉还小的贾兰,倒能回答的头头是道。 于是赞道:“你能用四书之言来解‘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将其引申到家风之上,倒也不错。” 贾兰方正的小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躬身一拜后,退回原位。 林如海试探出贾宝玉的科考水平后,便不再拿考题为难他,而是从五经中挑出几句,让贾宝玉释义,贾宝玉倒也解释的差强人意。 林如海虽然对贾宝玉的学习进度不是很满意,不过想着贾宝玉出身勋贵世家,能有现在的水平已经不错了,因此打算和贾政商量一下,以后由他亲自教导贾宝玉。 林如海考察贾宝玉的功课后,紧接着考察了贾环、贾琮和贾兰三人的学习进度。 贾环、贾琮、贾兰三人年龄相仿,都是十来岁,如今都只是刚学过四书,正处于初学五经的阶段。 于是林如海主要考察了他们对四书的掌握,贾环和贾琮勉勉强强,不尽如人意,倒是贾兰颇有天分,四书学的极为扎实,比着宝玉还强上三分。 一番考察过后,林如海大致判断出来,贾家一众后辈受教育水平,比着一般的书香门第落后比较明显,除了贾兰之外,其余几人的功课都不合格。 不过他也察觉到贾宝玉心思聪慧,若是能好好读书,科考有望,贾兰胜在基础扎实,若是能继续下去,也能从科举出仕,余者皆是平庸堕懒之辈。 贾政看贾宝玉初时表现的不行,后来表现的还不错,林如海也对宝玉多有赞言,总算让他挽回些颜面。 他也难得的夸赞贾宝玉几句,将手中的玉佩赏给了贾宝玉。 见贾兰表现的也不错,又将他前几日得到的宝砚,赏给了贾兰。 林如海考察过后,也为他这几个后辈准备了文房四宝、雕版的四书五经套书等礼物,算是他给贾宝玉、贾环等人的见面礼。 贾宝玉虽然对贾政的夸赞,有些受宠若惊,但心中仍然感到非常憋屈,他本就不喜这些‘代圣人立言’的书籍,但摄于贾政威严,只得装作欢喜的样子,感谢林如海一番。 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还是能赶回快到史太君处,陪着那些姐妹们,尤其是林妹妹,这些天他一直都被王夫人拘在房内,一直都没有见到林妹妹,让他格外沮丧。 考教过后,贾赦,贾政留林如海吃酒,林如海随即应下,打算等宴饮之后,再和贾赦,贾政详谈江南之事。 贾赦因林如海提醒贾琏爵位之事,心中对林如海的芥蒂稍解,也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怨气,想着等会让贾琏问问林如海关于贾家爵位的事。 贾政素来和林如海亲近,又因元春封妃之故,对林如海极为热忱,想着等会和林如海商量宝玉的婚事。 如此一来,酒宴还算和谐,只是三人各怀心事,其余陪客的贾琏、贾宝玉等都是小辈,少有开口,三人也只是泛泛而谈。 宴罢,林如海正要和贾赦和贾政详谈江南之事和贾宝玉的教育问题,不曾想正在此刻,听到宁国府下人来报,他们府里的蓉大奶奶没了。 林如海一愣,随即想到死去的应该就是宁国府贾珍之子贾蓉的妻子。 荣国府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惊的手忙脚乱,没想到秦可卿会在这个当口去世。 长一辈的想秦可卿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小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 林如海看此情景,也息了和贾赦贾政详谈的心思,也未提出黛玉和宝玉的婚事。 不过如今贾府出了丧事,林如海不愿黛玉继续待在贾府,因此趁机提出接黛玉回府。 史太君无奈,如今秦可卿去世,贾家也难免顾不上黛玉,因此她便同意下来,让林如海暂时接走黛玉。 元雍七年九月十五日,宁国府的秦可卿终于支持不住,香消玉损。 贾珍吩咐贾蓉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钦天监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宁国府在秦可卿去世三日后开丧送讣闻。 林如海待宁国府下了讣闻,便差管家林忠去吊唁,后听林忠回报说,这宁国府儿媳去世,儿子贾蓉尚且看不出悲意,作为公公的贾珍却是哭的泪人一般,他便觉得稀奇,细问之下,听人说起宁国府内的种种流言,林如海心中深感悲叹,这宁国府竟然堕落至此。 秦可卿去世时,贾宝玉伤心秦可卿的病逝,当时也没注意到,林如海带着林黛玉离开了贾家。 等到他发现时,已经是林黛玉离开的第三天了,他顿时如丢了魂魄一般,有些痴痴地就直接来到林家,想要见林黛玉。 第六十七章 乔迁新居新府开宴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本想着贾家有丧事,不便打扰贾家,且自黛玉回府后,他也听李嬷嬷说了黛玉进贾府的第一天,贾宝玉就在林黛玉门前闹事的事情,心中对贾宝玉有几分不喜。 只是想着贾宝玉毕竟年幼,贾家又对他素来溺爱,这才导致宝玉荒废学业,行事荒唐。 林如海正想着好好调教贾宝玉呢,没想到贾宝玉自己倒寻了过来,因此林如海让人将贾宝玉领到他的书房,开始教导贾宝玉为人处世的道理。 贾宝玉一心想要见到林黛玉,对林如海的说教极为不耐烦,但碍于林如海是黛玉的父亲,他只能忍着不快,听着林如海的长篇大论。 等林如海停下来后,贾宝玉问道:“我能去见林妹妹了吗?” 林如海顿时为之气结,没想到他说的口干舌燥,贾宝玉竟然一句都没听进去,竟然还想着要去见黛玉。 林如海直接拒绝道:“你和玉儿如今年纪都大了,自然该避些嫌疑。” 贾宝玉一心念着林黛玉,也没有往日灵醒,听到林如海的话,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避嫌,避嫌,我和林妹妹自小一块长大,从没避过嫌,怎么林妹妹回去一趟,倒多了那么多可恶的规矩!” 林如海听到贾宝玉的话极为不悦,虽然黛玉和他关系亲密,但他也不能如此口无遮拦。 不过他觉得终归还是贾家没有将贾宝玉教育好,时至今日依然将贾宝玉养在脂粉堆里,导致贾宝玉至今还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也没有意识到他这种行为会对女儿家的名誉造成影响。 于是林如海再次耐心的对贾宝玉教导起来,同时也想要劝贾宝玉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贾宝玉初时还能耐心的听下去,可是当他听到林如海劝他追求功名利禄时,他便再也听不下去,随即不耐烦的提出告辞。 林如海心中感叹,觉的贾宝玉和史太君、贾政口中所说的,实在差别太大,对女儿的婚事又多了一层隐忧。 感叹良久,林如海最终还是给贾政去信,让贾宝玉每天到林府听课,由他亲自教导贾宝玉,想要将宝玉引入正途。 九月二十五日,陆璟携妹妹陆芷瑜和葛寅一路游学至上京城。 一到码头,葛寅便被葛家在京的亲戚接走。 陆家在京中的管事陆峥,也带着人前来迎接陆璟兄妹,随后众人一路来到陆家在京中新买的宅子处。 陆家新宅在棋门街偏西的位置,棋门街东西联通着朱雀街和兰桂街。 宅院坐北朝南,大门位于东南角,内里带一处花园,是三进三出的院子,共分前院,内院和后院。 朝廷对于府邸的建筑规制只限于大门和堂舍,并不限于面积,只要你不违制,宅子建多大都可以。 府宅正门除宫殿外,规格最高的是王府大门,只有亲王和郡王才能采用,亲王府大门是五间三启门,郡王府和公侯府的大门是三间一启门。 其次是广亮大门,只有公侯以下,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才能采用。再次是金柱大门,只有三品以下,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才能采用。 五品以下的官员和士人多用如意门,富人多用蛮子门,百姓多用墙垣式门,陆璟买的这处宅子,大门便是如意门。 正房的规定是天子为九,王爵为七。公侯以下,三品以上官员的堂舍,不得超过五间九架。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官员家中的堂舍,不得超过五间七架。庶民之家不得超过三间五架之制,否则便是违制,依僭越之罪处罚。 新宅院大门上已经换上陆府的匾额,进入大门后便是前院。 前院由一排倒座房,影壁,屏门,垂花门,花园正门和游廊组成。倒座房是男性仆从杂役居住的地方,柴房,杂物间等都设置在此处。 外院是平常待客的地方,陆璟早已将位于东侧的两间房屋,规划为偏厅和外书房,作为平常待客和读书的地方。 垂花门也称为二门,其内居住女眷,是属于主人一家的私密空间,一般外客只能在外院等待和停留,男仆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也不允许进入垂花门。 进入垂花门后则是内院,内院由庭院,正房,东西跨院,东西厢房,抄手游廊和双鹿耳房组成。 隔着庭院,正对垂花门的是三间正房,左右各一间耳房,正房是规格最高,位置最高的房间,也是礼制中规定的堂舍,陆璟如今作为陆家一家之主,自然要居住于正房。 正房有一明两暗组成,明间为正堂客厅之用,西侧正房作为卧室,东侧则是内书房,两侧耳房则被陆璟规划为内库房。 正房两侧是东西两跨院及东西两厢房,东西跨院各有一间绣房和两间耳房组成。 抄手游廊环绕其内,因东跨院与花园相近,陆璟便将陆芷瑜安置于东跨院居住,方便其到花园游玩,西跨院暂时空置。 东西厢房各建有三间房屋,是待客或者子嗣居住的地方,因陆家人口较少,也没什么客人,东西厢房也暂时空置,双鹿耳房则作为厨房使用。 绕过东跨院,经过穿堂则可以进入后院,整个后院由一排后罩房和裙房组成。 后罩房一般是由侍妾,女儿居住,陆璟目前还未娶妻,也没有纳妾,只是将其当做库房使用,多余的房间则空置起来,裙房是丫鬟仆妇居住的地方。 花园名为宜园,位于内院东侧,在前院和后院之间,与内院并列。共有两个入口,正门位于前院的影壁东侧,内门则位于东跨院外东侧,可从穿堂进入。 宜园内有水池石峰,桃树池荷,竹林梅圃。 其内建筑共有三座,分别是清音阁,听雨轩和墨烟亭。 从正门进入宜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座碑帖,是园子的上任主人齐翰林待客时,一众宾客留下的墨帖,齐翰林从中选出十几幅优秀之作,将其刻印于石碑之上。 穿过碑林迎面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石峰,石峰两侧有数十颗松树簇拥,两者组成一个巨大的屏风,挡住了园内的景观,其名为苍松峰。 穿过苍松峰后数十步则是一片桃林,名为桃花源,取自‘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桃花源内有奇石数峰,屹立其间,其中一座石屏上刻有:“桃花浅深处,似画粉红妆。暖春何处裳,恍若众婷芳。” 穿过桃花源后是一座戏台,名为清音阁,是平常听戏之所。 过清音阁百十步后,是一方人工开凿的小池塘,名为溢清池,取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溢清池内池水清澈,遍植荷花,水面停泊竹筏二三,池水之上搭有一座竹桥,名为翠云桥。 翠云桥入口处有一座石屏,上书:“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沿着翠云桥经过池塘后,东西两侧各是一片风竹林,竹林和池塘中间,建有一座听雨轩,下雨时可听风雨穿林打叶之声。 竹林之中,漫植草坪,和竹林相映成翠。 风竹林过后则是梅花圃,梅花圃内怪石嶙峋,梅树和奇石交相分布,相映成趣,其间耸立一座重檐八角亭,名为墨烟亭,是雪后赏梅之所。 陆璟早在进京前,便来信交代好一切,如今整个庭院干净如新,一尘不染,家具齐全,被褥崭新,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也不用怎么收拾。 陆璟指挥众人将一应行礼归置好,便领着陆芷瑜在府里转悠了一圈,尤其是宜园,两人好好游览了一番,对花园内的景致十分喜爱。 及至酉时,陆璟让陆峥从香满楼中订了酒菜,在新府开宴,宴请陆府上下所有人,以庆祝乔迁新居之喜。 裕华楼和香满楼是陆家在京中的两处酒楼,主要经营江南特色的菜肴,因江南在京为官者众多,故此这两座酒楼的生意都不错。 这两座酒楼都是由陆峥在打理,香满楼掌柜得知是东家订宴,很快便将酒菜送了过来。 陆璟此行进京带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仍留守在姑苏陆家祖宅。 此时跟随陆璟上京的只有二管家陆北,护卫吴泽,陈绩,亲随陆炼,陆五,英莲,悠夏,清秋,青儿,陆芷瑜身边的齐嬷嬷,洛梅,安兰,柔菊,丝竹,两个厨娘,加上京中的管事陆峥,账房姚立,几个仆从,一共二十多人。 众人分三桌而坐,主仆男女分席。 宴毕,陆北安排仆从收拾残席,陆璟让齐嬷嬷暂时管着家中的丫鬟婆子,给她们安排住处,规划近期负责的工作等。 陆璟安排好府中诸事后,便招来陆峥询问近日京中发生的大事。 陆峥一一汇报,其中便有宁府秦可卿故去,贾珍大肆操持之事。 陆璟心中暗叹,秦可卿果然如书中所言,在九月故去,林如海的命运经他参与,已经出现不小的变动,想来林黛玉也不会芳龄早逝,就是不知其他人物命运会发生如何变化。 第六十八章 陆怀瑾初会贾宝玉 - 红楼翰墨 - 翡瑜 申正一刻,陆璟带着陆芷瑜来到林如海府上。 两兄妹拜见林如海后,陆芷瑜便去后院找林黛玉,陆璟则跟着林如海来到外书房。 “一别数日,老师身体可还安好?”陆璟看林如海气色不错,显然这几个月保养的不错。 “为师身体尚可!”林如海愁云惨淡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自前几日教导贾宝玉开始,他心中就十分焦虑,对贾宝玉的顽劣,非常头疼。 两人虽然没闹出大的矛盾,但贾宝玉对读书非常排斥,对他的教导也应付了事,就连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敷衍。 此刻他对于陆璟入京,非常高兴,想要将贾宝玉介绍给陆璟,让陆璟帮他引导宝玉走上正途。 “你如今也算是在京中安家,只是京中不比别处,行事切记小心谨慎。”林如海提醒道,并未直接提出宝玉之事。 陆璟正色道:“子弟谨记老师教诲!” 林如海笑道:“你做事向来沉稳,我也不过提醒你一声罢了。” “玉儿这几日,一直在问芷瑜何时到,如今好了,芷瑜一到也能和玉儿作伴,两人也能一处玩耍。” “老师说的是,芷瑜最近也一直想着林妹妹,弟子初来乍到,在京中亲故极少,芷瑜能和林妹妹相伴,也能缓解搬入新家的疏离感。”陆璟点头道。 “如此甚好,明年姑苏林家也有三人参加科考,如今正住在我府上,你们可以交流一番!”林如海笑道。 “呵呵,这倒是好事,弟子有时间一定拜会!”陆璟笑道,看来林如海祭祖还收拢了不少族人,也开始提拔姑苏林家的后辈,想来是为林家将来打算。 如今这姑苏林家影响力已经不比从前,京中无人做官,只族长那一支在江宁府和安徽府任职,官职最高的也不过五品同知。 因此他们对于林如海的行为,欣喜异常,不仅在林如海祭祖时大力支持,也让准备参加今科会试的几位举人,随着林如海一同入京,以示亲近。 随后林如海和陆璟两人又聊了些近况,林如海看陆璟有些疲惫,便说道:“你一路舟车劳顿,如今又刚搬入新家,想来事情颇多,也比较疲惫,今日为师就不留你了,等明日再为你和芷瑜接风洗尘。” “多谢老师体谅!”陆璟说道。 他这些天确实比较累,听林如海如此说,便拜别林如海,带着陆芷瑜回到府上,继续安排府里的事情。 第二日,林如海在家中大摆宴席,一来为陆璟接风,二来则是将贾宝玉介绍给陆璟认识。 他想借此机会,让贾宝玉和陆璟多多亲近,受些读书人的熏陶,为此他还特意找来,姑苏林家来京应考的三人作陪。 开席后,林如海便先介绍众人认识。 陆璟对贾宝玉的出现非常诧异,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这位怡红公子。 从卖相上看,贾宝玉确实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虽说有些脂粉气,但确实是个美少年。 如此一想,陆璟也能理解,难怪贾家那么多丫鬟都喜欢宝玉,想要爬上他的床,除了身份的加成,恐怕这个长相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陆璟这几年搜集了不少贾宝玉的情报,尤其调查到他和秦钟关系亲密,似有断袖之事,心中对其印象大打折扣。 贾宝玉最近很烦躁,被他老爹强行逼着到林如海这里,整天听林如海讲那些仕途文章,若非怕被贾政严惩,他早就和林如海大闹一场。 他现在对林如海很失望,觉得林妹妹不应该有这样一个父亲,他正准备禀明老祖宗,将林妹妹接回去,不能让林妹妹受到林如海的荼毒。 作为陪客的林家三人都是林如海的子侄辈,不过都是远亲,其中林顾和林青都是三十岁出头,已经在姑苏成家立业,他二人都是第二次来参加会试,而林琛已经年逾四旬,只比林如海小五六岁,他年过三十才中举人,如今已是他第四次来参加会试。 席间,林如海不断引导陆璟几人谈论考科之事。 陆璟初时还在奇怪,后来看到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频繁露出厌弃神色的贾宝玉,便豁然明白,林如海想要借此教导贾宝玉。 他对林如海的做法感到好笑,这样操作,恐怕不仅起不到效果,反而会引起贾宝玉更大的逆反心理。 林顾三人初时对陆璟和贾宝玉都极为热情,后来见贾宝玉脸色不好,对他们也爱答不理的,便一直寻着陆璟说话。 尤其是林顾和林青两人,他们和陆璟都是辛卯科的举人,当时在鹿鸣宴上曾见过陆璟,那时候陆璟只有十六岁,是那一科最年轻的举人,只是他们当时没有机会和陆璟结识,如今再次碰到,又有林如海的关系,对陆璟极为友好。 贾宝玉本就不愿来参加这样的宴席,席间又听林顾他们谈论经济仕途,脸色越发不好,心中暗骂一声国贼禄鬼后,便豁然站起,准备拂袖而去。 林如海几人蓦然一惊,都颇为诧异的看向贾宝玉。 陆璟早就留意贾宝玉的神情,见此情况,便说道:“我看贾公子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贾宝玉冷哼一声,不愿搭理陆璟,他原本看陆璟俊朗不凡,还想结交一番,可看到陆璟和林顾等人说起功名利禄,便将陆璟归入国贼禄鬼之流。 林如海脸色铁青道:“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先到书房等我,等会我有事和你说!” 贾宝玉勉强向林如海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宴席。 陆璟看气氛尴尬,便主动引导话题,问起春闱之事。 林顾三人眼神相互交流一番,便开始说起他们参加会试的经验。 陆璟听得非常认真,有时候失败的经验,更能总结教训。 听完三人所说,陆璟觉得这三人学问还是有的,只是有些固守成规,也缺乏些运道,就是不知今科会怎样。 不过他不怎么看好林琛,一是其年纪太大,二是其看问题太过遵循守旧,朝廷开科取士,虽然注重士子对经义的理解,但更注重经世致用,会试和殿试也注重考查士子根据经义,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因贾宝玉中途离席,林如海的神色一直不好,感觉十分心寒,他本是一番好意,如今倒成了多管闲事。 陆璟、林顾四人顾着林如海的面子,一直积极交流,宴席便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继续下去。 林黛玉在偏厅招待陆芷瑜,因人数较少,也把李嬷嬷,齐嬷嬷,英莲,紫鹃,红苕,安兰等几人也算上,只是李嬷嬷,齐嬷嬷,英莲等人另开次席陪坐,并未和林黛玉,陆芷瑜同入主席。 席间,陆芷瑜问起林黛玉在京中的事,红苕便把她们贾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芷瑜听后气愤异常:“姐姐你放心,等什么时候见了什么宝姑娘,史姑娘,妹妹替你出气!” “妹妹有心了!”林黛玉心中感动,不过还是劝道:“以后也不在一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隔了这么多天,林黛玉已经放下,想着以后也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也不值得较真。 “依我看姐姐还是离那个宝二爷远些!”陆芷瑜劝道。 “姐姐自会理会,妹妹别光说我了,你的画作完成了吗?”林黛玉不想谈论贾家的事情,因此转移话题道。 听林黛玉问起画作,陆芷瑜忙向黛玉献宝似的说道:“自然是画完了,就等着姐姐的题诗呢,等明儿个我就拿给姐姐!” “好,等明日你拿来,咱们一起琢磨琢磨看有哪些好的句子!”林黛玉欣喜道,她从贾家回来后,就感觉一个人甚是无聊,一直盼望着陆芷瑜入京。 “嘻嘻,到时候就要劳烦姐姐了!”陆芷瑜笑道,随后众人又说些来京途中的趣事,因有李嬷嬷和齐嬷嬷管着,她们也未饮酒什么的。 宴罢,林黛玉将陆芷瑜领到她的房间内说些姐妹之间的体己话。 酉正一刻,陆璟携陆芷瑜从林如海府上回来后,和妹妹交代一番后,便命众人下去各自做事。 林如海紧绷着脸,来到书房,看到贾宝玉垮着小脸,独自坐在那里,宛如受了气的小媳妇,心中一软,怒气消散大半。 他早就听说贾宝玉素来不喜功名利禄,初时他还只当贾宝玉年幼,被贾家宠溺的太过,那些话也不过是贾宝玉幼时的无知之言,如今看贾宝玉的态度,就知道他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 但为了女儿,林如海还是想试着改变贾宝玉的想法,于是他耐着性子劝道:“科举方是正途,你若是不考取功名,将来何以立业?” 第六十九章 林如海问黛玉心思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宝玉本就等的极不耐烦,此刻又听林如海劝他考取功名,再也忍不住:“我本就是一个俗人,走不上你们说的正途!” “将来荣国府的爵位又和你无干,你除了从科举出仕,也就只剩下蒙荫和捐官之途,可是这两条路都是仕途坎坷,你父亲为官多年至今也不过五品!”林如海继续闻言劝道。 贾宝玉也不顾林如海的身份,反驳道:“仕途,仕途,难道非要我也入了国贼禄鬼之流!” 林如海闻言,心中顿时有些恼怒,贾宝玉这话不仅骂了他,连他老子也给骂了进去。 他强行压制怒气,轻斥道:“即便你不欲从科举出仕,也该学习经济之道,懂些人情世故,否则你以后如何立身,何以为生?” 贾宝玉看林如海发怒,气势顿时弱下来,低声道:“如今就挺好,每日众姐妹聚在一处,何必考虑以后的事情!” “幼稚,如今朝局动荡,你作为贾家儿郎,就该肩负起守护贾家门楣的重任!”林如海对贾宝玉没有丝毫担当和远见极为失望。 贾宝玉摇头道:“我就是个俗人,只愿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安富尊荣就行,祖宗基业自有琏二哥他们。” 林如海怒极反笑,觉得贾宝玉这番言论极为可笑,荣国府若是他自己挣来的家业,他说这种话自然没问题。 可他如今享受的生活,都是来自祖宗的蒙荫,他不仅心安理得的坐享富贵,甚至不关心这富贵背后有多少人在付出,在牺牲,有多少人在为他遮风挡雨。 “贾家富贵是你祖上九死一生换来的,如今又是靠着将元春送入宫中延续的,你作为贾家的男儿难道就没有一点担当?” 贾宝玉闻言,情绪有些波动,只是瞬间便恢复过来,他摇摇头,也没回答林如海的问题,这些事情他还真没想过。 林如海对贾宝玉彻底失望,如今贾家靠着元春,看似富贵,可稍有不慎就有覆灭之危。 自他岳父去后,贾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以至于财政堪忧,归根到底还是权势衰落,没有权势便没有财富来源,更何况如今朝局复杂,贾家牵扯其中。 “你就没想过等你继承荣国府后,以何管理家业?” 贾宝玉摇头道:“有琏二哥、链二嫂子他们,任谁接手也短不了我的!” “你若是成了亲,如何养活你的妻儿,如何护住她们?”林如海最后问道。 贾宝玉依然摇头,他还没想过要成亲,只想着和姐妹们在一处玩闹。 林如海顿时没有了再和贾宝玉说话的欲望,他挥挥手让贾宝玉自行离开。 看着贾宝玉离去的身影,林如海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他现在极度后悔,对教导贾宝玉也不再抱什么希望,黛玉若是真的嫁过去,他相信贾宝玉也护不住黛玉,也不能让黛玉有所依靠。 贾宝玉从林家离开后,心中有些压抑,但没过多久,便将这些事抛之脑后。反而因为这些天没见到林妹妹,而郁闷不已。 他觉得他这些天忍受了林如海的摧残,林如海怎么说也该让他见见林妹妹。但林如海每次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他,让他非常讨厌林如海。 贾宝玉回到荣府后,便将林如海不让他见黛玉的事,告诉了史太君,然后便缠着史太君,让她把林妹妹接回来,不要让林妹妹再住在林家。 史太君心中暗骂林如海苛待宝玉,但她也知道林如海才是黛玉的父亲,贾家只能接林黛玉过来小住。 不过她看着宝玉伤心,心中不忿,打算等秦可卿的丧礼后,便将黛玉接到贾家。 贾宝玉知道史太君的打算后,高兴不已,他终于不用为了见林妹妹,再去忍受林如海的折磨。 于是在史太君的默许下,在家装病,只等着秦可卿丧礼之后,再见林妹妹。 林如海此刻正在陷入极度懊悔的情绪中,从书房出来,他不知不觉便走到女儿的住处。 看着正在忙碌的黛玉,林如海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自从他将黛玉接回家后,林家后宅的一应事宜,都被黛玉接手过去,而且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林如海感叹女儿如此小,便如此懂事,将来若是将她嫁出去,他必然是万分不舍。 “爹爹来了!”林黛玉看到父亲,忙亲手泡了一杯茶,端给林如海。 “你们都下去吧!” 林如海接过茶,将黛玉房内的一众丫鬟都赶了出去,随后说道:“玉儿不忙,为父有事问你。” “父亲要问女儿何事?”林黛玉有些稀奇的问道,难得今天父亲这么正式的和她谈话。 “玉儿,你对宝玉如何看?” 林如海犹豫再三,还是打算问清楚女儿的心思,他已经对贾宝玉彻底失望,若是女儿对宝玉没有男女之情,他正好可以彻底打消和贾家结亲的念头。 林黛玉一愣,不知道父亲为何会,无缘无故的问起宝玉,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回道:“二哥哥人是极好的,当年在外祖家时,对我也很照顾。” 林如海眉头一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打算找有一个黛玉熟悉的人,来做对比,让女儿认识到宝玉并非良配:“你觉得怀瑾如何?” 林黛玉越发疑惑,心中猜测父亲问起陆璟的缘由,随即想到前段时间李嬷嬷说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表哥人也很好。” 林如海对女儿的回答并不满意,从女儿的用词就可看出来,女儿显然更加偏向宝玉。 不过他觉得女儿是从亲疏上来评价的两人,并非是从品性上,因此继续问道:“宝玉和怀瑾相比,你觉得谁更能让人依靠?” “应该是怀瑾表哥更能让人依靠一些,不过二哥哥也有优点,待人极为体贴。”林黛玉闻言,有些羞涩的答道。 她不知道其父的心思,不过她想来父亲这么问,极有可能和她的婚事有关,因此她对于谈及和陆璟有关的事情,极为害羞,夸赞陆璟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又夸奖宝玉一番。 林如海对女儿回答,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女儿能认识到,怀瑾更能让人依靠,就说明在女儿眼中,宝玉还有不足。 至于待人体贴,他觉得陆璟确实无法和贾宝玉相比,毕竟黛玉和宝玉从小就是青梅竹马,陆璟只和黛玉接触了几个月,而且在江南时,他对陆璟还多有防备。 于是林如海开始挑剔起贾宝玉的不足:“宝玉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功名利禄,对将来更没有长远的打算,实在不是个能依靠的人。” 林黛玉听父亲贬低宝玉,便替宝玉说几句公道话:“外祖母家是勋贵世家,自然非一般人家可比,外祖母也常说他们那样的人家,不必和读书人争路,将来也是能做官的。” “二哥哥不考功名,将来想必也能出仕,不过二哥哥并不喜欢经济仕途,倒是可以做一个闲云野鹤的诗人。”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阵无语,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女儿的观点:“不从科举出仕,仕途必然艰难,就像你二舅父,他是恩荫出仕,只因无同年扶持,也无坐师提携,一直受到排挤,为官十几年也只升了一级。” “宝玉若是不从科举出仕,其仕途将会更加坎坷。” 林黛玉点头道:“爹爹说的是,荷花虽好,也要绿叶扶持!” 林如海继续说道:“荣国府的爵位和宝玉无关,他若是不走仕途,也只能守着家产度日,若是无经营手段,迟早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到时候他年迈的父母如何赡养,后辈子孙如何哺喂?” 林黛玉知道他父亲和宝玉的追求不同,也知道父亲说的都对,男子若无法立业,自然无法依靠。 但是她在荣府时,宝玉对她甚厚,因此便替宝玉解释道:“二哥哥毕竟年幼,若是好好教导,将来会明白这些道理的。” 林如海听女儿维护贾宝玉,心情顿时跌入谷底,想要将今日他和贾宝玉的对话说出来,又觉得不能操之过急,需要慢慢引导女儿,于是说道:“怀瑾年不过十六,便撑起陆家的家业,以宝玉的性情观之,他将来定然难以撑起贾家家业!” 林黛玉低头不语,心中却在思忖,父亲今天为何会说这么多奇怪的话,难道父亲以为她和宝玉有私情,想要劝她放弃对宝玉的念头,而打算将她嫁给怀瑾表哥。 想到此处,林黛玉便试探道:“爹爹今天怎么和女儿说起二哥哥来?” 林如海长叹一声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到了定婚的年纪,为父想要问明白你的心思,再做主张。” 林黛玉心道果然,父亲问起她对宝玉和陆璟的看法,就是和她的婚事有关,她羞怯的用手帕遮着脸道:“爹爹,这让女儿如何回答?” “虽说子女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为父还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林黛玉面色羞红,更加羞怯,只是摇头不答。 “玉儿不必害羞,须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人之常情。”林如海有些急切道,他是真怕女儿和宝玉有了私情。 林黛玉看父亲面露焦急,沉默良久,忍着羞怯答道:“爹爹做主就好!” 通过刚才父亲和她的对话,她心中笃定,父亲定然是钟意怀瑾表哥,这些时日,她常常不自觉的,便回忆起在江南的一点一滴,每日都会诵读表哥送她诗集,教鹦鹉读书。 林如海看不懂女儿的心思,但看女儿羞涩的神情,就知道不好,女儿心中果然和宝玉有情。 他有心想要直接问出来,但又问不出口,最终林如海怅然若失的,离开女儿的房间。 只是他回去的步伐,比来时更加沉重。 第七十章 再聚首畅聊京中事 - 红楼翰墨 - 翡瑜 十月初二,宜会亲友、冠笄、沐浴、安床、嫁娶。 今日正好是陈庭休沐的日子,陆璟、葛寅和陈庭三人早几日前便相约一聚,故而申时,陆璟和葛寅便一起聚到了陈庭府上。 元雍五年二月陈庭在会试中,被当时的副主考礼部左侍郎陈莒赏识,殿试时又考进了二甲。 其后庶吉士选拔时,托陈莒的关系进了翰林院,今年八月份,陈庭通过翰林院考核,继续留在翰林院,担任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 前年六月陈庭将远在江南的寡母,接到京城赡养,同年九月娶了陈莒的三女儿,他如今身在翰林院,朝中又有陈莒照看,在京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根基。 “颜之兄,恭喜,恭喜,当日你成亲时,我正在孝中,不方便前来,还望勿怪!”陆璟笑道。 陈庭成婚时,他正在姑苏守孝,不方便道贺,只是事后托人送上了一份贺礼。 “怀瑾客气了,颜之少时若无两位好友相助,也不会有今天,今日我们三兄弟难得一聚,说什么都要一醉方休!”陈庭感慨道,当年若非陆璟和葛寅时常资助与他,又何来他的今日。 “颜之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当年在青蔺书院时,你们对我的照顾亦不少!”葛寅笑道,当年三人几乎同时进入书院,性情极为相投,因此交情也比其他同窗深厚许多。 陆璟、陈庭和葛寅三人再次见面,不由得想起当年他们在青蔺书院求学时的情景,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意,那一段岁月,算是他们年少时,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呵呵,都是我的不是,不该起这个头,以咱们的关系,这种客套的话就别说了!”陆璟笑道。 “怀瑾说的不错,颜之兄,往日里只与你书信往来,今日难得见面,你可要好好和我们说说,你在京这几年的情况!”葛寅亦说道。 “尤其是京中的情况,你可要好好的和我们说道说道。”陆璟补充道。 “文靖兄好歹来过京城多次,小弟我可是出来贵地,如今在京中还是人生地不熟的。” “也好,那我就略尽地主之谊,哈哈!”陈庭笑道。 随后便将他这些年的事情,以及京中诸事,朝中诸官的情况,都简单向陆璟二人简述一遍。 最后谈及他供职的翰林院,陈庭不由得感叹道:“进了翰林院也就是熬资历,若是上头有人记着你,能安排一些差事历练还好,若是无人关照,便只能待在翰林院中,整理文卷史稿,隔个十几年,也就是一纸外放罢了。” 陈庭本以为考中进士,又进了翰林院,会有一个好的开始,不曾想这两年一直蹉跎时光,他才知道官场艰难。 虽说进了翰林院让人羡慕,可是又有多少人脱颖而出,很多人在翰林院待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个老翰林,最后顶多外放一任,便要告老还乡了。 “以颜之兄的才干,不管在哪里会大放光华!”葛寅出身官宦世家,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于是安慰道:“何况颜之兄如今也有陈大人照看。” “不错,颜之兄如今已升任检讨,又有陈大人提携,想来飞黄腾达之日亦不远矣不!”陆璟也安慰道,科举是一步一坎,官场又何尝不是,想要活的好,就得一步步奋战下去。 陈庭感受到两位好友的关心,心中感动,笑道:“那就借二位兄弟的吉言了,对了,我听翰林院的同僚私下里说起,明年春闱的主考,好像是内阁徐大学士!” “此话当真?”葛寅忙问道,他这些天一直在打听今科主考,只是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有得到什么准确的消息。 “圣上虽然还未正式下旨,不过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陈庭点头道。 “怀瑾可知道此事?”葛寅问道,若是能提前知道主考是谁,便可以根据主考的喜好,早做准备。 “这几天我正忙着收拾院子,也没怎么去老师那里,前几天去老师那里时,也未听老师说起此事,想来老师也是不知道此事。”陆璟摇头道。 “文靖莫急,往年都是冬月确定主考,今年想必也是如此。”陈庭劝慰道。 “等明日我去恩师那打听一番,若是消息确切,便会告知文靖兄。” “呵呵,倒是我太心急了!”葛寅自嘲笑道,他自去年落榜后,便不太有自信。 “若真是徐大人倒是好了,林大人和徐大人交好,想必对怀瑾会多加照顾。” 陆璟摇头道:“会试历来严格,即便是徐大人是主考,也不见得会偏袒谁,至于照顾不照顾的,我倒不在乎,只要能公平竞争便可。” 他是真心希望徐经年是主考,主要是林如海这次得罪的人太多,若是遇到敌对势力的人任主考,难免会打压他。 “怀瑾说的不错,徐大人为人公正,恐怕不会有所偏袒,两位若是有暇,不妨去拜会督察院杨大人。”陈庭建议道。 陆璟和葛寅也知道督察院御史杨辰,会成为明年会试的副主考,按照惯例,京畿乡试的主考,都会成为第二年春闱的副主考,如今已经有不少提前到京的举子,开始拜会杨辰了。 葛寅摇头道:“杨大人身为督察院御史,若是此时去拜会,难免会给杨大人留下谄媚的印象,还是等主考定下再说吧。” 陆璟赞同道:“不错,现在走动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倒不如等主副考都定下之后,再去拜会。” “如此也好,两位贤弟放心,会试主副考的人选,一般都是由翰林院提议,皇上裁定,若是有消息了,我自会通知二位!” “哈哈,那感情好,就有劳颜之兄了!”葛寅笑道。 随后三人聊起当年旧事,陈庭问道:“怀瑾,你的终身大事可有章程?” “是啊,明年你便及冠了,婚事可曾定下?”葛寅也是关心道,他们三人中陈庭已经成婚,他也定了亲,如今就剩陆璟婚事还没有着落。 “哪有什么章程,不过我二叔正在帮我张罗此事,按我的意思是等明年的春闱过后再说!”陆璟不欲多说此事,便起头聊起其他的话题。 三人一直畅谈至日暮,随后陈庭设宴,盛情款待陆璟和葛寅二人。 三人一边喝,一直聊,说起当年在青蔺书院的一些往事,尤其说起陆璟当年鼓捣的那些生意,一时间都是谈兴大发,越聊越痛快,越喝越多。 直到夜幕西沉,陆璟和葛寅方从陈庭家告辞离去,三人喝的都有些醉醺醺。 陆璟被吴泽和陆炼几人送回府里后,被英莲和悠夏两人扶到房内。 英莲看陆璟在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之间,一颗芳心担忧不已,忙熬了醒酒汤,服侍陆璟喝下。 陆璟喝了醒酒汤后,方有些清醒,又饮了几杯茶水,感觉清醒了许多,便让悠夏在房内准备热水,想要洗去一身的酒气。 悠夏和清秋准备好热水后,便退了出去,因陆璟以往沐浴,从来不让人服侍,她们也没有留下伺候。 英莲看陆璟半醉半醒,醉意朦胧,便有些不放心,犹豫良久,方面色羞红的低声说道:“爷,让英莲服侍你洗吧!” 陆璟醉眼朦胧的打量着英莲,见她出落得越发娇俏动人,尤其现在面带娇羞,颊生双晕的模样,犹如含羞待放的花朵一般,惹人怜爱,便有些情动,就同意下来。 英莲看到陆璟点头,心中有几分紧张,亦有几分喜意,不太熟练的替陆璟宽衣解带后,她便有些羞涩起来。 因陆璟日常起卧,从不让人伺候,而她又一直在书房待着,从来没有和陆璟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此时要替陆璟脱去贴身内衣,让她一时间倍感娇羞。 英莲一刻芳心怦怦跳的厉害,她初时微闭着眼睛,只凭着感觉摸索着脱陆璟的贴身衣物,只是摸索了一会,也只脱掉了上衣。 陆璟被英莲的芊芊素手摸得有些情动,便让英莲转过身去,他自己直接脱下贴身衣物,转身坐进浴桶之中。 英莲听到陆璟入水的声音后,羞涩的转过娇躯,看陆璟在浴桶中闭目养神,便开始小心翼翼替陆璟的擦拭后背,水汽蒸腾,让她俏脸越加羞红,心中如小鹿乱撞一般,素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英莲替陆璟擦好背部后,便蚊声低语道:“爷,英莲给您擦擦前面吧!” “嗯!”陆璟闭着眼睛答道,此时他已经有些清醒,来到红楼世界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享受这样的服务。 第七十一章 醉眼朦胧初成好事 - 红楼翰墨 - 翡瑜 英莲忍着羞怯,轻移莲步转到陆璟面前,眼眸微闭,面色越发羞涩。 陆璟见英莲迟迟没有动作,摇头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洗!” 英莲听到陆璟的声音,忙回过神来,娇羞不已的央求道:“还是英莲帮大爷吧!” 看陆璟微微点头,英莲羞涩的为擦拭起来,时不时的触碰陆璟的手臂,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素手也跟着抖动,不多时便有些意乱情迷。 连手上的浴巾掉落在水里也没察觉,只是迷迷糊糊的用纤纤玉手,在陆璟胸膛上轻轻抚拭。 陆璟被英莲温柔的素手激起了情念,睁开双眸,看到英莲迷离的眼神和无意识的动作,伸手抓住英莲的柔荑,说道:“你先去帮我去铺床,我自己洗!” 英莲玉手被擒,顿时惊醒过来,听到陆璟的话,便含羞去为陆璟铺床。 陆璟草草洗漱一番,便结束沐浴。 看英莲铺完床后,依然羞涩的站在床边,便明白其意,他走到英莲身边,轻轻的拥住英莲。 英莲柔躯一颤,娇羞不已,埋首在陆璟怀中。 她早就对陆璟心有所属,只是女儿家的害羞和身份上的自卑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如今被陆璟拥入怀中,芳心激动不已,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陆璟看英莲嘴角含笑,娇羞不已的样子,便知道英莲的态度。 他一直对英莲极为喜爱,早就将英莲当成他的女人,因此也不再犹豫,便除去英莲身上的遮碍。 只见:,肌理细腻脂凝软。双月盈盈含羞舞,暗香浮动珍珠悬。 陆璟一时间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忍不住探手抚月,只觉得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双珠,让他爱不释手。 随后他则擒住英莲的朱唇,品尝其唇上芬芳。 一时间,双唇粘粘凝眸间,鼻息轻轻若幽兰。唇齿相依疑似梦,梦入春风欲缠绵。 英莲只觉得无力慵移腕,初拒迎还欲。 此情此景犹如,月下瑶台两相逢,柔情鸾歌欲相融。鸳鸯交颈同心舞。 情到浓时,两人移向红纱芙蓉帐中。 正是男已及冠,女当笄年,温润之容似玉,娇羞之貌如仙,宴中怀里醉,芙蓉帐里暖。 “爷,英莲好开心,”英莲羞涩的露出小脑袋说道。 陆璟看英莲香汗微濡,云鬓蓬松,模样甚是动人,温柔道:“我会好好疼爱你的,不会辜负了你的深情。” “嗯!以后英莲天天守着爷!”英莲听了忍不住露出笑颜。 随即两人温存一番,英莲便沉沉的睡去。 陆璟看到英莲就这样睡着,心中充满怜惜,也抱着英莲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陆璟醒来,看着英莲蜷缩在他怀里,睡梦中脸上依然流露着甜甜的笑意。 也不惊动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英莲精巧的五官,尤其是她眉心的胭脂痣,更添妩媚,忍不住吻了一下。 过了约莫两刻钟,英莲醒来,看陆璟正温柔的看着她,羞涩的紧紧抱着陆璟。 陆璟直接亲吻着英莲的双唇,英莲待陆璟停下来,娇喘一会,羞道:“爷,英莲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以后你就是爷的女人,等夫人进府后,爷会给你个名分,不会让你受委屈!”陆璟揉着英莲的雪域高原,温柔说道。 英莲得到陆璟的承诺后,心中涌起阵阵喜意,感受到陆璟不老实的双手,羞涩道:“爷,别这样…!” “爷没想到你这么有料,舒服吗?” “嗯!”英莲羞涩的答道:“爷饶了英莲吧,等晚上英莲再,再……” “再什么?”陆璟亲了英莲一口问道。 “再服侍爷!”英莲忍着羞意终于说出这句话。 陆璟不舍的摸着英莲滑腻的肌肤,说道:“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现在就先饶了你,等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嗯!”英莲含羞答道。 “你以后就搬到我的书房里边住,等晚上就来我这里睡觉。”陆璟说道,英莲现在算是他的通房丫头,只能等娶了正房后,才能将她抬为妾室,安排到专门的房间。 英莲听后开心不已:“嗯,英莲会好好的伺候爷的!” “呵呵,我倒不用你伺候,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陆璟抱着英莲说道。 英莲听到陆璟的关心,心中甜蜜不已:“英莲也会照顾好大爷,照顾好自己的。” 陆璟轻抚着英莲问道:“还疼吗?” 英莲顿时羞的娇躯一颤,娇羞道:“嗯,有点。” “那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陆璟叮嘱道。 “英莲知道了,英莲服侍爷起来吧!”英莲说着便要起来,可牵动了昨天...,眉头忍不住一蹙。 陆璟忙按住英莲,柔情道:“别逞强了,还是让我帮你吧!” “这怎么可以!”英莲虽然心中甜蜜,可是说什么也不同意。 最终她的不同意在陆璟的强吻下,羞涩的答应下来。 陆璟起床之后,抱着英莲,帮她穿好一件件衣服,其间自然少不了一番轻薄。 为英莲穿好衣服后,陆璟又将英莲抱到凳子上,给她梳头。 英莲脸上喜意充盈,心中感动不已,她好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陆璟替英莲梳好头发后问道:“怎么样,我梳的好看不好看?” “好看,比英莲自己梳的好看多了。”英莲满心欢喜道,随后她有些紧张的问道:“大爷给几个女孩梳过头?” 陆璟笑道:“除了芷瑜,你是第二个,小时候我倒是常给芷瑜梳头,自从她八九岁后也没再为她梳过头了。” 英莲听了心中一阵欢喜,只觉得心满意足,就是一辈子给大爷做个丫鬟,她也心甘情愿。 随后陆璟喊来悠夏和清秋两人,让她们将洗漱的水打来。 英莲看到悠夏和清秋两人进来,只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的不敢面对视她们的眼睛。 悠夏和清秋两女进房后彼此对视一眼,都羡慕的看着羞涩的英莲,虽然她们早就知道大爷对英莲与众不同,不仅给了英莲和姑娘一样的待遇,还让英莲认了义母。 但她们没想到英莲竟然这么快,就爬上了大爷的床,而且她们也知道英莲以后的身份就不一样了,等夫人进门后怎么说也得是一个姨娘。 同时她们心中也羡慕英莲的好运,她们自小就跟着陆璟,知道陆璟平时非常自律,几乎不近女色,对她们也从来没有越轨的举动。 不想陆璟昨个醉了,竟然收了英莲,两人都在心中盘算着如何交好英莲。 陆璟吃过早饭,和英莲温存一番,便叮嘱英莲在家好好休息。 他则来到林如海的府上,一是打听春闱的主考,二是询问沈济此人。 第七十二章 拜访世交结识沈良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一见到陆璟,便说道:“怀瑾来的正好,为师正要派人去寻你。” “老师找弟子何事?”陆璟忙问道。 “为师已经打听清楚,今科的主考乃是徐大学士,徐大学士文风和你相近,想来会对你的文章另眼相看。” 陆璟闻言面带喜色:“昨日弟子从一个好友那里得知此事,正想向老师打听此事呢。” 林如海点头笑道:“以徐大学士的秉性,纵然不会对你有所偏袒,对你的文风也会有所偏爱,再加上你的文章功底,想来会有个好名次。” 陆璟心中有些激动:“如此一来弟子也更加有信心,还要多谢老师记挂此事。” “你是我的弟子,我自当照看。”林如海说着将徐经年的几篇文章,递给陆璟,“这是为师从徐大学士文章中挑出的几篇,你拿回去仔细研读。” 陆璟接过后,再次拜谢,随即问道:“老师可认识大理寺卿沈济?” 沈家还在姑苏时和陆家数辈交好,他堂妹又和沈家定亲,他如今入京,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见一番。 林如海闻言有些诧异:“我和沈济并未打过交道,不过我正打算邀沈大人一叙,怀瑾为何问起此事?” 前几天他听徐经年提起,江南之事沈济多次为他仗义执言,他正想感谢一番。 陆璟随即便将陆家和沈家定亲一事告诉林如海:“弟子打算过几天去拜访沈大人,只是弟子对沈大人不是很了解,便想问问老师。” 林如海闻言心中了然,怪不得当日沈济会在朝堂上多次为他说话,原来是因陆家之故:“既然你二叔已经和沈家定了亲,你是该去拜访沈大人。” 林如海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你入京也有些日子了,过几天为师带你拜访些京中的故友!” “多谢老师,能有老师带着,弟子也能多长些见识!”陆璟笑道,林如海此举应该是要为他介绍林家的人脉。 “为师在京中的好友并不算多,大都是当年在翰林院时的好友,关系最为亲近者便是徐大学士、户部齐大人。” “其余诸友中也就张大人交情略深厚些,嗯,张大人是我恩师庭敬公的长子,比我略长几岁。” 陆璟对这三人也有所了解,齐哲是正二品的户部左侍郎,徐经年是从二品的内阁大学士,张元是从三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这三人说起来都是位高权重。 随后林如海为陆璟详细的介绍这三人的情况,陆璟一一记下。 其后几日,陆璟一面整理从江南带来的礼物,一面打探京中的消息。 十月四日,陆璟向沈济府上下拜帖,得沈济回复后,十月六日便带着一应礼物到沈济府上拜会。 沈济休沐在家,对陆璟的拜访也很重视,特意让儿子沈良在府外迎接陆璟。 沈良是沈济的嫡次子,也是陆芷璃的定婚对象,今年十七岁,如今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八月参加乡试,并未中举,如今还是一名监生。 沈良站在府外,远远看到一位年约十八九岁俊目神飞,气度非凡的少年带着五六仆从,身后跟着两辆马车,朝这边行来,他忙去迎接道:“可是怀瑾兄长当面?” 陆璟快速向前几步答道:“正是在下,尊下可是沈二公子?” “正是在下,兄长远来辛苦,家父得知兄长今日前来,已命人备了酒宴,特命成玉在此等候。”沈良笑道。 他和陆璟虽然素未谋面,可是从其父口中得知陆璟少年英才,十六岁便中了举人,如今又是陆氏宗族的族长,代表陆氏一族,因此也没有丝毫的怠慢。 “沈公子客气了,劳烦尊下久候,在下之过也!”陆璟笑着回道,随即命人奉上礼物。他看沈良仪表堂堂,说话谦和知礼,并无傲慢的神色,对其第一印象还不错。 “兄长太客气了,都是亲戚至交,何必如此见外!”沈良一边命人接了礼物,一边客气道,因他和陆芷璃定下婚约,陆璟如今也算是他的兄长。 “初次登门只是带些家乡的特产而已,些许薄礼还望不要嫌弃才好!”陆璟笑道。 “在江南时便常听二叔提起沈大人和沈公子,心中也是仰慕已久,正好趁着这次入京,特来拜见!” “哈哈,兄长太见外了,快请进!”沈良笑道,“说起来家父对兄长常有赞誉,多次夸赞兄长少年英才,成玉一直恨不能与兄长相交,你我年岁相近,兄长称我为成玉便可!” “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成玉贤弟,沈大人在何处,在下正要拜见。”陆璟问道。 “兄长且随我来,家父正在偏厅!”沈良说着便在前边引路,两人一路相谈甚欢。 陆璟随着沈良一路来到偏厅,见到沈济后,陆璟立刻躬身问好道:“晚生陆璟拜见沈大人!” “贤侄快请起!”沈济温和笑道:“你二叔常来信提起你,老夫也常听人提起你这位名满江南的才子,不想今日方才得见!” “沈大人谬赞,才子之名怀瑾实在是愧不敢当,晚辈也是仰慕沈大人已久,这次特来聆听沈大人教诲!”陆璟忙谦虚道,随即取出陆俊的信件,交给沈济。 沈济看后便将信件收好,笑着对着陆璟说道:“说起来我们两家是累世故交,如今又是亲上加亲,贤侄如今入京应考,若是有什么困难,不必见外,尽管来找老夫便是!” 陆璟谢道:“晚辈遵命,多谢世叔照拂!” “贤侄不必见外,听你二叔说,林海林大人是你的老师?”沈济问道。 “学生正是拜在老师门下!” “林大人如今身体可无碍?”沈济问道。 “晚辈代老师多谢世叔关心,恩师身体如今已经大好。” “前几日老师还多次提起世叔,说是要感谢世叔当日的仗义执言,只是无人引荐,担心冒然拜访,有所唐突。”陆璟说道。 来时林如海曾嘱托他,让他试探下沈济的意思,因此陆璟趁着沈济提起林如海的机会,说起林如海想要来拜访之事。 “呵呵,当时我也是公事公办而已,当不得林大人谢!”沈济婉拒道,林如海身上牵扯太多,他不愿和林如海有过多交往。 “我素来听闻林大人才学不凡,你在林大人门下,想来也是尽得林大人真传。” “老师自是尽心教导,只是晚辈愚笨,尚未学有所成,晚辈比之成玉就多有不及。”陆璟忙谦虚道,他自然听出沈济的言外之意,心中一叹,便不再提起此事。 沈济听了陆璟之言,心中极为高兴:“贤侄过谦了,你能十六岁中举,自是不凡,成玉比着你可差远了,你们年岁相近倒是要多多交流,也可互有进益!” “我和成玉一见如故,正要多向成玉请教!”陆璟笑道,通过短暂的交流,他对沈良这个未来的妹夫倒是颇为认可。 沈良听后,心中欣喜,初一见面,他便对陆璟心存好感:“兄长此言倒是让成玉无地自容了,倒是成玉要多向兄长请教才是。” “如此正好!”沈济笑道:“成玉平时好友不多,如今你们能时常探讨学问自然是极好的。” 沈济随后问了些江南的事情及陆俊的近况,告诉陆璟本科主考为徐经年,又考教陆璟一番功课,及至中午,沈济便命人开宴。 如今沈济嫡长子沈衍外放庐州为官,沈衍家眷随行,沈良还未成婚,因此宴席上只有沈济,沈良和陆璟三人。 沈济极重规矩,三人饭桌上只是简单聊些话题,饭毕,沈济三人回到内堂。 “贤侄接下来可要去拜访徐大学士?” 陆璟点头道:“徐大学士是今科主考,于情于礼学生都该去拜见!” “贤侄准备了什么见礼?”沈济问道。 陆璟若有所思的答道:“晚辈听闻徐大学士素来喜好徐文长的书画,便特意备了一幅!” 沈济提点道:“贤侄为应考举人,拜见主考,也是应有之义!” “只是林大人和徐大人有些牵扯,江南之事风波未尽,如今朝中风声鹤唳,有不少眼睛都在盯着徐大人,贤侄还需慎重才是,切不可让人抓住把柄,而耽误了前程!” 陆璟闻言心中一肃,他自然听出沈济话中之意,想必朝中争端仍在,有不少人想要寻找林、徐二人身上的错漏,他身为林如海的弟子难免会受到牵扯,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多谢世叔提醒,晚辈会谨慎行事!” “贤侄也不必如此紧张,徐大人素来勤于王事,自是无碍!”沈济再次提点道,元雍帝这次钦点徐经年为春闱主考,既有补偿徐经年和林如海的意思,又想借徐经年之手打击敌对势力。 陆璟闻言,越发感觉这次春闱不会那么平静,想来又是一番政治对垒,朝堂博弈。 沈济又提点陆璟一些京中的注意事项,便先行离去。 随后陆璟和沈良畅聊许久后,也告辞离去。 第七十三章 林黛玉投石欲问路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从沈府回来后,便直接来到林如海府上,听闻林如海正在接见贾琏,心中暗自叹息,林如海迟早会被贾家所拖累。 林如海书房内,林如海正在闭目沉思,贾琏立在一旁焦急等待。 前段时间,贾琏见宝玉常来林如海这里,心中极为失望,也打消向林如海请教爵位之事的心思。 不曾想前几天,宝玉和林如海闹翻了,二老爷为此还大发脾气,要严惩宝玉,他立刻看到希望,打着拜访林如海的名义,来向林如海请教,并将王夫人放印子钱的事告诉林如海。 “此事不好处理,虽然是王氏吩咐,可毕竟是你媳妇出面,二房若是指使人告发,就能轻易剥夺你的继承权。”林如海意有所指道,不管王氏是什么心思,他都要有所准备才行。 贾琏顿时遍体生寒,想到这极有可能是二太太故意给他们夫妻俩设的局,如今他媳妇那里,还要不少把柄在二太太手里攥着呢。 贾琏忙跪地求道:“请姑父一定要救救侄儿,侄儿感激不尽。” 林如海摇头道:“此事毕竟是你们府上的家事,我实在不便插手,否则便有挑拨你们两房不合之嫌。” “请姑父看在敏姑姑的份上,替侄儿想想办法!”贾琏继续请求道。 最后在贾琏的几经哀求下,林如海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此事说来也简单,既然王氏指使你们夫妻做出这些违法乱纪的事,你也可以查查二房犯过什么事,尤其是王氏!” “如今王氏身为贵妃生母,贵妃封号贤德,若是其母不贤,自然会影响到宫里的贵妃,你若是能查到些什么,抓在手里,想来也能让二房有所顾忌。” “多谢姑父告知!”贾琏忙道,心中彻底安定下来,若是二房真要夺他爵位,大不了一拍两散。 “另外你至今只有一女,这一点极不正常,你也要有所防备!”林如海提醒道,若是贾琏无嗣,那么大房的继承权到时候属于谁也不一定。 “求姑父指点?”贾琏刚安定下来的心再次紧绷起来,多年无子嗣,一直是他的心病。 “有些后宅手段不可不防,此事你自己留意便可,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林如海摇头道。 “这……”贾琏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他若是真被人暗算,就不是什么爵位不爵位的事了,而是断子绝嗣的深仇大恨。 贾琏有些心冷的说道:“侄儿多谢姑父提醒,我定然会查清此事。” “嗯,今天就这样吧,若是有事你可以再来寻我,若是查到什么也切莫声张!”林如海利用贾琏布局贾家后,挥手便让贾琏退下。 贾琏和陆璟打了个照面,双方客套一句,也未多说。 贾琏阴沉着脸回到贾府后,连他老子都未知会,便开始查找二房犯事的证据,如今他媳妇强出头,打理秦可卿的丧事,忙的脚不沾他,他也并未将此事告诉王熙凤。 陆璟来到林如海书房后,见其脸色难看,心中暗暗猜测贾琏来找林如海的目的。 林如海见到陆璟后,挤出一丝笑颜问道:“怀瑾,你今日去沈府可有收获?” 陆璟措辞一番后,委婉的将沈济的意思传达给林如海。 林如海叹息一番,也未再多说什么。 其后几天,陆璟婉拒了林如海要带他拜访徐经年的事情,如今林如海和徐经年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他决定低调行事。 十月中旬,李守志的本家侄子李逸,也来到京城参加春闱。李逸是李守中幼子,二十一岁,于今年江南省的乡试中考中举人。 李家如今除了在贾家寡居的李纨,并无人在京,李逸到京后,因李家和贾家的矛盾,也未通知李纨。 陆璟幼年时便和李逸相识,交情也说的过去,他前几日便收到姨夫李守志的书信。李逸到京后,陆璟帮助其安顿好后,便邀来葛寅一同为李逸接风。 十月二十日,陆璟和葛寅、李逸一道以寻常考生的身份,前去拜会主考徐经年。 陆府中,林黛玉正在欣赏陆芷瑜新完成的画作。 这些天陆芷瑜一直邀请林黛玉前来,要为林黛玉画一副肖像画。 只是林黛玉自从那天林如海谈及她的婚事后,她就怕见到陆璟,因此一直未同意,今天听说陆璟出门后,她便耐不住好奇心,来到陆家。 “惟妙惟肖,跃然纸上,妹妹是怎么画出来的?”林黛玉赞叹道,此画作不似寻常的白描和水墨,画上的人物线条分明,非常清晰。 陆芷瑜开心笑道:“是用炭笔画的,我之前一直摸索着画,这几次画的终于能拿出手了,就找姐姐来看看!” 林黛玉既是赞叹又是佩服道:“妹妹果然厉害,自己摸索都能开一派之先,我看妹妹这种技法独成一派,与寻常画法不同!” “我哪有姐姐说的厉害,妹妹还差的远呢,姐姐你快坐好,我给姐姐也画一张!” 林黛玉非常好奇是如何画出来的,便按照芷瑜的安排坐好,随后就看到芷瑜竖起画板,对着她写写画画。 两刻钟后,林黛玉有些耐不住了,问道:“妹妹好了吗?” “姐姐再忍耐一会,马上就好!” 旁边的安兰、洛梅等人都捂嘴偷笑,林黛玉察觉不对,就问道:“妹妹还需要多久?” 陆芷瑜忙止住安兰几人的偷笑,安抚黛玉道:“再有一刻钟就好了,姐姐保持好这个姿势。” 林黛玉无奈摇摇头,继续保持着坐姿,随后问安兰她们道:“你们在笑什么?” 安兰笑着回道:“我们不是笑林姑娘,而是想到英莲姑娘,英莲姑娘前几天可被我们姑娘给折腾惨了。” “原本她还天天来找我们姑娘说话的,这两天都不敢在姑娘面前露面了。” 林黛玉好奇问道:“芷瑜是怎么折腾英莲的?” 陆芷瑜没等安兰出口,忙说道:“姐姐别听她们瞎说,英莲姐姐不敢见我,是另有原因。” 前几天,她发现英莲住进陆璟房内,就趁着给英莲作画的机会,好好的盘问了一通,英莲因此害羞不已,这几天才没来找她。 林黛玉问道:“什么原因?” 陆芷瑜笑道:“等过段时间,我再告诉姐姐。” 一刻钟后,陆芷瑜完成林黛玉的肖像画,忙让林黛玉过来欣赏她的大作。 林黛玉稍微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娇躯,便迫不及待的来看她的画像。 只见画中的她黛眉微蹙,美眸含情,竟和她有七八分相像,且比着她的原貌多了几分缥缈的意味。 “妹妹画的太好了,能不能教教我?” 陆芷瑜开心的笑道:“没问题,姐姐什么时候想学都可以,不过这种画技也是我刚摸索出来的,水平还浅的很,以姐姐的聪慧,若是学会了,肯定比我更加厉害,到时候咱们也能一起探讨。” 随后林黛玉便向陆芷瑜讨教素描画法,时至日中,陆芷瑜留黛玉在家吃顿午饭。 下午林黛玉担心陆璟会突然回来,便提出要告辞,被陆芷瑜央求着留下来。 陆芷瑜发现黛玉听到哥哥的名字,反应特别奇怪,便不停的和黛玉聊起陆璟的事情。 林黛玉心怀忐忑和好奇的听着,突然想到一直被她埋在心底的疑惑,便试探性的问道:“妹妹,有没有听过‘步步留心,处处留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生怕被人耻笑了去。’这句话?” 陆芷瑜歪着小脑袋想了半晌,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有些印象。” 林黛玉闻言有些惊喜,正想继续问下去,就听陆芷瑜继续说道:“好像我小时候,听哥哥念叨过这句话,过去太久了,我也不记得了。” 林黛玉顿时有些惊讶,忙问道:“妹妹几岁时听到过?” “记不清了,六七岁吧,姐姐怎么问起这句话?”陆芷瑜好奇道。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林黛玉敷衍道,但心中的疑惑更甚,犹豫良久随即说道:“妹妹能不能帮我问问表哥,他是如何知道这句话的?” “还有千万别让表哥知道,是我要问的!” 陆芷瑜虽然疑惑,不过立刻保证道:“姐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时至日昳,陆璟返回家中。 林黛玉忙起身告辞,陆芷瑜将黛玉留下,随后让安兰去请陆璟过来。 “妹妹等我走了再问不迟?”林黛玉焦急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你就躲在屏风后边听着,我自会帮姐姐问明白的!”陆芷瑜安抚黛玉道。 她发现最近林姐姐聊到她哥哥时,总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因此觉得林姐姐应该对哥哥有好感,便想问清楚哥哥到底对林姐姐是个什么心思。 “不行!”林黛玉直接拒绝道。 “没事的,姐姐,就一句话而已,再说哥哥也快来了!”陆芷瑜继续劝道。 林黛玉无奈的瞪了陆芷瑜一眼,心中有些后悔,让芷瑜帮她询问此事,不过想着能亲自听到答案,只得忍着心中的别扭,让她的丫鬟们先去安兰她们的房内躲着,她自己则躲在躲在屏风后面。 第七十四章 陆璟题诗称赞黛玉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刚回府,听到陆芷瑜找他,便急忙来到妹妹的房间:“妹妹找我何事?” 陆芷瑜吩咐洛梅、安兰等丫头都下去,笑着对陆璟说道:“哥哥快坐!”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办?”陆璟坐下后,饶有兴趣的对妹妹说道。 “哪有!”陆芷瑜不满道:“难道妹妹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吗?” 陆璟脸露笑意,忙赔笑道:“哈哈,是我错了,小妹一直都是最乖巧懂事的。” “哼,这还差不多。” 陆芷瑜随即转嗔为喜,将黛玉的肖像图拿给陆璟:“哥哥,这是我给林姐姐画的,你看好看不?” 陆璟看着林黛玉的画像,心中赞叹,自江南一别,他就没再见过黛玉,从画像上就可看出,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林黛玉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翩然若仙子,妹妹确实画出了林妹妹的神韵,林妹妹刚才来做客了?” “嗯!林姐姐刚走没多久。”陆芷瑜说道。 随即她担心被陆璟看出端倪,忙转移话题道:“我打算在这幅画上题上一首诗,可是我才情有限,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的句子,总感觉写不出林姐姐的美来,这才请哥哥来帮我题诗一首?” “你自己慢慢想,要是真想不出,就让林妹妹自己写,我在林妹妹的画像上题诗像什么话!”陆璟拒绝道,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他在林黛玉的画像上题诗太容易让人误解,若是别人知道,难免引起非议。 陆芷瑜听到哥哥这么干脆的拒绝,有些不甘心,此刻林姐姐就在房间内呢,她担心哥哥的表现会让林姐姐不满,忙劝说道:“我这是要送给林姐姐的,怎么能让林姐姐自己写呢,妹妹才情有限,若是写的不好还会被人笑话。” “既然是要送给林妹妹的,那我就更不能帮你写了!”陆璟摇头道。 陆芷瑜顿时有些语塞,随即她转换方式,开始向陆璟撒娇,央求道:“好哥哥,你就帮我写一首吧,哥哥写好后,我自己誊写上去,绝对不会让人知道是哥哥写的。” 在陆芷瑜的再三央求之下,陆璟无奈笑道:“好吧,不过你别让林妹妹知道是我写的。” “放心吧,哥哥,我绝对不会说出去!”陆芷瑜开心的保证道,心中却在偷笑,反正林姐姐就在房内,她已经知道了。 林黛玉极为羡慕芷瑜妹妹能够在表哥面前撒娇,同时对芷瑜妹妹的古灵精怪有些头疼,竟然想着让表哥在她的画像上题诗。 黛玉虽然心中不满芷瑜的安排,但她还是非常想知道表哥会为她写一首什么样的诗。 陆璟又端详画像几眼,然后回想和黛玉的几次见面,于是写道: 鬓挽青云堆翠髻,脸衬桃花凝玉肌。 绛唇点樱榴齿香,青眉染黛明眸溢。 水沉芙蓉娇靥浅,怯语羞云螓首低。 顾盼生辉掩古今,绛珠国色世所稀。 陆璟每写一句,陆芷瑜便笑着念一句,林黛玉躲在屏风后,听到芷瑜念着表哥为她写的诗句,一颗芳心止不住的砰砰跳动,白皙的脸上也爬满了红云,只觉得表哥对她的夸赞太过了,不过她心中却是甜蜜不已。 陆芷瑜念完后称赞道:“哥哥写的太好了,写出了林姐姐的倾国倾城之貌。” 陆璟摇头道:“好了,诗中所写离林妹妹的容貌差的远呢,到时候你自己誊写上去!” “现在你总该说说,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陆芷瑜笑道:“哥哥怎么知道我找你还有其他的事?” 陆璟笑道:“呵呵,你这小丫头,任你耍什么花样,都难逃过我的眼睛,这幅画像要真是送给林妹妹的,林妹妹刚才走的时候就带走了,再说这幅画像上,哪有题诗的地方!” “哼,哥哥你太坏了,明明都知道了,还要逗我!”陆芷瑜装作不满道,实则心里乐开了花,任你再聪明,也没想到林姐姐就在房内。 陆璟笑道:“你是不是又闷了,想要我给你买几个话本回来?” 陆芷瑜收敛神情道:“不是,我找哥哥是有正事。” 陆璟看着妹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着笑意道:“什么正事?” “哥哥别笑,我找你来,就是想要问哥哥你的婚事!”陆芷瑜颇为严肃的说道。 陆璟笑道:“你怎么又问起这事,此事不急,等明年科考过后我就开始考虑!” 陆芷瑜听到哥哥有打算,心中稍安,继续问道:“那哥哥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陆璟看着妹妹关心的神情,心中既感动又好笑,妹妹才十一岁,就开始为他这个哥哥的婚事操心了。 “等明年再说吧,此事也急不来,放心吧,到时候肯定要让你把关,你觉得满意了,我就定下来,你要是不满意,咱就慢慢找,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在这个禁止自由恋爱的年代,成婚基本上都是哑婚,尤其是女孩都养在深闺,连名字都不能被外人知道,品行样貌都只能听信媒人的一面之词,他虽然有自信能够处理好夫妻关系,可万一娶了一个性情不好的女孩,和妹妹相处不来就不好了,自古姑嫂关系就不好相处,因此陆璟打算即便娶妻,也要慎重选择,最起码要对女孩有了足够的了解才行,还要保证能够用心对待她妹妹。 陆芷瑜眼圈微红道:“哥哥不必考虑我的,若是嫂子进门,妹妹自会好好和嫂子相处的。” 陆璟摇头道:“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处理好!” 陆芷瑜沉默一会,突然问道:“哥哥觉得林姐姐怎么样?” 林黛玉听到这句话心快速的跳起来,屏着呼吸,紧张的绞着手帕。 她没想能到芷瑜妹妹问起这件事情,心中暗暗责怪芷瑜妹妹,同时也想知道表哥到底是如何对她的。 陆璟一愣,随即沉吟道:“要说林妹妹,自然是极好的,样貌倾华绝代,品性高洁,才学无双,是当世少有的奇女子,不过……” “不过什么,哥哥快说啊!”陆芷瑜紧张的问道,担心哥哥会说出什么让林姐姐生气的话。 林黛玉听到陆璟的夸赞,自然是极为开心,只是听到后半段心顿时揪起来。 陆璟看妹妹神情紧张,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这么紧张?” 陆芷瑜知道自己的表现引起了哥哥的怀疑,忙说道:“妹妹就是觉得林姐姐什么都好,想让林姐姐成为我的嫂子。” 林黛玉听到芷瑜说出这话,羞的差点站立不住,虽然她早就察觉到芷瑜妹妹的心思,但没想到芷瑜竟然当着表哥的面说出此事,她一时间也顾不得心中的那点疑惑,只觉得若是被表哥知道了,她以后再难以面对陆璟。 陆璟摇头道:“此事还是不要乱说,要是被别人听去了,会影响林妹妹的名声。” “妹妹当然知道了,哥哥快说啊。”陆芷瑜催促道。 陆璟看着妹妹的神情,点头答道:“林妹妹心性高洁,是个仙子一般的人物,我就是一个在世俗间挣扎的俗人,和林妹妹的追求不同。” 陆璟想到林黛玉对功名利禄的看法,摇头道:“我自问是配不上林妹妹的高洁,因此也不去奢望。” “哥哥哪有这样贬低自己的,你也是江南人人称赞的才子呢。”陆芷瑜对哥哥的自贬颇为不满,在她看来哥哥和林姐姐两人极为般配。 林黛玉听到陆璟竟然对她这么高的赞誉,但却也因此对她望而却步,不知道心里该是喜还是忧。 “我算什么才子,像我这样的遍地都是,像林妹妹这样的女子几百年不见得有一个,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林妹妹和老师的原因!” 陆芷瑜不解的问道:“哥哥这话怎么说?” 陆璟摇头道:“有些事关乎林妹妹的名节,也不适合让你知道。” “我就是想知道嘛,哥哥快告诉我。”陆芷瑜撒娇说道。 “哥哥放心,妹妹一定不会说出去。” 陆芷瑜看哥哥还是不松口,继续央求道:“好哥哥,你就告诉妹妹吧!” 看这招不奏效,陆芷瑜转而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天天缠着你,直到你告诉我为止。” 陆璟被妹妹缠的没办法,随即严肃的说道:“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千万别说出去。” “哥哥放心吧,妹妹肯定不会说出去。”陆芷瑜说道,心里却在想林姐姐自己听去的可不算我说出去的。 陆璟沉吟道:“你也知道林妹妹前几年一直住在贾家,她和贾家的一位公子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两人应该互有好感。” 林黛玉听到此处,心中有些急切,没想到表哥竟误会了她,她对宝玉并没有产生情感。 第七十五章 心起波澜陆璟布局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芷瑜顿时沉默下来,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以林姐姐对哥哥的态度,不应该对那个贾家公子有什么才对,随即问道:“哥哥怎么知道林姐姐喜欢那个什么贾家公子?” “只是通过一些小事判断而已。” 陆璟的判断依据一是两人的木石前盟,根据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些事情若是没有人为干预,基本上都会沿着既定的命运走下去,即便出现意外,也会自动修正,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前世情缘,并没有受到干预,想来是在一直推进中。 两年前林黛玉还在贾府住着时,就曾因贾宝玉和薛宝钗比对金玉而吃过醋,那时贾宝玉什么心思他不知道,但林黛玉应该对贾宝玉有了些许萌芽,更何况过了这么久,两人的感情肯定有所进步。 “哥哥,你也是猜测,要是林姐姐心里没有那个贾家公子呢?” 陆璟叹道:“林妹妹心中即便没有贾家公子,此事还要看老师的意思。” 陆芷瑜自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也知道黛玉的婚事最终是要靠林如海做主。 她有些紧张的问道:“林叔父对林姐姐的婚事是怎么安排的?” 陆璟解释道:“实际上林妹妹的婚事几年前基本上就定下来了,林叔父早在林妹妹五六岁时,就有和贾家定亲的想法,两个月前,林叔父入京前还和我说起,他要为林妹妹和贾宝玉定婚。” “那为何一直没定下来?”陆芷瑜忙问道,心中感觉极为失落,没想到她看上的小嫂子,竟然早就名花有主了。 “此事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什么原因耽搁了,不过贾家并非善地,想来老师心中也在犹豫!”陆璟摇头道,心中猜测应该是林如海亲自见到贾宝玉后,认为贾宝玉并非可托付之人,也有可能是因为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 林黛玉听到这里心中发苦,她蓦然想到那天父亲问起她对宝玉的态度,以及惆怅的神情,她这才发现原来是她误会了父亲的意思。 想来父亲那天是想要问明她对宝玉的态度,只是因她替宝玉说了几句好话,让父亲误会了她的意思,导致父亲和表哥都误会她和宝玉有了私情。 “哥哥你怎么不劝劝林叔父?” “非不劝,而不能,算了不说这事了。”陆璟摇头道,林黛玉的婚事乃是林家的家事,他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否则又会引起林如海的怀疑。 陆芷瑜有些不甘心,有心想要继续问下去,只是看哥哥的神情,便息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只是仍旧非常担心的问道:“那林姐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既然哥哥说贾家不是善地,要是林叔父真把林姐姐嫁过去怎么办?” 陆璟沉吟道:“林妹妹的事情我也没办法,估计林叔父正在处理此事。” 陆芷瑜情绪极为低落的点点头,心中既为黛玉担心,又为黛玉不能成为她的小嫂子而不甘心。 想到黛玉还躲在房内,不知道黛玉听了会有什么想法,便敷衍几句,将陆璟赶走,也忘记帮黛玉向陆璟询问那句话的因由。 陆璟有些诧异的看着妹妹今天的反常举动,无奈的摇摇头离开。 陆芷瑜亲眼看着陆璟走出院门,这才返回房间。 她一进屋就看到坐那低声哭泣的黛玉,忙走过去安慰道:“林姐姐,哥哥心里是有姐姐的,只是碍于叔父的想法,无法对姐姐表达爱慕之情!” 林黛玉听陆芷瑜提到此事,更加伤心,极为委屈的说道:“我对二哥哥并没有私情,妹妹你信我吗?” 陆芷瑜看黛玉认真的神情,用力的点头道:“我自然相信姐姐,只是叔父那里?” 林黛玉暗暗垂泪,不明白父亲是怎么打算的,自己即便嫁给宝玉,恐怕也只会让二舅母更加厌弃她。 陆芷瑜看着黛玉在那伤心抹泪,心疼的说道:“姐姐莫不如将你的心思告诉林叔父,林叔父那么疼爱姐姐,想来也不会将姐姐嫁到贾家的。” 林黛玉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无奈道:“这种事情,我又怎么能向父亲开口呢!” “姐姐要是没法说出口,不如借李嬷嬷之口告诉林叔父!”陆芷瑜提议道。 林黛玉想了想这也是一个办法,于是两人合计了一会,黛玉便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回到家里。 陆芷瑜探明黛玉的心思后,觉得哥哥和林姐姐还是很有希望的,思索再三,挣扎良久,还是觉得应该将此事告诉哥哥。 晚饭后,陆芷瑜直接来到陆璟的书房。 “哥哥,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陆芷瑜小脸板的极为严肃。 “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正式?”陆璟好奇道。 陆芷瑜直截了当道:“哥哥,我从林姐姐那打听了,林姐姐不喜欢那个贾宝玉,反而喜欢哥哥!” “这怎么可能?”陆璟难以置信道。 “是真的,林姐姐亲口说她对贾宝玉只有感激之情,但林姐姐每次说起哥哥的时候都会害羞!”陆芷瑜急忙证明道,随后她将当初姑苏送别时,替陆璟送礼物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陆璟心中有些不平静,缓了良久,依然有些不相信:“你还有什么判断依据?” 陆芷瑜急道:“妹妹和林姐姐经常聊天,林姐姐的心思什么样,妹妹自然清楚,林姐姐心里想的就是你!” 再三确认妹妹不是在撒谎后,陆璟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受思维定势的影响,先天便认为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人有情,却忽略了两人的年龄。 书中林黛玉对贾宝玉的情感转变,应该是在林如海死后,原本只是兄妹之情。 林如海去世后,黛玉孤苦无依,于是将对贾宝玉的依赖,渐渐转化为爱情,彻底转变,应该是在二人于大观园内共读西厢记。 而贾宝玉对黛玉的感情变化,也是黛玉从扬州回来后,但现在林如海活的好好的,大观园还影子呢,恐怕黛玉并没有对宝玉产生情愫。 不过他对林黛玉心中对他有情之事,仍抱有怀疑,林黛玉应该不会喜欢他这种追求仕途的人,而且林黛玉至情至圣,恐怕更愿意追求那种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情感,这也是他从没想过要追求黛玉的原因。 “你和我说这事,有什么用意?” “林姐姐根本就不想嫁到贾家,哥哥为什么不向林叔父求娶林姐姐呢?”陆芷瑜有些焦急的问道。 陆璟闻言陷入沉思,陆芷瑜看哥哥不说话,便将今天黛玉来找她的事情,以及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陆璟。 陆璟听后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让我先好好想想这件事情!” “哥哥!”陆芷瑜还想继续劝说陆璟,陆璟止住妹妹的话头,让她先回去休息。 陆芷瑜心有不甘的离开后,陆璟独自一人在房内陷入沉思。 此事对他有一定的冲击,虽然还无法确定黛玉对他的心思,但他心中有些涟漪。 先前未曾想过他和黛玉的可能,心中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听到黛玉有可能对他有情,他心中便无法静下来,对于黛玉他原本只有怜惜和敬佩,但现在多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先阻止林如海将黛玉嫁到贾家。至于破坏木石前盟,会不会引起警幻仙姑、癞头和尚等人的降维打击,他也顾不得了。 直接劝林如海不现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肯定也不能用。 陆璟思忖良久后,将陆峥招来,让他全力探查最近京中勋贵的动作,打算拿秦可卿的事,来让林如海彻底远离贾家。 秦可卿的身份他基本上已经确定,就是废太子,义忠亲王的私生女。至于秦可卿的死因,他还在调查,不过基本上可以肯定,秦可卿之死极不正常,很有可能是被贾珍逼死。 送走陆峥后,陆璟冷静下来,想到即便解决林如海的问题,他和黛玉也存在不小的问题,一是不确定黛玉的心思和黛玉对感情的态度,二是以二叔对林家的观感和林如海如今身上的麻烦,恐怕二叔不会轻易同意此事。 第七十六章 秦可卿出殡四王祭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黛玉返回家中后,主动找李嬷嬷谈及她现在的烦恼,询问李嬷嬷该如何解决,众人误会她和贾宝玉有私情一事。 尤其说起她父亲要将她嫁到贾家之事时,非常伤心,也表达出她不愿嫁到贾家的意愿。 李嬷嬷对黛玉能做出这样的选择,非常赞同,安慰黛玉一番后,便找到林如海。 将黛玉的心思禀明林如海,李嬷嬷建议道:“老爷若是疼爱姑娘,还是不要将姑娘嫁入贾家为好,以老奴来看,贾家公子并非能依靠的人!” 林如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这几日正在为此事头疼,如今得悉女儿的心思,便彻底放心下来,也彻底息了和贾家结亲的心思。 “贾家内有些妨碍姑娘名声的流言,老爷也要处理好才行!”李嬷嬷随即将黛玉对自己名声的担忧,也向林如海禀明。 “此事我自会处理妥当,你让玉儿不必忧虑!”林如海感叹道。 他现在非常郁闷,也非常后悔当年将女儿送到贾家,如今细细想来,他有太多需要收拾的首尾,女儿的名声,女儿的字,还有他送进贾家的女儿的嫁妆,这些都需要和贾家交代清楚,否则若是被人打听出来,就会影响黛玉说亲。 “你跟着玉儿也有些时日了,你可明白玉儿的心思?”林如海想到那天女儿对婚事的态度,心中猜度女儿或许有别的心思。 李嬷嬷点点头,她自然能看出如今姑娘的心思尽在陆璟身上:“以老奴看,陆大爷和姑娘倒是般配,陆大爷是个有本事的人,想来也能护住姑娘!” “怀瑾?”林如海一惊,随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若是玉儿那里有什么事情,你要及时告知于我!” 李嬷嬷离去后,林如海陷入深思,对于陆璟,他心中比较复杂,若是作为弟子还好,但要招为女婿,他就有些犹豫了,以他这位弟子的心性和手段,恐怕不是个安分的人。 思忖良久,林如海决定等他解决女儿和贾家的牵扯问题后,再试探下陆璟对女儿的心思。 十一月初四,宁国府为秦可卿送殡,送殡的官客不胜其数,其中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前几月缮国公诰命亡故,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前来,这六家与宁荣二家,在京中并称八公。 其余送殡的官客有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 送殡的堂客乘坐十来顶大轿,三四十顶小轿,加上宁荣两府的轿子马车,总共不下百十乘,再加上前面的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共摆了三四里远。 宁国府送殡队伍一路前行约有一刻多钟,就遇到了路旁的彩棚高搭,其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四王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 陆璟坐在北静王设置的祭棚不远处的茶楼中,观看宁国府为秦可卿送殡的宏大场面,心中对接下来的大戏倍感期待。 同时对贾家的选择也倍感无语,皇上已经表露出拉拢之意,贾家非但没有回应,如今又被人利用,在秦可卿葬礼上搞事情。 尤其是他在送殡队伍中发现了林如海,心中暗自思忖,若是林如海知道今天勋贵集体为秦可卿送殡,是向元雍帝示威,他却稀里糊涂的参与进去,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依礼制,身有爵位的勋贵想要参加吊唁,需要朝廷下旨方可,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调查,北静王多次召集一些勋贵秘议,商议的结果不得而知。 但从他们直接忽略掉元雍帝,四王集体设路祭,勋贵全员出动,随行送殡,就可看出他们是在举行示威游行,向皇上展示勋贵的团结和力量。 陆璟想起书中情节,秦可卿安葬没几天,贾元春就被封为贤德妃,想来是元雍帝对京中勋贵逼迫的一种妥协。 陆璟看向下方,见北静王正在热情召见贾宝玉,觉得贾家落败已成定局,以贾家那几人的政治智慧,恐怕根本看不出北静王的险恶用心。 贾宝玉素闻水溶是个贤王,不以官俗国体所缚,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思相会,却被贾政所拘,无由得会,一直引以为憾。 此刻听闻水溶召见,忙抢上来参见。 水溶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挽住贾宝玉,见宝玉面若春花,目如点漆,心中甚是喜爱,赞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 “衔的那宝贝在那里?” 贾宝玉见问,连忙从衣内取出递与水溶。 水溶细细看后,问道:“果真灵验否?” 贾政忙道:“虽如此说,只是未曾试过。” 水溶啧啧称奇后,整理好彩绦,亲手给贾宝玉带上,又拉着贾宝玉的手,问几岁,读何书,宝玉一一的答应。 水溶听后向贾政笑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面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前途未可量也。” 贾政忙陪笑,连说不敢担此赞誉。 水溶又道:“只是一件,令郎如此资质,想来太夫人,夫人辈自然极为钟爱,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虽不才,但凡海上名士,至京中者,全都聚集在舍下,是以寒第高人颇聚。令郎常去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 贾政忙躬身答应。 水溶又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下来,递与贾宝玉道:“今日初会,仓促间无敬贺之物,此物乃是前日圣上亲赐的鹡鸰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 贾宝玉连忙接了,回身奉与贾政,贾政与贾宝玉一齐谢过。 陆璟看到此处,暗道贾家这次算是彻底完了。 《诗经》有云:‘鹡鸰在原,兄弟急难。’ ‘鹡鸰’寓意兄弟之情,是皇上送给北静王的礼物,代表皇上和北静王的兄弟之情。 此物意义重大,北静王却反手将其送与贾宝玉,不说此举有蔑视元雍帝之嫌,但对元雍帝不敬的意味却很明显。 看来北静王是铁了心,要当对抗元雍帝的急先锋,还要将贾家拉拢到他们的船上。 不过贾家稀里糊涂的跟随北静王,倒也省去了他的麻烦,等林如海意识到这里边的问题,恐怕林如海就会绝了和贾家结亲的心思。 北静王离开后,庞大的勋贵队伍再次启程,一路热闹非常,经过城门时,又有贾赦,贾政,贾珍等人的一干同僚属下设置的祭棚接祭,贾家众人一一谢过后出城,直奔铁槛寺而去。 陆璟等贾家队伍再次启程后,便径直回到家中,思考着若是林如海看不出来这次勋贵的意图,他该如何提醒,还有该如何揭露秦可卿的身份,才能不让林如海怀疑。 时至晡时,陆璟正在梳理秦可卿之事的情报,突然听到林忠过来邀请,说是林如海请他过府一叙。 陆璟想来可能和今日之事有关,收拾一番后,赶至林府,刚一进门,便听到林如海病倒的消息。 “老师身体可无碍?”陆璟看林如海脸色难看,忙关心问道。 林如海忧心忡忡道:“怀瑾不必担心,为师身体并无大事,只是为师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想让你参详一二!” 今日他被贾政邀请去贾家,让他为秦可卿送殡,他当时就想拂袖而去。 可是看到诸多王孙公子随行送葬,他便按捺下来,心中奇怪这秦可卿到底是何身份,直到四王路祭,尤其是听到北静王对贾宝玉说的那番话。 他才意识到送殡是假,恐怕四王八公是想借宁国府的丧事,向皇上展示京中权贵的力量。 察觉此事后,他本想立刻离开,只是他心中有层更深的忧虑,让他不得不停留到送殡结束。 林如海随即将此事详情,一一告诉陆璟。 第七十七章 说疑点探讨秦可卿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听完林如海所说后,意有所指道:“说起此事,弟子今日碰巧路过,看到宁国府送殡队伍,真是浩浩荡荡,绵延千里,京中的勋贵几乎到齐了,听说就连四位郡王都设祭搭棚,宁国府的一个儿媳妇能在死后得此哀荣,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林如海没有听出陆璟话中的意思,反而解释道:“秦氏只是宁国府的一个儿媳,不说今日送殡大违礼制,就凭她一个五品官的命妇,又如何当得起四王路祭,诸多王公子孙送殡,就是朝中一品部堂都享受不到如此哀荣。” “依我看,他们齐聚在秦氏的葬礼上,恐怕是对皇上有所不满。” “既然如此,老师不去掺和进去便可!”陆璟劝说道,既然林如海已然察觉此事内情,就不需要他再多费口舌了。 如今林如海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现在能够安然无恙,全靠元雍帝的庇护,若是他再掺和进勋贵之事,恐怕就会遭到元雍帝毁灭性的打击。 “为师自然知道此事,只是,唉!”林如海叹气道,他本以为摆脱了两皇博弈的漩涡,就会安然无事,没想到后续事情这么麻烦。 陆璟看林如海面上忧色甚浓,略一思忖,便明白林如海的担忧:“老师是担心他们此举和江南之事有关?” “不错,江南之事皇上出手太过严厉,前段时间又彻查各地盐政,说到底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林如海忧心道,担心此事会再度波及到他。 “弟子听说皇上只是查抄了那些盐商,对涉事官员处理颇为优厚,只要他们交了议罪银,便可安然无事。” 林如海担忧之情丝毫未减:“皇上虽然未严惩那些涉事官员,可毕竟罢了他们的官,勋贵的权势也因此大受影响,更何况皇上动了他们的钱袋子,若是他们旧事重提,唉!” 陆璟看出林如海摇摆不定的心思,问道:“老师的意思呢?” “以今日北静王对贾家的拉拢来看,他们对贾家甚为看重。”林如海沉吟道,虽然贾家又和勋贵搅和在一起,让他非常失望,也让他之前的一番努力付之东流,但他此刻不得不考虑,借贾家和勋贵的关系,渡过这一关,保全他自己。 陆璟自然听出林如海的意思,但觉得林如海有些风声鹤唳了,他这样打算,只会和贾家越搅越深,迟早会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而且林如海如此行事,也和他的计划不符,于是陆璟祭出杀手锏:“老师想的太多了,依弟子来看,他们今日之举纵然有向皇上示威之意,恐怕也和秦氏的身份有关。” “秦氏的身份有何异常?”林如海诧异道。 “当年打听林妹妹消息时,弟子手下的人,曾听过贾府流传的一些闲言碎语,当时只当是宁国府下人乱嚼舌根子,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个秦氏很有可能是义忠亲王的私生女!”陆璟压低声音道。 “这怎么可能?”林如海被这个消息震的不轻,好一会方反应过来,依然难以置信。 “弟子初时也不相信,只是以今日的情形来看,倒有八九分可能!”陆璟说道,若非担心引起林如海更多的怀疑,他就直接肯定的告诉林如海是真的。 林如海强行恢复镇定,凝视着陆璟道:“你有何依据?” “说起来弟子也是猜测,老师可了解秦氏的身世?” 林如海摇头道:“为师从未关注过此事。”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弟子虽然不信,但也让人调查了一番!” “秦氏乳名可卿,是营缮郎秦业的养女,据说是秦业早年从养生堂抱出来的女孩,养大后与贾府结亲,嫁给了贾蓉为妻。” “弟子当时便有些疑惑,秦业所任的营缮郎只是营缮郎中手下一个的八品小官,而贾蓉不仅是宁国府爵位的继承人,也是贾氏宗族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 “以秦家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也攀不上贾家国公府的门第,何况贾蓉的妻子就是贾氏的宗妇,掌管贾家的一应祭祀事宜,若是贾家娶一个养女为宗妇,传出去的话会也被其他家族所耻笑。” “听说史太君视秦氏为己出,认为秦氏是她最好的孙媳妇!” 其实还有一些佐证,秦可卿卧房内的陈设,有武则天的宝镜,赵飞燕舞过的金盘,伤过太真乳的木瓜,寿昌公主的宝榻,同昌公主的联珠帐,这些东西并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还有秦可卿用的棺材、太上皇派人吊唁等。 只是这些就不能告诉林如海了,否则林如海就要问他消息的来源。 “如此说来,此事却有奇怪之处。”林如海闻言皱眉道,原本他并未留意秦可卿的身份,如今听陆璟提起,方觉得此事大有异常。 “据说秦家和贾家颇有瓜葛,秦氏也因此得以嫁到宁国府,老师可知他们的关系?”陆璟问道。 林如海摇头道:“为师从未听说过秦家和贾家有什么关系,当年我曾在翰林院内待了七八年才外放为官,那几年为师常与贾府往来,若是有什么关系,我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林如海说着,便沉思起来,随即想到几处疑点,一是他听人说起秦氏用的棺材,是出自潢海铁网山上金丝楠木,万年不坏,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的棺材,放到了薛家,后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而贾家竟然敢用它作为秦可卿的棺材,想来其中必有关联。 二则四王大张旗鼓的设路祭时,贾家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好像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三是,他好像听人说起,太上皇也派太监前来吊唁。 “现在想来不无这种可能!” 种种疑点结合起来,林如海最后得出了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答案。 “老师也觉得秦氏有可能是义忠亲王的女儿?” “不敢确定,但十有八九!”林如海对此讳莫如深,怪不得贾敬会出家避祸,他原以为贾敬是遭受官场排挤,而心灰意冷,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贾敬当年二十多岁便考中进士,后又考中庶吉士进了翰林院,也算是一时才俊,当年义忠亲王还是太子时,贾敬就在其门下做事,太子被废后,贾敬也离开翰林院,现在看来贾敬极有可能在暗中照顾秦氏。 陆璟看林如海做出此判断,心中暗暗点头,看来林如海基本上已经确定秦可卿的身世。 不过经过他这几日的调查,他基本上已经确定秦可卿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秦可卿得判词他虽然已经忘记,但那副画却印象深刻,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 而且秦可卿病的奇怪,宁国府的态度也奇怪。 贾蓉对秦可卿的态度就极为蹊跷,当他得知秦可卿的病治不好后,竟然会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秦可卿赶快死去。 秦可卿死后不久,秦业和秦钟相继亡故,贾蓉都没有出面,秦钟的丧礼十分寒酸,连烧埋银子都没有,还是史太君看在贾宝玉的面子上,帮衬了几十两银子,才办了秦钟的后事。 贾珍对待秦可卿丧礼的态度更为奇怪,贾珍曾经为了避嫌,让贾蔷搬出宁国府自立门户,到了秦可卿这里反倒不避嫌了。 如果贾珍真像他丧礼上表现的那样真的爱秦可卿,又怎会让秦可卿死后,被世人嘲笑和唾弃,留下身后**的骂名。 而且贾珍表现的太过了,反而显得假,唯一的解释就是,秦可卿死的极不正常,贾珍在秦可卿葬礼上故意那样表现,就是为了给秦可卿身上泼脏水。 能让他宁可身败名裂也要自污,可能就是不想让那些知道秦可卿真实身份的人追究下去,由此推断秦可卿之死的真相,恐怕比他的名誉更加重要,极有可能秦可卿就是死于贾珍之手。 想到此处,陆璟继续问道:“老师觉得秦可卿的死可有疑点?” 林如海听到陆璟如此问,先是心中疑惑,继而震惊的盯着陆璟,如果说陆璟的上一问只是让他震惊的话,那么这一问则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此刻林如海也顾不得保持什么风范,惊问道:“难道...难道你又听到什么消息?” 第七十八章 说因果师徒论真相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摇头道:“弟子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只是觉得若是秦可卿的身份属实,那秦可卿死的太巧了,贾元春封妃未久,秦可卿便病逝,而且贾珍在秦可卿葬礼上表现的太过了,反倒惹人怀疑。” “你的意思是贾家怕人告密说他们私藏罪女,或者告密者就是元春,故而他们出手暗害了秦氏。” 林如海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心中认为极有这种可能,贾家为了不让这种把柄捏在别人手中,暗中害死秦可卿,彻底断了和过去的牵扯。 陆璟看林如海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反而更重视前半句,就知道林如海并不在意秦可卿是否是死于贾珍之手,反而更关心秦可卿之死是否和荣国府有牵连,于是摇头道:“弟子也只是猜测,若说和贤德妃有关,倒也不至于。” 虽然林如海的猜测也说的过去,但他觉得和贾元春关系不大。不过宁荣两府属于同一宗族,血缘关系极近,政治立场也一致,贾珍还是贾氏宗族的族长,代表着整个贾家的态度,宁荣两府算是荣辱与共,宁府出事,荣府也会受到牵连。 林如海并没有在意陆璟的话,反而寻根究源起来,他越想越害怕,原本他就对贾家再次选择和勋贵站在同一立场十分不满,现在更加害怕秦可卿之事会牵扯到荣国府。 如果那样的话,他就需要重新考虑和贾家的关系了,不说彻底斩断,也要减少牵扯才行。 随即林如海有些紧张的说道:“怀瑾,为师知道你手下有些能人,这些天你能否探查一番秦业及其家人的动向?” “老师是想看看秦业近期是否被害,以此来验证秦可卿的身份和其死因?”陆璟问道。 “不错!若是不查清楚此事,我心中实在难以安定下来!”林如海神情凝重的说道。 他和黛玉同贾家牵扯太深,尤其是黛玉,即便他不将黛玉嫁到贾家,贾家和黛玉依然是血亲,若是贾家真牵扯到这件事中,那么他必须要重新为黛玉打算。 “老师放心,弟子自会让人留意秦家的动向!”陆璟答应下来。 实际上即便林如海不说,他也会关注此事,他对书中记载的这段还有大概的印象,秦钟和宝玉同时送殡至水月庵,与尼姑智能儿几次幽会缠绵,就受了些风寒。 智能儿私自逃入府中来找秦钟,不料被秦业发觉,把智能儿逐出,将秦钟打了一顿,秦业自己气得老病复发,三五日便去了,秦钟不几日也死了。 秦业和秦钟在秦可卿安葬不到半个月,便先后丧命,秦家一脉彻底断绝,此事实在太过巧合。 前几天,他便一直派人关注秦家父子,就是想查清他们的死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对他们下毒手。 “切记小心行事,万不可让人察觉我们在调查此事!”林如海谨慎的叮嘱道,此事牵扯太大,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弟子谨记!”陆璟谨慎的点头道。 秦可卿是废太子的私生女,丧礼又如此隆重,必然会引起一些大人物的关注。 若真秦业父子真是被人暗害,恐怕不是贾珍做的,就是京中极有权势的人做的。 他如今科考未过,在京中尚无根基,若是被人发现他知晓这个秘密,恐怕他难以承受其中的代价。 陆璟从林如海那里告辞离去后,对秦可卿之事更加谨慎,让吴泽和陈绩两人亲自出马,暗中关注秦家的消息。 不到半个月,吴泽和陈绩便查清楚秦家父子接连遇害的真相。 十一月十四日,先是秦业丧命,十一月十九日,秦钟也一命呜呼。 陆璟得到消息后,便找到林如海,屏退左右后,将秦业和秦钟的下场告诉林如海。 “可是被人暗害?”林如海心绪起伏不定,紧张不安的问道。 陆璟神色严峻的点头道:“不错,秦业和秦钟这对父子死因相同,都是中毒而死。” “有人在他们的药中下了毒,此毒甚是厉害,弟子手下的人曾暗中查看秦业的尸体,发现中毒之人,身体并无异状,倒像是病死一般。若非我们一直关注此事,恐怕也查不出他们父子是被人毒害!” 经此一事,陆璟处事更加谨慎,若非亲身经历,恐怕他也难以置信,秦业一家竟然真是被人暗害,书中只言片语实在难以窥测现实之真相。 “是谁?”林如海如临深渊的问道。 “应该是忠顺王出手!”陆璟压低声音道,对于这个凶手他非常意外,没想到竟然会是忠顺王派人解决掉秦业父子。 林如海听到忠顺王这三个字,神情更加紧张,极力平复后,不安的问道:“可曾被人发现?” “老师放心,调查途中并未有人察觉,调查此事的人也都是极为可靠之人!”陆璟明白林如海的意思,不过吴泽和陈绩都和他有着过命的交情,极为可靠。 林如海神经紧绷的点点头,想到陆璟办事素来谨慎,想来也没留下什么破绽。 沉默良久后,林如海心有戚戚然的说道:“秦家父子遇害恐怕是来自宫中的授意。” 陆璟点点头,他的判断和林如海相同,秦家父子遇害无疑是来自元雍帝的授意,如此一来,贾珍暗害秦可卿之事也可确定无疑。 贾珍在秦可卿丧礼上的所作所为,为贾家原本就不堪的流言,更添佐证,同时也让元雍帝不得不对秦家父子出手,来帮贾珍遮丑,否则若是让人知晓秦可卿身负皇室血脉,无疑会让整个皇室蒙羞,于元雍帝名声有碍。 “你可知宁国府的流言?”林如海突然问道。 “弟子略有耳闻,听说贾珍一直觊觎秦氏,宁荣两府甚至传出二人有越轨行为的流言!”陆璟隐晦说道,不过他对此事持否定看法,即便二人真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也很有可能是贾珍胁迫秦可卿所为,秦可卿倒是有可能是因此自尽而死。 “此事谬已,秦氏身为宁府大奶奶,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两人又如何能成事,恐怕此言不实。” “不过贾珍觊觎秦可卿这倒可能不假,贾家传出这样的流言,恐怕以后宁府整族都会受到牵连。” 陆璟明白林如海的意思,不管秦可卿是怎么死的,既然元雍帝已经出手,就是认定是贾家逼死了秦可卿。 不过他也知道林如海担心宁府是假,担心荣国府受牵连才是真。 “老师打算怎么做?” “虽说我和宁国府并无来往,但宁荣两府毕竟份属同族,牵扯太深。”林如海叹道。 犹豫良久,林如海艰难开口道:“不知为何,为师总觉得秦可卿之死,和荣府也脱不了干系。” 不管怎么说秦可卿总是皇室血脉,怎能被下臣暗害,更何况秦可卿死后,还被贾珍污了名声,这下子宁荣二府是彻底没救了。 “为今之计,为师只有和贾家慢慢的断了牵扯才行!”林如海最终下定决心道。 陆璟点点头,林如海这次总算没有糊涂,不枉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调查清楚秦可卿之事。 而且在他看来,贾家有些人也不值得拯救,于是陆璟说道:“弟子在追查秦可卿之事时,还查到一件事。” 林如海心中一紧,他现在对陆璟查到的事情极为过敏,深怕陆璟再查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极为紧张的问道:“是何事?” “是贾家的琏二奶奶王熙凤,她在给秦可卿送殡期间,收了铁槛寺静虚老尼的三千两银子,拆散了长安守备家的公子和长安张家女儿张金哥的一桩婚事,致使守备公子和张金哥双双殉情。” 陆璟看林如海有些杯弓蛇影了,忙简单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林如海。 不过就冲这一件事情,让他对王熙凤的好感全无,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王熙凤就为了区区三千两银子,就做出拆散姻缘的事情,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而且王熙凤也不缺这三千两银子,她做这事的目的仅仅是因为贪财,在别人面前显示她的权势和手段。 “竟有这种事情?”林如海惊问道,拆散姻缘是大恶,比直接杀人还要可恨,他没想到贾琏的媳妇竟然只为几千两银子,就能干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千真万确,弟子派到长安的人已经传回消息,如今两家正在为两人发丧。”陆璟倒是有心救一救这对苦命鸳鸯,只是两人不愿私奔,而是选择双双殉情。 林如海沉默片刻,便让陆璟先行回去,骤然得知这些消息,让他心神极为激荡,无法彻底冷静下来,他打算好好谋划一番,和贾家断了牵扯。 第七十九章 观祥瑞说白鹿深意 - 红楼翰墨 - 翡瑜 秦可卿事件后,陆璟便不在过多关注贾家之事,而是每天在书房内用功读书,研究陈庭送来的荣进集。 荣进集收录了本朝各省乡试和全国会试科考中前十名的文章,乡试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会试逢丑、未、辰、戌年为正科,其余年份开的都是恩科,本朝自开国定鼎以来共开了三十七届科考,其中八次恩科,荣进集内收录了数千篇科考精品文章。 陈庭花费半个多月时间,择其善者抄录数十篇文章,分送给陆璟和葛寅二人。 陆璟收到后极为感动,亲自向陈庭表达了谢意后,他便开始研究这些文章中的套路。 十一月二十二这天,陆璟突然接到沈良的帖子,邀他明天去长安街观看祥瑞。 陆璟对此感到一阵惊奇,他就闭关三四天,京城都整出祥瑞来了,他让人回复沈良明天一定赴约,随后招来陆峥询问哪里来的祥瑞。 “爷,小的也是这两天才听说这件事,说是茜香国进贡了一头白鹿,要献给皇上,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陆峥禀报道,此事瞒的极严,祥瑞入京他才得知此事,如今正在探查。 陆璟闻言,略一推断,便明白其中关节,白鹿既然是茜香国进贡,那肯定和南安郡王脱不了干系。 南安郡王手握南方数十万兵马和茜香国隔海相望,又和茜香国有生意往来,两者关系极为亲密。 估计他们此次献鹿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鹿不仅是长寿的象征,更代表政权和帝位。 而白鹿向来被视为天禄,《符瑞志》称:“鹿为纯善禄兽,王者孝,则白鹿见;王者明,惠及下,亦见。” 因此历朝历代都将白鹿的出现,视为天下承平的标志,每一次白鹿出现,朝廷都会大肆恩赏百官,不少人都会因此加官进禄。 陆璟从其中发现特别的意味,‘王者孝,则白鹿见’,似乎是讽刺元雍帝不孝,在江南的行动夺了太上皇的财权。 ‘王者明,惠及下,亦见’,应该是在暗示元雍帝给他们加官进爵。 “你让我们在那些勋贵家的眼线查一下,看看这事和南安郡王,西宁郡王,东平郡王他们有没有关系?” “是,小的这就去查!”陆峥神情凝重的答道,一般的事情极少会用到这些眼线,如今陆璟既然提到需要他们来查,就可看出此事极不简单。 陆璟看陆峥误会了他的意思,便叮嘱道:“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也不必强求,能查到最好,查不到也无妨,最重要的还是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陆峥神情明显比着刚才轻松了一些,点头应道:“大爷放心,小的一定谨慎行事。” 陆璟点点头,随即让陆峥退下,他发现最近勋贵动作很大,先是在秦可卿葬礼上示威游行,如今又搞来祥瑞暗示,一明一暗,北静王和南安郡王都出手了,就是不知元雍帝会如何应对。 如今京中局势越发波云诡谲,若是年前安定不下来,势必会影响到明年的春闱。 十一月二十三,朔风凛冽,寒气逼人。 陆璟和沈良坐在东兴楼的包间内,看着茜香国使团簇,拥着一头披红挂彩的白鹿,缓缓经过长安街。 只见这头白色雄鹿,从皮毛到四蹄,从尾巴到鹿角,都是通体雪白,尤其鹿角,如同白玉一样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沈良赞道:“仙鸟时可闻,羽人邈难视。白鹿凡几游,黄精复奚似。” “兄长,这等瑞兽,一生又能复见几次?” “呵呵,成玉,恐怕并不是人人都愿得见此祥瑞!”陆璟摇头笑道。 这头白鹿卖相确实不错,但其中有不少人为装扮的地方,比如鹿角上闪闪发光之处就撒了不少银粉。 对他而言,白鹿只是变异的品种而已,只是因稀少才会被称为祥瑞,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古人素来重视这个,就是不知道元雍帝会作何感想。 沈良疑惑不解道:“兄长为何如此说?” 陆璟问道:“成玉,你说这头白鹿是献给谁的?” 沈良闻言呵呵笑道:“昨日我还听家父说起,茜香国奏报上已经写明,是要献给当今圣上的。” “那上皇呢?”陆璟随即问道,茜香国若是直接献给上皇,反倒没什么事,但舍太上皇而献给皇上,就是在给元雍帝挖坑了。 沈良笑道:“鹿寿千岁,满五百岁则白,这白鹿可是长寿的象征,想必皇上也会借花献佛,献给上皇,以表孝心,想来上皇得此白鹿也会开心的。” 陆璟摇头道:“成玉,若是皇上献鹿于上皇,是否也要还政于上皇,鹿者帝位也。” 沈良顿时语塞,他本以为由皇上转赠于上皇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但听陆璟提醒后,他方觉得此事不太好办。 尤其是现在太上皇和皇上还一直在暗中较劲,鹿代表皇权若是皇上献鹿,极有可能被人借此由头,趁机发难,让皇上还政于太上皇,可要是不献,又孝道有亏。 他思考半响,摇头道:“如此说来,确实难办了。” 陆璟继续道:“不仅如此,王者孝,则白鹿见;王者明,惠及下,亦见。上皇在位时,未见白鹿出现,而皇上在位,这白鹿便出现了,你让上皇作何感想?” 沈良闻言神色惊变,他常听父亲说起京中的局势,因此立刻从中悟出,这头鹿的出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这似乎要挑拨当今和上皇的关系。 两人正说话间,包间的门瞬间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其睥睨傲然的笑道:“两位不介意,本王坐下来喝一杯吧?” 说着他也不待陆璟两人应答,就自顾的坐下。 沈良见到来人,面色一惊,忙起身拜道:“国子监监生沈成玉拜见王爷!” “免礼!”忠顺王笑道:“想不到你如此年轻,竟然能认出本王?” “家父蒙受天恩,现为大理寺卿,学生曾在去年的太寿宴上见过王爷!”沈良忙回道。 他曾见过忠顺王一面,平常对忠顺王也多有耳闻,但都不是什么好的评价,因此他对忠顺王的出现极为不安。 “哈哈,原来你是沈济家的小子,怪不得认识本王,本王幼时倒也听过你祖父睿翁的经史课。”忠顺王笑道,随后目光停留在陆璟身上。 沈良忙向陆璟低声介绍道:“兄长,这位便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兄弟,忠顺亲王。” “姑苏应考士子陆璟拜见王爷。”陆璟对忠顺王的出现极为意外,忙躬身拜道。 “不必多礼,两位坐吧!” 忠顺王随意招呼两人坐下后,对陆璟道:“你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倒是不错。” “刚才本王无意中听到你的见解,倒觉的十分有趣。” “还请王爷见谅,我们二人也是胡言乱语而已,若有失敬之处,还请王爷勿怪!”陆璟忙说道。 心中却在想着忠顺王的资料,忠顺王,太上皇第十三子,太上皇临幸宫女所生,其生母早逝,他素来不受太上皇重视,在宫中地位低下。 忠顺王还是皇子时便和四皇子交好,两人都曾依附过太子,太子未废时,忠顺王曾掌管五城兵马司,后太子被废,忠顺王因替太子说话,而被废太子牵连,被太上皇拘禁在宗人府里。 延康三十六年皇城兵变,忠顺王从宗人府出来,先是接管了五城兵马司,后稳住京外左右大营的兵马,在延康帝回宫前稳住了皇城的局势,在元雍帝的登位过程中立下大功。 元雍帝继位后,封其为忠顺亲王,但忠顺王受封后就交出了他手中所有的权利,也因此元雍帝对其更加恩宠。后因京中勋贵都倒向太上皇,元雍帝再次将他提拔起来,和京中权贵对抗。 忠顺王在京中名声极为不好,喜好蓄养伶人戏子,贪图玩乐,自忠顺王正妃过世后,便没再遴选正妃,且后宅的女子极少,如今只有两个侧妃,不过身边倒有不少伶人戏子围绕,京中百姓对其评价极其不好。 不过陆璟觉得忠顺王应该是为了避免被元雍帝猜忌,而自污声名,毕竟当年皇城兵变时,全靠忠顺王控制住一部分军队,将元雍帝接到军营,这才护住元雍帝的安全。 如今除了被关在宗人府的大皇子,和素来被人忽略的延康帝的皇十五皇子和皇十七皇,论威望也只有忠顺王能对皇位产生威胁。 若非是为了对付四位异性王,恐怕元雍帝也不会再启用忠顺王。 也正因为忠顺王再次出山,其名声才开始急速下滑,陆璟甚至怀疑忠顺王的名声不堪,除了他自污之外,恐怕也有元雍帝的手笔。 “这有什么怪罪的,倒是你的见解,让本王刮目相看。”忠顺王赞道,没想到解开他心中的疑惑,竟然是来京应考的一个小小举子,他此刻也终于明白这几天皇上如此烦躁的原因。 “学生浅见,倒让王爷见笑了!”陆璟拿捏不清忠顺王的意思,忙谦虚道。 忠顺王哈哈一笑,并未在意陆璟,只是漫不经心的问道:“若是这白鹿到了皇上手上,应该何解?” 沈良听到忠顺王将这个难题抛给陆璟,紧张的顿时直冒冷汗,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第八十章 陆璟说雨村劝如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闻言一愣,继而恢复冷静,开始思考如何避免此事被政治化。 未几,陆璟建议道:“世人常言:‘父恩比山高,母恩比海深’,世上至大莫过一个‘孝’字,以学生浅见,尽孝不独唯父,亦需孝母,孝奉双亲,方为至孝。” 忠顺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饶有兴趣的看了眼陆璟,说道:“本王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这顿酒本王请了!” “多谢王爷!”陆璟扯了扯沈良的袖子,两人同声道:“学生恭送王爷。” 忠顺王摆摆手,直接带着扈从离开包间。 待忠顺王走后,陆璟和沈良两人向外看去,发现茜香国使团和白鹿早已消失在街口。 “吓死我了!”沈良心有余悸的说道,忠顺王名声不好,他深恐惹了忠顺王不快。 “确实挺意外,没想到忠顺王会出现在这里!”陆璟摇头道,虽然他心中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但对于能轻易决定他生死的人,也不得不谨慎应对。 沈良极为佩服看着陆璟道:“小弟吓的腿肚子都直打颤,兄长竟能应对自如。” “我刚到京师不久,对忠顺王了解不多,少些畏惧心而已!”陆璟随口解释道。 主要是他觉得忠顺王并非暴虐之人,忠顺王当年做皇子时,也是一位侠王,只不过这些年活成这幅模样。 沈良谨慎的看向四周,发现无人后,才小声说道:“说起忠顺王倒是个风流的人,只是有些喜好男风!” “听说皇上要亲自为他指婚挑选王妃,都被忠顺王给拒绝了。” “好像京中权贵大多都喜欢豢养男童,忠顺王有此癖好也不足为奇。”陆璟亦是低声说道。 他对京中的这股风气有些不解,江南素来对此事极为忌讳,不过可能和江南受儒家思想影响比较深有关,京中勋贵多是武勋起家,并不怎么看重儒家礼教。 “也是,正好此间事了,小弟也该回去了!”沈良点头道,刚才的事他仍有些心惊肉跳,决定要回去缓缓。 “也好,改日我邀你到我府上赏花吃酒!”陆璟笑道,随后两人各自回府。 陆璟和沈良分开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来到林如海府上,将今日遇到忠顺王及白鹿之事告诉林如海。 林如海听后,沉吟良久方说道:“怀瑾无需担心,此事又非政事,议论几句也是无碍。” 陆璟摇头道:“弟子并非担心此事,而是担心京中局势,这些勋贵先是在秦可卿葬礼上示威,如今又搞出祥瑞之事,恐怕京中局势更加紧张。” 林如海亦神情严肃道:“如今京中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皇上只会暂时退让。” “弟子也是这种看法,就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安抚这些勋贵。” 他主要是担心元雍帝会如何妥协,今科元雍帝选徐经年为主考,就是针对太上皇一系,如今勋贵反击,就是不知道元雍帝是否会在春闱上妥协。 “无外乎是多些恩宠罢了,也不会给予他们过多的实权。”林如海摇头道。 陆璟点点头,压下对春闱的担心,说道:“茜香国此举,恐怕会引发两国战争!” “此事可能性极小,估计茜香国也是被南安郡王给糊弄了,茜香国和我朝关系不比前朝,两国之间有大量贸易往来。”林如海否定道,他在江南日久,对两国的情况比陆璟清楚。 “老师说的可是青铜贸易?”陆璟问道,茜香国和朝廷的贸易往来,都是通过东南沿海地区。 “不错,正因为朝廷和茜香国有着青铜交易,两国关系还算稳定。” 陆璟点点头,他对此事也有所了解,前朝时东南沿海地区海寇极多,大都是靠着往茜香国走私赚钱,前朝和茜香国多次发生国战,说到底也都是为了贸易。 而本朝对青铜需求极大,其中大部分都是从茜香国进口,两国为了贸易稳定,曾共同出兵清缴过那些海寇,不过那些海寇原本就是两国的世家或商人所冒充的。 “我倒觉得几年后必有一战。” “我朝缺铜,铸钱需要大量的青铜,而茜香国铜矿丰富,我朝和茜香国的贸易,多是为了获取茜香国的铜矿,可如今铜贵物贱,恐怕用不了几年,朝廷就会忍不住对茜香国动手。”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主要是他记得书中写过,几年后本朝对茜香国发动了一场战争,初时南安郡王不仅作战不利,还被茜香国俘虏。 元雍帝下旨让南安郡王家的女儿和亲,而南安老太妃来了个偷龙转凤,从贾家选中贾探春,认为干女儿,让贾探春替南安郡王家的郡主去和亲。 林如海点头道:“你如此说也有道理,不过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国库空虚,皇上就是想打也有心无力。” “老师说的是,攘外必先安内,想必皇上这几年也没心思追究茜香国的事情!”陆璟点头道。 说完此事后,林如海取出几张纸,拿给陆璟说道:“这上面的几道经义题,是为师总结这几年考科所得,你拿回去后,好好琢磨琢磨,写好后,拿给我看看!” “让老师费心了,弟子会尽快完成!”陆璟接过之后谢道,最近他研究荣进集也有些心得,正好拿这些题目练练手。 林如海继续说道:“明天隅中有一故友来访,你若有暇不妨过来见见!” 陆璟点头答应下来,随后问了一句:“可是老师京中的故友?” 林如海摇头道:“是几年前在扬州的旧识,此人原是玉儿幼时的先生,也是进士出身,才学亦颇为出众!” 陆璟听到是林黛玉幼年的先生时,就知道林如海说的是贾雨村,他倒没想到林如海和贾雨村还有联系。 于是问道:“老师说的可是贾雨村?” 林如海诧异道:“不错,没想到怀瑾也知道此人,其名贾化,字时飞,别号雨村,其性情方正,见识非凡,如今又在京中为官,若能结识,对你以后也有益处。” 陆璟对林如海看人的眼光有些失望,随即提醒道:“弟子听说其为官不正,在金陵任知府时判了许多冤假错案!” 他对贾雨村感官不是很好,贾雨村攀附权贵,趋炎附势可以理解,但是徇私枉法,恩将仇报就有些让人不齿了。 “此话当真?”林如海警醒道,经历诸多事情,他如今对陆璟说的事情极为信服。 陆璟随即将薛蟠之事告诉林如海,担心不足以警醒林如海,又将甄士隐资助贾雨村,英莲被拐之事,改名换姓编入其中。 林如海听完后,脸色铁青,他实在想不到在他眼中,才学不凡的贾雨村竟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情。 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贾雨村还是因他之故才得以起复。 陆璟见林如海气愤难平,劝说道:“此事过去已久,老师动怒也无济于事,弟子将此事说出来,也是想让老师认清此人的真实面目。” 林如海颇为自责道:“都是我识人不明,举荐这样一个忘恩负义、徇私枉法的小人,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因此而遭殃!” 陆璟感叹道:“如今贾雨村和贾家相交甚厚,听说前几年还和贾家连了宗,成了政老爷的侄子,现在贾雨村身后有王子腾照看,老师还是莫要与之深交,避免遭其反噬!” “若非你提醒,我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你且放心,为师自会应对此人!”林如海极为感激的对陆璟说道,他现在反而觉得自己不配当陆璟的老师。 “老师心中有数即可!”陆璟提醒一句后,便不再关注此事。 两人说话间,林忠来报,贾琏来访。 陆璟看林如海神色,随即提出告辞。 贾琏最近费尽心思,终于查到王夫人当年管家期间,私吞公中财物的证据,便来找林如海拿主意。 林如海如今已经没有将女儿嫁到贾家的心思,而且正谋划和贾家减少牵扯,也没心思再去算计贾家,和王氏计较她欺负黛玉那些事,随便敷衍贾琏几句,便将贾琏打发回去。 贾琏兴奋而来,丧气而去,心中极为不甘,回到家后,依然心绪难平,想不通林如海前后态度为何变化如此大。 王熙凤见贾琏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问起因由。 贾琏将房里的几个丫鬟轰出去后,将他前后两次见林如海的事告诉王熙凤。 王熙凤最开始还能略劝贾琏几句,可听到贾琏提起子嗣问题,心中便有几分寒意。 她和贾琏成婚已有九年,自六年前生了女儿后,肚子便再没动静,心中暗自怀疑,莫不是真着了谁的道。 身为高段位玩家,她这些年一直都在防备着,屋子里从来不用麝香。 只是她素来喜爱奢华,房内常年熏香,衣服被子也是如此,用的香料虽多是府里采买的,但也不少香料是王夫人赐给她的,王夫人喜素净,不喜欢房内香雾缭绕,便常将她的香料分给凤姐等人。 贾琏看凤姐儿神色,便明白她在子嗣一事上,也有同样的怀疑。 于是夫妻两人合议,共同查探此事。 王熙凤让平儿悄悄的将她房内的枕头,香包,香料全偷偷的拿出府去检验。 没两日,平儿禀报,有几份香料中掺杂了少量麝香。 得知这个消息,王熙凤差点昏厥过去,清醒后心中顿时燃起滔天怒火,她这几年给二房管家,嫁妆都贴进去大半,结果到处得罪人不说,还被自己亲姑妈算计。 此刻,她恨不得立即就去找她姑妈拼命。 第八十一章 贾琏王熙凤议对策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琏心中亦是愤恨不已,更让他寒心的是他媳妇是二太太的亲侄女,他是二太太的亲侄子,平常他们夫妻俩对二太太也是恭敬有加,没想到二太太就为了一个爵位,竟然这样害他们。 他们夫妻俩正准备将此事告诉贾赦,打算联合贾赦一起到史太君跟前告状,大闹一场,不曾想宫里的夏太监再一次来到荣府,宣读元雍帝和太上皇口谕。 元雍帝口谕:“世上至大莫如一个‘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朕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想念之理?且父母在家,若思念女儿,因宫门阻隔,竟不能相见,倘若因此思念成疾致病,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太上皇口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在驻跸关防之外,可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荣府内众人闻言皆是大喜,直觉得皇恩浩荡,贾赦、贾政等人送走夏太监后,便欣喜的聚在一处,商议建造省亲别院的事。 唯独贾琏夫妇二人,看着府内欢天喜地的众人,感觉分外悲凉。 贾琏和王熙凤忍着怒火和不甘,操办起府内的庆祝酒席。 热闹过后,两人意志消沉的回到自己的小院,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都有些心灰意冷。 如今大家都在欣喜若狂的计划着要修建省亲别院,恭迎贵妃回来省亲,就连大老爷都兴奋的参与其中,二太太是贵妃的生母,老太太素来又向着二房,他们顿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要不你再去趟林姑父府上,问问林姑父的意思!”王熙凤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有些心灰意懒的提议道。 贾琏听凤姐儿提到林如海,神情更加颓废:“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前几日林姑父就变得极其敷衍,我就是再去找林姑父,他也不一定会帮咱们!” 王熙凤闻言,也有些失望:“你说的也是,林姑父到底和我们隔着一层,如今府里都找不到替咱做主的人,林姑父一个外人也指望不上。” 房内顿时又沉默下来,约么半刻钟,王熙凤突然问贾琏道:“你说林姑父怎么会知道这些后宅的手段,我可听说二太太和敏姑姑关系可不太好!” “你是说二太太也害过敏姑姑?”贾琏瞬间来了精神,惊问道。 “这可说不准,我看二太太不喜欢林妹妹,其中就有着敏姑姑的缘故!” “你之前也说了,林姑父说起二太太时极为厌恶。”王熙凤想到王夫人,冷笑一声道。 “可上次林姑父的态度?”贾琏又迟疑下来。 “你先去试探下林姑父,看看林姑父对这事的看法!”王熙凤果断道,如今府里的人指望不上,他们只能找林如海试试。 贾琏有些担心的问道:“若是林姑父不帮咱们呢?” 王熙凤眼中寒光一闪,狠厉道:“若是林姑父不帮咱们想办法,咱们就是编也要编出些事情来。” “你的意思是?”贾琏惊讶的看着她的媳妇。 “我可听说敏姑姑和林姑父成婚十来年,都没怀上一胎,还是后来林姑父外放扬州,这才有了林妹妹!”王熙凤越想越觉得她猜的有道理。 “这不好吧?”贾琏迟疑道,这种怀疑也未尝没有道理,只是无凭无据的,他也不想这样欺骗林如海。 若非林如海提醒他,恐怕他还被蒙在鼓里,兴许还要断绝子嗣。 王熙凤冷哼道:“你就说你查二太太的时候,查到当年敏姑姑也被二太太使过这样的手段。” “我们无凭无据的,林姑父也不一定会相信咱们?” “那你别明说,就模棱两可的提一嘴,看林姑父是什么反应,说不准二太太真对敏姑姑用过什么手段也说不定。”王熙凤想了想说道。 贾琏犹豫良久,最终咬了咬牙说道:“那好,就听你的!” 贾琏和王熙凤商议好此事后,第二天便直奔林如海府上而去。 林如海从翰林院归来,听说贾琏等了他一上午,便让贾琏进了书房。 贾琏一见林如海就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感激的说道:“侄儿多谢姑父救了侄儿一家!” 林如海看贾琏如此郑重的行礼先是一愣,随即便想到贾琏恐怕是查到了什么大事,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查到了什么事?” “侄儿这些年之所以子嗣艰难,就是被人暗中使了手段!”贾琏一脸愤恨的说道。 “若非姑父提醒,恐怕侄儿还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还对她感恩戴德。”贾琏随即将王熙凤查到麝香的事情告诉林如海。 “既然已经查到,以后小心防备就是!”林如海当时只是有所怀疑,提了一嘴,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随即有些惊讶的问道:“是谁所为?” “二太太!”贾琏咬牙切齿道。 “是她!”林如海心中一寒,没想到王氏竟然会为了爵位而对贾琏夫妇下手。 他现在极为庆幸将黛玉接回来,又打消了将黛玉嫁到贾家的念头,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将女儿嫁到贾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林如海有些怜悯的看着贾琏说道:“没想到她竟然敢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看来这毒妇早就盯上了大内兄的爵位!” 贾琏心中亦是极为愤怒,同时还在犹豫怎么向林如海开口,毕竟林如海也算是对他有恩。 林如海看贾琏面色难看,随即劝慰道:“幸好此事发现的早,你们还年轻!” 说到此处,林如海心中有种莫名的悲戚,因他之故让林家香火无祭,他觉得百年之后无颜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侄儿还打听到二太太不喜欢林妹妹,似乎和敏姑姑有关!”贾琏内心挣扎良久,最终艰难的说道,说完后他也不敢看林如海,头低的都快垂到地上。 “此事我已知晓!”林如海面色平静的说道,随后他看贾琏行为异常,遂问道:“你为何提起此事?” “侄儿还打听到,似乎,似乎二太太当年也曾给敏姑姑送给什么东西!”贾琏极为心虚的说道。 “你说什么?”林如海难以置信道,他甚至怀疑他听错了。 看贾琏再次点头,林如海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随即想到他和妻子成婚十几年,妻子一直未孕,后来到了扬州才有了黛玉,难道真是王氏使了什么手段。 一颗怀疑的种子顿时在林如海心中发芽,他倒没有怀疑贾琏说谎,只是以为贾琏顾忌荣府的脸面,无言面对他。 “你在府中帮我查清楚此事,若是真的,我必然会让其付出代价?”林如海声音冰冷道。 贾琏听到林如海话中的无尽冷意,心中亦有戚戚焉,打算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都要彻底查清楚,报答林如海:“姑父打算如何做,侄儿一切听姑父吩咐。” “先按兵不动,查找证据,你们在府内行事方便,先暗自搜集王氏的犯罪证据,若是找到交给我便可,我自会让那毒妇付出代价。”林如海愤恨的说道,王氏能对自己的亲侄女,侄子使这样的手段,对他妻子说不定也用过这样的手段。 随后林如海和贾琏商议如何调查,从哪些事情开始查,同时再次叮嘱贾琏切不可再做违法乱纪之事,让王夫人抓到把柄。 贾琏再三保证不再做违法的事情,同时也保证会仔细盯着王熙凤。 贾琏走后,林如海越想越觉得贾敏遭过王夫人的毒手,随即他想到陆璟对贾家的情况极为了解,便将陆璟找来,将此事毫无保留的告诉陆璟。 陆璟听完后极为惊讶,他万没想到贾琏和王熙凤子嗣艰难,竟然是王夫人暗中用了手段,而且还惹得林如海怀疑贾敏也中过类似的手段。 他想遍书中细节,也没有提到过此事,于是说道:“弟子并没有听到过与此有关的消息!” 林如海闻言有些失望,随即问道:“你能否帮为师查清楚此事?” 陆璟看林如海神色凄凉,便点点头答应下来:“弟子不敢保证一定能查到,但会尽力而为!” 陆璟回府后,便让陆峥开始调查此事。 王夫人当初的四个陪房吴兴家的,周瑞家的,郑华家的,齐成家的如今都在贾府当差,地位都不低,并不好查。 倒是四个陪嫁丫鬟除了一个成为贾政侍妾的周姨娘,其余三个都放了出去,陆璟便先从她们三个查起。 第八十二章 五人宜园雪景联对 - 红楼翰墨 - 翡瑜 安排好查探王夫人和贾敏的陈年旧事后,陆璟便继续用功攻读。 第二天一早,陆璟起床后,看到天空上飘起片片雪花,初时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恰似柳絮随风飘扬。 不到半个时辰,北风越刮越烈,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空中犹如织起一面白纱帐,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雪花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天一夜,至二十八日巳时方休,只见屋顶、长廊、栏杆等处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大地变得银装素裹,树干也被压弯了腰。 雪霁天晴,陆璟接到李逸的帖子,邀请他参加江南士子举行的诗会。 如今参加明年春闱的士子,大多都已到达京城,同属一地的士子便常聚在一起,开一些诗会、文会。 有些投缘的士子也会一起结社,朝廷对于士子结社之事并不重视,都是些未入官场的举子,结社也都是吟诗作赋,附庸风雅,大多都会在科考之后解散。 陆璟也未拂了李逸的好意,欣然前往,不过却是尽兴而去,失望而归,参加诗会的人大多都是泛泛而谈,点头为友。 于是诗会第二天,陆璟便下了帖子邀请陈庭,葛寅,李逸和沈良四人,打算自己组织场诗会。 十二月初一,众人到后,陆璟依次介绍四人相互认识。 他们五人年纪相仿,最大的陈庭二十四岁,其次是李逸二十三岁,葛寅二十岁,陆璟十九岁,最小的沈良十七岁。 一番席间畅谈后,陆璟带着陈庭四人在园子中游览,最后五人于墨烟亭驻足,陆璟命人摆上水果糕点,熏香暖炉,五人便在亭子中一边赏景,一边对饮。 此时园中白雪尽覆,更显别致,陈庭提议道:“怀瑾这个园子修的倒是精巧别致,如今白雪映衬,更是别有一番乐趣,咱们几人不如结个文社,倒也是个雅事。” “颜之这个提议好!”葛寅率先赞同道。 陆璟,沈良几人闻言也纷纷支持,众人便开始商议文社的名字。 “我看不如就叫琼林社吧,虽然俗了点,但咱们都是立志科考的士子,如今除了庭之兄已经成功登上金榜,参加过琼林宴外,我们还需要继续奋斗,以此为名,我们就以今科登上金榜,参加琼林宴为目标,也算讨个好彩头!”陆璟建议道。 几人闻言欣然认同,沈良说道:“有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咱们也该推举个社长出来,主持咱们的琼林社!” “我看就怀瑾吧,如今在怀瑾家,怀瑾也该尽尽地主之谊!”葛寅提议道。 陆璟摇头道:“正如文靖所言,论理我应该毛遂自荐,不过咱们这个琼林社是要立志今科,参加琼林宴,庭之兄前科便已金榜题名,我们不如就推举庭之为社长,如此也能沾沾喜气,岂不更好!” “我看行!”沈良赞同道,“庭之兄年纪最长,学识不凡,很适合当这个社长!” 葛寅和李逸亦是点头道:“别无他选。” 陈庭忙谦虚的站起来,拱手道:“承蒙各位抬爱,我就当仁不让了,庭之在此提前预祝各位今科金榜题名,荣登琼林宴!” “承蒙吉言!”陆璟等人举杯笑道。 随后陆璟四人便举杯向陈庭敬酒,陈庭喝下后,确立了社长之位。 “既然咱们结的是文社,如今亦是年底,这些天我听了不少绝妙的对联,我们莫不如联对一番,也是应情应景!”陈庭提议道。 “如此甚好!”陆璟几人赞同道。 “既如此,我便先出一个上联,对出下联者,则继续出上联。上下联是否合对,由我们共同裁定,若是我们五人共同认可,才算成功,未对出着者罚酒一杯,诸位以为如何?”陈庭问道。 “就依庭之兄之言!” 陈庭看到雪中梅花,说道:“有了,诸位且听我的上联: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好句!”李逸赞道,“雪梅交相出现,交相照映,尤其是叠字运用信手拈来,而又妙到巅峰,庭之兄果然大才!” 陆璟几人也是称赞一番,随即开始思考起下联。 未几,葛寅率先开口道:“诸位听我的下联是否合适:江中之水,长江之水水长江。” “有些牵强!”众人评价道,葛寅也不丧气,继续想下联。 陆璟看到竹子,心中一动说道:“风中翠竹,风抚翠竹竹抚风。” “好句,对仗工整,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正好相配!”沈良赞道。 陈庭几人赏析一番,俱是称赞不已,直言这副对联可称绝对。 陆璟谦虚一番,便接着出上联,他放眼看去,只见园内的假山上覆盖了一层白雪,便说道:“我的上联是: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陈庭几人一时陷入沉思,这一句非常巧妙,用了拟人修辞,立意也极巧妙。 未到片刻,依旧是葛寅先开口道:“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众人都是大赞,夸奖葛寅对的好,不仅对仗工整,且上下联有问有答,堪称绝对。 葛寅也是大喜,待众人喝完酒后,笑道:“呵呵,各位该我出上联了,我的上联是我曾听一位朋友所说,在下一直苦思冥想至今还未对出满意的下联!” “文靖就不要卖关子了,还不快快道来!”李逸催促道。 葛寅也不再废话,直接笑道:“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 陆璟几人一时间都有些为难,此句是回文倒顺句,上和尚同音,荷与和同音,想要对出下联,难度较大。 众人来回踱步,思考足有半炷香的时间,陆璟不经意间看向陈庭,脑中灵光一闪,道:“我有一句,诸位且听听是否合适,书临汉帖翰林书。” 众人听了纷纷喊妙,临和林同音,汉与翰同音,且对仗工整,纷纷称赞陆璟才思敏捷。 之后陆璟又出了上联,陈庭几人对下联,如此反复,众人兴致高昂,一直进行到酉时方歇,随后众人约好再聚之日,便各自告辞离去。 陆璟送别诸人后,便回到书房,将今日的诸联默写下来,随后挑选出几副比较有趣的对联誊写在一张纸上,又挑了几个有趣的话本,一并让悠夏和清秋给黛玉送去,想要看看黛玉的心思。 悠夏和清秋来到林黛玉处,向黛玉问好后,便将那张纸和几个话本递给黛玉:“这是我们爷送给姑娘的。” 若是以往林黛玉收到陆璟的礼物定然是欣喜不已,但她此时心有所虑,不知道她的未来会在何处,对于和陆璟的情感也抱有悲观的态度。 林黛玉心情恹恹的接过后,翻了翻,发现只是几个话本和几副对联,有些疑惑道:“表哥怎么想起给我送这些?” 悠夏答道:“爷今天邀了几个朋友,在园子里结社联对,爷觉得其中有几联颇为有趣,就让给姑娘送过来,让姑娘瞧瞧。” 清秋接道:“爷还说如今天气寒冷,姑娘闷在屋子里,想来也无趣,便送几个话本给姑娘解闷!” 林黛玉心中有些感动,听到结社联对时,也略微提起些兴趣:“表哥他们结的什么社?” “结的是琼林社,说是要今科中榜,参加琼林宴呢!”悠夏笑道。 清秋忙解释道:“爷说要是姑娘听了定会觉得俗,不过好在俗中有雅,便挑了这些对子,让姑娘瞧瞧!” 林黛玉闻言,脸上浮现些笑意,随后看起这些对联,发现其中有不少妙趣横生,觉得能改的也顺手改了几个字。 看到最后一副,问道:“这一副怎么只有上联?” “最后一副是来时,爷加上去的!”清秋答道,“爷说这个上联是给姑娘出的。” 林黛玉看上联写道:皓月描来双影雁。 瞬间香腮生红晕,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忙遮掩一番,询问两人陆璟白天联对的情景,便打发两人离开。 林黛玉反复念着“皓月描来双影雁”这句话,思考良久终于忍着羞意,鼓起勇气在这个上联后边写上:寒霜映出并头梅,以作回应。 随后想了想,又写了一个上联,娇羞中带着几分紧张的交给紫鹃:“我给表哥出了一个上联,你去陆府将这个亲手交给表哥,不要让人发现!” 紫鹃看黛玉神情,已经猜出个大概,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这东西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对姑娘的名声会有影响,忙将这张纸贴身放好,一路赶到陆府,说有事要找陆大爷亲自禀报,悠夏便将紫鹃引到陆璟书房。 紫鹃还是第一次和陆璟说话,同时想着黛玉的事,神情有些紧张:“奴婢有事要单独向陆大爷禀报!” 陆璟想着可能是黛玉给他的回信到了,便让清秋和悠夏退去,他对紫鹃的印象还不错,对紫鹃家里的情况调查的极为清楚,看紫鹃有些紧张,便温和笑道:“你就是紫鹃?” “奴婢就是紫鹃!”紫鹃有些不安的回道。 陆璟点头道:“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大爷谢紫鹃什么?”紫鹃不解道,紧张情绪也有所缓解。 陆璟笑道:”自然是谢你前几年在贾府对林妹妹的照顾!” 紫鹃忙道:“都是紫鹃的本份,当不得大爷谢,姑娘对紫鹃也是极好,紫鹃心里感激姑娘。” “呵呵,不管怎么说,我这里还是要谢你的,我听说你弟弟在读书,正好我前几天得了一方端砚和一支湖笔,还未曾用过,便送于你,算是酬谢你对表妹的照顾!”陆璟说着便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里,送到紫鹃手里。 “紫鹃谢陆大爷!”紫鹃感激道,虽然不知道陆大爷为何知道她弟弟在读书,但陆璟送的礼物,极和她心意。 前几天她母亲来林府看望她时,就说起她弟弟极为喜爱端砚和湖笔,可惜他们家买不起,如果送给弟弟,弟弟定然欣喜。 紫鹃随即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说道:“这是我们姑娘给大爷的!” 陆璟接过后,笑道:“你先略坐会儿!” 第八十三章 陆璟试探黛玉心思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看到黛玉的回应,心中大喜,他没想到黛玉会如此回应,随即又看到黛玉出的上联:“因荷能得藕?” 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荷通何,藕通偶,心中笑道,倒也符合黛玉的性格,他随即在其后写出下联,等墨迹干后,递给紫鹃道:“劳你再送给林妹妹!” 紫鹃小心的收好后,说道:“紫鹃会亲手送到姑娘手上!” 陆璟看她真心对黛玉,便点头道:“多谢你了,如今天色略黑,我让悠夏、清秋她们送你回去!” “紫鹃谢大爷!”紫鹃有些感动道,心中感慨陆大爷果然是个精细人,事事都想的周到。 紫鹃一路被悠夏、清秋送到林府,辞别悠夏、清秋后,她便直接回到黛玉住处,将陆璟的回信交给黛玉。 林黛玉忐忑的打开信件,只见上面写道:“有杏不须梅。” 心中顿时既羞且喜,小心翼翼收好这张纸,兀自回味这两句话。 杏通幸,梅通媒,陆璟的回应告诉她,既然你问因何而得佳偶,我有幸的是不需要媒人,便遇到你。 紫鹃在旁边看到黛玉的反应,也为黛玉高兴不已,虽然是第一次正面接触陆璟,但冲着刚才的事,让她觉得陆家大爷是个极好的人,配得上姑娘。 她这几天看黛玉时时垂泪,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如今看姑娘再次露出笑颜,也放心下来。 陆璟确定黛玉的心思后,第二天便精心准备了一个礼盒送给黛玉,里边装着一把青檀篦梳,并附言:飞鹊镜中梳相思,浣花笺上画心痴。 林黛玉剪下她的几缕青丝,放入香囊中,随后写下:缕缕青丝绵绵意,寸寸相思密密梳,回给陆璟。 陆璟收到林黛玉的回信后,便打算找林如海摊牌,看看林如海的意思。 恰好林如海刚才荣国府回来,邀请陆璟过府一叙。 林如海最近被贾家纠缠的颇为恼怒,这些天史太君一直派人来接黛玉到贾府小住,都被他拒绝。 今日一早贾家又让贾琏过来,邀请他到荣府议事,林如海正想和贾家分说清楚,便随着贾琏来到贾家。 史太君最近对林如海更加厌弃,这些天宝玉一直吵闹着要接回黛玉,她也极为想念外孙女,不想数次接人都被林如海拒绝,因此林如海到贾家后,史太君便将其叫道跟前,大骂了一顿。 林如海念着贾敏的情分,一直忍耐着,也象征性的解释几句,说黛玉正在学习如何管家,不方便中断学业,等过段时间就来拜见老太君。 随后和史太君说起他先前转移进贾家的黛玉的嫁妆,提出要拿回去。 史太君立刻警惕的看着林如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并再次提出要亲自教导黛玉。 林如海断然拒绝,最终俩人闹得极不愉快。 随后林如海被贾政请到荣禧堂议事,林如海听贾政、贾赦、贾珍等人商议了许久,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来前几日元雍帝下旨准许椒房眷属入宫探亲,太上皇亦降谕准许宫中的妃嫔省亲,贾家这些人聚在一起,要商议修建省亲别院的事。 只是建造省亲别院的钱财还没凑足,目前为止,荣国府公中出十万两,宁国府出两万两,史太君私人拿出两万两,贾政王夫人出两万两,贾赦邢夫人私出一万两,贾琏夫妇被迫拿出一千两,等等不一而足。 两府众人最后堪堪凑了十八万两,离他们心中预期的一百万两实在相差甚远,他们便将主意打到林如海身上,觉得林家家资丰厚,黛玉又在荣国府内养了五六年,有着这些情分,林如海少说也得拿出十万两来支持此事。 林如海得知要他出钱支持修建元春的省亲别院,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尤其是得知省亲别院从宁府的花园起建,宁府又出了钱,他如今对宁国府,唯恐避之不及,因此无论贾政等人说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 最终此事传到史太君耳中,史太君气愤之余,再次找到林如海,最终两人一番唇枪舌战,达成妥协。 林如海拿出他转移进贾家的两万两,算是借给贾家。 史太君则归还林如海转移进贾家的大部分钱财,其余一部分贾敏的嫁妆仍被她捏在手里。 随后林如海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贾政的挽留,直接回到府上。 林如海现在危机感越来越盛,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为女儿定婚才行,于是将陆璟叫过来准备问问陆璟的心思。 陆璟一见到林如海,见其脸色极差,忙问起因由。 林如海仔细打量陆璟周身,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随即隐去他和史太君的冲突,将他去贾家的遭遇讲述出来。 末了叹道:“太上皇降谕准许各家贵女省亲,荣府要造省亲别院,让我过去出些银两而已!” 陆璟闻言,心道果然,尽管过程出现不少偏差,但大观园终究还是要被建出来。 自从那天见过忠顺王后,他就一直关注朝中的动向,前几日元雍帝将那头白鹿献给了太上皇和皇太后两人。 之后又寻了不少麋鹿,给皇室的不少宗族长辈都送去了几头。 忠顺王也寻到不少麋鹿,送给上皇和太后。 一些大臣似有意,似无意的纷纷效仿元雍帝和忠顺王,给长辈或上官送礼,都开始流行送金鹿、玉鹿等。 元雍帝以孝之名,准许家人探视嫔妃,既让人知道了他对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孝行,也用此事安抚了那些勋贵。 “老师怎么看太上皇的旨意?” 林如海沉吟道:“上皇体恤人伦亲情,彰显以孝治天下,本是好事,只是建造省亲别院花费甚大,对于诸家来说恐非好事!” 随后又有些忧心的说道:“皇上下旨准许每月逢二、六之期,进宫探望,可上皇却开了天恩,特旨准许省亲,这是历朝历代都未有过的恩宠。” 历朝历代不仅从未有皇后或者妃嫔省亲的先例,反而严格规定,妃嫔不得探视亲属,以避免皇权和伦理的碰撞。 妃嫔不管在宫中等级如何,都是皇帝的女人,代表着皇帝的脸面,而妃嫔的家人都属于下臣,两方若是见面,必然是皇权压倒亲情。 但从礼法上讲,让父母长辈给女儿下跪磕头,又有些尴尬,为了避免这样的场面,那些妃嫔别说省亲,就是和家人见面都极难,即便是逢年过节或者家中出了什么事故,确实需要探视,也一律由太监代劳。 “老师的意思是皇上和太上皇在借此事明争暗斗?”陆璟疑惑道,他对太上皇的操作,有些不解,省亲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恩宠,反倒像太上皇给京中权贵们挖的坑。 如此奢华靡费的建造妃嫔行宫,岂不是要将他们的底子完全掏空,尤其是贾家,这次并未得到林家的财产,恐怕等到省亲别院建完,他们府里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林如海满是担忧的点头道:“恐是两皇在拉拢后宫背后的那些势力!” “秦氏一事,应该是让皇上意识到了勋贵的团结,后宫中有不少权贵家的女子,为师猜测,皇上应是想要借助后宫的贵人们,拉拢她们的娘家势力。” “不曾想太上皇恩宠更进一步,直接准许省亲,破坏掉了皇上的计划!” “可皇上始终是太上皇的儿子,还是太上皇选定的继承人,即便两人争权夺利,上皇也不该如此明显的拆皇上的台,上皇难道还能复位不成?”陆璟摇头道。 他一直怀疑皇上和太上皇在演双簧,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为得便是采用温和的手段,削弱四王八公等权贵的势力。 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皇上削弱,太上皇恩宠,如此一来京中勋贵也不会因别无选择,而造反作乱。 林如海闻言极为惊讶,又有些赞叹的看着陆璟:“你的意思是皇上和太上皇如此作为,是要消除他们的警惕心,慢慢收拢他们的兵权。” 如今虽说京中权贵大多有些衰落,但他们和军中的牵扯却没有断,南方兵马大部分掌握在南安郡王手中,边关兵马大部分归在西宁郡王麾下,而荣国公,辅国公等几家也和军中牵扯极深。 “弟子只是以常理来推断,历来皇室都对异性王极为防备,更何况还是掌握兵权,结成利益整体的勋贵集团。” “太上皇在位时就多次削减四王八公的爵位,不过自延康二十七年后,朝廷几经动乱波折,皇上继位时,朝局极不稳定,弟子猜测太上皇和皇上为了朝局稳定,才采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林如海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如今细细想来,恐怕真如你所言,太上皇明着是要和皇上争斗,实则是在帮助皇上削弱他们的势力。” “如此说来贾家着实不该修建这省亲别院!” “就是没有这些猜测,贾家也不该修建省亲别院。”陆璟摇头道。 “皇上和上皇对立,贾家如此响应太上皇的号召,将皇上置于何地,皇上已经给过贾家多次机会,他们如此选择,也是咎由自取。” 从贾元春的封号开始,元雍帝就一直在点贾家,可是贾家一直没能明白元雍帝的意思。 女子封贵妃都会官爵家人,皇上都会给她的父亲或者兄弟赏个小爵位,最不济也会将她母亲的诰命晋封到相应的品级,可是贾家没有一个人加官进爵或者晋封,也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赏赐。 “你说的也有道理,唉!也罢,以后贾家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如今贾家当家作主的竟是老太君,深闺妇人如何能应对如此复杂的朝中局势。”林如海怒其不争的感叹道,宁府已经没救了,如今就看元春能否点醒荣府了。 第八十四章 薛家商议借钱数额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两人说完贾家事,林如海试探性的问陆璟道:“怀瑾,你素来足智多谋,为今之计,为师该如何解决和贾家的些许牵扯?” “老师不妨再娶房继室,如此也可彻底断了和贾家的姻亲!”陆璟给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建议。 “当年你师母仙去时,为师便断了续弦的念头!”林如海摇头道,随即目光灼灼的盯着陆璟说道:“为师打算为玉儿定下一门婚事,如此也能断了贾家的念想!” 陆璟闻言,顿时看向林如海看去。 两人视线相对,瞬间从对方眼中看出紧张的意味。 陆璟不再犹豫,立刻躬身拜道:“弟子虽不才,愿向老师毛遂自荐,求娶林妹妹!” 说完,陆璟心情极为紧张的盯着林如海,等待他的回应。 林如海紧张的心弦蓦然一松,面上掩饰不住的流露出大喜之色。 这些天黛玉的婚事,成了他的心头病,他原本只想试探陆璟,没想到能如此顺利,顿时深感安慰,随即意识到有些失态,忙收敛笑意,强作严肃道:“玉儿是为师的掌中珠,怀中宝,亦是为师余生唯一牵挂。” “我若将玉儿交给你,你如何保证玉儿不受委屈?” 陆璟看林如海如此反应,就知道大事已定,心中倍感轻松和欣喜的同时,连忙向林如海保证道:“林妹妹品貌无双,才情出众,是天底下少有的奇女子,弟子定会视若珍宝,爱护有加,倾尽余生照顾好林妹妹。” 林如海审视的看着陆璟,陆璟亦坦然对视。 良久,林如海欣然中夹杂几分酸楚的点头道:“过几日为师便去信,和你二叔商议此事!” 林如海最终选择相信陆璟,虽然他觉得看不透陆璟,有些不放心。但对于陆璟的人品颇为认同,尤其在对待家人的态度上。 陆璟闻言心中大定,忙拜谢道:“多谢老师成全,弟子也会向二叔去信,请二叔出面为弟子提亲。” 林如海点点头,又和陆璟聊了几句后,便打发陆璟离去。 陆璟从林如海书房内退出后,便一直在平复激动的心情,回到府上后,立刻提笔给远在凤阳的陆俊写信,说明此事。 林如海虽然解决了女儿的婚事,但心中总觉得有几分不舍。 在书房内独思良久,调整好心态后,他便来到黛玉的小院,将此事告诉黛玉。 林黛玉听后心中极为欢喜,面色含羞道:“爹爹做主即可!” 林如海看女儿的神色,心中彻底安定下来,笑道:“如此就好,等此事议定后,为父就为你们两人定下婚约!” “嗯!”林黛玉低声应道,心中连日来的阴霾,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以怀瑾的性情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如此为父也能放心了!”林如海交代黛玉几句后,便回到书房给陆俊写信,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打算尽快议定此事为好。 荣国府,梨香院内。 薛姨妈正面带忧虑的向薛宝钗问道:“女儿,你说咱们家该借给他们多少合适?” 贾家本想让林如海多出些银两,谁知最后即便是史太君出面,也只从林如海那里得了两万两。 贾家众人对林如海极为不满,因此他们又将主意打到薛家头上,王夫人亲自找到薛姨妈,说是要借二十万两银子。 “妈,你是如何打算的?”薛宝钗面色平静的问道。 “你姨妈亲自开口,咱们也不能拒绝,可是这数额也太大了!”薛姨妈面带难色道。 贾家要借这么一大笔银子让她失了分寸,他们如今还在贾府住着,事事还要依靠贾家,若是不借或是借的少,面子上说不过去不说,还会惹得贾家不快,可要是真借给贾家二十万两,她又担心贾家还不上这笔银子。 “女儿听说今天林家老爷也过府了,不知道这林家出多少银子?”薛宝钗沉吟问道。 “听你姨妈说,这林家是个抠门的,只出了两万两,方才你姨妈还抱怨说林家忘恩负义,林家那丫头好歹在府里住了五六年,林家就只拿出这点银子!” 薛姨妈抱怨的同时对林家也有些嫉妒,林家能拒绝贾家的借款,而她们却不能拒绝。 “那咱们也不能出这么多!”薛宝钗劝说道,她在贾家住了这么久,也知道贾家的底子,他们真不见得能还上这笔银子。 “可是你的事还得靠着贾家呢,我听你姨妈的意思是要借着这事把你和宝玉的事情定下来!”薛姨妈犹豫不决的说道。 薛宝钗闻言沉默下来,她们一家进京时舅舅就想让她嫁给宝玉,到时候荣国府长房那边有凤姐儿,二房这边有她,再加上她姨妈三人就能彻底的掌控贾家。 不过她并不愿意让薛家沦为王家的附庸,本打算参加选秀,为家族和自己搏一把,可偏偏事不尽如人意,她最终落选了。 如今她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她舅舅的谋划行事,而且她母亲也想她能嫁给宝玉,到时候能帮衬她哥哥。 去年谋划金锁和宝玉相配的事情时,她就知道这样做对她的名誉影响甚大,但是她也没办法,她们家没有主事的人,事事都需要依靠王家,她更难以违抗她舅舅王子腾的命令。 她心中最开始对贾宝玉并不是很满意,觉得宝玉不怎么上进,以后难以立住家业,只是她们家诸多姻亲中,也只有宝玉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行都还算出众,她交际有限,也见不到其他外人,缺少更多的比较对象,综合下来她只能选择贾宝玉。 沉吟片刻后,薛宝钗不甘的说道:“这二十万两太多了!” 虽说薛家最有钱,二十万两并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可二十万两对她们也是极大一笔银子,尤其薛家的生意这些年逐渐没落,全靠着前些年留下的银子撑着。 “女儿你觉得咱借多少合适?”薛姨妈将宝钗当成主心骨,一股脑的让宝钗拿主意。 薛宝钗看着六神无主的母亲,心中一叹,犹豫良久道:“最多十万两,妈你明天先答应借五万两,就说咱家生意周转不开,没那么多现银,若是姨妈不满,你再说尽量再周转五万两!” “好,就听你的!”薛姨妈点头应下,随即看着宝钗问道:“女儿啊,对宝玉你是怎么想的,我看宝玉是个极好的,和你也般配,府里又有你姨妈照应,想来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妈,此事还是你和姨妈做主吧!”薛宝钗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些伤感,原本府里有一个林姑娘,她那时待选对宝玉也没什么念想,可她如今落选了,就只能按照家里的计划嫁给宝玉。 自古子女婚姻就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和心思,但她知道宝玉和黛玉亲厚,黛玉走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老太太又召来一个史姑娘,她心里暗暗恼怒,这老太太是有多讨厌她。 “好,好,明天就趁着借钱这事,我和你姨妈商量你和宝玉的婚事!”薛姨妈眉开眼笑道。 第二日,王夫人来到梨香院问起借银子的事,薛姨妈依着薛宝钗教的说辞应对。 王夫人听到只有五万两时,面上顿时浮现不愉之色。 薛姨妈一看这情形,立刻补救道:“若是再周转五万两也是可以的,只是京中的生意就要受到影响!” “这有什么,左右不过几个月的事,等到贵妃省亲时,皇上一高兴,稍微赏赐些,这银子便回来了。”王夫人忙说道,对于女儿回来省亲的事,她极为上心,一心想要把此事办好。 “不知宝钗和宝玉的事?”薛姨妈趁着银子还未借出,说起宝钗和宝玉的婚事。 “这事你放心,等我把银子交给老爷,他必然欣喜,到时我便提起此事,想来是能成的!”王夫人忙笑着保证道。 “可是我看老太太更钟意林姑娘跟史姑娘!”薛姨妈倒没有王夫人这么有信心,贾政虽说能做主,可若是老太太用孝字来压着贾政,到时候是什么结果也不说定。 “呵呵,妹妹放心,宝玉的婚事终究要我这个做母亲点头,老太太还能活多久,要是老太太非要阻拦,我就进宫找贵妃娘娘,让她给宝钗和宝玉指婚。” 王夫人再次保证道,她一直看不上黛玉和湘云二人,心中打定主意,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她就找元春替宝玉做主。 “那感情好!”薛姨妈欣喜道,若是能得贵妃娘娘指婚,那就更好了。 于是她便不再拿捏,痛痛快快将银票交给王夫人,不过她也防了一手,让王夫人写下借条。 王夫人对此颇为不满,不过看在十万两银子的份上,便忍了下来,不过心中还是有了芥蒂。 第八十五章 雪后巧遇宛若仙子 - 红楼翰墨 - 翡瑜 自从和林如海商议过婚事后,陆璟每日更加勤奋,大多时间在房内温书,想要在今科博得一个好名次,以期配上黛玉的才情。 攻读期间,有时候看到好的诗词或句子,也会抄录一份给黛玉送去。 想到黛玉体弱,容易受寒,陆璟便将他之前设计的貂绒大氅,鸭绒衣,手炉,脚炉等取暖设备,又让人精心打造一套,送给黛玉。 为了增强黛玉的体质,陆璟又让人从京城周边不断搜寻产子后的绵羊,养在城外的庄子里,让庄户们每天将新鲜的羊奶送来。 《本草纲目》记载:“羊乳甘温无毒、润心肺、补肺益气。” 《食医心鉴》有云:“羊乳益气强身,可治体虚之症。” 羊奶营养价值极高,只是羊奶不能和药物、酸性食物混合饮用,喝过羊奶后需等待半个时辰后方可饮茶,煮羊奶时亦不可与糖类同煮,也不可在刚煮好时放入糖类。 众人喝不惯羊乳,陆璟便让厨娘在煮好的羊奶中,加入蜂蜜和少量蔗糖,改善羊奶的口味,让妹妹,黛玉,英莲等人每日早晚饮用,府里的丫鬟嬷嬷等人也有份例。 林黛玉接到这些礼物后,心中既感甜蜜,又是羞涩,常随手写些诗词或做些针线回赠。 陆璟收到黛玉所写的诗词后,颇为欣喜,如今黛玉的诗词中丝毫没有凄凉哀怨的愁思,倒多了几分小女儿欢喜和惬意。 眼语笑靥迎来情,心怀心想甚分明。 林黛玉翻着陆璟刚让人送来的几个话本,脸上时不时的浮现笑靥。 紫鹃忍不住打趣道:“陆大爷对姑娘真是上心,大冬天的怕姑娘在房里闷着,还特意送了几个话本过来。” 红苕闻言亦笑道:“何止是话本,陆大爷这几天送来的东西,哪样不是让姑娘开怀好久。” 林黛玉心中正自甜蜜,骤然听到两个丫鬟的打趣,脸上顿时羞红,骂道:“你们两个作死的小蹄子,胡咧什么。” “奴婢们说的也是实话,陆大爷对姑娘这么体贴,我们也就是在姑娘面前,替陆大爷说几句好话!”紫鹃忙笑道。 红苕知道黛玉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也跟着笑道:“是啊,我们也就是趁着姑娘心情高兴,说两句嘴。” 林黛玉听两人提到陆璟,心中一酥,脸色越发羞红。 紫鹃和红苕知道黛玉脸皮薄,看这情形,不等黛玉再开口,便娇笑着走开。 紫鹃径自走到鹦鹉跟前,喂了几刻果仁,鹦鹉立刻欢快的叫道:“燕燕于归,燕燕于归!” 林黛玉闻言顿时满脸红晕,豁然站起来,指着鹦鹉,紫鹃,红苕几个骂道:“你们几个促狭鬼,几时教的它说这话?” 紫鹃笑着回道:“姑娘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哪会教它说这话,奴婢们估摸着该不会是这鹦鹉每天看着姑娘发笑,察觉到姑娘的心思,自己想出来的吧?” 紫鹃说完和红苕两个便忍不住娇笑起来,就连一旁替黛玉捧着手炉的雪雁,也笑得花枝乱颤。 “好啊,现在都开始糊弄我了,我看你们是太清闲了,都有闲心教鹦鹉说这促狭的话了,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林黛玉说着,便要去捉紫鹃,红苕两人。 “好姑娘,这可是吉祥话!”雪雁在一旁插嘴道。 林黛玉捏着雪雁的雪腮:“你这小蹄子,几时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雪雁一本正经,反问道:“好姑娘,不是吉祥话吗?” “好啊,你们仨都要反了,我是治不了你们了,你们都给我出去。”林黛玉将手帕遮在脸上,羞恼道。 紫鹃三人忙笑着退出黛玉的闺房,林黛玉听到关门声后,忙将手帕拿开,脸上隐约地浮现出笑意。 十二月初八,京城再次飘雪。 雪停后,林如海邀请陆璟,林顾,林琛几人喝酒赏雪景。 陆芷瑜看雪后园内琼枝玉叶,粉妆玉砌,其中红梅傲雪,松竹青翠,景致甚好,便邀黛玉过府赏雪。 林黛玉本来怕见到陆璟不想过去,但听到陆璟被其父邀入自家,又耐不住陆芷瑜的央求便答应下来。 林黛玉还未进园子,便被其上刻的名字所吸引,只见上边写着‘绛珠园’三个大字。 黛玉蓦然想到陆璟为她写的那首诗中,称她为绛珠,顿时羞意涌动,甜意盈心。 陆芷瑜看着黛玉羞涩的神情,表情玩味的笑道:“好姐姐,你看这园子的名字可还熟悉?” 前几日陆璟让人改成绛珠园时,陆芷瑜便察觉到此事不同寻常,又想起这些日子,哥哥总是让她去陪黛玉说话,而黛玉姐姐每次提起哥哥总是面色含羞,她就猜到哥哥和黛玉之间,应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是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林黛玉羞涩的故作不知道。 “嘻嘻,好姐姐,你就没什么和妹妹说的吗?”陆芷瑜笑道,心中越发肯定哥哥和黛玉两人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说什么?”黛玉继续装糊涂道。 “说你和哥哥的事啊!”陆芷瑜笑道。 “你再乱说,我就回去了!”林黛玉看了看两人身边的丫鬟,急的娇嗔道。 “好,好,我不说了!”陆芷瑜忙道,随后拉着黛玉开始欣赏园内的景致。 赏析过后,陆芷瑜强拉着黛玉来到她的闺房,将其他人都赶出去后,抱着黛玉娇笑道:“好姐姐!” “嗯!”黛玉低声应道,不知道陆芷瑜要耍什么花招。 陆芷瑜突然神情一变,正色道:“妹妹求你件事!” 林黛玉看陆芷瑜突然正经起来,忙说道:“妹妹有什么事就说吧,姐姐能办的一定办到。” “我想求姐姐做我的小嫂子!”陆芷瑜神情一转突然笑嘻嘻的说道。 林黛玉听到小嫂子这三个字,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气急,羞恼道:“呸,你这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让你乱说!” “好姐姐别生气,妹妹错了。”陆芷瑜忙抱着黛玉认错道。 等黛玉好了之后,才继续道:“姐姐,其实我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哥哥这些年很不容易,府里又没个能替哥哥做主的人,我看你们两个最近有些不同,你们又瞒着我,我就想试探下姐姐的意思,姐姐要是怪罪,怎么惩罚妹妹都可以!” 陆芷瑜说着就开始掉眼泪,自从她得知二叔家的堂哥和堂姐都定了亲,哥哥的婚事还没动静,她就有些着急。 林黛玉忙拿出手帕替陆芷瑜擦眼泪,同时安慰道:“好妹妹别哭了,姐姐不怪你就是!” “谢谢姐姐!”陆芷瑜感激道。 “傻丫头,说什么谢!”林黛玉心疼道。 随后陆芷瑜缠着黛玉几经询问,黛玉方含羞带怯的将两人的事情告诉她。 “那我是不是可以叫姐姐嫂子了?”陆芷瑜小声道,好姐妹成了小嫂子,她也很开心。 她和哥哥感情极深,一直觉得自己哥哥哪里都好,自然也要配一个哪里都好的嫂子,林姐姐生得绰约美貌,言辞举止都方圆有度,也不是什么掐尖要强的性子,如果真成了一家人,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不可以!”黛玉拒绝道。 陆芷瑜也不在意黛玉的拒绝,反而抱怨道:“姐姐你看,我还在这府里里住着呢,哥哥就把园子的名字都改了,若是哪天姐姐进门了,还不知道哥哥要把我赶到哪去呢?” “别乱说,表哥怎么会赶你!”林黛玉嗔怪道。 “好姐姐,要是以后哥哥欺负我了,你可得站到我这边!”陆芷瑜假装委屈的央求道。 “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林黛玉责怪道。 陆芷瑜听后嘻嘻一笑,随即和黛玉说起陆璟前几天的事情。 林府宴毕,陆璟回府后,听说黛玉刚赏过园子里的雪景,如今在妹妹的小院,便来到园子里闲逛,突然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去,竟然是黛玉。 林黛玉从陆芷瑜那里离开后,因担心会撞见陆璟,也想顺路再赏雪景,便从园子里往回走,不想在此和陆璟不期而遇。 陆璟见黛玉穿着云红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娇俏明丽,姿容绝美,犹如雪中的仙子一般,心中怦然而动,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林黛玉本来碰到陆璟就极为害羞,此时看陆璟呆呆的看着她,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紫鹃和雪雁两人看陆璟痴迷的盯着黛玉,忙提高声音道:“奴婢见过陆大爷!” 陆璟听到两人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忙道:“林妹妹要回去吗?” 林黛玉和陆璟对视一眼,羞的忙移开目光,低声道:“天有些晚了,今儿黛玉还有些事,就先回了!” “怎么就带了紫鹃两人,两府虽说挨着,也得多带几个人护着妹妹!”陆璟关心道。 “李嬷嬷,红苕她们在园子外候着呢!”林黛玉低着头答道。 “嗯,那就好,前几日我收了一株五百年份的人参,想着妹妹身子弱,正想给妹妹送去呢,不想正好遇着了,一会我便差人给妹妹送去!” “黛玉谢表哥关心!”林黛玉晕生双霞道:“黛玉如今已经大好了,表哥不如自己留着补身子!” “我就不用了,还是妹妹身子要紧。”陆璟笑道,随即看天气严寒,担心黛玉受冻,忙说道:“外边风大,我就不耽搁妹妹了!” “黛玉告辞了,表哥也保重身体!”林黛玉被陆璟看的脸上含羞不已,忙告辞道。 走了几步复又回头看向陆璟,只见陆璟仍痴痴的待在原地看着她,忙转过头去,心中小鹿乱撞,忙带着紫鹃,雪雁等快步的离开。 林黛玉一路回到林家,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羞的依然发烫。 紫鹃看黛玉的神情,就和雪雁打趣起来:“姑娘如今越发迷人了,刚才陆大爷看的都着了迷!” “是啊,眼睛都不转一下的!”雪雁跟着附和道:“姑娘这么好看,我要是个男的,也着迷!” “你们两个小蹄子,别胡说!”林黛玉羞恼道,随后想到陆璟看她的眼神,心中一阵欣喜,忙将紫鹃和雪雁两人赶了出去,一个人呆在房里,不停的回想刚才的一幕。 陆璟目送黛玉远去,便让悠夏和清秋两人将人参给黛玉送了过去,没过多久悠夏和清秋两人便回来,还带回了林黛玉回赠送的罗帕。 其上写着:不写词句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 陆璟端详一阵后,在其后添了两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第八十六章 贾芸求见幕后东家 - 红楼翰墨 - 翡瑜 十二月十二日,陆璟正在府内读书,陆峥来报,贾芸要见他。 陆璟略一思索,便决定见见贾芸,随即让陆峥将贾芸约到香满楼见面。 三年前陆峥来京时,陆璟便让其重点关注贾芸,若是贾芸心性不错,就可以适当的可帮一把。 陆峥几番考察后,觉得贾芸机灵会说话,也懂得知恩图报,又沾了贾府的关系,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便聘请贾芸为京中几间铺子的管事。 如今贾芸并不似原著中那样落魄,每月五两的薪资,让他和其母过的颇为滋润。 陆璟看向贾芸,见其十八九年纪,长挑身材,长得斯斯文文的,颇为清秀。 自从知道贾家要修建大观园后,他便做了一些布局,如今见到贾芸,脑海中又浮现出新的想法,打算借此事,帮助贾芸在贾家获得一定的地位,方便他以后行事。 贾芸得知陆璟便是他的东家后,愣了一下,没想到陆璟这么年轻,虽说看着面向温和近人,但自有一种凛然的气度,让他有种心生仰视的错觉。 贾芸不禁暗暗猜测陆璟的身份,不过他身上的反应并不慢,忙躬身拜道:“不才贾芸给东家请安!” “不用如此,请起!”陆璟淡然笑道:“虽说陆峥聘你当管事,可京中的生意也多赖你操持,说起来我还要谢你!” “东家说笑了,都是东家的福气和陆大哥的主意,不才只是跑跑腿而已!”贾芸脸上堆笑道。 他非常感激陆峥,在他落魄时帮助他,否则他现在还要为温饱而奔波,哪能像如今这样,不仅衣食无忧,还买了丫鬟伺候老母。 “你也别东家东家的叫了,这生意虽是我家的,可也只是不重要的庶务而已,你称呼我为陆公子或陆兄便可!”陆璟随意道,这些生意他早已不再参与,如今陆家经济稳定,他已经将心思全部放到科考之上。 “不才记住了!”贾芸忙说道,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位陆公子不是什么商贾之家,看其气度应是官宦人家的公子。 陆璟招呼陆峥和贾芸坐下,随即说道:“你的身份陆峥和我说起过,说起来你也是出身京中的名门望族,要细论起来我和你们贾府还有一段渊源。” 贾芸闻言一愣,他虽是贾府的微末旁支,可消息还算灵通,从未听过贾府和陆姓的人家有过什么交集。 陆峥为贾芸解惑道:“芸哥儿勿怪,只因当年老爷不允许我们爷操持商贾之事,我也没详细介绍我家大爷的身份,我们陆家在姑苏是仕宦世家。” 随后陆峥将陆家和林家,林家和贾家的姻亲关系,陆璟和林如海的师徒关系,向贾芸细说一遍。 贾芸脸上浮现一瞬间的惊愕,他没想到陆家和贾家还有这么深的渊源,忙拜道:“不曾想公子这般年轻,就是应试的举人老爷,以不才浅见,公子今科必定是要状元及第的。” “那谢你吉言了!”陆璟笑道。 “说起林姑老爷,不才也听过,都说林姑老爷学问极好,是当年钦点的探花郎,听说如今被皇上看重在京里做大官,只是无缘得见。”贾芸笑道。 陆璟点点头,和贾芸聊起近日京中的趣事。 贾芸看陆璟说话和颜悦色,态度亦是和善近人,心中顿生好感,忙主动说起求见陆璟的因由:“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公子出面的大事,只是不才前几日听陆大哥说起,公子正在京城,不才想着芸能有今日全是托了公子的福,怎么也该拜见才是。” “我也没想到你会和陆峥相识,既然相识说明你们有缘。” “我常听陆峥称赞你的才能,说起来你能有今日,也是因你本身是个有本事的人。”陆璟笑道。 “不才哪有什么本事,全是托公子的福分和陆大哥看重!”贾芸忙谦虚道。 “想必公子也听说了,如今荣府里正在建贵妃娘娘的省亲别院,不才和府里琏二爷相熟,琏二爷得知不才正在陆大哥这当管事,又得知陆大哥来自江南,便想把采买花木,监工花树工程的差事交给我,不才这才想着见一见公子。” 陆璟点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贾家为此,还找老师拿过不少银子,说起来还要恭喜你们贾府能得上皇看重!” “公子说笑了,不才只是贾家的微末旁支,能沾些贵气就是烧了高香,不知公子觉得这事如何?”贾芸问道。 “这个先不急,我且问你,这个事你是和你们府上的琏二爷商量的,还是和你们府上的琏二奶奶商量的,你们府上的琏二奶奶可曾允了?”陆璟问道。 “只是琏二爷允了!”贾芸不解道。 “呵呵,那这事还不一定,需得你们府上的链二奶奶允了方才算数。”陆璟笑道。 “不过以你的本事,想来此事应是十拿九稳,这个事你和陆峥商量着办即可,也不用问我的主意。” “多谢公子许可。”贾芸大喜道,觉得既然贾琏已经许了他差事,这事基本上就定下了。 “想来你为此事花费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银子,我也不说酬谢你多少银子,这样吧,这次的买卖多亏了你介绍,我也不用你掏什么本钱,事情若是成了,赚的利钱给你三成!”陆璟说道。 “这如何使得,不才只是跑跑腿,哪有什么功劳,如何能要三成利润,公子和陆大哥每月给的薪奉已经够多了!”贾芸听了虽然心中大喜,可还是拒绝道。 他这次本就是为了报答陆峥在他破落时,帮助他的恩情,如何能要报酬,同时心中感叹陆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心思玲珑剔透,自己为这事确实请贾琏吃了一顿好酒。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急着拒绝,我做事向来讲究事事分明,等相处久了,你自会明白。” 看贾芸面上不安,陆璟继续劝道:“这些银子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少,但对你却不一样,我听陆峥说,你如今还住在一亩地两间的房子里,等这事成了,你也该买处好些的宅子,置办些家业,再请几个丫鬟仆人,让令堂好好的享享清福。” “不才谢公子怜悯!”贾芸心中大为感动,忙拜谢道。 虽说这次见面,他本就是打算讨好一下陆峥背后的主人,可没想到陆公子如此为他着想,他两岁时丧父,全靠母亲把他拉扯大,和母亲的感情极深。 如今听陆璟这么说,也不再拒绝,只想着把事情办好,报答陆家主仆之恩。 随后陆璟提点贾芸几句,交代陆峥好好招待贾芸,便起身回府。 贾芸回家后,等了几日,未等到贾琏的准信,心中有些焦急,随即想到陆璟的提点,便重新买了礼品,来到荣府。 打听到贾琏出门后,贾芸这才进了后院。 王熙凤和贾琏最近一直在暗中查王夫人的事情,本来不打算掺和建园子的事,但史太君和王夫人根本不容她拒绝,便将差事全都交给她负责。 她咬着贝齿接下后,心一狠,决定要从这次的差事中,将她管家搭进去的嫁妆,全给捞回来,因此无论谁来求差事,不给足好处,她绝不松口。 贾芸在后院等了一会,看到一群人簇拥着王熙凤出来。 他深知王熙凤素来喜欢奉承尚排场,忙恭恭敬敬抢上去请安道:“侄儿给婶子请安!” 王熙凤斜睨贾芸一眼,仍自顾着往前走,看贾芸跟上,便随口问道:“听说你如今出息了,在什么商行当个管事?” 贾芸也不在意王熙凤对他的态度,忙笑道:“侄儿那是瞎胡闹,哪有什么出息,要是能在婶子和叔叔跟前跑腿,别说什么管事,就是给个五品官也不当,哪有跟着婶子有出息。” “你倒是会说话,你母亲如今可好?”王熙凤听到奉承心中高兴,便随口问道。 “母亲还好,就是常记挂着婶子,这不让侄儿来瞧瞧婶子。”贾芸忙笑着回道。 “可是个会撒谎的,要是我不提她,你也不说她想我了。” 贾芸忙道:“侄儿不怕雷打了,就敢在长辈面前撒谎。昨儿母亲还提起婶子来,说婶子身子生的单弱,如今府里事情又多,亏婶子好大精神,竟将所有事情料理的周周全全,要是差一点儿的,早累的不知怎么样呢。” 王熙凤不由的止住脚步,笑问道:“怎么好好的,你们娘俩在背地里嚼起我来?” “是有个原故,昨儿侄儿得了个福禄五彩瓶,母亲说这东西只有大富大贵的人才能享用,一般人都受不起,侄儿就琢磨着若论富贵谁能比得了婶子,便给婶子送过来。” 贾芸一边说着,一边将锦匣打开,露出精致的五彩瓶,只见瓶身纹有紫色福禄图案,瞧着甚是富贵。 王熙凤打眼一瞧,觉得甚是好看,心中大概估了个价,应在五十两左右,便命丰儿收着:“接过芸哥儿的来,送回家去,交给平儿收着。” “看着你这样知好歹,难怪你叔叔常提你,说你说话明白,心里有见识,果然是不差的。” 贾芸听王熙凤起了话头,忙趁机问道:“原来叔叔也曾提起侄儿?” “前儿你叔叔还说你求他个差事,本来这差事是许了别人的,我正为难,可巧你今儿就来了!”王熙凤拿捏道。 她想着贾芸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见她,想来是听了谁的指点,为修园子的差事来的。 贾芸心道果然被陆公子说着了,这差事若是不得王熙凤点头,恐怕也许不了他,忙笑道:“求叔叔这事,婶子休提,我正后悔呢,早知这样,侄儿一早就来求婶子了。” 王熙凤扫了贾芸一眼:“难怪你今儿来寻我。” “婶子这就辜负了我的孝心,侄儿并没有这个意思。”贾芸忙赔笑道,“如今婶子既然知道了,我倒是要把叔叔丢下,少不得求婶子好歹疼我一回。” 王熙凤冷笑道:“你要拣远路儿走,叫我也难说,你要是早来告诉我一声,有什么不成的,多大点儿事,耽误到这会。” 贾芸忙行礼赔笑道:“既这样,婶子明儿就派我吧。” 王熙凤故作沉吟道:“这个我看着不大好,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个大宗下来,再派给你。” “好婶子,先把这个派给我,若是这个办的好,再派那个给侄儿。”贾芸一看有戏,忙央求道。 “你倒会拉长线儿,罢了,要不是你叔叔常说起你,我也不会管你的事,你明儿个将采买的花草竹子什么的都列齐,午后来领银子。”王熙凤笑道。 贾芸闻言喜不自禁,忙向王熙凤道谢:“侄儿多谢婶子,赶明儿侄儿再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准来孝敬婶子。” 第八十七章 黛玉初次管家诸事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日贾芸列好采买单子,到王熙凤处拿到领票和对牌。然后到账房,领了批银对牌。又翻身走到银库,从林之孝那里领到银票,足有两千两。 随后贾芸和陆峥商量采买的事宜,两人花费一千两将一应花草植株买齐,余下的一千两,贾芸得了三百两。 他原本想着买一处宅子,不过他相中的那处宅子需要八百两,只好作罢。 陆璟得知此事后,直接让陆峥买下那处宅子,送给贾芸。 贾芸收到宅子后,心中自是感恩戴德不尽,同时对陆璟越发钦佩,这次事情若没有陆璟指点,也不会如此顺利,他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报答陆家,尽心为陆璟办事。 贾府自修建别院后,各行工匠仆役齐聚贾府,金银铜锡,土木砖瓦,日日搬运,移送不歇。 原本宁荣二宅有一条小巷相隔,贾家令工匠拆除宁府会芳园的墙垣楼阁,将宁府直接连通到荣府东大院中,又将荣府东边所有下人居住的群房尽数拆去,使宁荣两府内部彻底联通起来。 贾政不擅俗务,便让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全权负责。凡是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等事,都交给山子野筹划。 贾赦虽说总理此事,不过只是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便交给贾珍等人处理,其中贾蓉负责打造金银器皿,贾蔷择日动身,前去往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置办乐器行头等事。 贾珍和赖大等人每日点人丁,开册籍,监工等诸事,时近年底,宁荣二府热闹非常。 百节年为首,袅袅近除夕,旧岁钟声远,新年万象新。 从年尾腊月二十三的祭灶日开始,到正月十五上元节,都称为过年。 陆家虽然落户京城不久,但依然分外忙碌,陆璟一面写信安排守在姑苏的管家陆东,让其准备好年礼,送于江南那边的世交故友,一面在京中采买贵重礼品,送于林如海及京中的世交。 为了锻炼妹妹的管家能力,陆璟将府中采买年货,准备年夜饭,打赏仆从,添置新衣,装扮宅院等事,都交给陆芷瑜打理。 林如海有意锻炼黛玉,便将林家一应人情往来的礼单,交给黛玉,让她参照往年惯例,先行拟定,若是礼单合适,便依照她的礼单准备年礼。 林黛玉第一次亲身实践,处理的极为谨慎,综合考虑后,她将给林氏宗族和其父京中同僚故旧的年礼,在往年的惯例上加了三成。 陆家虽说和林家比邻而居,往来密切,但黛玉亦花费一番心思,送的都是极合陆璟和陆芷瑜的心意的礼物。 但当她将拟定的贾家礼单,拿给林如海时,却被林如海驳回。 林如海将黛玉的礼单删减后,只留下:古玉寿星一尊,翡翠佛珠一串,丝绸八匹,锦缎八匹,金银裸子若干,绣花荷包若干,文房四宝四份。 林黛玉看到最终礼单后,心中有些不解,今年的礼比着往年薄的太多,于是问道:“父亲远着外祖家,可是因母亲和二舅母的事?” 林如海素知黛玉聪慧,若是不告诉她真相,恐怕会惹的她胡思乱想,便解释道:“你母亲和二舅母的事还需另说,为父远着你外祖家,实则另有原因!” 林黛玉闻言,心中更加疑惑。 林如海随即将宁府秦可卿之事,荣府贵妃省亲之事,以及这些事情背后的牵扯,挑出能对黛玉说的,简单的告诉黛玉。 林黛玉本就极为聪慧,只是从来未关注过朝中的事情,如今听其父说起这些事,虽然各中详情,语焉不详,但她敏锐的察觉到外祖家,牵扯到这些事中,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她有些担忧的问道:“父亲为何不提醒外祖母?” “提醒也无用,贾家陷得太深,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林如海摇头叹道。 随即又严肃的叮嘱黛玉道:“我将此事告知于你,便是不想你胡思乱想,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泄露出去,恐怕就是大祸一场!” 林黛玉郑重的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对谁都不会说的。” 林如海看黛玉面露担忧,随即安慰道:“贾家的事你不必理会,为父自会处理妥当!” 林黛玉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虽然贾家对她不好,但她对史太君有很深的感情。 随后林如海又将过年的准备工作,全权交给黛玉。 林黛玉放下对史太君的担忧,开始她第一次主持年节的职业生涯。 她让紫鹃统计好府里的人员名单,如今林家人口并不多,加上管家,账房,管事,亲随,护卫,大小丫鬟,嬷嬷婆子,厨娘,小厮,杂役等,阖府上下一共四十八人,另有负责林家铺子的管事,掌柜等十几人。 林黛玉先是安排管家采买年货,随后给府里一众仆役一人添了两件冬衣,又多赏一个月的月钱,同时准备过年打赏的银裸子等等不一而足。 李嬷嬷一直跟在黛玉身边,随时指点黛玉过年需要准备哪些东西,采买年货有哪些讲究,接待宾客有哪些规矩,见客该穿什么样的衣着,如何向有品级的诰命夫人行礼,宴请酒席菜式品级,祭祖需要准备哪些物件等。 林黛玉操劳多日,终于理顺后,心中不禁感慨,要管好一个家真心不容易,诸事琐碎,且规矩众多。 贾家因元妃的缘故,这个年过的倒是颇为忙碌和惬意,外人不懂宫里情形如何,只听贾家自说贤德妃如何出众,在宫里如何得宠。 贾家故旧便想着如今贾家风头正盛,因此今年的年礼,比着往年又厚几分。 同时拿着厚礼来托关系,求门路的人,亦是不知凡几,连贾家有体面的奴才,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收获颇丰。 贾家单收授年礼所得,便比往年多出数倍,自史太君往下,府内众人各个喜喜洋洋,干劲更足,一门心思扑在省亲别院上。 但当贾家收到林家的年礼后,俱是愤怒不已,各个义愤填膺,以往林家送到贾家的年礼,不说有五千两银子,就是一应物品也值三千两左右,而今年的年礼加起来不到五百两。 贾赦,王夫人等人气的直骂林如海刻薄寡情,忘恩负义,就连贾政也面露不愉。 史太君气的差点就要亲自赶到林家,痛骂林如海,气愤之余,心中盘算着等到年后,见到林如海时,一定要问问林如海眼中,还有没有她这个岳母。 展眼除夕至,千门箫鼓锤。守岁接长筵,爆竹声如雷。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古今同此夜,贤愚添一岁。 贵贱皆如是,山海固难摧。仗尽东风力,新春自此归。 除夕过后,元雍七年悄然而去,元雍八年接踵而至。 陆家在京中的第一个新年,过的颇为简单平淡,除了和林家,沈家等走动外,大多时间在家自嗨。 展眼上元节至,上元节是新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一入新正,灯火日盛,因今年是大比之年,元雍帝特旨,命内务府拨出大笔款项,欢庆上元节,因此今日的京城比着往昔更为繁盛。 几条主道上,万盏彩灯垒如丘,花灯焰火争相秀,金碧四射辉如昼。 大街小巷,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里有余。 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灯火辉映百里不绝。 游玩观灯的百姓亦是不计其数,通宵达旦,尽情欢乐,热闹非常。 陆璟带着妹妹上街游玩一番后,带回几个花灯,尽兴而回。 回府后,他将几个灯谜,附在花灯上给黛玉送过去,让黛玉解解闷。 林黛玉正因不能去逛灯会,而闷闷不乐,接到陆璟的花灯后,忙欣喜的将花灯挂做一排,逐个看去。 第一则:落花满地不惊心。(打一人名) 第二则:上天入地任我行。(打一人名) 第三则: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打一字) 第四则:身着百褶衣,与君长相牵。携手翩然舞,清风拂玉面。(打一用物) 第五则:偶因一语蒙抬举,反被多情伤别离。本是相守同归去,独留伊人泪不尽。(打一用物) 第六则:朝罢谁携孤影单,生来立志伴更寒。光阴荏苒须当惜,焦首煎心泪已干。(打一用物) 林黛玉抬眼一过,便猜出谜底,一是谢安,二是李白,三是井,四是扇子,五是雨伞,六是蜡烛。 她觉得这些灯谜都太过简单,根本不能尽兴,想了想便自己写了一则灯谜,让紫鹃给陆璟送过去,想要考考陆璟。 “杜牧言言半豪迈,王勃字字尽千金。韩愈岳家成大器,王维坞中半归隐。” 陆璟对着灯谜,思索良久未能解开,看着兀自等待的紫鹃,一时间有些尴尬,忙打发紫鹃先行离去。 苦思冥想多时,陆璟先解出第二字,然后反推,才解出四句诗中所代表的四个字:“词女之夫。” 四句诗涉及四个典故,杜牧诗作一半豪迈,一半伤怀,李商隐写过一首《杜司勋》评价杜牧,‘伤春复伤别’之作,言司为词。 王勃的《滕王阁序诗》的最后一句:“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自流。”中空了一字未写,引起人们百般猜测、补充,最后督抚千金求一字,才从王勃那里得知缺的是‘空’字。字字都是千金,自然是女。 韩愈,其名中愈字本意超越,他亦自视甚高,然天不遂人愿,韩愈最初极为落魄。后经友人介绍,他与才貌双全的河南府法曹参军千金卢氏小姐订婚。 韩愈住在卢家时,卢小姐赠言劝韩愈:“人求言实,火求心虚,欲成大器,必先退之。” 韩愈看后,自省其身,遂用卢小姐赠言中的‘退之’作为自己的字。韩愈先退,唯余之字。 王维在终南山亦仕亦隐时,写下《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从花开写道花落,芙蓉花落,是夫字。 陆璟猜出黛玉的字谜后,虽然对黛玉表达这样的心意,极为开心。 但陡然间还是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词女之夫,真不是好当的。 若是等到成亲时,黛玉这样考他,他答不上来,那就尴尬了。 第八十八章 会试前夕准备考具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上元节后,陆璟便谢绝一切应酬,开始调整状态,每日写两三篇文章练手。 会试共分三场,三日一场,第一场在二月初九,第二场二月十二,第三场在二月十五。 与乡试不同,会试第一日入场,最后一日出场,期间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三场所试题目分别为四书文制艺,试帖诗,五经文制艺以及策问。 本朝共有两京十五省,今年大比入京应考的举子约有五千人上下。前几科录取人数都在百人左右,上一科录取最多有近两百人。 今科因政治原因,已经放出消息可能要录取三百人左右,比着往届的录取率高了不少。 二月初八酉时刚过,陆芷瑜让安兰,丝竹两人抬着一个考篮来到陆璟书房。 “哥哥,这是我和林姐姐替你准备的考篮,嘻嘻,你快看看,可有不少好东西都是林姐姐亲手准备的呢!”陆芷瑜喜笑颜开道。 陆璟宠溺的笑道:“妹妹辛苦了,坐下来歇会儿。” 陆璟说着便打开考篮,看到第一层放着笔墨纸砚,字圈烛台,香熏暖炉,考卷袋,木炭等科考必备用具,而且一应俱全,排列有序,知道妹妹和黛玉一定花费不少心思,心中一阵感动:“你们倒是想的周到,比我准备的还要齐全。” “嘻嘻,这个香薰球和砚台都是林姐姐常用的,说是暂借给哥哥的,我可是求了林姐姐好久,她才同意的!”陆芷瑜开心向邀功陆璟道。 随后又催促道:“哥哥快打开第二层,还有好东西呢!” 陆璟夸赞妹妹几句后,便依其言打开第二层,看到有蜜枣糕,红橙糕,参片,桂圆肉等食物,琳琅满目,秀色可餐,一时间暖意横生:“难为你们准备这么多,这些够我吃好几天的。” “还有呢,哥哥!”陆芷瑜继续催促道,这些都是她和黛玉这几天精心准备的,有不少都是她们亲手做的。 “嗯!”陆璟继续看下去发现还有水壶,毛巾,皮衣,坐垫等,不由得感慨道:“你们想的太周到了,替我好好谢谢林妹妹!” 看妹妹也是一脸期待,随后笑道:“当然还有我最贴心最懂事的小妹!” “嘻嘻,谢我就不必了!”陆芷瑜听到陆璟的夸赞,心满意足的笑道:“至于林姐姐那里,我自会帮哥哥转告的!” “呵呵,快去休息吧,你这几天忙前忙后的,明天就不必起早送我了!”陆璟有些心疼的说道。 如今府里的一些事情都是妹妹在管着,这些天妹妹又费心为他准备这些东西,他既感欣慰又有些心疼,同时想到黛玉也一直在默默付出,心中又是一阵温暖。 “能为哥哥做些事情,妹妹也不觉得累!”陆芷瑜笑道,心中想的还是明天早起送送哥哥。 “我不在这几天,你可以找黛玉妹妹过来陪着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林叔父!”陆璟交代道。 会试这九天,他只能待在贡院中,无法顾及到家里,因此几天前他就拜托林如海,请他代为照看芷瑜。 陆芷瑜乖巧的点头道:“哥哥安心应考便可,不用担心我的!” 兄妹两人又说一会话,陆璟便让妹妹回去休息,随后他将原本准备好的物品,都放入黛玉和妹妹准备的考篮中。 一切收拾妥帖后,他又找来陆北,陆峥,陆炼三人,安排好这几天府里的一应诸事。 英莲一直在房内等着陆璟,看到陆璟回来,忙替陆璟宽衣解带:“爷,你睡吧,英莲今夜守着爷。” 陆璟轻轻的抱住英莲:“你也睡吧,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不会误了时辰。” 英莲倔强的摇头道:“英莲不放心。” 陆璟又劝了一会,看英莲依然坚持,心中感动之余,直接将她抱到床上,合上她的眼眸,搂着她的娇躯睡去。 英莲虽然被陆璟强制抱到床上,但她打定主意要守着陆璟,因此一动也不动的被陆璟抱着,也不惊动陆璟。 一开始强撑着不睡,后来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途中几次惊醒,看天色尚早,又一动不动的静静躺着,不觉间又昏昏沉沉睡去。 直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英莲再次醒来,看到陆璟正在穿衣服,忙坐起来,露出一片雪白。 陆璟忙将英莲按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随后在她额头上深情一吻:“你好好睡着,我收拾好了就出发。” 英莲挣扎着想起来伺候他,都被他强行塞回锦被中。 英莲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陆璟离去,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大爷能够高中。 寅初二刻,陆璟收拾整齐后,便走出房间,看到府内点点灯火一夜未熄,心中极为感慨。 陆家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眠,都在心中一直祈祷陆璟能够高中。 陆芷瑜四更天一过就起来了,一直在等着陆璟:“哥哥这一去,定要蟾宫折桂。” “放心吧!”陆璟用力的点头道:“快去休息吧。” “哥哥去吧!”陆芷瑜抚手笑道。 陆璟闻言,点点头,凝目东望,顿时动力满满,随即挥挥衣袖,便带人出发。 “姑娘还是睡吧,奴婢刚使人打听过,陆大爷已经动身了!”紫鹃劝道。 林黛玉恍若未觉,似雕塑般,站在院中,凝目西望,低声喃呢道:“月冷星落不觉寒,红衰翠减未成眠。道阻且长无奈何,日日为期待月圆。” 陆璟带着陆炼、吴泽、陈绩和陆五四人,一路向贡院行去,经三刻钟,来到贡院。 贡院位于京中内城东南方,已有数百年历史,延康帝在位时,曾多次大规模修缮贡院。为使贡院与外界隔绝,四周用高墙围住,围墙有一丈五尺高,并在围墙上布满荆棘。为了加强监督,贡院四角都建有瞭望楼。 贡院大门外有牌坊,大门分左、中、右三个,正门上悬挂有“贡院”二字的墨字牌匾。 正门两丈远外,还有一道辕门,此刻辕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挤满应试的举子,考生三人五人的聚在一起,轻声的说着话,缓解紧张的心情。 陆璟寻到葛寅和李逸两人后,三人凑在一起,相互说些鼓励的话,期间大多江南士子都过来和陆璟寒暄一番。 卯时一到,贡院内三声炮响,大门随之打开。 两队带甲士兵,神情冷漠的跑步而出,立于道路两侧。 未多久,主考官徐经年偕同三位副主考,出现在贡院门口。 徐经年扫视众多举子后,开始向考生宣讲往年旧历,最后勉励众人一番。 随后,徐经年下令,放考生进入辕门。 进入辕门后,顺着往里走就是仪门,通过仪门后则是龙门,龙门中题:“天开文运”,东题:“明经取士”,西题:“为国求贤”。 仪门和龙门之间的通道,便是考生进场前的搜检通道。 龙门官崔志峰对着数千考生拱手道:“本官是今科会试的龙门官,本官职责所在,除验明正身外,还会有些冒犯的举动,诸位都是明白人,本官也不再赘言。” “不过本官还是要奉劝诸位一句,诸位披荆斩棘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不该带的东西,还是早些扔掉为好!” 本朝对于考场夹带处罚极重,一旦被查出来,即刻取消学籍,禁止科考,带枷索号一个月,等于数十年的努力,一朝尽毁。 崔志峰看无人反应,冷笑一声,不再多言,每年都有不少心存侥幸的考生,他见的太多了,随即命令众人开始搜检。 几个老书吏站在门口,开始唱名,对照着考生的地域,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凡正确无误,便进入下一关。 搜检官则一一搜检士子的衣帽考篮,因春寒料峭,同时考虑到举人老爷的脸面。 搜检官只是让一众举子摘下帽子,脱掉外衣,解开中衫,最里边的一层薄单衣,只是象征性的搜检一番,可即便如此,不少考生都冻得直哆嗦。 搜检官对于考篮的搜查极为严格,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拿出来逐一检查,糕点之类的食物也被刀子,胡乱切成大块小块。 他们都是积年的老手,见多识广,眼力极好,一众举子在这种严格的搜查之下,几乎难以逃脱,有十几个考生因心存侥幸,被搜出夹带。 这十几人立刻痛哭流涕的跪在崔志峰面前,求他开恩。 崔志峰厌恶的斜视他们一眼,没有丝毫怜悯,直接命人将他们拖出去。 通过搜检的士子,领取相应考号后,则进入相应的号巷和考舍。 号巷宽四尺,由密密麻麻的号舍排列而成,用《千字文》编列,巷口门楣的墙上写有“宇”、“宙”、“辰”、“水”等字号,每一字号内的号舍多寡不一,有五十到上百余间不等。 巷口有栅门,并配备号灯和水缸,每一排号舍的末尾有厕所,临近厕所的号舍被戏称为“臭号”。 每一巷内有十名杂役充当号军,专门负责为考生送茶水、热饭菜等后勤服务。 号舍无门,以砖墙相隔,每间号舍宽三尺,深四尺,后墙高八尺,前檐高六尺,举手可触檐,仅容一人坐。侧墙两旁有上下坎,可支木板,上板做桌,下板为凳,合则为床。 考生进入号舍后,凡坐卧、答卷、饮食、方便都在这一小天地内。 陆璟通过搜检后,重新整理好衣帽和考蓝,心态平和的迈步跨入龙门。 第八十九章 会试开始考场答题 - 红楼翰墨 - 翡瑜 跃过龙门后,陆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位于甬道正中央的明远楼。 距今若霜严,看多士俯伏低徊,群嚣尽息。 襟期同月郎,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览无余。 明远楼是整个贡院最高的建筑,其名源于《大学》中的“慎终追远,明德归厚”,其上人影闪动,观察着贡院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陆璟向北望去,正中位置是一幢十分威严的建筑,上书“至公堂”三个墨字。 至公堂是负责考场纪律、监考和处理试卷等工作人员的办公地点。 再往北是聚奎堂,是主考官和十八房,房考官分房评阅试卷的场所。 陆璟略一停留后,便沿着甬道向南边的考场行去,找到他的考舍。 看到考舍后,陆璟心中一喜,他被分到了“老号”。 根据考舍的位置和大小,大家将其分为:老号、底号、小号和席号四种。 老号在每排号舍的正中央,位置最好,人失我得,如宦善地。 底号在每排号舍的厕所旁,位置最差,呕泄昏头,坐卧难安。 小号则是尺寸极小的号舍,檐齐于眉,广不容席,庶为僬侥,不局不脊。 席号则是十分破旧的号舍,上雨旁风,架构绵络。 陆璟进入考舍后,开始整理考舍内东西,一个凳子、两块木板、三根蜡烛、一个炭盆、几颗木炭。 其中两块木板白天是书桌,晚上是板床,木炭则因考生众多,而限量供应。 陆璟将考舍仔细的打扫一番后,从考篮中取出香薰球,点燃百合香后,将香薰球悬挂到墙角,驱除考舍里面的异味。 随后升起炉子,将准备好的早饭热一下,便开始享用早餐。 饭毕,陆璟又收拾一番,将篮子里要用到的东西取出来,一一摆放好。 未过多久,便有书吏拿着考卷,挨个考舍分发起来。 陆璟养神小憩一会,将精神养足后,便取下考袋,取出考卷,仔细阅读第一场的三道四书题和试帖诗。 通常情况下,会试的四书题都是皇上亲自命题,因此这三道题也是会试的重中之重。 陆璟浏览一遍,三题分别是: 一、《论语》: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二、《大学》: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 三、《中庸》: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试帖诗是:赋得“湖光尽处天容阔”的“天”字五言八韵诗。 陆璟阅读完题目便开始思索起来,第一题是出自孔子的《论语·季世》。 原文是:“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意思是:天下王道兴起,制定礼法制度以及出兵征伐的命令,都由天子下达;天下同行霸道,制定礼法制度以及出兵征伐的命令,都由诸侯下达。 政令由诸侯下达,延续到十代就政息人亡;政令由大夫下达,延续五代难以为继;大夫的家臣把持朝纲,延续到三代就由盛而衰。 天下通行王道,国家的政权,就不会掌握在大夫手中,天下通行王道,普通百姓就不会议论有道与无道。 陆璟想到此处,便明白皇上手中的权利未能高度集中,被权贵和大臣制衡,对各省控制力不足,才会借着科举出这样一道题目,他随即便开始破题阐述。 第二题出自《大学》第九章,主要意思是:管理好家庭和家族,要先修养自身,因人们对自己家人会偏袒,对自己厌恶的人会有偏恨,对自己敬畏的人会偏向,对自己同情的人会偏心,对于自己轻视的人会偏见。因此,很少有人能喜爱某人又看到那人的缺点,厌恶某人又看到那人的优点。 陆璟从一个人所获得的成就与家族背景、家风的关联,进行破题阐述。 第三题出自《中庸》第六章,表达的意思是:舜广开言路,广纳建言,又善于分析,具有大智慧。他行事隐藏别人的缺点,而宣扬人家的长处。对过与不及两端的意见他都掌握,也能采纳,并将合适的政策,施用于百姓身上。 陆璟以平衡之道破题,随后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答完三道四书题后,陆璟随即完成五言八韵诗。 浩然天地杳,松间白云闲。清籁遥相应,正宜沛平川。 照空离毕宿,朝云冠山巅。四海沾濡足,击壤齐歌年。 连续三天的考试非常难熬,尤其是贡院的火炭有限,不少人都冻感冒了。 陆璟答完第一场后,除了精神有些疲惫,其他的一切还好,主要是保暖措施比较充足。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接下来还有两场六天的考试。这股气若是泄了,就会影响接下来的考试。随即他整理好床铺,好好休息了一番,调整好状态后,才继续答第二场。 第二场的题目是: 《易经》题: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 《书经》题: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诗经》题:自今以始岁其有。 《春秋》题:冬,会陈人、蔡人、楚人、郑人盟于齐(僖公十有九年)。 《礼记》题: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 陆璟看到第一题后,心中大喜,这一题他曾碰到过,还得到过林如海的指点,因此也不过多思考,便直接开始作答。 答完第一题后,陆璟仿佛是如有神助一般,仅用两天时间,就快速的答完第二场。 随后他好好的休息了一天,然后开始答第三场。 第三场是五道策问题,分别是: 问:国之大事在祀,而南郊又祀典之大者,是以先王隆之也……然所以凝承昊眷,昭嗣前休,以追虞周之盛者,固必有其道也。尔诸土其悉心敷陈,将已转闻于上。 问:孔子删遗经以垂训,明正学以淑人,所以一道德、同风俗之大本也……在稽古尚志者,必有概于中也。试究论之,毋略。 问:学贵通方,器取适用。才智之士,经世者之所甚赖也。顾世以才智称者,或不免负俗之累,或又用之而靡济实用……尔多士固抱才待试者,愿为我评人才淑慝之大端,将以考志焉。 问:《周官》有云,议事以制政,乃不迷。《洪范》云:汝有大疑,谋及卿士。则制事稽疑……夫取信于谋,既病其多,取决于断,复嫌于独,然则天下之议安据也。其著为定说,俟主国是者釆焉,毋徒剿袭为也。 问:蛮夷滑夏,寇贼奸宄,虽唐虞盛时亦不能无,所贵制御有道耳。顷者北虏匪茹,闯我疆圉,致廑圣虑……兹挟策来,必有自献而足效者。其悉吐之,以观经世之略。 第七天时,陆璟正在考舍里面奋笔疾书,蓦然听到考舍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呼声,心中猜测应该是有考生病倒了。 会试的这九天里,只要贡院落锁,别说考生就是考官也是许进不许出,因此病倒的考生只能被抬出去,交给考场内的大夫草草治疗,但毕竟条件有限,能否治好只能看运气。 第八天,第九天病倒的考生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的考生,因支撑不住,陆续的被抬了出去,其中一个距离陆璟仅有一邻之隔。 陆璟当时正在答题,听到哐当一声,随后便是一阵喧闹声。 他久经历练,除了暗道惋惜外,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冷静。 第九天陆璟交了考卷,离开贡院的时候,听道贡院的巡检官轻声议论,说是有一个考生,病的太严重,抬出贡院时,只剩下半口气,贡院内的大夫也是回天无力。 经过九天的折腾,饶是陆璟身强体壮,有功夫傍身,也有些心神俱疲,身体也有几分虚弱。 从贡院出来后,他直接坐上马车回到家中,下了马车后,几乎是被陆炼等人扶着进入大门。 陆芷瑜算着陆璟回来的时间,一直站在垂花门外等着陆璟,此刻看到哥哥脸色苍白的被扶进大门,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眼泪瞬间便流下来,一边抽泣的询问陆璟的情况,一边哭着让陆北去请大夫。 陆璟没想到妹妹会在外院迎他,忙打起精神安抚妹妹,看着妹妹渐渐止住眼泪,这才放心下来。 随后又看到英莲也在旁边暗暗垂泪,忙安抚几句,待众人止住眼泪后,方进入内院。 进入卧房,陆璟虽然疲惫,但并无困意,便吩咐厨房熬些热粥。 陆芷瑜早就备好了吃食,忙让洛梅将参汤端过来,亲自服侍陆璟喝下。 未过多久,大夫到了。 大夫早已从陆北那里得知,陆璟是刚参加完会试的举子,因此心中极为有谱,他对于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每次大比之后,有不少举子都是被抬着回家,轻则身体虚弱,重则精神损耗过度,身体亏损,最严重的是昏迷不醒或者呕血不断。 为陆璟诊断一番后,他发现陆璟只是劳神过度,身体有些虚弱而已,便开了一副益气安神的汤药。 陆家众人听了心头都放松下来,陆璟也随之安慰众人不用担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有些虚弱而已,并无大碍,修养几天便能恢复如初。 英莲亲自为陆璟熬药,服侍陆璟喝下后,便寸步不离的待在陆璟床榻前照顾。 林黛玉一直关注着陆璟的消息,陆璟一回府,她便得知陆璟生病的消息,心中担忧不已。 尤其是想到李纨的夫君贾珠,当年只是参加乡试,尚未考完身体就支撑不住,最终一病而去。 因此也顾不得什么礼法,打着找陆芷瑜的幌子,便来亲自探视陆璟。 第九十章 会试阅卷杏榜公布 - 红楼翰墨 - 翡瑜 蛾眉浅浅描,朱唇点樱桃。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哭声如莺啭,泪颜似花娇。忧思上眉头,愁绪种心苗。未见先拭泪,亦步亦趋摇。 林黛玉拭干眼泪,半掩着帘幕,远远的望着陆璟。 陆璟正自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抬眼见是黛玉,忙坐起来,既惊且喜道:“林妹妹来了,快进来坐。” “表哥身体可无碍?”林黛玉犹豫片刻,便轻移莲步进来,向陆璟行福礼后,担忧的问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而已。”陆璟看黛玉面上忧色甚浓,泪痕犹在,忙解释道。 林黛玉看陆璟气色还好,便放心的点点头。 陆璟随即看着黛玉说道:“如今见到妹妹,更是药到病除!” 林黛玉瞬间面生双晕,娥首低垂,少顷明眸微抬,低声问道:“表哥用了什么药?” 陆璟略一回想,随即借药方传情道: 相思子,川芎沉香吹不散,三七白芷尽书情。 苏合香,熟地半夏味余甘,当归同看天南星。” 林黛玉闻言,瞬间忆起江南的情景,随即凝视着陆璟的眼睛说道: 熟地星落风吹柳,从容连翘首。当归计佳期,薄荷衫凉透。 黄莲苦心丁香结,细辛伴豆蔻。静待白芨书,莫待白乌头。” 陆璟认真点头道:“妹妹放心,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林黛玉听到陆璟说的如此直白,心中顿时如小鹿乱撞,惊的差点跳起来,忙站起身,娇羞道:“表哥好好休养,黛玉先告辞了。” 说着不待陆璟回话,逃跑似的快步离去。 “妹妹多保重身体,若是无事,便常来府里坐坐。”陆璟看着黛玉逃离的身影,忙笑道。 陆璟看着逐渐消失的倩影,自言自语道:“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 随后回味片刻,便倒头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方醒。 醒来后,看英莲正坐在床头,哭的梨花带雨,伸手为她拭去泪珠,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慰道:“我只是身体虚弱,休息几天便好了,别担心了。” 英莲看陆璟醒来,忙止住哭泣:“大爷醒来就好,英莲只是担心大爷。” 随后问道:“爷饿了吧?” 看陆璟点头,英莲忙张罗着为陆璟准备吃的。 随后几天,陆璟一直在府内休养,期间林如海和陈庭分别来探望过两次。 陆璟亦派人去探望葛寅和李逸一次,李逸出来后便病倒了,葛寅出来时也是虚弱不堪,两人如今都在休养,不过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林黛玉自那日亲自探视后,便每天差人送来补气安神的参汤。 后听到陆璟彻底恢复的消息后,仍旧不放心,依然每天送些补品过来。 陆璟亦回了黛玉不少礼物,两人这几天一直诗词相和,感情更进一步。 会试结束后,贡院依然封门,考生的试卷都被弥封。 弥封官将卷面折叠,封藏应试者的姓名,编上红号。 誊录人员将试卷用朱笔誊写,称为“朱卷”,誊写完毕后,送与考官评阅。 放榜时,按取中的“朱卷”红号调取“黑卷”拆封,最后唱名写榜。 主考官徐经年,副主考蒋沽,杨辰和严胜,会同十八房考官依次抽签,每人分配到一卷试卷。 随后徐经年将他根据皇上的意思,所拟的文章分发下去。 众人以此为评判标准,其中若是看到比较满意的卷子,便圈点出来,并移交主副考评定。 副主考若是满意,便再次推荐给主考,主考官若是满意,便会在试卷上写个中字,即代表此次会试考过了。 二月底,阅卷完成,徐经年等人选出三百个名额,随后对这三百份试卷进行排名。 又经三天,名次排定,第二日放榜。 三月初二,陆璟会同葛寅前往贡院看榜,李逸因身体未能痊愈,只派了亲随过来。 陆璟到达贡院时,榜单尚未张贴,但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大家都在往前边挤,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名次。 葛寅皱眉道:“没想到我们来这早,人还是如此多。” “毕竟事关前途,大家都是同样心理,我昨日在天然居定了位子,我们不妨在那里喝杯茶,耐心等待!”陆璟笑道。 “你倒是能沉得住气,也好,反正也急于这一时!”葛寅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陆炼随即请示道:“不如留吴泽和陈绩看护着大爷,小的带小五他们几个去看榜!” “去吧,你们也要注意安全!”陆璟嘱咐道。 葛寅身边的几个小厮见这情况,也立刻请命,跟着陆炼几个往前挤。 他们几个都有把子力气,不大一会就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挤到了贡院大门前。 约莫两刻钟后,贡院大门打开,等候的众人更加激动不已,不自觉的开始往前挤。 贡院内走出的十几个书吏,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拿出几卷黄纸,开始刷浆糊,张贴榜单。 待六张皇榜张贴完毕,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便快速的回到贡院。 负责拦截士子的士兵,也完成使命,快速的撤到贡院墙边站立。 众人看此情况,纷纷使出十二成的力气,向前汹涌而去。 陆炼几个被人潮挤到最前边,他们一边稳住位置,一边看着榜单,从前到后,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看的分外仔细。 等到看到第九个人名赫然写着:姑苏陆璟,便立刻兴奋起来。 不过他们并未立刻返回,而是继续看下去,在第九十七名位置处,看到了扬州葛寅,在第一百九十二名的位置处,看到江宁李逸。 他们心中俱是大喜,不管名次如何,只要中了便好。 陆炼等人一进天然居,忙向陆璟跑来,一脸喜意兴奋道:“大爷,葛大爷,小的给你们道喜!” 陆璟虽说在静心品茶,可心中并不平静,他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结果未出来前,他的心一直悬着,此时听到道喜二字,终于轻松下来。 “排了第几?” “小的恭喜大爷,高中第九名!”陆炼笑道,脸上的兴奋怎么也掩饰不住。 “第九!”陆璟听后心中又是一喜,这个排名比他预想的要好。 “怀瑾,恭喜,恭喜,我就说以你的才华,前十肯定没问题!”葛寅连忙恭喜道。 从他听到‘道喜’二字,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若是再不中,他都不知道如何面对陆璟和陈庭这两位好友。 刚才亲随已经告诉了他的名次,九十七名,算是中上游。 陆璟一边安排陆炼回陆府和林府,向陆芷瑜和林如海报喜,一边问起李逸的情况。 “李公子也中了,是第一百九十二名。” 陆璟和葛寅听了都为李逸高兴,随后又问起今科的会元,第二,第三等人。 陆炼看榜时便一一记在心里,忙答道:“会元是姑苏赵贤,第二名是金华苏允,第三名是济南楚恒……” “原来是他!”陆璟点头道。 赵贤是去年江南乡试的解元,他在姑苏时就听过赵贤的名字,至于苏允和楚恒这些天在京城也都听说过,都是当地有名的才子。 随着看榜的人知道自己的名次,贡院门前立刻呈现人间百态。 上榜的自然欢欣鼓舞,名落孙山的则失落异常,今科近五千举子,总共录取三百人,不足十分之一,余下的数千人只得再等三年。 随着人潮的渐渐散去,陆璟,葛寅和两个同是江南今科上榜的士子,一起到醉仙居喝酒庆祝。 陆芷瑜得知陆璟高中第九的消息后,欣喜不已,一边命人通知黛玉,一边给府里众人发赏钱。 林如海得到陆璟的报喜后,高兴异常,直接让人将这个消息告诉黛玉。 林黛玉今天一直坐卧不宁,心中暗暗祈祷陆璟能高中。 “姑娘,老爷和陆姑娘都差人送信来,说是陆大爷中了!” 香巧得了消息,立刻来向黛玉报喜。 “阿弥陀佛,中了就好!”黛玉听后,心神彻底放松下来。 申时未过,陆璟便回到家中,随后来到林府,一来酬谢林如海这几年的教导之恩,二是一同庆祝此事。 林如海早已命人备了晚宴,师徒二人坐在一起小酌对饮,回忆往昔岁月。 “虽说未中会元,但能排第九已经非常不错了。”林如海夸赞。 “还要多谢老师这几年的教导,否则弟子也不会取得如此成绩。” 林如海摇头笑道:“真要说起来,即便没有为师,你考过也是轻而易举。” “若是没有老师点拨,弟子也不会开悟!”陆璟感激道。 林如海看陆璟说的真诚,也坦然接受了陆璟的谢意。 “你的事情为师已打听清楚,排名第九并非是你学问不深,而是徐大人特意将你的名次往后压了压。” “能排第九,弟子已心满意足,殿试时弟子会继续努力!”陆璟想了想说道,他相信林如海不会害他。 “嗯,你能不骄不躁,淡然处之,很好!”林如海赞道,随即想到仙逝的陆侑,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也能含笑九泉。 随后林如海向陆璟交代一番殿试的事情,便让陆璟离去。 第九十一章 拜会坐师殿试开始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三月初五,陆璟会同葛寅和李逸,一同拜会徐经年。 如今徐经年算是今科中榜的三百士子的坐师,自有科举以来,坐师和门生的关系颇为亲密,坐师一般会大力提携自己看重的门生。 当然皇上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因此殿试后,会试中考的贡生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新科进士,被冠以天子门生。 但皇上毕竟只重视殿试中成绩优异的进士,对于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忽略,因此大家对会试的坐师相当看重,不少人都需要靠坐师来提携。 徐家住在涯石街,左右住的都是朝中的大佬,左边是工部左侍郎王昌彦,右面是通政使司副使周琅。 陆璟三人到时,徐府角门处的墙边,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 葛寅笑道:“怀瑾,看来我们来迟了。” 他倒是没想到现在还不到巳时,徐大学士还未下朝,就有那么多人前来拜见。 “估计昨天人更多。”李逸苦笑道,他倒是想趁人少时再来拜见,可如此一来显得太过怠慢,担心引起徐大学士的不满,便想着隔天一早来拜见,不曾想已经到了这么多人。 “依我看此时刚刚好,也不会不显的突兀。”陆璟说道,林如海和徐经年交好,他自然要低调行事,省的落人口实。 李逸感慨道:“徐大学士久在御前,深受皇上恩宠,徐府门第又极高,以后再难有登门的机会。” “这次能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谁不想给徐大人留一个好印象。” 随后三人向徐府的管事,报上各自名讳。 守门的管事这几天已经接待几十上百个今科士子,已然轻车熟路,忙命人将三人引到客厅落座。 此时徐府偌大的厅堂内,已经落座二三十人,徐大学士还未下朝,这些人都老老实实的坐着,或闭目养神,或和身边的士子低声交谈。 众人看到陆璟三人到来,也未起身,相熟的几人也只是点头致意。 陆璟三人寻了相邻的三个座位,依次坐好,少顷,便有小厮前来上茶。 未过多久,又陆续来了十几人。 直到巳时二刻,徐府的管家走进来,向众人施礼后,笑道:“今日朝中有事耽搁,老爷下朝有些晚了,劳诸位公子久候了,实在是招待不周。” 众人不敢怠慢,忙起身回礼,纷纷说道:国事为重,在此等候本就是应有之义,倒是他们叨扰了。 未过多久,换下官服的徐经年,施施然来到正堂。 众人忙起身拜见,徐经年示意众人落座,又命人重新上茶。 徐经年搭眼一瞧,今天上午来拜见的几十个士子中,只四五个年岁较大,其余都不过三十岁上下,其中还有几个年纪轻轻的,心中比较满意,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他久在官场,对官场各种规则烂熟于心,今科会试一榜的十个人,大多在三十岁上下,若是背后有助力,都能取得不错的成就。 尤其是赵贤,苏允,陆璟三人皆在二十岁上下,若是好好提携,用不了二十年便能成为一朝权臣。 当然依着元雍帝的性子,年轻人极有可能会被皇上故意打压。 徐经年对于一些年纪较大,潜力有限的士子,只是勉励了几句。 对于比较有潜力人,则点评一番其会试的文章,甚至当场出题,让其作答,以示亲近之意。 陆璟低调的混在人群中,拜见一番后,也被点名答了一题。 约莫一个时辰后,徐经年按照惯例,留众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饭后,众人都提出告辞,徐经年也未挽留,只是交代众人用心准备殿试,便让众人离去。 不过却将陆璟单独留下,惹得其他人一阵惊奇,不过看陆璟年纪,心中都有些了然,当然不少人心中多少都有些嫉妒。 徐经年对陆璟倒颇为亲近,简单和陆璟聊几句后,随后说道:“你那一房的房师推荐你为头名,三位副主考中也有两位荐你为会元,不过都被老夫压了下来,你心中可有怨言?” 陆璟忙拜道:“大人也是为学生着想,学生自不会有怨言。” 徐经年点点头道:“少年得志于前程无益,老夫看你文章颇为练达,便不忍毁了一个好苗子。” 他在御前多年,对元雍帝的性情多有了解,若是一开始便点陆璟为会元,到殿试时,恐怕元雍帝还会给压一压,于陆璟殿试名次不利。 “学生多谢大人替学生考虑!”陆璟谢道,心中对徐经年颇为好感,他行事本就低调,自然不愿意在虚名上出风头。 徐经年笑道:“你能明白就好,乡试名次落在一榜已经够了,关键还在殿试。” “学生谨记大人教诲。”陆璟谢道。 随后徐经年又指点陆璟殿试中的注意事项,便让陆璟离去。 三月初九,距会试放榜已有七天,京中的士子已经默默的走了七八成,也没有过多的告别宴会,都是打声招呼就告别离去了。 剩下的一两成举子,要么是京畿附近的人,要么是想留下来,看看今科殿试情况,当然也有不少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的举子,不肯回乡,在京中继续租赁房子,打算在京中备考三年。 林如海当初在姑苏收拢的三名举子运气不好,皆名落孙山,三人中的林顾和林青选择返回姑苏,打算三年后再战京师。 林琛已经年过四十,即便三年后能中,一辈子到头最高只能升到五六品之境,因此他听从林如海的建议,派人将家人接入京师,成了林如海的幕僚。 三月十五日,殿试开始。 殿试是层层科举考试的最后一步,殿试名次很大程度上,将决定考生仕途的起点和终点。 殿试名次分为一甲,二甲,三甲,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出身,不仅能获得状元,榜眼,探花的荣誉称号,还能于奉天殿前唱名,于长安街上御街夸官,最重要的是一甲三人直接受封,进入翰林院任职,状元任从六品的修撰,榜眼和探花任正七品的编修。 二甲人数不等,赐进士出身,三甲人数亦不等,赐同进士出身。 排名二甲和三甲的进士,若能选中庶吉士还好,还能在翰林院继续进修,三年后,会进行考核,成绩优异者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 其他的人则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亦有派到各地方任官。一般来说不论是外放还是在六部任职,大多都是正七品或从七品。 未考中庶吉士的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则需要先在六部观政三个月,三个月后才能授官。 有关系的还能靠着一些关系,在京内谋份差事,否则就只能外放,任地方县令或县丞,基本上难有再返京的机会。而且只能从正八品或从八品起步,运气不好的,甚至要落到九品。 殿试前一天,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在保和殿,设置好了御座、皇案、考桌,同时排定了考生的座次,礼部亦印制好的考卷和答题的笔墨纸砚。 这一日寅时未过,天还未透亮,陆璟等人便被带到保和殿前等候。 众人皆是神情振奋,跃跃欲试,心中迫切想要完成鲤鱼跃龙门的最后一跃。 因殿试不会罢黜考生,只会将会试的名次,根据本场殿试的成绩,进行重新排序,且殿试只考策论,这就让很多擅长策论的考生欣喜不已,历届科考中,有不少人凭借殿试脱颖而出。 卯时一到,钟声敲响,保和殿的大门,在一众士子的瞩目下缓缓开启。 三百贡生皆是紧张不已,心头都提着一股劲,想要在御前好好表现。 殿门开启后,首先是官员入场,六部尚书及左右侍郎,督察院左右御史及左右都御史,内阁大学士等官场大佬在一众士子崇敬的目光中进入大殿。 官员进场完毕,礼部的礼赞官便来到一众贡生面前,高声宣道:“宣元雍乙未科贡生进!” 考生们在礼部引导官的带领下依次进入保和殿,分左右站在官员的身后。 待众人站定,执礼太监一番唱奏,元雍帝缓步而行,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立刻行礼参拜,元雍帝令众人免礼后,便面色严肃的简单说了几句话,算是勉励下方的三百士子。 不少士子在聆听圣训的过程中,身体激动的不断颤抖,几乎昏厥过去。 陆璟虽然也是第一次目睹天颜,但心中只是稍微波动一下,便恢复平静。 庶几,元雍帝演讲完毕,亲自将皇案上的试题启封,然后递给徐经年。 徐经年手持试题,神情严肃道:“元雍八年,乙未科殿试开始!” 随后一些无关的官员退场,只留下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督察院左右御史和礼部的一众官员。 礼部的左右侍郎陈莒和许博,带领礼部众人充当监考。 三百士子在监考官的安排下,一一找到自己的座位,待众人依次坐下后,礼部礼赞官开始点名。 点名完毕后看李尚书点头,便开始散卷。 散卷完成,徐经年率众人起身赞拜元雍帝。 一系列流程完成后,三百士子便开始答题。 元雍帝立于大殿正前中央,一脸威严的扫视着诸多考生,观察着这届考生的表现。 其身后的六部尚书,督察院左右御史,内阁大学士等人,也开始关注他们认识的考生。 陆璟一路表现的都是中规中矩,很是低调,因此也不引人瞩目。 他拆开桌上的题目后,看到题目是:“钱者,人君之大权,御世之通货也。公私上下,并苦乏钱,百货不通,人情窘迫,谓之钱荒。钱荒物贵,极于今岁,何以解?” 第九十二章 殿试阅卷议定名次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看到题目的瞬间,便联想到去年元雍帝针对盐政的大动作,恐怕是朝中的财政出了问题。 钱荒是历朝历代都要直面的难题,解决钱荒的措施,通常有限制金银铜的使用,禁止私藏,禁止外流,扩大矿藏开采,推行替代货币,实行物物交换等。 这些措施短期内或许微有成效,但无法解决根本问题,除非发行纸币。 但发行纸币亦有宋朝的前车之鉴,纸币需要每年换版,且往往发行三五年,便开始大量增发,导致纸币快速贬值,最后引发动乱。 本朝定鼎之初,也发现过纸币,只因问题太多,没坚持五年,便废除了。 陆璟曾深入探究过前朝的货币体系,自有朝代以来,最初是以铜钱流通为主,黄金承担大宗交易,但唐朝之后,黄金日稀,基本上退出流通。 宋朝之后,白银进入流通领域,替代黄金开始承担起大宗交易的职能,但主力仍然是铜钱,钱荒基本上就是指铜钱匮乏,流通不足。 本朝历经四代治世,经济发展发展已然达到顶峰,对货币的需求亦达到顶峰,但朝廷发行货币的数量远远达不到流通需求,就出现了钱荒。 钱荒的出现又会导致大家开始囤积钱财,进而导致市面上流通的钱财更加稀少。且铜器的价格远高于铜钱的价值,导致不少人毁钱铸器,使钱荒问题更加严重。 陆璟总结发现,私藏、外流、毁钱等只是造成钱荒的次要原因,根本原因则是矿藏量不足,开采困难,无法扩大钱币供给量。 本朝为解决铜矿问题,除了在本国大量开采外,还从茜香国大量进口铜矿,但数量有限,铜钱发行量依然跟不上经济发展的速度。 陆璟思考足有一刻钟,才开始答题。 他从引起钱荒的根源写起,随后列举解决钱荒问题的短效手段,并一一阐明这些方法的利弊。 然后从货币金融的角度,梳理出一条适用于现阶段的金融制度,重点阐述了货币流通,官办钱庄的职能变更,金融机构的统一管理,纸币的发行如何规范,纸币的防伪鉴定等问题。 随后想到朝廷的财政问题,又将国债,期货,期权阐述一番,并给出具体的实施策略,最后附赠两个快速融资的方案。 陆璟越写越入神,最后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 时间飞速流逝,等到陆璟一气呵成,时间还剩两刻钟。 因他写的认真,并没注意到元雍帝巡查时,在他的案几停留过一会。 徐经年几人跟着元雍帝巡查时,将一些考生的开头记下,好在阅卷时加以照拂。 陆璟仔细检视一番后,发现没有笔误和犯忌讳的地方,紧绷的神经随即放松下来,静静等待着交卷的时间。 其他考生亦是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写出一篇附合圣意的策论,以期独占鳌头。 考试结束后,礼部考官开始收缴试卷,随后将一众考生领出皇宫。 众人一路疾行,并无人交谈,及至出了皇宫,众人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三五好友相约聚在一起,谈论起今日的策论题目,交流彼此的答题心得。 陆璟因答题耗费了太多精力,便拒绝了沈良和葛寅的邀请,直接回府休息。 陆芷瑜、林黛玉、林如海等人知道陆璟疲累,也未打扰他,只吩咐英莲等好生伺候。 今科是元雍帝掌控力度最强的一科,因此他对殿试分外重视,阅卷组的成员全是由他亲自指定。 以吏部尚书李谦,户部尚书冯延吉,礼部尚书许承敬三位重臣领衔,内阁大学士徐经年,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元,户部左侍郎齐哲,户部右侍郎郭昆,通政使司通政使严胜,詹事府詹事王冉六名大臣辅助。 这样的阅卷阵容堪称历届最豪华的阵容,每一个阅卷官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佬。 殿试阅卷和会试不同,需要轮流传看,每位阅卷官都要将试卷看一遍,同时要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姓氏,以及对考卷的优劣评价。 优劣评价分为五等,以圈、尖、点、直、叉表示,为了防止考官存在偏见,一般同一份试卷的评价相差不大。 若是相差极大,监视官就会另派大臣阅卷,一甲和二甲头几名的考卷,必须有八个圈才行。 陆璟的试卷首先传递到李谦手中,李谦看后沉思良久,最终画了一个圈,传到冯延吉手中。 冯延吉对陆璟的考卷有些印象,皇上曾驻留观看许久,当时他只看了个开头,如今细细看来,却是越发惊奇,尤其是陆璟的不少构思让他大受启发,便给了一个圈,然后向右传去。 九位阅卷官紧赶慢赶,最终在第二天破晓,阅完所有试卷。 他们商议一番,挑出排名前十二的卷子,由李谦,冯延吉和许承敬三人,亲自呈送御前。 依按惯例,前十名都需要皇上御揽后,亲自排榜,尤其是一甲三人需要皇上钦点。 元雍帝一直等着阅卷的结果,忙将李谦三人宣进来。 “臣等恭请圣安!”三位老大臣有些疲惫的行礼道。 “三位爱卿辛苦,刘如去给三位老大人搬个绣礅过来!”元雍帝笑道,随后又命人给李谦三人一人端来一碗八宝养参粥。 元雍帝将十二份试卷御揽一遍后,从中抽出四张,然后指着其中一张说道,“这一份定为二甲头名!” 随后命人启封剩下三份试卷的案头。 李谦三人看元雍帝亲自挑选出三份试卷,忙去看这三位幸运儿都是谁。 三份试卷上的名字露出真容后,分别是赵贤、聂庄、陆璟三人。 元雍帝对于赵贤和聂庄都略有所知,赵贤的会元是他裁定,聂庄是太常寺卿聂桓的长子,他唯独对陆璟没有什么印象,“你们议一议这三人谁更胜一筹?” 摸不清元雍帝的心思,李谦三人都在等对方先说话。 最终李谦看元雍帝看向他,遂开口道:“赵贤是去年江南省的解元,今科的会元,若蒙圣上钦点,也算是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此亦可彰显圣上治下的文风鼎盛!” 元雍帝听后并未说话,而是看向许承敬。 许承敬沉吟道:“聂庄家学渊源,人品出众,文风在这三人中也最为老成!” “冯卿呢?”元雍帝继续问道。 “以老臣看,姑苏陆璟文锋犀利,论点新颖又切合实际,应是干才。”冯延吉建议道。 李谦看元雍帝视线落到陆璟的试卷上,呵呵笑道:“这个姑苏陆璟也算是师出名门,是翰林院林如海的弟子,才学不凡,也是这三人中年纪最轻之人。” “林如海的弟子!”元雍帝轻声念道,眼中顿时流露出莫名的意味,又瞬间隐去。 许承敬本就因冯延吉举荐陆璟,有些不乐意,此刻得知陆璟是林如海的弟子,更加反感,立刻笑道:“臣记得林如海当年便是探花,若是圣上再点陆璟为探花,他们师徒双探花,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冯延吉虽说和林如海并无交集,可极为看好陆璟,有些不满的看了许承敬一眼,反驳道:“照许大人这样说,聂桓当年是传胪,聂庄岂不是要落到二甲?” 许承敬神色不变道:“冯大人此话差矣,岂不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子胜父而登鼎甲,于翰林中更添美谈!” “聂庄能青出于蓝,陆璟便不行吗?”冯延吉反问道。 “朝廷开科取士,乃是国之大事,岂能以上辈而论。” 冯延吉怼完许承敬后,向元雍帝建言道:“老臣以为这三人中,若论才学,陆璟当为魁首!” 许承敬反驳道:“若论才学,聂庄、赵贤二人的文采更胜陆璟一筹。” 随后亦向元雍帝建议道:“陆璟年纪轻轻,若是少年得志,未必是好事,老臣恐其将来难成大器。” 冯延吉正要反驳,元雍帝挥手将其制止,随后看向李谦。 李谦早看出元雍帝想点陆璟为状元的意思,便附和道:“就事论事,这三人中陆璟的策论更为新奇,不过臣等看法不足为重,鼎甲名次全凭圣上决断!” 元雍帝点点头,随即在陆璟的试卷上写上一,聂庄的试卷上写上二,赵贤的试卷上写上三。 随即命人启封剩下的八份试卷:“这几人的排名,三位爱卿商量着办吧!” 元雍帝说完,便将空间留给李谦三人。 冯延吉和许承敬针对剩下的八人名次,又是一番争论,最后靠着李谦居中调和,三人方确定最终名次。 李谦看到最终的排名后,心中有些后怕,若非赵贤被点为探花,会试的前三名恐怕都会掉落到二甲,若真是如此,他和徐经年都要担责任。 出了养心殿,许承敬不满的盯着冯延吉,冷笑道:“延吉兄真是好手段!” 冯延吉淡淡回道:“朝廷开科取士,自然要唯才是举。” “谁当状元都和老夫无干!”许承敬摇头道,一个小小的状元他还不放在眼中,只是让冯延吉得偿所愿,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随即语气不善的质问道:“我们礼部递上去的账单为何被退回?” 冯延吉缓声道:“许大人还是先和兵部掰扯清楚,再来户部报账为好!” 许承敬怒道:“年前御前召见时,都说的明明白白,你现在想拿这笔账,截留我礼部的预算。” “年前礼部开支都算的清清楚楚,也未超支,前几天你们来报账时,足足多了一百万两。” 冯延吉冷然道:“出入如此之大,许大人还是想想怎么和皇上交代吧。” “此事老夫自会向皇上禀明,你若是真想知道,就去太极宫问吧!”许承敬意有所指道。 “好了,两位还是消消气吧,都忙了一夜,你们不累,老夫是有些撑不住了!”李谦神情疲惫道,“这些事还是到留御前会议再说吧,吏部还有几笔糊涂账没算清楚呢!” 冯延吉、许承敬两人随即不再多言,如今朝廷财政愈发困难,各个部堂都有很大的亏空,去年借着整顿盐政,国库好歹有了些银子,各部都在极力争取,想要补足亏空。 只是去年朝廷开支总账,超支近千万两,这几年为了弥补亏空,各地税赋都收到元雍十年之后了,现在已经不只是寅吃卯粮那么简单了。 第九十三章 殿试放榜得中状元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三月十七日,三更鼓。 伴随着景阳钟声敲响,百官上朝。 陆璟等三百新科进士穿着深蓝色罗袍站在殿外,等待着殿试结果的公布。 陆璟此刻并没有会试放榜时的忐忑,反倒心如止水。 回想十多年的刻苦攻读,和披荆斩棘的科考生涯,心中感慨不已,如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接受,最差不过一个同进士而已。 就在陆璟闭目养神时,殿内礼乐奏起。 庶几,礼乐结束,一太监宣道:“百官率贡生觐见!” 陆璟他们这些贡生,随着前边的诸位大臣进入殿内,陆璟从三品官的队伍中,看到他的老师林如海,正面无表情的随着人流行动。 入殿完毕,三百贡生在鸿胪寺官员的指挥下站定。 参拜元雍帝后,吏部尚书李谦捧着圣旨道:“贡生听宣!” 随即李谦读起圣旨上的内容,前头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废话。 陆璟站在人群中,努力装出认真听宣的样子,静静等待重头戏的来临。 一盏茶时间后,前戏结束,李谦宣道:“今科由陛下策天下贡士,钦赐一甲进士及第,三人,二甲进士出身,九十七人,三甲同进士出身,二百人。” 包括陆璟在内的所有考生都提起一口气,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谦顿了一下,继续念道:“一甲第一名,贡生陆璟觐见!” 大殿两侧的礼赞官立刻接力喊道:“一甲第一名贡生陆璟觐见!” 如此重复三遍,完成殿前唱名。 陆璟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愣了一下,本想着即便进入一甲,也会被皇上点为探花,没想到竟然中了状元。 陆璟收敛心神后,忙走出队列,规规矩矩的跟着引导的官员,立于大殿中央,随后三叩九拜向元雍帝,行觐见大礼。 元雍帝看着陆璟进退有据,沉稳有度,满意的点点头,对他钦点的状元还算满意,开口勉励陆璟一番后,便命人将陆璟引到既定位置站定。 林如海看到陆璟处事不惊,心中大赞,对陆璟能够考中状元,也是大为欣喜,对陆璟成为自己女婿之事,更加认可。 陆璟之后,聂庄和赵贤亦分别觐见,随后是二甲九十多人一同觐见,最后是三甲两百人觐见。 陆璟见到葛寅在二甲之列,也替他感到开心,对于李逸落到三甲,倒有些惋惜,恐怕李逸留在京中无望了。 殿上觐见结束后,礼乐再起,百官及新科进士再行大礼后,皇上便赐下皇榜,也就是俗称的金榜,交于礼部悬于正午门外,受京中百姓瞻仰膜拜,以彰显皇恩浩荡。 元雍帝离开后,朝官依次退出大殿。 刚出大殿,众人便围上陆璟,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陆璟也是笑着一一回礼,表现的有礼有节,不让人挑出丝毫毛病。 一刻钟后,礼部左侍郎陈莒命人请陆璟、聂庄、赵贤三人更衣,进行御街夸官。 陆璟三人更衣时,礼部也在正午门外贴出金榜。 顺天府衙的报喜人马早已准备妥当,一路喊着报喜去各家报喜。 他们早已打听出几位身家富余之人,给这样的人家报喜,赏银肯定能得不少。 唱喜报的人一路高喊,“状元,姑苏陆璟!”,“榜眼,济南聂庄!”,“探花姑苏赵贤!” 不少围观的京中百姓,也一路跟着报喜的衙役,去能领一份喜钱,沾沾喜气。 陆峥和陆炼等人一直在紫禁城外等着陆璟,看到悬挂的金榜后,立刻喜不自已,留下吴泽和陈绩继续等候陆璟外,其余人便快速的回到府中。 陆峥等人一路疾行,终于在报喜的衙役前头,赶回府中,随后便大喊着:“大喜,大喜,大爷中了状元,大爷中了状元……” 陆芷瑜自陆璟离开后便心情紧张,哥哥熬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今日。 她特意央求黛玉过来陪着她,此时听到陆峥等人的大喊,陆芷瑜豁然站起,惊喜中仍有几分不敢相信,忙抓着黛玉的手问道:“姐姐可听到了?” 林黛玉也是满面欣喜,灿然笑道:“听到了,表哥中了状元,恭喜妹妹!” “太好了!”陆芷瑜激动的一把抱住黛玉,眼圈红红的,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好妹妹,你该高兴才是!”林黛玉明白芷瑜是喜极而泣,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安慰道。 陆芷瑜擦干眼泪后,感慨道:“是该高兴,只是我一想到哥哥这几年身上背的担子,就忍不住,这几年哥哥太不容易了!” “好了,妹妹,现在表哥中了状元,一切都会更好的!”林黛玉也知道陆璟两人一路走的不容易,忙安慰道。 “嗯,也恭喜姐姐!”陆芷瑜破涕为笑道。 “别胡说,又来打趣我!”林黛玉有些娇羞道。 齐嬷嬷和李嬷嬷也是一脸欣喜,如今看两位姑娘只顾的说笑,忙提醒道,“姑娘,还是赶紧准备锣鼓鞭炮,府里准备的喜钱也得抬出去,一会报喜的人就该到了!” 林黛玉和陆芷瑜听了也顾不得玩闹,忙安排陆峥等人燃放鞭炮,并准备好喜钱。 如今陆璟还在宫里,能依靠的长辈林如海也上朝未归,因此整个陆府全靠陆芷瑜主持,好在还有黛玉在一旁帮衬,陆峥等人也是精明能干之辈。 他们干劲十足,将一干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笑意盈盈的送走一拨又一拨的报喜之人。 陆璟被礼部和鸿胪寺的人,摆弄着换上状元服后,聂庄和赵贤也穿戴完毕。 三人再次回到奉天殿,李谦,冯延吉,许承敬等一干大佬正在等着他们。 陆璟三人忙拜道:“弟子拜见恩师!” 因李谦三人是殿试的主阅卷官,也算是他们的坐师。 李谦忙将三人扶起,对着冯延吉等人笑道:“今科只看鼎甲的三位,就能看出我朝文风鼎盛!” 众人听了也是大为赞同,陆璟三人中最大的聂庄才三十一岁,而陆璟和赵贤皆是二十岁上下。 随后李谦,冯延吉和许承敬,将陆璟三人亲自送出奉天殿。 奉天殿外等候已久的二甲和三甲众人,也加入队伍中,跟在陆璟三人身后,在陈莒的带领下向承天门行去。 承天门下,顺天府尹和顺天府丞早已为陆璟三人,准备好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 及至承天门正门,顺天府尹亲自将马鞭递于陆璟,顺天府丞也将马鞭分别递于聂庄和赵贤二人。 三人骑上马,随着大队一路向长安街行去。 长安街两侧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陆璟三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缓行,接受京中百姓的瞻仰。 百姓将准备好的鲜花,抛向陆璟三人,经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的,洒满整个长安街。 陆璟骑在马上,心中感慨:“果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御街夸官后,陆璟回到家,看到府里众人,个个欢天喜地的站成两排迎接他,见到他的瞬间,都兴高采烈的向他道贺。 陆璟对此也是高兴异常,挨个打赏,众人领了赏钱更加欢喜。 陆璟回到书房后,陆芷瑜将今天府里的事,一一向陆璟说了一遍。 陆璟先是称赞妹妹一番,夸她精明能干,随后又亲自准备了几样礼物,让人送给黛玉送去,酬谢她这一天在府里劳累。 殿试放榜第二日,元雍帝命令礼部和内务府举办恩荣宴。 陆璟作为其中的主角,自然也是备受重视,提前被接到了礼部。 今科的恩荣宴,元雍帝遣吏部尚书李谦主持,其中礼部尚书,左右礼部侍郎,翰林院侍读侍讲学士,以及受卷官,弥封官,收卷官,掌卷官,监试御史,护军参将,巡缉官,填榜官,印卷官,供给各官,鸣赞各官与新科进士一同赴宴。 恩荣宴又称琼林宴,属于科举四大宴中规格最高的宴席,其余三大宴分别是:鹿鸣宴,鹰扬宴和会武宴。 鹿鸣宴和恩荣宴为文科举之宴会,鹰扬宴和会武宴为武科举之宴会。 宴会开始后,陆璟身为状元独坐一席,榜眼聂庄和探花赵贤两人共一席,其余诸进士四人一席。 宴席上用的是银盘,盘中各类果品,菜式共四十余品,都是奇珍异味。 皇上命太监送来御赐的美酒,特御赐陆璟,聂庄和赵贤三人用金碗饮酒。 又赐予新科进士每人宫花一枝,绢牌一面,上刻有‘恩荣宴’三字,其中陆璟被赐予银牌,其余皆为铜牌。 皇上赐酒后,李谦代表皇上勉励新科进士:“今日设宴一来恭贺诸位名列金榜,以后大家就是同殿为臣;二来诸位都是我朝的栋梁之才,当今圣德贤明,正值建功立业之世,老夫与诸位共勉之。” 陆璟等人闻言纷纷离席躬身道:“恭听大人教诲!” 李谦示意,众人落座。 他端起酒杯说道:“诸位满饮此杯,祝各位前程似锦。” 众人纷纷端起案前的酒杯,拜谢道:“谢大人赐言!” 随后由陆璟,聂庄,赵贤三人起头,开始向诸位主副考参拜敬酒。 李谦被众人恭维着喝了几杯后,笑道:“今日蒙天恩赐宴,诸位都是才子俊杰,此次老夫阅卷所观,诸位亦都不负盛名,想来诗词亦如同文章一般锦绣,莫不如以诗祝酒兴,许大人意下如何?” 许承敬笑道:“李大人果然好雅兴,老夫亦有此意!” 第九十四章 恩荣宴上遇刁难 - 红楼翰墨 - 翡瑜 新科进士中自负诗才者,听到两位老尚书的提议,纷纷大喜,忙拜请两位尚书出题。 李谦推让一番,将出题的事情推给许承敬。 许承敬笑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夫贤者,其德足以敦化正俗,其才足以顿纲振纪,其明足以烛微虑远,其强足以结仁固义,大则利天下,小则利其家。” “朝廷取贤,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老夫以‘君子竹’为题。” 李谦赞道:“许尚书此题甚好,直节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竹高尚有低头叶,梅傲从无仰面花,老夫谨以此言,送于诸位,望诸位以后为官,当为君子,君子亦如竹。” 在场众人忙起身,向李谦和许承敬拜谢道:“学生拜谢大人教诲。” 众人重新落座后,都开始苦思冥想起来,以期自己的诗词,能入两位尚书大人的法眼。 赵贤素来才思敏捷,转眼间便有所得,于是站起来,躬身行礼后,道:“慎之不才,略有所得,愿以拙作,抛砖引玉!” 许承敬看着赵贤,眼带笑意道:“不愧是今科会元,就冲这份敏才,你当为鳌首!” 赵贤得到许承敬的称赞,欣喜异常,忙谦虚道:“学生谢大人抬爱,慎之当之有愧。” 不少人看到赵贤还未作诗,便得到如此高的赞誉,心中暗自悔恨,失了先机。 此时看赵贤的目光中,都带有几分妒意。 赵贤收敛喜意后,朗声颂道:“世人见竹不解爱,枝叶扶疏有真态。虚心抱节直不疑,犹自清清贺国泰!” 许承敬脸上笑意更甚,赞道:“不错,不错,才思敏捷,诗才更出众,君子风骨,跃然而出,今科鼎甲,你当之无愧!” 赵贤闻言先是一喜,随后脸色一暗,瞬间被许承敬勾起,未能连中三元的遗憾。 忙收敛情绪回道:“学生素来仰慕大人风采,能得大人如此赞语,学生感激不尽!” 陆璟和聂庄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种不好的预感,许承敬将赵贤捧得那么高,等于将他们两人架在火上烤。 聂庄不待其他人开口,忙站起,将自己的诗作抛出来:“修修梢出类,直节长到今。叶落根偏固,犹自抱贞心。” 许承敬闻言后,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看向李谦。 李谦心中暗骂许承敬后,开口赞道:“立意不错,字字尽写竹之坚贞,倒也不负汝父教导。” 聂庄听到李谦赞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忙谦虚道:“学生多谢老大人谬赞,没给家父丢脸已是幸事,不敢奢望其他。” 许承敬接言道:“若是泌昌知晓你今日表现,亦会老怀安慰,你和赵贤二人之才,一时瑜亮,难分伯仲。” 陆璟冷眼旁观,听着许承敬之言,感觉句句针对他而来,心中暗自猜测,他恐怕是受了林如海的牵连。 礼部和兵部的现任尚书,都是上皇麾下,尤其是许承敬出身浙江,和江南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去年江南之事,礼部不少官员都参与了弹劾林如海之事,这里面未尝没有许承敬的授意。 赵贤和聂庄得到两位尚书大人的高度评价,瞬间给了众人更大的动力,他们纷纷抛出自己的诗作。 李谦自点评聂庄的诗作后,便极少发言,倒是许承敬挑了不少人,大加夸赞一番,让不少人心中喜不自胜。 许承敬看过陆璟会试的诗文,只能算中等,此刻见陆璟还未开口,便笑着点名道:“状元郎可有佳作?” 李谦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既想看看陆璟能否担起状元之名,亦想瞧瞧陆璟如何化解许承敬的刁难。 素知陆璟不以诗词见长的葛寅和李逸两人,都在暗自替陆璟着急。 其余众人和参宴的礼部诸多官员,都将目光聚集在陆璟身上,有的期待陆璟的诗词佳作,有的则盼着陆璟来个大翻车。 陆璟看着周围不乏善意,恶意的目光,觉得诗作若是不能压服众人,恐怕他会成为今日琼林宴上的笑柄。 于是缓缓的站起身,道:“多谢尚书大人垂问,学生刚得了几句,请几位大人雅正!” 笼翠岭上野竹林,斜阳寒照绿成荫。 出土立定朝天去,耸入凌云仍虚心。 瘦骨苍苍临霜写,疏枝萧萧对月吟。 千磨万击还坚韧,高节清风说到今。 李谦抚手赞道:“好诗,好诗,果然不负状元之名!‘出土立定朝天去,耸入凌云仍虚心。’两句虽是从徐庭筠《咏竹》:‘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两句中化出,却比其立意更加精巧,应情应景。” “千磨万击还坚韧,写尽竹之坚韧,落笔处又尽显竹之谦谦君子风,此诗当名留千古。” 李谦说完,一脸笑意的看向许承敬,问道:“许大人觉得如何?” 许承敬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果然好诗才,此诗一出,前面所有诗作尽皆黯然无色,嚼之无味,差距犹如荧光之于皓月,不可丈量,不可丈量。” “你之才华远胜今科其余诸人,状元之位,舍尔其谁。” 其余进士本来听到陆璟的诗句正纷纷喝彩,陡然听到许承敬的话,瞬间有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觉,看向陆璟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真心称赞着寥寥无几。 虽然有不少精明之人,从许承敬话中听出挑拨之意,但依然神情落寞,胸臆难平。 甚至不少人心中暗恨陆璟抢了他们的风头,让他们精心准备,想要得到两位尚书大人青睐的诗作,黯然无光。 尤其是那些得到许承敬夸赞的人,心中更加失落,觉得陆璟害的他们,失了晋升之机。 陆璟听到许承敬之言,心中暗道不好,随即看向四周,发现大多人眼中都透着疏远和警惕。 瞬间明白许承敬这是在给自己拉仇恨,想要捧杀自己,若是解决不好,恐怕他在今科同年之间,别说获得什么朋友,有不少人都会视他为敌人。 于是朗声道:“学生此诗只是借用前人智慧,当不得两位大人如此称赞。” “若以诗才论,楚有屈原,晋有陶潜,唐有李杜,宋有苏轼,此皆以诗词,留名千古,但未闻其在济世安民上有所建树。” “诗词,冶情之道,虽有益,但于经世之道,相差甚远,朝廷取士,更重兴邦治世之才,所取士子,皆是千挑万选的国之栋梁,齐管仲,秦李斯,汉萧何,唐房乔,宋寇准,皆千古名相,亦未闻有善于诗词者。” “学生窃以为,我辈当上辅君王,下安黎庶,佐政事,治有方,居庙堂,忧其民,江湖远,忧其君,史书作传,百姓相传,以名臣留青史,远胜诗词留名。” “圣君贤明,朝中诸位大人,亦因治世之才,而登高位,故而诗词,不足道哉,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诸位大人都是我等榜样。” 李谦拍手大赞:“说的好,凭‘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一言,你当留名青史!” 随后转向众士子道:“诗词小道尔,若想仕途有所建树,终究要看各位经世之才,青史留名,诸君共勉之。” 随着陆璟铿锵有力的话语,场上众人此刻尽皆恢复斗志,看向陆璟的目光亦发生变化。 有的跃跃欲试,欲另辟战场再比试,有的心底叹服,心甘情愿,居陆璟之下,亦有一些人心中更加嫉妒,直欲取代陆璟此刻的位置。 许承敬自陆璟开口后,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消失,此刻看众人心思变化,心中暗自恼怒,不曾想此番刁难,竟然成全了陆璟。 陆璟看许承敬欲言,不待其开口,继续说道:“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今上圣明无比,诸位都是当代一时俊才,如今科场已毕,官场再启,在下与诸位同为乙未科进士,应重燃斗志,无论身在何处,身居何位,都要事君以忠,事民以诚,莫负韶华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 “宋仁宗嘉佑二年,丁酉科进士,吕惠卿、章惇、王韶、林希、章衡、窦卞、程颢、张载、苏轼、苏辙、苏洵、曾巩、曾布等人,同出一科,其中九位宰相,八位文坛大家,皆流芳千古,其榜更被誉为千古名榜。” “在下愿与诸位共勉,不敢奢望与其比肩,亦会为今科添光加彩。” 陆璟话语未落,在场众人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葛寅、李逸等来自江南,和陆璟相熟的士子,带动身边的人,大力声援陆璟。 赵贤、聂庄等人,亦是面色动容,他们这一榜不说出几个宰相,就是能出几个名臣,他们都与有荣焉。 在场不少人顿时觉得有股劲,将他们拧在一起,大家犹如找到奋斗目标一般,都不由自主的喊道:“与君共勉!” 陆璟面色诚恳的向众人抱拳后,便重新落座,心中暗自思量,如今这次危机靠着这些场面话,算是暂时度过了,但也彻底得罪了许承敬,此人若是不解决,终究于仕途不利。 许承敬看到眼前这种情况,心知留下无益,敷衍几句后,便离开宴席。 李谦激励众人几句后,也带着一众考官离去,琼林宴上,顷刻间便只剩下新科进士。 第九十五章 贾家闻讯欲议亲 - 红楼翰墨 - 翡瑜 众人少了约束,又被陆璟言语激励,热情更加高涨。 琼林宴上一时风光霁月,谈笑风生,结交八方,序齿论岁。 不少长袖善舞者,穿梭在人群中左右逢源,陆璟更是众人主动结交的对象。 陆璟谨慎的应对着心思各异的众人,既不能表现出恃才自傲,孤高不群,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亲近。 “在下长安江帆,一直仰慕陆兄才华,今日所见,方知陆兄之才,更胜传言。” 陆璟举杯示意道:“都是同年,江兄称我为怀瑾便可。” “既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怀瑾称我为明泽便可,不知怀瑾明日方不方便,在下想邀怀瑾,在萃华楼一聚。”江帆笑道。 “呵呵,多谢明泽相邀,只是我已应了约,不如改日由在下做东,权当赔罪。”陆璟婉拒道。 “倒是在下唐突了。”江帆对此结果似是早有预料一般。 随即低声道:“不知怀瑾何时有空?三皇子殿下对怀瑾推崇备至,特命在下相邀。” “在下才疏学浅,如何能得三皇子赞誉!”陆璟故作惊讶道,心中却是暗暗警惕,殿试前他一直低调行事,中了状元,倒把他推到了前台,看来以后是难以清净了。 随后想了想婉拒道:“只是在下已答应他人,不好失信,他日有暇,在下定当亲自拜会三皇子殿下。” 江帆听出陆璟的拒绝之意,也不强求,只是淡淡笑道:“既如此,咱们改日再聚。” 江帆离开后,聂庄来到陆璟身旁。 有了江帆的例子,陆璟同样拒绝了聂庄的邀请。 礼部不远处的萃华楼上,忠顺王、三皇子、四皇子三人并排而坐,台上戏班演的是《汉宫秋》。 忠顺王一脸享受,三皇子和四皇子则都有些心不在焉。 台上唱念做打间,一个亲随跑上来,在忠顺王耳边低语一番。 忠顺王点点头,打发走亲随,继续笑看台上。 “侄儿还有事,改天再陪十三叔听戏。”看日头渐落,三皇子忍不住道。 忠顺王转过头,看四皇子脸上也有跃跃欲试之意,随即说道:“有一个人你们暂时不要动心思。” “是谁?”三皇子一脸好奇道。 “陆璟!”忠顺王淡淡道。 三皇子和四皇子皆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忠顺王今天将他们叫到此处听戏。 “原来他是十三叔的人,侄儿自然不敢和十三叔相争!”三皇子试探道。 忠顺王摇摇头:“他不是我的人,只不过这个人比较有趣!” “能被十三叔称为有趣,看来这位状元郎不简单!”四皇子饶有兴趣道。 忠顺王不再解释,而是转头盯着两人。 三皇子和四皇子对视一眼后,皆点点头,算是答应忠顺王所言,暂时不去招揽陆璟,不过心中越发对陆璟感到好奇。 及至酉时,琼林宴结束。 陆璟满身疲惫的回到府中,感觉这场琼林宴,比那天在保和殿考试还要累。 尤其是江帆和聂庄两人,代表其背后势力的拉拢,更让他心生警惕,他现在还不想牵扯到夺嫡中。 恩荣宴后,陆璟的诗作和言论亦随之传开。 翰林清流中,不少人称赞陆璟的诗才和品性。 再加上状元光环笼罩,陆璟瞬间名满京城。 不少世家小姐,春心暗动,不少青楼名妓,自荐枕席。 三月二十日,荣国府的省亲别院竣工。 贾政带着一帮子清客,题匾额对联。 贾宝玉正在园子里面缅怀秦钟,听说贾政进了院子,忙出园子躲避,不曾想在路上与贾政等人不期而遇。 贾政最近常听塾掌称赞宝玉,说宝玉虽不喜读书,但有些歪才专能对对联,便命宝玉跟着,一路题匾额对联。 贾政自从知道林如海的弟子,中了状元后,对贾宝玉要求更加严格。 每到一处,便先考教宝玉,其中虽多有斥责之声,但在众清客,对宝玉的称赞恭维下,也尽数采用了贾宝玉所拟的匾额对联。 史太君自从得知此事后,一边暗暗责怪林如海,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未通知贾家,一边忙差人去打听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来得知林如海的弟子竟然是姑苏陆家的人,老太君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当年陆家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没少为难她的女儿贾敏,连带着她对陆家也有几分厌恶,因此不再提及陆璟之事。 李纨在贾府里一向是个透明,连贾兰这个二房的嫡长孙,也一直被大家忽略。 当初贾珠病故时,李家和贾家闹得很不愉快,她为了能够在贾府生存,很少和娘家联络。 这次她幼弟入京赶考,她只是让人送去一封信,慰问一番,并没有亲自去见李逸。 不想这几日,不少人涌到她这里,大肆恭维,初时她以为大家只是恭喜她的弟弟中了进士,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和状元郎有关。 御街夸官后,陆璟的家世被大家打听出来,出身姑苏陆家,是林如海的弟子,和前任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家也沾亲带故。 李纨初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是一惊,她只依稀记得二婶的姐姐,嫁进了姑苏陆姓人家,只是毕竟隔着一层,她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陆璟中了状元,李纨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她一门心思,想着儿子贾兰能有出息,若是能够拜状元郎为师,想必对贾兰大有益处。 只是她没什么借口去见陆璟,心中顿时苦涩起来。 王夫人对陆家倒没什么抵触,甚至还有些好感,当年她一直在心里,暗暗感激陆老太太替她报了仇。 当她知道陆璟还未娶妻时,心里便有了些想法,若是能把探春说给陆璟,也可替宫里的元春寻个助力,以后也能提携宝玉。 因薛家也来自江南,她便去找薛姨妈寻问陆璟的情况。 “这个陆璟我们原也听过,出身官宦世家,听说家中极为富庶,在江南也极有势力!” 薛姨妈对陆家和陆璟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但她对陆璟当年鼓捣的那些生意,知道的很清楚,只是她并不知道那些生意是陆璟操持的,以为都是陆家的买卖。 “姐姐可还记得我带入京中的香水,这便是陆家在江南的买卖。” “还有煤炉,蜂窝煤,香皂,蚊香、花露水等物件,都是陆家的买卖,不过听说如今大多都被陆家转手出去,在金陵时我们薛家,也接手了一部分蜂窝煤的生意。” 王夫人闻言颇为关心的问道:“如今陆家还剩些什么生意?” “听说如今陆家只经营香水的生意,尽管如此那也是日进斗金,更何况如今还中了状元,有林家姑爷帮助,想必是更加发达了!”薛姨妈极为羡慕的说道。 薛家虽说如今依旧挂着皇商的牌子,只是陆家在江南也不简单,不少打陆家主意的商人,最后都不了了之,最后也没人再敢打陆家的主意。 王夫人听到这里更加心动,她原以为陆璟就是个穷小子,即便陆家有些家底也不会好到哪去,没想到陆家竟这么有钱。 忙问道:“他家里还有哪些人?” “这个倒不知了!”薛姨妈摇头道,陆家在扬州,她们薛家在金陵,虽说隔得不远,但除了那次生意往来,两家从未有过其他来往。 即便是那次生意转接也不是陆家出面,而是扬州商会出面操持的,她们倒也没多打听陆家是什么情况。 “姐姐怎么问起他来了?” “老太太听说状元郎还未婚配,便有了些想法,想着把府里的三丫头说给陆家!”王夫人假借贾母的名义说道。 一旁的薛宝钗听了心中怦怦直跳,虽然未见过这个陆璟,可既然能被钦点为状元郎,又未婚配,必然是年轻才俊。 陆家资产又厚,若是能嫁于这样的人,也不失为良配,只是她看王夫人要把探春说给陆家,心中便有些失落,对自己婚事悬而未决,有种更深的忧虑。 王夫人从梨香院离开后,便命人找来王熙凤,将她的意思和王熙凤说了一遍。 并让她隔天带着迎春,探春,惜春去找黛玉,试探下林家的意思,看这事能不能成。 依她想来,陆璟虽说中了状元,可陆家在京中没什么根基,若是能和贾家结亲,有宫中的元妃娘娘照看,陆璟在京中也能迅速的站稳脚跟。 而且林如海身为陆璟的老师,以贾家和林家的关系,林如海想必会促成此事。 王熙凤从王夫人那里回来后,就开始大发脾气,众人劝止不住。 及至贾琏回来,贾琏让众丫鬟退去,看着闹脾气的王熙凤,问道:“谁又惹的二奶奶发这么大脾气?” “还能是谁!”王熙凤恼怒道,“老账还没和她算呢,又指派我去做些没皮没脸的事。” “她又让你做什么?”贾琏顿时有些紧张的问道。 “哼,林姑父的弟子中了状元,她就想着把探春嫁过去,还让我去林妹妹那探探口风!”王熙凤没好气的说道。 “我看她是被人奉承糊涂了,自以为有了贵妃娘娘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多少人家都盘算着拿嫡女拉拢呢,她倒好,还想着将咱府里庶出的三姑娘嫁过去。” “你说的也是,那个陆璟,当日在扬州时我也见过,只是没怎么留意,不曾想他竟然成了状元郎!”贾琏也是感慨道。 “你就是有眼也看不出真佛,人家十六岁就中了举,若不是因为守孝,说不准早几年就能高中,偏你是个没眼力劲儿的。” “我是没有你的眼光,看谁都是准的。”贾琏也不争辩,随即拥着王熙凤,问道:“那你去还是不去?” “自然是要去的,她都吩咐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人家有贵妃娘娘撑腰,谁敢不听话。”王熙凤愤愤不平道。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我去见见林姑父,让他再拿些主意!” 第九十六章 再聚首心思各异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三月二十一日,林府。 林黛玉接到小丫头禀报,说是贾府的琏二奶奶带着迎春、探春和惜春三个姐妹来寻她。 林黛玉极为热情的将王熙凤几人接到她的小院,这还是她离开贾家后,迎春几个姐妹第一次登门。 “半年没见,你出落的可越发动人,我这眼睛都移不开了!”王熙凤一见黛玉,就拉着她的手夸赞道。 “凤姐姐还是这么能说惯道,净拿这些好话哄我!”林黛玉笑着回道。 “我这说的可是实诚话,你不信问问她们几个!”王熙凤指着迎春三人笑道。 “是啊,林姐姐真是越发好看了!”探春亦有同感道。 迎春、惜春也附和起来,几个小姐妹寒暄一阵后,各自说起近况。 几人说了会儿话,王熙凤将黛玉拉倒一旁,悄悄的问道:“听说状元郎是林姑父的弟子?” 林黛玉略带疑惑点点头,不明白王熙凤为何好端端的问起陆璟。 “我跟妹妹打听个事!”尽管王熙凤素来泼辣脸厚,此时也颇感为难,心里暗恨王夫人,净让她做种得罪人的事。 “姐姐要问什么?”看着一向爽利的凤姐儿,言辞犹豫,林黛玉心中更加好奇。 “不知这状元郎说亲了没有?” 一时间,林黛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熙凤看黛玉为难,解释道:“也不是我非要问,是二太太说若是还没定亲,就想着府里的几个姑娘还没许人,问问林姑爷的意思。” 王熙凤想着这事难成,也没说出探春的名字。 林黛玉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王熙凤看黛玉脸色难看,继续解释道:“妹妹也知道,我素来不爱管这种闲事,可二太太偏偏吩咐我来问,我也为难!” “妹妹要是觉得能成,就问问林姑爷,要是不能成,就摇摇头!” 林黛玉本来还在衡量,是直接告诉王熙凤真相,还是拖延几天,等到她定婚的事情传出去。 此刻听到王熙凤的话,忙用力的摇摇头。 王熙凤见此,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我就说这事成不了,妹妹就当我没提过这个事。” 林黛玉点头应下来,随后看了一眼正坐在那和迎春,惜春说话的探春,悄悄问道:“探春妹妹知道吗?” 虽然凤姐儿没有明说,但她早就猜到王夫人提的人,应是探春。 迎春和惜春的婚事,王夫人做不了主,探春虽是赵姨娘所生,可名义上的母亲是王夫人,探春的婚事只能听王夫人的,赵姨娘既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决定权。 “估摸着是不知道吧!”王熙凤对黛玉能猜出来,也不意外。 随后又摇头道:“或者知道也不一定,我们府里藏不住事,什么事恨不得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贾探春素来精明,从今天种种不寻常的事情,她便大致猜出事情的真相。 早上二太太派彩霞来知会她,让她好好妆扮,随后琏二嫂子又派平儿过来,说要带她和迎春,惜春三个去黛玉那。 她当时便心中起疑,暗里向彩霞打听,得知二太太要给她们说亲。 来的路上,她旁敲侧击的问了迎春和惜春,二太太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吩咐,她便知道今天主要是为了她。 和林家有关系的男子,除了这几日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林姑爷的弟子,也不会有其他人。 初猜到时,探春心中一阵欣喜,若是能嫁给状元郎,也是极好的归宿,因此她便装作不知,但时刻关注着凤姐儿和黛玉的谈话。 只是过程中,看到两人脸色都不好,想着此事可能成不了,心里一阵黯然。 此刻她越发不喜自己的出身,若非她是庶出,恐怕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虽说寄养在二太太名下,可二太太对自己根本就不上心,为了讨好二太太和宝玉,她连自己的亲娘和亲弟弟都不敢亲近。 林黛玉和王熙凤重新坐回来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和迎春三人说笑。 探春收起黯然的情绪,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众人谈笑风生。 贾琏见到林如海后,先是借着陆璟中状元的事,恭维林如海一番,随后和林如海说起王夫人的谋划。 林如海脸色顿时一变,心中嘲讽王夫人异想天开同时说道:“怀瑾已经和玉儿议亲,过几日便要定了!” “你回去告诉老太太、二太太,就说怀瑾是我为玉儿选的夫婿,以后玉儿就是陆家的人,让老太太她们也不用再替玉儿操心。”林如海强忍着怒气道。 “恭喜姑父,贺喜姑父,侄儿想着也只有状元郎才能配得上林妹妹,到时候小侄一定得来讨杯喜酒喝!”贾琏闻言忙笑道,王夫人的打算落空,他心里乐开了花。 贾琏恭维一番后,看林如海不想多说此事,忙说起贾敏的事情,他这些天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昨天他和王熙凤两人编了一些事,拿来搪塞林如海。 “侄儿媳妇从府里的老嬷嬷那里打听到,二太太当年说过敏姑姑生不出来的话语,侄儿顺着这条线,查到二太太似乎用了什么手段,咒魇过敏姑姑!” 林如海对咒魇之事,并未轻信,打发贾琏离去后,林如海唤人将陆璟请来。 “弟子只是查到王夫人对师母不满,并未查到王夫人暗害师母的事情!”陆璟听完林如海的话后,摇头道。 这段时间他忙于科考,将此事交给陆峥全权负责,陆峥从王夫人当年那三个陪嫁丫鬟那里,并未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如海闻言,略感失望,随后将王夫人欲要拿探春给他说亲,以及他回绝贾家的事,一一告诉陆璟。 陆璟听完,若有所思道:“弟子想要给贾宝玉推荐一位老师,请老师玉成此事。” 林如海疑惑不解道:“你为何要如此做?” “为师也不瞒你,我教过宝玉几天,此子顽劣异常,视科举如洪水猛兽,恐怕就是孔夫子在世,也难教导于他。” “林妹妹在贾府时,宝玉对林妹妹照顾有加,弟子是想替林妹妹还了这份人情!”陆璟冠冕堂皇道。 心中暗自吐槽,若是不给贾宝玉找点事干,他要是知道了黛玉定亲,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林如海狐疑的看着陆璟,问道:“你要为师如何做?” “弟子给他推荐的老师是庄怀谷,老师只需将他推荐给政老爷便可,其人曾是进士出身,相信政老爷不会拒绝!”陆璟说道。 林如海凝视陆璟片刻,也未问庄怀谷的具体情况,便点头答应下来。 陆璟随后将庄怀谷的具体情况,告诉林如海。 林如海听完陆璟的介绍,心中更加疑惑,这个庄怀谷竟然教导出一个举人,几个秀才,难道陆璟真是要为贾宝玉介绍名师不成。 “既如此,弟子明日便去求见庄怀谷,玉成此事!”陆璟说道。 当年庄怀谷被革职后,到江南游玩,银钱尽去,又害了病,极为落魄的被赶出客栈,陆璟救过他一次,又资助他回乡的盘缠。 后来庄怀谷被好友请到京师,教导他好友族中子弟。 庄怀谷学问颇高,只是为人固执,不讲情面,教导手段又极为严厉,戒尺挥舞中,倒也教导出几位高徒。 陆璟回府后叫来陆峥,交代一番后,说道:“此事让倪二操作,你不必出面,也不要让贾芸知道是我们所为。” “大爷放心,小的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人看出破绽!”陆峥回道。 陆璟点点头,随即问道:“冷子兴那边可曾入彀?” “已经按大爷的计划,将那件东西抵给冷子兴,只是此人极为谨慎,不是熟人,不会轻易出手那件东西!” 陆璟思忖片刻道:“你找人扮作茜香国的商人试试?” 陆峥闻言眼睛一亮:“大爷这个主意好,那件东西卖给外商,想必更合他的意。” 陆璟心中推演几遍,觉得没有漏洞后,便陆峥离去。 史太君、王夫人、贾宝玉三处皆有落子,估计能让贾家焦头烂额一阵,无暇顾及黛玉。 贾琏和王熙凤等人回到贾府后,王熙凤得知陆家和林家在议亲,便瞬间明白林黛玉当时神情有异的原因。 夫妻两人一合计,便按照林如海所说,将陆璟和黛玉的事情,禀报给史太君和王夫人。 不一日,黛玉的事情便传遍贾府,众人闻知,反应各异,史湘云眉开眼笑,贾探春黯然神伤,薛宝钗无语默默,迎春、惜春暗中替黛玉高兴。 未能将探春推销出去,王夫人心中虽有些遗憾,但黛玉许给别家,更让她欣喜,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贾宝玉当时正在史太君房内,不等王熙凤说完,便将怀中的宝玉奋力一摔,大闹起来。 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宝珠,出了嫁就没了光彩宝色,是颗死珠子云云。 又在史太君怀里撒娇打滚,让她把林妹妹接回来,不让林妹妹嫁人。 史太君本就不喜陆家,见林如海要将黛玉嫁到陆家,把宝玉气的又摔了玉,瞬间怒气盈心,立刻让人招来贾政。 让贾政将林如海唤来,她要亲自过问黛玉的婚事。 王熙凤将前因后果,告诉贾政后,便站在史太君身旁,心中冷笑起来。 贾宝玉自贾政来后,便收起宝玉,满脸委屈的站在史太君身旁,不敢抬头。 贾政沉默片刻,便敷衍的应下此事,他知道林如海看不上自己儿子,也知道林家目前正在疏远贾家,即便老太君是黛玉的外祖母,恐怕也难以阻止此事。 第九十七章 冯府拜会论钱荒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三月二十二日,陆璟找到庄怀谷。 庄怀谷本不愿到勋贵家中任教,但他对陆璟曾有过承诺,若是陆璟所求,不违背道义,他便竭尽全能,完成陆璟所托。 最后陆璟和庄怀谷约定,只要他在贾家任教三个月便可,若是三个月内,贾政主动辞退他,也算完成约定。 当天晚上,陆璟设宴,邀请林如海和庄怀谷入席。 林如海和庄怀谷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庄怀谷听林如海说完贾政和贾宝玉的事情后,颇有信心道:“只要其父支持,在下便有信心教导好其子。” 第二天,林如海去信约贾政相见,贾政也正要找林如海,两人便约在酒楼见面。 贾政欲言又止道:“如海,外甥女的婚事……” 林如海不等贾政说下去,便问道:“可是老太太让你询问的?” 看贾政点头,林如海继续道:“玉儿的婚事,我让琏儿传信时,就已说明,不用劳烦老太太费心过问,我自会为玉儿安排好一切。” “也罢!”贾政无奈叹道,深恨自己未能教导好宝玉。 林如海看贾政没有纠缠此事,神色缓和道:“宝玉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时候进学举业了。” 贾政听林如海说起宝玉,更觉羞愧,叹道:“如海说的是,只是老太太护着!” 林如海接口道:“爱子不教,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 “正所谓严家出好儿,严师出高徒,严父出孝子,依我看宝玉只是缺乏严师教导!” “唉,说起此事,更让为兄难以启齿!”贾政羞愧道,他请的几任西席,都主动辞职离去。 林如海趁机道:“我有意为宝玉引荐一名师,不知存周兄意下如何?” “不知如海要引荐何人?”贾政转忧为喜道。 林如海随即将庄怀谷的情况,告诉贾政。 贾政闻言大喜,尤其对庄怀谷的教育成果极为满意。 林如海见此事已成大半,心中大定,随即和贾政约定,明日便引荐庄怀谷到荣府。 第二日,庄怀谷如约来到荣府。 贾政见到庄怀谷后,甚为热情,相谈一番后,立刻引为知己,当场便决定聘请庄怀谷,为贾宝玉的西席。 随后贾政让小厮去唤宝玉来。 贾宝玉这两天,天天在史太君跟前念叨,让史太君接回黛玉。 史太君也为此事恼怒不已,虽然她心知此事基本上已成定局,但看宝玉这个样子,想着如何应对此事,才能利益最大化。 贾宝玉闻听贾政寻他,向史太君求助未果,便忐忑不安的来到荣禧堂。 贾政让贾宝玉拜见庄怀谷后,随后表态全力支持庄怀谷,严格教导宝玉。 甚至警告宝玉,若是敢顶撞先生,任谁护着,他都要打宝玉板子。 庄怀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随即开启教导贾宝玉的职业生涯。 玉林坊,鸿照街,冯延吉府上。 “学生陆璟拜见尚书大人。” “怀瑾无需多礼,坐吧!”冯延吉态度颇为温和道。 待陆璟落座后,冯延吉挥退了下人,称赞道:“你这几天可是名传天下,尤其是琼林宴上的那番言论,老夫听来都有所触动。” “大人过誉了,学生当时也是想到诸位大人,才有感而发!”陆璟谦虚回道。 冯延吉自然知晓陆璟那天的处境,此刻听陆璟如此说,满意的点点头道:“你那篇策论,倒是让老夫耳目一新,亦有不少启发。” “学生年少,见识浅薄,能得大人青睐,是学生之幸。” “学生曾多次拜读大人的《盐铁三论》、《税正论》,从中受益匪浅,对大人的见解亦是深感佩服!”陆璟恭维道。 听陆璟提起他的得意之作,冯延吉笑道:“呵呵,难为你能记得老夫拙作,你当日所写,是否尚有未尽之意?” “大人慧眼如炬,学生却有未尽之言!” 冯延吉闻言笑道:“老夫对此颇有兴趣,你今日可否畅所欲言?” “学生正要请大人指点!”陆璟回道。 看冯延吉点头,陆璟便以他策论中的内容为引,开始阐述:“隐匿、销毁、外流,是市面钱币流通量减少的主因,铜矿稀少是本因,这些学生当日策论中已经言明。” “学生当日未能详述的是钱荒的延伸概念:劣币良币、通货紧缩、通货膨胀。” 冯延吉有些疑惑道:“这些词句,为何老夫从未听过,你在哪部典籍中所见?” “这是学生总结所得,还从未和人说起过,今日正好请大人指点!”陆璟答道。 冯延吉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且道来!” “那学生便从劣币良币说起,市面流通是劣币驱逐良币,银钱储备是良币驱逐劣币。” “市面上除了银子、铜钱外,粮食、绸缎、女人也常被用作货币,参与交易。” “本朝经济繁盛,所需的货币量自然极多,而朝廷收税需要纳银钱,这就使得民间更加青睐和追捧银钱,进而导致银钱贵而物贱。” “因此价值更高的银钱,必然会被储备,从而退出流通,而实际价值更低的货物,就会更多的参与交换当中。” “就像一个衙门中,若是无论能力高低,都是同等待遇,那么有能力的人,必然会另谋高就,剩下的都是平庸之辈。反之,亦然,衙门中更希望留下有能力的人。” 看冯延吉点头,陆璟继续说道:“再说银钱,和银子相比,铜钱则属于良币。” “按照官价二千铜钱可兑换一两银子,但市面上七百铜钱就能兑换一两银子,这就导致钱贵而银贱,大家会转而储备铜钱,而使用银子进行交易。” “但铜钱是百姓生活买卖的主要货币,市面上铜钱减少,剩下的则更加稀有,价值亦更高,就越发导致其被储存,如此循环往复,市面上的铜钱越来越少,就会出现极为严重的钱荒!” 冯延吉沉思片刻道:“你这个论断倒是新颖,不过细细想来,却大有道理。” 陆璟继续道:“汉朝时,贾谊就提出‘奸钱日繁,正钱日亡’,劣币充斥市场,而良币则被大家储藏起来。” “不错,如今市面无余钱,银子亦集于商贾手中,百姓多以物易物!”冯延吉感兴趣道,“老夫对你所说的后两者,愈加期待了!” 陆璟点头道:“通货紧缩是指市面上流通的银钱减少,百姓手中的钱财亦随之减少,百姓手中无余钱,无法购买货物,商家手中的东西便卖不出去,进而导致货物价格持续下跌。” 冯延吉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钱荒之后,便是通货紧缩?” “大人说的不错,若是货物价格持续下跌,则商家获利减少,商人逐利,长此以往,商家必然减产,甚至停产。” “如此一来,百姓得不到雇佣,收入更少,更加无力购买货物,如此反复叠加,货物价格必将持续下跌,长此以往,必然导致经济萧条,人心不稳,进而影响朝局稳定。” 冯延吉面色严肃顿时起来,如今民间的物价一直在下跌,百姓手中没钱购买,若是照此发展下去,必然导致经济不稳,百姓活不下去,到时候就会引发更大的乱子。 “你继续说何为通货膨胀?” “通货膨胀正好和通货紧缩相反,是指钱币流通量过多,超过市场所能生产的货物总量,百姓手中的钱多了,就会购买货物,商家为了赚的更多,就会涨价,进而导致货物价格持续上涨,百姓手中的钱就会变得不值钱。” “以往一文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往往需要两文,甚至更多钱才能买到。” “如是有些地方物价上涨,有些地方物价下跌,该如何解释?”冯延吉问道。 “通货膨胀是对总体而言,特殊时候物价上涨,并不是通货膨胀。就像年后京中的石料、木料、木植花卉第价格,持续上涨,依然供不应求,只能开出高价才能买到,就只是一般的物价上涨。” 冯延吉笑道:“老夫刚才所问,便是此事!” 随后提点陆璟道:“此事乃内务府掌控,你可明白。” “学生谢大人提点!”陆璟拜谢道,心中越发肯定延康帝和元雍帝这对父子的立场一致。 各家为了修建省亲别院,大肆采买花木土石等物,其中不少东西都是禁物,只能到内务府采买,进而导致这些物品的价格翻了多倍,这其中所获得的利润,恐怕大部分都进了皇上的口袋。 冯延吉看陆璟一点通透,更加看好陆璟,心中暗道:“若无意外,将来必成大器。” 冯延吉随后问起通货膨胀的危害。 陆璟忙收敛心思,回道:“通货膨胀会导致货物价格上涨,百姓生活水平下降,会造成一定的混乱,但适当的通货膨胀,可刺激百姓消费,使货物的需求量增大,进而刺激商家生产更多的货物,推动经济的发展。” “如此说来,通货膨胀有时候也算是好事了?”冯延吉问道。 “一体两面,有利有弊,就看如何把不利变为有利。”陆璟说道,适当的通货膨胀,对经济发展有一定的好处,但也要因时制宜,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天下之物莫凶于鸠毒,然而良医囊而藏之,有所用也。”冯延吉点头道,心中对陆璟越发满意。 第九十八章 论钱政大佬邀约 - 红楼翰墨 - 翡瑜 “你文中曾写的由官办钱庄发行纸币,能否解决钱荒?” 陆璟点头道:“能解决钱荒的问题,不过纸币发行牵扯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导致经济全面崩盘,操作起来亦需慎之又慎。” “这是自然,历来银钱之事,都是重中之重。”冯延吉道,“如今内务府和民间都有票号,也未见缓解钱荒?” “票号多用于大宗交易,民间流通的主要还是铜钱和银子。”陆璟解释道。 财富高度集中,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穷人,他们平常都是使用铜钱,连银子都很少见到,更不用说票号了。 “那你文中所指是?”冯延吉颇为不解的问道。 “学生所说的纸币,是依托皇室和朝廷的信誉,来发行的货币,和金银挂钩。” 陆璟随后将金银本位制的货币概念和冯延吉解释一通:“纸币发行关键是要控制发行量,若是不节制发行,会导致纸币持续贬值,于政局更加不利。” “可有两全之策?”冯延吉问道,两宋时就多次因纸币发行过量出现各种问题,纸币发行多少全靠皇上的意志,这种政策并不保险。 陆璟点头道:“小面值发行铜钱和银钱,大面值发行纸币。如今铜钱多在百姓手中流通,面值都是一文,银子大小不一,重量不等。” “铜币和银币需要重新厘定面值,铜钱发行一文、二文、五文面值,银钱发行一两、五两面值,如此两钱并行,或可两全。” “不过这其中需要解决发币机构的问题,必须由朝廷统一发行,若是不能解决私人偷偷铸币的问题,铜币和银币发行亦很难实施!” 现在是铜比铜钱值钱,没有铸造假币,若是铜钱、银钱的面值超过它本身的价值,恐怕就会有不少人,冒险伪造假币。 “此事恐非一朝一夕之功!”冯延吉叹道。 “大人说的是,此事需要循序渐进,短则五六年,长则数十年,方能成功,而且需要慎之又慎。”陆璟点头道。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眼下银钱吃紧,需尽快解决才行,你提出的发行国债,老夫最近正在召集户部讨论,你对此有何建言?” 陆璟随即将国债的发行期限,利息计算,分期支付,税收抵押,朝廷信誉等一一向冯延吉言明。 冯延吉赞道:“听你一些话,确实受益良多!” 随后问起陆璟策论中提出的彩票、庞氏融资、织造融资等事。 陆璟闻言,随即引古论今,说起彩票发行。 先秦时期,蒙彩行业就很发达,上至帝王将相、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市井商贾,热衷抽彩者,比比皆是。 秦始皇为筹集修建长城的资金,首次举办官方抽彩活动,叠纸牌。 西汉时期,为筹集军需,发卖白鸽彩,后来汉武帝为筹集边塞建设资金,面向全国发行白鸽彩,自此后,蒙彩成为一种社会化的商业行为。 陆璟融合古今博彩的特点,将他整理出的彩票操作方法,简单讲述一遍。 随后又简单介绍了经过他包装的庞氏骗局,最后重点说起织造融资:“茜香国、瀚海国、爪哇国等对我朝丝绸需求极大,这其中利润极高,学生建议由户部或内务府统一和这些国谈判,签下订单!” “然后分股,吸纳民间、勋贵等资本进行投资!”陆璟随后将如何募资、分股、后期债转股等和冯延吉讲述一遍。 冯延吉听后说道:“民间博彩盛行,彩票操作起来倒也容易,织造之事牵扯甚广,还需再议!” 陆璟闻言点点头,他提的这些东西,即便是最简单的彩票,实际操作起来,也会出现许多问题,只要朝廷采纳一项,就需要依靠他不断输出智慧,有些甚至需要他来亲自掌舵才行。 冯延吉听陆璟介绍时,说的头头是道,前景都很美好,但真要施行起来,恐怕还需要朝廷花费大量时间,多次讨论细节才行。 眼下远水解不了近渴,需要应对迫在眉睫的危机才行,随即问起陆璟解决钱荒短期有效的政策。 陆璟想了想说道:“一是加大和茜香国的铜矿贸易,二是朝廷组织开展有偿的公共工程或商业项目,三是调整铸钱比例。” 简单阐述前两个建议后,陆璟重点说起第三个:“如今制钱的比例是铜六铅四,毁钱铸器后,仍有利可图,若是以铜四铅六的比例来铸钱,或可减少毁钱之事。” “此事容老夫仔细想想。”冯延吉点头道,第一件事朝廷一直在做,第二件事倒是一个新的思路,但第三件事就需要上皇点头才行。 陆璟也知道此事不易,如今现行的制钱比例是延康帝定下的,延康帝尚在,元雍帝若擅自改制,就会被认为不孝。 “还可以调整官兑比例,官府收税时,是按官价一兑两千来收,但他们一转手,就在黑市以七百兑一两卖出。上交国库时,又变成一两兑换两千,这么一倒手,就能从中赚取三倍的差价!” 冯延吉有瞬间的错愕,没想到陆璟能一语道破钱政弊端,但皇上掣肘太多,此事还不是解决的时候。 “以你之才,恐怕在翰林院待个一两年,就会被圣上调出,不知你有何打算?”冯延吉问道,想要提前将陆璟收入麾下。 “学生还未考虑此事。”陆璟答道,他现在连官场都未踏足,之后的路还没来的及详细规划。 “你可愿进户部?” “若能得大人提携,学生自是求之不得!”陆璟忙道。 户部掌管天下钱财,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他自然也不例外,何况还是户部一把手亲自邀请。 “既如此,过个一两年,我便向圣上提起此事!”冯延吉点头笑道。 陆璟躬身拜道:“学生多谢大人提携。” 随后冯延吉又问了陆璟策论中提到的那些方案,留陆璟吃了顿午饭,便打发陆璟离去。 陆璟走后,冯延吉将他今日和陆璟的谈话内容,总结一番,写成奏折,便入宫面见元雍帝。 元雍帝看完冯延吉的呈奏后,面色颇为凝重的问道:“如今民间钱荒,到了何种地步?” 冯延吉面色忧虑道:“如今市面上流通的银钱越来越少,江浙湖广情况还好些,但甘肃、河南、陕西、山西等地,物价下跌严重,长此以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国库能否支撑各部的开支预算?”元雍帝声音低沉的问道,眼下不只是钱荒的问题,国库空虚也亟待解决。 冯延吉摇头道:“老臣惭愧,各部本就有亏空,去年又超支太多,若非有江南的进项,今年恐怕也难以支撑。” “若是建立钱庄发行纸币,爱卿可有把握推行此事?”元雍帝目光一闪问道。 “此事需慎之又慎,若要顺利推行,不妨拉拢些势力。”冯延吉神情颇为严肃的劝道,京中权贵对皇上多有抵触,若是直接推行,恐生事端,倒不如借他们的力量,而推行此事。 “此事再议吧!”元雍帝心中衡量起此事的利弊。 “织造融资之事,户部尽快拿出方案,至于制钱比例,朕会亲自和上皇商议。” “陆璟所提的其余几策,你们户部讨论出其中可行的方案,拿到朝会商议。” 冯延吉沉吟道:“老臣遵旨,圣上若要更改制钱比例,还需有个因由才行。” 元雍帝点点头,随即问道:“冯卿观陆璟可堪大用?” “有些想法,亦颇知进退,若是历练几年,倒也能主政一方。”冯延吉轻飘飘道。 “呵呵!”元雍帝意有未明的笑道,“朕打算将其中一项差事交给他来做,爱卿以为如何?” “陆璟年纪尚轻,缺乏历练,虽然有些想法,但若落到实处,恐怕经验不足。” “且其年少得志,若是再骤登高位,臣恐会揠苗助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陆璟仕途的长远考虑,冯延吉并不想元雍帝那么快,就提拔陆璟。 “爱卿说的也有道理,就先让他在翰林院观政几年,磨磨性子再说!”元雍帝点头道。 若是陆璟在翰林院的表现,能让他满意,再将陆璟调到身边听用。 三月二十三日,庄怀谷教导贾宝玉的第一天,两人便发生小冲突。 贾宝玉最近因多次求贾母接回黛玉未果,神情有些恍惚。 庄怀谷本就对贾宝玉课业进度不满,此刻见他上课心不在焉,连问数次皆答不上来,便将贾宝玉训斥一番,当即罚他将《尚书舜典》抄写十遍。 有庄怀谷在一旁监督,贾宝玉耐着性子抄到戌时初。 回到住处后,在袭人的服侍下,贾宝玉几乎含着泪吃完晚饭。 想着明天还要面对面冷心冷的庄怀谷,就感到一阵烦躁。 袭人一直盼着宝玉能上进,便在旁劝说宝玉好好跟着先生读书。 贾宝玉听得不耐烦,怼了袭人几句后,便躺在床上蒙住头,谁也不搭理。 第二天贾宝玉玩起装病的老把戏,让茗烟传话给庄怀谷,说他病了,今日不能上课。 庄怀谷早有心理建设,对这种情况亦是见怪不怪,让茗烟替他转达对贾宝玉的亲切慰问,并让贾宝玉将其病因、用药、生病期间所做的事情,每天详细记录下来,交到他这里。 贾宝玉见庄怀谷不仅没有疑心他装病,反而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心中既是欣喜,又有些愧疚。 不过想到庄怀谷讲的那些仕途文章,便心安理得的装病起来,为了弥补心中的那丝愧疚,倒是积极配合庄怀谷,将他的病情,以及每日养病诸事,精心编造一通,自觉查无漏洞后,便交到庄怀谷那里。 第九十九章 贾赦发狠查赖大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三月二十四日,棋门街陆家。 “大爷,贾琏和贾芸已经查证一遍,没有查到什么破绽,小的估计贾琏如今应该去找他老子了。”陆峥禀报道。 陆璟点头道:“不要掉以轻心,估计赖大已经发现孙仁失踪,这事就看他们谁更快了。” “咱们要不要给贾赦加把火?” 陆璟摇头道:“不用,后续的事情,咱们不必再插手,就让贾赦父子自己去闹吧。” “赖家即便被贾母护住,也无事,咱们此举只是为了加剧贾府内斗,给那老太太找点麻烦而已,赖家若是不倒,对贾家来说也并非好事。” 孙化儿是赖大府上管家孙仁的儿子,几天前,在陆峥的指挥下,倪二借着孙化儿嗜赌的嗜好,在赌场设局,让孙化儿欠下他巨额赌资。 有欠条在手,倪二不断引诱、逼迫孙化儿偷盗赖家的财物抵偿。 昨日,倪二利用孙化儿,将孙仁引诱过来,利用手中的欠条和孙化儿偷盗的证据,以孙化儿的性命相威胁,逼问孙仁赖家的那些龌龊事,以及赖大贪污贾家公账的事情。 孙仁自知他们父子,已经陷入别人布下的局中,在得到倪二的承诺,事后不伤害他们父子的性命后,便按照倪二的要求,将他所知的赖家的那些龌龊事,有的没的,只要是他听说过的,通通交代的一清二楚。 随后倪二陪着孙家父子,趁夜将孙家值钱的东西收拾一空,便将孙仁一家交给陆峥。 陆璟将孙仁的证词,加上他在大观园修建之初的布局中,收集的证据,合在一处,抄录两份,重新交给倪二。 让倪二先去找贾芸,若是贾赦不动手,隔一天再派人给赖大送去一份。 倪二找到贾芸,将欠条和证词拿给贾芸看后,说孙化儿嗜赌,欠下巨款,无力还清,孙家便交代出这些事情,让他拿着证词和证物找赖家换钱。 “我原本想着直接去找赖家,可是想到咱俩的交情,就拿过来先给贾二爷你看看,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贾芸看后一直处于震惊之中,听到倪二的话,忙问道:“拿什么主意?” “我看这其中好多事,都牵扯到你们那边的西府。” 贾芸不等倪二说完,忙说道:“老二,这事你先别急,让我先问问琏二爷。” “那成,只要有人还钱就成,不过贾二爷你这边要是没准信儿,明儿我就去找赖家。” 贾芸劝住倪二后,随即找到贾琏,将此事告知于他。 贾琏听说此事后,虽然心中高兴,但不敢擅专,和他媳妇合计后,随即找到他老子贾赦。 贾赦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把这事详详细细的给我说一遍!” 贾琏随即将贾芸找到他之后的事情告知贾赦。 “你都查清楚了,不是什么人想借咱们的手对付赖大?”贾赦瞪着贾琏问道。 “儿子一知道这事,就和芸哥去查了一遍,孙化儿那小子确实欠下赌债,还偷了不少赖家的东西还债。” “如今孙家现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儿子估摸着他们是怕赖家发现,又被人逼着还钱,这才想着把赖家拉下水!”贾琏说道。 “你见到孙化儿那些人了?” 贾琏摇头道:“没,估计不是被害了,就是在哪关着呢!” “老爷得尽快拿主意才行,那伙人说今儿要是等不到这边的消息,就去找赖家,到时候赖家有了准备,让那伙人杀了孙仁,咱这边就是拿到证词也没用。”贾琏催促道。 “咱们不如先去找老太太,让老太太……” “哼,找老太太,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动不动的了赖家还两说。”贾赦冷哼道。 想到老太太这些年偏心二房,赖大又是荣府的管家,最主要的是想到赖家贪污那些钱,随即不再犹豫,吩咐贾琏道:“你去召集人,别让人发现,晚上咱就去查抄赖家。” “老太太要是知道了……”贾琏神情犹豫道,要是不经过老太太就动赖家,等于落了老太太的脸面,恐怕他们父子俩在老太太那里更加不受待见。 “到时候证据都摆在那里,老太太就是知道了,我也有说头,就按我说的办。”贾赦断然道。 当天晚上贾赦、贾琏打听到史太君已经睡下,便带人来到赖家。 贾琏不放心的让王熙凤时刻关注着史太君那边的情况,随机应变。 赖大昨天没见到孙仁便觉得不对,今天让人去孙家查看,听到孙家人去楼空的消息后,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他一面派人寻找孙仁一家,一面使人打听孙家出了何事。 打听到孙化儿欠下赌资后,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不过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让人时刻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此刻听人回报有一队人马,冲着赖家而来,忙让人将他娘送到贾家,向史太君求助。 贾赦一到赖家,看到赖大带着人堵在门口,心中暗道不好,随即不由分说的,让人将赖家围住,不要放走一个人。 随后让贾琏亲自带人将赖大捉住,押到一边。 “大老爷,小的犯了什么错,求大老爷给小的个明示。” “小的哪得罪了大老爷,不用您动手,小的自己了断!”赖大被人押着,对着贾赦大喊道。 贾赦大骂道:“给我堵住他的嘴,贪得无厌的畜生!” 看旺儿几个堵住赖大的嘴后,贾赦随即命人查抄赖家。 贾赦、贾琏带来的下人,原本并不清楚主子召集他们是为了对付赖大,刚开始还有些犹豫,此刻看赖大被贾赦捉住,又听到贾赦的吩咐,素来对赖大不满的几人,立刻带头冲向赖家。 贾赦看着源源不断搬出的东西,重点对照了证词中提到的几样物件,心中彻底安定下来,随即意气风发起来,不断指挥众人往来搬运,估算着其中的价值。 约有一刻钟,贾政带人赶了过来。 赖嬷嬷一到荣府,便哭着喊着要求见史太君,求了很久,鸳鸯才将史太君叫醒。 史太君听完赖嬷嬷的哭诉后,忙让人找贾赦、贾政等人过来。 得知贾赦带着大批人马出府后,史太君瞬间明白是贾赦要对付赖家,忙让贾政带人去赖家,将贾赦给带回来。 贾赦听到贾政的传话后,将拿到的证词交给贾政,随后指着赖家的这些财物,骂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该死奴才贪了多少东西,乱棍打死都不过分。” 贾政看完既惊且怒,尤其是看到赖大竟然贪墨省亲别院的款项,忙问低声贾赦道:“这份证词都是谁看过?” 这要是传出去,不光贾家家声有亏,还会连累贵妃娘娘的声誉。 贾赦斜睨贾政一眼,虽然对贾政不满,还是将此事详细告诉贾政,想要拉拢贾政和他站在一边,一起应付史太君。 贾政听后却顾不得纠缠赖家,忙拉着贾赦跟他回去见贾母。 贾赦让贾琏在这看着,让人将搜出的财物,都清点后,搬回他院子里,随后押着赖大,和贾政一起回到贾府。 史太君一见到贾赦,便指着贾赦的鼻子怒骂道:“你带人去赖家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贾赦忙跪在地上,禀告道:“儿子查到赖大贪污公账,如今已经查到实处。” “这是儿子拿到的证词,请母亲过目,儿子虽然没细看,但粗略算了,赖家查出来的家产,不下五万两。” “赖大如此行径,要是放任不管,咱府里失了体统不说,还会影响母亲的名声,儿子也是为母亲考虑。” 贾政眼中满是担忧的看着贾母,欲言又止。 史太君看了一眼,跪在旁边伏首痛哭的赖嬷嬷母子,又看向神情异样的两个儿子,拿起证词翻看起来。 房内一时静寂无声,贾母看着证词,脸色微变。 赖嬷嬷一看史太君神色,忙求饶道:“求老太太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开恩,饶了他这一遭吧!” 赖大也不停的磕头道:“求老太太饶了小的,求老太太饶了小的。” 贾赦和贾政二人同时看向贾母,等待着她的决定。 贾母让赖嬷嬷起来后,当着两个儿子的面,怒骂赖大一番后,随即免去赖大大管家的位子。 随后吩咐贾赦道:“老大你明儿个仔细查清楚,赖家该补多少就补多少,余下的东西给赖家还回去。” “母亲,儿子觉得赖大监守自盗,贪墨公账,饶过他已是开恩,这钱财无论如何也要收没。”贾赦忙说道。 史太君怒道:“够了,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贾赦忙磕头道:“母亲息怒,儿子不敢,也担不起这个罪名,儿子听母亲的就是。” “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贾母一锤定音道,随后安抚赖嬷嬷一番,让人将赖大母子送回家。 屋里只有三人后,史太君仍旧怒气难消的问道:“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挑唆的你?” 贾赦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禀告史太君。 史太君听后,神情严肃的叮嘱道:“老大,你将这件事情彻底查清楚,首尾也要收拾干净。” 第一百章 贾政训子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收到贾赦查抄赖家的消息后,便让陆峥收拾此事首尾,涉及到的人员,该转移的转移,该隐匿的隐匿。 “爷,倪二,孙仁一家送走!” “倪二可有怨言?”陆璟问道。 “虽然不舍,但没有怨言,小的和他说了因由,就冲着那份证词,贾家就不可能留着他,他也明白爷的苦心。”陆峥回道。 “小的也将爷的话转告他了,不出五年,必然会让他回京!” “嗯,不要亏待了他!”陆璟点头道。 “爷放心,小的已经安排妥当!”陆峥回道。 随后将收尾工作向陆璟汇报一遍,末了说道:“贾家即便起疑,也查不出什么。” “不管怀疑不怀疑,贾家都会查此事,这样,你回头留些破绽给他们。”陆璟交代道。 “这?”陆峥疑惑的不解的看向陆璟。 “没有天衣无缝的局,总会有破绽,与其被查出来,倒不如我们主动暴露一两处,你将线索的矛头,隐晦指向吴天山家!”陆璟解释道。 陆峥忙点头道:“小的明白了,大爷是想移祸江东。” “不只是如此,主要是提醒贾家,要把眼光放的高一些,不要整天盯着林家!”陆璟摇头道,随后问起冷子兴那边的计划进展。 “冷子兴太谨慎,并没有将那件东西出手!”陆峥摇头道。 “先暂停那边的计划,等我回来再说。”陆璟思忖片刻说道。 如今他的官职任命已经下达,任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礼部已经安排好他回乡祭祖的事宜,他要离开京城一阵子,有些事情需要先暂停。 葛寅和李逸都在为参选庶吉士做准备,在他们的安排没下来之前,两人都不会返乡。 其后几天,陆璟一边安排府中诸事,一面准备回乡事宜。 自赖家被贾赦查抄后,贾家的氛围就颇为紧张,贾家官方给的说法是赖大管家期间贪墨公账。 贾家下人们闻讯后,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同时心有戚戚然,深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赖大虽然贪点,但为贾家任劳任怨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落得个被查抄的下场,幸好老太太仁慈,让大老爷还了一些家产,否则赖大一家的处境更加窘迫。 当贾琏查到,赖家的事情背后似乎有吴家的影子后,不光是下人们心情紧张,贾家主子们心情更为压抑,整天阴沉着脸,使得贾府下人们愈加风声鹤唳。 史太君、贾赦、贾政等人和贾琏反复确认后,心中认定是吴家所为,元春和吴家女同为贵妃,两家又都修建省亲别院,他们想要破坏贾家的名声,好独占省亲的风光。 史太君多次召集贾赦、贾政商讨对付吴家的事,最后定下由贾赦出手,去查吴家的把柄,攥在手里,以应对吴家的发难。 贾宝玉一连病了七天后,庄怀谷拿着贾宝玉的请假条,找到贾政,让贾政延请名医为宝玉治病,不要耽误了学业。 贾政看到这些,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槽糕,诚者,天之道也,内不欺己,外不欺人,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宝玉这种行径,直接突破了他的底线。 贾政面含羞愧的劝走庄怀谷后,顿时不再压抑怒气,唤人喊来宝玉,不由分说就要杖责宝玉。 贾宝玉突然被贾政唤来本就惶恐,听到贾政要打他,顿时吓的骨软筋酥,浑身颤抖。 贾政的小厮在那犹豫不决,有机灵的忙去使人通报史太君。 “拿宝玉,拿大棍,堵上嘴,给我狠狠的打!”贾政怒道。 看到贾政发狠,小厮们不敢违拗,只得将宝玉按在凳子上,举起大板轻飘飘的打了十来下。 贾政顿时大怒,踢开掌板的小厮,自己夺过来,刚打了三五下,仆从门客忙劝起来。 贾政犹自不听,正要继续动手,忽听“老太太来了!” 史太君人未到,满含怒气的声音:“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忙丢开板子,迎了出去。 史太君见到贾政,便止住步,喘息一会,厉声说道:“如今府里发生恁多事情,你大哥不省心,你也跟着添乱,倒教训起宝玉来了!” 贾政忙道:“儿子教训宝玉,也是为了让他上进,好好读书….” 史太君不待贾政说完,就怒声打断道:“要他读书,好好教导便是,天天这样逼着他,害的他见了你,就像鼠儿见了猫一般。” “当初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的,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 想到先是大儿子被人算计抄了赖家,小儿子又打了她最疼爱的孙子,贾母忍不住眼中泛泪。 贾政忙跪地,哭道:“母亲这话让儿子如何禁得起!” “我说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打宝玉,他就禁得起了?” 史太君说着,心里记挂宝玉,也不顾贾政,忙进去瞧宝玉。 看到宝玉仍被堵着嘴,趴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抱着宝玉哭个不停。 少顷,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到了,边哭,边劝解一番,史太君方止住哭泣,让人带着宝玉,跟她回去。 贾政等众人走后,独自无语,孤坐书房,即悲且叹。 回到住处后,史太君、王夫人等查看宝玉的伤势,看并不严重,众人才放心下来,一面令人请太医,一面安抚贾宝玉。 陆璟闻听宝玉挨打的事后,心想这回贾宝玉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了,随即找到林如海告别。 林如海见到陆璟后,想要问清宝玉挨打之事,最终犹豫良久,也未问出口,只是交代道:“别忘了在你返乡前,去拜见徐大人!” “老师放心,弟子不会失了礼数。”陆璟点头道,返乡前拜谢坐师是惯例。 林如海有些忧虑道:“见了你二叔,替我问好!” “老师放心,等弟子返乡归来,就来向老师提亲!”陆璟说道,月前二叔寄来的信中,对他的婚事未置可否,他此行回去还需要说服陆俊才行。 四月初二,陆璟安排好京中的一应事宜后,便带着妹妹回姑苏祭祖。 一路无话,经半个多月,四月十八日到达姑苏城。 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状元回乡不但有仪仗队随行,还有一套流程规范,需要骑马游街,受乡邻祝贺。 以高中后光宗耀祖的宣传效果,来提升科举在百姓心中的高大形象。 当天上午,陆璟换上状元红袍,骑着知州衙门早已准备好的枣红大马,向城内行去。 仪仗在前,护卫在后,姑苏衙役敲着铜罗,一路高喊:“恭贺陆老爷高中状元郎。” 姑苏百姓早就得到状元郎今日回乡的消息,看到仪仗到来,街道两旁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等顿时热闹起来。 百姓纷纷驻足观看,姑苏上一次有举子中状元,还是在开朔年间,距今已有五十多年。 陆璟一路行至孔庙,拜孔圣人像,完成状元回乡的宣传任务。 随后便是姑苏诸多故交,乡邻前来祝贺,陆氏家族的人也纷纷前来,陆璟身为陆氏宗族的族长,陆氏整个宗族都觉得与有荣焉。 陆璟回府后,在家门口的塘前街上,摆了三天的流水宴,凡是来道贺的乡邻皆可参宴,城内百姓得知后,前来祝贺的人愈加络绎不绝。 陆璟此举是在姑苏树立名望,古人对一衣带水的同乡之情,甚为看重,为官者更注重在家乡的名誉。 热热闹闹的三天过去后,陆璟开始准备祭祖事宜。 在陆氏族老的操持下,陆氏家庙摆好香炉、香筒、烛台等五供,三牲饭菜和三茶五酒等。 陆璟向陆氏历代先祖上香后,读祭文,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焚祭文等流程完成祭祖。 随后陆璟将父母的坟茔修缮一番,又买了百亩祭田,同时将族中的家学也修缮了一遍。 陆璟在姑苏待了七天,安排好留守人员后,便让陆东将一些行礼,先行运送至京师,他则带着妹妹来到金陵城,探望李守志。 第一百零一章 婚事分歧 - 红楼翰墨 - 翡瑜 李家在金陵也属名门望族,和甄家、贾家、史家等勋贵不同,李家是书香门第,历代都有人通过科举正途做官。 自李守中卸任国子监祭酒后,李家有些势衰,但李守中当年任国子监祭酒时的学生,如今大多都已出仕,李守中对他们的影响力还在。 而且李守志还在江南学政的任上,掌管着江南省一应科考事宜,江南省的举子见了李守志,都要称呼一声坐师,这些都是李家无形的人脉。 李家二代中,李守中的长子李恢已经出仕,如今在庐州任通判,次子李逸如今也中了进士,李家旁系之中,也有不少人在江南为官。 李守志几个月前大病了一场,如今正在府里安心养病。 陆璟兄妹拜见李守志和罗夫人后,罗夫人便带着陆芷瑜和李纹,李绮叙话,陆璟则留在李守志房内。 “自你幼时,我便觉得你科考有望,不曾想你竟高中状元,超出我的期望多矣。”李守志脸带笑意道。 “全赖诸位长辈教导,若是没有姨夫的帮助,侄儿也难有现在的成绩。”陆璟语含悲痛道。 回想一路走来,李守志对他的诸多提点和帮助,陆璟不由的悲从中来,有些伤感道:“还望姨夫多保重体,莫要思虑过度。” 李守志清楚自己的体况,恐怕熬不过几个月了,他对此已经看开了:“莫要为我担心,生死轮回,我已经看淡了,唯一所虑着就是你姨妈和纹儿,绮儿。” 李守志的年龄并不大,如今还不到四十,李纹今年刚满十三岁,李绮年方十一岁。 陆璟忙劝慰道:“姨夫莫要说丧气话,只要好好保养,将来秋鼎盛,亦不在话下。” “怀瑾不必安慰我了!”李守志摇头苦笑道,“你既然进了翰林院,正好我有一好友,在翰林院多年,我会修书一封,你入京后可以去拜会他。” “多谢姨夫为侄儿打算!”陆璟拜谢道,翰林院内多点熟人,对他快速站稳脚跟也有好处。 “他能提点你的也有限,只是在翰林院资格老些罢了。”李守志感慨道。 “翰林院实则是个熬人的地方,我这位好友在里边熬了十几年,如今也只是个侍讲学士罢了,即使外放顶多是一任知府而已。” “不过你与他不同,你为状元,顶多两三年就会被安排到六部。” “侄儿明白。”陆璟点头道,若是没有背景,那些庶吉士只能在翰林院,慢慢的熬资历升迁。 有不少人在翰林院熬了一辈子,到头来只是从翰林变成老翰林,既无实权也无多少俸禄,还不如外放为官。 不过翰林院是人才储备库,和皇上接触的机会极多,六部官员定期会到翰林院开讲,若是被皇上看重,升迁的速度也极快。 李守志随后将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告诉陆璟,说完这些后,继续道:“以后你在京城,若是有机会帮衬,就帮衬我那苦命的侄女一把。” “姨夫说的可是李纨?”陆璟问道。 “不错,当年我就不同意将侄女嫁到贾家,奈何大哥看重了贾珠的才学,这才和贾家定了亲,谁知我这侄女福薄,嫁过去不到五年,贾珠便去了!”李守志感叹道。 若是当年大哥能够接回侄女,侄女也不会困守贾家,李家无人在京,可想而知,侄女这些年在京中过的如何艰难。 “姨夫放心,若是能帮我自然会帮。”陆璟点头道,随即想到李纹最后是嫁给了甄宝玉,便将甄家、贾家、王家等几家的况,以及京中的局势告诉李守志。 李守志点头道:“自去年你来信,知会江南盐政一事后,我便和大哥谈论过朝中局势。” “你且放心,我李家自定鼎门风起,便紧守家风,极少和那些权贵来往,也从不掺和他们那些事。” 陆璟随即问道:“纹妹妹今年也十三岁了,快要及笄了,可打算定亲?” 李守志脸色悲苦道:“纹儿孝顺,不愿此时定亲,不过好在若是我去了,她也只是守孝一年,不会耽搁太久。” 随即想到李纨还在贾家,便说道:“若是贾家后遭难,还望你能救下我那侄女。” “姨夫放心,李纨母子应该不会有事,若有意外,我自会出手!”陆璟点头道。 三天后,陆璟拜别李守志,带着妹妹轻车简从,来到凤阳。 晚饭过后,陆俊将陆璟召到书房,语带质问道:“你怎会想着要当林如海的女婿,可是如海主动提起的?” 如今林如海在官场得罪的人太多,陆璟若是成了他的女婿,以后的仕途必然会受到影响。 “和老师关系不大,是侄儿看重林妹妹的,这才主动向老师求娶!”陆璟忙回道。 “我看你是色迷了本心,我已经使人打听清楚,如海的女儿自小子骨便不好,恐在子嗣方面有所不妥,你若是娶了她,置我陆家传承于何地?”陆俊沉着脸轻斥道。 “这点二叔不必担心,去年侄儿就已经请名医替林妹妹诊治过,她只是有些先天不足而已,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体已无大碍。” 陆璟随即将黛玉的病,已经当初杜仲对黛玉的诊断,详细告诉陆俊。 陆俊听后,并未罢休,随后将他派人打听到的事一一摆出来,询问陆璟。 陆璟替黛玉解释的同时,穿插着将贾家的一些事告诉陆俊,最后说道:“二叔放心,林妹妹贤淑,才学出众,芷瑜和林妹妹感非常好,对林妹妹也非常认可!” 陆俊看陆璟依然心志坚定,叹气道:“你是非她不娶?” 陆璟神坚定的点头道:“若是二叔见到林妹妹,必然会满意的,侄儿能娶到她,是侄儿的福气!” 陆俊凝视陆璟良久,见侄儿并不退缩,叹道:“也罢,你好自为之吧。” 陆璟看陆俊仍未认可,便将黛玉平常写的一些诗词,挑出几首,说给陆俊听。 雨窗闲话,笑浮生。何限,是非今昨。几遍青山酌对好,依旧黛眉当阁。洒道轮香,润花杯满,不似前秋恶。 绣才捲,一楼空翠迴薄。擬泛烟中片叶,但两湖佳,处任风吹泊。山水清音听末了,隐岸玉筝金索。头上催诗,枕边滴梦,慢惜瑶池落。相看不厌,两峰天际孤削。 榜人遥泛绿,杏叶乱飞黄。缚竹为新槛,逢渔认野航。 树摇山影合,波动月分光。闻说西施面,梅花不倩妆。 ….. 陆俊越听越觉得稀奇,诗意磊落,意境精巧,格调也是萧索疏淡,雅洁高致,一股名士之气油然而生。 芳草才芽,梨花未雨,魂已作天涯絮。晶帘宛转为谁垂,金衣飞上樱桃树。 幽思茫茫,扁舟何许,夕阳一片江流去。碧云犹叠琴头山,月痕休到深深处。 听到此处,陆俊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真是她所写?” 陆璟看陆俊动容,便知道黛玉的才华,已然征服了二叔,忙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芷瑜从林妹妹那里听到后,告诉侄儿的,二叔从这些诗词中,亦可见林妹妹品之高洁,不同于一般女子。” 陆俊闻言,又自赏析一番,从中品出更多的深意,亦从遣词用句中,判断出是出于女子之手。 对林黛玉小小年纪,能写出如此多的佳作,心中亦是惊叹不已,甚至觉得能比肩那些千古才女。 以诗词而窥人见,连带着对林黛玉的看法也发生了转变。 陆璟看向二叔,随即问道:“侄儿知道的还有几首,二叔可要继续听下去?” 陆俊不由自主的点头道:“继续!” 秉晓看色,东风拂槛西。近随青阶合,远与白云齐。 百舌声初度,千峰翠迷。望来处处碧,掩映落花溪。 ...... 陆璟说完后,便停下来,看着陆俊。 陆俊犹自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中,良久方回过神来,仍是忍不住惊叹,对林如海的女儿也产生一种好奇,小小年纪,诗才便如此出众。 随即看到侄儿期待的目光,沉吟一番道:“本来你婶娘要八月进京为璃儿送嫁,既然这样,就让她提前随你一同进京,去见见如海的女儿,若是真如你所言,便让你婶娘为你主持下聘的事。” “多谢二叔成全,侄儿一定会照顾好二婶的。”陆璟忙拜道,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二叔能让二婶随他进京,态度已然发生了改变,也算是初步认可了他的婚事。 陆俊看侄儿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时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摇摇头,随即问道:“对于婚期,你有什么想法?” “林妹妹毕竟还小,侄儿倒是想晚两年再成婚。”陆璟想了想说道,按虚岁来算黛玉今年是十四岁,不过真正算起来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萝莉,因此他不想那么早就娶黛玉进门。 “十三四岁也不小了,这个岁数嫁人的亦不在少数,何况如海的体…”陆俊叹道,虽说大多数父母都会将女儿留到开笄后再嫁,但他主要担心林如海的体能不能支撑住,若是中途林如海去世,陆璟的婚事还要再耽搁几年。 “先把婚事定下来再说吧,至于婚期,还是看看老师的意思吧。” 陆璟明白二叔的顾虑,他也不确定林如海能不能,等到黛玉开笄之年,还是定下婚事后,再和林如海商议婚期吧。 “也好,此事再议吧,我会和如海商议此事。”陆俊点头道。 “璃妹妹的婚期定了吗?” “还未彻底定下来,大致应在十月间。”陆俊说道。 “侄儿在京时,和成玉多有往来,其人不错,也算是良配。”陆璟点头道,随后将他对沈良的观察和评价告诉陆俊。 说完婚事后,陆俊和陆璟二人聊起京中的况,尤其是陆璟将他的一些猜测告诉陆俊,免得陆俊落入局中。 第一百零二章 返回京城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五月初八,陆璟带着妹妹和二婶几人一路从凤阳出发,经半个月回到京城。 回府后,陆璟将二婶郭夫人一行人,安置于西厢房。 随后招来陆北、陆峥询问他离京这一个多月,府中以及京中发生的事情。 府内一切如旧,陆北汇报完后,便先行退下了。 陆峥则将京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陆璟关心的几件。 四月初,遴选庶吉士便已经结束,葛寅选中庶吉士,而李逸淘汰,被任命为岳州平江县的县丞,几日前已经离京。 四月下旬时,庄怀谷和贾宝玉第二次发生冲突,史太君强行命令贾政,将庄怀谷辞退。 前几日朝中通过一项朝议,扩大江浙地区的桑田,让更多蚕农种桑养蚕,朝廷会统一安排制造局,采购生丝。 休息一天后,陆璟将二婶来的原因告诉妹妹,并让妹妹去请黛玉来见二婶。 林黛玉自陆璟兄妹离开,便时常感觉有些无聊,心中亦是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昨天收到陆璟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心中极为欣喜,顿时觉得生活又多姿多彩起来。 此刻闻听芷瑜来邀请她,是要去见他们的二婶时,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忐忑的不安的精心装扮一番,衣服、首饰选了半天,都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陆芷瑜选定几件,替林黛玉装扮一番,就这样林黛玉心怀惴惴的来到陆府。 郭夫人看着芷瑜带着黛玉进来,顿时眼前一亮,见黛玉周身秀雅绝俗,带有一股轻灵之气。 仔细打量一番,见其眉目如画,眸似秋月,桃腮带笑,身段风流,聘聘袅袅,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对黛玉的身姿样貌非常满意。 林黛玉羞答答的见礼道:“黛玉拜见夫人!” 郭夫人看虽是含羞应答,但落落大方,娇媚动人,忙扶起黛玉,拉着黛玉的小手,让黛玉坐到她身边,随后退下手腕上的镯子,给黛玉带上:“初次见面,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林黛玉羞红了脸,推脱不过,便谢道:“黛玉谢夫人厚爱。” 郭夫人看黛玉温柔娴静,心中暗暗称赞,随即问起黛玉年岁,日常起居等家常事。 林黛玉一一作答,表现的乖巧又不失智慧。 郭夫人点点头,暗赞黛玉言辞有度,举止若幽蓝,随即问起关于管家、女红、读书等各方面的一些事情。 林黛玉明白到了正题,忙不急不缓的和郭夫人探讨起来,她这段时间,经过李嬷嬷的培养,不仅自带一直雍容华贵的气度,对管家、女红等事也非常娴熟。 一番考察后,她对黛玉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温柔可人的性格极为喜爱,对黛玉各方面生活技能亦是非常满意,心中一边暗赞陆璟有福气,一边不吝言辞的夸赞黛玉。 林黛玉听到郭夫人的夸赞,心中暗自喜悦,明白她得到了郭夫人认可。 送走黛玉后,郭夫人让人传话陆璟,说她对黛玉非常满意,等她选好日子,便为陆璟去林家提亲。 陆璟虽然对黛玉极有信心,但此刻得到二婶的肯定回答,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他随后找到林如海,和他简单的说了江南一行的经历,问道:“弟子打算明日到翰林院销假,不知老师有什么嘱托?” 林如海神色颇为严肃道:“为师虽说也在翰林院,但前几个月,不会给你任何助力。” 陆璟思考一番后答道:“老师是想考验弟子,能否凭借自己的手段,在翰林院站稳脚跟?” “不错,翰林院只是你初入官场的第一步,论理为师应该带你融入其中才是。”林如海说道。 “不过这官场第一步,也是最能让你体会到官场是是非非的地方,若是有了我的帮助,你便缺少了这些体悟,对你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陆璟点头道:“弟子明白老师的苦心,弟子会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翰林院立足。” 林如海欣慰道:“当年为师初入翰林院时,也颇受排挤,若非有一二好友扶持,恐怕为师也难有现在的成就。” “老师当年为何会被排挤?”陆璟略感诧异的问道。 “呵呵,说来也是可笑,只因我林家曾是侯门,为师又娶了当时权势鼎盛的荣国公嫡女,就被他们归属到勋贵一方。”林如海冷笑道,如今再想起那段岁月,方觉得多么可笑。 “说是排挤,实际上也只是冷遇罢了,当时他们对为师态度颇为冷淡,也有些人在背后说些流言蜚语,说为师是靠着家世和岳家才被点为探花。” “这恐怕是翰林院中,常用来排挤人的手段吧?”陆璟问道。 “不错,当时岳父位高权重,他们不敢明面上为难,只能暗地里使些手段而已,为师当时年纪尚轻,也曾一度对仕途感到心灰意冷。”林如海感慨道。 当年他高中探花,正是意气风发时,突然受到这种冷遇和打击,心态有些失衡,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找谁告状,毕竟人家只是疏远你而已,任谁也无法指责。 “为师当年险些一蹶不振,不过好在翰林院中,有一两个好友时常劝导为师。说到底不过是多熬了一段时间罢了,毕竟都是同僚,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否则一个妒贤嫉能,打压后辈的骂名是跑不了的。” “原来如此。”陆璟点头道,一个熬字,就可以感受到当年林如海内心的煎熬。 “进入翰林院后,虽说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为师这样的遭遇,但各有各的磨难,若是受的住,则苦尽甘来,受不了,成就也有限。”林如海提点道。 “弟子明白,不说那些老翰林,就是新入翰林院的人,也都是各地的佼佼者,都是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自古文人相轻,相互看不顺眼,亦在所难免。”陆璟说道。 “这次就算是为师对你的一次考验!” “老师放心,弟子有信心,通过老师的这次考核。”陆璟说道,若只是孤立,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不足为惧。 他在翰林院也不是没有根基,除了已经考中庶吉士的葛寅,还有如今在翰林院任检讨的陈庭,还有李守志介绍的章承柳,想要初步融入翰林院并不难。 第二天陆璟便去翰林院消了假,以后除了休沐日,每天都需要到翰林院打卡上班。 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元,只是简单询问一番后,便让人将陆璟带到典簿厅与待诏厅。 翰林院官职最高的是从二品的掌院学士,其下是三品到四品之间,品级不定的翰林院大学士。 翰林院大学士之下,是正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和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随后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从六品的翰林院侍读,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正八品的翰林院五经博士,从八品的翰林院典籍,正九品的侍书,从九品的侍诏,最后是不入流的孔目和庶吉士。 陈庭是上一科考中庶吉士,去年升任翰林院检讨,比着陆璟从六品的编撰要低上两级。 葛寅刚考中庶吉士,还未有品级,需要等两年后,下次科考开始前,通过考试来评定品级。 翰林院的主要职责有充经筵日讲,掌进士科考之事,论撰文史,稽查史书,稽查官学功课,稽查理藩院档案,入值侍班,教习庶吉士等。 每年秋天国朝都会举行经筵典礼,翰林院则负责筛选主讲官员,这些官员一般也都是翰林院出身的内阁大学士,尚书,侍郎,詹事等。 春闱时辅助礼部组织会试,秋闱时主导京畿地区的乡试,会试中会从翰林院选拔读卷官,乡试时会充当考官。 翰林院还会负责撰写祝文,碑文,祭文,册封皇后,妃子,诰命,王公大臣的一应公文。 当然最让人羡慕的职责是入值侍班,充当皇上的顾问,在尚书房侍值。 翰林院内有典簿厅与待诏厅两处,典簿厅掌管朝中奏章,文移及吏员,差役的管理事务,并保管图书。 待诏厅掌缮写,校勘,编撰文史之事。 陆璟是翰林院编撰,负责修撰前朝历史,归属于待诏庭。陈庭也是属于编写文史的人员,和陆璟在一个办公厅。 如今翰林院中他们这一科的进士,只有探花还未回归,榜眼聂庄,十几个庶吉士都已经归位。 得益于那天在琼林宴上的一番的言辞,陆璟入职的第一天,那些同科的庶吉士,大多对他都比较亲近。 其他人则因各种原因,对他的态度比较平淡。 第一天,陆璟也未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初步了解他的职责,以及今后的工作。 其后几天,陆璟除了完成本职工作外,便一直观察翰林院不同年龄层次人的工作习惯和心态。 同时和同科的那些庶吉士,基本上都混的比较熟悉了,大家都是初入官场,需要相互扶持,因此也没有那种特别孤高不合群的存在。 第一百零三章 三书六礼 - 红楼翰墨 - 翡瑜 郭夫人自那天见过黛玉后,其后几天又多次让陆芷瑜喊来黛玉,通过多天的相处,对黛玉也越发喜。 她入京后的第七天,便开始张罗起陆璟的婚事,想要尽快将陆璟和黛玉的婚事定下来。 因陆林两家已经口头约定了婚事,接下来只需要完成求婚,订婚,成婚的相应流程。 第一步便是找官媒提亲,有道是男无媒老而不得妻,女无媒老而不得嫁,媒人亦有官媒和私媒之分,一般官宦人家都会请官媒,而民间多是请私媒。 郭夫人这几天,一面让人打听了京中那些官媒的名声,一面带着陆璟的生辰八字,请法源寺高僧批注命理。 陆璟在郭夫人找人批命理时,便开始准备下聘的礼单。 从谈婚到订婚,再到结婚,一共需要经过三书六礼的整个婚姻礼仪。 三书是聘书,礼书和迎书,聘书是在纳吉时,男方交予女方的定亲文书。礼书是过大礼时所用的文书,列明大礼的物品和数量。迎书是迎接新娘过门时,男方送给女方的文书。 六礼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纳彩是由男方请官媒向女方提亲,男方在纳采时,需要准备一些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方。问名是指女方家长接受男方的提亲后,将女儿的年庚八字送给男家。 纳吉又称文定,是指男方接到女方庚帖后,将庚帖置于神像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以确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待确定双方没有相冲相克之征象后,则遣媒人致薄礼相告,文定也称为小定。 纳征是指男方将聘书和礼书送到女家,并在大婚当月,备齐聘金,礼金及聘礼,请两位全福太太和媒人一起,将聘礼到女方家中,而女方也需回礼,纳征也称为大定。 请期是男方择定合婚的良辰吉,并征求女家的同意。亲迎是指在结婚吉,新郎偕同媒人和亲友,亲自去女方家中迎娶新娘。 六月十二,宜纳财,求嗣,嫁娶,纳采,开市,祈福。 郭夫人经过一番筛选,最终请了京中名声最好的官媒江大娘,于六月初六这天,到林家为陆璟提亲,同时也提前将两家的况详细告诉了江大娘。 江大娘听说是替状元郎提亲,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自从京中那些贵妇得知状元郎还未定亲的消息,就不断使人传话,想把女儿嫁给状元郎,在她看来,替状元郎提亲那是铁定要成的。 最主要的还是陆家出手大方,说这亲事要是成了,光是谢媒礼就是一百两,她以往保媒多是收二十两,各别大方的也会包个五十两。 当天一早,江大娘特意换了一新衣裳,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眉开眼笑的来到陆家。 她已经打听清楚,陆家和林家都是官宦人家,女方的父亲又是陆璟的老师,两人既是亲戚又是师兄妹,正好相配,因此更加觉得此事十拿九稳。 郭夫人早已准备好纳彩的礼物:两只大雁,六匹绸缎,六匹蜀锦,六头面首饰,十品果盒。 婚礼下达,纳采用雁,雁属阳鸟,顺乎阳,随时南北,而不失其节,寓意忠贞不二,夫唱妇随,不离不弃。 一般提亲只需带大雁和少许果盒便可,为了显示陆家对黛玉的重视,陆璟特意加上了锦缎和首饰。 江大娘到后,郭夫人仔细叮嘱一番,便让人抬着礼品,跟着江大娘到林家。 江大娘看到陆家准备的求亲之礼,暗暗咋舌,这陆家还真是看重林家姑娘,求亲礼,就这般厚重,到时候纳吉时的文定礼,纳征时的聘礼,岂不是更加丰厚。 林如海昨天得了陆家的消息,因此特意请了几天的假,在家等待。 等江大娘在林家喝了一杯茶水后,林如海便走了出来。 江大娘忙拜见道:“民妇江氏见过林大人!” “不必多礼,请坐,不知江大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林如海面带笑意道,虽然心中知道她是陆家请的官媒,但面子上还是要装一下。 江大娘重新落座后,满脸堆笑道:“回林大人的话,民妇是朝廷认的官媒,说起来民妇早就听说林大人家的千金温柔贤惠,是个顶尖的姑娘,多少人家都想上门求亲呢,这不,状元郎打听到林姑娘的,便让民妇替他求亲来了。” 林如海问道:“可带来了生辰庚帖?” 江大娘听了心中大喜,问到生辰八字,这事基本上就成了,忙将陆璟的生辰八字双手奉上,喜气洋洋的说道:“大人瞧,这是状元郎的生辰八字,法源寺的高僧亲自给批的命理,是一等一的好命。” 林如海接过命帖,端详起来,早几他便请钦天监为陆璟和黛玉批过八字。 陆璟是长流水命,黛玉是杨柳木命,水木相合,水润而木生,木盛固水势,不存在谁强谁弱,两人能够相互扶持,和谐相处,乃是天作之合。 林如海看完后吩咐丫鬟道:“去请姑娘出来,让她为江大娘准备一份谢礼。” 江大娘一听心中更加欢喜,忙问道:“大人这是同意了?” 林如海点头道:“江大娘稍坐,我去取黛玉的庚帖。” “大人不用顾及民妇。”江大娘眉开眼笑道,虽说早就猜测此事十拿九稳,此刻听到女方同意,还是忍不住兴奋,此行不但完成了男方家的嘱托,促成了一桩好姻缘,还能拿到不菲的谢媒礼金。 “姑娘,成了,成了!”雪雁一直在前院打听消息,听人说林如海已经去取黛玉的庚帖后,便兴高采烈的向黛玉报喜。 “恭喜姑娘!” “姑娘大喜” 紫鹃,红苕几个丫鬟忙面带喜色恭喜黛玉。 林黛玉听了既羞且喜,等了这么久,她和陆璟的婚事终于定下了,随即长舒了一口气。 听着紫鹃几个丫头对她的打趣,羞的将帕子盖在脸上,想要遮住满面的红晕。 紫鹃笑道:“姑娘要盖也该盖红盖头才是呢。” “去你的!”林黛玉顾不得羞怯,忙取下手帕。 说话间,林如海派的传话丫鬟也到了。 林黛玉忍着羞怯,一边准备谢礼,一边反击着丫鬟们对她的打趣。 准备好谢礼后,林黛玉面带羞的来到正堂,进去后的第一眼,就看到陆家送的一对大雁,面色更加羞红。 江大娘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随即对着黛玉就是一顿夸赞,什么貌似天仙,仙女下凡,如花似玉,秀外慧中,贤良淑德。 尤其是黛玉将谢礼送给她时,更是高兴不已,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只要是好话就往黛玉头上搁。 搞得黛玉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没有了初进来时的羞涩,只是难以招架这种夸赞。 好在林如海取完庚帖,重新回到正堂,替黛玉解了围。 江大娘接了黛玉的庚帖,便兴高采烈的回到陆府,郭夫人忙将准备好的谢礼送上,江大娘喜的眉开眼笑,直夸两家人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陆林两家交换庚帖后,各自将庚帖置于神像前,如果三之内,家中无碗盏敲碎,或家人吵嘴的况,就会请人排八字,若双方无相冲相克之象,则婚事初定。 这三天来陆家和林家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出了一点差错,好在三天平安渡过,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陆家请了钦天监替两人批了八字,说是八字相合,两人乃是天定的姻缘,两家听了也都是大喜,便约定三后举行小定之礼。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零四章 文定礼成 - 红楼翰墨 - 翡瑜 文乃礼也,祥乃吉也,言卜得吉,而以纳币之礼,定其祥也,是为文定。 放小定当天,女方需在家中设下酒席,招待来下定礼的媒人和男方家的亲友,同时需要女方的女亲近长辈,来为其亲自主持小定礼,并作陪。 林如海思虑再三,考虑到黛玉的名声,最终请了史太君为黛玉主持小定,若是黛玉订婚,连外祖母都不通知,传出去黛玉亦会孝道有亏,何况林家在京中也没有别的亲戚。 史太君接到黛玉要进行小定的消息时,心很复杂,这些天贾府发生太多事,林如海又铁了心疏远贾家,她差点忘记黛玉要订婚的事。 如今黛玉的婚事已成定局,她开始盘算着如何借此事,挽回黛玉对贾家的感,以及从林如海那里获得足够的利益。 思忖一番后,她让人通知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人,明天陪着她去林家。 未几,王夫人等三人不约而同的聚在史太君处。 王夫人开始几天觉得黛玉订婚,不会在纠缠宝玉,很是欣喜,可黛玉嫁的好,又让她有些难受。 “林姑娘果然是个有福的,能和状元郎定亲,这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邢夫人虽然和黛玉不亲近,但看王夫人脸色难看,忙笑道。 “是啊,林妹妹自小就养在老太太跟前,跟老太太亲近,老太太给她主持小定,想必林妹妹心里也是欢喜的。”王熙凤既恭维老太太,又附和她婆婆道。 王夫人听着两人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建议道:“如今咱们修建娘娘的省亲别院,东挪西借的,府里也快见底了,老太太你看,咱们是不是趁着这次机会,找林家借个几万两。” 为了能尽善尽美,她又找薛家借过两次银子,如今王熙凤也不再帮着她放印子钱,她只好将此事,都交给周瑞夫妻俩打理,为了凑钱,不仅加大了放印子钱的力度,还调高了利息。 史太君也是如此想法,尤其是想到过年时,林家送的年礼跟没送一样,林如海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便点头道:“老二家的说的有道理,这次去林家是该和你妹婿说说这事了。” 王熙凤闻言,站在旁边不再说话,心中暗骂王夫人成天尽想着美事,如今公中基本上空了,她的嫁妆都快捞回来了,想着等再过几天,就开始装病,先将管家的差事先撂开再说。 贾母想了想又交代道:“这事先别让宝玉知道。” “老太太放心,如今就咱们几个知道这事,咱们不说,想来宝兄弟也不会知道的。”王熙凤笑道。 王夫人和邢夫人也都点头应下来,史太君不放心的又交代一番,便让她们各自离去。 林家今颇为闹,林如海请了几位好友过来,参加黛玉的小定礼,主要是邀请他们的家眷前来观礼。 徐经年带着夫人和小女儿徐岚来到林家后,徐岚便去找黛玉了。 林如海曾带着黛玉去徐家拜访过一次,林黛玉和徐岚年龄相近,兴趣相投,便结成了手帕之交,常有书信来往。 史太君到后,先是拉着黛玉叙了一番思念之,惹的林黛玉颇为伤感,她对史太君还是有很深的感,如今史太君能为她主持小定,她也颇为欣喜。 邢夫人为了刺激王夫人,对黛玉表现的极为亲近,一直拉着黛玉说些恭喜的话。 王夫人口是心非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熙凤恭贺黛玉后,一直陪着众人玩笑,活跃气氛。 郭夫人邀请了她在京中的几个姐妹,带着准备好的聘书和小定礼,和江大娘一起来到了林府。 陆璟准备的小定礼是八盒礼,两盒装有金银玉手镯各一对,金纹富贵戒一对,七宝玉如意一对,紫金蝴蝶钗一对,白珍珠璎珞一对,翡翠明玉簪一对,青玉玫瑰钏等十六样名贵的金玉首饰,两盒装有蜀锦,苏绣,丝绸,水纹纱等锦绣绸缎,两盒装有刻着一堂缔约,良缘永结的金银子,两盒装有十六样各式糕点。 林黛玉打扮的颇为用心,穿的是桃红色纹绣百蝶戏花上衣,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披浅色的薄烟纱衣,青丝上缀着点点紫玉。 脸上薄施粉黛,白皙中透着淡淡的胭脂红,弯弯的柳叶眉,配上一双似喜非喜的含目,粉腻酥融滴,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魂。 林黛玉出来后,众人纷纷打量黛玉,见她眉黛如青山,眼波似秋水,腰纤不足盈盈一握,袅袅婷婷,明媚滴柔无骨,出尘飘逸,都在心中暗赞,仙姿玉容。 郭夫人夸赞黛玉一番后,将陆家准备的文定礼送给黛玉。 林黛玉接了小定礼后,也将准备好的回礼取了出来,她准备了文房四宝,四样针线。 文房四宝都是她精心挑选的,针线也都是她这几天亲手绣的,她的针线本就不错,这次心中带着意,更是用心,做出来的荷包、香囊、扇、络子更显精致。 众人先是看了男方的小定礼,纷纷暗赞陆家还真是看重林姑娘,这八盒小定礼都快赶上普通人家送的聘礼了。 随后看了黛玉的针线,也纷纷夸赞黛玉心灵手巧,女红出众。 待众人叙话完毕,林府摆宴招待众宾客,在一众恭贺声中,陆璟和黛玉的小定圆满结束。 随后郭夫人和前来观礼的宾客,都告辞离去,只有史太君、王夫人等贾家的人留了下来。 史太君将黛玉唤道前,搂着黛玉的柔肩,道:“玉儿,如今你也定亲了,要是你母亲还在,想必也是高兴的。” 林黛玉被贾母的话勾得,想到了贾敏,订婚的喜悦被冲淡了几分,心中不免有些黯然:“黛玉会向母亲祷告的,希望母亲泉下有知,也能放下对黛玉的担心。” “唉,你母亲是我最疼的小女儿,你也是我最疼的外孙女,如今你婚事定了,我老婆子也能放心了,就是以后见了你母亲,也能对她有个交代。”史太君想到女儿颇为伤感的说道。 林黛玉眼圈微红的忙劝道:“外祖母千万别这么说,您老正秋鼎盛呢,千万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王熙凤忙打圆场道:“老太太你看林妹妹大喜的子,你提到林姑妈,要是惹着的妹妹掉了金豆子,可就不好了。” 老太君忙搂着黛玉安抚一番,说起黛玉小时候在贾家的事,尤其提到她对黛玉的照顾。 林黛玉忙说道:“外祖母放心,黛玉虽然年幼,也知道外祖母疼黛玉,黛玉以后自会孝敬外祖母的。” 王熙凤看气氛有些沉闷,忙笑道:“赶明妹妹多回府里看看老太太,你是不知道,老太太天天当着我们面前念叨你,搞得我都是吃味不已,到底是比不了妹妹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 “凤丫头就知道胡说,我对你就不疼吗,只是你妹妹生的体弱,这些天没往府里送个消息,我这心里一直挂念着。”史太君笑道。 林黛玉心中颇为感动:“外祖母对黛玉的疼,黛玉自然记在心里,黛玉的体已经无碍了,只是这些天府里事也多,黛玉多次想去拜会外祖母,都未成行。” “没事了就好,如今你的婚事也定了,就该好好养着,养好了子,也省的让夫家挑剔。”史太君教导道。 林黛玉回道:“黛玉记住了,外祖母也要多保重体才是。” 王夫人插话道:“来时老太太还担心林姑娘和府里不亲了,如今看林姑娘心里还记挂着老太太,想必是能彻底放心了。” “黛玉自小就住在府里,都是外祖母,舅母们照顾,自然是和府里亲近。”林黛玉忙回道,心中却发现此时的异常,王夫人和邢夫人不断的打量,府里的花瓶摆设,和陆家送来的那些金玉首饰。 “我就说林姑娘是记恩的人,府里对她的好,哪能说忘就忘呢。”王夫人对着王熙凤笑道。 “二舅母说的黛玉都无地自容了,府里的恩,黛玉一直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怀。” 林黛玉心中越发觉得不对,虽说二舅母平常不待见她,但以往当着外祖母的面,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史太君瞪了王夫人一眼,不悦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玉儿在我跟前是最懂事的,是最孝顺的,论孝心连宝玉,探丫头几个都比不上玉儿。” 王夫人讪讪一笑,不再说话,心中暗恨老太太偏心,薛家都借给贾府二十多万两银子了,偏偏在老太太跟前,还不如忘恩负义的林家。 邢夫人低眉顺眼的也不说话,只是心中暗暗羡慕林家的财力,单看这家具、摆设,就知道林家是个不差钱的。 王熙凤看气氛冷场,忙笑道:“林妹妹素来是个知冷知的人,听说如今又在管着家里的一摊子事,这才抽不出时间。” 史太君心中一动,忙问道:“玉儿,如今可是你管着林家?” “年后这几个月,父亲让黛玉学着管家,如今也是刚刚上手,黛玉又没有凤姐姐的才干,还在学习中。”林黛玉回道。 “妹妹这话倒是打趣我了,要论聪慧,我可比不了妹妹,妹妹也就是刚上手,等管个几年,自然要比过我。”王熙凤笑道。 史太君接话问道:“玉儿可知道府里如今修园子的事?”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零五章 取字秀眉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送完宾客后,看到史太君几人围着黛玉说话,便悄悄的放慢脚步,听着几人的对话,想看看史太君几人对黛玉的态度。 只听几句,他便察觉到几人的心思不纯,尤其是听到王氏苛责黛玉的话,便有些忍不住,如今又听到史太君问起省亲别院,忙轻咳了一声,缓缓走进来:“拜见岳母大人。” “免了,都送走了?”史太君抬眼看向林如海道,若非是当着黛玉的面,她都要质问几句,是不是贾敏走了,林家就要和贾家断了姻亲。 林如海回道:“都送走了,玉儿,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和你外祖母,舅母有事要谈。” 林黛玉听到外祖母问她省亲别院的事,心中便有些明白,恐怕外祖母她们是想找林家借钱来着,有心想要听一听,但看到父亲的眼神,便向史太君几人告别。 林如海这些天颇为关注贾家的事,尤其还有贾琏和王熙凤这两个眼线,自然知道贾家如今已经的经济况,也不等老太君几人开口,便说道:“当初我在扬州时,将玉儿托付给岳母大人,岳母大人对玉儿也甚为疼,小婿心中一直感激。” “小婿自问也没有对不起贾家的地方,但省亲之事,是荣府家事,和林家无关,还请老太君恕罪,小婿并不想参与其中。” “你这说的什么话,贵妃省亲乃是天恩,若是事办好了,林家也会跟着沾光,怎能说和你无关?”史太君不悦道。 沾光,沾麻烦才是真的,林如海心中暗道,随即摇头道:“这种光不沾也罢!” 即便不涉及到政事,靠一个女子的痛苦,来维系的荣耀,他也不屑参与进去。 王夫人顿时怒道:“林姑爷是对贵妃娘娘心有不满吗?” “不敢不满,我还是那句话,林家只是不想参与进去,和其他因素无关!”林如海不客气的回怼王夫人道。 史太君看林如海态度坚决,随即说道:“林家不参与也可以,但看在已经去了的敏儿面子上,借贾家些钱周转总不过分吧?” 林如海心中一叹,知道今天不拿点钱出来,是摆不平这事了,随即说道:“老太太稍待!” 庶几,林如海拿出两万两银票交到王熙凤手中:“看在老太太照顾玉儿多年的份上,这两万两就当是玉儿孝敬老太太,偿还贾家对玉儿的照顾之恩。” 虽然林如海出了银子,但史太君的面色更加难看,林如海这么说,等于是断了黛玉和贾家的联系。 她随即不满道:“贾家就是再揭不开锅,老也不至于要玉儿的银子,你也不用拿话堵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我也不瞒你,如今府里因修园子,暂时难以周转,我老婆子也就厚着脸皮,跟你开这一次口,林家能借多少银子给我们?” 林如海摇头道:“老太太既这么说,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替玉儿偿还贾家的恩。” “如今玉儿刚定亲,府里也要给玉儿准备嫁妆,京中的花销也大,这两万两已是我能拿出的极限。” “娘娘省亲的事若是办好了,这也是维护皇上的面子,对你也有好处,你为何非要拒绝?”史太君察觉到林如海的态度,太过坚决,心中暗自觉得不对。 林如海看史太君神色,叹了一口气,提醒道:“当年甄家四次接驾,至今在户部还有数百万两的亏空,如今上皇还能照看甄家,这事还压得住,但以后皇上总会追究这些亏空,此事还是量力而行为好,否则终会惹下祸端。” 王夫人听了顿时怒目而视,从旁拱火道:“我们借了钱,也不是不还,林姑爷家财丰厚,借我们周转几个月又何妨,左右也耽误不了什么,我看追根到底,还是人走茶凉,敏妹妹不在了,你对贾家的分也没了。” 老太君听了林如海的话,虽然心中有些思绪,但此时却被林如海的油盐不进,气到了:“若是敏儿还在,你也不至于让我这老婆子的脸撂在这,到底是敏儿不在了,你也不顾我老婆子的脸面了。” “岳母大人这么说就辜负了女婿的心意,也看错了我对妻子的感。”林如海摇头道,也不再解释。 最后无论老太君怎么说,林如海就是不肯松口,老太君只好带着王夫人几人含怒离去。 林如海送走贾家几人后,郁闷的回到书房,今天本是个大喜的子,他的心也不错,现在全被贾家搞砸了。 林黛玉一直在焦急的等待消息,得到史太君几人立刻的消息后,忙来到林如海处。 “父亲,外祖母她们走了?” 林如海看到女儿一脸担忧,忙收敛心,安慰道:“玉儿放心,为父已经处置妥当。” “父亲,外祖母她们是为借钱来的?”林黛玉心中颇为失落的问道,她原以为外祖母几人是真心为她道贺的,如今看她们别有目的,心中难过之极。 林如海看出黛玉的心思,温言安慰道:“玉儿别想那么多,你外祖母虽说心思复杂了些,但还是疼你的,至于其他人也不必理会。” “黛玉知道了,不知道二舅母和母亲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林黛玉问道。 林如海叹息道:“等时机到了,为父自会告诉你。” 看黛玉忧色甚浓,林如海继续劝道:“你如今也定亲了,以后嫁过去就是陆家的长房长媳,也该好好学学宗族的一些事了,过几天我会请徐夫人来教你。” 林黛玉点头道:“黛玉不会辜负爹爹的期望。” “为父自小便把你充男孩教养,如今你也订婚了,也该给你取了字了。”林如海随后感慨道。 “你一向聪慧,诸多须眉也不及你,为父便为你取字‘秀眉’!” “女儿谢父亲赐字!”林黛玉立刻屈膝行礼道。 陆璟一直在家等着订婚的消息,未时初刻见到二婶带着人回来,便去问明况,得知一切顺利后便放心下来。 他拿着黛玉送的文房四宝和四样针线回到内书房,将荷包,香囊,扇袋,络子一一取出,欣赏起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零六章 再见宝玉 - 红楼翰墨 - 翡瑜 虽然史太君、王夫人等人竭力想要瞒住贾宝玉,但贾家人多口杂,有下人从外边得了消息,没几天整个贾府便都传遍了。 贾宝玉得知黛玉定亲的事情后,倒没像上次那样大吵大闹,反而闷闷的好几天不怎么说话。 贾母和王夫人一直在想尽办法安抚宝玉,最终在她们的刻意引导下,贾宝玉接受了现实。 这天贾宝玉特意求了贾母,要出去散心。 贾母原不想宝玉出去,但待不住宝玉央求,便让人好生跟着宝玉。 贾宝玉出了荣府,便让人打听陆家的地址,随后来到陆家。 “爷,贾宝玉如今正在咱们府中!”陆璟刚一进府,陆峥便迎上来说道。 陆璟闻言,有些诧异道:“他怎么来了,没闹什么事吧?” 陆峥摇头道:“这倒没有,一直规规矩矩的,也不怎么说话。” “未正时他便来了,说是要见爷,小的本想劝走他,谁知他说今天一定要见到爷,还说就在府外等着爷。” “小的担心影响不好,便将他请进了府里,如今他已经等了爷近一个时辰。” 陆璟想了想道:“你让人准备一桌酒席,既然人家来访,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约有一刻钟,酒菜备齐,陆璟将贾宝玉邀到偏厅就坐。 陆璟看贾宝玉除了情绪低落外,神情倒是颇为平静。 只是自从进门后,就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便给贾宝玉斟了一杯酒,露出亲和的笑容道:“上次见贾兄弟时,便觉得贾兄弟与众不同,听说贾兄弟耳根洗尽功名话,今生不愿论簪笏,颇有古之隐士风范。” “只是世情难容,悠悠沧海深不测,隐逸深处唯孤云,旁人很难理解贾兄弟。” 贾宝玉本以为陆璟只是虚伪的客套话,可没想到陆璟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盯着陆璟的眼神中浮现犹豫之色,还未说话,气便先泄了一半。 陆璟继续笑道:“上次见面,还未来得及说话,贾兄弟便飘然而去,不知今日贾兄弟来寒舍何事?” 贾宝玉闷闷不乐的答道:“我听说你和林妹妹定了亲,就想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配得上林妹妹?” 陆璟闻言后,点点头,虽然贾宝玉被养的有些不谙世事,但心思单纯,倒不用他在费心去套话,便笑道:“原来如此,如今已经见到了,贾兄弟认为在下能否配的上林妹妹吗?” “配不上,委屈林妹妹了!”贾宝玉神情委屈道。 陆璟不以为意的笑道:“呵呵,贾兄弟倒是赤诚,不瞒你说,我亦有同感。” “林妹妹确实是如仙子一样的人物,而我只是这尘世间的凡人,仙凡有别,自然配不上林妹妹!” “说的好,林妹妹就是仙子下凡!”贾宝玉深有同感道,自第一次见到林黛玉,他心中便有这种想法,此时听陆璟也这么说,恨不得立刻引为知己。 陆璟话锋一转道:“虽说在下自认配不上林妹妹,但老师既然将林妹妹许配给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林妹妹,不说对林妹妹百依百顺,但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说的太对了,就是不能让林妹妹受任何委屈,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知己。”贾宝玉大声赞同道,觉得陆璟说出了他的心声,对陆璟的看法亦发生改变。 陆璟摇摇头,随即问道:“贾兄弟觉得林妹妹的婚事,应该由谁来做主?” “自然是老…,是林…林姑父做主!”贾宝玉吱吱呜呜半天,最后失落道。 “贾兄弟果然明白事理,子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道此处,陆璟突然笑容一敛,神情严肃道:“既然老师已经做主定下了林妹妹的婚事,林妹妹的事情,自然和贵府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不知道贾兄弟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问在下?” 贾宝玉被陆璟气势所摄,有些紧张的说不出话。 陆璟见此摇摇头道:“罢了,你过问黛玉的婚事,本是极为失礼之事,但看在你也是为黛玉着想的份上,此事就此作罢,只是以后,还请贾兄弟慎言! 贾宝玉点点头,犹豫一会,再次盯着陆璟,问道:“你能对林妹妹好吗?” “这是自然,黛玉是我的未婚妻,将来会成为我的妻子,我自会一生一世都对她好,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陆璟正色道。 贾宝玉闻言后,重重的点头道:“你能说出那番话,可见你能懂林妹妹,我相信你会对林妹妹好的!” 说完这番话后,他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放心,以后我自会注意的!”贾宝玉说完,便起身欲走。 陆璟忙拦住贾宝玉,笑道:“贾兄弟等了这么久,怎么也得喝一杯再走,我敬贾兄弟一杯。” 陆璟将一杯酒递给贾宝玉后,随即举起手里的酒杯致意,一饮而尽。 贾宝玉握着手中的酒杯,犹豫一下,最终举杯饮下。 陆璟拉着贾宝玉坐下,又给贾宝玉倒了一杯酒后,问道:“贾兄弟觉得薛姑娘如何?” 贾宝玉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宝姐姐容貌丰美、温柔贤惠,府里的人都称赞她!” “那史姑娘呢?”陆璟问道。 “湘云妹妹娇憨可爱,也是极好的。”讨论起女孩子,贾宝玉来了些兴趣,也没意识到陆璟是怎么知道她们的。 “若是让你在她们中选一个做妻子,你会选谁?”陆璟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贾宝玉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道,宝姐姐虽然温柔贤惠,可是老是劝他一些仕途经济的话,至于云妹妹,自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喜欢应该是有的。 “呵呵,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你父母让你,从这二人中为你选一个定亲,你更不想和谁定亲?”陆璟问道。 贾宝玉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摇头道:“我不知道,她们虽然都很好,再说好好的女孩子,干嘛非要嫁人,大家在一处不好吗?” 陆璟摇头笑道:“在一处自然是好的,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也能有个照应。” “不错!”贾宝玉立刻赞同道。 “听说你曾去过太虚幻境,见过警幻仙姑?”陆璟问道,难得遇到宝玉,自然是要问清楚此事为好。 “你怎么知道?”贾宝玉下意识的问道,此事他就只和袭人说过,陆璟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是我也去过,听仙姑提起过你!”陆璟忽悠道。 贾宝玉一时有些扭捏,脸色微红的问道:“仙姑都说了我什么事?” “呵呵,自然说了你和可卿的事,嗯,还有你和你的丫鬟袭人的事!”陆璟继续忽悠道。 贾宝玉惊呼道:“怎么会这样,这…这?” “贾兄弟不必惊讶,仙家手段自然非我们凡人可以理解。”陆璟安慰道。 待贾宝玉情绪稳定后,继续问道:“不知你在太虚幻境都看到些什么?” “我记不得了,醒来后就都忘记。”贾宝玉想了一会,什么也想不起来。 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能不能别把我和可卿的事,还有我和袭人的事说出去?”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说出去的,你对金陵十二钗有没有印象?”陆璟提醒道。 贾宝玉得到陆璟的保证后,心神放松下来,听到金陵十二钗,忙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好想有些印象,可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倒是可惜了!”陆璟摇头叹道,对这些谜底更加好奇。 贾宝玉颇为好奇的问道:“金陵十二钗可是金陵城的十二个女子?” “确实是十二个女子,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既然从贾宝玉这问不出什么,他随即结束这个话题。 见陆璟不愿多说,贾宝玉难掩脸上的遗憾。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贾宝玉便提出告辞。 陆璟只略微挽留一番,便让人送贾宝玉离开。 贾宝玉回到贾府后,胡乱的吃了晚饭后,就找到袭人,将陆璟说的事,大致和袭人说了一遍。 袭人听了骇的脸色煞白,她和宝玉的事,竟被外人知道了,心中顿时担忧不已。 贾宝玉看袭人脸色难看,忙安慰袭人,他已经得了陆璟保证,这事不会传出去。 袭人听了宝玉的话,脸色并没有好转,对陆璟的保证没什么信心,担心万一传出去了,她就没法做人了。 说完此事,贾宝玉随即疑惑的问道:“我刚才怎么听说,薛姨妈和宝姐姐她们都从梨香院搬出去了?” 袭人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将这几天荣府发生的事,告诉宝玉:“姨太太她们早几天就搬出去了,那几天二爷心思恍惚的,奴婢们也没和二爷说。” 原来是从姑苏采买女孩的贾蔷回来了,将采买的十二个女孩子也带回了贾府。 贾家聘了教习,教她们演戏唱曲,又派家中旧时曾学过唱戏的婆子们,带领管理。 而贾家选定的教习地点就在梨香院,薛家前几日便从梨香院搬了出来,迁于贾府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内居住。 贾蔷则总理这些女孩的日常生活用度,出入银钱等事,以及诸多所需的物料账目。 第一百零七章 乾兴实录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六月十八,陆璟正自整理前朝史书,忽闻掌院学士张元传召。 陆璟到后,看到赵贤也在,向张元行礼后,站到赵贤旁。 未几,翰林院侍讲学士彭初,庶吉士鲁洐和段子彦三人,依次到来。 待人到齐后,张元指着满是灰尘的一堆书册道:“这些书册就是你们接下来的工作,想必你们都听说过《乾兴实录》,本官亦不复赘言。” 彭初、赵贤等人听到这四个字,顿时色变,陆璟神亦颇为凝重,没想到刚进翰林院就碰到这样一个要命的差事。 《乾兴实录》是延康十五年时,延康帝命当时的翰林院大学士崔博,总领编撰的一部史书。 当时延康帝留下‘务实从录’的指导思想,要求崔博对本朝先烈的丰功伟绩,和重大的历史问题,进行公正合理的评判。 崔博深感责任重大,亦未辜负延康帝看重,谨遵圣谕,秉持史家公正客观的态度,秉笔直书,最终花费尽十年,披肝沥胆,憔神悴力,玉汝于成。 只是《乾兴实录》成稿不足一个月,崔博便因耗尽心力,而溘然长逝,但也因此,后留名,使得此书备受赞誉,翰林院众人集体上折子,请求为此书刻石立碑。 当时上皇南巡未归,主持政务的皇太子,为了笼络翰林院众人之心,便批准了此事。 立碑后,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纷纷驻足观看,《乾兴实录》亦因此影响力大增,不少士林名士,官场清流亦得闻此书,求阅后,对其多有赞扬。 延康帝南巡归来,看过此书后,便寻了一个借口,将石碑撤去,并命人重新修订此书。 虽然延康帝并未明说,但不少人都猜到,恐怕是《乾兴实录》第一册中的有些部分过于写实,将太祖皇帝创业初期,筚路蓝缕,艰难困苦的那段经历,如实的记录了进去。 如果不是延康帝顾忌影响,而崔博又因劳此事而逝,恐怕他少不了要被延康帝寻个借口下狱问斩。 延康帝下令重新修订后,翰林院中几乎没人愿意接这个差事。 一来崔博在士林中,本就名声卓著,又因耗尽生机,留下此遗世佳作,使其声名更上一层。 二来翰林院众人对此书,都极为推崇,其内容亦广受好评,得到诸多赞誉,若是重新修订,不仅会留下谄媚奉上,没有节风骨的骂名,还将自绝于士林。 当时凡是被延康帝点名修订的翰林学士,大都以各种理由拒绝,有不少人因态度激烈而遭受贬谪。 而愿意接这个差事的,都是些声名狼藉之辈,没什么公信力,即便修订,亦不会被认可。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延康帝命人将此书暂时封存。 如今离崔博逝去,还不到二十年,风波犹在,没想到张元竟然旧事重提,还将这个差事派了给他们,几人看向张元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太友善。 张元看到陆璟几人的神,对他们的想法一清二楚,无奈解释道:“这是礼部尚书许大人上本,上皇亲命,本官亦曾据理力争,奈何被上皇驳回。” “此事已成定局,皇上的态度也和上皇一致,上皇给了你们十年期限完成此事。”张元目带怜悯的看着几人,叹息道。 陆璟、赵贤等人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要耗在这本书上十年,那他们的仕途前程,基本上就废了,上皇这是在迫他们做选择。 陆璟心中想法更多,尤其得知是许承敬促成此事,感觉此事是冲着他来的。 “伯修,此事由你任总纂官!”张元叹息一声后,对彭初道,心中却觉得此事非常蹊跷,上皇若是真想修订,找谁也不该找彭伯修。 陆璟几人回到待诏厅后,便聚在一起商议。 彭初扫视几人一眼,率先道:“老夫素来敬重崔大学士为人,当年亦有幸拜读过一次,《乾兴实录》堪称史书佳作。” “老夫把话放在这,即便是被罢官,我也要请圣上收回成命。” “你们中有本届状元,探花,呵呵,有着大好前途!”彭初冷笑一声道,“人各有志,你们若是谁想修订,老夫亦不阻拦,但老夫的笔锋不会留。” “诸位好自为之,莫要为了一时之利,而留下千古骂名。”彭初说完,也不理会陆璟几人,便肃容离去。 听完彭初的话,赵贤、鲁洐、段子彦三人,脸色更加难看,纷纷将目光投向陆璟。 陆璟同样一筹莫展,先不说修不修订的问题,单彭初的格,就会让此事横生波折。 彭初是延康二十三年的进士,从选中庶吉士起,便一直待在翰林院,素以格耿直、嫉恶如仇、直言犯谏而著称。 “我先向几位道歉,恐怕诸位都是受了我的牵连,才牵扯进此事。”陆璟起拜道,打算先解决内部矛盾,与其等待被对手曝出,还不如坦诚一些。 “恐怕还有我的原因!”赵贤亦脸色难看的开口道。 回乡前,许承敬想要将他招揽至麾下,被他婉拒了。 鲁洐和段子彦对视一眼,随即意识到他们虽然没得罪过谁,但这届庶吉士中,就他们两个属于寒门子弟,为了显示针对之意,没那么明显,恐怕他们二人成了凑数的牺牲品。 沉默一会,鲁洐率先打破僵局,苦笑道:“大家都是时运不济,也没谁牵连不牵连谁的,要说得罪人,恐怕彭大学士得罪的人更多。” “知命者不怨天,知己者不怨人,如今咱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想想如何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才是。”段子彦亦无奈道,如今形势如此,指责也改变不了结果,倒不如大家齐心协力,应对危机。 陆璟和赵贤两人再拜后,回到座位,几人都皱眉苦思起来。 久思未果,到了下班的时间,几人便各自回府,继续苦思冥想对策。 金桂坊,礼部尚书府,后花园,碧琅玕裹几亭台,万朵芙蕖照水开。 “老师,张凌源已经按上皇的吩咐,将此事交给彭伯修几人,弟子看他们出来时,都是如丧考妣。”严斌神色恭谨的禀报道。 对自己老师的睚眦必报和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陆璟、赵贤仅仅因小事得罪过老师,便被老师用一本尘封的史书,不费吹灰之力的废掉。 “呵呵,几个小卒子而已,还不值得老夫如此兴师动众,费此手段!”许承敬冷然笑道,丝毫未将陆璟、赵贤等人看在眼里。 “请老师赐教!”严斌忙言辞恭敬道,他是元雍初年恩科进士,当年试后便拜许承敬为师,得益于许承敬的提携,两年前升任翰林院侍讲学士。 “最近的朝议你可知道?”许承敬问道。 严斌点头道:“听说户部和茜香国签订了丝绸大量订单,朝廷要派钦差,前往东南主持此事。” “呵呵,订单只是幌子,依我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许承敬冷笑道,去年皇上利用盐政动了江南,今年似乎有意要借织造对江浙动手。 严斌闻言,面色更加疑惑,东南的事和陆璟他们修史有什么关联。 许承敬并未向严斌解释,而是将翰林院的后续事宜交代给严斌,随后嘱咐道:“依彭伯修的子,想必明便会上本,你静待时机,不要出了差池。” 严斌听到许承敬的计划后,浑打了一个冷颤,忙回道:“学生定会谨慎行事,不会误了老师的计划。”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零八章 彭初上本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到家后,苦思良久后,依然了无头绪,随即传来陆峥,让其打听崔家的况,想要从源头去了解一下崔博其人。 同时他从此事中抽离出来,将目光聚焦在许承敬上,思考许承敬这样做的因由,毕竟他此举打压之意,太过明显,于他自名誉不利。 一夜无话,第二天陆璟到翰林院后,聚齐赵贤、鲁洐、段子彦三人。 四人开始交流各自想到的办法。 鲁洐和段子彦两人观点一致,就是拖下去,两人都是庶吉士,两年后需要进行考评,若是调离翰林院,此事就会有别人接手,若是不成,就在翰林院熬下去,或许过个几年,上皇便会忘记此事。 陆璟和赵贤听两人说完后,对视一眼,心中的想法基本相同,看来他们两人私下里已经商量过,要拿时间来赌太上皇的寿命,而且对他们而言,都要在翰林院熬下去,实际上并无差别。 赵贤沉吟道:“我们不如请示上皇,再此基础上再编一版,到时合我们几人之力,或许不用三五年,便可成册。” “在下昨天已经打听清楚,当年之所以无人这样提议,便是不想坏了名声,咱们本就籍籍无名,这样移花接木也不会被人诟病。” 鲁洐、段子彦听后,都有些意动,若是真能编撰成功,他们也能留名其上。 陆璟摇头道:“三位都忽略了一个人,咱们怎么想并不重要,关键还是要看彭大学士会怎么做,他若不同意,咱们还能上折子,请求圣上罢免他不成?” 赵贤三人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彭初为总编纂,对此事有着决定权,他的决定亦会牵连到他们。 “想要劝彭大人同意太难了!”赵贤叹道,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陆璟继续道:“咱们不能只想着被动接受,依我看倒不如将此事捅出去,虽然修订是落在咱们上,可主动提起此事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即便要担骂名,也不该是咱们。” 赵贤顿时变色道:“怀瑾是想将…将许尚书推出去?” 鲁洐和段子彦也被陆璟的想法吓到,他们都是初入官场的小菜鸟,去干一个六部大佬。 “咱们只需要将此事透露出去便可,自然会有人看不过去!”陆璟劝说道,他主要是怀疑此事没那么简单,想要借舆论出许承敬的真实意图。 正在几人说话间,葛寅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快,张大人叫你们几个过去!” “出了何事?”陆璟忙问道。 赵贤、鲁洐、段子彦也面色惊异的看向葛寅。 葛寅喘息均匀后,忙道:“听说彭大人在金上触怒了皇上,如今被下了大狱。” 陆璟面色一变,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几人忙向张元处赶去。 刚行至半路,林如海便将几人拦下。 陆璟忙行礼道:“弟子拜见老师。” 赵贤、鲁洐等人也纷纷行礼。 林如海打量四周无人,便急道:“上皇派人来问你们几个话,我先将早朝上的事告诉你们。” …… 今早朝时,彭初当面向元雍帝上折子,请求元雍帝收回修订《乾兴实录》的成命,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写的奏折高声诵读出来。 其文从尧、舜、禹,写到汉高祖、汉武帝、魏武帝、隋文帝、唐太宗、宋太祖等人,多番论证这些帝皇打天下或者执政时,都出现过各种各样的失误,但瑕不掩瑜,并未影响到他们的英名。还列举了一些帝皇针对史官,篡改史实,而广受诟病的例子。 “臣耳闻,崔大学士曾拜请颜余手书,将上皇所赐四字‘务实从录’,悬于顶上,以此为要,片刻不敢忘怀,呕心沥血十余载,憔神悴心,如霆如雷,乃成此书,弥留之际未曾嘱托家人片言,唯留‘不负皇恩不负天’一语。” 彭初说完后,叩请道:“臣叩请皇上收回成命,并将此书刊行天下!” 他原本只是打算劝皇上收回成命,可是写着写着就替崔博感到不公,便控制不住自己,将心里话一吐为快。 元雍帝脸色极为难看,看向彭初的眼神极为冰冷。 他本想着让彭初闹一闹,将此事传开便好,没想到彭初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此事指责上皇,立刻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非礼犯上,朕本念你是个直臣,以往对你宽宥有加,不想你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无君无父。” 随即元雍帝命人摘掉彭初的官帽,将他关入大理寺监牢,等候发落。 冯延吉想要开口为彭初求,但看到元雍帝冷冽的眼神,立刻止住了脚步。 许承敬心中暗喜,彭初的表现比他预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相信此事今便能传遍朝野,他接下来的计划将更加顺利。 “朕乏了,什么事都不想听,今天早朝就到这吧!”元雍帝说完,脸带怒气的直接离开金,留下满朝神色各异的大臣。 今天的事对他们来说太过突然,当年崔博一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竟然又旧事重提,还选了彭初为总编纂。 …… 林如海说完后,面色担忧的提醒道:“今事闹得太大,恐来者不善,你们要小心应对。” “老师放心,弟子自会小心!”陆璟强自镇定下来,安慰林如海道。 事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彭初竟然将上皇都牵扯进来了。 上皇不满《乾兴实录》的原因,大家历来都是心照不宣,谁也不敢说出口,毕竟是上皇亲自赐下‘务实从录’四个字,即便后来一直想要修订,也一直在找其他借口。 但彭初今天竟然当着满城文武的面,将延康帝的心思一下子捅出来,这完全是在打上皇的脸,怪不得上皇会这么快来问责。 赵贤等人亦是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和林如海告别,几人的步履更加沉重。 林如海看着陆璟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担忧,原本他以为陆璟的磨难,是在翰林院,没想到竟然会是朝堂。 陆璟几人到后,看厅内除了张元,还有五个太监,十几个护卫。 张元正脸色难看的说道:“他们几人刚进翰林院,和彭伯修素无交,彭伯修断然不会和他们商议。” 太上皇派来的几个太监中,其有有一人便是戴权。 戴权看陆璟几人已经到了,随即说道:“有没有商议过,还要问过才知,上皇没将他们召到大理寺问话,已是上皇恩典!” 戴权扫视陆璟四人后,也不管谁是谁,便直接道:“奉上皇谕旨问话!” 随即命人将陆璟四人分开,分别带到不同房间问话。 戴权亲自来到陆璟这里:“听说你就是今科状元?” “蒙皇上厚,侥幸而已!”陆璟谨慎道。 “彭初今天所为,你们中可有参与者?”戴权笑眯眯的问道。 “彭大人并未和我等商议。”陆璟摇头道,随后将昨的形详细描述一遍,尽量做到四人口供一致。 戴权也不去分辨真假,继续问道:“上皇旨意,你可愿遵从?” “上皇有命,下臣自当愿意!”陆璟点头道。 “只是言诗者宗焉,言文者宗焉,言史者亦宗焉,历来修史,总纂官皆士林贤才,臣等四人乃末学后进,入翰林尚不足半月,士林中亦无声望,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戴权一愣,没想到陆璟竟如此回答,随即说道:“不用和咱家绕弯子,你只需老实回话,愿还是不愿?” “若是总编纂既定,在下愿为辅助!”陆璟答道。 戴权看了陆璟一眼,随后转离去。 约有半刻钟后,陆璟、赵贤四人被重新召到一处。 确定陆璟四人并未参与其中后,戴权随即道:“传上皇口谕!” 待张元、陆璟等人跪下后,戴权居高临下道:“如此尔等用心完成朕命,三个月后送于朕瞧,若是朕满意,自有厚赏。” 说完后,随即对着张元笑道:“张大人,上皇命你亲自督办此事。” 张元叹息道:“烦请公公禀告上皇,老朽已到了致仕的年纪,精力亦难以为继,恐难以担此重任,还请上皇另选贤能。” “张大人想学彭大人不成?”戴权脸色一变,不悦道。 “实在是老朽体难以支撑,月前我便上书致仕!”张元摇头道,他已临近致仕,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中,这两天的事太过蹊跷,让他心生警惕。 “哼,咱家自会将张大人的话,如实禀报上皇!”戴权威胁道。 看张元不说话,戴权脸带愠色的带人离去。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零九章 推波助澜 - 红楼翰墨 - 翡瑜 戴权回到太极宫后,将翰林院内的事,如实禀告给太上皇。 太上皇对张元拒绝之事,丝毫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个陆璟有何奇特之处?” “奴才别的没看出来,就是发现他的胆子倒大的,奴才问话,他一直和奴才绕弯弯,就差直接拒绝这个差事了!”戴权忙回道,他心中对陆璟也有些好奇,只是皇上有交代,他也没敢表现出什么。 “胆子大,呵呵,就没别的?”太上皇笑道。 “奴才去前,皇上特意交代不让奴才多说,奴才也没问几句!”戴权回道,早朝后,皇上专门来见太上皇,让他们去一趟翰林院。 太上皇点头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你去皇上那里复命吧!” “奴才告退!”戴权跪道,随即出了太极宫,去向元雍帝复命,心中却觉得越发摸不透太上皇和皇上的心思。 陆璟回家的路上,心中越发奇怪,太上皇派人来搞得阵仗倒大,就是有些雷声大雨点小,说是问责,可是却又像要将他们和彭初割裂开。 “爷,崔大人在府里等您呢!”陆璟还未进门,陆峥便迎上来禀报道。 “哪个崔大人?”陆璟疑惑道。 “礼部员外郎崔志峰,崔大人,他是崔大学士的幼子,也是崔家唯一在京的人。”陆峥忙说道,“昨天爷还让小的去查崔家的事。” 陆峥说着,随即将崔博家的况告诉陆璟,崔家自崔博走后,他们一家人便回了山西老家,如今崔博的三个儿子,只有小儿子出仕,其余都在山西。 “竟然是他,他来何事?”陆璟心中疑问频发。 他对崔志峰有些印象,当初会试的龙门官便是崔志峰,只是奇怪他和崔志峰并无交,崔志峰找他何事。 “小的也不知!”陆峥回道。 陆璟心中疑问极多,也顾不得换衣服,便直接去见崔志峰。 两人一番寒暄后,崔志峰便直截了当道:“今唐突前来,一是致歉,二是有人托我给你送一件东西。” “当年家父的事,便害的诸多故交受牵连,我们一直崔家深感愧疚,不想如今又让你们卷进来。”崔志峰拜道。 陆璟忙避开,回礼道:“大人折煞学生了,学生素来敬仰崔大学士为人,对崔大学士才学、风骨亦是由衷的佩服。” “学生虽彭大学士的风骨,但亦不会改动崔大人的心血。” 崔志峰神色一暗,摇头道:“在下并非为了劝你而来,若是提前知道伯修所为,我定然会阻止他。” “先考之事,不提也罢!”崔志峰叹息道,有些事冷暖自知,虽说父亲赢得了后清名,可是他们几个兄弟却受到牵连,两位兄长接连罢黜,他为官十几年,至今仍在礼部打杂。 收敛思绪后,崔志峰叹息道:“唉,先考之作,若是能面世,也是好事,你们也不必顾虑太多!” 陆璟感慨道:“崔大人还请宽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崔志峰心中一叹,随即说起第二件事:“六月十二,皇上便命人到山西,取回了家父的手稿,如今家父的手稿正在我手中。” 陆璟闻言心中一惊,他们十八才接到通知,而几天前皇上就有动作,看来这件事中有皇上在布局。 只是崔大人为何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他随即疑惑的看向崔志峰。 崔志峰摇头道:“皇上只是命我将手稿交给你,也未交代其他。” “我将手稿存在一处宅子中,你派人去取便可!”崔志峰随即拿出一张纸条,交给陆璟。 陆璟接过地址后,刚说话,崔志峰便摇头道:“你也不必问我,说实话我也一无所知,若非听到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我还不知道此事。” “我接下来还要去赵贤他们家里,就不叨扰怀瑾了!”崔志峰快速提出告辞道。 “大人且慢,尊翁的手稿是单给我一人,还是赵贤他们皆有?”陆璟忙问道,他心中有太多疑惑。 “单你一人,来找你之前,我已去过彭大人家里,彭大人为了先考之事,深陷牢狱,于于理,我都应该去探望!”崔志峰眼光复杂的看向陆璟道。 陆璟听明白崔志峰的意思,一视同仁,方不引起怀疑,于是亲送崔志峰出府。 回府后,陆璟心中越发疑惑,皇上将崔博的手稿交给他是何意,而且还没有任何交代,难道是暗示让他接下修订的任务。 陆璟久思不得要领后,随即命吴泽带人,悄悄的取回了崔博的手稿。 拿到手稿后,陆璟逐一翻开,并未从其中找到什么线索。 随即放下书册后,招来吴泽,让他去探查许承敬府上进出的人员。 此事既然是许承敬起头,他肯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自己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许承敬府上,严斌正跪在地下向许承敬请罪。 “你起来吧,人走茶凉,古今皆如是,何况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年翰林院的许多人都不在了!”许承敬拿着愿意联名上奏的名单,毫不在意道,若是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士林风骨便可有可无,他对此早有预料,亦早有应对。 严斌自彭初被关起来后,便暗中串联,想要说服一些人,联名上奏,保下彭初,反对重修《乾兴实录》之事。 只是除了十几个老翰林愿意出头,大多数人都婉拒了,若是只反对重修《乾兴实录》他们倒可以联名,但要替彭初作保,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们明天先联名上本,至于那些不愿意参与的人,呵呵,你将这篇文章拿回去,贴到国使馆内。”许承敬冷笑一声道,翰林院必须要乱起来才行。 严斌接过后,只看几句,腿肚子便忍不住的打颤,舌头似是打了结,害怕的几乎说不出话:“老…老师…这…这…” “混账,跟了老夫这么久,连这点事都扛不住!”许承敬冷声训斥道。 “学生只是,只是…”严斌无力的辩解道。 许承敬轻斥道:“好好看看上边的字迹、落款,具体怎么做还用老夫教你吗?” “学生,学生,请老师指点!”严斌强自冷静下来,跪下低头道,心知这篇文章若是面世,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站起来!”许承敬冷声道,随即将此事如何作交代给严斌。 “学生定会办好此事!”严斌咽了咽口水道。 待严斌离开后,许承敬自语道:“想要将老夫推入局中,还是大家一起入局才好!” 第二天陆璟来到翰林院后,与赵贤、鲁洐、段子彦三人聚在一处,简短的开了个小会。 各自说了昨天见崔志峰之事,随后几人议定,等到新的总编纂到任后,他们行动。 几人分开后,陆璟拿起书册,细细翻看起来,想要找出最后一稿和成书之间的差别,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获悉皇上的心思。 可惜翻看一天,两者内容几乎没有差别,对元雍帝的心思越发摸不透。 六月二十一,陆璟刚一来到翰林院,便看到赵贤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外。 赵贤一看到陆璟,立刻便迎上去,急道:“你总算来了,出了大事!” 陆璟心中暗道果然,从知道皇上在其中布局后,他便知道这几天经历的事,仅仅只是开始,后续还有大事发生。 随即劝说道:“凌茂兄莫要担心,这天塌不了。” “这次不一样,天真的要塌了!”赵贤一脸悲色的摇头道,随即将陆璟拉到国使馆。 陆璟看到国使馆的公告墙前围满了人,有的惊惧,有的惶恐,有的面无表。 其中不少人脸色铁青,想要将墙上的东西撕下来,看到落款后又停下来。 陆璟挤进人群,看到上边贴的内容后,有种山雨来风满楼的感觉。 文章前半部分,以史笔写就延康朝夺嫡事件和几次宫变,后半部分隐去争斗,写出一幅兄友弟恭的和谐景象,最后一句则是诛心点睛之语,“千载悠悠,众人之口难堵,万事寥寥,君上之心怎舒?” 落款是血空撒,忠心难寄,崔希烈书,期是乙末年,甲申月,戊子,子正刻。 赵贤看到陆璟盯在落款处,忙说道:“方才几个老翰林已经确认,是崔大学士的字迹无疑。” “延康二十五年,崔大学士便去了,难道他还能知道其后的事不成?”陆璟摇头道,很明显有人伪造崔博的字迹,想要搞事。 “咱们怎么办?”赵贤低声问道。 “静观其变!”陆璟亦是低声道,这件事必然会查起来,到时候自然知道是何人所为,就是不知道翰林院会牵连多少人。 他现在还搞不清楚皇上要干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篇文章肯定不在皇上的预料之中。 皇上为夺嫡的主角,兄弟们死的死,关的关,下场都很悲惨,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好,肯定不会自揭其短。 如今张元等大佬上朝未归,翰林院剩下的人,品级最高的只是侍读学士。 他们勉强主持局面,将众人驱散开,并交代严议论此事后,便等待着张元等人归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一十章 朝堂机辩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不到半日,翰林院的事情便快速传开,朝野上下最主流的说法,是崔希烈子夜传书国史馆,向太上皇和皇上行鬼神之谏。 朝中许多大臣闻听后暗暗心惊,原本打算替彭初的求情的人,立刻烧了奏折,那些反对重修《乾兴实录》的人也静默下来,都在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 元雍帝闻听后,脸色不停的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后彻底黑下来,目中寒光冷冽,欲择人而弑。 盛怒之下,元雍帝连发数道旨意,先是撤了张元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随后派兵围了翰林院。 最后严命大理寺卿沈济,在酉时前,要彻底查清此事。 沈济接到圣旨后,心中暗自叫苦不跌,他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沈济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带人来到翰林院。 张元下朝后,便将翰林院众人召集起来,欲要查清此事,翰林院虽然众人反应不一,但不管心中如何想,都在极力证明自己和此事无关。 后看皇上又围了翰林院,他们忙将昨天晚上身在何处的细节,都一一交代清楚。 昨日翰林院落锁后,除了值守人员、巡查人员和守卫外,翰林院中便再无人进入。 国史馆昨天亦如同往常一样,戌初时便已落锁,落锁之后,有守卫值守,药匙未有人动,锁未有异常,守卫亦没有擅离职守,也没有发现有人进入国史馆。 但早上开门时,那篇文章便赫然在列,字迹也确实是崔博的字迹。 沈济到后,在张元的辅助下,立即对翰林院进行全面盘查。 一番查探下来,他的心情逐渐跌入谷底,将所有的线索归到一处,只能得出极为荒谬的结论。 他心知肚明,鬼神之说,乃是妄言,翰林院的事几个时辰,便传遍朝野,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这个结果若是交上去,恐怕皇上会怀疑他有意包庇翰林院。 迫于时间压力,多轮审问无果后,他开始对昨夜的守卫和巡查,用刑拷问,但结果仍是一如既往,毫无所获。 申初二刻,眼看就要到元雍帝给的时间期限,沈济顿时焦虑万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拿着暂时查到的线索,入宫面圣。 “这就是你给朕的答复?”元雍帝面上怒色隐现,声音清冷道。 “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沈济不敢辩解,立刻请罪道。 “请圣上再给臣一些时间,臣定然会找出贼人。” 元雍帝再次拿起沈济整理的案宗,细看起来,随即问道:“这些人有没有串联的可能?” 沈济忙道:“臣亦是如此怀疑,只是还未问出什么。” “这事不查清楚,翰林院中谁都不能离开!” “朕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早朝前来见朕,若是还是这个结果,你明天也不必来上朝了!”元雍帝将手中案宗一摔,怒道。 “微臣遵旨!”沈济忙应道。 出了养心殿,沈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中暗自感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回到翰林院后,沈济不再顾忌翰林院众人的身份,对值守的人员,也开始严查逼问。 夜已过半,翰林院内仍灯火通明,大理寺的人在翰林院中,来来往往,却不见成效。 沈济心中愈发焦急,正在这时有门吏禀报:“大人,门外有一叫陆璟的人,说有要事要求见大人。” 沈济思忖片刻,便点头道:“请他进来!” 陆璟见礼后,直接问道:“世叔可查到什么可疑人物?” 沈济面色忧虑的摇摇头,随即问道:“贤侄有何要事?” 陆璟沉吟道:“晚辈心中有些猜测,但还需要验证,才能确定,世叔能否让晚辈看看,昨夜那几个守卫和值守人员的证词?” 沈济虽然心中不怎么相信,但还是让人将那些的证词拿给陆璟。 陆璟看后点头道:“他们应该没有撒谎。” “贤侄难道也认为是崔希烈的鬼魂所为?”沈济有些失望的问道,虽然原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 陆璟摇头道:“晚辈自始至终都坚信是人为,国史馆一旦落锁,便无法从外部进入,昨夜守卫一直都在,钥匙也未丢,锁也未被破坏,这一切看起来都不可能是人为,但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 沈济闻言心中一亮,瞬间从陆璟的话中明悟过来:“你的意思是,昨夜有人未离开?” “不错,唯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想必今天门开后,他便趁乱混入人群中!”陆璟解释道。 “贤侄说的有道理,老夫这便派人去查!”沈济忙道。 陆璟点点头,也未再多说什么,沈济身为大理寺卿,手下能人不少,如今方向已经明了,相信就会查出是谁。 两个时辰后,沈济便派人传信,说已经查到人犯,是翰林院内的一个孔目名为郭举。 寅时初刻,元雍帝派人传旨,准许翰林院众人回家。 陆璟和林如海刚出翰林院,便看到陆峥和林忠两人迎了过来。 陆峥和林忠自听说了翰林院的事情,便赶到翰林院,后来看皇上派兵围了翰林院,怕林黛玉和陆芷瑜担心,也没敢告诉她们。 陆璟和林如海到家时,已是寅初三刻,不到半个时辰,林如海便要上朝,两人也都无心睡眠,便坐在一处聊天。 林如海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生感慨道:“本以为翰林院内无所事事,正好可以养老,想不到这几日竟然发生那么多事。” 陆璟趁此机会,便将元雍帝赠书稿的事情告诉林如海。 林如海沉吟良久,亦无头绪道:“为师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你也不必忧虑,皇上将那些交给你,必有用意,可能只是时机未到。” 陆璟点头道:“弟子也是如此猜测。” 两人没聊多久,天已大亮,林如海梳洗一番后,便去上早朝。 今天的奉天门前,分外庄严肃穆,文武百官看着寂静空旷的太和殿,没由来的感到一股肃杀之气。 景阳钟响,百官入殿,人人神情肃穆,没有一点声音。 元雍帝入殿后,坐到殿中央的御座上,待百官见礼后,他扫视下方一眼后,沉声说道:“自上皇将这个位子,交到朕手中以来,朕一直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未敢有一刻忘怀,亦未有过一刻的清闲,这八年来,朕刷新吏治,整顿朝纲,平均赋税,上对得起上皇的信任,下对得起子民。” “朕常说言者无罪,朕也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若是有什么话,可以在朝会上说,也可以上折子,即便说错了,朕亦不会怪罪,但若是有人散布流言蜚语,在背后造谣生事,朕绝不轻饶!” 元雍帝说完,随即看向沈济。 “启奏圣上,臣有本要奏!”沈济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 昨天虽然查到了郭举,但刚押回大理寺,还未等他审问,郭举便在狱中自杀了,而他从郭举家中更是搜出,他和其兄郭琅的书信,其中还牵扯到北静王。 郭琅是北静王府的门客,搜到的书信内容是郭琅指使郭举所为,上面还隐晦的提及北静王。 他趁着早朝前,提前将此事报给元雍帝,但元雍帝看后,仍然让他在大殿上如实呈奏。 “你有何事要奏?”雍正问道。 沈家将翰林院中的事情说一遍后,便将折子呈上:“这是臣查到的内容,请皇上御揽。” 元雍帝命人接了折子,浏览一番后,脸色阴沉下来,让人将折子转给北静王:“你也看看吧!” 北静王满是疑惑的打开折子,看到上面的内容,身体一颤,忙跪下道:“圣上,臣冤枉,臣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是有人在诬陷臣。” 北静王说完后,眼中寒光乍现,看了一眼沈济后,随即收回目光,他可以肯定这是有人在陷害他。 “沈济,你怎么说?”元雍帝没有理会北静王的话,转向沈济问道。 沈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臣从郭举家中搜出的,请圣上过目。” 元雍帝让人接了,直接转给北静王,道:“此事既然牵扯到你,你就自证清白吧!” “臣遵旨!”北静王满头冷汗的答道。 “臣有事要启奏圣上!”待北静王和沈济退下后,督察院御史俞宏站出来道。 “你要奏何事?”元雍帝问道。 “臣请圣上治崔希烈欺君之罪。”于宏说道。 殿内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崔希烈已经死了二十年,给他定罪本就荒谬,更何况崔希烈声名俱佳,何罪之有,随即不少人神色不善的盯着的于宏。 元雍帝亦是吃惊的看向于宏,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惊人言论。 于宏丝毫不理会众人反应,不急不缓的说道:“崔希烈有曲解圣意之罪,上皇让其务实从录,可崔希烈却将一些事情或掐头去尾,或表述的模棱两可,极易让人误解太祖本意。” “其第六篇记录仁祖喜幼子,而不喜太祖,太祖愤而离家,可据臣考证,仁祖此举,实则是为了激励太祖外出闯荡,而故意为之,太祖本意在仁祖膝下尽孝,但体会到仁祖之心,便强忍不舍,拜别仁祖,外出游历,崔希烈如此曲解仁祖之意和太祖的孝心,实乃大罪!” “其第七篇曾记:太祖游历至金陵时,感叹孤身降帆下益州,百无所长生计愁。依亲自辱伤往事,四海为家枕寒流。” “崔希烈单记此诗,却不讲当时太祖到金陵投亲未成,很容易让人曲解成太祖在抱怨仁祖,让太祖孝道有亏。” …… 于宏逐篇挑刺,每一篇中都挑出几段进行另类解读,最后总结道:“崔希烈用心险恶,看似忠心实则奸猾,故而臣请销毁其书,追究其罪。” 众人虽然都知道于宏说的才是谎话,但有些事情确实不好反驳,尤其涉及到太祖的孝道,他们总不能指责于宏说的不对,仁祖不喜太祖,太祖不孝仁祖。 冯延吉恼怒的看了眼许承敬,这个于宏是许承敬的门生,于宏今日所为肯定来自许承敬授意。 张元被免职,翰林院大学士金岳站出来反驳道:“一派胡言,崔希烈本意明明是称颂太祖之德,你竟然歪曲崔希烈话中本意,对其记录的史实肆意污蔑,搬弄是非,欲陷崔希烈于不义,圣上,臣请治于宏诬陷之罪。” 于宏冷声反驳道:“圣上刚说过言者无罪,臣亦是尊皇上旨意,于殿上直陈谏言,何罪之有,难道只因不和你意,你便要禁止人言,阻塞我朝言路不成,呵呵,若是如此,你便是我朝第一大罪人。” “圣上让直言利弊,并非是让你胡说八道,肆意污蔑。”冯延吉站出来道。 有人带头后,更多人的站出来开始反驳于宏。 眼看朝中反对于宏的人越来越多,在许承敬的示意下,立刻有人站出来支持于宏,最后除了一些中间派系,文臣的两方人马,在大殿上开始激烈的争论起来。 朝上的武将乐呵呵的看着这帮子文臣内讧,有人甚至在旁边煽风点火。 元雍帝冷眼看着这一切,怒喝道:“够了,这里是庙堂,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既然有争论,你们每人上一道折子,此事押后再议。”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妙玉邀请 - 红楼翰墨 - 翡瑜 朝会后,元雍帝将协办大学士郭思、吏部尚书李谦、户部尚书冯延吉、礼部尚书许承敬、兵部尚书傅川、刑部尚书王竹山、工部尚书蒋安、督察院左右都御史梁瑞、曾筱,文华阁大学士顾瑀、内阁大学士徐经年几人召至文华殿。 “这是昨天的塘报,你们都看看,半个月前山东又遭了灾,连天下雨,浑河水暴涨,冲决了堤岸,一共淹没民田一千三百多顷!”元雍帝脸色深沉的缓声道。 待郭思、李谦等人看后,元雍帝继续道:“冯卿,救灾的事,你们户部要尽快安排下去。” 冯延吉神色肃穆道:“老臣遵旨!” “前几天的塘报你们都看了,哈克隆汗国蠢蠢欲动,西北要备战,不断使人要银子,眼下国库空虚,东南那边的事,也要尽快施行下去,若谦,苏攸之到京后,让他立刻来见朕!”元雍帝脸色愈发深沉道。 西北的事他心知肚明,是西宁郡王那帮子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机。 但东南关乎财政,他对东南掌控力不足,若要实施新政,需要名正言顺的拔掉,东南势力在朝中的两大代表,然后再缓图地方。 李谦听元雍帝提到苏攸之,面色有些不太好,恐怕苏攸之到京后,又是一番波折。 苏攸之,延康二十年年辛末科探花,是崔博的弟子,曾跟随崔博一同编撰《乾兴实录》,当年因崔博碑刻之事,上书延康帝,惨遭贬低,这些年一直在贵州任职,元雍三年被调任京城任内阁侍讲学士,去年被派往福建督查盐政贪腐案。 许承敬和傅川对视一眼后,说道:“启奏圣上,臣听说苏攸之这些年一直在上书,请求为崔希烈立碑刻传,如今崔希烈的事又引发争议,此时还没有定论,恐怕苏攸之会对此事不满,要是闹起来也会耽搁新政,倒不如另选贤能,前往浙江负责此事。” 他现在需要将苏攸之和朝堂的视线,都集中在京中,等到浙江那边完成布局,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李谦沉吟道:“若是不解决崔希烈之事,以苏攸之的脾气,恐怕也不会上任。” 郭思、徐经年也纷纷向元雍帝建言,表达同样的担忧。 元雍帝思忖片刻道:“既然这样,那就彻底解决这些争论,这件事从延康二十五年拖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 “经年,你们内阁拟旨,三日后大朝会上讨论此事!” 时近傍晚,残阳如血,晚霞似火。 陆璟刚和林如海商量完,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陆芷瑜便告诉他一个意外的消息,妙玉邀请她和黛玉,于明日到西门外牟尼院一见。 陆璟几乎忘记了妙玉也在京中,随即将陆峥奏报的消息翻开,赫然看到贾家欲邀请妙玉入府一事。 六月二十日,林之孝向王夫人推荐妙玉,王夫人便下帖子,邀请妙玉入贾家,教授小尼姑、小道姑诵经祈福,主持元春省亲别院的栊翠庵。 现在妙玉还在犹豫中,并未答应下来, 陆璟随即叫来陆峥,详细询问此事。 陆峥将事情详细交代清楚后,继续说道:“小的发现了一件蹊跷事,林之孝似乎和忠顺王府的人有过接触!” “竟有此事,你详细说说!” 陆璟立刻来了兴趣,他原本还一直疑惑,为何忠顺王会对贾家的事情一清二楚,若说他对王熙凤收人钱财,坏人婚事,私自放印子钱,贾赦谋夺石呆子的古董扇子等事,了解的清楚并不足为奇。 但对贾珍、贾蓉父子与尤二姐、尤三姐,偷情骂俏等不伦之举,以及贾琏偷娶尤二姐,伙同贾珍威逼张华退婚等小事,都掌握的清清楚楚,这就令人奇怪了。 林之孝身为贾家四大管家之一,掌管着贾家的银库账房,很受贾政、贾琏等人的重用。 林之孝的媳妇管着贾府内宅的丫鬟婆子、守夜巡逻等事,在史太君和王夫人面前都极有脸面。 这两个人在贾府地位很高,处事却极为低调,被贾家戏称为天聋地哑,他们的女儿林红玉,只是安排在贾宝玉房内,当一个粗使的三等丫头。 “具体的,小的也不敢肯定,只是去年冬天时,大爷让多关注忠顺王府的事情,小的便查到几家忠顺王府的产业,林之孝几乎每个月都会去其中一间铺子,若不是今天大爷问起这个人,小的也想不起来这事。”陆峥说道。 “你继续派人关注林之孝这个人,弄清楚他的身份即可,也不必有多余动作!”陆璟交代道。 但心中已经确定个七七八八,林之孝应该就是忠顺王安插在贾家的眼线,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忠顺王将妙玉安排进贾家的目的是什么,忠顺王对妙玉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陆峥退下后,陆璟不再想妙玉之事,而是继续思考朝中纷乱的局势。 如今朝局越来越复杂,翰林院的事,连北静王也牵连进来。 下朝后,北静王便将郭琅交给了大理寺,郭琅极力否认给郭举写过信,那封书信是人伪造的。 陆璟去拜访了沈济一趟,知道了元雍帝的态度。 皇上让沈济在朝堂上曝出此事,应该只是为了敲打北静王,让北静王等人最近消停一点,并不是真的相信北静王是幕后主使,案子审到郭琅那里,应该就会草草结案,至于真相是什么,要不要暗中查下去,皇上都没有交代。 第二天,陆璟去翰林院前,便交代陆北,让他安排好护卫和马车,送黛玉和芷瑜去牟尼院。 巳时正刻,林黛玉和陆芷瑜出了外城西门,来到牟尼院。 妙玉亲自出迎,将两人引到内室用茶。 一番寒暄后,妙玉见陆芷瑜脸上一直洋溢着笑脸,便说道:“听说你哥哥中了状元,倒是恭喜你了!” “没想到连妙玉师傅都知道了,呵呵,不过妙玉师父现在更应该倒恭喜林姐姐才是呢。”陆芷瑜回礼笑道。 妙玉转向黛玉问道:“妹妹家中有何喜事?” 林黛玉横了陆芷瑜一眼,脸色微红道:“妙玉师傅别听她瞎说,自从姑苏一别,咱们倒是快一年没见面了!” 看妙玉神情疑惑,陆芷瑜忙解释道:“我哥哥刚和林姐姐定了婚事,以后林姐姐就是我的小嫂子了!” “什么小嫂子,你要再打趣我,我可要生气了!”林黛玉羞恼道。 妙玉闻言一愣,看两人欢笑的神情,心中一叹,随即收敛心绪,对黛玉道:“没想到你竟定了婚,倒是要恭喜你了!” 林黛玉含羞道了谢,随即捏着陆芷瑜的小脸,道:“就知道打趣我,我就不信你没有成婚的那一天,到时候看我怎么羞你。” 陆芷瑜连忙向黛玉求饶,两人玩闹后,黛玉随即问起妙玉在京中的近况。 妙玉神色一暗,将她师父过世和贾家邀请她的事情,告诉两人。 随即问黛玉道:“我听说你在荣国府待过几年,她们府里的行事如何,当家太太的性情怎么样?” 林黛玉听妙玉这样问,便知道她动了去贾家的心思,如今询问她,或许是担心贾家会仗着国公门第,欺辱于她。 她知道贾家如今的情形不太好,贵妃省亲也非好事,若是妙玉进去,迟早会受牵连。 便劝妙玉道:“妙玉师傅也知道我和荣府的关系,若是我说贾家的好话,难免有自考的嫌疑,这事黛玉实在不好开口,自古侯门深似海,妙玉师傅又是追求逍遥自在的人,何必要入深宅受拘束。” 妙玉解释道:“我如今只是客居在此,去年冬天,师父圆寂时,我本欲扶灵回乡的,但师父临寂遗言,让我暂时在此静居,等待结果。” “你也不用有顾虑,我既然问你,自然是相信你的!” 林黛玉想了想说道:“我也不说贾家的主人如何,下人如何,妙玉师傅若是信我,最好还是不要答应。” 妙玉倒是极为平淡道:“我听说他们东府的名声不好,想着同为一族,西府的行事也好不到哪去,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便推了此事!” 林黛玉忙解释道:“妙玉师傅误会了,荣府和宁府虽为一族,但两府行事完全不同,荣府里最注重规矩,我外祖母也向来怜弱惜贫,待人和善,府里也从不做仗势欺人的事。” “只是毕竟是国公府,府里又是人多口杂,心思各异,那些下人们有时候,难免会背着主子,说些闲话。” “这倒无碍,我若是去了,只是待在庙中,也不与她们接触!”妙玉对此倒不怎么在意。 林黛玉听妙玉这么说,知道她心中更倾向于去贾家,想要再劝。 妙玉说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让你评说贾家的是是非非,确实也不太合适,这事我再想想!”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若是在京中相见,便请你们饮傲梅雪水,两位稍待,我这就去取水为两位沏茶!” 林黛玉看妙玉面上有些戚然,也不再劝说,她们如今都远离故土,能喝到家乡水,也是一种怀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尘埃落定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六月二十四,翰林院,待诏厅。 陆璟、葛寅、陈庭、赵贤三人聚在一处,其余没有资格上朝的人,也三三五五的坐在一起,等待着朝堂上的具体结果。 “想不到咱们刚进翰林院就遇到这样的事!”葛寅有些丧气的感慨道。 “恐怕朝中局势不会太乐观,前天金大学士被皇上撤了职,如今就只有宋大学士他们,相比之下,太过势单力薄了。”陈庭亦是眉头不展道,不到三天的时间,翰林院掌院学士和典簿厅主管学士接连被免职,不仅让翰林院元气大伤,对士气的打击也很大。 前天金岳被太上皇招去太极宫问话,据说金岳言辞激烈的顶撞上皇,将上皇气的旧疾复发,皇上因此大怒,当场免去了金岳的大学士之职,并将其足在家,让其闭门思过。 陆璟对于太上皇此时插手其中,并不感到奇怪,从皇上下旨要在朝会上,决定《乾兴实录》的命运时起,他就有种感觉,这本书怕是要保不住了,如今《乾兴实录》已经被带到朝堂上,估计是有去无回。 但皇上肯定不会任由局势这样发展,否则也不会将原稿交到他手中。 陆璟现在有种极度无力感和憋屈感,这次事件中,从被挑选加入编撰小组,到被上皇问话,皇上送稿,再到今天坐在这里等待,他一直处于非常被动的位置。 只是皇上手中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皇上需要他上场的时候,才能上场,不需要他上场时,他连知道和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他原本还打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往上升迁,但如今这样的的心思,已经然无存。 心中暗自决定要尽快爬上高位,决不能像如今这样,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被人随意控。 “听说前两天,皇上一直在太极宫照顾上皇,昨天皇上接连召见了李尚书、冯尚书他们?”葛寅低声问道。 “不错,昨天家岳也得到皇上召见,听岳父大人说,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一直再提上皇的病,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让大家按照上皇的意思办,不能刺激到上皇。” “我也听家师说了,如今在京的官员,多数都是几位老尚书的门生故吏,几位老尚书已经发话,他们也唯有听命,何况上皇还在病中,他们也不敢不顾忌!”陆璟点头道,心中却对上皇的病感到怀疑。 陈庭叹息道:“唉!希望宋大学士他们能够得胜归来,毕竟是崔大学士一生的心血!” 葛寅神色悲观道:“我倒不奢求能保住书,只要能保住人就行,听说他们不仅要**,还要给崔大学士按上欺君之罪。” “哼,一群无耻之徒!”陈庭有些愠怒道。 “颜之兄息怒,依我看此事不会那么简单,还是静待结果吧!”陆璟劝道。 翰林院中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即便心中有其他想法,此刻也会做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 未过多久,朝堂上便有消息传来,金上的局势,果然如翰林院中众人,担忧的那样,翰林院主力被对手,以压倒的优势碾压。 许承敬等人不仅得到了太上皇支持,那些勋贵武将也都参与其中,而翰林院这边,除了内部人士外,朝中六部、督察院、大理寺、鸿胪寺、詹士府、通政使司等衙门,几乎没人替崔希烈发声。 如今太上皇正在病中,万一因此刺激到上皇,致使上皇驾崩,那就是株连九族的罪,他们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结果既定,皇上随即下旨,让许承敬亲自销毁《乾兴实录》,但对于崔希烈的罪名,并没有当场定下来。 许承敬将《乾兴实录》带回礼部衙门,当着礼部众人的面,亲自将书册丢到火盆中烧毁。 翰林院中很多人都对这个结果很不满,尤其是得知许承敬已经焚毁了书册,不少人纷纷上书请辞,彭初更是在大理寺狱中绝食,以示抗议。 苏攸之自从得知此事后,便一直加快行程,但途中一直无故被阻,他便猜到有人不想让他这么快回到京城。 他随即脱离大部队,只带两个随从,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但还是慢了一步。 在得知书册被毁后,苏攸之专门等在许承敬回家的路上,将其拦下,当街怒骂许承敬。 陆璟在家中对着那些书稿,静待结果的反转,他基本上已经猜出太上皇和皇上的路。 太上皇和皇上应该都想要修订《乾兴实录》,因为他们都有黑点,想要借此事给后续修史的提个醒,该怎么粉饰历史。 皇上心思应该更多一些,还想要不惹人怀疑的干掉许承敬,所以两人合演了这一出大戏。 至于将书稿送给他,估计是想看他的选择,应该算是皇上对自己的考验。 在苏攸之怒骂许承敬的第二天,街头巷尾便传遍了此事,具体的因由也被百姓传的沸沸扬扬。 当天晚上,太上皇便将皇上叫到太极宫,训斥一顿,这个消息也从宫中传了出来,随后太上皇亲自下旨,为崔希烈翻案,并发谕旨要重新召集人手,编撰《乾兴实录》。 元雍帝亦紧随太上皇之后,发布圣旨,放出了一直被关押的彭初,还表达出待新的《乾兴实录》编撰完成,便重新为崔希烈立碑刻传。 许承敬听到太上皇圣旨的内容,当成被气的吐血,他此刻才明白,自己被太上皇利用了。 当初太上皇暗示他,只要他能解决《乾兴实录》的问题,便帮他稳住浙江的局面,不会让皇上插手浙江的局势。 许承敬此刻简直万念俱灰,不仅是为他自己,还为浙江的官场,他虽然并未完全相信太上皇,早已做了两手准备。 但现在太上皇的表态,无疑会导致大家对他落井下石,他将很难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继续再待下去。 一旦他失势,浙江一系在朝中的势力,也会受到牵连,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局中已经彻底输了,现在如何保住江浙一系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许承敬主动承担责任,上本辞去礼部尚书之职,并推荐礼部右侍郎许博,继任礼部尚书。 元雍帝接到许承敬的辞呈后,并未立刻批复,而是继续任由此事发酵。 朝中大臣看到风向已变,不管是什么心思,纷纷上本要求严惩许承敬、于宏等人,并列举许承敬一党的罪证。 尤其是有资格角逐礼部尚书职位的官员,更是牟足了劲,想要彻底搬倒许承敬。 元雍帝对于这些折子亦是留中不发,只不过挑了几份,给许承敬送了去。 许承敬明白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他拿浙江的利益,来换取他安度晚年的机会,没有丝毫犹豫,他便答应下来,如今浙江那边的布局已经展开,没了太上皇的支持,也没有他在朝中策应,若是等浙江的消息传到京城,恐怕他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六月二十八,元雍帝批复了许承敬的辞呈,并任命礼部左侍郎陈莒,为新任礼部尚书,同时任命苏攸之为浙江布政使。 但苏攸之坚定的拒绝了这份任命,想要留在京中重新编撰《乾兴实录》。 陆璟知道事到了这一步,该是他登场的时间了,但是他此刻亦面临两难的选择,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公布全部手稿,这个选择关系到他以后的官场定位和形象。 若是公布全部手稿,等于破坏了皇上和上皇的计划,他以后仕途基本上也就到此为止。 但若是删掉一些内容,无疑会成为他个人品行上的污点,会被元雍帝拿捏,等于有把柄被元雍帝所掌控。 思忖再三,陆璟还是决定删去手稿中的一些内容,有些把柄掌握在元雍帝手中也好,这样元雍帝对他将会更加放心,再说以后的路还很长,以后说不定会怎样。 太上皇和皇上得知陆璟公布的是不完整的手稿后,对陆璟的选择都比较满意,元雍帝随即下旨,任命高泰为总编纂,陆璟为副总编纂,在残稿的基础上,重新修订《乾兴实录》。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见贾兰 - 红楼翰墨 - 翡瑜 恸闻尊长乘鹤去,愁长殢酒悲不尽。 月前相逢音容在,谆谆教诲忆至今。 天宫今又添高士,邈邈仙踪何处寻。 千里云断恨隔远,萧窗垂泪唯悼君。 “深嗯未报,徒有伤悲,作诗祭奠,唯表哀思,乙末年七月一寄!”陆璟神色哀伤的独立窗前,遥望天边。 自从翰林院的事,尘埃落定后,他便一直在翰林院内,兢兢业业的修订新版的《乾兴实录》,这几天一直平平淡淡的,朝中也没再起什么波折。 只是昨他突然收到,金陵李家送来的讣闻,言及李守志于六月十四仙去。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陆璟心中仍是伤感不已,今休沐,他便写了一首悼亡诗,悼念李守志。 “大爷,荣府的贾二爷带着贾兰公子,在门外求见!”陆炼在书房外禀报道。 陆璟收敛悲伤的思绪后,走出房门,心中有几分疑惑,贾宝玉带贾兰来找他何事。 亲自将贾宝玉和贾兰迎进偏厅后,陆璟拿起贾兰交给他的书信,细看起来。 贾兰看陆璟端详书信,眼神中有崇拜,亦有些忐忑不安。 昨天金陵李家亦将李守志去世的消息,通知了李纨,同时带来了李守中和李守志的几封书信。 李纨看到接到信后,亦是伤感不已,尤其是她父亲和二叔的信中,那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关切之语,让她忍不住泪水涟涟。 另外李守志信中提到,让她将其中一封书信,转交给陆璟,更让她感受到二叔对她的用心良苦。 自从得知陆璟和李家的关系后,她就一直想让儿子贾兰拜陆璟为师,但一直苦无机会,她在深宅无法外出,贾兰年纪幼小,没有许可也难出府,即便能出府去拜访陆璟,人家也不一定会同意。 李纨收敛悲意后,便叫来贾兰,将陆璟和李家的关系,陆璟的份告诉贾兰,随后让贾兰去请示贾政和王夫人,要去陆家送信的事。 贾政得知此事后,丝毫没有犹豫,便同意了此事,看着眼前少年老成的长孙,心中顿时萌生了要好好培养贾兰的念头。 同时念及贾兰还小,他便让贾宝玉同行,想着让宝玉和陆璟也能有些交流。 史太君得知贾政安排贾宝玉和贾兰,要去陆家拜访陆璟的事后,便想到黛玉已经和陆家订婚的事,心中盘算一番,便让王熙凤、李纨带着迎、探、惜、史湘云、薛宝钗几人,一同去林家探望黛玉。 以期通过黛玉维持和林家的关系,若是黛玉出嫁了,还能借此延伸到陆家。 王熙凤、李纨等人到棋门街后,贾宝玉、贾兰来到陆家,王熙凤、李纨等人则去到林家。 陆璟看完李守志的书信,瞬间便明白李守志的心思,信中只是一些嘱托之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但姨夫没有直接将信交给他,而是选择让李纨母子转交,想来是想借此信,让他和贾兰母子有个接触的机会。 贾宝玉见已经将贾兰送到陆璟这里,思及史湘云、薛宝钗等人都在林家,便按奈不住,向陆璟提出告辞,说要去林家拜访。 陆璟想到林如海正好在家,便想将贾宝玉交给老师应付,随即说道:“正好老师在家,贾兄弟既然来了,理应去拜见才是。” 贾宝玉忙起告辞,走了几步,又转对贾兰道:“你好生在这里待着,等走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贾宝玉走后,贾兰又重新恭恭敬敬的向陆璟见礼:“侄儿拜见世叔!” “不必多礼!”陆璟亲切的扶起贾兰后,说道:“月前在金陵时,姨父便和我提起过你们,不想今才算相见。” 看贾兰站在那里,有些拘谨,随即道:“在我这也不必拘泥什么礼数,你坐着说话便可。” “谢世叔!”贾兰虽然按照陆璟的示意坐下,但只是挨着椅子,浅浅的坐着,神并未放松下来。 陆璟看贾兰只十来岁,便有些少年老成,心知是被李纨教导所致,便问道:“你如今在何处进学,功课学到哪一步?” “侄儿如今在家塾进学,如今已经学完了四书,正在读《诗经》。”贾兰忙回道,犹豫片刻又解释道:“家塾中如今只教到四书,侄儿的功课全赖家母教导。” 陆璟对贾家家学中的况,知之甚详,不仅教学水平落后,管理模式也有些问题,贾兰在其中确实会被拖累。 他随即出了几道四书题,考察贾兰,看他虽然答的中规中矩,但胜在根基扎实,便夸赞:“你的四书根底扎实,可见你平时下了苦工!” 贾兰忙站起拜道:“侄儿谢世叔夸赞,侄儿平常读书时,常有些不解之处,不知能否向世叔请教?” “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道来便是!”陆璟点头道。 贾兰随即将他积累的问题,一一说出来向陆璟请教。 待陆璟指点后,贾兰按捺住紧张的心,忐忑的问道:“侄儿多谢世叔教导,不知侄儿以后,能否常来拜访世叔,请教功课中问题?” “自然可以,你以后若是有什么疑惑,尽可来我府上便是!”陆璟点头道。 贾兰闻言大喜,忙拜道:“侄儿多谢世叔!” 陆璟摇摇头,继续道:“虽然我可以为你解答疑惑,但终究于你学习进度无益,还需有名师教导才行,若是我给你推荐一个老师,你能否说服你祖父?” 贾兰有些沮丧的摇头道:“侄儿没有信心!” “我听说你祖父多次单独为你二叔延请西席,你为荣府长孙,理应享受同样待遇才是!”陆璟说道。 “侄儿在家中的地位,实在难以和二叔相比,恐怕家中也很难同意此事!”贾兰声音中有些委屈,自己在家中就是个小透明,几乎无人关注,和集万千宠于一的二叔相比,差距太大。 “即便困难,也会有解决办法,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若能想到办法,我便为你介绍一位名师!”陆璟摇头道,虽然答应了姨夫,要照顾贾兰母子,但他不想和贾家牵连过多,更希望培养贾兰自己解决问题,应对问题的能力。 贾兰看陆璟说完后,便坐在那里,既不再看他,也不再言语,心中顿时忐忑起来,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劝说祖父。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钗聚首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刻钟时间到后,陆璟随即看向贾兰。 贾兰心中极度不安的回道:“侄儿能想到的办法只是去求祖父,或是让母亲去求老祖宗。” 陆璟点头道:“你能尽力去想办法,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很多事只要积极去想,总会有办法,即便最后没有解决问题,事后你也会有很大的收获。” “若想要办成此事,方法非常多,于你而言,你可以直接向你祖父,证明你的学习能力,说明学习进度,讲明你的志向,用实力和决心去说服他。” “若是你觉得自己力量弱小,也可以借势而为,可以去说服你二叔,让他和你一起去求你祖父,合你二人之力,很容易办成此事。” “至于如何说服你二叔,你首先要了解他,然后根据他的格,制定合适的策略,比如你可以和他打赌,激他和你比试,赢了他后提出你的要求。” “你也可以求我给你祖父写信,劝说他同意此事。” …… 贾兰听后思维顿时开阔起来,忙拜道:“侄儿谢世叔指点。” 陆璟继续道:“为你请老师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我自会替你办成,只是以后你若是遇到问题,要学会思考,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逃避,或是怨天尤人!” “侄儿谨遵世叔之言,定会用心学习,不会辜负世叔的教导。”贾兰忙感激的拜道。 这些道理从来没人教过他,和陆璟说话虽然让他有些压力,但他觉得收获良多。 贾宝玉从陆家出来后,随即进入林家,只是一进门,便被林如海请到了书房。 林如海也未再和贾宝玉说些劝诫的话,只是取出一些字画,和宝玉一起赏析起来。 贾宝玉心中对林黛玉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他素来喜欢在脂粉堆里厮混,把自己也归入一众姐妹之间,对不能去见宝钗她们,感到极度郁闷。 李纨自从和贾兰分开后,就一直紧张不安,担心陆璟对贾兰的态度。 林黛玉听说那么多姐妹来找她,忙去到垂花门,将众人都请到她的小院子。 史湘云见到黛玉后非常开心,忙跑过去拉着黛玉笑道:“林姐姐,可算再见到你了,自从听说姑父给你找了个林姐夫,我就一直想恭喜你来着!” 林黛玉被史湘云亲昵的态度搞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笑道:“一见面就打趣我,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李纨、迎、探、惜、宝钗等人将黛玉围在中央,说些恭贺的话。 林黛玉含羞向众人道了谢,忙让紫鹃给众人上茶。 一群小姐妹长久未见,各自说起边的趣事,尤其是史湘云自从黛玉订婚后,解开了对黛玉的心结,不停的和黛玉说话,加上有凤姐在,使得房内的气氛非常和谐。 薛宝钗一直打量黛玉的房间,注意到黛玉房内放着几个花灯,便指着问道:“妹妹房里怎么还放着这个?” 林黛玉听薛宝钗问起,瞬间想到上元节时,她和陆璟互猜灯谜的事,脸色一红,怕被人发现,忙说道:“只是觉得上边的灯谜有趣,便一直留着了。”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史湘云忙起道。 薛宝钗、探等人也围上去,都是些简单的灯谜,众人很容易便猜了出来。 史湘云仍意犹未尽,让黛玉再给她出几个谜语。 林黛玉见此,便说道:“姐妹们难得聚在一处,不如咱们自己出谜语,大家一起猜。” 史湘云立刻响应黛玉的号召:“这个主意好!” 随即又问黛玉道:“猜中的多了,有没有彩头?” 林黛玉闻言笑道:“自然会有的,至于是什么,等到最后自然会知晓!” “那你给我备个好点的东西,这个彩头一准是我的!”史湘云信心满满的笑道。 薛宝钗、探、迎、惜几人,见她们两人几句话便将此事定下了,也点头同意下来。 看众人都看向她,王熙凤忙道:“你们玩你们的,可别把我算在内,我是不成的!” 林黛玉笑道:“凤姐姐不如就当个计数官,帮我们记着谁猜的多!” “这个好,我就领这个差事了!”王熙凤立刻笑着应下来。 林黛玉随即让紫鹃去准备几样果品,王熙凤忙主动接了这事,帮着摆设布置。 李纨担心贾兰那边的况,一直心不在焉的,听黛玉她们要玩猜谜,忙拒绝道:“也别算上我,我是比不了你们的。” 史湘云忙道:“你可躲不了,琏二嫂子没读过什么书,不参与还说的过去,你可不行。” “大嫂子难得来一趟,不如就跟我们凑个闹!”林黛玉亦劝道。 薛宝钗、探也跟着劝起来,李纨无奈道:“那我就出一个,不过咱们先说好了,我就出这一个,下面的可别在找着我了!” 看众人点头同意,李纨想了想说道:“我就出了字谜吧:千树万树梨花开!” 李纨话音未落,史湘云便忙叫道:“是‘白’。” 李纨点头笑道:“我这边话还没说完,你就猜出来了,你倒是才思敏捷!” 史湘云听到夸赞,立刻喜笑颜开。 薛宝钗笑道:“咱们中就属云丫头嘴最快,要是这样,咱们可都争不过她。” “比的就是谁快,宝姐姐要是猜到了,也可以抢着说!”史湘云笑着反驳道,现在她已经将薛宝钗视为最大敌,两人常暗自争锋。 林黛玉看史、薛二人意见出现分歧,随即征求探、迎、惜的意见,是这样抢答,还是大家都将答案写下来,一起展示。 “还是写下来为好,我可没有几位姐姐的才,要是这样,我是一个都答不上来的!”惜说道。 探摇头笑道:“就是大家抢着说才有意思!” “怎么样都可以,你们决定便好!”迎笑道。 见此况,黛玉随即站到了湘云和探这边,大家抢着答,比较闹。 史湘云见此,略带得意,看了宝钗一眼,随即哈哈笑道:“那我就第二个出了,也是个字谜:远树两行山侧立,扁舟一叶水横流。” 黛玉本想开口,但看宝钗要说,便将机会让给了宝钗。 薛宝钗笑道:“云丫头这个倒是简单,是个‘慧’字!” 史湘云略有不快的点点头,随即问黛玉道:“林姐姐,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林黛玉点点头,随即笑道:“该我了,我的谜语是打四个人名。” “强爷胜祖有施为,凿壁偷光夜读书;丝缕缝线常忆母,老翁终倚门闾。” 史湘云听完谜题后,也顾不得再问黛玉,忙思考起来。 想了一会,探看没人开口,便第一个说道:“第三个是‘子思’,第四个是‘太公望’。” “丝缕缝线,出自‘慈母手中线,游子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便是子思。” “老翁整天倚依门闾,自然是望,老翁望便是太公望。” 林黛玉笑着道:“妹妹说的没错,正是这两人,前两个呢?” “前两个还没猜到。”探摇摇头道,继续低头沉思。 史湘云突然拍手道:“我猜到了,强爷胜祖是孙权!” 看黛玉点头,她忙思索下一个,却听薛宝钗道:“第二个是孔明,林妹妹,我说的可对?” 林黛玉笑着解释道:“凿壁偷光,得孔而明,便是孔明!” 薛宝钗随即笑道:“我的谜题是一副对联: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青龙挂壁,披万点金星,上下联都打一物件。”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史薛较劲 - 红楼翰墨 - 翡瑜 史湘云忙笑道:“宝姐姐这个也太简单了,上联是灯芯。” 薛宝钗笑道:“我果然没说错,真真就属你嘴快,上联就是灯芯,下联是什么,妹妹可有猜到?” 史湘云闻言有些语塞,下联她还未想到。 林黛玉见此,担心她们两个闹起来,忙道:“青龙挂壁,身披万点金星,是秤杆。” 薛宝钗笑着冲黛玉点点头,随即看向探春。 探春道:“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算盘!”史湘云看薛宝钗要开口,不等探春说完,便急道。 薛宝钗不以为意的笑道:“三妹妹的心思倒精巧,谜底虽简单,但句句都能要让寻味良久。” 史湘云看探春点头,随即看向凤姐,问道:“我猜对几个了,琏二嫂子可得给我记好了!” 王熙凤眼带深意的看着史湘云,笑道:“都给你们记着呢,你四个,宝姑娘两个,林妹妹两个,三妹妹两个。” 随即又搂着迎春、惜春两人笑道:“你们也别抢的太快,也给二妹妹、四妹妹一个说话的机会!” 史湘云笑道:“这还不简单,二姐姐快说一个!” 迎春想了想道:“闭朱户,才郎远去,闲庭坐,木落长空。  阁虚悬,各自去了,问消息,口信无踪。” 史湘云听后,忙站起来笑着抚掌道:“哈哈,有趣,有趣,闭去了才,闲去了木,阁去了各,问无了口,谜底都是门。” 林黛玉将湘云拉着坐下,随后对惜春道:“四妹妹也说一个吧!” 惜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双木不成林。” “嘻嘻,林姐姐,我这可是看到你,才想起来的,你快猜猜看。” 林黛玉笑道:“你这个谜语倒有我一半的功劳了,是个‘相’字吧。” 惜春笑道:“就是!” 林黛玉笑道:“既然你给我出一个,那我也给你出一个!”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惜春不假思索道:“是画对不对?” 林黛玉笑道:“没错,就是画,我给二姐姐也出一个,春风吹又生。” 迎春想了想笑道:“是‘茁’字,春风吹过就长出了草。” 林黛玉点头笑道:“二姐姐猜对了,我再出个字谜,谁猜出来便接着出。” “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映古月,碧波荡漾见泛舟。” “是‘湖’字!”探春道,看黛玉点头,她接着说道:“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装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史湘云按奈不住道:“风筝!” 看探春点头,随即说道:“我这个还是字谜:来人竟是蓬莱客。” 薛宝钗略一思忖便说道:“是‘山’字。” 看湘云略带不快的点头,惜春疑惑不解的问黛玉道:“林姐姐,为什么是山?” 林黛玉笑道:“蓬莱是传说中仙人居住的地方,从蓬莱山来的客人,自然就是神仙,来个人就成了仙,人加上山自然就是仙了,所以谜底是山。” 惜春听到黛玉解释一半,便明白过来。 薛宝钗随即说道:“有水可种荷花,有土可种桑麻。有人非你非我,有马可走天下。” 史湘云不等宝钗说完便笑道:“是‘也’字。” 加水为池,可种荷花,加土为地,可种桑麻,有人为他,非你非我,有马为驰,可走天下。 众人又猜了几轮,最后湘云独占鳌头,黛玉将准备好的一支累丝珠钗,送给了史湘云。 随后为了能让王熙凤、李纨也参与进来,众人折了一支茉莉花,玩起击鼓传花的游戏。 紫鹃等几个丫鬟,躲在屏风后面击鼓,若是花到谁手里,谁就讲一个笑话,或是作一首诗。 从惜春手中开始,依次往下传,鼓声停时,正好停在李纨手上。 李纨无奈的笑道:“真该是我好运,我是没什么诗才的,就讲一个笑话吧。” “有个鬼要托生,冥王判他托生为富人。 鬼说:‘不愿意富,只求一生衣食不缺,夫妻圆满,没有是非,烧清香,吃苦茶,安稳清闲地过日子就满足了。’ 冥王说:‘如果要钱就再给你几万两银子,这样安闲清福,不许你享受。’” 众人听了先是一笑,随即若有所思。 林黛玉笑道:“荣华富贵,哪里比得上安享清福,有的人权势滔天,就是一刻不停,不得安闲,有的人家中富有,财产纷争不断,也谈不上清福。” “这个小鬼上来就要安闲清福,两样俱全,实在是贪到家了,冥王深知此理,宁肯多给几万两,也不答应他的条件。” “就是,这小鬼太贪了。”史湘云亦是点头道。 探春别有深意的看了李纨一眼,她清楚李纨的处境,对她心里的苦也有所了解,恐怕她宁愿安享贫困,也不愿过如今这样的日子,这个笑话,未尝不是她的心声。 随后从李纨手里继续往下传递,结果又到了李纨手里。 林黛玉笑道:“大嫂子今天是好事成双,一会要来个小三元,就有趣了。” “去,就知道打趣我。”李纨笑骂道,随即对着紫鹃喊道:“你是不是看到花传到我手里才停的?” 紫鹃忙笑着回道:“真不是,实在是珠大奶奶运气好,才接连中彩,素云也在这边,她可以给奴婢作证。” 素云掩嘴笑道:“大奶奶,真是赶巧了,奴婢们都看着呢。” 李纨听了苦笑一声,继续讲了一个笑话:“有一个人好喝酒,有一天做梦得了美酒,就想将酒温热之后在喝,谁知突然被惊醒,醒来后,心中悔恨不已的说道:唉,早知如此,就该冷着吃了。” 众人又是大笑,随即继续从李纨手中传花,如是几轮,众人玩的都很尽兴。 及至申时,王熙凤、李纨随即带着史湘云、探春几个,提出告辞。 林黛玉想到几天前,被接到贾家的妙玉,便拉着王熙凤,请她适当照看一下妙玉。 李纨、王熙凤、探春等人出了垂花门才知道,原来宝玉一直在林如海的书房,她们接了神情恹恹的宝玉,又让宝玉去陆家接了贾兰,一起往家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会见贾政 - 红楼翰墨 - 翡瑜 工部衙门,大门处。 自昨见过贾兰后,陆璟脑海中便勾画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因此提前派人送信,邀贾政裕华楼一聚。 从翰林院下衙后,陆璟便来到工部,站到门外等候贾政。 看贾政出来,陆璟忙迎上去,恭敬拜道:“晚辈陆璟拜见贾大人!” 贾政一直被科举出的文官排挤,此刻见状元出的陆璟,对他执礼甚恭,而路过的同僚眼中带有几分羡慕,心中非常受用,忙将陆璟扶起,亲切道:“怀瑾不必多礼,你老师如海是老夫的妹夫,论亲戚,你称老夫一声世伯便可。” 陆璟亦从善如流道:“既如此,晚辈便厚颜攀亲了,世伯这边请,晚辈已准备好了马车!” “怀瑾有心了!”贾政笑道,随后上了陆璟准备的马车。 马车上,陆璟并未进入正题,一路都在和贾政说些家常,时而夹杂几句恭维贾政的话。 一路上,贾政对陆璟的好感蹭蹭的往上涨,看陆璟不仅学问出众,为人处世也极厉害,甚至有种生子当如是的感觉。 及至裕华楼,陆璟、贾政两人进入包间坐定。 酒菜上齐后,有了前边的铺垫,陆璟便开始进入正题:“晚辈自入京后,便常听人说起世伯家乃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昨见到贵府长孙,方知此言不虚,令孙虽然年龄尚小,但对答之间,有理有据,知文达礼,亦颇为沉稳,隐隐有世伯之风。” 贾政闻言顿时笑意盈面,忙谦虚道:“哈哈,怀瑾对兰儿的夸赞,太言过其实了,他如何当得起你如此赞誉。” 陆璟笑道:“世伯过谦了,晚辈所言昨观感,说句唐突世伯的话,令孙虽小,但将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未可知。” 贾政止不住的笑道:“哈哈,若是他将来所成,能胜过老夫,老夫才是大感欣慰。” “有件事还请世伯见谅,昨晚辈见令孙言谈不俗,便越俎代庖考察了其功课!”陆璟执礼道。 贾政闻言大喜:“怀瑾无需致歉,你能指点他,是他的福分,老夫亦求之不得。” 随即有些期待的问道:“怀瑾觉得兰儿的资质如何?” “令孙天资不俗,根基亦极为扎实,更难能可贵的是心坚定,不受外无影响,读书极为刻苦。” “晚辈敢断言,令孙未来可期,以后必将登高及第,光宗耀祖,晚辈在此提前恭喜伯父,家有良驹待腾达。”陆璟笑道。 贾政见陆璟如此欣赏长孙,心中更加欣喜,忙道:“家有良驹,亦需伯乐,不知怀瑾能否收兰儿为弟子,代为教导?” 陆璟笑道:“晚辈本来也是如此打算,只是晚辈如今初入翰林院,又蒙皇上钦点,正在修订国史,实在分乏术,还请世伯见谅。” 贾政闻言略有失望道:“怀瑾不必如此,此事老夫亦有所耳闻,上皇、皇上都对此事极为重视,怀瑾如今担此重任,老夫也不敢勉强。” 陆璟继续说道:“晚辈对不能亲自教导兰儿,亦深感遗憾,索晚辈还有些好友,如今兰儿年纪还小,若是出府学习多有不便,因此晚辈先为兰儿,请一西席,待其进考后,晚辈再从翰林院中,为其推荐一位老师,不知世伯意下如何?” 贾政顿时转忧为喜道:“不知怀瑾推荐的是何人?” “是晚辈在扬州时的好友齐昭,也是今科士子,学问极好,只是会试时,体有恙,这才今科失利,他如今正在京中备考,晚辈已和他商议过此事,他虽然备考,但也不会耽误教学。”陆璟随即将齐昭的况和贾政说明。 贾政听后,对齐昭亦是非常满意,二十四岁便中举,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岁,随即点头笑道:“此事就如此定了,老夫会亲自派人聘请。” 说完此事后,贾政想到宝玉,便问道:“怀瑾昨可见到小儿宝玉?” “昨亦有幸一见,令公子亦是资质不凡,只是似乎并无心科举,实在有些可惜!”陆璟叹道,即便贾政不提贾宝玉,他也会主动引导贾政提起。 贾政绪低落道:“说来惭愧,老夫一直对小儿失于管教,才致使他养成这个子。” 陆璟忙劝道:“世伯不必介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未必是坏事!” 贾政闻言,疑惑的看向陆璟,问道:“怀瑾这是何意?” 陆璟沉吟道:“晚辈读汉书时,曾对其中一个故事深有感触。” “武帝时,诸多列侯皆不得善终,而赵巩家族却得以保全并延续,皆因赵巩之子蠢蠹,故不为武帝所忌,随后又历经昭帝、废帝,数次朝局动,赵家皆因其家主不堪,而被人忽略,得以保存元气,及至宣帝时,其孙重整家业,带领家族再次崛起,又兴盛绵延数代!” 贾政闻言若有所思,贾家本就是勋贵,如今宫里又有贵妃娘娘在,贾家已是鲜花着锦之势,宝玉能守成即可,倒不如将精力放到孙辈上:“怀瑾之意我已知晓,老夫必会好好教导兰儿!” 随后两人又聊了些贾兰的教育问题,便各自回府。 贾政回府后,沉思良久,尤其是想到贾家目前的局势,最终决定将培养重点放到孙子上。 第二天,贾政让贾琏亲自将齐昭请到贾府,一番考察后,聘其为贾兰的西席,同时派人送贾兰,再次来到陆家,感谢陆璟。 陆璟看着满脸喜悦的贾兰,摇摇头问道:“如今你祖父已为你请了老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侄儿会跟着老师,用心读书,不辜负世叔,还有祖父的期待!”贾兰绷着小脸,郑重道。 “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沾沾自喜,你祖母和老太君听说此事后,有何反应?”陆璟问道。 “祖母将母亲叫了过去,具体的形,侄儿也不知,老太太那边侄儿亦不知!”贾兰摇头道,心中有些困惑,不知世叔为何说起此事。 “你觉得你受此待遇,你们府里的人,今后会如何看待你们母子?”陆璟继续问道。 “或许会有不满!”贾兰思忖片刻后说道,心中还想说或许会有讨好。 “你回去后,就去求你祖父,让你环叔和你一起在齐师门下听课,至于怎么做成此事,你自己思量吧!”陆璟建议道。 “侄儿遵命!”贾兰虽然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随后陆璟又指点贾兰几句,留贾兰吃了顿饭,便将贾兰送回贾家。 贾兰带着疑惑回到家后,看到母亲眼圈微红,似是刚哭过,忙去问安。 李纨见到儿子,忙收敛绪,问道:“兰儿,可谢过你叔父了?” 贾兰点头道:“儿子给叔父磕了头!” “母亲,叔父交代说,让儿子去跟祖父说,让环叔也一起跟着齐师读书!” 李纨闻言一愣,随即问道:“你和娘说说,你叔父今天都是怎么说的?” 贾兰闻言便将今他和陆璟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李纨听。 李纨听后,心中很是感动,对素未谋面的陆璟更加感激。 今天老爷给儿子请老师的事,还有老爷对自己儿子的夸赞,一在府里传开,她就被婆婆叫了过去,敲打了一顿。 她知道因老爷重视兰儿,导致婆婆觉得,兰儿威胁了宝玉的地位,因此才叫她过去立规矩。 此刻听到陆璟的提议,她瞬间明白陆璟这是让贾环和赵姨娘,帮她分担来自婆婆的压力和责难。 李纨忍着眼泪道:“你明天就去求老爷,就按你叔父的吩咐办!” 贾兰忙点头道:“孩子知道了!” 第二天贾兰求了贾政后,贾政原本不同意,但赵姨娘听说此事后,便吹起枕边风,贾政最终同意下来。 其后几天,贾兰和贾环便跟着齐昭读书。 这天下课后,贾兰看着满脸哀伤的贾环,心中暗自叹气,心里终于明白了世叔让他拉着环叔,一起读书的用意。 尤其是听到这几天赵姨娘多次被王夫人刁难,环叔每天下课后,也被叫去抄佛经,他便明白了那天母亲,恐怕也遭了不少责难。 心中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会为母亲讨回公道。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浙江动乱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七月十五,新任浙江布政使,钦差大臣苏攸之,带着随从、护卫、以及仪仗队,乘船到达杭州。 苏攸之从运河下船未久,还未进城,便被数千百姓为围住。 护卫迅速将苏攸之护在中间,分隔开不断涌上来的百姓。 苏攸之在随从的帮助下,站到了车架上,扫视周围不断围上来的人群后,心中瞬间明了,这是有人给他安排的‘见面礼’。 他沉声大喝道:“你们静一静,都静一静,本官有话要说!” 待人群中稍微安静一些后,苏攸之继续喊道:“本官乃是朝廷新任命的布政使,你们若是有事,尽可到衙门,来找本官便是,本官会在衙门里等着大家,现在大家先将路让开,等本官进了城,便会立刻接见你们!” 听到此话的百姓,纷纷大喊起来,只因人声嘈杂,苏攸之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眼看百姓不散,苏攸之随即喊道:“你们这样乱喊,本官什么也听不到,你们商量一下,派几个人来和本官说。” 其中一个百姓大声喊着,奋力的向前挤。 苏攸之见状,便让护卫放他进来:“你们先安静下来,待本官问明你们的来意后,自会为你们做主。” 随后在随从的搀扶下,他从车架上,缓缓下来。 来人立刻跪地,哀求道:“小人张大海,是淳安县的百姓,小人们凑在这里,是想请大人不要收了我们的田地,粮食本来就不够吃的,要是再没了田,小人们就真的活不下了!” 苏攸之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问道:“是谁说要收了你们的田地?” “都是这么说,早一个月多前,小人们这边就传开了,说是皇上要收了我们的田,要改成桑田,上个月还说六月底,就要收了小人们的田地,小人们担心今年没有粮食,都已经收了稻子,还,还种上了稻苗。”张大海忙回道,心中更是痛苦不已,因为早收半个多月,导致今年收成锐减,连往年一半的都没有。 六月中旬时,江浙地区民间便谣言四起,说是朝廷要改稻田为桑田,官府不仅未站出来辟谣,反而约见不少士绅。 后来流言更甚,说官府让那些士绅准备钱财,等着收购稻田,还说六月底便要开始收他们的田地。 百姓对此恐慌不已,七月稻子才会熟透,要是六月底开始,那他们今年将颗粒无收,后来在一些人的提议和组织下,稻农们在六月底,不等稻子完全成熟,便纷纷收割,随后又抢种了稻苗。 同时各村组织人手到县衙去请愿,表达他们不愿意卖田,亦不愿成为桑户的意愿。 “真是好大胆子!”苏攸之闻言,顿时怒道。 张大海见苏攸之发怒,忙不停的磕头道:“小人们也是没办法,当时大家都害怕…” 苏攸之见此,忙收敛怒容,将他扶起道:“本官并非是说你们,皇上悲天悯人,怜惜你们生活不易,本官来时,皇上还特意嘱托,说是要等百姓们收了稻子后,再进行此事。” “只是本官没想到,他们竟然暗中放出谣言,欺骗你们,更是破坏国策,诋毁皇上,简直罪不容诛。” 苏攸之此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今的局面并非是针对他,而是要煽动民意,对抗皇命,如今百姓已经种了稻苗,他也不能毁苗改桑。 为今之计,唯有先行安抚之策,想到此处,他便解释道:“皇上定下的国策是要改桑田,但不会强迫你们卖田。” 张大海听后,神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哀意更浓:“大人,若是改桑田,小人们更活不下去。” 苏攸之眉头一皱,极为不解道:“据本官所知,桑田收入,超过稻田两倍有余,你们怎会活不下去?” 张大海苦着脸道:“大人是京里来的大老爷,不晓得小人们当地的况,小人岳丈家就是桑户,一年到头的收入,还不如小人种稻来得多!” “怎会如此?”苏攸之眉头紧锁道。 张大海忙道:“产的丝都被那些老爷们,低价收了去,早几年还有些小作坊来收丝,如今小作坊都没了,都是大作坊,要是不卖给他们,也卖不出去,就是自己织好了,也卖不出去。” 如今江浙地区的小作坊都被挤垮,剩下的都是当地士绅联合商人,组织起来的大作坊,他们本就是种桑大户,又成立了统一的商会,对于普通桑农,联合压价。 苏攸之点点头,对桑农的处境有所了解,随即问道:“你们怎么会聚在此处,你们可知本官乃是钦差,冲撞了钦差卫队,等同造反。” 张大海忙磕头道:“大人恕罪,小人们不知道大人的官职,只是有人告诉我们,大人就是皇上派来收我们田的,还说大人会经过这里,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大人。” 他们原本到县衙请愿,但县老爷让他们到巡抚衙门那里去请愿,巡抚衙门里又说这事由京里来的人负责,又告诉了他们京里来人的时间,和要经过地方。 “你起来吧,本官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来意,本官亦不会追究此事!”苏攸之安抚道,心中忍不住暗叹,对接下来的事充满担忧,皇上要动浙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再次登上车架,想要先将眼前这些人安抚住:“你们的来意,本官已经知晓,本官可以告诉你们,你们都被……” 苏攸之刚说到此处,瞬间被突如其来的一块砖头,砸中脑袋,顿时从车架上翻倒下来。 随从们立刻慌成一团,手忙脚乱的去查看苏攸之的况,护卫则抽出佩刀,警惕的看向人群。 此刻人群中也出现乱,有数百人裹挟着人群,不断向前挤,其中有些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转头,不停朝护卫扔去,还有些人拿着棍棒冲向护卫,和护卫发生冲突,场面顿时失控。 护卫们为了苏攸之的安全,也顾不得其他,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护着苏攸之回到船上。 留血冲突发生的当晚,杭州知府以刺杀钦差,造反闹事为由,大肆抓捕当时在场的百姓。 第二,又将一些人,以造反的罪名,直接斩首。 对于那些逃走隐匿的百姓,亦下发了通缉令。 原本攻击苏攸之的那群人,又组织起来,裹挟走投无路的百姓,在各地作乱。 七月二十,浙江发生的事,以八百里加急送达京城,让刚平静未久的朝堂顿时沸腾起来。 许承敬辞官后,并未回到浙江老家,此刻听到浙江传来的消息,心中暗自悲叹,亦知道浙江那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原本他们的计划只是放出一些假消息,让百姓提前收种,稻苗已种,皇上要是执意改桑,便会失了民心,他则在朝中,推动将改稻为桑之事,换到湖广或是四川去执行,再加上太上皇支持,此事并不难解决。 但没想到太上皇将他坑了,他为了自保,又捅了浙江一刀,如今朝中无援,他们唯有将此事闹大,利用民意去抗衡皇命。 紫城,文华,元雍帝召来郭思、冯延吉、李谦三人。 “你们议一议吧,此事该如何解决?”元雍帝沉声问道,他对浙江的事早有掌握,放任他们闹,只是为了彻底解决浙江的问题。 “回皇上,臣觉得应先暂缓国策,待浙江局势稳定后,再行此事。”郭思沉吟道,“另外苏大人受了伤,恐难以主理此事,应尽快派钦差前去稳定局势。” “臣赞同郭大人所言,如今浙江局势未明,应先稳定局势为主。”李谦说道。 冯延吉则神色难看的说道:“皇上,户部已经和茜香国签了订单,若是推动不下去,恐怕后果更严重。” 元雍帝沉吟道:“你们心中可有钦差人选?” “浙江局势不明,臣以为钦差当以一明一暗为好,内阁大学士袁应可担此重任!”郭思提议道。 “臣提议户部左尚书齐哲!”冯延吉道,对于暗查之事亦未提及人选。 李谦看了眼冯延吉,跟着推荐了齐哲。 “既如此,命齐哲即刻前往浙江,另外免去左逸浙江巡抚之职,押解进京,调凤阳巡抚陆俊,为浙江巡抚。”元雍帝沉声道。 陆璟从翰林院回家的途中,突然被一个人拦住。 陈绩、吴泽忙将陆璟护住后,警惕的看着此人。 “状元郎,请跟在下走一趟,我家主人要见你!” 陆璟闻言后,随即让陈绩、吴泽无需紧张,此人既然知道他的份,又是护卫打扮,其主人份应该不凡。 陆璟三人随着此人,一路来到一家戏院。 走到门口,陈绩、吴泽被门外的护卫拦在,陆璟向两人点头示意后,随即想进西苑。 看到是忠顺王后,陆璟忙拜道:“微臣拜见王爷!” “免礼!”忠顺王道,随即让护卫在门外守着。 “想不到当一个小小的举子,竟然中了状元!” “兴是托了王爷的福,微臣才得以侥幸中了状元!”陆璟说道。 忠顺王笑道:“呵呵,本王也不跟你废话,是皇上让我找你来的。” 陆璟闻言目光一凝,静静等待着忠顺王的下文。 “听说那个什么织造融资的想法是你提的?”忠顺王问道。 陆璟点头答道:“正是!” “呵呵,你倒是会给自己找麻烦,想必浙江的事,你也听说了,皇上命你去浙江,解决生丝的问题!”忠顺王笑道,“嗯,什么时候解决了,什么时候回京。” 陆璟闻言惊诧万分,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让他去浙江,浙江的事他也听说了,本以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也没过多关注。 “微臣以什么份去?”陆璟收敛心绪后问道。 “这个给你!”忠顺王将通政使司的腰牌扔给陆璟,“到时候自会有人通知你。” 忠顺王说完便摆手让陆璟退下,待陆璟走到门口,其又道:“本王提醒你一句,你的任务是织造局,浙江的事和你无关,翰林院那边你自己搞定。” 陆璟转向忠顺王再拜后,推门而去。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草惊蛇 - 红楼翰墨 - 翡瑜 青山隐隐水迢迢,行尽千里风萧萧。泪中藏进多少事,史书千言字了了。 陆璟站在船头,望着旭初升,诸多思绪,纷至沓来,七月二十二,从京中启程,如今离家二十多天,眼看中秋将至,也不知家中况如何了。 抵达浙江已有七,这几天他一直在了解浙江的形势,如今了解的差不多了,便带人来到杭州。 “大人,今咱们是否进城?”陈轲面无表的请示道。 “进城,先带着张大海,去拜见苏大人!”陆璟声音中有些感叹道。 陈轲是皇上给他安排的副手,他只知道陈珂是通政司的人,至于职位、年龄什么的都不清楚,陈轲除了公事上会和他交流几句,平常基本上不怎么说话。 张大海是昨天通政司的人带过来的,如今正待在船上。 陆璟一行到达城门时,城门口查的非常严格,索通政司手段了得,准备的份天衣无缝,张大海又被通政司的人化了妆,他们畅通无阻的通过查验。 “怎么是你?”苏攸之见到陆璟后,非常吃惊,“你不在京城待在,到这里作甚?” “学生是奉了皇命而来!”陆璟有些无奈道,他和苏攸之见过两次,第一次是苏攸之感谢他保存了崔博的手稿,第二次是苏攸之离京时,特意拜托他要尽快补全手稿。 苏攸之闻言一愣,良久方道:“想不到你也搅了进来,可去见过陆大人?” 陆璟神沉重的摇头道:“学生一进城,便到了大人这里,学生给大人带来了一个人。” “是谁?” 陆璟随即拍手,让张大海进来。 张大海一进门便跪地道:“小人张大海给大人磕头。” 苏攸之仔细端详片刻,方依稀认出,来人正是当和他对话的那个稻农,忙问道:“你们藏在何处,这几本官一直派人寻找你们的下落?” 袭击发生的第二天下午,他才醒来,醒来后听说官府正在抓捕百姓,还将十几个百姓以造反的罪名斩首,顿时心急如焚,顾不得伤势,忙进城阻止此事。 他以钦差的名义,让浙江巡抚左逸、杭州知府靳康,停止抓捕百姓,放了那些百姓的家人,同时上书参奏两人,罔顾律法,草菅人命。 其后几天,浙江多地频有动乱发生,他一边四处稳定局势,一边寻找当百姓的下落,要查清当天的真相。 但当地官员对他的命令阳奉违,只是平定动乱,安抚百姓就让他焦头烂额,无暇再去寻找张大海等人。 直到陆俊和齐哲先后到任,齐哲接手了平定动乱的事,陆俊负责安抚百姓,他才抽出精力,重新查探他遇袭之事。 “其中有一些隐,他们不得不躲起来!”陆璟语气沉重道,随即示意张大海。 张大海带着哭腔道:“大人,小人们也是迫不得已!” “十几天前,就有人找到小人们,说小人们只要到了杭州,大人要会为小人们做主,还小人们清白,小人们便带着几个人同乡,和他们一起上路。” “那天半路上,他们将小人们引到野外,趁着小人们睡下,就对小人们下手,小人睡觉警觉,喊醒了小六子他们!” 说到此处,张大海大声痛哭道:“小六子他们,他们,他们为了让小人逃走,拼了命的拦住那些人…!” “十个人,十个人就小人活下来,小人对其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啊!”张大海嗷嗷大哭起来。 “后来小人躲到山里,又遇到了三个像小人一样逃出来的人,他们都和小人是一样况,这些天小人们,一直躲在山里,没敢出来。” “李胖三说大人是故意诓骗小人们,让小人们自投罗网,他们都不在相信大人的话,但小人一直相信大人,会替小人们做主!” “求大人替小民们做主,求大人替小民们做主……”张大海说完,不停的砰砰磕头,石板上顿时被鲜血染红。 “不必如此,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陆璟忙用力止住张大海的动作,虽然已经听过几次,但每次听来,仍是冲冠眦裂,忍不住将那些畜生,千刀万剐。 苏攸之藏在袖子中的手指不停颤抖,怒目圆睁道:“丧心病狂,丧心病狂…真是丧心病狂啊!” “禽兽不如的畜生,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 “你们放心,本官就是拼着这乌沙不要,也要替你们讨回公道。”苏攸之神肃然的郑重说道。 陆璟强自压下怒气后,劝苏攸之道:“大人暂息雷霆之怒,此事学生已经查出些眉目,绝不会放过他们。” “张大海还知道一些内,有助于大人查清遇袭当的事。” 张大海忙道:“大人,小人们冤枉啊,当时小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冲向大人的,有几个小人认识,他们都是一些地痞流氓。” “小人们看他们对大人动手,小人们还和他们打了起来!” “那些人现在何处?”苏攸之忙问道。 陆璟感叹道:“学生已经查到张大海提到的几人,不过学生去晚了一步,连带他们的家人,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攸之怒道:“老夫这就派人去搜,就不信搜不到他们的踪迹!” 陆璟摇头道:“大人不妨将杭州及周边九个县的地痞流氓、江湖黑势力、赌场中的人都抓起来,一一盘问,或许会有收获。” 苏攸之沉吟片刻道:“也好,我这就派人去请齐大人、陆大人来商议此事!” “张大海就交给大人了,学生另有差事要办,没办法一直带着他!”陆璟继续道。 苏攸之严肃的点头道:“怀瑾放心,老夫定会安排人手保护他。” “和张大海一起躲着的那些人,大人也需要尽快将他们保护起来?”陆璟提醒道。 “老夫自会安排妥当!”苏攸之点头道,“杀害村民的凶手可曾找到,是哪些人如此胆大包天?” 陆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摇头道:“目前还不确定,待学生找到证据后,再告诉大人。” “也好!”苏攸之并未继续追问。 半个时辰后,陆俊先赶至布政司后衙。 “侄儿拜见二叔!”陆璟拜道,行至江南,他才知道二叔被皇上,调往浙江任按察使,心中猜测恐怕是因自己的缘故,二叔才趟进这浑水里。 陆俊见到侄儿,心中虽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你几时到的?” “侄儿今刚到杭州,八月初七到的浙江。”陆璟答道。 两人正说话间,齐哲赶至。 几人见礼后,苏攸之将陆璟带来的消息,告知齐哲、陆俊二人。 “没想到此事,还有如此内,但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动静太大了?”陆俊反问道,一是浙江的局势,还未完全稳定下来,二来此事是自己侄子提议,万一出了事,他担心苏攸之、齐哲会将责任推到陆璟头上。 “老夫也不赞同这么做,动静闹得太大,得不偿失!”齐哲摇头道,他们既然敢这么做,肯定不会漏出这么大的破绽。 苏攸之看两人都不同意,眉头紧皱起来,问道:“两位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陆俊、齐哲同时摇头,随后沉思不语。 陆璟见此便解释道:“学生也知道,利用这种办法极易引出乱子,但学生此举一是为了打草惊蛇,二是想投石问路,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虚张声势,徒自露怯,不妥,不妥。”齐哲摇头道,林如海前几还来信,让他照顾陆璟,他不能看着陆璟陷入,这种极易出现差错的事中。 “也非虚张声势,声势做足,自然会有动静,到时便可按图索骥!”陆璟解释道。 陆俊亦不赞同道:“虽然虚实相生,但极易被人利用,若是有人故意设局,将你引向别处,到时如何判断真假?” “若是真有人设局,亦可反向探查!”陆璟解释道。 “还是不妥,咱们三人都是初来乍到,虽然左逸被押到京城,但李成季、靳康仍在,浙江本地官员多以他们马首是瞻,若无他们配合,此事也难以凑效!”陆俊仍然摇头道。 他和苏攸之弹劾靳康的奏折,早已呈送御前,前几天皇上只是下旨斥责几句,仍让靳康担任杭州知府,可见京中局势出现了变化。 齐哲问道:“苏大人的意思呢?” 苏攸之语气中几分不好道:“下官之意,早已明确,支持怀瑾之策。” 陆俊看侄儿要开口,忙以眼神制止,随即开口道:“既然此事有分歧,我看不如将所有衙门里的官员,召集到一起,大家共同商议此事!” 齐哲点头道:“这样也好,一会本官便会派人去通知,让他们来这里议事,到时候苏大人可以重新提出此事,大家好好议一议!” 苏攸之见此况,只得同意下来,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众人同意此事。 陆璟若有所思道:“还请三位大人,暂时不要透露学生的踪迹,学生此来还有别的任务。” 齐哲早已知晓陆璟是奉皇命而来,因此点头同意下来,陆俊、苏攸之亦无异议。 几人议定后,齐哲便去派人通知指挥所李成季、杭州知府靳康、同知许汝言等人。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一十九章 瞒天过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俊专门向苏攸之借了一个房间,将陆璟叫到房内,问起陆璟来浙的因由。 听侄儿说完此行的目的后,陆俊感叹道:“浙江局势稳定不下来,你的任务便无从展开。” “侄儿也是如此想法,因此便想以苏大人被袭为突破点,尽早破局!”陆璟点头道。 “你的想法很好,只是此事不该你提出来,忠顺王都给过你提示,你竟然还未领悟!”陆俊摇头道。 “在其位,谋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和齐大人,看似是反对你,实则是保护你,若是因此事再次引发骚乱,到时候你难辞其咎!”陆俊提醒道。 “刚才侄儿已经醒悟过来,体会到二叔和齐大人的苦心。”陆璟点头道。 “齐大人和我虽然未同意你的办法,但召集众人议事,一样可以达成目的,也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绕,可以直接敲山震虎。” “根据他们的态度,便可知晓有没有必要操作此事,若是他们激烈反对,此事倒还有操作的余地,否则便是徒费工夫!” 陆璟想了想说道:“还请二叔一会议事时,一定要促成此事!” “你为何非要这么做?”陆俊疑惑不解道。 “事后侄儿定会向叔父,解释明白!” 陆俊问道:“你这么着急,是想去说服齐大人?” “正是!” 陆俊点头道:“既如此,那你去吧,此事我答应你了!” 陆璟拜别二叔后,寻到齐哲,将他要做的事情,告诉齐哲。 “既然你有把握,老夫自会支持你,你有何要求,也一并说出来吧!”齐哲沉思片刻,便同意下来。 陆璟说道:“若是可以,还请大人尽量扩大抓捕的地域范围,让府兵尽量分散开来!” “本官尽力而为!”齐哲点头道。 从苏攸之处,议事归来,浙江指挥使李成季、织造局郭聪、杭州知府靳康三人,便聚在杭州知府衙门。 “两位不必担心,他们即便将人都抓了,也查不出来什么,本官早已将那些人,送到总督大人那里,只要咱们这边不出现纰漏,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而且他们如此提议,倒是正合了本官的心思,哈哈!”李成季大笑道。 “李大人指的可是,那几个漏网之鱼?”郭聪问道。 “不错,那么兔崽子躲着不敢出来,齐哲他们几个又一直盯着本官,我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李成季脸色有些难看道。 “你们放心,我在四周设的都有哨卡,只要他们敢出来,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今他们提起此事,正好给了本官出兵的机会,我会加派人手,会尽快解决他们。” 郭聪点头道:“还是尽快解决他们为好,要不然我这里心里一直不踏实。” “郭大人不必担心,如今局势的关键在于京中,京中有老郡王在,想必皇上也会有所顾忌。”李成季安抚道。 自从许承敬倒台后,他们便谋划了退路,如今全部投到南安郡王麾下。 “哼,他们倒是自作聪明,想要诈我们出手,殊不知咱们的棋局早已完成。” “咱们接下来也无需太多动作,只需等待京中的结果便可!”靳康笑道,心中暗暗鄙视齐哲等人,刚才的交锋看似他们输了,实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那么多人难免会有些疏漏,万一被他们查到了什么,始终是个麻烦!”郭聪有些担心道。 “呵呵,这次抓捕以我为主,本官自会交代下去,若是抓到什么可疑人物,便将他们就地斩杀,他们的提议倒是给了咱们查漏补缺的机会!”李成季冷笑道。 “他们虽然官衔比咱们高,但这里始终是咱们的地盘!” 郭聪沉吟道:“咱们不如杀一批,放一批,让局势再乱起来,如此一来,不仅能让他们的打算落空,还能让他们无暇旁顾!” 靳康摇头道:“这样做太过明显了,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我看咱们可以留下些线索给他们,将矛头指向那些流寇!” “这样也好,最近那些人不怎么老实,竟然趁火打劫,劫了桐庐李家。” “咱们若是将此事做实了,总督大人便可向朝廷请旨,出兵剿匪,到时便是立功之时!”李成季点头道。 “既然这样,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郭聪点头道。 “那好,本官这就交代下去!”李成季说道。 浙江按察使司官邸,陆俊将侄儿带到书房。 “如今此事已定,你也该告诉我,你竭力推动此事的目的了?”陆俊问道。 “侄儿促成此事,查苏大人遇袭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事掩人耳目,查村民被杀之事!”陆璟神情严肃的解释道。 陆俊闻言神情顿时凝重下来,沉声问道:“此事是否牵扯到军中?” 陆璟脸上浮现一瞬间的惊讶,立刻点头道:“通政司已经查到一些线索,出手杀害村民的那些人,应该是来自李成季麾下,此事还牵扯到闽浙总督郭如晦!” “当然郭如晦身在福州,并未派兵来浙,他只是将袭击苏大人的那些人,带到福州。” 陆俊神色肃然道:“当时苏大人说完此事,我便觉得是军中所为,既然牵扯到总督府,那估计和南安郡王也脱不了干系!” “难怪皇上最近传来的旨意,突然变得慎重起来,想来是京中的勋贵势力入场了。” “通政司已经根据那些村民的描述,画出了凶手的画像,侄儿想趁着李成季麾下执行任务时,抓住那些人!”陆璟解释道。 陆俊摇头道:“风险太大,那些村民被杀之事,你就不要掺和了,齐大人、苏大人、还有我,我们三人自会解决!” “二叔不必担心侄儿,侄儿暂时可以动用通政司的人马,只要操作得当,不会惊动李成季和郭如晦,只要将结果呈送京城,便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看此事没那么容易,此事最终还是要皇上的态度!”陆俊给侄子泼冷水道,皇上未处置靳康,便可看出皇上对南安郡王有所顾忌。 “即便皇上有所顾忌也无妨,侄儿还有其他打算!”陆璟沉吟道。 陆俊见侄儿意志坚定,便叹道:“若是需要二叔帮忙,你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二叔支持,齐大人已经知晓侄儿的打算,他会给侄儿一些帮助。”陆璟说道。 淳安县,姜家镇。 陈轲麾下的通政司人马,在镇上最大一家客栈中,正伪装成店主、店小二和吃饭的其他客人。 陆璟、陈轲、吴泽、张大海四人隐藏在对面观看,他们跟踪这伙人已有三天,若是此次智取不成,便只能另想办法。 “大人,他们进去了!”张大海看着进店的其中几个人,咬牙切齿道,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稍安勿躁,会有报仇的时候!”陆璟劝道。 劝住张大海后,陆璟吩咐陈轲道:“吩咐下去,好酒好菜,招待好他们!” 陈轲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未到一刻钟,这群官兵便被麻翻在地,陈轲立刻关门,歇业。 陆璟进店后说道:“陈兄,让你的弟兄们,换上他们的衣服,从这里出去后,动静闹的大一些,然后一路不要停,直接进入深山!” “进山后,将他们的衣服、兵器处理妥当后,再悄悄返回。” 因考虑可能会发生激战,陈轲带了大量人马过来,分出去三十人,还有不少人手。 陈轲安排妥当后,便将那群官兵,挨个泼醒,逐个审讯。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陆璟并未插手,亦未观看。 一个时辰后,陈轲找到陆璟:“大人,他们已经招了,这三十人都参与了屠杀村民,属下已经记下他们的口供。” “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按你们通政司的规矩,会怎么做?”陆璟饶有兴趣的问道。 陈轲脸上有一瞬间的情绪波动,随即恢复木然,答道:“属下只会将结果呈报给皇上!” 陆璟心中了然,只报结果,那这些人便都不会留下。 “那就把结果呈报给皇上吧,至于他们这些人,还有他们的证词,就交给苏大人处理吧!” “让他们的头头,再写一封信,就说发现了张大海那些村民的踪迹,他们前去追击!” “你再留下几个人,继续经营这家客栈,若是有人来查,就把信交给他!” 第一百二十章 南安郡王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紫城,太极宫。 太上皇翻看完奏折后,眉头微皱道:“你就这么看好这个毛头小子?” 元雍帝笑道:“儿子调查过这个陆璟,若说治理一方,他恐能力尚有不及,但要论赚钱的能力,朝中恐怕无人能及。” 元雍帝说着,将陆璟少年时在扬州的事迹,一一说给太上皇:“儿子看他试那篇策论时,就注意到此人想法颇为新奇,于是让人查了他的底细,呵呵,倒没想到他倒是于赚钱一道,颇有天赋。” “若不是被他老子着走仕途,恐怕现在已经是扬州首富了!” “他倒是送财童子,进斗金的生意都舍得送出去!”太上皇听后亦是呵呵笑道。 随即收敛笑意道:“杭州织造局,国事体大,你确定他能办好?” 元雍帝沉吟道:“这也是儿子对他的考验,若是他能办成,朕以后自会大用,若是不成,那翰林院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太上皇思忖片刻,继续问道:“你是要用郭聪,还是让你的人去?” 元雍帝忙道:“若是郭聪能成,自然是要用郭聪,新派人去,恐怕一时也难以打开局面!” “朕会亲自交代郭聪,让他听你的吩咐!”太上皇沉声道。 随后又神严肃的嘱咐道:“对罗奕、水溶几人不必之过急,要徐徐图之!” 元雍帝忙解释道:“不是儿子要动手,是南安郡王突然插手其中,若是浙江再归入其麾下,以后更加难以制衡。” 太上皇闭目沉思片刻,便传令戴权:“传罗奕到朕这来!” 未及半个时辰,南安郡王罗奕便匆匆赶来,看到皇上也在,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臣参见上皇,参加皇上!” “起来吧!”太上皇温和道。 “谢上皇,谢皇上!”南安郡王站起道。 “今儿叫你来,是下边的人,参奏你御下不严,皇上到朕这来,要问朕的意思,呵呵,朕老了,你们的事,朕听听就行。”太上皇笑道。 随即对元雍帝道:“该怎么办,你自己问问他的意思吧!” 南安郡王听后,想到可能是浙江那边出了什么事,牵扯到他,忙拜道:“皇上有什么话,直接召臣问对便可,臣若是有什么过错,皇上怎么罚,臣都认下!” 元雍帝心中暗怒,让戴权将苏攸之的奏折,拿给南安郡王,沉声问道:“苏攸之说你纵容郭如晦屠杀百姓,你可有什么辩解的?” 南安郡王快速翻阅后,心中非常惊讶,他并没有收到福建、浙江那边传来的消息。 收敛心绪后,忙回道:“回皇上话,苏攸之纯粹是无中生有,胡乱编造证据,冤枉老臣!” “上皇,郭如晦跟了您多年,您最了解他,他一向都是惟上命是从,您要是不发话,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调兵。” “先别忙着辩解,听听皇上怎么说!”太上皇安抚道。 “将杭州那边传来的证据,拿给郡王看看!”元雍帝面色不变的吩咐戴权道。 “捏造,这是捏造啊,皇上,郭如晦远在福州,没有朝廷调令,他绝不会,也不敢派兵到杭州!”南安郡王沉着分辨道。 浙江那边虽然没有最新消息传来,但杭州的事他非常清楚,和郭如晦没有半点关系,是李成季等人所为,郭如晦只是帮他们处理些首尾而已,心中思忖,难道皇上是想借此事,对付郭如晦,解除他的兵权。 “苏攸之奏折中已经言明,是郭如晦下令,李成季所为,郭聪、靳康都是参与其中!”元雍帝绪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沉声说道。 “回皇上,此事不能仅凭苏攸之一面之词,臣认为应该派人到浙江调查清楚,还郭如晦一个清白!”南安郡王道。 “齐哲、陆俊的奏折也提到此事,至于那些证据,是通政司查出来的!”元雍帝继续输出道。 “回皇上,臣敢以人头担保,此事绝对和郭如晦无关,臣听说齐哲、苏攸之几人到杭州后,和李成季、郭聪几人多次冲突,恐是他们故意陷害,牵扯到郭如晦!”南安郡王忙将郭如晦,和李成季几人分开而论。 “通政司上的折子说,那些屠杀百姓的人,已经抓住,如今正关在巡抚衙门,你是要朕将他们和李成季等人押到京城?”元雍帝问道。 “臣不敢,老臣以为此事应是李成季一人所为,苏攸之等人为了独揽浙江大权,故意牵连到郭聪、靳康等人。”南安郡王忙道。 看皇上说的言之凿凿,似乎已经抓到了铁证,为今之计,只有推出一个人顶罪。 “罗卿可敢为郭聪、靳康作保?”元雍帝继续问道。 “这…”南安郡王有些犹豫道,担心元雍帝手中还有什么证据,“老臣以为应让他们上折子自辩,或派人去杭州,让他们当面对质,调查清楚此事。” “好了,郭聪是朕的人,朕可以替他担保,他绝不会参与到此事中!”太上皇突然开口道。 南安郡王看太上皇只是保下郭聪,便知道李成季和靳康等人已经被放弃了,忙跪地道:“皇上,李成季隶属郭如晦掌管,他犯了错,郭如晦理应受罚,老臣识人不明,推荐了郭如晦,请皇上连臣也一块问罪!” 元雍帝看向太上皇,请他拿主意。 “你起来吧,若是因你推荐就有罪,那朕任命了他,岂不是连朕也有错!”太上皇对南安郡王道。 “郭如晦掌管闽浙,难免顾及不到,稍加训斥便可!” 元雍帝试探道:“闽浙事务繁盛,倒不如将闽浙分开,暂由浙江巡抚,兼任总督。” 南安郡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忙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摇头道:“闽浙事关东南,不可轻动,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 八月二十五,元雍帝的圣旨传到杭州,郭如晦御下不严,罚俸三个月,浙江指挥使李成季、杭州知府靳康、同知蔡如峰等十几名官员被免职。 浙江指挥使由五城兵马司参将万栋接任,万栋乃是元雍帝心腹,自接到圣旨后,便快速赶往杭州。 翰林院侍讲学士段言楷,被任命为杭州知府,他在翰林院多年,如今捞到一个肥缺,自是欣喜不已。 陆璟收到皇上的圣旨后,立刻展开布局,解决他此行的任务。 杭州织造局、苏州织造局、江宁织造局,并称‘南三局’,专门负责皇宫御用、官用、赏赐、祭祀等各类纺织品的督织和运送,同时管理各地下属织造衙门。 杭州织造局位于涌金门,东至西河街,西达运司河街,南及藩司墙,北临台后桥河,其内设有织造衙门和织染局。 织造衙门内,郭聪收到太上皇的信后,既感慌恐,又感庆幸,知道这次能够幸免于难,乃是皇上让他戴罪立功。 因此对于陆璟的到来,非常欢迎,尤其见陆璟如此年轻,便被皇上看重,派往浙江负责此事,态度中不知不觉便带有几分讨好之意。 郭聪派人将杭州当地所有丝织坊、染坊的当家人都邀请到织造局。 这些织造商聚在一处,找到熟人各自攀谈起来。 “老程,知不知道郭大人叫咱们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东城织造坊的韩低声问道。 “不知道啊,看着架势,恐怕和最近的动乱有关吧,这几个月浙江官场换了一茬,就郭大人平安无事,估计这里边有些门道!”程氏染坊的程德小声回道。 “你啊,还是小心点,别什么话都往外倒,依我看可能要咱们捐些银子!”韩有些忧心道。 程德心中一凛,忙看向四周,发现没人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心中长舒一口气,随即叹道:“这次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官,每个都要重新打点,唉!” “唉,大家都一样,我听说许家和李家都被抄家了,李铭他们都受到牵连!”韩也是叹气道。 “你说郭大人是不是想借这事,找咱们拿银子?”程德谨慎的看向四周,低声说道。 “程兄慎言!”韩也是谨慎的看向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沉声道,“咱们还是等着吧,等郭大人出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织造局内的众人,交谈内容基本上雷同,想法也都一样,只要郭聪不过分,他们就破财免灾。 “郭大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马上都安静下来。 郭聪慢悠悠走至中间站定,陆璟气定神闲的跟在郭聪后。 “拜见郭大人!”众人齐声拜道。 “诸位免礼!”郭聪点头道。 “本官此次召集尔等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你们不是一直打听,为何今年茜香国那边的订单骤减,那边的商人也都不往咱们这来了?” 郭聪说着,扫视下边一眼,继续道:“现在本官可以告诉你们,五月份时,茜香国和朝廷统一签订了丝绸订单,以后茜香国的订单,都会有朝廷负责!” 众人中有不少已经提前知道消息,也知道前段时间,朝廷就是为此事要改稻为桑,闹出了的乱子。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签订协议 - 红楼翰墨 - 翡瑜 郭聪看了眼在场诸人的反应后,继续说道:“朝廷将其中一部分订单,分给杭州织造,这么多订单单靠织造局肯定难以完成,如今这数十万匹的订单,就在本官手中!” 郭聪话音刚落,下面顿时纷纷议论起来,有不少人目光灼灼的盯着郭聪。 众人听懂了郭聪话中的意思,织造局是要把这些订单交给他们,只是他们这么多人,每个人能分到多少,该怎么分,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他们各自看了看边的人,尽量让自己的微笑,显得友好而又真诚,但是谁也不肯先说话。 “此事兹事体大,你们先在心里盘算好自己能吃下多少,本官在后衙等着你们!”郭聪说完,便和陆璟两人缓步离开。 众人都在心中盘算要争取多少订单,要给郭聪送多少好处。 正在众人相互暗自警惕时,一个小吏走出来,拿着一个名单,开始念道:“韩!” “小人在!”韩忍着激动,忙出声应道。 “你跟我来,大人在后衙召见你!” 众人闻言纷纷羡慕的看向韩,韩向周围的人抱拳后,便收敛笑容,跟在小吏后,一路行至郭聪和陆璟处。 韩进房间后,看到房内站了十来个人,郭聪和一个年轻后生,分坐在主位上。 “小人拜见郭大人!” “免礼!” 郭聪起后,忙又向陆璟拜了拜。 “本官也不和你废话,你就说说,四个月你能产出多少丝绸?”郭聪直接问道。 韩心中早已盘算好,忙说道:“一千匹!” “这么少!”郭聪有些吃惊道,“你可是东城最大的织造坊,听说有八百多台织机,这点产量是不是少了点?” 韩忙解释道:“大人也知道,中秋蚕、晚秋蚕吐的丝少,不能跟蚕比,能产出一千匹已是小人的极限!” “呵呵,本官在这织造局也有十来年了,你也不用拿这来搪塞本官,你就说你最多能吃掉多少订单?”郭聪冷笑道。 “大人容秉,小人和齐家、周家那几家绸缎庄都签了订单,他们催货催的也紧!”韩忙解释道,他自己也有绸缎庄子,需要供货,根本不可能将所有产量,都给织造局,但也不敢得罪织造局。 郭聪点头道:“他们,你就不必管了,明天本官还会召集他们,商议此事,你先紧着朝廷的订单来做。” 韩咬牙道:“若是不管他们,四个月,小人那里能产出三千匹!” “三千就三千吧,不过为了保证质量,你需要缴纳一笔保证金!”郭聪继续道。 “应该的,应该的,小人晚上就给大人送到府邸!”韩心领神会,忙说道。 郭聪看了眼旁边的陆璟,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勃然怒道:“大胆,你竟然敢陷害本官!” “大人恕罪,恕罪!”韩忙跪下道,平时他们都是将银子,送到郭聪府邸,如今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郭聪,。 陆璟忙拦住郭聪,劝道:“郭大人息怒,在下来给他解释!” “这笔保证金只是为了保证你们能按时按量交货,所缴纳的押金,待订单完成后,还会退还给你,以后凡是织造局的订单,都要缴纳保证金,保证金的多少,与订单的数量相关。” “以后凡是和接织造局的订单,都会签订协议,保证金也会写入其中,不会贪墨了你们的银子,另外织造局的收购价,会比你的出货价高出三分。” “以后朝廷每年都会有大量订单,你也不用愁,没有订单做,你能生产多少,织造局就能给你提供多少订单,这是本官拟的协议,你看一下,若是没有异议,就在上边签字吧。” 韩忙接过协议,细看起来,只见上面每条列的都极为详细,各项条款下面都有几条解释条文,交货期、数量、质量都有严格规定,违规有什么处罚都有说明。 其中最让他惊讶的是,上面还提到若是织造局违约,他们可以到巡抚衙门里去状告织造局。 “大人,这…”韩有些不敢相信道。 “你不必怀疑,织造局代表朝廷,上面既然写明,织造局自然会遵守!”陆璟解释道。 “若是无异议,你就签字吧,这个协议一式三份,巡抚衙门一份、织造局一份、你一份,蒋大人是巡抚衙门的代表,所有的协议他也会签字!”陆璟说着,将巡抚衙门的代表蒋名溪请出来。 蒋名溪点头道:“巡抚衙门是你们的见证人,会监督双方协议执行的过程。” 韩看向郭聪,看郭聪一直关注着陆璟的态度,明白真正做主的恐怕是这个年轻人,忙答道:“小人无异议,这就签,这就签!” 郭聪看韩签完后,随即吩咐道:“送他去后院喝茶!” 待韩出去后,陆璟对着后的十来个人道:“一会你们就这样和他们谈,将他们今年的产量全都包下来,但也不要超过他们的负荷,你们谈成了会有奖励,但要是谈下来的订单完不成,同样会追究他的责任!” “是!”织造局的几人忙答道。 随后织造局的人马出动,挨个和那些织造商谈判,他们各出奇招,和织造商全部签署了生产协议,基本上将他们的产量全部拿下。 “大人,总共和大大小小三百零六家织造坊签订协议,签订订单达到十六万匹!”小吏统计后,汇报道。 “这三百多家织造坊,一共有多少台纺织机?”陆璟问道。 “小人虽未详细统计过,但约莫估算应在两万台左右!”小吏忙回道。 陆璟粗略算一下,这么多台纺织机,根本不可能是这点产量,看来还是原料问题,必须要尽快推进改稻为桑的事才行。 “郭大人,宁波、湖州、嘉兴、绍兴四地,也按这种方法作,和那些大织坊都签下订单!” “怀瑾放心,本官这就安排!”郭聪笑道。 朝廷总共和茜香国签订了三十万订单,织造局内部消化掉两万匹,加上今天签订的十六万,若是宁波、湖州等地况理想,应该能完成皇上给的任务。 “呵呵,如今开端良好,郭大人此次更是劳苦更高,若是上皇和皇上知道了,定会对郭大人青睐有加!”陆璟笑道。 “都是老弟谋划,本官只是出面而已,怀瑾初来杭州,不如晚上就由本官做东,到西船画舫一游如何?”郭聪听到陆璟夸赞,忙亲道。 “郭大人过谦了,若是没有大人从中撮合,此事也难以成功,吃饭之事先不急,在下还想和大人说说织造局的事,等到此事大功告成之,在下会亲自做东,酬谢大人。”陆璟笑道。 “怀瑾要说何事?”郭聪忙换上严肃面孔。 陆璟随即将流水线作业的模式,和郭聪讲述一遍,他没有能力发明什么蒸汽机,去改进纺织机,只能从管理上下些功夫,提高效率。 实际织造局中分工已有雏形,但只是根据技术分工,养蚕、作缫丝、练染、络经、牵经、结综、纬丝、结花本、拣绣、挑花、倒花等。 陆璟根据近来了解的况,对于那些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将其步骤分解的更加清晰,尤其是需要熟练工的练榜、接头、结综等,更是建立了专门的岗位,对技术含量相对较高的,如织花缎等亦建立培养制度。 “先挑选出几个机房试行,看看效果,若是能提高纺织速度,再全面推广!” “就依老弟之言!”郭聪点头道,反正上皇来信,让他听从陆璟的吩咐,就是出了什么事,也全是陆璟的责任,怪不到他头上。 第二,郭聪又将杭州所有的绸缎商召集过来,将他们一一叫进来详谈。 “如今杭州城内的丝织坊,已经和织造局签了订单,宁波、绍兴、湖州、嘉兴等地,也会如此,毕竟本官接的皇差,国事为重。” “至于你们的单子,可以交给城中的那些织户,亦可将订单全部委托给织造局,由织造局来协调你们的订单。”郭聪说道。 “不知将订单交给织造局,大人会如何安排?”窦仁眉头紧锁的问道,散织户虽然数量多,但产量有限,难以满足他的需求,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竞争。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作公社 - 红楼翰墨 - 翡瑜 针对窦仁的疑问,郭聪缓声说道:“织造局将根据具体况,按轻重缓急来协调朝廷和你们的订单,会给丝织坊分配好生产时间、出货时间,绝对不会厚此薄彼! 窦仁顿时沉默不语,昨程德将消息告诉他时,他便知道今织造局将他们找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估计是想迫他们放弃,原本和程德他们签的订单。 事果然如他所想,他原以为织造局会给出解决办法,没想到只是让他们将订单交给织造局,想要彻底掌控他们。 同时对于郭聪所说的不会厚此薄彼,更是嗤之以鼻,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如何能比得了朝廷,恐怕朝廷的订单完成后,才会轮到他们。 陆璟见此,接着郭聪的话,说道:“当然织造局明白你们的担心,若是你们不愿意将订单委托给织造局,织造局将会组建一个交易平台。” “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组织丝绸交易会,将那些作坊和你们聚集在一起,作坊会将他们每月的剩余产能、出货价张贴出来,你们也可以将订货量、订货价格挂出来,你们自动对接,若是看重哪几家,便可找他们签单,他们若是觉得有能力承接你们的单子,也会主动接单!” “大人要邀请外省的织造坊?”窦仁忙问道,杭州、湖州等地的作坊,都已经和织造局签了协议,今年的产能已经被织造局承包了,即便邀请来也无济于事。 “外省也有,当然还是以本地为主,下一步布政使司将会联合织造局,组建更多的丝织坊,产量问题你无需担心,九月初五,织造局将组织第一次交易会,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等到初五,再来看看。”陆璟说道。 “织造局组建交易会,一是让你们双方能够公开透明的进行交易,二来织造局将充当你们交易的见证人,若是以后你们因订单产生什么纠纷,织造局会负责居中协调,公平公正的保证你们双方的利益。” “凡是织造局内成交的订单,都会减免一定的税赋,昨织造局已经和那些织造坊谈妥,他们以后只会接织造局的订单,或是在交易会上接单。” “当然为了保证你们双方都能遵守协议,丝织坊接单后,会在织造局交纳保证金,而你们也需要交纳定金。” “你们若是将订单,委托给织造局全权负责,相当于和织造局签订了协议,只需要交纳三分之一的定金即可,若是在织造局内,和织造坊成功签订订单,需要交纳一半的定金,织造局会保证他们按时、按量交货!” “大人,能否容小人考虑几天,再给大人答复?”窦仁有些紧张的问道,深恐惹怒了陆璟等人,眼下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既然已经摸清了织造局找他们来的目的,他需要回去找人商议一番。 “呵呵,当然可以,等到九月初五,你们再过来,便可知本官说的真假!”陆璟不以为意的笑道。 “谢大人宽宥,小人告退!”窦仁擦了擦额头的可冷,忙退出房间。 经过一天的谈判,将订单委托给织造局的绸缎商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在观望,有的是想对联合起来抗织造局,有的则是想要看看九月初五的交易会是什么况。 陆璟对此况早有预料,同样的手段,第二次用便很难再有什么好的效果。 昨那些丝织坊的人,私下里都已经聚过,也清楚的知道了织造局的手段,同时也将昨的事,和这些绸缎商通过气,因此今大部分绸缎商都是有备而来。 杭州丝织商会,不仅窦仁、田涛、庞路等杭州十六家最大的绸缎商在座,韩、程德等杭州城内最大的八家织造坊的当家人也在。 “眼下咱们已经探明织造局的目的,他们就是想要将咱们都捏在手里,听命于他们,若是咱们真按织造局说的做,各位,以后咱们将彻底受制于人,诸位都说一说,咱们该如何应对?”窦仁看向众人道。 韩无奈道:“我们昨已经和织造局签了协议,还有巡抚衙门的人参与,就是想反悔也无可奈何!” “是啊,老夫也没想到织造局竟然拿朝廷的订单当饵,引我们上钩,若是我们提前知道消息,也至于如此被动!”程德面色难看道,原本只想接点织造局的订单,小赚一笔,顺便和织造局打好关系,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一个结果。 “就是因为你们被个个击破,咱们现在更应该团结才是!”窦仁说道。 “咱们团结有什么用,现在韩兄、程兄已经被织造局绑在上,咱们难道还能让他们和织造局翻脸不成!”田涛恼怒道。 “现在咱们的手里库存都快告罄,若是没有韩兄、程兄他们,咱们的铺子撑不了几个月,就无货可卖,更别说再运往茜香国、瀚海国了。” 窦仁看大家都在发牢,忙站起说道:“据我所知,朝廷只和茜香国签订了三十万匹的订单,韩兄、程兄他们今年完成这些订单,便将无事可做,诸位可不要忘了,织造局可是向韩兄他们保证,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 田涛瞪了眼窦仁,道:“今年签了,难道明年朝廷就不会签了?” “田老弟稍安勿躁,且听老夫慢慢道来,明年即便签了,一个季也就完成了。”窦仁安抚说道。 “如果咱们现在全部都去找苏州、江宁的那些作坊签约,呵呵,咱们这一走,不说浙江的赋税减少三分之一,也会大幅减少,到时候就是巡抚衙门也不一定顶得住,何况织造局少了咱们,明年季后,拿什么单子给韩兄他们?” “江宁、苏州的人会让咱们过去?”田涛反问道。 “大不了让给他们些利益便是,再说杭州织造局会这么搞,江宁、苏州未必不会紧随其后,咱们可以和他们联合在一起,共同抵制此事。”窦仁笑道。 随即又安慰韩、程德等人道:“韩兄、程兄也不必着急,若是杭州织造局能继续给你们单子,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你们也可以找巡抚衙门去状告织造局,等此事彻底解决,咱们以后还是照老规矩来!” “我看窦兄你是有些异想天开了,朝廷之所以选中杭州织造局,还不是因为咱们这桑田比着苏、宁两地更多,咱们这尚难以保证生丝供应,何况苏州、江宁桑田本就不及咱们。” “前段时间,朝廷还因改桑田还闹出不少事,苏州、江宁当地的需求尚难以满足,怎么可能还会让咱们过去,跟他们抢食儿!”田涛泼冷水道。 “呵呵,田兄能想到,难道老夫就想不到吗,往年咱们怎么做的,今年还是如此,只不过今年咱们收的丝,便不提供给杭州这边了,到时候没了生丝,织造局就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到时候还得求着咱们。”窦仁笑道。 韩不悦道:“窦兄,你这样做就是陷我们不利了,到时候完不成订单,织造局追究下来,受罚的还是我们!” “韩兄、程兄、郭兄…诸位且放宽心,你们八家的那份,自然会给你们留足,至于其他的吗,呵呵,咱们就顾不上了!”窦仁笑道。 “咱们要是这么做,等于和织造局彻底翻脸,我看咱们不如先将生丝全部都收上来,然后咱们再去找郭大人谈谈,看看能不能商议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庞路提议道。 “如此也好,若是能迫使他们让步,咱们也不必这么麻烦!”窦仁点头道。 布政使司衙门,后衙官署。 陆璟正在向苏攸之介绍农业合作社:“大人,下官建议以村镇为单位,建立桑农合作社。” “一来可以把千家万户的桑农组织起来,提高桑树种植的标准化、规模化,提高他们的议价能力,形成四个统一:统一种植、统一管理、统一防疫、统一销售。” “二来也便于朝廷管理,桑农合作社可以将他们的实际况和遇到的问题,及时传递给官府,官府也可以通过合作社,将朝廷的政策准确的传达给百姓,避免双方产生什么误会。” “三来下一步学生准备建立合资作坊,如此一来便能形成农、工、商产业一体化,农商产销一体化,只要咱们将桑农抓住手里,就控制了最下游的原料。” …… 在陆璟详细介绍农业互助合作社的作方法和好处后,苏攸之若有所思的问道:“怀瑾,你这个办法能否推广到稻农上?” “自然可以,大部分农业都适用,但学生建议还是以桑农为主,若是大人真想推广,不如先在桑农上试验一番,看看效果再决定!”陆璟点头道,桑农和稻农不同,种桑毕竟更贴近市场,组织合作社有利于增加他们在市场中的竞争力,但稻农却不太一样,他们种稻都是自己吃,自给自足尚且不够,更不会售卖,成立合作社的意义不大。 苏攸之点头道:“可以,既然皇上已经来旨,同意了你的提议,老夫定会全力支持你!” 随即又有些忧心的问道:“改稻为桑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新一茬的稻子,九月中旬便能收了,待他们秋收后,我打算从两个方面进行,一是进行改桑补贴,大人也知道桑苗种下去,要四五月才能长出嫩叶,学生将会对改稻为桑的百姓,进行粮食补贴,补贴他们三个月的口粮!” “办法是很好,可是这银子从何而来?”苏攸之眉头紧皱道。 “银子自然是从那些绸缎商和织造商那里来,关于此事学生自会解决,大人到时便知。”陆璟解释道。 苏攸之目光沉沉的盯着陆璟良久,方点头道:“既如此,老夫便等着看你如何施为,你尽管大胆去做便是,老夫会全力支持你!” “多谢大人支持!”陆璟拜谢道,随后继续说道:“只要他们将稻田改为桑田,同样会成立合作社,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必再担心生丝价格问题。” “而且合作社是挂在布政司和织造局名下,两家都会入股,想必他们会更加安心!”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交易大会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八月底,苏攸之将杭州各县的桑农代表,还有之前受到波及的稻农代表,都请到衙门里,将互助合作社和改稻为桑的优惠政策,一一详细告诉他们。 桑农听到官府要帮助他们成立合作社,将他们组织起来,由他们自己做主,统种统销,顿时欣喜若狂。 平日他们就因势单力薄,即便团结起来对抗那些收购商,也很容易被瓦解,眼下有了官府撑腰,顿时感到腰板硬了起来。 稻农得知改桑有补贴,以及改桑后会成立合作社,大部分稻农都表示,回去后会极力说服大家,将稻田改为桑田。 接见他们后,苏攸之随即下发政令,命令各县辅助下级村镇,帮助百姓建立起合作社,同时在稻农秋收后,做好改稻为桑的推进工作。 九月初五,织造局举办了第一次交易会的开市仪式,钦差大臣兼浙江巡抚齐哲、布政使苏攸之、按察使陆俊、指挥使万栋、杭州知府段言楷等人,皆前来观礼。 杭州、湖州等地的织造商和绸缎商,也基本上全部到来,想要看看织造局搞什么名堂。 织造局专门开辟一处区域,成为交易会的专属场地,同时搭建了一处高台,设置展位区、信息展示区、交易区、签单去等分场,展位区为织造商提供展位,信息展示区将显示织造商和绸缎商的供需信息,交易区为双方提供洽谈的地方,签单去是在织造局的见证下,让双方签署协议。 窦仁、田涛、庞路等人,虽然对齐哲等人的出现感到意外,但为了自身的利益,并不打算遵照织造局的意愿去做。 他们非常默契的和韩??、程德等人只是交谈,但并不会达成任何交易,也不会将订单委托给织造局,只想等此事结束后,尽快完成生丝的收购工作,然后找郭聪谈判。 郭聪走到高台上,先是请齐哲、苏攸之、陆俊等大佬发言。 待最后一位段言楷简短发言后,他随即说道:“本官首先感谢各位的到来,织造局为了浙江织造业,能够更好的发展,特组建这样一个平台,旨在为各位提供更好的交易环境,以及更优质的产销服务。” “在此本官有两个好消息要宣布,第一个便是布政使司、织造局和浙江各地的桑农,已经共同组建了桑业互助合作社!” 郭聪说着扫视下方一眼,继续道:“桑业互助合作社是将浙江本地的所有桑农,统一组织起来,以后他们将统一种植、统一销售,互助合作社归属于布政司和织造局旗下。” …… 随着郭聪的介绍,窦仁、田涛等人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织造局竟然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让织造局控制了桑农,那他们的计划将无从开展,心中顿时焦急起来。 郭聪并未顾及下方窦仁等人的脸色,极为兴奋的宣布第二件事:“第二个好消息是布政司、按察司、杭州府、织造局和各地的桑业互助合作社,将共同建立合资织造坊!” 陆璟原本只打算联合布政使司、织造局和合作社三方共建合资作坊,并引进一部分民间资本,谁知陆俊听说此事后,竟提议按察使司也加入其中,段言楷听说话,也要加入其中。 最后经过几人商议一番,最后达成一致,定下各自的出资比例和股份,布政司和织造局因主导此事,占据大头,各占了百分二十的股份,按察司和杭州府各自占股百分之十。 合作社占据百分十的股份,那些加入其中的小作坊,联合占据百分之十的股份,考虑到合作社和小作坊的资金压力,他们的股份都属于期权股,组建年满三年后,他们才可以按照商议好的价格,买入这些股份。 合资作坊由布政司、按察使、织造局等监督,小作坊推举出来的人进行经营。 余下的百分二十的股份,是用来引入民间资本。 因有官方力量来主导,目前合资作坊已经随着合作社的建立,而全面展开,那些散织户和一些小作坊纷纷加入其中,目前合资作坊已经初具雏形。 郭聪介绍完合资作坊后,继续说道:“目前杭州已经成了三十六家合资作坊,未来还将成立更多,这种模式还将会在湖州、嘉兴、绍兴、宁波四地展开。” 韩??、程德等织造商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顿时难看下来,若是让织造局建成这些作坊,那他们的地位将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尤其是桑农都加入其中,以后织造的原料,他们都将无从获取。 郭聪继续说道:“当然为了促进本省整体织造业的发展,让大家都能参与进来,合资作坊特意留出了两成的份额,若是有人想要加入其中,便可买下这些份额,以后你们同样会是合资作坊的主人,你们将享受优先采购的权利,还可以参与合资作坊的管理,每年都会享受作坊的收益分红。” “现在织造局将这些份额分为七十二份,接下来会在此进行拍卖,价高者得!”郭聪说完,也不理会台下的众人,便匆匆走下高台。 随即织造局内一个能说善道的小吏张旻走上高台,虽然前几天陆璟已经培训过他相关话术,但走上高台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有些紧张。 张旻强自镇定后,满脸堆笑道:“各位大人、各位掌柜大家好,在下张旻便是这次拍卖会的主持人!” 简单开场白后,张旻便开始介绍拍卖会的规制。 拍卖会起源于唐代,称为‘唱衣’、‘寄唱’,宋元时期皆有记载,那时僧人要建寺院便会发行祈福券让人购买,融资建庙,同时会将那些高僧的衣帽、手写的经书,拿出来定期拍卖,价高者得。 “下面将拍卖第一家合资作坊,一成的份子,下面我们有请第一家合资作坊的掌柜李鹄,来介绍他们作坊的情况!”张旻笑道。 “我们的作坊是和淳安县上槐村合作社,联合建立,由鄙人原本的作坊、西城周大朗夫妇……等联合组建,现有织机六十八台,工人一百三十八人,虽然目前还小,但鄙人承诺,一个月后将增加三百台织机,三个月后将会达到五百台织机以上规模,工人也将达到八百人以上,以后上槐村产的生丝,也将主要供应鄙人的作坊,目前本作坊已经接下织造局一千匹订单……” 待李鹄说完后,张旻忙用极具煽动性的声音道:“感谢李掌柜的详细介绍,李掌柜的合资作坊潜力巨大,各位想要不如得到,买到就是赚到,机会只有一次,不容错过,若是各位有意向,可以立刻喊价,底价是一千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 张旻说完,下方顿时一片安静,庞路、田涛等人都看向窦仁,想要让他拿主意,现在织造局不仅掌控了桑农,还在收拢织户,这是要彻底掌控浙江织造业。 韩??、程德等人脸色更加难看,有官府和织造局支持,又有合作社供货,这些合资作坊虽然看起来弱小,但潜力巨大,若是成长起来,将会对他们产生巨大的威胁。 “我出一千五百两!”张氏绸缎庄的掌柜张珂突然喊道。 “两千两!”卢氏布庄的掌柜卢珣也加入竞争中。 “两千一百两!” …… 陆俊看着身旁的侄儿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 “不错,正是侄儿安排的托!”陆璟点头道,两天前,他便通过郭聪,邀请了一些布庄、绸缎庄的当家人,和他们达成一致,让他们入股合资作坊,并承诺他们入股的作坊,将优先为其供货。 别看这些人喊的热闹,但大部分都是他提前安排的托,目前真正加入喊价的绸缎商还没几个。 最后卢珣以三千二百两的价格,拿下第一份拍卖份额。 随后第二轮拍卖,直到进行到第五轮,加入喊价队伍的绸缎商越来越多。 “咱们怎么办?”庞路脸色难看的问道。 “不管织造局打什么主意…” 窦仁话还未说完,他身边不远处的李玖便加入喊价大军,最后竟然还竞拍成功。 窦仁脸带愠色的瞪了眼李玖,继续道:“不管织造局打什么主意,咱们先拍下一份再说。” 随即窦仁、田涛等人都加入其中,都拍到合资作坊的一成股份。 当进行到三十多轮时,韩??、程德等织造商看到窦仁、田涛等人都拍到份额,脸色更加难看。 “韩兄,咱们怎么办,织造局这是要将咱们逼上绝路?”程德忍着怒气道。 “咱们也试试吧!”韩??无奈道,他们和这些合资作坊相比,先天不足,原本打通的官府门路,现在全部都废了,如今只能尽量入股这些合资作坊,重新和官府建立联系。 拍卖结束后,陆璟看到竞拍成功的名单,杭州几个绸缎商和织造商都赫然在列,随即向郭聪示意,进行下一步。 郭聪本来任由陆璟折腾,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他头上,但看到陆璟前前后后的所有手段,由不在意慢慢变成佩服,也开始全力配合起陆璟,否则以他的身份万不会,站在台上对着这帮子商人高声吆喝。 郭聪再次走上高台,朗声说道:“本官先恭喜各位都如愿以偿。” 韩??、窦仁听到郭聪如此说,顿时如吃了苍蝇般恶心难受,他们完全是被眼前的形势所迫,想着等此事结束后,在商议对策,进行反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隔墙相和 - 红楼翰墨 - 翡瑜 郭聪扫视下方后,继续说道:“为了打造公平的竞争环境,织造局将推出会员制度,凡是和织造局签订协议的织坊,从今起都将成为织造局的会员,会员等级从高到低分为七等。” “会员等级关系重大,等级高的织坊,将优先分配订单,签订协议的价格也将越低,反之亦然。” “织坊的等级评定,将依据织坊的订单完成况,完成的数量越多,质量越好,相应等级越高。布庄的等级则依据与织造局的交易金额而定,金额越高,等级越高,享受的权利亦将越多。” 随后郭聪将会员等级、会员评定、会员享受的权利和义务等,都详细介绍一遍。 韩、程德等人听后,心中稍安,若织造局真能按这个标准评定,他们以后也没必要担心那些合资作坊。 窦仁、田涛等人则对成为织造局的会员,不为所动,一心只想尽快回去商议对策。 说完会员制度后,郭聪随即命人抬上一盒香水,让人将这些香水一一展示。 “此物名为香水,想必诸位都比本官更加熟悉,他的行亦不需本官赘言,全国各地都是有价无市,听说京中出价百两,尚且难求一瓶者众多。” “织造局将牵头在杭州建造一座大型香水作坊,杭州的这个作坊也将是除扬州外,全国唯一一处作坊,且规模比之扬州,扩大数十倍有余,产量亦将远超扬州的作坊。” “目前这个香水作坊,尚有八成份额未定,凡是和织造局签订订单,超过一千匹以上的作坊、布庄,皆可出价购买这些份额,若有意向者,待此次交易会结束,便可来找本官,本官衷心希望诸位都能参与进来。” 郭聪说完后,便离台而去,寻到齐哲、苏攸之、陆璟等人。 台下不少商人闻言,皆是怦然心动,香水在两淮、两浙地区一直都是供不应求,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他们早就羡慕扬州的那些商人能够参与其中,如今杭州也将建造香水作坊,又是织造局主持,若是能够参与其中,必将大赚一笔。 原本一些观望者,纷纷找到织造局的小吏,将订单委托给织造局,有些无法达到数量要求的商人,则联合到一起,共同签订一千匹订单,获得购买资格。 自郭聪说完后,窦仁便知大势已去,眼下他们处处受制于人,盟友也心思各异,为了自的利益,窦仁只能暂时放下心思,打算参与其中。 杭州的香水作坊,织造局出资建造香水作坊,占据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分成了三百份卖出,共得白银三十万,其中十万用于采购原料、行销运营,其余二十万两用于购粮,补贴改桑的稻农。 交易大会结束后,齐哲、苏攸之、陆俊、陆璟便四人聚在一处,商议浙江之事的后续事宜。 苏攸之有些感慨道:“老夫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系百姓,能将价值万金的配方贡献出来!” 他原本并不相信单凭一个香水作坊,便能解决稻农的补贴资金,如今见众人不惜一掷千两,也要参与其中,心中暗自感叹陆璟的手段,同时对陆璟的好感也大增。 “大人过奖了,学生也是向大人学习!”陆璟忙谦虚道。 “苏大人不必夸他,为皇上分忧本就是咱们这些臣子的本份,我这侄儿蒙皇上看重,初入官场便担此重任,如今能够顺利解决此事,也只是未辜负皇恩而已。”陆俊笑道。 事前他们叔侄俩人专门讨论过此事,即便侄子为状元,也不会得到皇上如此重用,恐怕皇上对侄子已经有所关注,眼下国库空虚,倒不如献出配方,既能解决眼下的问题,还能让皇上另眼相待。 陆家本就是仕宦之家,历来都是走科举道路,家资亦颇丰,也不缺这些银子。 齐哲对陆璟的表现也很满意,暗自点头道:“眼下浙江局势稳定,再过半个月稻改桑之事亦能平稳推进,待此事彻底完成,咱们也能向皇上交差了。” 苏攸之称赞道:“能如此顺利解决此事,怀瑾功不可没,老夫自会禀明皇上为怀瑾请功。” “大人折煞学生了,这些时多赖诸位大人持,才能完成此事,学生微末之功,实在不值一提!”陆璟忙起拜谢道。 陆俊接口道:“苏大人此言差矣,此次全赖皇上英明,诸位大人之功,我这侄儿只是跟着沾些光而已,苏大人万不可言过其实。” 苏攸之看两人反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说这件事,随后几人说起稻改桑推进的细节问题。 九月十五,织造局举办了第二次交易大会,这次来的不只是杭州本地的商人,湖州、绍兴、宁波,甚至苏州、江宁等地的商人也来此观摩,虽然签的订单不多,但杭州织造局交易会的名声已经打出去。 第三次交易会时,外省来的商人更多,有些亦签了订单,三四次交易会后,几乎大多数商人都知道了织造局的交易平台,已经慢慢形成通过这个平台,来谈生意的观念。 香水作坊也在有条不紊的建设中,织造局又借着扩大股本的名义,募集了两次资金,将更多的商人,绑到了织造局的战车上。 九月中旬,稻农秋收后,在布政司的主导下,各县纷纷配合推进此事,一共移栽桑树五万亩,种植桑苗二十万亩,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补贴告罄,只能等到来年香水作坊的分红到账,继续展开。 陆璟在杭州待到十月中旬,待杭州诸事完结后,便告别齐哲、陆俊等人,走水路启程返京,同行的有他二婶郭夫人、堂弟陆珂、堂妹陆芷璃,船上还带着陆芷璃的嫁妆。 十月初八时,贾家的省亲别院,基本上准备妥当。 负责省亲别院的各处监管,都交清了账目,各处古董文玩,皆陈设齐备。仙鹤、孔雀、麋鹿、白兔、锦鸡、白鹅等,也悉数买全,尽付于园中各处饲养。 贾蔷那边也演出了二十出杂戏,小尼姑、小道姑跟着妙玉,也都学会了念几卷经咒。 贾政各处游览一番后,觉得心意宽畅,又请贾母等人入园,色色斟酌,处处点缀,直至再无一遗漏不当之处。 十月二十,贾政题本上奏,请旨定下省亲的期。 元雍帝看后,淡漠而视,随即朱批准奏:“丙申年正月十五上元之,准贾妃省亲。” 贾家领此恩旨后,益发昼夜不闲,想要做的尽善尽美。 十月将尽,陆璟一行方赶至京中。 到家后,陆璟将二婶一行人安置在东、西厢房居住,又安排府中备宴,接风洗尘。 陆璟和妹妹互相倾诉了一番久别重逢之后,又命人将他带回的礼物送于黛玉。 林黛玉收到礼物后,立时转忧为喜,她虽不知陆璟因何离京,但思来恐非好事,便夜担心,亦遵从陆璟所请,每都去陆府陪伴陆芷瑜。 同这些礼物一块送达的,还有一封信,林黛玉强掩心绪,忙拆开信件,只见上面写道: 九月风似刀,悲秋何时了?纸笺太小,语多难寄,只说月正好。 半纸无多重,夜幕伴至朝。细细品藻,万斛离愁,相思压诗倒。 结尾处一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离着西墙,靠着东厢,隔一尺处停当。 林黛玉看到上面还有些弯弯曲曲的线路,瞬间便明白了陆璟之意,一番犹豫后,便对镜细梳妆。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满庭。 一更之后,万籁无声,林黛玉打扮的袅袅婷婷,带着丫鬟,及至东庭。 让紫鹃、红苕守在数十步远后,林黛玉的神犹自有些警醒,时而蹙着眉,侧耳倾听,时而蹑着脚,悄悄踱步行。 半刻无声响,黛玉凝望着东墙,长吁了两三声。 陆璟一直站在墙的另一侧静静等待,心中有些紧张,不知道黛玉会不会来,闭目凝神倾听良久,一直没有声音,直到听到墙外似有似无的几声叹气,心中有些激动,忙试探道:“空庭高悬月,夜深花掩门。**芙蓉面,寻觅花中人?” 林黛玉骤然听到墙那边传来声音,一颗心儿瞬间扑通扑通的乱跳,忙稳住心绪,回道:“玉闺掩深绪,山盟扣心门。料得浅吟者,应怜长叹人。” 陆璟忙回应道:“执子之手,共渡一世风霜。盼挽尔青丝,同赴三生长!” 林黛玉听着意犹未尽,隔墙问道:“似有未尽?” 陆璟答道:“待迎你过门时再补全。” 林黛玉听后瞬间晕生双颊,羞的差点站立不住,犹豫片刻便回道:“佳期犹未许,仍是梦中人。” “佳期当可许,托思望云端。”陆璟回道。 …… 两人字字诉衷,句句相酬和,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陆璟看了看月色,说道:“天色已晚,妹妹回去歇着吧,过几我便和老师商议婚期。” 林黛玉听到婚期两字,顿时有些害羞,低声回道:“表哥也快些回去吧!”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墙壁,不忍离去,足有半刻,想着对方已经离去,便各自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二十五章 侍读学士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回京的第二天,便到翰林院报到,翰林院众人虽然对陆璟,悄无声息消失三个月感到好奇,但谁也没有细问,唯有总编纂高泰知道,陆璟是奉命去了浙江。 如今《乾兴实录》临近收尾,陆璟回来后,只参与半个月,这本书便修订完成,众人审核一遍,没什么踩雷的地方后,高泰便将修订后的书稿,呈送元雍帝御揽。 元雍帝看到后面的几册,基本上都未变动,只有第一册重新编撰了,且编撰的内容也极好他心意,便将书册呈送于上皇。 太上皇仔细阅览后,心中暗自叹息,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原以为重新修订后,会解开他的心结,但看后心反而更复杂。 “就这样吧!”太上皇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命人将书册重新送给元雍帝。 元雍帝命人将书册送回翰林院后,对着陆璟的名字陷入沉思,通政司已经将陆璟在浙江的大部分行动,都详细呈报了上来,他在思考该如何使用陆璟。 通过浙江一些列的行动,他看出陆璟虽然有些想法,但做事手段还稍显稚嫩,尤其是有些妇人之仁,若是没有通政司一直暗中替他收拾首尾,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乱子。 思忖片刻,元雍帝便派人传旨,嘉赏《乾兴实录》的编撰人员。 高泰升为正四品翰林院大学士,陆璟升为正六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其余编撰人员皆官升一级。 陆璟入职不足半年,便官升一级,此事在翰林院内引起轩然大波,众人都感到惊诧万分,按照惯例,入职翰林院两年后,才会有升级考核,而陆璟竟然只因参与修订了一册书,便得到升迁,众人中多是羡慕、嫉妒,只有少数人真心为陆璟贺。 但不管怎么说,在他们眼中,陆璟算是入了皇上的法眼,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因此虽然心中不忿,面子上都维持着。 对于自己升官的事,陆璟同样感到诧异,本以为两年后才会升官,没想到会这么快,对于升官的原因也有些惊讶,编撰《乾兴实录》,他只是参与了开头和结尾,实在没什么太大的贡献。 陆璟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升官虽好,但易遭人妒,于是邀请同组的编撰,以及翰林院中的几个好友,请吃他们了几顿酒,算是稍微抚慰了他们心中的那点不平衡。 十一月十五,陆俊便到达京城,一是年终述职,二是为了女儿和沈良的婚事。 郭夫人自进京后,便全力筹备女儿的婚事,同时和沈家敲定了婚期。 十一月二十,乃是黄道吉,宜嫁娶、出行、纳彩、会亲友。 天不亮整个陆家便灯火通明,庭院各处处张灯结彩、锦纱环绕、花彩缤纷,整个府内都充斥着浓浓的喜气。 陆璟为陆氏族长,陆府的主人,又是陆芷璃的堂哥,因此便请了假,和陆俊一道忙碌此事,安排宾客接待、迎送、宴席排面、嫁妆抬送、送亲等一些列事宜。 郭夫人一大早便安排好喜婆子,为陆芷璃开脸,又找了全福太太为女儿送嫁,全福太太是指父母、公婆、丈夫俱在,还要有一双孝顺的儿女,属相最好是虎,兔、马也可以。 林黛玉站在旁边,看喜婆子一边为陆芷璃开脸、梳头,一边说着祝福的吉祥话,想到自己以后嫁人,应该也是如此,心中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憧憬。 陆芷瑜拉着黛玉的手,低声喊道:“嫂子!” “嗯!”林黛玉不由自主的答道,随即反应过来,羞的瞪了陆芷瑜一眼,继续凝神观看婚事的流程。 得知从现在到入洞房前,都不能吃东西时,林黛玉悄悄吐了吐舌头,心想万一太饿了怎么办。 又看郭夫人拿手帕包了几块糕点,塞到陆芷璃手中,心中有几分感慨,不知道等自己出嫁时,谁会这么细心的照顾自己。 及至迎亲队伍到来,外边传来沈良的催妆诗,郭夫人亲手为女儿带上凤冠,覆上喜帕,忍着眼泪嘱咐几句。 两个全福太太搀着新娘子来到门口,新娘子一旦出了闺房,双脚便不能落地,陆琳为陆芷璃的弟弟,便将她背到轿子里。 沈良接到新娘子后,过来拜见陆俊。 陆俊语气中满是不舍道:“以后璃儿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待她!”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小婿!”沈良紧张的脸色通红,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陆璟见状,替其解围道:“莫要欺负璃儿,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沈良忙道:“大哥放心,小弟定会好好对待璃儿!” “去吧,莫误了吉时!”陆俊忍着心酸摆手道,听着吹打声越来越模糊,心中更加不舍。 房内郭夫人自女儿上花轿后,便偷偷抹眼泪,林黛玉和陆芷瑜忙围在郭夫人边劝慰。 忙忙碌碌一整天,送走前来道喜的宾客后,陆璟将家中诸事安排妥当,便找到陆俊。 陆俊因女儿出嫁,仍有些感怀,见到侄儿后,忙收敛绪道:“如今璃儿出嫁,我又了了一桩心事,你的婚事也不能耽搁太久了,这两天我便找如海兄商议此事。” “二叔做主便好!”陆璟点头道。 陆俊看着侄儿,神色有几分担忧道:“皇上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派你去杭州已经够令人惊讶了,如今又这么快就提拔你,也不知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 陆璟神色严肃道:“这官都已经升过了,想再多也无益处,不管皇上是什么心思,侄儿都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尽好本份便是!” “也只好如此了!”陆俊感叹道,随即神色有些凝重:“前几我和沈济聊了一番,方知京中局势紧张到这种地步,那帮勋贵和皇上的对立越加明显,早晚会酿成事端。” “还好如海和贾家基本上断了来往,你以后在京中切记谨慎行事,莫要陷入皇权争斗!” “二叔放心,侄儿自会小心应对!”陆璟回道,那些勋贵的实力一直在被皇上削弱,再过几年,即便他们想要谋反,恐怕实力也所剩无几,掀不起什么风浪。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璟见二叔兴致不高,便告辞离去。 第二,陆俊找到林如海,两人商议许久,最终将陆璟和林黛玉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林如海虽然舍不得黛玉这么早出嫁,但想到他的体,以及眼下的局势,便同意了陆俊所说,将黛玉提前嫁到陆家。 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殷见曰同,每年元、五月朔、冬至都会举办大朝会。 其中元的大朝会规模最大,称为朝贺仪,文武百官上表齐贺,藩属国使臣献瑞,地方官员进贡。 冬至的大朝会,称为冬会,仅次于元,京中凡是有品级的官员都要上朝,地方上省、道、府三级长官或其代表,需要带着各地计薄,先到户部汇报年度地方政绩,称为上计,大朝会时皇上会选择一些地方亲自问询,称为受计。 十一月二十七,二更时,林如海、陆俊、陆璟三人结伴来到午门,此时午门外,已经到了近千名官员,挤挤攘攘,乱乱纷纷。 陆璟第一次参加大朝会,和林如海、陆俊分开后,便找到翰林院的同僚,等待着后续的进程。 未过多久,有太监过来传旨,召六部九卿各率其司,忠顺王带领皇族子弟、北静王、南安郡王等勋贵到太和觐见。 陆璟随着人流,缓缓前行,一路上处处都显示着庄严肃穆,及至太和,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进入大,其余诸人皆在外站定。 未几,有太监高呼:“万岁爷到,着百官跪接!” 元雍帝的御驾所过之处,鼓乐齐奏,黄钟大吕、瑟筝笙篁此起彼伏。 “乐止!向吾皇行觐见大礼!” 百官皆跪倒在地,齐声高呼:“万岁!万万岁!” 元雍帝进入太和后,坐于中央的御座,随即下旨让百官平免礼。 起后,陆璟站在外的人群中,百无聊赖的等着大朝会议事结束。 外的其他官员,有的左顾右盼,有的低声私语,他们要么是品级不够的京官,要么是等候传召的各省官员。 太极外不断有官员被宣进,约么一个多时辰后,一个太监宣道:“着翰林院侍读学士陆璟觐见!” 陆璟闻言顿时一惊,以他如今的官位,参与大朝会就是凑数,何况此时朝会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皇上怎会宣自己入? 来不及多想,陆璟忙跟着宣旨太监进入大。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御史弹劾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陆俊两人看到陆璟入,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虽低着头,但仍感受到大中的压抑,无暇顾及周围的况,陆璟忙拜道:“微臣陆璟参见皇上!” “平!”元雍帝淡漠道,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绪,直接问道:“有御史参你狂妄自大,诋毁圣人之言,破坏治学大道,你可知罪?” 林如海、陆俊听皇上如此问,心中顿时一紧,暗自为陆璟担心,不知道陆璟能否应对此次危机。 陆璟闻言一愣,差点当场曝出粗口,想过升官会遭人嫉恨,但没想到会有御史参奏自己,而且将这么大的罪名安到自己头上,忙回道:“回皇上,微臣自幼读圣贤书,素来秉持君子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从未有过侮圣人之言。” “臣自入翰林院后,一直唯圣命是从,除了编撰修史,亦未参与其他事,微臣实在不知这些罪名从何而来?” 元雍帝看向唐泽中道:“既然正主到了,把你刚才参奏的事再和说一遍。” 陆璟闻言,随即顺着元雍帝的目光,看向离自己两步远处,那个参奏自己的御史。 见其容貌后,翻遍记忆,发现自己从未与此人有过交集,心中暗自疑惑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此人竟捏造这样的罪名,来陷害自己。 唐泽中冷冷的瞥了陆璟一眼,随即向元雍帝禀道:“微臣遵命,微臣参奏陆璟狂妄自大,断章取义,曲解圣人之言,又妄自改革,断天下学子之路,破坏治学大道……实乃千古罪人,臣请圣上革除陆璟功名,永不录用,以儆效尤。” 听到最后几句话,陆璟眼中寒光闪现,此人竟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心里一边问候其祖宗,一边暗自警惕,对方为何会用这种理由参奏自己,是谁要对付自己。 “陆璟,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元雍帝沉声问道。 “回皇上,微臣从未提过什么改革之策,亦未曲解过圣人之言,臣不知这位御史,从何听来这样的流言蜚语,就将此事安在微臣头上,若臣真做过这些事,翰林院的众位学士应早有发现才是,绝不会容许臣继续待在翰林院!”陆璟神冷静的回道。 元雍帝看向翰林院中诸人,高泰、章承柳等人忙回道:“回皇上,臣未曾听闻陆璟提过什么改革之事,亦未闻其有诋毁圣人之言。” 唐泽中看陆璟拉出翰林院的人为其作证,冷笑一声道:“好个无耻之徒,当着圣上的面还敢狡辩,启奏圣上,臣参奏之事,并非是陆璟在翰林院中的所做所为,而是其在扬州青蔺书院时便做下的恶行。” 听到青蔺书院四个字,陆璟心中越发肯定,应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对付自己,于是出言相激道:“不知这位御史如何称呼,在下与你素未相识,实不知你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在下,是何险恶用心。” “你若有证据,尽管拿出便是,何必在此徒费口舌,耽误圣上与诸位大人商讨国家大事的时间!” “哼,本官唐泽中,你虽与你素不相识,但你罪大恶极,本官为御史,为读书人,自然有责任,为士林清除败类,你也不必出言相激,本官自会拿出证据。”唐泽中冷笑道。 随后从怀中取出五六本书册,上呈元雍帝道:“回皇上,这些书籍便是证据!” 元雍帝让人将书册取上来,随意翻开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便拿出其中一本让人递给陆璟。 陆璟面色不变的接过书册,只翻了几页,便认出这四书出自青蔺书院,书中虽无任何注释,但通篇加了标点断句,而这些标点符号正是出于自己之手。 自五岁开始学习古文时,因不习惯通篇无标点,陆璟便养成随手加标点断句的习惯。 后来进入青蔺书院,郭显之偶然间见到陆璟的书册,对其上的标点符号很是好奇。 陆璟便将标点符号的用处,以及他的读书习惯,一一告知郭显之。 郭显之听后,觉得标点符号有可取之处,便将此法引入教学中,让学生使用这标点,练习断句。 陆璟时年十三岁,见标点符号被郭显之认可,心中有些兴奋,同时也激发了他的想要推广标点符号的想法。 随后他查阅古籍发现,从古至今,便有标点流传下来,且有数十种之多,只是除句号和读号外,这些符号繁杂错乱,不成体系。 于是他将标点符号分门别类,又引入现代标点,形成完整的体系,随后找到郭显之,向其建言,在蒙学、四书五经等典籍中加入标点,如此一来,便能简化古文的学习难度,大大加快学生的学习进度。 但这个建议被郭显之当场否决,甚至劝说陆璟以后莫要再提此事,士林中一直对书中加点,嗤之以鼻,鄙而远之。 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培养读书人‘离经辨志’的能力,离经,离析经典的道理,将其章句断绝。辨志,辨别其心意趣向。 章决句断,事事可晓,俾后学者永无疑焉,书籍不加标点,可以培养读书人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对于经典的理解。 若是加点,先贤经典,则被赋予了个人的理解,后学者难免会受其影响,就会破坏治学大道。 二是崇古思想作祟,魏晋、隋唐动辄言秋、两汉。宋元又言魏晋、盛唐。后世文人治学著作,在思想及形式上,多以古人为标准。 加之标点断句,乃是蒙学技能,士林中无论学识高低,尽皆自我标榜,凡著书立传,以不加圈点评识为大雅,加点则为邻近俗学,被众人鄙视。 陆璟听到郭显之的解释后,便放弃了此念,古代学科本就不多,全靠断句培养逻辑分析能力,不能再引入标点,锢其思维。 但郭显之认为这标点尚有用途,若是在学习过程中,在同一句话,不同之处加点断句,便可锻炼学生离经辨志的能力,于是将标点引入教学中。 陆璟没想到当年的一个无意之举,如今竟会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借口,略一思忖,便沉着应对道:“启奏皇上,此书非臣之书,其上亦无任何注释,臣不知唐御史的指责从何而来。” “若唐御史只是随便拿出几本书,便来指责微臣,臣亦可根据唐御史精神不济,参奏其昨夜到烟花柳巷,彻夜寻欢作乐。” 听到陆璟如此指责,大上瞬间响起几声憋不住的笑声,众人忙忍住笑意,怀着好奇或戏谑,不住的上下打量唐泽中。 唐泽中感受到众人充满异样的目光,瞬间脸色涨红,勃然大怒:“你放肆,竟敢污蔑本官,诋毁本官清名!” 看到唐泽中被激怒,陆璟心中暗自微笑,朗声说道:“唐大人能随便用几本书,污蔑在下,在下只是略作猜测,唐大人就不顾仪态,在圣上面前如此咆哮,莫非是被在下说中了心事,想要假装愤怒掩饰心虚。” “你,你……”唐泽中怒极,一转头看皇上脸色不愉,忙请罪道:“臣前失仪,还请圣上恕罪,圣上,陆璟血口喷人,臣昨一直在家,并未……” 元雍帝冷声斥道:“够了,这里是朝议的地方,你若奏有实据,便尽快道来,若无实据,耽误朝议、肆意污蔑、前失仪,数罪并罚,朕绝不轻饶!” 听出皇上话中有些不耐烦,唐泽中忙道:“启禀皇上,臣有实据。” 看皇上点头,唐泽中忙转向陆璟,忍着怒气道:“无耻之徒,既然你不敢承认,那本官便告诉你,这些书出自青蔺书院,想必这个地方,你该不会陌生吧?” 陆璟点头道:“青蔺书院是在下幼时求学之地,自然知晓,只是不知唐大人借此书如何污蔑在下?” “本官自然,你!”唐泽中一时不查,差点上当,忙止住话头,怒声斥道:“巧言令色,本官也不和你再废话,书上断句之法,可是你所提?” 陆璟看其神色,亦未否认,点头道:“不错,确实是在下十来岁时,总结前人的句读之学。” 唐泽中见陆璟承认此事,心中极为失望,只得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拿出来,“启奏皇上,这是臣从青蔺书院得到的标点符号,据臣了解,这些标点符号皆是陆璟所提,青蔺书院引入标点,亦是陆璟所倡。” “典籍加点,其后学者执此法读书,将破碎治学大道,若治学不举,人才亦将尽失,陆璟实为千古罪人。” 陆璟并未立即辩解,而是继续问道:“此事暂且不论,不知唐大人所奏,诋毁圣人言又从何说起?” 唐泽中看陆璟神色平静,也未出言反驳,心中暗暗警惕,打算层层推进,一步步坐实陆璟所有罪名,因此并未回答陆璟之问,而向元雍帝禀报道:“青蔺书院诸多学子书中,皆加点断句,甚至扬州其他书院,亦有效仿之举,可见此事影响越来越大,若再不加制止,恐危机江南众多学子,臣请圣上治陆璟之罪,并着令扬州废除标点符号,重塑扬州学风。” 元雍帝沉声问道:“陆璟你可认罪?”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化解危机 - 红楼翰墨 - 翡瑜 “回圣上,臣无罪,唐大人说的虽有其事,但他却偷换概念,故意歪曲事实,欲要陷害微臣!”陆璟极为平静的回道,“臣想听完唐大人所有指责后,再一一辩驳,还请圣上允许。” 元雍帝点头道:“准!” 唐泽中虽然心有不甘,但皇上发话,只得说道:“陆璟有一事曾在青蔺书院,广为流传,其当年为了推广标点,曾当众拿圣人之言胡乱断句,此举不仅有辱圣贤书,亦辱及先贤,实乃士林之耻。” “唐大人说的可是《孟子·滕文公上》中的: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陆璟问道。 “不错,你当时只不过稚龄幼子,竟敢大言不惭,胡乱断句,曲解圣人之意,实在狂妄之极。”唐泽中早有准备道,随即将陆璟当年对此句的四种断句,当众说了出来。 “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圣上,各位大人,建所谓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折辱先贤。” 朝堂众人听后,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觉得陆璟有辱圣人,有的则觉得唐泽中过于牵强附会,但不管如何认为,但陆璟所为均有些不喜。 林如海、陆俊面色皆有些难看,两人一直暗自着急,唐泽中看似是在弹劾陆璟,实则一直拿这些事,破坏陆璟的名声。 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传扬出去,便会影响陆璟在士林中的名声。 陆璟面色平静的问道:“唐大人都说完了?” “不错,单凭这两事,就可看出你心术不正,思想悖逆,圣上,如今证据确凿,事实俱在,臣请治陆璟之罪!”唐泽中信心满满的奏请道。 元雍帝随即看向陆璟,等待他的解释。 林如海、陆俊、冯延吉等和陆璟有关的人,亦皆看向陆璟,暗自替他担心。 陆璟平心静气道:“回皇上,唐御史所奏,虽有其事,但其却不问因由,罔顾事实,牵强附会。” 随后转向唐泽中,问道:“唐大人既然专门跑去扬州,拿到这些书,又将在下的事情打听的如此清楚,难道就不知道标点符号,只是小学练习句读之用?” “哼,任你再巧言善辩,也难撼动如山铁证,这些书可不是什么稚子所用,而是青蔺书院诸多生员手中的书册!”唐泽中冷笑道。 “呵呵,唐大人虽口口声声喊着圣贤书,但恐非爱书之人,历来读书人尽皆爱书如命,进学后所用之书,自然会常伴手边,一直使用。” “即便是生员手中的书,亦是他们从幼年时便使用的书籍,自然珍之如命,唐大人从他们手中夺过来,就为了陷害在下,实非君子所为。”陆璟冷声道。 “强词夺理亦难掩饰你之罪名!”唐泽中怒道。 陆璟不再理会唐泽中,随即向元雍帝道:“回皇上,微臣确实整理过标点符号,亦提过为典籍加点断句,但微臣本意是拿标点,训练蒙学、小学断句之用。” “青蔺书院亦将标点符号,当作教学之用,是一种教学手段,以标点断句,来训练学生离经辨志的能力,一句话断句不同,意思亦迥然不同,臣认为此事非但没有破坏治学之道,反而是创新教学手段。” “至于‘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此句,则是臣幼年求学时,因断句不同,对典籍的不同理解,臣那时进学未久,对典籍有所不解,亦是常事。” “反而是唐大人,看似维护治学之道,提倡要对典籍有不同理解,实则却不允许别人对典籍提出任何质疑。” “微臣只是幼时对《孟子》中的一句话,有不同理解,他便横加指责,认为臣曲解圣人言论,而《论语》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句,古今注本中因断句不同,有二十余种训释!” 陆璟说着转向唐泽中问道:“唐大人是否也要指责其中有曲解圣人之意,将其他注本都销毁,只留下一本!” “启奏皇上,微臣认为唐泽中此举,才是破坏治学大道,禁锢读书人思维,使后学者再无自己的见解,只能按他的意思,来理解典籍,若是和他意思不同,他便要打着维护圣人学说的幌子,打击异己,长此以往,士林中将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你强词夺理,胡说八道,本官并无此意!”唐泽中恼怒道。 陆璟不给唐泽中继续说话的机会,打断其言,继续说道:“臣幼时之事,在青蔺书院内流传,恰恰说明青蔺书院,秉持开放的教学思想,以臣之事例,告诉初学者,初读典籍时,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尝试不同的断句,即可培养其离经辨志的能力,亦可加深对典籍的理解。” “臣不知唐泽中是没打听明白,还是故意歪曲事实,诬陷微臣,亦或者想借此事针对江南学子!” 唐泽中怒道:“皇上,陆璟此言不实,臣请治陆璟欺君之罪,青蔺书院诸多生员、年轻士子,皆善用标点,对其颇为推出,甚至扬州诸多书院中,亦是如此,可见此事危害极重,若再不加制止,恐危机整个江南学风。” 因陆璟二十岁便考中状元,导致江南的一些士子,模仿他的学习方法,进而导致标点被更多人所熟知。 “回皇上,翰林院检讨陈庭,曾和臣同在青蔺书院求学,他对此事知之甚详,皇上一问,便知微臣所言真假,唐大人一直危言耸听,句句污蔑,想要拿子虚乌有之事治臣之罪,恐是心思不纯!”陆璟说道。 冯延吉适时站出来说了句:“听说唐大人内弟也在翰林院,难道唐大人对皇上升任陆璟,为侍读学士不满,欲要替内弟出头?” 唐泽中顾不上回击冯延吉,忙向元雍帝道:“皇上,臣一心为公,参奏陆璟皆因其所行之事,罪大恶极,臣绝无私心!” 元雍帝看了眼唐泽中,没有理会他,沉声道:“召陈庭觐见!” “皇上,陈庭和陆璟曾是同窗,又皆在翰林院,其言恐不足信!”唐泽中忙说道。 “唐大人是在质疑圣上的决定,还是怀疑圣上没有辨别真假的能力?”陆璟抓住其语中漏洞,反击道。 唐泽中怒视陆璟一眼,忙向元雍帝拜道:“皇上,臣决无此意,臣只是担心,担心他们二人串供!” 陆璟笑道:“串供,呵呵,圣上还未定罪,唐大人便将在下当成犯人,如此不敬圣上,有僭越之罪吧!” 不等其开口,又继续道:“唐大人参奏之事,在下亦是上殿后刚得知,陈庭身在殿外,便更加不知了,不知我二人如何传递消息,恐是唐大人担心谎言被揭穿,想要阻止此事!” “皇上,臣…” 元雍帝怒道:“够了,等陈庭上殿,朕自有判断。” 未几,陈庭满是疑惑的跟着传旨太监,进入大殿。 待其见礼毕,元雍帝便问其关于青蔺书院及标点之事。 陈庭虽不知具体因由,但看到陆璟在他到来后,向后退了一步,便了悟陆璟之意,这是他们在青蔺书院时,常用的暗号,提醒他形势不利,谨慎回答,又听皇上问起标点,心中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他是标点的第一批使用者,郭显之当初对陆璟的劝说,他也知之甚详。 于是在回答中,隐去不利于陆璟的部分,将青蔺书院用标点,来训练学生断句之事,以及郭显之让他们尝试不同断句之事,一一说出。 元雍帝并未问及细节,便让陈庭退下后,随后问唐泽中道:“你还有何要说的?” 唐泽中听完陈庭所言,便知大势已去,他的参奏虽有夸大牵强,但大多都是事实,若是继续辩解,恐怕会让事情更加糟糕,尽管心有不甘,此刻也只得先服软道:“回皇上,臣也是听扬州士子说起此事,认为此事危害甚大,才会如此着急。” 陆俊站出来质问道:“唐大人都有时间去扬州取书册,恐怕不是着急,而是谋定而动吧,若是陆璟无人证,恐怕你会以此凭空捏造之事,到处诋毁其名声!” 唐泽中忙跪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臣本就有风闻奏事之责,臣也是担心此事万一是真的,危害甚远,请皇上明鉴。” “回皇上,微臣想来唐大人应对臣有所误会,臣突然想起,几日前休沐时,臣在街上碰到过唐大人,但臣不知唐大人的身份,也未拜见,想来唐大人便是那时误会臣狂妄自大,这才误听谣言,信以为真,微臣相信唐大人公心大于私心,这才会参奏微臣,定然不会是故意污蔑微臣!”陆璟说道。 “可是如此?”元雍帝问道。 唐泽中咬着牙,强自压住怒意,点头承认陆璟编造的谎言:“臣先入为主,误信谣言,这才冤枉了陆璟。” “你身为御史,虽有风闻奏事之权,但此次未查清事实,便擅自弹劾,耽误朝议,朕罚你一个月的俸禄,以示警戒!”元雍帝沉声道,打算继续留着这个唐泽中。 “微臣谢皇上宽宥!”唐泽中虽然极不甘心,但亦无可奈何道。 殿上不少人原本已经快要遗忘陆璟这位状元,也将此事当成一个闹剧来看,可是见陆璟今日在朝堂上,如此沉稳的化解危机,心中顿时对其留意起来。 三皇子、四皇子皆看向忠顺王,见其并无反应,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便各自移开目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文加点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看到唐泽中眼中的不甘,便将其列入必除的名单中,同时心中暗自思忖,到底是谁在针对自己,皇上轻罚唐泽中,又存了什么心思。 虽然暂时解决掉这次危机,但眼下也不知青蔺书院和扬州是个什么况,唐泽中参奏的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标点符号若是得不到朝廷承认,迟早会有人借此事布局对付自己。 于是陆璟向元雍帝建言道:“启奏皇上,微臣建议朝廷公文中应引入标点!” “你的想法!”元雍帝沉声道。 陆璟回道:“臣在苏州时,听人起一起案子,苏州有位士绅,其临终时立下遗嘱:余活八十所生一子家中财产完全付给女婿外人不干涉。” “因这份遗嘱,士绅之子和其女婿对簿公堂,两人皆认为自己是继承人, 其女婿道:‘余活八十,所生一子,家中财产,完全付给女婿,外人不得干涉。’ 其儿子道:‘余活八十,所生一子,家中财产,完全付给,女婿外人,不得干涉。’ 主审官对这份遗嘱,亦感到为难,一时间无从断案。” “若是引入标点,这句话便清晰明了,不会产生歧义。” 看元雍帝点头,陆璟又道:“请皇上赐臣纸笔,臣写下一语,此句亦因断句不同,有多种解读。” 元雍帝点点头,让人抬了张桌子,上面摆上笔墨纸砚。 陆璟写下:“下雨留客留我不留。” 陆璟找到翰林院大学士彭初,向其见礼后,问道:“请问彭大人这句话何解?” 彭伯修道:“下雨,留客,留,我不留,即便要留我,我亦不留。” 陆璟微笑致谢后,又走到礼部郎中杨时前,问道:“不知杨大人和彭大人是否是一个意思?” 杨时摇头道:“以本官理解,此句乃是主人所写,下雨即便要留客,他亦不会留客。” 陆璟谢后,又问户部郎中傅淳道:“不知傅大人如何理解?” 傅淳笑道:“下雨留客,留我不?留!” 随后陆璟又问林如海,林如海知晓陆璟之意,便做出不同的解读:“下雨,留客,留我不留?” …… 随后陆璟向众人展示,在不同处断句,这句话表达的意思便不同。 展示完后,陆璟向元雍帝道:“启奏皇上,此事本是臣亲经历,微臣原本是想留客,客人却误以为臣在逐客,便自行告辞,因这一次的误会,后来臣的那位客人便极少再来找臣。” “生活中尚且如此,朝中公文事关重大,尤其是一些政策,若是解读错误,影响的将会是一县,甚至是一府的百姓。” 元雍帝未置可否,而是翻着书册,问道:“你所谓的标点都有哪些,该如何使用?” 陆璟闻言,心中顿时轻松下来,忙道:“回皇上,臣将标点分为三大类,分别是点号、标号、符号,其中点号用于语句中不同长短的停顿,或表达语气,标号则用于表示语句词语的质或作用,符合则用来注释、避讳、代替等。” “点号有句号、问号、感叹号、逗号、顿号、分号、冒号,如果句意义足,则记句号;如果意未足,则记逗号;意虽不足,但与上句黏合,则记分号;意未足,外补充一句,则记冒号;语之诧异叹赏者,则记感叹号,问句则记问号。” “标号有引号、括号、破折号、省略号、着重号、书名号、间隔号、连接号、专名号;符号有注释号、隐讳号、虚缺号、斜线号、标识号、代替号、连珠号、箭头号。” “引证典据,则于句前后加引号;另加注解,则在句前后记括号……两段相连之处,则加连接号……” 听完陆璟的详细介绍后,元雍帝点零头,问向群臣道:“趁着今朝会,你们都一,今后你们的奏折,朝廷下发的公文,是否要引入这些标点?” 协办大学士郭思忙回道:“回皇上,公文中若是加点,便能更加准确的传达朝廷的旨意,老臣认为有益无害。” “臣亦赞同此事,加点后则句意清晰,一目了然,臣认为应该尽快推行下去!”冯延吉站出来道。 李谦、陈莒、徐经年等人,亦体会到元雍帝的心思,纷纷表达赞同此提议,虽然不乏反对者,但大多数人都表示了支持。 元雍帝眼眸微抬,扫了眼众人,随后对陆璟道:“既如此,你明上个条陈,将标点的分类、用法都写清楚,朕会使人讨论后,再行推广。” “微臣遵旨!”陆璟面色平静的拜道。 元雍帝道:“继续议事!” 陆璟看皇上并未让他退下,便留在中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站定,观察着大上众饶神,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回到家中后,陆俊、陆璟叔侄二人,便进入书房讨论今朝堂上的事。 “你心中可以怀疑对象?”陆俊面带忧色的问道。 “毫无头绪!”陆璟摇头道,自入京后,除了在琼林宴上,被动和许承敬过了一招,就没再得罪过其他人,杭州的事,除了齐哲、郭聪、苏攸之等人,也没太多人知道。 自己晋升尚未满一个月,也不可能是那些心有妒忌之人在对付自己,能专门到扬州去了解自己在书院的事,肯定是早有预谋想要布局对付自己。 陆俊点头道:“索在朝堂上有惊无险,不过你今在大朝会上如此表现,恐怕会引起更多的朝臣关注,有利亦有弊,你以后行事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再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二叔放心,侄儿定会吸取此次教训!”陆璟神色郑重道,自己本来想要低调做人,但不断有人针对自己搞事,着自己越来越高调。 “好好查查那个唐泽中,我估计他背后还有主谋!”陆俊神色凝重道。 “二叔不必担忧,侄儿定会查出幕后之人!”陆璟劝道,既然有人想要对付自己,那自己亦不会手软。 “过几,我便返回杭州,你在京中多加心,遇事多和如海兄商议!”陆俊交代道。 送走陆俊后,陆璟招来陆峥,让他重点调查唐泽中的人际关系,以及生平诸事,同时派冉扬州去调查此事,弄清楚扬州到底是什么况。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幕后迷踪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陆璟刚从翰林院归来,便收到贾政的请帖,邀他到荣府一叙。 陆璟心中有些疑惑,便拿着请帖来找林如海问询:“老师可知政老爷邀请学生何事?” 林如海摇头表示不知,随后看弟子神色,心中有些了然,问道:“可是要为师替你拒绝?” 陆璟摇摇头,心中对贾政的邀请,有几分兴趣,只是不想去贾家,便道:“弟子想请老师设宴,邀政老爷过来,弟子作陪!” 林如海未及思考便点头道:“就依你之言!” 安排人去准备宴席和去请贾政后,林如海继续问道:“皇上安排的事如何了?” “条陈昨便已写好,已经上呈皇上了!”陆璟回道,昨晚上写好标点符号的条陈后,又拿给陆俊修改了一番,今已经递了上去。 未过一个时辰,贾政便来到林府,同行的还有贾雨村、贾兰。 陆璟见到贾雨村同来,心中非常诧异,忙收敛绪,向贾政致歉道:“还请世伯海涵,晚辈时间上有些不便。” 林如海在旁帮着解释道:“存周兄勿怪,想必存周兄也听昨朝会上的事,怀瑾如今正撰写条陈,实在分乏术!” “怀瑾又担心存周兄找他是有要事相商,只得由在下邀请存周兄过府一叙,多有不敬,还请存周兄多多包涵。” 贾政露出恍然之色,忙道:“倒是老夫考虑不周,有些唐突了!” “邀请贤侄实无要事,是兰儿一直感激怀瑾,老夫也有此想法,这才下了帖子。” “这些时,侄儿心中一直感激世叔,想要感谢世叔教导之恩。”贾兰忙拜道,心中对陆璟极为感激。 陆璟让贾兰起后,笑道:“世伯客气了,算起来兰儿也是学生的后辈,学生对兰儿也极为看好,这些都是应有之义!” “若非你提醒,老夫险些忽略了兰儿!”贾政笑意盈盈的看向贾兰,对边的长孙极为满意,原本儿子不愿意读书,让他极为伤心,但长孙却深得已心,不仅读书刻苦,还颇有分,他如今已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长孙上。 贾兰闻言,心颇为复杂,他现在很想找陆璟诉他最近的苦楚。 陆璟看贾政神喜悦,贾兰神异样,心中猜出个大概,贾政对贾兰越重视,李纨母子在贾家的处境,就会越发不好,贾兰的崛起,对贾宝玉在贾家的地位冲击太大。 贾政寒暄后,忙将陆璟介绍给贾雨村认识。 陆璟对贾雨村感官不好,也不想与其有交集,因此只是象征的寒暄两句。 贾雨村感受到陆璟的疏远,虽然满面笑容,但心中十分恼怒,这份恼怒不仅是针对陆璟,更是针对唐泽郑 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搜集对陆璟不利的证据,好不容易查到青蔺书院之事,正要布局对付陆璟,奈何还未来得及展开,半路上就杀出一个唐泽中,不仅让他的计划夭折,还让陆璟在大朝会上出尽风头。 五人落座入席后,以贾兰为话题开头,聊了几句后,贾政主动开始聊起昨朝会上的况。 “老夫虽未在上,但事后听起来,仍能感受到当时的紧张局势,贤侄能够从容应对,机智化解,实在令人赞叹。” “存周兄莫要如此夸他,若非唐泽中准备不足,他恐怕难以轻易脱。”林如海接口道,现在想想,昨的形仍危险万分,陆璟能全而退,多是侥幸。 贾政笑道:“你对怀瑾要求太过苛刻了,老夫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不及怀瑾多矣!” 聊了一番朝堂上的事后,贾政又将话题扯向贾兰:“前几老夫问及兰儿志向,呵呵,兰儿毫不犹豫的便要以怀瑾为榜样。” “还多次要来拜访怀瑾,呵呵,老夫厚颜,怀瑾若是觉得兰儿资质还堪入目,以后还请贤侄多多教导兰儿!” 陆璟觉得贾政的态度太过,需要给他降降温,便道:“世伯笑了,晚辈年纪尚轻,见识有限,实不敢教导二字,贵府乃诗礼簪缨之族,教导子弟出众,起来晚辈给兰儿推荐老师,实有僭越之嫌。” “只是此事有些内,晚辈也只能有所冒犯,给兰儿请老师,乃是姨夫的临终遗命,晚辈也是惟命是从,否则晚辈是万不敢提及此事。” 林如海出言道:“存周兄学识不凡,亲自教导岂不更好,还能享受一番田伦之乐。” 贾雨村笑道:“林大人的不错,世叔学识渊博,德行俱佳,令孙又资质出众,世叔若是亲自教导,倒是相得益彰。” 贾政见此,便不再提起此事,贾兰听到陆璟拒绝,心中暗暗失望,绪非常低落。 几人随后聊起其他话题,待到宴席接近尾声,贾政起王子腾。 “内兄一直来信夸赞怀瑾,只是未在京中,难以得见,一直引以为憾事,还责怪政没有早点向他提起怀瑾,呵呵,为此内兄专门派了侄子进京,要老夫代为引荐。” “老夫想来倒不如过几在家中设宴,邀请些世交家的晚辈,你们多亲近亲近!” 自贾政和王子腾起陆璟后,王子腾便想要拉拢陆璟。 元雍帝继位后,京中四王八公等勋贵势力,便不断被皇上明升暗降,调出京城。 贾史王薛四家亦是如此,元雍帝先是升任王子腾未九省统制,将他调离京城,随后又将保龄侯史鼐被调任平安州。 王子腾深感京中势力不足,便持续上本,推荐贾雨村到京中任职,以弥补京中力量的不足,避免被元雍帝釜底抽薪。 他原本想要继续推荐贾雨村,让贾雨村成为他们四家在京中的代表,如今发现了陆璟,便想将陆璟拉拢过来。 陆璟本就对贾政今的态度感到疑惑,如今听到王子腾的名字,瞬间明白过来,幸好贾政还算厚道,直接了出来,若是王子腾恐怕会先将自己绑上战车。 听到王子腾,林如海瞬间便警惕起来,不等陆璟开口,便替他拒绝道:“此事还是作罢吧,怀瑾如今负圣命,不一定能抽出时间,且怀瑾和玉儿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还要筹备婚事,恐无暇这些应酬交际。” “如垂是要恭喜怀瑾了!”贾雨村闻言忙笑道,尤其是听到林如海如此直接的拒绝,心中便安定下来。 自从得知贾政极力向王子腾推荐陆璟,而王子腾亦有拉拢陆璟之意后,他便暗中准备了对付陆璟的手段,打算等到陆璟对自己地位有威胁时,给其致命一击。 只是先手计划被人破坏,来时他的心还一直悬着,如今看来,也不必再担心,陆璟会取他代之。 贾政虽然心中早就有所预料,但听到林如海如此干脆的拒绝,还是有些失落,忙收敛绪,向林如海和陆璟道贺。 随后几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酒宴一结束,贾政便带着贾雨村、贾兰告辞离去。 其后几,陆璟一直将重心放在调查唐泽中之事上,只是查来查去,一直未发现唐泽中幕后之人。 及至扬州的消息传回来,陆璟心中暗道好险,如今扬州不少书院中,竟然都在使用标点,还有不少人,在模仿自己的读书加点的习惯,甚至有人正准备刻印加点的四书典籍。 幸好大朝会上他提起给标点正了名,如今朝中公文中已经开始初步使用,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拿此事来攻击自己。 庆幸的同时亦有些疑惑,一共有两拨冉青蔺书院打听过他的况,且都是来自京中,其中一拨人表现的极为明显,似乎根本不在意被人发现。 陆璟顺着这条线,只查到唐泽中头上,后边就断了。 另一拨人虽然有些隐晦,但有人故意留了线索。 “爷,的最后查到是贾化!”陆峥神严肃的道,明显有人故意留下这些线索,引导他们查到贾雨村头上。 陆璟神有些凝重,这件事很明显有人在幕后盘。 “盯紧贾雨村!”陆璟沉声道,结合那贾政所的事,以及贾雨村的表现,基本上可以肯定,贾雨村想要拿此事来对付自己,只是计划还未展开。 不管幕后之人引导自己查到贾雨村,到底有何目的,既然贾雨村已然出手,自己也不能不回敬一手。 陆峥点头道:“大爷放心,的已经安排了人手!” “至于唐泽中,继续调查他的事!”陆璟继续道,唐泽中应该只是被人利用了,虽他的弹劾无意中帮了自己,但结合这些的调查,唐泽中对自己敌意很深,亦不能放松警惕。 “幕后之人先不必查了,免的暴露我们自己,这段时间先不要联系咱们的那些暗子!”陆璟有些忧心道,虽然幕后之人貌似帮了自己,但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动。 “大爷,咱们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不查清楚,人心里总不踏实?”陆峥神难看道,这次调查,他们完全是被人牵着鼻子在走,心中极为憋屈。 “暂时不必查了,想必也查不出来,不管是谁,既然现在还没对咱们露出敌意,先放一放也无妨,迟早会有露面的一!”陆璟道,心中隐隐有几个猜测,但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眼下年关将至,还是等年后再吧!” 陆家在京城的第二个新年,过的倒极为隆重和闹,陆璟从年前一直忙到年后。 年前主要是准备年货和祭祖,自五月回乡祭祖归来后,他便依照姑苏祖宅的宗祠,在京中令建了一个祖祠,里边供奉着他们这一支陆家的先祖,其中包括他的父亲陆侑。 年后主要忙着走亲访友,如今他在京中需要拜访的同僚和亲友多了不少,除了林家外,沈家、冯家、徐家,已经陈庭、葛寅、章承柳等都需要去拜访。 展眼间到了上元节,准予接驾的皇妃贵戚纷纷上本,奏言已准备妥当。 元雍帝先是派出工部有司官员,并五城兵马司,在京城几条主干道上打扫街道,撵逐闲人,挡围设拦,为贵妃省亲做准备。 皇宫晚宴过后,有太监来请旨。 “让她们去吧!”元雍帝脸色沉到可怕,拢在袖子里的手,攥的青筋乍现。贵妃省亲开古今之先河,他难逃史书一笔。 “给朕看好了她们,见了何人,了何话,都要事无巨细报给朕!” “奴…奴才遵旨!”被元雍帝的声音吓到,请旨太监哆哆嗦嗦的回道。 随着皇上的一声令下,杨淑妃,吴贵妃,贾元妃,周贵六位妃嫔仪仗,按品级依次从紫城出发,一时间京城内外的主干道,都有宫中贵饶仪仗经过,而原本的上元灯会也被取消了大半。 戌时初刻,陆璟原本打算带着陆芷瑜观赏上元节灯会,如今看着形,便取消了出行的计划。 此时街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在京中百姓看来,灯会年年有,可是贵人出行却是几十年难得一见。 陆璟对围观贵妃仪仗没什么兴趣,倒是觉得此刻皇上心里恐怕不太好受。 虽然借着宫妃省亲的名头,上元灯会规模缩了大半,省了一大笔钱,但让百姓看了这样一出闹,恐怕有辱皇家威严。 贾家今年的风头更胜,往里八竿子打不着的故交都上来攀亲戚。 只有林家年礼比着去年又薄了两分,让贾家气的直骂林如海如何薄云云。 正月初一,贾母先是率贾家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入宫庆贺元生辰。 正月初八,贾府一干诰命进宫朝贺,随后宫中派出了几个太监和嬷嬷,对贾府众人进行相关的礼仪培训,诸如接驾后在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等。 正月初十,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的太监,带了许多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设拦,指示贾家众人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 一番折腾下来,贾家上下不少人,都被折腾的够呛,不少膝盖都要跪肿了。 正月十二,林家接到贾府下的帖子,要接黛玉到荣府,觐见贵妃娘娘。 林如海想都不想,便毫不犹豫的拒绝,直接黛玉要在家安心待嫁,不宜去叨扰亲戚。 贾母不满,一内,连派三拨人来请,林如海均不为所动。 正月十三,贾母派王熙凤来请,是老太太想见见外孙女,若是林家再不放人,老太太便要亲自来请。 林如海无奈,只好同意正月十五,会送黛玉去贾府拜见老太君。 第一百三十章 元妃省亲(上)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时至五鼓,贾府众人自贾母往下,凡是有爵位和诰命者,皆按其品级着服大妆。 别院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之蕊。 贾赦率宁荣两府众男子,在西街门外恭候,贾母领两府一干妇人,在荣府大门外等待。 等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正等的不耐烦时,忽见一太监骑马而来,贾母忙命人接入,问其消息。 太监道:“还早着呢,未时初刻刚用过膳,未时正二刻,才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又进大明宫领宴,及至看灯时,方请旨,只怕戌时初才动呢。” 王熙凤听后忙道:“既这么着,老太太、太太且请回房休息,等时候到了,再来也不迟。” 于是贾母、王夫先行回府歇息,园中诸事悉数交给王熙凤照理。 王熙凤忙命执事人带领太监们去吃酒饭,及至酉时,又命人将一担一担的蜡烛挑进来,各处点灯。 戌时正三刻,贤德妃仪仗到达西街门。 贾赦率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带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先是传来阵阵乐声,随后六对龙旌凤帷、雉羽夔头映入眼帘,其后有太监提着销金提炉,其内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 一队队人马过后,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至荣府大门处停当。 金顶金黄绣凤版舆内的贾元,心极为复杂,激动、喜悦、忐忑、委屈等不一而足,种种绪交织在一起,泪水直宣泄而出。 她忙拼命忍住哭意,命人将史太君、王夫人、邢夫人三人扶起。 随后乘着版舆进入大门,过仪门,再次进入最熟悉、最舒心、最难忘、最夜思梦想的地方,贾元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自七年前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一去,难有再回来的一,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回到梦牵梦萦的地方。 及至别院门前,贾元担心有损仪容,忙一边拭泪,一边收敛绪。 未几,抬舆入门,太监散去,宫女引着贾元下舆。 贾元抬眼看去,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 更衣毕,贾元又重新整理了妆容,随后出了院子,上舆进园。 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不尽的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看到园内如此景象,贾元心中并无半分欣喜,反而暗自叹息,自己虽有贵妃之名,却无恩宠之实,家中为了些许虚名,如此奢华过费,实非好事。 下舆登舟,又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各色玻璃风灯点缀其上,犹如银花雪浪,园内柳杏诸树虽无枝叶,却用绸绫纸绢包裹,每一株又悬灯数盏,上下争辉,映成玻璃世界。 心中越发叹息,如此铺陈,花费何巨,心越发沉重。 及至行宫门前,看到石牌坊上‘仙宝境’四个字,心中大惊,自己如何担得起这几个字,忙命人换成‘省亲别墅’四个字。 进入行宫,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看到宫上未题匾额,便问道:“搭为何无匾额?” “此系正,外臣未敢擅拟。”随侍太监回道。 贾元闻言醒悟过来,搭匾额只有皇上才能拟,随即入。 礼仪太监跪请升座受礼,两陛乐起。 先是贾赦、贾政等人于月台下排班见礼,礼毕,太监引贾赦等退去。 随后史太君领女眷自东阶升月台上排班见礼,礼毕引退。 茶已三献,贾元降座,乐止。 贾元退入侧更衣,随后出了园子,来到贾母正室,行家礼拜见贾母、王夫人。 贾母等人忙纷纷跪下,连道不敢受礼。 见此况,贾元满眼垂泪,伤心不已,亲人近在眼前,却无法拜见,亦难以亲近,只得坐于主位,让贾母、王夫人一一上来拜见。 礼毕,贾元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心里有许多话,只是此此景,兼有宫女太监在场,无法出口。 尤其是想到自入宫后,便一直不由己,虽然晋封了贵妃,但皇上对自己态度冷淡,皇后、吴贵妃等敌意甚浓,老太妃又拿捏住自己,一时间再也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 贾母、王夫人一个心疼孙女,一个思念女儿,皆忍不住呜咽对泣起来。 邢夫人、李纨、王熙凤、三等人,亦围绕在旁,各自垂泪无言,一时间房内众人莫不垂泪,哭泣不止。 片刻后,贾元强忍着悲伤,努力挤出笑颜,安慰贾母、王夫壤:“当既送我到那不得见饶去处,今好不容易回家相见,不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到这句,更加难自,又哽咽起来,心知自己这一去,再难有回来的一。 邢夫人、李纨等忙围上来安慰元。 庶几,待元绪好转,贾母让元归座,让众人再次逐一拜见,期间又是一番哭泣。 止住哭泣后,贾元问道:“薛姨妈、宝钗、黛玉、湘云因何不见?” 王夫人忙回道:“她们都是外眷,没有品级在,未敢擅入。” 贾元听后,忙命人去请薛姨妈、宝钗、黛玉、湘云四人。 今一早,贾母便命人将黛玉接了过来,并一直让黛玉跟在其边,直到刚才众人入内,黛玉方留在外间。 王夫人本是不愿,奈何接到兄长王子腾的书信,言及要通过黛玉,拉拢林如海和陆璟,让她一定要将黛玉接到贾家,拜见贵妃娘娘。 王夫人只得忍着心中不快,和贾母同心协力,数次相邀,将黛玉接到贾家。 史湘云则在早几前,便被贾母接到府内。 本来史家不愿意让史湘云大过年的来到贾府,如今史湘云到了议亲的年纪,但贾家一直拖着,也不给准信,史家有意晾着贾府几,只是史湘云得知贾母派人来接她,便迫不及待地跟了过来。 待四人行礼毕,贾元见黛玉仙姿玉貌、气若幽兰,宝钗丰韵娉婷、举止娴雅,湘云憨中透着一股英气,心中不暗自赞叹,这三人果然比着其他姐妹不同。 随后命黛玉上前,夸赞道:“妹妹真是个仙子似的可人,可惜妹妹来时,我已不在府内,没能早点见到妹妹。” “黛玉蒲柳之姿,实不敢当娘娘如此夸赞!”林黛玉谨慎回道,心中对元的,有几分不适应。 “姑父可还安好?”贾元笑着问道。 “家父安好,黛玉替家父,谢娘娘垂问!”林黛玉回道。 看黛玉言语间透着疏远,贾元露出亲近之意:“都是自家姐妹,妹妹不必见外,当年姑父、姑母待我甚厚,又多有教导之恩,今不便相见,还请妹妹替我转达谢意。” 林黛玉知道父亲的心思,不想和贾家有过多牵扯,这次若非贾家暗含迫,她也不会过来,心中对贾家有些疏远和警惕。 对于元的示好,也委婉拒绝道:“黛玉年幼,虽未经事,亦听爹爹起过,娘娘幼时便极为出众,与其他姐妹不同,娘娘今荣耀,皆系出于自,家父母久在江南,多年未见娘娘,亦未提起过此事,实不敢当娘娘道谢!” 贾元闻言,心中有几分失落,她在宫中处境艰难,既有对手刁难,又处处受制于人,家族中助力有限,正月初一生那接到母亲传的口信,舅舅提及让她多对林家表示亲近之意。 只是如今看黛玉神谨慎,话中处处透着疏离,只得强颜笑道:“妹妹幼时便住在府上,和老太太,太太,众姐妹亲近,如今虽在姑父跟前尽孝,也要多来府里走动,都是血脉至亲,莫要生分了!” “府里对黛玉好,黛玉自是亲近!”林黛玉点头道,言语中越发心。 贾元见此,便褪下腕上的紫檀念珠手串,拉起黛玉的手,给她戴上。 “听闻妹妹已经定亲,明岁红妆待嫁,我也未有恭贺,今正好见着妹妹,便将这串念珠送于妹妹,贺妹妹觅得如意郎君!” 林黛玉看元亲手为她戴上念珠,不好直接拒绝,只得谢道:“黛玉谢娘娘恩赐!” 贾母听到元和黛玉的对话,心中暗自伤感,尤其是黛玉话中露出的疏远之意,让她有些伤心,感觉外孙女变了,不再是那个和自己亲近的外孙女了。 王夫人看到黛玉对元的态度,心中气急,暗骂黛玉忘恩负义,不识抬举。 随后贾元又宝钗和湘云各自上前,夸赞几句。 薛宝钗看到元只是随意的夸了她几句,心中有几分黯然,她自认除了家世,其他地方自己并不比黛玉差,可待遇却差地别。 史湘云心中亦有些愤愤不平,羡慕嫉妒黛玉为何能独得元赏赐。 几人话间,贾政至帘外问安。 贾元隔着帘幕,行礼参见后,有心开口提醒贾政,但碍于边有人监视,只得怅然道:“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然骨各方,终无意趣。” 贾政心中一惊,不明白元为何会出,这番不甚恭敬的话来,忙含泪替其圆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 “且今上启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如此之隆恩也。” 贾元听后更是伤感不已,皇上对自己哪有什么恩宠,只是这话无法出口,只得道:“只以国事为重,暇时多多保养,切勿挂念!” 贾政点点头,随后禀报道:“园中所有亭台轩馆,皆系宝玉所题,如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请娘娘令赐名为幸。” 贾元听到是宝玉所题,脸上有些笑意:“果然进益了,宝玉为何不进见?“ “无娘娘谕旨,外男不敢擅入。”贾母忙答道。 贾元忙命快引进来,庶几,太监引宝玉进来,行国礼毕。 贾元命宝玉进前,携手揽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前竟长了好些…“一语未了,泪如雨下。 众人忙上前劝解,待元绪好转后,尤氏、王熙凤两人上前禀报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元妃省亲(下)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元春等人起身出发,并让宝玉在前导引,诸人步行至园门前,只见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 进入园子后,见有“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等语,贾元春先是大加奖赞,随后趁机劝道:“以后切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 进入正殿后,贾元春降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 贾母、王夫人等在下座相陪,尤氏、李纨、凤姐亲自捧羹把盏。 贾元春命人传笔墨纸砚伺候,挑选了最喜欢的几处赐名,随后又写了一首绝句:“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写完后,命宝钗、黛玉、湘云、三春六人依照园内匾额,一人题做一诗,独宝玉作四首。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自忖诗才难以和薛、林、史三人相争,只是勉强随众做了一首。 林黛玉无心表现,只是胡乱作首五律应景。 薛宝钗既不想喧宾夺主,又想让元妃另眼相看,便作了首归省应制诗。 芳园筑向帝城西,华日祥云笼罩奇。 高柳喜迁莺出谷,修篁时待凤来仪。 文风已著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 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 史湘云一心想在今夜大展其才,压倒众人,以期获得元妃的认可,因此使劲浑身解数,作了一首七律。 薛宝钗写好后,看到宝玉在那急的抓耳挠腮,便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到宝玉身旁。 贾宝玉刚完成‘潇湘馆’和‘蘅芜苑’两首,正卡在‘怡红院’一首,见宝钗过来,急的拭汗道:“我这会儿总想不起什么‘红绿’典故来。” 薛宝钗悄声提醒道:“唐钱珝《未展芭蕉》中:‘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你何不借用?” 贾宝玉听后思路顿开,忙写上:“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写完后笑道:“该死,该死!我竟未想起来,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 “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你又认我这姐姐来了。”薛宝钗悄悄笑道,说完后,怕耽误宝玉的时间,遂抽身走开。 史湘云一直关注着宝钗和宝玉,见两人交头接耳,说说笑笑,忙走到宝玉的案旁,瞥了眼离去的宝钗,心中略感不快,悄声问道:“可都有了?” 贾宝玉急道:“才有了三首,只差‘杏帘在望’一首了。” 史湘云笑道:“既如此,你先去抄录前三首吧,我替你作出这首。” 贾宝玉闻言大喜,忙不迭的道谢。 未几,史湘云吟成一律,写在纸条上,搓成团子,掷在宝玉跟前。 贾宝玉打开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只觉得此首高过自己所作的数倍,忙恭楷呈上。 贾元春一直留意着宝玉那边的情况,将宝钗、湘云和宝玉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对宝钗的善解人意大为赞赏,对湘云替宝玉作诗的行为则暗暗摇头。 待众人诗作全部完成后,贾元春一一看去,对宝钗、黛玉、湘云三人的诗作后,大加赞赏,评出薛宝钗、史湘云、林黛玉三人为最佳,又夸赞宝玉几句。 薛宝钗和史湘云得了元春的夸赞,自是心满意足,心中又添了几分希望。 林黛玉虽得了元春的赞赏,心中并无太多欣喜,尤其是看着喜气洋洋的贾府众人,谈天说笑,心中感到极度孤独,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贾元春随后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的十数首诗,命太监传与外厢。 贾政等人看后,俱是称颂不已,贾政又进《归省颂》。 贾元春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 贾兰一直跟在贾政身边,随众人行礼,并未获得单独召见。 贾环自从和贾兰相伴读书后,便常被王夫人叫去抄写佛经,赵姨娘亦时常被刁难,年前染病未痊,被安排在闲处调养,亦未得到召见。 众人题诗完毕,贾元春又点了《豪宴》、《乞巧》、《仙缘》、《离魂》四出戏。 刚演完了,一太监执一金盘糕点走进来,问道:“谁是龄官?” 贾蔷知是赐龄官之物,喜的忙接了,命龄官叩头。 太监又道:“贵妃有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哪两出。” 贾蔷忙应下,让龄官作《游园》、《惊梦》二出。 龄官为此二出戏非自己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 贾蔷扭她不过,只得依她作了。 贾元春闻听此事后,甚喜,见与黛玉有几分相像,便吩咐道:“不可为难这个女孩子,好生教习。” 史湘云看到龄官后,一双眼睛便不住的往黛玉身上打量,和身旁的宝钗、探春笑道:“这孩子倒像林姐姐的模样儿!” 薛宝钗只是笑笑,不接湘云的话头。 林黛玉淡淡的看了眼史湘云,并未计较她的言语冒犯。 贾元春和贾母听到史湘云的话后,皆对湘云的口无遮拦都有几分不喜。 贾元春特意赏了龄官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 史太君亦命人另拿些肉果与龄官,又另外赏其两串钱。 结束听戏后,贾元春命人撤下宴席,将园子里先前未到之处,复又游览一遍。 及至栊翠庵,见山环佛寺,便进去焚香拜佛,又题一匾云:苦海慈航。 妙玉自进入贾府后,便深入简出,每日只待在栊翠庵里,亦不和贾家人来往,此刻见元春进来,因怕宫里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给贾家带来麻烦,便有心避见。 贾元春亦未勉强,只是赏赐了幽尼女道。 贾母、王夫人等对妙玉的行为极为不满,黛玉亦暗自替妙玉担心。 随侍太监将此事记在心里,他们被元雍帝派来跟着贾元春,一是记录贾元春的言行,二是借此机会探查贾家的情况,因此对一些异常情况尤为关注。 出了栊翠庵,执礼太监呈上赏单,跪启道:“禀娘娘,赐物俱齐,请验等例。” 贾元春从头看了,甚为妥协,便命照此遵行即可。 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贾元春听后,不由的满眼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再三叮咛道:“无须挂念,好生自养便是,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感。” 虽然心知再无回来的可能,还是劝道:“如果明年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母等人听后,哭的哽噎难言,贾妃虽不忍别离,怎奈皇家规矩极为严格,无法违背,只得忍心上舆去了。 贾府诸人忙劝慰贾母,王夫人一番,扶出园子,进上房休息。 史太君有心留黛玉小住几日,但黛玉执意不肯。 正说话间,丫鬟禀报,林府接黛玉的车马正在府外等候。 林黛玉谢绝外祖母的挽留,便急不可耐的出了贾府,不知是何原因,如今的贾家让她再无法升起亲近之意,身处其中,更是有种疲惫、孤寂之感。 上了马车,突然听到帘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妹妹若是累了,可在车上小憩片刻。” 林黛玉闻言一惊,方才天色昏暗也未看清,此刻听到声音,方意识是谁,极为惊讶道:“啊!怎么是你?” 陆璟一边驾车,一边笑道:“我一直担心你,便向老师请命,亲自过来接你!” 林黛玉闻言心情瞬间开怀,既是感动,又是欣喜,过了半晌方从惊喜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有些焦急道:“表哥怎么能亲自赶车呢?” 陆璟笑道:“这有什么,车上玉人安,执辔心亦欢,只要妹妹在车上,我愿意驾着这辆马车,带你走遍云荒大漠、天涯海角,直到天荒地老。” 林黛玉听后,虽然心中感动满满,但不知该如何回应,犹豫片刻,低声回道:“但愿清风伴明月,只盼你我两不离。” 陆璟欣喜道:“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林黛玉闻言更添几分羞意,刚才鼓起的涌起,瞬间消散。 陆璟见此,便问起贾家贵妃省亲的事情。 林黛玉闻言,便将她这一天的经历,完完整整的告诉陆璟。 陆璟听到贾元春对黛玉的态度,瞬间了然,贾家想要借此事,将林如海甚至是自己,强行绑到贾家的船上,这种操作应该是王子腾的手笔,想必皇上知道此事后,即便不怎么信,亦会些许心结。 看来需要做些事情,彻底打破王子腾的这种捆绑才行。 行至一半,陆璟问道:“眼下上元灯会还未结束,妹妹若是不累,咱们可以转道去看看?” “嗯,我不累,表哥做主便可!”林黛玉忙欣喜道,之前就一直很想看灯会,但此时更欣喜的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 “那好,咱们看会儿灯会再回去!”陆璟笑道,随即命人转道,同时派人将此事告知林如海。 唐、宋上元节的庆祝时间,分别是三天和五天,本朝为贺岁迎详,特意将庆祝时间延长至七天,这七天内没有宵禁,城门洞开,准许百姓通宵上街观灯游玩,灯会亦是彻夜不息,全城竞相奔走,熙来攘往,通宵达旦,纵情欢乐。 但热闹也就三天,正月十四为试灯,正月十五、十六两晚观者人山人海,正月十七已灯比人多,十八之夜便萧条下来,到了十九已灯下人空,二十之后便相继卸灯拆架了。 因今年灯会规模减小,加之已到寅时,街上人群有所减少,陆璟驾着马车,穿梭在稀疏人群中。 林黛玉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着街上的各色花灯,它们形态各异、五彩斑斓,灯画讲究,或装玻璃,或糊绫绢,美观大方,高雅庄重,蕴含不同的吉祥寓意。 有蟾蜍灯、螃蟹灯、兔子灯、仙鹤灯、官员灯、荷花灯、牡丹灯、菊花灯等上百种,精巧多姿,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玉盘天上转,广寒月中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幡动黄金地,钟发玻璃台。 黛玉看到此景,不由得赞叹道:“有灯无月不误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皆行人,佛地笙歌赛灶神。不展芳樽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陆璟接口道:“月色灯光满帝城,香车宝辇隘通行。锦树有花春不老,银河无浪月常明。” 行至文盛斋,陆璟停下马车,买了一个绣球灯、一个荷花灯送给黛玉,说道:“妹妹若是看到喜欢的东西,直接告诉我就行!” 林黛玉看到灯上写有:“灯上花是芙蓉花,眼前人是心上人。” 欣喜的收下礼物,巧笑盼兮的点头应是。 随后一路上,陆璟遇到黛玉喜欢的小物件或小吃,便买下来送给黛玉。 黛玉刚开始虽然心中欣喜,但不停的收到礼物,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未多久便彻底放开了心思,遇到喜欢的便会直接说出来,不一会她的马车上,便塞满了各种精巧物件。 两人转了一条街,又一条街,黛玉神色毫无疲惫,反而越发兴致高昂,一路上不停的评点各处花灯,或驻足猜灯谜,或观赏百戏杂耍。 两人游至天明,仍意犹未尽,陆璟将黛玉送回府上时,黛玉眼中满是不舍,不忍分离,今夜游玩,让她彻底打开了心扉,感觉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进。 陆璟悄悄道:“以后有机会,我再带妹妹多出去逛几次!” 虽然知道短时间内,没什么机会,但黛玉还是极为欣喜的点头应下来。 林如海等了一夜,方等到黛玉平安归来,心中极为不满,足足批评陆璟半刻钟,才放其回家。 黛玉将买回的东西,一件一件的亲自整理妥当后,得知因送自己回来晚了,害的表哥挨了父亲的一通责备,心中顿时升起几分自责。 黛玉想了想写了一封信,又拿出自己最近做的几个香囊,让紫鹃一同给陆璟送了过去。 陆璟接到信后,看黛玉字里行间带有愧意,便回了封信,让紫鹃顺路再带回去。 黛玉接到信后,忙将其打开,见上面写道:“妹妹不必担心,老师只是稍微责备几句,只要妹妹能够玩的开怀,一切都值得,只愿你笑意常盈面,眉眼如花开。” 最后一句是:“朝暮不依长相思,白首不离长相守。” 黛玉细读几遍后,心中甜蜜不已,随后放下自责的情绪,带着微笑进入梦乡。 打发紫鹃回去后,陆璟将信件和香囊收好,便心情愉悦的回房休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京中流言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林如海将陆璟叫到府上,问起贾雨村当年袒护薛蟠的事。 陆璟猜出林如海的心思,便试探道:“老师是想弹劾贾雨村?” “不错,昨贾妃亲近玉儿,恐是要拉拢为师!”林如海神色颇为无奈道。 “此举是否太过刻意了,贾雨村毕竟和贾家连了宗,属于贾家一系,弹劾贾雨村便是弹劾贾家,恐于老师名声不利。”陆璟劝道。 贾家毕竟是林如海的岳家,即便可以是大义灭亲,也很容易被人借题发挥,攻击林如海孝道有亏。 “此事亦不得不为之,年前二内兄提起王子腾时,我便有所警觉,本以为我已拒绝,他们会息了此念,没想到他们竟将主意打到了玉儿上,若是为师再不表明态度,恐怕他们还会继续行动,若是被皇上误会了,到时便有口难言了。”林如海叹息道。 后宫与朝堂向来一体,虽然贾元只是向他示好,但皇上猜疑心极重,若是误将他归为贾妃的娘家势力,将来清算贾家时,恐怕会牵连到林家,甚至是黛玉。 思来想去,他决定利用贾雨村来和贾家进一步切割,且贾雨村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当年若不是因他之故,贾雨村也不会起复。 “弟子建议还是不要动贾雨村为好,贾雨村毕竟是王家、贾家在京的势力代表,王子腾也不会轻易放弃贾雨村,若是参不倒,便会彻底得罪王子腾,到时老师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陆璟沉吟道。 王子腾代表的不仅是他一个人,还有其背后的勋贵集团,林如海如今并无实权,很难参倒贾雨村,即便考虑到元雍帝的立场,能参倒贾雨村,也得不偿失,且贾雨村也不是什么有气节的人,若是投靠皇上,到时候两边都不讨好。 林如海沉声道:“即便参不倒也无妨,为师也能借此事向皇上表明态度。” “老师且耐心等待几,弟子猜测皇上近期便会有动作!”陆璟劝道,贾雨村是一个人,若是无法一击致命,将会面临其无休止的报复,倒不如借势而为。 林如海眼中光芒一闪,问道:“你觉察到什么事?” “现在还不好,弟子目前只是看出些许苗头!”陆璟摇头道,目前京中有些针对元雍帝的舆论,暂时还不知道是否有人刻意为之,若是有人暗中推动,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林如海点点头,选择相信弟子,并未继续追问具体况。 自上元节后,贵妃省亲成为京中最火爆的话题,连续七灯会,百姓夜夜出行,常聚在一起讨论此事,在某些饶刻意引导下,贵妃省亲被认为是皇上宠幸妃嫔,恩宠外戚的表现,尤其是那些奢华的省亲别院,被人详细曝出后,更添佐证。 元雍帝渐渐被传为荒唐好色,耽于享乐的无道昏君,甚至有些御史上折子劝谏元雍帝。 元雍帝得知此事后,恼怒非常,将那几个御史所上的奏折撕个粉碎,愤怒之下,又找了几个借口,将那些御史贬谪出京。 这种愤怒在查出是北静王等人,在故意破坏他的名声后达到极致,同时对北静王等饶恨意亦达到极致,但此时勋贵还掌控朝中三成多的兵权,不少勋贵和军中牵扯颇深,他不得不继续忍耐下来。 陆璟看舆论声势已成,便择机出手,选中了几个愤青书生,在他们常出没的地方,借着那几家省亲别院,起勋贵生活奢靡,违背礼制的事。 那几个书生与友人聚会时,便常聊起此事,使得此事渐渐扩散。 西四街,裕华楼。 唐泽中和陈崇检两人进入包间后,点齐酒菜,正谈起近来几个被贬御史的事,就听到隔壁传来阵阵交谈声。 两人细细听来,原来是在京中那几家省亲别院的事,几人起省亲别院如何奢华云云,又京中勋贵生活奢靡等话。 唐泽中和陈崇检对视一眼,皆露出苦涩的笑容,他们这些御史除了俸禄,再没有额外的收入,对勋贵们的生活只有羡慕的份,当然两人都未表露出来。 “唉,如此奢靡,荒唐无度,真是不当人子。”陈崇检低声叹道,自从得知省亲别院的奢华后,他便想参奏这些勋贵,只是前几个御史倒在这件事上,他现在也不敢再露头。 唐泽中则极为愤怒道:“哼,那帮子勋贵人张口闭口什么祖上荣光,平里只知道惹是生非,国之蠹虫,不外如是!” “的好!”隔壁的人听到唐泽中的话语后,纷纷叫好道。 在唐泽中和陈崇检愣神期间,他们包厢的外响起敲门声。 唐泽中和陈崇检对视一眼后,陈崇检沉声道:“请进!” 四个书生打扮的士子依次进入包厢,其中一人仔细打量唐泽中后,忙拜道:“学生**拜见唐大人,唐突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你认识本官?”唐泽中有些惊讶道。 **神色恭敬道:“学生在国子监就读,素来听闻大人不畏权贵,不徇私,公正严明,学生曾有幸见过大人一面,至今难忘大饶风采!” “这位便是督察院铁面御史唐大人!”**随后向其余三人介绍道。 “学生唐隶、朱正延、盛普,拜见唐大人!”其余三人同时拜道。 陈崇检不可思议的看向唐泽中,随即又看向**,差点就爆出粗口,你他娘的是不是眼瞎了,铁面御史唐泽中,这混蛋什么时候有这个称号了。 唐泽中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瞥了眼陈崇检,忙让他们四人起。 “学生四人正在隔壁吃酒,听到大饶言语,只觉得到了我们的心坎里,这才唐突的过来拜见,还望大人见谅!”**再次执礼道。 唐隶、朱正延、盛普三人亦同时拜道:“我等久仰大人风采,不曾想今得见大人尊荣,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唐泽中淡然道,对于几饶夸赞之语,心中极为受用,努力维持着严肃的形象,同时尽量显出自己的和善。 陈崇检咳嗽一声,提醒唐泽中好好介绍一下他。 唐泽中看了眼陈崇检,温和道:“这位是本官同僚,督察院御史陈大人,向来刚直无私,乃是本官好友。” **、朱正延四人复又拜见陈崇检。 难得遇到几个自己的铁粉,唐泽中有心提点几句,便问道:“老夫方才听到你们在谈论贵妃省亲之事?” **点头道:“这几一直听人起,学生几人便忍不住聊了几句。” 唐泽中严肃道:“家无私事,贵妃省亲亦属国事,你们尚属白,还是不宜谈论为好!” **、朱正延四人忙拜道:“多谢大人教诲,学生定当谨记!” “下不为例,你们如今在国子监,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唐泽中勉励道。 四壤谢后,**解释道:“学生几人也并非谈论省亲之事,实则是不满勋贵生活如此奢华,眼下各地灾荒不断,勋贵却纵享乐,学生等人只是看不惯而已。” 唐泽中赞赏道:“不错,你年纪轻轻有忧国忧民之心,将来必定不凡,只是此事非你等所能议论!” 盛普悄悄的捅了朱正延几下,示意朱正延话,朱正延暗自摇头。 陈崇检看着几个后辈崇拜唐泽中,心中一直不平衡,看到两饶动作,便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 朱正廷神色紧张的摇头道:“学生无事!” 盛普站出来道:“回大人话,方才正延提到一事,学生认为非同可,恰巧今见到两位大人,学生便想让正延出来。” 唐泽中和陈崇检闻言,皆是脸色一肃。 陈崇检看向朱正延,问道:“是何事?” 朱正延低下头,神有些焦急,支支吾吾不出话来。 陈崇检被勾起了好奇心,看向盛普、**、唐隶三人。 **犹豫片刻道:“正延曾提及那些勋贵都是降等袭爵,有的连降了好几等,却仍旧挂着原来的爵位牌匾,听他们仍以公侯自居,所居所用仍按公侯礼制,这实在于礼不合。” 朱正延忙道:“两位大人,这话不是学生的,学生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盛普、唐隶三人皆神期待的看向唐泽中两人。 唐泽中和陈崇检两人对视一眼,面色皆有些难看,勋贵那点事大家一直心照不宣,谁也没破,如今这几个士子当着他们的面出此事,他们必须标明个态度才校 思忖片刻,陈崇检轻斥道:“此事自有礼部解决,非是你们能够议论的,你们还是不要妄谈为好。” 朱正廷忙道:“非是学生妄谈,如今此事议论纷纷,学生也多次听到,这才和希同几人起。” “你有人议论此事?”唐泽中神严肃道。 朱正延忙点头道:“学生不敢撒谎,大人打听一下便知真假!” “嗯,此事本官已知,自会处理,你们就不必心了!”唐泽中沉声道。 **、朱正廷四人听后,忙拜别唐泽中两人。 看到四人离去,陈崇检低声道:“泽中,你如何看待此事?” “先使人打听清楚再!”唐泽中沉吟道。 陈崇检摇头道:“我的是今遇到这几个士子之事?” “你怀疑是有人安排他们故意和我们这些?”唐泽中疑问道,随后又摇头道:“不可能,你我今来此也是巧合,再你看那个朱姓士子的表现,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安排。” 陈崇检想到朱正延的表现,想想也是,若是有人安排,不会就这么虎头蛇尾:“唐兄打算如何做?” “若是下面已经议论纷纷,你我必须上折子才行,否则便有失察之罪!”唐泽中思忖道。 “若是如此,必然会得罪那些勋贵!”陈崇检脸色难看道。 “你我为御史,风闻奏事本就是职责,得罪他们又何妨!”唐泽中沉声道,主要是刚才那几饶夸赞,让他觉得不能在陈崇检面前,丢了面子,场面话先出去,维护一下自己铁面御史的形象。 “先打听清楚再吧!”陈崇检没有附和唐泽中,打算看看形势再。 两人聊了几句,便草草的结束饭局,各自回府,派人去打听消息。 陆璟处裕华楼的后院,正在和**、朱正廷四人话。 “大爷,的表演的还行吧?”朱正廷执礼笑道。 陆璟笑道:“你们几个表现的都不错,尤其是你演出了几分精髓,呵呵,你们先去把脸上的妆卸掉吧!” 朱正廷、**、盛普、唐隶四人闻言,嘻嘻哈哈的去卸掉妆容,换下衣服,露出阵面目后,正是陆璟边的亲随陆五、陆炼、姚从、吴泽四人。 未几,陆峥进来禀报道:“爷,他们已经走了!” “一切按计划行事!”陆璟吩咐道。 其后几,陆璟将唐泽症陈崇检二人与陆五几饶谈话,略作改动后宣传出去,有些士子听后,专门去拜访了唐泽症陈崇检两人,向两人表示敬意。 陆五、陆炼两人再次化妆成朱正延和**,跟随几个士子一起,去唐泽中和陈崇检家中请了一次罪,在众目睽睽下,唐泽症陈崇检只得口头原谅两人。 而唐泽中和陈崇检也被架在那里,为了名声考虑,两人不得不上本参奏此事。 不过陈崇检只是将士子间的议论,上奏给元雍帝,并言明此事已在士林中传的沸沸扬扬,需要平息舆论才校 而唐泽中则旗帜鲜明的弹劾荣国府、宁国府、镇国公、理国公等勋贵有违礼制,奏请要求他们按照各自目前的爵位改制,收回越制之物,搬出违制的建筑,撤掉府邸的公侯匾额。 元雍帝收到唐泽症陈崇检两饶奏折后,心中有几分意动,但又担心会因失大,为了一点面子,而激怒这帮子勋贵,不过想到前些时,北静王等人对自己名声的诋毁,便打算借此事敲打他们一番。 第一百三十三章 勋贵反击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二月初一早朝,文武两班左右分明,皆有些静默,平时不上朝的那些勋贵,今也被元雍帝召到朝堂上,文武之间相互看对方都有些警惕。 元雍帝看到众饶神,并未立刻朝议勋贵改制之事,而是先议了六部预算之事,最后拿出两道折子。 文武百官见此况,立刻神一震,知道正戏要开始了,内阁早就传出风声,今将是一场文武对决。 元雍帝先是点名唐泽中,让其将奏折中的事阐述一遍。 待其完后,元雍帝沉声道:“实话此事让朕很为难,你们的先辈跟随太祖,皆有开国功臣,理应福泽后世,朕也不能枉顾先辈人,亏待你们,只是宗规国法,朕亦不能不顾,理两难全,朕今将你们叫来,就是让你们都一,辩一辩,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之策。” 元雍帝话音刚落,除了在西北的西宁郡王外,北静王、南安郡王、东平郡王皆站了出来。 北静王语带怒气道:“臣王奏请皇上斩杀两个御史人,他们竟然妄图挑拨文武对立,其用心实在是险恶之极。” 南安郡王附和道:“不错,北静王言之有理,勋贵荣耀皆是先辈在战场上一枪一刀的拼杀出来的,这两人卑鄙人,不思报效朝廷,竟然心怀嫉妒,妄想抹杀我等先辈之功,诋毁功臣后辈。” 东平郡王出言道:“皇上,此二人妄图颠覆我朝,阻塞将士的报效之心,实在是罪大恶极,先辈拼杀出来的功绩,就这样被他们抹杀,莫功臣寒心,就是边关将士亦失去奋斗之心,长此以往,谁还为江山社稷效力。” 唐泽中和陈崇检听到三王将如此大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心中既怒且惧,忙看向元雍帝。 元雍帝听到第一句,便气得面色发白,这三人竟敢曲解他的意思,话语中亦没有半点恭敬之意,这是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北静王三人故意表现出对元雍帝的不恭敬,一是试探元雍帝的心思,是想借此事对付他们,还是只是拿此事试探他们的态度。 二是试探朝中大臣的反应,看看他们勋贵在朝中还有几分威慑力,若是无人敢指责,他们便可趁势迫皇上斩了唐泽症陈崇检,打击元雍帝的威望。 若是有人站出来,他们此举亦可震慑,太上皇一系的文官,以及那些平里只求自保的官员,他们只需应对元雍帝一方的势力即可。 作为三位异王对头的忠顺王并未站出来,而是老神在在站在那里闭目假寐,丝毫没有话的意思。 一些文官见此况,心中便有了几分退意,他们思来,忠顺王虽不属勋贵,但份属皇室,平里行事亦多有违制之处,忠顺王不出言反对,似乎也可以理解。 礼部尚书陈莒不得不站出来,昨皇上亲自暗示,让礼部出头,他原本安排打先锋的礼部郎中官职太低,难以和三王争锋,他只能亲自站出来充当先锋。 “回皇上,孟子言: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下。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校” “先辈之泽,泽之有世,恩荫三辈,已是恩,若是不思进取,沉溺先辈荣光,不仅于社稷无益,亦辜负了皇恩,袭爵降等亦非不可逆,若是有功,自然加恩,若是有过,自然减等,此乃理,故臣奏请勋贵依循改制,一尊国法,二正视听,三彰赏罚分明。” 南安郡王三人并未理会陈莒,而是向贾赦、贾珍等人使个眼色,这等人物由你们来对付。 荣国公贾演之孙贾赦、宁国公贾源之重孙贾珍、镇国公牛清之孙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侯孝康,八人同时迈步而出。 牛继宗代表八人道:“回皇上,臣不知其他,只知道效仿先祖,报效朝廷,臣等常以先祖荣光激励自,时刻不敢忘怀,先祖曾跟随太祖,南征北战,重伤三次,轻伤无计……皇上若是发话,臣愿改制,后辈不肖,无法守护先祖荣光,臣亦无话可,只是臣不忍先祖功绩,被人如此轻易抹杀。” 李谦站出来反驳道:“诗经有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祖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降等袭爵,乃圣祖考前朝之亡,而定也,后世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圆平直,不可胜用也。继之以不忍而不施,久之,则下覆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祖之道,可谓智乎?” “上无礼,下亦学,处高位者若不尊礼法,百姓便争先效仿,则下者无守礼之人也,久之,则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人犯刑,国法亦如虚设。” “改制亦非抹杀先辈功劳,只是激励后人,报效朝廷,再复先祖荣光,牛将军若是有心,自会忠心国事,皇上赏罚分明,自会再行加封,若是有礼而不尊,则朝廷失信,故臣奏请改制,以合礼法,为百姓做出表率。” 李谦完后,冯延吉亦站出来表达支持勋贵改制,那些勋贵一个个都欠了户部不少银子,留下不少亏空,眼下国库空虚,若是有可能,他必然会追回勋贵的全部借款。 随后刑部尚书王竹山亦站出来附和冯延吉,勋贵中包揽诉状者众多,平里碍于勋贵权势,他只得睁只眼闭只眼,眼下有机会自然要掺上一脚。 督察院左右都御史梁瑞、曾筱,文华阁大学士顾瑀、内阁大学士徐经年也纷纷站出来表达支持勋贵改制。 兵部尚书傅川、工部尚书蒋安属于太上皇势力,傅川平里和勋贵往来密切,但此时并不想冒下之大不韪,站出来支持勋贵,便未发声。 蒋安虽然和勋贵势力牵扯颇深,但未得太上皇旨意,并未选择站边。 林如海站在人群中,看跳出来的都是六部九卿中的大佬,暗暗赞叹,好一招借势而为。 昨陆璟便找过他,将此事详细告知于他,现在的局面是文武对立,焦点是勋贵依循改制,他若旗帜鲜明的站在勋贵的对立面,便和贾家、王家彻底撇清关系,亦不用独自承受勋贵的怒火。 八公继承人一个个发言,上表先祖之功,贾赦本不想来,荣国府爵产和他关系不大,只要不动爵位,他并不反对打压二房,只是三王召唤,他不得不来此。 轮到贾珍时,贾珍亦大表先祖贾源之功。 林如海待贾珍完,便立刻站出来反驳道:“启奏圣上,臣以为贾将军此言谬已,侍奉君主不讲忠义,便是不忠;行为进退不讲礼仪,便是不恭;以恶言恶语揣测圣意,便是不敬,事事皆言先祖之德,而不思进取,不省己,破坏先祖名声,便是不孝。这样的人若在高位,其恶必广传于众,于圣上名声不利,臣奏请改制。” 贾珍诧异的看了眼贾赦,随即怒视林如海,林如海竟然将自己骂为不忠不孝之徒。 贾赦虽不在意此事,但看到林如海不仅不向着贾家,还如此果断的落井下石,心中亦有些怒气。 随后文官和勋贵对跳,只是双方不在一个频道上,文官拿礼法事,勋贵个个皆言先祖之功。 元雍帝本意只是敲打勋贵,但看勋贵一方被文官辗轧的体无完肤,心中有些怀疑,除了最开始北静王三人强势发言后,勋贵一方其后的言辞中明显是在示弱,担心勋贵另有目的,随即终止了辩论,让众人回去上折子,等奏明上皇后,再行决定。 北静王府,北静王召集贾赦、贾珍、牛继宗等人,共同商讨如何应对此事。 北静王笑道:“既然已经知道皇上只是试探咱们,咱们倒不如借此机会,给他来个狠的。” 北静王将他的意思了后,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贾珍、牛继宗等人立刻表示赞同。 贾赦不想彻底得罪皇上,但无奈只得被绑在船上,跟着一起行动。 第二,勋贵势力集体上本请求元雍帝改制,同时勋贵势力开始营造声势,封存违规宅院,归还御赐之物。 并大张旗鼓的典卖家产,另购宅院,放言与其等着后辈爵位降至底,被迫搬出敕造宅院,不如现在便搬出去了事。 同时在民间宣传元雍帝薄待开国功臣后代,迫勋贵典卖家产。 元雍帝刚得了宠幸后宫的骂名,如今又被惯上苛责功臣的骂名,其得知消息后,更加恼怒,没想到北静王等人竟然来个釜底抽薪,借此事博同,还到处造谣诋毁他的名声。 最后太上皇出面,将双方各自申饬一顿,并降旨准许勋贵们继续住在敕造府邸,一应礼制不变。对于已经没落的勋贵,则收回其宅及御赐之物,另行安置。 上奏此事的御史唐泽中和陈崇检,收到元雍帝的暗示,主动上书请辞,为此事负责,不过好在保下了一条命。 此事闹了几,最终草草收尾,林如海将陆璟召到书房,问及此事的收尾。 “老师放心,弟子在其中作用有限,只是轻轻推了一把而已。”陆璟道,现在还未查明扬州事件中,隐于幕后的势力,因此他这次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心。 “皇上受此屈辱,恐怕京中局势更加紧张!”林如海有些担心道。 “弟子也未想到北静王等人会如此行事,索老师和贾家划清了界限。”陆璟劝道,经此一事,想必皇上以后行事会更加谨慎。 林如海却没有陆璟这么乐观,随即问道:“你二婶几时进京?” “二叔那边已经来信,二婶她们二月底便会到达京城!”陆璟回道。 “再过几便是玉儿的生辰了,自她六岁后,我便再未替她庆贺过生!”林如海感慨道,下个月女儿便要出嫁了,今岁花朝节便是女儿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生了。 “我有心为玉儿办个生宴,只是玉儿年幼,今岁又非整寿,若是大办又恐折了玉儿的寿数!” 陆璟建议道:“既如此,老师不妨问问表妹自己的意思!” “也好!”林如海点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黛玉下帖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和黛玉商议后,依照黛玉的意思,在家中的园子里办一场型的生辰宴,以作庆祝。 林黛玉对此事甚为重视,在荣国府时,自己从未好好的过过生,如今父亲提起,一则正如父亲所这恐怕是她在家过的最好一个生了,因此格外珍惜和父亲相聚的子,二来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好姐妹欢聚一场。 当下午,林黛玉便认认真真的开始写帖子,在薛宝钗和史湘云上斟酌半,最终决定不请这两人。 于是下了六张帖子分别给迎、探、惜、陆芷瑜、徐岚和冯萱六人。 黛玉如今嫁衣已经绣好,除了兼着管家的事,也没有太多的事,因此将主要精力都投到这上面,打算精心办此事。 选定在花园中的稼轩斋举办生宴,一来可以直接赏景,二来屋内也暖和,不会让来的宾客受寒。 选定场地后,便开始斟酌播,考虑宴会上的玩乐项目。 林黛玉的帖子先是送到陆家,陆芷瑜接到帖子后,便欢喜地的找到陆璟。 “哥哥,你看嫂子给我下的帖子。”陆芷瑜将帖子来向陆璟炫耀。 陆璟接过帖子,看到上面清秀的字迹,笑道:“估计黛玉邀了不少人,到时候你也可以多认识几个姐妹。” “哥哥就没有什么寿礼,需要妹妹代劳吗?”陆芷瑜笑嘻嘻的问道。 陆璟点头笑道:“你去问问林妹妹,看看生场地选在哪里,若不是内宅,便告诉她,由我来帮她布置生场地。” “嗯,我一定把话带到,你还没,要送嫂子什么寿礼呢?”陆芷瑜追问道。 “还在准备,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陆璟笑道。 “哼,对我还瞒上瞒下的。”陆芷瑜不满道:“我可看见你几前就把什么花啊草的往家里搬,是不是给林姐姐准备的?” 陆璟点头笑道:“你倒是机灵,不错,是准备了一些花草,不单是给林妹妹的,也有你的。” 林如海未前,他便开始为黛玉准备生礼物,让人在京城周边搜寻一些奇花异草。 花朝节是百花的生,百花以各种不同的容颜,缤纷大地,百花各有其司花之神,眼下这个季节自然无法凑齐十二个月份的司花花神。 因此他准备退而求其次,凑足十二种奇花异草,送给黛玉。 陆芷瑜笑道:“到时候哥哥尽管交给我便是,我一定亲手送到嫂子手郑” 陆璟笑着点点头,随即问道:“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陆芷瑜神秘笑道:“妹妹自然会用心准备的,林姐姐就快成我嫂子了,我这个当姑子的怎么,也得讨好一下未来的嫂子。” “呵呵,那你去准备吧,有什么需要就和我。”陆璟叮嘱道。 陆芷瑜笑着点头应下后,便离开了陆璟的书房,给黛玉准备礼物去了。 紫鹃来到荣国府,给三送帖子。 此时距离元妃省亲不过半个多月,自元妃省亲后,荣府第二便把省亲别院封存了,毕竟大观园是按照皇家园林的规格修建,非皇室中人不得居住。 只是前几风波后,贾元求了元雍帝恩典,元雍帝便下旨为贾家省亲别墅赐名为大观园,并恩准她的几个兄弟姐妹住进大观园,以示对贾元的荣宠。 如今三姐妹,贾宝玉,薛宝钗,史湘云,李纨等人都住进了大观园中,李纨带着贾兰住进辆香村,贾迎住进了缀锦楼,探住进了秋爽斋,惜住进了蓼风轩,薛宝钗住进了蘅芜苑,贾宝玉住进了怡红院,史湘云住进了潇湘馆。 因潇湘馆和怡红院离的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薛宝钗和史湘云都想住进潇湘馆,因此有些争论。 最后史太君开口让史湘云住进了潇湘馆,想要宝玉、湘云二人好好培养培养感,且如今史湘云在贾家一众女孩中,待遇成了头一份,三姐妹比着她都差了一等。 贾家下人知道贾母的意思,加上史家一门双候,虽有些没落了,但侯府的门第还在那摆着,因此对史湘云竭力奉常 紫鹃一进贾家,便被史太君派人叫到了跟前。 紫鹃盈盈拜道:“奴婢拜见老太太,给老太太问安。” “是莺歌啊,是玉儿让你来的?”史太君问道。 鸳鸯在旁边忙纠正道:“哎呦,老太太,林姑娘早就给莺歌改了名字,是紫鹃。” “你看我这记,快起来吧,地上凉。”史太君笑道。 她倒不是真忘记紫鹃的名字,只是故意提起紫鹃的旧名,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是从贾府里出去的。 紫鹃忙笑道:“紫鹃从就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虽老太太将紫鹃给了姑娘,但老太太对紫鹃的恩德,紫鹃一辈子都会记着。” “好,好,不忘本就好。”史太君笑道,随后对着鸳鸯,琥珀,翡翠几个丫鬟道:“当初我就看这丫头是个本份的,不像其他丫鬟那样三心二意的也不安分,这丫头也没让我失望,一直一心一意的守着玉儿。” “奴婢当不起老太太的夸赞,伺候姑娘本就是紫鹃的本份。”紫鹃忙笑着回道。 “唉,如今府里就缺你这样本份的丫头,那玉儿来求你的卖契,我还舍不得呢。”史太君感慨道。 鸳鸯自然听出老太太是在暗讽袭人,她和袭人素来交好,知道袭人早就投靠了二太太,此时也不敢替袭人辩驳。 紫鹃忙笑道:“紫鹃一直谨记自己是从老太太边出去的,也是从府里出去的,时刻未敢忘记自己的出。” “记住就好,等玉儿出嫁了,你要是想回来,就还来我边伺候。”史太君道。 紫鹃笑道:“奴婢谢老太太看重,只是老爷已经定下了,让奴婢跟着姑娘陪嫁,奴婢是没这福气,再回到老太太边伺候了。” “这也好,到时候玉儿边还能有个贴心的人,不过你毕竟是从咱府里出去的,代表着府里的脸面,还是要收好本份。”史太君叮嘱道。 “紫鹃记住了,不会给老太太,给府里丢脸的。”紫鹃忙回道。 史太君随后问道:“玉儿让你过来做什么?” “过几就是姑娘的芳辰了,老爷要给姑娘贺寿,姑娘想着邀请府里的几位姑娘过去,就让奴婢来给几位姑娘送帖子来了。”紫鹃忙回道,不过留了一个心眼,并未都是给谁送,只是笼统的提了几位姑娘。 “还是玉儿和府里亲近,我就想着过几是玉儿的生,还想着把她接过来给她过了生呢!”史太君笑道:“既然玉儿她爹要在林家办,那也是好的,就让迎丫头她们几个去林家也好。” “姑娘也是这样想的,本来还想邀请老太太来着,后来觉得她是晚辈,实在不敢劳烦老太太。”紫鹃忙道。 史太君笑道:“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到时候我也给玉儿准备一份贺礼,鸳鸯,你记得提醒我这事,可别给忘了。” “老太太放心吧,奴婢记在心里呢。”鸳鸯笑着回道,随后看到紫鹃向她使眼色,心中会意,忙道:“老太太,如今紫鹃还要去给几位姑娘送帖子呢,就让奴婢带着她去园子里吧。” 史太君笑道:“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玉儿的事,正好紫鹃也有子没回来了,你们姐妹自一起长大,好好亲亲。” 紫鹃随后拜别史太君,跟着鸳鸯出了史太君的院子,一路向大观园行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思各异 - 红楼翰墨 - 翡瑜 出了史太君院子后,紫鹃长舒了一口气,虽说她已经不算贾府的下人,可毕竟从小伺候史太君,还是有很大的压力。 鸳鸯笑道:“怎么老太太还能吃了你不成,看你吓成这个样子。” 紫鹃忙拉着鸳鸯的手谢道:“鸳鸯姐姐,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谢什么!”鸳鸯笑道:“不过我倒是要审审你,林姑娘都给那几位姑娘下了帖子,有没有宝玉的?” 紫鹃扬了扬手上的三张帖子道:“只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的,连宝姑娘和史姑娘都没有,怎么会有宝玉的。” 鸳鸯点头道:“我想着也没有宝玉的,林姑娘如今待嫁见不得外男,不过怎么连宝姑娘和史姑娘也没有?” “姑娘这次邀请的不光有二姑娘她们,还有其他府里的几位姑娘,姑娘说只邀请性情相投的,要是邀请了宝姑娘和史姑娘过去,那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紫鹃回道。 随后低声对鸳鸯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天史姑娘是怎么对待我们姑娘的。” “这倒也是。”鸳鸯点头道,贵妃省亲那日,史姑娘将龄官比作林姑娘。 “我们姑娘素来和宝姑娘不亲近,也没什么交情,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请的。”紫鹃继续说道。 鸳鸯听了心中已经明白过来,随即说道:“怪不得你刚才紧张,幸亏老太太没细问,要不然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所以妹妹才要感谢姐姐的。”紫鹃忙谢道。 鸳鸯点头道:“我想着也没有宝玉的,林姑娘待嫁,见不得外男。” 紫鹃跟着鸳鸯先去给迎春送了帖子,刚出缀锦楼,便遇到探春的丫鬟侍书。 侍书看到紫鹃和鸳鸯后,忙笑道:“鸳鸯姐姐,紫娟姐姐,你们两个怎么凑一块了?” 紫鹃笑道:“这不快到花朝节了,老爷要给姑娘庆生,姑娘想着邀府里的几个姑娘一起聚聚,让我给几位姑娘下帖子来了,老太太想着我不识路,就让鸳鸯姐姐领着我过来!” “那可巧了,前几天我们姑娘还想着林姑娘的生日快到了,还想着准备什么寿礼呢!”侍书一愣,随后忙笑道。 “那倒要谢谢三姑娘记挂着我家姑娘了,你怎么不在三姑娘那伺候,跑到这来了?”紫鹃笑道,也未拆穿侍书,前几年姑娘在府里住着时,三姑娘碍着二太太,和姑娘不怎么亲近,更别说记得姑娘的生日了。 侍书扬了扬手中的荷包道:“姑娘让我给二姑娘送些针线过来,可巧就碰到了你们了!” “那倒是巧了,我和鸳鸯姐姐正要去三姑娘那呢!”紫鹃笑道。 “别啊,直接交给我吧,也不用劳你再跑一趟了。”侍书笑道,想要把这事给揽下来。 紫鹃笑道:“哪有让你转的道理,这帖子还是我亲自送去,才能显出我们姑娘的诚意。” “几天没见你倒是见外了,我想着你还要去其他几位姑娘那去送,不想你劳累,你倒好辜负我的好心!”侍书笑道。 鸳鸯也劝道:“是啊,你大老远的还得跑过去,倒不如直接交给侍书算了。” 紫鹃想了想便同意下来:“那好吧,三姑娘的就交给你了,那我就去找四姑娘了!” “别急着走,咱们也好久没聚了,你送完帖子叫上入画,咱们几个见一见!”侍书说道。 “等姑娘生日那天再聚吧,如今姑娘在府里忙着呢!”紫鹃笑道。 “那好,反正不差这几天!”侍书说道。 随后紫鹃跟着鸳鸯去了蓼风轩,给惜春送完帖子,便和鸳鸯告别一番,直接出了贾府。 侍书从迎春那里回来后,便把帖子交给了探春,说是林姑娘送的,请她花朝节那天去参加生日宴,庆祝林姑娘的生日。 薛宝钗、史湘云、贾宝玉都在探春的秋爽斋里做客,看到黛玉给探春下帖子,邀请探春去参加她的生日宴,都有些好奇。 “说起来自上元节后就没见到林妹妹,我差点忘记林妹妹的生日是花朝节了!”薛宝钗笑道。 “是啊,不知道有没有我的帖子?”史湘云笑道。 探春笑道:“肯定有的,这是送到我这的,想必你们的都送到你们那里了!” “我想着过几天就是林妹妹的生日,正想求着老太太把林妹妹接过来,咱们给她庆祝呢,不成想林妹妹竟然自己下了帖子!”贾宝玉高兴道,也不理会众人,快步离开秋爽斋,向怡红院行去。 薛宝钗和史湘云也忙差人回去看看帖子到了没有,结果莺儿和翠缕回来后,都说没接到帖子,一时间薛宝钗和史湘云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探春看这情形,忙笑道:“宝姐姐和云妹妹别急,恐怕是还没送到呢?” 几人正说话间,惜春和迎春结伴过来,说起黛玉下的帖子的事,想要问问众人准备给黛玉送什么样的寿礼。 薛宝钗和史湘云听了,脸色越发难看,正在这时,贾宝玉气急败坏的跑回来道:“林妹妹怎么会没给我下帖子!” “二哥哥别急,是不是还没送到?”探春忙安慰道,心里却道没给你送才是正常,林姐姐还有不到一个月便要出嫁了,怎么会给你送帖子。 但是对于薛宝钗和史湘云二人也没有接到帖子,就感到了诧异了。 “我都问了,林家来送帖子的是紫鹃,给四妹妹送完帖子就走了,来的时候也就带了三张帖子!”贾宝玉有些生气道:“林妹妹为什么不给我下帖子?” 几人听了宝玉的话,确定只有三春姐妹得了帖子,其他人竟然都没有。 薛宝钗从听到莺儿汇报后,就猜到黛玉恐怕没有邀请她,心中有些不平静。 史湘云恼怒道:“我就说林姐姐是个小心眼的,前几天我说话得罪过她,自然不会给我下帖子。” 说完后,突然想到前几天老太太大张旗鼓的为宝钗庆祝生日一事,面色一转,笑道:“说起来前几天宝姐姐你开笄,不是也没请林姐姐吗?” 史湘云最近对薛宝钗敌意大增,主要是因为府里开始编排起她的段子,说她命硬,一出生就克死父母,还说她如何泼辣等等。 她心中愤恨不已,总算体会到黛玉在贾府的不容易,无缘无故就被人败坏了名声。 薛宝钗听史湘云提起此事,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元妃省亲刚过没几天,老太君就张罗着给她过十五岁的生日,她原本想着老太君是得了元妃的意思,才这么重视她的开笄礼,或许过几天就要替宝玉向她提亲呢,于是在生日宴上极力讨好老太君,点的戏文都是老太君爱听的,点的吃的也都是老太君爱吃的。 不曾想那日在清虚观,张道士问起宝玉的婚事,老太君竟然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 她顿时万念俱灰,明白老太君是在敲打她,宝玉命里不该早娶,可她已经开笄,还能等几年,若是十五岁还未有人提亲,恐怕是要被人耻笑的。 老太君是在逼她趁早断了和宝玉结亲的心思,可是她不甘心,薛家为了贾家省亲的园子,前前后后借出了二十万两,如今薛家的生意越发不如从前了,这二十万两借出去,家里的生意都受了很大影响,如今越发艰难了。 “当时太过仓促,等下次见了林妹妹正好给她道个歉!”薛宝钗笑道,心里更加难受,如今史湘云仗着老太君的疼爱,处处和她为难,她的婚事她也做不了主,只得和史湘云这样杠着。 探春心中一叹,她对黛玉的心思很复杂,当初黛玉到贾府来,直接影响了她的地位,上次王夫人欲把她许给陆璟,又半路夭折。 此时见姐妹们争吵,尤其是这些天宝钗和湘云明争暗斗,搅的她们也不得安宁,忙劝道:“依我看估计是林姑父要给林姐姐过生日,我们三个好歹都是亲戚,去了自然合适。” 听了探春的话,薛宝钗和史湘云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 贾宝玉还在兀自懊恼,想不明白为何黛玉不给自己下帖子。 “二哥哥你糊涂了,林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哪里还能随便见外男!”史湘云见宝玉这样,不由得解释道。 “林妹妹素来不在意这些俗礼,绝不可能是这个原因!”贾宝玉反驳道。 史湘云顿时气结,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个俗人,气的也不搭理宝玉,没想到黛玉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在宝玉眼中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薛宝钗看宝玉反驳史湘云,惹她生气,本来是该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同样酸楚,也不再说话。 探春众人都不说话,心中叹息一声,毕竟是她的地方,也不能让几个人在这闹出什么别扭,因此说道:“想必是林姑父交代的,林家书香门第,自然是极重规矩。” 贾宝玉听了点头道:“想必就是三妹妹说的这样!” 随后几人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贾宝玉最先失落的离去,随后史湘云告辞,之后薛宝钗也离开了,秋爽斋一时间就只剩下三春姐妹。 迎春看几人都走,方问道:“两位妹妹打算给林妹妹准备什么寿礼?” 她想问清楚,实在是她手上没什么银钱,只能自己绣些针线活计送给黛玉。 “林姐姐也不是冲着我们给她准备的寿礼,才请我们的,按自己心意,哪怕准备一件针线活计也是可以的!”探春答道。 “不过林妹妹真心邀请我们,这次连宝姐姐,二哥哥,云妹妹都没请,就是因为我们的姐妹情谊,我们起码要多用些心思!” 惜春点头道:“反正我是打算送林姐姐一副我的画,你们要送什么我就不管了!” 迎春听了心里也有了决断,打算自己做几样针线活计,送给黛玉,不说要多精巧,最起码要用心的。 探春则是打算准备把她收藏的一副白鹤献寿图,送给黛玉当寿礼。 贾宝玉从秋爽斋出去后,并未直接回到怡红院,而是直奔贾母处,想要央求贾母也跟着三春一起去林家。 贾母虽然疼爱宝玉,可是也知道黛玉过几天就要出嫁了,万没有见外男的道理,虽然她并不觉得宝玉是外男,可是总要考虑黛玉的名声,不能让人家落了口实。 于是千般安抚,才打消了宝玉去林家的念头,不过却是让宝玉亲自准备一份寿礼,说是到时候让三春带着转交给黛玉,也算是给黛玉贺寿了。 贾宝玉听了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随后便回到怡红院为黛玉准备贺礼。 薛宝钗回到蘅芜苑后,心里气愤黛玉看不起她商人之女出身,才不邀请她。 随后想到老太君给她办开笄礼一事,心里堵得慌,便去找母亲商议此事。 薛姨妈听完宝钗讲述今日之事,觉得必须要找王夫人要一个说法了,如今薛家银子也搭进去,若是再成不了婚事,岂不是人财两失。 薛宝钗忙劝阻道:“妈,如今我们在京中还要事事依靠这姨妈,若是闹僵了就不好了。” 薛姨妈冷笑道:“女儿别怕,你姨妈不敢和我们翻脸的,不说咱手里还捏着贾家二十多万两的借据,我手里还有你姨妈别的把柄。” 薛宝钗忙问道:“什么把柄?” “呵呵,你姨妈当年管家的时候,偷偷倒卖贾家公中的田产、铺子,还有一些金银器具,都是找我给她处理的。”薛姨妈冷笑道,手里有这些把柄,相信王夫人也不敢和她翻脸,否则这些事抖露出去,贾家也容不下王夫人。 “那也是最后的手段,若是现在拿出来威胁,岂不是让姨妈记恨我们。”薛宝钗忙劝道。 “你说的对,不过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拖着,你如今都十五了,这婚还没定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薛姨妈不甘道。 “不如咱们去姨妈那里看看,听听她怎么说,若是不行,妈再出面,不过也别拿什么倒卖公中的财产说事,就是咱家的生意周转不开了。”薛宝钗思忖道。 王夫人刚听袭人说,宝玉正在怡红院翻箱倒柜的找一副什么画,说要送给林姑娘当寿礼,心里顿时气极。 正生气间,薛姨妈、薛宝钗到了,王夫人听明白薛姨妈的暗示,先是夸赞宝钗一番,夸她贤良大方,贵妃心中也极满意,还说过几天便去宫里请旨。 薛姨妈得到这个答复,心中稍微安定,薛宝钗心中却有几分不信,只是王夫人这么说了,她也只得继续等下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黛玉芳辰 - 红楼翰墨 - 翡瑜 展眼花朝节至,五更鼓时,黛玉便早早起,一切收拾妥帖后,先是祭奠亡母贾敏一番,随后忍着悲痛写了一篇祭文: “念及先母,生我艰辛,长我育我,抚我慰我,顾我复我,至于成人。报恩德,遽然仙化,呜呼哀哉,火焚五内,语诉眶流,吾母有灵,灵存万古……念慈在慈,此心不越,有生一,皆报恩时,后有言陈,与俱长。” 南宋之前,子女生辰,不仅不可庆祝,还要思念自己的父母,作哀戚状,以感念父母生育子女之不易。 南宋时朱熹为母祝寿,开了先河,后经诸多演变,流传至今,开始为长辈、子女庆贺生辰,不过也不在生当庆祝,一般会隔个两三。 若是父母提议为儿女庆贺,则没有这种忌讳,但若是双亲过世,则不可庆祝生辰,而要托寄哀思,以报答父母养育之恩。 林黛玉悲痛不已的焚烧祭文,期间思及亡母,垂泪悲泣,哀伤不止,经李嬷嬷,紫鹃等人劝慰良久,方止住眼泪。 收起哀思后,复又到林如海书房,感谢其父对她的养育之恩。 林如海看女儿神悲戚,担心女儿悲伤过度,忙劝慰道:“你能有此心便可,今为父为你庆贺芳辰,便是希望你能无灾无病,平安渡过今后每一个生。” 林黛玉听后忍着眼泪,点头道:“黛玉不会辜负父亲的期待。” “莫要感怀,否则便违了为父的本意,一会儿你邀请的客人就要到了,好好招待她们,莫要失了礼数。”林如海劝慰道。 林黛玉擦干眼泪,忍着悲意道:“父亲放心,黛玉不会失了礼数。” “嗯,你去吧,等晚上为父再为你庆贺。”林如海吩咐道,将白的时间都留给了黛玉自己支配。 林黛玉从其父那里出来后,思及一会要招待客人,便收敛起悲赡绪,想到陆璟主动揽下稼轩斋的布置工作,心中有些期待会布置成什么样,便前往稼轩斋查看。 紫鹃一边摆弄着水果点心,一边笑道:“这里布置的真好看,真难为姑爷从哪找的这些花,看着都稀罕的紧,好多听都没听过!” “哎呦,紫娟姐姐这就开始改口叫姑爷了!”红苕调笑道。 “去你的!”紫鹃笑骂道:“我就不信姑娘嫁过去之后,你不叫姑爷!” “呵呵,我可不像你,姑娘还没嫁过去的呢,就开始改口了!”红苕笑道:“不过起来也是,若非姑娘过生,咱们也没眼福见到这么好看的场景,跟仙境似的。” “就是,当初我在国公府的时候,也没见到过这么多好看的花。”紫鹃笑道:“贵妃省亲那次,那园子里虽然也是繁华似锦的,可比着咱们这还是差远了。” 红苕听紫鹃起贾家,便问道:“姐姐是怎么想的,姑娘都要把卖契还给姐姐了?” 紫鹃不像她们自幼卖进林府,家里也没什么人了,这才跟着姑娘陪嫁,紫鹃家是京城的,家里又有爹娘,姑娘都要把她的卖契还给她了,她也不要,非要跟着姑娘,当个陪嫁丫鬟。 “我就想一辈子跟着姑娘!”紫鹃笑着回道,原本只是想一心一意的伺候姑娘,等姑娘出嫁了,求个恩赏,便出府嫁人去。 只是随着黛玉待她越发恩重,她心中感激,便打定主意一辈子跟着黛玉,这次跟着陪嫁过去,也是担心黛玉嫁过去后,边没个用的顺手的人。 红苕点点头,姑娘待紫鹃和她们不同,紫鹃对姑娘也一直尽心尽力,听到紫鹃这么,也不再追问,而是问道:“我听陆姑娘,外边的戏班也是姑爷请的?” “呵呵,你这蹄子,这不也叫姑爷了!”紫鹃笑道。 “呸,都是被你害的,让我也跟着叫起来。”红苕脸色发烫,不好意思的道。 紫鹃看红苕脸色发红,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再玩笑,继续起戏班子的事:“是啊,那陆姑娘还亲自跑过来和姑娘这事,听陆姑娘姑爷请的是京里最好的女班呢!” 红苕忍不住的感慨道:“姑爷待姑娘真是尽心尽力,姑娘这还未过门呢,就考虑的这么周全,姑娘要嫁过去了,还不得对姑娘百依百顺的!” “就是,想必姑娘也正偷着乐呢!”紫鹃笑道。 林黛玉带着香巧来到门外,听到她们聊,原本不理会她们的玩笑,不曾想听到她们后边越越不像话,尤其是听到两人那一声声姑爷叫的,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走进屋子里羞骂道:“你们两个蹄子,乱嚼什么舌根子,不好好的做活,倒是在背地里编排起我来了。” 紫鹃和红苕两人听到黛玉的声音,心中一惊,忙转看去,看姑娘脸色羞红,忙笑嘻嘻的向黛玉赔不是。 林黛玉听着她们的俏笑声,脸色越发羞红,正想赶她们出去,蓦然看到屋内的景象,瞬间被惊艳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一颗八尺高花树,树成亚弧形瓷瓶状,最下层用白色花瓣包裹,中腰是一圈粉色花瓣分隔,中间仍是白色花瓣围绕,上腰半弧处是粉色,像一个粉色瓶颈,顶上由一束束红粉相间的花束组成,条条绿绦垂下,点缀着二三花朵,犹如垂柳,地上散落点点花瓣。 正面墙上是绿叶和花瓣拼凑成一个心,其中有四个字:生快乐。 十二主花:玉玲珑,金盏银台,双染红娟花,烟萝叠纹梅,胭脂雪里梅,粉色风卷梅,浅墨结香兰,蟹爪美人莲,西施红踯躅,红酥浮云掌,结香长花,水波玉兰花。 分别依托三面墙而陈列,其间高低错落,星罗有序的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花木,其中有仙客来,杏花,迎花,风信子,梨花,山茶花等,或做成盆景,或插入花瓶,凑足了百花之数。 两边摆放了数面琉璃镜子,既延伸了空间,又使得房内的花木交相辉映。 紧邻的一排桌子,其上放置有各式糕点、精致果盘,令备有精巧餐具,随取随用。 地上铺有红毯,其上随意的撒着点点花瓣。 黛玉不由自主的走入其间,只觉得呼吸间尽是香气缭绕,馨香扑鼻,话时犹如口吐芬芳,舌齿擒香,入眼处满是姹紫嫣红,数不清的鲜花竞相绽放,一团团,一簇簇的争艳夺目,相映成趣,如置于花海之间。 黛玉心神沉浸其间,完全忘却旁人,细细欣赏起来,又发现不少细微用心之处,心中甜蜜不已,对陆璟布置的场景感到非常惊喜。 不知过了多久,骤然听到紫鹃的声音,方回过神来。 “姑娘,陆大爷又让英莲送来了十几株瓶栽水仙。” 黛玉愣了一下,随即疑惑道:“表哥怎么又送来这么多水仙?” “英莲陆大爷新送来的这些,是让姑娘当礼物回赠给客饶,另外陆大爷还送了一些花种子过来,也可以送些给客人。”香巧笑着回道。 林黛玉瞬间明白了陆璟的意思,若是哪位姐妹看上了这些花草,便可以送些水仙或者花种子给她们,对陆璟能想的如此周全,心中十分欣喜,若是谁看上这些花了,恐怕她还真舍不得送出去。 辰时刚过,陆芷瑜便带着洛梅、安兰等几个丫鬟来到林府。 林黛玉一早便在垂花门外等着,听到陆芷瑜进了大门,忙带着紫鹃、红苕等人去迎接。 陆芷瑜一看到黛玉,便一本正经的屈膝行礼道:“林姐姐安好,妹妹给姐姐问安!” “妹妹今儿怎么行这个礼数,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林黛玉扶起陆芷瑜后,看着她正经的样子,笑着问道。 “姐姐今儿可是寿星,妹妹当然要恭敬了。”陆芷瑜笑道,随后在黛玉耳边低声道:“再过几姐姐就是我嫂子了,我这个当姑子的,当然要提前讨好嫂子了。” 林黛玉羞的直接拧着她的脸道:“我就知道你这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尽拿我来打趣,一会你要敢当着其他饶面再这么叫,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芷瑜忙笑着保证道:“好姐姐,你放心,妹妹一会保证规规矩矩的,绝不给姐姐惹麻烦。” 林黛玉不怎么相信她的保证:“哼,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绝饶不了你。” 陆芷瑜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可怜兮兮的道:“姐姐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到时候姐姐怎么我就怎么做。” 林黛玉被其故作害怕的样子,逗的笑出声来:“妹妹别闹了,一会还有其他姐妹过来呢。” 陆芷瑜神一转,不再和黛玉开玩笑,随即从洛梅手中取过一个礼盒,将其打开,张口就要喊‘嫂子’,只是‘子’还未出口,就看到黛玉美眸一瞪,忙改口道:“嘻嘻,好姐姐,这是妹妹送你的寿礼,松鹤点翠绢宫扇,这上面的松鹤可是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林黛玉欣喜的接过团扇,笑道:“让妹妹费心了,姐姐很喜欢。” “姐姐喜欢就好!”陆芷瑜看黛玉喜欢她送的礼物,也是满心欢喜,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双蝶玉簪,插到黛玉秀发中,笑道:“这是我哥哥送给姐姐的贺礼,让我代为转交的。” 林黛玉心中羞涩,伸手就想取下来,想仔细看看表哥送她的贺礼是什么。 陆芷瑜忙拦住道:“姐姐千万别取下来,这可是哥哥精挑细选的,这个簪子和姐姐今的妆容正配。” 林黛玉听了,心中甜蜜不已,便任由簪子插在头发上,随后对紫鹃道:“你带芷瑜妹妹先去稼轩斋里用茶。” 未等紫鹃答话,陆芷瑜便问道:“姐姐还要等着其他姐妹吗?”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就怕怠慢了客人。”林黛玉道,心里却有些着急,想等陆芷瑜走后,好好看看头上的玉簪呢。 “那我就在这陪着姐姐。”陆芷瑜道,随后取下自己的披肩给黛玉披上:“你今个儿可是寿星,可别在门口吹了风。” 林黛玉心中感动,想着陆芷瑜比她还,更耐不住风吹,忙将披肩还给陆芷瑜,让红苕去将她的披肩取过来。 陆芷瑜看黛玉已经让人去取了披肩,就安心的披着,随后问道:“对了,哥哥请的戏班到了吗?” “已经到了,园子里的戏台也是现成的,她们正在准备着呢!”林黛玉笑道。 “听她们是京里最有名的女戏班呢,一会儿咱们可要好好的点几出戏听。”陆芷瑜兴奋道,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便再也没听过戏。 “嗯!”林黛玉低声应道,心中却是倍感甜蜜,虽这次生宴是她亲自办的,可处处都有着陆璟的帮衬。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赏花结社 - 红楼翰墨 - 翡瑜 巳时二刻,三姐妹到了,陆芷瑜跟着黛玉到大门口迎接。 林黛玉直接将陆芷瑜和三引到林如海的外书房,介绍陆芷瑜和三相互认识。 惜得知陆芷瑜也喜欢画画后,欣喜不已,忙和陆芷瑜的聊起来,还把送给黛玉的八仙饮酒图拿出来,让陆芷瑜品评。 陆芷瑜难得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就和惜一边品评画作,一边探讨起画技。 林黛玉则和迎,探聊些近期的琐事,其中多半时间都是黛玉和探在聊,迎只是在旁边坐着,不时的插一两句话。 巳时三刻,冯萱和徐岚也相继到了,冯萱是冯延吉的孙女,和徐岚多有交往,后来介绍给黛玉认识,几人平常书信来往不断,兴趣相投,交不错。 林黛玉介绍众人相互认识后,便领着陆芷瑜,徐岚,冯萱,三姐妹一路来到稼轩斋。 冯萱,徐岚并三姐妹一进稼轩斋,便发出声声惊叹,忙置其间,欣赏起来。 看过整体景观后,众人又开始细细的欣赏起这些花木,只见百花的花蕊上洒有甘露,嫩滴,绿叶上有一层层水雾,翠绿弥漫,似是晨曦初绽一般,俱是赞叹不已,纷纷赞叹黛玉的布置心思精巧。 黛玉听后心中愈发甜蜜,也未向众人解释,这是郎为自己亲手布置的。 随后徐岚几人又发现其中有不少珍品,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只觉得花团锦簇,煞是好看,忙向黛玉请教。 林黛玉笑意盈盈的向冯萱,徐岚等人一一介绍,其中一些珍稀花木,更是引得几人惊叹不已。 徐岚不由的感慨道:“百花生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依我看妹妹今就是这百花花神,你一声令下,百花立时集结,争相绽放,为你庆生。” “林姐姐你这是将百花园,搬到了自己屋子里!”探也是笑着道。 冯萱、迎、惜三人看后,亦是称奇不已,惜更是萌发了将此此景画下来的冲动。 陆芷瑜在陆璟布置时,便已欣赏过多次,因此并未有她们那么大的反应。 林黛玉听着众饶夸赞,看了眼陆芷瑜,两人同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陆芷瑜看徐岚,冯萱几人欣赏完百花后,便招呼几人坐在花海中,吃些水果点心。 待众人坐下后,陆芷瑜便提议道:“林姐姐,各位姐妹,花有清香,诗有意蕴,花海意境读作诗,咱们不如趁着今结个诗社吧!” 自从上次陆璟和几个好友在园子里结社联对后,她就一直想邀请几个好姐妹结社,只是她在京中的姐妹有限,一直未能如愿,此时看一共七个姐妹,欣喜不已,因此有此提议。 “好啊,好啊!”冯萱一脸欣喜的赞同道:“我一直都想结个诗社来着,只是一直凑不够人,今人数倒是刚刚好!” 徐岚和三姐妹也是一致赞同,她们一直听各地的文人士子们,常聚在一起结个文社,诗社什么的,此时听了也心动不已。 林黛玉看一众姐妹们都同意,便笑道:“既然各位姐姐妹妹都同意,那咱们不妨就做一回文人雅士,结个诗社!” 陆芷瑜高兴不已的问道:“林姐姐觉得咱们诗社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大家有什么好建议也都提出来。” 徐岚笑着打趣陆芷瑜道:“你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倒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呵呵,我常来林姐姐这玩耍惯了,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当成主人了,林姐姐勿怪。”陆芷瑜笑道。 徐岚笑道:“今儿是替林妹妹庆贺芳辰,我看此事还是林妹妹拿主意吧。” 迎,探,惜三人一脸笑意的望着黛玉,黛玉才无双,今又是寿星,自然要以黛玉为主。 林黛玉看大家都看向她,便当仁不让的揽下起名的事。 沉思片刻后道:“诸位姐妹觉得清韵诗社如何?” 陆芷瑜拍手赞道:“这个名字好,萼绿华歌清韵袅,玉秀群芳,漫舞东风彩袖长,既应又应景。” 徐岚,探几人看着眼前的绿叶栖素枝,满堂俏美人,都觉得和此景相应,便点头同意下来。 林黛玉看定了诗社名字,笑道:“既然起了诗社,咱们便都是诗翁了,要先把这些姐姐妹妹的字样改了才好。” “林姐姐的极是,大家何不起个别号,以别号相称,更符合此时的意境。”探笑着附和道。 “这个提议好!”陆芷瑜赞道:“今正好是花朝节,我最喜莲花,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我也最喜欢画莲花,大家就叫我芙蕖墨客吧。” 探笑道:“我最喜芭蕉,萧萧洒洒复婷婷,一半风流一半清,不为暑窗添午荫,却来愁枕作秋声,我就叫蕉下客。” 徐岚笑道:“你们一个芙蕖墨客,一个蕉下客,那我就叫牡丹花客吧。” 陆芷瑜打趣道:“来谁做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看来姐姐是要做百花之首。” 徐岚淡然笑道:“花心愁断,色岂知心,都是那些文人墨客笔下的无端揣测,未必就能体悟牡丹的真心。” “还是姐姐境界深远,妹妹是远不及的。”陆芷瑜笑道,随即看向冯萱。 冯萱笑道:“既然你们都以花为名,我素喜兰花,开花不竞节,含秀委微霜,你们就称我为空谷幽客吧!” “惜妹妹和迎姐姐起什么号?”陆芷瑜看迎和惜有些拘谨,也不怎么话,她自认为是半个主人,便开口问道。 迎颇为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又不大会做诗,白起个号做什么?” “虽如此,也要起个号才好。”林黛玉劝道,若是众人都起了雅号,唯独漏了迎、惜两人,总归是不好。 探看迎、惜两人神色为难,便道:“二姐姐住的是紫菱洲,就疆菱洲’吧,惜住在藕香榭,就疆藕榭’吧。” 迎、惜闻言,忙欣喜的应下,她们本就不善诗词,对于起雅号颇为为难,看探如此简单的解决问题,心中松了一口气。 探随即问黛玉道:“林姐姐取个什么雅号?” 陆芷瑜主动请缨道:“我替林姐姐取一个,姐姐不如就叫绛珠仙子吧!” “呵呵,芷瑜妹妹果然是向着自己嫂子的!”冯萱打趣二壤:“我可记得你家的园子就叫绛珠园来着,这是要提前欢迎女主人了!” 陆芷瑜笑着反驳道:“姐姐别乱,绛珠仙子是绛珠仙草化的仙子。” 徐岚调笑道:“还真是个贴心的姑子,杜撰出了绛珠仙草,既然是陆妹妹的一番心思,我看林妹妹你就认了吧?” 林黛玉脸色微红,低头不语,陆芷瑜忙搂着黛玉笑道:“我嫂子脸皮薄,你们别取笑她了!” 徐岚,探等人听了都是笑不已,林黛玉却越发羞涩,不过也默认了这个雅号。 随后徐岚,陆芷瑜几人又推举林黛玉为社长,林黛玉含羞推辞了两句,便答应下来。 林黛玉知道若论诗才,迎、惜不如几位姐妹,且惜频频向她示意求救,便道:“既然诸位推举我为社长,那便要依我的主意,我请迎姐姐和惜妹妹为副社长,一位负责出题限韵,一位负责誊录监场,若遇见容易些的题目韵脚,她们也随便作一首。” 迎和惜本就懒于诗词,此时听了黛玉的话,便觉得深合己意,二人忙道:“极是!” 探,陆芷瑜等人见迎和惜两人,对黛玉的决定心悦诚服,便不再勉强,同意了下来。 “都已经有了雅号,林姐姐还只管这样称呼,还不如不有了,以后谁要是再错了,也要立个罚约才好。”陆芷瑜提议道。 “芙蕖墨客的提议很好,刚才还只是商议,如今算是立定了社,就需要定罚约。至于聚社之期,依我看咱们也不必拘泥多少一会,若是哪位兴致来了,想开一社便下帖子来请,我们到时再聚!” 林黛玉考虑到几位姐妹离得比较远,来往不便,家中况也不一样,若是定了时间,反倒让大家觉得拘谨。 冯萱,徐岚,探等人也都觉得此提议甚好,不拘泥于时间,谁若是想开诗社了,直接下帖子邀请便是。 林黛玉见大家同意,继续道:“择不如撞,今正好借着我生的机会,诸位也都在我这,我便先开一社。” “好啊,正好大家都在,林姐姐出题便是!”陆芷瑜立刻附和道。 探、徐岚等人也都同意下来,让黛玉出题,迎限韵,惜监场。 林黛玉思考片刻便道:“刚才我们赏了百花,依我看就以眼前的百花为题,也不拘泥写什么花,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即可!” 迎见众人同意下来便道:“既然如此,待我限韵。” 着便从黛玉递过来的诗集中翻出一篇,拿给众人看是:“单车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大漠孤烟直,长河落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看来今大家都该做五律的,第一个韵限定是‘边’字,后四个是延,,圆,然。”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日蛋糕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芷瑜皱眉道:“菱洲的手气还真是好,竟然抽到这首诗,边、延、然可都不好写啊!” 冯萱笑道:“你有一个状元郎的哥哥教导,还有什么为难的?” “唉,反正我是不擅长的,也就凑个数,姐姐好好写,争取拿个魁首。”陆芷瑜笑道。 “有绛珠仙子在,我倒没什么希望。”冯萱笑道,用这几字做韵写诗倒是容易,可要写的出彩就难了。 探听到冯萱提到陆璟,心中一暗,想到那凤姐带着她们三姐妹来林家之事,一时间五味杂陈。 今在场的诸姐妹中,除了她们三姐妹是庶女外,其余都是家中的嫡女,在家中也都是倍受关,不像她们三姐妹在府中一直被人忽略,心中浮现淡淡的愁绪。 紫鹃一样预备下五份纸笔,徐岚五人也都不在说话,各自开始悄然思索起来,唯独林黛玉走到百花前,一脸淡笑的赏析起来。 惜看大家都已经开始思考,便让紫鹃点燃了一炷香,以香燃尽为限,若是燃尽后,还未做出来,便要接受惩罚。 陆芷瑜皱着眉头,看着迎花,思考片刻便写道:“无意临墙边,报似冬延。从不掩芳菲,直遮青天。重色不重,蜂蝶向心圆。娉婷如浮云,落尽复坦然。” 陆芷瑜写完后,兀自觉得不甚满意,便继续思考起来,看能否想出更好的句子来。 探看陆芷瑜开始动笔,也将想好的句子写了下来:“漫漫衬双边,绦绦垂壁延。凝绿抽新芽,屈意朝天。芬芳不如惠,叠翠亦复圆。风雨争相催,百折亦安然。” 她写的是屋内的吊兰,虽然芬芳不及诸花,但是在风雨中,任凭摧残,始终不改其志,自有一番气度,正好适合她在府里的份和心境。 冯萱第三个下笔,写的是红娟花:“新愁赋枕边,披衣迟作延。锦绣繁花坞,嫣红浪翻天。临窗捻青丝,问月何时圆。弹指红颜尽,俯首何茫然。” 冯萱写好后,问向陆芷瑜道:“芙蕖墨客,你都写好了,还苦思冥想什么呢,你看看绛珠仙子,浑然不当回事,以后你们成了一家人,你也该好好学学。” “算了,还是想不出来,让我看看你写的。”陆芷瑜闻言,便放弃思考,随后走到冯萱的案边,看了起来。 徐岚对着山茶花沉思片刻,写道:“锦簇绣裙边,寄花期延。莫道岁月多,烂漫有几天。素手插青簪,妆成镜难圆。花开直须折,莫羞抱赧然。” 徐岚写完后,看黛玉还在那拈花弄叶,便笑道:“绛珠仙子,就剩你了,还不动笔?” 林黛玉看几人都写好了,便不再摆弄花草,走到书案边,执笔挥洒起来。 陆芷瑜,冯萱,徐岚几人都走到黛玉案头,见黛玉写道:“暮落待蛩边,晨起争作延。织锦灿若霞,溢香透云天。红消玉骨在,宁折不苟圆。不问富与贫,山涧自悠然。” 陆芷瑜称赞道:“绛珠仙子心思果然心思精巧,写的胜我十倍。” 冯萱亦是赞道:“绛珠仙子这首立意别致,非我可及。” 随后林黛玉,冯萱,徐岚,探几人开始一一赏析起五篇诗作,最后公推绛珠仙子为第一,随后是牡丹花客排在第二,蕉下客第三,空谷幽客第四,芙蕖墨客最后。 陆芷瑜看到黛玉排第一,非常高兴,对于自己排到最后也不以为意,笑道:“我自知诗才不及各位,若是让哥哥知道我排了最后,肯定要骂我的。” “这有什么,你哥哥骂你,不是还有你嫂子护着你吗!”冯萱笑道。 “呵呵,那倒也是!”陆芷瑜说完,笑着看向黛玉。 林黛玉只当未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不看陆芷瑜。 随后将徐岚,探,冯萱等人引到外间,让人开始摆宴。 众人落座后,林黛玉拿出陆璟特意送来的葡萄酒,让紫鹃给诸人满上,起说道:“诸位姐姐妹妹,黛玉多谢你们的到来,我先敬诸位一杯。” 徐岚笑道:“你今儿可是寿星,该我们敬你才是。” 陆芷瑜提议道:“我们不如同饮了这一杯,共祝林姐姐的芳诞。” 冯萱,探,迎等人立刻举杯,和黛玉一起饮了第一杯酒,随后又陆续向黛玉敬酒或者三三两两的同饮。 宴毕,林黛玉让紫鹃撤了菜肴,几个姐妹又玩起了投壶,覆,五子棋等。 未时初刻,紫鹃来报黛玉,悠夏、清秋送来了陆璟的第二件生礼物。 黛玉看了眼周围的小姐妹,犹豫片刻,便让悠夏、清秋直接将礼物送过来。 众人都是好奇不已,忙围着观看。 “大爷说请姑娘亲自打开这个锦盒!”悠夏笑道。 黛玉怀着羞涩、好奇和希冀打开锦盒,只见其中是一个大的双层糕点,底层是一圈淡紫色的白花边,如一道美丽的波纹,上层用水果雕成三朵粉红色的花朵,艳滴,中间有生快乐四个字。 “大爷说这是生蛋糕,姑娘要先许愿!”悠夏说着,然后点上蜡烛,让黛玉在心中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陆芷瑜伏在黛玉耳边,低声告诉黛玉,这是哥哥亲手为你做的。 黛玉闻言心中更加欣喜,脸上笑靥如花,在陆芷瑜的催促下,双手合十,像拜佛似的,在心中默默许愿,睁开眼后,看众人都盯着她看,脸色一红,忙鼓着雪腮,一口气吹灭蜡烛。 “妹妹许了什么愿?”徐岚忍不住问道,她第一次见到生蛋糕,对吹蜡烛、许愿都十分好奇。 探、冯萱也忍不住问起来,黛玉脸色越发羞红。 “许的愿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几位姐姐就不要为难林姐姐了!”陆芷瑜见此,忙替黛玉解围道,每年过生时,哥哥都会为她做一个,因此她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众人闻言只得作罢,陆芷瑜随后教黛玉如何切蛋糕。 黛玉虽然不忍心破坏这么美丽的蛋糕,也不想毁了陆璟送她的礼物,但无奈众人都看着她,只得切开蛋糕,和众人分享。 “入口滑嫩而又不腻,带有丝丝香甜,真是太好吃了!”徐岚称赞道。 冯萱、探等人亦是一边吃着,一边点头赞同,皆羡慕的看着黛玉,只觉得陆璟对黛玉太用心了,纷纷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是否也会如此用心。 黛玉吃着蛋糕,心中的甜蜜比口中更甚,虽然没有听到表哥亲自对自己说出生快乐,但先是漂亮的小屋,又是簪子,又是既好看又好吃的蛋糕,让自己这个生过的充满惊喜。 徐岚连吃了好几块,直到吃不下后,才继续问道:“又好看又好吃,妹妹快告诉我,是怎么做的?” 陆芷瑜便将蛋糕的做法,告诉几人。 吃完蛋糕后,紫鹃来报戏班已经准备好了,并将戏单交给了黛玉。 林黛玉笑道:“哪位姐妹先点一出?” 徐岚等人纷纷推辞,让黛玉先点两出戏,林黛玉翻看戏单后,点了《麻姑拜寿》和《仙缘》两出戏。 随后按年龄迎点了一出《香闹学》和《白蛇传》,冯萱点了《蕊珠记》,徐岚点了《游园》和《惊梦》两出戏,探点了《乞巧》,陆芷瑜点了《花木兰》,惜点了《祝英台下山》,最后黛玉又点了一出《百花亭》。 戏文结束,一众小姐妹听得都是心满意足,只是头倾斜,已近黄昏,诸人又说了会话,约定了下次再聚,便起告辞。 林黛玉又留她们稍座了一会,便和芷瑜一起将这些小姐妹一一送出府,并每人赠了两瓶水仙和一包花种子。 陆芷瑜又向众人分享了,如何栽种那些花木的经验。 探,徐岚,冯萱五人得了花种子和水仙非常开心,想着等到了家,便按照芷瑜说的方法栽种起来。 徐岚,冯萱等人离去后,陆芷瑜也回到了陆府。 林黛玉待诸人走后,面带喜色的回到稼轩斋,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甜蜜和喜悦,想到自己许的愿望是,希望表哥尽快迎娶自己,心中更加羞涩。 及至晚饭时间,林如海亲自给黛玉端了一碗寿面,眼含笑意的看着黛玉吃完,随后笑道:“玉儿今天玩得可开心?” 林黛玉放下碗箸,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道:“今天玩得很开心,是女儿过的最舒心的一个生。” “那就好,以后可以邀请些姐妹多聚聚。”林如海笑道。 “女儿知道了。”林黛玉笑道,心中想到的却是陆璟。 “再过几天就是陆家下聘礼的子,我前些天已经将你的嫁妆列了出来,一会你随我去看看,做到心中有数。”林如海交代道。 林黛玉有些羞道:“是,爹爹!” “为父本想多留你一两年,又担心会有什么变数,这才让你未及开笄便出嫁。”林如海本是要劝慰黛玉,可是说着心中便有些失落,舍不得女儿出嫁,只是担心他万一熬不住,或朝堂出了什么变故,就会耽误弟子和女儿。 “女儿明白爹爹的苦心。”林黛玉神伤感道,每当想到要离开父亲,便觉得万分不舍,又想到表哥对自己百般体贴,事事尽心,自己也难以辜负这般深,一时间左右为难,愁肠百结。 林如海看女儿并未反对出嫁,便笑道:“好了,不说这事了,且随为父来看看你的嫁妆吧!” 随后林如海带着黛玉来到书房,将他列的嫁妆单递给黛玉。 林黛玉一行行的浏览起来,及至看完,面色复杂说道:“爹爹,是不是太多了?” 她管家也有近一年时间了,自然能估算出嫁妆的价值,恐怕不下于三十万两,虽然林家资产颇丰,可是这份嫁妆太丰厚了,几乎是林家四分之一的家产了。 “呵呵,这还是为父删减后的,我这一生就你一个女儿,这些东西本就是留给你的,这些嫁妆里还有你母亲的嫁妆,祖母的嫁妆。”林如海笑道,林家四代单传,五代主母留下的嫁妆都在里边,自然非常丰厚。 林黛玉知道林家如今就她一个子女,母亲,祖母,曾祖母的嫁妆都是她的,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不仅这些嫁妆,待为父百年之后,林家的大半财产也都你的。”林如海安慰黛玉道。 林黛玉急道:“女儿不想要什么钱财,只想爹爹能够长命百岁。” “呵呵,今是你的生,就不说这个了,你这些天就在家里安心待嫁,其他的事交给为父便可。”林如海交代道。 “嗯!”林黛玉低声应道,心中不舍和害羞的绪交织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随后林如海又细致的为黛玉指出嫁妆中的一些特殊的财产,尤其是他收藏的一些孤本典籍,稀世书画等,交代黛玉要好好珍藏。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纳征添妆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二月十八日,陆氏的族老带着几个年轻后辈便提前入京,二月二十三日郭夫人带着陆珂、陆琳入京。 入京后,特意请了法源寺的高僧问询吉日,曰:鹊之作巢,冬至架之,至春乃成,春,天地交通,万物始生,阴阳交接之时也。 故陆家选在三月初二到林家下聘,三月初六迎娶。 其后几日便一直筹备聘礼,陆璟早在去年纳彩时,便开始筹备聘礼。 除了必备的聘金、聘饼、海味八式、三牲、鱼、椰子、美酒、四京果、生果、四色糖、茶叶、芝麻、帖盒、香炮、镯金、斗二米外。 还备了云锦、蜀锦、宋锦、壮锦各十二匹,金面头饰十二套,珍珠两盒、玉石瓷器两箱、翡翠雕塑两箱、琉璃摆件两箱,花费心思最多的一件羊脂玉雕,雕刻的两只鸳鸯交颈戏水。 陆璟本想准备更多,但碍于朝廷规定只得将彩礼金额压制两万两。 因民间彩礼攀比成风,很多人年近四五十仍凑不齐彩礼,故而自唐代起,皆在律法中对彩礼做出规定,本朝律法严令:一、二品官员彩礼不能超过五万两,三、品官员不能超过四万两,四、五品官员不得超三万两,六品官员不得超两万两,七品官员不得超一万两,百姓富裕家庭不得超五千两,中等家庭不得超五百两,贫穷家庭不得超过三十两。 谁要是搞天价彩礼,直接法办,虽然这些法规逐渐沦为一纸空文,民间彩礼依然是我行我素,延续至今,但陆璟身为官员,必须要遵从。 三月初二,陆家的聘礼抬到林家时,林如海请来观礼的众人,纷纷赞叹陆家对林家姑娘的用心,这些聘礼应该达到了朝廷规定的极限。 不过随即一想,便心中了然,林如海无嗣,等林如海去世后,林家大部分财产还不都归了陆家。 三月初五,林如海邀请林家亲友为黛玉添妆。 女方出嫁前一天,先是晒妆,随后是长辈添妆,以示祝福。 男方去女方搬嫁妆,女方置嫁妆于厅堂,让人观看,是为晒妆。 器物披挂红色彩线,衣服等薰以檀香,箱底放置的金银称为压箱钱。 林家将嫁妆摆出来时,便引发了一阵惊叹,林家已是四代单传,光是历代主母的嫁妆,就是个很可观的数字,而这些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到黛玉的嫁妆中。 女子的嫁妆属于其私人财产,若无本人同意,夫家不能妄动,女子若是改嫁,依然可以带走属于她的嫁妆。 若是夫家侵吞媳妇的财产,可以告到官府,夫家便会受到惩罚。 林黛玉的嫁妆打头的便是一些庄子和铺子,都是林家历代积累的产业,林如海担心女儿受苦,因此将这些都加到黛玉的嫁妆中去。 其后是金银玉器,精美瓷器,文玩字画,孤本典籍。 随后是梳妆台,梳妆盒,首饰盒,金银首饰,珠宝首饰,翡翠首饰,各样摆件,各类屏风,雕花床一张,绫罗绸缎,花色被面,四季衣裳,各种香料,还有压在箱底的金银等等不一而足。 另外还有两个陪房林浅一家、林贵一家,四个陪嫁丫鬟分别是紫鹃、红苕、香巧、雪雁。 朝廷对于嫁女儿的嫁妆亦有规定:公主出嫁是一百二十抬,亲王嫁女是一百零八抬,公侯之家、一、二、三品官宦人家嫁女最高为八十抬,四品到七品之家最多是六十四抬,百姓富贵者嫁女不得超过六十四抬,其中六十四抬为全数,中等之家是二十四抬,三十二抬,四十八抬,贫者嫁女儿多是十六抬,二十抬。 碍于礼制,林黛玉的嫁妆只有八十抬,但每个箱子装的都是满满当当的,而且多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文玩字画,孤本典籍等贵重物品,那些华而不实反而少之又少。 观礼的众人,原本还在称赞陆家对林家姑娘用心,此刻看到黛玉的嫁妆,各自心中盘算了一下,少说也得有二十万两,纷纷羡慕起陆家,黛玉带着这么多嫁妆过去,就是稍微帮衬点,也能保陆家几辈富贵。 史太君身为黛玉的外祖母,自然名在被邀之列,自元妃省亲时,表达出对林家的拉拢之意,她只得放下心中芥蒂,带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三春等人到林家为黛玉添妆。 看到林家晒妆后,史太君对王夫人愈发不满,若非王夫人从中阻挠,林家这些财产必然是贾家的囊中之物,现在却全部便宜了外人,她拿出一套头面首饰添到黛玉的嫁妆中。 王夫人对于黛玉的嫁妆非常眼热,瞥了眼身旁的宝钗,想着到时候薛家的嫁妆应该不会逊色于林家,咬着牙添了一对玉镯。 邢夫人本来只想添一两样首饰,但王熙凤目前有求于林如海,便提前为其婆婆准备了一套首饰,她自己亦添了一套首饰。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都是几样针线,聊表心意。 其中迎春心中有几分黯然,黛玉比她还小一岁,眼看着就要出嫁了,但府里似乎没一个人想起来,她也到了结亲的年纪,也无人说起她的婚事。 此刻她十分羡慕黛玉,虽说敏姑姑早逝,可林姑父不但请了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又早早为她定下了乘龙快婿。 探春自从看到陆家的聘礼后,心中就复杂不已,她这些年拼命的讨好王夫人,除了想过的好一点,就是到时候能有一门称心的婚事,可如今连迎春的婚事都没人做主,更不用说她了。 惜春年龄还小,并未考虑到什么婚姻大事,倒是颇为真心的祝贺黛玉。 史湘云被史太君带过来,为黛玉添妆,东西也是史太君准备的,是一对鎏金簪子。 史湘云对黛玉非常羡慕,因她常住贾家,史家原本要给她定的亲,如今也被史太君推了,现在史家对她也不怎么亲近,若非有着老太太,她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拼命抓住宝玉这颗救命稻草。 薛宝钗则是跟着王夫人来的,为黛玉添了一对翠绿玉钗。 薛宝钗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黛玉,精致玉颜上笑靥如花,明丽动人,心中更加复杂。 她和宝玉的婚事悬而未定,姨妈虽说支持她,可老太太死活就是不松口,反而处处向着史湘云,现在她时常对前途感到一阵阵迷茫。 贾家是国公门第,宝玉还有一位在宫里当贵妃的姐姐,又有众人的疼爱,若能嫁给宝玉也不差,只是她了解宝玉,是个不能立业的人,心中极羡慕黛玉能嫁给一个状元郎。 贾家众人添妆后,其余被林如海邀请来的徐经年的夫人、齐哲的夫人、张元的夫人等都为黛玉添了一两件嫁妆,黛玉的闺蜜徐岚、冯萱等人亦添了几样针线,表示祝福。 亲友添妆后,林家将黛玉的嫁妆绕着棋门街走一圈后,送入陆家准备好的新房当中。 第一百四十章 陆璟迎亲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三月初六,宜嫁娶,大吉。 陆璟昨夜因太过兴奋,过了半夜方睡着,三更天时,便被英莲唤醒,醒来时还有些睡眼惺忪。 穿着簇新吉服的英莲,心极为复杂,既高兴又忐忑,还有几分酸楚,虽然和黛玉关系极好,但不确定黛玉进府后,是否会为难自己。 陆璟看出英莲的心思,安慰道:“不必担心,以林妹妹的格,进府后不会为难你的!” “爷别乱说,林姑娘那么好的人,才不会为难我呢!”英莲低声道,“林姑娘能嫁给爷,我也替爷开心,只有林姑娘天仙一样的人儿才能配得上爷!” 虽然这是她的真心话,但心中还是有几分委屈,以后府里总归要有个女主人,只可惜不会是自己,这段时间能够一直陪着爷,觉得已经心满意足了,想到这里,心里略微好受点,露出笑颜道:“英莲会好好服侍新的。” 陆璟抱住她,安慰道:“放心吧,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能有爷这句话,英莲就知足了!”英莲忍着哭意道。 知道今天是大喜的子,不能哭,轻轻的推开陆璟道:“英莲帮大爷换上吉服。” 陆璟点点头,先行梳洗一番后,穿戴上绯袍、靴笏、销金幞头等迎亲的吉服冠靴。 穿戴好后,天已微亮,陆璟先是来到祠堂,陆家十几位来参加他婚礼的族老、族中子弟,包括陆珂、陆琳都已在祠堂等候多时,陆俊应无法擅离职守,故而缺席。 陆璟肃然立于先祖牌位前,其余人立于陆璟后,向陆家的祖辈们行礼上香,以作拜祭。 随后独自跪于父母灵位前,诚心祷告,将今即将成亲之事告之他们,希望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随后众人出了祠堂,一同来到内院大堂,院中迎亲的人员早已聚齐,一应迎亲物品也准备齐当。 陆璟请的宾客,除了好友陈庭、葛寅、沈良等人外,还邀请了冯延吉、沈济、陈莒、章承古等长辈及他们的家人,翰林院的一干同僚等,满满的站了一院子。 众人见陆璟出来,忙恭贺道:“新郎官,恭喜恭喜!” 陆璟则向众人躬回礼道:“今就拜托诸位了。” 陆氏族老陆彬亲手为陆璟披上大红绣球,陈庭则为他牵来一匹披红挂彩的枣红马。 陆璟接过马缰,利索的翻上马。 随后礼乐奏起,陆璟在一众亲朋好友的簇拥下,带着迎娶队伍,到林家迎接新娘。 林家和陆家一墙之隔,陆家礼乐响起,林家立时便知陆家的况。 林黛玉自昨天开始便紧张不已,一是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二是舍不得离开父亲,一夜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在后半夜方睡着。 五更时分,紫鹃便忙将黛玉唤起,紫鹃、红苕几个丫鬟连同李嬷嬷请来的喜婆子,为黛玉梳妆打扮起来。 喜婆子用细长绒线从她脸上轻轻划过,绞去她脸上绒毛,随后一边唱着吉祥话,一边给黛玉梳头。 上完妆后,喜婆子怕弄乱了新娘妆,也不让黛玉吃东西,黛玉不得不忍着饥饿,由她们折腾。 妆后的黛玉粉雕玉琢,皓齿朱唇,眉目含,鬓发玄髻,风姿绰绰,脸颊左右点着红云似的脂粉,脸上还带着丝丝妩媚羞,宛如天上仙子。 林黛玉紧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朝张大、徐大、王熙凤三人说道:“我怎么有点害怕!” 张大、徐大是林家请的两位全福太太,张大是徐经年的长媳,徐大是林如海翰林院一个同僚的儿媳。 全福太太必须是父母公婆俱在,儿女双全,王熙凤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不成的,不过她素来喜欢揽事,如今爵位的事还要靠着林如海出谋划策,因此没等史太君等人,一大早就先一步来到林府,跟着忙前忙后。 “怕啥,你们两家隔这么近,都是知根知底的,他要是真敢欺负你,林姑爷还能饶的了他。”王熙凤笑道。 “就是,林大人是新姑爷的老师,如今又成了岳父,谅他也不敢让你受委屈!”张大跟着安慰道。 徐大亦说道:“放心,听说新姑爷极好,想必不会欺负妹妹的。” 林黛玉见三人误会,忙解释道:“我倒不是怕他欺负我,就是不知怎么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个着落!” “呵呵,我看妹妹这是紧张的!”王熙凤笑道:“当初我出嫁时,也是紧张的不行,把平儿的手都给抓红了。” “凤姐姐这么爽利的人也紧张?”林黛玉不由得好奇道。 “那是,这成婚可是咱们女儿家的头等大事,谁不紧张!”王熙凤笑道:“别说是我,就是再厉害的人,说要嫁到别人家去,心中都会有几分不安,更别说妹妹还是个温柔的子,要我说,妹妹也别紧张,好歹有我们在!” 说话间,雪雁从外边兴冲冲的跑进来,满是欣喜的说道:“外面准备放爆竹了,快请姑娘换上嫁衣。” 张大和徐大忙从衣架上,小心翼翼娶下黛玉的嫁衣,这是自陆璟和黛玉定亲后,黛玉带着紫鹃几个丫鬟夜绣出来的,其上绣着精致的花鸟虫鱼,其外还罩着一件纱制背子,腰间是蜀锦彩带,上面坠着金色流苏。 王熙凤等人看的是啧啧称奇,纷纷夸赞黛玉心思精巧,绣工精妙。 随后几个喜婆子服侍黛玉穿嫁衣,头戴凤冠,腰间点缀两枚环玉凤佩,脚上穿着什锦红绣鞋。 众人看着穿戴完毕的黛玉,都是啧啧称赞,纵是天上的仙子,也比不过新娘子。 林黛玉的闺房也被布置成大红色,没多久来替黛玉送嫁的女客也陆续赶来,此时房内挤着好几位份尊贵的人,有内阁大学士徐经年的夫人和长媳,户部左侍郎的夫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夫人和一众媳妇,贾家中的史老太君,邢夫人和王夫人。 徐岚、冯萱、薛宝钗、史湘云、迎、探等贾府的一干姐妹,也在林黛玉闺房内,只是她们位份太低,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因此几乎被人挤在外头,几人黛玉风流宛转,眉目含,俏丽难掩的样子,心中皆有些羡慕。 陆璟迎亲的时候并未绕路,因此出了陆府便是林府。 林如海早早的便命迎宾人员在门口等候,迎宾人员见到陆璟一行到达后,先是一番恭喜,随后便将队伍迎进林府,其中林家摆好了宴席,款待前来迎亲的一行人,并分发红包。 陆璟则被请到了林府正堂,先是拜见林如海,聆听林如海的训话。 林如海看着陆璟,口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说道:“好好待玉儿,莫要让她受委屈!” 对于女儿出嫁,他心中既是伤感又是欣喜,伤感女儿从此就离开了林府,成了陆家的人,回忆着和女儿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酸不已。 欣喜黛玉能在他有生之年出嫁,且对于这个弟子,他也颇为放心,想必不会让女儿受什么委屈。 陆璟明白老师的感受,忙应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然会照顾好黛玉,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林如海闻言,叹口气,重重的点点头,也未再过多交代,便让陆璟进入东院,同时林府开始燃放炮竹,并奏起乐催妆。 林黛玉听到炮竹声响,紧张的攥紧嫁衣,不安的看着王熙凤道:“凤姐姐!” 王熙凤忙托着玉盘,将镶满金丝垂线的销金红盖头取了出了,张大则笑道:“老太君是个有福的,也是新娘子的外祖母,这红盖头还得老太君来盖!” 众人纷纷称是,贾母听到众人的恭维,也是满面叠笑,当仁不让。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自己最为喜的外孙女,心中惋惜,可惜未能嫁给宝玉,不过只是心中感叹,也未表现出来。 “外祖母!”黛玉轻声喊道,眼圈有些泛红,虽然对贾家已经没有了多少感,但对外祖母还是有很深的感激。 贾母将红盖头轻轻的放到黛玉头上,笑道:“莫哭,大喜的子,外祖母能看到你出嫁,心里也是高兴!” “谢外祖母!”林黛玉收敛哭意道。 贾母心中一叹,抓住黛玉的手嘱托道:“你子倔,以后当家做了大,可要注意些,须知家和万事兴,莫要再使小子!” “黛玉记住了!”林黛玉神认真的答道。 说话间外边传信,新郎官到了,张大闻言,便牵着黛玉的柔荑往外走, 王熙凤忙拦住张大,对众人笑道:“可不能让新郎官,就这么轻易的接走了新娘子,好像咱们生怕新娘子嫁不出去似的,咱们得试一试,这新郎官对新娘子到底有多看重?” 众人皆是含笑称是,心里暗忖:素来听说贾家二是个泼辣子,传闻果然不差。 王熙凤安抚黛玉道:“妹妹且坐着,看姐姐帮你试探试探他。” 林黛玉心中有些紧张,不知道凤姐儿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自己如今盖着盖头,也不能多说话。 王熙凤看黛玉坐下,随即笑意盈盈的向外走去,众人忙让出一条道路,跟着向外走出,看贾家琏二如何戏耍新郎官。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黛玉出嫁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陆璟今特意妆扮了一番,本就容颜俊朗,此时更显得英武不凡,聚在院子里的众人纷纷暗道,不说别的,光是样貌就能让人心生好感,更何况还是状元郎。 探心中黯然,若是当能成,恐怕今的新娘子就是她了。 王熙凤看到陆璟的容貌气度,心中暗赞,果然和黛玉相配,随即向陆璟讨赏道:“想要接走新娘子,得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陆璟见到王熙凤拦路,就知道今若想接走黛玉,恐怕还要应付王熙凤一番,便笑道:“不知凤姐姐这一关怎么过?” 王熙凤听陆璟喊她凤姐姐,心中便先存了好感,不过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陆璟,笑道:“呵呵,这就得先看看新郎官的礼,够不够多了,若是不够,可是对我们林妹妹没什么诚意!” 陆璟闻言,便让伴郎葛寅、章晖等人,奉上大把的红包,分发给王熙凤等人,然后笑道:“新娘出门来,礼多亦为好,奉礼得千金,聊表心意诚,还请各位姐姐妹妹们高抬贵手!” “算你过了第一关!”王熙凤接到红包,欣喜不已。 看陆璟为人知趣,便对其有了几分兴趣,有心在其心中留个深刻的印象,便继续为难道:“都说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咱们姐妹今个也要听听状元郎的催妆诗,若是做得好,新娘子接走,做的不好,那就对不住了,我们还舍不得林妹妹,还得在留她多住几天。” “哈哈,这可是麦芒掉进针眼里,撞上了,我们新郎官可是状元郎,莫说一首催妆诗,就是三百首,那也是信手拈来!”葛寅、沈良等人在旁纷纷起哄道。 “那就更好了,多作几首,我们也不嫌多!”王熙凤笑道,边的女傧相也跟都跟着起哄,催促陆璟快快作诗。 陆璟早就料到这些人,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过关,何况还有一帮存心看闹的兄弟,无奈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说着,便思考起来,未走几步,便笑着念道:“赤线华灼定良缘,伊河初渡鹊桥仙。银镜台前人似玉,早教鸾凤奏合弦。” 众人听后纷纷称赞叫好,不少人继续喊道:“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陆璟笑着向众人拱手行礼后,继续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文窗绣户作新妆,画山几许长。今幸为秦晋会,青阳启瑞凤求凰!” 众人再次叫好,暗赞陆璟不凡,如此短的时间就想出如此好诗句,还应应景。 林黛玉坐在绣,听到这几首催妆诗,心中喜意充盈,小脚蠢蠢动。 没等王熙凤继续开口,张大忙向她使了个眼色,适可而止。 王熙凤会意,笑道:“果然是状元郎,就是不凡,算你过关了,我去请新娘子出来!” 随后张大和徐大牵着黛玉的手走到门口,王熙凤拥着黛玉,向陆璟笑道:“新娘子在这,只是新娘子出了这门,脚却是不能着地的,你可得背好了!” “这有何难!”陆璟笑道,随后大步走进门去,那些女傧相笑着纷纷闪开。 陆璟走到盖着销金红盖头的黛玉跟前,一抄手,将黛玉拦腰抱在怀里,直觉得馨香盈怀,再也不肯放手。 高声念道:“执子之手,共渡一世风霜;挽尔青丝,同赴三生长;抚尔之心,慰你千年独伤;揽子入怀,伴你万世安康。” 林黛玉听了,感动不已,知道是郎在补足那留下的半阙句子。 羞涩的伸出双手,紧紧地揽住了郎的脖子,想着纵然经万世轮回,也不会放手。 同时庆幸有这块红盖头遮面,否则这么多人看着,她非羞的晕过去不可。 众人听后自是称赞不已,有赞陆璟才的,有赞新郎对新娘深的,还有赞这对璧人相配的,几乎人人都在心里祝愿这对小夫妻,能够长长久久,共度到白头。 陆璟抱着黛玉一路前行,及至林如海面前,恭声道:“岳父大人可还有什么嘱托?” “莫要让黛玉受委屈!”林如海强忍着不舍道。 “父亲!”红盖头下的林黛玉眼圈微红,强忍着眼泪喊道。 林如海听出黛玉的哭音,忙安慰女儿:“大喜的子,玉儿莫哭!” 随后对陆璟说道:“怀瑾,从今天起我就把玉儿交给你,你们以后要好好过子,和和睦睦的,一辈子和和美美才好。”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绝不辜负黛玉的真心,也绝不辜负岳父的托付!”陆璟语带真诚且坚定的说道。 “嗯,去吧!”林如海挥手道:“玉儿就交给你了!” 陆璟抱着黛玉给林如海躬行礼后,继续向外行去,感受着黛玉体微颤,知道黛玉舍不得离开父亲,忙轻声安慰道:“娘子放心,两府挨着,以后娘子可以常回来看望岳父大人。” “嗯!”黛玉低声应道。 “玉儿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的真心,会一辈子疼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陆璟在黛玉耳边低语道。 “黛玉相信夫君!”黛玉说道,双臂更加用力的抱紧郎。 随后陆璟一路抱着黛玉出了林府大门,将黛玉放到花轿中,命众人起轿,他则骑上披红挂彩的枣红马,开始回程。 林如海目送黛玉上了花轿,渐行渐远,心中万分不舍,不过也知道,这是必经的一步,女儿总要嫁人,好在两府相邻,平常来往方便,女儿也能常回家。 林如海默默的擦去眼角的泪水,便转回府,招待留在林府的宾客。 因接亲不能走回头路,因此陆璟一行从林府出发后,绕棋门街,朱雀街,兰桂街,最后经兴阳街回到棋门街,走了一个圆,寓意圆圆满满,一路上不少京中百姓驻足观望,也有不少人拦住贺喜,讨一分喜钱。 及至陆府,新娘子在紫鹃,红苕等人的扶持下,下了花轿,踏着毡席行走,先跨过放在地上的马鞍,叫做‘平安’。 随后英莲拿出同心结,一头递给陆璟,一头递给黛玉,便悄然退到一旁,陆璟则牵着黛玉进了院子,直入中堂。 陆璟和黛玉二人先到院中供桌前,拜祭了天地,然后入祠堂中,拜祭了祖先,这才再转回中堂。 之后陆府开始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 及至乐止,司仪诵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新人就位后,随司仪诵唱‘一拜君上,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陆璟和黛玉依序行礼。 随后陆璟请的证婚人沈济对两人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陆璟和黛玉向来宾行礼后,便将黛玉送入洞房,进行婚礼的下半场。 陆府外院,则大开筵席,款待宾客。 进入洞房后,陆芷瑜手持金秤,笑意盈盈的为黛玉嫂子挑开盖头,黛玉露出惊世容颜。 满脸羞的黛玉,更显得花容月貌,宛若仙女,众人看了皆是称赞不已。 随后陆璟和黛玉同坐在婚上,二婶带着一众女眷开始在房中撒着金银钱和干果,称为撒帐,是寄寓着祝愿得子,长命富贵吉祥。 撒帐之后,英莲奉上金剪,陆璟和黛玉各铰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称为合髻,是生死相随、患难与共、白头偕老的信物。 而后英莲,悠夏,清秋又奉上四个紫金钵,钵底用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这是新人行‘合卺’礼,亦即双双喝酒。 ‘卺‘原本是一个瓠分割而成的两个瓢,后经诸多演变,如今常用酒杯代替。 陆璟和黛玉彼此深对视着喝下交杯酒,随后英莲奉上定信物,一对翡翠手镯,一枚戒指,一对耳环,一枚金簪,一个玉佩和一个香囊。 陆璟先是为黛玉上手镯,并说道:“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 随后拿起黛玉柔若无骨的小手,含脉脉相对,将戒指轻轻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然后在她的手背上深一吻,引来一众女眷的尖叫欢呼,黛玉顿时红晕浮面,羞不已。 陆璟取出耳环后,轻抚着黛玉羞红的耳垂,温柔的为黛玉带上丁香耳环,然后拿起簪子,插入黛玉的发髻中,最后将玉佩和香囊系在黛玉腰间。 送完定亲信物,婚房的礼仪算是完成,陆璟告别黛玉来到外边,向众宾客敬酒,女客们则在内院开席,由二婶和陆芷瑜持。 婚宴的一应酒席都是裕华楼承办,对于自己东家的婚宴更是上心,不但酒是好酒,菜也是新鲜顶级的食材,席面更是按照最为隆重的规格准备。 一场宴席从午时开宴,一直到酉时方休,前前后后一共上了九十九道菜,代表着长长久久。 参加这场婚宴的众宾客,看着川流不息的菜肴,一边享受珍馐玉液,一边感慨陆家富贵,一直到酉时三刻,众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至于闹洞房的事,众人只是口中玩笑一番,便放过了陆璟。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四十二章 洞房花烛 - 红楼翰墨 - 翡瑜 今夜含羞入洞房,理残妆,黛眉长。翡翠屏中,亲焚玉炉香。轻绞锦帕呼紫鹃,排红烛,待陆郎。 送走宾客后,陆璟进入正房,看到红烛高照,妻美艳,静坐在绣上,心中不感慨:“风暖华堂阳,银烛光摇照玉人。福慧人间今占尽,白首齐眉咏坚贞。” 黛玉看陆璟神色有几分醉态,忙轻移莲步,走到陆璟旁,扶着他坐下,又端来一碗醒酒汤。 陆璟一饮而尽后,将碗放下,看着眼前的绝代佳人,一把将黛玉拥入怀中,痴痴的低语道:“夫人,你好美!” 骤然被拥入怀,黛玉的躯顿时紧绷起来,随即感受到夫君话中的深,瞬间红晕双升,心跳陡然加快,想要就此依偎在夫君怀郑 只是瞥见侍立两旁的英莲、紫鹃,忙轻轻的挣脱起来,羞怯的低声语道:“夫君,先放开妾!” 陆璟看到黛玉羞中更添几分妩媚,愈发舍不得放手,更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紫鹃和英莲见此况,彼此对视一眼,忙羞怯的退出房间,同时轻轻的将门关上,站在门外守着。 两人想着刚才的景,脸上都有些红晕,偷偷的去看对方,恰好又对视到一起,两人忙移开目光,不知道该什么话,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黛玉看紫鹃、英莲两人退去,便不再挣扎,任由夫君这么抱着自己。 陆璟察觉到黛玉的体软了下来,便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玉背,随后凑到她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 黛玉顿时浑如遭雷击,白皙的脸上顿时红霞满,子彻底软在陆璟怀郑 陆璟随即吻住黛玉的绛唇,感受着唇上的软糯和甜甜的香气,一时入了迷,抵开黛玉的贝齿,和黛玉的香舌纠缠在一起。 黛玉初时尚有些羞怯和矜持,只是任由陆璟摆布,后来渐渐融化在这份中,开始生疏的回应着,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臂不自觉的紧紧抱住陆璟。 拥吻良久,唇齿两分,陆璟温柔凝视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生能娶你为妻,是我三生之幸!” 黛玉依偎在陆璟怀中,喘息稍定后,抬起头亦深对视道:“生死契阔,与子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陆璟闻言,再次擒住黛玉的朱唇,相拥相吻。 再次分开后,黛玉彻底倒在陆璟怀中,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陆璟深凝视道:“永远太过遥远,我不奢求永远,只愿和你共渡余生!” 林黛玉闻言,神认真起来,极为虔诚的道:“上邪!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地合,乃敢与君绝。” 陆璟心中极为感动,黛玉是个极于的女子,为而生,为而死,此刻如此虔诚的出这番话,可见其用至深。 紧紧的搂在黛玉,深回应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从今之后,你喜即我喜,你悲即我悲,我将尽我所能,让你展眉欢颜,不留遗憾。” 林黛玉眼神坚定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将对彼茨意表达出来后,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千言万语无尽处,到深处自然浓。 深诉后,怯语云羞,遣夫背立,轻解罗裳,含羞先入芙蓉帐。 鸳被覆,声唤夫入帷帐,鸳鸯枕上相偎傍。 回眸入抱,臂儿相兜,痛痛痛,轻把郎推,唇儿相凑,动动动。 柳腰款摆,露滴牡丹开,香腮轻起,不敢高声,只将鸳枕捱。 寸刻闱中惜夜长,和叶连枝付与郎。几番枕上联双玉,鸳鸯绣被翻红浪。 第二一早,紫鹃来敲门,昨夜她和英莲交替在外间值守。 正蜷在陆璟怀中熟睡的黛玉,被敲门声惊醒,慵启美眸。 看着正在深凝视自己的夫君,心中涌出无限的甜蜜,还有无限的羞,回忆起起昨夜的风,脸上顿时布满层层红晕,不自觉嫣然甜笑,声道:“夫君几时醒的,怎么不喊醒我?” “我也是刚醒没一会儿,看你睡梦中别有一番风,不知不觉就看呆了!”陆璟温无限的笑道。 “夫君就别打趣黛玉了!”黛玉羞道。 敲门声再次响起,陆璟喊道:“进来!” 黛玉还没反应过来,紫鹃便推门进来了,惊的她忙缩到陆璟怀里,只露出个脑袋。 紫鹃第一次看到黛玉如此羞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大爷和大可要起梳洗?” “先把衣服给我!”黛玉俏脸微红的低语道。 陆璟含住黛玉的耳垂低声道:“玉儿,且不忙!” 随后对紫鹃道:“你先去打水吧!” 黛玉大羞,被耳边的气呵得心里阵阵发酥。 紫鹃看黛玉红霞染腮,并未出言反对,便快速的出去打水了。 陆璟随后起,穿好衣服后,便要替黛玉穿衣。 虽然黛玉心中甜蜜非常,但还是摇头道:“本该是黛玉侍奉夫君的,怎能让夫君伺候黛玉!” “你我夫妻一体,没什么伺候不伺候的!”陆璟按住黛玉的晧腕道。 黛玉心中既羞且喜,觉得别有一番趣,便任由夫君帮她穿衣服。 黛玉外衣穿的差不多时,紫鹃端着水走了进来,将水放下后,趁着陆璟给黛玉画眉的空隙,去收拾铺。 当看到那块侵染朵朵红梅的白丝帕时,忙不动声色的替黛玉收起来,随后服侍黛玉梳妆。 “玉儿,上午你且好好休息,等下午我让府里的那些管事婆子丫鬟们,来拜见她们的大!”陆璟洗漱好后对着黛玉道。 “至于二婶那里,她昨便和我了,让你明再去拜见!” “嗯!”黛玉低声应道,她正发愁自己行动不便呢,此刻听了陆璟的话,如蒙大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姑嫂斗趣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和黛玉这对新婚夫妇,梳洗妥当后,英莲、悠夏、清秋三人来问:“大爷,大奶奶可要摆饭?” “以后这种事就问大奶奶吧,咱们府里以后都要听大奶奶的,大奶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连我这个大爷也不例外!”陆璟说道。 说完之后,问黛玉道:“夫人看这样可好?” 林黛玉心中涌现一阵阵甜蜜,知道这是夫君在为自己撑腰,忙道:“夫君切不可这样说,府里的事还是夫君说了算,妾身见识浅,能为夫君分担些家事已是万幸。” “呵呵,夫人未嫁时就把岳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在咱们自己家,也要拿出些气势来,以后从我做起,夫人说要往东,我绝不往西,保证听从夫人的吩咐。”陆璟笑道。 林黛玉虽说心思通透,蕙质兰心,但依然是个标准的古代仕女。 此刻听陆璟说出这番话,虽然心中感动,但唯恐影响了陆璟的名声,忙说道:“夫君就别打趣黛玉了,这话要传出去让黛玉还怎么见人,妾身可不想担个悍妇的名声,更不想让人说夫君受制于妇人。” “什么悍妇,夫人严重了,我这是敬妻之贤!”陆璟笑道。 黛玉摇头道:“那也不行,夫君若是得了个惧内的名声也不好!” 陆璟笑道:“这有什么,士大夫自古多有惧内者,专诸与人斗,有万夫莫挡之气。闻妻一呼,即还。” “王文成之立功仗节,九死不回,而独严事夫人,唯诺恐后。” 看黛玉依旧摇头,陆璟笑道:“既如此以后夫人主内,我主外!” “就依夫君!”林黛玉这才满意的点头道。 陆璟继续笑道:“至于什么是内事,什么是外事,就由夫人来决定。” 林黛玉听了顿时娇笑出声,动人不已。 陆璟对紫鹃几个人说道:“你们可听到了,以后咱们府里都要听大奶奶的?” “是,大爷!”英莲、紫鹃几人忙恭声答道。 紫鹃心中更为欣喜,大爷是爱极了大奶奶,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黛玉听到几人应答,忙止住娇笑,吩咐道:“你们几个莫要跟着大爷胡闹,也莫要把大爷的玩笑话传出去!” “是,大奶奶!”英莲,紫鹃几人再次恭声答道。 “大奶奶可要摆饭?”英莲继续问道,心中对大奶奶那么得爷的疼爱,有着无尽的羡慕,不过也仅仅是羡慕,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芷瑜妹妹和二婶她们可是起了,传饭了没有?”黛玉问道。 “姑娘已经起了,只是还未传饭,二太太那边已经用过饭了。”英莲答道。 林黛玉点头道:“既如此就传饭吧,另外把姑娘请来一起用饭。” 随后英莲去请陆芷瑜,而悠夏则通知厨房摆饭。 未几,陆芷瑜到了,看黛玉脸色红润,气色甚好,忙屈膝行礼道:“妹妹给嫂子请安!” “你这丫头,又来打趣我,都是自家姐妹还行什么礼,心里记挂着,问一嘴就行了!”林黛玉一把扶起陆芷瑜笑道。 “以前是姐妹,自然是不用的,可现在姐姐成了我嫂子,我这个做小姑子的实该给嫂子行礼!”陆芷瑜调笑道。 “你这话越发错了,如今成了一家人,更该亲密才是,你反倒生疏起来了。”林黛玉玩笑道:“你若是真心想拜我,就该早些来。” “嫂子说的是,如今姐姐成了我亲嫂子,都是一家人了!”陆芷瑜轻笑道。 “不过,幸好我没早来,要不然岂不是打扰了嫂子和哥哥的甜言蜜意!” “什么甜言蜜意,姑娘家的,什么话都往外说!”林黛玉略带娇羞的嗔道。 “嘻嘻,好嫂子,那你告诉我应该说什么?”陆芷瑜笑问道。 “以后我会好好教你的,正好你也该议亲了,赶明儿我给你挑个如意郎君,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林黛玉笑道。 陆芷瑜听黛玉这么说,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向陆璟告状道:“哥哥,你看嫂子,都开始打趣我这个小姑子了!” 林黛玉闻言笑了笑,往日里都是芷瑜妹妹拿着这事打趣她,今日终于反制住她了。 陆璟看黛玉和妹妹斗嘴,正看得高兴,看妹妹把自己也扯了进来,便笑道:“以往在府里也没人管着你,你连我都敢随意说,这回遇到能管你的人了吧!” 陆芷瑜不依道:“哼,哥哥果然是有了嫂子,就把我这个妹妹抛到脑后了,嫂子之前还说疼我呢,这会也跟着哥哥一起欺负我。” 林黛玉拉住陆芷瑜的手,笑道:“妹妹这话可差了,你这么个可人,嫂子怎么会不疼你呢!” “嘻嘻,我就知道还是嫂子向着我!”陆芷瑜闻言笑道。 “以后咱俩一条心,要是哥哥欺负我了,嫂子你就别让哥哥上你的床,哼,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 林黛玉听了顿时大囧,薄嗔道:“你这丫头,越发口无遮拦了,这话哪还像个姑娘家说的!” 陆芷瑜看黛玉羞的窘迫,想着这话确实羞人,黛玉脸皮又薄,忙赔笑道:“好嫂子,我错了,妹妹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嫂子就原谅我吧!” “你这话若是让别人听去了,于你名声终是有碍!”林黛玉虽神情好转,但仍嗔怪道。 “好嫂子,我错了!”陆芷瑜忙道:“以后嫂子好好教我,哥哥快帮我劝劝嫂子!” 陆璟笑道:“玉儿以后好好的管教她,最好能教的和你一样温柔体贴,贤惠大方,又精明能干!” 林黛玉听了夫君的夸赞,转嗔为喜道:“黛玉哪有夫君说的这样好,夫君放心,黛玉以后会好好教导芷瑜的。” 说着点着陆芷瑜的额头道:“姑娘家的什么话都往外说,这床第之间的话,能是你一个姑娘家的该说的。” “我知道错了,嫂子,我这不是一时口快就说出来了!”陆芷瑜笑道,心里也有些害羞。 三人玩笑间,悠夏领着四个小丫鬟进来,先向黛玉屈膝行礼后,方开始摆饭。 早饭比较清淡,是一大碗莲子粥,青酥饼,配了几碟精致小菜。 林黛玉看几个小菜都是自己平素爱吃的,心中非常甜蜜,夫君果然事事周到,什么都考虑这么周全。 看摆饭完毕,便想站起给夫君和小姑子盛粥。 陆璟轻轻将黛玉按在座位上,笑道:“让她们伺候着就行,府里规矩和别处不一样,府里你最大,用不着亲自动手。” 席间言笑晏晏,黛玉亦感到非常舒心,对新嫁到夫家的那一丝丝陌生感和疏离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觉得上天待自己甚厚,出嫁前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出嫁后又有敬爱自己、疼爱自己的夫君,还有关系亲密、活泼可爱的小姑子,一时之间心满意足,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交接大权 - 红楼翰墨 - 翡瑜 饭后,陆璟哪也没去,就在房里陪着黛玉说话,极尽温柔的抚慰黛玉对新家的不安。 及至下午,陆璟让府里的管家、账房以及各处管事领着大丫鬟、小丫鬟等一众仆役给黛玉问安。 因陆璟去浙江期间,黛玉常到陆府,众人对黛玉都非常熟悉,只是如今黛玉的份不同了,成了陆家的主母。 见礼毕,陆璟带着黛玉来到书房,两人并肩而坐。 陆璟让人搬来府里的账册后,将手里的一串钥匙交给黛玉:“这是府里几个库房的钥匙,夫人哪天得了空,就去看看咱们的家当。” 林黛玉心中一阵感动,没想到夫君这么信任自己,嫁过来第一天就把钥匙交到了自己手里,紧了紧手中的钥匙,说道:“谢夫君信任,黛玉一定会用心管好咱们的家。” “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谢字,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信你还能信谁!”陆璟说着,拿起账册给黛玉介绍家里的况。 黛玉这才发现陆家之富庶,不光在江南有着诸多生意,就是京中也有三个庄子,数十家铺子和两家酒楼。 只江南的生意,每年的利润就有五六万两,加上京中的生意,每年都会有七八万两的盈余,陆家这些年已然攒下近百万两的家资。 且听父亲言及,陆家的大半家财都是夫君挣下的,心中不感叹自家夫君不仅学问精深,连经济仕途都是拔尖的。 “夫君,家里那么多生意,黛玉怕管不好?” 林黛玉原本极有信心,可见到自家的生意遍布江南和京城后,便踌躇起来,担心自己能不能管好这个家。 “玉儿不必担心,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府里的几个管事,都是精明能干之辈,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交于他们去做,夫人只需做到明责授权,知人善用即可!”陆璟安慰黛玉道。 黛玉闻言,神色并未轻松下来,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知人善用,用其长,避其短,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委实不易。 陆璟见此,继续劝道:“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将府里几个管事的特点告诉你,你可以量才适用,另外你边那几个丫鬟,也要好好培养,可以作为你的助力。” 黛玉听后,心中极为感动,夫君让自己重用紫鹃几人,是让自己在府里建立根基,不过若要在府里立足,自己行事,还需要不偏不倚才行。 陆璟随后将府里各个管事的格特点,以及她们主要负责的庶务,向黛玉介绍一遍。 陆家总共有两个管家,陆东是大管家,统筹府内诸事;陆北是二管家,负责管理银库账房。 六个管事,陆峥负责管理京中的生意,陆炼负责家中的出行安排,陆五管着府里的人丁差事,陆从管着府中的家需采买。陆东家的罗氏负责管理后宅那些丫鬟婆子的工作安排等事,陆峥家的张氏管着厨房采买的一应事宜。 黛玉极为认真的听着陆璟的介绍,随后点头道:“夫君放心,黛玉自会用心管家!” 陆璟看黛玉神过于紧张,便劝说道:“玉儿不必忧心,管家的事,我自会帮你分担,你才华无双,万不可将所有精力浪费在管家的庶务上,还是要多多追求你喜欢的东西,多写出一些流芳千古的诗词佳句。” “夫君以后莫要如此夸赞黛玉了,妾原本还自傲有些才华,可是如今和夫君相比,才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黛玉有些不好意思道。 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欣喜,未成婚前夫君便对自己极好,时时关心,刻刻慰问,婚后又对自己百依百顺,暗暗感激父亲为自己选了一个好夫婿。 陆璟笑道:“那可不一样,为夫只能处理些世俗琐事,你可是堪称咏絮之才,若是将来你成为名流千古的才女,想必后世提起你,也能顺带记住我这个才女之夫。” “既然夫君都这么说了,那黛玉只好尽力而为了!”林黛玉俏的玩笑道,说着主动投到陆璟怀中。 陆璟拥玉入怀,将黛玉放到腿上,抚着黛玉的躯,笑道:“那为夫就等着妻的佳作!” “嗯!”黛玉埋首在陆璟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良久黛玉仰头道:“夫君,黛玉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玉儿要问何事?”陆璟抚着黛玉的秀发道。 “夫君是什么时候知道黛玉的?” 陆璟想了想,说了句实话:“前世的时候!” 黛玉轻抬玉手,捶了陆璟的口一下,嗔道:“夫君莫要玩笑!” 陆璟看黛玉不信,便笑着问道:“玉儿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黛玉一直觉得夫君对我的事极为了解?”黛玉神极为认真的问道。 这是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尤其夫君是如何知道自己第一次进贾府前,告诫自己的话。 陆璟自然不能说自己看过红楼梦,只得解释道:“我拜岳父大人为师后,看岳父大人对你极为想念,便派人到京中查探你的消息,查到的事多了,自然就对你比较了解!” “那夫君为何有时候连黛玉心里的想法也一清二楚?”黛玉追问道。 “是吗?”陆璟故作疑问道。 黛玉神极为认真的点着头,等待着陆璟的答案。 , 陆璟略一思忖后,便笑道:“那只能说是咱们两个心有灵犀,不管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思,我听说若是两个人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便会心心相印,对彼此的心思都能心领神会!” “嗯!”林黛玉点头道,认可了陆璟的这种说法。 陆璟见黛玉不再问下去,心中松了一口气,忙转移话题道:“你觉得贾家的琏二为人如何?” “夫君是想问凤姐姐管家的本事吗?”林黛玉疑惑道。 “也不全是,不过既然你提到了,那就先说说她管家的手段吧。” 黛玉初管家时就思考过此事,因此便直接点评道:“凤姐姐虽然能讨外祖母欢心,又善于持家务,将偌大的荣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有些得理不饶人,对下人不免苛责了些,若是得势还好,一旦失了势,恐怕会墙倒众人推。” “之前在荣府住着时,我虽然没刻意打听,但也知道贾家有不少人虽然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的,背地里却几乎人人都恨她。” 黛玉说着,心里有些同凤姐儿,忙里忙外这么多年,不仅惹来那么多人的不满,恐怕也落不了好下场。 陆璟点头道:“玉儿果然聪慧,看的也颇为透彻,只是有些事还要站在当事人的立场上去看。” “荣国府内上有居高临下的老太君,她的公公婆婆,叔叔婶子,下有兄弟姑嫂,府里的下人大多又数辈在荣府当差,关系错综复杂,她能在上有掣肘,下有刁难的况下,将家事料理的有条不紊,不得不说确实有真本事。” “至于严苛下人,确实有其自的格原因,但更多的是形势所迫,贾家下人的品,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她若是不严苛,恐怕早就被那帮子下人给整倒了。” “不过她终归是大房的媳妇,如今只是帮着二房管家,迟早是要回去的,依我看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恐怕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而已。” 黛玉闻言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声问道:“夫君这么说,是欣赏凤姐姐了?” 说着小手伸向陆璟腰间,捏了捏,提醒他要好好回答。 陆璟忙道:“夫人误会了,虽然其才确实值得称赞,但其为人却太过狠毒,为夫对其并无太多好感!” “夫君为何这样说?”黛玉疑问道,放到陆璟腰间的手,缓慢的抽了回来。 陆璟随即将王熙凤放印子钱,死了人命;为了三千两银子,拆散张金哥和守备之子的姻缘,致使两人殉等事,一一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后暗暗心惊,没想到一向爽利讨喜的凤姐,竟做下如此多的恶事,心中顿时有几分不喜,点头道:“夫君放心,黛玉以后自会减少和凤姐姐的来往。” 陆璟看黛玉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便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即可。” 黛玉点点头,随即有些感慨道:“自古人善恶最难体察,美恶既殊,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实在不好分辨。” 陆璟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都有各自的立场,善恶不能一概而论,就像地方上处理水灾,引水东流,则西村谓之善,东村称其恶;引水西流,则东村称之善,西村谓其恶,立场不同,则莫衷一是!” 黛玉思忖道:“夫君说的是,善恶因人而异,是非亦是如此。” 陆璟笑道:“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要明辨是非,分清善恶,如此方能守好自己,不为别人所欺。” 黛玉轻点螓首,赞同道:“万事差错,皆因识人不明,善恶不分,是非颠倒,怪不得古人言,不患人不知已,而患己不知人。” 陆璟点头道:“诸葛有辨人之道七焉,夫人可以参考。” “一曰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黛玉若有所思道:“居则视其所亲,富则视其所与,达则视其所举,穷则视其所不为,贫则视其所不取,亦为识人之法。” 随后两人讨论起如何识人、辨人,及至酉时方休。 饭后,陆璟担心黛玉积食,便和黛玉到园子里走了一圈。 归途,黛玉提出要去库房看看,陆璟便陪着黛玉来到库房。 黛玉先看了存放古玩字画的库房,只见库房内分门别类的放有各类珍宝,书画中有《花鸟草虫图卷》,《鹊华秋色图》,《腊梅山禽图》,《游园惊梦图》,《锦山卧虎图》,《三希帖》,《苕溪诗帖》等珍贵文人字画。 器物中有龙耳虎足方壶,琉璃佛舍利函,粉彩六方瓶,锦绣玉玲珑,田紫玉衮,玫瑰紫釉向阳花盆,蓝釉宝灯,鎏金铜牛,花仙承露盘,莲鹤方壶等名贵器物。 陆璟大致向黛玉介绍了这些文玩字画的来历,以及其市场价格。 随后黛玉又查看了存放布匹,锦缎的库房和存放金银子,铜镜,玉屏风,玉如意,沉香木,紫檀木,琉璃,文房四宝等杂项的库房。 戌时二刻,两人回房,收拾妥当后,相拥而眠。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宗族大会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一早,陆璟和黛玉起后,便直奔西厢房而去。 黛玉拜见郭夫人后,两人留下陪着郭夫人一起用了早饭。 饭毕,陆璟将此次进京的陆氏族人召集到祠堂,召开宗族大会,主要目的是让黛玉拜见先祖,并将她的名字录入族谱。 从礼法上讲,若是新妇进门后,没有拜见过祖先,不曾将名字记入族谱,那么新妇并不能算是夫家正式承认的妻子,死后亦不能葬入夫家的祖坟。 陆璟早已主持过数次宗族大会,一应流程皆轻车熟路,和黛玉祭拜陆氏先祖后,两人又祭拜了父亲陆侑和母亲罗氏。 祭礼毕,陆家辈分最长的族老陆彬出言道:“礼始于冠,本于婚,重于祭,尊于朝,和于乡,此礼之大体也,宗子娶妇,亦阖族大事。婚,妇家也,姻,婿家也,妇之党为婚兄弟,婿之党为姻兄弟,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承祖先,供祭祀,下以继后世,子孙相承。” “宗庙之内,敬矣,宗子亲制祭,宗妇亲荐盅,宗子亲割牲,宗妇亲荐酒,族众尊宗子,族妇从宗妇,夫祭也者,必夫妇亲之。” “家宅之内,合矣,重人伦,广继嗣,无攸遂,在中馈,贞吉。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今宗妇立,望先祖见之。” 说完后,将黛玉的名字林氏秀眉,记录在族谱之上,至此,黛玉方成为陆家正式承认的宗子宗妇。 仪式完成后,陆家众人皆面有喜色,新任宗妇不仅出书香门第,知书达礼,且嫁妆丰厚,于陆氏而言更添助力。 尤其是看到黛玉方才进退有据,言谈不俗,众人心中更加认可黛玉的地位。 黛玉看仪式完成,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不过随之又有一股压力袭来,如今自己不仅要管理好陆家,还要管理宗族的一些事,干系更大,需要做的更好才行。 宗族大会刚结束未久,陆璟正在房内陪着黛玉说话,忽闻府外来了几个太监内侍。 陆璟心中一惊,忙将众人迎进府中,看到其中两个内侍捧着凤冠霞帔的礼服,心中有几分了然,应是册封黛玉的圣旨。 但心中疑惑更甚,这道册封的旨意来的太过突然,又不明不白。 本朝册封女眷的等级有七,一品、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宜人,六品曰安人,七品、八品、九品曰孺人,其中一品至五品授诰命,称诰封,六品至九品授敕命,称敕封,如今陆璟为正六品,黛玉应为敕命安人。 只是册封妻、母亦非易事,要么为朝廷立下大功,要么皇上借此表示对官员的恩宠。 领头太监李芳道明来意后,陆璟忙摆齐香案,和黛玉一起接了圣旨,果然是皇后册封黛玉为六品安人的圣旨。 陆璟并黛玉行礼谢恩后,笑道:“有劳公公了,不知皇后娘娘还有何旨意?”说着不着痕迹的将一块玉佩塞到李芳手中。 李芳将玉佩拢在袖中,暗道陆璟上道,立刻满脸堆笑道:“呵呵,陆大人客气了,娘娘并无其他旨意,不过陆大人若是稍后便携尊夫人入宫谢恩,杂家倒可在向娘娘复命时,代为禀报一声。” , 陆璟点头道:“如此就多谢公公了,我和内子换了官服,便入宫谢恩!” 随后陆璟送走李芳一行人,回到府中看众人皆欢天喜地,心中一叹,进入内院。 虽然对入宫谢恩之事有些忐忑,但得到册封,黛玉心中亦极为高兴。 紫鹃、红苕几人亦是笑意盈面,一边伺候黛玉穿礼服,一边恭贺黛玉。 紫鹃心中喜意更甚,如今这般年纪,就得了六品,荣府的二太太这么多年也才是五品。 陆璟换好官服后,来到房内。 黛玉看到陆璟,立刻喜道:“夫君,妾马上就好了!” 说着又有些忐忑道:“夫君,我有些紧张!” “夫人不必担心,也不一定能见到皇后娘娘!”陆璟安慰道,若是皇后娘娘召见,肯定会提前派人来教导宫闱的相关礼仪,他们此次谢恩只是走个过场。 “这样吧,李嬷嬷、齐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这次让她们也一起跟着!” 黛玉闻言,心中稍定,李嬷嬷教导她时,也说起过宫中的礼仪,只是要见皇后娘娘,让她有些紧张。 收拾好后,陆璟和黛玉乘马车驶向皇城,期间李嬷嬷和齐嬷嬷一直教导见了皇后娘娘该如何见礼,如何回话等。 及至宫门口,两人通报来意,两刻钟后,黛玉被几个宫女接走,李嬷嬷、齐嬷嬷随行。 陆璟则未得到召见,元雍帝只派来了一个太监,让他在宫门外谢恩便可。 陆璟遵旨而行,随后在宫门外焦急的等候黛玉,时而思考皇上册封的因由,时而担心黛玉在宫里会遇到什么麻烦。 约有半个时辰,黛玉三人出宫,陆璟看黛玉的神色不是很好,便说道:“回家再说!” 一路无话,及至回府,陆璟方问道:“夫人见到皇后娘娘了?” 黛玉摇头道:“没见到,只是在中宫外谢了恩,倒是见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直在拉着我说话!” 陆璟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贵妃娘娘的意思,我的册封似乎和她有关!”黛玉有些忧心道,并不想让自己夫君和后宫扯上关系。 陆璟抚摸着黛玉微蹙的眉头,笑道:“没事的,夫人不必忧心,你把你们两人的谈话和我说一遍!” 黛玉随即将她和贾元的对话,告诉陆璟。 陆璟分析了贾元话里话外的意思,基本上可以确定,应该是贾元求了皇上,皇上才下了这道册封的旨意。 贾元这么做应该还是想要拉拢岳父和自己,只是暂时猜不透皇上这么做的心思,按照自己以往的猜测,贾元应该不得宠才是,皇上为何会同意她的请求。 陆璟安慰黛玉一番,让她不必在意此事,不管如何,能得到敕封也是件好事。 黛玉闻言心中稍定,知道夫君在宽解自己,虽然心中仍有些担心,但神色轻松了许多。 随后陆璟去处理府中这几天挤压的事,以及准备明天的回门礼。 黛玉则招来了后宅的管事陆东家的,准备正式上岗。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黛玉归宁(上)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东家的向黛玉行礼问好后,拿出一份名单交给黛玉。 “这是府里的人员名单,早几天大爷就让奴婢们整理出来了,就等着大来呢!” 黛玉接过名单后,仔细的看起来,如今陆府一共有四十二个下人,加上自己带来的八人,一共有五十人。 其中齐嬷嬷、吴泽、陈绩三人为供奉,并未算在内,英莲也未算在仆从中。 “这里边有多少家生子,多少是买来的,家都是哪里的?” “回大的话,这里边一共有二十六人是家生子,其他都是从扬州那边带来的,都是从小就买进府的。” “凡是家在南边的,大爷进京时,便都安排进江南那边的铺子里了!”陆东家的回道。 林黛玉点点头,继续问道:“都有哪些成家的?” “年纪大的都成家了,府里的几个管家、账房、管事除了陆炼,陆从,陆五,姚立四个,其余的都成家的,府里其他小厮杂役护卫成家后,一般都会安排到府里的庄子,铺子里。”陆东家的回道。 林黛玉闻言后,陷入思索,知道夫君将府里这份名单交给自己,一是让自己更好的管家,二是如今自己新嫁入府,正是施恩或者立威的好时机。 思忖片刻后,黛玉说道:“烦请陆大娘安排下去,这个月以及下个月府里每个人的月钱,都加一倍,再给每人再添置两件新衣,算是我给大家发的喜钱。” 陆东家的听了心中欢喜,忙奉承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大心善贤惠,这个消息传下去,府里还不人人感恩戴德,说大是活菩萨。” 黛玉深知恩威并重的道理,笑道:“我毕竟新进府,总不能让人觉得我是个不近人的主子,不过那些小丫鬟、小厮正是调皮的年纪,陆大娘也得好好的看着,莫惹了什么乱子才好。” “大放心,府里规矩严,她们也闹不出什么乱子!”陆东家的忙回道。 虽然大说起话来和风细雨的,但就这份雍容淡然的气度,就能看出大底气十足,做起事来自然气定神闲。 “陆大娘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听夫君说,陆大娘不仅办事爽利,事事精细,也是个有福的,如今也是儿女双全。”黛玉笑道。 陆东家立刻眉开眼笑道:“哪里当得大爷和大称赞,都是大爷提拔,托大爷和大的福,我们才有的今天,府里对我们下人的好,我们都时刻铭记的,只能尽心尽力的服侍主子,才能报答万一。” 随后黛玉又问了府里的一些琐事,便让陆大娘子退去。 夜里,陆璟和黛玉同共枕。 陆璟看黛玉面有忧虑,知道她是想着明天的事,劝说道:“玉儿不用忧虑,明天就能见到岳父大人了!” “也不知道这几天父亲如何了,家里的人伺候是否用心?”黛玉忧心道。 “等明天过后,也没那么多规矩了,你什么时候想岳父了,直接回去看望就是,就是天天回去也没事的!”陆璟轻抚着黛玉的躯说道。 “等明天见了岳父,我和岳父商量一下,看看能否从园子里打通个小门,这样你来往也方便!” “嗯,黛玉谢夫君怜惜!”黛玉动道,女子婚后若无娘家人来接,是不能轻易回娘家的,一生能回几次就不错了,夫君竟然为了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 陆璟安慰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岳父大人能把你许配给我,又把你教养的这么好,于于理我都该感谢的,更何况岳父大人也是我的老师,自然不需要那么多规矩。” “嗯!”林黛玉心好转,低声应道。 “对了,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之前给二叔去信,二叔也同意了,现在想问问你的意见!” 黛玉好奇道:“什么事?” “将来若是咱们有了第二个儿子,我想着就把这个儿子过继给林家,你觉得如何?”陆璟问道。 黛玉闻言,躯微颤,林家断嗣一直是父亲的心病,如今夫君能够做出这个决定,让她如何能不感激。 眼眶有些湿润道:“夫君对黛玉的义,黛玉实在不知该如何…!” 陆璟握住黛玉的柔荑,打断了她的话:“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以后千万别再说这些傻话了!” “再说我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不过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以后还要辛苦夫人了。” “夫君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本就是黛玉的本份!”黛玉说着,主动搂着陆璟亲吻起来。 两人唇齿相连,舌头相缠,琴瑟和鸣鸳鸯配,一夜风流说不尽。 第二天卯时初刻,陆璟和黛玉夫妻二人,便早早的起,梳洗妥当。 陆璟看黛玉从早饭时,便有些心不在焉,便决定早点出发。 辰时三刻,两人带着礼品,到达林府。 林府的下人早已在门外等候,众人皆是满心欣喜的喊着姑爷和姑娘,随后将陆璟和黛玉二人引到林府正堂。 林如海一早便在家等候,这几天来他还未接受黛玉出嫁的事实,总是下意识的问起黛玉起了没,吃了没,为何还不来问安等事,直到边的丫鬟多次告诉他,姑娘已经出嫁了,他才恍然原来黛玉已经嫁人了。 陆璟和黛玉恭敬的向林如海行跪拜大礼,陆璟恭声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黛玉拜见爹爹!”林黛玉亦同声说道。 林如海自两人进来,眼睛便一直盯着黛玉,见黛玉气色红润,便放心下来,温声道:“免礼!” 陆璟将黛玉扶起来后,黛玉看到父亲精神不振,满是担忧道:“爹爹这几天可安好?” “玉儿不必担心,为父很好!你们也坐下吧!”林如海温和道。 陆璟扶黛玉坐好后,坐到黛玉边,看林如海气色确实不胜往昔,关心道:“岳父大人万望保重体,我和黛玉还等着您抱外孙呢?” 林如海闻言脸上浮现出几缕笑意:“那你们小夫妻可要多努力了!” 林黛玉听了面色羞红,温柔的瞪了陆璟一眼,便羞涩的低下头。 陆璟轻轻握住黛玉的柔荑道:“我和玉儿商量好了,若是有了第二个孩子,便把他过继到林家,来继承岳父大人的香火!” 林如海神一震,极为惊喜的问道:“怀瑾此言当真?” 他原本就想和陆璟商议此事,只是想到陆家大房如今也就陆璟一根独苗,便未主动提出来,打算先问问两人的想法,没想到陆璟却主动提出了此事,顿时喜出望外。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四十七章 黛玉归宁(下) - 红楼翰墨 - 翡瑜 “自然是真的!”陆璟笑道,“还望岳父大人保重好身体,想来用不了多久,岳父大人不仅能抱上外孙,还能抱上嫡孙。” 林如海欣喜的看向黛玉,见黛玉含羞点头,大笑道:“哈哈,好,好,你们放心,为父自会好好调理身体,争取等到那一天!” “若是岳父大人用心调理,长命百岁自是不成问题,到时候若能亲自教导,也能享受一番天伦之乐!”陆璟劝说道。 担心林如海因黛玉出嫁,心境发生了变化,因此拿此事劝说,让他心里好有个念想,也能活的更久。 林如海自然明白女婿的意思,因此安慰两人道:“呵呵,你们放心,为父自然不会辜负了你们的心思!” “如此就好!”陆璟点头笑道。 “岳父大人不必感怀,咱们两府只有一墙之隔,我打算在花园内开一个小门,这样一来,玉儿便可随时回来。” 黛玉忙附和道:“是啊,爹爹,两府来往甚是方便,如今女儿只是换了一个住处罢了。” 林如海感激的看了陆璟一眼,点头同意了此事。 随后有些感慨道:“怀瑾,玉儿交给你,如今我是彻底的放心了,为师现在越发庆幸当初收了你为弟子。” 陆璟笑道:“此事亦是小婿之幸,说起来还要多谢岳父大人能够将玉儿许配给我,玉儿温柔体贴,贤惠能干,府里人人称赞。” 陆璟说着满是爱意的看向黛玉,黛玉亦心有所感,深情对望。 “呵呵,能看到你们琴瑟和鸣,和和睦睦,我也能放心了!”林如海极为欣喜道。 随后三人又聊些家常,及至午时初刻,林如海便命人摆饭。 本来归宁需要请些亲戚,只是林如海不想请贾家,因此这场归宁宴只有他们三人。 黛玉不时为林如海和陆璟执酒把盏,夹菜添饭,尽显贤妻本色,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午饭后,陆璟和黛玉陪着林如海在园子里散步遛弯。 陆璟问道:“岳父大人,小婿是否需要带着玉儿去贾家拜会老太君?” “大可不必,过年时使人送些年礼即可,平常也不必来往!”林如海明白陆璟的意思,直接斩钉截铁道。 黛玉听父亲说的如此决然,便打消了要去拜见外祖母的念头。 行至稼轩斋,趁着黛玉沏茶的工夫,陆璟将昨天黛玉获得敕封的事情,告诉林如海。 两人随即低声讨论起此事,及至黛玉回来,两人忙说起别的事情。 陆璟和黛玉在林府一直待到日头西落,因新婚的第一个月不能空房,林如海也未留陆璟夫妻二人。 夜幕沉沉,林如海独自待在书房,思考过继子嗣的事情,因担心自己的身体无法撑到那一天,便想着提前将诸事都安排好。 林家五代列侯,累世为官,又是四代单传,积累了丰厚的家产,这些家财有一部分是给黛玉的,剩下的他原本打算捐给朝廷,希望皇上能看在他贡献家财的份上,对女儿有所照拂。 他虽然相信弟子不会委屈了女儿,但也不会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到女婿身上,只是如今有了过继之事,便只能重新制定计划了。 以后若要过继子嗣,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姑苏林家的宗族,打算趁着自己还在,尽可能的照拂姑苏林家。 至于皇上那边,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万一贡献了家财,皇上却换了人,那自己的一番苦心也会白费。 陆璟和黛玉回府后,黛玉便去了郭夫人处。 夜晚,陆璟回房后,看黛玉正坐在床边柳眉微蹙,便和黛玉并排坐在床边,将黛玉拥入怀中,问道:“二婶离京的时间定了吗?” 黛玉依偎在陆璟怀中,低声答道:“五天后启程,今天芷瑜妹妹帮二婶整理了行礼,又采买了不少京中的特产。” 郭夫人对她极为疼爱,她对郭夫人亦有种孺慕之情,因此对郭夫人的离开,极为不舍。 “不必伤感,总要再见之日的,等二婶离开后,府里就你最大了,一切都要你来操持了!”陆璟安慰道。 “夫君放心,黛玉会打理好一切!”黛玉郑重道。 陆璟看黛玉情绪低落,便笑道:“夫人这么温柔贤惠,精明能干,我自然是放心的!”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道:“夫君切莫在夸奖黛玉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白天在父亲那里,我就不好意思了,幸好父亲不在意,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我!” “这也什么好笑话的,我说的都是实话!”陆璟抚摸着黛玉的秀发说道。 “夫君别再夸我了,黛玉会努力成为夫君期待的样子!” “你现在就是我最期待的样子,不必为了我或者谁,刻意去改变,只要你每天都能过的开开心心的就好。”陆璟捧着黛玉的小脸,认真的说道。 “能陪着夫君身边就是黛玉最大的快乐!”林黛玉动情道,说着将头埋在陆璟的胸膛中。 良久黛玉仰头道:“今天二婶还说起芷瑜妹妹,今年芷瑜也十三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二婶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陆璟沉吟道:“我不主张妹妹早嫁,还是等芷瑜开笄后再说吧,!” 黛玉点点头,她和芷瑜情感深厚,也不舍得芷瑜那么早嫁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就寝休息。 其后几天,先是陆氏宗族的人陆续离京,随后郭夫人亦启程离京。 陆璟自婚后第四天,便重新回归每天到翰林院打卡上班的生活。 自黛玉出嫁后,史老太君就颇为生气,本以为黛玉归宁的时候,林家会派人来请贾家充当黛玉的娘家人,参加黛玉的归宁宴,可谁知林如海竟然丝毫没有知会贾家。 且黛玉成婚都十来天了,也没来贾家拜见,陆林两家竟然都未拿贾家当娘家人。 老太君心中暗骂林如海将黛玉教佐了,不跟贾家亲近了,若她女儿还活着,黛玉归宁时,怎么说也得到她这个外祖母跟前拜见。 更让史老太君烦躁的是,前天宝玉竟被烫伤了脸,昨天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说宝玉这是邪祟撞客之灾。 她便让马道婆在大光明普照菩萨面前供奉了海灯,为宝玉祈福消灾。 史太君这边正自糟心,突然听到外边一个丫鬟喊道,“老太太不好了!” 史太君闻言便破口大骂:“作死的下贱胚子,净咒我死呢,给我拿出去打死!” 鸳鸯忙在旁劝道:“老太太别生气,小丫头不会说话,兴许是出了什么事,一时心急,奴婢这去问问。” 看老太太没有反对,鸳鸯便出了暖房,来外间询问情况。 少顷,史太君看鸳鸯神色着急的进来,担心府里出了什么事,忙问道:“是谁出了事?” 鸳鸯急忙禀报道:“是宝二爷和琏二奶奶。” 看老太太神色焦急,也未等老太太再问,便快速说道:“今个儿宝二爷本在房里待着,一时口内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这会正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丫鬟们正没个主见,琏二奶奶又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园子里现在闹成一团乱麻,园子媳妇丫头都唬的慌乱,就差人来报老太太。” “快,快,去园子里!”史太君一听到宝玉出了事,再也就坐不住了,忙让丫鬟们扶着往园子里去,口中不停的喊道:“我苦命的心肝儿啊,让哪个邪祟给冲撞了。” 史太君一行还未走到大观园,便有丫鬟来报,说周瑞家带着几个婆娘将二人的刀夺了下来,如今抬到了房里。 史太君到时,只见王夫人、史湘云、薛宝钗几个唬的身体发颤,平儿、丰儿、袭人等丫鬟哭的泪天泪地。 贾政、贾赦、贾珍等人听到这事,也赶到园子里,心中都有些犯难,顾了这里,丢不下那里。 薛蟠比贾府的诸人更忙十分,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宝钗被人瞧见,知道贾珍素来喜欢在女人身上做功夫,因此忙的十分不堪。 众人看老太太到了,立刻有了主心骨,便七言八语的献上建言,有的说请端公送祟,有的说请巫婆跳神,有的又荐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 史太君心里也是一阵发慌,忙打发人都去请来。 及至日落时分,贾府尝试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竟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次日王子腾家,史侯家,邢夫人弟兄辈以及贾府各亲戚眷属都来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只是总不见效果。 贾宝玉、王熙凤叔嫂二人愈发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浑身像火炭一般滚烫,口内不停的胡言乱语。 到夜晚间,那些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上前,史太君便命人将贾宝玉、王熙凤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夜间派贾芸带着小厮们挨次轮班看守。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干哭。 贾赦、贾政唯恐哭坏了贾母,也日夜守着,这两天整个贾家阖府上下闹的人人慌乱不安。 贾政见贾赦各处寻僧觅道,也不见效,心中越发烦躁,便劝阻道:“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阻,他二人之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无效,想来天意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 贾赦听了此话气的狠命的瞪了贾政一眼,便不再理会他,仍是百般忙乱,到处请医问药,只是都不见效果。 陆璟和黛玉自两人出事的第二天,便知道了此事。 黛玉有些犹豫,想要去贾府看望二人,但又担心会给父亲和夫君带来什么麻烦,因此便来问陆璟的意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夫妻打赌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一直在等待着此事的发生,这些年若非一直未寻到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踪迹,他早就想会会这两人了。 知道黛玉的想法后,便劝阻道:“玉儿不必去探望了,依我看不出两,他们二人必定安然无恙。” “夫君何以如此笃定?”林黛玉有些好奇道。 “因为你夫君我能掐会算,早就算出他们二人命中有此一劫!”陆璟故作高深道,王熙凤、贾宝玉出事的第二天,他便派人捉了贾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不仅知道了马道婆暗害两人的手段,还审问出了当年王夫人暗害贾敏的一些线索。 “夫君莫要玩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此事?”林黛玉并未相信陆璟的话,而是若有所思的问道,以前就从父亲那里听过夫君的本事,当年自己在贾家时,夫君便对贾家的事了如指掌,如今能提前知道什么消息,也不稀奇。 陆璟看黛玉不信,轻笑道:“既然夫人不相信,不如咱们就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黛玉来了几分兴趣。 “为夫已经算到,两天后会有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士到贾府治好他们二人!”陆璟笑道。 黛玉闻言,心中越发好奇,美眸仔细打理陆璟一番后,说道:“记得爹爹说过,我三岁时,有一个癞头和尚要化我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我,只怕我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听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 “夫君说的癞头和尚可是这个人?” 陆璟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癞头和尚!” “那妾就和夫君赌了!”黛玉信心满满的笑道,当年癞头和尚说的疯言疯语一件也未应验,自己现在不仅体康健,还嫁了一个疼自己的夫君,由此可见,那癞头和尚也没什么本事。 “呵呵呵,那就定一下赌注吧,要是我赢了,夫人就…”陆璟将黛玉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起来。 黛玉闻言耳根子都羞的通红,尤其是想到避火图上那些图像,羞的彻底埋首在陆璟怀中,小手不客气的掐着他腰间的软,嗔道:“夫君怎么能说这么羞人的事?” 陆璟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忙抓住黛玉的小手,问道:“夫人也说说,要是你赢了,要为夫怎么做?” 黛玉替陆璟揉着她方才的掐的地方,忍着羞怯道:“要是我赢了,以后夫君就别让妾脚上再戴那两串铃铛了!” “我觉得戴着好呀,再说也是你自己先戴的。”陆璟抚着黛玉的玉背笑道。 黛玉闻言羞的又要去掐陆璟的腰,只是想到陆璟方才的神,改掐为捶,捶着陆璟的口,羞的说不出话来,婚期李嬷嬷教导自己时,说是闺房之乐,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羞人。 反正黛玉也赢不了,陆璟便点头笑道:“那好,既然夫人不愿,只要你赢了,以后就不戴了!” “嗯!”黛玉螓首低垂的声应道。 良久,黛玉重新恢复了斗志,继续问道:“既然夫君算到凤姐姐和宝玉会遭受劫难,不知能否算到是谁害了他们?” 陆璟笑道:“自然可以,待我算一算!” 说着闭上眼睛,装模作样的掐了几下手指,睁开眼,一本正经的道:“为夫耗费千年功力,已然算到是贾府二房的赵姨娘和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二人合谋所为。” 黛玉看陆璟如此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道:“夫君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夫人切不可妄语,此乃为夫依先天衍术推算而出!”陆璟仍一脸肃然的说道。 黛玉见此,忍着笑意,准备配合自家夫君演出戏,于是黛眉微皱道:“她们二人为何要害凤姐和宝玉?” 陆璟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黛玉蹙眉道。 陆璟闻言,躬唱了个喏道:“小生遵命!” , 黛玉见此,差点笑出声来,忙将小脸一肃,绣帕一甩,命令道:“还不快快道来!” “诺!”陆璟应道,随即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一说出。 几前,贾宝玉想要亲近一直与贾环相好的丫鬟彩霞,彩霞夺手不肯。 一旁的贾环素便嫉妒宝玉,见他和彩霞闹,虽不敢明言,却暗中算计,故意装作失手,将一盏油旺旺的蜡灯向宝玉脸上一推,想要用油烫瞎贾宝玉的眼睛,只是只烫坏了贾宝玉的脸。 王夫人大怒,将赵姨娘母子狠狠的责罚了一顿。 赵姨娘素便常怀嫉妒之心,不忿凤姐宝玉两个,只是不敢露出来,如今贾环又生了事,受这场恶气,虽然吞声承受,但已怀恨在心,又被马道婆几句话挑唆,便生出这场事端。 黛玉原本只当笑话来听,此刻见陆璟说的头头是道,心中竟不自觉的信以为真,柳眉微蹙道:“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陆璟见黛玉认真起来,也不再逗她,点头道:“她们二人出事的第二天,我便查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黛玉再次确认后,意识到夫君所说都是真的,心中有了几分寒意。 以前只是听李嬷嬷说过那些大家族中,后宅争斗常会用些私的手段,但从未经历过。 此刻荣府二房妻妾相争的事例却近在眼前,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这些手段虽极为不光彩,但可害人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 “夫君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陆璟感受到黛玉的紧张,将她轻拥入怀道。 自己所虑者,唯癞头和尚、跛足道人二人,如今还未见到两人,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至于马道婆此人需要交给林如海处理,赵姨娘可以当做一枚对付王夫人的棋子。 黛玉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未继续追问下去,既然夫君有了安排,自己只需相信夫君即可。 只是未过多久,突然想到方才打赌之事,立刻不依道:“夫君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事,竟然还拿此事和黛玉打赌,哼,之前的赌注作不了数。” 陆璟笑道:“我也没拿我知道的事和夫人打赌,那两人是否会出现,能否治好凤姐和宝玉,我也不知道,夫人还是有赢了希望的。” 黛玉半信半疑道:“真的?” “当然!”陆璟忙道。 最后在陆璟的极力保证下,黛玉方答应继续赌局。 陆璟刚露出胜利的微笑,看黛玉柳眉一竖,忙收敛笑意,严肃道:“虽说咒魇之事,真假难辨,我也一直防备着,但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以后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些暗的手段。” “夫君放心,我会小心的!”林黛玉神认真的点头道,看来是时候找英莲谈谈了,虽然自己了解英莲的,知道英莲万不会和自己相争,但后宅安定也是自己的职责。 想到英莲,黛玉无奈的叹口气,英莲算是自己的半个学生,自己也极喜欢英莲的子,只是没想到英莲会被夫君收入房中,虽然夫君一直未说此事,英莲也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但自己又如何察觉不到,只是不想说罢了。 想到此处,心中顿时感到有几分委屈,伸出小手,在陆璟腰间拧了起来。 陆璟骤然感到腰间一疼,想要阻止黛玉,只是看到黛玉神委屈,眼眶微红,心中一痛,忙抱住黛玉道:“玉儿心中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和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气坏了自己。” 说着抓住黛玉的手,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温柔道:“只要玉儿能够开心,尽管拧便是!” 黛玉急的掉了眼泪,忙挣脱陆璟的手掌,轻抚着刚才拧的地方,心疼道:“夫君以后切不可这样,黛玉并没受什么委屈。” 在陆璟的千般安抚下,黛玉虽未说出英莲之事,但心里极为开心,知道了夫君把自己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又对自己百依百顺,对英莲的事也没那么在意了。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翁婿计议 - 红楼翰墨 - 翡瑜 安抚了黛玉后,陆璟找到林如海,将赵姨娘、马道婆暗害王熙凤、贾宝玉的事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心中极为震惊,虽然他平素并不怎么相信鬼力怪神之事,但王熙凤和贾宝玉二人的事例近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随后陆璟将马道婆提到的王夫人曾暗害贾敏的事,也告诉林如海。 王夫人曾在贾敏的求子药方中动过手脚,当年贾敏和林如海成婚后,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心中有些着急,便向贾母求助。 贾母千挑万选,选了一个求子药方,让贾敏照单服用,只是王夫人暗中改了药方中一些药的剂量,致使药方非但无效,反而有避孕的效果。 林如海闻言,心中极为震怒,妻子当年求子的事他也清楚,妻子出于对岳母的信任,并未找人核对过药方,没想到竟然真被王氏暗中做了手脚。 想到在京那几年,他们夫妻一直无嗣,直到去了江南,换了药方,才有了黛玉,心中已经笃定,此事**不离十。 同时又想到妻子那几年一直神压抑,自己一直以为妻子是忧心子嗣,如今想来,恐怕妻子早就知道了此事,此刻深恨自己大意,竟然未察觉到妻子的心思,导致妻郁郁而终。 平复怒气后,林如海神极为冷静的问道:“你觉得马道婆所说是否可信?” 陆璟观察林如海神色,觉得他应该信了**分,如今问自己,应该只是想再度证实,便沉吟道:“马道婆虽然常出入贾府,但此事极为隐秘,若非是真的听到,否则不可能乱说,且她并不知道小婿的份,也不会故意说出此事来保命。” “这个马道婆在贾家深耕多年,有不少眼线,这次贾宝玉被烫伤,她第二天便到贾府,便是宝玉的妈李嬷嬷给她报的信!” 听到陆璟的判断,林如海眼中冷意更甚,此事虽然过去多年,已然无法证实,但从王氏对贾琏夫妇所用的手段,他心中已经认定,以王氏之狠毒,必然对自己妻子用过此手段。 断子之恨,无论如何都要让王氏付出代价。 陆璟见林如海冷静的有些反常,忙劝道:“岳父大人万望保重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我们无凭无据,王氏又是贵妃生母,贵妃关系到贾家的荣华富贵。” “若是贾家知道此事,不仅不会惩罚王氏,恐怕为了家族富贵和声誉,还要为其遮掩,何况如今王家势大,王氏有一个任九省统制的哥哥撑腰,贾家也不敢随意处置她。” 林如海神色冷然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此事若是传出去,不光贾家、王家的脸面受损,更会影响两家女儿的声誉,贾、王两家必然会竭尽全力的保护王氏。” 说着心中有几分悲意,妻已逝去多年,和贾家的分也所剩无几,贾家又怎会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而惩罚贵妃的生母。 陆璟对此话极为认同,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即便老太太再如何疼女儿,也不会为了此事而严惩王氏,更何况在贾母眼中,最重要的还是贾家。 “此事一定要瞒着玉儿,玉儿心思敏感,万不可让她知道了!”林如海突然神严肃的交代道。 陆璟亦神郑重回道:“岳父放心,小婿不会在玉儿面前露出破绽。” 林如海点点头,随即又语重心长的嘱托道:“你也要防备此事!” 陆璟明白林如海话中深意,肃然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自会保护好玉儿,不会让玉儿遭了谁的暗手。” 说完后,又劝林如海道:“此事过去多年,恐怕证据已极难查找,如今贾家、王家形势复杂,和宫里、宫外都有诸多牵扯,若是岳父大人认定了此事,要报仇还需徐徐图之!” “你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计较!”林如海不将陆璟牵涉其中,王氏后牵扯太广,万一作不当,便会影响到女婿的仕途。 陆璟想了想便将自己算计冷子兴的事,告诉了林如海。 , 冷子兴是周瑞的女婿,而周瑞夫妇又是王夫人最为倚重的臂膀,若是能除了这两人,即可打击王夫人,说不定还能从周瑞夫妇口中证实此事。 林如海闻言心中有些诧异,没想到陆璟早就谋划过此事,他此刻也无心探寻陆璟算计王氏的目的,只是点头道:“此事便依你之计,另外贾琏夫妇也是助力,还有那个赵姨娘,也可利用!” “如今贾家虽然看着繁花似锦,实则内部已然矛盾重重,外部又群狼环伺,我们只需推波助澜,静待贾家倒台的时机便可。”陆璟沉吟道。 即便没有自己插手,贾家也只有三年的光景,只是贾家的牵扯太多,能不动手还是尽量不动手为好。 随后两人一番计议,敲定接下来的行事计划。 诸事议定后,林如海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个马道婆?” 对马道婆这种披着佛家外衣的贼婆,他心中极为厌恶,不明白老太太为何会找这样的人当宝玉的寄名干娘,完全是引狼入室。 陆璟沉声道:“此人精于算计,又常出入勋贵世家,掌握了不少后宅私,若是留着终究是个隐患。” “既如此,就依你的主意吧!”林如海明白女婿的未尽之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陆璟的处理方案。 就在陆璟和林如海商议贾家之事时,林黛玉也将英莲召到房内。 英莲这些时一直躲着黛玉,此刻闻听黛玉召唤,心中有些紧张,不知道夫人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心中顿时平添了一股勇气,小心翼翼的摘下戒指,贴藏好,来到黛玉房内。 “英莲给夫人请安!”距离黛玉尚有四五步远,英莲便神色紧张的盈盈拜道。 黛玉忙起将英莲扶起,亲切笑道:“当初你和我学诗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怎么生分到这个地步。” “如今夫人是主人,英莲是奴婢,尊卑有别,英莲万不敢僭越!”英莲将姿态放的极低,借此表明无意和黛玉争宠,只要爷心里有自己,自己便万事不争。 黛玉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怜惜之意,将英莲拉到榻上,坐到自己边。 看到她眼中的怯意,心中怜意更甚,拉着英莲的手,感慨道:“想想当初在姑苏时,咱们姐妹在一处玩闹,读诗作画,开开心心的也没什么烦恼。” “英莲一直感激夫人的教导!”英莲想到当初跟着黛玉学诗的时光,极为感激道。 “我当初就说再见面要考教你来着,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正好今天我写了一首诗,也想考教你一番!”黛玉说道。 “请夫人出题!”英莲忙道。 黛玉开口吟道: 玉丛遥映碧影幽,笑傲群芳犹低头。 红消香断知谁继,嫁与东风去不留。 “你依我这首诗的韵,附和一首!” 英莲思忖未几,便说道: 群芳丛中碧草幽,不敢争自低头。 泪染轻匀心不改,全凭东风任去留。 黛玉看到英莲的诗,明白她的心意,叹气道:“你以后叫我姐姐吧!” 英莲闻言一惊,忙跪倒道:“英莲不敢,英莲若是有什么过错,还请夫人责罚!” 黛玉将英莲拉起,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没嫁过来之前,便是你一直服侍夫君,尽心尽力的,我心中一直感激你。” “我知道你对夫君的义,我也不是容不下人的子,你若是真心实意着夫君,我自会成全你!” 英莲感受到黛玉话中的真诚,心中极为感动,忙跪拜道:“英莲谢夫人的疼,以后英莲什么都听夫人的。”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五十章 初会僧道 - 红楼翰墨 - 翡瑜 夜晚陆璟回房,看黛玉正坐在床边翻书,便轻轻的坐到黛玉身边。 “爹爹可还安好?”黛玉放下书册,轻声问道。 陆璟点头道:“岳父大人气色不错,就是有些想你,时不时问起你!”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靠在陆璟怀中,语气如常的问道:“夫君准备什么时候纳了英莲?” 陆璟闻言神色一僵,顿时明白下午时,黛玉为何会露出委屈的神情。 对黛玉问的问题也有些措手不及,忙搂着黛玉道:“夫人勿怪,我正想等哪天就告诉你呢,若是夫人不高兴,怎么罚我,我都认下。” 黛玉轻声道:“妾身没有怪罪夫君的意思,我方才和英莲说过了,夫君不妨挑了吉日,纳英莲进门吧。” “不妥!”陆璟也不管是不是黛玉的试探,直接摇头拒绝道:“还是过一年半载再说吧,不能委屈了夫人。” 黛玉看着陆璟的眼睛,真诚的说道:“黛玉不委屈!” 说着心有还是有几分不舒服,忙低头掩饰。 陆璟见此,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感动,忙安抚道:“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妾身已经和英莲说好了,会好好相处,一同侍奉夫君!”黛玉抬起头,深情望着陆璟道。 陆璟凝视着黛玉的眼睛,温柔道:“我明白夫人对我的深情,亦明白夫人的心意,只是咱们才成婚几天,我就纳妾,以后府里的人会怎么看你,这事还是听我的!” 黛玉想想也是,自己确实考虑不周,便说道:“只是这样一来就委屈了英莲,夫君把英莲派给黛玉吧。” “夫人怎么糊涂了,现在是你掌家,家里的丫鬟都是你的,如何安排她们,全凭夫人做主!”陆璟笑道。 “还有悠夏、清秋两个,她们跟了我多年,一直尽心尽力的,夫人问问她们的意思,若是想嫁人,就送一份丰厚的嫁妆。” “黛玉明白夫君的意思,会安排好她们的事!”黛玉点头道。 随即想到自己的四个陪嫁丫鬟,除了雪雁还小,紫鹃已经十八了,红苕和香巧也十六了,都该嫁人了,也该考虑她们的婚事了。 陆璟心中有愧,对黛玉更加温柔体贴,黛玉体会到夫君的爱意,心中的委屈亦随之消散。 三月二十日,王熙凤和贾宝玉两人躺在床上,气息越发微弱。 贾府阖家上下无不惊慌失措,都说没了指望,忙着将他二人的后事的衣履都治备下了。 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几人,比贾府其他人哭的更加伤心,赵姨娘,贾环等人心中则是暗喜。 三月二十一日早晨,贾母,王夫人等人正围着宝玉哭时,只见贾宝玉睁开眼说道:“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收拾了,打发我走吧。” 贾母听了这话,如同摘心去肝一般,悲痛不止,声泪俱下的喊着宝玉的名字。 赵姨娘心中暗喜,在旁边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里也受罪不安生。” 赵姨娘话还没说完,贾母便照她脸上啐了口唾沫,大骂道:“烂了舌头的混账,谁叫你来多嘴多的,你怎知他在那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咒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了。” 贾母说着连其他人也一起骂了进来:“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里要不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吓破了,见了他老子像个老鼠避猫似的。都不是你们这些**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哪一个我也饶不过!” 贾政在旁听了贾母的这些话,心里越发难过,便喝退了赵姨娘,自己上来委婉劝解。 贾政正劝着,突然有人禀报说:“两口棺椁都做齐了,请老爷出去查看。” 贾母听了,更如火上浇油一般,大骂道:“是谁做了棺椁?都给我打死,谁敢说了不好了,通通给我乱棍打死。” 贾政等人喝退回话的人,忙上前劝解贾母。 贾母一时怒气难平,指着贾政,贾赦等人也骂上了。 贾母正闹的天翻地覆,不可开交时,隐隐听到木鱼声响起。 贾府众人听到外边传来:“南无解冤孽菩萨,哪里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都能医治。” 贾母,王夫人听见这些话,那里还耐得住,也顾不上再骂贾政几人,忙命人去将说话的人请进来。 贾政虽不相信,但不好违逆贾母之言,只是心中也存了七八分疑虑,他们在如此深宅,如何能听的这样真切,忙命人去请进来。 贾琏忙自告奋勇的去请人,未多久便引着两人进来。 众人举目看去,只见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一个满头生疮,一个两条腿长短不一,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但见两人眼神蓄光,嘴角带笑,神色淡然,觉得两人应该是有些本事。 贾政见两人进来,忙问道:“二位道友在哪座庙里清修?” 癞头和尚笑道:“大人不须多话,只因闻听府上有人遭灾,故特来医治。” “倒有两个人中邪,不知你们有何符水?”贾政问道。 跛足道人笑道:“你家现有希世奇珍,如何还问我们要符水?” 贾政听这话想到了宝玉的玉佩,便说道:“小儿落草时虽带了一块宝玉下来,上面说能除邪祟,谁知竟不灵验。” “你们哪里知道那物的妙用,只因他如今被声色犬马所迷惑,故此就不灵验了。你且将取它出来,待我们持颂持颂,只怕就好了。”癞头和尚笑道。 贾政听到,忙将宝玉项上带的玉佩取了下来,并递与僧道二人。 癞头和尚接过玉佩,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经过了十四载。人生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自由自在。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被胭脂污了宝光。” 说完后,又摸弄一番,便递于贾政,继续说道:“此物已灵,不可亵渎,悬挂于卧室上槛,将他二人安在一室之内,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复旧如初。” 癞头和尚说完,便携手跛足道士扭身便走,贾政还欲说话,这两人也不再理会,径直出门去了。 陆璟一早便等在贾府门外,看到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进入贾府,未及一刻钟就出来了,知道两人已经完成公干,深吸一口气,便追着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一路出了宁荣街。 看到所行之地,越来越僻静,陆璟心有所感,恐怕这两人有意引自己到此,心中有些担心这两人会不会借机干掉自己,正欲出声喊住两人,却见这僧道二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陆璟强自镇定下来,望着这对特殊组合,看两人没有干掉自己的意思,便想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癞头和尚大有深意的看了陆璟一眼,率先开口道:“施主不必再追了,你如何行事我们不会干涉,至于你心中的疑惑,待诸人劫满,自会有人为你解答。” 跛足道士亦摇头道:“时机未到,强求不得。” 话音刚落,两人便穿墙过巷,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璟愣在当场,心中极其复杂,颇有叶公好龙的感觉,未见时,一直想着如何面对二人,问哪些问题,可见面后,自己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两人便消失了。 不过听到两人的话,收了英莲,娶了黛玉的那点忧虑也彻底消散,同时意识到这个世界果然没那么简单,或许太虚幻境真的存在,只是多了自己这个变数。 一直跟在陆璟不远处的吴泽和陈绩,看到和尚、道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忙来到陆璟身边,一脸惊奇的望着陆璟。 陆璟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既然有人将自己送到这里,总会有揭开谜底的那一天。 随后看到吴泽和陈绩两人惊讶的神情,笑道:“无需惊讶,只要跟着我,以后这种事都会司空见惯,说不定哪天我还能带你们飞升仙界!” 吴泽和陈绩对视一眼后,同时点点头,心中越发坚定地跟在陆璟身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宝玉显灵 - 红楼翰墨 - 翡瑜 荣国府这边,自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二人离开后,贾母、王夫人等人也无其他办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按照和尚和道士说的,将王熙凤和贾宝玉安置在王夫人卧室之内,将那块玉悬于正门上。 王夫人亲自守着,不许别人进来。 贾政虽然觉得此举甚是荒唐,但无奈贾母做了决定,他也无法违逆,只得任由他们胡闹,将心思全部放到贾兰身上。 贾家众人虽说按照那僧道所说的做了,但心中仍难以安定,俱是忧心不已。 不曾想时至晚上,王熙凤和贾宝玉竟然逐渐醒来,一醒来两人便口中喊饿。 贾母和王夫人瞬间大喜,忙命人熬了米汤,喂于宝玉,凤姐二人。 两人吃了,精神逐渐好转,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人也放下心来。 陆璟回到家中后,黛玉已经知道了贾府的事情,一双美眸,不住的打量着陆璟,极为好奇道:“夫君快告诉妾身,你是如何得知会有一僧一道为两人看病的?” 陆璟笑道:“夫人若是愿赌服输,我便告诉你!” 黛玉羞的捂着脸道:“不说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了呢!” 及至晚上,两人躺下后,黛玉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又问起此事。 陆璟看黛玉面带娇羞,艳若桃李,心中大喜,忙在黛玉耳边低语道:“那一僧一道一路行来并未遮掩行踪,我早几日便探听到这个消息。” 黛玉闻言横了陆璟一眼,眼中秋水盈盈,知道上了夫君的当,便想转身睡去。 陆璟将黛玉扳了过来,笑道:“夫人别想着耍赖!” 黛玉心中羞涩,索性将被子一蒙,缩在锦被中,最后被陆璟缠的无奈,半推半就,随了陆璟的意。 自此之后,两人越发情深。 陆璟每日从翰林院归来后,便形影不离陪着黛玉,两人日则同行同坐,夜则是同息同止,时而诗词相和,时而打情骂俏,越发言和意顺。 自僧道替通灵宝玉开光后,贾宝玉养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脸上疮痕亦消失不见,仍回大观园内居住。 王熙凤也养好了身体,比着平常越发精神。 事后,贾府众人越发觉得宝玉的那块玉并非凡品,也越发相信宝玉将来必然是个非凡的人物。 贾母、王夫人等心中高兴,加上前段时间因宝玉和凤姐之事,让贾家颇为丢脸,因此便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 林如海得知后,心情很是复杂,虽然和王夫人有仇,但也不想贾家阖族遭难,按理说这种事情遮掩还来不及,贾家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然还大肆宣扬出去,忙将陆璟喊到林府。 黛玉见父亲如此急切的召见夫君,心中担忧,也跟了过来。 林如海看到黛玉后,亦未将黛玉支走,有些事情黛玉知道了也好。 屏退左右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哼,贾家简直是找死,竟将此事宣扬出去,如今闹得众人皆知,京中亦是议论纷纷,恐有灭族之祸啊。” 陆璟也未想到贾家会如此愚蠢,事后不去追查到底是谁害了凤姐和宝玉,竟然去宣扬此事,皇室历来就对所谓的谶语异象忌讳不已。 本来大家对贾宝玉那块玉并未当真,但如今贾宝玉口衔通灵宝玉而生,生病犯冲又被通灵宝玉治好一事,已然得到证实,还闹得沸沸扬扬。 如今京中百姓议论纷纷,都在夸赞那块宝玉是仙家之物,可破邪免灾,提起贾宝玉也都说其来历非凡,将来必有大成就。 但几乎所有文官都在暗自嘲讽贾家,帝王为了让百姓认可自己是真命天子,才会编出日月入怀,紫霞漫天,衔玉而生之类的异象。 贾家身为勋贵,如今又是外戚,竟然也搞出个异象而生的儿子,这让皇上心里怎么想,何况现在皇权和勋贵对立,皇上对贾家只会更加警惕。 “岳父大人不必忧心,事情也未必会有咱们想象的那么严重。贾家如今也就政老爷一个人出仕,也只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 “而且贾宝玉是什么性子,想必皇上一打听就会清楚,贾家其实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估计也不会引得皇上过分猜忌。不过贾家毕竟份属四王八公一党,皇上应该会对贾家有些试探和防备。” “贾家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旁人!”林如海怒声道,幸好自己早就疏远了贾家,也将黛玉嫁了出去,否则连自己和黛玉都会受到牵连,随即想到皇上多疑的性格,恐怕自己多半会受到牵连,可能连女婿也不能幸免。 黛玉心思通透,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虽然她一直相信宝玉那块玉是真的,但众人只当是王夫人后宅争宠,编造出来的话。 只是如今牵扯到僧道,又经此一事,必然会引起皇室警惕,心中暗暗替贾家着急,更加替父亲和夫君着急。 “只怕皇上不会轻易放下此事,毕竟贾家现在也算是外戚!”林如海怒气难平道,历朝历代中均有外戚夺权的先例,本朝亦对外戚防范极严,眼下这种局势,又出了这档子事,恐怕牵连更广。 陆璟神色平静的点头道:“岳父大人说的不错,只怕贵妃在宫里的处境更加艰难了,若是无嗣还好,一旦有孕,恐怕就是她丧命之时。” “不错,贾家和京中诸多勋贵结盟,皇上和勋贵的关系本就不睦,对他们一直心存猜疑,一旦贵妃生下皇子,皇上心中难免会有其他想法。” “父亲,要不要提醒外祖母家?”黛玉忧心道,心中对于元春颇有好感,不想元春面临如此悲惨的遭遇。 “已经晚了,想必皇上心中已经有了警惕!”林如海担忧道。 看女儿只顾担心贾家,叹息道:“恐怕怀瑾的仕途也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黛玉闻言,顿时急了,也顾不得什么贾家了,忙道:“父亲,那该怎么办,夫君都是受了我的牵连!” 陆璟安抚黛玉道:“玉儿莫要担心,皇上顶多招我问问话,再说此事也未必是坏事。” “怀瑾有何良策?”林如海忙问道,心知女婿素来深谋远虑,必然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陆璟摇摇头,自己之前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身上,并未想到此事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不过知道贾家以后还会多次犯浑,倒不如借此事彻底向皇上表明立场,也省的以后被牵连。 “岳父大人,林家和贾家除了是姻亲,其实还有些别的牵扯!”当着黛玉的面,陆璟也未说的太明,只是稍微提醒道。 林如海闻言,顿时明白了女婿的意思,心中稍定,若皇上知道了林家和贾家有绝子之恨,恐怕不仅不会怀疑林家,还会助自己报仇,如此便可一举两得。 只是此时黛玉在侧,他们两个也不好商量此事,便点头道:“此事稍后再议。” 黛玉虽然不明白父亲和夫君在打什么机锋,但看到父亲神色安定下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有些好奇,父亲和夫君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三人又聊了几句,黛玉见自己在场,父亲和夫君难以畅谈,便主动离去。 黛玉走后,林如海脸带忧色道:“若是咱们主动告诉皇上林家和贾家的仇怨,恐怕皇上会更加疑心,反而会弄巧成拙。” 陆璟想了想道:“可以借忠顺王之手,让皇上知道此事!” “如何借?”林如海问道。 陆璟随即将忠顺王在贾家的眼线林之孝,告诉林如海:“只要林之孝知道了此事,忠顺王便会知道。” 正好贾芸这些时日,在贾府带着下人小厮,为贾宝玉、王熙凤二人守夜,和林红玉因手帕结了缘,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召见贾芸 - 红楼翰墨 - 翡瑜 裕华楼后院,陆璟招呼贾芸坐下后,问道:“听前些时荣府发生了一桩奇事?” “起来确实有些神奇!”贾芸忙笑着回道,随后将王熙凤、贾宝玉梦魇,以及被一僧一道救好的事详细讲述出来。 末了感慨道:“没想到那块玉竟真有奇效,看来是个宝贝不假,可见宝二叔生来便有大造化!” 陆璟笑道:“呵呵,是个宝贝不假,但对贵府而言恐非好事!” 贾芸心中一惊,忙道:“请大爷赐教!” 陆璟笑道:“自古异象皆出于皇家,这玉不投到皇家,却偏偏投到贾府,你现在还觉得是好事?” “实话告诉你,这事犯了皇上的忌讳,不祸及九族,你们这些旁支一个都跑不了!” “偏偏你们府上不知遮掩,还到处传扬此事!” 贾芸听后顿时吓的面色发白,唇舌打颤,再也坐不住,忙跪地拜道:“求大爷救救人一家!” 陆璟见此,将贾芸扶起,摇头叹道:“此事难矣!” 贾芸再三恳求,陆璟方答应尽力一试。 “你可知贾家为何会宣扬此事?”陆璟问道,以史太君的精明不可能想不到宣传出去的后果。 “人听是二太太让人将此事放出去,人猜测恐怕是二房想让宝二爷和琏二爷争爵位!”贾芸忙将自己知道的事出来,这些他常听贾琏抱怨,二房谋夺自己爵位的事,故而有此猜测。 陆璟闻言心中有些了然,王夫人放出此事,想要抬高宝玉的份,想必史太君等人也知道此事难以隐瞒,因此宣扬出去,将事摆到台面上,借此表明贾家并无不轨之心,或者是想以假乱真。 想明白此事后,心中暗自赞叹,不管怎么,贾家这步棋走的还可以,宣传出去确实比遮掩起来,更能让元雍帝放心。 贾芸看到陆璟沉默不语,心中有些忐忑,此刻深恨王夫人为了能让宝玉袭爵,连累整个贾家。 陆璟想了想道:“今找你来,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请大爷示下,只要人能做到,定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贾芸忙跪下表忠心道。 自从陆璟赠送宅院后,他便打定主意,跟着陆璟办事,以报答知遇之恩,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他更加坚定的要跟着陆璟。 陆璟笑道:“不必如此,只是让你帮忙打听些事!” 贾芸站起后,静立一旁,等待陆璟发话。 陆璟随即将王夫人暗害贾敏的事告诉贾芸:“你常出入贾府,打听消息也比较方便,看看能否搜集到些许证据。” 贾芸听后十分惊讶,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如此狠毒,和林家有这么深的恩怨,听到陆璟的吩咐又有些犯难:“人只是旁支,又是男子,平常很难进入内宅,也接触不到王夫人边的人!” “你在贾府和谁相熟?”陆璟有意引导道。 “只是和琏二爷相熟,和琏二爷边的厮也有些交!”贾芸忙道。 “你在内宅有没有相熟的丫鬟?”陆璟继续问道。 贾芸闻言顿时有些支支吾吾,片刻后方道:“倒是新认识一个丫鬟,不过她只是宝二爷边的一个三等丫鬟!” “看你神色,你似是对她有意?”陆璟故意问道。 贾芸被中心事,脸色有些发烫,忙解释道:“人和她刚认识没几,连话也没过几句。” 他已经打听到红是林之孝的女儿,而林之孝在贾府里掌着大权,未必看得上自己。 陆璟劝道:“你若是真看上了她,还是尽早将其赎出为好,免得将来受到牵连,听宝玉有些雅好,待在他边也未安全!” “这…”贾芸心中有些犹豫,又有些焦急,宝玉吃丫鬟嘴上胭脂的事,他自然也知道,若是能将红赎出来自然最好。 但如今还不知道红的心思,心中顿时有些犯难,只得借口道:“她毕竟是宝二爷房里的丫鬟,恐怕府里也不会轻易放人!” 陆璟笑道:“此事不难,你可以去求求你们府里的琏二!” 贾芸摇头道:“琏二只认钱不认人,求她恐怕更加难成!” “这倒未必,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陆璟随即将王夫人暗害贾琏、王熙凤夫妇的事告诉贾芸。 贾芸听后惊的几乎不出话来,对王夫饶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怪不得琏二爷一直抱怨二太太,原来有这个恩怨在。 “你看上的丫鬟是哪个,我听宝玉有几个丫鬟视若珍宝,轻易不会放出去?”陆璟问道。 贾芸犹豫片刻道:“她叫红,是府里管家林之孝的女儿,她爹未必看得上我!” “呵呵,你好歹也是贾府的主子,哪有看不上你的道理!”陆璟笑道。 “我看此事正好,她爹是荣府的管家,想必会知道些什么事,既然你出入内宅不便,不妨让她问问她爹,或者让她帮忙查探!”陆璟建议道。 贾芸点点头,觉得此事干系重大,需要先问明红的心意才能托付。 “这笔银子你拿着,不管是为红赎,还是打探消息都用得着!”陆璟着给了贾芸五百两银票。 贾芸忙推辞不受,最后在陆璟的强行命令下方收下。 贾芸拿着银票回到家,心中一直想着此事,顾不得休息,便借着探望贾宝玉的名义,来到荣府。 林红玉自从贾芸归还手帕后,心中一直想着此事,连来一直思绪恍惚,正在房内独坐,忽听窗外问道:“姐姐在屋里没有?” 林红玉往外一看,是本院的丫头佳蕙,便道:“在家里,你进来吧。” 佳蕙听了忙跑进来,坐在上问道:“你这一阵子心里怎么想的,依我,莫不如回家去住两,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就好了。” “什么浑话,我好好的,回家做什么!”林红玉道,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 佳蕙担心道:“这么下去也不是长法儿,吃不下也睡不好的,终究长不了?” “怕什么,还不如早死凉干净些!”林红玉道。 “好好的,怎么这些话?”佳蕙越发担心道。 林红玉有气无力道:“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事。” 佳蕙想了想点头道:“这也难怪,咱们这个地方比别处更难,就像昨个儿老太太因宝二爷病了这些子,跟着伺候的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宝二爷上好了,把跟着的人都按等级打赏。” “我们年纪上不去,我也不抱怨,像你怎么也不算在里头,我心里就不服了,袭人哪怕她全得了,我也不恼,良心话,谁敢和她比,别她素殷勤心,便是不殷勤心,也拼不得。可是晴雯、秋纹、碧痕、麝月几个,都算在上等里头,你可气不可气?” 林红玉安慰道:“也犯不着气她们,俗语的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还能守谁一辈子,不过三年五载,都各干各的去了,到时候谁还管的了谁?” 虽然话如此,但她知道秋纹、碧痕、麝月三个之所以会算到上等里去,恐怕和宝玉有些关系。 秋纹、碧痕、麝月几个常服侍宝玉沐浴,每次都要洗半才肯出来,还弄得满地是水,心中猜测,恐怕她们几个都被宝玉破了子。 两人正话间,媚人让人送来花样子,让红描出来,红想着笔被莺儿借走了,便出房去取。 出了怡红院,刚走至蜂腰桥门前,见坠儿引着贾芸过来。 贾芸一面走,一面向红示意,红看懂贾芸的意思,脸色有些羞红,本不想理他,只是见他神色着急,便接了坠儿的差事,带着贾芸去见宝玉。 贾芸将红拽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林红玉羞的不该如何是好,忙转离开,只是又将手帕拉在地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见忠顺王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无花无木却见,无波无涛可观河,千古忠孝节义汇,高低吟出悲欢合。 陆璟看着台上翩翩浅浅胭脂点点,迤迤逦逦唱腔绵绵,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上次去浙江前被忠顺王邀到西苑,今亦如是,回府途中再次被忠顺王的部下请到了这里。 想来忠顺王已然得了林之孝的消息,就是不知道忠顺王这次召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眼下忠顺王正在凝神听戏,自己唯有耐心的等待下去。 一曲终了,忠顺王仍沉醉在余音袅袅中,良久方开口笑道:“本王听你上个月娶了妻美眷,呵呵,大登科后登科,你倒是活的惬意。” “还请王爷恕罪,王爷份尊贵,下官当也未敢邀请!”陆璟神肃然的回道,忠顺王的态度倒比上次见面时好了很多。 “呵呵,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就不必了!”忠顺王摆了摆手笑道,“你也不必紧张,本王叫你来只是有些话要问你。” 陆璟闻言,起拜道:“请王爷示下!” “先不忙,坐下来话,浙江的事,你倒办的不错,完全出乎了本王的预料!”忠顺王夸赞道,原以为陆璟到浙江会栽个跟头,没想到陆璟竟能全而退。 “还要多谢王爷当的指点!”陆璟道谢后,依言坐下。 “本王倒没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忠顺王完不待陆璟开口,便继续问道:“你可还记得唐泽中?” 陆璟闻言,瞬间明白忠顺王就是自己一直在查的幕后势力,忙起拜谢道:“多谢王爷相助,若非王爷出手,下官恐怕早就在士林中除名了!” 忠顺王点头道:“本王只是觉得你有趣,便顺手帮了你一把,倒是没想到,本王瞧你了,你手下还有几个能人!” 陆璟闻言,心中暗道侥幸,幸好自己调查此事时,只是动用了府里的一点人手,察觉到不对后,及时收手,并未暴露多少实力,这才未引起忠顺王的怀疑,正想解释几句,却见忠顺王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别处。 陆璟顺着忠顺王的目光,看到刚才在台上表演的一个戏子正款款走来,只见其举步间如和风拂柳,腰肢轻摆,浓妆重彩间一汪清眸如水,一抹柳眉如烟,眉宇中似是锁着一丝浅浅的哀怨。 忠顺王笑着招手道:“哈哈,快过来!” 待此人拜见后,忠顺王介绍道:“他便是本王最疼的琪官,是上皇从内园赐出,赏给本王的。” 陆璟心中顿时一惊,忠顺王这句话似是有意在提醒自己,记得原书中也有交代,琪官是从宫里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竟是上皇赐给忠顺王的,怪不得上至皇亲国戚、王孙公子,下至京中名流,琪官皆交友广泛,连北静王也赠其贴的汗巾子,看来琪官的份也没那么简单。 “没想到他就是琪官,往里只是听琪官是京中的名伶优角,如今一见果然是段风流,轻音宛转,怪不得王爷如此疼。” “哈哈,那是自然!”忠顺王在琪官的上抹了一把,惹得琪官子妩媚一颤。 忠顺王见了,哈哈笑道:“去吧,换衣服再来见客。” 见琪官走远,忠顺王神一转,颇为严肃的问道:“本王听你娶的是荣国府的外家姐?” 这几因为贾家之事,皇上心中颇为紧张,深恐又是四王八公联合起来搞的什么祥瑞,因此便让忠顺王亲自调查此事,看看是不是水溶几个在背后谋划什么。 忠顺王调查多,并未发现水溶等人参与的迹象,只是贾家自己在唱独角戏,只不过随着调查的深入,发现了不少费解的地方,且不贾宝玉衔玉而生是真是假,那块玉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就是那僧道二饶来历和本事,就颇为蹊跷。 那僧道二人查无来历,不仅没有查到他们的度牒文书,也没查出两饶焚修庙宇,如今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他在调查时还发现贾家二房为了爵位,在算计大房,二房的那个王氏和林家也有一些恩怨,因此便招陆璟过来询问。 陆璟闻言神一震,知道正戏来了,忙认真回道:“回王爷话,微臣内子正是荣府老太君的外孙女。” 忠顺王眼眸微抬,继续问道:“你对月前贾家之事如何看?” 陆璟知道忠顺王想问的是那块玉,便回道:“想必是后宅妇人为了争宠,编造了那块玉的来历,以下官来看,贾家如此夸大此事,想必是二房对大房的爵位有些想法。” 忠顺王点点头,从贾家二房的行事来看,倒是有这种可能,继续问道:“你如何看当出现的僧道二人?” “下官听此事后,也去调查过此二人,只是并未查到什么,下官猜测,那二人应该和贾家或者是贾家二房有些联系。” 忠顺王对陆璟的这个猜测倒是有些兴趣,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贾家二房谋划了此事?” “下官也只是猜测,荣府叔嫂二人病的颇为蹊跷,好的亦颇为奇怪,他们处于深宅大院之内,府外的人很难对他们下手,因此下官猜测应是荣府内部的人所为。”陆璟点到为止。 忠顺王瞬间脑补了一番,贾家二房为了替贾宝玉树名,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也有这种可能!”忠顺王点头道,如今贾家正在上演二女争夫,那僧道二人曾去过薛家,送过什么海上偏方、金锁,什么金玉良缘,有可能是王家姐妹为了两家的婚事联合使的手段。 “听那二人也曾去过林家?” “正是,当年那二人要家岳送内子出家,被家岳赶了出去,现在想来和贾府二房的王氏脱不了干系。”陆璟回道,打算隐下僧道二饶神奇,将他们与王夫人关联起来。 忠顺王听到陆璟对王氏的称呼,心中一动道:“听林家自入京后和贾家颇为疏远,贾家怎么也是林家的姻亲,你岳父此举恐怕有违孝道吧?” 陆璟忙道:“不瞒王爷,并非家岳故意疏远贾家,而是此事涉及到当年的一桩因果,只因此事不怎么光彩,家岳难以启齿,这才让世人有所误会。” 忠顺王明知故问道:“我倒是有些兴趣,你且来听听?” “既然王爷问起,下官便坦言禀报了,此事起来和岳母有关。” 陆璟随即将贾敏未嫁时,和王夫饶矛盾,王夫人替换贾敏求子药方等事,娓娓道来。 忠顺王听后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便问道:“林大人可找到什么证据,若是有可交给本王,本王为林家做主?” 陆璟摇头道:“此事已过去了十几年,当年知道内的人,大多都不在了,家岳也是去年方从贾琏那里知道此事,还未找到什么证据,不过家岳正在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遗留的证据。” 忠顺王想到贾家二房算计大房子嗣的事,估计是贾琏发现了此事,告诉了林如海,如垂能对上了。 随即有些遗憾的摇头道:“那倒是可惜了,绝子之恨,若不能消解,想必林大人心里也极为苦闷?” 陆璟神哀叹道:“不错,内子也常为此事哭泣,只是王氏乃贵妃生母,家岳手中并无证据,也无法告到御前请皇上做主。” 两人话间,琪官蒋玉菡卸了妆,换了一件月牙长衫走了过来,对着两人拜道:“琪官拜见王爷,见过大人。” 忠顺王一把将琪官搂在怀里,指着陆璟笑道:“他可是去年的状元郎,诗才不凡,却极少有诗词流出,你若是得了他一首诗,保你名声更加响亮。” 蒋玉菡原本在忠顺王怀里微微挣扎,闻言后瞬间安静下来,眼中带着妩媚道:“不知琪官有没有福分得到状元郎赏墨?” 陆璟被琪官一双媚眼盯着,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恶寒,忙压下心中的不喜,笑道:“既然王爷开口,在下正好略有所感!” 蒋玉菡听了面有喜色,虽是王爷的面子,可能得到状元郎的诗词也是荣幸,忙拜道:“琪官多谢大人。” 忠顺王随即命人笔墨伺候,对陆璟见到琪官的表现颇为满意,陆璟一直神色如常,眼中清明,丝毫不见风月之色。 陆璟见纸张铺好,便提笔挥毫: 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 一颦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瞬休。 诸君漫登场好,曲部风流争相求。 今年欢笑复明年,莫忘曲散终白头。 忠顺王看了前四句叫了声好,可是看了后四句便默默的放开了蒋玉菡,感慨道:“台上悲欢独自唱,却忘终有曲终时。” 蒋玉菡看后泪水涟涟,只觉得这首诗道出他们伶饶悲苦,忙拜谢道:“琪官谢大人赐句。” 陆璟虚扶一把道:“快快请起,在下只是心有所感,倒让王爷见笑了。” “无妨,你岳父的事,本王已知,若是他能找到什么证据,你再来见本王,今本王就不留你了!”忠顺王兴致缺缺的道。 “下官告退!”陆璟辞别忠顺王后,径自出了西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凤潇林集 - 红楼翰墨 - 翡瑜 这些黛玉每都在书房等着陆璟准时回府,今左等右等不见夫君回来,心中有几分不安,便来到陆芷瑜处,一边和姑子漫不经心的着话,一边等待夫君归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听紫鹃来报大爷到家了,便想起离开。 陆芷瑜见此笑道:“我嫂子怎么心不在焉的,我还以为这坐垫上藏了针呢,原来是想着哥哥!” 紫鹃、洛梅、安兰几个丫鬟听到陆芷瑜打趣黛玉都掩面偷笑。 黛玉闻言脸色微红,声骂道:“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不出什么好话来,整口无遮拦的。” 随后又指着紫鹃几个道:“你们也别跟着偷笑,当心我扣你们月钱。” 陆芷瑜笑道:“嫂子真是越来越有当家太太的范了,你们快别笑了,当心你们给你们穿鞋。” 林黛玉笑道:“就是穿鞋也是先给你穿。” 陆芷瑜顿时露出可怜兮兮的神:“那我可得好好讨好嫂子了!” 黛玉嘴角含笑,正准备听听芷瑜出什么讨好自己的话,却见陆芷瑜神一转,笑嘻嘻道:“妹妹知道嫂子想去见哥哥,妹就不留嫂子了,嫂子快走吧!” 黛玉闻言笑容一僵,正还几句嘴,就被陆芷瑜笑着推了出来,神无奈的看了眼伶牙俐齿的姑子,便到书房寻找陆璟。 “夫君今晚归,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陆璟想了想,便将遇到忠顺王的事告诉黛玉,末了道:“和咱们猜的一样,皇上对贾家有了猜忌,要试探贾家了。” 林黛玉听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没有连累到夫君就好,夫君可知皇上会如何试探贾家?” “无外乎是试探贾宝玉罢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宝玉还要出事。” 陆璟并无隐瞒,想必忠顺王已经打听清楚了贾宝玉的,估计会用琪官去试探贾宝玉,如此看来琪官逃离忠顺王府只是一出戏罢了。 林黛玉闻言轻叹一声道:“二哥哥本是好的,只是被外祖母宠溺的太过了,至今仍不谙世事,就是苦了迎、探几个姐妹。” “既然起此事,不知夫人如何看待宝玉的婚事,如今老太君想把史姑娘嫁给宝玉,王夫人想把薛姑娘嫁过去,你觉得她们两人谁更适合?”陆璟饶有兴趣的问道。 林黛玉思忖片刻后道:“薛姑娘更合适吧,二哥哥无法立业,若是有精于世故的薛姑娘辅助,想来也能撑起国公府的门面。” 陆璟点头道:“我想着也是如此,王夫人是宝玉的生母,想必贵妃也会站在王夫人那一边,宝玉娶了薛姑娘也是好事。” 林黛玉赞同道:“如今贾家就剩下一副空架子,若是宝玉娶了薛姑娘,贾家的况也能有所好转!” “不助力,就是单从两人格上来,也是薛姑娘更适合。”陆璟继续道。 “夫君有何高见?”黛玉疑惑道。 “高见倒是没有,我在夫人面前只有浅见。”陆璟笑道。 黛玉媚的横了陆璟一眼,嗔道:“就知道耍嘴皮子逗我,那就你的浅见!” 陆璟笑了笑问道:“夫人可知如今史家的境况?” 林黛玉摇头道:“估计不怎么好,之前听丫鬟们过几句闲话,史家太太嫌针线费钱太多,都是自家人缝制衣服,湘云妹妹也经常熬夜做女红。” “夫人可是觉得史家虐待史湘云?” 林黛玉思忖片刻道:“想来是没有的,若是史家苛责湘云的话,她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子。” 陆璟点头道:“不错,史家虽不会多宠溺她,但也不会苛责她,但她和外人抱怨此事,给饶印象,仿佛史家虐待她一般。” “夫君这么也有道理,黛玉听了那些闲话,确实有这种感觉。” “实际上史家的钱财早就见底了,已然撑不起那么大的门面,如今史家并未维持什么脸面,不止史湘云要做女红,连他们的当家太太也要熬夜做针线。”陆璟道。 他调查过史家的况,原本史家的发展中心一直在京城,但如今忠靖侯史鼎和保龄侯史鼐都被元雍帝调出了京城,史鼎在长安,史鼐在平安州。 史家两房当家家主都不在京中,致使史家财政难以为继,基本上难以维持侯府的体面。 不过史家还算有些政治眼光,除了史湘云和贾家有些牵扯,史家已经刻意的和贾家保持了距离。 且史家主动开源节流,让京中的家人过这种苦子,颇有几分苦计的意味。 “史湘云虽有几分真烂漫,亦有些精明,但为人处事的格局并不高,以老太君的眼力,估计早就看了出来,如今只是拿她和薛宝钗打擂台,并不见得真要将她许给宝玉。” 原书中史太君彻底放弃史湘云,便是因史湘云宴客时用了薛家的银子,而未求助于她,让她在薛家面前丢了脸面,史湘云此举不仅打了贾家的脸,更重要的是打了史家的脸,从那之后,史太君便再没派人接过史湘云。 林黛玉闻言叹道:“湘云妹妹也是个可怜人。” 陆璟劝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夫人不必感慨。” 林黛玉听过到此句,心有所感,若非有夫君在,恐怕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叹息一番后,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默然片刻后,问道:“夫君怎么看薛姑娘?” “她倒是有些心机,也有些手段,若是个男儿,必然能撑起薛家,可惜只是个女子,只能限于内宅,不仅无法施展才华,还要受其兄所累。”陆璟对薛宝钗的境遇倒有些同。 “看来夫君是欣赏薛姑娘了?”黛玉看着陆璟,似笑非笑道。 陆璟一看黛玉吃醋了,忙讨好道:“夫人误会了,没有欣赏,只是评价而已,再她比着和夫人可差远了,夫人不但温柔善良,又机敏聪慧。” “哼,我就是个傻丫头,也没什么手段,只能被人耍的团团转。”林黛玉仍自不高欣。 “那是夫人不屑为之,要是真斗起来,两个她也不是夫饶对手。” “好啦,我不过是玩笑话,夫君也用不着刻意贬低薛姑娘,有些地方我确实不及薛姑娘。”黛玉听到夸赞,心中极为欢喜,随后从桌上抽出一张纸笺,笑道:“这是妾等夫君归来时写的半韵诗,就等夫君补全呢。” 陆璟闻言,笑着刮了下黛玉巧的鼻子,凝目看去: 蜀纸新裁鸳鸯帖,同心重绾菖蒲叶。 绛绡缕薄凝脂香,幻作衣间双蛱蝶。 这些他们夫妻二人常以诗词作和,一人写一部分,共同完成一首诗。 黛玉常拿此事和陆璟打赌,陆璟诗才不及黛玉,这些一直输多胜少,签下了不少城下之盟。 陆璟看后,无奈的摊手道:“夫人有什么条件就吧,这局我认输了!” “不行,写后方才作数,妾要赢得光明正大!”黛玉义正言辞道,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催促夫君赶快补齐下半韵。 陆璟思忖片刻写道: 一步横跨御柳街,海燕宾鸿归心牵 侬心思暮郎心似,星月流光相皎洁。 黛玉看后,展颜笑道:“句虽不佳,然心意足,这次就放过你了!” “多谢夫人!”陆璟笑道。 随后两人言笑晏晏的将这首诗收录进两人唱和之作的《凤潇林集》郑 时至五月,贾元让夏守忠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到贾家,叫贾母等人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平安醮,唱戏献供,并让贾珍领着阖族男子跪香拜佛。 贾元虽然在后宫,但从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已然觉察到贾家的危机,想要借此提醒贾家,自己无力护佑贾家平安,只能借平安醮为贾家祈求平安。 但贾家不仅未体会到贾元的深意,甚至搞成一场大型摆谱活动和宅斗现场。 贾元的旨意下达后,贾家为了借助皇权,提升自家威望,大力宣扬此事,打平安醮期间,几乎全员出动,乌压压的占了一街的车,前头的全副执事摆开,早已到了清虚观,后面的人还未登车。 当然贾家借势行动,也收获颇丰,五月初一,第一的平安醮,各路达官贵人都非常捧场,纷纷前来拜见,送礼示好,贾家着实收了不少好礼。 第一的平安醮,王夫人并未参加,主要是想借着元的势,提高自己在府里的威望。元以贵妃的份下达命令,连史太君都要带头去打平安醮,她却可以托大不去,无疑是向大家表明贵妃是自己的女儿,只有自己可以不用遵从贵妃的命令。 史太君自然看出王夫饶心思,因此只去邻一意思了一下,第二、第三便将此事交给王熙凤处理。 后两的平安醮只剩下王熙凤、尤氏等人参与,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一个都没去,贾母和王夫人是在相互斗法,而邢夫人则是心有怨气,贾元赏赐的端午节礼,连薛姨妈都有,竟然没有自己的份,且薛姨妈的份例和王夫同,心中对二房的不满更甚。 史太君和史湘云两人同样对贾元端午节的赏赐不满,薛姨妈和王夫饶份例等同,薛宝钗和贾宝玉的份例等同,这无疑是在抬高薛家的份,有为贾宝玉和薛宝钗指婚的意味。 史太君暗自伤心,元自就养在她膝下,如今竟然偏心王夫人。 同时对王夫饶手段颇为不满,竟然借张道士之口,替宝玉和宝钗亲。 史湘云独自垂泪,自感和宝玉的婚事无望,心灰意冷之下去找宝玉告别,想要回史家去。 贾宝玉舍不得湘云离去,便拿出从张道士那得的麒麟,起两饶麒麟能配成一对,哄得湘云转忧为喜,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宝玉挨打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五月初四,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觉,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也有些神情恍惚。 贾宝玉轻轻走到金钏儿跟前,将她耳上带的坠子一摘,金钏儿忙睁开眼,见是宝玉,便笑了笑。 贾宝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这么着?” 金钏儿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此,便有些恋恋不舍,悄悄的探头瞧王夫人合着眼,便将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向金钏儿口里一送。 金钏儿并不睁眼,只管噙了。 贾宝玉上来拉着她的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吧。” 金钏儿只是笑而不答,贾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你。” 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贾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 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 贾宝玉见王夫人起来,忙一溜烟的跑了。 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 王夫人仍怒气盈面,无论金钏儿如何磕头哭求,执意将金钏儿赶了出去。 金钏儿回家没两天,自觉无颜面苟活,便投井而去。 薛宝钗从袭人那里得知金钏投井的事后,便来到王夫人处,见一屋子里的人都跪在那里,王夫人脸色难看,忙施了一礼,悄悄的坐在一旁。 王夫人摆手让丫鬟们都出去后,问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从园子里来的。”薛宝钗低声道,前几天从贵妃赏的礼物中得了暗示,见婚事有了着落,心中稍定,便想要多讨好王夫人这个未来婆婆。 “可见到了你宝兄弟?”王夫人问道,她刚从几个丫鬟那里听说了府里的传言,说宝玉淫辱了金钏儿,致使金钏儿投井,心中大恨,不知是哪个下贱的人在污蔑宝玉。 “来之前刚见过,他出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薛宝钗回道,想要从王夫人的神情中判断,宝玉和金钏儿的事是不是真的。 王夫人面带忧色的问道:“你可听到一桩奇事,金钏儿那丫头突然投井死了?” 虽然早已打听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薛宝钗仍是装作不知的回道:“这也怪了,怎么好好的就投井了?” “几日前她把我的一件东西给弄坏了,我一时生气,就打了她几下,撵了出去。我只说晾她两天,还叫她回来,谁知她气性这么大,就投井死了,如此一来,倒成了我的罪过。”王夫人说道。 虽然在她眼中是金钏儿勾引了宝玉,但此时府里有人污蔑宝玉的名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当天的事说出去。 薛宝钗劝道:“姨妈是个慈善人,你固然是这么想,可依我看,她并不是赌气投的井,多半是在井边玩耍,失足掉了下去。她们这些丫头在府里都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去各处玩玩逛逛,一不小心便出了事。再说她一个丫鬟哪有这么和姨妈生气的道理,纵然生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不值得可惜。” 王夫人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还是你看的明白,不过话虽如此,到底让我心里不安。” “姨妈不必如此,倒不如多赏她几两银子,一来求个心安,二来也算尽了主仆情义。”薛宝钗建言道,心中判断府里的传言多半是真的,对宝玉的印象有些下降。 王夫人点头道:“刚才我已经赏了她娘五十两银子,原想着再把你妹妹们的新衣服拿两套给她妆裹,可巧都没做什么新衣服,我便叫裁缝赶制了两套给她。” “还是姨妈心善。”薛宝钗赞道。 “要是别的丫头,赏她几两银子也就完事了,只是金钏儿虽是个丫头,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儿也差不多。” 薛宝钗听了忙道:“姨妈这会又何必叫裁缝新做,正好我前个儿做了两套,直接拿给她岂不省事,况且她活着的时候,也穿过我的旧衣服,身量正好相对。” 王夫人有些惊讶的问到:“你不忌讳这个?” “姨妈放心,我从来不计较这些。”薛宝钗说着,便起身回去取衣服,王夫人忙让两个小丫鬟跟着宝钗去取衣服。 贾宝玉知道金钏儿投井自尽的事情后,伤心不已,恰好贾雨村到了,贾政命宝玉前去见客。 贾宝玉正自伤心,拜见贾雨村后,便站在那里不说话。 贾政见他不似往日灵醒,正欲怒骂一顿,忽听有人回报,说是忠顺王府里来了人要见他。 贾政虽然心中疑惑,平常并未和忠顺王府往来,为何今日打发人来? 但也不敢怠慢,忙将忠顺王府长史岳奇接到厅上献茶。 不等贾政开口,岳奇便说道:“下官此来,并非擅自造访,乃是奉了王爷的命令而来!” 贾政忙回道:“不知王爷有何示下?” “是有一件事相求,还请老大人看在王爷面子上,为下官作主,若是能成,不但王爷承大人的情,下官也感激不尽。” 贾政听到岳奇话中软硬兼施,心里有些忐忑,忙起身赔笑道:“还请大人明示,王爷有何谕旨,学生好遵谕承办。” 岳奇冷笑道:“也不必承办,只需问大人一句话就行,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叫琪官,一向好好在府里待着,如今竟有三五日不见回去,下官到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 “好在本官各处访察,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令郎相与甚厚。尊府不比别家,我们也不敢擅入索取,因此便启明王爷。” “王爷说:‘若是别的戏子,一百个也就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断断少不得此人。'故此求老大人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二则下官也可免去操劳求觅之苦。” 贾政闻言,又惊又气,即命唤宝玉来。 一见宝玉,贾政便怒不可遏的问道:“该死的孽障,你在家不读书也就罢了,竟又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竟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 宝玉唬了一跳,忙回道:“儿子实不知此事,‘琪官’两个字儿子都不知为何物,又怎会引逗!”说着便哭了起来。 未等贾政继续开口,岳奇便冷笑道:“公子也不必掩饰,或隐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更加感念公子之德!” 贾宝玉连说不知:“恐是讹传,也未见得。” 岳奇斜睨宝玉一眼道:“现有据证,何必抵赖?若是当着老大人的面说出来,公子岂不吃亏?既云不知此人,那红汗巾子怎会到了公子腰里?” 贾宝玉听了这话,骇的魂飞魄散,心中自思:“这话他如何得知?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也瞒他不过,不如打发他去了,免的再说出别的事来。” 便说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的大事倒不晓得?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 岳奇闻言笑道:“既然公子这样说,一定是在那里了,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罢,若没有,还要来请教。”说着,便急匆匆的走了。 贾政顿时气的目瞪口歪,一面送岳奇离去,一面回头命宝玉不许动。 贾政送完岳奇,才转身,胡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乱跑,心下正怒,忙喝令贾环站住,怒道:“不省心的东西,你跑什么?” 贾环见到贾政,唬的骨软筋酥,此刻又见其盛怒,忙回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从那井边一过,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见人头这样大,身子这样粗,泡的实在可怕,所以才赶着跑了过来。” 贾政听了惊疑,问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说着命人喊贾琏、来兴等几人过来。 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话未说完,贾政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道:“快拿宝玉来!” 一面说着,一面便往书房走去,大怒道:“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与宝玉过去,免得我做个罪人,我自寻个干净去处了断,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众门客仆从见贾政这个形景,便知又是因为宝玉,一个个皆啖指咬舌,连忙退出。 贾政怒气腾腾,直挺挺的坐到椅子上,满面泪痕,怒喝道:“拿住宝玉,把各门都关上,若是有人敢去传信,立刻打死!” 众小厮们只得齐声答应,去拿贾宝玉。 贾宝玉自听见贾政吩咐他不许动时,就知多凶少吉,忙让人去传信给老太太,老爷要打他。 贾政见宝玉跟着小厮进来,也不问他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只喝令: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小厮们不敢违拗,只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 贾政见此大怒,自己夺了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 众门客见宝玉被打成这样,忙上前夺劝,贾政不肯,执意要将宝玉打死。 及至王夫人到来,哭着哀求劝解,贾政想到近来府里的荒唐事,顿时如火上浇油一般,怒道:“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宠坏了,到了这步田地还来解劝,等到他明日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了,以绝将来之患!” 说着,便要找绳索来勒死宝玉。 王夫人抱住宝玉,哭道:“既要勒死他,先拿绳子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俩不敢含怨,在阴司里还有个依靠!” 正闹着,史太君赶到,见宝玉面白气弱,身上血迹斑斑,又急又气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听到此话,顿时有些心灰意冷:“罢了,罢了!今日必定要气死我才罢!” 贾母怒道:“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赶早儿离了你,大家干净。” 说着便命人去看轿马:“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南京去!”下人只得干答应着。 贾政忙叩头哭道:“母亲如此说,贾政无立足之地。” 贾母冷笑道:“分明是你让我无立足之地,你反说起你来了,我们回去了,你心里也干净。” 一面说,一面命人去打点行李车轿,贾政苦苦叩求认罪。 贾母忧心宝玉,不再搭理跪着的贾政,忙命人将宝玉抬出来,送到自己房中。 贾政见此更加心灰意冷,既为自己可悲,又为贾府的未来担忧。 陆璟刚从翰林院回府,陆峥便来汇报道贾府的消息。 “今日贾府很热闹吧?”陆璟回到外书房,坐定后问道。 陆峥点头道:“爷真是神了,今天贾家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那日见了忠顺王后,陆璟便有此预料,贾家必然会面临内外交加的困局,随即问起具体的情况。 陆峥忙道:“今儿贾府先是传出了王夫人身边的丫鬟金钏儿投井的消息,而且贾府里边也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贾宝玉调戏了金钏儿,金钏儿不甘受辱,便投井自尽了。” “这金钏是几时投的井,几时打捞上来的?”陆璟皱眉道,贾家的消息传的也太快了,而且竟然逼近了事实真相,为了宝玉的名声考虑,王夫人必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应该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小的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是半夜投的井,巳时末捞上来的,听说捞上来时,尸体都泡肿了。”陆峥回道。 “宝玉调戏金钏儿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开的?”陆璟继续问道。 “小的刚听到这件事时,也觉得诧异,便派人去问了二号,据她说是有人在贾府四处传言,如今不止是贾府,京中也传的沸沸扬扬。” “可查到是谁在传?”陆璟问道,心中猜测应该是忠顺王所为。 陆峥摇头道:“小的没查到,不过可以肯定贾琏、贾珍、王夫人身边都有问题。” “金钏儿之死可是意外?”陆璟继续问道。 “应该是意外,小的也没查出来有人谋害的迹象。”陆峥谨慎回道。 陆璟又问了具体的细节,大致判断出事情的真相,金钏儿投井应该和忠顺王无关,不过贾府和京中关于贾宝玉的流言,肯定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虽然金钏儿投井和贾家有关,但不会惩罚王夫人和贾宝玉,即便是官府出面也只会象征性的处罚贾家一些钱财罢了,此事流传出去,只是能从舆论上败坏贾宝玉的名声。 不过宝玉行事确实让人鄙视,挑逗金钏儿被王夫人发现后,自己却跑了,让金钏儿一个人承受下来,他也没去安慰一声,人死了不过掉几滴眼泪。 若真有担当,直接求了王夫人将金钏儿收到房中就是,又怎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陆峥看大爷不再问此事,便说起第二件事情:“金钏儿投井的消息刚传出没多久,忠顺王府的长史便登门了,问琪官的下落,最开始贾宝玉并不承认,后来被那长史一吓,贾宝玉便什么都招了。” “琪官的举动可有异常?”陆璟继续问道,心中更想知道琪官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琪官是上皇赐给忠顺王的人,宝玉帮助琪官逃跑,真要追究起来就是砍头也不为过,不过忠顺王只是试探贾宝玉,应该不会深究。 “确实如大爷所料,这琪官并非真的出逃,他的身份也不简单,琪官逃到那处院子后,吴泽就发现那院子里有不少人进出,因怕被人发现,吴泽也未敢靠的太近。”陆峥说道。 “既如此以后不必在调查琪官了!”陆璟说道,既然琪官身份不简单,自己只需小心防备便可,反正自己和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忠顺王府长史离开后,贾政是不是打了贾宝玉?” 陆峥点头应是,随即将贾政鞭笞贾宝玉的事情,禀报给陆璟。 “看来贾政还不算糊涂,可惜被史太君几个妇人给破坏了。”陆璟叹道。 贾宝玉犯了如此大错,虽说原本就是忠顺王设的陷阱,但贾家也该有所表示才是,不说惩罚贾宝玉一顿,再带着贾宝玉到忠顺王府去道歉,也该派个有分量的人去亲自登门赔罪,可惜贾政只是完成一半,就这样不了了之。 “此事不必再查了,让我们的人这段时间保持静默。”陆璟交代道,如今忠顺王正在出手试探贾家,自己不宜掺和其中。 “小的知道了。”陆峥说道,随后又汇报了一些京中的消息,便退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值侍班 - 红楼翰墨 - 翡瑜 展眼五月过半,贾政训子虽然只是荣府家事,但在忠顺王的控下,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原本因来历神奇而备受关注的贾宝玉,彻底被冠上不学无术、流优伶、辱母婢的骂名,其名声亦随之暴跌,成为人人鄙视的对象。 贾母、王夫让知此事后,又气又怒,恨不得将那些造谣生事,破坏贾宝玉名声的人千刀万梗 因贾宝玉伤势未愈,也未敢让宝玉知道,只是严令府中任何人提起此事。 贾赦、贾琏、王熙凤等人暗自欣喜,破坏贾宝玉名声之事,他们亦参与其中,如今贾宝玉名声尽毁,基本上断了袭爵的可能,几人心中都轻松下来。 陆璟对此事的结果也很满意,经此一事,皇上暂时放下了对贾家的猜忌,贾家有此家丑外扬,估计也会消停一阵子,最重要的是让皇上知道了林家和贾家的恩怨,以后贾家的事基本上很难再牵扯到林家。 五月十六,陆璟突然接到元雍帝的圣命,即起入养心侍班值守。 此事一经宣布,翰林院内众人看向陆璟的目光均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起来陆璟入职翰林院满打满算只一年时间,先是升任侍读学士,如今又入养心侍值,妥妥的一颗官场新星。 不管心里有多么羡慕或嫉妒,皆面带笑颜,向陆璟道贺,虽然这次陆璟并未升官,但比升官的意义更大,明陆璟已然简在帝心。 陆璟对元雍帝突如其来的提拔,感到非常意外,也有些懵,那些朝中大佬,除了冯延吉表达过对自己的欣赏外,其余人基本上都未接触过,皇上也从未私下召见过自己,此刻竟然让自己入值侍班。 这个月当值的翰林院大学士曾舜卿有意拉拢陆璟,便亲自领着进入养心西暖阁。 养心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而西暖阁则是六部九卿等大臣向皇上奏对的地方,或一人独自奏对,或多人奏对都在此处,若有重大事项,需要扩大范围商讨,便会传旨在养心进行朝会议事。 养心西暖阁的值守官员,除了负责接待前来奏对的大臣,偶尔也会充当皇上的顾问,参与议事。 西暖阁的值守人员一般三到五人,由内阁侍读或侍讲学士担任,翰林院内众学士轮值,基本上能固定担当此职的,要么是皇上的心腹,要么是皇上准备着力培养的人才。 此时西暖阁内有三人在坐,分别是内阁侍讲学士张明义、高嘉延,内阁侍读学士庞仁彤。 “听咱们这今要来一个新人?”张明义不动声色的问道。 庞仁彤嘴角含笑道:“不错,听此人是去年的状元,入职翰林院不足一年便升为侍读,如今又蒙皇上钦点,呵呵,只二十出头就有此际遇,想必有其过人之处!” 高嘉延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神色如常道:“我亦听过此人,如今咱们使用的标点就是他所倡导。” 他和张明义皆是延康三十二年的进士,两人是由庶吉士到翰林院检讨、编撰、侍读、翰林院侍讲、内阁侍读,再到内阁侍讲学士,是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 如今他们都已年过四旬,对陆璟年纪轻轻便得皇上器重,自然心生嫉妒。 “那倒要好好结交一番!”庞仁彤留意到高嘉延眼中的不满,若无其事道。 他是延康三十五年的探花,由翰林院编修到翰林院编撰、侍读、侍讲,再到内阁侍读,刚过而立之年。在这个年纪升到正五品,属于官场的少壮派,前途无量,但此时和陆璟一比,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 张明义和高嘉延对视一眼后,点头道:“如此俊才,自要结交一番!” 他们为同年,关系甚为亲近,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给陆璟一个下马威,随即两人起离去片刻,回来后不动声色的移了座位。 庞仁彤见此,暗自鄙视两人不智,不过也乐得配合两人,试探陆璟一番。 曾舜卿一路向陆璟介绍为值守的注意事项,以及待会要见到的三位同僚,他年事已高,已经无心官场,也无力再争高位,只想在翰林院安享晚年,因此乐意和陆璟结一份善缘。 及至西暖阁,曾舜卿的将陆璟介绍给张明义、高嘉延、庞仁彤三人。 “下官陆璟拜见三位大人!”陆璟向三人行礼道。 张明义、高嘉延只是随意的打量陆璟一眼,便淡淡的点零头,端起茶杯喝水。 倒是庞仁彤起还了一礼,随即的扶起陆璟,满脸堆笑道:“怀瑾不必多礼,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莫要太过生分!” 张明义放下茶杯后,沉声道:“坐下话吧!” 陆璟看了眼三人坐的位子,皆在末位,自己官职低于三人,又是晚辈,若坐于三人上首,必然遭人诟病。 看了眼曾舜卿,见他微微摇头,心知这三人故意是为难自己,便笑道:“下官初来乍到,还未拜见圣上,实在不敢落座,且待下官参拜圣上后,再请圣上安排座次。” “既如此便委屈你站立一会儿!”高嘉延点头道。 “大人笑了,此乃礼数,何来委屈之!”陆璟笑道,对三饶反应有所预料,他们若是友好,自己反而会更加警惕。 张明义、高嘉延两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眼,便不再言语。 接连两次陷阱,陆璟皆轻描淡写的化解,他们便知陆璟并非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因此便息了进一步试探的举动,不过两人也未移动位子,化解陆璟的尴尬处境。 陆璟见两人不话,便泰然自若的站在一旁,弱时靠势,时靠智,此时三人明显有排挤自己的意思,只能先借皇上之势化解,等彻底搞清楚皇上提拔自己的原因,再解决三人对自己的敌意。 庞仁彤端杯茶,神惬意的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明义、高嘉延两人为难陆璟。 看到陆璟从容应对两饶刁难,心中对陆璟的重视提高了一个等级,及至看到陆璟一直面带微笑,神色如常的站立一旁,丝毫未见窘迫与不安,便警惕起来,知道陆璟将会是自己今后的劲担 “起来我们三人都曾在翰林院多年,没想到才离开没几年,翰林院就出了你这么个俊才。”庞仁彤夸赞道。 陆璟笑道:“庞大人谬赞了,起来三位大人都是翰林院的前辈,亦是我等后进士子的表率。” 话音未落,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看是冯延吉进了西暖阁,忙拜道:“学生陆璟拜见尚书大人!” 曾舜卿、张明义等四人也忙起,向冯延吉行礼。 冯延吉看到陆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让几人免礼后,笑着对陆璟道:“你在这里正好,我正想着将你找过来呢!” “大人找学生何事?”陆璟疑惑道,看冯延吉的神色,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皇上安排进西暖阁的事。 “此事稍后再!”冯延吉摇摇头,随后对曾舜卿道:“舜卿,你去禀报皇上,就我有事呈奏!”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昭信国债 - 红楼翰墨 - 翡瑜 未几,元雍帝迈步而出,众人参拜后,元雍帝随即命人传召协办大学士郭思、文华阁大学士顾瑀、内阁大学士徐经年、吏部尚书李谦、礼部尚书陈莒、兵部尚书傅川、刑部尚书王竹山、工部尚书蒋安几人来议事。 等待的过程中,冯延吉在元雍帝的吩咐下,将户部的条陈拿给陆璟。 陆璟仔细阅读一番,基本上猜出了元雍帝提拔自己的原因,户部条陈上所写的内容是朝廷的新政:发行国债。 没想到自己当试策论中所提的建议竟然被朝廷采纳,就是花的时间久了一点,暌违一年执行方案才出炉。 朝廷准备发行的国债名为昭信国债,取自‘昭大信于民,以昭信守’,以田赋、盐税、商税为担保。 第一批国债拟定募集资金五千万两,年息五厘,面额为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三种,前十年付息,后十年本息并付,二十年还清。 前十年每年从田税中拿出十万两付息,后十年从盐税、商税中抽取一定比例偿还本金利息。 国债由户部负责发行,专设昭信局,并在各省设分局负责募集资金。凡是募集债款十万两以上者,由各省报请授奖,一万两以上的应募者均可授予虚衔封典。 陆璟看到上面条条框框列的甚是详细,所有的事也考虑的极为周到,但户部众人终究受时代所限,其中仍有不少致命的问题。 及至郭思等人到来,众人移至养心,去年郭思等人便知晓国债之事,这几个月来亦多次探讨,心知皇上找他们来的目的,因此无需冯延吉再多言赘述,便讨论起来该如何执行。 兵部尚书傅川建言道:“若要取信于民,需有表率,臣建议,应按官员品级、职位肥瘠、家资厚薄,酌定借数多少,按照官册分派,再渐及民间!” 冯延吉瞥了傅川一眼,察觉到其险恶用心,反驳道:“职位肥瘠、家资厚薄,实难周知,若按品级定数,恐就近抑勒,窒碍难行,臣建议,凡官绅商民均应量力出借,无庸拘定数目。” “冯大人此言差矣,朝中内外大小臣工,皆受国厚恩,值此帑绌时艰,尤当熟计安危,出家资以佐国用。”傅川大义凛然道,若是皇上敢强行摊派,让百官认购,他们正好可以借此发难。 元雍帝肃然道:“好了,此事不必争论,不管是官员还是商民,各听其便,不仅如此,发行国债过程中,谁要敢强行摊派,借端勒索,朕定会严惩不贷。” 傅川闻言,神色一僵,只得闭口不再谈及此事。 工部尚书蒋安问李谦道:“不知上次我上次提的问题,李大人思考的如何了,各省昭信局内的官员,品级如何定,是官还是吏,由哪些人补缺?” 李谦闻言眉头一皱,此事确实棘手,昭信局虽然是户部下属机构,但属于新组建的部门,能存在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经过多次商议,暂定各省昭信局的主官品级为正七品,辅官为八品、九品,但是正经科考出仕的人大多自诩清流,恐怕不愿落入浊流,进入昭信局这个前途未卜的部门。 , 见蒋安一直纠缠这个问题,李谦便问道:“蒋大人有何高见?” 蒋安沉声道:“不如放出些官职留待补缺,如此也能一举两得!” 在场众人闻言皆面色一变,虽然蒋安说的委婉,但众人皆听出其话外之意,既然清流不愿去,不如要将这些官职卖出去,如此一来,既能补贴国库,又解决了人员安排。 元雍帝眼中精光闪烁,思考其中的利弊。 “此事不妥,恐祸及百姓!”李谦摇头道,大多数捐官上任后,都会大肆盘剥百姓,将自己捐官的钱加倍挣回来,若是让这些人进了昭信局,恐怕会假此肆意勒索,尽饱私囊,毁了新政。 元雍帝眼中闪过犹豫之色,随即看向陆璟问道:“此事由你最先提出,你如何看?” 陆璟闻言有些无语,此事几近定型,才问自己的意见,如今自己也只能提些小修小补的意见而已。 不过对于设立昭信局,陆璟持否定意见,靠官方机构发行国债,恐怕他们会当成行政命令,强行摊派,国债发行最终也会以失败而告终,以后再难发行。 “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即便说错了,朕亦不会怪罪!”元雍帝看出陆璟神色中的为难,便交代道。 陆璟向元雍帝、冯延吉等人行礼后,谨慎道:“回皇上,微臣只是有些浅见,说出来还请皇上、各位大人权作参考!” “臣以为第一次发行国债应以树立信誉为主,因此金额不宜过多,期限亦不宜过长,二十年为偿还前对于购买者而言,风险较大,亦无法体现朝廷信誉。” “其次,臣觉得应许购买国债者,对国债进行抵押或售卖,朝廷可根据国债的流通况,判断民间对国债的评价和信心,且许国债自由买卖可增加购买者青睐,将更加有利于第二次国债发行。” “第三应将偿还本息的来源详细介绍清楚,设立偿还金库,做到公开透明,以确保能够偿还本息,增加购买者信心。” 说到此处,陆璟犹豫片刻继续道:“微臣认为国债发行应选出有实力、有信誉的钱庄或者票号进行代理,户部和布政司作为监督,地方官府不宜介入过多,且发行国债属于公平买卖,不应设置过多奖励!” 张明义、高嘉延听后脸上皆浮现惊愕,暗暗摇头,都觉得陆璟太过狂妄了。 庞仁彤面有喜色,静立一旁看陆璟如何收场。 徐经年看傅川有开口的意思,忙轻斥道:“放肆,此事乃冯大人并户部上下殚精竭虑拿出的方略,每一个细节皆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确定下来,每一步皆有深意,岂是你能轻言否决,还不快退下!” 陆璟知道徐经年是好意,便行礼退回原位。 徐经年看陆璟退下,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陆璟所提前这几点无疑会得罪户部,尤其是最后一点得罪的人更多。 户部之所以要设立昭信局,让地方政府参与其中,便是想利益均沾,更好的发行国债,若是无地方政府参与,此事想要顺利推行,也没那么容易。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黛玉劝夫 - 红楼翰墨 - 翡瑜 冯延吉明白徐经年斥责陆璟的用意,笑道:“徐大人不必如此,有些事他不清楚内,有此疑问也不足为奇!” 说着便给陆璟解释道:“金额、期限的设置乃是结合国库、税收的实际况而定,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第一次发行国债,二十年的期限的确有些长了,若是分成三五次发行,效果会更好,你所提另外两策倒是不错,皆是本官疏忽的地方!” “多谢大人解惑,下官多有妄言,还请大人恕罪!”陆璟忙拜谢道,有了冯延吉的肯定,他心中安定了下来。 “呵呵,无妨,圣上已经言明,即便你说错了也无罪,本官又何来怪罪之说!”冯延吉笑道,虽然觉得陆璟有些鲁莽,但对陆璟的表现还比较满意。 傅川见冯延吉搬出了皇上刚才的话语,只能暂时息了对陆璟发难的心思。 张明义、高嘉延见冯延吉如此维护陆璟,对陆璟的后台有了新的认识,彻底打消了排挤陆璟的想法。 庞仁彤眼中精光一闪,冯延吉、徐经年貌似都和陆璟关系匪浅,随即将对陆璟的敌意深深埋在心底。 元雍帝沉吟片刻,问道:“如何筛选钱庄票号?” “以信誉为先,可将各省有实力的钱庄票号召至京中,统一考核,一来可优中选优,二来可为发行国债之事预,选拔后亦可对他们进行培训!”陆璟回道,随后将如何考核,如何培训说了一遍。 元雍帝听后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皇商可能参与其中?” 陆璟闻言,神一顿,皇商不属于金融机构,参与进来没多大的意义,但思忖片刻,便明白元雍帝的用意。 想必皇上信不过钱庄票号,毕竟他们和朝廷联系不怎么密切,倒是和地方官牵连极深,而皇商都是在内务府挂名,相较而言,更加可信,于是回道:“若是有皇商参与,想必推行起来会更加容易,只是皇商经营繁杂,亦需要考核一番!” 元雍帝想了想,便顺水推舟道:“如今的皇商还是太祖年间评定,正好借此事重新选出一批皇商出来,此事就交由你来做,你先写个条陈,过几再和内务府商议!” 刚才蒋安的话提醒了他,卖官鬻爵虽然能贴补国库,但弊大于利,倒不如整顿皇商。 陆璟闻言忙拜道:“微臣遵旨!” 随后众人又继续讨论起国债的募集金额和期限,以及昭信局有没有必要设立。 陆璟基本上没再发表意见,开始思考如何筛选皇商,如何评定皇商的等级,如何让皇商参与到国债的发行当中。 讨论了足有一个时辰,最后元雍帝决定,第一批昭信债券发行期限为五年,募集资金暂定一千万两,准许买卖,且不再设立昭信局,基本上陆璟所提的意见都被采纳。 同时议定了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由户部印制昭信国债,并着令各省钱庄票号负责人入京。 诸事议定后,冯延吉等人便离开养心,陆璟也被元雍帝打发回去写遴选皇商的方略。 陆璟跟在冯延吉等人后,一同出了皇城,期间冯延吉又问了陆璟一些国债发行的注意事项。 和冯延吉分别后,陆璟正回府,陈莒喊住了陆璟。 待陆璟拜见后,陈莒劝说道:“贤侄今太过鲁莽了,若非冯大人宽宏大量,恐怕贤侄难以全而退。” 陆璟想了想确实如此,自己几句话便否定了户部一年的努力,将户部上下衬托的有些无能了,应该事后再去找冯延吉提那些建议。 陈莒叹道:“你和庭之乃是好友,老夫有几句话,贤侄若觉得有理,且姑妄听之!” “请大人赐教!”陆璟忙道。 陈莒语重心长道:“眼下二皇同天,朝局复杂,贤侄还年轻,当行韬光养晦之策,如今朝中负清名,有时誉者,多以缄默不言为慎密,以圭角不露为深沉,以漫无可否为和平,以多所容忍为宽厚,以模棱两端为和衷济事之道,以遵循故事为奉公守法之规,贤侄不妨多多思考这几句话!” 陆璟闻言,神色有些复杂道:“多谢世伯教诲,学生定会以此为戒!” , “以你之才华,若能参透这些道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陈莒鼓励陆璟几句后,便转离开。 陆璟一路都在思考陈莒说的那几句话,心有些莫名的烦躁,到家后,也没有安定下来,一直在思考以后该如何行事。 黛玉进入书房后,看到陆璟正在发呆,便走到陆璟旁,看到夫君正好完成最后一笔,便轻声诵读出来。 一剪梅 其一 仕途钻刺要精工, 京信常通,炭敬常丰。 莫谈时事逞英雄, 一味圆融,一味谦恭。 其二 大臣经济在从容, 莫显奇功,莫说精忠。 万般人事要朦胧, 驳也无庸,议也无庸。 其三 八方无事岁年丰, 国运方隆,官运方通。 大家襄赞要和衷, 好也弥缝,歹也弥缝。 其四 无灾无难到三公, 妻受荣封,子荫郎中。 流芳后更无穷, 不谥文忠,便谥文恭。 黛玉看后,眼中充满忧虑的望着陆璟,问道:“夫君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陆璟将今得到提拔进入西暖阁入值侍班,以及养心的事简要的告诉黛玉。 黛玉听后笑道:“夫君素来聪慧,怎么连这点都参不透?” “请夫人指点?”陆璟作揖道。 “夫君岂不闻为官必明势也,上心易变,下意莫执;上好之勿驳,上言之勿信。官者忌孤,智者忌名,忠者忌直。察微而趋之,无患焉;知大而顺之,无凶焉。”黛玉一板一眼道。 “夫君初入官场,自然无法和为官数十年者相比,有些鲁莽也是好事!” 陆璟闻言豁然开朗,自己素来谨慎,这次因些许失误,便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如今得了黛玉的提醒才想明白,有些事要反着看,想必在皇上眼中,自己今的直言呈奏才是正常的表现。 怪不得冯延吉和徐经年都未提醒自己注意此事,看来是陈莒的段位不够,随即想到皇上将重新评定皇商之事交给自己,便是对自己今的表现比较满意。 陆璟解开心结后,一把抱住黛玉,问道:“夫人怎么看起《宦经》来了?” “妾闲来无事,便翻了翻!”黛玉看夫君恢复如初,便展颜笑道。 这些时她除了阅览诗词文集外,也常翻阅杂书,想要当好一个贤内助。 陆璟感受到黛玉的义以及努力,便继续请教道:“夫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黛玉闻言绷着小脸,认真道:“官之难,无尊也。官之凶,莫测也。官之苦,弗言也。良官难做,俗吏亏心。为恶易,为善亦易也。多恕人,少容已,心安则福至矣。” “妾不求夫君能做多大的官,获得多大的权势,只愿夫君能平平安安的,心里有什么难事都能和妾说!” 陆璟闻言心中一动,别人只在乎自己飞得高不高,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在乎自己飞的累不累,能否平稳落地。 于是抱紧黛玉道:“玉儿放心,你是我心里宁静的港湾,让我漂泊的灵魂有了归宿,正因为有你,我才能拂去征程的疲惫,正因为有你,岁月才会变得如此甜蜜。” 黛玉依偎在陆璟怀中,轻声道:“庭院凝翠悠悠,堂前燕子出画楼。西园花间双飞蝶,玉池叶下交颈鸥。闲时裁纸同作赋,兴来制浆共泛舟。余生岁月唯奉君,不到白头誓不休!” , , , , , , ,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商评选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陆璟到达西暖阁后,先去求见了元雍帝,奏请查阅皇商的资料。 元雍帝随即招来内务府总管大臣廉郡王,让他带着陆璟去内务府了解皇商的现状。 内务府主要机构有七司三院,主要职责是管理皇家的衣食住行等事物,诸如皇家日膳、服饰、库贮、礼仪、工程、农庄、畜牧、扈从、山泽采捕、收受贡品等。 皇商归属于七司中的广储司管辖,广储司掌管内务府库藏,总领银、皮、瓷、缎、衣、茶六库,通过皇商采购一应宫廷御用之物。 廉郡王是和孝亲王的第三子,和孝亲王是延康帝的六弟,于延康三十年去世,延康帝在位时,廉郡王便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其行事极为低调,极少与人往来。 廉郡王也未问陆璟查阅皇商资料所为何事,将陆璟带到内务府后,便将他交给内务府协管大臣黄永忠,便匆匆离去。 黄永忠知悉陆璟的来意后,便将挂在内务府名下的皇商卷宗交给陆璟,并安排了广储司主事杨时,会计司员外郎范煦协助陆璟。 陆璟没想到进入西暖阁的第二天,还未正式履行职责,便天天泡到内务府内翻阅资料。 如今在内务府挂名的皇商,大多是当年太祖起兵时,资助过太祖的商人,也有极少数因皇帝恩宠,纳入内务府挂名的商人,其中书中提到的薛家、夏家赫然在列。 陆璟花费七日时间,将遴选皇商的方案交给元雍帝。 元雍帝看到陆璟的方略后,极为满意,只是略微修改几处,便让内务府依照陆璟所写方案执行,又令通政司从旁协助。 通政司派来的人倒是陆璟的老熟人,和陆璟一共去过浙江的陈轲。 陆璟会同内务府、通政司,三方完善细节后,便将朝廷重新评选皇商的公文,正式下发出去,一同分发下去的还有参选报名表样板。 此次皇商的遴选范围包含两京一十五省,凡是在册的皇商只需填好报名表,于七月十五前上交至内务府便可参加皇商评选大会。 初次报名的商人若是有各省巡抚衙门或布政司的推荐信,则无需缴纳报名费用,直接带着报名表,来京参选即可。 若是有州府的推荐信则需要缴纳一百两的报名费,若是县府的推荐信则需要缴纳五百两报名费,若是无推荐信只要缴纳一千两报名费即可参选。 一旦被选上,不仅可以在内怒挂名,内务府同时会颁发皇商信誉牌照,予以肯定,推荐人亦可获得朝廷嘉奖。 公文最后言明以后每隔五年,皇商便会重新评选一次,第一次参选的商人,若是落选,下次评选时报名费减半。 并且公布了详细的评选标准,以商家信誉为先,实力其次,报名截止日期七月初一。 此事一经宣布立刻在京中引起轰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蔓延至全国,各地衙门也积极响应,纷纷大力宣传此次皇商公开评选大会。 各地商人闻讯后,立刻托关系到衙门打听,确定此事为真后,皆有些心动,若是成为皇商,有了内务府当靠山不说,就是靠着皇商的招牌,身份地位也会提高很多,生意也将更加好做,还有很多隐形的好处。 于是纷纷行动起来,一面托关系送礼物,想要拿到更高一级的推荐信;一面招呼家人收拾行李,准备赴京参选。 京中的商人亦闻讯而动,内务府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一时间尽皆门庭若市,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都想提前套出些内幕消息。 有些神通广大的商人甚至打听到陆璟在其中的关键作用,将主意打到陆璟身上,瞒着别人暗自拜访。 陆璟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随即吩咐陆北等人闭门谢客,对于前来拜访的那些人一律不予接见,对于他们送来的礼物也不准接收。 只是眼看拜访的人越来越多,陆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派人去打听消息,发现有人暗中传播自己是此事的倡导者。 陆璟对此暗暗警惕,经过多次分析后,得出两个比较可靠的推测,要么是皇上有意拿此事考验自己,要么就是有人想要将皇商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毕竟此次重新评选皇商,受影响最深的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 陆璟一方面保持警惕,一方面和内务府、通政司忙碌接下来的皇商评选大会,期间还和冯延吉商讨了国债发行的具体工作,建议户部将那些钱庄票号的掌柜一并邀入京中,和他们谈谈收购一部分股份的事。 毕竟皇商评选只是前戏,最终的目的还是发行国债,同时陆璟打算趁着这次商人齐聚京城,将国债发行加入到皇商考核之中。 荣国府薛姨妈处,薛姨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儿子薛蟠,随即神情焦急的看着女儿薛宝钗,儿子不济事,如今只能让女儿填写报名表。 薛宝钗看着家人抄写回来的报名表,上边密密麻麻的有五十多项要填写的内容,一时间也犯了难。 且不说上边问到的家族生意主营范围,生意管理模式,主要助手特点介绍,生意负责人管理心得,就是上面问到的请阐述你自认为做的最成功的一单生意,若非上面注明是为了选拔皇商,她都要以为是科举考试了。 尤其是其上的最近三年的利润一项,让她更加犯难,薛家这几年的生意连连亏损,一直在往里边填银子,哪还有什么利润可言。 薛姨妈看女儿犯难,神色有些烦躁的抱怨道:“好好的,朝廷怎么会突然要重选皇商,还要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说是一个叫陆璟的搞出来的,这劳子什也是他弄出来的。”薛蟠站在一旁,怒声道,抓起那叠报名表狠狠的摔到地上,这些天他被上面的内容搞得头昏脑涨,心烦意乱。 薛姨妈一听和皇上无关,又听到陆璟是罪魁祸首,立刻骂道:“这个挨千刀的缺德玩意,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咱们家皇商做的好好的,碍着他什么事了。” “就是,混账玩意,等哪天得了空,我非找人教训他一顿不可!”薛蟠气愤道。 薛宝钗连忙止住薛姨妈和薛蟠的咒骂,看着报名表若有所思道:“这张报名表上事事罗列的如此详细,若是填写好了也是好事,咱们家这几年的生意一直有些混乱,正好可以比照着上面提的问题,好好的梳理一下!” “这次参选的人又多,恐怕有些来头不下于咱们,咱们定然不能掉以轻心!” 薛姨妈看女儿脸上有些担忧,忙安慰道:“女儿放心,咱们家有你舅舅、姨妈撑腰,和内务府也是老交情了,谅那个陆璟也不敢将咱们家排除在外。” 薛宝钗并未争辩,只看着上边罗列的如此详细,就知道内务府的认真程度,恐怕薛家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实在不行,我去找你姨妈,让她去宫里求求贵妃娘娘!”薛姨妈想了想说道。 “千万别,后宫不得干政,就是找贵妃娘娘,恐怕也没什么用!”薛宝钗忙劝阻自己母亲道。 “哪用着这么麻烦,那个陆璟既然是贾家的姻亲,直接让姨夫吩咐一声不就成了!”薛蟠在一旁毫不在意道,既然都是亲戚,直接打声招呼,相互照应一下不就行了。 薛宝钗听到此处,心中忧虑更浓,陆家怎么可能会听贾家的吩咐行事,只觉得哥哥心思太直了,想的也太简单了。 “要不明个咱们去陆家一趟,亲自去找林丫头说说!”薛姨妈继续建议道。 “咱们和陆家又没什么交情,还是算了!”薛宝钗摇头道,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今薛家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这次几乎是全国的商人都会参加评选,肯定会有不少背景深厚者,薛家在各方面都不占优,估计形势不太乐观,但她也不想去求黛玉,向黛玉低头,更不想让黛玉知道自己家的窘境。 这一刻她忍不住拿陆璟和贾宝玉对比起来,觉得贾宝玉撇开家世,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又想到贾宝玉和金钏儿的事,越发对贾宝玉失望,对她和贾宝玉的婚事,脑海中甚至隐隐有抗拒的念头。 只是命运不由己,婚事不由己,心里默默叹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反正我是写不了,看着这些问题,我就头疼!”薛蟠神色烦躁道,为了写这个,他已经好几天没去快活了,一直憋的有些难受。 随后看了眼母亲的神色,央求薛宝钗道:“妹妹既然无事,索性就交给你来写!” “有些事还需要哥哥出面才行!”薛宝钗摇头道,有些问题她可以答,但有些必需要仔细询问那些掌柜后,才能得出答案。 薛蟠刚想拒绝,薛姨妈立刻骂起薛蟠不争气,宝钗忙在一旁劝说。 最后三人商议半天,最终薛宝钗说服两人,到时候不管找谁的门路,先要将报名表填好才是正理。 于是强迫薛蟠去了解家族生意的真实情况,然后她们根据信息再斟酌填写。 第一百六十章 各方反应 - 红楼翰墨 - 翡瑜 山西省太原府张家大院,空刚下过一场雨,太阳便迫不及待的露出容颜,房顶的青瓦已然干燥,唯有地面还遗留着片片水迹。 张景仪快步走向后院凉亭,看到正在品茗的父亲,朗声道:“父亲,我拿到了李大人出具的介绍信!” 张景仪着,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经过数辈的努力,他们张家如今已是山西省排名前五的商行,自从得知要评选皇商的事后,他便野心勃勃,想要为张家争到皇商的名头。 张澄衷仿佛没有听到儿子的话,犹自品着面前的柿叶茶,过了一会,示意儿子坐下后,接过儿子递来的推荐信,细细阅览起来,看到最后山西巡抚李铭的亲笔签名,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 “李铭对你态度如何?”张澄衷淡淡的问道。 “李大人对儿子的态度很是,还咱们张家很有希望被选中,让咱们好好准备!”张景仪收敛笑容回道。 张澄衷继续问道:“你为了这封推荐信花了多少银子?” “花了五千两!”张景仪答道,银票送了三千两,其余各项礼物加起来两千两。 “以往咱们求见李大人没有一万两,连其面都难以见到,更别会对咱们有什么好脸色,你这次只花了五千两,不但得了其亲笔推荐信,他还对你相待,你可明白其中因由?”张澄衷问道。 “想来正如他所言,咱们极有可能被选中成为皇商!”张景仪沉吟道,有了这次李铭态度的变化,他越发想要自己家族成为皇商。 张澄衷淡淡的摇了摇头,只是了句:“或许吧!” 随后又问道:“你朝廷为何会重选皇商?” 这个问题张景仪早就想过多次,因此不假思索道:“父亲也知道,那些皇商早就不行了,如今只是挂着皇商的名头而已,想必朝廷也是想选择更有实力的家族充当皇商。” 张澄衷未置可否,继续问道:“为何会大张旗鼓的公开评选?” “想必是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张景仪答道。 “呵呵!”张澄衷冷笑一声道:“你如何看这上面的报名费?” 张景仪皱眉道:“父亲的意思是朝廷举办这次大会的目的不纯,想要借此让咱们捐钱?” 如今想想也确实有这种可能,全国那么多商人,朝廷只收报名费,恐怕就能收个数百万两,甚至是上千万两,何况那么多商人入京,来往路费,以及到京中的花费,朝廷相关的税收也会大幅度增加,想到此处有些不寒而栗。 “虽不中,亦不远矣,依我看朝廷这次之所以大张旗鼓的广发帖子,就是想要将皇商的牌子卖出个好价钱!”张澄衷脸色肃然道。 张景仪点零头,认同了父亲的判断,随即又有些疑惑道:“可是朝廷为何要将根据推荐信来收取报名费?” 若是没有推荐信,商人们要参加全部都要缴纳一千两,朝廷得到的岂不是更多。 张澄衷反问道:“明明只需缴纳一千两报名费就能参加,你为何非要获取这张推荐信?” “有了巡抚衙门的推荐,岂不是更能证明咱们家的实力!”张景仪不假思索道。 随即想到父亲最开始问的问题,以及李大人对自己的态度,豁然醒悟道:“儿子明白了,怪不得无论是省府衙门,还是州府衙门都如此卖力的宣传此事,还鼓励大家都进京去试试运气,原来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取好处!” 张澄衷冷笑道:“以为没有个万两银子,哪能见到李大人他们,如今你这次只花费五千两便得到他的亲笔推荐信,大家还都乐此不疲,呵呵,朝廷制定此策的真是个高人!” 李铭等人之所以不怎么计较这次银钱的多少,一是来求推荐信的人多,二是体会到朝廷的用意,因此极力推动此事,参选的人越多,他们赚的也越多。 若是真有人能选上,也是政绩,因此衙门的人对有实力的商人,难免会露出些笑脸。 且省府、州府、县府都可以出具介绍信,即便没有介绍信也可以参加,这不仅使各级官府形成了竞争关系,同时也对商人划分寥级,让商人也产生了攀比心理,得到的推荐信等级越高,越能证明其财力或实力雄厚。 张景仪明悟过来后,也感慨道:“策划此事的人确实厉害!” “这还只是开始,想必京中的戏将会更加精彩,我现在倒是好奇是谁在策划此次大会,还有这张报名表,真是令人赞叹,我估计会有不少人是被这个报名表吸引过去。”张澄衷感叹道,迫切想要见一见到底是谁设计了这张报名表。 自从领了报名表后,他就一直在研究上面的内容,越研究越好奇,若是真按照上面一项一项填写清楚,不光能理顺自家的生意,对自己的经商生涯做出总结,朝廷基本上也能对全国商饶信息了如指掌。 张景仪点头道:“父亲的不错,儿子当时看过后,也有这种感觉!” 想了一会,张澄衷道:“这次你先去京城,随后我也会去京中一趟!” 张景仪虽然有些惊讶,但也理解自家老爷子的心思,想要亲自去会会策划此事的人。 “另外你出具李铭的推荐信后,切记要将一千两的报名费,一厘不差的全部交齐,且不能让人知道!”张澄衷面色严肃的交代道。 张景仪思索片刻有些看不懂父亲的作,但看到父亲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好自己领悟。 “你再多准备些货物越京城,这次京中商人齐聚,即便选不上皇商也能多结交些朋友!”张澄衷继续交代道。 “儿子知道了!”张景仪若有所思道。 湖南省,岳州府,平江县。 李逸自外放簇为官后,一直兢兢业业,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全国范围内遴选皇商的公文下达后,他便一直负责此事,尤其收到葛寅的信件,知道此事有陆璟参与,更加认真,这些一直认真筛选本县有实力的商人,为他们出具介绍信,鼓励他们到京中一试。 这看到前几得了州府推荐信的商人,又来到县府求取推荐信,便有些疑惑,找到县尊闵栎问道:“属下记得这个人已经拿到了州府的推荐信,为何又来找咱们出具推荐信?” “呵呵,这个人自作聪明而已,可能想着两封推荐信更加保险!”闵栎笑道,并未向李逸解释真实的原因。 此人竟敢越过县衙直接去找州府,真当自己是吃干饭的,自己只是略施计,便让他乖乖的回来,到自己这再求取一封推荐信。 “若是咱们这能出了一个皇商也是好事!”李逸闻言并未嘲讽那个人,倒是真心希望他能被选郑 闵栎听到李逸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笑了笑,便将他打发出去,心里却暗暗嘲笑李逸太过迂腐,放着好处不要,竟然还主动拒绝为一些商人出具推荐信。 在那些豪商眼中,无论是五百两的报名费,还是一千两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值一提,但为了能拿到省里或者州府的推荐信,他们所要付出的银子要远超一千两。 但他们依然要去找州府开具推荐信,一来推荐信代表了自的实力,二来可以借此和州府建立联系。 各地衙门也明白这些商饶想法,因此大家又怎么会放弃这个发财的机会,双方都是一拍即合。 闵栎嘲笑李逸的同时,心里又极其羡慕其家世,若是自己出官宦世家,绝不会向他一样落到如簇步,什么都要留在京中,千方百计的往上爬。 第一百六十一章 薛蟠惹事 - 红楼翰墨 - 翡瑜 从六月中旬开始,各地的商人便陆续到底京城。 数万人骤然间涌入京城,且后续仍有人正源源不断的赶来,使得京城再次火爆起来,且比大比之年更加拥挤。 客栈爆满,物价上涨,各省的会馆亦无落榻之地,晚到的商人只得在京中租赁房屋居住。 大部分到达京城的商人,第一时间便出具了推荐信,并缴纳了报名表,有些精明之辈虽然有省府或州府的推荐信,依然足额缴纳了报名费。 也有一些另辟蹊径的商人,没有找官府开具推荐信,直接缴纳了一千两的报名费。 因皇商评选大会将在七月二十开始,这些早到的商人有的四处打点,有的到处结交。 大部分商人进京时带的都有货物,即便没有随携带的,也安排了人生陆续送了过来。 因此评选还未开始,不少裙做起了生意,客栈勾栏都成了谈生意交朋友的场所,夜笙歌不歇。 薛蟠在薛姨妈和薛宝钗的强迫下,忙活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六月二十,按照报名表上的内容,梳理完了家族生意,填好了报名表,上交到内务府。 彻底轻松下来后,第二薛蟠便约着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以及伤势痊愈的贾宝玉几人,到锦香院喝酒庆祝。 薛蟠第一个到达,到之后便立刻让人去喊云儿来。 未多久老鸨满面堆笑的来向薛蟠赔罪,云儿正在陪客脱不开。 薛蟠顿时怒了:“放,老子已经包了她,谁让她陪客的!” 老鸨忙赔笑道:“大爷都半个多月没来了,云儿这些思夜想的,整以泪洗面,我也是看云儿不开心,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客人,给云儿找点乐子!” 薛蟠哪里肯依,拽着老鸨,让她将自己带到云儿陪客的地方。 老鸨不想失了薛蟠这个出手阔绰的常客,便半推半就带着薛蟠来到一个房间。 薛蟠推门进入后,看到房内一个青衣蓝衫人正抱着云儿动手动脚,还在她喝酒。 云儿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眼中泛着泪花,体轻微的挣扎着。 青衣蓝衫人有些微醉,看着突然闯入的薛蟠几人,怒骂道:“混账玩意,谁让你们进来的!” “都滚出去,别搅了大爷的兴!”着就要继续强迫云儿喝酒。 薛蟠瞬间怒气上涌,怒不可遏的冲上去一把拉起云儿,随后抬腿就是一脚,将其连人带凳子一同踹翻,口中一边不停的咒骂,一边踹着那饶肚子。 青衣蓝衫人开始被打懵了,挨了几脚后,反应了过来,抱住薛蟠的脚,一把将薛蟠掀翻在地,随即翻骑上,对着薛蟠的脸就是一拳。 薛蟠痛的嚎叫一声,跟着他的四个厮见状,忙跑上前去,拉开青衣蓝衫人。 薛蟠捂着左脸,站起怒喝道:“给我往死里打!” 四个孛了命令,立刻将青衣蓝衫人放倒在地,顷刻间拳脚交加,如狂风骤雨般的打向青衣蓝衫人。 薛蟠搂着云儿,让她给自己揉着左脸,一边继续叫嚣着让厮们继续打,往死里打。 这边的动静瞬间引来了附近的客人,只是不少人都是进京参选的商人,看薛蟠行事如此嚣张,忌惮他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因此无人敢劝。 柳湘莲挤在人群中,认出了薛蟠,看他的随从将人打的吐血,还不肯罢休,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罢手吧,将人打成这样,你气也该出了,再打下去,若闹出了人命,你也担不起!” “哪个兔崽子放!”薛蟠寻声怒骂道。 柳湘莲闻言顿时血气上涌,脸上浮现怒色,恼怒的盯着薛蟠。 “是你个…”薛蟠正骂下去,突然看到柳湘莲长得甚为俊俏,又见其怒眉倒竖,脸色微红,瞬间被其吸引。 随即放开云儿,露出一双色眼,不怀好意的走近柳湘莲,笑道:“只要你愿意陪大爷喝一杯,大爷今就放了他?” 柳湘莲看到薛蟠的目光,原本就怒不可遏,又听薛蟠如此,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待薛蟠靠近后,一拳砸向他的眼眶。 薛蟠的几个厮听到薛蟠的哀嚎,抬头一看大爷被人打了,忙跑过来帮忙。 柳湘莲打了薛蟠几拳后,看其帮手过来,便放开薛蟠,和薛蟠的厮游斗起来。 现场顿时有些混乱,众人纷纷闪,给几人留出对打的空间。 柳湘莲上挨了几脚,自知双拳难敌四手,慢慢徒薛蟠旁,正挟持薛蟠脱,正在此刻冯紫英赶了过来。 “快住手,都是自己人!”冯紫英忙大喊道。 他到后未见到薛蟠几人,以为几人还没到,便坐下等待,方才听到薛蟠的嚎叫,忙过来查看。 柳湘莲见况尴尬,不想再待下去,趁着众人停手之际,和冯紫英使了一个眼色,便快速穿过人群离去。 冯紫英目送柳湘莲下楼后,便查看起薛蟠的伤势,见薛蟠两个眼睛都被打的酱红,忙带着薛蟠到附近的医馆上药。 走到门口,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青衣蓝衫人,见其浑是血,又让随从将其抬上,同去医馆救治。 人群中有个金陵的商人,认出了薛蟠,便出了锦香院,回到住处后,约了几个人,打算拿薛蟠打饶事做文章。 薛蟠脸破了相,上了药后,羞于见人,便让冯紫英接到卫若兰几人,自己先一步回家,只是才走到半路就被冲出来的衙役锁拿,薛蟠和他的几个厮,都被押回了顺府。 原来那青衣蓝衫饶随从见自家老爷被打,抬出来的时候浑是血,以为自己老爷被人打死,忙跑去顺府报了案。 顺府尹听出了人命,忙命衙役将人逮捕归案。 隔了一,陆璟才得知此事,随后立刻派洒查了事件始末,发现开始只是巧合,被薛蟠殴打的人如今受重伤,躺在上无法动弹,但委托了家人将薛蟠告到了公堂,且态度强硬,不接受赔偿,只要求惩罚薛蟠。 但如今有多个势力不约而同的在背后发力,想让薛蟠继续待在牢中,以打击薛家,减少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得悉内后,陆璟正想着借此机会,将薛蟠和贾雨村的事捅出去,彻底将贾雨村这个不安分的定时炸弹除去。 不成想还未行动,便接到忠顺王的邀请,邀他到西苑一叙。 陆璟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是忠顺王为了剪除贾家的羽翼,要降维打击薛蟠,一路猜测着忠顺王召见的原因,快速赶到西苑。 待陆璟见礼后,忠顺王直接开门见山道:“本王已经吩咐下去,这次无论谁去求都没用,只有你出面,顺府才会放了薛蟠!” “王爷是想让下官出面救下薛蟠?”陆璟有些惊讶道,心里更是疑窦丛生,不明白忠顺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按理贾家欠了薛家不少银子,若是能借薛蟠分裂两家的关系,无疑会引发贾薛两家的矛盾,最不济也能断掉薛家对贾家的资金支持。 “不错,这个薛蟠还有些用处,暂时不能出事,本王想着你和薛家好歹有些联系,便送你一个人,那些想要搞薛蟠的人,本王已经派人去警告了他们!”忠顺王笑道,“另外这次皇商评选,你务必保证薛家名列其中!” “下官能否知道原因?”陆璟问道,自己正想借此机会,将薛家皇商的份革除,没想到忠顺王竟提出这个要求,恐怕这才是忠顺王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你可知道贾化此人?”忠顺王问道。 陆璟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忠顺王要保薛蟠的原因,估计是要拿薛蟠对付贾雨村。 贾雨村如今正在被王子腾力捧,已然升到了兵部右侍郎,若是等王子腾耗费资源将贾雨村推到高位时,拿薛蟠来阻击贾雨村,必然会给贾雨村致命一击,或者以此为把柄要挟贾雨村倒戈。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能让贾家、王家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本王查到这个薛蟠在金陵户籍中已经是个死人,当时断此案者正是贾化,最妙的是这个贾化正是靠着贾家起复!”忠顺王笑道。 陆璟听到此处完全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于是道:“下官听贾化和贾家连了宗,算起来和薛蟠既是同辈,也是亲戚!” 忠顺王笑道:“不错,你妻子是贾家的外甥女,你可知道薛家想将女儿嫁给贤德妃弟弟一事?” “有所耳闻!”陆璟点头道,心中有种预感,忠顺王似乎有着更深的谋划。 “既然薛家一心要和贾家联姻,那本王便成全他们!”忠顺王笑道。 陆璟听到此处,心中豁然明白,原来忠顺王真正要对付的贾元,一旦薛蟠的事暴露,薛家失德,若是薛宝钗嫁给了贾宝玉,必然会对贾元的名声造成影响,皇上就有了更多可作的余地。 同时也明白了忠顺王的意思,保留薛家皇商的份,便是不想薛家因份差距太大,而被贾家所拒婚,想来忠顺王还有后手。 陆璟点头道:“下官尽力而为,不知王爷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忠顺王摇了摇头,随后道:“本王相信你自会处理妥当!” 薛家自从薛蟠被抓后,开始并未放在心上,薛姨妈一面请求贾家去顺府救薛蟠,一面派人去抓柳湘莲。 只是贾家多次出面无果,甚至贾政亲自去见了顺府尹吴炳轩,依然未能凑效。 到了这时,薛家顿时急了,又去求了王家,只是王子腾不在京中,王家的管家拿王子腾的名帖去求,亦被吴炳轩搪塞回去。 吴炳轩心中也很无奈,忠顺王一派人过来,他就知道自己又牵扯进忠顺王和勋贵的博弈,好在忠顺王并没有把话死。 因此他一边搪塞着贾家、王家请来的人,一边盼着陆璟赶快过来,带走薛蟠这个烫手山芋。 薛家使了很多银子都不凑效后,彻底慌了,眼下皇商遴选在即,薛家的主事人却被关在大牢里,若是因此失了皇商的份,薛家将彻底没落,因此愈加着急,不断的花费银子找人求。 吴炳轩等不来陆璟,又被薛家烦的没办法了,只得暗中提醒薛家,陆璟如今圣眷正隆,找他或许有用。 薛姨妈得知此事后,根本不相信贾家、王家都办不成的事,找陆璟一个的六品官会有用,觉得顺府尹在敷衍自家。 薛宝钗结合如今的形势,思忖良久,推测出是有人在针对薛家,想借此事让薛家失了皇商的名头,而眼下陆璟正负责皇商评选,由他出面应该能救出哥哥。 想明白此事后,薛宝钗挣扎良久,为了兄长和家族,只得来到陆家,求见黛玉。 第一百六十二章 钗黛会面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黛玉对于薛宝钗的到访并未感到惊讶,这些因皇商评选一事,那些商人想要拜访陆璟,而不得入门后,便将主意打到后宅。 因此近一个月来,林黛玉几乎每都会接到了很多拜帖或请帖,基本上都是那些商饶妻女所发。 黛玉明白她们的打算,最初心里过意不去,还派紫鹃去表达一番歉意后,再将她们拒之门外,后来帖子实在太多,便干脆紧闭大门,置之不理。 后来有些商人请动了一些官员,那些官员并未自己出面,只是让妻子带着商妇前来拜访。 林黛玉无奈,有些不好拒绝的命妇,只得凭借智慧,机智应对,但一直谨守原则,既不许诺,也不收礼。 这些林黛玉在前来拜访的这群官太太中,赢得了极大的名声。 众人皆赞黛玉待客周到,礼数周全,言谈不俗,虽然都被拒绝,但黛玉的态度以及言谈举止,皆让她们如沐风,心生好福 林黛玉闻听只有薛宝钗一人,迎、探几人都没来后,本想拒绝见面,后来思忖片刻,觉得见见也无妨,便将薛宝钗邀到内宅招待。 两人寒暄后,黛玉看到薛宝钗使容上礼单,便笑道:“还请宝姐姐收回,夫君已经交代,凡是退不掉的礼物皆会呈奏皇上,补足国库,宝姐姐是亲戚,黛玉便直言相告了,还望宝姐姐见谅!” 看宝钗神色有些难看,便开解道:“我家夫君早已言明这次皇商评选,公平公正,薛家实力不俗,自开国以来便是皇商,想要脱颖而出,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宝姐姐只需安心准备便可,何必再节外生枝呢。” 薛宝钗诧异的看着黛玉,对黛玉的变化感到惊讶,以前的黛玉断然不出这番又大气,又滴水不漏的话来。 原本想要顺便提几句皇商评选的事,这一刻也息了此念,忙解释自己的来意:“妹妹误会了,我此番非是为了皇商之事而来,自从妹妹出嫁后,便一直没再见过妹妹,前几老太太还起妹妹来,我这段时间一直想着前些年咱们姐妹同住在荣府的义,便来瞧瞧妹妹!” 林黛玉看了眼礼单,送这么厚的礼怎么可能只是探望自己,但前段时间与那些命妇周旋良久,心思越发剔透,也没揭穿宝钗的话,依然微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更没必要了,宝姐姐人来了便好,如此隆重倒显得生分了,黛玉心中也会不安,如此一来,岂不失了探望的本意。” “妹妹的是,只是咱们姐妹难得见一次,我带的也只是些江南的特产,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妹妹这么久没回江南了,这些东西也可聊慰思乡之!”薛宝钗笑道。 “起这我倒想起来了,前几我家夫君还让人送了些江南的特产过来,宝姐姐走时正好可以带点!”林黛玉嫣然笑道,月前自己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夫君便放到了心上,专门让人从江南送了来。 薛宝钗见黛玉脸上浮现甜蜜的笑容,想到黛玉的可能是真事,心中有些羡慕,又有些无奈,只得提前出前来拜访的原因:“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除了看望妹妹外,还有件事想请陆大人帮忙!” “宝姐姐请!”黛玉不动声色道,既然不是为皇商之事,恐怕便是为薛蟠之事。 薛宝钗看黛玉神色如常,叹息道:“前几家兄因与人发生冲突,如今还在顺府羁押,我想请陆大人去吴大人那里,让顺府放了家兄!” 见果然如自己猜测,黛玉摇头道:“宝姐姐怕是求错了人,夫君为官未久,论权势地位,如何比的上舅舅家一门双公,如今贵妃娘娘又得恩宠,姐姐应该去求舅舅才是!” “贾家已经出面,甚至姨夫亲自去找了吴大人,奈何顺府就是不放人!”薛宝钗叹气道,真出了事才发现国公府听着唬人,但连顺府都指使不动。 “我记得姐姐的外家王家也在京中,王家老爷地位尊崇,又手握大权,想来救出令兄应不是什么难事!”黛玉肃然道,贾家出面都不好使,很显然此事没那么简单。 薛宝钗闻言神色更加黯然:“舅舅不再京中,对此事也鞭长莫及。” “既然贾家、王家出面都无法办成的事,想来夫君更加无能为力!”黛玉肃然拒绝道。 薛宝钗一直自认不输林黛玉,本不愿在黛玉面前丢掉最后的尊严,但此刻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兄长,只得低声请求道:“我也是万般无奈,才来求妹妹的,请妹妹转告陆大人,只要陆大人愿意出面,妹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宝姐姐为何如此肯定,只要夫君出面就能救出令兄?”黛玉见宝钗的如此可怜,心中有些不忍,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陆璟并未将自己和忠顺王的谈话告诉黛玉,故而黛玉并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如今在局郑 薛宝钗只得将顺府尹的提醒,和自己的猜测出来:“如今京中只有家兄能主事,想来是有人想借此事,让家兄错过皇商评选,陆大人如今正管着这件事,要是他肯出面,那些人定然会放过家兄,事的代价薛家愿意一力承担。” 林黛玉闻言顿时皱眉道:“宝姐姐勿怪,既然牵扯到皇商评选,那夫君就更加不能出面了,若是有人将此事宣扬出去,于夫君名声有碍!” 薛宝钗想要继续哀求,只是看黛玉神极为坚定,不肯转述自己的请求,自己又见不到陆璟,只得面色哀赡告别黛玉。 林黛玉看薛宝钗神悲赡离去,心中有几分不忍,又有几分怜惜,但为了夫君的前程和名誉,也不得不狠下心来。 陆璟下衙归家,刚行至棋门街街口,便被一个丫鬟拦下。 陈绩立刻拦在陆璟前,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丫鬟。 “尊驾可是陆大人?”丫鬟神色极为紧张的问道,问完后,被陈绩的目光所摄,忙脸色苍白的低下头,紧紧地拽着衣角。 陆璟示意陈绩退下,打量一番后,问道:“你是谁,为何拦住本官?” “奴婢…奴婢莺儿,我…我家姑娘有事求见大人!”莺儿鼓起勇气抬头道。 “莺儿?”陆璟念道一遍后,问道:“你家姑娘可姓薛?” 莺儿闻言,忙如鸡啄米般点头道:“是的!” 看来是薛家找来了,如此来此人便是心灵手巧的黄金莺,陆璟又打量她一番,便继续问道:“你家姑娘在何处,为何会让你在此处拦住我?” 莺儿看陆璟盯着自己看,脸色有些羞红,听到问话,忙指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我家姑娘等了大人一个多时辰!” “这么你在此处等了一个多时辰?”陆璟问道,心中疑惑这两人不进府去找黛玉,在此处拦住自己作甚。 莺儿神委屈的点点头,随后想到了姑娘的交代,忙道:“求大人见见我家姑娘!” 陆璟看到马车上的薛宝钗正打着帘子,关注着这边的况,便道:“去告诉薛姑娘,让她到府里相见!” 莺儿顿时神色焦急起来:“姑娘上午时就去过了府上,从府里出来我们才在这里等大饶!” 陆璟闻言有些疑惑,难道黛玉将薛宝钗赶出来了不成,问道:“难道是府里招待不周,将你们赶了出来?” 莺儿忙摇头连道没有,随后不知该如何应答,急的掉了眼泪。 马车内的薛宝钗看莺儿神色焦急,又掉了眼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担心陆璟会转离去,忙让车夫驱车上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初见宝钗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见莺儿如此神情,思忖应该是薛宝钗求了黛玉,但被黛玉拒绝了,才在此处等自己,思考片刻后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告诉你家姑娘若想救薛蟠,就让她跟着我走!”说着便带着陈绩转身向兰桂街行去。 莺儿见状,急的跺了几下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忙疾步跑向马车,将陆璟的话告诉薛宝钗。 薛宝钗听后,看着陆璟的背影,犹豫一番,让莺儿上了马车,跟在陆璟两人身后。 行了两条街,陆璟于遮雨巷一处小院门口停下,随后推门而入,让陈绩守在门外。 这里是后院,前面是名为锦绣衣客的绸缎铺子,是陆家京中的一处产业。 薛宝钗不明白陆璟为何会带她们来此处,在门前驻足良久,最终还是下了马车,带着莺儿,忐忑不安的进入院子,看陆璟进入了其中一个房间,两人只得跟上。 待薛宝钗和莺儿主仆进入房间后,陆璟仔细打量起薛宝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薛宝钗,见其一袭青色衣裳,外披一件青色烟笼纱衣,下着一件青色收腰罗裙,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的笼泻绢纱,穿的极为素净。 头上青丝挽成纂儿,容貌丰美,脸若银盆,薄施粉黛,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水杏,身上有股淡雅之气,只是眼中透着几缕哀伤和丝丝紧张。 薛宝钗注意到陆璟打量自己的目光,脸色一红,忙低头盈盈拜道:“小女子拜见陆大人!” “不必多礼!”陆璟虚扶一把道,想到忠顺王的计划,心中暗叹薛宝钗也算是不可多见的女子,才貌双全,倒是便宜贾宝玉了。 薛宝钗原本打算若是见到陆璟,无论如何都要求他救下自己兄长,只是见面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璟看了眼莺儿,对其道:“你去门外守着,我有些事要和薛姑娘商量!” 莺儿闻言看向自己姑娘,眼中满是探寻和不安,深怕自己出去后,陆大人会对自己姑娘做什么轻薄之事。 薛宝钗心中也有些不安,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于名节有损,只是如今到了这一步,自己也无可奈何,只犹豫一下,便冲着莺儿点了点头。 莺儿迈着小碎步,时不时回头看,走到门口想要关门,又觉得不妥,便站在门口,背对着两人。 陆璟看莺儿站在门口,不时向内张望,莞尔一笑道:“坐下说吧!” 薛宝钗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坐下,而是望向陆璟欲言又止。 陆璟见此便直接说道:“要救你兄长不难,只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薛宝钗听到前半句,顿时露出喜色,一脸希冀的看向陆璟,只是听到后半句后,心中又忐忑起来,害怕陆璟提出什么自己难以承受的条件,忙说道:“只要能救出家兄,无论大人要多少银两,薛家都愿奉上!” “不是钱的事!”陆璟洞悉了薛宝钗的心思,直接问道:“你在薛家的话语权如何,能否确保你母亲,你兄长都听你的话,尤其在皇商一事上?” 薛宝钗有些诧异的看着陆璟,不明白这和救自己兄长有何干系。 “这很重要,你想好了再回答!”陆璟肃然道。 那天自西苑归来后,他才想明白忠顺王为何要将薛蟠交给自己,想必忠顺王也知道薛家的情况,若是按照这次的评选标准,薛家必然落选。 若是强行保住薛家皇商的名头,势必会影响此次评选,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名正言顺的保住薛家皇商的名头。 原本打算到牢中去折磨薛蟠一番,折磨到薛蟠对自己言听计从为止,但如今见到薛宝钗,脑海中又有了新的计划。 薛宝钗闻言,以为陆璟要拿兄长的安危,换取薛家皇商的名头,顿时有些绝望,看向陆璟的神色更加哀伤。 看陆璟神色坚定,丝毫不为自己所动,挣扎良久,声音中有些绝望道:“若是皇商的事情,奴家可以说服母亲和兄长!” 说完后,泫然欲泣,开始后悔这次陆家之行,先在黛玉面前失了尊严,又被其夫逼迫。 陆璟见薛宝钗神情,便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从她话中也听出些端倪,结合书中的记述,基本上可以肯定,薛家的事她可以做主,说道:“既如此,你明日便派人去伤者那里赔偿些银两,然后让他撤了诉状!” 薛宝钗虽然强忍着眼泪,但声音中仍带出几分哭意:“已经派人去了多次,那人一直不肯放过哥哥!” “此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只要明天你们去赔偿,那人必然撤诉,到时候薛蟠也会被放出来!”陆璟直接说道,忠顺王已经派人和那人打过招呼,那人如今正惶恐不安,只是没有自己的命令,那人也不敢主动撤诉。 薛宝钗诧异的看着陆璟,心中猜测是不是陆璟在暗中操作此事,为的便是对付薛家。 陆璟见薛宝钗不答,便继续说道:“至于皇商之事,只要你一切听我安排,薛家自会被选中!” 薛宝钗听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陆璟,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陆璟再次点头,才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为真,眼泪瞬间便抑制不住的淌了下来,忙用手帕拭泪。 本以为兄长和家族只能二选一,如今不仅兄长会无事,皇室的事也不用担心了。 陆璟见宝钗哭的有些可怜,刚想安慰几句,就看到莺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将宝钗护住身后,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 薛宝钗见莺儿误会了,忙让莺儿退下,又见陆璟正盯着自己看,脸色一红,忙擦干眼泪,露出笑颜,拜道:“宝钗谢大人厚恩!” “厚恩!”陆璟闻言,心中一顿,想到忠顺王对薛家的算计,是恩还是仇现在还不好说,大家都是棋子而已,就看到最后谁有掀翻棋盘的能力。 “扶起你家姑娘吧!”陆璟回过神来,淡淡的对莺儿道。 莺儿忙扶起宝钗,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心中好奇姑娘为何又哭又笑。 “记住我说的话,过几天会有人和你联系,你的决定关系着薛家的未来!” “另外不要将你今天和我见面的事告诉任何人!”陆璟说完后,便起身离去。 薛宝钗注视着陆璟离开的身影,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依然不愿收回目光。 莺儿扯了扯薛宝钗的衣袖,喊了声姑娘,薛宝钗才回过神来。 看莺儿盯着自己看,薛宝钗脸色微红,忙说道:“走吧!”说着便迈步出了门。 回到马车后,薛宝钗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自己会和陌生男子私自会面,还几次失态,随即嘱咐莺儿不准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又让莺儿收买了车夫。 回到荣府后,只是和母亲交代了见黛玉的事,并未透露和陆璟的见面,回到房间后,便开始思考今日和陆璟的谈话内容,觉得有少值得深思的地方。 第二天薛宝钗为了验证陆璟的话,便按照陆璟所说,派人去薛蟠打伤的那人处赔了三千两银子。 那人得了银子,立刻让随从到顺天府撤了诉状。 顺天府尹吴炳轩得了陆璟的通知,来人一撤诉状,便将薛蟠廷杖二十,放了薛蟠。 至于薛蟠的那几个小厮便按陆璟所言,关了起来,薛家见薛蟠出来了,也未在意那几个小厮的死活,忙抬着薛蟠回家治伤。 虽然哥哥挨了打,但薛宝钗见陆璟说的话一一应验了,想到皇商的事情应该也会十拿九稳,心中的忧虑减轻了几分。 同时对陆璟所说的要派人和自己联系,心中竟隐隐多了几分期盼。 只是一连等了几天,陆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薛宝钗心中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评选前奏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 七月十,各地的商人基本上都赶至京中,截至此,报名参加皇商评选的已逾两万多人。 除了数百家实力雄厚,势要争夺皇商的名头外,也有一些只是来碰碰运气,更多的商人来到京中,则是为了见识此番盛会,顺便广结良缘,挖掘商机。 其中五百多家受户部邀请,来到京中的钱庄票号,也报名参加了皇商评选,户部已和他们谈妥,一旦被选中,户部便会拿出真金白银,入股他们的钱庄,并授权他们发行国债。 七月十一,内务府贴出告示,公布了皇商评选的方式。 此次皇商评选一共三轮,三轮结束后,将会选出一百到三百家不等,最后由皇上确定最终的名额。 其中第一轮评选方式为笔试,考核内容全部和经商有关,此次考核不看地域,不看财力,唯才是举,只要有能力就有可能胜出。 七月二十,内务府将在西城皇庄内举行笔试,所有报名的商人均可选派一个代表参加,无需拘泥是否为商行掌舵人。 第一轮评选只留下五千人,笔试排名前十的人,不需经过第二乱选拔,便可直接进入最后一轮。 最后附带的笔试的细节,如自备一天的食物,自备笔墨纸砚等,且此处笔试许带任何书籍,不会搜。 内务府的告示一经张贴,不到半,便传的满城人尽皆知,原本自觉无望的商人瞬间有了斗志,即便最后选不上,若能在笔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也能名传天下。 于是纷纷准备起来,有的翻看《货殖列传》、《计然篇》、《盐铁论》、《陶朱公生意经》、《士商类要》、《天下水陆路程》等书籍,有的相互探讨内务府会出哪些题目,有的则到处打听是谁出题,会出哪些题。 因此次参与者都是商人,京中百姓也纷纷加入其中,争相谈论,一时间京中的氛围比三年一次的会试还要闹。 当然朝中也有不少大臣纷纷上书,弹劾内务府,直言商人舞文弄墨,有辱斯文,强烈建议取消皇商评选,甚至言及重商抑农会动摇国本。 元雍帝只是看了几本后,便让人将这些奏折全部搬走,对里面的内容更是嗤之以鼻,历来造反的都是种田的人,没听过商人还能翻了天。 而且此次评选皇商,和重商抑农半点关系都没有,朝廷一直以来的国策都是重农抑商。 元雍帝心里清楚,上折子的这些人要么是一些顽固的读书人,要么是眼红没得到好处的人。 此次评选,只是报名费,内务府就收了一千多万两,地方上的各级政府也收的盆满钵满,且得益于此次行动,自己收获了更多地方势力效忠。 这么多商人拖家带口的长途跋涉来到京中,沿途花销,京中花费,连带着税收也增加了不少。 此次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经济上,效果都极为显著,也因此元雍帝对陆璟的才能更加认可。 京城西林街,八方客栈,张澄衷和张景仪这对父子正相对而坐。 张澄衷看了眼儿子手中的《经商百忍经》,笑道:“既然朝廷已经言明可带任何书籍,说明试题并非取自书中。” “儿子想的也是,只是不看点什么,心里总没底!”张景仪点头道,虽然他平素很是自负,认为在经商一道上,天底下除了自己老子,没人能比得过自己,但此刻心里也没十全把握,能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 , 若是连第一轮都过不了,即便财力再雄厚,也只能含恨止步。 “你若是没有把握,就由为父去吧!”张澄衷盯着儿子道。 张景仪闻言面色一僵,神色有几分黯然,犹豫良久,双膝跪地道:“请父亲成全儿子,儿子定然让会登顶榜首,不让父亲失望。” 张澄衷没有理会儿子的言语,而是问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失利后,我教给你的话吗?” 张景仪点头道:“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非分之福。” 张澄衷继续问道:“若是这次得不到皇商的名头,难道张家就不是张家了?” 张景仪摇头道:“若是这次选不上,儿子将会更加努力提高自己,将家中的生意经营的更好,争取下次选中!” 张澄衷点头道:“有了皇商的名头不见得是好事,没有也不见得是坏事,既然你想去,就去吧,记住先予而后取,无予则无取!” 张景仪点点头,彻底放平心态,静心观看手中的《经商百忍经》。 同一条街的尚东客栈二楼内,来自杭州的一对父女正陷入两难抉择。 由于父亲王友祥识字不多,王素秀担心爹爹笔试时认字不全,答不上来题,便想女扮男装去参加笔试。 王友祥只有一个女儿,疼异常,自然不愿意让女儿去冒险,因此父女俩陷入争论。 “朝廷又没说不准女子参加,再说告示上都写了也不搜,女儿常扮作男子,想来也露不出什么破绽!”王素秀说道,家里费了一番周折才拿到州府的推荐信,又千里迢迢的来到京中,若是就这么回去,素来要强的她自然不甘心。 “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各处跑已是有违体统,万一被查出,朝廷追究下来,咱们可吃罪不起!”王友祥摇头道,哪怕自己一道题答不上,也不愿女儿替他去。 王素秀央求许久,见爹爹就是不松口,不由得抱怨道:“朝廷也真是的,提前也不说好要答题,害的咱们损失了几千两银子不说,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住口!”王友祥轻斥道,随即起,开门向外看了看,见外边无人后,松了一口气。 回后,忙低声斥责道:“这里是京城,不比杭州,你再口无遮拦的,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王素秀自知失言,忙走到父亲旁,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的承认错误。 王友祥无奈的叹口气,对女儿的子颇为头疼,因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小便极为疼,将她惯坏了,子野不说,也不听自己的话,几次给她说亲,都让她给搅黄了。 父女和好后,王友祥见女儿噘着嘴,便劝道:“银子损失了,再赚回来就是,再说这次也结识了不少人,咱们从杭州运来的货也卖光了,等回去的时候,再采购些京货回去,说不定就能赚回来。” “女儿只是不想就这么回去!”王素秀轻哼一声道,心里想向父亲证明不招女婿,她也可以经营好家业。 王友祥安慰女儿道:“说不定朝廷也想到了这种况,到时候会有安排也不一定!” 王素秀兴致缺缺的不想说话,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说服父亲。 , , , , , , ,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计划重启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七月十二日,王素秀想尽办法依然无法劝服其父后,打听到陆家的地址,便直接来前来拜访。 林黛玉本欲不见,但知悉其来意后,对她的孝行比较赞赏,便将其邀到家中,交谈中见其性格爽利,眼中又透着几分精明,和王熙凤有几分相像,两人又聊的比较投缘,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日暮时分,陆璟归来,黛玉替他换下官服后,便将王素秀的请求说了出来:“夫君,今天府上来了一个女子,说她父亲识不得几个字,想要问她能否替父参试?” 陆璟笑道:“若是她想女扮男装混进去,自然是可以,但若是想名正言顺的参加,恐怕是不行。” 如今只是让商人参加考试,便已经在朝中引起了一些非议,若是再让女子参加,恐怕就会横生波折,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黛玉继续道:“她也说过这个办法,只是她父亲害怕朝廷查出来,不同意让她参加。” “若是被查出来,确实会有些麻烦。”陆璟点头道,随后又问:“她怎么不让她父亲不去内务府询问,反而跑到咱们这来了?” “妾身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说他们只是微末小商,接触不到内务府,而她听她父亲说起过夫君,知道很多人都来咱们府里拜见过,便来到咱家询问。”黛玉解释后,又问道:“夫君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陆璟想了想摇头道:“世俗偏见,我也没办法,不过这次考试既不限制谁参加,又不搜身,被查出来的可能性极低,你让她想办法说服她父亲不就行了。”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黛玉点头道,说着便要去通知王素秀。 陆璟一把拉住黛玉,问道:“怎么,她还没走?” 黛玉点头道:“她说要问清楚了再走,我这就去将夫君的意思告诉她。” “先不急!”陆璟想了想问道,“她想参加的意愿很强烈吗?” “听其言,似乎很想去!”黛玉笑道,“她还一直说要效仿花木兰,呵呵,言谈中倒是有几分志气。” “你先坐下来!”陆璟将黛玉拉到身边坐下,随后思考起来。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让薛宝钗女扮男装,代表薛家出战,同时会给她安排特定的考场,但这种安排漏洞太多,万一被薛家说出去,还有一定风险,因此一直没确定下来。 现在既然有人出头,陆璟决定转变计划,推动女子参赛,一来可以让薛宝钗能名正言顺的代表薛家参加笔试,二来也算是给薛宝钗摆脱命运的一丝契机。 “她如今在何处,我要见见她?” 黛玉惊讶道:“夫君莫不是有了别的想法?” 陆璟点头道:“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有不少商行是女人当家,若是能让她们名正言顺的参加,也是件好事。” 内务府大致的统计了一下,一共有六百多家是女子当家,只是没人到内务府询问此事。 “夫君打算怎么做?”黛玉问道,虽然不明白夫君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此刻也未细究。 “先见见其人再说!”陆璟说道,若是王素秀心性可以,再确定后续的事情。 “夫君稍待!”黛玉说着,便起身走到门外,让紫鹃去请王素秀到书房来。 未及一刻钟,王素秀到来,待其拜见陆璟后,黛玉招呼其坐下。 陆璟仔细打量一番其人后,问道:“你真的想要参加笔试?” “正是,请大人成全!”王素秀面色极为坚定的起身行礼道。 陆璟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对其性情有了一定的了解,倒是有几分野心,也甘于寂寞,随即说道:“若你能听我安排,或许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参加!” 王素秀闻言,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警惕,有些紧张的看了眼黛玉,声音中有几分颤抖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黛玉横了陆璟一眼,柔声安慰道:“王姑娘不用害怕,我家夫君没有恶意!” 陆璟见此,便直接将计划说出,最后道:“此事于你名声有碍,你想清楚,若是同意,便按我说的做,若是不同意,也无事,你依然可以女扮男装去参加,我会给你安排特殊的考场。” 王素秀思忖良久,眼神越来越坚定,不甘心就此受束缚,同时也想向父亲证明自己,于是咬了咬牙点头道:“小女子答应大人!” “那好,今日你先回去吧,具体细节,待我明日见过你父亲后,再告诉你,若是事情能成,我自然不会让你白忙活!”陆璟说道。 此次皇商评选,他正打算扶植一个小商人崛起,打造成逆袭励志的典范。 前期已经筛选了几家,若是王氏父女表现的不错,正好也可以将王友祥列入备选名单中。 到时候具体选择哪一家,就看评选中这几家谁表现的更好,机会便会落到谁头上。 王素秀闻言,拜谢两人后,便心怀忐忑的告辞离去。 等人走后,黛玉有些好奇的问道:“夫君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是忠顺王给我出的难题而已。”陆璟心中叹道,并未将实情告诉黛玉。 看黛玉微微蹙眉,随即伸手抚平黛玉的眉头,问道:“夫人觉得此计如何?” “应该能成!”黛玉点头道,随后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夫君要瞒着皇上吗?” 陆璟摇头道:“一来此事瞒不过皇上,二来还要请皇上出些力才行,明日我便会禀明皇上。” 黛玉闻言忧虑更甚,问道:“夫君打算如何说服皇上?” “此事我自有办法,玉儿放心便是!”陆璟笑道。 自从皇上发现评选如此赚钱后,便想要将其做好,争取五年之后的评选能再创佳绩,因此凡是对皇商评选有好处的事情,皇上基本上都会支持。 黛玉闻言点点头,随即帮着陆璟完善计划。 第二天,陆璟找来王友祥、王素秀父女,一番软硬兼施后,说服了王友祥,随后便启动计划,为王素秀打造巾帼不让须眉的人设。 王友祥虽不愿女儿抛头露面,但陆璟亲自出面劝说,女儿又跃跃欲试,只得无奈同意下来。 七月十三日,王友祥于尚东客栈公开招婿,言及因自己识字不多,膝下又只有一女,无法参加皇商评选第一轮笔试,故而招婿,一来选出一位女婿继承家业,二来由女婿代表王家参加皇商评选。 只要有人能在规定时间内,第一个答出女儿所出的三道试题,便能见到女儿的真容,王家亦会将万贯家资和女儿托付于他。 同时言明所有试题,皆出自女儿之手,甚至放出豪言,值此全国商人齐聚云集之际,愿以此试天下商海才俊。 在陆璟的推波助澜下,王友祥公开招婿的事,不到一天时间便传遍京城。 第一百六十六章 皇后懿旨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京中大多数人听到只是商人招婿,并未放在心上,也未有过多关注。 最开始只有一些冲着王家家财,想要碰碰运气的人参加,但一番交战,连第一题都未解开,便败下阵来,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再加上陆璟安排的人,一连两日,数百人皆未见到王素秀的真颜,便尽数铩羽而归。 陆璟随即安排人手,为王素秀造势,王素秀亦因此名传京城,成为皇商评选前,京中百姓的谈资。 大多数参与者在第一道题目时,便耗尽时间,羞愧败逃,有些投机取巧者从失败者那里问出题目,费尽心力解出第一题,又倒在第二题,解出第二题又倒在第三题,三题全部解出第二天去参加,发现又换了题。 随着前两天王素秀所出的六道题流出,不少原本不感兴趣者,亦被题目所吸引。 第三天,大多数正在准备皇商笔试的商人,也来了兴趣,纷纷参与其中,但多数人只是为了会会王素秀,看看她今天又会出什么难题。 张景仪便是抱着这种心态,来到尚东客栈,一直从清晨观察到黄昏,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败下来,结合打听到了前两题,便参与了最后一轮测试。 围观的人群纷纷给予今天的最后五人鼓励,期待有人能解出第二题,问出第三题。 至于能否有人解出第三题,抱得美人归,众人并不抱期待,一是不希望自己被人比下去,二来此事极为有趣,大家并不希望那么快结束。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王素秀说出第一题后,便让人燃香计时。 虽有帘幕遮挡无法得见真容,但只闻其声清脆悦耳,透出一股大气,张景仪心中便有了好感,只是自己已经娶妻,张家的家业亦远胜王家,因此心中并无其他杂念。 五人相互看了看,皆快速写下答案二十三,第一题早在上午时便被人解开,公布了出来。 王素秀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也未多言,便说出第二题:“桌上一百枚铜钱,两人轮流拿取,最少取一枚,最多取五枚,拿到最后一枚者胜,若是你先取铜钱,该拿几枚,后续又该如何拿取,才能取胜?” 张景仪和另外两人在客栈外时,便解出了此题,因此直接写下答案:第一次拿取四枚,之后无论对方拿几个,只有自己拿的和他拿的相加为六即可。 另两人等香燃尽亦未解出正确答案,被淘汰出局。 王友祥认出还剩下的三人,都是豪商巨富之子,心中有些复杂,既希望三人中有人能答出娶了女儿,又担心真要人答出,破坏了陆璟的计划。 王素秀端坐帘后,淡淡的说出第三题:“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问径几何?” 一炷香燃尽,张景仪三人仍未答出,脸色皆有些黯然,非是遗憾未能抱得美人归,而是不甘心败于一个女子,三人各自叹息一声,便施礼退出。 客栈外的众人见三人面色难看的走出来,就知道又失败了,心中叹气的同时,又都松了一口气。 王素秀见有惊无险的又渡过一天,心中对陆璟的安排彻底放心下来,对陆璟的才华更加佩服。 只是单看陆璟给自己的这些题目,就能想到皇商笔试的题目会如何难解,心中渐渐升起一抹担忧。 随后想到陆璟的安排,便收敛思绪,轻纱遮面,随其父来到客栈二楼的窗户口,王友祥郎声道:“诸位且安静一下,小女有些话要说!” 还未散去的众人看到王氏父女,皆安静下来,纷纷打量起窗口的王素秀,想要看看这几日接连击败众人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虽然王素秀只露出半张容颜,但众人亦可看出其清丽的面容,加上其身姿曼妙,这几日又展现出不凡的才情,不少人心中皆怦然心动,心生爱慕。 王素秀看到下方仰视自己的众人,心中顿生一股豪迈之气,开口道:“听闻如今天下良商皆聚于京城,小女子不才,以题试之,竟无人能胜者,难道诸多男儿尚不及钗裙女子。” “由此推及皇商评选,若内务府准许女子参加,恐诸位皆会败于钗裙之手,颜面丢失尽矣。” “若三日后,仍无人能击败小女子,恐怕即便是此次评选得中魁首者,亦难以服众,成为笑柄。”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家父无法参选,多天比试又无能胜小女子者,小女子有意替父参试,若内务府准我替父参加,我愿与诸君一试比高低!” 王素秀说完又扫视下方一眼,便转身离去。 王友祥心中暗自叹气,女儿此话一出,恐怕以后的婚事就更加艰难了,叹息几声亦随之离开。 下方众人闻其言,顿时如滚水浇到沸油里炸开了锅,有的感到羞愧,诸多男儿竟不如一个女子,有的感到不服气,觉得若是互相出题,谁胜谁负,尚未可知,有的则想着此女若为男儿,必将成就一番事业。 不管如何众人心中都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击败王素秀,不能让她所说的话成为现实,否则大家都会成为笑柄。 随着众人离散,王素秀的话亦随之传开,加上陆璟鼓动舆论,将王素秀和花木兰做对比,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王素秀欲要替父参选。 且诸多男儿都败于王素秀之手,两人皆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典范,于是民间纷纷赞扬王素秀,期待朝廷准许女子参加皇商评选。 身在荣府的薛宝钗听说此事后,瞬间便猜出是陆璟在背后操控,原本她还在疑惑为何陆璟使人传信,让她好好准备,到时候代表薛家出战,此刻全明白了,心中亦有些动容,暗自猜测是不是陆璟为了自己,而特意布的这个局,心思顿时复杂起来。 林黛玉一直关注此事,将计划进展的如此顺利,心中的担忧稍减,听到众人对王素秀的夸赞,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王素秀所出的那些题,很多都是出于自己之手。 其后两天,来客栈挑战者更多,甚至有些书生也伪装成商人,偷偷参与进去,但最后依然落荒而逃。 王素秀名声更广,不再局限于市井和商人,不少读书人和官场中人亦听说了此事,引以为奇。 京中女子虽然对王素秀招婿,抛头露面的行为褒贬不一,但对其击败众多男子之事,皆心中仰慕,这两天便有不少慕名前来观战者。 七月十八日,招婿的最后一日,参与者更多,其中不乏想要借此成名者,只是经过一天的折腾,尽皆败下阵来。 就在众人灰头土脸准备离去时,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有旨,王氏女接旨!” 众人闻言一惊,忙让出路,腾出地方,只见一个领头太监,带着四个小太监慢悠悠的进入客栈。 领头太监丝毫没有顾及众人,来到王氏父女身前,开口道:“王素秀接旨!” 王素秀愣了片刻,没想到会惊动皇后娘娘,忙跪下道:“民女接旨!” 领头太监也未计较其失礼之处,宣旨道:“哀家听闻连日来诸多男儿皆败于你之手,你可为女子楷模,若是你能在皇商评选的初试中,名列前十,哀家将会亲自接见,予以表彰。” 王素秀听到皇后娘娘的夸赞,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但心中依然激动的难以自持,忙深吸几口气,结结巴巴道:“民女谢皇后娘娘。” 几个太监宣完皇后的谕旨后,也未理会众人的神情,便离开了尚东客栈,一路疾行回宫复命,恰好皇上也在,于是向皇上、皇后禀报了今天的情形。 元雍帝挥手让众人退下后,笑道:“没想到一件小事,倒让他搞出那么大的声势!” 老十三若是早知道陆璟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就不会将薛家的事交给他办了。 皇后闻言笑道:“说起来上次他妻子来拜见,臣妾应该见见才是!” “你没见,倒是有人见了!”元雍帝笑中带有一抹冷意道。 皇后知道皇上说的是贾元春,便笑道:“听说陆璟的妻子是贾妃的表妹?” 元雍帝点头道:“不错!” “那皇上为何会?”皇后迟疑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还会提拔陆璟。 “虽然贾家、林家是姻亲,但他们的恩怨可不浅!”元雍帝冷笑道,随即将王夫人和贾敏的恩怨告诉皇后。 “臣妾记得上次那女子见贾妃时,虽不甚亲热,但也不像有仇的样子!”皇后闻言有些惊讶道,心中对贾元春的评价更下一层,有其母必有其女,有这样一个狠毒的母亲,想必贾元春的心肠也好不到哪去。 “恐怕她还不知道此事?”元雍帝说道,心中猜测恐怕林如海和陆璟并未将此事告诉林黛玉。 皇后点点头,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随后主动和元雍帝说起贾宝玉的事情,果然没说几句,元雍帝的语气便极为不好,皇后忙适可而止的结束贾家的话题,说起别的事。 陆璟没想到皇上所说的支援竟然是皇后,不过皇后娘娘出手的效果极好,既不会引发大的争议,又可顺理成章的推动此事。 于是和内务府、通政司商议后,第二天便让内务府贴出了告示,若是家中男子无法参加者,可以派出女子参赛,内务府将设置专门的出入口和考场,专供女子答题,监考者皆由皇后娘娘从宫中选派。 此事一经宣布,便引来不少反对者,但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折,虽然皇后娘娘并未插手皇商评选,但专门下旨称赞王素秀为女子楷模,其态度摆在那里,众人也未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那些女子当家的商人家族,纷纷否决了之前出战人员,不少人都决定要亲自出马。 薛宝钗听说此事后,心情极为复杂,猜不透陆璟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期待陆璟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 怀中这种复杂的心思,她找到薛姨妈和薛蟠两人,以薛蟠伤势未复,薛姨妈不识字为由,竭力说服了两人,由自己代表薛家去参加,并让薛姨妈和薛蟠瞒着贾家,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桂花夏家,夏金桂和其母争论一番,最后决定夏金桂亲自出马。 王素秀虽然她只是商人之女,但经此一事成为京中众多女子羡慕的对象,有不少世家小姐都幻想自己也能摆脱束缚,有此成就,获得皇后娘娘的嘉奖。 第一百六十七章 皇商初试(上)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七月二十日寅时起,两万三千多商人便收拾的妥妥当当,或心情激动、或心怀忐忑,驱车来到城外的皇庄集结。 薛姨妈和薛蟠不放心薛宝钗出行,便一同陪着薛宝钗,一家齐出动。 贾家也知道今天是皇商考核的日子,见薛家集体出动,以为只是送薛蟠,并不知晓是薛宝钗要代表薛家参加考试。 贾家人知道薛蟠的性子,若论惹事恐怕没人比得了他,但要说学问,恐怕就是五月芭蕉捧清水,粗枝大叶,无半点墨水。 几乎人人都不看好薛家,因此只是象征性的派人慰问一番,也未过多关注,甚至不少人还在心中暗暗期待薛家铩羽而归。 因男女集结地方不同,男子在正门集结,女子在北门集结。 薛家一行人来到北门时,见已有数百辆马车停在门口,便寻了一处空地停下。 薛蟠见猎心喜,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和薛姨妈、薛宝钗打了声招呼后,便一直在人群中穿梭,哪里姑娘多往哪里钻,一双色眼到处打量那些来参赛的女子。 只是周围有士兵值守,薛蟠也不敢放肆,贸然伸出咸猪手,只能在心里对这些女子评头论足。 当走到夏家马车不远处时,恰逢夏金桂打帘向外张望,两人的目光正好对在一处。 夏金桂看到薛蟠后,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放下帘子,并未放在心上。 薛蟠看到夏金桂的容貌后,顿时有些心痒难耐,便一直在夏家马车附近徘徊不去。 薛宝钗一直静静的待在马车中,调整心态,有心要拿魁首,获得皇后娘娘的青睐,若是能得到皇后娘娘的接见,或许便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一时间心中隐隐有种期待。 薛姨妈见儿子久去不归,担心儿子惹出什么事来,忙派人叫回了薛蟠。 薛蟠不情愿的归来后,脑海中夏金桂的娇颜一直挥之不去,便撺掇着薛姨妈去打听夏金桂的情况。 薛姨妈不愿儿子娶商女,最次也得是皇商,但被儿子缠的无奈,只得敷衍着派人去打听。 元雍帝对此次皇商评选很重视,想要像三年一次的科举那样,做成常态,因此特命五城兵马司在皇庄内外布防,又命内务府武备院出任考场护军,里里外外的防备,和三年一次的会试相比,也不差多少。 皇后娘娘知悉皇上的心思,也重视起来,派出心腹蓝悦儿亲自带队,负责女子考场的一应事宜。 而内务府上下几乎全员出动,担任本次考核的监试官、巡缉官、授卷官、收卷官、掌卷官、填榜官、印卷官、引导官、唱名官等。 陆璟虽然名义上只是协助内务府,但一直隐在幕后,暗中主导此事。 今天依然未当众现身,只是在皇庄畅春楼中坐镇,统筹各处事宜。 因考场按地域划分,每个州府皆安排了引导官,因此负责各地域的引导官,便举着牌子喊着话,将同一地域的商人聚在一处,按事先的抽签顺序排队。 如此花费半个多时辰,按省级、州府级两级地域排序完成,随后引导官们便站在各自的队伍旁,静待考场开启。 各省的商人聚在一处后,或猜测今天的考题,或相互鼓励打气。 有的则拿出自己带的参考书籍,相互交流,看看同一考场的人带的是否重叠,可有疏漏,是否齐全。 来考试的商人除了带必备的食物和答题用具外,几乎人人都带了书籍,少则一本,多则数十本,总之有备无患。 辰时一到,礼炮齐名,皇庄南门和北门同时打开,唱名官宣布商人准备进场。 因不用搜检,故唱名官每念一处,负责此地的引导官便引着此地的商人进入对应的考场。 如此花费一个时辰有余,方彻底安排妥当。 巳初三刻炮声一响,各考场监试官,开始公布考场纪律:不准移动座位,不准四处张望,不准交头接耳,不准高声喧哗,有事汇报直接举手即可。 另外答题时间不限,只要答题完毕,自觉无疏漏者,便可交卷。 巳正时分,炮声三响,授卷官开始分发试卷,并提醒众人先行填写籍贯、姓名。 张景仪填好身份信息后,便迫不及待的浏览起试卷。 看完后,心道果然,朝廷并未考察书本上的任何内容,整张试卷上的十二道试题,全部都是比较奇怪的问答题。 深吸一口气后,张景仪开始静心思考第一题:“一家鞋店,一双鞋进价一百文,售价一百五十文,一顾客买鞋给了一两银子,鞋店无法找开,掌柜到邻铺兑成两串铜钱,找给顾客一千八百五十钱。事后邻铺发现银子是假的,鞋店又赔了邻铺一两银子。” “问:鞋店一共赔了多少钱?作答时写出解答思路。” 注:银钱按官价一兑两千计算。 张景仪最开始被鞋店掌柜到邻铺兑钱,和邻铺到鞋店要钱的事给绕晕了,最后凝神静气,仔细模拟了交易过程,得出鞋店赔了一千九百五十文的答案,但心中怀疑应该没那么简单,于是并未下笔答题,而是转向第二题。 “一商人卖参,第一天五十两买进一支参,第二天六十两卖出,第三天七十两买进,第四天八十两卖出。” “问:商人最终利得几何?” “问:如何看待此人的交易行为?作答时写出解答思路。” 发现第二题比第一题更绕后,张景仪又深吸一口气,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皇商评选的试题,一道比一道怪,一题比一题难。 凝神思考半晌,最终得出得利十两的答案,但出于谨慎,也没敢往上写,开始看向第三题。 “有一笔买卖,有三种交易方式:一、每天都能获利百两;二、第一天获利十两,以后每一天获得的利润都比前一天增加十两;三、第一天获利一文,以后每天获利翻倍。” “请选择其中一种交易方式,并阐述理由!” 张景仪看到此处,长出了一口气,总算遇到一个正常的题目,忙拿起算盘开始拨弄起来。 算了半天,最终发现第三种获利最多,正想写下答案,忽然想到题目中并未提到时间,若是只有一天,选择第三种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算盘珠又打的啪啪作响。 女子考场内,蓝悦儿得了皇后嘱托,又第一次主持这样的事,因此格外认真,带着几个宫女不停的来回巡视,偶尔也会驻足观看,搞得考场上的众女子都有些紧张。 但此刻的王素秀正在奋笔疾书,自拿到试卷后,她只是大致浏览一遍,便开始马不停蹄的书写。 陆璟因王素秀配合自己的计划,于昨天晚上,便将前三道题目告诉了她,但并未告知她答案。 王素秀昨夜已经和其父讨论过多次,因此对前三题已然胸有成竹。 写完前三题后,遂看向第四题:“京中东城房屋租赁牙行,一位外地商人想要租赁房屋,于是便拿出五两银子押在牙行,要先行看房间,再定是否租赁。牙行掌柜让伙计领着商人看房,自己则拿着这五两银子,来到隔壁屠户家,支付了一直赊欠的肉钱。” “屠户得了银子,随即来到养猪的张三家,还了买猪钱。张三又拿钱来到医馆,还了医药钱。医馆掌柜得了钱,忙来到牙行,还了租赁房屋所欠的房钱。此时商人回来,因对房屋不满,收走了押在牙行掌柜手中的五两银子。” “整个过程没有交易发生,但牙行掌柜、屠户、张三、医馆掌柜皆用商人暂时押付的钱,还清了债务,最后钱又回到商人手中,请分析整个事件所蕴含的道理,以及给你带来的启发!” 王素秀顿时有些懵了,前三题已经够难的了,没想到这一题更难,心中的压力陡然上升,面色也严肃起来。 但想到皇后娘娘的话,自觉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期待,忙排除杂念,静心思考起来,良久方决定从债务的角度进行分析。 答完第四题后,忙看向第五题: 前朝有一富户,偶遇一上京赶考的穷书生避雨。富户发现书生很有才华后,便资助其银两入京赶快,并约定待其高中后,便将女儿许之。 书生感念其恩,发誓若高中后,必来履行约定。 待书生走后,其女谓其父道:“这已是第三十个书生了!” 其父安慰其女道:“总有一个会考上,前来履行诺言的。” 第二年,富户资助的第十二个书生高中进士,不负诺言,前来迎娶,霎时间,凤冠霞帔,鼓乐喧天。 岂料不几日又有两书生高中,前来履约,迎娶其女,富商只有一女,见事情败露,便羞愧自尽。 娶了富户之女的进士,得知富户曾将女儿许配多家后,不齿富户所为,遂将其女休弃,其女无颜苟活,随其父自尽而去。 请从商业及道德角度,评析富户的行为得失。 王素秀看到题目后,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怒火,大骂富户枉为人父,害女害己。 少顷,冷静下来后,想到吕不韦寄货可居的故事,便开始从成本及投资的角度解析此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皇商初试(中) - 红楼翰墨 - 翡瑜 答完第五题后,王素秀自觉这一题答的很满意,随即脸上露出些笑意,看向第六题: 蜀地张家、王家、李家,皆卖药于市,张家择良药而卖,计入为出,不虚价,不议价,亦不过高赢利。 王家将良药与劣质药混在一处,根据买者意愿而定价,若有人察觉,便言其药有好有次,价格亦随之而变。 李家则专挑劣质药,以低价卖之,买者欲贪利多拿,亦笑而送之,于是买药者众,日日门庭若市,买者接踵而至,未及岁余,李家便大富。 王家顾客虽数量不及李家,但日积月累,两年亦富足有余。 唯卖良药的张家,一直门可罗雀,无人购买,其日日食不果腹,旦食昏不足,仍坚守理念,初心不改。 请评析三家药商经营理念,及经营成果,若汝为张家,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处理? 王素秀看到这道题后,顿时深有同感,自家一直本本分分,诚信经营,却一直不如那些投机取巧,花言巧语之辈,于是大肆抨击以欺诈者为贤,以忠廉者为傻的商场现象。 离王素秀不远的薛宝钗,自入考场后,先是静心凝神半刻钟,随后便一直在奋笔疾书。 昨日她便得陆璟透露的前六题,且得到了陆璟的提示,因此早已做出了前六题的答案,只是为了不惹人怀疑,先思而后答。 同时对陆璟赠题的行为,心中极为感激,常不自觉的便回想起,那日和陆璟见面的场景,为了不给陆璟惹麻烦,题目的事情,她一直深埋心底,谁也没告诉。 答完前六题后,薛宝钗脑海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陆璟的身影,愣了一会儿,脸上嫣然一红,忙收敛心绪,暂时将儿女情长放到一边,看向第七题:“如何将梳子卖给仁济寺的和尚,方法多多益善?” 骤然见到如此奇怪的题目,薛宝钗一时间没了头绪,心中不禁疑惑,和尚没有头发,哪里用得到梳子。 苦思良久,想到游客风尘仆仆而来,头发凌乱,于佛不敬,或可以此为由将梳子卖给和尚,但对此答案仍不甚满意。 开始思忖内务府出这道题的用意,只是一时间也猜不透出题人的用意,又难以想到更好的方法,于是看向第八题: “海外有一岛国,名为印安国,岛上居民祖祖辈辈皆赤脚,问:能否将鞋卖于此岛上居民,若不能请阐述理由,若能该如何卖?” 看到此处,薛宝钗顿时眉头紧蹙,又是一道稀奇古怪的题目,心中猜测这个岛国,恐怕又是陆璟杜撰的。 思忖未久想到‘先欲取之,必先予之’这句话,便以此作答。 论述一番后,给出具体方案:将鞋做的漂漂亮亮的,然后送予岛上的女人、孩子,等岛上的女人、孩子喜欢上鞋子后,再渐及男子,等岛上的人有一半开始穿鞋后,再卖鞋。 工工整整的写好答案后,遂看向第九题:“江南扬州张、李两家布商,正在争夺当地的布匹市场,张家刚制定出计划未久,便发现身边有李家的眼线,且眼线已将自家制定的计划透露给李家。” “问:若你是张家掌舵人会如何应对此事?” “问:针对你写出的应对计划,再站在李家的立场上,写出应对方略?” 薛宝钗看后,心中了然,这一题考察的是做生意布局的智慧,双方需要斗智斗勇才行,自己并无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凭借幼时父亲的教导,以及自己的想象作答。 众人答题时,陆璟并未闲着,巡视一圈后,见考试已经进入正轨,商人正在答题,监考、巡检等各司其职,于是便开始整理试卷的评分标准,等试卷收上来后,就需要为阅卷官讲解。 陆璟正忙碌时,畅春楼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太上皇身边的戴权。 两人一番见礼,戴权传谕,太上皇召见。 陆璟一边随戴权去见太上皇,一边暗自思忖太上皇来此地的用意,难道是想保几个人晋级。 及至皇庄行宫,陆璟忙拜道:“臣陆璟拜见上皇!” “免礼!”太上皇笑道,他在太极宫待久了,难得静极思动,早几日便听说今天举行皇商评选,故而来此地寻些乐子。 只是转了一圈后,甚感无趣,便要了一张试卷,想要看看皇商考试和科举考试的试题有何不同。 粗略浏览一遍后,发现上面的题千奇百怪,与科举试题更是天差地别,顿时觉得甚是有趣。 其中有些题目句意虽简单,却极有深意,有些题目看似简单,却暗含圈套,甚至有几道题目自己也解答不出来,便询问是何人出的题目。 一直陪在太上皇身侧的内务府协理大臣黄永忠不敢隐瞒,亦不敢贪功,忙坦言禀报所有题目,均是陆璟所出,且此次皇商评选,亦是陆璟主导,内务府和通政司更多是辅助。 太上皇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去年皇上一意孤行将陆璟派去浙江,主导杭州织造局事务时,他就想见见陆璟,只是后来忘了这茬。 如今又听到陆璟的名字,便想起了前事,按捺不住好奇心,就让戴权将陆璟传召了过来。 此时见陆璟骤然看到自己,虽然惊讶,但并不慌乱,心中暗暗称赞,确实有几分本事,于是问道:“听说此次皇商评选乃是你一手操办?” 陆璟忙摇头道:“微臣只是提了些建议,具体事物都是由内务府、通政司的大人们在操持。” “尤其是黄大人更是劳苦功高,一直默默付出,却从不居功,微臣这些时日,一直再向黄大人学习!” 站在一旁的黄永忠听到陆璟如此说,心中暗赞陆璟会说话,对陆璟的态度亦发生转变。 皇商评选原本只是内务府的家事,皇上却交给陆璟来办,这让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虽然因皇上的命令,一直配合陆璟行事,但对陆璟的态度很是疏远,如今却有了几分亲近之意,忙谦虚一番,又当着太上皇的面,夸赞了陆璟几句。 太上皇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对陆璟不居功的态度颇为欣赏,年轻人能有这份气度,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所成,随后拿起手中的试卷,问道:“听说这些题目都是你所出?” “微臣只是提了些微不足道的建议,大方向都是由内务府黄大人和通政司严大人议定!”陆璟闻言忙回道,心中暗自吐槽,太上皇是不是专门来给自己挖坑的。 虽然这些是事实,但自己只是策划,也不能将功劳都往自己头上搁,万一黄永忠心眼小,岂不是要记恨自己。 太上皇洞悉陆璟的心思,笑了笑,继续问道:“这上面的题目你可清楚?” 陆璟点头道:“清楚!” “如此正好!”太上皇笑道:“索性无事,你便给朕讲解一番!” “微臣遵命!”陆璟执礼道,心中送了一口气,太上皇来此,应是兴之所至,并无特殊目的。 太上皇淡淡的看了陆璟一眼,指向第一题道:“就从头开始吧,朕方才看了一遍,绕的有些头晕,你且说说这道题该如何解?” 陆璟解释道:“第一题确实有些迷惑性,但只要将邻铺剔除就简单了,邻铺付出一两又得一两,并无损失,因此可以忽略。” “顾客得了一千八百五十文钱和一双价值一百五十文的鞋子,总共是一两银子,而这一两银子正是鞋店所损失的。” 太上皇思考片刻,质疑道:“如你所说,那双鞋子进价一百文,鞋店应损失一千九百五十文钱才是?” 陆璟回道:“太上皇如此说也对,只是他们身为商人,要有商人的思维,本来应该能赚五十文的交易,结果却赔了一千九百五十文,所以算下来应是赔了一两银子,外加进货的时间成本和交易的时间成本。” “因此这道题的答案,就看谁能点出这些,当然若是答出一千九百五十文也不算错,只是得分会低些。”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太上皇点头道,“由表及里,由此及彼,方能通透。”随即问起第二题。 陆璟继续解释道:“这道题也有伏线,就看他们有没有注意到时间问题,答案可以是得利十两,也可以是赔了二十两,具体要看答题者如何分析题中商人的行为,以及人参的市场价值变动。” “若是能指出短期内市场价值有变动,则答案是得利十两。” “第一次交易:五十两买进,六十两卖出,得利十两。第二次交易:六十两卖出,七十两买进,赔了十两。第三次交易:七十两买进,八十两卖出,得利十两。三次相加,最终得利十两。” “若是认为短期内市场稳定,而商人心性不佳,频繁操作,则答案是赔了二十两。” “这只参最后的价值是八十两,若是等到第四天再卖,一次性完成交易,可以从五十两直接卖到八十两,获利三十两,但最终只获利十两,算是赔了二十两。” 太上皇摇头失笑道:“朕还以为是赚了二十两,看来有不少人会栽到这道题上。” 陆璟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期待有人能答出赔了二十两这个答案。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皇商初试(下) - 红楼翰墨 - 翡瑜 “这一题看似简单,恐怕其中也暗含深意吧?”太上皇继续问起第三道题。 陆璟恭维道:“上皇明见万里,正是如此,这一题的伏线仍然是时间,若是二十天之内,选择一合适,二十天以上选择三合适。” “当然选择方案一,前期获得银子较多,也可以继续用来赚钱,若是有人能写出这一点,且自圆其说,也算是正确答案!” “呵呵,朕倒是有些期待,有多人能答出这几道题!”太上皇笑道,此刻开稍微始正视起这次皇商选拔。 随即看向第四题,笑道:“这一题倒是有趣,牙行掌柜用还未赚到的钱,还了债,最后转一圈,银子又回到他手里,呵呵,若是没有回到他手里,他该如何自处?” “若是这样,想必他会竭力说服商人租房!”陆璟回道。 太上皇点头道:“此言有理,这一题有何深意?” 陆璟神色肃然道:“此题主要是想让他们分析,财富来源和银钱流通的问题,若是没有那五两银子的流通,牙行掌柜、屠户等人都是债台高筑,有了银钱流通,他们每个人都还清了债务。” “若是将财富储存起来,有可能会随着物价的上涨而贬值,也有可能会随着物价的下跌而升值,但无论哪种情况,于经济发展并无益处,只有钱流通起来,才能产生更多的价值,促进经济的发展。” “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商人走南闯北,便是这银钱流通的关键一环。” 太上皇若有所思道:“国以农为本,商为末,本宜重,末亦不可轻,有商则士可行其所学,而学益精,农可通其所植,而植益盛,工可售其所作,而作益勤,假令天下有农而无商,尚可以为国乎?” “你这一题出的精巧,若是稍加引申,即便作为殿试策论亦不为过!”太上皇称赞道,对接下来的题目兴趣愈加浓厚。 陆璟忙恭维道:“微臣出题时并未想到此处,如今听了上皇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想到此处,上皇见解深刻,微臣不及万一!” “哈哈哈哈!”太上皇大笑道,这话听着舒服,对陆璟更加满意。 戴权站在一旁,看太上皇和陆璟交谈兴致极高,且一直乐呵呵的,如今又开怀大笑,心中顿时对陆璟刮目相看,暗暗将陆璟当作要交好的对象。 黄永忠也忙恭维太上皇一番,心中暗自决定,看来接下来要对陆璟态度好一点才行。 太上皇笑过一阵后,评述起第五题:“这一题倒没什么好说的,此人想奇货可居,可惜贪心了点。” “智者权衡利害,勇者当机立断,仁者拿捏取舍分寸,强者知进退取舍,其虽有智、勇,但缺仁、强。” 陆璟回道:“上皇言辞精辟,一语道破微臣出此题的本意。” “呵呵!”太上皇笑道:“说的好,深得朕意,这个赏你了!” 说着将身上挂着的一件玉佩赏给陆璟,觉得陆璟倒是极为有趣。 陆璟接过后,忙拜谢道:“微臣谢上皇赏赐!” “起来吧!”太上皇笑道,随即看向第六题,只是看后神情有几分严肃,由商人卖药联想到朝政官场。 廉而直者不获于上官,一生清贫,人皆笑其痴;择机攫取者,人不忧其取,而称其贤;无所不取,巴结上官者,不待三年,便或提拔。 但这些官场弊端又不能擅动,且非一朝一夕能改,心中有些感慨,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比自己做的更好吧! 感慨半晌后,太上皇跳过第六题,问起第七题:“这一题倒是促狭,将梳子卖给和尚,亏你想得出来,你就不怕仁济寺的智远大师找你麻烦?” 陆璟笑道:“只是借仁济寺的名号而已,此题主要是考察他们能否打破定势思维,梳子不止可用来梳头,亦可定情,亦可梳去烦恼。” “到寺庙上香还愿者,有求姻缘的公子小姐,有欲求心安或平安者,若是有人能向智远大师提议,将梳子做成姻缘梳,或者功德梳、平安梳、积善梳等,于寺庙而言即可帮香客还愿,也是财路。” “不错,不错,你这个想法甚妙,过几日朕便找智远大师谈谈此事,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太上皇夸赞道。 随后又对戴权道:“你记得提醒朕此事!” 戴权忙眉开眼笑的点头应是。 太上皇继续看向第八题,问道:“想必这一题也如上一题一般,要有些奇思妙想才行,将你的想法说出来,也让朕长长见识。” “上皇谬赞,微臣愧不敢当,依微臣所想,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民有质朴,不教而成,若是从上层引导,由岛上的统治者带头穿鞋,必然上行而下效。”陆璟说道。 “有道理!”太上皇沉吟道,随即有些感慨道:“上行下效,为君者之难也,动静举措不可不慎,发于中必形于外,天下无不知之,而人皆效之。” 陆璟看太上皇面上有几分哀叹,心中有些默然,身为皇上虽然也有无奈的时候,但比普通人好太多。 黄永忠见此,忙劝慰道:“上皇曾言‘凡人修身治性,皆当谨于素日。朕于六月大暑之时,不用扇,不除冠,此皆平日不自放纵而能者也。’上皇修身治性,谨于素日,千古圣君也!” 太上皇摆摆手不欲多谈此事,遂看向第九题:“这一题恐怕要虚则是实,实则虚之吧,若是张家将计划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李家也未必会信。” “或者利用李家的眼线传递些错误信息,再或者让李家对眼线产生怀疑。” “上皇英明,此题没有固定答案,就看他们谁答的更出彩,且自己想到的计策,还要自己破去。”陆璟解释道,太上皇不愧是权谋高手,言虽未尽,但已然说出不少杀招。 太上皇点了点头,不再过多赘言,随即看第十题: “阐述第一次经商失败的经历,以及是何感受,有哪些收获?” “若无失败的案例,也可不答。” 看完题目后问道:“听说报名表上要是填成功的经历,这里为何要写失败的经历?” 陆璟回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有时候失败才是印象最深刻的,尤其是第一次失败,感受应该更深!” 太上皇点了点头,看向第十一题:“本金一百两银子,如何快速赚钱?” 觉得这个没什么好问的,便看向最后一题:“若你独乘一船,船底破了一个洞,你会如何解决?” 看后问道:“这个倒有些意思,出这一题的用意何在?” 陆璟回道:“此题一来考察他们在面临险境时如何自救,二是考察他们做生意的心态。” “若是只向外排水,说明此人做事舍本逐末,心存侥幸,只顾眼前危机,而不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若是脱了衣服补洞自救,说明此人能抓住根本,认准目标。” “若是向旁人求救,说明此人善于借势,精通生存之道,只是有时候太过依赖别人,反而会难以脱身,甚至成为附庸。” “若是直接跳船逃生,说明此人极为胆小,经不起一点风浪,不适合经商。” “根据他们的答案不同,大致可以明其心,见其性。” 太上皇点头道:“若是你面临此境,会如何做?” 陆璟回道:“看洞的大小,若能补救,自然是要补救,若周围有船,便向其求救,根据具体情况灵活应对。” “呵呵,你倒是机灵!”太上皇笑道。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太上皇说道:“你很不错,年纪轻轻,才干优长,又知进退,未来可期!” “谢上皇赠言,微臣自当努力报效朝廷!”陆璟忙拜道。 “嗯,今天朕很高兴,哪天若是有暇,再找你好好聊聊!”太上皇笑道,觉得和陆璟聊天很是投缘。 “若能蒙召,乃是臣之荣幸!”陆璟回道。 “今天就到这吧!”太上皇说完后,便招呼戴权等人起驾回宫。 太上皇走后,陆璟回忆起刚才的谈话内容,自己应对还算可以,随后将太上皇送的玉佩收好,这个玉佩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 然后去各个考场转悠了一圈,看到不少人都交了卷,很多座位都空了。 戌时过后,仍有极少数商人一直在座位上苦熬,有的是想精益求精,有的则是写字太慢。 监考官也未催促,即便他们答到明天也无妨,反正成绩未出来前,自己也出不了皇庄。 出了考场的商人们,大多都未离开,而是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讨论起今天的试题,相互说着各自的答案。 有些答案较为确定的题目,那些知道自己答错的人,顿时捶胸顿足,深感悔恨。 有些题目的答案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等待内务府公布结果。 但不管怎样,众人对这些题目的评价都很高,并未考察书中的那些大道理,反而极为贴近他们的生活,考核的也都是经商的手段,大家全凭才能。 那些女子出了考场,并未过多交谈,便随着家人离去。 薛姨妈自打听到夏家也是皇商后,便表明了自家的身份,一直和夏金桂的母亲交谈。 薛宝钗酉正三刻左右出了皇庄,脸上有几分疲惫,想着陆璟此刻应该在皇庄内,留恋的看了几眼,便随薛姨妈、薛蟠回到贾家。 戌时过半,皇庄外边的商人基本上便散了大半,各自回城了。 最后剩下的那些人,都在子时前交了卷。 内务府的司吏收齐试卷后,陆璟命人先将试卷弥封,然后按地域封存。 随即将众人聚到一处,给他们讲解评分标准,每道题一百分,按照答案灵活打分。 陆璟将三百六十位阅卷人员分为十二队,一队三十人,每队又分成十组,一组三人。 每一队只评一题,评第一题的队伍只评第一题,每张试卷必须经过同一组的三人评阅,最终分数取三人的平均分。 同时告诫他们若是拿不准的,可以来自己这里询问,为了减少差错,第一天夜晚,便是试评,陆璟会随机抽取他们评判的试卷进行讲解。 对于评过的试卷会随机抽查,若是抽到不合格者,整组受罚。 活忙了一晚上,基本上让大家搞清楚了评分标准,陆璟便带着众多阅卷管开始了批改试卷的生活。 为了彰显郑重,皇庄已然封禁,除非成绩出来,否则众人无法出去。 第一百七十章 薛柳结拜 - 红楼翰墨 - 翡瑜 当天晚上,参加完笔试的商人纷纷回到住处,和家人讨论试题及答案。及至第二天,试题流出,参与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有些书商看到商机,便将试题印刷出来,公开叫卖,除了商人外,很多百姓和读书人也被试题吸引,纷纷购买。 其后几天争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相信自己解出的答案是对的,别人的是错的,因此常常争论不休,有时甚至大打出手。 京中的赌局见此情况,便选择了众人争论极广的几道试题,开设赌盘。 柳湘莲自负其才,根据自己解出的答案,也到赌坊押了几手。 前几日王友祥公开招婿时,他便去尝试过,只是败下阵来,自那以后,就开始关注起皇商笔试,尤其是王素秀的动静。 出了赌坊,柳湘莲应约来到锦香院。 冯紫英做东邀请了薛蟠、柳湘莲、贾宝玉三人参宴,想要化解薛蟠和柳湘莲的恩怨,同时请贾宝玉来做见证。 四人聚齐后,柳湘莲说出了当日劝阻薛蟠的本意。 薛蟠得知柳湘莲是担心自己若是打死了人,会吃官司,才出言相劝的,心中顿时极为羞愧,忙端起酒杯,认错道:“都是我错怪了柳兄弟,这顿打挨得不亏,我先自罚三杯,给柳兄弟赔罪!”说着一口气连干三杯。 柳湘莲原本不喜薛蟠的为人,但此刻见薛蟠毫不遮掩的认错,且态度诚恳,心中对薛蟠的看法有了些许改变,也举杯道:“我也有错,不该出手那么重!” 薛蟠忙摆手道:“没事,没事,都是我误会了你的好意,又说了那些混账话,挨你一顿打也活该!” 冯紫英见两人恩怨消除,便笑道:“呵呵,说开了就好了,亲兄弟还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呢,何况你们当时还不认识!” “说起来我早就想介绍你们相识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俩个,反倒是不打不相识了!” “是极,是极!”薛蟠忙笑着附和道,说着就要拉柳湘莲拜把子。 柳湘莲本不怎么愿意,但见薛蟠此番行为毫不作伪,说的又极真诚,加上冯紫英和贾宝玉在一旁撺掇附和,便同意下来。 薛蟠见柳湘莲答应,极为兴奋,又是让人准备香烛台案,请关二爷神像;又是遣人去买活鸡,准备刀具。 贾宝玉忙拦住薛蟠道:“薛大哥别瞎忙活,那些都是戏文里的,做不得真!” “《易经》有云: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依我看,倒不如省去那些繁文缛节,你们两个交换一下谱帖,真心实意的磕几个头,就比什么规矩都来的实在!” “宝兄弟所言甚是!”柳湘莲赞同道,并不想将此事搞得那么麻烦。 薛蟠听后,只得依言和柳湘莲交换了金兰谱,又在冯紫英、贾宝玉、云儿几人的见证下,和柳湘莲焚香、磕头、结拜为兄弟。 随后四人便开怀畅饮,聊起近况。 及至酒宴结束,贾宝玉稍留了一会儿,和柳湘莲单独说话,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 柳湘莲点头道:“前几日我们几个去放鹰,离他坟上约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的坟站不住。就背着众人,走去瞧了一瞧,果然又动了一点儿,回家后我就弄了几百钱,雇了两个人给收拾好了。” 贾宝玉恍然道:“难怪呢,前个我写了篇祭文,叫茗烟到他坟上去烧了,回来我问他,可被雨冲坏了没有?茗烟说非但没冲,且比上回又新了些,我就想应该是你们几个新筑了。” “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主都做不了,稍微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实在无法去给他修坟。” 柳湘莲忙劝说道:“这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外头有我呢,你只要心里记挂着就行了。” “不过你也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又没积蓄,只要有几个钱,随手就花了,等过几天,我攒几个钱了,再去祭他。” 贾宝玉感慨道:“这个事就劳你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不过是各尽其道罢了。”柳湘莲摇头叹道。 贾宝玉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回忆了一番往事,感叹了几句,便分开了。 贾宝玉一回怡红院就听说袭人晕倒了,忙去看望袭人,看袭人已经醒了,只是仍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惨白,心中顿时焦急万分,一边安抚袭人,一边忙问麝月:“可去请了大夫?” 麝月还未答话,袭人忙挣扎着坐起来,有些虚弱无力道:“又不是什么大病,哪用的着去请大夫!” “都这样了,你就别逞强了!”贾宝玉听出袭人声音中的虚弱,急忙劝道。 说着又让袭人躺下,将手放到袭人额头上,感觉有些发烫,说让袭人好生歇着,便忙转身出去,让人去请大夫。 袭人心里着急,想要下床。 麝月忙按住袭人,劝道:“我们说你不听,二爷都发话了,你就别硬撑着了,这半个月来,你饭吃的也少,觉也睡不安稳的,早该看看了,即便没事,让大夫来瞧瞧,也能安心不是!” 袭人神色焦急,有口难言,只是摇头不语,心里却极为担心,仍挣扎着想要去劝阻宝玉,只是身体虚弱,浑身上下竟无半点力气。 自上个月,月事没来,她就觉得有问题,原本以为只是操劳过度,晚来了几天,半个月前旁敲侧击问了些老嬷嬷后,顿时知道事情不正常,心中一直极为忧虑,算起来自己快一个月了没来月事了。 但也不敢声张,正想着这几天就请假回家,请个大夫看看呢,不想今日和晴雯吵了几句嘴,自己一时气急,就晕了过去。 贾宝玉匆忙来到门外,见一个老嬷嬷,忙吩咐道:“你去回二奶奶去,就说袭人病了,让她传一个大夫来。” 老嬷嬷正要离去,贾宝玉又说:“你告诉二奶奶,要快!” 老嬷嬷回道:“若是经过总管房去请,说不得要花不少时间,二爷若是着急,叫小厮直接去请,倒也容易,只是要给大夫轿马钱。” 贾宝玉忙问道:“要给多少?” 老嬷嬷道:“少了不好看,最少也得一两银子,才是我们这门户的礼。” 贾宝玉又问道:“王太医来了给他多少?” 老嬷嬷笑道:“王太医和张太医每次来了,并不给钱,不过每年四节送礼,都有一定的年例,别的大夫来了,需要给一两银子才是。” 贾宝玉听后点了点头,忙让晴雯去取银子。 晴雯正在生闷气,袭人晕倒后,大家都责怪她不该和袭人争吵,因此心里很是委屈,此刻听到贾宝玉的指使,抱怨道:“银子都是花大奶奶管着呢,谁知道她放哪了!” 平常宝玉的例钱、笔墨钱、赏赐都是袭人收着,从不许别人插手,这会儿又来问自己要。 贾宝玉闻言,想到袭人放银子的地方,忙来到堆东西的房子,打开螺甸柜子,上一格都是些笔墨、扇子、香饼、各色荷包、汗巾等物,下一格是几串钱,又打开抽屉,看到一个小簸箩内放着十几块银子。 贾宝玉伸手拿起一块差不多大的,就想往外走。 晴雯虽然心里委屈,口上抱怨,但担心袭人的病情,也跟着贾宝玉进来了,此刻见宝玉拿的银子不对,忙捡起一块小的说:“你那块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至少有二两呢,这一块才是一两的!” 贾宝玉毫不在意道:“又不作买卖,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就这一块了,宁可多些,别少了,叫人笑话!” 说着忙出了房间,将银子交给老嬷嬷:“你快叫茗烟去请大夫!” 老嬷嬷笑道:“这块怕是有二两多呢,二爷再去拿块小的吧!” 贾宝玉摆手道:“多了你就拿去吧!” 老嬷嬷闻言,笑着接了银子,自去料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袭人有孕 - 红楼翰墨 - 翡瑜 袭人好不容易说服了麝月,让她扶着自己出来,却被告知老嬷嬷已经让茗烟去请大夫了,心中顿时有些绝望,想着自己的情况怕是瞒不住了,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结果。 贾宝玉见袭人脸色越发难看,以为袭人病情严重,忙和麝月一起扶着袭人,将她送回了房间,又安抚袭人一番后,方问起袭人晕倒的原因。 晴雯听到询问,冷哼一声,沉着脸不说话。 麝月忙将袭人和晴雯发生争吵的原因,以及袭人气急晕倒的事告诉贾宝玉。 最初是因几个小丫鬟偷懒,晴雯看不过眼,骂了几句,后来看袭人对这些事无动于衷,就指责袭人只顾讨好宝玉,不好好管事,放纵小丫鬟,这才让她们那么猖狂。 袭人被说中了心事,自辩了几句,后来一时气急,就晕了过去。 贾宝玉听后,见两人一个病的虚弱,一个冷着脸不说话,叹口气,站到袭人这边,说起晴雯的不是来。 晴雯心里更加委屈,不等贾宝玉说几句话,就气的转身回房了。 没多久,茗烟请的周大夫到了。 看大夫进来,怡红院的丫鬟都回避了,贾宝玉也避在书架后面,只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 袭人几经挣扎,最终在老嬷嬷的催促下,才慢腾腾的从幔中单伸出手来,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 周大夫诊了一回脉,有些拿不准,又仔细斟酌着诊了一番,便起身到外间,看了房间的布饰如绣房一样,猜测应该是女子的房间,于是就对着几个老嬷嬷恭喜道:“贵府奶奶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 几个老嬷嬷顿时被这句话,惊的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良久,其中一个嬷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仍有些怀疑的问道:“怕是你诊错了吧,怎么可能是有喜呢?” 周大夫见几人神情严肃,顿时察觉此事有异,但涉及自己的医术及信誉,立刻斩钉截铁道:“老夫行医数十年,怎会连区区喜脉都诊不出来?” “虽然脉象还浅,但绝不会有错,老夫敢断言贵府奶奶有孕尚不足两个月,只因操劳过度,心思焦虑,又未保养,这才有些虚弱,待老夫开一剂安胎药,只要安心调养几天,保管安然无事!” 老嬷嬷听后忙道:“你老先别走,等我回了我们小爷再说!” 晴雯听说大夫到了,担心袭人病情,便出了房间,和贾宝玉、麝月、碧痕、秋纹几人一起焦急等待大夫的诊断情况。 此刻几人骤然听到老嬷嬷的汇报,顿时僵在那里。 贾宝玉是彻底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晴雯瞥了贾宝玉一眼,眼中尽是伤心之色,尽管早就知道袭人、麝月几人和宝玉同房了,但依然难以接受袭人怀孕的事情,冷哼一声,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麝月心中既忧且喜,忧的是袭人怀孕了,不知道太太、老太太会如何对待袭人,喜的是若是袭人被抬了身份,自己也有机会成为下一个袭人。 碧痕、秋纹都是一样心思,尽管心里妒忌袭人,但仍想着借鉴袭人的方法上位,成为宝玉的姨娘。 老嬷嬷叫了几声,看宝玉仍未回过神来,心中暗道宝玉太不顶事了,事情都这样了,该怎么办先给个话再说,实在不行,让她们去禀报太太、老太太也行。 贾宝玉此时心中极为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脑一片混沌,于是一言不发的来到书房,将自己关了起来,想要静静。 老嬷嬷见此,只得叹了口气,折身返回,将周大夫带到别处暂待,几个人又忙分头去通知王夫人和史太君。 王夫人先得到消息,最开始气袭人不检点,引诱宝玉,想要将袭人赶出去。 只是想到薛家最近不太安分,常拿欠银子的事来催促自己,尤其是薛宝钗竟然瞒着自己,抛头露面去参加什么皇商笔试,心中思忖,正好可以拿袭人辖制宝钗,省的宝钗脱了自己的控制。 想到此处觉得应该保下袭人,于是来到怡红院,先是严厉敲打袭人一番。 正当袭人诚惶诚恐,害怕不已时,王夫人又温言安抚袭人,让她好生养胎,并将她的月钱升到二两银子。 袭人本以为自己完了,要被打掉孩子,赶出府去,但听到王夫人后面的话,心中瞬间又燃起希望,二两银子的例钱,说明王夫人已经默许了自己是宝玉姨娘的身份,顿时喜极而涕,千恩万谢的向王夫人表达自己的忠心。 史太君闻之大怒,宝玉还未娶妻,就先搞出庶长子来,对宝玉名声不利,尤其是袭人原本是自己赏给宝玉的丫鬟,后来竟然投靠了自己儿媳妇,心中对袭人更是不满,立刻吩咐老嬷嬷不准透露此事。 随后让鸳鸯搀着她来到怡红院,不成想等她到时,王夫人、王熙凤等人都在。 王夫人见了史太君,忙将自己的处理意见说出来,不管怎么说袭人怀的都是宝玉的骨肉,打算让袭人将孩子生下来。 王熙凤也在一旁附和,说如今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此事,要是将袭人赶出去,怕会寒了人心。 史太君顿时怒极,深恨王夫人愚蠢,置宝玉的名声于不顾,只是依如今情形,想要替宝玉遮掩怕是不成了,只得草草交代一句,好生照看袭人,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回去。 不一日,袭人有孕的事情就在贾府传开了,府里众人议论纷纷,有的羡慕袭人命好,有的想到之前金钏儿之死,暗骂贾宝玉荒唐淫乱,和丫鬟乱搞。 薛宝钗得知袭人有孕的事后,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便彻底断了对贾宝玉的念想。 同时深知若继续在大观园住下去,必然会影响自己的闺阁声誉,于是和李纨打了声招呼,也未去见王夫人,就果断的搬出了大观园,搬出后心中竟然感到一阵轻松。 史湘云知悉后,也极为伤心,不顾史太君的劝说,执意要回史家去。 史太君多番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说袭人怀的可能是个女孩,才打消了史湘云要回史家的想法。 但史湘云心中仍气愤难平,原本每天都要去找宝玉的,这几天也不再去了,将自己关在潇湘馆默默流泪。 王熙凤心中暗自得意,自从得知王夫人拿子嗣的事害她后,她就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 深思熟虑后选择先对贾宝玉下手,为了进一步破坏贾宝玉的名声,给贾宝玉送了一些特制的催情香料。 这几天她一直关注着怡红院的变化,发现袭人有孕后,正想寻个恰当的时机揭露此事呢,没想到都不用自己出手,事情便爆了出来。 自己只是推波助澜,不仅坏了宝玉的名声,还加深了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矛盾,一举两得,不过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打算等过几天再继续对宝玉出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初试结果 - 红楼翰墨 - 翡瑜 西城皇庄,陆璟和内务府的众人,艰苦奋战十来天,终于在七月底将试卷批改完毕。 随后根据得分,从高到低选出五千人,核对无误后,便和黄永忠一起,将结果面呈元雍帝。 元雍帝只看了前十的名单,发现前十名竟然有两名女子,顿时感到一阵惊奇。 王素秀名列其中,尚属正常,毕竟皇后都出面表彰了,若是王素秀表现平平,岂不是丢了皇后的脸面。 但其中竟有一个叫薛宝钗的女子,比王素秀还高一个名次。 于是问道:“这两个女子的排名可能服众?” 陆璟答道:“回圣上,具体的评分标准和前一百名的试卷,都会张贴出来,到时候成绩优劣自会一目了然,她们两人的成绩确实在前十之列,若是有人不服或有异议,内务府亦允许他们申诉查卷!” 排名出来后,他就想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将薛宝钗和王素秀排入前十。 将王素秀排入前十,以及透题给她,一是因为皇后出面了,需要顾及皇后的面子;二是给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招婿事件,画一个圆满的句号,维持王素秀的人设。 将薛宝钗排入前十,则是为了让她避开第二轮评选,因为第二轮评选是面试,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且不一定能答好。 元雍帝闻言点了点头,问道:“这个薛宝钗是何来历?” “金陵薛家!”陆璟淡定回道,反正皇上也知道忠顺王让自己的做的事。 元雍帝心中了然,便不再追问此事,而是继续问道:“原来的皇商淘汰了几家?” “两家,一是京城的桂花夏家,二是长芦的盐商杨家!”陆璟回道。 夏金桂成绩实在太差了,基本上属于倒数之列,事实上不只是她,参加考试的五百多名女子,基本上没几个出彩的,加上薛宝钗和王素秀,只有三人入围,另外一个还是为了让前十名之外能有一个女子,特意加上的,实际上她的排名在六千多名。 长芦杨家虽然比夏家好一点,但也排在一万名开外,且长芦杨家得罪过元雍帝,自然无需特殊照顾。 元雍帝点点头,并没有提出意义,甚至脑海中,还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五年前,自己派人去接管长芦盐政,结果差点闹出大乱子,其中背后就有杨家的影子,只是杨家身后站的是镇国公牛家,现在还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 随后元雍帝又问了阅卷的过程,及一些细节问题,一番凑对后,元雍帝很是满意,于是批复按此名单张贴。 八月一日,内务府于外城张贴出第一轮笔试通过的名单,并公布了评分标准,将前一百名的答卷也贴了出来。 同时贴出告示,若是对成绩有异议者,可在三天内进行申诉查卷,并公示出申诉的具体流程,第一步要先交五百两银子,然后向内务府提交申请,三天后内务府会统一安排。 看榜的队伍比着会试放榜的队伍更加庞大,一是参与的人多,足有两万多人,二是很多百姓和读书人也来凑热闹,来看看争论已久的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幸好内务府是在外城城墙处张贴,榜单够长,空间又极大,才没引发什么踩踏事故,但依然人潮如涌,掎裳连袂,比肩接踵,争相查看。 当众人看到第八名薛宝钗,第九名王素秀都是女子时,瞬间不淡定了,有的提出质疑,有的心中好奇,纷纷涌到两人的试卷前,要看看两人的答卷有何奇特之处,能击败众人男子。 尤其是名不见经传的薛宝钗,竟然比名满京城的王素秀还厉害。 当看到两人的答案时,尤其是前几题的回答后,众人纷纷啧啧称奇,不管心里如何嫉妒羡慕,但认可了两人的排名。 同时薛宝钗和王素秀两人的名字,亦随着榜单名传京城,众人纷纷称赞两人为奇女子,封号商海双壁人。 看榜过后,凡是榜上有名的商人,尽皆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尤其是排名前十和前一百的商人,像中了进士一般高兴,毕竟是从全国的商人中脱颖而出,也能名传天下,提高在商界的地位。 名落孙山的人则暗自叹息,倒不是因为白白损失了几千两银子,毕竟他们身为商人最不怕的就是损失银子,只要人还在,就能再挣回来。 遗憾的是未能获得晋级的名额,成为全国商人中的佼佼者。 大部分人在看过答案后,都接受了自己落榜的事实,确实答的不如别人,同时从别人的试卷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少人心中都暗下决定,发愤图强,等下一次皇商评选时,再来参加,到时候一定要名列榜单。 张景仪看到自己排在第三时,心中兴奋异常,虽然不是第一名,但能名列三甲已是天大的荣幸。 同时对打败自己的第一名是浙江鲁丙砚,和第二名是江南齐学昭深感兴趣,忙去看两人的试卷,想要看看自己输在什么地方。 虽然结果已出,但大部分落选的商家,并未选择离开京城,想要看看接下来的两轮评选会如何精彩,同时想办法开始结交那些名列前茅的商人,尤其是前十的人,毕竟这些人极有可能被选做皇商。 薛蟠带着小厮,费尽千辛万苦挤进人群,看到自己的妹妹排在第八时,兴奋的仰天大笑,忙挤出人群,跑回去告诉薛宝钗这个喜讯。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薛宝钗得知消息后,依然难以抑制激动喜悦的心情,因为进入前十后,就可能会获得皇后娘娘的召见,到时候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同时心中对陆璟更加感激,若不是陆璟策划这一切,又提前告诉自己一些题目,单靠自己别说前十,就是进入榜单都难,心中盘算该如何酬谢陆璟。 陆璟将剩下的事都交给内务府处理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家中赶。 在皇庄内住了十来天,又在内务府忙活了一天,如今他是思家心切,归心如箭。 虽然只分别十来天,但黛玉却觉得犹如分别了十数年,日日思君盼夫归,又常在书房中捧着两人唱和的《凤潇林集》细细品读,回忆两人凤潇和鸣的情景,为爱意缠绵,挑灯百回读。 得到陆璟今日要归家的消息后,黛玉便一直催人去看,紫鹃无奈,只得亲自站到大门口守着。 陆璟还未到家,就看到黛玉正带着人,站在大门处迎接,忙快步走向家门口。 一别多日,再次相见,无语泪先流,黛玉拭着眼泪,将陆璟迎入家中。 陆璟抓着黛玉的手,一边安慰她,一边携手回到内院。 一进卧房,黛玉便如乳燕归巢般,投入陆璟怀中,久久不愿放手。 陆璟感受到黛玉的深情厚意,以及对自己的极度依恋,亦紧紧的抱住黛玉。 互诉一番衷肠后,黛玉看陆璟头发,胡子十多天都未好好打理,忙让人打来清水,亲自帮陆璟洗发,打理仪容。 一边替陆璟打理仪容,黛玉一边问道:“夫君怎么也不好好打理一番?” 陆璟呵呵笑道:“这是为夫故意为之,为得就是让皇上看看我这几天有多辛苦!” “夫君就不怕皇上怪罪你殿前失仪?”黛玉笑着问道。 “没事,官服什么的收拾的好好的,只是头发、胡须没怎么梳理而已!”陆璟解释道,细节问题自己还是很注意的。 黛玉看着自己夫君的这幅尊容,不由得展颜调笑道:“陆相公苍髭乱似柳,何须如此!” 陆璟听到黛玉的打趣,不由得莞尔一笑,摸了摸黛玉的秀发,回道:“林夫人青丝蓬如松,可发一噱!” 黛玉闻言,小嘴一努,美眸忽闪,并未立刻回敬,而是继续服侍陆璟洗头。 待洗好后,黛玉擦着陆璟头发上的水珠,轻笑道:“沧浪水,涤尽千丝万缕,锦绣前程从头始!”说着轻拍了一下陆璟的头。 陆璟笑着接道:“鸳鸯刀,理清长髯短须,满面春风自此成!” 黛玉顿时兴致高昂道:“夫君今天兴致很高啊,那妾身就不客气了。” 陆璟看到黛玉可爱的模样,笑道:“来吧,今天为夫奉陪到底!” 黛玉嫣然笑道:“眉成几叠山?蹙颦扑朔,因君而思。” 陆璟抚着黛玉的玉面,笑道:“眼作一汪水,顾盼漩涡,为汝展颜。” 黛玉抓住陆璟的手,继续道:“绿柳藏烟,松间鹤影,兴起拈毫作赋。” “红杏在林,荔子光阴,欣然抚琴奏曲。”陆璟立刻答道。 黛玉想了想,便开始提高难度:“移步而来,看珠锁深帘,梳就风鬟雾鬓,点缀些翠羽丹霞。” 陆璟思考片刻答道:“春风已过,任红消香断,卷起暮雨朝云,都付于苍烟落照。” 黛玉点头一笑,好胜心大起,不由得继续增加难度:“三日风,四日雨,浓睡不消残酒,日日日出望日落!” 陆璟听后,顿时被难住了,前两句是俗语,第三句是引用的诗词,最后一句有四个日字,还有出落相对。 苦思良久,只勉强对上:“冬月霜,腊月雪,准拟佳期又误,月月月半盼月圆!” 对完后,忙求饶道:“夫人鬓挽青云似观音,请发慈悲!” 黛玉得意的笑了笑,依旧打趣道:“相公摇唇鼓舌如少君,漫说大话!” 陆璟将黛玉抱入怀中,故作无奈道:“贤妻笑我唇舌鼓,才疏愧为林家夫。” 黛玉一本正经的安慰道:“痴汉偏骑骏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妾身不会嫌弃夫君的!”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都开心的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黛玉忙让陆璟帮她揉揉笑的有些疼的肚子。 及至夜幕降临,两人躺在床上,如胶似漆,黛玉深情道:“花灿银灯鸾对舞。” 陆璟亦情深款款回应道:“绣房锦帐凤双栖!” 新婚本燕尔,小别胜新婚,罗帐细垂银烛背,缠缠绵绵人如醉,***娱,羡煞空闺离人泪。 第一百七十三章 偷金窃玉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内务府贴出告示,公布了第二轮皇商评选的方式。 八月初八,内务府将组织评审团,对入围第二轮的商人进行面试,选出一千人进入第三轮。 第二轮面试地点依旧在城西皇庄,此次参与人选,必须是各个商行的当家人。 除前十名外,其余参与者需在三天内,到内务府登记个人信息,并领取号码牌,到时候凭借号码牌入场,面试期间不允许出入。 公告一出,所有入围的商家,其家主纷纷涌到内务府,登记信息,领取号牌。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商人在准备第二轮面试时,几乎都摒弃了书本,更多的关注该如何解决实际问题,当然也有人暗暗猜测第二轮会出哪些题目,准备押题。 张景仪、鲁丙砚、齐学昭等人对第二轮也极感兴趣,到内务府询问他们能否可以参加。 得知可以参加,但若是回答不好,他们有可能会被淘汰,几人思考半天,最终前十中只有四人选择参加。 落选的商人一边关注内务府的动静,一边四处结交,拓展人脉。 其中有三千多人提出申请,要查询成绩,除了少数对成绩有异议者,大多数人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成绩,排在第多少名,好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识,知道差距有多大。 陆璟将一应琐事全部交给内务府处理,自己则对第一轮的三百六十位阅卷管,进行面试培训。 忙碌一天,陆璟从内务府出来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来到裕华楼接见贾芸。 “听陆峥说你有事找我?”陆璟问道。 贾芸忙道:“小的有几件事要向爷禀报!” “和贾家有关?”陆璟问道。 贾芸点了点头说道:“第一件事和宝二爷有关,宝二爷遭了琏二奶奶的算计,这才让丫鬟有了身孕!” 贾芸将王熙凤如何算计贾宝玉的事情一一讲出,自从他求了王熙凤将小红从贾宝玉那里要出来后,他和小红就得到了王熙凤的重用,帮王熙凤做了不少事,也知道了王熙凤的很多事情。 陆璟听后,心中了然,怪不得袭人会突然怀孕,原是是王熙凤在背后算计,只是王熙凤这次行动,好像无意中破坏了忠顺王的计划。 如今薛宝钗因此事搬出了大观园,若是袭人顺利产子,以她的心性,恐怕就不一定会嫁给贾宝玉了,那薛家入选皇商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想到此处,陆璟感叹还真是世事无常,变幻莫定,自己还是等忠顺王的通知吧,随后问道:“你和小红相处的如何了,她爹林之孝是什么反应?” 贾芸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有些不甘心道:“我们两个还好,只是她爹不怎么高兴,听她说,她爹不想让她跟着琏二奶奶,想让她再回宝二爷院子里去!” 陆璟闻言,心中猜测林之孝想让小红回去,应该只是想让小红留在贾宝玉身边打探消息而已,恐怕王熙凤想要利用小红,拉拢林之孝夫妇的如意算盘,不仅会落空,还会因此得罪林之孝夫妇。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是金子总会发光,以你的才华,想必过不了过久,林之孝就会认可你们两个的事,实在不行,也可以让琏二奶奶帮你保媒吗!”陆璟安慰道。 贾芸心中一叹,继续说起第二件事:“宝二爷院子里的坠儿帮我和小红传过几次话,琏二奶奶说坠儿是个隐患,若是她将我和小红的事说出去,我和小红被人指点不说,也会影响贾家的声誉,琏二奶奶说要帮我们解决后患!” 陆璟听到此处,不由得想起平儿丢失须虾镯事件,便问道:“她打算如何行事?” 贾芸摇头道:“琏二奶奶没说,但前两天平儿姑娘去怡红院那里,说是镯子丢了,我想着应该和这事有关!” 果然如此,没想到这件事倒提前发生了,陆璟点头道:“你猜的应该没错,恐怕平儿会将此事嫁祸到坠儿头上,借此事赶走坠儿!” 看来王熙凤倒是有几分手段,这样做既解决坠儿,让贾芸、小红感恩戴德,还能污了贾宝玉及其身边丫鬟的名声,真是一箭双雕。 贾芸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心中极为惭愧,坠儿帮了自己,自己非但没有感谢,反倒连累她要遭受无妄之灾,叹息道:“都是我害了她!” 陆璟劝道:“若是你感到内疚,多做些补偿就是,她离了荣府未必是件坏事!” 贾芸感慨道:“只能如此了!” 陆璟继续问道:“你可看出你们琏二奶奶这么做的用意?” 贾芸一怔,随即有些恍然道:“大爷是说此事还和宝二爷有关?” “不错,你倒是进步了不少!”陆璟称赞道,若是怡红院里出了贼,不说别的,贾宝玉一个管教不严的名声怕是逃不掉的。 “除此之外,恐怕她还想拉拢林之孝夫妻俩!”陆璟继续道。 贾芸点点头,心中有几分冷意,对王熙凤的手段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随后又禀报了几件小事,最后问道:“大爷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陆璟摇头道:“不需要做什么,静观其变即可!” 王熙凤破坏了忠顺王的计划,说不定忠顺王会出手,如今自己和贾家并没有太多的利益瓜葛,还是让贾家自生自灭为好。 八月初三,大观园怡红院内,花木顶着点点露珠,晶莹剔透,空气中有一丝凉凉的惬意。 贾宝玉经过多天的心态调整,已然接受了袭人怀孕的事实,也知道薛宝钗搬了出去,史湘云正生自己的气。 因此除了安抚袭人外,便每天都去史湘云那里赔罪认错,祈求原谅。 用过早饭后,贾宝玉正想去潇湘馆找史湘云,就看到晴雯正在训斥坠儿,而坠儿正抹着眼泪,缩成一团,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贾宝玉看坠儿可怜,便对晴雯道:“好好的,怎么又拿坠儿出气?” 晴雯听了,顿时气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贾宝玉,只恨自己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又想到袭人的事,心中更加生气,因此也不向贾宝玉解释,转身就离开了。 贾宝玉有些莫名其妙,吩咐坠儿自去忙后,就向大门走去,刚出大门,就看到麝月从外边回来,忙问道:“一大早的你去哪了?” “有事去回太太了!”麝月答道。 贾宝玉皱眉道:“方才我看晴雯骂坠儿,可是坠儿犯了什么事?”说着便将刚才的事告诉麝月。 麝月解释道:“二爷误会晴雯了,实在是坠儿那小娼妇眼皮子浅,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 “什么丑事?”贾宝玉疑惑道。 麝月忙说出此事的前因后果:“前几天二奶奶带着平儿,来探望袭人,只是走时平儿发现放到桌子上的镯子不见了,当时二奶奶说袭人正在养胎,不能劳神,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后,便让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查访。” “今儿平儿过来,说是坠儿偷了去,让咱们留心一些,还说让咱们悄悄的找个由头打发坠儿出去,别让袭人知道了,我方才便是去回太太了,依着晴雯那爆炭性子,可能是气不过,就骂开了!” 贾宝玉闻言有些惋惜,没想到坠儿那样的伶俐人,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来,顿时有些心痛。 想到此处,本想去找晴雯认个错,突然一摸脖颈,那块玉竟然不在,忙回房去取,只是翻遍床褥,都未找到。 担心袭人知道后又不安生,便只告诉麝月,两人继续悄悄的寻找。 只是找了许久,仍未找到,麝月便怀疑是坠儿偷去了,于是找来坠儿,审问她是不是拿了宝玉。 坠儿被晴雯骂时,就有些糊涂,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此时见麝月怀疑自己偷了宝玉,忙哭着喊着说自己没有拿。 众人听到坠儿的哭声,纷纷前来查看。 麝月只得将宝玉的那块玉丢了的事情告诉大家,于是众人一起寻找,又去搜了坠儿的东西,仍一无所获。 丫鬟们知道那块玉是二爷的命根子,丢了谁也承担不起,因此不敢耽搁,麝月连忙去将此事报给王夫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借题发挥 - 红楼翰墨 - 翡瑜 王夫人正想借着坠儿的事借题发挥呢,此刻又听到儿子的玉丢了,心中顿时又气又急,忙让人去喊王熙凤,让她带人到怡红院,自己则带着周瑞家的等一干丫鬟婆子向怡红院行去。 这几日她一直非常心烦意乱,一是为薛宝钗的事而感到气愤,宝钗竟然没和她打声招呼就搬出了园子,这几日也一直没去过宝玉那里,昨日又听人说宝钗参加皇商考试,进了前十,可能会被皇后娘娘召见,心中暗自思忖莫不是宝钗心大了,看不上宝玉了。 二是想到袭人素日里禀报的那些事,如今宝玉大了,知道了人事,担心宝玉房里的那些丫鬟,会使出手段引诱宝玉,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因此正想着撵些人出去呢,不成想就出了这档子事。 贾宝玉本来没想把事闹这么大,但如今不仅袭人、晴雯都知道了,还惊动了太太,心里顿时着急起来。 袭人皱着眉头问道:“二爷昨晚放哪了?” 贾宝玉忙道:“睡前还在呢,麝月用手帕包好了,塞在床褥下面!” “早上谁收拾的床褥?”袭人问众人道。 良儿战战兢兢的站出来,说是自己收拾的,说完后,看大家都盯着自己,忙哭着说自己没偷。 晴雯立刻带人去搜良儿的房间,发现连手帕带玉都在良儿房内。 良儿吓得面色惨白,不知道玉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房内,忙哭诉自己并不知道二爷起来没有戴玉,换床褥的时候,也没仔细瞧,直接裹起来就抱走了。 但前脚刚出了坠儿的事,众人并不相信良儿的话。 晴雯气极,院子里接二连三的丢东西,都快成贼窝了,于是将坠儿、良儿揪到一起,怒声大骂。 袭人想着良儿可能是冤枉的,毕竟玉和帕子都在床褥里裹着,但知道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 看晴雯不管不顾的骂嚷起来,担心院子里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影响院子里丫鬟的名声不说,还会连累宝玉的名声,忙劝阻晴雯。 晴雯见袭人阻拦,更加生气,平日里要不是袭人放纵,从不约束管教她们,她们也不至于这么猖狂,于是连袭人也一起嘲讽起来。 贾宝玉担心两人吵起来,忙让麝月扶着袭人先回房,他自己则将晴雯拉到门口,又因刚才误会了晴雯,便一边劝解晴雯消气,一边赔礼道歉。 晴雯心中有气,并不搭理宝玉,也没给他好脸色。 贾宝玉正劝解时,王夫人赶到,正好看到宝玉低声下气的给一个丫鬟赔笑脸,这个丫鬟却一直甩脸子,心中顿时气极,但也没立时发作。 王夫人刚到没多久,王熙凤便赶到了。 她早已知道怡红院的事,心中不禁感慨,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坠儿的事情是自己谋划,但良儿偷玉这事确实没想到,心中异常高兴,这下怡红院里有热闹看了。 王夫人看王熙凤已到,便喝命婆子关上怡红院的大门,谁都不许出去,然后坐到宝玉的房内,问起玉的事。 袭人忙说玉已经找到了,又说起找玉的过程,最终也没敢替良儿解释。 王夫人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并未立刻处置两人,而是问道:“刚才宝玉身边那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些像林丫头的丫鬟是谁?” 袭人回道:“是晴雯!” 王夫人想到刚才那一幕,不禁想起儿子在黛玉面前的样子,又见两人有几分相像,顿时怒道:“看她那张狂样,我一生最嫌这样人。” 王熙凤察言观色,忙说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若论举止言语,她原有些轻薄,不过丫鬟里就属她最伶俐。” 王夫人闻言,不悦道:“宝玉房里常见我的只有袭人麝月,还是这两个笨笨的好。” 说着又问袭人:“如今是谁伺候宝玉起夜?” “是晴雯和麝月两个!”袭人忙低眉顺眼的回道。 王夫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越发担心晴雯会引诱宝玉,怒道:“好好的宝玉,倘若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彩霞,你去叫她进来,什么都不要对她说。” 彩霞心中暗叹,晴雯怕是在劫难逃了,忙去叫晴雯。 晴雯素知王夫人最嫌浓妆艳饰,语薄言轻者,因此自王夫人来后,便一直不敢说话,也不敢出头。 此刻听到王夫人传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心里还存了几分侥幸。 自己这几日心情不好,并没怎么妆饰,只要将染的指甲掩饰起来,应是无碍,于是跟着彩霞进了房间。 王夫人一见晴雯,犹如见到黛玉一般,顿时勾起心中的怒火来,冷笑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似的,看看你这浪样儿,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 晴雯没想到一进来,迎接自己的就是当头一棒,听王夫人如此说,心内大异,知道有人在算计自己,虽然恼怒,但不敢作声。 王夫人继续怒骂道:“你以为你干的事,我不知道,我放着你不理会,你倒越发猖狂了,听说如今是你伺候宝玉起夜?” 晴雯听问起此事,知道太太讨厌自己,不敢承认,忙说道:“一直是袭人、麝月两个伺候宝玉起夜,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也不常和宝玉在一处。” 王夫人顿时怒极:“还敢扯谎,你要是真不近宝玉,倒是我的造化。” 晴雯肯定有人害自己,忙抬出老太太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是看屋子。” “我原回过老太太,说我笨不能服侍,老太太骂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宝玉闷了大家顽一会子就散了。” 王夫人看向王熙凤,王熙凤忙道:“晴雯说的没错,她原是跟着老太太的,老太太看她伶俐,就给了宝玉!” 王夫人听后,更加坚定了要撵走晴雯的想法,好不容易收服了一个袭人,老太太又送来一个,这是成心给自己添堵,便道:“既是老太太给宝玉的,等我明儿回了老太太,再撵你。” 又对袭人道:“你好生防她几日,不许她在宝玉房里睡觉,等我回了老太太,再处置她。” 袭人忙低头应是。 贾宝玉没想到只是一件小事,就闹到这种地步,看到母亲在那大发雷霆,正值盛怒,一句话也不敢替晴雯辩解,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晴雯心中又气又怕,片刻不敢耽搁,忙转身离开,一出门便拿手帕子捂着脸,一边走,一边哭,回到房里,就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王夫人又让彩霞叫来蕙香,见她虽不及晴雯一半好看,但有几分水秀,视其行止,聪明皆露在外面,且打扮的与别的丫鬟不同,怒道:“是你同宝玉一样的生日?” 蕙香见晴雯哭着出去,就知道被叫进来没好事,心中害怕极了,听王夫人如此问,忙神情紧张的点头。 王夫人冷笑道:“这也是个不怕臊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 “想着我隔的远,都不知道,哼,我人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难道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让你们勾引坏了不成!” 蕙香见王夫人说出她素日和宝玉的私语,不禁红了脸,吓的低头垂泪,不敢言语。 贾宝玉站在旁边想要替蕙香辩解几句,是自己同她玩笑,让她说出了那句话。 王夫人瞥了一眼宝玉的神色,更加愤怒:“好个狐狸精,伺候主子就该安分守己才是,你倒好,竟成精鼓捣起来。” 蕙香吓的浑身颤抖,不敢分辨半句。 王夫人怒骂一顿后,便喝令她出去。 蕙香出去后,亦如晴雯一般,一路哭哭啼啼的回到房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晴雯被逐 - 红楼翰墨 - 翡瑜 怡红院的众丫鬟见晴雯、蕙香被叫进去后,都是哭着出来,一时间人人自危,害怕下一个会叫到自己,都在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 看到彩霞再次出来,众人顿时屏住呼吸,心中紧张不已,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彩霞无奈的看了众人一眼,让大家全部进去。 王夫人见丫鬟们都进来了,便从麝月、秋纹、碧痕开始,乃至七八岁作粗活的小丫头们,都一个个亲自查看一遍。 看到没什么模样出挑,浓妆艳饰的人后,仍自放心不下,又让王熙凤带着周瑞家的,并几个老嬷嬷,搜寻丫鬟的房间,看看谁藏有宝玉的东西。 王熙凤听到这话,正合己意,忙带着众人,挨个搜查丫鬟的房间,翻箱倒柜,凡是看见眼生或者合意的东西,不由分说,一并卷走。 有的丫鬟看到平日里得的赏赐,都被几个婆子趁势抄走,均是敢怒不敢言。 搜到晴雯房间时,晴雯自知凶多吉少,于是豁得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周瑞家的见此,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冷冷的瞥了晴雯一眼,亲自检视一番,发现并无私弊之物,便寒着脸离开了。 搜检完毕,并未查到谁私藏宝玉的东西,王夫人心下稍安。 随即将晴雯、蕙香、坠儿、良儿四人,叫到堂下,直接命人将她们的家人叫来,将她们领出去配小厮。 原本她还想禀告老太太后再处置晴雯,只是听到周瑞家的提醒,才意识到若是禀了老太太,恐怕还会横生波折。 于是先斩后奏,打算等过几日再告诉老太太,到时候木已成舟,老太太就是想反对,也为时已晚。 晴雯本来打定主意,就是死在这里也不离开怡红院,但如今却心灰意冷,自己拿怡红院当家,拿众人当姐妹,才没有勾心斗角,多做防备,没想到竟有人陷害自己,因此也没多做反抗,便任由王夫人发落。 贾宝玉心知晴雯、蕙香几人怕是保不住了,顿时如丧了魂魄一般,心中更是煎熬万分,恨不能一死,但正值王夫人盛怒之际,也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只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婆子将晴雯、蕙香几人拉走。 眼见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贾宝玉拼命的瞪着那几个婆子,心中恨意横生:“怎么女人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简直比男人还要可恨!” 王夫人看着碍眼的都撵走了,宝玉身边的妖精祸害尽皆打发了,心里顿时安生下来,对王熙凤道:“这样才干净,也省得旁人口舌。” 王熙凤乐呵呵的奉承王夫人处事果决,将宝玉身边的祸害都撵走了。 王夫人闻言笑了笑,心里很是舒坦,吩咐袭人、麝月、秋纹几人道:“你们都小心些,往后再有一点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饶,月前我已找人查看了,今年不宜迁挪,暂且挨过今年,等明年一并给我搬出去才省心。” 袭人、麝月、秋纹几人忙低眉顺眼的应是,态度极为恭顺。 王夫人点点头,告诫众人不准将今日的事外传后,方带着王熙凤等人,心满意足的离开怡红院。 贾宝玉失魂落魄的,一路送王夫人走到沁芳亭。 王夫人交代道:“回去好生念书吧,仔细明儿问你。” 贾宝玉闻言,忙告退,心急火燎的回到怡红院,心中恼怒:“到底是谁犯舌,到太太那里告的状?” 一路想着,及至回到房间,见袭人在那垂泪,心里更是伤心欲绝,直接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袭人知道别人倒还罢了,宝玉独舍不得晴雯,便劝道:“哭也不中用了,你要是真舍不得,等太太气消了,你再去求老太太,慢慢的叫进来也不难。” 贾宝玉满面泪痕道:“晴雯到底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太太竟将她撵出去!” 袭人劝道:“太太只嫌她长的好看,未免有些轻佻,太太深知越是长的好看,越不安分,所以嫌她,像我们这粗粗笨笨的倒好。” “她虽长得比人好看,也没妨碍谁,就算她性情爽利,口角锋芒些,也不曾得罪你们,难道只因她长得好看,就要被这好所误。”贾宝玉说完,又哭起来。 袭人细揣此话,宝玉好像在疑心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再劝。 贾宝玉擦着眼泪问道:“这也罢了,咱们私底下的玩笑话,太太怎么也知道了?” 袭人无奈的解释道:“你一向没什么忌讳,一时高兴了,就不管有没有旁人在场,我也曾使过眼色,递过暗号,别人都察觉了,你反倒看不见。” 贾宝玉盯着袭人问道:“怎么太太单不挑你和麝月、秋纹的不是?” 袭人听了这话,知道若不解释清楚,宝玉恐怕会因此嫌弃自己,便叹道:“我们也有不是,想来太太还有别的事,过几日再发放我们,也未可知!” 贾宝玉伤心道:“你是出了名的至善至贤的人,她们两又是你教育的,素来跟你亲近,能有什么不是。” 袭人听到这话,眼泪瞬间便下来了,哭道:“你把我们看的也太小器又没人心了,她素日里那样说我,我何曾跟她计较过。” “那太太问话时,你不帮她说情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帮她遮掩?”贾宝玉质问道。 袭人气道:“咱们院子里的事,哪还有太太不知道的,若是我扯谎,不光害了她,连我自己也受牵连。” 说完看宝玉哭的伤心,又劝道:“这会晴雯都走了,你白哭也无益,倒不如养着精神,等老太太欢喜时,求了老太太,让她再回来才是正理!” “你也不必宽我的心,只看太太的心思,恨不得将她打发的远远的,又如何会让她再回来。她又自小娇生惯养,何尝受过一日委屈,连我知道她的性格,还时常冲撞她。” “她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芽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她也没有爹娘疼爱,只有一个醉泥鳅似的姑舅哥哥,她如何能受的了这等委屈。”贾宝玉说着哭的越发伤心。 袭人听到这话越发生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疑心我害了晴雯,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值得我费这样的心思,她纵然再好,也比不过我。” “你若是不信我,等明儿我就回了太太,自请逐出府去,反正你也不在意我们娘俩!”袭人说着,伤心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贾宝玉听袭人这么说,才想来袭人还怀着身孕,忙劝道:“这又是何苦,我何曾疑心你了,罢了,罢了,再别提这事了,别刚出去四个,又饶上一个。” “如今且说现在的,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你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悄悄的打发人送出去给她,还有平常咱们攒下的钱,也拿出来几吊给她,算是你们姐妹好过一场。” 袭人擦着眼泪道:“这还用你说,方才我已经把她素日所有的衣裳,以及各种用物都打点妥当,就放在那里,如今是白天,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又生事端,且等到晚上,你悄悄的叫宋妈拿出去给她,还有我攒下的几吊钱也一并给她吧!” 贾宝玉闻言,感谢不尽。 袭人见宝玉心结已解,心中暗喜,口中却故意道:“我原是出了名的贤人,岂会连这一点好名声都买不来!” 贾宝玉知道刚才的话,伤了袭人的心,忙陪笑抚慰,极尽温柔体贴。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晴为黛影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之孝俩口子得知怡红院的事后,既是惶恐又是愤怒。 忠顺王命令他们监视贾家,尤其是怡红院的一举一动,而月前女儿刚离开怡红院,现在连唯一眼线蕙香也阴差阳错的被撵了出去,心中顿时焦急万分。 只是如今局面已成这样,两人也无可奈何,只得重新布局监视贾宝玉。 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王熙凤造成的后,两人心中顿时记恨起王熙凤来。 晴雯被撵出去的当天晚上,陆峥便从贾芸那里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便来汇报贾家发生的事情。 正巧黛玉也在书房,陆璟便留下黛玉一起听听。 黛玉听到王夫人查抄怡红院,将晴雯、坠儿几人都撵出了怡红院,心中有些叹息,别人倒还罢了,只是晴雯和自己挺合得来,自己也挺喜欢晴雯直来直去的性子。 陆璟听后非常震惊,没想到王夫人竟然提前将晴雯赶出了怡红院,看来袭人怀孕事件对王夫人的影响很大。 待黛玉感慨一番后,陆璟又将此事背后的内情说给黛玉。 黛玉听后,心中更加感叹,没想到如今贾家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只是苦了这些丫鬟,主子争斗,她们也跟着受牵连,对晴雯几人更加怜惜,同时对王熙凤的为人和手段也有了新的认识。 陆璟见陆峥使眼色,便说道:“还有什么事直说就是,在夫人面前不必遮掩!” 陆峥忙回道:“是多姑娘托人带信,要找我借钱给晴雯赎身!” 陆璟还未说话,黛玉满是疑惑的问道:“多姑娘是谁?” “是晴雯的的表嫂,陆峥常派人到她那里去打听消息,不过她并不知道背后是咱们!”陆璟解释道。 这个多姑娘也算是红楼里的一朵奇葩,阅尽宁荣二府的一半男人,还一直想着要和贾宝玉春风一度。 不过她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贾府很多内幕消息她都知道十分清楚。 黛玉心中了然,这个多姑娘应该是夫君在贾家的眼线,心中暗自猜测,这样的人不知道在贾家还有多少。 “看在她提供那么多消息的份上,也不必借了,你就多给她些钱财,让她给晴雯赎身就是!”顿了一下,陆璟又说道:“给贾芸也送些银子过去,让他把坠儿也赎出来。” 陆峥闻言,正想转身离去。 黛玉问道:“她为何要急着给晴雯赎身?” 虽说赎身后有了自由,但也失了生活的来源,若是不嫁人,过的只会更加悲苦。 陆峥忙止住脚步,回道:“听多姑娘说,贾家二太太要将晴雯配给一个性情极差的小厮,据她说那个小厮喜欢喝酒,脾气又极为不好,已经折磨死了两个媳妇,晴雯不愿意,只一心要寻死,多姑娘这才托人带信来!” 黛玉听后,心中一寒,晴雯到底是犯了何等大罪,王夫人要逼死她才肯罢休,对王夫人的感官更加不好,对晴雯则又多了几分怜惜,于是问道:“她给晴雯赎身后,打算如何安置晴雯?”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陆峥摇头道,他并不直接接触多姑娘,都是派人去联系。 黛玉思忖片刻道:“夫君,妾身想把晴雯招进咱府里来。” “夫人想做就去做吧!”陆璟点头道,晴为黛影,若是两人能凑到一块也挺好。 黛玉虽然心思机敏,但心地善良,有时候难免有些心软,紫鹃虽忠心,但也不是强势的性子,若是有晴雯这样一个性格刚烈,敢说敢做的人辅助黛玉,也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陆璟心中倒十分期待黛玉和晴雯的组合,能产生什么奇妙的反应,于是吩咐陆峥道:“你先让多姑娘去给晴雯赎身吧!” 陆峥应是后,行礼告退。 房内只剩下两人后,陆璟说道:“据我所知,晴雯的卖身契在老太太手中,多姑娘想要给晴雯赎身,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而且老太太现在还不知道晴雯被逐的事,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有一番波折!” “夫君放心,妾身自会处理妥当!”黛玉点头道。 陆璟有些好奇的问道:“夫人是打算直接找老太太讨要晴雯?” “不是,夫君再猜猜看!”黛玉摇头道,若是直接找老太太讨要,欠下人情不说,老太太也不一定会放手,没准只是将晴雯送过来,将卖身契捏到手里。 “那就等晴雯赎身后,再将晴雯买下来?”陆璟笑道。 “夫君只猜对了一半!”黛玉嫣然笑道。 “夫人要先帮晴雯赎身?”陆璟问道。 黛玉点了点头,从王夫人对晴雯的处置来看,想必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晴雯,多姑娘若是直接去为晴雯赎身,估计很难,所以要救晴雯,需要先帮晴雯赎身才行。 “夫人打算怎么做?”陆璟问道。 “夫君可以猜猜看!”黛玉笑道。 陆璟胡乱猜几个答案,黛玉均摇头否认。 “夫君若是再猜不到,那你今天就睡书房吧!”黛玉娇笑道。 “夫人这个惩罚也太狠了吧!”陆璟笑道,说着拿出一块玉佩,在黛玉眼前晃了晃。 黛玉见此,点着陆璟的额头,不依道:“好啊,看来你方才一直在敷衍我!” “小生哪敢敷衍夫人!”陆璟忙赔笑道:“只是听到夫人的惩罚,心中着急,这才急中生智,猜到夫人的心思。” “哼,休想用花言巧语蒙骗妾身!”黛玉故作生气道。 陆璟忍着笑意道:“夫人想怎么样?” “妾身想找夫君借几个人!”黛玉说道。 陆璟明白黛玉的意思,于是道:“夫人有什么吩咐,直接让人告诉陆峥就是,他自会处理妥当。” 林黛玉闻言点点头,这才放过陆璟。 两人又玩闹一阵,便携手共坐阅华章,同心齐眉乐倩兮。 第二天陆璟出府后,黛玉交代紫鹃一番,便让紫鹃去贾家探望晴雯。 紫鹃花费一番功夫,才找到晴雯如今的住处,看到晴雯躺在芦席土炕上,衾褥破旧不堪,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神情极度萎靡不振,忙走到她身边,轻唤她的名字。 晴雯睁开眼眸,见是紫鹃,极为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紫鹃说着便将晴雯扶坐起来,“我们奶奶听说了你的事,想着素日的情分,就让我来看看你!” 晴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紫鹃口中的奶奶说的是黛玉,心中极为感动,没想到黛玉还记挂着自己。 随即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往日里那些相熟的姐妹,竟无一人来看自己,不由得落下泪来。 紫鹃忙拿起手帕,一边替晴雯拭泪,一边问起她家人都去哪了。 晴雯擦干眼泪道:“哥哥外头去了,嫂子吃了饭去串门子了!” 紫鹃看晴雯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忙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晴雯只是闭口不答,紫鹃见此,忙拿出一个布包,取出几块糕点,送到晴雯面前。 晴雯摇头道:“我吃不下,也不想吃!” 紫鹃劝道:“纵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听我的,你先吃点东西,至于你的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晴雯闻言,想到王夫人的安排,顿时心如死灰,忙忍住落泪的冲动,不甘心道:“我是不愿意再受他们摆布了,打算死了一了百了,只有一件,我死也不服: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但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宝玉,她如何一口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姐姐你来的正好,我要一死来证明我的清白,你帮我传出去,也让人知道我是清清白白走的。” 紫鹃听后极为伤心,忙说着各种话宽解晴雯,只是见晴雯死志甚坚,心中无奈,忍不住哭了起来。 晴雯忙说道:“姐姐不用伤心,也别可怜我,这都是我的命,你和林姑娘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是这辈子没法报答了,只能留着下辈子再…” 紫鹃不等晴雯说完,便掩住晴雯的嘴,说道:“呸呸呸,好好的说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我们奶奶说了,若是你愿意跟着她,她就去求老太太要走你!” 晴雯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希望,若是能活着,谁愿意就这样背着骂名,不明不白的死去。 两人正说话间,贾宝玉火急火燎的掀起草帘进来了,看到紫鹃后一愣,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晴雯!”紫鹃擦着眼泪回道。 贾宝玉闻言,看向晴雯,见她神情灰败,头发蓬松,毫无素日的模样,顿时心痛不已。 晴雯看到贾宝玉,冷哼一声,立刻扭过头不去看他。 贾宝玉流泪道:“我方才听说太太要将你配给小厮,心里着急,就过来看你!” 晴雯恨宝玉和袭人做苟且之事,反倒连累到自己身上,甚至猜测自己落到这个下场,就是袭人暗中搞得鬼。 紫鹃忙将晴雯宁死也不愿嫁给小厮的事,告诉贾宝玉。 贾宝玉闻言更是流泪不止,口中不停的说着要去求老太太。 正在此时,多姑娘神情灰败的走进来,见满屋子都是人,愣了一下,随后看到贾宝玉,忙笑道:“你一个作主子的,跑到下人房里作什么?是不是看我年轻又俊,过来调戏我的?” 贾宝玉听后,吓的忙擦干眼泪陪笑道:“好姐姐,快别大声叫,她好歹服侍了我一场,我私自过来瞧瞧她。” 多姑娘不由分说的拉着贾宝玉进入里间,笑道:“不让我叫嚷也容易,只是你得依我一件事。”说着,便坐在炕沿上,将贾宝玉紧紧的搂入怀中。 贾宝玉因受王熙凤送的香料影响,欲望日炽,如今又被如此调戏,心里顿时突突的跳起来,忍不住想要回应,只是紫鹃、晴雯都在外间,一时间急的满面红涨,又羞又怕,忙控制欲念,求饶道:“好姐姐,快别闹了,有话咱们好好说,外头还有人呢!” 多姑娘看着宝玉笑道:“成日里听说你惯会在丫鬟身上做工夫,怎么今日反倒害羞起来了,我盼了那么久,才等到你,只是闻名,到底不如见面,你空长了一个好模样儿,竟是没药性的炮仗,只是装幌子罢了,倒比我还怕羞,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 “就比如说我们姑娘,我原料定你们素日也是偷鸡盗狗的,只是她愿意以死来证明清白,我才信了她,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说毕,松开了贾宝玉。 贾宝玉脱了控制,忙起身整理衣裳,慌忙跑到外间。 多姑娘也跟着来到外间,对晴雯道:“我原本想去给你赎身的,只是求了一圈,也没给人能递话到老太太那里,我又找人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是二太太吩咐人拦住,不让告诉老太太。” 说着拿出一袋银子,往床上一撂,神情中透出万分无奈道:“这本是我求来给你赎身的银子,如今也用不到了,二太太发话了,谁还敢帮我递话。” 贾宝玉闻言忙说道:“我这就去求老太太,让老太太放你出府。” 紫鹃趁机说道:“我们奶奶说了,晴雯要是愿意,可以到陆府栖身。” 贾宝玉听后心中大喜,忙道:“太好了,你素来和林妹妹合的来,若是到了林妹妹那,你也不用再受这些委屈了。” 紫鹃问晴雯的意思,晴雯点了点头愿意跟着黛玉。 随后几人一番合计,由宝玉带着多姑娘去找老太太,将晴雯的事情如实汇报给老太太,然后由多姑娘求老太太给晴雯赎身。 紫鹃拿出五十两银子交给多姑娘,说若是老太太同意了,这钱就当晴雯的赎身钱。 多姑娘执意不肯收,最后紫鹃硬塞给多姑娘。 随后贾宝玉便带着多姑娘马不停蹄赶到史太君处,将此事详细告诉史太君。 史太君听后,顿时气极,晴雯是自己的人,即便犯了错,也该由自己处置才是,今天若非宝玉来说,自己还被蒙在鼓里,都不知道晴雯被撵出了怡红院。 本来想招来王夫人狠骂一顿,但想了想,此事若是闹开,只会让外人看笑话,便生生忍住了。 又想一会儿,史太君便决定同意宝玉的请求,只是没同意多姑娘给晴雯赎身的请求,而是将晴雯的卖身契交给宝玉,让他转交给黛玉,说是将晴雯赏给黛玉,给黛玉身边再填一个助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晴雯归宿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巳正时分,贾宝玉带着晴雯来到陆家,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无力反抗,只得忍痛将晴雯送出。 陆璟已经去了内务府,管家陆北接待了贾宝玉。 贾宝玉将晴雯以及她的卖身契交给紫鹃后,本想和晴雯说几句道别的话,但晴雯看也不看贾宝玉,便跟着紫鹃走了。 贾宝玉等了一会,见黛玉也没有见自己的意思,感觉甚是无趣,只是略坐一会,便心烦意乱的告辞回家去了。 紫鹃领着晴雯来到内院,一路上热情的介绍着陆家的情况,如今陆家只有三个主子,除了老爷和夫人外,还有住在东跨院的芷瑜姑娘,老爷去衙门里了,如今只有夫人和姑娘在家。 及至正房,晴雯一见到黛玉,就忙跪下道:“晴雯谢林姑娘大恩大德,晴雯以后一辈子当牛做马来报答姑娘的大恩。” 黛玉忙扶起晴雯,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哪里就用得着这样了,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受的委屈,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老太太既然把你交给了我,以后你就好好的在陆家待着,也别想太多。” 晴雯闻言,眼圈红红的,几欲垂泪,那么多人都冤枉自己,林姑娘却如此坚定的相信自己,心中极为感动。 “这几天你就先跟着紫鹃,我已经让雪雁搬去别的房间了,以后你就跟紫鹃住一块,正好你们小时候都在老太太跟前,彼此也熟悉,紫鹃的性子你也知道,她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黛玉温言安抚道。 晴雯忍住落泪的冲动,用力的点点头,心里更加温暖。 经历过一次背叛陷害,人情冷暖后,她的心本来已经冷了下来,但如今又被黛玉充满的关心和信任的话语再次融化,对黛玉的感激更是无以复加,只觉得今生无以为报,忙说道:“奴婢以后就跟着姑娘,一辈子伺候姑娘,姑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别说傻话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哪里就能说一辈子!”黛玉劝慰道,知道晴雯性子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这样的人心思最单纯,也更应该真心相待。 晴雯闻言只是点点头,将对黛玉的感激暗暗放在心中。 黛玉又安抚晴雯一番后,让紫鹃带着晴雯到住处先安顿下来。 紫鹃将晴雯领进房舍后,帮她铺床叠被,收拾行李。 晴雯站在新的房间内,犹自有些神情恍惚,前日还在大观园怡红院内,今天就到了这里。 虽然这里有黛玉和紫鹃照拂,但心里总有几分忐忑,思忖一番后对紫鹃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和林姑娘说说,安排我做些洗衣烧水的粗活重活就行!” 紫鹃将晴雯拉到自己床沿坐下,笑道:“你这么个伶俐人,怎么能让你干那些粗笨的活计呢。” 晴雯神色黯然的摇头道:“我本来就是个笨丫头,要不然也不会稀里糊涂的就被赶人赶出来,如今林姑娘能收留我已经是大恩了,我不能再给林姑娘添什么麻烦!” 紫鹃安慰道:“你倒是转性子了,知道为夫人考虑,不过这点你倒不用担心,夫人如何安排自有她的道理,也不用你操心,还有你这称呼可得改了才是,如今你已经是陆家的人,就该依着府里的称呼!” 晴雯闻言点了点头,虽然林姑娘模样看着变化不大,只是身姿更好看了,可脾气秉性变化极大,想到此处有些惊奇的说道:林姑…夫人的性情变化可真大,比以前更让人觉得可亲了!” 紫鹃笑道:“那是你以前不了解夫人,夫人对我们向来都是极好的,你看着不一样了,只是因为夫人不像在贾家时那样不顺心了。” “自从夫人嫁过来后,就再没哭过,伤心过,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再说姑娘以前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也就和老爷、姑娘玩笑几句,对我们下人却越发温柔和善了,即便是谁做错了事,夫人也是和声细语的说几句,如今府里的下人对夫人都是感恩戴德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还没觉得,可自从姑娘遇到老爷后,我才发现贾家有些克夫人,夫人以前在贾家时总是哭,眼泪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可离了贾家后,就一切都顺心了。” 晴雯闻言有些赞同的点点头,觉得贾家好像也有些克自己,想了想又问道:“老爷的脾气怎么样,是不是和政老爷一样?” 紫鹃闻言噗嗤笑出声道:“自然不一样,老爷的为人脾气都极好,对夫人也很敬重,每天下衙后就陪着夫人,两人整天在书房吟诗作对的,天天逗得夫人笑呵呵的。”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老爷和宝二爷也不一样,宝二爷整天就在脂粉堆里瞎胡闹,老爷却极有本事,如今京里皇商的事就是老爷在忙活,前阵子好多人都来求见夫人,前几天就连薛姑娘也来求夫人呢!” “对了,夫人如今也有了诰命,和荣府的二太太就差了一品,等老爷在升一次官,夫人就能和王夫人一个品级了!”说到此处,紫鹃极为开心的笑了起来。 晴雯闻言心中也非常高兴,期待黛玉的品级能快点赶上王夫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陆家的事情,晴雯问道:“你家里如何了?” 紫鹃听后,脸上顿时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家里都挺好的,老爷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就派人帮衬了几次,今年我弟弟也得了老爷的指点,考上了童生,老爷还送了许多笔记给我弟弟,如今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了,我弟弟的学业也有了盼头。” 晴雯听后心里极为羡慕,忙向紫鹃祝贺,虽然以前两人关系一般,但此刻却亲密了很多。 当年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丫鬟,除了还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的鸳鸯、琥珀等人,袭人如今跟着宝玉、翠缕跟着湘云,就她们两人跟着黛玉。 两人正说话间,雪雁赶过来看望晴雯。 一番交谈后,晴雯发现雪雁也比以前伶俐多了,心中越发感慨,不止黛玉变化大,就是黛玉身边的丫鬟变化也很大。 三人又聊了一会,紫鹃和雪雁便带着晴雯去认识陆家其他的丫鬟、婆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中秋策划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日暮时分,陆璟回家后,见到了跟着紫鹃的晴雯,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其眉眼间确实和黛玉有几分神似,心中默默感叹一番,两人长得确实有些像,性格也都有些孤傲。 只是细论起来,两人性情又差别极大,晴雯素来使力不使心,没什么心眼,直来直去,黛玉却恰恰相反心思敏感,极为感性。 用过晚饭后,两人在花园中漫步,此时澄月流金,乾坤清朗,光绕芳甸,花林皆霰,两人挽臂同行,对影成双,一路上走走停停,赏析各处风光。 走了一圈后,黛玉说起晴雯,陆璟提醒道:“听说这个晴雯脾气有些火爆,眼里容不得沙子,又有些不近人情,以往在贾家时就常打骂犯了错小丫鬟,这点你要注意,不能让她将贾府的一些坏习惯,带到咱们府里来。” 黛玉点头道:“夫君放心,妾身自会管好晴雯的。” 陆璟继续说道:“当然也要发挥晴雯的长处,紫鹃虽然有大局观,但她的性子到底有些弱,让紫鹃和晴雯搭配在一起倒是能形成互补。” 黛玉笑道:“妾身就是这么想的,她们两人一动一静,一刚一柔,又都极为聪慧,想必配合起来也能事半功倍。” “夫人果然睿智!”陆璟夸赞道,若是有紫鹃和晴雯帮衬,想必黛玉处理起事情来也能更加得心应手。 黛玉笑着轻拍了一下陆璟的手臂,对夫君的夸赞极为开心。 及至翠云桥,黛玉笑道:“妾身有一事要和夫君商议!” “什么事能让夫人如此郑重?”陆璟停下脚步,笑着问道。 “还有几天中秋节就要到了,咱们府里的人多是从江南带来的,有很多还是孤儿,身边也没个家人,妾身就想着在府里要举办个庆祝活动,热闹一下。”黛玉说道,今年是自己嫁到陆家的第一个中秋节,因此想要庆祝一下,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过好这个团圆的节日。 “夫人有什么主意?”陆璟问道,庆祝一下也好,更能增加大家对陆家的归属感,也能让黛玉有个表现的机会。 黛玉笑道:“妾身想请个戏班在园子里唱几天戏,中秋那天再在园子里办场斗灯会,让大家斗灯猜谜。” “夫人这个主意好!”陆璟夸赞道,斗灯猜谜雅俗共赏,大家都能有参与感。 “夫君也帮妾身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点子!”黛玉拽着陆璟的衣袖,撒娇央求道。 陆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等黛玉求了一会,才笑道:“若是想要更热闹一些,夫人不妨在家里办个中秋夜斗趣大会,也不必局限于斗灯猜谜,还可以斗草、斗茶、斗绣、斗厨、斗唱、斗诗等等,让有特长的丫鬟都能发挥出其才能!” “比如那些针线活好的丫鬟可以参加斗绣,选出针线活最好的给予奖励,那些做糕点好的丫鬟可以斗厨,选出厨艺最好的,凡是参与者都给些奖励,那些最出众者不妨奖励丰厚些,还可以将她们的份例提升一下,负责专门的事务,这样既能让她们根据自己的特长有更强的参与感,也能选出每个领域最优秀的人才。” 黛玉闻言顿时眼中满是崇拜的看着陆璟,抱着他的手臂笑道:“夫君这个想法太好了,胜我十倍,如此一来也能激励丫鬟们更加努力提升自己。” 陆璟点头道:“不错,事后你也可以组织职业技能小课堂,每天抽出半个时辰或几刻钟,将丫鬟们聚集起来,学习不同的技能,老师就是那些斗趣获胜者,也不必强制,若是丫鬟们对谁的课感兴趣,就去听她的课。” “夫人也可以偶尔去讲讲课,教那些丫鬟们识文断字,写诗作赋,没准以后从咱家走出去的丫鬟,都会惹的人人争相求娶呢!” 黛玉笑道:“夫君这个想法更好了,等我明天找芷瑜妹妹好好商量商量!” 陆璟见黛玉兴趣浓厚,便继续建议道:“各个斗趣比赛还可以设置评审团,你可以邀请一些小姐妹过来,提前搞个初赛、复赛或者邀请赛,让你的那些小姐妹来当评审,一来人多参与起来更有趣,二来你们也可以趁机联络下感情,最后将决赛或者颁奖环节放到中秋节。” 黛玉听后大受启发,脑海中有了更多的想法,于是也不陪着陆璟散步了,便去找陆芷瑜商议此事。 荣国府内,王夫人听说老太太将晴雯送给了黛玉,心中顿时恨意丛生,觉得黛玉都嫁人了,也不让自己安生。 又想到薛宝钗最近的态度,摆明了要疏远宝玉,如今没了宝钗的牵制,儿子往湘云那里跑的更勤了,心里有些着急,于是来到薛姨妈处,想要劝宝钗回心转意。 “最近怎么不见宝丫头去宝玉那里了?”王夫人试探着问道。 薛姨妈忙赔笑道:“宝钗最近忙着皇商的事呢,实在有些抽不开身,姐姐也知道,我那儿子不顶事,这次全靠宝钗拿主意呢!” 王夫人笑道:“原来是这样,依我看皇商的事也不必太过操心,有咱们几家的面子在,想来内务府也会向着薛家。” 薛宝钗闻言心中暗自摇头,姨妈只会嘴上说大话忽悠自家,真正办起事来,又有哪件事办成过,只是也不好当面反驳,只得低头不语。 薛姨妈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女儿不放心,说即便是十拿九稳,也要认真参与,毕竟这也是提高薛家名望的机会,我想想也是,就随了她的意!” 王夫人摇头道:“一个女孩家的抛头露面总是不好,如今我正求着贵妃娘娘给宝丫头、宝玉两个指婚呢,可偏偏宝丫头参与了这事,贵妃娘娘听了心里也不大高兴,我只得为宝丫头辩解几句,只是前几天宝丫头又搬出了园子,这倒让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薛姨妈忙赔笑道:“这也是没办法,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只能靠着女儿,姐姐多担待些!” 王夫人笑道:“宝丫头这么能干,我自然也喜欢,人人都说凤丫头伶俐,我看她比着宝丫头就差了不少,宝玉这几天一直嚷着说见不到宝丫头,我想着两人还是住的近些才好,见面也方便!” 薛姨妈本就对宝钗搬出来有些不满,正要说让宝钗再搬进去呢,忽然看到女儿正给自己使眼色,忙改口道:“这几天宝钗还要忙皇商的事,等这个事忙完了,我就带着宝钗去看宝玉。” 王夫人闻言,脸色顿时一僵,没想到薛家竟拒绝自己的提议,一时间神情有些难看,只得拿出杀手锏道:“月前大哥还来信问宝丫头的婚事,说该定下来了,还说他是年底就要回京城了,我看你们这几天先忙薛家的事吧,等大哥回京了,咱们再说宝丫头的婚事。” 说完,也不待薛姨妈回话,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看王夫人走时脸色极为不好,又听她提起了王子腾,薛姨妈脸色也有些难看,极为不解的问道:“女儿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虽说袭人怀了身孕,即便生的是儿子,那也是庶子,想要治他,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薛宝钗闻言面上瞬间浮现哀色,心中更是伤感,自己的婚事终究不由自己,只是就宝玉那不求上进的性子,即便嫁过去又能如何,何况如今又惹恼了姨妈,心里顿时有些灰暗,眼圈微红道:“哥哥受不了拘束,整天在外头跑,如今皇商的事还没有定论,女儿不想分心其他。” 薛姨妈叹口气道:“真是苦了你啦,你哥哥也不争气,整天就知道往那个夏家跑,夏家如今都落选了,这皇商的牌子也要摘了,如何能配得上咱家。” 薛宝钗低头不语,眼眶微红,此刻感到分外无助,不由得想到陆璟,若是再能得他相助,想必自己的处境能好很多。 薛姨妈看女儿神色,心中哀叹,便说道:“如今京中的帮手太少了,明日我就写信,让你蝌弟进京来帮你!” “如此也好!”薛宝钗点头低声道,薛蝌进京后,好歹也能有个助力,帮自己分担些压力。 薛姨妈离开后,薛宝钗独自一个人,面对着孤灯残月,不由得念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轮面试(上)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八月初八寅正时分,入围第二轮的商人便齐聚城西皇庄。 卯时一到,众人手持号码牌进入皇庄内。 引导官根据他们手中的号牌,将众人分别带到不同的等候区。 近五千人一共分为六十组,分别为甲一到甲六,乙一到乙六……壬一到壬六,癸一到癸六。 甲一组为:第十一名,第七十一名,第一百三十一名…… 甲二组为:第十二名,第七十二名,第一百三十二名…… …… 癸五组为:第六十九名,第一百二十九名,第一百八十九名…… 癸六组为:第七十名,第一百三十名,第一百九十名…… 另外前十名中参与第二轮的四人都归到了甲一组。 内务府一共组织了六十个评审团,在六十个房间同时开启面试。 每个评审团内六位评审,根据商人的表现,从忠诚度、抗压能力、应变能力、政治敏感度、处事原则五个维度进行打分,最后取六人的平均分为面试者的最终得分。 辰时鼓声响起,面试开始,各组引导官贴出众人面试的顺序。 甲一组的引导官对众人道:“山西太原的张澄衷是谁?” 张澄衷站出来说道:“回大人,鄙人便是!” “你跟着我来,第二个江南扬州的苏若望做好准备,下一个便是你!”说着又对剩下的众人道:“你们对照这上面的顺序,前一个结束后,下一个人就要入场。” 说毕,引导官便带着张澄衷来到甲一组的面试房间。 陆璟对甲一组的前四人比较重视,都是此次皇商评选的种子选手,因此便亲自参与前四人的面试。 张澄衷年近六旬,自认经历过太多的是是非非,此刻心态一如平常。 他本意要锻炼儿子张景仪,只是内务府规定,必须由家主参加,因此便亲自前来。 进入房间后,张澄衷见只有两个年轻人,也不敢轻视,忙见礼道:“鄙人山西张澄衷拜见两位大人!” “免礼,请坐!”陆璟笑道,所有商人进行内务府的面试前,都需要先通过通政司的关卡,测试心性和忠诚度。 张澄衷并未迟疑,施了一礼,便神态自若的坐到陆璟、陈轲对面。 陆璟见此,微微点头,不愧是山西的豪商大族,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会有这份镇定自若。 拿出张家的推荐信后,陆璟淡淡的问道:“你们张家拿到的是山西巡抚的推荐信,不知为了这封推荐信,你们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张澄衷闻言,面色顿时一变,先前的镇定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设想过朝廷会问各自千奇百怪的问题,但就是万万没想到朝廷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一时间踌躇起来,若是如实回答,出卖了巡府大人不说,自家说不定也会因此被罚,但不说实话,可能后果更严重。 看面前两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恐怕早就知道了实情,没想到朝廷竟然会在最开始时就设置陷阱,顿时陷入两难选择。 陆璟只是静静的看着,也不催促,问这个问题实际上和皇商的性质有关。 皇商除了供应内务府外,还会充当朝廷在地方上的眼线,因此必须保证他们对朝廷绝对忠心才行。 这样问一是试探商人的心性,二是看其对朝廷的忠诚,三来也算是把柄,分裂他们和地方势力的关系。 张澄衷挣扎许久,额头上沁出了冷汗,依然没下定决心。 又想了想,才面色难看的问道:“敢问大人,是否每个人都会问这个问题?若是如实回答,可会受罚?” 陆璟微笑着点头道:“不错,这轮面试每个人的问题都一样,至于如何回答,取决于你们自己,会不会受罚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张澄衷闻言,不再犹豫,立刻说道:“为了这封推荐信,我们张家一共花了五千五百两银子,给巡抚大人送了三千两银票和价值两千两的字画,为了见巡抚大人,还给巡抚衙门的官吏送了五百两。” 张澄衷交代清楚后,便闭上眼睛,也未辩解为何会向山西巡抚行贿。 陆璟赞赏的看着张澄衷,没想到他还挺果决,将山西巡抚卖的一干二净,于是问道:“你就不怕朝廷会因此取消张家的参选资格?” 张澄衷听陆璟如此问,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赢了,忙答道:“鄙人估计凡是拿到推荐信的商家,都花费了不小代价,朝廷若是要追究此事,恐怕九成九的人都会被淘汰。” 陆璟笑道:“话虽如此,但你如此痛快的出卖山西巡抚,就不怕朝廷将你看作不守信义,过河拆桥的小人?” “鄙人虽是商人,也知道忠义有大小之别,忠于皇上,忠于朝廷才是大忠,朝廷询问,鄙人自当如实禀报!”张澄衷恢复淡定道。 陆璟只是点点头,并未对其言辞做出评价,而是让张澄衷直接进入下个房间。 张澄衷施礼离开后,陆璟又面试了苏若望等三人,三人虽然有些犹豫,但都做出了和张澄衷一样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人,陆璟没什么兴趣,便对陈轲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里边看看,分数打好后,直接交给里边统计即可!” “大人请自便!”陈轲依然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回道。 陆璟点了点头,便起身进入里间,外间是通政司的人,里边是内务府的人,面试的重点不同。 六位面试官见到陆璟,忙起身见礼道:“下官见过陆大人!” “不必多礼!”陆璟微笑道。 张澄衷心神一动,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应该就是陆璟,听说便是他设计了此次皇商评选,心中暗暗佩服,态度也开始恭敬起来。 “接下来的问题就由我来问吧!”陆璟说道。 六人闻言,忙给陆璟腾出一个位子。 陆璟看已经问题已过半,便问起下一题:“若是你只能从家中选一样东西,传给你的继承人,你会选什么?” “银子、字画、古玩、首饰、书籍只要是你想的都可以选!” 张澄衷不假思索道:“一根扁担!” “若是你家中失火,你只能救出一样东西,你会选什么?”陆璟继续问道。 “还是一根扁担!”张澄衷坚定道。 陆璟有些好奇道:“为何非要拿扁担,拿些值钱的东西,岂不是更有利于你东山再起?” 第一百八十章 二轮面试(下) - 红楼翰墨 - 翡瑜 张澄衷语气恭敬道:“回大人的话,这根扁担是我张家先祖传下来的,不瞒大人,我张家就是靠着一根扁担起家的,先祖最开始只是一个挑着货物,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但就是靠着一根扁担、一副铁肩、一双脚板,日夜兼挑,才一步步走出来一个小店,后来又经过数辈的努力,才有了现在的家业。”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这根扁担在,我张家的魂就在,有先祖激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哪怕是一无所有,只要肩扛着这根扁担,后人亦能如先祖一般,再挑出现在的张家来。” 陆璟点点头,心中暗赞,金银传承迟早会败尽,唯有家风家训有继,家族的根才会在,失败了也能再站起来,张家能有现在的家业,果然并非偶然。 结束这个问题后,陆璟继续问道:“如果你祖上传下一件宝物,而这件宝物恰好被一位高官得知,他又极为喜爱这件宝物,坚决要买下来,但你又极为不舍,你会怎么做?” “既然无福享受,只能说明鄙人和此物有缘无分,即便在如何不舍,鄙人也会献上宝物,以保平安。”张澄衷叹气道,这种事哪还需要如果,生活中处处皆是,张家献上的宝物多了去了,甚至自己心爱的玉竹,也献给了巡抚大人,儿子看上的女人,也让给了知府公子。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你倒是睿智!”陆璟点头道。 张澄衷躬身回道:“非是如此,只是我张家有祖训,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情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非分之福,有道是天欲祸之,必先福之,若是无法消受之福,只能说明此福与我无缘。” “不求非分之福,你祖上倒是有大智慧!”陆璟感慨道,非分之福,无故之获,非造物之钓耳,即人世之机阱,张家先祖虽出身市井,倒是看透了人情世故。 张澄衷心中无奈,都是世情所迫,只是此话无法开口。 商者挟数万之资,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官吏,忍垢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种种心酸实在难以言说。 陆璟继续问道:“若是那位高官的政敌打听到这件事,要拉拢你对付他,你会如何做?” “我不会参与!”张澄衷毫不犹豫的摇头道。 “说说你的理由!”陆璟问道。 “力微不负重,择其量而行之,我们只是微末小商,不惹事尚且朝不保夕,如何敢介入大人物的争斗。”张澄衷神情坚定道。 若是能快意恩仇自然是好,但也要拎得清自己的分量,若是因一时怨气,便不自量力的参与到无法掌控的事情中,只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最终会成为牺牲品,但若是局势明朗,自己倒不介意落井下石。 陆璟并未相信他的答案,能掌控这么大家业的人,岂会是这么心善之人,不过此题只是考察为人处事的心性,并不是考察诚信,也未拆除他的话,便问起下一个问题:“你觉得朝廷为何会重选皇商?” 张澄衷思忖一番后肃然道:“日新之谓盛德,如今有圣明天子在朝,其命为新,下者必当遵从,除此之外,鄙人不敢妄自揣测上意,不过皇上下令评选皇商,于我们商人而言乃是盛事,自然要人人奋勇参加。” 陆璟点点头,这肯定不是张澄衷的真心话,但不管如何,他这个回答还算巧妙,并没有触及雷点,懂得规避敏感话题,于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参选,给朝廷一个选择你的理由?” 张澄衷闻言顿时陷入沉思,片刻后便直言道:“皇商虽然仍为商,但可与士绅相交,又可得到内务府的庇护,身份地位皆有所转变,这便是张家参选皇商的原因。” “张家参选秉持的是一颗忠心,对圣上,对朝廷的忠心,无论能否成为皇商,只要圣上一声令下,我张家必然惟命是从,当然若是被更优秀的人击败,张家亦无怨无悔,坦然接受结果。” 陆璟点点头,虽然这未必是张澄衷的心里话,但他确实很会抓重点,没说财力、影响力,单说忠心,这是一个老油条,不过他的回答还算可以。 “你觉得这次评选你能否成为皇商?”陆璟继续问道。 张澄衷自信的点头道:“有八九成的可能会被选中,若是不成,能参与其中,也收获极大,经此一事,鄙人方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人对商道的理解,让我等望尘莫及!” 陆璟闻言笑了笑,并未理会张澄衷的恭维,而是继续问道:“你是想现在就知道你的成绩,还是等几天后公布?” 张澄衷听后一愣,问道:“现在就可以吗?” “不错!”陆璟点头道,这也算是一项心性考验。 张澄衷犹豫一番后,便说道:“现在!” 陆璟点点头,让六人将他们各自打的分数,交到会计手中,未几,会计便算出分数,递给陆璟。 陆璟看了眼张澄衷,见其神色如常,也未继续吊他的胃口,直言道:“八十六分,第一个能得到这样的分数也算不错了!” 张澄衷听到夸赞忙拜道:“多谢大人!” “你还需要做最后两件事,你需要在那边写下参与这轮考核的人中,和你交情最好的五个人。”陆璟说道。 一个小吏闻言,立刻引着张澄衷来到一张桌子旁。 陆璟笑道:“看你是第一个面试者,本官便给你一些提示,若是等面试结束,没一人认为和你交好,也没一个人写下你的名字,即便你的分数进入前一千名,也只能列为候补,候补者在第三轮会有很大的劣势。” 张澄衷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认真的写下五个名字。 陆璟又道:“已经淘汰的人中,可有你认为比较可惜的,若是有,也可以将其名字写上,最多五人,若是有人能得票在一百以上,就能以候补者的身份参加第三轮!” 张澄衷想了想又写下两个人名。 陆璟看其写完,示意小吏带他下去。 张澄衷向陆璟几人又施了一礼后,方随着小吏离去。 陆璟看了下时间,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两刻钟,心中大致有底,基本上能在两天内结束面试。 张澄衷跟着小吏来到一个空旷的房间,里边有数十个座位,猜测应该是为答完题的人准备的,如今自己是第一个,便挑了一个座位坐下,耐心等待后来者。 一个小吏立刻为张澄衷送来茶水,并说若是有什么吩咐可以招呼自己。 张澄衷道谢后,小吏离开。 张澄衷独自一个待在房内,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朝廷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幸好是自己来了,若是儿子的话,估计会进退失据。 未及两刻钟,便进来一个人,张澄衷看江南豪商冯若望,忙招呼其坐下。 冯若望一脸严肃的坐到了张澄衷身边,整张脸上显的心事重重。 小吏过来给冯若望倒了杯茶水,交代一番,便再次离开。 张澄衷看房内只有自己两人,便主动攀谈起来:“想必冯老弟也没想到朝廷会问这样的问题吧!” 冯若望知道张澄衷说的是哪个问题,心有余悸道:“确实如此,唉,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据我所知,皇商可以向皇上上奏折,监视地方官员,恐怕朝廷这么做是为了切断咱们的后路!” 张澄衷意有所指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授朝廷以把柄也是好事。” 冯若望思忖片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感叹道:“我本以为朝廷会问些咱们的基本情况,诸如财力、家族、影响力等事,没想到又是这些奇怪的问题!” 张澄衷叹道:“那些问题实际上朝廷已经问过了。” 冯若望闻言一愣,难道两人的问题不一样。 张澄衷解释道:“我方才问了陆大人,咱们所有人的问题都是一样的,我之所以如此说,便是因为那张报名表,咱们上交的报名表可是将咱们的信息,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朝廷又何须再费工夫询问!” “可是那上边有太多问题可以作假,恐怕大多数人都未如实填写!”冯若望惊讶道。 “呵呵,想必这轮过后,是真是假,朝廷就会有判断!”张澄衷笑道,对面试的问题更加佩服。 冯若望思索一番,有些恍然道:“张兄的意思是由此而及彼!” “不错,今天朝廷问的这些问题,基本上就能判断咱们有没有说谎,尤其是前三个问题!”张澄衷感叹道,自己也是事后才发现朝廷有些问题的深意,很多题都是直指人心。 “原来如此!”冯若望豁然开朗道,根据自己等人的性情,来判断报名表上的信息真假,还真是厉害。 “不仅如此,方才陆大人告诉我,最后那个若是无人填写,也难以进入下一轮!”张澄衷叹气道。 “怎会如此?”冯若望惊问道。 “恐怕是要看看咱们的人缘,咱们做生意的若是没有朋友,哪能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商人,咱们来京这么久,谁还不结交几个好友!”张澄衷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方才每一个问题都有深意!”冯若望感慨道,当时时间紧迫,自己无暇多想,如今想来,方意识到每个问题并不简单,心里顿时有些担忧,尤其是方才张澄衷所说之事,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把自己当成好友写上去。 张澄衷留意到冯若望的神情,便安慰道:“冯老弟不必担心,我写的便有你的名字!” “多谢张兄!”冯若望大喜道,“我写的五人中第一个便是张兄!” 张澄衷道谢后,两人又继续分析起每一道问题背后的深意。 历时两天,整个面试在八月初十酉时结束,被关了两天的商人也被放了出去。 内务府的官员则开始统计成绩,因为成绩是实时计算,第二天成绩便排出来了。 六十组每组取前十七名,剔除掉三个虽然成绩在一千名内,但没得到一张友情票的人,加上第一轮直接晋级,但没参与第二轮的六人,一共一千零贰拾三人进入第三轮。 八月十二日,内务府张贴出晋级第三轮的人,另外又公布了第二轮的三个候补商人,以及已经淘汰的商人中得票超过一百的八个人,这些人皆以候补者的身份进入第三轮。 隔天内务府又通知进入第三轮的人到内务府领取第三轮的比赛资料,第三轮考核的内容将会与此有关,并告知第三轮将会在中秋节后,八月十八日开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私会宝钗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入围第三轮的一千余商人拿到资料后,便聚在一起讨论起来,资料上的内容全是关于国债的介绍,众人纷纷猜测第三轮考核与国债有关,于是开始仔细研读资料,甚至打听国债的相关事宜,同时根据自己的猜测,做着相应的准备工作。 陆璟完成第二轮的全部工作后,便在家休息了两天,同时帮着黛玉组织中秋节的活动。 早在八月初八黛玉就完成了策划案,当天便将活动内容公布了下去。 女子三项比拼分别是斗绣、斗厨和斗草,男子三项分别是斗力、斗跳和斗技。另外八月十五当天举办斗灯猜谜活动,不限男女皆可参加。 林黛玉为了此次活动特意拿出了一百两的活动经费和一百两的奖励资金,除了参与者的奖励,每项第一名可获得五两银子,第二名三两银子,第三名一两银子加一吊钱。 陆家众人听后纷纷选择适合自己的项目,有的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技艺,有的则是为了丰厚的奖赏,但不管是何目的,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经过多日的准备,八月十三日斗趣活动正式开始,地点便在绛珠园内。 女子的斗趣活动在风竹林和梅花圃进行,男子的则在桃花源内进行,中间以溢清池和听雨轩相隔,两边各不干涉。 这天绛珠园内热闹非常,巳正时分,林黛玉邀请的姐妹先后赶到,冯萱、徐岚、迎春、探春、惜春,还有过来凑热闹的史湘云和薛宝钗。 史湘云从探春那里听到此事后,便主动跟着三春过来,一是想要放松一下心情,二是打算找黛玉请教一些事情。 薛宝钗则是想趁此机会再见见陆璟,看看能否打听一些关于皇商评选的事情。 林黛玉和陆芷瑜将几人热情的接到墨烟亭,对于史湘云和薛宝钗的到来也表示了友好欢迎。 众人聚齐后,黛玉便将丫鬟们这几天准备的针线作品展示出来。 冯萱、徐岚等人本就对黛玉组织的活动很是好奇,此刻又看到十六副精巧的绣活,顿时来了兴趣,尤其听到黛玉请她们来此担当评审,兴趣更加浓厚,纷纷认真品评起来。 十六副绣活中除了晴雯的作品外,均是苏绣技法,图案多是花草云鸟,绣样多是绣枕、荷包、宫扇等。 薛宝钗的心思并不在此处,趁着众人欣赏作品期间,暗中向莺儿使眼色。 莺儿会意,便旁敲侧击的打听陆璟身在何处,听闻陆璟也在园子中后,便悄然离开墨烟亭,一路行至溢清池。 英莲带着丫鬟从陆璟那边过来,正要去找黛玉,便看到桥上有一个陌生的丫鬟,看其神色匆忙,担心是谁带来的丫鬟迷路了,便问起她的身份。 莺儿一时间被问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借口说有事要去禀报陆璟:“我是跟着我家姑娘来的,姐姐能否带我去找陆大人。” 英莲心中暗自起疑,夫人若是差人禀报也该找府里的丫鬟才是,便问道:“你找我家老爷何事?老爷如今身在前院,你若冒然过去怕是多有不便。” 莺儿有些着急道:“我和陆大人见过一面,今天是有些家事要找陆大人。” 看英莲面色有些迟疑,又忙说道:“若是姐姐不信,能否代我通传一声,妹妹感激不尽。”说着便拿出银两想要贿赂英莲。 英莲闻言本就有些将信将疑,又见其举动,心中有些不喜,最终在莺儿的再三请求下,便先将莺儿带到了听雨轩等待,自己则去将此事汇报给陆璟。 陆璟正在组织斗力比赛,也就是掰手腕,听到英莲的话,猜测莺儿找自己应该是薛宝钗的授意,于是便来到听雨轩,然后让英莲先去找黛玉。 莺儿正自忐忑不安,担心办砸了差事,骤然看到陆璟进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施礼拜见。 陆璟让其免礼后,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莺儿忙回道:“是我家姑娘让奴婢来找大人的!” “你家姑娘让你找我所为何事?”陆璟继续问道。 莺儿忙道:“我家姑娘想问问大人关于皇商的事,姑娘还说万望大人垂怜,请大人见见我家姑娘,我家姑娘非常不容易,我这几天常看到姑娘暗自哭泣!”说着便跪了下来。 陆璟点点头,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般,看来薛宝钗今日过来目的主要是为了自己,想了想便说道:“你先起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家姑娘,若是她一刻钟没到,就让她将事情告诉我家夫人!” 莺儿闻言忙起身道:“多谢大人,奴婢这就去请我家姑娘过来!” 说完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寻了一个间隙,将此事告诉了薛宝钗。 薛宝钗听后,将自己的打的分数交给黛玉后,寻了一个借口,便孤身来到听雨轩,看左右无人,忙推门进入,见陆璟正在其内,面色一红,忙福了一礼。 陆璟看着有几分羞怯的薛宝钗,有种偷情错觉,忙抛开杂念,开门见山道:“你是想问第三轮的考核内容?” 薛宝钗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有几分期盼。 陆璟沉吟道:“相信你已经猜了出来,第三轮的考核就是要卖国债,说实话这一轮并不适合你出面,以你兄长的能力恐怕也难以取得好成绩,薛家若想取胜,倒不如多准备些钱财。” 薛宝钗闻言神色顿时有些黯然,哥哥的秉性确实不适合做生意,但如今薛家也没什么钱财,于是请求道:“请大人赐教薛家可否还有别的出路?” 陆璟摇头道:“这一轮虽然是团战,但也是个人战,就看谁卖的多,若是你能借王家、贾家之势,找到更多的买家也有获胜的可能。” 薛宝钗听后心中有了计较,犹豫了一番,又继续问道:“大人可知道薛家的处境?” 陆璟闻言心中有些好奇,便点头道:“略有所知!” 薛宝钗鼓起勇气问道:“小女子想请教大人,薛家该何以自处?” 陆璟看着薛宝钗,没想到她竟能看明白几分形势,便提醒道:“远离薛家,远离王家,莫要牵扯过多。” 薛宝钗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陆璟竟然给出这样一个答案,面上有几分慌乱,以如今薛家的情况,许多事情都要靠着贾家和王家,如何能与这两家断了牵扯,此事难矣,沉思未久,又抬头看着陆璟道:“宝钗该如何自处?” 陆璟更是好奇,薛宝钗竟拿此事问自己,想到刚才莺儿的话,便给出答案:“只要你远离贾宝玉就可以了!” 薛宝钗听后心中一动,只是瞬间又低落下去,自己也想远离宝玉,奈何家中势弱,命运不由人,不由得心中更加黯然。 陆璟见她眼中有些哀色,便提醒道:“若想自救不妨表现的出众些,你若是能见到皇后娘娘,说不定就会有所改变。” 薛宝钗听后,看向陆璟的眼中充满感激,随后见陆璟不愿再多说其他,便带有几分不舍的告辞离去。 陆璟看薛宝钗有些哀怨的神情,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却见到一方手帕,想到应该是薛宝钗掉落的,便捡起来查看,见上面有一首小词: 孤灯叹飘蓬,鸿雁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自是荷花开较晚,辜负东风。 佳期皆是梦,山盟成空,风刀霜剑严相攻。断无蜂蝶慕幽香,满袖啼红。 陆璟看到这首浪淘沙后,心中不禁感叹薛宝钗竟然也多愁善感起来,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薛宝钗的命运一直被人操控,如今经历的事情比着原来已然有了很大的改变,她有如此感怀亦不足为奇。 同时猜测这个手帕应该是薛宝钗故意遗落,想到此处又细读一遍,发现词中似乎有某种暗示,心中一动,便将手帕塞入怀中。 薛宝钗出门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躲在石后,看到陆璟将手帕收入怀中,心中顿时有些羞涩和窃喜,不敢继续停留,忙遮掩羞态,一路回到墨烟亭。 第一百八十二章 钗裙联对 - 红楼翰墨 - 翡瑜 薛宝钗归来时,黛玉、徐岚等人已经评出了斗绣前三名,第一名是悠夏、第二名晴雯,第三名安兰。 探春留意到薛宝钗消失了许久,便问她去了哪里。 薛宝钗刚平复心情,又遭询问,心中又起了波澜,忙以迷路了搪塞过去。 结果出来后,丫鬟们纷纷上前恭喜三人,悠夏、安兰本就是巧名在外,一个原本负责陆璟房中的针线活,一个负责陆芷瑜房中的针线活,众人并不意外,但突然冒出来的晴雯,让她们产生了好奇心,纷纷打听晴雯的来历,向晴雯祝贺。 晴雯心中很是高兴,自己本来并不想参加,但在紫鹃和雪雁的劝说下才报了名,只是初十那天才开始准备,时间有些仓促,绣的有些粗糙,并不是自己的真实水平。 不过心中也没什么遗憾,经此一事,自己不但在新家证明了自己,还因此收获了更多的朋友。 紫鹃看着晴雯开心了许多,心里也替她高兴。 随后便是斗厨活动,参加此项的多是一些婆子,也有几个手艺不错的丫鬟,她们将各自拿手的食物和糕点端上来后,黛玉等人逐一品尝打分。 冯萱、徐岚等人一边品尝美味,一边夸赞黛玉心思精巧,竟然在家中举办这样的活动,纷纷说等明年也在自家组织一次。 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将时已过午,众人便以此为食。 斗厨后,又经斗草,基本上大多数丫鬟都参与其中,在园子里寻到了一些好看的花草。 丫鬟们拿着自己手中的花草,或借诗词佳句,或借俗语谚语赋予花草新的意义,评选标准便是看谁说的巧妙雅致。 冯萱、徐岚等人带来的丫鬟见到如此有趣,也忍不住参与进去。 几轮过后,探春、史湘云等人依然兴致高昂,尤其是史湘云也加入进去,玩了两轮。 陆芷瑜见此,便提议不如趁此机会再开一次诗会。 冯萱、徐岚等人闻言纷纷赞同,直说自上次后,好久都没聚过了,大家都快忘记各自的诗号了。 史湘云比别人更加积极,最近在贾家一直不顺心,难得开心的玩一次,便想痛快到底。 林黛玉见园子里人多嘈杂不是作诗的环境,但也不忍拂了众人之意,便提议改为作排律联对。 众人欣然同意下来,这个更加有趣,遂抽签拟定次序。 林黛玉见迎春、惜春面色紧张,便提议由迎春限韵,两人轮流执笔记录。 迎春、惜春闻言皆面露笑颜,忙应承下来。 迎春想了想说道:“今日是八月十三,便限‘十三元’的韵。” 史湘云笑道:“这个韵少,作排律只怕牵强不能押韵呢。” 林黛玉劝说道:“这倒无妨,咱们人多,即便作三五十韵,一人也没几句,细细琢磨总会想出好的句子来。”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催促黛玉起头,迎春和惜春两人则准备好了笔墨,看着黛玉。 林黛玉见此也不耽搁便笑道:“烟亭云归早,” 史湘云接着道:“临轩日照晚。何事逆凭栏?” 薛宝钗有些结交众人,但又不想为难陆璟的妹妹,便笑道:“闲扫居坐看。松子落棋盘,” 陆芷瑜接着道:“柳丝垂钓悬。文情寄竹石,” 冯萱笑道:“雅乐出管弦。云薄栖春鹊,” 探春想了想说道:“露浓湿秋蝉。雾雨银章涩,” 徐岚笑道:“馨香粉署妍。碧萝长似带,” 林黛玉笑道:“锦石小如钱。山雾烟气岚,” 史湘云接着道:“江月水中天。”说完后有心为难宝钗,便笑道:“鱼龙精魄冷,” 薛宝钗见湘云骤然提高难度,明白其意,想了想笑道:“鸾鹤肌骨寒。”然后随意说了一个:“转蓬行地远,” 陆芷瑜笑道:“攀桂仰天坛。悠然请仙官,” 冯萱接道:“碧虚俯人间。宝镜离仍合,” 探春想了想道:“仙槎去复还。淡交随聚散,” 徐岚笑道:“泽国绕回旋。昕昕金霞渐,” 林黛玉笑道:“这一句倒有意思,渺渺荻花残。几处狂飞盏,” 史湘云笑道:“谁家不启轩。水光笼草树,” 说毕继续道:“诗多韵险,你也要铺陈些才是,纵有好的,且留在后头。” 薛宝钗笑道:“怕是林妹妹后头尽是好句呢。”说着联道:“松影洗尘烟。轻寒风剪剪,” 陆芷瑜见轮到自己都是些简单的句子,便笑道:“良夜景暄暄。尽道离别苦,” 冯萱笑道:“安知相逢甜。众芳深黯黯,” 探春接着道:“几地肃芊芊。寒蛰鸣露草,” 徐岚笑道:“青萤照花前。云起逐浪翻,” 林黛玉笑道:“对的很好,只是下句又拿些风云来搪塞!” 徐岚笑道:“我这是为你好,怕你累着,在我后面不知省了你多少力气呢!” 林黛玉笑道:“是我的不是,倒多谢你为我考虑了!”说毕笑着联道:“风回岂复坚。觥筹诗意酣,” 史湘云笑道:“执盏琼林喧。看我说个不一样的:焚琴煮白鹤,” 薛宝钗笑道:“云丫头这句倒是促狭,果然风景大异。” 言毕,对道:“吞茶爵牡丹。天公洗清眸,” 陆芷瑜接着道:“明河濯心田。素月闲秋景,” 冯萱笑道:“芳时悠春眠。香新荣玉桂,” 探春笑道:“色健茂金萱。移溪湿鹤毛,” 徐岚轻笑道:“拂尘清人眼。晴光摇院宇,” 林黛玉对道:“素彩笼玉苑。争饼嘲黄发,” 史湘云笑着问道:“这句可是你杜撰的?早知道我就不在你后边了,净用些俗事来难我!” 林黛玉笑道:“吃饼可是旧典,唐书唐志都有记载,一次唐僖宗吃饼味美,便让御厨用红绫扎饼,赐给在曲江的新科进士,因有些举人年老方中进士,故徐寅诗说:莫欺老缺残牙齿,曾吃红绫饼馅来。” 史湘云笑道:“且信你一回!”说完想了一会道:“分瓜笑绿嫒。” 林黛玉笑道:“你这可真是杜撰了!” 史湘云笑道:“我这也有典故,唐代段成式《戏高侍御》诗云:犹怜最小分瓜日,奈许迎春得藕时。”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迎春,迎春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正执笔挥毫的素手也顿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史湘云并未在意迎春的窘态,继续打趣道:“二姐姐今年正好开笄,小妹以此句祝二姐姐早日觅得佳偶。” 林黛玉、冯萱、徐岚几人也纷纷举杯遥祝,迎春面色羞红的尴尬应对着,心里却是万分失落,这群小姐妹中,自己年龄最大,黛玉都已经嫁作人妇了,自己的婚事尚未有着落,心中更添几分黯然。 林黛玉看迎春神色有异,忙止住众人的打趣,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史湘云继续道:“桂苑金作屋,” 听到此句,众人皆心照不宣的再次笑了起来,金屋藏娇这个典故用在此处倒是极妙。 薛宝钗摇头失笑道:“兰堂玉着暖。红叶纳征雁,” 陆芷瑜看了眼迎春,笑道:“黄花齐眉案。并蒂双心开,” 冯萱捂着肚子笑道:“佳偶一线牵。空帐悬文凤,” 探春说道:“闲屏掩彩鸳。” 说完后,看迎春越发不好意思,心中明白她的苦,便主动引向别处:“犹步萦纡沼,” 徐岚笑道:“还登寂历原。振林千树鸟,” 林黛玉接着道:“啼谷一声猿。歧熟焉忘径,” 史湘云笑道:“泉知不问源。酒尽情犹在,” 薛宝钗想了想说道:“日残乐已谖。星辰如弹丸,” 陆芷瑜笑道:“角尾苍龙蟠。宝婺情孤洁,” 冯萱笑道:“银蟾意独欢。有兴悲何继,” 探春接着道:“无愁意岂烦。天衬上阙外,” 徐岚笑道:“风吹下云端。芳情何意遣,” 林黛玉笑道:“雅趣闺阁传。” 言毕,又笑道:“我不必再往下联,若继续倒显得堆砌牵强韵脚了!” 徐岚、冯萱等人闻言皆道:“正是如此!” 独史湘云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也不好继续下去。 众人又玩了几回射覆的游戏,方兴尽告辞。 林黛玉和陆芷瑜将众人一一送走后,又返回园子里,让人将园子收拾好,如此一番折腾直到戌正二刻方休。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中秋夜宴 - 红楼翰墨 - 翡瑜 黛玉回房后,陆璟一边给黛玉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夫人辛苦了!” 黛玉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妾身不辛苦,多亏了夫君的帮衬,大家才会玩的这么开心!” 陆璟笑道:“开心就好,正好我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件?” 黛玉想了想笑道:“夫君就先说坏消息吧!” 陆璟点头道:“坏消息是我今天私下见了薛宝钗!” 黛玉闻言身体陡然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转过身看着陆璟,怪不得最开始薛宝钗消失了一段时间,正想问清楚事情原委,骤然间又醒悟过来,便问道:“她找夫君可是为了皇商评选的事?” “不错,夫人果然心思通透!”陆璟忙安抚道。 黛玉听后,心下稍安,便仔细问起两人见面的谈话内容。 陆璟便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给黛玉,只是隐瞒了薛宝钗遗留的手帕。 黛玉听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再次露出笑容道:“以后夫君切不可这么失礼,你一个男子私下里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传出去到底有些不妥。” 陆璟笑道:“夫人说的是,以后我再见她就当着夫人的面。” 黛玉闻言笑的极为开心,微点了点头后,问道:“夫君说的好消息呢?” 陆璟笑道:“昨天我去邀请岳父大人八月十五那天到咱们这过节,岳父大人已经同意了。” 黛玉听后语中满是惊喜的问道:“真的?” 看陆璟点头,开心道:“还是夫君想的周到。”说着便反身抱住陆璟,心中充满甜蜜。 是夜,月上情满水中天,帐中红浪翻鸳鸯。 第二天黛玉和陆芷瑜两人亲手制作月饼,陆璟则上街采购了不少礼物,回来后将礼物送给两人,又帮着两人制作月饼。 三五中秋夕,八月十五夜,绛珠园内张灯结彩,风竹林内悬挂着近百盏各色花灯,其中有陆家下人制作的,也有陆璟从外采购的。 灯上贴着谜语,丫鬟仆人们或是猜谜,或根据自己的喜好选出更喜欢哪个花灯。 申时未过,林如海便来到陆家,看着黛玉忙前忙后,指挥着丫鬟们准备着过节的物品,心中倍感欣慰,如今女儿越发成熟稳重,已经能打理好一个家族的各项事宜。 诸事齐备,陆璟开始祭月,然后分瓜、分饼,一切事宜皆进行的有条不紊。 祭月毕,林如海、陆璟、黛玉、陆芷瑜遂入席开宴。 席间,林如海说起两年前一起在姑苏过中秋的情景,顿时感慨万千。 宴毕,陆璟和林黛玉将众人集合起来,开始颁发前几日斗趣比赛的奖品。 一时间陆家众人不管有没有自己,皆是喜气盈面,真心祝贺获奖的人员。 晴雯第一次感受到别样的节日氛围,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颁奖结束后,陆璟让众人或燃放孔明灯,或去猜谜取乐,家在京中的紫鹃也告别黛玉回到家中过节,陆璟特意安排人用马车护送。 林如海看着人人欢笑,心中受到感染,带着陆璟、黛玉、芷瑜三人来到听雨轩赏月。 此情此景,林如海不禁想到两年前在姑苏过中秋考教三人的情景,于是对三人道:“两年前在姑苏时我曾出过一题,今天我再出一题。”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这是苏学士的中秋月,你们每人依此韵酬和一首。” 陆璟思忖片刻沉吟道:“好风难耐佳期寒,燃灯疏明照玉盘。阶前月色愈清好,孤客不向此中看。” 黛玉吟道:“坠光珠魄肌骨寒,凝露玉魂冷金盘。今宵尽向圆时好,后夜谁当缺处看。” 陆芷瑜想了一会说道:“月流清光竹影寒,高河瑟瑟转玉盘。蝶梦终宵清光好,晓来闲居凭栏看。” 林如海听后,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点评起几人的诗作,然后又亲手燃放了几个孔明灯。 及至亥时,林如海方兴尽而回,陆璟让收拾园中余迹,自己则和黛玉行至翠竹桥上近水赏月,享受二人时光。 月近中天笙歌尽,人过桥心倒影来,此时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上下争辉,微风一过,桂香扑面,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 陆璟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笑道:“芙蓉池底倒影沉,风摇波动两相融。” 黛玉闻言轻轻依偎在陆璟怀中,轻声道:“相融何须借风力,拥怀入臂双影重。” 说完又问道:“夫君觉得妾身今天的安排可有疏漏?” 陆璟拥着黛玉,柔情道:“夫人的安排可谓是面面俱到,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黛玉笑道:“夫君莫要玩笑,妾身在认真问你呢!” 陆璟笑道:“我也是在认真回答,夫人已经做的很好,就是我也不及夫人心思巧妙!” 黛玉闻言,心中欣喜万分,娇笑道:“还要多亏了夫君帮衬!” “不是帮衬,是咱们夫妻同心协力,共同经营好咱们的家!”陆璟抚慰道。 黛玉轻点螓首道:“妾身会和夫君同心共力打理好家业。” 陆璟有感道:“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 黛玉回应道:“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 言毕,两人皆仰头望月,一时间湖中璧人影映月,天上人间两婵娟。 良久黛玉俯身看向湖中月,轻笑道:“月浮水面,撬开水面月犹深。” 陆璟酬和道:“日落山头,翻过山头日还远。” “澄澜方丈若万顷,倒影咫尺如千寻。”黛玉娇俏的仰头看着陆璟嫣然笑道。 陆璟看着怀中的玉人,深情道:“离别一日如三秋,相守经年若瞬息。” 顷刻间皎皎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定格了画面,照亮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八月十六日,圆月未亏,欢聚未尽,贾政便被元雍帝钦点为江西学政。 贾家人闻讯后欢喜不已,虽然是外放,但到底升了官,且连升了三级。 贾政心中却有些忧虑,如今家中不宁,宝玉行事越发荒唐,自己此时离京,儿子岂不是越发没了约束,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且长孙学业正值关键时刻,若是没了自己教导,耽搁时日不说,还极有可能受到影响,心中虽有些不愿,但圣命难违,只得打点行装,择日出发。 贾宝玉听闻后,心中有些雀跃,自端午挨打后,他心中对贾政的惧意更甚,深恐自己一时出了差错,再被抓起来暴打一顿,因此虽面上不舍,心中却盼着父亲早日离家。 林如海得知此事后,察觉事情不对,便让林忠找来陆璟。 “你觉得此事有何蹊跷?”林如海皱着眉头问道。 陆璟沉吟道:“按理说学政都是进士出身者担任,政老爷连举人都不是,这一点确实不合规矩!” 学政关系重大,由皇帝直接选派,到各省提督一省学事,负责省府的科举事宜。 一般由六部侍郎、郎中、京堂、翰林、科道及其部属担任,官阶多为从四品,虽然只是临时性的差事,但和各省布政使、按察使等官职并行,且不受当地督抚节制,直接听命于皇上,属于钦差。 且学政负责的那一届科考,凡是考中的举人、秀才都要尊称其一声坐师,这是名正言顺的收拢人才,拓展地方势力的美差。 但贾政只是工部员外郎,既是浊流,又非科举出身,于士林中也没什么声望,无论从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够资历担任此职。 林如海点头道:“恐怕是皇上故意要将二内兄调出京城,只是二内兄本就是闲职,皇上此举又有何深意?” “听说身在西北的王王子腾王大人这段时间接连上本,向圣上请命要回京城,弟子猜测应该与此有关!”陆璟沉声道,恐怕是王子腾察觉到京中的局势对勋贵有些不利,想要回京查看具体的形势,皇上便以此事安抚王子腾。 林如海豁然开朗道:“恐怕真如你所猜测一般,本来我以为是勋贵那边又有了什么动作,如今看来是王子腾那里不太安分。” “岳父大人所言甚是,皇上中秋节后才突然宣布此事,想来也是临时起意。”陆璟赞同道。 贾政是贾元春的生父,提拔他既能体现对贵妃的恩宠,又能借此稳住贾家一系的势力。 但皇上肯定不想贾家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便明升暗降,给贾政安排了一个临时性的差事,将他调离中枢。 江西距离京中甚远,又不是什么科举大省,倒是符合皇上的心思。 分析出此事的内情后,林如海感慨几句,便结束了这个话题,问起皇商评选的事情。 陆璟肃然道:“第三轮评选除了内务府,户部也会参与进来,为接下来的国债发行预热。” 林如海闻言劝道:“前期你已经展露锋芒,后边还是低调行事为好,切不可锋芒毕露,近期朝中关于你的议论多了起来,你也要当心才是。” 陆璟点头道:“小婿自当警醒,第三轮主要是户部和内务府主导,基本上和我关系不大。” 林如海闻言心中稍安,知道女婿比自己看的更透,也不再劝,又说些题外话,便放陆璟回家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陆璟布局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回家后便让人请来陈庭和葛寅,三人于墨烟亭中品茶叙话。 聊了一会儿风花雪月的话题后,陆璟神情一转,肃然问道:“我前日的提议,两位兄长考虑的如何了?” 葛寅听了直接言道:“那日你说完后,我就决定听你的安排!” 陈庭亦面色坚定道:“我已经说服了家岳大人,家里没什么问题!” 陆璟听后心中有些感动,举杯道:“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一杯我敬两位兄长!”言毕一饮而尽。 葛寅饮后笑道:“兄弟之间不必如此,说起来咱们相识也快十年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我知道跟着你总不会有错!” 陈庭亦赞同道:“文靖说的不错,相交多年,我和文靖十分清楚你的为人,你素来足智多谋,考虑的也比我们长远些,如今你这样安排必然有你的道理!” “多谢两位兄长信任,虽然昭信局如今只是挂在户部名下,但不出两三年必然会独立出来,到时候二位兄长就能大展宏图,振翅高飞!”陆璟语气坚定道。 陈庭和葛寅两人放弃翰林院的清流地位和前程,同意自己的提议去昭信局这个新生部门任职,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心中既是感动又有压力。 如今经历的事情越多,他的危机感越强,虽然自己现在得到了皇上的重用,但伴君如伴虎,朝局又多变,说不定什么时候皇上就会找个理由清算自己,何况不知道皇上还有多少寿元,到时候新君上位,局势更加复杂,居安思危,他一直在找布局的机会。 月前冯延吉让他推荐几个人才进入昭信局,陆璟立刻意识到这正是自己布局的好机会,如今昭信局初立,大家都不愿意进去,自己现在侍班值守也无法进入,但可以推荐自己人进去,逐步掌控昭信局。 现在朝廷财政困难,局势复杂,无法通过改革解决财政问题,皇上一定会采用更多的融资方式,只要自己能一步步引导朝廷实施更多的金融策略,再让昭信局掌控全国的金融局势,到时候自己就有了成为执棋者的资本,只是一切都需要暗中进行,逐步布局。 陈庭听陆璟如此说,出言宽慰道:“怀瑾无需如此,昭信局和你有些关系,如今国债发行又是国策,与其在翰林院中熬时间,倒不如在昭信局做些实事!” 他之所以同意陆璟的提议,一是相信陆璟不会害他,二是不想再依靠岳父陈莒,如今他在家中面对妻子完全没有说硬话的底气,这让他十分难受。 陆璟点头道:“如今朝廷缺钱缺的厉害,虽然能靠发行国债续命一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动作,如今昭信局刚成立,无人看好它的未来,但不出两三年必然大有可为,你们先进去就是优势。” 葛寅点头道:“不说其他,就说我如今在翰林院还没混上品级,即便明年评级也不过是从七品,现在只要进入昭信局就是从七品,已经比着别人先走了一步。” 陈庭也赞同道:“不错,进入昭信局我也能再升一级,和那些同年相比,我的升迁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 陆璟举杯笑道:“那我就预祝两位兄长在昭信局中能更进一步。” 冯延吉曾向他承诺,若是他能推荐合适的人才进入昭信局,冯延吉就会安排他们官升一级。 陈庭如今是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葛寅是没有品级的庶吉士,两人即便进入昭信局也只是七品,不会惹人注目,可以慢慢的脱颖而出,这也是他推荐两人的原因。 有冯延吉的照顾,再加上自己的帮助,等到昭信局进入正轨,两人就能慢慢的在昭信局中谋得高位。 “马上第三轮评选就开始了,这一局和国债相关,这几天你们多关注那些商人如何卖国债的事,结合我给你们的资料,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陆璟继续说道,打算将陈庭和葛寅培养成第一批专门的金融人才。 葛寅点头道:“我最近一直在看你给的资料,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关注皇商评选的事,不得不说你这次的行动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让那帮商人心甘情愿的掏钱贴补国库。” 陈庭心中亦有同感,且自己私下里多次听到岳父夸赞陆璟,这也是最后岳父同意让自己进入昭信局的原因。 陆璟谦虚一番后,便结合国债的发行,给两人讲授相关的金融知识。 此时荣国府内,薛宝钗正带着莺儿来到王熙凤的小院。 王熙凤一见薛宝钗立刻爽朗笑道:“哎呦,真是贵客登门啊,我就说今个儿外头的喜鹊吱吱叫个不停,原来是你这个稀客来了!” 薛宝钗听出凤姐话中暗含的奚落,明白她对自己敌意的来源,并未过多理会,只是淡淡一笑道:“是我的不是,该常来拜见你这个当家的二奶奶才是!” 王熙凤忙笑道:“你可别这样说,这话要是让二太太听去了,还不得骂我狂妄,眼里边没有亲戚,再说我算什么当家人,又能当得了谁的家,真真说起来,我就是暂时替你管着家,等哪天你成了宝二奶奶,这家还得交给你管,到时候你可得多关照我才是。” 薛宝钗听到此话,知道凤姐在试探自己,心中一喜,忙趁机解释道:“你就不要打趣我了,宝二奶奶这个的称呼我可承受不起,也没有攀高枝嫁给宝玉的心思。” 虽然薛宝钗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但王熙凤想了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自从袭人怀孕后,薛宝钗就毫不犹豫的搬了出去,她就猜到薛宝钗的心思动摇了,这才出言试探。 此时听到薛宝钗的回答,她并未轻信,仍不动声色的试探道:“哎呦,你倒害羞起来了,咱们是亲姐妹,当着我的面,你还有什么好藏的,二太太整天夸你如何贤惠,就差明说了?” 薛宝钗笑道:“想来是素日里姨妈常说我,让你误会了姨妈的心思,你看老太太就不常说起我。”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虽然不常夸你,可也说过府里这些姑娘都比不上你的话,这一句夸奖可不就抵得上一万句。” 薛宝钗忙笑道:“我哪里比得上府里的姑娘,想来是老太太的客套话,若是真的,我也承受不起这话。” 王熙凤看薛宝钗一直神色如常,心里有些相信她的话,便笑道:“我听说宝玉这几天还常说起你来。” 薛宝钗摇头笑道:“姐姐就别框我了,我现在虽不在园子里住了,可也知道宝兄弟天天往湘云那丫头院子跑,又怎会无缘无故的说起我来,何况我既然搬出了园子,就不打算再搬回来了。” 王熙凤听到此句心中基本上确定,薛宝钗断了对宝玉的心思,心中暗自高兴,和精明的宝丫头相比,湘云就是个傻子,即便得了宝二奶奶的身份,也容易对付,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便笑道:“说起这事我可要说你几句,那天你悄无声息的就搬出去了,后来二太太还专门来责问我,说是园子里谁得罪你了,你才搬出去的,还要我去查清楚是谁说了什么闲言碎语,今个你可得给我解释清楚,下次二太太来问,我也能有个说头。” 薛宝钗听到此话,顿时找到了机会,忙将话题引到皇商的事情上:“怪我没说清楚,倒害你遭了二太太的责问,我先向你赔罪了,那几日正值皇商评选,家里头忙不过来,我就搬回家里去帮忙了。” “说起这事,我倒要问问皇商那事还没评完吗?拖得可有些日子了。”王熙凤问道。 薛宝钗顺势说道:“既然凤姐姐问起,那我就坦言相告了,如今薛家遇到了麻烦,我只好到姐姐这里来求助了,求姐姐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帮帮薛家。” “你这话说的倒让我无地自容了,我可听说你如今才名在外,不少人都在打听你呢,我能帮你什么?”王熙凤笑道。 自从得知薛宝钗在皇商评选宗进了前十名,她对薛宝钗就越发忌惮,之所以设计陷害宝玉,除了要报复王夫人外,就是不想让薛宝钗嫁进贾家,成为王夫人的助力。 薛宝钗忙恭维道:“我哪里比得上姐姐,府里人人都说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如今薛家遇到了事,还得求到你头上!” 王熙凤听后心中有些得意,笑道:“你可别给我灌迷魂汤,要是真有事你也该去找二太太才是。” 薛宝钗忙道:“这事说起来也只有你能办,别人怕是也无能为力!” 王熙凤笑道:“我算是领教你的厉害了,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要是帮不了,你可别怪我落了你的面子。” 薛宝钗笑道:“过两天下一次评选就要开始了,你也知道我哥哥的性子,如今薛家也没一个能稳住事的主事人,我就想请琏二哥帮衬我哥哥一番。”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宝钗求助 - 红楼翰墨 - 翡瑜 王熙凤听到只是皇商的事,心中暗自鄙视薛家,自己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薛宝钗说着拿出两张银票,继续道:“我也不让你和琏二哥白忙活,这三千两就当是谢礼了,若是事儿成了,薛家还有重谢。” 王熙凤看到银票,心里顿时有些怒气,冷笑道:“你这就是寒碜我了,我要是收下了这钱,以后还有谁敢来找我,亲戚们还不把我当成只认钱不认人的人。” 薛宝钗闻言顿时明白自己鲁莽了,只知道凤姐收钱办事,就想着拿钱来求助,但忘了两家的关系,忙赔笑道:“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我素来知道姐姐最热心肠,只是这次要琏二哥出面替薛家打点,我们也不能让你们帮了我们的忙,还要自己出钱。” 王熙凤闻言面色好看一些,仍旧推辞道:“论理你开口我不该推辞,只是这事关系重大,我也不敢接下来。” 薛宝钗看王熙凤仍不松口,一时分不清她是故作姿态,还是真不想帮忙,忙继续央求道:“只是让琏二哥帮着约束我哥哥,遇到事情时能帮忙说几句话,别的也不让琏二哥多费心。” 王熙凤听到这话,才勉强道:“既然要二爷出面,我还要和他商量一番才成。” 薛宝钗见王熙凤松口,心中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如此小妹就多谢凤姐姐了。” 王熙凤忙道:“你先别忙着谢,我答应了可不算数。” 薛宝钗笑道:“有凤姐姐出面,琏二哥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王熙凤闻言面上有些得意,口中却道:“我可做不了他们爷们的主。” 薛宝钗察言观色继续恭维王熙凤,聊天过程中,又有意无意的表明自己不想嫁给宝玉的意思。 王熙凤会意,对薛宝钗的敌意略减,态度又亲近了一些,答应会劝说贾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薛宝钗见有管事来回事,便提出告辞,将银票悄悄留在榻上。 王熙凤瞥见薛宝钗的动作,只当没看到,并没出言阻止,只是让平儿将薛宝钗送出院子。 及至贾琏回来,王熙凤说起今天薛宝钗来访的事情,并拿出三千两银票。 贾琏看到银票,便想伸手去拿,未防备被王熙凤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忙将手缩了回去,摸着被打疼的手背,尴尬的笑道:“不就是看住薛大傻子,帮薛家说几句话吗,这事简单,答应他们。” 王熙凤提醒道:“说着简单,可若是薛家落选了,保不齐她们就会怪到你身上!” 贾琏不在意的笑道:“这有什么,薛家是不是皇商和咱们有什么干系,若是真落选了倒也是好事,省的二太太一天到晚拿薛家说事。” 王熙凤犹豫一番后点头道:“那好,明儿我就让平儿去告诉宝丫头。” 贾琏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要去和一帮子商人去打交道,到底有失咱们国公府的身份,这事我不能亲自出面!” 王熙凤摇头道:“你若是不出面,恐怕也不好糊弄过去,宝丫头可是精明的很!” 贾琏笑道:“这倒无妨,就让芸哥儿去走一趟。” 王熙凤点头道:“这样也好,芸儿能说惯道,又有眼力劲,这事派给他正适合。” 贾琏听到此处想到一件事,便问道:“我听芸哥儿说你把小红给放出去了?” 王熙凤解释道:“芸儿和小红两个总在府里眉来眼去的,迟早会被人发现,若是哪天惹出什么不查的事来,到时候就连累了咱俩的名声,等哪天芸儿把小红娶了,我再叫她进来。” 贾琏点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把他俩放到一处确实不妥,只是你这么做,恐怕得罪了林之孝两口子。” “没事,等哪天我让平儿去给林之孝家的打声招呼!”王熙凤说道,仍想要通过小红,拉拢林之孝夫妇。 贾琏点头道:“如今芸哥儿也不小了,等过阵子我就去和林之孝说说他和小红的婚事。” 王熙凤笑道:“你倒是疼他,这都替他操着心。” 贾琏笑道:“芸哥儿这些日子跟着我办事,尽心尽力的,我也不能亏待他。” 王熙凤点点头,说了几句贾芸的事后,便问道:“这些天你可去找过林姑父?” 贾琏闻言神色有些严肃,摇头道:“林姑父让我这段时间先别去找他,说让咱们暂时忍耐下来。” “林姑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发现咱们撒了的谎。”王熙凤皱眉道。 贾琏摇头道:“不清楚,应该没有发现,林姑父只是说眼下二太太有贵妃和王家护着,现在不宜打草惊蛇,说实话你上次冒然对宝玉出手,我就不怎么同意,要是真被二太太察觉是你在搞鬼,告到老太太跟前,咱俩也落不了好。” 王熙凤怒道:“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贾琏忙安抚道:“没说不让你出手,只是要小心些。” 王熙凤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怒气稍平,想了想说道:“不直接出手也可以,只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正好二老爷要外放了,咱们可以在宝玉身上多做些文章。” 贾琏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你自己当心点,别再被谁暗算了。” 王熙凤听后,想到几个月前被人暗算咒魇之事,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虽然心中有几个怀疑目标,但就是查不出来是谁,此时心中发了狠,也不打算再查是谁了,干脆一块都收拾了。 贾琏和王熙凤商议后,便让人喊来贾芸,将薛家的事交给贾芸去办。 贾芸当天便把此事告诉了陆璟,陆璟心中感慨,薛宝钗这一步棋走的还可以,竟然能想到去求助贾琏、王熙凤两口子,而这差事又阴差阳错的落到贾芸身上。 贾琏和贾芸算是贾家嫡系和旁支中能力最出众的两个人,虽然没有政事上的大局观,但庶务出众,能力还不错,若是能得他们二人真心帮助,薛家这次说不定还真能过关。 陆璟思忖一番后,便吩咐贾芸尽量帮助薛家。 第二天王熙凤让平儿引着贾芸,去拜见薛家母女,并转达了贾琏的话,先让贾芸替他出面,等到用到他的时候,他再亲自出马。 薛姨妈看贾琏只派贾家一个旁支应付了事,气的顿时坐不住了,差点就要去找王熙凤收回银子,只是被薛宝钗所阻。 薛宝钗心中虽然也有不满,但依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隔着帘子问了贾芸几个问题,看贾芸回答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心中顿时有些好奇。 忙派人详细去打听贾芸的事迹,得知贾芸的事后,对贾芸的能力比较认可,便劝说薛姨妈暂时稍安勿躁,看看贾芸的表现再说,实在不行再去找贾琏出面。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轮评选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八月十八日,一千余商人再次齐聚在城西皇庄,这次不仅内务府和通政司的官员在场,户部也派出右侍郎周琨出面压阵。 内务府引导官按照事先拟定的名单,将一千零贰拾三个商人分成一百贰拾组,除第一轮前三名所在组的每组十一人外,其余每组十人,十一位候补者为一组。 第三考核既是团战,也是家族战,考核方式为一个月的时间内,看哪个小组卖出的国债最多,最后取成绩最好的前五十个小组,候补小组的成绩排名需要进入前三十名才算成功。 选出前五十组后,内务府将对获胜小组内的所有成员进行业绩排名,取前三百名为皇商,后两百名虽然无法成为皇商,但会挂在户部昭信局名下。 另外排名后七十的小组,将会选取每组中业绩最好的一人,其家族挂在户部昭信局名下。 众人听到此处,心中有些激动,只要保证自己是小组内的第一名,即便无法成为皇商,也能在户部挂名,但对新成立的昭信局心存疑虑。 户部内设有清吏司、俸饷处、现审处、饭银处、捐纳处、内仓、南、北档房、司务厅、督摧所、当月处、监印处等机构,以及掌管铸钱的钱法堂、宝泉局、掌管库藏的户部三库、掌管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 可昭信局和国债相关,自己等人若是挂名其下,难道以后要代理国债不成,于是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周琨见此,便命众人安静下来,遂将昭信局的功能职权介绍一遍,并言明昭信局不仅负责国债,以后还会负责更多的朝廷新政,是户部极其重要的部门,凡是挂在昭信局名下的商人将有机会协助户部推行新政。 众人听后心中安定下来,既然朝廷还会实施新政,那挂在昭信局名下,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公布完所有的规则后,每一个小组分配的记录官,将各自负责的小组领到专属的房间,这个房间在接下来一个月,将会成为这个小组的专属办公厅。 几乎所有的商人进入房间后,都在心中暗自盘算起来,根据朝廷公布的规则,不仅所有小组都是竞争对手,就连同一小组内的成员也是竞争对手,但要想获胜,还得与同一小组的成员精诚合作,如此一来如何把握分寸就很关键。 候补小组的十一人中复活回来的八人,心情异常激动,虽然比着别的组难度提高了许多,但依然有获胜的可能,每个人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逆袭。 另外三人的心情则极其复杂,他们最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为人处世,同时参与第二轮的五千人竟无一人拿自己当朋友,不得不承认自己平日里的为人很失败,眼下这一轮既然需要合作,三人决定重新摆正态度,即便失败也要让大家重新认识自己,重塑自己的名声。 第三小组的办公厅内,众多组员齐聚此间,虽然组内成员只有十一人,但此时他们带来的助手也都身在房内,二十多人相互客套的打着招呼,或尝试拉近关系,或出言试探,各自心思不一。 张澄衷、张景仪父子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张景仪便加入众人中,热情友好的攀谈起来,企图掌控局面,成为第三小组的主事人。 记录官站在一旁,神情冷峻的观察着房内的众人,时而拿出纸笔写下一两句话。 张澄衷一直观察着房内的情形,突然注意到记录官的举动,心中有些奇怪,便走到记录官身前,施礼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是否会一直跟着我们,记录我们的言行?” 记录官收起纸笔,神情淡漠的点头道:“不错,接下来的一个月,本官都会跟在你们身边记录你们的言行以及交易数额。” 张澄衷敏锐的听出记录官话中深意,继续问道:“鄙人张澄衷,敢问大人身居何职?” 记录官闻言脸上掠过一抹笑意,淡然道:“本官何胜,乃是户部现审处主簿。” 张澄衷心中一凛,没想到朝廷竟然派出一个七品官担任自己等人的记录官,而且还是户部现审处的官员,态度越发恭敬起来,又施了一礼,方继续问道:“还请大人明示,大人具体会跟着我们哪一家,我们也好提早做些准备,免得唐突了大人?” 何胜听到张澄衷的试探,摇摇头,并未回答,只是眼中对张澄衷有些赞赏。 张澄衷见何胜如此态度,顿时明白朝廷安排记录官的举动大有深意,恐怕其他小组的记录官也非一般的小吏,想到此处心中有些不平静,朝廷如此劳师动众,恐怕并非选拔皇商那么简单,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瞬间又提升一个等级,原本打算完全交由儿子处理,如今看来还是自己亲自出马为好。 又思忖半响,看着仍在相互寒暄的众人,张澄衷心中一动,忙提高声音道:“各位且听老朽一言!” 众人见是张澄衷说话,尽皆安静下来,张家本就是山西豪商,在前两轮评选中又名列前茅,入选皇商的机会很大,因此大家都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张澄衷先是对众人抱拳致谢,随后笑道:“鄙人张澄衷,方才鄙人看了一圈,咱们组内大多都是熟人,鄙人也就不再赘言介绍自己了,方才朝廷已经公布了规矩,咱们这些人无外乎三种结果,一是成为皇商,二是挂名昭信局,三则是打道回府。” “若是咱们小组失败,只有名列魁首方能挂名昭信局,剩余的人只能遗憾落败。但若是咱们小组获胜,要么成为皇商,要么挂名昭信局,最差的结果也和失败组最好的结果等同,相信诸位都是明智之人,该如何选择,亦无须鄙人再多赘述。” 众人听后纷纷赞同,只有大家同心协力团结一致才能获得最好的结果,何况要争小组内第一大家也不是张家的对手。 张澄衷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笑道:“有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咱们要想获胜必须选出一个主事人,带领大家心往一处想,智往一处谋,劲往一处使才行。” 众人闻言虽然猜到张澄衷想要成为主事人,但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只得附和其言,同意先选一个主事人出来,当然也有人直接提议就由张澄衷担任。 张澄衷听后笑道:“感谢李老弟、马兄弟的看重,鄙人虽然已经年老体衰,但为了张家以及各位,鄙人愿毛遂自荐,竭尽所能和诸位一起取得最后的胜利,我张家向来信誉为重,了解老朽的人,也知道老朽向来言出必行。” “当然诸位中若是有人自信能比老朽做的更好,老朽也愿意让贤。” 张澄衷说完后,场面一时间沉寂下来,虽然大家都想当小组的主事人,但谁也没第一个开口,有的人自忖比不过张澄衷,有的则想等别人先站出来。 少顷,李姓商人出言道:“张兄正是老当益壮之年,经验丰富,有你带领我们,是咱们的福分,我支持张兄成为主事人。” 此人话音刚落,马姓商人立刻站出来支持道:“除张兄外,别无他选,我也支持张兄。” 张澄衷看着支持自己的人,皆报以微笑,明白他们的心思,想让自己多照顾他们一些,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看着支持张澄衷的人越来越多,想要竞选的人只得放弃竞争,赞同张澄衷成为主事人。 张澄衷见大局已定,不经意的看向何胜,见他正记录着什么,心中有些波澜。 何胜感受到张澄衷的目光,点头微笑回应。 张澄衷见此,心中大定,记录官果然是和主事人一道,于是收敛心绪,开始安排任务,组织大家商议该如何发卖国债。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根据自己前几日的研读,献计献策,这一轮朝廷并未规定如何卖,在什么地方卖,卖给哪些人等限制条件,但从国债面额来看,只有官绅、商人能买得起,因此关键点就在于如何卖给这些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问及金锁 - 红楼翰墨 - 翡瑜 薛家所在的小组,薛家代表除了薛蟠外,柳湘莲、贾芸二人也在场。 柳湘莲来此乃是应薛家所邀,他此行的目的一是看住薛蟠,不让其乱说话,二则是为了见一见王素秀,但可惜缘悭一面,因此一直神情肃然的拘束着薛蟠,将局面完全交由贾芸掌控。 贾芸则靠着荣国府的背景,加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成功说服众人,助薛蟠当选小组主事人。 薛蟠虽然成功当选,但一言未发,憋得极为难受,数次忍不住想要出言表现一番,皆被柳湘莲所阻。 想到来时母亲和妹妹的殷切交代,薛蟠只得强行忍耐,神情恹恹的当个吉祥物。 等在皇庄外的薛家母女,听到贾芸在会上的表现,顿时松了一口气,对贾琏的怨念也小了一些,薛宝钗甚至觉得即便是贾琏来了,都未必有贾芸做的出众,心中暗自感叹,没想到贾家还有如此人物,一直不为人所知。 其余小组或几经争论,或和谐竞选,基本上都在半个时辰内选出了各自小组的主事人,开始商议起接下来的行事策略。 周琨、黄永忠、陆璟、陈轲几人此刻正坐在一处厅堂内,听门吏汇报各房的情况。 听了几个小组的情况后,几人便将一众小吏打发出去。 周琨笑道:“这群商人中倒是有不少精明之辈,问出了记录官的身份。” 这次派出的记录官并非司吏,皆是正经的官员,大都是七品的主簿,其中一半出自内务府,一半出自户部。 黄永忠摇头笑道:“只是他们到底眼界有限,只知道争抢主事人,还无一人领会咱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意图。” 记录官既负责记录,也是给各组安排的监考和助力,国债发行事关重大,必然不会由着一些商人胡来,因此记录官可以实时监控,避免不可控的事情出现,并有权紧急淘汰那些策略有问题的小组。 且商人毕竟能量有限,无法触及权贵官场,对京中的形势也不甚了解,若是能有记录官帮助,就能制定更加合理的策略,突破身份的限制。 但记录官不能主动出言相助,需要商人自己发现这一点,记录官才能出手。 周琨笑道:“谁能率先发现咱们的安排,便能领先一步,消除掉自身的隐患,如今他们只能小打小闹,等过几天昭信局出手,他们就会意识到最大的竞争对手并不是其他小组,而是昭信局。” “若是事情顺利,这次你们昭信局可要大出风头了!”黄永忠笑着恭贺道。 “呵呵,现在还不好说,此事还要怀瑾多出力才行!”周琨笑道,对陆璟的态度很是亲切,如今昭信局由他负责,若是事情办好了,他也能再升一步。 陆璟闻言笑道:“此事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下官必定全力以赴,到时候还需要各位大人鼎力相助!” “这是自然,皇上对此事甚为重视,咱们必须勠力同心才行。”周琨笑道,虽然有这些商人做掩护,但他仍有些担心勋贵会趁机破坏国债发行。 黄永忠也出言附和,随后问陆璟道:“怀瑾,咱们可要给那些商人一些提示?” 陆璟明白黄永忠的心思,毕竟户部的主要任务是发行国债,而内务府则要选拔皇商,两者目的不同,关注点自然不同,便笑道:“大人暂且不用担心,咱们给他们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即便最初几天察觉不到,过一段时间总会有人发现端倪。” “那就先看看情况再说!”黄永忠微微点头,暂时按捺下心思。 自那日太上皇将玉佩送给陆璟后,他对陆璟的态度就有所改变,虽然不会刻意拉拢,但说话态度亲近了许多。 陈轲则一言不发的听着三人谈论,心中对陆璟的才智也有些佩服。 陆璟一面应付着周琨和黄永忠,一面思考着第三轮的考核。 相较于前两轮而言,第三轮才是真正的考验,尽管分了小组,但一千多人在同样的时间内面临相同的任务,比的就是他们真正的实力和商战能力,这一轮的优胜者才是真正顶尖的商人。 而且各个小组看似是竞争,其实也有合作的基础,就看哪些小组能想到这一点,率先结成互助同盟,实现优势资源互补。 第一天各个小组大多只是商议策略,都未冒然展开行动,出了皇庄后,不少相熟的人聚到一处,相互打听对方小组制定的计划。 那些前两轮淘汰的商人大多都未离京,一是看看第三轮如何选拔,二是想知道最终哪些家族会成为新的皇商。 但不少小组都将心思打到他们身上,一时间已经淘汰的商人成为众人争相拉拢的对象。 陆璟归家途中,刚行至兰桂街,便被陆峥拦住,言及薛家姑娘正在锦绣庄后院求见。 陆璟犹豫一番最终决定再去见见薛宝钗,于是掉头来到遮雨巷。 薛宝钗坐在屋内,时不时的看向门外,心情有些紧张,不确定陆璟是否会来,同时心中也有些羞怯。 莺儿守在一旁见薛宝钗的神情举动,更像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媳妇,心中不由得暗暗思忖,莫不是姑娘看上了陆大人,可是陆大人已经娶妻,难道姑娘甘心做妾不成,一时间难以理解姑娘的心思。 正当两人焦急的等待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两人心思一动,面色都有些紧张。 莺儿忙轻轻的迈步向门口查看,看到是陆璟,忙回头对薛宝钗点头。 薛宝钗见状立刻收敛神情,正身端坐,面色亦恢复淡然。 陆璟一进门,薛宝钗便起身拜见,莺儿也跟着施礼。 陆璟打量两人一眼,便让两人免礼,随后面色严肃的看了眼莺儿。 莺儿吓了一跳,随后极不情愿的走到门口守着,心中暗想若是姑娘真嫁给陆大人,自己岂不是也要陪嫁过去,不禁又回头多看了几眼。 陆璟不待薛宝钗开口,便直言问道:“你找我可是为了皇商之事?” 薛宝钗见陆璟神情严肃,心中有些紧张,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一轮我不会给你提供帮助,成败全看你们自己!”陆璟肃然道,觉得薛宝钗太过依赖自己的帮助,若是以后薛家遇到了事,岂不是还会找自己。 如今忠顺王并未传来新的命令,自己虽然要保薛家成为皇商,但会悄悄的进行,不会再让薛宝钗知道。 薛宝钗闻言神色有些悲伤,犹豫了片刻,仍旧出言道:“小女子不敢劳烦大人,只求大人能给薛家一些建议。” 陆璟听后面色柔和了一些说道:“你先坐下吧!”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选择陆璟对面的椅子坐下。 陆璟饶有兴趣的看着薛宝钗这个举动,薛宝钗发现陆璟的目光,面色一红。 收回目光后,陆璟说道:“你来找我便是缘木求鱼了,此事你应该去找贾家相助才是!” 薛宝钗听后,忙将自己求助王熙凤的事告诉陆璟。 陆璟听后笑道:“你是找对了人却用错了方法,你应该直接找上贾琏,将银子给他,而不是给他媳妇。” 薛宝钗思忖片刻仍不解其意,便面带疑惑的看向陆璟。 陆璟摇摇头并未解释,继续说道:“若是薛家能让贾琏亲自出面帮你们操持,你们或许还有赢的可能。” 薛宝钗点点头,将陆璟的话记下,准备回去再仔细思考其中的关节。 陆璟说完,便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又转身问道:“听说你身上有一个金锁?” 薛宝钗闻言顿时羞的满面通红,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璟见薛宝钗如此反应,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莺儿等到陆璟离开后,便忙跑进来,看到姑娘脸上红晕未消,脑中不由得想到一些画面,慌得忙查看姑娘的衣裳,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薛宝钗心中却一直难以平静,不明白陆璟如何得知自己的贴身之物,也未理会莺儿的神情,便有些心思恍惚的回到家中。 一回到家,薛宝钗便急忙询问薛蟠,是否在外边说过自己佩戴金锁的事情,薛蟠赌咒发誓说自己不曾说过。 薛宝钗听后冷静下来,想到如果不是黛玉说的,那便是贾家传出去的,一时间有些黯然神伤。 薛姨妈、薛蟠见此,忙询问宝钗发生了何事。 薛宝钗思忖一番,忍着伤心,瞒下此事,遂问起贾琏在外边的情况。 薛蟠忙将贾琏的事情都交代出来,说贾琏如何小气,如何怕媳妇云云,每次吃花酒都是自己掏钱,没钱去锦香院只能找些下人的媳妇偷欢。 薛宝钗听后顿时想明白陆璟的意思,恐怕自己给凤姐的钱,也到不了贾琏手中,思忖片刻,便依陆璟所言,让薛蟠拿着三千两银子,亲自去请贾琏出面。 贾琏得了钱财,果然态度大变,满口笑着答应薛蟠会助他成事,并让薛蟠瞒下此事,万不能让王熙凤知道。 薛蟠满口应下,觉得抓到了贾琏的短处,以后找贾琏办事,只要给够银子即可,一时间开心不已。 第一百八十八章 稍作提点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所有小组都积极开展行动,拉拢已经淘汰出局的商人,竭力向他们推销国债。 只是首日的销售成果都不怎么理想,大多数小组都是零业绩,成交的小组交易额也不高。 这天陆璟和周琨一直在昭信局内坐镇,陆璟主要是指导昭信局的人员如何完成订单,周琨则是想要看看第一天的销售情况。 眼见实际情况和预想的结果相差极大,周琨脸上难掩失望,皇上给他定的有任务,若是情况一直如此,别说升官了,说不定自己还会被降职,于是问陆璟道:“怀瑾,咱们是不是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陆璟劝道:“大人且稍安勿躁,如今只是第一天,很多人都是初次接触国债,心存顾虑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那些商人都想着将国债推销给同样的人,他们自然要拿捏些姿态,获取更多的好处才会松口。” 周琨想了想神色便安定下来,点头道:“确实如你所言,竟然连京中的商人都去拉拢那些外地人。” “想必他们自以为在京中有地域优势,京里的盘面稳如泰山,便先去抢夺外地的客源!”陆璟解释道。 周琨点点头,提议道:“如今他们大多回到了皇庄,老夫打算去看看,怀瑾可要同行?” “能与大人同行是下官之幸!”陆璟点头道,去看看也好,想必接下来他们的策略会有所调整,周琨去的目的应该是去提点一些人,正好自己也有同样的打算。 走之前陆璟和陈庭、葛寅打了声招呼,让他们留意昭信局的情况,然后便和周琨一道赶往皇庄。 各个小组的商人经过一天的奔波后再次聚齐到皇庄,开始调整策略,有些小组决定先进行内部认购,再去兜售;有些小组决定拿钱来补贴,折价推销。 张澄衷便号召小组内部先购买一些,若是自己都未购买,实在难以说服别人,一番商议后,定下各人认购的份额,又商议出补贴的数额。 议事毕,正欲带着儿子离开,便接到门吏告知有人召见他们父子。 张澄衷思忖片刻便带着儿子,来到皇庄东边的一栋阁楼。 门吏将二人领到门口后,便让他们两人自行进入。 张澄衷、张景仪父子见此,对视一眼,皆意识到有大人物召见自己父子二人,心中都有些激动。 两人进入后看到房内正有一男一女,房内的两人也发现了他们,四人碰面皆有些意外。 张澄衷见状忙笑道:“原来是王掌柜和令千金,老朽久仰两位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引以为憾,不成想今日再次相见,也是幸事!” 王友祥面色有些局促,忙起身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鄙人久闻张兄大名,仰慕已久!” 张澄衷见王友祥如此反应,便知晓他们父女也是应召到此,笑道:“令千金巾帼不让须眉,连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是令爱手下败将,王掌柜有女如此,实在令人羡慕。” 王友祥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忙说道:“小女胡闹让张兄见笑了!”说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几人一番寒暄,相互见礼后,张澄衷父子便找了座位坐下,张澄衷和王友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张景仪则不住的打量四周,思考是谁召见他们。 王素秀默然静坐,心中有些猜测,只是仍不敢肯定。 约有一刻钟,陆璟推门而入,四人忙起身拜见。 陆璟笑道:“几位不必拘礼,这次正是本官召集你们前来,想必你们几人都已经认识了?” 四人闻言忙点点头,静待着陆璟的下文。 陆璟让四人坐下,便问起他们两个小组的销售策略。 张澄衷和王友祥也没有顾忌对方在场,便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陆璟听后问道:“既然你们都打算自己组内先买一部分,那你们各自打算买多少?” 张澄衷率先回道:“鄙人先期打算买一万两国债,若是仍有差额,会再买入五万两,看形势酌情增加。” 王友祥听到张澄衷的话,顿时底气有些不足,硬着头皮道:“小人打算先买一万两,后期可能再买两万两。” 说完后,王友祥额头上沁出些冷汗,自己实力不足,难以拿出太多的资金,但如今自己身为小组的主事人,必须做出表率,这么多钱已经是他们大部分的家底了。 陆璟问张澄衷道:“若是能成为皇商,你最多愿意拿出多少银两?” 张澄衷闻言,沉思一番,确定陆璟不是在暗示自己给他行贿,便说道:“鄙人最多能拿出二十万两!” 陆璟看向王友祥,问起同样的问题。 王友祥咬了咬牙,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自己几乎没了退路,决定押上全部身家,毅然道:“小人最多拿出十万两!” 陆璟笑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建议,你们可以酌情参考!” 四人闻言,立刻神情一震,张澄衷忙道:“请大人指点!” 陆璟笑了笑问道:“你们如何看待此次朝廷国债?” 张澄衷见王友祥不开口,便先说道:“鄙人认为朝廷发行国债乃是好事,眼下各地灾荒不断,朝廷举债救民,乃是大义。”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答案,经过第二轮的面试后,他便时刻准备着朝廷再问一些涉及政事的问题。 王友祥听到此话,眼中有些错愕,看陆璟看向自己,忙回道:“小人认为国债是朝廷推出的钱财,就像朝廷铸的铜钱一样。” 陆璟点点头,张澄衷的回答太虚,王友祥倒是有些见地,将国债看成了纸币,不过他也未评价两人的答案,继续问道:“你们认为国债有没有价值,或者说你们信不信朝廷会履约还本付息?” “自然相信!”两人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道。 “那你们认为国债可有升值的可能?”陆璟继续问道。 张澄衷沉吟片刻道:“国债附息,鄙人相信国债会升值。” 王友祥犹豫一下,也点头附和张澄衷的话。 陆璟自然明白两人犹豫的原因,若是朝廷严格履行诺言付息还本,国债自然会升值,若是朝廷失信,国债就是废纸,他们显然不怎么相信朝廷的信誉。 “既然如此,你们看看这上边的内容!”陆璟也不再问下去,直接拿出两份资料交给张澄衷、王友祥两人。 两人接过后,立刻翻看起来,只看到前几条,便目露惊奇的看向陆璟。 张澄衷完全看完后,神情有些激动的问道:“大人是要我们按此方法售卖国债?” 陆璟笑道:“这上面的内容只是让你们参考,就以回购为例,推销国债时你们可与买家签下回购协议,若是一年后国债的价值低于票面价值,你们就以票面价值回购,若是高于票面价值,你们就按约定的价钱回购。” 张澄衷听后心中暗暗叫绝,若按此法施行,虽然名义上是别人买的,但实际上是张家买了这些国债,只是一年后再付银子,如此一来这些钱便能腾出来。 若是张家成为皇商,或者一年后朝廷付息,这些国债就能保值,还能再卖,想到此处脑中顿时冒出更多的想法。 王友祥仔细品读后,也有了自己的理解,前期按照这种方式推销国债将会更加容易。 两人还欲再问资料上的其他内容,陆璟摆手道:“这两份资料你们可以拿回去慢慢研读,上边的方法都可以参考,但不必生搬硬套。” 两人闻言只得强掩好奇心,小心翼翼的收起手中的纸张。 张景仪和王素秀十分好奇资料的内容,尤其是张景仪,从小到大他几乎很少见到父亲如此失态,一时间心中如猫抓一般,心痒难耐。 “我找你们两组共同前来,还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陆璟继续说道。 张澄衷连忙表态道:“还请大人吩咐!” 王友祥也立刻忙表示愿意听从陆璟的吩咐。 “我要你们两个小组结成同盟,互帮互助,共同进退!”陆璟说着看向张澄衷,此事主要看张澄衷的意思。 张澄衷闻言立刻明白,陆璟是要保王家晋级,虽然不明白王家和陆璟的关系,但毫不犹豫道:“即便大人不说,鄙人也有此打算,王掌柜经验老道,能和王掌柜结成同盟是鄙人之幸。” 王友祥明白陆璟的意思,心中极其激动,对陆璟更加感激,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照顾自家,但知道自家也没什么值得图谋的,忙说道:“多谢大人,小人感激不尽,能和张掌柜结盟也是小人的荣幸。” 陆璟点点头,经过多日的刷选,加上皇后娘娘的那道旨意,他最终决定扶植王友祥成为小商人逆袭的典范。 又交代几句后,陆璟便打发几人离去,待几人走到门口时,又提醒一句:“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可以多和你们的记录官商议。” 四人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顿时停下脚步,见陆璟摆手,张澄衷带着几人再次向陆璟施礼后,便走出阁楼。 出了阁楼,王友祥皱着眉头问道:“张掌柜,陆大人最后一句话有何深意?” 张澄衷思考片刻,脸带笑意道:“老朽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掌柜但问无妨!”王友祥说道。 张澄衷笑道:“不知道王老弟和陆大人是?” 王友祥明白其意,犹豫片刻道:“我们父女和大人并无关系,陆大人如此照顾我们父女,想必是因皇后娘娘之故!” 张澄衷点点头,从王氏父女的表现来看和陆璟并不熟悉,如此说来确实因皇后娘娘的那道旨意了,随即有些深意的看了王素秀一眼,问道:“你们那一组的记录官可是户部的官员?” 王友祥点头道:“不错,是户部清吏司的马大人。” 张澄衷解释道:“老朽一直觉得朝廷给咱们安排的记录官不同寻常,如今得陆大人提醒,老朽方醒悟过来,这些记录官并不只是记录咱们的成绩那么简单,很可能会给咱们提供一些帮助!” 王友祥惊讶道:“这怎么可能,若真是如此,朝廷为何不明说?” “想必这也是考核的内容,从前两轮考核来看,陆大人行事天马行空,实在不能以常理推测,当然这些都是老朽的猜测,具体是什么,还要回去后试探一番方知晓!”张澄衷感慨道。 王友祥点头道:“多谢张掌柜相告!” “王掌柜无须如此,咱们两组既然已经结成同盟,自然要守望相助,以后要合作的地方还有很多,若是王掌柜不嫌弃,老朽便托大喊你一声王老弟!”张澄衷亲热道。 “张兄太客气了,倒是小弟高攀张兄了,以后还请张兄多多提携才是!”王友祥笑道。 随后两人把臂相谈,犹如兄弟一般,出了皇庄后两人又约定晚上相聚的地点,便分开了。 回城的马车上,张景仪看父亲脸上难掩欣喜,便问道:“父亲为何如此开怀?” 张澄衷笑道:“到时你就明白了,这次咱们张家成为皇商的事算是十拿九稳了。” 张景仪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提出要观看陆璟给的资料。 张澄衷看一向急性子的儿子能忍到现在,已然殊为不易,便小心取出资料递给儿子。 张景仪一边浏览,一边啧啧称奇,尤其是一些新名词,回购、对赌、捆绑销售等皆让他思路大开,大致看完后,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父亲,咱们可要知会小组内的其他人?” 张澄衷摇头道:“暂且不必,咱们先研究几日再说,有些方法适合咱们,未必适合他们,咱们明日先敲定和王家合作的事。” 说着看了眼儿子,心中有些遗憾,儿子已经成亲了,要不然能和王家结成亲家也是好事。 当天晚上贾芸来见陆璟,汇报了薛蟠明日邀请冯紫英、卫若兰、蒋子宁、韩奇、陈也俊等勋贵子弟,打算向他们推销国债的事。 陆璟听后,觉得薛蟠的脑子有些问题,那群公子哥看着光鲜,大部分靠例钱过活,手上能有几个钱,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任薛蟠的这种行为,并让贾芸到时候好好观察那些人的反应,看看能否从他们身上,看出勋贵对朝廷发行国债的态度。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贾政离京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八月二十日,贾政拜过宗祠,辞别贾母后,便启程出发,贾家诸子弟送贾政至城外的洒泪亭。 薛蟠混迹在人群中,看到贾政的身影渐行渐远,立刻拉着贾琏、贾宝玉、贾芸三人来到锦香院。 三人到达锦香院没多久,柳湘莲、冯紫英、卫若兰、蒋子宁、韩奇、陈也俊等人也一一赶到。 众人齐聚,薛蟠兴奋的说出宴请众人的因由,让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要么购买些国债,要么帮他推销一番。 冯紫英笑道:“我们手头上还没你宽裕呢,哪有钱买那东西,等过几天我给你介绍几个人,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 蒋子宁笑骂道:“也不知道是谁搞的这玩意,一张废纸能值几个钱,依我看你也不用那么上心,没几个人会买那东西。” 陈也俊、韩奇、卫若兰几人皆言还欠着许多钱没还呢,哪有钱买什么国债,就是有钱不掺和这事。 薛蟠见此,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往日里众人吃酒玩闹,大多是自己出钱,如今用到他们的时候,却几乎没一个人帮忙。 贾琏得了薛蟠的银子,忙帮腔道:“你们有认识的人不妨打声招呼,多给薛兄弟介绍几个,事成之后,薛兄弟肯定不会亏待大家!” 薛蟠叫嚷道:“就是,谁要是能介绍来人,我自然要谢他。” 韩奇笑道:“我是真的有心无力,平日里只认识你们这些人,吃酒打架还行,要说钱那是一点也没有,你今个倒是奇怪,怎么对此事这么积极,莫不是得了薛兄弟的谢礼了吧?” 冯紫英笑着解释道:“琏二哥和薛兄弟可是亲上加亲,自然比咱们更加费心些!” 贾琏笑道:“那是自然,为了支持薛兄弟,我攒的梯己钱都拿出来了。” 卫若兰闻言笑道:“我这两日一直听人说起国债,但长什么样子也没见过,薛兄弟手中可有,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薛蟠受挫后,神色有些不好,摇头道:“我也没见过那东西!” 贾琏笑道:“我听芸哥儿说那东西必须到什么昭信局交易,你要是真想看,不妨跟着薛兄弟去买一些,拿回来咱们也可以看看。” 冯紫英拿出二十两银子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不过我身上就这么点,大家凑一凑买回来几张,一来支持薛兄弟,二来咱们也涨涨见识,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拿着它找朝廷要银子。” 薛蟠见冯紫英掏钱面色一喜,但看到只有二十两脸色瞬间又垮下去。 贾琏见状忙掏出一百两银票,笑道:“这个提议好,以往都是咱们欠朝廷的银子,如今买一些国债回来,也体会一番朝廷欠咱们银子的感觉!” 卫若兰笑了笑,掏出身上的几两碎银子道:“我也正想见识一下,不过今个出来的匆忙,就带这么多,大家再凑一凑!” 蒋宁奇、陈也俊几人见此,不管情愿不情愿纷纷掏出身上的银子,或五两,或十两堪堪凑齐两百两。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拿着这点钱去买国债,还不够丢人的,但掏出去了,再拿回来更加说不过去。 贾琏笑道:“我看这银子就当咱们的酒钱,下次聚时,咱们再多带些银子。” 陈也俊神色有些不满的说道:“我可没什么钱,就是下次再聚,我也拿不出钱了。” 薛蟠叫嚷道:“谁的银子谁还拿回去吧,这顿酒我请了!” 云儿见状,忙转身离了房间,未几,便拿着一兜银子进来,笑道:“我这倒攒了几百两银子,你去买回来一些,我也瞧瞧国债长什么样子。” 冯紫英忙阻止道:“你快收回吧,我们这么多人在,还让你出银子以后我也没脸来了。”说着唤进来一个小厮,让他回去取些银子来。 韩奇几人见云儿如此行为,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忙唤人回家取些银子来。 贾琏见状忙阻止几人,真要让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掏银子,这交情非得断了不可。 经此一事,众人之间的氛围顿时有些尴尬,大家勉强喝了几杯,便纷纷找借口告辞离去。 最后房内还剩下冯紫英、柳湘莲、贾琏、贾宝玉、贾芸五人,没过多久冯紫英派去的小厮带着五百两银票回来了。 冯紫英拿给薛蟠道:“钱我就这么多,等过几天我给你介绍几个有钱的主,你找他们一定能成。” 薛蟠闻言有些感动,拉着冯紫英又喝了几杯后,几人便来到昭信局。 陆璟正好在昭信局中,见到贾琏、贾宝玉后打了声招呼,便安排人给薛蟠、冯紫英办理相关手续。 贾芸便趁着几人办手续的间隙,找了一个借口,脱离薛蟠几人,将此事汇报给陆璟。 陆璟闻言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韩奇几人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些遗憾,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昭信局工作人员收了银子后,拿出两张协议书让薛蟠、冯紫英二人签字,昭信局留一份,交给冯紫英一份,然后又交付给他等额国债。 手续办完,薛蟠、冯紫英、贾琏几人便离开昭信局,继续回到锦香院饮酒取乐。 韩奇离开锦香院后,便来到东城的一处宅院。 “韩大爷,您怎么来了?”杨弘笑道。 “今个薛家大傻子请我去喝酒,要撺掇我买国债,呵呵,我就过来看看咱们的国债弄的怎么样了!”韩奇笑道。 “五两的版已经刻出来了,只是上面的章有些麻烦,如今正在仿制!”杨弘回道,脸上的阴霾一闪而逝。 第一轮评选中,同为皇商的自家和夏家就都被淘汰了,让他心中一直恨意横生,怒意难平。 韩奇点头道:“我听说昭信局的交易流程虽然简单,但非常严格,购买的人都有记录,还有一份协议,这个咱们到时候怎么弄?” 杨弘笑道:“大爷放心,王爷早已安排人进了昭信局,到时候自然万无一失。” 韩奇点点头,在院子里查看一圈,没有异常情况后,便赶去北静王府。 第二天,不甘心失败的薛蟠来到夏家,想要说服夏家购买国债。 夏家见薛蟠到来,正合她们的心思,便暗示薛蟠,夏家可以从薛家手中购买国债,但前提是两家要定下亲事。 薛蟠听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立刻跑回家让薛姨妈去夏家提亲。 薛姨妈闻言极力反对,如今夏家已经失了皇商的身份,如何还能配得上薛家,于是便劝说薛蟠等过几日再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薛蟠自是不愿,便和薛姨妈闹了起来。 薛宝钗见此忙赶过来劝说,安抚薛蟠道:“眼下事情正多,等忙过这几天再说此事!” 几番劝说后,薛蟠才同意暂时搁置此事。 薛宝钗劝住薛蟠后,忙差人打听夏家姑娘的品性,担心家里的下人被人糊弄,又将此事托付给精明的贾芸打听。 第一百九十章 朝堂发力 - 红楼翰墨 - 翡瑜 昭信局经过第一天的门可罗雀后,第二日便迎来一波爆发,成交量骤然提升,不过多数都是参选商人内部购买,虽然看着成绩喜人,但不具有持续性,忙完最初两日后,昭信局便再次恢复冷清的局面。 周琨见商人迟迟打不开局面,便暗中提醒他们可以借助记录官的力量,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晓此事,各个小组的记录官开始走上台面,他们帮助各小组调整策略的同时,也会利用户部或内务府的身份,出面劝说一些犹豫不决的商人,为部分有潜力的商人站台。 有了户部和内务府官员出手,加上各个小组都实行了补贴策略,给出了各种合作承诺,那些已经淘汰的商人逐渐被说服,国债的成交量也与日俱增。 张景仪、王友祥两个得到陆璟特殊照顾的小组,利用一年期、两年期回购协议,成功解决了大部分人的后顾之忧,顺利成交了不少订单。 这种方法被曝出后,其他小组迅速模仿,一些对国债信心不足,不欲购买,但又不想得罪人的商人,纷纷签订这种协议,虽然一年内这些银子被套牢,无法赚钱,但亦不会损失。 张澄衷和王友祥见此法流传出去,便迅速祭出第二招股份制公司。 他们仔细研究了陆璟所给的资料,发现股份制公司既能拉拢众人,将大家的优势集合起来,又能分散风险,出了事大家共同承担。 两人各自成立一家公司,暗中寻找实力雄厚的商人加盟,并言明若是成为皇商或挂名户部,便以此公司为主体对外经营。 凡是被找上的商人,见还能通过此法间接成为皇商,纷纷加入其中。 不几日这种方法又流传出去,大家打听清楚具体的操作方式后,纷纷成立股份制公司,邀人加盟。 陆璟见股份制公司兴起,心中暗自高兴,张澄衷两人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于是找到冯延吉,经过一番劝说,将管理公司的任务划到了昭信局名下。 随后便让所有成立的公司到昭信局注册,并交付一定的注册资金作为押金,同时公布了公司运营规范、审核标准以及注意事项。 其后几日商人们各出奇招,或承诺在其他领域开展更多合作,或相互联姻结成利益同盟,或请出身后的官员出面等等,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当然各个小组之间因抢夺客源、相互拆台、收买眼线、半路截取订单等不良竞争手段,也多次发生冲突,有些人甚至告到了户部和内务府。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恶行竞争手段,户部和内务府只是在事后进行调节,并未过多干涉,毕竟这些手段都是商业竞争的一部分。 各个小组见朝廷如此态度,便知道朝廷有意让他们竞争,于是手段频出,相互间的对抗和竞争更加激烈,也有许多小组因此结成同盟,或进行敌对。 薛蟠所在的小组也多次与人冲突,在贾芸和柳湘莲两人的推动下,与王友祥、张澄衷等小组结成了同盟。 贾琏、贾芸、冯紫英几人频繁替薛蟠出面,或以荣国府的身份以势压人,或以利益拉拢,替薛家完成不少订单。 贾琏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谢礼,没有了王熙凤在钱财上对他的辖制,他在外边的生活越发滋润肆意。 柳湘莲也终于得以见到了仰慕已久的王素秀,其后一段时间利用两个小组合作的机会,频繁接触。 王友祥见此情况,悄悄打听了柳湘莲的家世,得知其祖上也辉煌过,现在已然没落,如今柳家也只剩他一人,对此情况很是满意,便默许他接触自己的女儿,甚至有意创造条件,让两人接触。 经过十几天的疯狂推销,时至九月初,城中大多数商人都已或多或少的购买过国债,商人们也逐渐将视线转移到京中的士绅身上。 陆璟、周琨、黄永忠几人见第一波销售高潮已过,便上奏元雍帝,启动新的计划。 九月初八早朝期间,元雍帝拿出甘肃、河南等地请求赈灾的奏折,让百官商讨赈灾事宜。 七、八月间全国多地遭逢旱灾,百姓收成不佳,尤其是甘肃、河南等灾情严重的地区,不仅税收无法完成,还需要朝廷拨款救灾。 此事已成定例,直接由户部拨款即可,因此几乎没怎么商议,朝中便达成一致,其中有些朝官员对皇上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讨论的做法,暗自感到诧异。 冯延吉见结果已出,忙道:“启奏圣上,自三月份各部的预算拨下去后,国库便几近空虚,如今各地的税收还未送达,国库已然拿不出足够赈灾的银子。” 元雍帝闻言脸色一沉,问道:“眼下户部能挤出多少银子?” 冯延吉忙道:“臣前几日便查看过账目,即便东挪西凑也只能勉强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只是杯水车薪无法满足十六个县的灾情之用!” 元雍帝冷着脸沉声道:“朕将户部交给你掌管,此事你必须解决,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一个月内凑出赈灾的款项!” 冯延吉忙请罪道:“老臣辜负了圣上的隆恩,请圣上责罚!” 元雍帝听后脸色缓和道:“朕也知道户部的难处,眼下国库空虚,只是眼下灾情刻不容缓,受灾百姓正嗷嗷待哺,等着朝廷运粮过去,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朕不能不管,朕自会交代宫中缩减开支,省出一部分钱财救灾,剩下的你再想想办法。” 冯延吉回道:“若是缩减各部的开支,晚几个月发放官俸,臣能调配出一些银子,勉强应付此次灾情。” 冯延吉话音一落,朝堂上立刻议论开来,众人都看出情况不对,此事完全没必要在朝堂上商议,皇上和冯延吉这一唱一和,故意提起俸禄的事,恐怕是想以退为进,让他们主动捐银子救灾。 吏部尚书李谦、兵部尚书傅川、刑部尚书王竹山、工部尚书蒋安几人忙站出来反对,皆言各自部堂已然数次缩减开支,再缩减下去就会影响衙门的正常运转,另外李谦建言朝廷俸禄也拖欠了几个月,不能再拖欠下去。 元雍帝听后让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问冯延吉道:“朕记得你提议发行国债时,便说要以国债筹款赈灾,如今这部分款项可够救灾之用?” 冯延吉忙道:“回圣上,户部发行的国债正是为救灾而设,只是眼下国债刚刚发卖,还未能筹措到足够的银两。” 元雍帝沉声道:“赈灾救民刻不容缓,内阁拟朕旨意,若是购买国债超过十万两者,朕自当奖赏,另外向百姓说明,朝廷并不是让他们捐银子,而是朝廷向他们借贷,国债到期后朝廷自会归还!” 说完后又对下方的百官道:“如今户部用国债筹措灾银,你们也要出些力才行,朕也不是让你们去买,但你们也可以帮着户部壮壮声势。” 冯延吉闻言,忙道:“臣会尽快筹措银两,另外臣主管户部,负责此次国债发行,臣自当以身作则,买国债以筹措赈灾款项。” 李谦站出来附和道:“如今朝廷举债救灾,臣等深受国恩,自然也要为朝廷出力。” 王竹山、严胜、沈济等人也站出来道,纷纷出言支持国债,出资解国难。 朝中百官此刻才回过味来,皇上今日提起灾情的目的竟然是国债,虽然自从得知朝廷要发行国债时,他们就自知难以躲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猝不及防,不管心中愿与不愿,只能先在朝堂上表态。 元雍帝一直留意勋贵对此事的反应,见他们脸上虽然极不情愿,但并没有出言反对,心中有些放松的同时又暗自警惕,担心他们会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便命人时刻留意他们的动静。 下朝后,李谦、冯延吉、王竹山等六部九卿,便派家人到昭信局购买国债,支援救灾。 各部下属堂官见此,只得响应跟随,打听到各部大佬购买的数额后,按官职减份购买。 其余衙门见同僚都已经购买了,皇上又在朝中发话了,尽管心中不愿,但也只得跟着购买。 朝官购买国债的风潮,传到民间,又带动了京中士绅。 这些人听说朝廷发行国债乃是为了筹措灾银,尤其是朝廷的布告出来后,皇上言及会有奖赏,便纷纷响应国策,到昭信局购买国债。 第一百九十一章 洞悉内幕 - 红楼翰墨 - 翡瑜 朝堂上的这股风潮方兴未艾,皇后又召集后宫的各房妃嫔,号召她们要为皇上分忧解难。 各宫妃嫔听后心中暗恨,若是皇后不说,她们主动去做,还能在皇上眼中落下美名,但如今皇后吩咐下来,她们再去做,反倒是给皇后做了嫁衣,心中均极为不满,决定敷衍了事。 只是隔了几日,她们发现皇上这几日一直待在皇后那里,对她们的态度皆不如从前,忙派人打听,得知是皇后的娘家派人购买了五万两的国债,心中更加怨恨,虽然极不情愿,但几番权衡之下,只得咬着牙派太监去知会自己娘家。 贾元春见众人皆往家中去信,也只得派人通知贾家,让贾家也购买一些国债支持朝廷。 贾家收到信后,贾母便将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召集起来,商议购买的数额。 打听到皇后娘家买了五万两,皇贵妃娘家大多都是两万两,贵妃娘家多是一万两,贾母便拍板贾家由公中拿出一万两购买国债。 此举立刻遭到贾赦的反对,元春封妃,风光的一直是二房,大房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贴进去不少银子,因此贾赦认为公中最多出一半,另一半应由二房来承担,甚至提议全部由二房来出。 王夫人自然不肯,只是贾政不在家,她自己一人势弱,难以和贾赦争辩,只好寄希望于贾母做主。 贾母虽然对贾赦的行为很是不满,但前段时间王夫人瞒着她偷偷搞那些小动作的事情更让她不满,便表态支持贾赦,让二房补上五千两。 王夫人虽然心中不甘,但涉及女儿前程,加上贾母和贾赦逼迫,只得同意下来。 本想去找薛家借钱,但薛家以周转不开为由拒绝,迫不得已,王夫人只好拿出自己的积蓄。 只是眼见损失那么大,王夫人又吩咐周瑞两口子多放印子钱,尽快将损失的钱捞回来。 八方客栈内,张澄衷、张景仪父子送别千恩万谢的同小组成员后,张景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直接问道:“父亲,我不明白,咱们千辛万苦谈成的单子,为何要送给他们?” 张澄衷沉声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请父亲告知原因,否则儿子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张景仪有些愤然道,他实在难以理解其父今日的所作所为,即便要帮助小组的其他成员,也不该损害自身的利益。 尤其是眼下有了朝廷的助力,他们推销起来更加容易,但竞争也更加激烈,每一单都尤为珍贵。 张澄衷思忖片刻,问道:“你可曾留意过国债的买卖过程?” 张景仪点点头,但神情更加不解,不由得问道:“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张澄衷沉吟道:“你仔细想想国债的交易过程,眼下只能到昭信局去购买国债,你觉得朝廷只会在京中发行国债吗?” “自然不会!”张景仪断然道,拿到资料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朝廷肯定要全国发行,更何况如今朝中搞出如此大的动静,说不定等皇商评选结束,就会在各省府发卖。 “既然如此,你可曾想过各省、各州府如何发卖国债,如何发放每年的利息?”张澄衷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问道。 张景仪闻言顿时陷入沉思,开始思考这个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张澄衷见儿子仍有些不解,便提醒道:“你可否注意到这次有不少钱庄参加皇商评选?” 张景仪点点头,有些明白过来,按理说皇商评选和钱庄关系不大,但他们却偏偏来凑这个热闹,于是问道:“父亲的意思是朝廷会借助钱庄在各地发行国债?” “不错!”张澄衷点头道:“为父仔细研究过这些还在参选的钱庄,每个省份都有,多则十几家,少则也有五六家,不仅如此,这次来京参选的钱庄票号基本上没淘汰几家,为父可以断定他们就是冲着国债而来,很可能早就知道了消息。” “可咱们经营的也有钱庄,为何没得到通知?”张景仪疑惑道。 张澄衷笑道:“咱们的钱庄规模很小,难以和他们相比,他们都是各省府最大的钱庄。” 张景仪有些明白其父的想法,但依然有些不理解:“父亲是想放弃皇商,将咱们张家挂在昭信局名下?” 张澄衷点头道:“不错,前几日京中几乎所有的官绅都购买了国债,就连后宫那些贵人都亲自出面劝说家人,可见朝廷推行国债的决心和力度,为父看好昭信局的未来。” 张景仪神情严肃道:“父亲,请恕儿子无法认同您的观点,我觉得成为皇商也能参与国债发行!” 张澄衷摇头道:“为父仔细查看了那些钱庄的业绩,他们多数只在意小组的第一,并不在意小组的整体成绩!” “若是父亲猜错了,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张景仪忧心忡忡道。 “此事无妨,明日我便会找机会向陆大人求证此事!”张澄衷肃然道,决定赌一把。 张景仪有些无奈道:“即便父亲猜测属实,可咱们只有两家钱庄,实力到底有些不足,难以和那些大钱庄相比!” 张澄衷语气有些振奋道:“正因为如此,为父才要争取这个机会,为父早就想组建票号,但一直没有机会,若是能帮着朝廷发行国债,便能借朝廷威势,以股份制的形式整合山西境内的钱庄,组建联合票号。” 张景仪见父亲如此神情,自知无法阻止,只得劝说父亲明日问清楚后,再做打算。 张澄衷点头答应下来,思考着该如何得到陆璟的支持。 第二天,张澄衷完成订单后,便一直在昭信局等待,直到日暮时分,方求见到陆璟。 陆璟听完张澄衷的打算后,有些诧异的问道:“皇商也能发行国债,你很有可能会成为皇商,你确定要放弃成为皇商的机会?” 张澄衷听后,有些惊讶,皇商竟然也能发行国债,忙问道:“请问大人这二者有何区别?” 陆璟沉声道:“皇商虽然也能发卖国债,但必须到朝廷指定的钱庄办理相应手续,就像现在你们能卖国债,但要在昭信局办理手续一样。” 皇商相当于债券经纪人,钱庄则是交易渠道,管控风险。 张澄衷听后立刻神情坚定道:“敢问大人如何才能成为朝廷指定的钱庄?” “我记得你们张家主要经营布匹、茶叶、粮食几项,并没有几家钱庄,你为何要舍长取短?”陆璟问道,张家虽然实力雄厚,但并未过多涉及金融业。 张澄衷犹豫片刻,便实话实说道:“鄙人研究了大人给的那些资料,发现若是能通过钱庄运营国债,便能一直将国债卖下去,而钱庄不仅能得到等值的银子,还能获取差价。” 陆璟听后有些惊讶,张澄衷竟然能建立起二级市场的概念,想到国债的运营,心中有些赞叹,问道:“你如何肯定国债会保值,又如何能确定朝廷还会发行更多的债券?” 张澄衷闻言顿时明白自己想到的这些,陆璟早已想到,心中有些佩服,忙说道:“朝廷此次发行国债,不仅声势浩大,且参与者众,鄙人相信朝廷这个新政不会半途而废!” 实则是看到朝廷最近的动作,看出朝廷对国债的重视。 陆璟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过张家也不是没有机会,若是你意愿强烈,我会将你的事汇报上去!” “还请大人成全!”张澄衷坚定道。 陆璟点头道:“既然如此,过几天自会有户部的人找你谈钱庄的事情,不过我劝你还是先保证你们小组赢下比赛再说。” 张澄衷听后心道果然,户部肯定已经和那些钱庄谈妥,幸好自己发现的早,要不然等到尘埃落定,张家便没了机会,想到此处,忙向陆璟致谢。 陆璟想了想又提醒道:“成为昭信局指定钱庄后,需要向昭信局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若是一旦出现违规操作,这些保证金便会扣除。” 张澄衷忙道:“此乃应有之义!” 陆璟点头笑道:“当然昭信局也会对钱庄进行培训、监督,等户部找你谈过后,你就明白了。” “多谢大人告知!”张澄衷谢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张澄衷便告辞离去。 陆璟感慨一番,果然不能小觑古人智慧,便一路回到家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陵来信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回到府中未久,陆峥便来禀报道:“爷,这是今日从金陵送来的信件!” 陆璟打开信后,仔细浏览一遍,原来是金陵的姨妈要带着李纹李绮进京,一来探望自己,二是代表李家探望李纨,只是具体到京的时间未定,只说应在九月下旬或十月初。 陆璟收起信件,将此事交代给陆峥:“过几日你派人到码头,留意从金陵来的船只!” 若是事情不变,薛蝌兄妹、王仁、邢蚰烟一家会和李纹李绮她们在路上碰到,然后一同进京住进贾家,但如今自己身在京城,自然不能再让李家母女住进贾家。 陆峥忙点头应下此事,又说起最近几天的情报。 陆璟听后问道:“这几天贾芸那里可送来什么消息?” 陆峥回道:“都是些他帮着薛家卖国债的事情,倒是上个月时他说起一事,薛家托他打听京中夏家姑娘的情况。” “夏家姑娘?”陆璟眉头一皱,问道:“可是夏金桂?” 陆峥点头道:“正是,小人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是夏家有意和薛家结亲,薛家倒是有些不愿意,不过薛蟠常在夏家转悠,应该是看上了夏家姑娘。” 陆璟听后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没成想薛蟠和夏金桂两人这么快就勾搭到了一起。 夏金桂性格彪悍,嚣张跋扈,但自视甚高,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又常常自比嫦娥,给她的丫鬟取名宝蟾。 其人虽外具花柳之姿,实内秉风雷之性。在家中时就常和丫鬟们使性弄气,轻骂重打。若是薛蟠真娶了夏金桂,那薛家以后别想安宁了。 陆璟想了想,决定将夏金桂的性情告知薛宝钗,至于能不能阻止这桩姻缘,就看薛宝钗自己的本事了。 又问了陆峥一些事情后,陆璟便拿着书信在西游廊处找到黛玉。 林黛玉正在廊下,教鹦鹉念诗,一见到陆璟,先是让她调教的鹦鹉给陆璟念了首钗头凤后,才笑着问道:“夫君,咱们家可需要买些国债?” 陆璟拿起黛玉手中的干果,一边喂鹦鹉,一边说道:“自然要买一些,夫人怎么关心起此事了?” 黛玉笑道:“今日徐大奶奶带着岚妹妹来做客,闲谈中说起了此事,我就想着别人都买了,恐怕咱们也不能例外。” 陆璟听后问道:“夫人觉得咱们买多少合适?” 黛玉让紫鹃将鹦鹉挂到别处,然后说道:“妾身跟徐大奶奶打听了,依着夫君的品级,一千两最合适,爹爹那里最少也得购买一万两!” “那就依夫人所言,明日我便买回来一些。”陆璟笑道,随后将书信交给黛玉,道:“金陵的姨妈来信说要带着两个表妹进京,你提前给她们准备一下住处!” 林黛玉快速看完信后问道:“姨妈她们是要长住,还是过段日子就回金陵了?” “应该会住很长一段时间!”陆璟想了想说道,原著中甄家被抄家后,她们还一直在贾家住着,贾家还做媒将李纹许配给了甄宝玉,想来会住几年的时间。 黛玉思忖片刻道:“那妾身就将西跨院收拾出来,给姨妈她们居住。” 陆璟点头道:“如此也好,西跨院单独一个小院,正好适合她们一家。” 黛玉想了想又细问道:“到时候姨妈她们会带多少人来,咱们要不要给配备下人,还有例钱这些是否要安排?” 陆璟摇头笑道:“我现在也不清楚,不过这些事也不必着急,等姨妈她们到了再决定也不迟!” 黛玉虽然口中应着,但心里还是决定先做好万全的准备,省的到时候失了礼数。 说完此事后,黛玉收起书信,继续道:“今日探春妹妹让人送信来,说她们要在大观园组织诗会,邀我过去,我想了想便给推辞了!” “推辞了也好,等李家的两个表妹到了,不用邀请其他人,你们几个就能开诗会!”陆璟安慰道,心中暗自思忖,少了林黛玉和薛宝钗,想必探春的海棠诗社要办不成了。 第二日,陆璟来到昭信局,购买了五千两银子的国债,办完手续后,正欲询问昨日的销售情况,突然有小吏来报,有人将几个商人和昭信局告上了公堂,罪名是强迫别人购买国债,逼死人命。 陆璟心中一凛,直觉得此事非同寻常,连忙赶到顺天府了解具体的情况。 “大人,小人冤枉啊,是那人主动找到我们要买国债,昨天我们还说的好好的,约定好今日签约,哪成想他今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还将小人几个告了!”龚渠一脸惶恐的辩解道。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陆璟神色肃然的问道,方才他已经询问过另外四人,几人的说辞基本相同,昨日他们还相谈甚欢,今天就被莫名其妙的告上公堂,而龚渠是最先接触死者阎尚游的人。 龚渠忙将两人相识的情形说出:“小人和他是在天香院认识的,初五那天小人完成一单后,请人在天香院喝酒,那人听到我们的谈话,便来攀谈,小人见他对国债有兴趣,这几天便一直劝说,好不容易昨日终于谈妥了,谁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小人真没有逼迫他购买,甚至小人都说了可以签订回购协议,但他并不愿意!” 陆璟听后,基本上断定这几人所说属实,他们应该是掉进了别人事先布置的陷阱中,此事有可能是竞争对手陷害,也有可能是有人欲借此事破坏国债发行,且选的时机很合适,如今正是国债发行的关键时期,若是曝出此事,皇商评选和国债发行都会受到影响。 “你这些天可得罪过什么人?”陆璟继续问道。 龚渠听后,不敢隐瞒,忙说道:“八月二十六那天,小人从李纪恒手里抢过了一笔一万两的单子,九月初三那天小人拉拢一人进入小人的公司,而那个人原本要加入肖成荣公司的……” 陆璟将龚渠得罪的人一一记下,正准备招那些人查探真相如何,周琨便派人过来,让他立刻赶回昭信局。 陆璟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周琨那边遇到了更加棘手的情况,忙将龚渠几人暂时关押,马不停蹄的赶回昭信局。 第一百九十三章 鱼游沸鼎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一路回到昭信局正堂,见周琨、黄永忠、陈轲三人皆在,周琨正神色焦急的来回踱步,黄永忠则面色异常严肃,陈轲亦神情严峻。 陆璟心中一紧,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忙问道:“大人召下官回来所为何事?” 周琨忙将手中的国债递给陆璟,急切道:“怀瑾,你先看看这些国债?” 陆璟接过后,立刻查看上面的防伪数字,一番查验后发现这些国债有真有假,基本上真假掺半。 每张国债券都印有十二个数字,其中两个罗马数字,十个阿拉伯数字,皆是通过微雕印章一个一个盖上去的。 第一个罗马数字代表国债编号的位数,第二个罗马数字和最后一位阿拉伯数字相加为十,前五个阿拉伯数字是所属面额的编号,后五个阿拉伯数字是总编号。 假国债面额编号和总编号皆有重叠,罗马数字和阿拉伯数字的照应也不对。 而且其上叠盖的纹路也不正常,暗记中线条粗细的排列也不标准,微雕盖印上的兰亭序中,有几个字用的是简化字,故意错了几字、漏掉几字,假的上面也没有注意到这几点。 陆璟将这些国债再次交给周琨,面色肃然的问道:“大人,这些假国债是从何处而来?” 周琨面色难看的摇摇头,随即皱着眉头看向陈轲,陈轲非要等他们几人到齐后才肯说,他和黄永忠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陈轲见人聚齐,便出言道:“这些国债是今日通政司偶然间从几个商人那里发现的。” 黄永忠听后,神色愈加凝重,忙问道:“陈大人可将此事上奏给皇上?” 陈轲点头道:“皇上已经知晓了此事!” 周琨闻言脸色更加难看,通政司竟然已经将此事上报,忙问道:“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皇上命三位大人三日内查清此事,否则三位大人都难辞其咎!”陈轲语气极为郑重的说道,说完后眼神复杂的看着三人,若是无法善后,恐怕他们几人都要受到重罚。 三人听后,心中皆是一寒,皇上似乎怀疑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要将此事怪罪到他们头上,顷刻间陆璟三人皆神情凝重的沉默下来。 良久,陆璟稳定情绪后,方问道:“这些国债可是从昭信局内部卖出去的?” 周琨、黄永忠听后皆面色一震,顿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忙看向陈轲。 陈轲神色严峻的点头道:“不错,那些商人手续齐全,都有昭信局开出的购买协议。” 三人听后均是大吃一惊,同时心中了然,怪不得皇上会怀疑昭信局内部出了问题,如此看来果然是他们的疏忽,导致了此事发生,一时间三人脸上皆浮现阵阵寒意,欲要找出内奸。 陆璟思考片刻后,紧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协议上的金额和他们手中的国债数目能否对得上?” 陈轲想了想点头道:“我们现在查到的三家,数目都能对得上。” “现在有多少人手中的国债有假?”周琨忙问道,心中更是紧张不已。 陈轲摇头道:“下官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也是今天才发现这种情况,还未展开调查,不过已经查到的这三家中,有一家早在九月初六便购买了国债,其余两家都是今天。” 周琨、黄永忠闻言神情更加严肃,意识到此事远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九月初六距离今天已经有七天,而这七天正是国债卖的最多的时候,这期间的购买者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亲国戚,恐怕他们中有不少人都买到了假国债,如此一来事情将会更加难办。 陆璟则有些难以理解,买国债都需要昭信局经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债两清,若是真国债中混入了假国债,昭信局的数目应该对不上才是。 但若是账目对不上,昭信局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忙问周琨道:“大人,国债的总收入和交付可能对得上?” “本官每天都会核对账目,账目上没发现任何问题。”周琨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语气沉重道。 只是脑海中想到这几日查看账目时,觉得销售的数额增长的不多,但总体上卖的不错,自己也并未太过在意,现在想来若是当时能多留意一些,便能早点察觉此事,心中顿时悔恨万分,同时决定隐瞒下此事。 陆璟思忖片刻,便意识到问题出在交易员和协议上,他们中有人签署或者上交的协议有假,实际操作中却将假国债夹在真国债中卖了出去,给买家的协议上写的是真正的数额,上交的那份协议上却是假的。 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流程漏洞,而且后果很严重,一旦此事曝出,买到假国债的人该如何处理,且假国债占据了真国债的份额,偷走了本该属于真国债的交易金额,昭信局不仅遭受了双重损失,这次发现的国债很有可能就此废掉,不仅朝廷的信誉也会大受影响,后续的麻烦更多。 若是再因此牵连到皇商评选,恐怕到时候第一个要背锅的人就是自己,又联想到龚渠几人的事情,陆璟意识到有人在蓄意破坏国债发行,陷朝廷于两难之境。 周琨、黄永忠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黄永忠还好,国债和他关系不是很大,但担心会影响到皇商之事,一时间有些忧心忡忡。 周琨则是怒气盈心,昭信局的交易流程是自己和冯尚书商议出来,又经过陆璟提了些小建议进行补充,如此一来自己和陆璟都难逃干系,而自己则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而且昭信局的人多都是户部的人,其中大部分又是自己选拔出来的,自己又是昭信局的管理者,掌管总库,负责核验每日的账目,如今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自己定然罪责难逃。 想到此处,周琨强压怒气,冷声道:“如此倒好办了,咱们卖出去的国债都有记录,协议上都会有经办人签字,只要拿出协议比对,就能查出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公然破坏新政,陷咱们于不义。” 黄永忠亦面带寒意道:“不错,本官也想看看到底是谁胆敢如此丧心病狂。” 陆璟虽然也想立刻严惩昭信局里那些害群之马,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陈轲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陈轲想了想道:“除了圣上和通政司的几人,目前就咱们几人知道。” 陆璟听后向周琨、黄永忠两人道:“两人大人,依下官之见,咱们不仅要揪出昭信局的内奸,还需要找出幕后主谋,否则无法向皇上交代。” 周琨、黄永忠听后,便迅速冷静下来,觉得刚才太过冲动,现在幕后之人还未曝出此事,定然是时机不够成熟,若是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引出更大的麻烦。 陆璟继续道:“咱们用的是铜刻版,如果不是专业的工匠,断然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刻制出来,且咱们印刷使用的是桦皮纸,此纸张朝廷管控极严,想要获得也非易事。” “不错,幕后之人的身份恐怕非比寻常,但不管是谁,本官都要一查到底。”周琨语气沉重道。 国债发行不足一个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复制出铜版、印章,并印制出来,恐怕幕后之人的能量极大,自己等人也未必是对手。但如今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必须要查出幕后主使才能减轻罪责。 黄永忠闻言亦点点头,明白周琨和陆璟的意思,必须要揪出一个有分量的人才行,能有胆子做这件事的也就那几个人,而且陆璟和周琨二人就差点名道姓的说出是谁了,但眼下还要有证据才行。 陆璟心中虽然有确切的怀疑对象,但知道以目前朝中的形势,即便查到他们身上,也未必处置他们,不过必须找出分量足够能承担此事的人才行,否则自己几人都会受到重罚。 三人顷刻间达成共识,此刻他们心思一样,目标一致,必须要查清此事。 黄永忠看向陆璟两人问道:“咱们现在该如何做,依我看咱们不宜打草惊蛇。” 周琨面色冷然的赞同道:“不错,咱们此时应按兵不动,暗中调查清楚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璟亦点头赞同,将龚渠几人的事说出,然后说道:“如果此事也是幕后之人所为,他们必然还有后手,咱们可以利用此事为掩护,暗查假国债之事。” 周琨面色肃然道:“此事就交给本官处理,想必由本官出面,定然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假国债之事就交由你们两位调查。” 陆璟犹豫片刻,便点头道:“正好下官每日都会在昭信局中,就由下官来查找昭信局内还有多少吃里扒外之人!” 黄永忠沉吟一番后道:“那本官就负责查探工匠和纸张之事。” 陈轲见三人各有分工,也说道:“下官会继续查找那些购买假国债的人,并控制那三个商人,不会让他们乱说话!” 几人分工明确后,便各自忙碌开来。 周琨并未立刻赶往顺天府,而是静待对方的后手,打算后发制人。 黄永忠则暗自从桦皮纸的源头查起,并查探那些近期消失的工匠。 陆璟亦如往常一般,来到前厅转悠,并择机找来陈庭和葛寅两人,将此事告知二人,让他们小心留意交易员的交易过程。 昭信局关门后,陆璟立刻派人跟踪已经暴露的江安和刘智两人,看看他们会将今日交易所得的银票交到谁手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 按迹循踪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龚渠几人为卖国债逼死人命的事情被爆出来后,立刻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京中百姓纷纷怒骂谴责龚渠五人,甚至对朝廷发行国债的事也有些非议,认为朝廷不该将此事交给惟利是图的商人。 龚渠五人所在小组的主事人知晓此事内情,一边到顺天府为五人喊冤,一边到内务府,请求内务府出面替几人做主,还五人一个清白。 内务府早已得到黄永忠的命令,传信让几人回去等消息,至于是非曲直朝廷自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了他们。 周琨昨日便去调查了阎尚游的尸体,虽然其死状看上去很像是自杀,但仵作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查出阎尚游死于谋杀。 虽然已经查清此事,但周琨并未立即公布,反而大张旗鼓的来到顺天府,让顺天府尹吴炳轩开堂审理此案,同时暗自调查散布此事,挑起事端之人。 吴炳轩知晓此事关乎国债,而皇上对国债异常重视,此案结果亦干系重大,因此极为慎重,一方面不敢轻易判案,另一方面也想拖延时间看看此事的后续发展,是否有更多势力入场,便默默的配合周琨行事。 其他小组的商人见此事一连两天悬而不判,心里都有些打鼓,如今京中百姓对龚渠几人的评论极为不好,连自己等人的风评都受到些许波及。 如今龚渠几人在押,同组几人亦时常被传召,即便最后调查清楚几人无事,应该也晋级无望,虽然少了几个竞争对手,但众人不仅没有欣喜,反而有些忧心忡忡,担心此事一开,会被人借此针对。 这些天他们之间的竞争越发激烈,如今大多数人都结下仇怨,若是别人也用此事陷害自己,那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将彻底前功尽弃,纷纷焦急的等待此事的调查结果和处理决议。 陆璟这边经过三天的调查,已经查出昭信局内共有五名经办人存在问题,虽然他们的接头人不一样,但接头人最后都汇聚到东城兴阳街一处挂名杨府的宅院内。 陆璟并未打草惊蛇,派人暗中监视这处宅院,调查到此处宅院乃长芦杨家在京中的宅子,其家主杨弘正居住其内,锦乡伯世子韩奇经常出入其间,镇国公府世子牛塬也来过一次,且韩奇有次从这座宅院出去后又去了北静王府。 调查到此处,陆璟已然确定,此案的幕后主使果然正如自己的猜测一般,而此事也是勋贵在背后操纵。 真相既明,陆璟不禁陷入沉思,知道和勋贵的第一次正面碰撞怕是避不开了,虽然勋贵蹦跶不了多久,小小的碰撞一下也有益处,但自己也不想如此激烈的和勋贵势力对上。 何况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刚不过,但此事也不得不为,沉思片刻后,陆璟决定启动一个大胆的计划,打算做些事情推动皇上和勋贵对决,如此一来或许还能浑水摸鱼,捞取政治资本。 转眼间三天时间已到,元雍帝给的期限来临。 九月十六日,陆璟四人再次聚到一处,交换彼此调查到的信息,商讨该如何应对皇上的问询。 周琨率先说起龚渠几人的事情,此事经过三天的发酵,为了避免太过刻意,他已经处理好龚渠几人之事,公布出此案的调查结果,阎尚游乃是死于谋杀,一面让顺天府查清杀害阎尚游的凶手,同时又让龚渠几人赔偿死者家属一些钱财。 周琨虽然未取消龚渠几人的参选资格,但经此一事,几人名声受损,基本上无法成为皇商。 那些商人见龚渠几人的下场,皆心有戚戚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周琨说完后,陆璟便说出自己调查到的真相。 周琨、黄永忠几人对此早有预料,并未感到意外,但神情中皆有些无奈,没成想那些勋贵竟然拿此事下手,如此一来他们也不得不和勋贵对上。 轮到黄永忠时,黄永忠却摇头道:“本官查探多日,并未查到什么结果!” 周琨听后只是微点了点头,并未提出质疑。 陆璟对此结果有些惊讶,但看黄永忠的神情,猜测他查到什么超出控制的事情,才不肯透露出来,也未继续询问此事。 “如今已经调查出幕后主使,咱们应该如何行动?”周琨沉声问道。 陆璟听出他的潜台词,并不是询问自己等人的意见,而是再问由谁去向皇上复命,并承担此次对抗勋贵的主力任务,于是默不作声。 黄永忠亦低头做沉思状,没有接话。 周琨见此只得道:“既然已经查清真相,咱们应据实呈奏,听从皇上的下一步吩咐!”说完看向黄永忠。 黄永忠沉吟道:“合该如此!” 陆璟亦点点头,打算跟在两人身后行事,不主动出头。 周琨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咱们须先想出如何应对此事的策略,以备皇上询问。” 黄永忠听后闭口不言,此事乃昭信局内部的问题,和内务府关系不大。 周琨见此,便问陆璟道:“怀瑾有何良策?” 陆璟想了想说道:“下官暂时还没有理清头绪,不过咱们肯定不能将假国债直接取缔,一旦咱们不承认,就给了对手发难的借口,国债之事也会因此搁浅,朝廷也会失信于民,那些手持假国债的人说不定会闹出事来,那些购买真国债的人亦会对朝廷失去信心。” 周琨听后面色凝重,语气中满是无奈道:“本官也知道不承认假国债的后果严重,但若是咱们承认,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奸计,何况亏空该由谁来补足,难不成由咱们几人来出不成?” 黄永忠神色难看道:“此事确实不好解决,无论怎么处理都落不了好,恐怕到最后极有可能由咱们来弥补亏空。” 陆璟想了想打算抛砖引玉:“若真是如此,咱们也承担不起,既然是江安几人惹的麻烦,不如抄了他们的家,或许能补足些亏空。” 黄永忠听后,豁然开朗道:“怀瑾所言倒是提醒了老夫,若是将一干涉案人员的家产尽皆查抄,想必能弥补此次亏空。” 周琨亦赞同道:“正好,他们怎么吃下去的,再给本官怎么吐出来。” “只是咱们该如何说服皇上同意此事?”陆璟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道。 “咱们先依此陈奏,若是皇上不同意,事后咱们再想办法。”周琨思忖片刻道,心中暗自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找出承担此事的人。 黄永忠亦是同样心思,即便皇上不同意,自己几人也可以按照这个思路,让那几个有问题的商人,拿出银子补足亏空。 随后四人又商议一番,便入宫面圣。 周琨热情的邀请陆璟同乘,陆璟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周琨似乎有事要说,便和周琨上了一辆马车。 行至半途,周琨悄然道:“本官仔细查看了江安、刘智几人经办的协议,他们只是在朝中官员来买时动了手脚,那些由商人协同来办理的,并未出现问题,当然也有一两个出问题的,但那些商人和买家必然都是韩奇他们的同党。” 陆璟听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先是借着皇商评选的事情发行国债,察觉到流程漏洞,损失没有那么大。 有参选商人陪同,他们对买家要购买多少国债,都是心知肚明,且有记录官在侧,记录购买数额,那些经办人也无法做手脚,如此说来购买到假国债的都是那些自己到昭信局购买的官绅。 同时也明白周琨为何要悄悄对自己说明此事,若是黄永忠知悉此事,恐怕就会借口逃避,不再参与此事,那责任就完全落到自己和周琨头上。 周琨见陆璟一点就透,心中暗暗称赞,难怪冯尚书如此欣赏陆璟,果然是个聪明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各自谋算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周琨几人来到西暖阁后,约么等了一刻钟,才得到元雍帝的接见。 元雍帝听完几人的陈述后,脸上阴云密布,怒声道:“朕将此事交给你们几个,你们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们几个该当何罪?” 周琨、陆璟几人忙同声道:“皇上息怒,臣等有罪,请皇上责罚。” “让朕责罚,呵呵!”元雍帝冷笑道,“又拿这话来搪塞朕,若是朕真拿此事责罚尔等,你们岂不是要在心里叫起冤来。” “臣等不敢!”陆璟几人忙异口同声道。 周琨伏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等不敢有丝毫怨言!” 元雍帝怒道:“你们都是朕精心挑选的人才,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察觉此事,你们到底是如何办事的,是不是要等假国债泛滥成灾才发现,朕要你们何用。” 陆璟几人听到皇上的怒斥,心中皆有些忐忑,想到皇上会震怒,但没想到皇上反应如此激烈,将怒火都撒到他们身上。 周琨忙说道:“万般不是皆是臣等罪过,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莫要伤了龙体!” 元雍帝闻言神色略有好转,又将几人狠批一顿后,方冷声问道:“你们可查到实据?” 周琨忙回道:“此事涉及北静王、镇国公等人,未得皇上旨意,臣等不敢出手,还没能拿到确切的证据。” 元雍帝闻言怒火又起,斥责道:“既然已经查清,为何不动手,此事不管牵扯到谁,都给朕一查到底,胆敢破坏国策,朕绝不姑息。” 言毕看向几人道:“此事就交由你们处理,若是找出证据,抓到他们则罢,否则此事就由你们几人一力承担。” 陆璟几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寒,皇上竟然发狠要一查到底,但又只让自己几人动手。 虽然心中疑惑,但周琨、陆璟几人皆道:“臣等遵旨,定会查出破坏国策的不法之徒!” 元雍帝又看向周琨道:“你是昭信局的主官,昭信局的人又都是你一手选拔,如今出了这样事,你难辞其咎,朕先罚你一年的俸禄,若是解决不好,你就告了还乡吧!” 随后又对陆璟几人道:“你们几人也是,现在朕先记着,等事后一并处罚!” “谢皇上开恩!”陆璟几人拜谢道。 听到告老还乡,周琨心中彻底慌乱起来,无法接受自己在这个年龄就告别官场,既然身后已无退路,他索性便放开了,出言请求道:“启奏皇上,臣等势单力薄,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请皇上开恩,派些人马助阵!” 元雍帝想了想,沉声道:“此事你不必担心,若是需要,朕自会让忠顺王出面助你!” “谢皇上开恩,臣定会肝脑涂地,不辜负皇上的厚恩!”周琨忙谢道。 元雍帝点点头,继续问道:“若是假国债的事情曝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周琨忙说出几人商议的对策,由朝廷担下此事,以涉事人员的家产弥补亏空。 元雍帝想了想说道:“此事再议吧,你们先将犯案人员抓到再说!” 陆璟几人闻言,皆心道不好,皇上虽然没明说,但基本上否决了他们的提议。 元雍帝继续道:“朕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彻底解决此事,朕要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还有国债的事必须万无一失,若是再出纰漏你们自己就主动辞官吧!”说完后便挥手让几人退下。 陆璟几人听后,神色更加不好,这是要逼着自己几人和勋贵正面交锋。 陆璟、周琨等四人入宫面圣不久,此事便传到北静王耳中。 虽然不知道几人呈奏的内容,但北静王有种直觉,此事不同寻常,龚渠几人的事,似乎并不值得几人同时出面,谨慎起见,他立刻将招来牛塬、韩奇、杨弘等人。 待人到齐后,北静王问道:“咱们印的国债卖出去了多少?” 杨弘忙回道:“一共卖出去一百多万两。” 北静王闻言笑道:“呵呵,做的不错,本王原以为只能发笔小财,没成想能卖出去这么多,你们这几日辛苦了,等此事过后,本王自有奖赏。” 杨弘忙恭维道:“能为王爷办事,是小人的荣幸,当不得辛苦二字,且此事全赖王爷出力,小人只是跑跑腿而已!” 牛塬、韩奇几人也忙出言,皆是王爷英明睿智,自己等人不敢居功。 北静王闻言笑道:“你们的功劳本王都记在心里,自有论功行赏的那一天,呵呵,这次皇上费尽心力搞这么多动作,倒是为本王做了嫁衣。” 韩奇忙笑道:“王爷足智多谋,恐怕皇上也想不到咱们会这么干。” 北静王听后笑了笑,问道:“这几日昭信局可发现什么?” 杨弘想了想摇头道:“江安几人一直谨慎行事,并未引起昭信局的怀疑。” “你那边可有什么异常?”北静王眉头一皱,继续问道。 杨弘、韩奇等人皆言一切正常,并未发现可疑的人员。 北静王沉思片刻后,神色肃然道:“不知为何,本王心中有些不安,今日周琨几人去见了皇上,本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因为那几个商人的事?”杨弘想了想说道,他们为了拿皇商的事做掩护,故意留下许多破绽,牵扯周琨几人的精力。 牛塬沉吟道:“咱们出手隐蔽,他们不应该这么快察觉才对!” 韩奇思忖片刻后,谨慎道:“或许他们察觉到此事,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北静王听后,沉声道:“小心无大错,这次能赚些钱财已是意外之喜,你们将该处理的人、事都处理干净,明天将此事捅出去。” 韩奇忙道:“请王爷放心,属下会处理好此事。” 北静王点点头,目光中的寒芒一闪而逝,冷笑道:“我倒要看看皇上会如何应对!” 商定明日的计划后,牛塬、韩奇、杨弘等人领命而去,准备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陆璟四人从宫里出来后,皆神情凝重,再次回到昭信局商议对策。 陆璟一路都在沉思,隐隐察觉有些不对,皇上的反应太过反常,一旦此事曝出,不仅会影响国债发行,亦会陷朝廷于不义,但皇上言谈中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在逼着自己几人去对付这帮勋贵。 想到黄永忠对调查结果讳莫如深,陆璟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皇上早就知晓此事,一直引而不发,甚至放任此事,就是想让勋贵得罪那些购买到假国债的官宦,然后他再出面收割人心。 想到此处,陆璟心中有些寒意,若真是如此,元雍帝的心机也太过深沉了,借此事让勋贵失去人心,他则可以控制局面,一旦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搞不好就会将自己几人当成弃子。 周琨神色最为沉重,脑海中不断响起皇上的话语,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咬牙道:“本官退无可退,如今咱们唯有奋起一搏!” 黄永忠亦神色肃然道:“周大人所言甚是,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大家都要丢官罢职,只能一战!” 陆璟听后立刻表态支持两人的决定,但刚才的猜测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黄永忠意有所指道:“咱们应该尽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陆璟听后赞同道:“下官也是此意,咱们今日入宫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他们,现在必须以雷霆行动拿到确凿证据。” 周琨神色冷然道:“不错,只是此事涉及勋贵,咱们必须人赃俱获才行,若是贸然轻动,只会打草惊蛇,只能抓到一些小角色,也无法向皇上交代!” 黄永忠思忖道:“既然如此,咱们且耐心等待,一旦牛塬、韩奇几人再次现身杨宅,咱们立刻动手。” 陆璟想到一事,立刻说道:“还有江安、刘智几人,没抓到韩奇几人前,也要保护起来,以免被人灭口。” 陈轲听到此处,主动揽下此事:“他们几人的安危就交由下官负责!” 周琨略带深意的看了陈轲一眼,点头道:“既然陈大人主动请缨,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言毕又看向黄永忠道:“那处宅子必然守备森严,单凭户部的衙役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望黄大人能支援些人手。” 黄永忠毫不犹豫道:“周大人放心,本官稍后便去禀报王爷,抽调武备院的人马。” 众人又商议些细节,便各自行事,周琨主动接手监视韩奇等人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六章 短兵相接 - 红楼翰墨 - 翡瑜 是夜三更时分,陆璟和黛玉早已睡下,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陆璟安抚黛玉后披衣起身,开门见是紫鹃,忙问道:“何事?” “张大娘子在外边说,大管事有要事要禀报老爷!”紫鹃神情焦急道,衣衫有些不整,显然也是匆忙间被唤醒。 陆璟听后瞬间了然,想必是勋贵那边有了动作,忙迅速穿戴整齐。 黛玉见此,也想跟着起床,陆璟忙将黛玉按下,让她继续休息。 黛玉躺下后,神色有些不安的问道:“夫君,出了何事?” 陆璟温言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可能是昭信局那边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便回,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嗯,夫君快点回来!”黛玉强掩担心,柔声答道。 陆璟点点头,在黛玉额头上轻轻一吻,便匆忙离去。 看着陆璟身影远去,林黛玉亦无心睡眠,心中不断思忖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一向镇定的夫君如此行色匆匆。 心思忧虑下,黛玉遂披衣起坐,燃起银烛,推窗静坐,望着高悬的明月,彻夜无眠。 陆璟来到二门,见陆峥、陈绩、吴泽几人正在垂花门外等待。 陆峥见陆璟出来,忙将周琨派人的人引荐而出,言道:“周大人派人来找老爷,小人已备好了马车!” 陆璟点点头,见来人神色焦急,便道:“咱们边走边说!” 路上陆璟了解到具体的情况,一更时分,周琨发现韩奇带人进入杨宅,便留心起来,本欲等等看牛塬几人是否到场,若是不到,便打算三更动手,抓捕韩奇等人。 不成想还未等到牛塬几人,便从陈轲那里得知江安、刘智几人接连遭到暗杀的消息。 周琨骤然意识到韩奇此时杀人灭口,恐怕是察觉到异常,要收拾首尾,担心韩奇等人销毁证据,一边派人通知陆璟、黄永忠两人,一边带人快速赶赴杨宅。 陆璟行至东城后崖街,恰巧碰到了正在疾行的黄永忠一行人。 黄永忠一见到陆璟,便急道:“周大人那边的情况很不好,方才他派人向我求援,咱们需尽快支援周大人才行。” 陆璟忙问出了何事,黄永忠便将周琨到达杨宅后的事情,简略的告诉陆璟。 周琨带人赶到杨府后,顾不得等待陆璟几人到来,便用计赚开大门,立刻下令逮捕府内众人。 韩奇等人亦未坐以待毙,当即组织人马对抗,双方人员顿时争斗起来。 周琨来的匆忙,兵力不足,渐渐被逼出门外,两方人马在东石街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他们的打斗声,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士兵,那些士兵见状当即释放信号,并召集人手阻止双方。 正在三方纠缠不清时,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顾胄带兵赶到,立即将双方围了起来,不问是非,便要将所有人都带回衙门。 周琨自然不肯,顾胄乃是镇国公府的女婿,必然会帮助韩奇销毁证据,便表明身份,言明奉旨查案,无关人等退却。 韩奇一面指责周琨持械私闯民宅,引发冲突,一面让周琨出示圣旨。 周琨哪有圣旨,只能说乃是奉圣上口谕行事。 顾胄见周琨拿不出圣旨,底气更足,便让双方缴械,全部跟他回衙门,等待明日禀明圣上后,再做决断。 周琨自是不肯,一边派人向黄永忠求援,一边以言辞拖延时间。 陆璟听后,知道对方显然也早有准备,如今最佳的时机已逝,拖得越久对己方越不利,恐怕此刻里边的证据已然销毁的七七八八了,若是搜不到关键证据,不但此次行动徒劳无功,今夜的行为也很难解释清楚,更要面临对方的责难,一时间有些忧虑。 思忖片刻后,陆璟说道:“下官有一策或可一试。” 黄永忠亦清楚眼前的局势对己方不利,正自焦心,听到此话,忙问何策。 陆璟沉声道:“眼下咱们唯有兵分两路,大人带人去支援周大人,将事情闹开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下官则带人从后门攻入,趁机搜查证据。” 黄永忠思考片刻便同意下来,神色肃然的嘱咐道:“你放心,本官自会为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言毕,让郭顺挑出身手最好的十人跟随陆璟行事,并令郭顺一切听命于陆璟。 陆璟带人绕道至东照街,悄然解决掉周围散布的巡逻士兵后,并未靠近后门,而是派吴泽去查看情况。 未几,吴泽返回,说道:“宅院后门紧闭,户部有五个人守在那里,墙内有守卫依托弓弩防守,户部那几人兵力不足,根本攻不进去,另外还有七个巡逻兵卒守在那里,阻挠他们行事。” 陆璟听后,随即吩咐郭顺带几人去解决掉那几个兵卒。 郭顺带着五人悄然摸近,趁巡逻兵士不备,悄然解决掉几人。 陆璟吩咐户部的五人道:“你们继续攻击,吸引墙内敌人的注意力。” 五人领命后,立刻向后门靠近,期间故意发出些声响,只听墙内外顿时传来嗖嗖弓箭声,射向五人,五人灵活躲避,咬着牙继续推进。 陆璟吩咐吴泽、陈绩、郭顺几人择机潜入,解决掉墙内的守卫。 约有半刻钟,弓箭声停歇,大门悄然打开,陆璟忙带人来到后门。 吴泽探身悄声道:“大人,一共六人,已经全部解决!” 陆璟随即吩咐户部的五人继续守在门外,便带着其他人悄然潜入。 进入后院,解决掉巡逻人员后,陆璟并未着急前行,而是派吴泽、陈绩、郭顺三人去探明敌情。 未几,三人依次返回,分别汇报了三个方向的情况,如今内宅留守人员多是一些丫鬟和工匠,都集中在内院的即墨堂,而杨弘正在那里捣毁印刷机器。 陆璟即刻带人出发,一路不断的解决掉巡视人员,悄然赶至那里,然后骤然发动突袭。 杨弘不备,加上人手不足,难以抵挡,片刻间便被郭顺带人拿下。 陆璟让人将无关紧要的人尽数敲晕,然后开始搜寻证据,期间发现大片灰烬,知晓假国债已然被焚毁,眼下需要找到刻印的铜版和那些印章。 几经搜寻无果后,陆璟有些急切,如今时间紧迫,自己几人深入敌后,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不能再这样搜寻下去,便让人取掉杨弘口中的布塞,审问起来。 杨弘冷笑道:“老夫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你们赶快放开老夫,否则不管你身居何职,背后是谁,老夫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杨弘的威胁,陆璟一笑置之,紧紧的盯着其眼睛说道:“我猜那些铜版印章,你们并未销毁,否则也不会冒险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进来搜查!” 杨弘闻言目光一缩,厉声道:“笑话,你们无缘无故闯入老夫家中,老夫凭什么让你们搜查。” 虽然杨弘掩饰的很好,但那一瞬间眼神的变化,并未逃过陆璟的眼睛。 陆璟心中骤然一阵轻松,只要没毁掉就好,于是继续玩心理战,呵呵笑道:“让我继续猜猜,你们将铜版印章藏到了哪里,该不会是丢入后院的井中?” 说完后,看杨弘神情不变,甚至不屑搭理自己,陆璟笑道:“看来不在那里,那就是挖坑埋了起来?” 见杨弘只是冷哼一声,陆璟摇头笑道:“看来我又猜错了,不过你也不要着急,咱们都有点耐心,既然不是这两个地方,那就是藏到房间里的哪个暗格中?” 郭顺看陆璟和杨弘尽说些废话,心中暗暗着急,眼下情势危急,应该尽快用重刑审问才是,几次张口想要主动请命,亲自审问杨弘,但想到黄永忠的命令,最终也没有打断陆璟。 杨弘见陆璟想从自己这里套出答案,心中暗暗鄙视,不过倒乐得配合陆璟,以此拖延时间,好让韩奇等人察觉到后院的情况,救出自己等人。 陆璟连续猜了十来个地方后,见杨弘脸上渐渐露出鄙视的神情,突然笑道:“我猜那几件东西已经不在这座府内。” 杨弘听后神情瞬间一变,虽然立刻恢复如常,但未逃过陆璟的眼睛。 杨弘暗道不好,企图掩饰道:“哼,你就不要在老夫这里枉费心机了,老夫什么也不会说,你们什么也别想查到,老夫已经记住你的样子,此事不会那么轻易了结,老夫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陆璟看着杨弘色厉内荏的样子,脸上顿时露出笑意,确定那些铜版已经不在宅院内,如此说来就在韩奇那些人身上,又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后,趁杨弘不备,突然问道:“是不是在韩奇身上?” 杨弘听后,顿时瞳孔一缩,惊恐的看着陆璟,企图咬舌自尽。 陈绩眼明手快,立刻卸掉杨弘的下巴。 杨弘自杀未遂,口中不断吱吱呜呜的发出吼叫声,心中既是惊慌又是痛恨,不断怒骂韩奇自大,当时周琨突然杀到,韩奇担心来不及摧毁,便私自决定由他带走那些东西,率人杀出去,若是早点交给自己,那些东西早就销毁了。 陆璟看杨弘哀求的看着自己,嘴中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便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快点杀了老夫,让咱们快点杀了他!”郭顺忙回道,神色复杂的看着陆璟,今天算是开了眼,没想到还有这种不见血的审问手段,直觉得陆璟太过可怕,杀人完全不用刀,全凭一张舌头就能说得人直欲自尽,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尽量少和那些文人说话。 陆璟听后摇摇头,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如今已经得到确切答案,便让郭顺直接将杨弘敲晕,将他和那些工匠全部带走,撤出宅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各逞心机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绕道来到来到东石街,见大门口两方人马正拔刀相向,点点火光,在秋风中瑟瑟摆动,摇曳不定,明月高照,银色刀身反射出阵阵冷光,寒意袭人。 陆璟立刻来到周琨、黄永忠身旁,看到士兵身上都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知道刚才双方肯定又动了一次手。 陆璟问明眼前的情况后,便低声说道:“我们进入时,那些假国债已经被完全烧毁,设备也被砸碎,如今只抓到杨弘和那些工匠。” 两人听到此处皆面色一变,周琨神色异常难看,急忙道:“那些铜版印章呢,可被销毁?” 黄永忠亦神情紧张的盯着陆璟,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付出这么多代价,若只找到这些无关紧要的证据,自己几人也难以向皇上交代。 陆璟忙安抚两人道:“两位大人放心,铜版、印章都未被毁,下官已经审问过杨弘,那些东西此刻应该就在韩奇身上。” 两人闻言,面色一喜,证据还在就好,皆不着痕迹的瞥了韩奇一眼。 顾胄见陆璟到后,他们三人不断在那窃窃私语,周琨、黄永忠两人神色多次变化,心中有些打鼓,便劝道:“你们一方是朝廷重臣,一方是勋贵功臣,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双方皆派人守在这里,不放任何人进出,你们几人则随末将回到衙门,等待皇上的旨意,若是天亮后皇上下令,再行搜查也不晚。” 周琨知道证据在韩奇身上,自然不可能让他进入东城兵马司的衙门,毫不犹豫拒绝道:“哼,若是等到明日,什么证据都被销毁了,到那时搜查还有何用!” 韩奇怒道:“老匹夫,小爷敬你,叫你一声周大人,但你也不要不知好歹,你口口声声要抓小爷,敢问我们犯了何罪,我看你分明就是假传圣旨,肆意污蔑。” 周琨并未被韩奇的言语所激怒,神色异常冷静道:“老夫到底是不是奉命行事,天亮后你自然会知晓,倒是你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抗命不遵,又蓄养私兵,对抗朝廷,老夫看你分明是想图谋不轨,意欲谋反。” 韩奇怒道:“老匹夫,你竟敢血口喷人,此事我绝不会与你罢休,当年家祖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时候,你祖宗还不知道在哪当缩头乌龟呢,如今竟敢说我要谋反,当真是可笑,告诉你,你们这帮子文人如今能享受高官厚禄,都是我们祖上拼死打出来的。” 周琨冷笑道:“呵呵,就冲你这番话,老夫就能定你谋反之罪,竟敢说天下是你们打下来的,你将太祖皇上置于何地!” “放屁,你竟敢曲解小爷的话!”韩奇爆喝道,扬起手中的刀子就要找周琨拼命。 顾胄忙将其抱住,劝其冷静。 韩奇平复怒气后,骂道:“现在小爷没工夫跟你废话,你们若是再不让开,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弟兄们!” “在!”韩奇身后的侍卫大声喊道。 “三息后给我冲!”韩奇大声命令道。 “诺!”那些侍卫齐声喝道。 周琨冷笑道:“你当老夫是吓大的,你要走可以,只要让老夫搜检一番,如果没问题,你们尽管离开。” 韩奇怒道:“老匹夫你竟敢辱我,家父乃是超品伯爵,小爷我也是五品龙禁尉,你是何身份,竟然敢搜我的身!” 周琨见韩奇如此暴怒,断定那些东西就在他身上,打算继续激怒他,便笑道:“我看你分明是做贼心虚,不敢让老夫搜查,怕老夫搜出你谋反的证据。” 韩奇面色一顿,嘲讽道:“笑话,小爷身上能有什么谋反的证据,你若是能说出来则罢,否则我定然要拉你到皇上面前理论!” “有没有一搜就知道,老夫看你如此着急离开,怕是想要回去销毁证据吧!”周琨继续嘲讽道。 “放屁,小爷要搜你的身,你可愿意!”韩奇怒道。 周琨闻言笑道:“如此也好,老夫就豁出去了,你若要搜老夫的身,尽管来搜便是!” 韩奇顿时有些语塞,周琨见此不断用言语刺激,让韩奇进一步暴怒,掉入自己的陷阱中。 两人言辞交锋未久,韩奇便怒道:“好,好,好,小爷今个就豁出去了,你若是搜出什么,便自刎来向小爷谢罪,你可敢应下?” 陆璟一直在观察顾胄,见其一脸淡然,看着韩奇一点点掉入周琨的陷阱,竟然没有多大反应,更没有阻止此事,顿时察觉此事有异。 顾胄和韩奇一直相隔不远,若是那些东西已经转移到顾胄身上,韩奇如此反应,岂不是在将计就计。 如此说来,韩奇暴怒是假象,想要诱导周琨,见周琨正欲开口答应下来,忙出言试探道:“两位身份尊贵,如何能受此大辱,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依我看这赌还是算了吧!” 周琨闻言,立刻惊讶的看向陆璟,不明白他为何会出言阻止。 韩奇怒意一顿,默认片刻后有些意外的看着陆璟,喝道:“放肆,我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周匹夫,若是不想向你祖上一样当缩头乌龟,就和小爷赌这一把?” 周琨听韩奇辱骂自己祖上,顿时暴怒,但平息怒气后,亦心生疑虑,韩奇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要下重赌注逼迫自己,一时间竟看不透此人,忙看向陆璟。 陆璟摇摇头,示意周琨不要答应,韩奇能被北静王委以重任,又怎会是一个毫无城府的草包,方才他所展现的一切,应该都是伪装。 现在看来那些东西,很有可能已经不在韩奇身上,心中暗道侥幸,若非顾胄露出破绽,自己也难发现,否则即便抓了韩奇,也搜查不出什么。 想到此处,陆璟转移话题道:“我看刚才顾指挥使的提议就很好,大家都累了一夜,咱们不妨都到兵马司的衙门去坐坐。” 言毕,陆璟低声吩咐郭顺,告诉他如何行事,让他在故意引发冲突,尽可能找机会接近顾胄,将他的人的衣服扒下来。 郭顺虽然疑惑,但想到陆璟刚才的表现,便同意下来,于是大声道:“来来来,我和你赌,不就是一条命吗,老子赌得起!”说着便夺过一个火把,走向韩奇。 韩奇这次是真的怒了,指着郭顺怒骂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动小爷,小爷拔根汗毛,都比你尊贵。” 说完后,立刻示意手下上前,去教训郭顺。 郭顺趁韩奇分神的机会,迅速将手中的火把扔向韩奇,喊道:“弟兄们,跟我上,揍这帮狗娘养的!” 韩奇未料到郭顺毫无征兆的便动起手来,躲闪不及,被火把砸个正着,头发立刻燃烧起来。 顾胄见状,忙上前帮忙。 郭顺凭着一身功夫,冲破人群,来到顾胄身旁,和顾胄动起手来。 顾胄手下见主将动手,也跟着动起手来,一时间三方再次战到一起,由于空间狭小,三方彼此纠缠,分不清敌我,只知道乱战一气。 打斗中,郭顺故意扯开的衣服,果然在其胸前摸到一块硬物,立刻将其衣衫扯开,露出其中的铜版印章等物,拼着脸上挨一拳,硬是将顾胄的衣服撕裂。 眼看铜版落地,顾胄、韩奇等人顿时紧张起来,忙抢着去捡。 郭顺就地一个打滚,一把抓起铜版,便迅速后撤。 陆璟见此,忙大喊让大家住手,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停手,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周琨、黄永忠立刻上前,让人将火把拿近,接过郭顺手中的铜版,笑道:“呵呵,我说顾指挥使怎么会如此袒护韩奇,原来是同党啊。” 顾胄眼见事情败露,有心杀掉眼前的几人,只是骤然听到马蹄声传来,待人走近,见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刘荻,心知无法扭转战局,只得放弃反抗,束手就缚。 周琨忙上前,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诉刘荻。 刘荻听后便命人将顾胄、韩奇一干人等全部带走。 周琨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命人进入杨府,搜寻其余证据。 诸事安排妥当,周琨方露出后怕的神色,极为感激道:“多亏了贤侄刚才阻止了老夫,否则老夫不仅丢了脸面,就是性命也可能保不住。” 黄永忠亦感慨道:“幸亏你发现了他们两人间的异常,否则咱们这趟就无功而返了。” 陆璟忙谦虚道:“两位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真要说起来,此事还要多亏了两位大人,若非周大人及时赶到,阻止他们销毁证据,又拖延时间,咱们即便搜查,也查不到什么。若是没有黄大人带人支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下官争取时间,下官也难以查出他们将证据带在了身上。” 三人又彼此称赞一番,脸上皆露出轻松之意,虽然今晚的整个过程惊险波折,但收获颇丰,不仅找到证据,当场抓住了韩奇,还加上一个手握兵权的顾胄,如此一来便能向皇上交代了。 陆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刘荻,陷入沉思,刘荻来的太过凑巧,像是特意来帮助自己几人的一般,心中越发肯定假国债的事和皇上脱不了干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彻夜守望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时至卯时,旭日初升,天色微亮,陆璟、周琨几人已经将杨府里里外外,尽数搜查了一遍,眼见暂时搜不到其他更多的证据,周琨命兵士好生看守此处,随后几人便将搜到的证据,尽皆运回昭信局。 回到昭信局后,陆璟问明陈轲的行踪后,便找到他询问江安、刘智几人的情况。 陈轲直言道:“江安一家六口尽皆中毒而死,郭兴、赵邡两家只剩他们两人独活,唯独刘智、程炎两家得以保全。” 陆璟听后有些惊讶,皱眉道:“以你的本事不应该有这么多人丧命才对!” 陈轲摇摇头,略带深意的看了陆璟一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陆璟沉思片刻,突然意识到江安几人丧命,恐怕是陈轲故意而为,目的便是让活着的人心生恨意,指控韩奇等人。 虽然江安几人咎由自取,但陆璟还是忍不住对他们的手段,心生寒意,沉默片刻后,问道:“杀手可曾抓到?” 陈轲亦注意到陆璟的神情,肃然道:“都已经关押了起来,若是你想发泄不满,我可以将他们全部交给你处置。” 陆璟叹口气,知道陈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头道:“算了,自作孽不可活,江安几人落到这个下场也是他们自取其祸,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陈轲听后神色好转,继续道:“除了他们几人外,昭信局库管处的两个主簿也被杀害。” 陆璟眉头一皱,沉声道:“被杀了也好,倒是要多谢他们帮咱们找出了隐藏的奸细!” 想了想又道:“如此看来昭信局内的其他岗位也得再查一遍才行。” 陈轲点点头,突然说道:“此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一切尽在掌控。”说完后,便快速转身离去。 陆璟听到此话,心中已然确定所有的事情都是皇上在背后操控,自己等人也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陈轲能在此时提醒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想到此处,陆璟突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和周琨、黄永忠打声招呼,便回家去了。 陆璟一进家门,便见紫鹃在门口守望,知道是黛玉的安排,便问起黛玉的情况。 紫鹃忙禀报说:“夫人不放心老爷,老爷前脚刚走,夫人就起来了,一直在房里等着老爷回来!” 陆璟听后,心中顿时焦急起来,顾不上紫鹃,忙快步向内宅行去。 秋窗秋灯秋夜长,数声和月待陆郎。 黛玉正神情恹恹的在窗前守望,见到陆璟的身影后,脸上顿时转忧为喜,忙起身欲迎,只是坐的太久,腿脚有些发麻,差点摔倒,忙扶着窗子。 陆璟看到窗前黛玉的情况,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疼,还有些自责和无奈,忙快步走向房内,看黛玉亦步亦趋的向自己走来,忍不住责怪道:“玉儿以后切不可如此,你这样不知爱惜自己,让我如何心安。” 黛玉正自高兴,可听到陆璟话中的责怪之意,忍不住露出委屈的神情。 陆璟见此更加心疼,忙抱住黛玉,安抚道:“若是你因此生了病,岂不是让我更加愧疚忧心!” 黛玉听后,心中的委屈瞬间消散,低声解释道:“夫君回来了就好,妾身也是担心夫君,怎么都睡不着就起来了。” 陆璟听后,轻抚着黛玉的秀发,柔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我身为朝廷命官,难免会遇到紧急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大事,夫人比不如此担心!” 黛玉轻声道:“妾身知道了,只是第一次见夫君如此行色匆忙,妾身心里放心不下!” 陆璟安慰道:“我只是担心误了事,心急了些,倒让夫人担心了,是我的错,不过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夫人切不可忧思过度,要好好睡觉才是!” 黛玉低声应下,陆璟见此便将黛玉横抱起来,将她轻轻的放到床上,温柔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也能安心了,快些睡会儿吧!” 黛玉乖巧的点点头,美眸微闭。 陆璟轻轻的为黛玉盖上锦被,便坐在床上看着黛玉。 黛玉虽然有些疲倦,但并无睡意,眼睛闭上没多久便又睁开,看到夫君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丝丝笑意,然后微蹙着眉头,有些无奈道:“妾身睡不着了!” 陆璟闻言笑着问道:“还要我哄着你才能睡着吗?” 黛玉眉头舒展,眼含笑意的问道:“夫君要怎么哄妾身?” 陆璟将黛玉轻轻的往里边推了推,悠悠道:“自然是睡在你身边,陪着你了!” 黛玉挪了挪身子,有些不解其意道:“夫君这是何意?” 陆璟抚摸着黛玉的秀发,笑道:“我发现你现在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若是没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睡,你就无法入睡!” 黛玉听后脸色一红,伸手拍掉陆璟的手掌,忍不住坐起来羞恼道:“胡说,我哪有!” 边说边推陆璟道:“哼,你出去,看我自己睡能不能睡着!” 陆璟忙抓住黛玉的手,赔笑道:“我开玩笑的,夫人快点躺下。” 黛玉仍有些羞窘,娇哼道:“不行,言为心声,夫君既然这么说必然就在这样想的。” 陆璟呵呵笑道:“夫人见谅,是我一时心急说反了,实际上是我离开了夫人就睡不着。” 黛玉本来羞意已去了大半,听到此话又有些娇羞,嗔怪道:“即便是这样,你也出去,我现在就要自己睡!” 陆璟笑道:“那好吧,我去让厨房先给你做碗燕窝莲子粥,你喝点粥再睡。” 黛玉听后娇哼一声,便重新躺下,故意翻身转向内侧,不搭理陆璟。 陆璟重新给黛玉盖好被子后,便去吩咐厨房为黛玉煮粥。 黛玉见夫君已离去,便转过身来,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约莫两刻钟后,陆璟端着粥回房,见黛玉已然睡去,便轻轻的退出房间,吩咐紫鹃好生守着。 五更时分,北静王便得知顾胄、韩奇、杨弘几人被抓之事,心中暗恨竟然慢了一步。 如今人赃并获,顾胄、杨弘几人怕是保不住了,尤其是顾胄失陷,让他痛心万分,顾胄掌控东城兵马司,对自己等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现在已经无可挽回,只能尽力补救,忙吩咐人再去收拾干净此事的首尾。 因东西是从顾胄身上搜出,又传信顾胄,让他一人将事情承担下来,不要牵扯到韩奇身上。 又吩咐人改变计划,不要曝出假国债之事,否则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排完这些事后,北静王犹自不放心,又让人去衙门打探消息。 时至上午,属下来报,假国债的事情已然传的人尽皆知。 北静王听后,越想越不对劲,自己似乎中了别人的圈套,顿时心中恨意横生,怒意盈心,忙让人去请南安郡王、镇国公等人来议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推涛作浪(上) - 红楼翰墨 - 翡瑜 九月十七日上午,假国债之事一经曝出,立刻引动朝野上下,庙堂民间均是议论纷纷。 众朝官闻讯,顿时义愤填膺,国债事关朝廷财政和赈灾筹银,干系重大,断不容许有人破坏,纷纷上本弹劾韩奇等人,要求严办此案。 那些得知自己买到假国债的官员,对造假的韩奇等人更是深恶痛绝,言辞亦更加激烈,要求严惩案犯。 众人知道凭着韩奇、杨弘几人难以做成这么大的事,必然是北静王几人在背后撑腰,因此均对勋贵此次的行为极为不满,但又不想横生枝节,引发朝堂争斗,便默契的忽略幕后之人。 此事引起的风暴还未停歇,当天下午又有消息传出,昭信局不欲承担假国债之事,买到假国债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众人得知后更是气愤,纷纷调转枪头弹劾昭信局无能,更有人带节奏,要查处昭信局,追究周琨等人的责任。 而那些购买国债的人,纷纷涌到昭信局或查看自己买到国债的真假,或质问此事,一时间韩奇、杨弘等人和昭信局均成为风暴的中心,热议不断。 周琨刚向元雍帝上报完昨天的行动,便接连听到噩耗,顿时心急如焚,只能先行拖延之策,向众人承诺昭信局会对合理解决此事,但对于如何处理假国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因此并未打消众人的疑虑。 陆璟倒是非常淡定,既然假国债的事由皇上操控,皇上肯定不会放任此事失控,定然会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完美解决此事,以收买人心。 不过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他还是去派人调查一番,发现关于昭信局的那些传言,似乎都是北静王等人所为。 心中猜测北静王等人应该是想和皇上来个两败俱伤,不过以皇上的心机和眼前的局势,北静王的打算恐怕会落空。 那些参选的商人听到此事后,顿时坐立难安,惶惶不可终日,担心自己卖出了假国债,更担心朝廷会将此事的责任推到自己等人身上,纷纷派出主事人来拜访陆璟,试探朝廷的意思。 陆璟见此,便将众人召集到城西皇庄,安抚众人,并言明基本上由他们经手卖出的国债都是真的,此事不会影响到他们,亦不会将责任归罪到他们身上。 众人闻言纷纷放心下来,虽然还有两天时间评选才会截止,但此时谁也不敢再去提卖国债的事情,均躲在客栈中密切关注此事的最新进展和最终结果。 贾家得知此事后,亦非常担心,忙找来薛家询问自己是否买到了假国债。 薛姨妈忙来到贾母处说道:“老太太且放宽心,内务府今个说的明明白白,凡是通过皇商购买的都是真的,咱们都是亲戚,薛家说什么也不会坑害自己人,即便真买到假的也无妨,我们全部赔偿都行。” 说完后还得意的笑了笑,原本贾家想要独自去购买,但经过贾琏的劝说,才让薛家经办,否则贾家必然难逃买到假国债的命运。 贾母听后,松了一口气,笑道:“看姨太太说的,真买到假的也不能让你们承担,这事毕竟是娘娘吩咐下来的,要是办砸了丢的不只是自家的脸面,就是娘娘那里也不好看。” 薛姨妈听到此话,忙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毕竟事关娘娘的前程,不能出一点差错才行,听说周贵人他们家就是自己去买的,结果却买到了假的。” 王夫人听后面色有些难看,前段时间因劝宝钗回园子的事,和薛家闹的不怎么愉快,因此老太太说要自己买时,她也没帮着薛家说话,如今听薛姨妈在几人面前邀功,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好像薛家对贾家施了多大的恩一般。 贾母看出薛姨妈的心思,便笑问道:“前几天我听鸳鸯还是凤丫头谁的提过一嘴,说琏儿他们几个帮着你们忙活,我这记性不好,也忘了问,姨太太那里选中了没有?若是还需要谁,姨太太尽管开口,便是宝玉他们几个也由的你来使唤。” “劳老太太挂念,还有明个最后一天,不过都忙活完了,我们家和内务府都是老关系了,想来应是没什么问题!”薛姨妈眉开眼笑道,心里却暗骂老太太虚伪,早前需要贾家帮忙时不见你们说这话,现在都快结束了,又来说这种卖好的话。 王熙凤在旁边看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便笑道:“老太太怕是还不知道吧,负责皇商这事的除了内务府,还有林妹妹的夫婿,今个我还听芸儿说陆姑爷将所有商人都叫到城外的皇庄呢,想来就是妹夫说的此事。”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僵,一时太过高兴,竟忘了陆家和贾家还有这层关系,她多次听女儿说起陆璟,皇商的那些考题都是陆璟所出,知道陆璟对皇商名额影响极大,心中不敢小觑,忙笑道:“凤丫头倒是消息灵通,陆大人今个召集大家说的就是这个事儿,让我们不必在意,安心做自己的事。” 王熙凤笑了笑继续道:“前阵子我听说那些商人都排着队去陆家拜访,可连大门都进不去,后来还是一些官太太出面才见到林妹妹,如今林妹妹的名声都在她们中传开了,都说林妹妹知书达礼、贤惠大方什么的,总之都是夸林妹妹的话,还说林妹妹这么出众,都是老太太教养的好!” 贾母闻言心里极为受用,脸上也露出些许得意,笑道:“你们以往见我最疼爱玉儿,就看不过眼,暗中说些诋毁玉儿的话,却不知道玉儿自小就伶俐懂事,惹人疼爱,品格像极了她母亲,嫁了人自然也能助她夫君成事!” 王夫人听后脸色极为难看,暗恨老太太拿话敲打自己。 “看老太太说的,我何时说过林妹妹的不好了!”王熙凤忙调侃道。 贾母不着痕迹的瞥了王夫人一眼,笑骂道:“我是自己找骂,什么话都往自己身上接!” 王熙凤笑了笑奉承道:“到底是老太太经的事多,看人也极准,我只知道林妹妹好,就没想到林妹妹嫁了人能这么快获得偌大的名声!” 贾母摇头道:“不过玉儿性子到底有些弱,上个月我把晴雯给了她,那丫头爽利,正好能去帮衬玉儿。” 王夫人听老太太接连提起贾敏、黛玉、晴雯几人,心中更加不满,自己赶出去的那个小狐媚子,竟然又被老太太给了黛玉,如今那两个小狐媚子倒是凑到了一起,心中暗自祈祷晴雯将陆家也闹得家宅不宁。 薛姨妈忙笑着附和道:“老太太真是疼爱林姑娘,什么都替林姑娘考虑周全了。” 贾母听后心里有些黯然,忙掩饰情绪,笑道:“自从玉儿嫁出后,我还没见过他们小两口呢,正想着叫他们过来见见,若是姨太太需要,我就叫玉儿过来叮嘱几句。” 薛姨妈闻言神情一顿,担心老太太故意坏薛家的事,忙笑道:“老太太有心了,如今事情已经快结束,就不必劳烦林姑娘了,不过真要说起来还是林姑娘有福气,嫁了个好夫婿。” 王熙凤笑道:“姨太太说的是,林妹妹这才多大,就是六品的诰命夫人了,等再过个几十年说不定也像老太太似的是个老封君。” 王夫人闻言,心中有些嫉妒,挤出笑容道:“说起来林姑娘的诰命夫人还是娘娘给讨来的,林姑娘该好好谢谢娘娘才是。” 王熙凤刺激王夫人的目的达到了,便笑了笑不再说话,如今经过她的一番操作,老太太除了依旧疼爱宝玉外,也没那么向着二房了。 贾母笑道:“娘娘是玉儿的表姐,给玉儿讨个诰封也是应该的。” 王夫人听后心里难受,正想转移话题,看见周瑞家的进来,便问道:“你要找谁回事?” 周瑞家的向几人问安后,忙道:“有件事要回二奶奶!” 王夫人说道:“正好凤丫头在这,你就直接说吧!” 周瑞家的本欲悄悄禀报王熙凤,见王夫人如此说,便道:“刘姥姥要家去呢,怕晚了出不了城。” 王熙凤听后直接道:“大老远的,难为她扛了那些沉东西过来,晚了就留她住一夜明儿再走。” 贾母听的有些奇怪,便问道:“刘姥姥是谁?” 王熙凤忙将刘姥姥的身份和两次来贾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贾母听后笑道:“我正想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说话,你去请了来让我见一见。” 周瑞家的闻言,忙欢天喜地的去请刘姥姥来面见老太太。 未几,刘姥姥到来,贾母因和刘姥姥聊得投缘,便留刘姥姥多住了一日。 第二百章 推涛作浪(下) - 红楼翰墨 - 翡瑜 杨弘、韩奇等人造假国债的事,虽然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但元雍帝依然大张旗鼓的组织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此案,并允许百姓旁观。 同时命人将锦乡伯府围了起来,又命刘荻整顿五城兵马司,查清楚是否还有作奸犯科的存在。 刘荻借此事,将五城兵马司人员彻底清洗一遍,虽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但依然将勋贵的人马剔除掉大半。 如今除了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景田侯之孙裘良仍是勋贵阵营外,其余中、西、北、东四城的兵马司指挥使、副指挥使均是元雍帝的心腹。 九月十八日,刑部大堂,三法司公开审理假国债一案。 昨日刑部便将此事昭告出去,如今不少商人、士绅皆前来观看此案。 勋贵一方亦派出重量级的人物镇国公府的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两人旁听。 杨弘、顾胄等人早已得到北静王暗中传信,本欲在狱中自尽,奈何监狱防备极严,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 杨弘、顾胄两人被带到公堂后,不等人证物证出场,便对罪行供认不讳,企图揽下所有罪责。 但王竹山、沈济、史梁瑞三人依然按部就班的审理案件,将此事的所有细节公布于众,并暗暗点明几人背后的关系。 随着更多案件细节的披露,百姓对杨弘几人纷纷指责起来,尤其是江安几家的灭门惨案,更是让在场旁观的众人义愤填膺、心如寒冰。 见识到勋贵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行为,不少人都在心里暗下决定要远离勋贵。 一众从犯主犯审理完毕后,王竹山命人将拒不认罪的韩奇传到公堂。 周琨、黄永忠、陆璟三人因牵扯到此案中,亦在现场,必要时和韩奇对质。 此时陆璟的想法已经发生改变,觉得元雍帝的心机太过深沉,在这样的皇上身边当差,恐怕不好得到善终。 原本打算推动皇上和勋贵对决,现在反而希望勋贵能多存活一段时间,因此打算暗中帮勋贵一把,不会在此案中牵扯到更多的人,让勋贵能多撑一段时间,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布局时间。 王竹山见韩奇到场,便让衙役将杨弘、顾胄带了下去,遂问起韩奇当晚出现在杨宅的原因。 韩奇已经知晓顾胄杨弘抗下了所有罪名,因此极为冷静道:“我出现在那里只是巧合,那天我只是受邀去杨家做客,并不知道杨家的事,因多喝了几杯便想等酒醒了再回家,没想到正好遇到周大人他们,现在想来在下是被杨弘等人利用了。” “如此说来假国债的事你一概不知了?”王竹山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韩奇痛心道:“不错,若是我知道杨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必然早就和他们断了来往,甚至还要亲自揭发他们。” 王竹山点点头,并未反驳此话,继续问道:“周大人带人搜查杨家时,你是否带人持刀反抗,阻挠周大人行事?” 韩奇闻言顿时冷漠的看了王竹山一眼,沉思片刻道:“不曾。” 周琨听后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嘲讽之色,但并未站出来驳斥其言,此事人证极多,根本用不到他来指证。 “带人证!”王竹山冷喝道。 随后当日参与此事的杨家护卫、东城兵马司的巡逻士兵中皆有人出来指证此事。 王竹山警告道:“你若是再信口雌黄,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韩奇心中冷哼一声,对其威胁极为不屑,出言道:“我当时只想离开杨家,但被他们裹挟其中,我也是身不由己。” 王竹山断喝道:“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韩奇目光一寒,默然半晌后寒声道:“是!” 王竹山闻言,眼中掠过一抹笑意,继续问道:“当时周大人是否告知他在奉旨行事?” 韩奇听到此问,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思急转,解释道:“是说过,不过…” 韩奇话音刚起,便被王竹山打断:“既然周大人已经说出是奉命行事,你为何还要带兵反抗,抗旨不尊?” 陆璟听到这八个字突然意识到,怪不得皇上非要搞三司会审,原来是要给韩奇安个谋反的罪名,心中暗赞元雍帝棋高一着,竟然预计到勋贵不愿放弃韩奇,让顾胄等人抗下假国债的罪名,如今看来皇上不阻止勋贵向监牢传递消息,便是在设置陷阱,可怜勋贵被皇上一步步引入彀中而不自知。 如今韩奇即便认下假国债的事也于事无补,皇上定然不会放弃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韩奇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顿时又气又急道:“当时周匹,周大人言辞闪烁又拿不出圣旨,我怎知他不是信口开河,假传圣旨。” “放肆!”史梁瑞怒道:“周大人乃二品堂官,朝廷重臣,又岂会假传圣旨,分明是你藐视圣上,故作不知,我看你根本就没把圣旨放在眼里,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牛继宗听到此话,意识到不对,立刻阴沉着脸,不满道:“今天审的是假国债一案,你们在这胡扯什么抗旨的事,哪里有什么抗旨的事。” 史梁瑞冷声道:“假国债的事证据确凿,事实俱在,已经审毕无需再审,倒是韩奇藐视圣旨带兵谋反的事必须要彻查清楚,否则圣上威严何在,国家法度何在!” 柳芳讥笑道:“呵呵,证据确凿,我怎么不知道,还未审完所有人,你们就敢说事实俱在,我看你们才是公然藐视朝廷法度,肆意污蔑乱安罪名!” 王竹山见此立刻拍案喝道:“肃静,圣上让你们旁听,不是让你们扰乱公堂!” 牛继宗冷哼道:“圣上让我们来就是要监督此案的审理过程,你们审理不公,我们自然要制止。” 柳芳亦在旁帮腔附和,想要将此事搅乱,让案子审不下去。 王竹山、史梁瑞几人并不想与牛继宗几人争辩,但牛继宗、柳芳有意阻挠,一直插言其中,致使案子无法再审理下去。 王竹山见此有些恼怒道:“若是二位再胡搅蛮缠下去,就别怪本官将你们请出公堂!” “我看谁敢动我一下,这事就是闹到皇上跟前,我也是这个态度!”牛继宗撸了撸袖子爆喝道,想要争取时间回去商议对策。 陆璟坐在场中冷眼旁观两方的交锋,勋贵以蛮破巧倒是发挥出自己一贯的优势,突然注意到韩奇眼中的决然,心知韩奇此刻已然存了死志,心中暗暗感慨韩奇是个狠人,竟然能想到如此破局的方法。 陆璟看了看仍未察觉此事的王竹山几人,不仅未出言提醒,还故意和周琨、黄永忠说话分散两人的注意力。 韩奇此刻心中充满绝望,丝毫未理会场上的争吵,知道皇上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悔恨惶恐,若是让他们坐实自己谋反的罪名,整个韩家都要受到牵连,想到此处,更是心如死灰。 心中快速推演一番,如今唯有一条路可走,只犹豫片刻眼中便充满决然,趁众人不备之际,便急速冲向侧柱,奋力一撞,顿时脑浆迸裂,当场身亡。 堂上衙役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看着鲜血飞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堂外的众人见此,吓的纷纷喊叫起来,有的人捂着眼不忍直视,有的则面色苍白的直接跑开,有几人更是当场吓吐。 王竹山、牛继宗几人都惊在那里,脸色亦极为难看。 陆璟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叹息,韩奇选择的时机倒是恰到好处,如此一来,勋贵也有了反击的余地。 牛继宗反应过来后,就要出手揍王竹山几人,但被柳芳阻止。 柳芳声音中满是冰冷道:“你们公然栽赃陷害忠良之后,更是当场逼死韩奇,此事不算完,老夫定要向皇上禀报此事,还韩奇一个公道!”言毕,两人便迅速离开。 王竹山、沈济、史梁瑞几人听后,面色更加难看,忙驱散众人,命人收拢韩奇的尸体,进宫向元雍帝禀报此事。 周琨、黄永忠皆暗自叹息,没想到会是如此局面,如此一来事情将更加复杂,皆有些心力憔悴,暗自祈祷不要再出现什么变故。 陆璟心中暗自警惕,世事无常,以后万不能小看任何对手,如今韩奇一死,勋贵那边肯定要和皇上闹起来,就看皇上如何应对了。 第二百零一章 尔虞我诈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养心殿内,元雍帝脸色阴沉的听几人说完韩奇之死后,顿时勃然大怒,没想到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出现纰漏,冷冷的看了眼王竹山、沈济几人,问道:“你们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三人来时早已商议好对策,王竹山忙回道:“韩奇虽然已经畏罪自杀,但如今证据确凿,臣等会先坐实他伪造假国债之罪,再定下他谋反的罪名。” 元雍帝平息怒气后沉声问道:“若是牛继宗等人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不承认你们的判决,闹起事来你们如何应对?” “谋反乃大逆,共谋者同罪,声援者亦等同谋反,臣会亲率督察院御史弹劾他们!”史梁瑞回道,心中早已盘算出应对方案,那些勋贵的底子都不干净,平日里作奸犯科乃是常事,若是谁敢出头,自己不介意杀鸡骇猴。 王竹山也说出自己准备的后手:“往日里那些勋贵包揽诉状、欺公罔法、无视法度、草菅人命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臣都记录在案,有些罪责即便抄家流放亦不为过。” 元雍帝赞赏的点点头,虽然这些都能打击他们,但现在还不是彻底处置他们的时候,便说道:“眼下时机未到,过犹不及,稍后朕会让人送去牛继宗之子牛塬参与此案的证据,这次不可再出岔子,否则朕绝不轻恕。” “若是再出差错,臣等任凭皇上发落。”王竹山、沈济几人忙神情严肃的回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知道圣上单提牛家,便是要拿牛家开刀,以震慑其他人。 元雍帝继续道:“你们刑部传,将长芦杨家所有人员尽数押解进京,其余一干人犯亦将其家人收监,等候发落。” “臣遵旨!”王竹山拜道,心中了然皇上是要拿杨弘等人的家人作为筹码,以逼迫他们倒戈。 “你们下去吧!”元雍帝说道。 待几人退去后,元雍帝脸上掠出一抹冷笑,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好好斗一场,若是牛塬也向韩奇一样有勇气当场撞死,那朕暂时放你们一马又何妨。 牛继宗、柳芳两人出了刑部衙门,便迅速来到北静王府上。 北静王听两人说完公堂上发生的事后,立即请来了南安郡王、东平郡王两人商议对策。 南安郡王听完此事极为愤慨道:“欺人太甚,可怜韩家侄儿年纪轻轻,竟被那些奸臣诬陷逼迫致死,实在让人痛心疾首,怒气难消!” “不错,长吉贤侄一向彬彬有礼,又才华横溢,乃是不可多得的俊才,竟被奸人逼迫只能以死抗争,实在令人悲呼痛惜。”东平郡王亦面作悲痛的感叹道。 “我与长吉情同手足,今日他被逼的触柱自尽,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要为其讨回公道。”北静王既怒且悲道,怒自己竟中了元雍帝的圈套,悲韩奇一死,自己痛失臂膀。 “那些人着实可恨,如今长吉贤侄身死,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向韩兄交代,以后也再无颜面去见韩兄!”牛继宗语带悲痛道,说毕掩面拭泪。 柳芳一开口便带着悲腔,几近失声道:“老夫我眼睁睁的看着长吉死在我面前,我竟阻拦不及,实在有愧于几位的重托。” 几人虽然面上伤感韩奇之死,但心中皆认为韩奇死的正是时候,自尽的恰如其分,否则自己等人必将面临极为被动的局面。 北静王想到这次损失惨重,接连折损顾胄、韩奇等人,心中更是怒气难平,愤然道:“咱们索性放开手脚大闹一场,我看皇上如何收场。” 南安郡王忙劝阻道:“依我看此事不宜冲动,咱们已经落入下风,不宜再和皇上正面对抗,应该示敌以弱喊冤叫屈才是。” 柳芳点头附和道:“王爷说的极是,如今皇上已经掌握了顾胄几人的证据,咱们若是闹起来只会让皇上抓到更多的把柄,有了对付咱们的借口。” 南安郡王思忖片刻后,继续说道:“稍后咱们先将韩家侄儿的尸身讨回来,为他料理丧事,一来逼迫皇上从韩家撤兵,二来展现咱们的决心。” 北静王默然一会儿,便点头道:“好,就按世叔说的办,这次我要为长吉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东平郡王听后则有些忧心道:“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长吉,必定会捏造更多的罪名诬陷长吉贤侄。” 南安郡王笑道:“此事不难,咱们可以在‘莫须有’三个字上做做文章。” 牛继宗听后眼中一亮,恭维道:“王爷此计甚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咱们示之以弱,岂不是更能坐实王竹山他们是在捏造罪名,诬陷长吉侄儿。” 北静王不甘道:“此计虽好,但只能防守,本王不甘心,难道咱们就不能进行反击?” 南安郡王呵呵笑道:“咱们现在只需保住韩家即可,不如将精力放在昭信局上!”心中暗笑北静王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事事都想做到明面上。 柳芳听后若有所思道:“王爷是想声东击西?” “不错,皇上这次搞那么大动静,说到底只是想发行国债解决财政问题,只要咱们掐死昭信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甚至还会遭到反噬。”南安郡王点头道,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如今昭信局陷入麻烦,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东平郡王赞道:“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王兄此计甚好。” 牛继宗、柳芳等人听后皆出言赞同,恭维南安郡王智谋无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为韩奇讨公道,暗中则将矛头对准昭信局。 南安郡王笑道:“皇上想借假国债的事坏咱们的名声,咱们亦可反其道而行之,借此事挑动那些人对昭信局的怒火。” 北静王见南安郡王老谋深算夺了自己的主导地位,心中极为不舒服,恼怒道:“此计虽好,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南安郡王洞悉北静王的心思,心中一笑,劝道:“贤侄不必心急,想要出气不难,机会也多得是,只是不必咱们亲自动手。” 北静王闻言心中更加郁闷,挤出笑容问道:“老王爷有何良策?” 南安郡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过段时间各国使者便会进京陛见,如今茜香国经老夫劝说,已然野心膨胀,他们正想着要试探朝廷的实力,咱们可以适当的引导他们,给皇上找些乐子。” 东平郡王听后有些担忧道:“上次茜香国献鹿,皇上对他们已经有所不满,若是再引发冲突,万一两国开战,你那里岂不是首当其冲。” 南安郡王淡然笑道:“呵呵,贤弟过虑了,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哪来的本钱对外开战,若是茜香国真敢动手,倒是合了老夫的意。” 说到此处,南安郡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几人闻言,顿时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茜香国动手之日,就是他们行动之时。 北静王虽然心中郁闷,但想着能出口恶气,便跟着称赞南安郡王几句,随后笑道:“咱们今日难得一聚,不如就在小王府上喝几杯再走!” 见几人同意,北静王便命人摆宴,席间几人谈笑晏晏,商议起具体的行动细节。 宴毕,牛继宗、柳芳两人便来到刑部要取走韩奇的尸体。 王竹山直接以案件尚未完结,仍需要审理为由拒绝。 牛继宗、柳芳早有预料此事不会那么容易,便和王竹山争论起来,势必要取走韩奇尸身。 王竹山见此猜出他们要利用韩奇之死来作文章,更不能让他们如意,便执意阻止。 双方一番唇刀舌剑各不相让,争论无果,便在日夕时分各自回府,准备明日再行理论。 第二百零二章 发现端倪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日,王竹山、沈济、史梁瑞继续开堂审理此案,强行摆出证据,坐实了韩奇伪造国债之罪,然后便将韩奇谋反的事情押后再审,让厉兵秣马准备应对此事的牛继宗两人始料未及。 牛继宗、柳芳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今日事情有变,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王竹山瞥了眼两人的神情,便下令传召牛塬上堂。 牛继宗闻言一惊,万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自己头上,立刻紧张起来,脸色极为阴沉的问道:“不知王大人召唤小儿何事?” 王竹山冷声道:“等人到了牛大人自然就清楚了,没准此事和牛大人也有些关系,牛大人也不必回避了!” 牛继宗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当时儿子没有被抓,自己还以为儿子逃过一劫,如今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暗恨自己不该出头。 牛塬到后,王竹山拿出牛塬数次出入杨府和杨弘密谋的证据,又传杨家下人出堂作证。 牛塬经过最初的慌张后,便迅速冷静下来,说自己只是去做客,否认参与此事。 牛继宗见王竹山面带冷笑,心中更加紧张,不敢赌他们手中是否还有其他证据,担心儿子也如韩奇一般,立刻在公堂上大闹一场,阻止此案继续审理。 王竹山自是不肯,执意要传杨弘上场,最后双方僵持不下,案子再次搁浅。 王竹山看着牛继宗、柳芳匆匆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讥笑,方才他只是虚张声势,还未说服杨弘倒戈指证牛塬,不过杨弘心思已经动摇,想必等他见到家人,就会做出最后的选择。 牛继宗两人出了刑部后,忙找北静王几人商议对策。 北静王见此,担心杨弘等人变节,安抚牛继宗一番后,便谋划干掉杨弘等人之事。 又传信锦乡伯韩盛让其向太上皇呈奏血书,一来自证清白,二来要回儿子的尸身。 当日韩奇被抓时,韩盛便料想到今日,但儿子身死的消息传回的那一刻,他依然难以承受,悲痛欲绝之下当场咳血昏迷过去。 昨日醒来后,他便想讨回儿子的尸身,只是眼下韩府被围,他无法外出,接到北静王的传信后,他便依其言上奏太上皇,即便儿子犯了重罪,如今人已身死,也该入土为安。 太上皇见韩盛奏折不仅字字是血,更是字字如血,知道韩盛中年丧子,心中恨意极深,必须除去才行,思忖一番便有意放纵韩盛,下旨让王竹山归还韩奇的尸身,并撤去了包围韩家的士兵,改为暗中监视。 韩家领回韩奇尸体后,满府顿时哭声震天,韩盛本欲悄悄安葬,再谋其他。但北静王以手足情深为由,要亲自为韩奇主持葬礼。 韩盛见此知晓北静王几人的打算,心灰意冷之下,便放任北静王施为。 北静王恼怒元雍帝设陷阱坑害自己,便将韩奇的丧礼办的极为隆重,规格抬的极高,一应礼制皆超出五品限制,比秦可卿当日的规模还要宏大。 韩奇停灵第一天,北静、南安、东平三王悉数到场,太上皇亦派戴权前来吊唁。 其他勋贵早已得到三王的命令,镇国公、理国公等皆联袂而来,贾珍亦携子贾蓉亲自前来。 贾赦不欲掺和此事,便借口酒醉摔伤,让贾琏带着贾宝玉代表荣府凭吊。 贾宝玉和韩奇虽然相交不深,但在北静王府上喝过几次酒,私下里亦见过几次面,得知韩奇的死因后,心中既怒且哀,亦随着众人痛骂王竹山等人几句,心里对仕途则更加厌恶。 元雍帝得知此事后淡漠一笑,当初秦可卿之事自己都能忍下何况如今。 其后几日朝堂不断出现弹劾牛继宗和韩家的奏折,将两家往日做的恶事里里外外扒了一遍。 而勋贵一面喊冤叫屈,一面示弱辩解,并上奏王竹山以莫须有的罪名,逼死忠良之后,牛继宗更是携子长跪在太上皇宫前,请求太上皇做主。 连续几日,双方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 京中有识之士见朝上纷纷扰扰,堂下又自说自话,心知勋贵又和皇上起了冲突,担心惹祸上身皆保持静默。 汇聚到京中的商人没想到能见到如此激烈的朝堂争斗,知道非是自己等人能够掺和,便更加深入简出,也不拜访也不聚会,轻易不敢出门。 百姓却将这些事当成热闹来看,感觉谁更可怜便说几句怜惜的话,谁做的过了,便声讨几句,也不放在心上。 九月十八日日暮时分,皇商第三轮评选便彻底结束。 陆璟一面关注双方的争斗,一面和黄永忠统计各小组的成绩。 昼夜忙碌两天后,终于将各小组的成绩全部计算出来,同时将前五十个小组的个人成绩排序完毕。 两人取前三百名成为皇商,其后挂名昭信局,其中陆璟关注的王友祥王家和薛宝钗薛家,其成绩均排在前列成为皇商。 结果出炉后,黄永忠便将此事上报元雍帝,却被元雍帝压了下来。 元雍帝此时无心处理皇商的事情,便下旨等到假国债之事完全了结,再行公布结果。 陆璟完成皇商评选的所有事情后,便将目光投向昭信局。 虽然这几天朝中大多数的目光都被勋贵和三法司的争斗所吸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假国债的处理方案依然悬而未决,此事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那些买到假国债的官绅几乎天天来昭信局询问,尤其是一些官员更是频繁施压,欲要昭信局承担此事。 虽然他们买时便想着可能收不回来,打算到时候做个顺水人情,主动将国债收益捐给朝廷,如此也能在皇上眼中落个好。 但此事一出,主动舍弃变成被动舍弃,意义就不同了,不仅失去了金钱,还失去了后续的政治利益。 周琨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几乎拖延不下去时,见陆璟终于忙完内务府的事,如遇救星,忙找陆璟商议解决假国债的事情。 陆璟开始只是劝周琨此事最终要看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发话咱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但渐渐的发现事情不对,如今对昭信局不利的流言太多了,那些朝官向昭信局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昭信局的讨论度比着韩奇等人的案子亦不逞多让。 见此情况,陆璟顿时留心起来,仔细分析了眼前的局势,发现勋贵反击看似声势浩大,但翻来覆去就那几招,似乎只是为了保全牛家和韩家,和勋贵以往的风格不符。 仔细思考各种可能后,陆璟意识到勋贵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要搞垮昭信局,想到此处,心中暗自恼怒,勋贵不好好和皇上斗法,竟然惹到自己身上,于是便将此事告知周琨。 周琨听后仔细思索近日的变化,顿时发现异常,心中极为紧张,忙会同黄永忠向元雍帝禀报此事。 第二百零三章 搅乱局势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元雍帝听完三人陈奏后,亦察觉事情不对,心中暗自恼怒,北静王几人竟玩起声东击西的把戏,怪不得近日弹劾昭信局的奏折日益增多,幸亏发现的早,否则国债之事又出变数,于是便问三人应对之策。 三人早已商议妥当,见皇上询问,周琨忙出言道:“如今关注此事的人越来越多,更是频频向臣施压,恐是受人挑拨,臣建议应尽快解决此事。” 元雍帝闻言未置可否,遂看向陆璟。 陆璟见状沉吟道:“如今那些买到假国债的朝官已然被他们挑起了怒火,将矛头转向昭信局,若是常此以往,恐怕他们会将这笔账彻底算到昭信局头上,而忘记此事的始作俑者。” 元雍帝听后脸色有些难看,本欲借此事挑动他们对勋贵的怒火,自己再收买人心,如今看来反倒被勋贵所利用,最后的结果可能事与愿违。 陆璟见元雍帝有所意动,便继续劝道:“眼下咱们主动承担还能落一个有担当的好名声,亦可表明朝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将国债推行到底的决心,塑造朝廷和昭信局的信誉,若是闹到最后才被逼着承担,大家反而会感谢那些为他们出头张目之人,平白让敌人落下一个好名声。” 元雍帝听后神情灼灼道:“既如此,明日早朝朕便解决此事,解决方案就按你们之前所奏。” 三人闻言皆松了一口气,周琨乃昭信局主官,昭信局若是出事他首当其冲。 陆璟则将昭信局看成自己未来布局的关键一环,绝不允许昭信局成为两方势力斗争的牺牲品。 黄永忠虽和昭信局没多大的关系,但国债牵扯到皇商评选,亦希望尽快解决此事。 三人出宫后,又商议一番,便各自归家。 陆璟到家后,对勋贵的行动极为不满,准备回击一番,于是便写下一首长诗,吩咐陆峥暗中散布开来,给这场争斗添再把火,一来暂时分散双方的注意力,二来推动此事尽快结束,避免再次影响到皇商评选和国债发行。 九月二十四日,距离假国债事发已有八天的时间。 元雍帝在早朝上,先是痛斥韩奇、顾胄等人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伪造假国债破坏朝廷新政,危害国家财政,罪不容诛。 随后又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言明国债乃是国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朝廷都会坚持下去,负责到底。 然后又表明施行新政的决心,虽然朝廷损失巨大,但依旧会承担此事,重塑国债的信誉,朝廷的信誉。 早朝结束后,元雍帝又召见陆璟、周琨、黄永忠三人,吩咐他们尽快处理好此事的收尾工作,不得再出纰漏。 当天户部和内务府贴出公告,凡是购买到假国债的人,只要携带昭信局开具的购买协议,便可拿假国债到昭信局换取真国债。 此消息一出,国债持有者纷纷涌到昭信局,其中大多数都是难以辨别真假,前来昭信局进行求证。 陆璟见此便另设一处辨伪堂,专门派人负责辨别国债的真假,凡是查到是假的则让他们到正厅换取真的,并重新签署协议。 新的协议签署流程与之前相比多了四点,一是经办人只负责签署协议,购买者凭借协议,到出纳处领取国债;二是购买者需到审核处填写购买国债的数额,审核员会对协议进行比对;三是流程走完后,会有核验员核验签字;四是每天都会进行对账,核账小组排班轮转,定期更换。 并设立了举报制度,若是发现别人的流程出现问题便可举报,一经查实,举报者会有奖赏,但若发现而隐匿不报,罪责与犯错者等同,将会受到重罚。 此举不但填补了之前的流程漏洞,且责任到人,使各级办事人员相互制约,相互监督,减少了出现的几率。 虽然流程复杂了不少,但进行了细化分工,效率并未降低。 此事乃是陆璟在幕后策划,但让陈庭上书提议,经冯延吉、周琨等户部主官多次讨论商议后,采纳施行。 陈庭亦因此事受到提拔,成为监理处和培训处的主事。 周琨知晓陈庭和陆璟的关系,提拔陈庭一是为了还陆璟人情,二是为了拉拢陈莒。 这次国债事件,若非陆璟机智,恐怕他就得辞官归乡了,因此对陆璟多了一份感激,且陈庭是陈莒的女婿,也可借此向陈莒卖好,得到陈莒的支持。 如今皇上对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越发不满,想要撤换两人,兵部尚书乃是勋贵的必争之位,自己没有丝毫机会,但工部尚书的位子可以争一争。 白天时京中渐渐流传起一首《螃蟹诗》,初时众人的注意力被昭信局的公告所吸引,并未留意此事,但随着《螃蟹诗》越传越广,其内容迅速引起朝野上下的巨大讨论。 国子监嵐翠亭,亭上一联: 几壶酒,数杯茗,浅论时会,抒襟怀情畅; 一炉香,五卷经,漫说经纬,寓道德文章。 亭中沈良正与五位好友谈论今天传开的那首《螃蟹诗》。 丙申秋暮赴京师,逢祭蓬搭设百里,路阻且长,哀荣震动帝都,时人多有悲色,度是重臣新丧,国家失一栋梁,岂知只一罪徒尔。既感且叹,满朝朱紫者,遍是读书人,摄于权贵威,无敢言礼违,吾作诗以记之。 铁甲强螯尽日狂,横行无忌饱私囊。 地垄田间伤稼禾,贪得膏腴肚内藏。 原形败露绳草缚,圆眼怒瞪口沫扬。 无肠公子缺心肝,有皮无里空黑黄。 莫仗甲胄恃无恐,壳凸袍红卧蒸房。 报应分明终不免,剥脐折爪伴葱姜。 桂霭菊篱饕餮客,桐影深处坐举觞。 齐歌哀荣身后事,欲占厚德甚嚣张。 世间从此无直道,规矩尽失无圆方。 圣贤泉下应悲戚,朗朗乾坤礼何彰? 沈良叹道:“不知此诗是何人所作,读之让人羞愧,礼乃圣贤所彰,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如今却被人肆意破坏,我辈竟皆沉默不言!” 其同窗好友曹焕听后,胸臆难平道:“不错,咱们读圣贤书,岂可让圣贤蒙羞!” “虽然咱们只是学子,不得议政,但如此有违礼制之事,咱们也应该发声才是!”沈良面色严肃道。 “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咱们必须阻止此事!”曹焕亦面色凝重道。 “说的好,维护礼制义不容辞!”其余几人亦纷纷赞同道。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写诗附和,并广邀同窗向国子监祭酒陈言,传达学子的心声,一时间众人皆有种使命感,神情亦激扬澎湃。 朝中大臣听到此诗后,或羞愧、或愤怒、或不以为意,但此事已经被人揭露,他们也不能再装聋作哑,纷纷上书弹劾韩奇丧事违制。 北静王等人正欲阻击昭信局换取国债之事,骤然听到属下禀报此事,顿时怒不可遏,立刻派人调查是谁在背后挑事,同时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陆璟趁着双方交战的焦点暂时转移,立刻偕同黄永忠,向元雍帝请命公布皇商评选的结果。 元雍帝略一思忖便同意下来,皇商之事早点结束也能早点安心。 九月二十五日,内务府公布出皇商评选的第三轮成绩,并贴出最终的皇商名单,至此第一届皇商评选圆满收官。 结果既定,获胜者亦纷纷相互祝贺额手相庆,失败者也未气馁,由于股份公司的兴起,使很多人的利益都绑定到了一处,虽然少了一个名头,但也能参与到具体的供应链中,只是眼下时局紧张,众人也不敢太过庆祝。 下午时内务府将新任皇商全部召集至西城皇庄,召开了第一次皇商会议,一来给他们分配各自负责的具体商务领域,二来对他们进行培训,以便使他们成为朝廷的耳目。 同一天,昭信局亦贴出告示,公布了挂名昭信局的商人名单,并宣布了四十五家合资钱庄,每个省份三个,由他们代理各个省份的国债发行。 挂名昭信局的商人亦皆面带喜色,虽然没能成为皇商,但有昭信局照着,也算有了靠山。 只是不管是皇商还是昭信局名下的商人,都极为羡慕能发行国债的钱庄。 尽管这几天昭信局受到诸多非议,但从近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们也能看出皇上对国债异常重视,因此皆有种那些钱庄才是最大赢家的感觉。 张澄衷亦如愿以偿的挂名昭信局,并成为昭信局指定运营国债的钱庄之一。 第二百零四章 书房夜话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时过日夕,皎月时隐时没,高梁深檐影影绰绰,冷风吹过树影婆娑,透出庭院深处的荧荧烛光。 黛玉亲自端着一杯参茶来到内书房,见夫君正对着一张银票发呆,将参茶递给陆璟后,便凑上去观看,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上面怎么没有数额?” “这是今天一个商人送给我的,夫人猜猜他是何用意?”陆璟笑道,然后边品茶边看着黛玉。 黛玉拿起银票仔细端详片刻,见除了没有数额,与其他的银票并无两样,边思忖边说道:“难道他想贿赂夫君,但上边又没有数额,难道是想让夫君自己填写数额?” 陆璟笑着点了点头,将茶杯放下,夸赞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一语中的!” 黛玉听后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嘴角上扬犹如弯弯的月牙,高兴的坐到陆璟身旁,颇有兴致的说道:“这个商人倒是精明,竟能想到这样的送法!” 陆璟摇头笑道:“是否英明也要因人而异,主要看他送的是什么样的人!” 黛玉想了想笑道:“夫君说的也是,若是换个愚人,只怕会以为这个商人在戏弄自己,或者干脆就当成废纸给扔了!” “呵呵,扔倒是不会扔,引起误会倒是有可能!”陆璟点头道。 黛玉听后娇俏一笑道:“不过若是给一个不熟悉的人送礼,这个方法倒是极好!” 陆璟明白黛玉的意思,夸赞道:“夫人果然机敏聪慧,能够举一反三,若是遇到清官追究,可以说自己送的只是一张废纸,若是贪官就能近一步接触。” 黛玉听到夸赞,笑意更浓,问道:“夫君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陆璟想了想,问道:“夫人觉得我该写多少合适?” 黛玉心中一惊,但看到夫君眼中的玩笑之意,便同样调笑道:“他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夫君不如就写五千万两银子,我看他能不能拿的出来。” “哈哈哈哈,夫人真是厉害!”陆璟忍不住大笑道,“这银票要真是送到夫人手里,只能算他倒霉。” 黛玉初始还有些得意,但看到夫君眼中有些玩味的笑意,顿时意识到什么,立刻微嗔道:“好啊,原来你是在笑话我!” “不是,不是笑话你!”陆璟一边摆手,一边开怀大笑。 黛玉柳眉一蹙,娇哼道:“分明就是,快说妾身到底哪里说错了,引得夫君如此发笑?” 陆璟笑了一会儿,才肃然解释道:“这张纸可不是轻易就送出去的,若是送上这张纸,便代表着要将全部家业奉上的意思。” 黛玉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怪不得夫君会发笑,原来是自己闹了笑话,随后心中有些感慨,不仅官场的弯弯绕绕多,商场也不少,也只有夫君这样剔透玲珑的心思才能看明白。 同时心中也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要投靠自家,想到刚才夫君嘲笑自己,便揶揄道:“是谁这么眼力不济,竟然要投靠夫君?” 陆璟见黛玉这个样子甚是可爱,便逗她道:“投靠我说明他有远见,怎么说我以后也是名垂千古的人物。” “夫君真不知羞,竟然如此吹嘘自己,妾身都替你着羞!”黛玉抓到机会打趣道。 陆璟不以为意,看着黛玉自信的笑道:“那当然,谁让我有一个好夫人,等你成为一代才女,我这个才女之夫不救可以跟着名流千古!” 黛玉听到夫君又拿这个事打趣自己,知道自己中了圈套,顿时不依了,扑到陆璟怀里打闹。 陆璟则趁势将黛玉横抱到身前,低头擒住她的樱唇。 黛玉见气还没出就被制服了,顿时扭动着身子挣扎,只是没多久便沉浸其中,主动回应起来。 不一会儿黛玉回过神来,趁着陆璟不备反击起来,陆璟忙捉住黛玉的双手,两人打闹起来,一时间房内充满了两人的欢声笑语和黛玉娇媚的求饶声。 两人玩闹一阵后,黛玉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裳,娇俏的媚眼一横,嗔道:“夫君别闹了,快告诉妾身此人到底是谁?” 陆璟见此,便收起玩笑的态度,正经道:“此人名叫张澄衷,乃是山西的豪商,他们张家在整个山西都是数得着的巨富,可比咱们有钱多了!” 黛玉听后神色有些肃然,问道:“夫君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陆璟并未回答,而是拿起银票问道:“夫人可知他为何要送我此物?” 黛玉摇摇头,眼前中有些疑惑,夫君入朝不久,官职也不高,投靠一个更有权势的岂不是更有益处。 陆璟看出黛玉的心思,解释道:“商人是最会投资做生意的人,若是选择朝中勋贵重臣,不说别人未必看得上他,即便收下他,他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棋子,任人予夺予取。” “而他选择我,只是想投资我的未来,认为我以后很有可能成为朝廷重臣,如此一来,作为一路相扶相持的同伴,他以后的地位亦会水涨船高。” 说道此处,陆璟笑了笑,摇头道:“不过他太小看我了,对我而言,他现在的这种投靠没任何意义,张家远在山西,只能提供些许钱财,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拖累,而我现在的权势对他们来说也没多大的作用,所有与其说是投靠,不如说是一次试探性的投资。” 黛玉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夫君的意思是?” 陆璟毫不犹豫道:“自然是拒绝了,不过也不会完全拒绝,等我什么时候能够掌控张家的时候,再去收伏他们!” 黛玉神色复杂的点点头,从夫君的话语中她感受到夫君的自信,也意识到夫君的志向很高,想到此处,心中暗下决定,要多学些东西,以后好好协助夫君。 陆璟发现黛玉神色有异,便抱着她道:“玉儿不必担心,我自会谋定而后动。” 黛玉靠在陆璟胸前,心中瞬间安定下来,随后想到一事,便说道:“今天薛姑娘亲自来下帖子,邀请咱们明天去贾家赴宴!” “薛家在贾家摆什么宴?”陆璟问道,虽然已经从陆峥口中知道薛宝钗来访的事情,但一直没有问黛玉。 黛玉听后浅笑道:“说是前阵子她母亲说要请老太太赏桂花吃螃蟹,正好她家里家伙计送了很多肥螃蟹,她们索性就办场宴席,邀请亲戚们都聚聚,还说老太太总提起我,便来邀请咱们,方不负了相识一场的情义!” “不过她有意无意中说起她们家被选为皇商,且是老牌皇商中为数不多保住皇商地位的人家,我看她分明就是来向妾身炫耀的,怪我上次没有帮她传话,让她见到夫君。” 陆璟听后面色一僵,自己私下里已经见过宝钗多次,还藏了一条手帕,心中有些愧意,轻抚着黛玉的秀发道:“既然这样,咱们拒绝就是。” 黛玉听后眼中带着浅笑道:“妾身本来就想拒绝来着,不过帖子上有夫君的名字,妾身就问问夫君的意思!” 陆璟呵呵笑道:“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黛玉听后笑的更加开心,娇声道:“我猜夫君就会这么说。” “夫人倒是把我的心思猜透了!”陆璟笑道。 黛玉嫣然一笑,横了陆璟一眼道:“你就会说这些话哄我开心,我都听了好几遍了,自然就记住了。” “既然夫人记住了,那我以后就不说了!”陆璟笑道,随即想了想又道:“夫人也不必把她的话放到心上,咱们就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黛玉笑了笑道:“妾身又不是小气性的人,也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两人又说了会话,陆璟便直接抱着黛玉回房中安歇。 雕阑幽帘青纱帐,迤逦相偎斗枕上。 盈盈脉脉随芳歇,晓光斜穿到玉堂。 第二百零五章 监察御史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陆璟和葛寅一道在裕华楼接见了张澄衷、张景仪父子,并将银票原封不动的退还给张澄衷。 张澄衷见陆璟什么都没说便退还银票,面色顿时一变,想着陆璟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将这张银票当成普通的行贿数额了,心中焦急,正欲解释清楚,便被陆璟摆手制止。 陆璟洞悉其心思,出言提点道:“气足形圆,百神具备,如二仪分三才,体地法天,负阴抱阳,喻瓜熟蒂落,啐啄同时,张掌柜现在又何必屈己待人,急于求成呢!” 张澄衷听后顿时明白陆大人看懂了自己的意思,且给出了拒绝自己的理由是现在时机未到,心中既是佩服又大感遗憾。 佩服陆璟的心性果决,张家献上空白银票,便是让他随意支取,但他竟能果断拒绝,其意志坚定可见一斑。 遗憾未能和陆璟建立更近一步的关系,通过此次皇商评选,他见识到陆璟的卓越才华,想要借此事搭上关系,不想竟被拒绝,心中极为失落。 隐下情绪后,张澄衷向陆璟再次施礼,便将银票收起。 陆璟见状笑了笑道:“我给你介绍我的一位挚友,这位便是葛文靖葛大人,过几日便会出任昭信局北路监察御史。” “小人拜见葛大人!”张澄衷父子听后忙拜道。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葛寅监察北路,正负责管辖张家的钱庄,因此两人态度极为恭敬。 昨日昭信局已经发出公告,朝廷将派出东、西、南、北、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八路监察御史,负责监察各省府、州府的国债发行工作,而北路正负责山西、山东、河南三地。 张澄衷见陆璟先是拒绝自己,如今又将北路监察御史介绍给自己,当即明白陆璟并未完成拒绝张家,顿时转忧为喜,对陆璟的操作更是佩服,心中有种感觉,以陆璟之精明,将来必定能成为朝廷重臣。 若是张家能跟着陆璟的步伐,待到陆璟位极人臣之日,张家亦会收到丰厚的回报,说不定这次投资将会是张家做的最成功的一笔生意,想到此处,之前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面上亦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葛寅笑道:“两位不必多礼,快请起!” 陆璟继续道:“以后你们就要经常打交道了,张掌柜在山西极有影响力,还望以后多多支持葛大人的工作!” 张澄衷忙道:“大人折煞鄙人了,张家只是微末小商如何能与葛大人想比,应是葛大人多多关照鄙人才是。” 说完又对葛寅保证道:“若是葛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言语便是,张家必然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葛寅面带笑意道:“张掌柜客气了,有张掌柜这番话,这趟差事我也能安心不少!” 张澄衷连道不敢,对陆璟两人的态度越发恭敬,想要借葛寅维护和陆璟的联系,同时对整合山西钱庄的事信心更足。 几人交谈几句后,张澄衷忙请教道:“昨日昭信局要求我们每个钱庄组织人手,不知有何深意,还请大人指点!” 陆璟点头道:“让你们召集人手的目的明天便会告知你们,既然你问起,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想必近来京中出现假国债的事你们已经很清楚了。” 张澄衷父子闻言忙点头应是,何止是清楚,简直是吓人,朝堂上至今仍在争斗没有定论,因为此事,自己等人现在也不敢轻易出门。 陆璟神色肃然道:“昭信局召集你们,便是要对你们进行系统的培训,从各个方面杜绝不法分子以假乱真的可能,大概会培训你们半个月时间,到时你们需要用心学习!” “培训结束亦有考核,只有考核过关才会颁布营业牌照,等你们回去后须严格按照流程操作,方不会出现纰漏。” “多谢大人指点,鄙人和犬子一定会按照昭信局的安排一丝不苟的执行!”张澄衷忙神色凝重的表态道。 昭信局已经言明若是地方上出现假国债,就由当地钱庄承担,他们正在为此事忧心,如今见昭信局早有安排,顿时安心了不少。 陆璟点点头又交代几句后,便让张家父子离去。 葛寅看着张家父子离去的身影,问道:“怀瑾看好张家?” 陆璟笑道:“不错,张家虽然不是这次来京的所有商家中,商业才能最为突出的家族,但他们的政治敏感度不错,综合实力也不错,最主要的是张家有投靠我的心思,我自然要指点一番。” 葛寅了然的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需要我对他们有所关照?” 陆璟摇头道:“不必刻意,也不必心急,现在稍微表露些态度即可,最重要的是拿捏好分寸,要让他们知道咱们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他们,有所予必有所取。” 葛寅想了想笑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璟继续道:“说起来你这一路还算容易,离京城较近,有什么事可以随时交流,其他几路就没那么好运了,尤其是东南和西北两路,一个在南安郡王的地盘,一个在西宁郡王的地盘,太过受制于人。” “呵呵,多亏了你在冯尚书和周大人面前替我争取,否则这种好事哪能轮得到我头上。”葛寅眉眼皆笑道,心中对陆璟极为佩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得到户部几位大佬的赏识和肯定。 陆璟笑了笑道:“是我撺掇你进的昭信局,自然要为你谋划一番。” 两人正说话间,陈庭也赶了过来。 陈庭神色极为疲惫道:“你们倒是清闲,可怜我连续两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了。” 葛寅笑道:“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倒想能和你一样待在京中,只动动嘴皮子给那帮子商人讲讲课就行,也不用一出京就是一年。” “真要对换了差事,你就知道我这也不轻松!”陈庭感叹道,如今自己负责培训各个钱庄的一应事宜,这几天更是忙的焦头烂额,一刻不得清闲。 陆璟见其神情萎靡,忙关心道:“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你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将一些差事放给手下去做也无妨,还是身体为重。” 陈庭摇摇头神色严峻道:“前阵子昭信局出了那么多事,我可不敢大意,若是出了事我也承担不起。” 说完又道:“培训的事我正要请你指点呢!” “呵呵,指点我可不敢当!”陆璟玩笑道。 陈庭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是你不敢当就没人能当的起了,之前我去找过周大人,周大人让我多和你商议,何况这个差事也是你给推荐给我,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陆璟闻言无奈的笑了笑,对周琨的打算一清二楚,如今皇商之事完结,自己休假结束便要回西暖阁值守,昭信局的事情也不会再参与。周琨之所以让陈庭负责此次培训,便是让自己被动的参与进来。 三人玩笑几句,陆璟便开始指点陈庭如何培训,如何考核等事宜。 葛寅也趁势询问监察过程中的注意事项,陆璟一一为其解答。 期间三人边吃边聊,至日暮时方各自回家。 第二百零六章 放牛归马 - 红楼翰墨 - 翡瑜 就在陆璟三人议事时,牛继宗则携其子来到太极宫中拜见太上皇。 如今朝堂上弹劾牛家的声势越来越大,牛继宗眼见形势危急,便来恳求太上皇出面保全牛家。 太上皇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牛家父子,面色深沉道:“此事朕早有耳闻,你们家那点破事即便查实了也没什么大碍,交些罚金便可了事,唯有一件伪造国债乃是危害朝廷的重罪,你们虽然都是朕的老臣,臣亦不能枉顾国法袒护你们,更不能姑息此事。” 牛继宗忙磕头道:“求上皇明鉴,下臣并没有掺和此事,都是王竹山他们蓄意诬陷,老臣一直对上皇您忠心耿耿,又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太上皇眉头一皱冷笑道:“呵呵,你没参与,那韩盛呢,他们家可有参与?还有水溶几人,你们背着朕都干了些什么?” 牛继宗见太上皇发怒,心中更加慌乱,挣扎一番方下定决心道:“臣也是这两日才知道韩家竟如此胆大包天,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只是臣一直没找到确凿证据,不敢前来禀报。” “那你现在有证据了?”太上皇盯着牛继宗沉声问道。 “回上皇,臣现在还没证据,但臣和杨弘有几分交情,或许可以去他那里问明真相。”牛继宗忙摇头道,如今韩家麻烦缠身已然脱身无望,刑部已派人去长芦押解杨弘的家人,到时候杨弘很有可能叛变,倒不如趁眼下还有机会,利用此事保全牛家。 太上皇点了点头,语气有所平和道:“朕知道你们府上都不容易,也不是不让你们谋些利钱,你们放印子钱之事朕一直压着皇上不让他追究,但凡事都要把握尺度,不能太过分了,国债事关朝廷稳定,朕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们肆无忌惮下去,若是这次韩家伏诛,朕便做主让皇上到此为止不予深究下去。” 牛继宗听后脸上并无喜色,反倒更加为难,太上皇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办理此事,但此事一旦被人查觉,牛家便要自绝于勋贵。 若是不按太上皇的意思办,牛家的处境又极为危险,如今北静王几人皆在全力保全韩家,却一直忽视牛家,牛家如今独自扛着那些文官的弹劾。 牛继宗想了想牛家的安危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便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打发牛继宗父子后,太上皇眼中露出丝丝寒光,韩家早在他心中判了死刑,且不说韩家对朝廷的恨意,就是如今韩家违制举丧犯了僭越大罪,已经引起朝野上下的巨大非议,若是不处置韩家,朝廷的威严何在,倒是牛家还能再利用一番。 当天晚上,太上皇便招来元雍帝,将此事告知于他。 元雍帝听后眉头微皱道:“就这么放过牛家?” 太上皇淡然笑道:“即便放过牛家,牛家也未必好受,毫毛斧柯,经此一事牛家便是他们中的隐患,收拾起来更加轻而易举。” 元雍帝略一思忖便明白太上皇的意思,一旦北静王几人得知牛家为了自保而出卖了韩家,他们必然再难以容下牛家。 如此说来收拾韩家之后,还需要将戏继续演下去,暂时保全牛家,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揭露此事。 太上皇见皇上悟透此事,便继续提点道:“你也可以趁此机会收服牛家,让他们为你办事。” 元雍帝沉思一番,便同意下来,先利用牛家,等收拾掉北静王几人后,再收拾牛家也不迟。 从太极宫离开后,元雍帝便招来王竹山、沈济、史梁瑞三人,吩咐他们暂时放松监牢的守备,给牛继宗提供见杨弘的机会,又吩咐他们等杨弘倒戈后立即开堂审案,不给北静王几人反应的机会。 第三天刑部再次升堂审案,有了杨弘的证言,加上韩家僭越之罪不容辩驳,王竹山便直接派人捉拿韩盛,并迅速定下韩家的罪名。 其中韩奇仍判了谋反罪,韩家伪造国债,参与谋反,僭越不敬、治家不严等十数条罪并罚,将韩家抄家灭族,一干人等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 公堂上牛继宗只是装模作样的抗辩几句,便沉默不言。 柳芳独木难支,更何况证据确凿,他担心如牛家一般惹祸上身,也不敢极力争辩,只得无奈看着判决生效。 北静王几人得知此事后,顿时大怒,同时又极为疑惑,明明尚能支撑的局面,竟会毫无征兆的瞬间崩塌,脸色皆极为不善。 本来他们的打算是全力保全韩家,只要韩家在前面撑着,罪责稍轻的牛家必定安然无事,但现在韩家完了,牛家亦难保全,皇上定会各个击破,一时间皆忧心忡忡。 牛继宗在众人中显得更为悲戚,一边自责有心无力没有保住韩家,一边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倒没怎么引起北静王几人的怀疑。 京中士子闻讯后,尽皆夸口称赞,纷纷相聚庆祝韩家伏诛,近几日来他们一直声讨韩家僭越违礼,认为朝廷能正风气,也有他们的一份的功劳。 处决完韩家后,元雍帝继续向牛家发动攻势,让人加大弹劾牛家的力度。 牛继宗见状极为惊骇,如今韩家完了,压力全部跑到牛家这边,忙去求见太上皇。 太上皇见牛继宗完成任务,便出面制止此事,平息了此次风波,至此朝堂上再次恢复难得的平静。 那些商人见朝堂风波平息,纷纷走出客栈相互问候。 其后几天,那些皇商和挂名昭信局的商人,纷纷举办宴席庆祝,几乎每个商人都给陆璟发来一份邀请函。 陆璟尽皆拒绝,除了每日到西暖阁值守,便只在家陪着娇妻美眷。 十月初大多数商人开始逐次离京,那些成为皇商的家族也纷纷兑现诺言,成立股份公司,并在京城设立办事处。 王友祥、王素秀父女两人感慨万千,本来只是进京碰碰运气,没成想竟然成为了皇商,感觉如做梦一般。 两人知道如今的一切,多是蒙陆璟所赐,虽然陆璟更多的是在利用他们,但两人心中依然对陆璟充满感激,离京前特意去拜访陆璟。 陆璟接到王家的拜帖后,想了想便拒绝了,王家此番成就也是因缘际会,如今诸事皆定,自己暂时不宜过多接触商人。便派人传信两人,直言缘分已尽,望两人好好经营生意,争取五年后凭实力保住皇商之位。 王友祥父女对于无法当面谢恩深感遗憾,在客栈里对着陆家的方向磕头谢恩后,便将对陆璟的感激放在心里。 其后几日接受完内务府的培训后,王家父女便收拾行礼启程返乡。 柳湘莲则舍弃京中的一切,随着王友祥父女回到浙江。 第二百零七章 金陵来客(上) - 红楼翰墨 - 翡瑜 十月初五,陆璟接到李家母女送来的信件,说这两日便会抵达京城。 陆璟吩咐陆峥留意此事,又告诉黛玉做好准备。 陆芷瑜得知李纹、李绮这两天就会到来的消息后,便找到陆璟和黛玉,央求道:“哥哥,让纹姐姐、绮儿她们和我住一块吧,我那个院子就我一个人住冷冷清清的。” “你问错人了,该问能家里做主的人才是!”陆璟笑道,示意她去问黛玉。 陆芷瑜听后忙向黛玉央求,但眼中满是揶揄之色。 黛玉不满的拿手帕甩了陆璟一下,娇嗔道:“夫君别胡说,妾身什么时候做过你的主了。” 说完又见芷瑜妹妹正促狭的冲自己眨眼间,心中有些羞意,便打趣道:“怎么人还没到呢,你倒是先惦记上了!” “那是,我可是一直盼着姨妈她们进京呢。”陆芷瑜语带调笑道。 “我看你的期望要落空了,她们来了自然是要和姨妈一起住,哪有让人分开的道理。”黛玉嫣然一笑回敬道。 “嘻嘻,这嫂子可说错了,绮妹妹素来和我交好,自然会和我住的。”陆芷瑜极有信心道,两人自幼感情极好,胜似亲姐妹。 两人又互相打趣几句,黛玉便不再和她开玩笑,一本正经道:“妹妹还是等姨妈她们到了再和两个表妹商量吧,看她们愿不愿意和姨妈分开住!” 陆芷瑜点头道:“嗯,到时候我一定要说服绮儿陪我住。” 黛玉笑问道:“你就这么想找人陪你住?” 陆芷瑜打量黛玉一眼,抱怨道:“还不是嫂子你害的,如今好不容易有姐妹来了,我自然要找人陪着我。” 黛玉不解何故,好奇问道:“我怎么害你了,今个当着你哥哥的面,你可得好好把话说清楚。” “哼,自从嫂子成婚后,就天天和哥哥腻在一起,如胶似漆的分都分不开,早就忘了我这个妹妹了。”陆芷瑜调笑道。 黛玉闻言顿时脸色羞红,羞恼道:“你这丫头又来打趣我,看我不拧你的嘴!”说完当即起身去捉陆芷瑜。 陆芷瑜忙躲到陆璟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对黛玉揶揄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嫂子自己想想是不是?” 黛玉听后神色更窘,也不反驳便去追她。 陆璟本不欲参与,见两人跑了两圈,又接到妹妹求救的眼神,忙一把搂住黛玉,劝道:“都成婚这么久了,玉儿怎么还如此害羞?” 黛玉挣扎道:“妾身哪是害羞,是这丫头总是编排我,今天我非要治她不可!” 陆璟见黛玉薄怒微嗔的神情极为可爱,笑着安抚一番,然后替妹妹求情道:“夫人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遭吧!” 言毕又对妹妹玩笑道:“你也别整天打趣你嫂子了,这几天她正想着要带你出去走走,给你物色一个好夫婿呢,你若是惹恼了她,当心她给你找个厉害婆家。” 黛玉听后眼睛一亮,忙道:“正巧前几日徐夫人过来还问起你的婚事,我本想给推了,既然妹妹这么想找人陪你,过两天我就带你去见见,不说给你找个利害婆婆,也得给你找几个千刁万恶的小姑子,看你到时候还这么刁不刁!” 陆芷瑜闻言顿时羞得满脸飞红,忙软语央求道:“好嫂子,你就饶了我吧!妹妹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嫂子你多教导我就是,我还想多陪着嫂子和哥哥几年呢!” 黛玉见抓到芷瑜的短处,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突然发现自己仍在夫君怀中,忙扭动着娇躯道:“夫君快放开我,妹妹还在这呢,你这样像什么话!” 陆芷瑜见状,忙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笑道:“好嫂子,妹妹就不打扰你和哥哥亲热了,等改天再来向你赔罪。” 黛玉听后更加羞涩不已,娇嗔道:“夫君还不快放开我。” 陆璟将黛玉抱的更紧,嗅着她秀发上淡淡的桂花香,有些微醺,抚慰道:“妹妹都走了,你还害羞什么!” 黛玉娇哼道:“那也不行,要是….!” 只是话未说完,陆璟便吻住黛玉的双唇,将她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 黛玉呜声抗议,却难抵柔情,瞬间便心神沉沦动情回应。 陆璟品尝着黛玉的唇舌芬芳迷醉不已,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良久唇分,黛玉娇喘微微的软在陆璟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低语薄嗔道:“以后不准你在人前和我亲热,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陆璟搂着黛玉柔软的身子,笑问道:“夫人的意思是只要没人就能和你亲热?” 黛玉听后顿时秀眉微蹙,肃然道:“那也不行,也要分场合!” 陆璟笑了笑便不再逗她,点头道:“既然夫人都吩咐了,我听夫人的就是。” 黛玉眉头舒展,甜甜一笑,柔媚娇嗔道:“算你识相。”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黛玉方离开陆璟的怀抱,整理好衣裳后,又将镜袱揭起,照了一照,见两鬓略松了些,便打开妆奁,拿出抿子,撒娇道:“夫君帮我!” 陆璟笑着接过抿子,帮黛玉细心收拾妆发。 黛玉见收拾好了,便收起抿子,笑靥浅浅道:“夫君上次说姨妈她们以后长住在府里,也不算客居,妾身就想着应该给她们安排月钱才是。” 陆璟点了点头,问道:“夫人打算如何安排?” “两位表妹的月钱和芷瑜妹妹份例一样,每月二两银子加一串钱!”黛玉说完后目光灼灼的看向陆璟,征求他的意见。 陆璟笑道:“以后这种事情你做主就好,要是拿不准再和我商议!” 林黛玉点点头,随后又说起西跨院的人事安排。 初七辰时刚过,李家母女便带着四个丫鬟、两个嬷嬷并几个仆从抵达京城。 陆峥一早就在码头等待,直接将她们接到陆家。 林黛玉和陆芷瑜得到禀报后,忙在大门口出迎,将几人接入家中,安排进西跨院。 李姨妈第一次见到黛玉,见黛玉钟灵毓秀举止不俗,又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恰到好处,对黛玉甚为满意,夸赞一番后给了她一套头面首饰做见面礼。 陆芷瑜和李纹、李绮商议一番,又征得李姨妈同意,成功说服李绮跟她住进东跨院。 时近日暮,李家一切收拾妥当,几人便聚在一处歇息。 黛玉细问起她们旅途中的情况及见闻。 李姨妈笑道:“我们这一路上倒是热闹的很,先是半路上遇到了进京投亲的邢家、王家,大家叙起来都是亲戚,便一路结伴同行,后半途又遇到了薛家兄妹也沾亲带故,几家便合在一处同行,只是到码头时分开了,他们三家都去了贾家。” 黛玉听后只是笑着感慨几句,贾家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亲戚,还能凑在一处,真是奇事,并未在意其他。 李纹、李绮见黛玉出类拔萃,便与黛玉亲敬异常,纷纷讲起路上的见闻趣事。 陆芷瑜听她们提到邢岫烟,立刻问道:“邢姐姐也到京城了?” 李绮似乎早就知道她要问,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们也是前几天闲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你们也认识,她还给我们讲了你们钱塘观潮联句、畅游西湖的事呢!” 李纹也插话道:“她还特别推崇嫂子,说嫂子诗才不凡,极有灵气,诗词佳句更是信手拈来。” 黛玉听后忙笑着自谦几句,陆芷瑜见邢岫烟只夸黛玉,便急忙问道:“她怎么说我的?” 李纹卖了半天关子,待陆芷瑜着急了,方笑道:“她说你天真烂漫、活波可爱,又待人极好,还说要不是你邀请,她也出不了门,见识不到海潮壮阔、西湖风光呢!” 李绮不满道:“当时我听了就想着等见了你,一定要质问你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我们两个?” 陆芷瑜笑道:“谁让当时咱们隔的远呢,真要邀请你们,说不定海潮都过去了!” 李绮听后又不满的声讨几句,便饶了陆芷瑜,遂说起路上认识的薛宝琴。 几人聊了一会儿,陆芷瑜虽然对薛宝琴有些好奇,但对邢岫烟感情更深,感叹道:“自从上次姑苏一别,我就没见过邢姐姐了。” 黛玉笑着安抚道:“既然她如今也在京城,等哪天咱们邀她过来就是。” 陆芷瑜闻言笑道:“嗯,过几天嫂子再组织场诗会,咱们把邢姐姐她们都请过来。” 说着忽然想到妙玉,又道:“正好妙玉师傅也在贾家,她们两个倒是能故友重逢了。” 陆璟到家后,换了常服便来拜见姨妈。 见礼毕,李纹、李绮忙笑意盈盈的向陆璟见礼。 “一年多没见你们都长成大姑娘了,也越发出挑了!”陆璟夸赞道,几人幼时极为熟悉,倒没什么隔阂和避讳的地方。 两人听后都开心的笑了笑,李纹打趣道:“表哥倒没怎么变,就是多了个嫂子。”说着两人又恭贺陆璟成婚。 陆璟呵呵笑道:“你们嫂子和芷瑜一直盼着你们来呢,正好以后你们能作伴!” 几人聊了几句家常后,李姨妈便道:“我们这次进京除了看望你们,还受托探望我那个侄女!” 李家书香门第,自有家规礼仪,家中男儿若是没有公务,绝不会跋涉千里探望出嫁的女儿,这既是读书人的矜持,也避免给贾家留下不放心女儿的口实,何况和贾府又有些许嫌隙。 但家中对李纨又极为关心,又不能不管不问,便让其婶娘代表李家前来探望,以此暗示贾家,李纨虽守寡但有娘家撑腰为靠,绝不容许贾家欺辱。 陆璟知道她说的是李纨,便回道:“姨妈不必着急,以后日子长着呢,自有见面的时候,明天我便派人去知会她。” 黛玉在一旁附和道:“夫君说的是,姨妈是长辈该是大嫂子来拜见才是。” 李姨妈点头道:“我已托邢大娘帮我带话给侄女,想来她已经得了消息。” 陆璟笑道:“既如此,姨妈且安心等待几日,若是不成,我再派人去接她。” 李姨妈听后点点头,便暂时放下此事。 叙话已毕,陆璟命府中开宴为李姨妈三人接风洗尘。 宴后,黛玉将李家母女安置妥当,方回房休息。 第二百零八章 金陵来客(下) - 红楼翰墨 - 翡瑜 荣国府大观园怡红院内,贾宝玉正作揖赔罪的安抚袭人。 袭人垂泪道:“怎么也不说声就私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这样,我也不再老太太、太太跟前替你掩饰了!” 贾宝玉急道:“好姐姐你就别哭了,以后我再出门必先告诉你!”一边说着一边给袭人拭泪。 如今贾宝玉彻底被袭人拿捏住,袭人为了防止贾宝玉和别的丫鬟胡闹,便每晚睡在宝玉卧房外间,守着宝玉不让人接近,沐浴时也只让麝月去伺候。 袭人擦了眼泪,埋怨道:“不是我非要问个明白,而是老太太,太太着急,来问了好几次,说我们服侍的不尽心,麝月她们几个都挨了骂,我们不知你去了哪里,也只能干着急,担心你别处没吃饱,路上着了惊怕!” 贾宝玉听后心中感动,忙低头认错,千般安抚后见袭人不再生气了,便笑道:“妆都哭花了,该再擦些脂粉才是。” 袭人点点头,便要起身去找粉。 贾宝玉忙按住她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别动了!” 说着便走至妆台前,将一个宣窑瓷盒揭开,取出一根玉簪花棒,倒在手掌上,替袭人涂抹匀净,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用细簪子挑了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袭人的唇上,手心里的又给袭人打了颊腮。 两人正浓情蜜意间,麝月进来说:“听说府里来了好几个姑娘都在老太太那呢,你不去瞧瞧?” 贾宝玉听后忙交代麝月照顾好袭人,便来到贾母处。 贾母见薛宝琴样貌出众,性子又率真活泼,心中甚是喜爱,便逼着王夫人认她为干女儿。 王夫人听后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不愿,不想身为贵妃的女儿有一个商人身份的干妹妹,但也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愿,只得忍着不快,认下薛宝琴为干女儿。 贾母见此心中既是欢喜又松了一口气,也不让宝琴住在园子里,晚上就跟着自己一处安寝,一来喜爱宝琴性情,二来看住宝琴不给她和宝玉过多接触的机会,三来让宝玉和宝琴认成兄妹,杜绝两人在一起的可能。 想了想又对邢夫人道:“你侄女儿也不必回家去了,且在园子里住几天,逛逛再回去不迟。” 邢夫人听到此话暗自恼怒,暗恨老太太轻视自己娘家,若要论亲邢家不比八竿子打不着的薛家二房更亲近,老太太又是让她认母,又亲自留在身边养活。 何况薛姨妈当初来时,老太太不仅亲自挽留,又安排了梨香院让她们居住,如今自己的兄嫂到了,只是几句话打就发了。 想着兄嫂家中艰难,这次入京全要靠着自己帮忙治房舍、盘缠,邢夫人便顺水推舟将侄女邢岫烟全权交由凤姐儿照料。 王熙凤见老太太对邢家态度甚是冷淡,婆婆又将她侄女甩手扔给自己,心中暗自筹算,园子里空舍虽多,但不能另设一处给邢岫烟居住,莫不如送到迎春那里安置,倘若日后邢岫烟有什么不遂意的事情,即便婆婆知道了,也与自己无干。 又见老太太意欲将宝琴说给宝玉,心中不禁盘算起来,要不要成全这桩婚事。 史湘云见新来两个姐妹正自高兴,但看老太太如此疼爱薛宝琴,心中有些伤心,如今史家人都不在京中,独自己住在贾府也没个依靠,婚事也一直拖着,不知何时才能有着落,一时间神色有些黯然。 贾宝玉见过薛宝琴、邢岫烟后,又去见了薛蝌和王仁,感慨一番薛蟠和薛蝌的差距,便自归去。 归途遇到探春,贾宝玉欣喜道:“前几日你在园子里组织诗社一直凑不齐人,今个就鬼使神差来了两个,这会人数倒是够了,只有一件,不知她们可学过作诗不曾?” 探春浅笑道:“我方才问了她们,虽说都在自谦,但见其神情,没有不会的。” 贾宝玉听后极为高兴,大观园的诗会终于能开起来了,蓦然想到黛玉,便感慨道:“只是林妹妹不在终究有些不美!” 探春叹息道:“林姐姐嫁了人,来往自然不便。” 说完又叹道:“上次宝姐姐也说抽不开身给推辞了,下次你可得亲自去请才行!” 贾宝玉笑道:“你放心,等哪天你起诗社了,我一准给你请到。”言毕又问起社的时间,催促探春尽快起社。 探春摇头笑道:“哪就这么心急了,且耐着性子等几天,等她们都混熟了,咱们再邀请岂不更好?” 贾宝玉听后喜的眉开眼笑,忙说道:“还是你明白,我终久是个糊涂心肠,空喜欢一会子,却想不到这上头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到园子里分别后,各自归去。 李纨得知婶子带着两个妹妹来京的事后高兴异常,尤其听到接走她们的是陆家后更加欣喜。 虽然自己和陆家沾亲带故,但一直没有借口去拜访陆家,如今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见见陆璟,不说求他收兰儿为弟子,也要请他指点儿子的功课。 想到此处李纨忙去禀告王夫人并贾母,言及婶子进京依礼该去拜见。 贾母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服,便同意了李纨的请求,又问道:“你婶子她们如今住在何处?若是住在客栈,不妨请她们来咱们园子里住着。” 李纨忙将婶子住在陆家的事告诉贾母。 贾母听后眼中精光一闪,小儿子离京前将兰儿托给自己照看,她们母子又维系着贾家和李家、陆家的关系,便笑道:“既然如此,以后你若是想去拜见也不必再来请示了,直接和凤丫头说一声就成。” 李纨听后大喜,忙千恩万谢的离去。 薛蝌拜过贾府众人后,直接来到薛家住处,暂时住在薛蟠的书房。 晚上,薛蝌忧心忡忡的来找薛姨妈商议对策,如今父亲新丧,母亲有痰疾卧病在床,自己兄妹本应该在家侍奉母亲,现在为了妹妹的婚事,只得投奔寄居荣府的婶子家。 如今梅家合家在任上不在京城,透露出欲要退婚的意思,自己无奈,只得进京借贾家的势,希望梅家不要退亲,保住妹妹的婚事,也保住薛家的体面和希望。 薛姨妈听薛蝌说明内情后顿时急了,若是侄女被退婚,也会连累到薛家女子的名声,宝钗还未出阁呢,这该如何是好。 薛宝钗听后却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如今宝琴成了姨妈的干女儿,也是贵妃娘娘的干妹妹,梅家即便想退亲也会多层顾虑。” 又想到老太太对自己和对宝琴天差地别的态度,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她喜欢宝琴那样性子的人,而不喜欢自己,心中暗暗发堵,自己已经搬出园子,表明了没有嫁给宝玉的想法,老太太竟还不放心,借此打压自己。 薛蝌听后神色稍安,眼下妹妹还小,还能再想想办法。 薛宝钗又想到哥哥的婚事,心中有些黯然,若非自己劝阻,母亲早就松口了,只怪夏家母女太过精明,开出了诱人的条件,暗示若是哥哥成了夏家的女婿,以后夏家的家财将由外孙继承,母亲因此便有些意动。 如今哥哥又一直惦记着夏家的女儿,闹死闹活的,自己也唯有暂行拖延之计。 第二百零九章 阁中机锋 - 红楼翰墨 - 翡瑜 金阳高照洒满整个皇城,为巍峨肃穆的殿宇平添了一抹冬日暖色。 陆璟享受着从窗户中透过的缕缕阳光,熟练地整理着西暖阁的奏章。 经过多日的相处,他和张明义、高嘉延、庞仁彤三人业已熟识,关系也有所改进,初成点头之交,只是为了避嫌,并没有更近一步。 几人正自忙碌间,一个小太监领着一位身着蟒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陆璟微感诧异,如今自己值守也有十来天,平常来奏报的人大多都已经认识,眼前这人却甚是陌生,想来应是进京述职的官员,又见其蟒袍上绣五爪九蟒,上自狮子补,而近几日进京官员的武将名单,唯有王子腾一人符合此官衔,想到此处,便断定此人就是王子腾。 王子腾进门后略扫了陆璟几人一眼,便递上牌子请张明义前去通传,随后看向其中一人,猜测应是陆璟,便含笑问道:“这位可是陆学士?” “正是在下,请恕下官失礼,下官入值未久还未认全各位大人,不知大人是?”陆璟浅施一礼后,故作不知的问道,心中暗自警惕,王子腾竟然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王子腾笑了笑,看向高嘉延、庞仁彤两人一眼。 庞仁彤会意忙介绍道:“这位是九省统制王子腾王大人,这些年一直在外奉旨巡边不常回京,怀瑾不认识也属正常。” 王子腾听后冲庞仁彤点头致谢,复对陆璟笑道:“我和你恩师如海相交莫逆,几年前如海曾写信告诉老夫说他收了一位弟子,老夫当时便想要一见,只是公务在身天隔路远,一直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在此地会面。” “原来是王大人当面,失敬之处还望大人见谅,下官在江南时就常听人说起大人,进京后也常听到大人的威名,没想到大人和下官恩师也认识,若是大人不说下官还不知道此事。”陆璟忙回道。 心中暗骂王子腾狡诈,这阁内到处都是皇上的耳目,他竟然造谣和老师关系好,且常有书信往来,不过皇上已知林家和王夫人的仇怨,他此番心机怕是要白费了。 王子腾淡然的笑了笑,对陆璟话中暗含的驳斥不以为意,继续道:“想来是如海一时忘了,改日我一定要问问如海此事,不过当日你成婚时老夫也派人到林家祝贺,呵呵,说起来你妻子乃是舍妹的外甥女,又在舍妹膝下养了五六年,虽是外甥女却胜似亲女,咱们几家也都算是至亲。” 陆璟听他提起王夫人,心中暗自好笑,眼含笑意道:“大人说的是,家岳父和内子时常说起王夫人,尤其是内子每次提起二舅母时都欲垂泪,深恨不知该何以报厚恩!” 王子腾听到此处开怀笑道:“都是亲戚说什么恩不恩的,如海妻子早逝,舍妹身为舅母养在身边也是分所应当,外甥女若是想念常走动就是了。” “王大人此话差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母恩深似海,内子常思母恩报无门,一直深感遗憾,下官也常劝内子以后日子长着呢,恩情自有报的那一天。”陆璟忙肃然道,这话不是说给王子腾听的,而是说给皇上听的。 王子腾听到此处,方感到有些诧异,陆璟此话太过了,和自己打听到的其性情极不相符,更何况自己妹妹只是他妻子的舅母,哪就扯到母恩上面了。 陆璟见王子腾面色有异,便知他并不知道王夫人和岳母的恩怨,心中暗道侥幸,幸好他以王夫人来套近乎,否则还真不好化解。 两人说话间张明义回转,对王子腾言圣上召见,便带着王子腾陛见。 高嘉延旁观两人的对话,心中暗自羡慕陆璟关系深厚,文武皆有靠山,如此方能屹立不倒,感慨几句后便收起艳羡,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庞仁彤看着王子腾的背影,嘴角含笑道:“怀瑾藏的太深了,竟连王大人这种久不在京中的高官都有交情。” 陆璟这几天已经察觉到,眼前三人庞仁彤心机最深,听他询问便摇头道:“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大人,家师也从未提过王大人,想来家师和王大人的关系并非如王大人所说一般。” 庞仁彤笑道:“呵呵,不管如何,看王大人神情对怀瑾甚是亲近,想来以后也会关照怀瑾。” “若是庞大人有意,不如在下替庞大人引荐一番。”陆璟笑道,心中暗自警惕,四大家族真正的掌舵人回京,恐怕朝中又要再起波澜,希望不要波及自己和岳父。 庞仁彤忙道:“多谢怀瑾好意,只是王大人家门槛太高,在下高攀不起。” “庞大人过谦了,以庞大人之才若是登门,恐怕王大人也要倒履相迎。”陆璟浅笑道。 庞仁彤笑着回绝后便不再说话,心中则暗有喜意,思考着该如何利用陆璟和王子腾之间的牵连,随即想到贾雨村,心里有了计较。 约有半个时辰,王子腾觐见完毕,又和陆璟亲热的聊了几句,还邀请陆璟常去府上做客便出宫了。 下衙后,陆璟心事重重的往家中回,一路上见枯草残枝在朔风中瑟瑟发抖,寒意透皮侵骨,心中不禁感叹凛冬已至。 方至家中,陆北便迎上来禀道:“荣府的珠大奶奶正在咱府上拜会姨太太,兰哥儿如今也在偏厅等候老爷!” 陆璟眉头微皱,没想到李纨来的如此之快,沉声道:“你将贾兰领到外书房相见。” 陆北听后忙领命而去。 陆璟回到书房后,边换官服边回忆李纨的信息,二十出头青春守寡,心如槁木死灰,美韶华去之何迅,再无缘绣帐鸳衾,一个标准的节妇,心中猜度李纨的来意。 未几,陆北领着贾兰进来。 贾兰见叔父端坐,忙拜道:“侄儿贾兰拜见世叔!” 陆璟点头道:“兰儿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贾兰闻言便拣了一个靠近陆璟下首的位子坐下。 陆璟见贾兰越发少年老成,心知其这段时间必然经历良多,便问道:“齐先生近来可好,你的学业进境如何?” 贾兰忙答道:“先生前几日偶感风寒已然无碍,侄儿现今正跟着先生读《易经》。” 陆璟点头道:“读易见天心,易乃天人之学,大道生生,且用心学习,有助你复性明道。” 贾兰笑道:“先生也说进德修业、崇德广业,侄儿跟着先生修习受益良多,只是侄儿愚钝,苦思方能明悟些许,进境颇慢。” 陆璟劝道:“有所进益就好,为学作事,忌求近功,须循序渐进,熟读而精思,也不要怕慢,读书如机杼,积丝成寸,积寸成尺,寸尺水已,遂成丈匹。” 贾兰忙道:“侄儿谨遵叔父教诲!” 又问了几句课业问题,陆璟便问起贾兰在贾家的处境:“你近来可遇到什么困难?” 贾兰闻言心中一暗,自祖父外放离京后,自己又被府中边缘化,西席一应供给皆以次充好能省则省,忙将此事说给陆璟。 陆璟听后摇头叹息,贾家如此行为岂不是逼着李纨贾兰和他们渐行渐远,于是便安慰贾兰暂且忍耐。 第二百一十章 初见李纨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和贾兰正说话间,紫鹃过来传话,说珠大奶奶听说老爷回府了,想要见见老爷,姨太太让老爷得了空过去相见。 陆璟想了想便带着贾兰来到西跨院上房,见黛玉、芷瑜、李纹、李绮都在房内,其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容貌清丽素着钗裙,苦多带愁痕,心知此人便是李纨,便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姐姐吧!” 李纨粗略打量陆璟一眼,忙起身福了一礼,笑道:“正是,见过璟兄弟!” 陆璟忙还礼,两人见礼毕,便各自归坐。 黛玉笑道:“我们正说起你呢,可巧你就回来了!” “说我什么?”陆璟笑问道。 李纨接言道:“说璟兄弟学问好,长得也出众,待人也和善,和林妹妹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璟看了眼黛玉,嘴角含笑道:“能娶到玉儿是我的福分!” 黛玉美眸对视甜甜一笑以作回应,随后便转移话题道:“方才姐姐说外祖母又认了个孙女!” 李纨见两人眉目传情和如琴瑟,心中有些黯然,听黛玉询问,忙强掩艳羡,笑道:“是啊,老太太一见琴姑娘便喜欢的无可不可,不仅认了孙女还带在身边亲自养活。” 李纹李绮皆笑道:“不想薛姑娘竟有此境遇,可见和老太太缘分不浅。” 陆璟察觉到李纨眼中一瞬间的黯然,心中暗自叹息李纨的际遇,自宋代程朱理学兴起,提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观点后,业儒便不断鼓吹节烈之风,时至今日为夫殉节或青春守节,已然被视为一种高尚的行为。 节乃夫丧后决不再嫁,烈是女子受辱后决然自戕,或夫丧后毅然自尽,丧偶女子节守得越早越穷越苦越好,烈则死得愈惨愈苦愈决愈佳,李纨如今的境况虽说是贾家所迫,但归根到底是时代的悲哀。 几人聊了几句家常后,李纨便将话题转到贾兰身上,说道:“老爷的意思是让兰儿明年进考,我知璟兄弟学问好又是新科状元,想请璟兄弟指点兰儿功课?”说完有些紧张的看向陆璟,期待陆璟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答应下来。 陆璟想着李纨今日此来便是这个目的,眼下当众提出此事便是借势而为,暗道李纨也是个精明人,只争利益,不争意气,精明在骨子里。 便笑道:“方才我已考教过兰儿,以兰儿如今的学问通过县、府两试问题不大,若想过院试需要再打磨几年,不过以兰儿的天资心性,将来即便考取进士也不在话下。” 李纨听到此处脸上露出喜意,既然陆璟都如此断言,那儿子考取童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贾兰听后亦神情振奋跃跃欲试,想要证明自己。 陆璟看了眼两人的神情,话锋一转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李姐姐若是信我,不妨让兰儿晚几年再考取功名或许更好!” 听到此处莫说是贾兰、李纨,就是李姨妈、黛玉几人也尽皆不解的看向陆璟。 李纨心中极为惊讶忙问道:“璟兄弟这是何意?” 陆璟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作诗云:“疾风骤雪送黄昏,衰草枯杨欲断魂。桃李且隐芳菲志,严寒过后始到春。” 言毕又对贾兰肃然道:“欲上云路鹏程九万里,须受雪窗萤火二十年,将寒窗守暖,把铁砚磨穿,你若想以后平步青云,须比别人付出更多艰辛,忍受更多苦楚。” 李纨听后仍自不解,正欲再问,贾兰忙起身神情坚定的拜道:“侄儿遵从叔父之命。”虽然不知道世叔为何如此安排,但出于对崇敬,便毫不犹豫同意下来。 陆璟笑了笑,看向贾兰的目光充满赞许,以如今的形势,若是贾兰表现的太过出众,不仅在贾家的处境更加艰难,也会引起元雍帝的注意。 元雍帝之所以选择贾元春为贵妃,便是因为贾家没什么出众的人,若是突然冒出一个,难免会遭到皇上的打压甚至是迫害。 李纨见此只得作罢,心中暗自思忖,璟兄弟当着婶子的面说出这话,必然不会害兰儿,可他为何会如此建议,百思仍不得其解。 几人又叙了会儿家常,李纨心里装着事便提出告辞,李姨妈、黛玉等人苦留不住,便安排车马送李纨母子回去。 李纨自出了陆家便皱眉沉思,一路上神情极为忧郁,这次虽说见到了陆璟,但结果却出乎自己预料,本想让儿子考取功名在府里提升些地位,现在看来只能暂息这心思。 贾兰见母亲眉头紧蹙,眉间堆满愁绪,忙劝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相信叔父不会害我,叔父此举必有深意,只是咱们一时无法理解罢了。” 李纨点点头,自己也是如此判断,但就是想不透因由,想到儿子还要在府中受苦,忍不住叹息道:“就是苦了你了!” 贾兰忙摇头道:“儿子不苦,母亲比儿子苦多了!” 李纨闻言忍住要哭的冲动,忙扭头装作整理衣裳。 贾兰注意到此节,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又想到陆璟作的那首诗,皱眉道:“叔父那首诗似乎在提醒咱们什么事。” 李纨听到此话蓦然一惊,当时自己心急忽略了那首诗,现在细品起来,璟兄弟似乎暗示有人欲对府中不利,让自己和兰儿暂时隐忍。 贾兰又想起一事,忙道:“我记得祖父让我明年进考时,当时齐先生欲言又止,后来又建言让祖父辞去学政的差事。”说到此处眉头紧蹙起来。 李纨听后越想越心惊,当时只以为是皇上恩宠贵妃特意加恩,现在想想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忙交代道:“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要说,咱们也别胡思乱想了,就听你叔父的安排,等哪日得了机会咱们再来问问。” 贾兰强掩心中有些不安,神情严峻的点头应是。 两人回府不久,李纨便从几个婆子那里听说大老爷要讨鸳鸯做小老婆,心中叹息大老爷行事竟如此荒唐,不过也只是腹议几句,便装作没听到此事,想着哪天再去陆家问清楚儿子的事。 陆璟待李纨母子走后,便招来陆峥询问近来贾家发生的事情。 陆峥将贾母为王熙凤过寿、贾宝玉私自出府私祭等事一一禀报。 陆璟皱眉道:“凤姐儿没有和贾琏大闹一场?” 陆峥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陆璟有些疑惑,竟然少了贾琏调戏鲍二媳妇,王熙凤泼醋的情节,遂详细问起贾琏的事情。 陆峥忙将贾琏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说道:“贾家琏二爷在桃花巷养了一房外室,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他几乎天天都去那里厮混。” “此事有谁知道?”陆璟问道。 陆峥回道:“其他人小的不知道,但薛家的那个薛蟠对此一清二楚,贾家琏二爷养外室的钱便是从他那里得到的,甚至房子也是他置办的。” 陆璟略一思忖便想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皇商一事上贾琏帮了薛蟠不少忙,想必薛蟠的谢礼也不少,怪不得贾琏不再和鲍二家的厮混,原来是有钱了,但一旦被王熙凤知道了,恐怕会闹的更大。 想到王子腾若是出手,贾家和贾雨村那边都会有动静,便交代陆峥这段时间多关注贾家和贾雨村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一章 疑人必防 - 红楼翰墨 - 翡瑜 初九日夕时分,天地间便漆黑如墨,朔风声声凄厉更添戚然。 陆府外书房透出点点灯光,陆璟正对着案台的银烛陷入沉思。 今日皇上刚升了王子腾为九省都检点,协理军机参赞朝政,陆璟心知皇上此举一是安抚王子腾,二为接下来提拔贾雨村做准备,眼下兵部尚书傅川的位子岌岌可危,若不出意外必是贾雨村补授。 但刚从陆峥那里得到消息,庞仁彤下朝后竟私会贾雨村,似乎还与自己有些关系,陆璟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贾雨村对自己素有敌意,庞仁彤现在与自己是竞争关系,这二人凑到一块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 正所谓疑人必防,既然得到消息自然要做些防备,但眼下贾雨村受到多方势力保护难以撼动。 贾雨村自投靠了贾家和王家后,这几年一直高升堪称神速,仅八年时间就从金陵知府升到了兵部右侍郎,马上就会成为兵部尚书。 这其中虽有王子腾的全力支持,但主要是皇上和忠顺王在推动,贾雨村没有完成他的使命前,必然会受到皇上的庇护。 陆峥看老爷皱眉深思神情凝重,知道老爷一直忌惮贾雨村,心中也有些担忧,苦思冥想良久出言道:“小人想起一件事,前两天贾雨村将一个姓石的读书人给下狱抄了家,咱们能否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 “贾雨村的事不是现在能解决的,他现在的后台太硬!”陆璟摇头道,略一沉吟后继续道:“不过微隙必乘,微利必争,对方犯了错咱们也要抓住机会。” 石呆子的事情起源于贾赦贪婪的占有欲,贾雨村为了逢迎贾赦,利用职权,巧取豪夺,虽说现在无法拿此事对付贾雨村,但可以先收集证据留作备用。 陆峥忙道:“小的这就去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璟劝阻道:“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再去调查也不迟。此事的前因后果我略有所知,那个石姓的读书人混号石呆子,他祖上传下来二十把精美古扇,皆是古人真迹。” “后来此事被荣府的贾赦所知,他千方百计求之不得,贾雨村知道后便设计诬陷石呆子拖欠官银将他下狱,并抄家赔偿,如今那些古扇恐怕已经到了贾赦手中。你明日先去牢里探探石呆子的生死,再去查查石家的情况,咱们再做打算。” 陆峥忙应道:“老爷放心,小人必会查探明白。” “另外再派些人手查查庞仁彤。”陆璟想了想又吩咐道,庞仁彤心机太重,攻击性太强,不得不防。 “小人查过此人,他祖籍湖广,家里也是官宦世家,现有一子一女,家人都在京中,其父曾任鸿胪寺卿现居老家,他还有个兄长外放为官。”陆峥将目前查到的情况一一讲出。 陆璟听后问道:“他有什么喜好?” 陆峥摇头道:“属下没想到老爷会和他起冲突,就只查了些基本情况,别的也没太过留意。” 陆璟无奈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位高遭人妒,峰高招风怒,有些事看似出乎预料,细想又符合人之本性。” 两人正说话间,外边传来数声敲门声。 陆峥忙去开门,见是紫鹃几个丫鬟,夫人也在其中,忙请众人进来。 陆璟见黛玉外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头上罩了顶红色雪帽,上面有浅浅的雪迹,惊讶道:“何时下雪了?” 黛玉点头笑道:“刚下不足一刻钟,不过这会下的又急又大,眼下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银霜!” 陆璟见紫鹃、雪雁手中拿着一件大红猩猩毡和羽毛缎斗篷,忙起身递给黛玉一杯热茶,关心透着疼惜道:“让她们送来就成,夫人何必亲自跑一趟。” 黛玉闻言笑了笑便低首饮茶。 陆璟见此便从书房中翻出一个大红毡斗笠,递给陆峥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陆峥披好斗篷,从紫鹃手里接过一个灯笼便施礼退去。 陆璟见黛玉放下茶杯便握起她微凉的柔荑,边呵气边问道:“冷吗?” 黛玉娇俏笑道:“不冷,妾身看夫君久不回房便过来看看,没有打搅夫君吧?” 陆璟搓着黛玉的双手,摇头道:“没有,只因今天的事情比较多,和陆峥多聊了几句就忘了时间。” 黛玉微微点头后问道:“夫君可还有公务要处理?” 陆璟摇头道:“没了,等你们身子暖了些,咱们就回去。” 黛玉听后便接过红毡、斗篷,亲自为陆璟穿戴好,又命紫鹃盖灭炭盆,挑了蜡烛,几人都收拾好后便出门而去。 路上陆璟一手拥着黛玉,一手打着灯笼替她照路。 黛玉低声道:“夫君可记得我这身装扮?” 陆璟方才看到便勾起回忆,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咱们定下终身后在园子里偶然相逢,你穿的便是这套衣裳,连脚下的这双红云羊皮小靴都没换。” 黛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嫣然笑道:“夫君当时可真是个呆子,就那么傻傻的看着我,叫你也没有回应。” “还不是夫人风姿太过迷人,让我一见倾心,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陆璟笑道。 黛玉听后笑的更甜,忍不住伸手接住几片雪花,任其在手中一点点消逝,只觉得有片刻的绽放便足矣,随后娇声吟道:“浮生只合樽前老,我与夫君两白头。” “雪中漫步悠然间,一步一步到白头。”陆璟晏笑回道。 随后看到有几个身影正挑着灯笼趋步慢行,便问道:“她们这是去了哪?” 黛玉解释道:“妾身方才让晴雯她们去库房找了几个红毡斗篷,给姨妈并几位妹妹送了去!” 陆璟赞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我都没想到这一茬。” 黛玉笑道:“这些都是妾身的本份,姨妈她们必然也带了这些过来,妾身只是防患于未然。” 两人一路聊着及至入房,陆璟正欲拂去黛玉帽上的积雪,黛玉忙阻止道:“夫君别!” 说着便取下自己的雪帽,又将陆璟的斗笠摘下,将二者并排放到一起,嫣然道:“因雪白头,亦是白首。” 说完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笑意盈面。 “还是夫人心思精巧!”陆璟笑道,陪着黛玉看了一会儿,便替她解下羽纱鹤氅,又打发紫鹃几人各自归去,看了眼雪幕下载满情话的长长雪路,以及那串串脚印,便轻轻关上了房门。 掩灯垂罗幕,馨香堆宝帐。锦里先生手脚忙,横钗脂粉落枕上。 有情长双栖,素手理残妆。盈盈笑语问檀郎,可喜冬宵合夜长?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怀璧其罪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陆璟一回府,陆峥便将查到的消息一一汇报给他。 石呆子本名石淮,字曼卿,家里原也是翰墨书香之族,只是到他这一代没落了,他父母早逝,只守着几亩薄田抱节读书,可惜年过二十只中了秀才,时常饥寒交迫,这几年越发穷困潦倒,至今还未娶妻。 而他却不以为意,穷且益坚,仍抱穷苦读,也不与什么人来往,因此得了个混号石呆子。 陆璟听后问道:“现在他的情况如何?” 陆峥回道:“小人今天费了一番手脚才进到狱中,听牢头说他自从失了古扇,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不吃也不喝,如今已经绝食三天了,早就生死不知了。” “那牢头本想等他彻底死透了,就胡乱卷了扔到乱坟岗,我看他还有几分生气,就买通了狱卒,将他接了出来,已经送到了张大夫那里。张大夫用参汤给他吊着最后一口气,说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 陆璟感叹一番世道艰难人心不古,便继续问道:“狱卒那里可有怀疑?” 陆峥忙道:“小人装作是石家的远亲,听说了他的事便来探望,那狱卒也没怀疑,何况那个狱卒本来就认为石淮活不过今晚,想着正好下了大雪,正打算今夜就将他扔出去,即便没饿死也能冻死,如今收了银子便做了顺水人情。” 想了想又道:“那个狱卒应该是受了贾雨村的命令,属下为了防止被贾雨村察觉,便买通了狱卒,让他禀报时说人已经死了,给扔到了乱坟岗。” 陆璟点点头,沉思良久后道:“备车,我去看看他!” 陆峥闻言忙去准备,途中又向陆璟说了石家现在的情况,前两天石家的田地、房子都被强行发卖出去,卖的银子也没有交代,想来被人贪墨了,如今石家已经一无所剩。 陆璟默然叹息,时代如此非自己可逆,现在自己也是麻烦缠身堪堪自保,有些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及至医馆,陆璟问起石淮的情况。 张大夫叹道:“陆管事已经和老夫说了他的情况,若是他求生意志坚定尚可活命,可如今他一心求死,老夫顶多只能保他三日寿命,说不定他连今夜都难以撑过。” 陆璟问道:“张大夫可有办法让他现在醒来,又不会对他的身体有所损害?” 张大夫摇头道:“醒来可以,不过强行施为难免有损元气。” 陆璟想了想还是让张大夫动手施为,以石淮现在的情况若是什么都不做,也难有活下来的机会,倒不如自己劝一劝,若是能激发他的斗志,或许他还能活下来。 “陆大人稍待!”张大夫说完便开始动手。 约有半刻钟,石淮悠悠转醒,慢慢的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陆璟几人,又转头看向四周,想张口询问,却因身体虚弱,发不出声音。 张大夫见此,忙将煎好的汤药送到他嘴边。 石淮艰难的喝了几口后,有了说话的力气,强自扯着嘶哑的声音问道:“这是哪?” 张大夫说道:“这是老夫的医馆,是陆大人和陆管事救了你。” 言毕又对陆璟道:“老夫就不打扰大人了。” 陆璟行礼谢道:“多谢张大夫出手!” 张大夫拱了拱手,便叹息着离开了。 陆峥见状也走出房间,守在门外。 陆璟见其强撑精神,担心他支撑不住,忙直奔主题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又何必一心求死呢!” 石淮哑着声音道:“非是求死,而是失扇如失命,丢了扇子我的命便丢了。” 陆璟了然的点点头,理解他的这种想法,惜物如惜命,东西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不过还是劝道:“你也不必心灰意冷,那些古扇虽然暂时被人夺了,但总归还在,等哪天你再夺回来就是,若你就这么死了才是懦弱的表现。” 石淮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少顷又睁开眼,问道:“你可知我的表字?” 陆璟点头道:“自然,仿古人而起,正好你们也同姓,倒是有些雅趣。” 石淮神色肃然的摇头道:“非是附庸风雅,而是乡试落榜后而改。” 陆璟若有所思道:“年去年来来去忙,为他人作嫁衣裳。仰天大笑出门去,独对春风舞一场。” 石淮点头道:“正是如此。” 陆璟心中了然,此诗乃石曼卿落第后所作,只是此石曼卿非彼石曼卿。 宋时有一人名石延年,字曼卿,乃北宋著名诗人、书法家,曾官至秘阁校理、太子中允。 其才华横溢,性格洒脱,且不拘礼法,不慕名利,交友满天下,和欧阳修是至交,他年轻时曾遭到科考黑幕,会试时曾进士及第,但被人诬告作弊,复考时名额被人顶替,惨遭黜落。 既然石淮提到此事,想必他乡试时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科举看似公平,实则自有规则,大多数人寒窗苦读一辈子,到头来只是胜利者的陪衬,但科举不管存在多少问题,都是寒门子弟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石淮攒足了力气方说道:“两年前乡试落第我便改字曼卿,欲效仿古人抱节读书,没想到天降横祸,竟然遭逢此事。” 陆璟沉声道:“正所谓财不外露,玉无罪,而怀玉者必有罪,有时候家中有宝也未必是好事,一旦被人察觉,必然祸害不断,身受其累,以至惶惶而丢小命。”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富贵如石崇尚不能保绿珠,何况是你!” 石淮冷笑道:“呵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就是朗朗乾坤世道昭昭?难道天下的好处尽归富贵者,他们看上什么就巧取豪夺,欲求欲予,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人伦?” 陆璟摇头道:“抱怨无用,无论什么时候终究是强者为尊,以赵国之雄,尚难抵秦国之威,保住和氏璧,更何况你我只是普通人,身为弱者就要有弱者的智慧。” 石淮嘶吼道:“既然生而不同,出身决定命运,那读书又有何用,既然冲不出这牢笼,又遭逢如此世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死了干净。” 陆璟本想说读书只是为了多扑腾几下,但想了想还是劝道:“富贵者也是有其祖先拼搏而来,后人只是蒙其余阴,自有泽尽的一天。正因为世道如此,你我身为读书人,才更应该奋起拼搏,立志改变世道人心,为后辈打下基石。” 石淮摇摇头,富贵若从奸狡起,世间呆汉喝西风,经此一事对他的信念打击很大,他心中对朝堂世事极为失望,打算彻底放弃科举。 陆璟见此,叹气道:“我知道你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过你既然改字曼卿,却未学到石曼卿的坚韧豁达,石曼卿刚直不阿、不入俗流,命运跌宕坎坷,仕途也几起几落,饱受磨难,但始终不改其志。” “《拊掌录》记载:石曼卿曾言自己乃石学士非瓦学士,你既然也叫石曼卿又岂能一摔就碎,遇挫而折。” 石淮听到此话,眼中渐渐有了光芒,只是瞬间便又熄灭,声音极尽干枯道:“我只是一介平民,如何能斗的过他们,如何能夺回祖上所遗。” 陆璟劝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石淮心中有所动摇,见陆璟谈吐不俗,自有威严不可侵犯,问道:“你也是官场中人吧?” 陆璟点头道:“不错,官场中并非人人都是贾雨村之流,朝中亦有许多正直的贤臣在努力,虽然死是种解脱,但有时候活着才更需要勇气!” 石淮沉默良久后道:“不管你救我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多谢你了!” 陆璟见其心思扭转,沉声道:“我也不瞒你,我救你的原因是你的敌人和我有些嫌隙。” “多谢你直言相告。”石淮有些诧异道,想了想又道:“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卷入你们之间的恩怨。” 陆璟呵呵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还愿意夺回你的古扇就成。” 石淮决然道:“祖上所传断不能失于我手,即便再丢了性命,我也要讨回来,我就不信这世道没有天理。” 陆璟感慨道:“命运在人不在天,不要轻言放弃。” 石淮点点头,随后问道:“看你年纪轻轻就身居庙堂,想来也不是普通人,为何要费那么大心力救我。” 陆璟笑道:“一是欣赏你的为人,二来贾雨村为了攀附权贵以权谋私,你活着就是证据。” 石淮疑惑道:“难道现在不能拿此事对付他?” 陆璟摇头叹道:“岂是那么容易,扬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矣,要对付贾雨村不难,关键是他背后的靠山不好对付。” 石淮沉默良久方问道:“你说的可是贾家?” 陆璟沉吟道:“你就当是贾家吧!” 石淮听后默然无语,看来贾雨村的靠山比贾家还要厉害,不过不管其背后是谁,都不是自己能够撼动,眼下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陆璟继续问道:“你如今在贾雨村那里已经是个死人,可需要我为你安排去处?” “多谢你的好意,我自会找地方安顿下来。”石淮摇头拒绝道,不愿再欠陆璟人情。 “既如此你就静待到时机吧,你是聪明人,相信其他的也不用我再多说,你好好歇息吧。”陆璟也未勉强,说完后便起身离开了。 石淮看着陆璟的背影心中暗道:“虽然你救我另有目的,但终归救了我一命,我若能活下来,以后必还你这份人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 虚与委蛇 - 红楼翰墨 - 翡瑜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日,初十平旦方雪霁天晴,天地银装素裹皓然一色。 陆璟踏着厚厚的积雪归家后,便拿着王子腾的请帖来找林如海,询问他的意思。 林如海对此事也颇为头疼,尤其是昨天听陆璟说了西暖阁的事情,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上次听出女婿的建议,提前和贾家、王家划清了关系,否则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今日也收到了请帖!”林如海皱眉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陆璟沉吟道:“王子腾此人极为精明,手段颇多,若是咱们断然拒绝,不知道他还会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依我看咱们不如和他虚与委蛇,假意周旋。” “问题是咱们该如何敷衍行事?”林如海神色难看道,虽然和王子腾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狡诈如狐,假意敷衍恐怕难以瞒过他的眼睛。 陆璟沉声道:“无非是亲贾而远王,和贾家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反正皇上知道岳父和贾家的恩怨,咱们稍微亲近贾家,皇上也不会怀疑,但可让王子腾不过分胁迫咱们,即便他看出咱们的意思也无妨,可以利用贾家周旋。” 林如海沉思半晌点头道:“既如此就按你的意思办,年前我打算向皇上上书请求致仕,如此一来你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陆璟点头道:“如此也好,岳父大人早该安享晚年了,皇上留了岳父大人两年,保全之意已经做足,想必也会同意岳父的请求。” “不错,你和玉儿成婚时我便有此打算,只是皇上不允才又耽搁了一段时间,不过当时皇上的挽留之意已经没那么强烈,想来这次便能成事。”林如海笑道,等卸任后自己也能安心调养身体,争取多支撑一段时间,或许还能看到外孙降世。 随后林如海提出让陆璟在林府用饭,陆璟知晓岳父之意,便让人请来黛玉,夫妻二人陪着林如海吃了晚饭。 席间晏晏,饭后又陪着林如海在园子里踏雪赏梅,直至日夕时分方回府。 第二天王子腾府上宾客盈门,众人皆带着重礼恭贺王子腾高升。 贾家、薛家、史家也派出代表参加,其中贾珍、贾宝玉、薛蟠、王仁等后辈皆跟着王子腾接待宾客。 王子腾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吩咐开席,见林如海和陆璟只派人送了份贺礼,两人皆亲自未到场,心中暗自冷笑几声,便去招待其他宾客。 席间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呈酒献舞,热闹非凡。 宴毕宾主尽欢,众人散去,南安郡王和北静王皆留了下来。 几人聚到书房,房内除了王子腾、北静王三人外,甄应嘉的弟弟甄应毓也赫然在座。 南安郡王问甄应毓道:“明年的份例准备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准备妥当?” 甄应毓见南安郡王语中暗含催促之意,忙回道:“王爷见谅,在下此次进京便是为了当面向王爷解释此事!” 南安郡王闻言笑容一僵,不悦道:“怎么,今年的银子出了意外?” 甄应毓忙摇头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多费些时间,王爷也知道自从皇上把持两淮的盐政后,仅靠江宁织造局难以凑出那么多银子,更何况自去年开始杭州织造局搞了那个稀奇古怪的模式,抢走了苏州、江宁两局的不少生意,不过请王爷放心,年前家兄必能准备妥当。” 这些年甄家一直为南安郡王提供财政支持,如此才能保证南安郡王对西南军队的绝对控制力。 南安郡王闻言眉头稍舒,问道:“既然杭州的模式凑效,你们为何不效仿?” 甄应毓无奈道:“家兄也为此事向上皇请过旨,只是上皇担心引起骚乱并未同意,不过即便上皇同意也难以成事。” 王子腾忙替甄家解释道:“去年浙江为了这事闹出了不少的乱子,杭州织造局的模式乃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最终受益的只是那些桑农和小织坊,江宁豪族林立,并不愿意接受织造局的控制,若强行施为恐怕会引发骚乱,那些人也会和咱们离心离德。” 南安郡王思忖一番,便不再过问此事,心中却有些恨意,去年若非皇上阻止,自己早已将浙江收入囊中。 北静王见此便问王子腾道:“世叔那边情况如何?” 王子腾笑道:“王爷不必担心,西宁王爷那里一切如常!” 南安郡王肃然提醒道:“这段时间皇上对西北越发不满,你们也要当心。” 王子腾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西北控制着朝廷的战马供应,西宁郡王一直低价从草原各国购买劣马,又以次充好卖给朝廷,既赚了钱也削弱了皇上手中军队的战力,但去年被皇上察觉,惹得皇上极为不满,西宁郡王也因此一直不敢回京。 想到此处,王子腾皱眉道:“最近傅大人似乎有了二心,不怎么愿意配合西北行事,战马的事也一直拖着不再拨款。” 南安郡王冷声道:“哼,傅川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夫几次请他,他都推辞不到,我看咱们要换个人才行。” 北静王听后神情更加难看,不悦道:“傅川本来就是上皇的人,一直对上皇言听计从,和咱们从来就不是一条心,我早就提议要换掉此人。” 王子腾听到此处,忙止住北静王的话头,问道:“王爷手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北静王听问忙道:“兵部左侍郎姜明倒是极合适,平日里他对咱们也甚是恭敬。” 南安郡王摇头道:“姜明和咱们非亲非故,投靠咱们无非是为了利益,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恐怕靠不住。” 言毕又问王子腾道:“你手下那个贾雨村可能完全掌控?” “老王爷放心,雨村和贾家连了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是我的心腹,我手中捏着他的把柄,即便他不听话,咱们也能随时换掉他。”王子腾点头道。 这些年王家、贾家但凡有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皆是由贾雨村出面亲自操持,如今他已彻底和王家绑到了一起,凭他干的那些事,想要下船也没了退路,即便投靠皇上也难以善终,何况以贾雨村的心性,只要自己还在,他就不敢背叛。 甄应毓附言道:“贾雨村在金陵任知府时,便常来甄家拜会,又曾在家兄那里做过西席,家兄也对其才干颇为欣赏。” “既然如此咱们就推他上位。”南安郡王一锤定音道,事实上他们三人早已商议妥当,只是怕北静王反对,便合演了这出戏。 北静王见三人都支持贾雨村,心中有些不满,但自己独木难支,也未继续争取,勉强同意下来。 甄应毓问道:“若是傅川不愿退,咱们该怎么办?” 王子腾淡然笑道:“这可由不得他,这些年他从咱们这里得了那么多好处,若是他敢不听话,呵呵!” 虽然王子腾剩下的话并未说出口,但南安郡王几人皆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傅川主动退位的问题不大,关键是如何让皇上同意此事。 随后几人又商议一番,约定按计划行事。 议事结束,南安郡王和北静王便各自回府。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独怜幽草 - 红楼翰墨 - 翡瑜 王子腾送南安郡王、北静王两人离开后,又回到书房。 甄应毓见其回转便继续说道:“昨天我去拜会三皇子,三皇子有几件事让我转告于你。” “请讲!”王子腾肃然道。 甄应毓沉声道:“一是让你不要和北静王爷走的太近,北静王年轻气盛频频出手挑衅皇上,已然引起皇上极大的反感,三皇子对他也极为不喜。” “理当如此!”王子腾点头道,“北静王一直推着咱们和皇上对立确实不妥,不过北静王毕竟是咱们推出的挡箭牌,咱们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说到此处心中有些感叹,北静王与自己等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北静王一直怀疑其父之死和上皇有关,因此极为仇恨皇家,一直撺掇着众人造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万难成功,自己等人只是当年夺嫡时站错了队,和皇上有些嫌隙,如今只要扶持三皇子登上皇位,便可无碍,犯不着去做没有丝毫把握的事。 甄应毓点点头继续道:“二是让你尽可能拉拢左右大营的将领!” “你让三皇子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此事!”王子腾肃然道,自己这几年不常在京中,当年的部下换了大半,剩下的人也不知道还有几分情义。 甄应毓又交代了几件事后,最后说道:“最后一件是让关注陆璟其人。” “这是为何?”王子腾凝目问道,心中极为不解三皇子为何会提起陆璟,自己正准备收伏他呢。 甄应毓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三皇子说他是忠顺王的人,忠顺王对他甚是重视,当年他中了状元后,忠顺王还亲自警告三皇子和四皇子不要拉拢陆璟。” 想了想又道:“我猜测三皇子是要你来拉拢陆璟,毕竟咱们这边没有多少文臣支持,而陆璟颇有才干,近来也颇受到皇上重用,听说杭州织造局、皇商评选、国债之事都和他有关。”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自会处理好此事,毕竟他娶的是贾家的外甥女,这血脉亲情总是割舍不掉的!”王子腾面带笑意道。 嘴上虽如此说,但心中却另改变了计划,原本打算先打压陆璟,让他走投无路之下投靠自己,现在却有心要不着痕迹的扶持他。 若是将他拉入己方阵营,无外乎是多个无关紧要的助力,但要暗自扶持他则可多条退路,如今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无法另投他方,如此将所有赌注都押到一家,风险极大,万一自己谋划的事情失败,有陆璟在还能有个回旋的余地,看来要抽个时间找他好好谈谈了。 北静王回府后,见南安郡王、甄家、王家几家联系紧密,行动一致,似有排斥自己之意,心中有些着急,想着三家皆和贾府亲密,忙吩咐人去将贾宝玉请来。 贾宝玉到后北静王亲自出迎,极为热情的将贾宝玉引入席间,并派三个貌美的歌姬服侍贾宝玉。 钗裙环绕,美人在侧,贾宝玉不禁羞怯起来,面色局促有些坐立不安。 三女中的红衣女子见其神色紧张,便剥了一个栗子蘸上甜奶,亲手喂给贾宝玉吃。 贾宝玉不自觉的便张口吞下,反应过来后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忙拱手道:“多谢姐姐!” 三女见其神情拘谨,本就好奇,又听见他说姐姐二字,尽皆掩口而笑,觉得此人甚是有趣,红衣女子更是美眸闪烁,含情脉脉的盯着贾宝玉。 北静王知道虽然外面盛传贾宝玉擅长风月,惯会调情,但实际上他只是个雏鸡,见其神色拘谨,便让红衣女子三人起身献舞。 三女离开后,贾宝玉神情自在起来,只是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忍不住看向红衣女子,见其不过十五六岁,眉如翠羽,肤如凝雪,美目流转,顾盼生辉,眉眼间和晴雯有几分相像,又见其腰肢纤细,舞姿婀娜,舞动起来轻盈如弱风扶柳,不禁沉浸其间。 北静王注意到贾宝玉的神情,心中有了计较,便指着红衣女子笑问道:“贤弟觉得此女子如何?” 贾宝玉为其舞姿所迷,不自觉吟道:“误到蓬山顶上游,明铛玉女动星眸。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璚芝雪艳愁。”说完方意识到失礼,忙起身向北静王施礼赔罪。 “无妨,无妨!”北静王哈哈笑道,遂携手贾宝玉同坐,问道:“贤弟可知她的身份?” 贾宝玉脸色一红,心想此女可能是北静王的侍妾,忙摇头答曰不知。 北静王笑容一敛,感叹道:“此女本姓苏,乃是青州知府之女,因其母乃是歌妓出身,青州知府便将其卖到教坊司,让其委身乐部,本王怜其身世,便将其买入府中,取名青娥,如今已有三载。” 贾宝玉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天底下竟有这样狠心无情的父亲,不说疼爱女儿,竟将她卖到红尘之地。 北静王见其面浮怒色,心中暗笑,叹口气继续道:“青娥被卖到教坊司时未及豆蔻,当时有人知其身份,感其身世便作诗云:青州显宦青娥女,流落中都舞柘枝。满座绣衣皆不识,可怜红脸泪双垂。” 贾宝玉闻听不禁潸然落泪,眼中浮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被亲生父亲卖到异地,满座绣衣皆不识,戚然双泪流的情景,悲叹道:“真是可恨可怜!” 北静王见此暗暗叫好,忙拉着贾宝玉的手,温言道:“我知贤弟素来怜花惜娇,疼惜女子,今日我就把青娥送于兄弟,望贤弟好生照顾。” 贾宝玉听后吓了一跳,顾不得流泪忙拒绝道:“这如何使得!” 北静王忙笑着劝慰道:“古有千金骏马换小妾的雅士,传为一时美谈,李太白亦有诗云:千金骏马换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何况本王只是怜其身世,暂时将她收留在府上,如今送给贤弟,于她而言也是一个好归宿。” 贾宝玉仍觉不妥,如此女孩该视若珍宝好好疼惜才是,又怎能当成货物相送,岂不是辱没了天地赋予她的钟灵毓秀。 北静王不给贾宝玉拒绝的机会,便叫来素娥,言及将她送于贾宝玉。 素娥听后瞬间珠泪盈盈,看向贾宝玉的目光更加深情,明眸中亦有几分喜意,自己这几年在王府中虽然玉箸举馔,金炉泛香,云屏进绮罗,绣被眠珠翠,然而不得自由,每每强颜欢笑,与笼中鸟雀何异,早就盼着能有个情郎相守终身。 贾宝玉有心推辞,但见青娥神情楚楚可怜,眼中泪珠亦透着丝丝情谊,顿时心生不忍,拒绝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青娥见其眼中虽有怜惜,但也有拒绝之意,便作诗云:“深洞莺啼恨阮郎,偷来花下解珠珰。碧云飘断音书绝,空倚玉箫愁凤凰。” 北静王见此便笑道:“哈哈,郎有情妾有意,正好相配,本王也有心成全,贤弟又何必犹豫不觉,辜负美人情重。若是贤弟不收下青娥,她迟早也会跟随别人,若是所托非人,岂不是你我之过。” 贾宝玉听后,心中也舍不得如此女子跟随别人,又见几人都眼含期待的盯着自己,一时心思动摇便同意下来。 北静王见状便让青娥去收拾行装,并让人传话王妃,让她为青娥准备一份嫁妆,算是自己的贺礼。 青娥一边垂泪一边拜谢北静王厚恩,然后便去收拾行李。 其他歌姬见此尽皆羡慕的看向青娥,心中也有逃离之意,渴望能过上平凡夫妻的生活。 贾宝玉虽然收下了青娥,但面对北静王总有几分不自在,总觉得北静王将歌姬送于自己极不妥当,心中有些悔意,不该答应下来。 北静王见拉拢贾宝玉的目的达成,兴致更加高昂,席间频频劝酒,倾心交谈,以增进两人的感情,笼络其心。 贾宝玉虽然不自在,但不好拂了北静王的好意,搅了其兴致,只得小心作陪。 宴毕,北静王便安排马车,护送贾宝玉和青娥同回贾府。 第二百一十五章 鸳鸯绝嫁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一路上贾宝玉心中极为忐忑,不知该如何安置青娥,也不知该如何向众人解释此事,又担心湘云、宝钗、宝琴几人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自己。 青娥见他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心中不禁忐忑起来,忙问道:“公子家中可有娇妻?” 贾宝玉忙摇头道:“没有!” 青娥心中稍安,随即露出娇弱无助又楚楚可怜的神情,眼眶泛泪道:“奴家愿一生一世侍奉公子,还望公子怜取眼前人,莫要将奴家送于别人。” 贾宝玉见其神情堪怜,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瞬间怜惜之心大起,有一种想要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冲动,随即恨不得剖心挖肺的安抚道:“姐姐放心,我万不会做那等摧花残红,折辱姐姐的事来,姐姐且跟我回府,等我回明了老太太、太太就安置姐姐,万不会让姐姐受了委屈。” 青娥心中暗喜遇到了一个怜惜自己的人,素手浅浅拭泪,眸中深情款款道:“谢公子怜惜。” 随即想到贾宝玉家世不凡,便问起他府里的事。 贾宝玉挑挑拣拣将贾家的事大致和她说了一通,青娥听后心情很是复杂,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位多情公子,默然片刻又安慰自己道,如今的处境总比待在王府做歌姬要好,同时芳心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到他家人的认可。 及至荣府,贾宝玉打发走北静王安排的人,偷偷带着青娥回到大观园,将她暂时交由袭人照顾。 青娥方才已问明袭人的身份,知道她虽是丫鬟,但已经怀了宝玉的骨肉,是宝玉房中第一受用的人,便放低姿态,主动亲近袭人,又将自己的一些首饰,送于院子里众丫鬟。 袭人见宝玉只是出去一趟,就带回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又见她一来便到处送礼收买人心,顿时心生警惕。 只是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贾宝玉便急着去回贾母了。 袭人无奈只得让麝月帮忙安置青娥,让她暂时住进晴雯留下的房间,自己则回到房中暗暗垂泪,没想到防住了家里没防住外头。 贾宝玉刚至门口,便听到鸳鸯满是决然的声音,忙快步走了进去。 鸳鸯哭诉道:“我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是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服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 “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含糊,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说着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铰。 众婆娘丫鬟忙来拉住,见她已剪下半绺来,忙替她挽上,又庆幸她头发极多,铰的不透。 鸳鸯兀自跪在地上伤心,悲泣自己的命运,本想用心服侍老太太挣个好前程,没想到前程没挣着,反倒彻底失了后路。 自己本就不愿做姨娘,姨娘虽说是半个主子衣食无忧,可几乎等同于奴婢,生了子女没有管教的权利,没有子嗣更加窘迫,强自争命更讨人厌恶,赵姨娘、周姨娘她们甚至连自己的地位都不如。 何况大老爷又老又贪财又好色还喜新厌旧,只要略平头正脸的丫鬟便不放过,左一个右一个的收在屋里,整日也不干正事,只一味的陪小老婆喝酒胡闹。大太太又没有成算,只知婪取财货,同样面目可憎,自己宁死也绝不跳进这火坑。 贾母听后气的浑身乱颤,知道大儿子并非看上了鸳鸯,而是想通过鸳鸯霸占自己的钱,若是真看上了她又岂会不来求自己,反倒暗通曲款,私许姨娘之位,口中骂道:“我总共就剩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又见王夫人在旁,想起她素来敷衍自己,如今王子腾进京她有了靠山岂不更加嚣张,便敲打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却盘算我。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 王夫人忙站起来,心中暗骂老太太糊涂了,此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细细一想,怀疑老太太在借题发挥,明里说鸳鸯,暗里说湘云、黛玉或者晴雯那丫头也说不定,心中暗恨,但不敢还一言。 薛姨妈见老太太连王夫人都怪上了,反倒不好相劝。 李纨一听见鸳鸯的话,早带着姐妹们出去了。 探春心想王夫人虽有委曲,如何敢辩,薛姨妈也是亲姐妹,自然要避嫌也不好分辩,宝钗也不便为姨母辩,李纨、宝玉一概不敢辩。 这会儿正是用着女孩之时,迎春老实,惜春太小,只能自己出面,因此在窗外听了片刻,便走进来陪笑道:“这事与太太有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子岂会知道?便是知道了,也要推作不知道。” 贾母见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如今台阶出现,便适可而止,故作恍然的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极孝顺我,不像我那大太太一味的怕老爷,婆婆跟前不过应个景儿,可是委屈了她。” 薛姨妈连忙应是,又道:“老太太偏心,多疼小儿子媳妇,也是有的。” “不偏心!”贾母笑道,深知打一巴掌要给个甜枣的道理,便将宝玉叫到跟前道:“宝玉,我错怪了你娘,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看着你娘受委屈?” 贾宝玉笑道:“我偏着娘说大爷大娘不成?通共一个不是,我娘在这里不认,却推谁去?我倒要认是我的不是,老太太又不信。” 贾母笑道:“这也有理,你快给你娘跪下,你说太太别委屈了,老太太有年纪了,看着宝玉吧!” 贾宝玉听了,忙走过去,正要跪下说话。 王夫人忙笑着将他拉起来道:“快起来,快起来,断乎使不得,终不成你替老太太给我赔不是不成?” 贾宝玉听说,忙站起来。 “凤姐儿也不提醒我。”贾母又笑着责问道,本以为房里这么多人,出面打圆场的必是凤丫头,岂料她像是缝了嘴巴似的一言不发,若不是斜里杀出一个探丫头,自己岂不是不好收场。 王熙凤见老太太骂上了二太太,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又岂会出头劝说,如今见老太太责问便笑道:“我还没派老太太的不是呢,老太太倒寻上我了?” 贾母听了,与众人都笑道:“这可奇了,倒要听听这不是从何说起。” 王熙凤调笑道:“谁叫老太太会调理人,调理的跟水葱儿似的,怎么怨得人要?幸亏我是孙子媳妇,若是孙子,我早要去了,哪会等到这会子。” 贾母反问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王熙凤笑道:“自然是老太太的不是。” 贾母呵呵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要了,你带回去吧!” 王熙凤心中一紧,忙笑道:“等我来世托生成男人,我再要吧。” “你带回去,给琏儿放在屋里,看你那没脸的公公还要不要!”贾母进一步试探道,鸳鸯已经十八九了,依着惯例早两年就该放出去嫁人了,只是自己一时离不开她,便一直留着。 原打算等自己不中了,便将她给琏儿做妾,以往琏儿来找鸳鸯拿东西周转腾挪,也是自己有意让她去做人情,让她和琏儿有接触的机会,但眼下老大闹了这一出,自己的安排算是白费了。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对鸳鸯也有些不满,怪鸳鸯性格过于刚烈,仗着自己重用她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若是私下里回自己,自己又岂会不给她做主,却当众闹得如此难看。 大老爷再怎么不对,那也是自己的儿子,是你的主子,我说你不嫁可以,你自己竟敢如此决然的回绝,那就是眼空心大,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上眼,这事若是传出去,丢的岂不是贾家的脸面,还致使自己母子失和,不得不为她做主。 王熙凤听出老太太话中的意思,忙笑道:“琏儿不配,他就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和他混。” 贾母见她拒绝,笑了笑便不再提这事,既然鸳鸯发了那样的誓言,等自己不中了,她是何结局,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邢夫人进了院门,不知房里发生了何事,正要打听信息,几个婆子忙悄悄的告诉她老太太发怒的事,她心中惶恐正想要回去躲避。 王夫人得了消息,忙笑着走出来,将邢夫人接进去。 邢夫人心中暗恨,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被王夫人拉进去,先向贾母请了安。 贾母一言不发,待人散尽方恨铁不成钢的敲打她一番,然后又解释留下鸳鸯的原因,让她去转告大儿子这些因由,避免大儿子心生怨恨,最后又拿钱让大儿子尽管去外边买几个回来,以示安抚。 第二百一十六章 踏雪赏梅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宝玉一直守在外间,见邢夫人出了院门,忙悄悄的返回,将北静王赠他姬妾的事老老实实的和盘托出,随后便垂手而立,请示贾母该如何处安置。 贾母听后顿时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不安,北静王又是赠姬妾,又是送嫁妆,摆明了要拉拢宝玉,就是不知他如此拉拢的目的是什么,想了一会仍无所获,便决定这段时间先拘着宝玉,不再让他轻易出门。 又想到北静王送来的姬妾,心中有些烦恼,袭人的事已经让宝玉名声受损,如今又收了侍妾,传出去于宝玉名声有碍,若是别人也效仿送侍女给宝玉,那宝玉的名声岂不要彻底毁了。 但此女不仅代表着北静王对宝玉的情谊,更代表着北静王府的脸面,不能退回去,也不能随意打发,更不能轻辱,叹气道:“你去将她带过来给我瞧瞧!” 贾宝玉闻言忙赶回怡红院,将青娥领了过来。 青娥早料到要见老太太,因此进了房间后没有收拾行李,便先收拾掉艳丽的首饰,面上也只画了淡妆,又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便跟着贾宝玉来到上房。 贾母见其模样素净,柔柔弱弱的惹人怜爱,并不是什么浓妆艳抹、勾人卖骚的性子,心中的担心稍减,便问起她的身世。 青娥忙将自己出身官宦人家,幼时不幸流落乐部,十二岁被北静王相救买入府中的事一一说给贾母。 贾母听后叹息几句其身世可怜,又见其言谈间条理分明,性子柔弱又不失稳重,便告诉宝玉,自己喜爱青娥的性子,要留她在身边相处几日,等过几天再放她回去。 贾宝玉不敢违逆,便将青娥暂时交给贾母照料。 贾母处理完这两件事心中有些抑塞,便让宝玉陪着自己到园子里逛逛散散心。 荣府贾赦院内,贾赦正捧着几把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扇子赏玩,见邢夫人进门后神色不愉,便放下古扇问起鸳鸯的事情。 邢夫人见问,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忙将鸳鸯发毒誓不再嫁人的事告诉贾赦。 贾赦听后心中恼怒非常,本想趁着老二不在,试探下老太太关于以后财产分配的事情,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竟如此不识抬举,便再次撂下狠话道:“我早已有言在先:“我要她不来,此后谁还敢收?凭她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 随后又责怪邢夫人办事不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自己丢了脸面。 邢夫人不敢反驳,忙将贾母的话转告于他。 贾赦听后心中有些愧意,自此便告病,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过去请安。 贾母白天生了一回气,逛园子时又吹了风,回来后便觉得身子懒懒的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贾家众人听说后忙赶过来请安,又去传请大夫。 陆府绛珠园中,陆璟正带着黛玉、芷瑜、李纹、李绮几人踏雪赏梅。 梅花圃中上百株白梅、红梅相映成趣,白梅胜冰雪,红梅如胭脂,其上皆点缀着浅浅雪色,层次分明分外动人,未及圃内便有寒香拂鼻,醉人心脾。 几人在梅株间穿梭停留,赏析夸赞,一时间人添花色,花映人娇,相看两不厌。 几人赏析一阵儿后,便在墨烟亭驻足歇息,又将方才剪下的数枝红梅插入瓶中。 陆芷瑜见大家兴致不减,便提议开个梅花诗会,咏梅花白雪。 黛玉正有此意,李纹李绮也觉得有趣,皆附其言。 陆璟见此处风大,担心几人受寒便道:“不如咱们回到书房里再开。” 黛玉、李纹几人皆出言反对,说回了书房就没了意趣。 陆璟点头道:“既如此,我去给你们取些笔墨和御寒的衣物来。” 陆芷瑜、李纹几人皆道不冷,用不着再去取衣服,也用不着笔墨,等一会儿回去了再记下不迟。 黛玉抿嘴笑道:“我看夫君是怕被咱们姐妹比下去,想趁机溜走。” 陆芷瑜、李纹三人听后纷纷掩嘴偷笑,打趣陆璟。 陆璟见黛玉神情娇俏,便配合其言,语带感叹道:“还是夫人了解我,竟然猜中了我的心思,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少不得要和你们比一场!” 黛玉听后眼中笑意更浓,娇笑道:“既然如此就由夫君限韵吧!” 陆璟想了想笑道:“我看不如就以‘红梅花’三字为韵,你们各自从其中挑选一字为韵作七律,至于我和绮儿就不拘泥韵律,各自做一首酬和。” 黛玉娇嗔:“夫君的提议虽有趣,就是心思太狡猾,将自己摘了出去。” 李绮忙附和道:“表哥的提议正好,我正想说别把我算在内呢!” 陆芷瑜、李纹听后都觉得这样更有趣,便同意下来。 黛玉见此,娇俏横了陆璟一眼道:“既然三位妹妹都同意了,那就放夫君一马!” 随后三人各自选字,李纹选了梅字,陆芷瑜挑了花字,剩下的红字便留给了黛玉。 陆芷瑜思忖片刻后笑道:“我先抛砖引玉。” 银屏骤冷梦寒花,无端星月浸窗纱。 闲庭曲槛无馀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步步金莲寻清香,盈盈腰肢拨新芽。 纤手拈来簪髻上,绣妆儿女忘还家。 李纹随后吟道: 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 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 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黛玉听后笑道: 寒梢缀玉冻蕊红,仙云飞琼对日曈。 离魂堕影颜色浅,宫粉雕痕风情浓。 绿萼添妆起意懒,缟仙扶醉芳心慵。 重唱梅边新填曲,紫箫吹断美人风。 陆璟见三人都作好了便问李绮道:“你的呢?” 李绮笑道:“我倒有了,只是听了三位姐姐的,就不好意思拿出来献丑了。” 黛玉笑劝道:“都是自己人,妹妹尽管说就是,即便说的不好也无妨,大家还能笑你不成。” 李绮笑道:“只要嫂子不笑话妹妹就好!” 黛玉笑了笑忙露出鼓励的神情,李绮见此便道: 老柘银装衬凝脂,应是瑶池霜雪姿。 韵冷须当约佳期,折干垂芳照寒枝。 叶开随影清愁赋,从风共落断肠诗。 尚忆初雪夜未明,空恁遐想梳洗迟。 黛玉听后夸赞一番,随即问陆璟道:“夫君作出来没有?” 陆璟点头笑道: 侵晓云低卷峭寒,数萼含雪胭脂浅。 百花喜暖皆春后,孤芳凌霜独自先。 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失尊严。 过时自当飘零去,要留傲骨在人间。 黛玉听后评判道:“夫君这首立意还好,就是词句不甚雕琢。” 陆璟呵呵笑道:“论作诗我确实不如夫人,不过我这里正好有一绝对,估计你们谁都对不出来。” 黛玉嘴角微扬,打趣道:“既然夫君这么有信心,就请夫君露出马脚,出蹄吧!”说着看向陆璟的手,露出得意的神情。 陆芷瑜、李纹几人会意,纷纷掩嘴偷笑。 陆璟见她又拿自己打趣,微微一笑道:“既然夫人让我出蹄,那我先出一个简单的题:马过木桥蹄打鼓,咚咚咚!”说完便在黛玉头上轻敲了三下。 黛玉摸着陆璟敲的地方,顿时鼓起小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显得既有些委屈又有点呆萌。 陆芷瑜忙跑到黛玉身边,极力忍着笑意,故作不满道:“好啊,哥哥竟然当众欺负嫂子,我这个做妹妹的都看不过眼了,好嫂子你快想个好对子,也教训哥哥一顿。” 李纹、李绮也在旁边鼓动让黛玉回击。 黛玉对着陆璟娇哼一声,又对几个看热闹的人无奈的笑了笑,便娇声道:“鸡啄铜盆嘴敲锣,咣咣咣!”说完便在陆璟胸膛上轻捶了三下,然后露出薄怒微嗔的神情。 陆璟握住黛玉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雪落板桥,鸡随犬行,遍地梅花竹叶。” 黛玉立即对道:“雨透泥地,羊跟牛走,连路松子核桃。” 陆璟知道这些难不倒黛玉,便笑道:“六木森森,桃李杏梅松柏。” 黛玉听后陷入思索,想了几联皆不甚妥当。 陆芷瑜、李纹、李绮也皱眉凝思,苦思良久仍无言以对。 正当几人沉思下联时,有丫鬟来报,荣国府有人来求见夫人。 几人只得暂息赏雪联对的心思,随后陆璟带着黛玉去见贾府来人。 原来是王夫人派周瑞家的来知会黛玉,说老太太病了想见见外孙女。 黛玉听后心中极为担心,想着自成婚后一直未见过外祖母便想去探望。 陆璟见王夫人这么着急送消息过来,若不去探望岂不是对不起她这番心思,正好自己也想着借贾家向王子腾表明态度,便同意黛玉的请求。 因明日正好自己休沐,便主动提出明天陪着她一起去贾家。 黛玉听后虽然有些忧虑,但见夫君已经决定也未提出异议。 陆璟随后便让周瑞家的回去回话,明日他们夫妻便会去贾家探望老太君。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初进贾府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下午陆璟带着黛玉前去荣国府,一路上都在安抚黛玉无需担心,老太太不会有事。 进入宁荣街后,陆璟特意看了眼宁国府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传说中宁府唯一还干净的地方,上次来宁荣街时还是贵妃省亲的那天夜里,当时只是为了接黛玉回去,也未曾留意,现在看来两座石狮子都有些斑驳。 及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见两侧停有几辆轿马,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便让陆峥前去递上拜帖。 未多久,贾琏、王熙凤便带着十几个仆从丫鬟开大门出迎。 黛玉见荣府开了大门,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若是贾家让夫君走侧门而入,自己必然让夫君就此离去,以后都不会再来贾家。 陆璟察觉到黛玉的神情变化,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自己夫妻第一次来拜见,贾府不可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否则折辱的就不只是自己更是黛玉。 只要贾家还认黛玉是亲戚,必然会开中门迎接,以贵客之礼接待自己,这谈不上高看低看,只是为了维护黛玉在两家的脸面。 若黛玉婚后第一次携姑爷来拜见,都不受尊重,贾家的意思也显而易见,表示黛玉在这里并不受重视,贾家也没必要做些爱屋及乌的面子工作,如此一来黛玉不仅在娘家没有脸面,在婆家就更没了脸面,这亲戚也就没有走的必要了。 陆璟携手黛玉进入荣府后,王熙凤将黛玉接到了贾母处,而陆璟则跟着贾琏前去拜见贾赦。 一路上贾琏对陆璟极为热情,寒暄一番后便笑道:“怀瑾来的正好,如今舅老爷也在府中,怀瑾正好可以拜见,之前舅老爷可一直都很欣赏你。” “王大人也在,几时到的?”陆璟面上故作诧异道,心里对此却早有预料,昨天王夫人专门派人送信来,他便猜测王子腾今日会到。 贾琏面上有些得意道:“约莫有一个时辰了,也是听说老太太身体有恙,特意来探望老太太的。” 陆璟笑了笑,便问起老太太的病因和身体的情况。 贾琏听后面色一顿,忙掩饰道:“昨天请了太医过来,说是偶然着了凉,也不用吃药,只要吃的略清淡些,穿的暖着一点儿就好了。” 陆璟点点头,并未拆穿其言,昨天王夫人送信后,他便详细了解了贾家的事情,鸳鸯绝嫁,宝玉领回一个侍妾,随即又想到贾琏养的外室,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特别的意味。 贾琏并未注意到陆璟的眼神,仍在不断说起前来看望老太太的人,向陆璟显示贾家的强大人脉。 两人一路聊着来到荣禧堂,如今贾政不在,来了贵客就需要贾赦出面接待,但现在的贾赦极度不想露面,毕竟贾母的病和他有些关系,只是王子腾来了他不得不见,而陆璟第一次来,他也无法躲避只得接见。 陆璟进入后,在贾琏的介绍下先是拜见了贾赦,然后拜见了王子腾。 贾赦对陆璟的态度还算亲热,倒是王子腾表现的有些不冷不热。 几人还未说几句话,便有丫鬟过来传话,说老太太要见见新姑爷。 陆璟连忙向贾赦、王子腾两人告罪,然后跟着贾琏来到贾母外院。 刚至廊下便有小丫鬟前去禀报,黛玉听后忙站在门口等候,屋里未婚的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宝琴等人忙躲向里间。 陆璟来到屋外见黛玉眼眶微红,知道她刚才应该哭过一场,忙向她投去问询的眼神。 黛玉会意,轻微的摇摇头表示无事,然后便抓着陆璟的衣袖来到里间。 陆璟一进门见贾母房里甚是热闹,一个穿着青皱绸羊皮褂子的老太太正斜靠在榻上,四个中年妇人陪坐在两侧,王熙凤、李纨立于两旁,还有几个未留头的小丫鬟都拿着蝇帚漱盂等物。 黛玉忙给陆璟介绍贾母、王子腾夫人、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几人,陆璟一一见礼。 见礼毕,陆璟和黛玉复又以大礼拜见了贾母。 贾母见陆璟从容自若、礼数周到,忙笑道:“好好,快起来,坐下说话!” 黛玉听了便拉着陆璟坐到薛姨妈下首处,并未回到自己方才的座位。 贾母见两人行动一致举止亲密,又极为自然,便对众人笑道:“真是一对恩爱小夫妻,像一对璧人似的,看的让人赏心悦目。” 王熙凤忙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就看林妹妹现在这气色、风韵都比着当姑娘时好太多了,显然是日子过的舒心的缘故,自从姑爷一进来,林妹妹这眉眼间都露着笑意,眼神也没离开过,忙前忙后的介绍,生怕姑爷不认识人是的。” 黛玉有些不好意的笑道:“凤姐姐还是那么爱打趣人,我看以后打枣子都不用竿子了,只要派你去就能将枣子都打下来!” 王熙凤虽然不解其意,但见大家纷纷大笑,里间也传出阵阵娇笑声,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笑道:“你这张嘴倒是一点没变,是不是又在拐着弯的骂我呢!” 黛玉忙一本正经道:“凤姐姐可别不识好人心,我是在夸姐姐能干呢!” 众人听了笑得更加开心,里间的宝钗、湘云几人都笑黛玉促狭,拐着弯的说凤姐舌头长都能直接去打枣了,偏偏凤姐还听不明白。 贾母笑着对凤姐道:“就得玉儿来治你,玉儿也别害羞,你们小夫妻成婚不久,这样亲密才是正常,别管凤丫头胡说,她当年也是离了琏儿片刻就不停的念叨着!” 王熙凤见此便不再理会黛玉,忙对着贾母喊冤,说自己什么时候那样了。 待几人玩笑后,陆璟见缝插针的问起贾母的病情。 贾母笑道:“只是昨天在园子里逛了会儿,受了凉风,没什么大事,倒是她们小题大做,还惹得亲戚们来探望。” 陆璟笑道:“老太太没事就好了,昨天玉儿得了消息,急的一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念着老太太。” 贾母听后满脸堆笑道:“玉儿自小就跟我贴心,论孝心连宝玉都比不过玉儿,我看玉儿比着以前气色好了很多,身体也丰腴了些,可见你没让她受什么委屈,将玉儿照顾的很好。” 陆璟笑道:“有老太太给玉儿撑腰,我自然不敢让她受委屈,何况玉儿本就是晚辈的妻子,陆家的当家太太,照顾玉儿也是我的本份。” 贾母听到此话面上的喜色更浓,虽然知道这是哄自己开心的话,但足可见他是在意黛玉,才会说些恭维自己的话。 王熙凤插话道:“看来老太太疼外孙女的事连姑爷都知道,可见平日里林妹妹没少和姑爷说老太太,有老太太威慑着,他也不敢欺负林妹妹。” 林黛玉见夫君一直陪老太太玩笑,知道夫君是为了让自己在贾家更有面子才这么委屈自己,心里即感甜蜜又有愧意。 几人说话期间,里间躲着的宝钗、探春几人也在低声交谈。 薛宝钗和薛宝琴两人对外边的情形很是好奇,便站在靠近穿堂处听着。 薛宝琴边掩嘴偷笑边低声道:“之前一直听她们说起林姐姐,原来林姐姐这么厉害,连二嫂子都能说的哑口无言。” 薛宝钗叹口气,没有和她过多的聊黛玉,只简单的将陆璟的身份介绍一遍,又说道:“他如今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可能认识梅翰林,等哪天咱们去他那里打听打听梅家的情况。” 薛宝琴忙低声应下,心中有些奇怪,宝姐姐似乎对林姐姐的相公很上心。 贾宝玉没有待在外边,也跟着探春等人进了里间,这会儿正和探春商议,趁着黛玉今天过来,大家凑到园子里去办场诗会。 探春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他的提议,若只是她们姐妹举办诗会,邀请黛玉也无妨,可带上宝玉就不方便了。 正所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这种惹人非议的事还是不做为好,何况宝玉的名声太差了,竟然又收了一个侍妾。 贾宝玉听后心中极为失落,觉得诗会缺了黛玉就是一种遗憾。 探春未继续理会贾宝玉的想法,继续听外间的谈话,听到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大老爷那边请姑爷过去,心知陆璟要离开了。 陆璟见贾赦派人来请,便向贾母、王夫人等人告辞,和贾琏再次前往荣禧堂。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中约定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和贾琏赶到荣禧堂后,见只有王子腾一人在,贾赦已不见了踪影。 陆璟心中正自奇怪,就听王子腾对贾琏道:“你父亲说新得了几件宝贝,要拿出来和我们一同鉴赏,你去看看他到了哪里,再让他多拿几件过来,别拿那些稀松平常的糊弄我们。” 贾琏听后一脸为难,若是自己再离开,屋里就剩下两位客人,岂是待客之道。 王子腾洞悉了他的心思,笑骂道:“我和怀瑾又不是外人,哪用得着你一直陪着,你尽管去就是!” 贾琏听到此处方明白王子腾是要支开自己,便看向陆璟。 陆璟也正想和王子腾有个单独聊聊的机会,便笑道:“既然王大人吩咐,琏二哥去看看便是,我和王大人都是自己人也无需介怀。” 贾琏听后点点头便向两人告罪离去,看到屋外有王子腾的人徘徊游走,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中有些疑惑王子腾要单独和陆璟说些什么,思考片刻不得头绪便无奈的摇摇头自行离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后,王子腾看向陆璟,眼睛微眯,神情有些清冷道:“怀瑾似乎不待见老夫!” 陆璟忙恭声回道:“大人说笑了,大人位高权重又是长辈,下官又怎敢怠慢大人。” 王子腾鼻中一哼,撇着嘴角冷笑道:“若真是亲近又怎会连句世伯都不愿称呼,倒和老夫一直打起官腔!”说完便神情阴沉的自顾喝茶,不再理会陆璟。 陆璟知道和王子腾这样的人说话拐弯抹角有害无益,倒不如直来直去的表明立场,于是沉声道:“在下和大人份属不同,自然不敢亲近。” 王子腾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冷笑一声道:“呵呵,你莫不是把老夫当成了傻子,你今日到贾家又算怎么回事?” 陆璟并未被其气势所压迫,泰然自若道:“在下和贾家也算是姻亲,自然不能不顾亲情人伦。” 王子腾嗤笑一声,语带嘲讽道:“既然有牵扯,你又如何能摘得干净?” 陆璟淡然笑道:“若照大人这么算,上皇和皇上乃是父子,满朝文武也就没有争端了,身居庙堂向来忠孝难两全,自古以来因政见不同而反目的父子、兄弟亦不在少数。” 王子腾听到此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略微抬起头问道:“既然藕断丝连,身为姻亲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贾家有事,你当何以自处?” 陆璟思忖片刻后说道:“自然大义为重,兼顾人情!” 王子腾嗤之以鼻道:“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若二者不可得兼,你又当如何?” 陆璟沉吟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也。” 王子腾听到此处开始正视陆璟,觉得以他的心性,只要给他时间,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而他的回答也正附和自己的心思,便继续试探道:“既然亲情难以割舍,怀瑾又何必左右为难呢,莫不如随老夫一路同行,乘风破浪!” 与你同行只会被惊涛骇浪拍死,陆璟摇头道:“有道是局势难明而分家投注,大人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王子腾听到此话更加看重陆璟,他自然也知道两头下注,不能一条道走到黑的道理,但此刻是在试探陆璟,因此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劝道:“诚如你所言,然风大浪急,你独乘一叶轻舟飘摇其中,难以扛住风浪不说,随时还会有倾覆之危,而老夫船坚且固可劈风斩浪,可抵御疾风骤雨,稳健前行。” “大人船的人太多了,贾家、王家、史家、薛家凡是和大人都关的家族都在这条船上,下官再上去,船上拥挤不说,人多了还容易沉船。”陆璟依旧摇头道,心里对王子腾的想法很是不解。 王子腾沉声道:“风浪太大,必须人多才能压得住,行的稳,即便有人落水了也能捞上来。” 陆璟笑道:“若不能靠岸一切都是虚妄,一旦船翻了大家都会落水,又有几人能游上岸。轻舟虽在风雨中飘摇,难抵风浪,可船小好调头,船大难转弯。在下即知风浪将起,又岂会自不量力的去搏击风雨,躲在避风港湾岂不更好。” “若是风浪太大,港湾冲毁避无可避呢?”王子腾继续问道。 陆璟沉吟道:“那就搭乘最大船!” 王子腾冷声道:“到时候大船又岂是那么好上的?” 陆璟笑道:“在下的轻舟一直和最大的船上锁在一起,随时可以上船,只是此船非彼船,大人的船未必有这艘船行的稳、跑得快。” 王子腾眼光幽深的问道:“若是老夫的大船不慎在风浪中倾覆,怀瑾会如何做?” 陆璟目光一缩,意识到王子腾怕是另有目的,于是沉声道:“待风平浪静后,再乘轻舟杨帆启航,去救些不得不救的落水之人。” 王子腾语气深沉道:“既如此,老夫会在风雨来临前,助你将轻舟做得大一些,若是老夫不慎船倾人翻,还望怀瑾多救些落水之人。” 陆璟诧异的盯着王子腾,没想到他竟然打这个主意,那他前面说那么多岂不是在试探自己,想到此处顿时感到一阵压力袭来,王子腾果然心思深沉不可轻视。 若按其所说行事,虽有风险但收益也极大,更何况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也不得不答应,否则王子腾必然强行将自己绑上船,既然他将自己当成退路,想必不会轻易加害自己,现在先屈身退让,养智求强,等积蓄力量后再待时而动。 思忖良久陆璟点头道:“若是力有所逮,在下自会尽力而为。” 反正有黛玉在,到时候也难以对贾家彻底置之不理,其中有些人还是得救一救,只是能救下谁,就要看局势发展到哪一步,至于王家的人,就要看皇上到时候会饶过谁了。 王子腾紧紧的盯着陆璟的眼睛,见其神情自若,便收回目光,算是和陆璟初步达成了约定。 两人说完话后便各自沉默起来,没多久,贾赦、贾琏父子便拿着一些古董玉石返回屋内。 陆璟解决了王子腾想要拉自己上船的麻烦,心情好了很多,便陪着贾赦欣赏品鉴起这些古件,见到其中几把古扇瞬间想到石呆子。 如今石呆子经过几天的休养,已然恢复了元气,能够稍微下床走动了,其昨天意欲告辞,但被自己所劝,让他多休养几天再离开,省的留下什么病根。 王子腾此刻并无心赏玩,心中不断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能不着痕迹的助力陆璟,想到此处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陆璟娶了贾家的外甥女,若贾家有事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他和王家并没什么关系,若是直接以王家之人联姻,没有合适的人不说,还会将陆璟的路给堵死,倒不如从薛家挑人。 正好薛家二房的人也在京中,其身份也正合适做妾,既然梅家想要退亲,那自己正好成全梅家,若是梅家长子身死,这婚事自然也就解了,到时候自己只需牢牢控制住薛蝌即可,想到此处王子腾眼神一冷,决定派人干掉梅家长子。 陆璟虽然在陪着贾赦说话,但一直留意着王子腾的一举一动,见其眼中突然闪现一抹冷光,心中一突,这王子腾该不会再打什么歪主意吧,看来即便暗自结盟也需要小心防备才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御夫之道 - 红楼翰墨 - 翡瑜 荣国府贾母上房,自陆璟走后,几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贾母便说自己累了,让邢夫人、王夫人好生接待王家太太,独留下黛玉说些体己话。 待众人离开后,贾母又打发琥珀、鹦鹉几人出去,只留下鸳鸯伺候。 贾母歪在炕上靠着波罗麻的靠枕,语带关心的问道:“你夫婿他对你可用心?” 黛玉闻言,脸上满是笑意道:“外祖母放心,夫君对我极好,百依百顺的,事事都依着我的心思,也没让我受过半点委屈。” 贾母见她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容,便知她过的很好,放心的点点头,随即笑道:“没受委屈就好,这一日夫妻,百世姻缘,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要想做成夫妻便需要一千年的缘分,千万要珍惜,夫妻间还是和和美美的好。” 黛玉笑着点头道:“外祖母说的是,百年伉俪是前缘,天意巧周全。试看人世,禽鱼草木,各有蝉联,既然因缘会遇,黛玉自会珍惜,即便偶有争论也都是玩闹。” 贾母见黛玉依然保持着单纯率真的性子,便笑道:“这样就很好,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即便一时拌了嘴也别伤了情分,我看你婚后性子一点也没变,这点就很好,以后即便经历了世情冷暖也别失了本性,越是稳重有本事的男人越喜欢率真的性子,真要是稳重的性子哪有半点生活情趣。” 黛玉听后忙笑着点头应是,即便外祖母不交代,自己也不会改变,任凭风雨洗芳华,坚守素心如莲花,不迎合世俗,不沾染纤尘,始终如故。但若是为了夫君,自己也会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想到此处有些羡慕外祖母,外祖母年近古稀历尽世事打磨,生活磨砺,依然心如少女,活的既舒心又有情趣。 贾母继续问道:“你在家里可能做主?有没有人给你背后下绊子,不听你的管束?” 黛玉摇头道:“外祖母不必担心,夫君将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掌管,家里规矩极严,也没谁敢阳奉阴违的不听我的话,就是管着那么多的事,有时候怕管不好闹了笑话。” 贾母安慰道:“管家都是一步步练出来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我当初嫁进荣府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深怕管不好家,多历练几年有经验了就好了,你看凤丫头那么厉害的人,现在还难免出纰漏呢,紫鹃、晴雯那两个丫头忠心能力都不缺,你也多用用她们,你看凤丫头身边有个平儿帮衬,省了多少心。” “紫鹃、晴雯现在都跟在我身边,帮我分担了不少事。”黛玉点头道,虽然外祖母此话有失偏颇,但也未反驳,也未过度揣测外祖母的心思。 贾母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以前身体娇弱,一到冬天就不耐寒,如今身体可是养好了?” “劳外祖母垂问,自那年回扬州后,夫君就找了个极好的大夫,给我治好了,前年是还犯过几次,去年就大好了,只春秋季犯过两次,今年一直没再犯过。”黛玉笑道,隐去了因吃人参养荣丸,致使自己病情加重的事情。 贾母闻言笑道:“养好了身子就好,这样也能为夫家开枝散叶了,自你出嫁后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子,女人终究要有子嗣傍身才能在夫家立足。” 黛玉听后有些羞涩道:“夫君说等我的身子再将养两年,再考虑子嗣的事。” 贾母点头道:“嗯,他知道顾惜你的身子还是好的,等会我给你几张调养的方子,你先拿回去收着,别跟你母亲似的,因身子弱一直子嗣艰难。” 黛玉被此话引动了心事,想到平日里偶尔也会有类似的担忧,忙低头应是。 贾母略劝了劝便继续问道:“他可纳了妾室?” 黛玉点头道:“有一个通房丫头只是还未抬身份。” 贾母叹了口气,担心黛玉看不开,便劝说道:“女人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些事防也防不住,男人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尤其是有学问的人,越容易怜香惜玉闹出风流韵事来,你多留心别让他搞出什么庶子来就好。” 想了想又道:“对那些妾室也别放在心上,把她们当成丫鬟就成,多给她们立些规矩,省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生出别的心思。” 黛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替陆璟辩道:“外祖母误会夫君了,他和别人不一样,一直将心思放到我身上,从不到处沾花惹草,也不四处留情。” 贾母摇摇头直叹黛玉心思太单纯,怕她吃这方面的亏,便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提醒道:“你们刚成婚,他自然恋着你,你看琏儿和凤姐儿那刚成婚时也是浓情蜜意的,琏儿对凤丫头言听计从的,现在还不是什么人都往屋里领。” 黛玉笑了笑,相信夫君不会做那样的事。 贾母见黛玉不信也未继续劝说,笑道:“我也不是说你夫婿的不是,就是给你提个醒,省的你到时候吃亏,有些事该防还是要防,若是越纵容他越是胆大,闹得无法无天!” “有些醋劲也未必是坏事,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思,若是太大度,他反倒会疑心你心里没他,伤了情分。” “黛玉明白外祖母的意思,自会留意此事。”黛玉点头道,心里却依旧相信夫君的品性。 贾母随后又传授了黛玉一些御夫和御妾的手段,教导黛玉该如何对付妾室以及庶子、庶女。 黛玉虽然觉得自己用不到,但不好拂了外祖母一片好心,便用心听着,听到对付妾室的手段时,不禁想起府里人曾说过,母亲还有四个庶出的姐妹,却无庶兄庶弟,想到此处不敢再深想下去。 贾母说着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事情,感慨道:“我虽然不大通诗词,可有几句话却一直记得,是我当年因为你外祖父纳妾的事,回娘家哭诉,我母亲劝告我的话,楼前芳草年年绿,绿似去时袍,郎袍应已旧,颜色非长久。惜恐镜中春,不如花草新。” “古话说人不如新,衣不如旧,新人迎来旧人弃,掌上莲花眼中刺,若要处理这事就需要用些手段,俗语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这男人就像牛一样,你用绳子将他拴的越牢,他越想挣脱,总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要适当的给他解开绳子,让他出去吃点草,让他知道还是家里好。” 说到此处又继续道:“你的几个陪嫁丫鬟,该打发的就打发出去,但也要留下一两个对你忠心的放到房里,帮你收着他的心,有了事也能向着你。” 黛玉听到这里明晰外祖母话中的意思,不禁陷入沉思,紫鹃的年纪也大了,是该考虑她的归宿了,就是不知道她的意愿,想到此处心里有些复杂。 见外祖母还想继续说这些事,忙转移话题道:“外祖母,黛玉有些事不知当不当说?” 贾母笑道:“怎么倒和我生分了,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就是。” 黛玉思忖一番后决定提醒外祖母贾家的处境,便道:“我虽然离开了府里,可也察觉到府里这几年大不如前了,外祖母怎么不帮衬凤姐姐主持家事?” 贾母摇摇头叹气道:“我年纪大了,稍微费些心神就撑不住,管家的事也力不从心了,这些年先是你二舅母管家,如今又是凤丫头管家,她们用的人都顺手了,我也不一定能降得住,何况我要插手更让凤丫头难做,也让她们都背上不孝的骂名。” 黛玉听后立刻明白外祖母并不是没察觉到贾家的危机,只是有心无力,又顾虑凤姐儿等人,便继续问道:“那之前外祖母为何不出手挽回?” 贾母想了想便长叹道:“当初你外祖夫临去前,就交代说太上皇心里藏着奸,让你二舅恩荫出仕,就是要打压贾家,他这一去贾家就没了庇护,倒不如任由贾家这样盛极而衰,贾家家大业大即便衰败也败不到哪去,只要能培养好后辈,贾家就还有兴盛的希望。” “还有你两个舅舅都不是能撑起贾府的人,其他人也只顾着自己,我虽然说话还能管些用,但终究是妇道人家,即便想改变也有心无力,如今贾家的希望就在宝玉身上,这也是我疼爱宝玉的原因。” 黛玉脸色沉重的点点头,明白了外祖母的苦衷,贾家人心思各异,没有能撑起大梁的人,她也只能看着贾家一点点的衰败下去,只是心里怀疑宝玉真能撑起贾家吗。 见话题太过沉重,外祖母面有哀色,黛玉忙转移话题说些自己婚后的事情逗贾母开心。 随后贾府设宴款待了王子腾夫妇和陆璟夫妻,只是宴席分开而设。 鸳鸯从这几天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知道老太太暂时没有为自己打算的意思了,想到晴雯的归宿,便一直对黛玉十分客气,期待老太太哪天能回心转意,也将自己送到陆家避难。 黛玉见鸳鸯对自己的态度过于热情,以为是外祖母特别交代的,也未太过在意。 第二百二十章 归途闲话 - 红楼翰墨 - 翡瑜 宴毕,陆璟黛玉两人又在贾家停留了半个时辰,时至酉时初刻,便向贾母等人辞行。 贾母几人稍微挽留一番,见两人去意甚坚,便放两人离去。 归途,陆璟见黛玉闷闷不乐,便问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老太太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黛玉正在想和贾母的那番谈话,见夫君问起,忙借口掩饰道:“外祖母没说什么,我只是担心她的身体,这两年贾家总是闹出各种事端,也没几个让人省心的,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有操劳。” 陆璟察觉她神情有异,便安慰道:“大家族都是如此,人一多心思就杂,有些争斗也在所难免,夫人不必感怀。” 黛玉又将贾母已知贾家有衰败之象的事告诉陆璟。 陆璟点点头,贾母虽然已预料到贾家衰落,却不知最后的结局是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便道:“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于老太太而言也是无可奈可。所以要树家风、立规矩,减少家族争斗内部消耗。” 黛玉点头道:“夫君放心,妾身会以此为鉴打理好咱们的家事。” 陆璟握住她的手笑道:“夫人也不必介怀,贾家的事比较复杂,归根到底还是权势衰落所致,否则单是求贾府庇护或办事的孝敬,就能支撑贾家的一应花销,甚至绰绰有余。老国公在的时候,贾家的排场比现在还大,也未见颓势,便是如此。” 黛玉想到母亲常说的贾家种种,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陆璟继续道:“咱们家和贾家也不一样,咱们是诗书传家,不讲究那些排场,也不倚重权势,只注重培养家族子弟,各房哪怕只出个秀才也能自谋前程,成为宗族的助力。” 黛玉听后有些压力,肃然道:“妾身自会用心维系咱们的家风,管理好家事,不会出现内斗之事。” 陆璟安慰道:“玉儿不用太过忧虑,以你的聪慧必然能轻松处理好这一切,再说咱们家历来以主母为尊,谁要敢挑战你的权威,不管是谁都要打发出去。” 黛玉听后心里稍安,摇头笑道:“哪有夫君说的那么严重。” 陆璟笑道:“虽说有失偏颇,但治家之道,与其失之于宽,不如宁过于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焚于隙烟,小事不究终酿大患,有些事就需要防微杜渐而禁于未然。” 黛玉摇头笑道:“妾身倒认为应该宽严相济,有些事过犹不及,极严则生怨,极宽则无忌。” 陆璟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不过却未领会其精髓,宽严相济,重在审时度势,不审势,则宽严皆误,事实上宽严之道,并非一成不变,关键在于见微知著,向势而转,具体如何做全在你我二人。” 黛玉思忖片刻后认真道:“妾身明白夫君的意思,就像贾家就是一味宽仁,而失之于宽,凤姐儿管家虽严,但上头还有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做人情,终究是虚有其表,徒具其形,反倒惹来怨恨。” “夫人有所体悟就好!”陆璟呵呵笑道,随即又回到最初话题道:“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黛玉神情一顿,忙笑道:“只是说了些体己的话,倒是鸳鸯极为热情,拉着我说了会儿话,我本以为她要和我说些外祖母的情况,没想到她只是问晴雯的事情。” 陆璟见黛玉不愿透露心思也未勉强,听她提起鸳鸯的异常,略一思忖便洞悉了鸳鸯的心思,虽然不知道鸳鸯的判词,但孤鸟折颈随老太君而去或许是她最终的归宿。 鸳鸯虽然聪明,但高估了自己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贾赦再怎么不成器,老太太再怎么偏心,两人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母子,又岂会因一个外人而彻底翻脸,一旦两人矛盾缓和,就是她受难之时。 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不断挑拨老太太和贾赦的母子关系,让两人产生嫌隙,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老太太又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一旦被两人发现,她的结局更惨。 原著中她就多次不着痕迹的贬低贾赦,中秋节各房孝敬菜,因她两句话,贾母便将贾赦孝敬的菜退回,但贾母后边对她的安排连提都不提,便是对她心中不满了。 黛玉见夫君陷入沉思,担心夫君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忙问道:“夫君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在想鸳鸯的事,如今她没了退路,一旦老太太去了,她便没了出路,想必她见你庇护了晴雯,也想求你到时候能救一救她。”陆璟笑道。 既然鸳鸯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救她也只是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没准等到最后她还能发挥大用处,暗自决定先派人接触鸳鸯,待确定其心思后,再逐步将她拿下。 黛玉蹙眉道:“无缘无故的咱们也不能总收留贾家的丫鬟,终究会惹人闲话,若是老太太安排,我倒愿意给她提供些帮助。” 说着叹息道:“鸳鸯的性子也太烈了,若是私下回了老太太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这恰恰就是她的聪明之处,若是不闹开,万一老太太偏向儿子她岂不是没了退路。”陆璟笑道,由此想到了石呆子,石呆子只知道一味强硬对抗,却不似鸳鸯这样聪明,懂得兵出险招,借势而为,暂时保全自身以待时机。 黛玉感慨道:“老太太那里一刻也离不了她,若是没她服侍连饭都吃不好,又怎会放她走呢!” 陆璟摇头道:“这事谁又能说的清,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自然不敢赌老太太是否会偏袒她,说起来鸳鸯落到如此地步也和老太太有些关系。” 黛玉听后有些惊讶,思忖片刻后恍然道:“记得凤姐儿曾说过有时候府上周转不过来时,就会从老太太那借些应付一下,想必是被人知道了,想要以此法**老太太的钱。” 陆璟点头道:“夫人一语中的,觊觎鸳鸯者,非为其貌,而为老太太之财,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鸳鸯只有权力却没有地位,众人找鸳鸯借老太太的钱周转,老太太岂会不知,只是让鸳鸯出面而已。” “那些借不到的人不敢恨老太太,自然就只能怨她了,凤姐儿身为贾家的当家奶奶都会引起那么多人嫉恨,何况她是一个丫鬟,老太太只予其权而不尊其位就为她埋下祸根,即便没有这桩事,一旦老太太这棵大树倒下,鸳鸯同样会遭到疾风骤雨的打击。” 黛玉若有所悟的感叹道:“夫君的意思是力微休负重,位卑莫代庖。” 陆璟浅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人生在世都在负重前行,只是背负的多与少的问题,像皇上就背负着整个江山社稷,而我背负的是家族荣辱,因此要量力而行,不能将所有的事都背负到自己身上,将该担的责任担下来就够了。” 黛玉了然道:“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陆璟笑道:“夫人说的不错,就比如我只是六品侍读,就不能去掺和六部九卿他们职责范围的事,一来人微言轻没人重视,二来接受的信息有限,没有站到那个高度,就没有足够的视野着眼全局去处理那些事情。” 两人一路讨论,一路往家行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郎心似水 - 红楼翰墨 - 翡瑜 及至家中,两人方停止交谈,陆璟将黛玉送至内院后,便来到外书房询问陆北今日家中发生的事情。 黛玉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一番,便先去了西跨院问李姨妈安,略聊了一会,又去陆芷瑜处坐了一会,问及今日府里的情况。 各处慰问一番见府中一切如常,便回到暖玉堂,见陆璟还未回来,便将其他人都打发回去,只留下紫鹃一个。 将紫鹃拉到榻上坐下后,黛玉柔声道:“算下来你跟着我也快十年了,论理我早该考虑你的归宿了,只是一直舍不得你,也离不开你,正好今个就着鸳鸯的事,我也问问你的想法,你若是想外聘,我自会让夫君给你寻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 紫鹃听后,心急道:“夫人不要赶我走,紫鹃自从跟了夫人,就没想过要离开夫人。” 黛玉忙安慰道:“傻丫头,我又怎么会赶你走呢,我只是问问你的心思,既然你不愿意外聘,那你愿不愿意服侍夫君?” 紫鹃听后先是一愣,瞬间脸色飞红,心中羞怯不知该如何回答。 黛玉温言道:“若是愿意你就点点头。” 紫鹃微微点头道:“紫鹃听从夫人的安排。” 黛玉见她羞怯也未打趣她,只笑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安排。” 紫鹃羞意盈心,匆匆拜别黛玉,便低头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恰巧撞到陆璟怀中,顿时满脸飞红,想到刚才黛玉所说的事情,也不敢抬眼看陆璟。 陆璟扶住紫鹃,见她低着头神情羞涩,便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紫鹃忙低声回道。 陆璟见其神色有异,便问道:“看你行色匆匆,是不是夫人吩咐了什么事?” 紫鹃也未抬头,只是低声道:“没,夫人让奴婢回去休息。” 陆璟听后眉头微皱,盯着她看了一会,便点头道:“你去歇息吧!” 又见她穿的有些单薄,提醒道:“外边起风了,罩件长袍再出去。” 紫鹃听了心中一暖,忙又返回外间拿了件青纱袍,飞似的离开了。 陆璟回到房间,见黛玉正坐在床沿发呆,又想到回来的路上她的异样情绪,以及方才紫鹃的异样,心中有些担心,便走到黛玉身边,将她拥在怀里。 黛玉心中犹豫要不要现在和夫君说紫鹃的事,思忖一番便靠在陆璟怀中,低声道:“夫君妾身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陆璟忙问道:“什么事?” 黛玉沉吟一番问道:“夫君觉得紫鹃怎么样?” 陆璟想了想道:“紫鹃被夫人调教的很好,但尚不及夫人之万一,若是一直能跟着夫人耳濡目染,或可有夫人几分风采。” 黛玉笑吟吟道:“妾身正经问你话呢,又不是试探你的心思,你就是把别人夸成一朵花,妾身也不会嫉妒。” 陆璟笑道:“那是,别人最多与花争娇斗艳,夫人之娇媚远胜百花千倍,自然无需嫉妒。” 黛玉娇笑道:“妾身是你的妻子,夫君这么说岂不是在自夸!” 陆璟笑道:“哪里是自夸,夫人容貌才情确实是世之所稀。” 黛玉撒娇道:“妾身的意思是既然我这么好,还是落到了你手里,你岂不是再夸自己更好,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陆璟恍然大悟的笑了笑道:“夫人这么说也有道理。” 黛玉娇哼一声道:“好了,不和你闹了,妾身问你紫鹃,是想让夫君纳了紫鹃。” 陆璟一惊,原以为黛玉要说和贾家有关的事,没想到是要给自己纳妾,忙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也没发烧了,怎么竟说胡话,我和紫鹃可没有什么。” 黛玉见夫君如此反应,有些好笑,忙道:“那夫君和谁有什么?” 陆璟忙摇头道:“除了夫人、英莲,我和谁都没什么!” 随即疑惑道:“夫人怎么起了这个心思?” 黛玉想了想道:“只是有感于鸳鸯的事,就问了紫鹃的心思,夫君若是愿意,妾身就来安排此事,不过也不是让夫君即刻就纳了紫鹃,论理她也该排在英莲妹妹之后,只是先告诉夫君一声。” 陆璟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老太太和夫人说了什么事?” 黛玉笑道:“外祖母是交代了一些话,妾身起这个心思也和外祖母的话有关,不过终究是我自己的决定。” 陆璟眉头微皱,问道:“夫人心里不觉得委屈吗?” 黛玉听后神色有些低落道:“妾身自然也愿意和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夫君能保证一生只有妾身一个人吗,何况夫君已经有了英莲妹妹,只要夫君心里始终在意妾身就够了。” “我…”陆璟本想起个誓言说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突然想到不能把路给彻底堵死了,万一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呢! 便改口道:“非伊莫属,爱不另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咱们经历了什么,你始终都是我最心爱最疼爱的人,都在家里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威,也不会有其他人像夫人这样占据我的全部身心。” 黛玉听后叹了口气,随即盯着陆璟的眼睛道:“既然如此,夫君能否向妾身保证,若是没有妾身的同意,你不能将其他人领进陆家,也别背着妾身到处沾花惹草。” 陆璟忙起誓保证道:“这点夫人尽可放心,若是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去招惹其他人。” 然后又抱着黛玉温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了夫人这样仙子一流的妻子,其他人又如何能入得了眼,与我而言能娶到夫人,这辈子就已经够了,又怎会再去贪图其他。” 黛玉听到此句方满意的点点头,作诗云道: 只为情深抛心私,香唇呢呢泥胭脂。 曾经月下频申约,不惜花前再致词。 密誓要如金石永,意趣休遣蝶蜂知。 郎心莫似多情水,流过藤溪又芍溪。 陆璟回道: 江水穿坚壁,体物而不倚。 此心只为海,誓言死为期。 黛玉听后点头道:“那紫鹃的事就由妾身安排吧!” “一切就由夫人做主。”陆璟点头道,心里却在想老太太到底和黛玉说了什么,让黛玉萌生为自己主动纳妾的想法。 是夜,陆璟一直说些浓情蜜意的话安抚黛玉,黛玉心里的那点介怀很快消失不见。 经此一事两人的感情更近一步,以前避之不谈的话题也渐渐说开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了梦无痕 - 红楼翰墨 - 翡瑜 紫鹃回到房中后心里就像打鼓似的咚咚响了不停,自从决定跟着夫人陪嫁过来,就想着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甚至有时候觉得老爷不会将自己等人收到房里,若是在别的富贵人家,身为陪嫁丫鬟都需要做些暖床的事情,但老爷从不让自己等人睡前暖床,也不让人随旁服侍。 晴雯见紫鹃脸带红晕,眼神迷离心不在焉的,便问道:“你怎么了,碰到小鬼了?” 紫鹃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便将此事告诉了她。 晴雯听后虽然有些惊讶,但对此早就有所预料,便调笑道:“哎呦,这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岂不是要叫你姨娘了,真是恭喜你了!” 紫鹃羞道:“你个小蹄子,人家拿你当正经人才告诉你的,你倒拿我来取笑。” 晴雯凑到她身旁,抱着她笑道:“好姐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可是真心贺你的。说起来咱们这么多姐妹就属你的命最好,被老太太给了夫人,才得了这么好的归宿。” “我进府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也看出来老爷对夫人的疼爱,府里的事全由夫人做主,你素来又和夫人亲近,既然夫人将你许了老爷,自然是拿你当心腹对待,不会像王夫人对待赵姨娘那样,三天两头的找你的麻烦,动不动就立规矩。” 紫鹃自然也明白黛玉的意思,只是一时间感到有些突然,此刻见晴雯说出这番话,有些惊讶道:“往日里也不见你动心思,今儿竟能说出这番有见地的话?” 晴雯自嘲的笑了笑,说道:“那是我懒得说,人都说多读书能明事理,我近来跟着夫人,常听夫人读各种书籍,有时候不懂的就问了几句,见识自然也涨了。” 紫鹃点点头,以前黛玉只读诗词歌赋,杂书也都与此相关,现在看的书越发不拘类别,官宦仕途类的也开始读了。 晴雯继续道:“实际上在贾家的时候我就看明白了,咱们丫鬟的归宿多半是配个小子,但说到底还是个下人,就连以后生的孩子也是下人。最好的归宿也只是往外聘作正头夫妻,但又能嫁什么好人,顶多嫁个有钱的商人。” 说到此处叹气道:“只是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新厌旧左拥右抱的,不管嫁给谁总免不了争风吃醋,找个有本事的还好,若是碰到个没本事的应声虫连他自己都护不住,哪能顾得了咱们。” “咱们老爷是个有本事的人,比着贾家的那些爷们不强上百倍千倍,你跟了老爷岂不是一辈子无忧,何况还有夫人护着你,若是过几年生下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就更有着落了。” 紫鹃仔细的想了想此话确实大有道理,鸳鸯那么得老太太重用,尚且被逼的如此,贾家那些外聘的丫鬟最终还是依着贾家过活。又想到自己的弟弟屡试不第,至今连县试都过不了,若是有了老爷指点,兴许也能考中功名。 晴雯见她眼神渐渐清明,知道她动了心思,便笑道:“以后你就是夫人之下最能做主的人了,可得多关照我一些。” “别浑说,我算什么啊,府里能做主的人多着呢,我看你就是懒筋又犯了!”紫鹃忙道,随即想到英莲的待遇,心中有些憧憬。 晴雯笑了笑,见她眼中泛着春意,便笑道:“小浪蹄子是不是动了自荐枕席的心思?” 紫鹃听后回过神来,恼怒的拧了她一把,羞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再这么说看我不拧烂你的嘴。” 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即便给老爷做了妾也要向着夫人。 晴雯见她恼了,忙笑道:“我同你玩笑的,姐姐别当真。” 紫鹃定了定心思,问道:“你呢,怎么打算的?” 晴雯无所谓道:“我现在就想着服侍夫人,也懒得去想其他的,以后什么样子再说吧。” 紫鹃摇摇头心里有些感叹,知道前段时间的事对她仍有些影响,便说些安慰的话,随后又将鸳鸯以及宝玉新收侍妾的事情告诉晴雯。 晴雯听后越发庆幸离开了贾家,否则还不知道以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两人说起当初从老太太房里走出的几人,不免又感叹一番。 及至月影西沉,两人方各自上炕睡觉,不多久晴雯便沉沉睡去。 紫鹃满怀心事,一会想着给老爷做妾的事,一会想着老爷会如何对待自己,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五更天,刚蒙胧合眼,恍惚间见黛玉走了进来。 正自诧异夫人怎么来了自己的房间,便见黛玉笑道:“我把你许了老爷,以后一处服侍,你今儿就和他成亲吧,也不枉咱们姐妹一场。” 话才讲完,果见老爷走进房来,夫人也不知什么时候避开了,倏忽间便不见了人影。 正要细问,却见老爷关上房门,凑了上来,不由分说的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恍惚间又不知何时,老爷和自己睡在了一处,抱着自个闹个不停。 待到情浓处,不自觉就喊出声来,忽然想起晴雯还在房内,骤然惊醒。 觉得身下有些水迹,伸手一摸,发现被褥通已沾湿。 方知做了一场梦,顿时臊得满面通红,害怕被晴雯知道,只轻轻挪了挪身子,也不敢动弹。 只是经此一事更加无法入眠,又忍不住回味起梦中的滋味,更加羞怯,想起夫人常说:情之所钟,故有所梦,情与梦二者实为一者。多情者始多梦,多梦者必多情。情不能出乎情之外,梦亦不能出乎梦之外。无此情便无此梦,无此梦缘无此情。 难道自己对老爷有情,才会做这样羞人的梦,想到此处不禁回忆起和陆璟相处的画面,尤其是今天的那一撞,越发回味。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待发现天蒙蒙亮了,紫鹃先是悄悄换下贴身衣物,又摸着黑将被褥偷偷的收拾掉。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方轻舒了一口气,又穿戴整齐去暖玉堂服侍陆璟和黛玉。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田种影 - 红楼翰墨 - 翡瑜 紫鹃出了房门见东方微亮,金鸡乱唱,忙快步行至暖玉堂,见房内透出灯光,便轻敲了几声房门。 陆璟开门见是紫鹃,便吩咐道:“你来的正好,去舀些水来。” 紫鹃一见到陆璟,蓦然想到梦里的事,瞬间脸色飞红,忙低头应是,快步离去。 陆璟见其神色异常,只当她心中羞涩也未在意,遂轻掩了房门。 未几,紫鹃送进洗脸水来,并服侍陆璟梳洗。 陆璟洗漱完毕,复将手中的红罗巾帕递给紫鹃,嘱咐道:“今日朝中有事,我就直接出门了,等夫人醒了,你和她说一声。” 紫鹃接了巾帕,只管低头应是,也不敢直视陆璟的眼睛。 陆璟见此笑了笑问道:“你弟弟明年还要参加县试吧?” 紫鹃听问顾不上羞怯,忙点头应是,随即有些欲言又止。 陆璟知其心意,便道:“这样,下午把你弟弟喊过来让我瞧瞧。” 紫鹃心中感激忙拜道:“奴婢多谢老爷。” 陆璟看着她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早些时候我便想叫他过来了。” 紫鹃闻言脸色一红,心中有些喜意,忙低头浅浅的应了声:“嗯!” 陆璟看她含羞带喜的样子,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有些怜惜道:“去里间待着吧,别着凉了!” 紫鹃只是应答,脚下却动也不动。 陆璟见此摇了摇头,笑道:“好生照看着夫人!”说完便出门离去。 紫鹃呆呆地目送陆璟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彻底走出眼眸,方掩上房门。只是关了房门,却关不住心门,刚出眼眸,又进心田,再也挥之不去,不知过了多久,蓦然想起黛玉还在房里,忙转身来到里间,又因神情恍惚一时不查撞翻了凳子。 黛玉听到动静,美眸微启,见是紫鹃又合上惺忪眼眸,声音中尽是慵懒之意,娇声问道:“夫君呢?” 紫鹃揉了揉小腿,见黛玉似醒非醒,忙按照陆璟交代的说辞回了。 黛玉娇哼一声,喃呢道:“算他跑得快,要不然我非找他算账不可!”心中有些责怪陆璟昨天闹得太凶,害得她现在仍身子懒懒的不想动弹。 随即又问了时间,便浅浅的交代道:“我再睡一会,半个时辰后再叫我起来。” 紫鹃低声应下,然后守在外间,一边揉着撞红的小腿,一边计算着时间,到了卯末辰初方叫醒黛玉。 黛玉慵启美眸,喃呢几声微微娇吟,方娇声道:“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吧!” 紫鹃会意,忙取了一套新的贴身衣物给黛玉。 黛玉穿戴整齐后,见紫鹃已经打好了水,便洗漱一番,知道陆璟不在,摆弄几下妆奁的头饰,也没什么精神打理青丝,妆点容颜,只浅浅的扑了粉,简单的挽个髻,便让厨房摆饭,喝了一碗人参汤,又吃了一碗燕窝稀饭,才觉得略微恢复些精神。 饭毕,回到上房,将紫鹃叫到跟前,笑道:“昨天我和你说的事,夫君已经应下了,等我择个吉日就给你开脸!” 紫鹃听后脸色微红,忙跪地道:“紫鹃一切都听奶奶安排,还像现在这样服侍奶奶。” 黛玉知道她的心意,也相信她的忠心,但看她又跪又拜,一脸认真的模样,担心她心里因此起了隔阂,不似如今亲密,便调笑道:“到时候我可受不起,以后就算我不心疼你了,夫君也会心疼你的。” 紫鹃听后心中一急,正要再表心意。 黛玉忙将她扶起来,笑道:“快起来吧,现在跪得太早了,等你进门了再跪我不迟!” 紫鹃听到此处,知道姑娘是在打趣自己,忙起身道:“姑娘都是当家作主的人了,还喜欢拿人打趣。” 黛玉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笑道:“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平日里尽是你们打趣我了,还不许我说你几句。” 紫鹃急辩道:“那时候姑娘不是还没出嫁,奴婢们也就说几句嘴,帮老爷说几句好话。” 黛玉恍然大悟道:“原来那时候你们是催我出嫁!” 说着揶揄道:“是不是我嫁人了你们也就有了归宿,呵呵,你要是真等不及了,今夜我就安排你和夫君洞房。” 紫鹃听了勾起夜里的梦,顿时又羞又急,啐道:“姑娘这话越发让奴婢没脸听了,奴婢哪里有过这样的想法。” 黛玉笑盈盈道:“我可是拿你当好姐妹,才依着你的心意,让夫君早点疼你,省的你孤守寒衾寂寞长,空对纱窗喊檀郎。” 紫鹃听后更是羞的连脖颈都侵染红晕,直欲起身离开。 黛玉见她急了,便不再打趣她,吩咐道:“你去把李嬷嬷请过来。” 紫鹃听后,忙逃跑似的快速离开,尤其是听到身后黛玉的笑声,步履更加飞速。 约莫两刻钟,李嬷嬷赶到,向黛玉问了安。 黛玉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拿出一个锦盒,从其中取出十几张药方,沉吟道:“嬷嬷帮我看看这些药方。” 李嬷嬷接过后立刻一张张细细查看,越看脸色越凝重,忍不住问道:“奶奶这些药方都是哪里来的?” 黛玉见她神色不对,疑惑道:“这些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李嬷嬷挑出几个药方道:“这些药方老身大多都见过,即便没见过也都听过,像玉容雪肌散、凝香彻骨丸、西施玉肌汤、飞燕莹肌粉、杨太真红玉膏这几个都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都可让人的肌肤雪白细嫩,滑腻柔润,肌骨生香,常服可永葆容颜,青春永驻。” “尤其是这个凝香彻骨丸,若是经常服用体内自会散发出一股异香,浑身上的香气就像从肌肤里透出来一般,衣服也不用熏香,只要穿了几天,脱下来余香不散。” 黛玉听后心中有些疑惑,既然如此外祖母为何交代万不可服用,想来必有一些严重的弊端,忙问道:“这几个方子宫里的贵人常用吗?” 李嬷嬷斟酌措辞道:“有的会用,大多数都是赐给身边随侍的宫女服用,有时候上了年纪的贵人也会服用,这几个方子里边虽然益母草、人参、阿胶等药材,但主料多是朱砂、麝香、蚌粉、滑石、胭脂等物,久服便无法生育。” 说着又挑出一个方子,脸色凝重道:“就像这个绝子汤一样,不过这个绝子汤更加厉害,连服半个月便无法生育,也是宫里常用的方子。” 黛玉神色肃然的点点头,遂问起其他的方子。 李嬷嬷逐个分类讲解哪些是益气补血的,哪些是暖宫调经的,哪些是安胎养胎的,哪些是催生滋补身子的,最后说道:“像玉芝茯苓汤、艾附暖宫丸、避子汤这些后宅常见的,老身还能分辨清楚,其他的虽然知道功效,但不确定这上边的药材和用量是否能对的上。” 黛玉将几个方子抄写一遍,然后递给李嬷嬷道:“劳嬷嬷多找几个大夫打听打听,看看药方上记载的可有错漏。” 李嬷嬷接过药方,犹豫一番后劝道:“奶奶如今还年轻,也不必服用这些,常言道是药三分毒,即便是补药也不可乱服。” 黛玉笑道:“嬷嬷放心,有夫君给我安排的食补计划,我自然不会乱服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省的万一用到时出现纰漏。” 李嬷嬷听后放心的点点头,想了想又劝道:“像绝子汤什么的,奶奶也要慎用,齐嬷嬷对这些方子也同样了解。” 黛玉摇头笑道:“嬷嬷跟了黛玉这么久,应该了解我的性子,别说英莲妹妹和我情同姐妹,就是其他人我也不会拿他害人,那几个害人的方子,我不但不会用,也不会留着。” 李嬷嬷点了点头,谨慎的收好方子后便去找人辨别真假。 待李嬷嬷走后,黛玉便将玉容雪肌散、凝香彻骨丸之类的方子毫不犹豫的付之一炬,只留下那些滋养身子的方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当堂考教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早朝结束后,元雍帝将李谦、冯延吉等六部尚书,郭思、徐经年等各殿大学士,王子腾、唐铭等军务大臣留下,商议署理兵部的事情,陆璟、庞仁彤几人亦在其中旁听。 前几日傅川便一直上本乞骸骨,但元雍帝并未应允。 这些年兵部亏空严重,傅川与勋贵勾结以权谋私,留下了很多烂摊子,因此元雍帝并不想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的退下去。 傅川见皇上不愿放过自己,只得弄假成真,不几日便病的形销骨立,拖着病体去求见太上皇,希望能得个善终。 太上皇怜其操劳多年,让其先在家安心养病,又让皇上另选兵部主官,暂代兵部尚书之职。 元雍帝看着几人道:“眼下兵部无人主事,诸位爱卿议一议由谁暂代兵部尚书的位置比较好?” 众人闻言皆沉默以对,谁也不肯先开口。 王子腾见此回道:“不知傅尚书推荐的是何人?” 元雍帝沉吟道:“傅川推荐的是兵部右侍郎贾化。” 李谦听后忙道:“请皇上给几个属意的人选,臣等也好从中选择。” 元雍帝点点头沉声道:“各部侍郎、各省总督、内阁大学士只要诸位爱卿认为其德其才能够胜任便可举荐,不必拘于兵部。” 王子腾沉吟道:“臣推荐陕甘总督谭溁和兵部右侍郎贾化,此二人皆可胜任,具体选谁还请皇上圣心独断。” 陆璟听王子腾提议这两个人选,心中暗道其老奸巨猾,谭溁是皇上辖制西宁郡王的人,若是离了陕甘对他们会更加有利,随即想到皇上的布置,心中为王子腾等人默哀,贾雨村上位正好附和皇上的心思。 唐铭忙道:“谭大人肩负重任不可轻离,臣推荐兵部右侍郎贾化。” 李谦沉吟道:“兵部左侍郎姜明或可担此重任。” 冯延吉、徐经年也纷纷推荐适合的人选,不过大家也都没太过在意此事,因为适合的人选就那姜明、贾雨村、谭溁、郭如晦几人,但其中大多担负要职不会轻离,能选的人有限,终究还是要看皇上和勋贵的博弈。 待几人说完后,元雍帝又看向陆璟四人道:“你们也说说各自的想法?” 庞仁彤回道:“微臣浅认为兵部左侍郎姜明或许合适。” 张明义、高嘉延皆说出了一个兵部之外的人选。 陆璟想了想便道:“微臣推荐贾侍郎。” 王子腾闻言诧异的看了陆璟一眼,不明白陆璟为何不避嫌疑直接推荐贾雨村。 陆璟说完后便不再发言,当初忠顺王让自己救薛蟠时,早已透露过皇上的计划,现在自己推荐贾雨村也只是顺水推舟,既能附和皇上的心思,也不会惹皇上怀疑,最主要的是能麻痹贾雨村,减少对自己的敌意。 待众人推举一圈,皇上仍未表态,只是让兵部左侍郎姜明暂时署理兵部差事,具体谁升任兵部尚书再行商议。 待众人离去后,陆璟几人回到西暖阁。 庞仁彤低声对陆璟道:“听说怀瑾和贾大人有些交情?” 陆璟笑道:“大人说的不错,贾大人曾在家岳府中担任西席,曾是内子的老师,不过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贾大人在兵部多年,对兵部事宜了如指掌,又是傅大人推荐的人,综合而论自是最佳人选。日前听贾大人提起,庞大人和贾大人相谈甚欢,今日怎么避起嫌疑来了?” 庞仁彤面色一僵,忙掩饰道:“非是避嫌,那日我和贾大人只是偶然遇到,贾大人和怀瑾提过此事?” “不错,还要多谢庞大人对下官的夸赞,贾大人还说等哪天要将大人引荐给王大人。”陆璟点头道,准备拿此事诈一下他。 庞仁彤听后忙笑着将话题岔开,心中却暗自怀疑,搞不清楚陆璟和贾雨村、王子腾的真实关系,也在暗自庆幸那天并没有过多的挑拨之言。 陆璟见庞仁彤没过多久又若无其事的和自己亲热交谈,猜测他和贾雨村还未勾搭在一起。 光阴捻指,不知不觉到了下衙时间,陆璟完成公务便径直回府。 到家后得知紫鹃的弟弟杜顺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便让人请他到外书房见面。 少顷,见陆北领着一个十四五岁身穿素青长袍的清瘦书生进来,知是紫鹃之弟杜顺,又见他因为紧张走路有些不协调,便招呼他坐下。 杜顺拜见后,依然一副垂手听训的模样,说道:“学生谒见老师只有侍立的份,何况学生一直仰慕大人,更不敢在大人面前就坐。” 陆璟笑道:“不过是平常见面,又不是师生拜谒,坐下说话吧!” 杜顺不敢再驳,再次施礼后方告坐,心里既有些忐忑又有些羞愧,自己十五岁还未取得任何功名,老师也只有秀才功名,大人十五岁就已经是举人老爷,如今又是翰林院学士,相比之下,简直是云泥之别。 陆璟见他拘谨,和他聊了几句,便道:“我今日叫你来,是受紫鹃所请,看看你的学问。” 杜顺已经从紫鹃那里知道此事,忙道:“学生求之不得,请大人出题。” 陆璟略一思忖,沉吟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你以此句破题制艺。” 随后为其准备好纸笔,让他伏案作答。 杜顺有心在陆璟面前表现一番,因此苦思冥想良久方动笔作答,答完后又小心的誊写一遍方恭敬的拿给陆璟。 陆璟见其以‘君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破题,便知其学问尚浅,阅读量不足,思维受限。 此句出自《论语颜渊篇》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鲁哀公问有若国家遭了饥荒,国库不足该如何增税。有若却主张施行彻法减税,彻法民获其九,君取其一,并提出若是百姓生活富足,君王自然富足,若是百姓困苦,君王也无法富足的观点。 其破题之句出自朱熹的四书集注:民富,则君不至于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他只是将朱熹的话加以论述,既失于平常又无层次。 若是只有这样的见解,县试、府试或可通过,院试、科试就难了,一个童生的功名也就到头了。 杜顺一直心怀忐忑的等待陆璟的评价,期待自己这篇超常发挥的文章能得到陆璟的认可。 陆璟略一思忖,便从其承题、起讲、入题等句逐一指出错漏不当之处,一边批驳,一边观察其反应。 杜顺开始脸色难看,后来稳定心神,细心听讲,诚心接纳批评,不时求教几句。 见其面对打击能快速调整心态,接受批评,陆璟赞赏的点了点头,尚有培养的价值。 待陆璟讲解完,杜顺行大礼拜道:“学生多谢大人赐教,经大人指点,学生方知自身不足,以往不解之处亦茅塞顿开,难怪古语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学生此刻亦深有同感。” 陆璟笑了笑,一改之前的严厉,温言安抚一番,又问了几个问题,考察一番见其心性尚可,便拿出几张纸道:“这是我拟的题单,你拿回去各做一篇,再拿来与我瞧瞧,这里我开了一张书目,你照此单阅读,开阔视野。” 杜顺接过后连连拜谢,只是看到书单面色为难起来,支支吾吾道:“学生手头只有御溪堂印制的四书五经。” 陆璟笑道:“若是缺什么书可以到这里借阅,一次不宜贪多,三本为限,若是我不在直接找管家即可。” 杜顺听后感激之情无以复加,叩首道:“大人厚恩,恩若再生,学生无以为报,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不辞斧钺。” 陆璟摇头道:“举手之劳而已,若是真要谢我,就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以后自会有用到你的时候。” 随后又道:“另外你的字也要好好练练,须知科举阅卷首先看的就是书法,其次才是文章的好坏,即便到了殿试也是如此,先看书法、次看文采、三看经世之能。” 杜顺听了支吾其词想要解释。 陆璟制止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从现在开始苦练也不晚,我给你找些帖子,你回去勤加练习,等你的字过关了,考取功名自然不成问题。” 言毕,陆璟便将自己临摹的《淳化阁帖》、《右军十七帖》、《曹娥碑》、《乐毅论》、《绛州法帖》拿给杜顺,让他选择适合自己的临摹。 “学生定会遵从大人之言,不负大人教导之恩。”杜顺激动的无以复加,忙向陆璟拜了再拜,方神色恭敬的接过这些帖子,心中暗道大恩不言谢,惠意铭心间,来日方长久,定当报涌泉。 又聊了几句,陆璟便打发其离去,随后往内院行去,见紫鹃神色紧张的站在垂花门外张望,便问其所来何事。 紫鹃忙道:“奉夫人之命来接老爷。” 陆璟见其半吐半吞,笑道:“可是要问你弟弟的事?” 紫鹃忙点头问道:“老爷觉得他可有读书的资质?” 陆璟沉声道:“你弟弟学问尚可,只要稍加努力县试府试问题不大,只是字法还未到家,须知字法是判断家世根底的重要依据,估计明年中的希望不大。” 紫鹃听后心里有些着急,弟弟本就进学晚,又因家境不好,笔墨纸张难以为继,这才落后许多,同时也有些了悟,怪不得弟弟屡试不中,原来是书法上露了底。 陆璟安慰道:“我已嘱托他好好练字,只要他肯下功夫,即便明年无望,后年也会功成。” 紫鹃心中一叹也只能如此了,然后道:“奴婢多谢老爷!” 陆璟笑道:“无须如此,夫人找我何事?” 紫鹃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 陆璟点点头便不再问,随即两人向暖玉堂行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总管两府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和紫鹃复行数十步,便看到黛玉带着晴雯、悠夏、清秋、红苕几个丫鬟,袅袅婷婷的迎了过来。 陆璟迎上去摩挲着黛玉的柔荑,笑问道:“不知仙子出游所为何事?” 黛玉娇俏的横了陆璟一眼,一本正经道:“夫君正经些,一个时辰前爹爹让人来说等夫君回来了,让咱们去见他。” 陆璟听后收起玩笑之态,问道:“夫人可知岳父大人找咱们所为何事?” 黛玉微摇了摇头,随即道:“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璟见此便不再询问,遂携黛玉并紫鹃、晴雯几人来到林府。 两人向林如海见礼后,携手归坐。 林如海笑道:“今日皇上批复了我的辞呈,如今我只保留了一个散职,以后就不必每日到衙门应卯了。” 陆璟、黛玉听后皆面露喜意,黛玉更是松了一口气,眉眼皆笑道:“爹爹辞官了正好可以好好养养身子。” 陆璟也向林如海表示祝贺:“岳父大人以后便可以松竹为友,诗书为伴,过些悠闲自得的生活了。” 林如海呵呵笑道:“只是辞官避些是非而已,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有时间能多去会会老朋友了。”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我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事要和你们商议。” 陆璟笑道:“岳父大人请说,不过若是含饴弄孙之事,恐怕岳父大人还要再等几年。” 黛玉闻言脸色一红,狠狠的瞪了陆璟一眼,羞涩的低下螓首。 林如海见他们两夫妻依然恩爱如初,哈哈大笑道:“此事不急,你和玉儿刚成婚未久,玉儿年纪还尚小,子嗣之事过几年再说也不迟,我找你们来是想让玉儿兼管林府的事。” 黛玉听到此话有些惊讶道:“爹爹既然不再担负政事,又为何让女儿管着府里的事?” 林如海笑道:“此事说来也简单,自你嫁过去后,府里就一直是林忠在管事,我也一直疏于管理,致使这几个月的账目一直含混不清,近日林忠又说府里账目有些不对,我也没什么精力复查。” “事实上中秋节时我便有此想法,只是那时怀瑾事多也没和你们商议,现在我虽然无官一身轻,但一直疏于此道,每日处理诸多琐事也有些精力不济,倒不如交给你来管。” 言毕问陆璟道:“怀瑾觉得此事如何?” 陆璟知道岳父之意,欲要黛玉提早接手林家,便回道:“如今我们一家子的事情全要仗着玉儿,本来为岳父大人分忧,是我们夫妻的责任和该尽的孝心,只是小婿担心玉儿年幼未谙,无法两面兼顾,若有错漏之处,岂不违了岳父大人的本意。” 林如海摆手道:“我知晓你心疼玉儿,不欲她过多操劳,不过玉儿心思伶俐,做事机敏,管着这府也是顺手的事,花不了太多心思,即便有些错漏也无妨,这府里的家产本就是留给玉儿的。” 陆璟闻言,遂看向黛玉,让她自己拿主意。 黛玉本想谦逊一番,但见夫君已经有言在先,又存了为父分忧的心思,便站起来道:“既然爹爹和夫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黛玉只好勉力应下了,不过这府里的事该如何管理,黛玉有些有个愚见,说出来爹爹和夫君看看是否合适?” 林如海、陆璟皆点头道:“玉儿且说说看。” 黛玉思忖片刻后肃然道:“既然两府的事都交给我管着,以后两府后宅的一应事宜,需得由我一个人做主,首先是这府里的产业仍总交给林管家打理,不过林管家以后单管着进账,每月从林家公中提出一定的银子与林管家用度,算是聘用的薪资。” “至于出账则统由我这里管着,林管家那里的进账按月交由我这里查账,以防被人隐瞒过去。再则这府里的下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十几二十口子,也有些有脸面的老人,既然由我管着,就要听我使唤,依了规矩严肃整齐,不许错了一步,若有错误,重则官法,轻则家法,不能饶让分毫。” 林如海见女儿这番话说的条理分明、掷地有声,大有妻子生前的风范,欣喜道:“好好,一切就依玉儿所言。” 陆璟笑着点头道:“玉儿越来越有风范威严了,以后我也只有敬服的份。” 黛玉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夫君莫要打趣妾身,我也是仗着有你们两个护身符在,才有这样的底气。” 林如海笑吟吟的看着两人打趣,开怀笑道:“看到你们婚后如此恩爱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随后又对黛玉道:“当初你管家时府里的人也都认识了,既然要重新分派差事,等明日我将他们都叫过来再见见。” 黛玉忙道:“爹爹不忙,等女儿回去重新斟酌了两府的规矩再见不迟。” “如此也好!”林如海点头道。 三人商议完毕,陆璟、黛玉陪林如海用了晚饭,随后黛玉便以重新思考两府的规矩为由向林如海辞行。 林如海也未挽留黛玉便让她回去,只留下陆璟陪他下棋闲话。 陆璟陪林如海下棋的过程中,将那日与王子腾的对话一一告诉林如海。 林如海听到面色凝重道:“万一被皇上发现,后果岂不是更加严重。” 陆璟安慰道:“岳父大人放心,他是聪明人,既然有此打算,自然不会自断后路与我发生什么纠缠,说起来此事也只是心照不宣,小婿不会和他合谋什么,顶多最后救济一下王家。” 林如海沉声道:“此事还是要慎重,不可留下任何把柄,也要谨防他为了逼你就范,留下什么后手。” “小婿自会谨慎行事!”陆璟点头道,脑海里回忆起王子腾的结局,王子腾应该还有三年的寿命,元春死后不久,他荣升内阁大学士,在入京途中离京城仅二百余里的地方离奇暴毙,到时候自己可以根据这个时间节点提前布置。 两人聊了半个多时辰后,陆璟便告辞离去。 一路回到暖玉堂左侧的秀眉居,见黛玉正端坐书桌前,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素手疾书,紫鹃、晴雯立于两侧,一人研磨,一人铺卷。 陆璟悄悄的退了出去,让厨房给黛玉煮了碗燕窝莲子粥,待粥煮好后,方端着盅碗重新走了进来。 黛玉见陆璟进来,忙道:“夫君来的正好,看看妾身拟的这几条是否合适?” 陆璟将燕窝莲子粥放到桌上,笑道:“夫人先去喝点粥,等我看完了再和夫人细说。” 黛玉听后忙起身欣喜道:“夫君看仔细了,有不当之处就直接圈出来。”说着便移步到桌前。 紫鹃忙将盅内的粥分到碗中,试了试温度,提醒黛玉有些烫。 黛玉抬手捋了捋青丝,浑不在意的嫣然一笑,随即微启檀口,轻轻吹了几下,便慢慢的放入口中品尝,心中满是蜜意。 陆璟坐到书桌前,见上面涂涂改改已经写了十来条规矩,便逐一细看。 第一,两府里的下人不许违背朝廷的制度,家常不许僭越,一概布衣,不得违背服色。 第二,有敢假主人之名在外招摇撞骗,不论旁人告出、上头访问,除即送官重治外,即将所有房业收入公中。 第三,已成家者领的月米月钱,照旧加二倍支领,预支一月,不能多支,稍有预支,及经手人同为作弊,支一罚十。 第四,上班时候,回话所在,不许错一刻,过一步,违者处二十板。 第五,通报亲友,不许疏慢,不许结交,违者处四十板。 第六,买办各帐,日有日总,月有月总,一律交各处管事,逐日送呈。 第七,四季衣服,加倍赏给,不许典当借押。 第八,凡各庄各铺各字号,分例一律送到总处,不许私自派分,总处会依据出力多少随时分赏。 第九,不许私自挪用店帐分毫,有一罚十,即刻撵出,若有急需可报于管事。 第十,旁人犯错,不许同事代求,违者一同处治。 陆璟看后笑道:“夫人这些规矩稍微添补添补放到贾家更合适。” 黛玉面上泛起笑靥道:“还是夫君懂妾身的心思,我正是根据贾家目前出现的一些情况而拟定的,咱们两府规矩原比贾家严了些,又没那么多下人和旁支依着咱们过活,自然也没那么多出格的事,不过防患于未然,妾身就往深处多想了些,还有些没写上去呢。” 陆璟恍然笑道:“我说夫人立的规矩怎么严厉了许多,原来只是拿这些事来震慑。” “正是要敲山震虎,施以警告呢,至于其他规矩,妾身觉得一切按照咱府里的旧历就很好。”黛玉点头笑道,随即打发紫鹃、晴雯两人回去休息。 待两人离去后,黛玉倒了一碗粥,端到陆璟面前,取了一勺吹了几下,送到陆璟唇边,笑道:“夫君也喝些。” 陆璟惬意地一连喝了几口,笑道:“此粥经过夫人之手后果然又好喝了几分。” 随后又道:“素手调羹汤,含羞待君尝,怪不得夫人要支走紫鹃她们呢。” 黛玉娇哼一声道:“妾身可不像夫君那么没羞。” 陆璟自鸣得意的笑了笑,随后问道:“夫人以后打算在哪里办公?” 黛玉秀眉微蹙道:“妾身也正为此事烦恼呢,若是两府各择一处浪费人手不说,也会耽搁时间,妾身也要两头跑,可设在咱们家又没有合适的地方。” 陆璟笑道:“我倒有一处地方推荐。” 黛玉面露喜意道:“夫君说的是哪里?” 陆璟微笑道:“咱们后院裙房大多房间都是空的,夫人可选三间连在一处的做账房、茶厅、议事处,正好咱们家的仓房也在后院,丫鬟婆子也都住在那里,林家下人若要回事,直接从两家后门进出,离得也都近。” 黛玉欣喜道:“正好紫鹃晴雯她们也都住在后院,安排值守也方便。” 陆璟见此将黛玉搂在怀里,笑道:“夫人想要什么装饰风格,我明日便让人收拾一番。” 黛玉摇头笑道:“这就不劳夫君费心了,妾身明天自行去布置。” 陆璟又问人手安排的问题,黛玉想了想道:“咱们两人的事由妾身亲自打理,悠夏、紫鹃心细,一个管着咱们府里的进账,一个管着那府里的,清秋、晴雯有杀伐,分别管着两府的出账,若是谁倦乏了,由红苕、雪雁两个分别替她们顶些时间。” 说到此处,思忖一番又道:“两府的采买也合在一处,厨房的差事由陆峥家的统管,两府内外厨房仍由现在的人手分管,其余一应差事等哪天见了那边的人在行分配,咱们这边一切照旧,不用怎么调整。” 随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处,陆璟便抱着黛玉回卧房安寝。 是夜,款款柔情,自然流露。阵阵脂香,彻夜流连。 第二百二十六章 比对账目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日陆璟上朝当值,林黛玉便在家中指挥众人布置今后的办公地点。 在靠近库房处选了连排的三间大房,分别充作外账房、议事处和茶厅。 地点选定后,黛玉便让人从仓库中拿出各样摆件、陈设灯彩等布置起来。 房内各处皆亲自设计,微小细节亦尽善尽美,直到合乎心意为止。 日暮时分,陆璟到家后,听说黛玉仍在忙碌,便来观看。 只见内院和后院的穿堂上题了“燕息堂”三字,又挂一联:扉近紫垣高绮树,阁连青琐近丹墀。 陆璟见其上笔致清峭,饶具竹韵,笔划纤细飘逸而又柔中含劲,便知是黛玉的手笔。 过穿堂而入后院,正看到黛玉带着丫鬟们在廊下忙碌,摆弄着十几盆花石小景。 黛玉得到丫鬟的提醒,转头看到陆璟,立即欣喜道:“夫君回来了!” 陆璟走上前扶住黛玉的削肩,笑道:“听说夫人忙碌了一天,我来看看夫人辛劳的成果。” 黛玉笑着引陆璟先进入茶厅,只见茶厅内正中央挂了一副《煮梅励心图》,挂了一联:茶熟香温待来客,花明洒艳适安人。 中间放着一个紫檀天然几,桌上堆着茶具。两旁各摆一张紫檀太师椅,椅子上设着青缎靠背、引枕。两边各一字摆了八张葵花楠木小便椅,还有一摞坐垫摆放在门后。 四周挂着岁寒三友的字画,雕空处和抠槽处内里或摆有大小瓷器,或点缀各色花卉,皆应情应景,恰如其分。 陆璟称赞道:“夫人用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家的待客厅呢。” 黛玉谦逊道:“妾身只是觉得这样更好看一些。” 又欣赏一番其内的装饰后,两人便来到议事处。 及至门口,便见议事处上飞白大字写着“日新堂”一匾,挂一联:“斗室乾坤逐新日,寸心天地溯清风。” 陆璟知是黛玉所书,便笑问道:“夫人这日新堂可是取自《易经》: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寓意日日增新。” 黛玉摇头笑道:“意思虽对,不过出处却不对,妾身这三字乃是取自《礼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意为进德修业,晖光日日增新。” 陆璟恍然笑道:“怪不得夫人会作这一副对联,寸心天地溯清风,此句倒适合挂在公堂上。” 黛玉浅浅的笑道:“还是那日受夫君启发,正家风要从小处着手,妾身才作了这幅对联。” 随即两人入内,入眼处是一面半身大玻璃镜子,其上挂一联:细揩明镜鉴秋毫,轻拂尘心照春晖。 黛玉解释道:“妾身看库房里好几面这样的镜子就搬来了一个。” 陆璟安抚道:“夫人用的正好,这些玻璃镜子看似精贵实则不值什么钱。” 随即携手入内,见房内摆着一字六扇锦屏风,屏风后是一张大炕,炕上铺着竹色皮垫,正面设着石青靠背、引枕,两边设一对芙蓉花式青漆案几。 左边案几上摆着水纹焚鼎香炉,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红白梅花,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书册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陆璟点头道:“这个房间布置的倒是简单雅致。” 黛玉笑道:“以后妾身常在这个房间自然要以舒心为主。” 鉴赏一番装饰布置后,两人又来到账房,陆璟见紫鹃、悠夏正在房内整理书册,便笑道:“夫人要把咱们的书房也搬过来吗?” 黛玉轻笑道:“夫君看仔细了,这些不过是爹爹送来的账册。” 陆璟见这么多账册,有些心疼道:“竟然积攒了这么多,夫人这要查看多久才能复查完。” 黛玉笑着安慰道:“夫君不用担心,往年的妾身早就看过,只需将这几个月的查看完便可。” 陆璟听后心下稍安,然后帮着黛玉布置整理,半个时辰后陆璟拉着黛玉用了晚饭。 时至戌时,陆璟看着仍在书桌前忙碌的黛玉,催促道:“二更天了,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等明天再看不迟。” 黛玉伸了伸腰肢,笑道:“夫君先睡吧,妾身看完这一册就不看了。” 陆璟走过来揉着黛玉的肩膀道:“看夫人不时皱眉,可是账目有什么问题?” 黛玉沉吟道:“是有些问题,不过妾身能处理好,夫君就不必担心了。” 陆璟点点头,便坐在黛玉身边,陪着她看完了这本账目。 两人入帐后,黛玉突然想到了什么,推着陆璟道:“今日只容你睡在我身边就够了,要想别的事,却不能够。” 陆璟惊讶道:“夫人太不厚道了,竟然过河拆桥!” 黛玉疑惑道:“妾身什么时候过河拆桥了?” 陆璟笑道:“夫人哪次不是欢喜的口中不停的喊着亲亲。” 黛玉听后大羞,离开扑上去用两只小手去堵陆璟的嘴,同时娇嗔道:“不许你乱说。” 陆璟见黛玉羞态动人,忙笑着安抚一番,随后问及原因。 黛玉羞嗔道:“夫君这几日闹得妾身连续几天都起的极晚,惹的丫鬟们都笑话妾身了。” 陆璟笑着安抚道:“在咱家里谁敢笑话你,即便真有,你直接惩戒一二不就行了。” “哪有因这个罚人的,夫君还是老老实实的。”黛玉娇哼道,随即见陆璟眼中尽是笑意,并不当回事,心思一转,态度温柔的软语央求,方让陆璟点头答应。 随后两人又说了会林家的账目问题,便相拥而眠。 第二天陆璟走后,黛玉便坐镇日新堂,传来林忠及林如海房里的大丫鬟云蓝详细问明账目的情况。 得知有人手脚不干净后,黛玉并未声张,而是让两人查明证据,先交到自己手中。 其后三日黛玉一面比对账目,查看林家库房,一面传唤一些人问话。 及至十月二十日,黛玉吩咐两府下人于明日一并前来拜见。 陆璟和林如海这几天一直默默关注着黛玉的动作,并未有任何干预,一切皆交由黛玉放手施为。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处置刁奴 - 红楼翰墨 - 翡瑜 二十一日早晨,黛玉早早的便起床打扮,满头珠翠,身穿大红二色金满妆云龙缎紫貂披风,系着泥金色绉绸缀珠绣球百福裙,套着淡鱼白戳纱海堂纹滚金挂线天鹅绒的小袖,项披着连环如意富贵不断的云肩,系一条金色丝绦,扣了个双鹤蟠桃的玉佩。 陆璟见黛玉打扮的花羞月避,百媚千娇,不禁笑道:“夫人这是要去参加瑶池仙会吗?” 黛玉听后,刚对着镜子摆好的威严表情瞬间破功,无奈笑道:“夫君就别逗我笑了,妾身今日是要立威呢!” 陆璟呵呵笑道:“夫人刚才的神情正好,不怒自威!” 想了想又道:“夫人今日不妨带着芷瑜旁观,也让她好好学学夫人管家的手段。” 黛玉点了点头,随即便让紫鹃去通知陆芷瑜。 陆璟见黛玉一切安排妥当,相信黛玉会处理好此事,交代陆北、陆峥几句,便放心的出了府。 及至巳时,黛玉将两府的管事下人召集到茶厅,最外边一排站的是一众小厮、杂役,再里一层是上了年纪的婆子,一众丫鬟站在门槛处,两府的管家、男女管事站在屋内。 黛玉坐于左侧的太师椅上,紫鹃、晴雯、悠夏、清秋四人如四大护法一般立在黛玉两旁。 众人小小心心恭恭敬敬的来到房内逐次磕了头,随后又恭敬的退出,整个过程乌雀无声,整齐严肃。 陆芷瑜静静的坐在另一旁,看着众人拜见黛玉,心中露出崇拜之意。 待众人参见完毕,黛玉命晴雯将新增的十五条新家规一一宣布而出,并阐述清楚。 一众人听了,皆有些心惊肉跳,新家规比着旧时又严了几分,有些心思不正的骇得伸了舌头缩不进去。 随后黛玉又让紫鹃开始分派各项工作,将陆府和林府合并的工作的一一派给几位管事,并告知以后有什么事就来这里回话。 诸事已定黛玉只问了一句:“统晓得了么?” 众人齐声答应了一个:“是。” 黛玉见此便冲晴雯点了点头,晴雯再次站出来厉声喊道:“梅香是哪个?” 一个小丫鬟瑟瑟发抖的站了出来,晴雯垂目看了一眼,冷喝道:“跪下!” 梅香立刻唬的跪在地上哭出声来,不住的求饶。 晴雯柳眉倒蹙道:“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怎么就有胆子做那没脸的事。” 言毕便将梅香偷盗林如海玉佩,并拿出去典卖的事当众宣示清楚,又拿出赎回的玉佩与典当行的字据。 眼见证据确凿,梅香立刻哭着求道:“奴婢一时糊涂,求姑娘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这就将钱还回来。” 黛玉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就要受罚,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将你交到官府法办了,不过府里也容不下你了,你原是京中买来的,还回家去吧。” 晴雯随即让人将梅香叉出去,杖责二十下,吩咐她家人来领。 随后晴雯又一一公布了几个偷奸耍滑的小厮、婆子,皆处以杖罚,依其过错程度或杖十下、或二十下不等。 小事处理完毕,晴雯面色一寒,冷笑道:“林元、林元家的出来回话。” 林元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林元家的的却有恃无恐大大方方的笑着走了出来。 晴雯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拿出一本账册道:“林元管理香料铺子连续三个月亏损,上个月账目上又有一百二十三两记得是赊欠,你有什么要说的?” 林元吓得正要交代,只见林元家的站出来回道:“做买卖有收不回来的账也属正常,俗话说有赚就有赔,姑娘你说对不对?”说完后一脸笑意的看向黛玉。 黛玉瞥了她一眼并未理会,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晴雯怒道:“少给我打马虎眼,大奶奶已经查实是你们监守自盗,将香料偷着卖到别处又做假账弄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林元家的号喊道:“姑娘即便是主子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我们两人一直本本分分的当差…” 黛玉直接打断她,冷声道:“将人带上来。” 陆峥忙转身将店铺伙计以及帮林元出货的张掌柜两人带了过来。 林元一见两人进来,就知事情败露,忙跪下求饶,不住的磕头。 黛玉让林忠将两人看管好,随即让店铺伙计及张掌柜将事情讲明白,然后又让陆峥将两人送出府。 林元家的见此,往地上一坐哭喊道:“姑娘若撵我们出去,我便寻个死,总来脸也丢完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晴雯、紫鹃几人听了皆是怒目而视,没想到还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 黛玉见她撒起泼来,气急而笑道:“我顾忌着你们的脸面和在府里当差的情分,本来打算私下里处置你们就算了事,既然这样倒也简单了,林管家拿了老爷的名帖直接去报官,也省的咱们府里动私刑了。” 林元家的听了害怕,忙跟着林元一同跪地求饶道:“求奶奶开恩。” 黛玉看着她笑道:“你若是硬到底我还高看你一眼,现在想求饶也是不能了。” 又见林元家的眼珠子乱转,想要站起来,立刻吩咐林忠道:“将他们绑起来,即刻交到官府去。” 林忠立刻点了几个人,将林元两口子绑了起来,堵住嘴一并带到了衙门。 处置完几人后,黛玉扫了众人一眼,肃声道:“你们莫以为这次只是处置了林府的下人,就和你们无关了,如今我管着两府,不管是谁,只要犯了规矩,同样受罚。” 众人齐声答道:“是!” 黛玉点了点头道:“守着规矩,都下去吧,有要回事的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林忠、陆北等人按规矩逐次走了出来,一齐伸头咂舌的道:“这才算见识了大奶奶的厉害了。” 众人走后,黛玉又命紫鹃派人去盯着梅香,一来给她上药,二来谨防梅香自尽,待其家人到后将事情和她家人说清楚。 晴雯听后道:“她做下这样的丑事,自尽了说明她还有些羞耻心,她家人说不定早就知道了此事,否则她哪来的胆子偷老爷的东西。” 黛玉摇头道:“她的罪责较轻,处置了就算完了,这次当众处置也只是为了立威,犯不着害她丢了性命。若是她真因此去了,咱们府上的名声也受影响,就像咱们府里不体恤下人,逼死人命似的,若是她的家人闹起来,咱们虽占着理,可外人只会同情死者,指责咱们的不是。” 陆芷瑜点头道:“嫂子说的有道理,我看她还有几分悔意,不像林元那两人那么可恶!” 黛玉点头道:“林元也是林家的老人了,一直本本分分,没想到成亲几年竟然变成这样,多半是他媳妇在背后撺掇的。” 说话间有丫鬟来报,贾家的琏二奶奶来了,黛玉听了忙去迎接。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东窗事发 - 红楼翰墨 - 翡瑜 王熙凤一见黛玉的装束便笑道:“哎呦,我来的不巧,妹妹这是要去哪赴宴吗?” 黛玉笑着解释道:“只是有些事打扮的略微隆重些,凤姐姐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怎么想起来看小妹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内堂坐定,王熙凤解释了来意:“我是奉了老太太的话来看看妹妹!” “外祖母让姐姐来可有什么事吩咐?”黛玉问道。 王熙凤笑道:“是老太太想你了,我就自告奋勇的来看看。” 黛玉闻言道:“如今府里事情多,等哪天得了空我再去看望老太太。” 王熙凤感叹道:“真羡慕妹妹什么事都能做主,不像我上头有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妯娌,都是能做主的人。” 黛玉劝慰道:“我倒想有个长辈能时常提点我一二,也省的我经验不足出现什么纰漏。” 王熙凤听后眼中闪烁道:“妹妹可知二太太要将薛姑娘嫁给宝玉的事?” 黛玉诧异的看了眼凤姐儿,王夫人一直都是这个心思,凤姐儿为何要突然提起此事,难道事情要成了,便问道:“难道两人要定下了?” “呵呵,哪有那么容易!”王熙凤笑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薛妹妹突然不愿意了,二太太正想着让薛妹妹回心转意呢!” “想来和袭人怀孕有些关系!”黛玉点头道,心中越发奇怪,凤姐儿为何要对自己说此事。 两人聊了一会家常后,王熙凤突然说道:“前日二太太还说起敏姑妈。” 黛玉好奇的问道:“二舅母如何说我母亲的?” 王熙凤笑道:“说姑母如何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还说妹妹就是随了姑母才出落的这么出众。” 黛玉笑着摇头道:“二舅母谬赞了,黛玉远不及母亲的万一。” 王熙凤听黛玉如此说,猜到林姑父并未将姑妈和王夫人的恩怨告诉黛玉,微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起此事,心想等哪天必要的时候,再将此事告诉黛玉。 黛玉见凤姐儿只是开了一个话口就不聊了,心里有些奇怪,又见凤姐儿突然变得心不在焉的,知道凤姐来看自己应是临时起意,便陪着凤姐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王熙凤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林黛玉心中越发奇怪,除了提到王夫人那段外,凤姐儿来自己这好像只是走个过场,暗自思忖凤姐儿恐怕是要设陷阱抓谁的把柄,随即叫来管家陆北,让他派人跟着凤姐儿一行人,看看到底会发生何事。 王熙凤从陆家出来后,便带着平儿、丰儿、周瑞媳妇等人直奔桃花巷而去,到了巷口旺儿媳妇迎了过来。 王熙凤问道:“二爷可进去了?” 旺儿媳妇回道:“奶奶走后没多久,二爷便出府来到这个地方,如今进去约有两刻钟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心道果然如自己所料,便带着众人来到门口,让平儿去敲门。 开门的是兴儿,一见到平儿拔腿便想往回跑,可是又看到后面跟的王熙凤,瞬间吓得站住不动了,浑身哆哆嗦嗦的直打摆子。 王熙凤斜睨了兴儿一眼,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啐了一口骂道:“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兴儿立刻捂着脸跪地磕头道:“求奶奶饶命。” 王熙凤冷哼一声,问道:“二爷呢?” 兴儿忙道:“二爷在里边呢!” 王熙凤厉声道:“前边领路!” 兴儿忙磕了个头爬起来,领着众人往里走,没走几步又碰到鲍二家的。 鲍二家的一看这阵势,立刻唬的腿脚发软,跪在地上磕头。 王熙凤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搭理,示意兴儿继续领路。 到了房门口,兴儿听到里边的调笑声,一脸惊惧的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气急让兴儿撞开房内,兴儿无奈只得牟足了劲撞了上去。 房内的贾琏、花姑子正在炕上喝酒调情,骤然被撞门声吓得杯倾酒洒。 贾琏看到滚进来的兴儿正要怒骂,抬眼看到王熙凤、平儿几人,瞬间脸色一变,有尴尬有恼怒还有些害怕,忙整好衣服,强作镇定地下炕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熙凤冷笑着看着他也不言语,嗤笑一声又看向炕上的女人,见其云鬓蓬松眉黛浅,钗裙凌乱领口露,冷笑着走上前去。 贾琏怕她出手闹起来,忙拉着她,赔笑道:“等回去再向你解释。” 王熙凤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二爷害怕我伤了她?” 说着便甩开贾琏,径自坐到了炕上,笑道:“二爷也不介绍这个小美人给我认识一下?” 贾琏见她没有动手,心里安定了不少,忙对花姑子笑道:“这是大奶奶,还不快来拜见。” 花姑子正吓的花容失色,听到贾琏的话更是惶恐不安,忙整好衣衫,颤声拜道:“奴家拜见姐姐。” 王熙凤听了起身还了一礼,将花姑子拉到身边坐下,脸上堆笑道:“妹妹这样貌别说二爷就是我见了也放不下,妹妹无需担心,姐姐此来是接妹妹回家的,我以往只劝着二爷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不想二爷却会错了意,娶了二房这么大的事也不曾对家里说,倒让我背了妒妇的名声。” “如今你在外边,影响了奴家的名声倒不要紧,关键是二爷的名声亦不甚雅观,正好二爷也在,妹妹今儿就更我回家去,既让妹妹名正言顺,也能全了奴家的名声。” 花姑子常听兴儿说起王熙凤如何尖酸刻薄、狠辣无情,正想着不好对付呢,如今见她说话和颜悦色、通情达理的,心中看轻了几分,忙道:“奴家年轻,自从跟了二爷,一应事情皆是二爷做主,今日有幸相会,若是姐姐不弃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训,奴家以后只尽心服侍姐姐和二爷。” 王熙凤笑道:“多谢妹妹保全奴家的名节,正好今日妹妹就跟我回府见见家里的太太、老太太,以后咱们姐妹合居一处,彼此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方是大礼。” 花姑子早有入府之心,听到此言正合己意,忙笑道:“一切听凭姐姐做主。” 王熙凤见此又让平儿上前见礼,花姑子知是平儿正要拉拢,忙还了一礼,又亲手挽住平儿道:“姐姐休要如此,该是妹妹见礼才是。” 贾琏狐疑的看着凤姐,心中疑惑她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此刻形势所迫,只得让花姑子跟随凤姐回府。 随后王熙凤便命人查看院子的一应财物,见有数千两之巨,心中越发怀疑钱财的来源,忙不动声色的命人将所有财物尽数运回府中。 贾琏见王熙凤将自己的私房钱一下子给搬空,心中暗自恼怒,寻个空隙,问平儿道:“二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平儿看着贾琏用手指了指他脸上的胭脂,然后道:“二爷这些日子行踪异常,哪能瞒得了人,回来时不是少了香囊就是多了手帕的。” 贾琏忙擦了脸上的胭脂,心中后悔不迭,自己行事竟然如此不密,又问:“二奶奶今日行事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平儿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想必是真心为二爷考虑,或者顾忌名声也说不定,总之二爷安心即可。” 一切收拾妥当后,众人回到贾府。 王熙凤将花姑子打扮一番,便带着她来见老太太,贾琏想要阻止,被王熙凤给顶了回去。 贾母正在房里和薛姨妈说笑解闷,忽见凤姐带了一个标致小媳妇进来,便将她们叫到身边道:“你今儿不是去看玉儿吗,怎么领回来一个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 王熙凤忙笑着回道:“林妹妹那里一切都好,如今林姑父府里的事也都由林妹妹管着,越发厉害了。” 贾母点头道:“好好,玉儿伶俐,就是管着两府也使得。” 王熙凤附和几句,随即将花姑子推向贾母道:“老祖宗仔细看看,好不好?” 花姑子知是老太太忙给贾母磕头,又给王夫人几人见礼。 贾母上下瞧了一遍,笑问道:“你姓什么?今年十几了?”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先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 贾母戴了眼镜,命鸳鸯琥珀道:“把那孩子拉过来,我瞧瞧肉皮儿。” 众人都抿嘴儿笑着,王熙凤推她上去。 贾母仔细瞧了一遍,又命琥珀道:“拿出手来我瞧瞧。” 鸳鸯会意,又揭起裙子来,待贾母看后方放下来。 花姑子见贾家人如此查验自己,顿时羞红了脸,心中既是羞愤又是恼怒,这番操作完全把自己当成牙行买来的小妾了,但碍着贾母的身份地位,只得忍气吞声,笑脸相陪。 大户人家买妾会将脸、腰、手、臂、肤、眼、声、趾等都仔细查看一遍。查看手脚,尽撸其袂,手出、臂出、肤亦出;以手拉其裙,趾出,凡出门裙幅先响者,必大,高系其裙,人未出而趾先出者,必小,买妾脚须得是三寸金莲才是好的。 贾母瞧毕,心知凤姐的意思,便摘下眼镜来,笑道:“是个齐全孩子,我瞧着比你还俊些。” 王熙凤见老祖宗果然明白自己的心意,忙笑着跪下,将花姑子和贾琏的事回了一遍。 “既然如此,就交给你照顾吧,好好待她!”贾母点头笑道,一个小妾自己见不见倒无所谓,但凤丫头自从和琏儿成亲后,就把房里的丫头都赶走了,只留下平儿一个当通房大丫头,于她的名声到底有碍,如今琏儿房里有了一房妾室,凤丫头又如此安排,显出大气来,名声也能好听不少。 王熙凤听后,忙叩头起来,又带着花姑子去见了邢夫人等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思君忆君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回家后,林黛玉便将凤姐抓奸之事告诉了陆璟,见他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于是问道:“夫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陆璟对此事早有预料,也未隐瞒黛玉,直言道:“确实早有耳闻,不过也只是听说,未曾求证。” 林黛玉心中有些不解,秀眉一蹙,诧异道:“夫君为何不告诉妾身?” 陆璟忙解释道:“告诉夫人也只会让夫人难做,一旦夫人知道了此事,若将此事告诉凤姐,万一是个误会岂不是有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之嫌,若是不告诉,想必夫人心中又会不安,我是为夫人考虑才会隐瞒此事。” 林黛玉娇哼一声道:“夫君不要强词夺理,你若是告诉妾身,妾身岂会不查实后再决定!” 陆璟忙抓住黛玉的手安抚道:“我主要是不想夫人过多掺和贾家的事情。” 林黛玉听后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倒比上个借口更可信些,随即不再纠结此事,继续问道:“只是妾身不解凤姐为何和颜悦色的将那人接到府中?” 陆璟笑道:“夫人是否觉得凤姐应该大闹一场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确实如此!”林黛玉点头道,若是自己骤然知道此事,想必也会大闹一场。 陆璟摇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了她妒妇的名声,同时也会在贾琏心中失了体面,倒不如拉回家里再慢慢解决。” 林黛玉思忖一番后,有些恍然道:“夫君这么说也有道理,琏二哥的外室一旦进了府只能任由凤姐揉捏。” 陆璟听后笑了笑道:“夫人是不是又学会了一招?” 林黛玉娇俏的横了陆璟一眼道:“妾身倒希望这一招永远都用不到。” “呵呵,夫人放心,你学了也是白学,绝对没有用武之地。”陆璟忙笑着保证道。 林黛玉笑了笑相信自己夫君不会这么做,如果真有那一天只能说明自己夫妻两人已经离心离德,到时候自己对尘世必再无留恋。 陆璟见黛玉脸上有些异样,知道她心思敏感,忙安抚其心,又问起今日立威之事。 林黛玉收起杂念,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明。 陆璟夸赞黛玉一番,然后去前院找来陆峥,让他传信贾芸关注王熙凤之事,以王熙凤的手段,想必此事不会那么容易了结。 晚上陆璟回房时却被拒之门外,紫鹃隔着门回道:“奶奶说身子不舒服,让老爷到英莲姑娘那里歇息。” 陆璟敲着门道:“既然夫人不舒服,那我更应该陪着夫人才是。” 紫鹃听后看向黛玉,见黛玉摇头,只得继续回道:“夫人说身子无大碍,让老爷不必担心。” 陆璟拍门求进无果,只得掉头去向英莲的房间。 黛玉见门外没了动静,便问道:“夫君可是走了?” 紫鹃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夫人为何不让老爷进来?” 黛玉摇头道:“若是让他进来肯定又会赖着不走,婚后这半年夫君一直在我这里留宿,英莲妹妹一直独守空房,推己及人也该让英莲妹妹服侍夫君了。” 紫鹃点了点头,黛玉见她这幅模样,笑道:“放心,等夫君纳了你之后,我也会让夫君好好疼爱你的。” 紫鹃羞红脸道:“奶奶就别打趣我了,紫鹃能服侍夫人就是紫鹃前世修来的福分,不敢再奢望其他。” 陆璟来到英莲房间,见房内还亮着灯,便敲了敲门。 英莲开门见是陆璟诧异中带着几分惊喜道:“老爷怎么来了,夫人知道吗?” 陆璟担心再被拒之门外,忙先进了门,然后笑道:“我就是被夫人赶出来的。” 英莲听后便放心的关了门,随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爷是不是惹夫人不高兴了?” “这倒没有!”陆璟摇头道,随后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看到桌上未干的墨迹,正要仔细看,英莲忙快步走了过来,将那叠纸收了起来。 陆璟喝了口茶,笑问道:“写的什么还遮遮掩掩的?” 英莲脸色微红道:“没什么,就是胡乱写了几首诗,也入不了爷的眼。” 陆璟放下茶杯道:“拿来给我瞧瞧,让我看看你的水平进步了多少。” 英莲扭捏了几下,便递给了他,陆璟接过后见上面写道: 相思 愁心恹恹强自支,衾冷最是五更时。 木边着目空诸相,田下添心有所思。 薄命远输连理树,痴情待织合欢丝。 向人只说题红豆,却恐思君旁人知。 咏芳草 唯恐春来碧草齐,天涯何处不萋萋。 西堂未醒怀人梦,南浦偏催送别啼。 思妇芳心多有托,檀郎归路几回迷。 凄凉尽入江淹赋,厌看青青满大堤。 有忆 人去房空密意牵,柔肠一一记从前。 香罗解处曾留誓,金缕提时尚待年。 南浦春波依旧绿,西厢夜月几回圆? 寻欢惜别难忘却,回首梨云梦里缘。 陆璟看后触动情怀,一把将英莲拥入怀中,安抚道:“委屈你了!” 英莲听到此句眼泪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回道:“只要能陪在爷身边,英莲就不委屈。” 陆璟替英莲拭泪后,随即抱着英莲,聊起两人以前的事情,从初次见面到搬入京城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英莲深情依依的陪着陆璟回忆往昔,及至三更过半两人方睡去。 其后两日陆璟下衙回家后,先去黛玉房中陪伴她到亥时,然后夜间到英莲房中安歇。 黛玉听闻英莲作的几首诗后,专门找到英莲安慰一番。 第三天日夕时分,贾芸约陆璟到裕华楼,汇报这几天贾府的事情。 “琏二爷今日被王家的舅老爷寻了个差事,打发出去公干了,听说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贾芸说道。 陆璟听后猜测这应该是王熙凤的手笔,先支走贾琏,然后好摆弄花姑子。 贾芸继续道:“琏二奶奶已经知道了是薛家大爷撺掇琏二爷养的外室,一应花销也都是薛大爷提供的,原本想找薛家闹一场,只是怕闹一场也落不了好,便搁置下来,不过琏二奶奶这几日让小人打探京中那些还未出嫁的悍妇丑女,想来是想捉弄薛大爷。” 陆璟有些诧异道:“你的意思是琏二奶奶要为薛蟠做媒?” 贾芸点头道:“以小人之见琏二奶奶确实有这个打算,小人也将薛大爷想娶夏家姑娘的事告诉了二奶奶,二奶奶听后便冷笑着给否决了。” 陆璟思忖一番后道:“说说你打听到的那几家姑娘的情况?” 贾芸早有准备拿出几张纸道:“这是小人打听到的情况,还未报给二奶奶,请爷查看。” 陆璟随即逐一浏览,见上面的评价之言都极为夸张,形容性情都是凶悍无情、泼辣蛮横、搬弄是非,长相上都是蓬头挛耳,魇唇历齿,肥丑且黑,力举石臼,便问道:“这上面记载的可属实?” 贾芸有些踌躇道:“多是街坊传言,不过应该有五六分属实。” 陆璟点了点头看了一遍后,指着其中一个叫潘月娘的人道:“你去打探下这个人的性情。” 贾芸看到其名,瞬间想起街坊对她的评价头发蓬乱,耳朵蜷曲,肥丑而黑,力气极大等语,心里打了个冷颤,有些不明所以道:“大人这是何意?” 陆璟解释道:“我看这上面记载的人就此女虽然貌丑,但家世性情都还不错,且读过书,若是她的性情可以,你可以向琏二奶奶推荐这个人。” 贾芸狐疑的看了陆璟一眼,不明白两人间有什么仇怨,这里边的众女子就属潘月娘长的最丑,但也不敢反驳,忙将打听到的事情说出来:“这潘家原是西城外的士绅之家,只是潘老爷早亡,如今就余下潘家母女,潘姑娘今年已经年过二十还未嫁,潘夫人一直很是着急,托了多少媒人都没成,这潘姑娘性情怎么说呢,虽然性格有些强悍,但听说知书达礼的极有主见,若是真能配给薛大爷,想必潘夫人也会极力促成此事。” 陆璟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向琏二奶奶推荐此人,只是性情上不要说得这么好,看看琏二奶奶会如何做。” 贾芸心底为薛蟠默哀几句,被琏二奶奶和陆大人联手算计,能落得了好才怪,心中嘀咕几句便领命而去。 陆璟一边猜测着王熙凤接下来的行事手段,一边思忖给薛蟠娶个能管住他的媳妇,薛家内部的纷乱也能少一点,只是此事还要说服薛宝钗才行。 第二百三十章 美人为馅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光阴荏苒,不觉到了月末,这一日贾蓉、薛蟠、贾蔷、贾芸几人来到城外的木溪寺,正巧遇见三乘轿内走出三个美人,几人一哄拥挤,上前争看。 只见前面的小姐如同月里嫦娥下降,好似西子重生,后面跟着的两个丫鬟,同是一般娇娆。 薛蟠心痒难耐连夏金桂也抛之脑后,忙问贾蓉这是谁家的小姐。 贾蓉故作不知,并怂恿薛蟠等这三女进完香后,他们一路尾随便可知是谁家的姑娘。 于是四人并小厮等在寺庙门口,半个时辰后见轿子重新启行,几人忙跟在后边,一路跟到西城外的一处宅院,见轿子中的人并未露面,而是直接从后门进入,彻底消失不见。 薛蟠见此便有些着急,埋怨三人不该拦着他,早知道如此,就该中途直接拦住轿子询问了事。 几人正在争论时,忽见从后门走出一个老婆子,薛蟠忙上前喝问道:“那婆子,这里是谁家的院子?” 那老婆婆瞅了眼薛蟠,并未答话,仍自顾往前走。 贾芸见此忙赔礼道:“婆婆勿怪,我这兄弟有些醉了,言语不当,冒犯了婆婆,还望婆婆宽恕则个!” 老婆婆听到此话,方止住了脚步,问道:“几人公子来此何事?” 贾芸忙道:“请问婆婆这里可是张家府上?” 老婆婆摇头道:“不是。” 贾芸又道:“可是李老爷家么?” 婆子又摇头道:“不是。” 薛蟠见贾芸不住的兜圈子,顿时急了,忙问道:“到底是谁家的?” 贾蓉、贾蔷忙按住薛蟠,软语赔礼一番,那婆子才道:“这座花园乃潘府的,这潘老爷在日时潘家也是本地望族,潘老爷身有举人功名,家中有数百亩良田,城里也有十几家铺子,只是如今只有夫人、姑娘两人守着家业,并无别个。” 薛蟠听了心中暗喜,正待继续询问,贾蓉示意他莫要过多开口,一切交由贾芸来出面。 贾芸打了个千,继续问道:“潘家姑娘可与过人家了?” 婆子摇头道:“姑娘今年双十年华,并未受聘。” 贾芸疑惑道:“年交双十岁,也不小了,为何未有聘娶?” 婆子叹气道:“说起这位姑娘,婚姻却难,前几年有上门求娶的,可都是冲着潘家的家财而来,夫人自然不允,加上又疼爱姑娘,要选才貌出众的,又要门户相当的,方才允许。” “因夫人选婿严格,那些求娶不得的人,便放出谣言诋毁姑娘的名声,说姑娘容貌丑陋,才用万贯家产作陪,姑娘一个女儿家也不可能抛头露面的去自证清白,一来二去就因这些流言给耽搁了。” 薛蟠听到此处恼怒道:“实在可恨,小姐明明貌美如花,就连丫鬟也…” 话未说完便被贾芸打断,贾芸忙道:“婆婆见谅,方才我们几人自庙里不甚瞅见姑娘容貌,非是有心唐突,回城路上不想又撞见姑娘的轿子,窃以为是天缘使然,这才冒然过来打听一二。” 婆子叹道:“既然是因缘巧合,也怪罪不到几位公子,只因前几日夫人身体有恙,姑娘许下庙里香愿,今日正逢上好日期,姑娘便亲身进庙还愿酬谢,老身看几位都是知书达礼的人,还请几位相关莫要张扬此事。” “和该如此!”薛蟠、贾蓉几人忙点头答应下来,只是薛蟠心痒难耐,恨不得能再见几女一面。 贾芸深知薛蟠脾性,虽不通文墨,却偏偏喜爱知书达礼的女子,便继续问道:“不知潘家姑娘可知文墨?” 婆子笑道:“公子问的倒是凑巧,这十里八乡哪个不知她是闺中才子!常与闺中姐妹吟诗作赋,连举人公子还要让她一筹呢。” 薛蟠听到此处更是欢喜,心中幻想着若是娶这样的女子回家该是如何光景。 贾芸看了眼薛蟠的神情,知道他已陷入其中,继续问道:“你老人家如何尽知他府中之事?” 婆子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就是这位姑娘的奶娘,因年纪大了,自己要在家里同儿子过活,如今时常还来这府上,我要去就去,要来就来,一切事自然晓得。” 几人谈了一会,天色渐渐晚了,那婆子道:“老身要弄饭去了,恐儿子回来要吃,没工夫陪你们谈了,你们请回吧。” 见几人不肯走,又道:“老身打量你们几位的穿着都是非富即贵,若是看上我家姑娘也非是为潘家家财而来,如今夫人正为姑娘的婚事发愁呢,几位若是有心,不妨明日前来一试。” 贾芸忙道了谢,和贾蓉、贾蔷两人拉着薛蟠便离开了。 回城的路上,贾蔷看到薛蟠抓耳挠腮的不住懊恼,戏谑道:“薛大爷莫不是看上那潘家姑娘了?” 贾蓉笑道:“若不是我又娶了继室,我也心动,不说小姐就是那两个丫鬟娶回去也赚了。” 薛蟠听到此话正好说到自己心坎里,忙凑上去央求道:“蓉哥你们几个可要好好帮帮我?” 贾蓉故作姿态一番,待其求了几句,方道:“若是这事成了,你打算怎么谢我们兄弟?” 薛蟠忙道:“若是成了,以后你们在锦香院的花销全算我的,若是看上哪个姑娘我出钱给你们买下来。” “那能有几个钱,若是薛大爷能拿出谢礼,我们兄弟一准替你玉成此事。”贾蓉笑道,心里暗自发笑你就是因替琏二叔张罗外室才能摊上这桩婚事,心底对王熙凤的算计有些惧意,先是贾瑞、如今又是薛蟠,暗自打定主意以后惹谁也不能惹琏二婶子。 薛蟠忙答应下来,随后给贾蓉、贾蔷各自开了谢媒钱,贾蓉要了三千两,贾蔷也要了一千两。 贾芸提醒道:“咱们也不能只听信那婆子的一面之词,还是多找几个人打听一番才行。” 贾蔷嗤笑一声道:“你没听那婆子说有人坏了她家姑娘的名声,若是打听到那姑娘相貌丑陋的话,咱们能相信吗?” 薛蟠忙摇头道:“自然不能,咱们都见到真人了,怎能相信那些无端之言。” 贾蓉呵呵笑道:“芸哥你素来机灵,帮你薛大叔想想办法,若是成了,薛大爷的谢礼也少不了你那份。” 薛蟠忙抱着贾芸道:“就是,你若是能帮我把这事办成了,我给蔷哥多少就给你多少。” 贾芸同情的看了薛蟠一眼,思忖一番后道:“我看这事先不能让府里知道,咱们明天再来看看潘夫人的态度再说,薛大爷也要装扮一番,他们那样的门户必定要找个读书人,薛大爷也要装装读书人的样子。” 薛蟠正担心家里会阻止,导致夏家的事情重演,忙点头答应下来。 几人合计一路,定好了第二天的拜访计划。 第二天薛蟠、贾蓉、贾蔷、贾芸四人全部换成读书人的装扮,备了一车礼物,便再次来到潘家。 潘夫人亲自出面接待了几人,言谈间贾蓉几人表明国公府的身份,又介绍薛蟠乃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是如今九省统制王子腾的外甥,宫里贵妃娘娘的表弟,家中财资万贯,又是诗书翰墨之族。 薛蟠也老老实实的极少说话,极力表现出温文尔雅的模样。 交谈一番后,潘夫人对薛蟠家世模样都甚为满意,便道:“若是薛公子有心,不妨请明媒来上门提亲,老身自然应允。” 薛蟠听了心中欢喜,正要答应,突然听到屏风后传来动静,只见昨日见到的三个姑娘的倩影一闪而逝,勾的薛蟠心中痒痒的,直欲起身相见。 潘夫人忙告罪一声,起身去到后堂。 未几,薛蟠几人隐隐听到后堂传来争吵声,正自疑惑,就看到潘夫人再次走了出来。 潘夫人见几人神情,主动解释道:“还请几位公子见谅,方才丫鬟将几位的来意告知了小女,小女听说薛公子不像读书人的样子,便有些不愿,老身疼爱女儿,自然要依着她的意思,几位请回吧!” 薛蟠有些急了,正要开口,贾芸忙道:“老夫人爱女之心确实可以理解,只是薛公子无论品性家世都是小姐的良配,若是因此误会而错失良缘岂不可惜。” 贾蓉、贾蔷也在一旁劝说,极力夸赞薛蟠。 潘夫人犹豫一番后道:“也罢,小女的婚事一直是老身的心病,老身少不得要替她拿回主意,薛公子若是有心留下一件信物,再找官媒来提亲便可。” 薛蟠见此忙将家传的凤血玉佩留了下来,直言这是家传信物。 潘夫人闻言便收下玉佩,又叮嘱几人一番后,便让管家送几人离去。 几人离开后,薛蟠要回去禀明薛姨妈,贾蓉阻止道:“我看潘夫人也只是一时意动,若是经潘姑娘说动,再反悔也说不定,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官媒来提亲,将婚事定下来后即便她们想反悔也不成了。” 薛蟠正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忙答应下来,准备拿到定下婚书后再去禀告。 于是几人分头行动,贾蓉、贾蔷去采买聘礼,薛蟠、贾芸寻找官媒,一切准备妥当,再次来到潘家,定了两人的婚事。 待薛蟠几人离开后,潘夫人看着婚书和玉佩叹了口气,让人将潘月娘放了出来,又叫了辆马车将从乐香院雇佣的三个姑娘送了回去。 事成之后,薛蟠几人到锦香院喝了一顿酒,直到天黑才回家,薛蟠借着酒意将此事告诉了薛姨妈、薛宝钗。 薛姨妈、薛宝钗闻言大惊失色,责怪薛蟠不经家里的同意就定下婚事。 薛蟠极力争辩说潘月娘长得如何漂亮,学问如何好,家世也合适等等,说的急了又说家里拖着不让夏家定亲,这次自己就要先斩后奏。 薛宝钗见哥哥醉了,忙阻止两人争吵,让人服侍薛蟠去歇息,然后劝薛姨妈明日先派人去打听那家姑娘的品性再说。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五好姑娘 - 红楼翰墨 - 翡瑜 这一日陆璟回家途中被黄金莺拦住了去路,陆璟见到其人便知其意,同时心中暗自思忖,薛宝钗果然形成依赖心理,自皇商之事有所接触后,遇到事情就会来找自己。 莺儿有些忐忑道:“我家姑娘请大人赐见一面。” “你家姑娘现在何处?”陆璟问道。 前几日贾芸已经将薛蟠之事报了上来,如今薛家、潘家婚事已定,只是薛蟠还不知道潘月娘之貌,薛家人打听的事,他也不相信,辩称都是旁人诋毁,只催着薛姨妈赶快定下婚期,好迎娶潘月娘过门。 “在遮雨巷!”莺儿说道,说完又补了一嘴:“就是大人第一次见我家姑娘的那个地方。” 陆璟点了点头,便和莺儿转道遮雨巷的宅子里。 薛宝钗见陆璟到了,便下了马车,跟着进了院子里,心里有些慌张,近来一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找陆璟帮忙,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来找他帮忙的,还是只是以此为借口,见他一面。 薛宝钗见礼后将薛蟠的事情简述一遍,然后盈盈拜道:“大人能否帮家兄退掉这门婚事?” 陆璟摇头道:“此事我无能为力,也不是我该出面的事情,既然有婚书为凭,婚事就算定下了,更何况退婚对一个女子而言是莫大的羞辱,你也是女子,想必也知道被人退婚的下场。” 薛宝钗点了点头,顿时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鲁莽了,若是女子遭遇退婚,便极难再嫁出去,多数会想不开而自寻短见。 陆璟想了想又道:“刚才你说你已经见过潘家姑娘,你觉得其人品性如何?” 薛宝钗为了挽回刚才的失言,忙夸赞道:“潘姑娘性格直爽大方,又熟读诗书,品行才华都极好。” 陆璟点头道:“既然潘家姑娘品性极好,潘家的家世又配得上薛家,你们家对这门婚事又有什么不满的?” 薛宝钗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是因为貌丑,哥哥若是知道了会闹起来。虽然潘月娘没有多说,但从其言谈中可以得知哥哥是中了别人的算计,潘月娘也只是听从母亲之命,被动的接受这门婚事。 陆璟继续劝道:“正所谓娶妻娶贤,若是娶个貌美如花但心如蛇蝎的妻子,还不如娶个貌丑的为好。” 薛宝钗想到夏金桂的性格,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无奈的看着陆璟,怪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莺儿站在门口道:“难道大人愿意娶个貌丑的妻子?” 薛宝钗听后忙责怪莺儿道:“哪有你多嘴的份!”说完看着陆璟,看他怎么回答。 陆璟笑了笑道:“娶妻哪能以美丑来论,自然是重德不重色,再说美丑是相对而言,就像你比着你家小姐自然算丑的!” 莺儿继续道:“那我家小姐在大人眼中是不是美人?” 陆璟正欲回答,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呢?” 莺儿忙跨步到屋内说道:“我们姑娘的五件好处,真个其他女子统不如呢。” 陆璟问道:“是哪五件好处?” 薛宝钗本欲阻止莺儿乱说,只是看陆璟露出好奇的神色,便静坐在一旁。 莺儿见姑娘没有阻止,便笑道:“第一,性格温存,不喜不怒,不论好人歹人待得一样,心里辨得很清,也舒舒泰泰的,并无疾言厉色。” 陆璟点头道:“这倒是一件。” 莺儿继续道:“第二,诗书上功夫深得很,比着林姑娘也不差分毫。” “也可以算是一好!”陆璟继续点头道。 “第三,活计上哪一件不精,一样的花线儿到她手里便吐出光彩来,那配合铺绞也不知巧得什么样儿,拈了个针,好个出神入化的。” 陆璟继续道:“还有呢?” 莺儿笑道:“姑娘服的冷香丸,浑身上的香气从肌肤里透出来,人家的衣服要熏个香,她的衣服只要她穿了几天,就卸下来余香不散,若是常穿的,就香得很了。” 薛宝钗见莺儿说到这事,忙止住她再说下去。 莺儿见姑娘神色不愉,忙将要说的第五件好处咽下了下去。 陆璟笑道:“你们姑娘有多好我不知道,不过我发现你倒是有两件好处是别人比不上的。” 莺儿好奇道:“哪两件?” 陆璟笑道:“一是络子打得好,二就是夸你们姑娘夸的好。” 莺儿见陆璟开起了玩笑,忙问道:“大人还没说我家姑娘是不是美人呢?” 陆璟点头道:“你家姑娘自然是美人,不过古往今来美人者不计其数,皆是天之灵秀所钟,各有千秋,自然有容貌胜于内子者,才华胜于内子者,然而在我心中内子永远是最美的。” 薛宝钗、莺儿听到陆璟的第一句话正自开心,突然听到他夸赞黛玉,瞬间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唰的一下子,从头冷到脚。 薛宝钗更从这话中听出陆璟对黛玉的看重,他话中之意无不表明,若想进陆家门,需要臣服在黛玉手下才行,心底瞬间有些黯然。 陆璟见气氛有些沉闷,便继续说起正事,问道:“你是否已经将潘月娘的容貌告诉你家兄长?” “不曾,我也是今日刚见过她。”薛宝钗黯然的摇头道,若是告诉兄长,还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又因察觉此事有异,便不自觉的来寻求陆璟的帮助。 陆璟听后劝道:“既然如此,我劝你也不要告诉他了。” 薛宝钗疑惑不解道:“这是为何?” 陆璟继续道:“想必你也了解你兄长的性子,若是闹起来只会两败俱伤,以他的性子,若是娶个能管住他的妻子,想必其性情也会收敛许多,我看这门婚事就很好。” “可是,可是,若是她嫁过来,家兄若是见到她的容貌,还是会闹起来!”薛宝钗想了想说道。 陆璟笑道:“这就要看你那位嫂子能不能降住你兄长了,也看你愿不愿意帮助她了。” 薛宝钗皱眉沉思一番,潘月娘虽然性格大方,但极有主见,身材比哥哥还要魁梧,若论身手应该能降服哥哥,只是终究对潘月娘的容貌有些不满。 陆璟继续道:“你是否觉得此事是有人在算计薛家?” 薛宝钗点头道:“正是如此!” 陆璟笑道:“从你方才所说的那几个人来看,我可以断定算计你兄长之人就是贾家之人,想必是你兄长最近惹了什么人,她给你兄长安排了一门好亲事。” 薛宝钗经此提醒瞬间恍然大悟,贾蓉、贾蔷、贾芸几人都和凤姐亲厚,又听哥哥说起贾琏的外室乃是他所安排的,顿时明白背后之人十有八九是凤姐。 陆璟继续劝道:“我看你也不必怨恨凤姐,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才有了这桩好姻缘。” 薛宝钗闻言低头暗思,估计凤姐是想给哥哥找个性格彪悍容貌丑陋的媳妇,只是阴差阳错潘月娘的性格还不错,心里对凤姐越发不满,觉得她不念亲戚情分。 陆璟说完后便不再说话,此事本来就与自己无干,自己关注此事只是为了以后减少麻烦,说服薛宝钗也是这个目的,希望薛家、贾家能安分一点,省的日后解救起来麻烦。 薛宝钗来见陆璟本就没存了多少期望,见他如此劝说,心里也有些动摇,决定再考察潘月娘一番,若是其品性真的极好,倒可以成全这桩姻缘。 思忖一番后又问道:“大人可知道翰林院梅若启梅大人?” 陆璟明知故问道:“九月份时梅学士外调陕西,阖家都在外边,你问起他所为何事?” 薛宝钗言道:“因家中堂妹过与梅家长子为妻,故有此一问。” 陆璟想了想劝说道:“既然已经与了人家就要注意些名声。” 薛宝钗惊讶道:“大人这是何意?” 陆璟引用一赋道:“进以礼,退以义,必正其名,斯可矣,男女混居而无忌惮,油油然与之偕,放辟邪侈,无所不至矣,来者不拒,加斯而已。” 薛宝钗知他说的是众人混居大观园中不避男女之嫌,忙解释道:“我早就搬出了园子,堂妹如今住在老太太那里,并未住在园子里。” 陆璟点了点头道:“梅学士既是诗书之族,想必家中规矩极严,还是不要落人口实为好。” 薛宝钗福了一礼道:“多谢大人相告,宝钗自会交代堂妹此事!” 陆璟见事情说完,便道:“若无事你们就请回吧,以后若有事不必每次都在半道上拦我,直接来此便可,不过以后若无重要事情也不必寻我!” 薛宝钗闻言点了点头,施了一礼后带着莺儿告辞离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凤姐心计 - 红楼翰墨 - 翡瑜 薛宝钗回到贾府后,便将今日见到潘月娘的事告知薛姨妈,只是隐下了私会陆璟,以及凤姐陷害薛蟠才有了这桩姻缘的事情。 薛姨妈听到潘月娘只是貌丑,但性情尚佳,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不过仍坚持要和潘家退婚,一心要为儿子找个才貌双全、家世又好的媳妇。 薛宝钗苦劝一番,才说服了薛姨妈,让她暂时认下潘月娘,又让她暂时瞒着薛蟠,等过些时日再决定是退婚还是迎娶。 暂时搞定薛蟠的婚事后,薛宝钗便将目光投向王熙凤,想要扳回一城,便派人去找薛蟠询问花姑子的底细。 这段时间王熙凤带着花姑子在两府四处拜访,逢人便介绍花姑子的家世,夸赞花姑子的品貌性情。 说她家原也是诗礼之家,只因家道中落,流落京城,又与贾琏情投意合,才委身贾琏做了妾室,又说她自小便熟读诗书,又会吟诗作画,将花姑子夸的如同天上有地下无一般。 花姑子进门后知道贾府门第高、规矩严,自初次拜见老太太受到羞辱后,一直担心贾府众人会因她的出身而轻视于她,见凤姐有意抬高自己的出身,以为她是为贾琏着想,因此积极配合凤姐,编了一套自己家世的说辞,又极力奉承于她。 王熙凤见花姑子如此轻而易举的便上了套,心中暗喜,自己此举既彰显了自己量大能容,将过去的善妒的名声彻底洗清掉,又将花姑子塑造成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方便后续计划,一举多得。 未过多久,薛宝钗便从薛蟠那里知道了花姑子的详细情况,花姑子出身青楼,曾是苏扬有名的红倌人,去岁入京,九月时贾琏花了一千两银子将她赎出。 知晓其身份后,薛宝钗瞬间便明白了凤姐的险恶用心,如今贾府人人皆知花姑子出身正经人家,贾府亲戚也尽知贾琏纳了一房良妾,都夸赞花姑子品貌无双,给贾琏做妾室算是委屈了。 一旦她的出身被揭穿,花姑子将一朝形象尽毁,贾家为了维护自家体面,即便不赶走她,也会责罚冷落于她,加上贾家下人惯常捧高踩低,有这些闲言碎语存在,她将会在府里彻底没有容身之地。 又见凤姐将花姑子暂时安置到园子里,心中有些好奇凤姐接下来的手段,便打算静观其变,待时而动。 这一日凤姐见前戏已足,便让平儿、旺儿等人将花姑子的真实底细一点点的慢慢抖落出来。 平儿、旺儿等人领命而去,于是贾府下人中渐渐流传开花姑子出身青楼的事情,又说她身份低贱,竟然撒诈捣虚、满口谎言。 总之前些天捧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狠。 花姑子连续两日外出,皆感觉到众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异,似有鄙夷,又像是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什么,心中便存了疑惑,于是叫来兴儿,问他最近可听到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兴儿吱吱呜呜半天,方才说出实情:“二奶奶,府里有人知道了你的出身,说了出来,如今传的到处都是。” 想着那些人背地里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他便流下泪来。 花姑子听到此话,惊的心神俱颤,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忙问道:“大奶奶就没过问此事吗?” 兴儿听了直摇头道:“没听大奶奶提过此事。” 花姑子听后脸色更加苍白,回忆起入府后的种种,瞬间想明白了凤姐这两日避而不见的因由,知道自己着了她的算计,心中暗恨自己大意,竟被她当初的示弱和示好所蒙蔽。 只是眼下贾琏不在,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府里又无依无靠,无人可以做主,心中不免满是凄苦。 兴儿见了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且王熙凤特意警告过他,若是以后再敢瞒着她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就扒了他的皮。 这次来告诉花姑子真相就是冒着风险偷偷来的,因此也不敢多言其他。 花姑子挥手将兴儿打发了,越想越悲戚,又见王熙凤派来服侍的两个小丫鬟,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两日来对自己也没有半点尊重,心底顿时心灰意冷起来。 想着想着便掉起眼泪,担心被人瞅见,也担心惊动旁人,便出了院子,在园子里找了一个僻静处痛哭起来。 贾宝玉最近的心情有些烦躁,随着袭人的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容不得他亲近其他丫鬟,如今怡红院中的对立越来越明显,已然分作两派,一派以袭人、麝月为首,一派以青娥、秋纹、碧痕为首,两派面上还保持着和谐,但私下里暗斗不断,搅得他不得安宁。 贾宝玉虽然不思进取但并非愚人,察觉到这种情况后也想出面解决,但数次都被袭人、青娥转移开话题,他知两人无心和解,便无心再理会她们的事。 于是眼不见心不烦,来到潇湘馆找史湘云倾诉心事,见湘云正对着一张彩笺发呆,忙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也跟着看了起来。 翠缕担心宝玉吓到自己姑娘,忙出声提醒道:“姑娘,宝二爷来了!” 史湘云闻言一惊,回头看见宝玉,忙把信件一收,俏脸一寒道:“二哥哥越来越无礼了,竟偷偷摸摸的进门,不得我允许又偷看我的信件,可还有半点规矩可言。” 贾宝玉忙赔着笑脸伏低做小,作揖赔罪方得到史湘云的谅解,然后才开始解释道:“我哪是偷偷摸摸进来的,是你看的太过认真没有发现,妹妹看的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只是平日里读书摘抄的句子罢了!”史湘云娇哼一声,忙掩饰道。 虽然薛宝钗搬出了园子,让她心情好了不少,但宝玉身边的那些丫鬟更让她生气,尤其是素日里关系最好的袭人,看着袭人挺着肚子来求自己做针线,她就更加苦闷,但袭人软语相求,她又无法狠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每当想到自己的婚事,她就更加苦闷,和宝玉同居于园子中这么久,外边必传了不少闲话,如今婚事只能系在宝玉身上,但又无人能为自己做主,且自己和迎春、探春、惜春几人的关系也不好,虽然新来了两个姐妹,但一个是宝钗的族妹,一个又沉默寡言,自己连个说体己话的姐妹都没有。 前几日实在烦得很就给黛玉写了封信,说了一些心事,今日黛玉让人送来了回信,但她又不想宝玉知道,一来不想宝玉和黛玉再有什么交集,二来也不想让宝玉知道自己无人可诉,只能去找黛玉。 贾宝玉笑道:“休要瞒我,我都看到了。” 史湘云紧张道:“你看到了什么?” 贾宝玉抿嘴笑道:“都看到了,你还不从实招来,是谁写给你的信?” 史湘云见她没瞧出是黛玉所写,也未说出黛玉的名字,只说是婶子寄来的家书。 贾宝玉听是家书,又见其神情哀叹,忙赔笑道:“我骗你的,我就看到一句话,你就收了起来。” 史湘云听后心中稍安,问道:“你看到哪一句?” 贾宝玉笑道:“就是那句:‘伪不足,自祸。真无忌,人恶。’我记得这句话是出自《荣枯鉴》,虚伪而又容易被人看出来,就会给自己招致祸患。说话真诚但又直来直去,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会惹人厌恶。你家里人为何会给你说这一句话?” 史湘云见是这句话,松了一口气道:“就是怕我说话没有顾忌,容易得罪人,劝我改改心直口快的习惯。” 贾宝玉点头笑道:“这倒是了,我早就想劝你改改了,以往你和林妹妹拌嘴就常说些过了的话。” 史湘云听他提起黛玉,又想到这句话正是黛玉所劝,心里有些复杂,想着他又来和自己说袭人、青娥的那些破事,也没什么心情再和他说话。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宝钗低头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宝玉极力寻找话题和史湘云聊天,只是史湘云兴致缺缺,不想说话。 贾宝玉见此,只得悻悻恹恹的离去,也不想回怡红院,便随心而行,在园子里到处游荡,刚来到一处山坡,犹未转过去,便听山坡那边有呜咽之声,哭的好不伤感。 贾宝玉心下想道:“不知是哪个房里的丫头,受了委曲,跑到这个地方来哭。” 一面想着,一面悄悄转了过去,想去安慰一番,见是琏二哥新纳的妾室花姑子,又见她哭的呜呜咽咽、梨花带雨的,心中忍不住感慨贾琏不懂得惜花护花,竟让她一个美人哭的如此伤心。 心底暗暗怜惜一番后,担心她见了自己尴尬,忙转身离开,只是不小心踩到枯枝,弄出了动静。 花姑子听见声响,受到惊吓,忙止住哭泣,边拭泪边惊问道:“谁在那里?” 贾宝玉见避不过,只得显出身形,施礼问道:“姐姐因何哭的如此伤心,若是有不如意的地方,可以去找琏二嫂子,就是等琏二哥回来替你做主也使得。” 花姑子虽然没见过贾宝玉,但见他身形便知他是贾家大名鼎鼎的宝二爷,此刻听他提起王熙凤又忍不住淌下泪来。 贾宝玉见此慌了手脚,忙不知措施的安慰起来,见不凑效,想到自己近日所受的委屈,也跟着陪哭起来。 花姑子见他也跟着痛哭起来,忙止住哭泣,心道:“怪不得府里人都说他是个痴子,有些呆病,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无缘无故的哭起来。” 便问道:“你怎么也哭起来了?” 贾宝玉止住哭泣道:“我见姐姐哭的伤心,也想到些伤心事,便陪着姐姐哭一场。” 花姑子冷不防被他的痴话逗笑了,忙掩住笑容,拿手帕拭起泪来。 贾宝玉见她哭中带笑犹如雨后新荷,煞是好看,竟一时看呆了。 花姑子见他愣愣的盯着自己,担心被人撞见传出什么闲话来,忙叫了声:“呆子!”便轻移莲步快速的离开了,走了几步,见他仍愣在原地,便道:“外边冷,你也快些回去吧!” 贾宝玉方才被她一声呆子叫到了心坎里,她那一瞬间的风情也彻底印在脑海中,听了她这句话方回过神来,见芳影已远,余香犹存,便寻了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傻傻的发起呆来。 贾宝玉和花姑子的短暂相遇,不想被两个婆子撞见了,她们见贾宝玉和花姑子两人又是哭又是笑的,一个临走顾盼留情,一个留在原地傻笑不已,担心有什么不伦之事,忙去禀告了王熙凤。 王熙凤听了心中大喜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枉自己将花姑子安排进园子里,竟然天缘凑巧发生了这样的事,又被人撞见,和该两人倒霉。” 于是吩咐这两个婆子切不可乱说,却暗地里让人将两个婆子灌醉,又让人似是无意间当着几个丫鬟婆子问出了此事。 一时间整个贾府又传起贾宝玉和花姑子在园子里私会来,地点、时间、情形都描绘的一清二楚,随着众人口口相传,中间不免有人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最后竟然说成两人私下里有染,那日在林子里成了好事。 薛宝钗一直关注此事,见直到此刻凤姐的心机方图穷匕见,心中忍不住一寒,不清楚是因缘凑巧,还是凤姐原本就是如此设计,但不管怎么说此计都太过毒辣,不但彻底坏了花姑子的清誉和贾宝玉的名声,贾府也再难容下花姑子。 又想到贾琏如今被舅舅派了外差,不在府中,即便他在府中恐怕也无可奈何,若是等他回来知道了此事,只怕贾家大房和二房的裂痕将会更深。 想到此处,开始后悔让哥哥和贾琏接触,得罪了凤姐,想要报复她的事也变得犹豫不定,不过还是忍不住推了贾宝玉一把,也吩咐人暗中传播此事。 同时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万不可得罪凤姐,须得尽快让哥哥去向凤姐赔罪才是。 不到两天,王夫人便知道了此事,心中暗恨又有人败坏宝玉的名声,于是忙喊来凤姐,责问她此事。 王熙凤忙将此事的原委回明白,又说自己已经交代过那两人切不可乱说。 王夫人听后恨得咬牙切齿,将那两个婆子审问一通后,发起狠来,谁的情面也不顾,便将那两个婆子一家人都赶了出去,又禁止府里的人谈论此事。 同时又让王熙凤将花姑子领出园子里,为了顾全宝玉的名声,又吩咐她将花姑子赶出府去。 王熙凤只应下了将花姑子领出园子之事,赶出府的事情却一脸为难的推辞了。 王夫人不满的看了凤姐一眼,便挥手让她退了下去,心中恨极了花姑子,怪她水性杨花勾引宝玉。 王熙凤出了王夫人院子,便带人将花姑子带出了园子,又命人将她彻底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她。 花姑子自从听到有人说起她和贾宝玉的是非,就知道自己完了,本想等贾琏回来,向他解释清楚这一切就自我了断,但看眼下的情形,恐怕也没机会了,于是便息了反抗的心思,静待贾家的发落。 只是看向王熙凤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惧意,甚至觉得自己当初有信心和王熙凤争宠的想法都是那么可笑。 第三天贾母也听闻了此事,心中焦急,忙招王夫人、王熙凤问明了详情,又让人仔细查了花姑子的出身,心中大怒,也不顾王熙凤的求情,便直接让人将花姑子带到金陵,卖到海外去。 王熙凤这次替花姑子求情,又替她赚足了名声,众人皆夸她大度心善。 贾母处置花姑子后,又骂贾琏色迷心窍,竟然纳了一个如此不干净,又水性杨花的女人进门,坏了宝玉的名声。 王熙凤忙替贾琏辩解,说他也是被人蒙蔽,正要引出薛蟠来。 薛宝钗忙向薛姨妈示意,薛姨妈会意便打断了凤姐的话,也替贾琏辩解,说他一时不查也是人之常情。 王熙凤看着薛家母女笑了笑,便住了口,回到院子后,又警告参与此事的旺儿、平儿等人一番,不准他们向旁人透露丝毫口风。 旺儿等人摄于王熙凤之威,王子腾之势,不敢有丝毫反抗,只得紧守秘密。 不几日贾琏回来,得知了此事,知道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决定,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提出异议,又见王熙凤表现的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便将一腔恨意全都记到贾宝玉头上。 贾宝玉见又一个女子因自己之故被赶出了府,心里更加难过,便时常来到当日花姑子痛哭的地方流泪缅怀。 此事被人瞅见,又传出了一些闲话,说贾宝玉仍对花姑子念念不忘。 贾琏也因此更加坚定的认为是贾宝玉勾引了花姑子,对他的恨意更浓。 经此一事,薛宝钗彻底认识到凤姐的手段,便瞒着薛姨妈、薛蟠两人,私自去拜访了王熙凤,含蓄的向她赔了罪,又送了凤姐一些礼物。 王熙凤已经惩治过薛蟠,便打算放过了他,只是暗里警告薛宝钗,让薛蟠以后离贾琏远一些。 薛宝钗忙点头应下,回到家后便将拿此话嘱咐薛蟠,让他以后远着贾琏、贾蓉等人。 薛蟠初始不以为意,更觉得宝钗此话不可思议,极为荒谬,及至薛宝钗再三劝说,甚至以泪相劝,他才放在心上,答应下来。 薛宝钗见此便暗下决心,要劝服母亲同意哥哥娶潘月娘过门,寄希望于潘月娘能管住哥哥,让他尽量少闯些祸端。 花姑子被押上船的第二天,陆璟便从贾芸那里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心中暗赞王熙凤手段的同时,对她的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禁感慨若是她为男子,王子腾乃至整个王家也算是后继有人,必然不是眼下的格局,只是她身为女子,只能将心思用于后宅的明争暗斗上,到底格局有限,做的恶事多了,只会给贾家和她自己招来祸患。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公然挑衅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不觉光阴迅速,展眼过了半个月时间,北方大地又飘飘扬扬下了一场大雪,各国觐见的使团也陆续地赶至京城。 茜香国、瀚海国、暹罗国和真真国四国使团结成东南同盟联袂进京,四国以茜香国为首,欲与天朝展开谈判,且此次茜香国使团的规模极为庞大,其国六王子木正南亲自带队前来。 元雍帝为表示对四国使团的重视,特意安排三皇子隆亲王,亲自接待茜香国六王子。 四国使团入京后的第三天,茜香国使团便上书元雍帝,要为六王子求娶一位当朝公主为妻,以此试探天朝上国的反应。 元雍帝对此大为恼怒,番邦小国竟然不自量力,痴想妄想求娶天女下嫁,本朝自太祖定鼎天下,还未有过和亲之事,若是自己开了这个先例,岂不要上愧列祖列宗,下负黎民百姓,还要背上千古骂名。 本欲下旨斥责,却察觉茜香国此举有南安郡王、北静王等人在背后操控的嫌疑,因此便按捺怒火,命令忠顺王调查清楚此事,再行决断。 忠顺王接到命令后不敢怠慢,忙开始调查茜香国、瀚海国等四国的同盟关系,又启动眼线探查南安郡王、北静王等人与茜香国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 隆亲王初时欲拉拢木向南,领着他在京中四处游玩宴饮,后得知他已上书向皇上求娶公主为妻,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只派了王府的内史陪同,并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静观局势的变化。 没有了隆亲王的陪同,正合了木向南之意,于是他向国子监下了拜帖,谈及自己久慕天朝繁华,又自幼学习天朝文化,此次前来便是希望能和国子监中出众的士子来几场文试,以测试自己的儒学功底。 国子监司业接了帖子后,不敢擅自,忙将此事报于祭酒郑琛。 郑琛见木向南仰慕儒家文化,言辞又极为谦虚恭敬,心里对他便有了好感,于是亲自回帖,盛情邀他前来。 又有心向他展示中华礼仪之邦,天朝上国的文化底蕴,当天便派出国子监内几个出众的监生,与木向南比试,并交代几人点到为止,不要伤及他的颜面,岂料接连几场比了对联、诗词、联句等项,几人输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木向南赢了也未说什么挑衅打脸的话,只是眼神中有着淡淡的不屑,然后便带着人施施然离开了。 直到木正南离开,国子监众人仍处于懵呆的状态,且他离开时的那种眼神,更让众人羞愧难当。 当天国子监士子败于木向南之手的事情,就传的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一时间国子监上至祭酒,下到普通监生尽皆颜面无光,纷纷称病躲在家中,羞于见人。 元雍帝得知此事后,只是将郑琛叫到御前斥责一番,并未有多余动作,尽管忠顺王还未调查清楚背后的隐秘,但他已经断定茜香国连番挑衅必然与北静王、南安郡王等人脱不了干系。 自古文人相轻,京中士子听闻此事后,或扼腕叹息,或骂国子监士子废物,丢了天朝读书人的脸面。 其中不少士子都派人向木向南下了拜帖和战帖,也有一些人直接上门挑战,或打算替天朝读书人争回脸面,或想一朝成名天下知,总之京中大多数的读书人都将目光投向木正南其人。 木向南从中选了五人接受挑战,一番比试,五人尽皆败北,纷纷掩面而去。 其后几日,每天上门挑战的人络绎不绝,其中车马纷纷将鸿胪寺外边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但木向南并未再接受任何挑战,只是贴出了一副对联:门前频来客,同来皆见书;翰林济多士,安坐尽屏足。 众人看到这副对联纷纷大怒,愤慨之情压抑不住,几乎要拆了鸿胪寺。 此联不仅轻视他们,认为他们不管来多少人都是输,同时讽刺翰林院足不出户,不敢出头,而翰林院不仅是士林圣地,其中多数人更是他们的师长,因此冲突更加剧烈。 鸿胪寺看到群情汹涌,人皆激愤,立刻责令茜香国使团摘了对联,又上书元雍帝,请旨派兵保护茜香国使团的安全。 陆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京中士子与茜香国六王子间的纷纷扰扰,他在西暖阁整理奏折,自然十分清楚茜香国一连串的动作,知道眼前的局势不仅涉及皇上和勋贵的博弈,还有朝廷和茜香国之间的试探交锋。 趁着今天休沐,陆璟便来到沈府探望沈良。 国子监一战,沈良联句不敌木正南而身心受挫,又十分自责辜负了师长的信任,导致整个国子监跟着蒙羞,便一直闭门谢客,意志消沉,颓废不已。 陆芷璃苦劝无果,知道丈夫素来信服陆璟,便写信给堂兄,请求他的帮助。 陆璟到沈府后,先去拜访了沈济,两人聊了一会,便去探望沈良。 沈良知道陆璟到来,特意换了身衣服,又整理一番颓废的仪容,这才面带愧色的出来与陆璟相见。 陆璟劝慰一番后,见效果甚微,便问道:“你可知此番比试你输在哪里?” 沈良闻言神情瞬间变得极度黯然,颓丧道:“自然是学艺不精,小弟也想继续苦读,争取下次一雪前耻,只是心里总过不去这道坎!” 陆璟摇头道:“非是如此,你一是输在性情上,二是输在心机上。” 沈良听后神情极为诧异,又极为不解,忙道:“请兄长赐教!” 陆璟解释道:“先说性情,你之所以接受不了这场失败,乃是你自恃身份,太过高傲,认为对方即便是王子,也只是出身番邦小国,文采一般,不足为虑,自己唾手可败,因此失败后才更难以接受。” 沈良点头道:“兄长说的不错,我太过高看自己,而又轻视对手。” 陆璟继续问道:“若是败给国子监同窗或其他士子,你可会这么难受?” 沈良摇头道:“不会!” 随即又叹道:“除此之外,小弟更在意的是无法面对那些同窗旧友和信任我的祭酒大人、司业大人。” 陆璟肃然道:“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点,这次比试你们整个国子监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不仅轻视对手,而且不了解自己的对手,我听说你们那五场比试皆是由木正南出题?” 沈良点头道:“正是,各位师长见他要一对五,认为再由国子监出题便有违公允,因此事先就说好,五题皆由他来出。” 陆璟呵呵笑道:“所以我说你输在心机上,对方敢来挑战国子监,又岂会无备而来,你们让他出题,则正中其下怀。” 沈良皱眉道:“兄长的意思是他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陆璟点头道:“正是如此,诗词题目、对联、联句韵律皆是他提前准备好的,兵法有云:鸷鸟将击,卑飞敛翼。又云:以有备而攻其不备,必克!” 有些事他并未对沈良明说,木正南身边的那几个年轻士子并非旁人,他们都在北静王府上做过门客,有几人就是落第的本朝士子,木正南和沈良等人比试时,他们就在旁边协助,自然能战胜沈良等单打独斗的年轻士子。 茜香国将此次比试当作政治事件对待,国子监却只当成学术事件,自然从头到尾就着了算计,落了下风。 沈良听后不满道:“如此行径岂不有违君子道义!” 陆璟笑道:“这就是你们稚嫩的地方,他这种把戏也就敢在国子监玩玩,若是敢以此挑战翰林院,以那帮人的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沈良仔细回忆了事件的整个过程,自木正南下拜帖后,国子监就一直处于被动地位,那些师长皆是正直君子,不仅未曾防备,且对他礼遇有加,这才处处着了他的算计,心中的气愤的同时,自责的心情也稍微缓解。 陆璟继续道:“经此一劫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多些挫折磨砺,人才能成长。” 沈良闻言,想到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多大的磨炼,致使自己虚有其表,不堪一击,经历这些天的煎熬确实成长了不少,又经陆璟解释,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忙向他拜道:“多谢兄长教诲,不但解了小弟多日以来的心结,也让小弟认识到如何防备小人算计。” 陆璟见他又恢复自信,不复先前的颓丧,放心的点了点头,正想说些其他事情,突然看到沈府的管家带着陆峥匆匆而来。 陆璟心中一紧,难道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三十五章 慨然出战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峥走近后忙禀报道:“翰林院那边传来消息,让老爷立刻到翰林院中议事!” “来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陆璟诧异道,以自己的品级还达不到能够参与议事的程度,且如今自己只是人事关系在翰林院,实际上是在西暖阁工作,这段时间也几乎没参与过翰林院的工作。 陆峥摇头道:“那人并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只是小人方才听说茜香国的那个王子派人去翰林院下了帖子,小人想着可能是因为此事,他们才让老爷过去。” 陆璟看了沈良一眼,无奈的笑了笑,竟然如此凑巧,自己才说过木正南若是挑衅翰林院,翰林院会如何教训他云云,没想到预言应得那么快,就是不知道结果是否也如自己预测的一般。 沈良听到此话,忙道:“我送兄长过去。” 陆璟笑问道:“你已经数日不曾出门,今日为何如此积极?” 沈良愤然道:“那厮竟然敢算计我们,让整个国子监蒙羞,小弟正想揭露其诡计,不想他竟敢挑衅翰林院,小弟不求其他,只望翰林院能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上国之威。” 陆璟听了微摇了摇头,木正南既然敢对翰林院出手,事情又岂会那么简单,何况他背后还有北静王等人撑腰,不过也未打击沈良的热情,便让他跟着同行。 几人一路来到翰林院,陆璟见墙侧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便让沈良、陆峥几人在外等待,他则一路进入翰林院的议事大厅,见厅内各个品级都有,庶吉士中也有几人在场,知道这场会议应该是通知了七品及以上的官员和庶吉士。 约有两刻钟,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掌院学士宋学荃、典簿厅主管学士金岳、待诏厅主管学士胡增林三人出来主持会议。 金岳扫视众人一眼后,便拿出木正南送到翰林院的帖子,念了一遍,然后复归己座。 翰林院众人本就对木正南羞辱国子监,京中士林,以及贴出诋毁翰林院的对联等行为极为不满,此刻听了更是义愤填膺,木正南这哪是拜帖,分明就是战帖。 尤其是见他轻视翰林院,想要如在国子监那般,一人独战翰林院多人,纷纷骂起狂妄。 陆璟心中暗自诧异,木正南当初面对国子监时尚且先行示弱,以博取优势,为何面对翰林院竟如此狂妄,他哪来的底气。 宋学荃、金岳、胡增林三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相视一眼后,宋学荃便制止了众人的议论,随后朗声道:“我们三人已经议定,同意他的请求,并在三日后一较高低。”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他既然只有一人,那翰林院也只派出一人,省的他到时候输了,说我们以多欺少。” 众人听后纷纷出言道:“合该如此,咱们一人即可胜他,万不可中了他的奸计,否则即便胜了也面上无光。” 宋学荃继续道:“另外本官已经将此书上奏皇上,既然其人如此狂妄,咱们也无需以礼相待,本官已经找礼部借了琼华楼,到时候比试的地点就在那里,届时将广邀京中士子百姓观看。” 众人听到此处,面色皆郑重起来,琼华楼乃是以往举办金秋才子宴的地方,楼外地方极大可容纳上千人,且四周阁楼林立,交映相连,皆可观看,将地点选在这个地方,可见宋大学士是铁了心要给木正南一个深刻的教训。 陆璟心中则暗暗猜测宋大学士此举,应该是皇上授意,想要试探茜香国一番,又或者想让他当众丢丑,好以此拒绝他求婚的请求。 宋学荃见大家面色严肃起来,便道:“今日召集你们前来,就是看看你们中有谁愿意毛遂自荐,或者有合适的人选也可推荐。” 金岳补充道:“年过三旬的就不要说了,省的落人口实,说我们以大欺小。” 众人听后有心中庆幸的,有摇头叹息的,年龄范围一限制,能选的就只有最近三届考中的进士,不过因当年皇上初继位,还未掌权,己丑科的进士都外放出去了,眼下能选的也就壬辰科和今科的三十几个人,再排除年龄大的,真正符合条件的也就那十来个人,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陆璟、赵贤几人。 陆璟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貌似自己被选中的几率更大,此事看似容易,实在不然,从最近自己收集的信息来看,那个木正南显然不是易于之辈。 此战胜了固然荣耀加身,名传天下,可要是败了,后果就严重了,翰林院与国子监不同,国子监中多是未考过乡试的生员,败了也无所谓,影响不大。 但翰林院中汇聚了历年科举考试选拔出的精英,若是翰林院败了,不仅代表着本朝的科举制度败了,也代表着朝廷教育制度的失败,千挑万选的人才,还不如番邦小国培养出的王子,这是动摇文化信仰和国本的大事。 想到此处突然明白茜香国的打算,他们这是要以小博大,败了不会有什么损失,以儒家文化来挑战中原,败也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 可一旦胜了,不仅能打击朝廷的威信,茜香国也会因此声名鹊起,此消彼长之下,相当于踏着本朝的尸骨上位。 怪不得他的帖子下的如此狂妄,想来便是要激翰林院出手。 胡增林见那几庶吉士跃跃欲试,于是提醒道:“此事不仅关系到翰林院的脸面,更关系到我朝国威和儒家传承,本官丑话说到前头,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因此各位无论是自荐还是他荐都要慎重。” 那几个庶吉士听了,骤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一众藩国入京朝贡,皆在京中,一旦失败,将会影响朝廷在他们心中的威信,自己也将万劫不复,永无翻身之地,心中的躁动瞬间被浇灭。 赵贤、聂庄等人虽然很想自告奋勇,但虑及失败的严重后果,也不敢鲁莽行事。 宋学荃、金岳、胡增林三人见无人自荐,便按官位从高到底,点名让那些老翰林推荐。 那些老翰林表现的极为慎重,无论推荐谁都会给出推荐理由。 陆璟见目前为止他们十有七八都是推荐自己,瞬间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压力,看到一些人不时投来鼓励和认可的目光,心中也被激起一份豪情,知道选到最后,十有八九也是自己,于是不等其他人继续再说下去,便主动站起请缨出战。 赵贤、聂庄几人见陆璟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皆有些佩服的看着他。 宋学荃、金岳、胡增林三人见此,皆露出满意的笑容,又见众人皆点头称善,无人反对,便将众人都遣散出去,单留下陆璟叙话。 金岳笑道:“你能主动站出来很好,老夫三人最属意的人选便是你。” 胡增林也点头道:“不错,如今翰林院年轻一辈中就你最为稳重,又才华横溢,得皇上看重,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璟调整好心态,郑重道:“学生拜谢几位大人的看重,自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几位大人和翰林院一众前辈的厚望。” 宋学荃想了想对陆璟承诺道:“此战关乎翰林院的声誉,你只能胜不能败,你若胜了,老夫不管皇上会如何嘉奖你,老夫可以向你承诺,明年的翰詹科道大考,老夫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历来翰林怕大考,翰詹科道大考的结果将直接影响仕途。 大考例分三等:若是考在一等,不是升官,便是放差。考在第二等前几名,也有好处,考在二等中间,以及二等之尾的,无升无黜,平平过去。考在第三等的翰林,就要面临降调等处分。 陆璟虽然听到宋学荃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但心里并无多大的波澜,眼下还是要先赢下木正南再说,否则一切都是虚妄。 想了想陆璟问道:“不知到时候是谁来出题,比试哪些内容?” 宋学荃闻言,点头道:“左右不过诗词联对、经义策论,至于由谁出题,这点你可以放心,老夫三人不是郑明平那种迂腐之人,必然不会让茜香国独揽此事。” 陆璟听后点了点头,又问及木正南身边的那几个帮手。 宋学荃看了金岳、胡增林一眼,笑道:“你果然心思缜密,如此老夫就更放心了,此事你也不必担心,老夫选择琼华楼就是为了提防此事,到时候你们二人独站高台,身边不会有其他人干扰,亦不会有旁人协助。” 陆璟见几人思虑周全,便彻底放心下来,既然公平公正,就看谁的才学更胜一筹了,对于此事他还是有些信心。 金岳继续道:“我们已经和茜香国使团议定,公开比试将在三日后进行,这几日老夫几人会和他们商议出题的范围及方式,等有了结果,便会派人通知你。” 陆璟听后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并将自己擅长的地方告诉三人,便告辞离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摆弄残局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一路行来,遇到不少人主动过来打招呼,多是说几句鼓励的话,他皆微笑回应。 及至出了翰林院,陆璟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闹到最后,这个差事竟然落到自己手里。 沈良、陆峥几人见他出来,忙迎了过来,并问及详情。 陆璟见他如此性急,摇头笑了笑,边走边说,将自己要代表翰林院出战的事情告诉几人。 沈良听后笑道:“太好了,既然是兄长出面,一定要替小弟报仇雪恨,好好教训那些卑鄙小人。” 陆璟想了想便将此事的一众内情,以及一旦失败,将要面临的严重后果都告知于他。 沈良听后面色顿时难看下来,虽然对陆璟的才华很有信心,但也知道兹事体大,万一不慎落败,只能背负一身污名,黯然离开,沉默良久后,方皱眉问道:“翰林院怎么会让兄长出战呢,是不是他们故意推兄长出来?” 陆璟摇头道:“有此心思的只是少数人,大部分都是出于公心,我此次出战也算是众望所归,且是我主动请缨。” 沈良闻言既是佩服,又是担忧,只能说些吉利话鼓励陆璟。 陆璟也未拂他的好意,陪着他聊了几句,中途便将他打发回去,然后带着陆峥、吴泽等人回到府中。 林黛玉见陆璟归来,忙问翰林院中出了何事。 陆璟便将茜香国王子向翰林院下战帖,以及自己三天后要和他比试的事情告诉黛玉。 林黛玉听后,极为担心,虽然陆璟说的轻描淡写,但她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败了,势必难以在京中立足。 陆璟见她担心,便开玩笑道:“莫不如夫人到时候扮作我的书童,跟在我身边,若是我一时想不出来了,夫人也能从旁提醒。” 黛玉听了竟认真的点头道:“此计甚好,那妾身就扮作夫君的书童。” 陆璟哈哈大笑道:“我这是玩笑话,夫人莫要当真,以你的绝色姿容,若是充当我的书童,别人兴许会误会我喜好男风。” 黛玉不满的打了他的胳膊一下,娇嗔道:“别乱说,妾身可是认真的,我可以化的丑一些,这样别人就分辨不出来了。” 陆璟摇头笑道:“夫人如何化都不会丑,再说也用不到书童。”随即便将到时候比试的场地告诉她。 黛玉听了有些遗憾,又有些忧虑,陆璟忙安抚黛玉一番,告诉她到时候只要她在现场,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支持。 黛玉听了虽然心中甜蜜,但依然芳心难安,便派人详细打听了国子监的事,帮着陆璟做些准备。 因木正南大张旗鼓的到翰林院下帖之故,京中不少士子皆前来打听翰林院的决定及回应。 因此翰林院第二日便公示了与木正南比试的人选:去年的新科状元,翰林院侍读学士陆璟,并将比试的日期和场地都告诉众人。 京中士子、百姓正希望翰林院能好好教训这些番邦文士,见派出了去年的状元,心中皆是大定,期盼着十一月二十日能尽快到来。 不少机灵之人甚至开始提前预定那天琼华楼周边的楼台亭阁,陆璟见状也让陆峥去定了几间包厢。 元雍帝一直关注此事,知道陆璟将要参加文试,便准了陆璟几天的假,让他在家中好好准备。 眼下题目未定,陆璟也只能在家翻翻书,练练诗词写作。 十八日酉正时分,金岳亲自来到陆府,告知比试的内容及形式。 一共会比试五场,第一场是对联,将由茜香国、瀚海国、真真国等九个藩属国各派出一个代表,加上翰林院、国子监各派出的一人,组成十一人的考官团,负责出题、评审,到时候看谁才思敏捷,对的又快又好。 第二场比诗词,也是由考官团出题并评出优劣。 第三场辩论经义,同样如此。 第四场围棋,双方各自摆出残局,由对方破局,并且所摆的残局自己要能解,若是不能解则判为失败。 第五场策论,由考官团出题并阅卷评定。 告诉陆璟题目后,金岳临走时又塞给他几本孤本棋谱,并告诉他这些棋谱都是借来的,看后还需要还回来。 陆璟送走金岳后,见其中有四题皆是由考官所出,且都是科考题目,并不需要太多准备,便开始准备残局棋谱。 黛玉知道题目后,也帮着陆璟翻查那些未解的棋谱,并想办法破解。 第二天林如海、沈良、赵贤等人也来帮忙,沈良还带来了国子监第一围棋高手曹焕。 几人找了几个古谱,试着解了几手,发现破不了局的,便弃之不用。 眼看明天就要比试,棋谱未定,几人都有些着急。 陆璟见此便劝道:“不用着急,时间有的是,若是真解不出来,也无妨。” 沈良急道:“若是解不出来,难道兄长要摆那些已经破解的残局,赌他不知道破解之法。” 陆璟摇头道:“非也,那样被破解的可能太大,只能摆无解的残局,才能大概率保证不输,但也不会赢。” 沈良听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摆弄棋局。 陆璟想了想,与其浪费时间去破解那些难以破解的古谱,倒不如自己造一精妙的残局,于是便将珍珑棋局的构想告诉黛玉、林如海几人。 几人听后都有些惊奇,这种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解方式确实难以想到,也需要勇气。 于是便按照陆璟的这种设想,结合众人平时研习的棋谱,开始摆棋,又请来几个国手,经过众人合力研究,终于初步摆成了棋局。 黛玉见此不太保险,又设置了一些障眼法和陷阱,即便解了第一步,下面依然是步步荆棘。 十九日一更鼓时,棋局彻底成型,虽然棋谱不同,陆璟依旧将他命名为珍珑棋局,记录下棋谱以及破解之法后,便将之收好。 是夜,沈良、赵贤、曹焕等几人便在林如海府上休息。 陆璟和黛玉收拾好棋谱后,也吹灯而眠。 鸿胪寺国宾馆中,茜香国使团众人聚在一处。 木正南见到了此刻棋谱仍未定下,便道:“不用解了,依我看对方也未必解的了那些残局古谱。” 茜香国使团副使石川义为难道:“那王爷明日如何摆局?” 木正南沉吟一番后道:“就摆联珠百目杀局!” 石川义疑惑道“可咱们也解不出来此局?” 木正南摇头道:“无妨,明天就赌一把,看看对方是否也摆的是他无法解的残局,若是,自然是平手,若不是,我便尽力破解其局,若我能解,而他不能解,则两相抵消,应该也会被判平局,虽然不能赢,但极有可能也不会输。” 石川义见时间不够,只能依木正南之计行事。 随后木正南便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独留下石川义。 石川义见北静王手下的几人离开时,眼中露出怨意,便提醒道:“劳累他们那么久,王爷也该给些赏赐才是。” 木正南嗤笑一声道:“尽是些贪婪无能之辈,不必理会,来此一趟,我才发现这所谓天朝上国处处透着虚弱。” 石川义点头道:“正是如此,单看北静王、南安王爷那些人竟帮着咱们和他们的皇上作对,就能看出他们的朝廷出了极大的问题。” 木正南摇头道:“并非如此,咱们在京中连番试探,若是乾朝强势,必然以势压人,又岂会在意几场比试的输赢。” 石川义见他太过轻视乾朝,忙提醒:“即便乾朝虚弱也比咱们强了些,而且乾朝素来标榜礼仪之国,向来讲究先礼而后兵,如今不理会咱们,也有这个因由在。” 木正南嘲讽道:“什么先礼后兵,我看是色厉内荏,无力出兵罢了。” 石川义叹口气,摇摇头不再谈论此话题,而是问道:“明天万一王爷输了呢?” 木正南不满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才道:“无能明天是输是赢,这局都是咱们赢了,如今已经试探出乾朝内忧严重,是只病虎,只能吼叫几声,摆摆嘴上的威风罢了,如此一来咱们便少了很多顾忌,能够从中捞取好处,壮大自身。”言谈中木正南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的野心。 石川义见此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虽然小王爷聪明绝伦,智计无双,但权欲太盛,野心太大,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话不投机,木正南也不愿再和他多说,便打发他回去了,然后吹灯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明天。 第二百三十七章 金钗聚首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时光易逝,展眼到了十一月二十日,陆璟、黛玉起床收拾妥当后,便派人到隔壁请来林如海、沈良、赵贤几人。 陆璟招待几人吃过早饭后,便安排人分别送几人回府,又让陆北派人去收拾订的包间。 比试是未初时分开始,及至巳正一刻,陆璟和林如海便带着黛玉、英莲、芷瑜、李纹、李绮等人启程出发。 罗姨妈因为身体不适,便选择留下来看家。 巳末时便赶到妤芙楼,几人在妤芙楼里用了午饭。 饭毕,收拾妥当后,陆璟陪着黛玉、英莲几人待到午正初刻,托付林如海好生照料黛玉她们后,便下了妤芙楼,向琼华楼行去。 见四周的楼阁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琼华楼外的高台四周也有不少轿马,也有一些人三五成群的聚在高台边聊天。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高台四周或站岗、或巡逻,维持秩序。 陆璟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看了一圈,发现贾兰正站在高台西北数百步远处,向自己招手,他身边停了几辆翠帷青羽马车。 陆璟便带着吴泽、陈绩几人走了过去,见薛宝钗、探春几人不时掀开帘子打量外边。 贾兰忙迎上去拜道:“侄儿拜见叔父!” 陆璟将他扶起后问道:“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贾兰忙解释起因由,原来昨日贾宝玉偶然从外边听说了此事,便告诉了探春、史湘云等人。 探春、史湘云几人商议一番都想去看,便撺掇着宝玉去求贾母。 贾母听后便让宝玉带着几人来此看看,薛宝钗、贾兰几人知道后也跟了过来。 陆璟听后问道:“你们没有订房间吗?” 贾兰忙道:“二叔知道的太晚了,我们也派了人来订,只是没订到,几个姑姑见人越来越多,正说要回去呢。” 陆璟想了想说道:“我订了两个大房间,男女各处一间,我岳父和你叔母她们就在那里,你去问问她们几个姑娘愿不愿意挤一挤?” 贾兰听后忙去薛宝钗、史湘云、探春几人的意见,薛宝钗几人皆欣然同意。 于是陆璟便让人去知会岳父林如海,让他来安排贾宝玉、贾兰、薛宝钗这些人。 不一会,林忠便带着两个小厮赶了过来。 陆璟将他们交给林忠后,又嘱咐几句,便去了琼华楼里静待比试时间的到来。 林忠领着贾宝玉等人来到妤芙楼,停好马车后,薛宝钗几个姑娘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上了楼。 林如海见到几人后,便让丫鬟领着薛宝钗几人去黛玉的那间。 忽然见贾宝玉也悄悄跟在迎春、探春几人后面,忙喊住他,将他和贾兰拘到自己的房间内。 林如海越了解贾宝玉的事情,越感到后怕,幸好没有将女儿嫁过去,要不然还不知道黛玉要受多少委屈。 现在见贾宝玉都已十五岁了,仍不知道避男女之嫌,置贾家几个姑娘的名声与不顾,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贾宝玉脸色忍不住泛起苦涩之意,难得和史湘云、薛宝钗她们出来一趟,不想竟然碰上陆璟和林如海,碍于林如海长辈的身份,只得挥别湘云、宝钗几人,极不情愿的陪着林如海和贾兰等人进了房间。 薛宝钗、薛宝琴等人并未过多理会贾宝玉,到了黛玉房间门口后,便让丫鬟进去通报,见门开了,几人便进了房间。 林黛玉见一下子涌进来那么多姐妹,极为高兴,忙上前和迎春、史湘云、薛宝钗、探春几人打招呼。 陆芷瑜见了邢岫烟、惜春十分惊喜,尤其是许久未见的邢岫烟,忙上前亲热的聊天。 李纹、李绮也走到薛宝琴、邢岫烟身边,相叙姐妹之情。 紫鹃、晴雯也和司琪、侍书、入画、翠缕等人叙话。 一时间屋内众金钗,三人一团,五人一群的各自聊开了。 索性陆璟定的房间极大,容纳十几二十人仍绰绰有余。 众人中有些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几人相互介绍一番,也不序年庚,便姐姐妹妹的随口叫着。 其中陆芷瑜和薛宝琴性情相近,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聊得十分投缘。 薛宝琴又常听众人说起黛玉,一直想要亲近,因此表现的极为亲热。 林黛玉也喜爱宝琴纯真活泼的性子,便拉着她说了许多亲近的话。 贾宝玉听着隔壁传来的阵阵娇声笑语,忍不住想要过去看看,只是林如海看的甚严,一直没什么机会。 离比试开始还剩一刻钟时,宋学荃派人来通知陆璟准备登场。 陆璟调整好心态,出了琼华楼,一步步登上高台,见四周楼阁上人头攒动,高台四周人声鼎沸,被围的水泄不通,粗略算下来应用四五千人来此观看。 又见四周街道也挤满了人,绵延数里,应该也有上千人,感慨一番京中众人对此事的热情,便将目光投向黛玉等人所在的方向,见黛玉带着面纱正站在窗前看着自己,她身边站着芷瑜、宝钗等人,也不管她们能否看清,便向她们微微点头,随即坐定。 林黛玉站在楼上俯视,见陆璟最后的目光停在此处,知道他在看自己,也极力点头回应,心中不断祈祷夫君此战能胜。 薛宝钗特意站在黛玉身边,见陆璟刚才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心中微微有些波动,期待陆璟今日再次扬名。 来观战的众人见陆璟出来,见其束发戴冠,内穿儒家常服,外罩白色长袍,腰系八进宝丝绦,环佩飞鸢墨绿玉佩,脚踏皂靴,俊目神飞,气度非凡,宛若卫玠之俊郎,又似潘安之清秀,自是风流人物,纷纷在心中叫好。 未几,木正南也施施然登上高台。 陆璟打量一眼,见其身如松段,身穿藏青长袍,面露浅笑,眼中蕴光内藏,便知他是极有心计之人,微微冲其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木正南打量陆璟一番,点头致意后,便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未过多久,宋学荃、郑琛等十一人组成的考官团也登台坐定。 随着数声铜锣敲响,宋学荃起身来到高台中央,向众人介绍起此次比试的形式、内容以及评判方式等,最后又请所有到场之人,为今日的比试做个见证。 第二百三十八章 琼楼比试(一) - 红楼翰墨 - 翡瑜 开场已毕,宋学荃将陆璟、木正南二人召到近前,言道:“第一场比试对联,由我们十一人交替出上联,你们二人谁先想到下联,便可说出,先对出者胜,至于是否合对,老夫相信众目睽睽之下,你们也不会胡口乱说,最后对出多者获胜,你们二人可听明白?” 陆璟、木向南皆点头应是。 靠近高台处的众人听到几人的交谈,忙向身后的人转述此话。 宋学荃命令全场安静后,便开始出第一联:“鸟识元机,衔得春来花上弄。” 其话音刚落,木正南便朗声道:“下联小王已经有了!” 宋学荃、郑琛等人全都诧异的看向木正南,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才思敏捷。 观者众人亦是一愣,没想到这番邦小王子竟然如此厉害,听后瞬间便能对出下联,纷纷替陆璟担心起来。 林黛玉、薛宝钗等人见到这种情况,尽皆面色严肃,若是对方如此有急才,恐怕陆璟危矣,看向陆璟的目光充满忧色。 陆璟面色一变,随即恢复淡然,看向木正南,等着他的下联。 木正南看着陆璟笑了笑,拱手道:“多有得罪,这联小王先得了。” 陆璟微笑应道:“无妨,正要听阁下的妙对。” 木正南随后又向宋学荃、郑琛等人缓缓施了一礼,然后又向四周抱了抱拳。 陆璟见他如此多礼,心中正自诧异,便听到木正南缓声道:“鱼穿地脉,挹将月向水边吞。” 宋学荃见他对仗工整,词句得当,意境也对的上,便点了点,算他对上了。 陆璟第一题失利,便更加集中精神,只听郑琛言道:“忽有盛衰吟草露。” 谁知郑琛话音刚落,木正南又出声道:“小王已经对出!” 见此情况,宋学荃、郑琛眼中皆掠过一抹忧色,观者众人更是发出惊叹声,纷纷议论起来,林如海、林黛玉等人眼中忧色更浓。 陆璟却不信对方真有此才,竟能秒对,于是也不思考下联了,开始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见他又是先向郑琛缓缓行了一礼,然后整了整衣衫,又听他对郑琛道:“小王上次在国子监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 郑琛摆手道:“无妨,国子监学子技不如人,也是老夫失于教导,于你无干!” 木向南又施一礼道:“多谢大人宽宥之德!” 陆璟看到此处,瞬间明白了他的套路,他并未想到下联,只是开口抢占先机,借此扰乱自己的思绪,让自己放弃思考,他则慢悠悠的拖延时间,利用交谈的这段时间思考下联。 想到此处,陆璟心中暗道其人心机深沉,木正南此举不但树立了才思敏捷的名声,还会给自己造成心理压力,若是再多来几次,即便自己察觉了也将无济于事。 木向南、郑琛又聊了几句,直到郑琛催促,木向南才对道:“暂时闲冷落秋槐。” 郑琛点了点头,称赞一番,便神色担忧的回到座上。 随后第三人出题:“一窍有泉通地脉。” 陆璟见木正南开口,便高声道:“此联简单,我已对出。”将他的声音遮过。 言毕,又转身对着他笑道:“实在歉意,此联在下已经对出,这次倒是我占了先!” 木正南愣了片刻,笑着回道:“既如此,请陆学士说出下联。” 陆璟笑了笑,对出题人施礼道:“大人可是瀚海国副使?” 那人回了一礼,笑道:“正是!” 陆璟笑道:“未请教大人尊姓?” 那人回道:“不敢当,老夫免尊姓周。” “周先生有礼了!”陆璟笑道,趁着聊天的间隙,已然相出了下联,便道:“先生此联出的甚是巧妙,可见先生极为了解中原文化,在下的下联是:四时无雨滴天浆。” 瀚海国副使赞道:“对得好,不愧是状元之才,果然名不虚传。” 陆璟谦虚道:“先生过奖了!” 瀚海国副使笑了笑,便转身回到座位上。 四周的观众见陆璟扳回一城,担忧之色稍减,纷纷称赞陆璟才思敏捷,不输木正南。 随后第四人出题:“雪地鸦翻,好似乱酒梨花墨数点。” 陆璟同样操作,又对出下联:“霞天雁过,犹如醉书红锦字三行。” 木正南见陆璟接连对出两联,意识到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招数,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陆璟竟然如此精明,不仅快速识破自己的谋算,还用此方法反击两次。 于是接下来几联,两人声音越来越高,接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几乎是考官尾音犹在,两人便言已经对出。 两人的这番激烈交锋,看的周围观众心情澎湃,紧张不已,同时对两人的才智更加佩服,若非出于对宋学荃的信任,众人都要怀疑陆璟他们两人事先已经知道了下联。 薛宝琴见此不禁咋舌道:“林姐姐,你家夫君好厉害啊,有时考官话音都未落,他便对出了下联。”想了想又道:“那个人也是如此。” 从两人开始针锋相对后,林黛玉便察觉不对,又仔细观察一番,才发现真相,此刻见宝琴问起,便强掩担心,向她解释道:“并非是他们才思敏捷,你看他们两人答题前都会言辞交锋一般,便是为了拖延时间,之所以提前说已经对出,便是为了抢占先机。” 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探春等人听了,细想一遍,果然是如此,心中皆道两人心机可怕。 林黛玉见众人明白过来,替陆璟解释道:“那人最开始便用了这个方法,拙夫最初一时不查被他蒙骗过去,后来察觉了便也用此法反击。” 史湘云笑道:“林姐姐你太自谦了,你家郎君可不是什么拙夫,能那么快就识破那人的阴谋,应该是你的良人才是。” 薛宝琴惊讶的合不拢嘴道:“没想到还能这样,若是我遇到这事,别说察觉到什么阴谋了,恐怕四、五联后就要主动认输了。” 说完后又感慨道:“林姐姐也能识破此事,也是颖悟绝伦之人,倒是和陆大人是天生一对。” 几人说话间,陆璟和木正南的交锋更加激烈,双方你追我赶,比分一直犬牙交错,交替领先。 最后几位出题人才思枯竭,又不想用普通的对子拉低自己的水平,几人便聚在一处商议了一番。 随后宋学荃对两人道:“两位皆是才思敏捷,才华过人,这样比下去不知要比到何时,如今你们对的联数正好相同,因此老夫几人经过商议,由你们互相给对方出一联,率先对出对方出的上联者取胜。” 陆璟、木正南两人也不想这么纠缠下去,两人对视一眼后,便同意下来,然后便开始绞尽脑汁思考绝对。 未几,陆璟想到一千古绝对,便道:“在下已经想好了。” 话音未落,木正南接口道:“小王也想到了!” 宋学荃对木正南点头道:“既如此就由你先说吧!” 木正南看着陆璟道:“小王的对联是: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几人点了点头,上联乃是拆字合字联,极为精巧,随即让陆璟出上联。 陆璟听了他的上联,笑了笑,道:“烟锁池塘柳。” 木正南听后不由得眉头一皱,此联看似简单,却暗含金木水火土,又是平仄平平仄格律,于是开始凝神思量。 陆璟见他的对联亦和五行相关,便从五行中思考,未过多久,便对出下联:“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木正南见陆璟已经对出,自己还未有头绪,只得低头认输。 宋学荃、郑琛几人苦思陆璟出的对联,同样对不上来,便问他可有下联。 陆璟笑道:“下联是:桃烨锦江堤。” 几人听后皆点头称善,夸赞陆璟高才,同时宣布第一场陆璟获胜。 四周的观众见陆璟赢下第一场纷纷叫好,林黛玉见此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一点点。 第二百三十九章 琼楼比试(二)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见第一场只是险胜,知道今天是场硬仗,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第二场。 宋学荃让人抬上来一块木板,上面贴着十几个怀古题目,然后他对陆璟两人道:“第二场比试诗词,你们可以从这些题目中任意挑选三个为题。” 陆璟抬眼看去,见上面写的是:姜尚钓渭、颜回陋巷、韩信乞食、司马相如四壁、王维献乐、郭隗喻骏骨、杜广为厩卒、王猛扪虱、曹植赋洛神等。 心中猜测这一题应该是宋学荃极力争取的,毕竟自己对这些古人事迹更加了解,立意也能更开阔,就是此题容易落人口实。 宋学荃仿佛猜到陆璟的想法一般,对木正南道:“这些题目皆是中原历代名人先贤,与你而言有失公允,因此我们几人商议,给你一项特权,你可决定是写诗还是词,以及诗词的格律。” 木正南想到下面还有三场比试,若是作律诗便会耗费更多精神,便道:“小王选择七绝。” 宋学荃问陆璟道:“你可有异议?” 陆璟摇头道:“并无异议,只是不知如何限韵?” 宋学荃道:“你们互相给对方限韵,可选定题目后再为对方限韵。” 陆璟听后对木向南道:“这些题目终归是我占了便宜,就由阁下先行挑选吧!” 木正南也不推辞,便走到木板面前,勾了姜尚钓渭、司马相如四壁和傅说版筑三个。 陆璟见其选定,便勾选了颜回陋巷、韩信乞食和杜广为厩卒三个。 双方选定后,又替对方限了韵,然后便各自思考诗作的立意及用词。 林黛玉、薛宝钗几人看到题目后,纷纷选择心中想写的题目,在心里打着腹稿。 随后几人便各自说了一首,言谈间,薛宝钗便将宝琴也写过十首怀古诗的事情讲了出来。 林黛玉几人听了,忙让宝琴说出几首听听。 薛宝琴稍微谦虚一番,便说了两首,一首是淮阴怀古,一首是广陵怀古。 淮阴怀古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广陵怀古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薛宝琴念毕又道:“诗虽粗鄙,却怀往事,又暗隐俗物,姐姐们不妨猜一猜。” 众人听了,都称奇道妙。 林黛玉笑道:“前一首是纸人,后一首是柳树,我说的可对?” 薛宝琴点头道:“林姐姐果然聪慧,一猜就中。” 众人听了皆感到有趣,便催着薛宝琴将十首诗都说出来。 薛宝琴见此,便又念出了其余八首,众人又猜了谜底。 正说话间,黛玉见陆璟动笔了,忙拿出一个千里镜凝目看去。 薛宝琴见黛玉、芷瑜、英莲几人都拿出一个千里镜,心里十分羡慕,忙央求陆芷瑜让她也看看。 林黛玉仔细看了陆璟的诗作后,放心的点了点头,知道夫君这次是认真了,看完三首后,对韩信乞食最为称道。 然后又看向木正南的诗作,看后更觉心安,觉得自家夫君很有可能会赢。 史湘云等人看不到内容,便让黛玉转述。 黛玉便将两人的诗作念出,众人听后便议论开,同时一致认为陆璟会获胜。 未到一刻钟,陆璟、木正南两人便分别上交了诗作。 宋学荃等人先看了陆璟的三首七绝: 杜广为厩卒,限十灰韵 失路伤心百重回,追风摄电费疑猜。 人间未必无骐骥,刘景何曾入厩来。 颜回陋巷,限二萧韵 春风陋巷雨潇潇,车马何心肯见招。 不是闲情矜遁迹,人间无处着箪瓢。 韩信乞食,限十三元韵 逐鹿中原战气昏,飘零国士更谁论。 虞兮枉为重瞳死,不市王孙一饭恩。 看到尽皆称赞一番,随即又看木正南的三首七绝。 傅说版筑,限十灰韵: 物色风尘浪拟猜,盐梅谁复辨美材。 岩前一带盈盈月,却照君王入梦来。 姜尚钓渭,限十二文韵 卖浆廷冷事纷纭,钟鼎山林两不闻。 解向烟波收拾得,半钩明月一蓑云。 司马相如四壁,限十一尤韵 四壁萧萧不解愁,行酤且脱鹔鹴裘。 远山眉黛芙蓉面,可免他年怨白头。 几人看后又是称赞一番,然后开始投票,认为哪首诗更优秀,便可将票投给那首诗,最后看谁得到的票数多。 最终陆璟得到七票,而木正南得到四票,宋学荃随即宣布第二场陆璟胜出。 众人听后,纷纷兴奋的为陆璟加油叫好,尤其是国子监那些人,大喊着让陆璟继续收拾木正南。 宋学荃止住下方兴奋乱叫的人群,让他们保持安静,随即拿出第三场的题目,将密封袋向众人展示一番,随即启封。 众人皆屏住呼吸,听他念道:“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众人听后,知道此句出自《论语卫灵公篇》,孔子说:“能够不做什么就使天下得到治理的人,大概只有舜吧?他做了什么呢?他只是庄重端正地面向南地坐在王位上罢了。” 宋学荃念完后,继续说道:“辩论的题目便是此句,你们二人可就无为而治展开辩论。” 众人听后皆明白此次辩论的要点,关于此句历来有多种解读,但主要有两种争论不休,一种是作为君王切忌事必躬亲,而应该举贤授能,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 第二种是恭己,德盛而民化,施政以德,虽无为而天下臣民尽归。 既然出这个题目,就要看两人选哪一种解读来论证了。 木正南听后,想到陆璟自幼研习经义,又是新科状元,必然读书经义,自己若是和他强辩必然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已经输了两局,必须另辟蹊径才行。 于是心中顿生一计,向宋学荃几人执礼道:“若是此题,小王情愿认输。” 陆璟见此,忍不住眉头一皱,以木正南的性子绝不会轻易认输,他如今这么说,恐怕是要以退为进,玩什么阴谋。 宋学荃以为他连输了两局,想要耍赖不比了,于是面色一沉道:“你觉得老夫几人出的题目不妥?” 木正南毫不避讳其目光,笑道:“几人大人都是饱学之士,出的题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小王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宋学荃面色冷然道:“若是不妥之言,还是不说为好!” 木正南面色一僵,没想到宋学荃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正骑虎难下之际,忽然听到郑琛的话:“既然你有异议,想要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宋学荃无奈的看了郑琛一眼,恐怕他这一句话要牵出不少是非来。 木正南忙就坡下驴,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向陆璟道:“请问陆学士可论述过此题?” 如此重要的一段话,陆璟自然不可能说没做过,便点头道:“做过!” 木正南听后道:“既然陆学士论述过,而小王只是读过,这其中的差距显而易见,小王认为此题不公,若是几位大人坚持,小王情愿认输。” 宋学荃不满道:“你的意思是要更换题目?” 木正南摇头道:“不必更换,小王听闻,春秋时诸子百家就有为而治和无为而治辩论不休,如今我和陆学士也可效仿古人,各选一边,各抒己见,自陈己词?” 陆璟听到此处,瞬间便洞悉他的算计,诸子百家中墨家、纵横家等主张有为而治,道家主张无为而治。 孔子虽然也提出无为而治,但是和道家的理念不同。 老子主张清静无为,顺其自然,无为而又无不为。 孔子主张举贤任能,德者无为,虽然说是无为,但实际上是克己复礼,以德治民。 但无论是道家还是儒家,虽然名义上都是无为而治,其无为中都暗含有为,只是说法不一样。 若是自己选到无为而治还好,若是选到有为而治,岂不是要以纵、墨两家的经义,来驳斥儒家的经义,束手束脚不说,即便赢了也是输了。 周围旁观者听到木正南的话纷纷表达不满,指责他怕输才要更换题目。 木正南丝毫不理会旁人的诋毁之言,看向宋学荃几人,再次表明态度,要么按自己所说,要么更换题目,否则便认输不再比试,同时暗暗点出上一轮诗词比试的题目不公。 陆璟见此,便冲宋学荃点了点头。 宋学荃会意,便和郑琛几人商议一番,决定让他们辩论有为而治和无为而治。 随即郑琛写了两个纸条,团成一团,让两人抓阄。 木正南见此便率先上前,来回扫视几眼后,问郑琛道:“郑大人觉得哪个是无为而治?” 郑琛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左边的纸团,木正南见此便挑了左边的纸团,打开一看果然是无为而治,于是笑着向郑琛拜了一拜。 郑琛见他竟然耍心机陷自己于不义,心中大怒,正要提议重新抓阄,便被宋学荃止住,若是重新抓取,木正南必然不服,恐怕还会闹起来。 陆璟无奈的看了郑琛一眼,也不去拿剩下的那个纸团。 宋学荃见此便问两人是否准备妥当,两人皆应是,于是宋学荃便道:“辩论开始。” 随即看向木正南,示意由他先说。 木正南忙掩饰面上的喜色,率先说道:“无为而治者,圣人敬德之容,修身已德盛,德盛而民化,民化而天下平,即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 陆璟见他能说出此话,便知其经义水平不错,眼下自己处于被动,若是强辩,必然陷入两难的境地,想到他连败两场,求胜心切,于是打算故意示弱,也不用纵、墨的言论,只用儒家经义,辩论道:“既言为政,便非无为,施政在人,人心皆有私,何以无为!” 木正南见他只是反驳自己,也不论证他自己的观点,知道他顾及名声,便道:“圣人言施政以德,即政皆本于德,德者,不言之化,自然之治,以无为而为之,有为也如无为也。” 陆璟反驳道:“古往今来能称有德者历代可数,既然德未及,无为而治也是空谈而已,终是有为而治。” 木正南浅笑道:“为政以德,然后无为,则百姓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所守者便能以至静而制动,以至寡而服众,德行不够者自然被剔除。” 陆璟闻言又驳,木正南则继续引经据典论证无为而治。 第二百四十章 琼楼比试(三)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两人言辞交锋数十句,众人见木正南始终掌握主动,咄咄逼人,而陆璟只是疲于招架,言辞趋穷,渐渐无力抵抗,纷纷替他担心不已。 同时暗骂木正南奸诈,竟然以言语挟持考官更改论题,又施奸计选中无为而治,导致陆璟一开始就只能处于被动地位。 陆璟一面言辞退却,一面引导其以道家的观点来论证无为而治。 木正南见陆璟无力抵抗,节节败退,于是乘胜追击道:“天性自然,命理无为,当顺天应命,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正是天道无为,以正治国,无为而治也。” 众人见陆璟默然点头,更加担心,甚至渐渐有暗骂之声,责怪陆璟失却先机,又顾及名声,不用纵横家、墨家言论支持其论断,才落到如此地步,致使无力回天。 妤芙楼上的林黛玉、薛宝钗、陆芷瑜几人看到这种情况,尽皆担心不已。 林黛玉紧抿着双唇,不停绞着手中的帕子,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薛宝钗则紧绷着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陆璟,祈祷他能反败为胜。 陆芷瑜则紧紧抓着薛宝琴的手,嘴里不停的低声念叨着菩萨保佑,又不停的自我安慰道:“哥哥不会败的!” 薛宝琴、探春、迎春、英莲等人也都面色紧张,担心不已。 陆璟听他说出此句,心中暗喜,沉默片刻后,进一步引导道:“既然你言天性自然、天道无为,凡事皆可无为而治,那人道呢?” 木正南见陆璟不在辩驳,只是发问,以为他放弃了抵抗,自觉胜利在握,便指点道:“天人合一,人道亦无为。” 陆璟见他入胯,便摇头道:“天道看似无为,实则无所不为。天生万物,星辰交替,日月轮转,四时变幻,阴晴冷暖,风雨雷电,这些皆是天道所为,若无这些变化,也就没有这方天地。” 木正南见他又开始强辩,嘲讽的笑了笑,便道:“此言大谬,你所说种种皆是天道自然,天道恒久长存,天地万物自然演变,正是因为天道无为,才会有此种种,天地间才会变化万千,缤纷繁华。” 陆璟听到此处便开始反驳道:“何为天道,圣人有云:‘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四季更迭,万物荣枯便是天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故而天道无所为,也无所不为。” 木正南闻言面色一僵,宋学荃、郑琛等人见陆璟说出这番话,纷纷点头,如今攻守之势易位,陆璟为攻,木向南转为守方。 四周观者众人见此情况,亦神情振奋起来,鼓励之声不绝于耳。 陆璟向众人点头致谢后,立刻占据有利的论点,继续道:“何为人道,孔子曰:‘仁!’,孟子曰:‘义!’,荀子则言制天命而用之,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当掌握天地变化,造福万民。” 木正南见陆璟不复方才的退却,心中一紧,又见他从人道有为而切入有为而治,忙阻击道:“不然,天道自然,人道亦然,当法天道而无为。” 陆璟见他彻底落入自己所设的陷阱,便不再掩饰锋芒,犀利反击道:“人道若无为,何人遍尝百草,何人种植五谷,何人养畜打猎,何人建造房屋,何人保家护国,百姓如何活命,国家何以安宁?” 木正南虽然面色不变,但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强自辩道:“此话谬矣,天生万物,人只为其一,何以凌驾于万物之上。” “无人尝百草,百草便可安然无忧。无人种五谷,五谷便可悠然天地间依时飘落。无人养畜打猎,牲畜百兽自无剥皮被食之患,得以安身保命。无人建造房屋,树木可枝叶保全。万物和谐共生,何来兵戈之患,又何须保家护国?” 陆璟当即反击道:“若是草药得以安然,人若生病何以治?若是五谷得以保全,人若饥饿何以食?若是牲畜百兽可活,人若虚弱无力何以安康?若是树木得全,人若受冻受寒何以遮雨取暖?难道你终日露宿野外,不避风雪;同情牲畜五谷,三餐不食,可怜百草,生病不医?” 木正南无法正面反驳,只得重回上一个话题,问道:“若依你所言,尝百草之前,人岂不是要病绝?种五谷养牲畜之前,人岂不是要饿绝?未造房屋之前,人岂不是要冻绝?若是如此,人道何以传承至今?实则人修身悟真,善待万物,才能各得天年。” 陆璟呵呵笑道:“你之所问恰恰论证了我的观点,遥想先辈当年,筚路蓝缕生活艰辛,但却自强不息,才有了今日的一切,若是人皆不为,则惰性自生,人道又何以发展。” 木正南听到此处,知道上了他的当,忙将话题强行拉回到原本的论题:“上古之事,皆是推演,难以定论,咱们还是回到原处而论,圣人言舜也无为,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如今人人尚古,可见人心皆想行无为之治。” 陆璟见他进退失据,知道大局已定,便笑道:“既然你提到古人治国安邦,何以人人尚古,实乃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如今民多贫瘠,人多利器,盗贼不绝,欲念横溢,如此种种,更应施行人治。正所谓天性存公,人性存私,若是无为岂不天下大乱。若是无为,你可愿弃身隐于世间,不介尘世,坐看云卷云舒?” “再回到此话,圣人言无为而治者,唯舜也,此所以舜为上古圣君之因,其上千万年,其下数千年,除了舜又有何人以无为而治世?只能行有为之治,引导天下大势,拨乱反正,梳理人心,才能使天下安定。” 木正南正不知如何反驳,骤然听到他话中的漏洞,立刻驳斥道:“此话大谬,所谓势不可改,亦不可导。齐庄公出列,有虫挡道,举足欲搏车轮。庄公大怔,问曰何虫。答曰:此虫乃螳螂也,知进却不知退。” “螳螂以其臂挡车轮,却不知其不能胜任,以人力而引导天下大势,与螳螂何异。” 陆璟哈哈笑道:“听你此话可见你只懂天道之皮毛,天生万物,自有其用。蚊虫虽小,可制蛮牛,大象虽巨,却奈何不得田鼠。人活于世,自当倾尽其才,经世治乱,使万民得安康,天下得太平,方不服天地所赐,天道所钟。” 又道:“天道大势不可改,但小势可改,人亦可为,如天降大雪,沐雪之人,或可避于屋内,或可寻物遮挡。天气寒冷,亦不可改,但可生火取暖,披衣御寒,此皆有为也,若是万事不为,顺其自然,阁下可愿裸沐风雪?” 下方众人听到此处,尽皆叫好,尤其见陆璟从最初局势不利,节节败退,到后来步步反击,直到此刻将他问的彻底哑口无言,心中不禁涌起钦佩之情。 木正南听到此处,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从自己说出天道无为后,就一步步掉入对方的陷阱,心中含恨的同时,也清楚再辩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便俯首认输。 陆璟见此,便不再开口,心中也安定下来,同时暗道侥幸,这一局若非木正南求胜心切,中了自己的算计,输得八成就是自己,因此对后面的比试,更加谨慎。 宋学荃、郑琛等人见陆璟连胜三场,今天这场比试胜局已定,朝廷和翰林院的颜面得存,心中皆安定下来,只是碍于人前,仍保持胜者风度,依然面色严肃,不苟言笑。 沈良、赵贤以及观战的士子百姓皆面露喜色,交谈称赞之声不绝于耳,直言这场辩论看的跌宕起伏,紧张不已。 林黛玉见此情况,紧绷的神情的终于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紧绞着手帕的双手。 薛宝琴看陆璟胜了,立刻转忧为喜,眼中满是崇拜,忙笑对陆芷瑜道:“你哥哥好厉害,竟说的那人哑口无言,亏我开始还有些担心呢!” 陆芷瑜神情放松下来,娇笑道:“那是,我开始就说让你放心,哥哥不会败的。” 薛宝琴闻言抿嘴笑了笑,看着手上被她抓的那些红印,没有拆穿她的谎话。 陆芷瑜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紧张,落入宝琴眼中,忙看向黛玉,转移话题道:“嫂子你说是不是?” 林黛玉笑着点头道:“夫君的道理胜于言辞,对方却是言辞胜于道理,强词夺理,他自然辩不过夫君。” 薛宝钗的身体也放松下来,眼带笑意道:“林妹妹说的不错,辩论的意义在于将道理说清楚,使人不混淆于事,胜者能越辩越明,不失主见,败者亦得遇真理,有所精益,从陆大人将辩论引向实处后,自然能以道理取胜。” 林黛玉略微诧异的看了宝钗一眼,没想到两人竟然相见略同,于是补充道:“宝姐姐说的不错,就像‘白马非马’那样的辩论,只在言辞与定义间纠缠,用比喻转移辩论的方向,不但失了主题,也没有任何益处,徒是言辞交锋罢了,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探春、迎春、宝琴几人听了两人的论断,皆若有所思的点头应是。 第二百四十一章 琼楼比试(四) - 红楼翰墨 - 翡瑜 宋学荃见木正南已输三局,想要为其留些颜面,便问道:“你可要继续比下去?” 木正南面色冷厉,毫不犹豫道:“自然要比,难得有此机会向陆学士讨教,小王自当珍惜!” 如今输了三局,颜面已失,若是接下来能赢或者打平,也能稍微挽回些颜面。 宋学荃见此,便吩咐人摆上棋盘,让两人摆棋。 陆璟和木正南花费半刻钟时间,各自摆好棋局,然后便互换位置。 陆璟见木正南摆的是未解残局古谱,知道他和当初的自己动了一样心思,也懒得浪费精力破解,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准备下一局。 木正南见陆璟摆的不是古谱,心中一紧,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又见计时开始,顾不得其他,忙执子破解。 众人见陆璟坐在棋盘前微闭双目,以为他再闭目沉思,担心打扰到他,议论声也小了很多。 又见木正南手拿棋子摇摆不定,纷纷好奇陆璟摆了什么棋局。 林黛玉举着千里镜看向陆璟的棋盘,见是联珠百眼杀局,便清楚了他的打算,于是将千里镜递给紫鹃,让她观看木正南如何落子,随时报于自己。 眼看时间过半,薛宝琴见陆璟仍未睁眼,心里有些焦急,忙问黛玉道:“林姐姐,陆大人怎么还不动手?” 林黛玉见木正南棋路一偏,知道这局胜券在握,心中高兴,便逗宝琴道:“叫陆大人多见外,你叫他姐夫就行。” 薛宝琴点了点头,又重复问了一遍。 林黛玉笑道:“估计他是睡着了!” 薛宝琴摇着黛玉的手臂道:“姐姐莫要骗我,如今正比试呢,姐夫怎么可能睡着。” 林黛玉笑盈盈道:“那就是他看对方输得太惨,想要让他一局。” 薛宝琴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目光中透着怀疑。 陆芷瑜拉着她的笑道:“你若是叫我姐姐,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薛宝琴娇哼一声,摇头道:“你又没我大,我凭什么叫你姐姐!” 薛宝钗端庄的坐在一旁,看黛玉姑嫂只和宝琴见了一面就如此亲密,心里有些羡慕,同时也在猜测陆璟放弃解棋的原因。 最后黛玉被宝琴缠着叫了几声好姐姐,便将因由告诉了她,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摆此局,是打着平手的心思。 随即又听陆芷瑜说起黛玉他们所创的珍珑棋局,忙问黛玉何为珍珑棋局。 林黛玉便笑着向众人解释一遍,宝琴、迎春、惜春几人听了啧啧称奇,心里对陆璟更加好奇。 其他观战的众人眼看时间即将结束,陆璟仍坐在那一动不动,纷纷猜测原因,并议论起来。 光阴易逝,不觉间三刻钟便悄然而逝,宋学荃宣布时间到,停止执棋,陆璟方睁开眼,见木正南面色难看,五官紧皱,便知他并未破解棋局。 随后宋学荃让双方解棋,木正南脸色铁青的说出无解,陆璟则拿出破局的棋谱递给众人。 众人看了皆惊呼巧妙,木正南忍不住也凑上去观看,见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破局,心中悔恨万分,看向陆璟的眼神非常复杂,有佩服,有不服,也有怨恨,同时收起了对乾朝士人的轻视之心。 当宋学荃宣布此局是陆璟获胜时,众人都极为不解,明明整个过程中木正南一直在不停的落子,而陆璟连眼睛都未睁开,如何会是陆璟获胜。 宋学荃见下方议论纷纷,便将这局的规则讲述一遍,众人这才清楚陆璟获胜的原因,纷纷称赞陆璟。 待两人休息一刻钟后,宋学荃便宣布第五场比试开始。 看到题目后,陆璟花费两刻钟打好腹稿,随即一挥而就。 木正南破解珍珑棋局时劳神过度,一直无法集中精神,只得草草写完结束。 宋学荃见陆璟前四局皆胜,本想给木正南留几分体面,判个和,谁知看到两人的文章后,差距太大,知道两人的文章必将传扬出去,也不好强行判和。 其他几国的使团见茜香国栽了跟头,正想落井下石,同时也想讨好乾朝,因此都没怎么细看内容,便在陆璟的文章上画上圈。 最后毫无意外的陆璟以十票对一票,获的第五场比试的胜利。 众人见陆璟五战皆胜,忍不住欢呼起来。 尤其是国子监的那些监生和京中士子,更是极力称赞陆璟,前几日在木正南那里受的恶气也一扫而空。 林黛玉见自己夫君在高台上杀得茜香国王子丢盔卸甲,俯首认输,心中极为自豪,又见下方尽是欢呼庆贺之声,自豪感更甚,仿佛此刻享受荣耀的是她自己一般。 薛宝琴、邢岫烟、探春、史湘云等人面上皆泛着喜色,围着黛玉,连道恭喜。 林黛玉虽然极力保持淡然,但还是乐得合不拢嘴巴。 正在她们姐妹打闹时,林如海派丫鬟来传话,说是陆璟可能会被翰林院的人留下庆祝,要耽搁些时间才能回府,因此来问黛玉是否要回去。 林黛玉看向陆璟,见他正被一群士子围着恭贺,又见下方人潮拥挤,想着此时不回,可能要耽搁很久才能回家。 又想到此事一旦传开,会有人到家中或祝贺或送帖子,如今家里只有姨妈在家,不好出面主持,便让丫鬟回复林如海此刻回去,又吩咐人去收拾轿马。 陆芷瑜本想邀请宝琴、邢岫烟、惜春等人到家中做客,但看到贾宝玉也来接她们回去,双方只得另约时间。 薛宝琴、邢岫烟、惜春几人和黛玉、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依依惜别后,便随着贾宝玉、贾兰一路回府。 观战时,贾兰一直跟林如海坐在一起,听林如海解说双方交锋的情景,心中对他极有好感,同时对陆璟更加崇拜。 贾宝玉则是被迫待在林如海身边,除了第二轮的诗词看的稍微些,其他几局皆兴致寥寥,一心盼着早点结束,因此一看双方比完,便急不可耐的派人去接史湘云、薛宝钗等人。 林黛玉送走宝钗、宝琴几人后,又留下陆炼、吴泽几人知会陆璟,便带着着英莲、芷瑜、李纹、李绮、紫鹃、晴雯等人收拾好随身带的东西,启程回家。 第二百四十二章 姐妹联诗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如海带着林、陆两家的护卫、小厮,护持着黛玉、英莲几人的马车,挤出拥挤的人群,一路往棋门街行去。 一路上英莲的神情都极为兴奋,脸上笑的如娇花初绽一般,惹得陆芷瑜、李纹几人不停的拿她打趣。 林黛玉也是嘴角含笑,眼中含情,只是当着陆芷瑜、李纹几人,到底庄重了些,欣喜和崇拜只藏于心中,并未彻底显露于面上,想着等陆璟到家后,再好好庆祝一番。 紫鹃与晴雯同坐一辆马车中,晴雯见紫鹃自上车后就一直在那笑呵呵的傻乐,便推了她一把,揶揄道:“傻乐什么呢,是不是被你家老爷迷得丢了三魂,走了七魄?” 紫鹃俏脸一红,忙收敛笑意,不好意思道:“难道就不是你家老爷么?” 晴雯笑道:“自然也是我家老爷,可是咱俩说的意思不一样!” 紫鹃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但这段时间听她打趣也习惯了,便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反问道:“难道你看到老爷在台上的风采,就不着迷吗?” 晴雯眼神闪躲了一下,笑了笑道:“不敢着迷,怕你打我!” 紫鹃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倒希望你着迷了才好,那样咱们就能一直陪着姑娘。” 晴雯听了俏脸一红,忙低垂螓首,不再说话,不由的想到方才陆璟在台上淡然自若,挥斥方遒的身姿。 紫鹃见她如此直爽也会害羞,笑了笑便不再拿她打趣,又看了看她的三寸金莲,眼中有些担心,老爷历来反对裹小脚,家里除了晴雯外也没有裹足的,不知道是不是老爷不喜欢小脚的缘故。 众人说说笑笑回到家中,又聊了方才陆璟与茜香国众人的交锋过程,心里都极为自豪,陆芷瑜见大家兴致浓郁,便提议明日大家先在家中开一社,过几天再邀请宝琴她们过来开一社。 黛玉听了揶揄道:“哥哥刚在外逞完威风,妹妹就想着在家里也威风一把。” 陆芷瑜也不在意黛玉的调侃,笑道:“嫂子就说我的提议好不好吧?” 黛玉点头笑道:“既然妹妹想办,此事就交给妹妹来主持吧,到时候你是社主,我们都听你的吩咐!” 陆芷瑜听后极为兴奋,忙道:“那好,我这就去准备去!” 言毕便拉着李纹李绮两人回到她的房间,思考明天起社的内容。 英莲见芷瑜、李纹几人离开,便坐到黛玉身边,亲昵道:“方才姐姐既说老爷那几首怀古诗作的好,姐姐何不也酬和一首呢?” 紫鹃在楼上就知黛玉早有此兴,也不等黛玉发话,忙取了一张花笺来,铺在桌上,研起墨来。 黛玉看了眼紫鹃,笑道:“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连我的心思都能看的如此明白!” 随即又对英莲道:“明日芷瑜妹妹要起社呢,今儿咱们俩人就联一首吧,也别酬和夫君的诗作了,咱们就写写夫君,正好我也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进益!” 英莲忙推辞道:“妹妹的词句怎能配得上姐姐的?” 黛玉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忙阻止道:“妹妹不必过谦,不过是咱们闺房玩乐,且听我的,你就先起一句。” 英莲听了,便不再推辞,笑着提起笔来写了一句,忙递给黛玉。 黛玉接来看了一看,心思一动,也笑着提起笔来写了一句,又递了过去。 英莲接来看了,提笔又续,如此反复几次联成一诗。 英莲初时还想正经作诗,但看黛玉后几句全身玩笑话,也被她引到歧路上去,不过两人看后皆有些乐不可支,惹得紫鹃、晴雯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两人写了什么句子那么好笑。 黛玉在英莲耳边低语一番,便叫紫鹃将此诗抄写一遍,单等陆璟回来。 等待过程中,黛玉又命家人陆北负责接待前来道贺的宾客,无论谁送来的帖子,先接下下来,等老爷回来再做决定。 又安排几个管事将府里布置一番,给下人们发了些赏钱。 陆璟比完后,还未来得及下擂台,便被翰林院、国子监众人及京中众士子围在中央,到处是恭贺之声。 陆璟忙含笑回应众人,只是眼见人越围越多,他便一面回应众人,一面向外挪动,只是速度极缓,连木正南什么时候离去的都没注意到。 最后还是宋学荃替陆璟解了围,遣散了众人,随后便将陆璟带到一处房间,夸赞一番后,笑道:“你今天表现的很好,等明日老夫在翰林院替你办场庆功宴。” 陆璟忙止住道:“多谢大人厚爱,只是学生今日已经尽出风头,不宜再过度炫耀。” 宋学荃点头道:“不错,难得你还保持淡然,倒是老夫思虑不周了。” 想了想又道:“前两天金大人送你的那几本棋谱便是老夫的,老夫倒没想到你能另创一局,那几本棋谱你就不必还了,只是要将你创的那个棋谱送给老夫!” 陆璟忙拿出棋谱道:“大人何须如此,这本棋谱也非我一人之功,乃是集合众人之力方成,同时也参考了大人的那几本古谱,按理说也有大人的一份功劳,学生便将这本棋谱送于大人。” 宋学荃接了笑道:“老夫言出必践,那几本棋谱就送于你了,老夫手中有这本足矣!” 陆璟见此只好拜谢一份,收下那几本孤本棋谱。 又聊了几句,宋学荃道:“你今日连番花费心思,想必也累了,老夫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璟闻言,便告辞出了房门,一路出了琼华楼。 刚出门口,便看到陈庭、沈良、赵贤、曹焕四人迎了过来。 陈庭、沈良几人见到陆璟,不由分说的便要拉着他去喝酒,并言今日所有的章台红馆恐怕都会欢迎他大驾光临。 陆璟不好拂众人之意,且他们几人也陪着自己熬了两天,也该感谢一番,于是让沈良找个清静之地,几人只听听曲喝酒聊天,又让人回家通知黛玉不必等他吃晚饭。 沈良想了一会,笑道:“小弟听说几个月前从下路来了一个歌妓,名唤如意,甚是可人,又弹得手好琵琶,咱们去看看何如?” 陈庭几人素知陆璟的秉性不会去红馆,也听过如意的名声,乃是有名的清倌人,皆言道那里甚是合适。 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靠清丽脱俗的外表,琴棋书画的绝妙才华,吸引顾客,等待买主。 红倌人既卖艺,又卖身,同时擅长读书写字、吟诗作画、欢场风情,年纪大了多嫁做商人妇,或被养作外室。 陆璟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良道:“你如此熟悉,可是常去勾栏之所?” 沈良被陆璟的神情,吓得一哆嗦,忙解释道:“兄长不要误会,有兄长在,小弟怎敢背着内子去那些地方,都是平日里偶听同窗提及才略有耳闻。” 陈庭几人见此皆是含笑看着陆璟审问沈良,赵贤等人不知因果,陈庭便将陆璟堂妹嫁与沈良之事告知,众人方知原来两人还有一层姻亲关系,便笑看这一出家兄审妹夫的好戏。 陆璟见其神情不像作伪,点头道:“如此就好,过几日我便让你嫂子派人去接妹妹回家一趟,若是你欺负她了,我可饶不了你。” 沈良忙拍着胸脯道:“不须嫂子派人去接,等哪天兄长休沐了,我就带着内子去拜见兄长。” 陆璟点了点头,便暂时放过了他。 众人见一场好戏就这么结束,皆大呼不过瘾,惹得沈良一阵乱骂几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消两刻钟,几人到了如意家里,只见门前车马纷纷,有来接的,也有来访的,也有来送礼的,十分热闹。 到了里面,陈庭问道:“姑娘在家么?这是今日力败番邦小王子的翰林院陆学士,特来相访。” 老妈妈还未答话,就见一个小厮忙跑了过来,喘了几口气后道:“姑娘就在后面。” 几人便朝身后看去,并未见到人影。 那人喘息稍定后,忙解释道:“今日姑娘也去看了大人和那个番邦的王子比试,不过姑娘坐的远,大人不曾注意到,姑娘看大人几个像是往我们家来的,便慌忙起身,只是跟不上大人们的脚程,还请大人们等待片刻,不消多时,姑娘便能回来。” 老妈妈听到此话,知道几人是贵客,忙将几人先迎了进去,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几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听曲填词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几人走了进来,见里面是三间倒坐,收拾得十分精致,琴书萧管,色色皆备,桌上溜金山篆,焚着细细龙涎。 墙上挂着一幅《唐伯虎夜会秋香图》,题有一联:情浅不必分真假,兴尽何须问有无。 一边是嵌玉江心铸镜、八幅八洞神仙挂屏,一边是唐六如水墨细笔西湖十景横披。 几人皆道环境雅致,坐了一刻钟左右,果然见如意款款走了进来。 如意向几人福了一礼,歉意道:“如意失迎,还望几位恕罪!” 陆璟举目观看,见她面如瓜子,眉似春山,淡淡面庞,微微含笑,二十多岁年纪,身材高挑,姿容当丽,微瘦而婀娜堪怜。 陈庭几人打量了如意的容貌后,皆暗暗点头,连道无妨,并邀请如意坐下。 赵贤如今在翰林院过得并不如意,因此常去赋诗吃酒,宿妓邀娼,此刻见了如意便笑道:“久慕如意姑娘芳姿,果然名下无虚!” 如意忙自谦道:“不敢,妾身蒲柳之姿怎敢当几位相公谬赞,陆相公风姿无双,挫败番邦虚士,扬天朝国威,如意甚是佩服。” 陆璟淡然笑道:“番邦自大,胆敢公然挑衅,我辈出面自是责无旁贷。” 如意笑了笑,又问陈庭几人道:“几位相公尊姓?” 沈良年纪最小,便主动起身,介绍众人道:“这位是陆学士,京中闻名的才子,就不需小弟再多赘言了,这位是陈相公、赵相公、曹相公!” 沈良向如意一一介绍了几人的身份,陈庭、赵贤等介绍到的人,皆微微点头示意,沈良介绍完众人后,又自己我介绍一番,方复归己座。 众人分席坐定,陆璟便叫亲随陆炼送出礼物,笑道:“来的仓促,只备了薄礼,菲薄休笑,还请如意姑娘收下。” 如意忙推辞道:“多蒙相公光顾,妾身怎能收此盛赐?” 陈庭几人相视一笑,想到路上的说辞,即便陆璟备了礼物,冲着他现在的名头,人家也不一定会收,几人便劝如意收下。 如意忙解释道:“方才观战时,如意就和几个姐妹打赌几位相公会去哪家,各自都押了些首饰,蒙几位光临弊处,如意已经赢了许多首饰,又怎敢厚颜贪心,再收厚赐。” 陆璟笑道:“不是一码事,你若不收下,我们也无法坐下去了。” 如意听陆璟如此说,知道无法拒绝,便向他执礼道:“如此便多谢相公厚赐了!” 陆璟听她用词及口音皆是南方习俗,便问道:“姑娘贵处可是吴门?” 如意点头道:“正是,妾身在松江时就听过陆相公、陈相公、赵相公几位的才名,只是妾身福缘浅薄,未曾蒙面。” 陈庭、赵贤分别是江南前两届的解元,陆璟也在江南素有才名,如意早就听过几人的名头,只是一直缘悭一面,因此便有意以乡音、乡俗表明身份,拉进关系。 赵贤听后忙问道:“如意姑娘几时离的云间,又何时到的松江?” 如意解释道:“妾身十三岁时就在三江漂泊,去岁回的松江,三个月前来到京中。” 几人又聊了会闲话,赵贤笑道:“素闻姑娘佳音甚妙,何不唱上几曲?” 如意听了,便叫人拿来琵琶,欠身道:“如此如意就献丑了!” 言毕,便将琵琶横在膝上,轻舒笋指,樱唇吐芳,唱道: 锦被儿斜着枕头儿歪, 天上仙子降下了瑶台。 娇滴滴粉脸儿人多爱, 红粉衬香腮, 斜插金钩, 好一似昭君出塞来。 如意唱完,陆璟赞道:“果然唱得好,犹胜浔阳江上《琵琶行》,江州司马若听了,恐怕青衫也会复湿。” 赵贤笑道:“宛若黄莺初啼,又似珠玉落盘,如此妙音,正好下酒。”说着便自顾自的连饮了几杯。 众人夸赞一番,如意谢了,再启朱唇,唱道: 百般病,比不得相思奇异, 空不得方、吃不得药, 扁鹊也难医。 茶不思,饮不想, 恹恹如醉如痴; 旁人笑着我, 我也自笑我心痴。 伶俐聪明也, 到此也由不得我。 众人听后皆拍手称赞,赵贤鼓掌道:“妙绝,妙绝!自离开姑苏后,就没再听过这么好听的苏州弹词,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使人泣下。” 陈庭听到此话,也不由得勾起了乡情,自几年前入京后,便未回去过一趟。 陆璟见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便道:“如今听了如意姑娘的妙音,咱们正该陪上几杯。” 赵贤忙收敛情绪,笑道:“不如行个酒令来?” 如意收了琵琶,笑道:“妾身只会猜拳,比不过几位相公。” 赵贤连道如意自谦,又道:“那就说个雅俗共赏的来。” 说着向陆璟道:“怀瑾,今日你是功臣,这首令就由你来行吧。” 陆璟想了想笑道:“以我的意思,咱们莫不如说两个字,把上一个字拆作两个字,要字义相协,语义相贯,不能说的,就说个笑话儿罢了,若是笑话讲的不好笑,就罚饮三大杯。” 众人皆道此令有趣,如意听着此令简单,也点头应下。 陆璟饮了一杯令酒,笑道:“窗外透明光,不知是日光,是月光?” 依序,陈庭饮了门杯酒,接道:“旅人到馆驿,不知是舍人,是官人?” 赵贤想了一想,饮了门杯道:“烹调着鲜味,不知是羊羹,是鱼羹?” 言毕又道:“怀瑾此令听着简单,真行起来倒是有些难度。” 如意附和一句,笑道:“妾身说的俗了些,几位相公勿笑话妾身。” 陆璟几人皆道无妨,如意听了便饮了门杯,道:“半夜生孩子,不知是子时,是亥时?” 几人皆道巧妙,沈良接着道:“美人卷珠帘,不知是王家,是朱家?” 曹焕一时想不好到好的,只得笑道:“都被你们说完了,早知就从我里先说了。” 陈庭、沈良几人听后忙起哄,也不让他讲笑话,就要灌他喝酒。 曹焕急中生智,忙道:“有了,有了,闺中怀好孕,不知是子胎,是女胎?” 几人听了尽皆哈哈大笑,嘲笑他竟能怀胎,又笑他这个该接着如意姑娘的说。 陆璟饮了一杯,收令道:“灯下观傀儡,不知是人形,是鬼形?” 随后请陈庭、赵贤几人依次行令,众人饮了几巡,又让如意弹了几曲。 赵贤听后感慨道:“如意姑娘雅人妙技,只可惜唱的都是旧词,如此俚词如何能出佳人之口!” 如意听到此话入港,忙道:“几位相公都是名动京师的才子,如意今日便厚颜请几位相公赐一新词。” 赵贤摇头道:“当着怀瑾的面,我们如何敢称才子,怀瑾不如就做首弹词与如意姑娘如何?” 陈庭、沈良几人也跟着劝说,陆璟此时也有几分酒兴,便道:“如此也好,只是诸位莫笑。” 如意听了欣喜万分,忙让人铺纸,并亲自研磨。 陆璟提笔挥毫,手不停挥,一笔写完: 缺东南,倾西北,历寒暑,虚光阴。 感往事,慨悠然,念乾坤,吊古今。 秦王击缶奏咸池,虞帝挥琴谈妙音。 隋侯爱珠剑相顾,韩信一饭报千金。 贾宜逆旅踏月路,太史蚕室夜披襟。 汉武选骑射漠北,唐宗岁旱求甘霖。 宋祖燕山一时恨,国士白发剖丹心。 中驾盐车感骐骥,飞翼燕雀安同群。 荆棘同梦兰苏草,冠童文绣怎奈人。 半死梧桐未枯竹,红粉常思觅知音。 古往今来皆如是,莫说有貌就销魂。 听琴有幸逢司马,白首悲赋老佳人。 汉宫婕妤寥长信,金屋藏娇落长门。 金谷玉残绿珠碎,燕子楼前粉抱恨。 断肠忘忧难消日,枯蕉残桐寂黄昏。 浔阳江上青衫湿,合欢殿中玉生尘。 盛豪华颜难长久,转眼富贵成浮云。 贤士随遇时时得,名流对月处处吟。 陶潜归篱独自酌,处士孤山梅下樽。 文陈往事君莫笑,才子佳人细参文! 陆璟搁笔后,复又饮了几杯酒,平复激荡的心情。 众人看后皆称奇文,纷纷大加赞赏,直道就冲此文也该多饮几杯。 如意也十分赞赏,当场便调了曲调,弹习几遍与众人听。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陆璟见玉兔东升,月明星稀,心中念着黛玉、英莲等人,便提出告辞。 如意本想留宿陆璟,但看他并无此意,心中感叹得遇良人,却无伴枕之缘,便息了此念。 陆璟几人出了如意家,彼此告辞一番,便各自乘车,辗着月影归去。 夜寒月亮,玉兔影孤,同一月色映照下,棋门街陆府的黛玉、英莲在望月待归人,而宁荣街贾府内的薛宝钗则对月独吟: 锦书盟约结欲迟,恨不相逢总角时。 孤宵昏暗翠眉低,深闺斜簪拢青丝。 林中花发占枝早,雪里草枯羡琼枝。 何方可解伤春病?无药能医强自持。 贾宝玉等人回去后,便将获胜的消息告贾母,贾母高兴之余,便让鸳鸯从自己库房里找两幅书画真迹,给陆府送了去,以示祝贺。 贾探春、薛宝钗几人则命人去收集双方的诗词对联,待收集回来后,几人便聚在一处细细研读。 几人议论一番分开后,薛宝钗回到家中,空闺独守,对月婵娟,不免有些伤情之感,于是随口吟了几句诗,娇女心思尽赋故纸残句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左拥右抱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回来后,先去换了衣裳,又洗漱一番,洗去酒气方来见黛玉几人。 黛玉、英莲自得了陆璟晚归的消息后,两人便坐在一处等他归来。 英莲一见陆璟,忙将花笺递与他瞧,笑道:“爷看看这首诗,猜猜是谁作的?” 陆璟接了,见上面没有落款,又是紫鹃的字迹,笑道:“左右不过是你们几人。” 言毕便仔细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宿池无声润双木,莲生碧塘藕不枯。 两株亭亭依岩偎,东风扶身叩青蒲。 匪石傲野人不识,栖身泥沼不合污。 端州巧工刀如神,匠心雕成方圆亩。 砺身脱胎成玉砚,兔毫根根常刺骨。 挥景乏戈墨痕深,不辨前身是何物。 素手菱塘洗烟尘,鹊鸟惊心沉入湖。 飞身问姊何如是,许给红鲤作鱼夫。 前四句还算正常,首两句一写黛玉、二写英莲,三、四句写两人与自己,只是后面就画风大变,尽是玩笑之语。 陆璟笑道:“好啊,你们竟作诗调侃起我来了,当砚台也就罢了,怎么将我写的这么惨,临了儿还将我扔到池塘里作鱼夫,这还了得。” 黛玉、英莲、紫鹃几人听了忍不住娇笑起来,黛玉坐在炕上笑得花枝乱颤,分外开心。 陆璟走到黛玉跟前,笑道:“谁写的暂且不论,这诗的后几句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说着便顺手将黛玉揿到炕上,两只手在她胁下胳肢。 紫鹃见状,忙带了晴雯、悠夏几个丫鬟出了房间,英莲本也想离去,但被陆璟拽了回来。 陆璟笑道:“不是玉儿就是你,别人没这个胆子,等完了这段公案再走。” 黛玉被胳肢的笑的喘不过气儿来,趁着陆璟抓英莲的间隙,忙央求道:“夫君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陆璟回身笑道:“今儿偏要教你叫我好哥哥,我才饶你。” 黛玉听了脸色一红,想到往日里鸳鸯帐中,情到浓时自己求饶都是如此喊,但此时当着英莲的面如何喊的出口,急忙指向英莲道:“夫君别老缠着妾身,那不是喊你好哥哥的人吗?” “她也逃不过!”说着陆璟便将英莲也拉了过来,放到黛玉身侧,胳肢起英莲来。 英莲仰面笑的枝摇花摆,双腿乱蹬,忙叠声叫好哥哥求饶。 陆璟听了随即放过英莲,又来闹黛玉,黛玉见英莲喊出了口,也含羞喊了几声好哥哥求饶,陆璟见此方放过两人。 三人闹了一阵,陆璟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端给两人。 黛玉、英莲两人喝了几口茶缓了精神,又替对方理起凌乱的妆发。 陆璟见了笑道:“一会就睡了,还收拾什么!” 说着又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起来,忽然看到桌上的笔墨,拿起细看一番,眼中含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联手作的诗,可见我刚才没有罚错人。” 黛玉听陆璟如此说,娇俏的横了他一眼,想到方才他让自己在丫鬟面前失态,心中有些不满,原本想要犒劳他的打算也彻底取消,便对英莲道:“妹妹不用理他,今天咱们两个睡,让他独守空房去!” 英莲听了不好不应,偷瞄了陆璟一眼,只得点了点头。 陆璟听黛玉如此说,忙笑着挤到黛玉身旁,笑道:“夫人如此安排正好,只求夫人把我也算进去,长夜漫漫又天寒地冻的,咱们三人同处一衾岂不更加暖和。” 黛玉听了大羞,忙推开陆璟,啐道:“快走开,喝了酒就开始浑说了,像什么样子呢。” 陆璟忙挤到两人中间,左拥右抱道:“就是这个样子!”说着亲了黛玉一口。 黛玉羞的啐了一口,忙挣扎着要起身,英莲也脸上泛起红晕,微微挣扎。 陆璟搂着两人,笑道:“我总是替夫人画眉,夫人也该知道张敞画眉的故事,他对着皇帝尚且说,闺房之内更有甚于画眉者,你也想想,三人的闺房之乐是不是更有趣呢。” 黛玉羞恼道:“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只有一个字的断语:不!” 陆璟见此,忙又看向英莲。 英莲低着头不敢看他,脸色羞红的低声道:“我听姐姐的!” 黛玉听了忙挣脱开来,推着陆璟往外走,还喊了英莲一起助阵。 英莲无奈只得帮着黛玉推陆璟出去,只是她只使了三分力气。 陆璟见黛玉认真了,怕她累着,也不抵抗便被两人轻易的推出了门外。 黛玉娇哼一声道:“你先去醒醒酒去,明日若不负荆请罪,这几天休想再回来!”说着便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陆璟出来后,本想说几句软话求黛玉开门,但看到紫鹃、晴雯几个丫鬟正躲在旁边掩嘴偷笑,只得作罢,在门外交代两人别着了凉,便到书房去处理些公事。 晴雯见此情况,突然拍了紫鹃的肩膀一下,笑道:“今晚就老爷一个人睡,老爷又有些醉了,你正好可以去服侍。” 紫鹃面色一红,忙捂住晴雯的嘴,急嗔道:“混说什么呢,若是夫人不发话,就是老爷逼我也不能够。” 晴雯诧异的看了紫鹃一眼,见她神情认真,忽然正色道:“怪不得夫人待你比别人不同,又要把你给老爷做姨娘,就冲着你这份忠心,我要是夫人,也不会亏待你。” 紫鹃摇头道:“你只说我忠心,却不知自老太太将我给了姑娘,姑娘是如何待我的,就连她从南边一直带着的雪雁也不及我,我自然不能辜负姑娘对我的好。” 晴雯点了点头,心中既羡慕两人的情义,又羡慕紫鹃的境遇,若是当初也把自己给了哪位姑娘,自己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破事,随后又想到若不是如此,自己也无法来到陆家,心中感慨世间万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紫鹃虽然不愿去服侍陆璟,但心里依然牵挂着他,想着他今夜会睡哪里。 两人各怀心事,一面随口聊着,一面走回房中安歇。 黛玉和英莲两人将陆璟赶出房间后,黛玉回到炕上,不满道:“夫君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竟然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需得好好晾他几日方可。” 英莲心里除了有些羞涩外,倒不觉得有什么,心里想着陆璟,便随口应和着黛玉的话,又来到书桌旁套笔、盖砚、叠纸、包墨,收拾茶具。 黛玉见了也来帮忙,收拾好后两人又坐着说了会话,这才卸了残妆,吹灯安寝。 只是两人都在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英莲正想着陆璟今夜如何安睡,忽然听到黛玉几声浅浅的叹息,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黛玉不好说想着陆璟,便道:“想是今天睡得有些早了,还没有困意,妹妹怎么还未入眠?” 英莲担心直陈心思会被黛玉笑话,但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得顺着黛玉说:“想来也是睡得有些早了。” 黛玉听了娇笑出声来,直言道:“我看妹妹是想着夫君才无法入睡?” 英莲想着黛玉应和自己一样心思,便道:“姐姐也是一样心思吗?” 黛玉娇哼一声道:“我才不是呢,他不在身边,我倒能睡得更好!” 英莲知晓黛玉的性情,见她嘴上不承认,便试探道:“如今天气严寒,也不知老爷那里如何睡得下?” 黛玉听后也有些担心,忙安慰她道:“不用理他,他那么大人了,会顾得好自己,这几日你且听我的,我要好好治治他。” 英莲犹豫片刻后低声道:“不如我去把老爷喊回来。” 黛玉急忙扯住英莲道:“不行!” 随即教育道:“妹妹千万不可纵着他,要是夫君不像话,妹妹也要敢于直谏,不能事事都依着他,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提什么更荒唐的要求呢。” 英莲红着脸低语道:“姐姐,我的意思是我把夫君换回来陪着姐姐。” 黛玉见误会了她,又见她为自己着想,忙软语安抚道:“妹妹别想他了,还不知道他这会子想着谁呢,方才都忘了审他去哪喝的酒了!” 英莲听到此句,不禁想到陆璟让她收好的一方丝帕,还交代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想着老爷心里应该还有别的姑娘,就是不知道那人是谁,想着丝帕上的那首词,倒是和前段时间的自己有些同命相怜,不禁猜测丝帕主人的身份。 黛玉见她不说话,只道是她困了,便轻声道:“不说了,咱们睡吧!” 是夜两人念着陆璟,翻来覆去到了二更方才入眠,只是五更时又先后醒来,见对方都想起床,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隐下要去看陆璟的心思,两人又睡下。 直到天色渐明,才再次醒来,连忙穿衣起来,梳洗完毕。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传召入宫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被黛玉、英莲两人推出房间后,便来到英莲的房间内休息,因酒意上涌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见紫鹃端着水进来,心中微感诧异,于是问道:“你怎么来了,夫人起了吗?那边是谁在服侍?” 紫鹃放下洗脸水后,忙回道:“紫鹃来服侍老爷,夫人和英莲姑娘都起了,都已经梳洗过了。” 陆璟听后,微点了点头,梳洗完毕,便和紫鹃一道来到暖玉堂,恰好看到黛玉出门。 黛玉和英莲匆匆梳妆,顾不上细细打理妆容,便急着要去看陆璟昨夜休息的如何,一出门见他已经过来,黛玉便轻哼一声,转身回去。 陆璟想起昨天微醉时,一时冲动提了过分的要求,惹的黛玉生气,忙快步上前,准备赔礼道歉。 黛玉见他过来,心中仍有些生气,便停在门口,一脚放在门外,一脚放在门内,回头说道:“夫君猜我出门还是进门?你若是猜对了,我就让你进来,否则还请别处用饭。” 陆璟思忖,若说她出门,她就进门,说她进门,她就会出门,于是笑道:“夫人猜我是来送你出门呢,还是来送你进门?” 黛玉见他回的机智,忍不住露出笑意,又想到不能让他这么轻易过关,连忙收敛微笑,继续为难他道:“你先猜我的,我再猜你的?” 陆璟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忙笑道:“夫人想进门就进门,想出门就出门。” 黛玉继续问道:“那你说我是怎么想的?” 陆璟笑问道:“若是我猜中你心中所想是不是也能进门?” 黛玉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陆璟听了笑道:“夫人定然是言行一致之人,我猜你肯定想进门。” 说完后又道:“我再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猜你是要出门。” 黛玉听后立刻意识到上了他的当,心中微恼,心思一转便想到对策,摇头道:“夫君两个都猜错了,我方才是要进门,现在是想出门。” 陆璟笑道:“夫人方才是要进门,想的肯定也是进门,我猜的就是夫人那刻的想法,所以还是我猜对了。”说完忙去拉黛玉的手,想要携手同进。 黛玉虽有反击之言,但不想和他绕来绕去的辩下去,便道:“夫君昨日辩论赢了一次,倒是越来越能说了,还把这种威风用到了家里。”说完甩开陆璟便进了门。 陆璟见此,忙进门向黛玉赔礼道歉,一番软语赔罪终于得到她的原谅,夫妻二人又谈笑晏晏,和好如初。 几人用过早饭后,陆璟便去外书房处理昨日的拜帖和贺礼,将其分门别类,送上贺礼的一律回礼,交情不深的写了回帖拒绝,交情深厚的约定了拜访时间。 上午时又亲自去冯延吉、徐经年、宋学荃三家走了一趟,及至申时正刻才回府,刚休息不到半个时辰,宫里便派人来宣他进宫。 陆璟思忖可能是皇上那里有什么赏赐,便急忙换了官服进宫。 及至西暖阁,见鸿胪寺卿杨奉屹、茜香国副使石川义、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刘荻、顺天府尹吴炳轩四人皆在,心中立刻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番凑对,陆璟彻底搞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原来昨日木正南比试完后,说是出去散心,但至今未归,茜香国使团找了一天,未能找到木正南的踪迹,便来求助皇上。 之所以招自己前来,是石川义禀告说木正南失踪前说是要去找自己。 陆璟忙回道:“回皇上,微臣昨天比试完后,便和几个翰林院同僚去喝酒了,直到戌正初刻左右方启程回家,一路上也有赵贤同行,并未见到茜香国王子,赵贤、陈庭几人都可为臣作证。” 元雍帝听后,看向石川义问道:“朕相信陆爱卿所言不虚,你有何话说?” 石川义道:“陆学士回家后就没见到本国王子?” 陆璟摇头道:“并未见到,我到家时都已经接近亥时,路上已经开始宵禁,有士卒巡弋,若是你国王子还在外边,必然会碰到巡逻士兵。” 刘荻立刻道:“方才皇上传旨时,我已召集众人询问过,也查过记录,宵禁后并未见到茜香国王子。” 石川义道:“即便陆学士未见到本国王子,六王子的失踪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元雍帝不等其话说完,便打断他道:“你的意思陆爱卿和你国王子比试只能输不能赢了?” 石川义忙躬身道:“请皇上息怒,外臣并未此意。” 元雍帝不悦道:“昨天的比试,朕虽然未去观看,也知道陆璟赢得堂堂正正,此事也无可争议,朕不想有人拿此事做借口挑起事端,你可明白?” 石川义见皇上神色冰冷,忙回道:“是臣失言,是皇上恕罪!” 元雍帝沉声道:“朕念你心中焦急,这次就不予计较,不过你身为下国使团,须谨言慎行,这里不是茜香国的朝堂,容不得你放肆。” 石川义忙谢罪谢恩,然后又向陆璟致歉道:“还请陆学士原谅。” 陆璟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道歉。 石川义又道:“外臣想请陆学士帮忙寻找本国王子,恳请皇上恩准。” 元雍帝摇头道:“陆璟既然和此事无关,就不要把他扯进去了,此事朕自有安排。” 说完后,便对杨奉屹、吴炳轩二人道:“就由你二人就协助茜香国使团寻找木正南。” 吴炳轩、杨奉屹两人齐声答道:“臣等遵旨。” 石川义见此,只得无奈的点头应道:“外臣谢皇上隆恩。” 元雍帝点了点头,便打发几人离去,心里并未将此当回事,甚至觉得石川义小题大做。 如今木正南消失还不到一天,若非石川义来求,木正南又身份特殊,他见都不会见,何况木正南和南安郡王等人之间有非常深的牵扯,自入京后一直在挑衅自己。 出了西暖阁,陆璟心中暗道倒霉,本以为是受赏,没想到竟然是场无妄之灾,石川义明明就是无事生非,想拉自己下水,木正南要找自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几人一路沉默着出了皇宫,鸿胪寺卿杨奉屹的脸色分外难看,方才因此事挨了皇上一顿训斥,心中微微有些担忧,若是木正南昨天喝醉了,在哪牵留还好,否则事情就严重了。 万一真找不到木正南,三人中唯有自己的干系最大,陆璟本身就和此事无关,吴炳轩顶多受顿斥责,自己则有免职之危。 一出皇宫,杨奉屹、石川义便邀请陆璟、吴炳轩来到鸿胪寺。 陆璟本不想去,不过石川义极力相邀,似乎还有什么事要说,且他自己也想知道石川义为何要牵扯自己,于是便与三人同行。 几人坐定,杨奉屹命人奉茶,献茶已毕,陆璟、吴炳轩两人便低头喝茶。 石川义见他们三人都是一副悠哉悠哉、毫不着急的样子,忙起身拜道:“还请三位大人万望尽心,若能找到六王子,在下感激不尽,定有重礼相谢。” 陆璟不置可否,自己只是来听听而已。 杨奉屹、吴炳轩两人闻言,都放下茶杯,满脸堆笑着答应下来。 吴炳轩问道:“小王子会不会是昨日宿醉,在哪里休息,还未醒过来?” 陆璟心中也有相同的猜测,以木正南自负的性格,若是输了,或许会狠狠的发泄一番,才会再次出来,昨天晚上出去,现在只是下午,没有回来也属正常。 杨奉屹点头道:“吴大人说的有道理,木王子会不会在哪里躲了起来,或者自己回去了?” 石川义立刻否认道:“六王子深明大义,绝无私自回去的可能,躲起来也不太可能。” 言毕,又有些忧虑道:“在哪牵留住倒是有些可能,不过以王子的性格,即便昨日喝醉了,今天也会派人回来说一声,在下担心万一王子出了意外!”说到此处,石川义便忧心忡忡的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吴炳轩问道:“昨日你们就没派人跟着木王子?” 石川义叹气道:“昨天本来有四个护卫跟随王子,只是王子将他们都赶了回来,说要独自走走。” 陆璟听到此处,忍不住插话问道:“既然是要独自走在,石大人为何说是要去找在下?” 石川义面色一僵,自知失言,忙躬身拜道:“此事在下稍后自会向陆学士解释清楚,还请陆学士暂时放下此事,帮忙找到六王子。” 陆璟见他如此说,便暂时不放下此事,端起茶继续喝起来,心中思忖石川义为何非要将自己牵扯其中,难道只是为了报复自己赢了他国王子。 石川义见陆璟如此态度,心中不住叹息。 杨奉屹、吴炳轩、石川义三人又聊了会细节,便商议出由鸿胪寺派人,带着茜香国使团的人,沿着木正南最后消失的地方,沿途打听消息。而顺天府则派人去附近的酒楼、妓院中探寻踪迹。 商议已定,杨奉屹、吴炳轩便各自去调配人手,石川义则留下陆璟解释因由。 第二百四十六章 百般安抚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随石川义来到茜香国使团驻地后,石川义忙命人上茶。 陆璟立刻阻止道:“茶就不必喝了,石大人还是解释一下为何要将在下牵扯进来?” 石川义神情极为忧虑道:“以我对六王子的了解,六王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么长时间,定然是出了事才会如此。” 陆璟闻言更加不解道:“这事你应该找杨大人、吴大人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在下不说自然有不能说的苦衷,老夫思来想去唯有陆学士能救六王子。”石川义忧心道,自己在京中认识的人多半都和南安郡王等人有牵扯,了解的人中唯有陆璟没有问题,且才智出众,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不想竟被元雍帝拒绝。 陆璟神色冷峻道:“石大人太高看在下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救你们王子的本事,我看石大人应该去找南安郡王他们帮忙才是。” 石川义闻言面色大变,没想到陆璟竟然知道此事,思考良久方道:“此事更不能去找他们,若是陆学士能帮在下找到六王子,陆学士想知道什么,在下定会坦诚相告。” 陆璟听后低头沉思起来,石川义似乎怀疑木正南的失踪和南安郡王等人有关,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复杂了,同时也将充满危险,那自己就更加不能牵涉其中了,于是肃然道:“此事皇上已然安排妥当,杨大人、吴大人都是朝廷栋梁,能力出众,定会协助大人找到木王子,请恕在下能力浅薄,爱莫能助。” 石川义见陆璟拒绝的态度坚决,心中忍不住有些哀叹,后悔不该轻信南安郡王的话,牵扯到乾朝两大势力的博弈中来,导致现在两边都无法求助。 陆璟见他不说话,便直接起身提出告辞,无论木正南是自己躲起来,还是被人绑架,自己都不想参与进去。 石川义见他去意甚坚,强留不住,只得送其离去。 陆璟出了鸿胪寺,心中不断回想此事,猜测着木正南失踪的各种可能,觉得真有可能是南安郡王等人拿木正南的身份做文章,意图挑拨两国的关系。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眼下木正南出事,茜香国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南安郡王,若木正南真有什么性命之忧,那南安郡王必然首当其冲,南安郡王不会如此不智。 想了一路都未想明白,回到家中后,便暂时放下此事,刚进垂花门就碰到英莲。 英莲一见道陆璟就急忙问道:“老爷昨天是不是去了一个叫如意姑娘的那里?” 陆璟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反应过来后又问道:“是不是夫人也知道了?” 英莲忙点头道:“昨天老爷给如意姑娘写的那首弹词传的到处都是,京城歌坊竞相传唱,林家那边外出采买的下人听到了风声,回来便告诉了夫人。” 缓了口气,又道:“老爷走后,府里收到了不少帖子,都是那些青楼坐馆女子派人来邀请老爷的,如今夫人正生气呢,我特意等在在这里,就是为了提醒老爷。” 陆璟闻言,眉头微皱,没想到一首弹词竟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沉吟片刻后道:“没事的,昨天我只是去喝酒而已,那首弹词也是随兴而作,并不代表什么,那些帖子我更加不会理会。” 说完后见她神情焦急,眼中都是担忧,抚慰道:“还是你向着我,知道提前向我通风报信,走吧,我去和夫人解释清楚。” 英莲忙摇头道:“我是背着夫人偷偷出来的,老爷千万别说是告诉你的,我先走了!”说完便快步离去了。 陆璟见此,便在外书房内坐了一会才回到内院,进了暖玉堂,果然见黛玉神情极为不悦,忙笑道:“是谁惹夫人生气了?”说着让紫鹃领着晴雯、悠夏几人出去。 黛玉冷哼一声,扭过身去,仍旧翻着手中的书册,也不搭理陆璟。 陆璟赔笑问道:“夫人为何生气也要说清楚因由,若是因我之故,也得让我有个解释的机会!” 黛玉听后将一把帖子扔到桌子上,俏脸含霜道:“夫君倒是好才情,一首弹词引得京城百花出动,给府里下的帖子如同雪花般纷至沓来,妾身都不知道夫君在秦楼楚馆有这么大的名声。” 陆璟见黛玉吃醋的样子分外可爱,便拿起桌上的帖子。 黛玉见此,更加生气,眼眶微红,泪水欲溢。 陆璟见她似有哭意,心中一紧,不敢再逗她,忙向外喊道:“紫鹃!” 紫鹃听了立刻进来问道:“老爷有什么事?” 陆璟将桌上的帖子交给她道:“拿去烧掉,别污了夫人的眼睛!” 紫鹃闻言忙接过帖子,见黛玉在那抹眼泪,劝道:“夫人也别为这个和老爷怄气,老爷的品性,难道夫人还不知道,不值得因这些不相干的人伤了情分。” 黛玉见陆璟如此动作,又听紫鹃相劝,心里好受了不少,忙止住欲哭的心思。 陆璟眼中满是赞意的冲紫鹃点了点头,紫鹃会意,又劝了几句,便转身出去了。 陆璟上前拥着黛玉道:“这件事也是因缘际会,夫人且听我解释。”于是便将昨日陈庭几人相邀,自己要酬谢他们的事情,一一告诉黛玉,又再三保证绝不会理会那些帖子。 黛玉听后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心中的不满消除,只是仍旧绷着小脸问道:“如意姑娘好看吗?” 陆璟见她还在吃醋,忍不住抚着她的青丝,笑道:“自然不及夫人之万一。” 黛玉娇哼一声,仍粉面含嗔的问道:“我听说如意姑娘弹唱双绝,夫君是否因此才留下那诗词?” 陆璟笑意盈盈道:“她虽然弹唱都不错,不过只能唱些俚词俗句,就是因为听的不习惯,我才自己写了一首。” 说完后又想到黛玉也擅长抚琴,只是从未听她弹过,便走到桌前,铺纸研磨,蘸笔挥毫,写下一首弹词,吹干墨迹后,拿给黛玉。 黛玉本就好奇他写了什么,见陆璟拿了过来,便接过端详,只见上面写道: 珠帘半卷翠影摇,玉人临镜梳妆早。 玉线分云拢香鬓,金凤斜簪垂丝绦。 轻颦柳叶双蛾嫩,片时染黛到眉梢。 匀开胭脂施玉露,轻点桃红花含苞。 点过绛唇描了鬓,拂妆对镜细观瞧。 双颊红霞微觉淡,两眉翠黛未为高。 情眸微凝画眉峰,雪腮轻抹映颊桃。 修成曲身着绣袄,削成云肩架金貂。 起身转侧玉带飘,恰好似,一朵轻云出碧霄。 蹁跹袅娜身姿妙,竟犹如,纤纤杨柳楚娥腰。 花容不及玉颜俏,正所谓,绝世丰姿难画描。 仔细再观明镜内,真正是,镜里镜外映双娇。 黛玉见满篇都是夸赞自己的话,心中欣喜异常,忍不住露出笑脸,真是面如梨花嫩,笑靥比花娇。 陆璟百般安抚,然后极力劝说黛玉弹奏一曲。 黛玉见他对自己极尽温柔,心满意足之下,便本推半就答应下来,于是取出尘封已久的琵琶,调了音调,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陆璟听后赞不绝口,夸得黛玉都十分不好意思。 是夜,黛玉冷静下来,想到白天的过渡反应,微微有些羞意,便想将陆璟赶出去睡。 陆璟任她怎么说都不动如山,又趁着她不注意,忙抢先钻进锦被中。 黛玉口中虽然不依,仍半推半就从了他,***愉不尽。 第二天一早,陆璟到西暖阁点卯,整理奏折、通传奏报。忙碌一天下衙后,想起木正南的事情,便顺道去了顺天府,询问搜查结果。 吴炳轩知道陆璟和忠顺王的关系,又见他极受皇上重视,在皇上身边办差,不敢怠慢,忙热情招待。 献茶已毕,吴炳轩神情忧虑的摇头道:“昨天本官便派人去各处问询,只是仍没有任何消息,杨大人和石大人那边也是如此。” 言毕又叹道:“石大人那里甚是焦急,今天接连来了十几趟询问结果,恐怕木王子并非先前我们所猜测的那般,是在那里买醉。” 陆璟听到此处,心中越发肯定石川义肯定知道什么,而木正南的失踪恐怕和南安郡王等人脱不了干系,忍不住细问道:“木王子是在哪失踪的?” 吴炳轩沉吟道:“据他的护卫讲,昨天出了琼华楼后,木王子便去了北城,在北城的桂花街将护卫赶走,护卫暗自跟随,不想地形不熟,很快便失去了木王子的身影。” 陆璟继续问道:“大人都在哪里搜寻了?” 吴炳轩回道:“木王子失踪之处方圆几里的酒楼、青楼,甚至沿街店铺,我都已经派人询问过,并未有人见过他。” 说到此处,吴炳轩面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恐怕木王子失踪非比寻常。 陆璟又问道:“大人可扩大搜寻范围?” 吴炳轩点头道:“下午时本官便加派了人手,将北城询问个遍,但依旧无果。” 陆璟又问了一些细节,觉得此事非常复杂,不宜牵扯,便告辞离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介入调查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三天陆璟依旧照例在西暖阁值守,只是早朝结束后,便被元雍帝召到养心殿中。 陆璟进殿一看,石川义、吴炳轩、杨奉屹、陈莒、徐经年、刘荻等人都在,瞬间面色凝重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这个麻烦是躲不掉了。 元雍帝的面色亦极为严肃,木正南接连两天都没有任何消息,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就是有人想要借机生事,想到木正南入京之后的一连串动作,瞬间将嫌疑锁定到北静王、南安郡王等人身上,心中暗自恼怒,这些人整天就想着给自己找麻烦。 正在思考间,抬头见陆璟进来,便直接问道:“茜香国使节请求让你帮忙找人,你的意思呢?” 陆璟见皇上如此询问,便知道他心里已经同意,参拜后只得回道:“既然茜香国使者有所求,木王子又是在京城失踪,本朝身为上国礼仪之邦,臣也有责任尽一份绵薄之力。” “既然如此,你便协助顺天府寻找茜香国王子,若能找到朕自有重赏。”元雍帝点头道,心中暗自嘲讽北静王等人打错了算盘,不管木正南出了什么意外,只要将此事推到南安郡王等人身上,便能破坏他们的同盟关系。 “微臣遵旨!”陆璟回道,见元雍帝只说找人,未说生死,心里明白皇上并不在意木正南的死活,甚至忍不住怀疑木正南失踪是不是皇上的手笔。 “外臣谢皇上隆恩。”石川义忙拜谢道,心里却有些悲凉,如今时机已逝,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元雍帝又命刘荻调动人马配合顺天府、鸿胪寺行事,便让几人退下。 陆璟、吴炳轩等人心事重重的离开养心殿,面色都有些凝重。 几人就近聚到鸿胪寺后,商议一番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加派人手,扩大搜寻范围,几人分派好任务后,便各自离去。 陆璟离开后,又再次折回,询问石川义因何不去求助南安郡王,木正南的失踪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石川义不便直言真相,便威胁道:“昨天晚上我已命人送信回国,尽陈京中之事,陆学士和六王子的那场比试,乃是王子失踪的起因,若是因此两国尽起战火,陆学士恐怕也难辞其咎,还望陆学士能尽心寻找六王子。” 陆璟正愁没有借口脱身呢,听到此话,便冷笑道:“若说起因,你们入京后不断挑衅才是起因吧,若是因此交战本官自会请命上战场,我自会将阁下方才之言直呈皇上,至于找人之事,请恕本官不再参与。”说完便欲离去。 石川义闻言一窒,没想到他一个年轻后辈竟然如此硬气,忙拦住陆璟道歉道:“在下失言,还请陆学士恕罪。” 陆璟不予理会,准备找皇上奏明此事,好借此脱身。 石川义再说致歉,又曝出内幕,才止住陆璟离去的脚步。 陆璟皱眉问道:“这便是你不去找南安郡王他们的原因?” “不错,王子失踪的第二天,北静王派来的人手便全部离去了,并且也没有派人来问过王子的踪迹,之前王子上书求婚,去国子监,包括挑战翰林院,全是他们的安排,就是想要挑拨鄙国和上朝的关系。”石川义叹道。 虽然茜香国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但此刻他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北静王等人身上,想要借陆璟之口,向元雍帝传达茜香国的态度,借皇上之手,找到六王子。 陆璟并未轻信他的话,而是沉声问道:“你们为何会对他们的吩咐言听计从?” 石川义满是无奈道:“南安郡王控制东海航道,本国对外贸易受制于他,他有什么吩咐,本国也不敢不从。” 陆璟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此刻出卖他,就不怕茜香国因此而遭到报复吗?” 石川义无奈道:“为了六王子的安危,在下也不得不如此,希望皇上能体谅偏远小国的生存不易。” 陆璟听到此处便不再询问,结合自己了解的消息,觉得他的话应该真假掺半,茜香国如此配合南安郡王行事,肯定也想挑拨皇上和勋贵内斗,削弱朝廷的势力,好获取利益,他们自身的野心也不小,否则几年后就不会和朝廷发生战争了。 两人皆沉默片刻后,陆璟言道:“本官自会将你的话转告皇上,至于皇上如何决定,就不是我能妄自揣测的了!” 石川义闻言忙拜谢道:“多谢陆学士宽宏大量!”心中却暗自后悔,不该轻视于他,导致自己一时失言,提早暴露了底牌。 陆璟告辞后,便再次进宫,向元雍帝奏明两人方才的交谈内容。 元雍帝听后暗自点头,沉思片刻道:“既然他怀疑和北静王他们有关,你就查清此事,看看是否真是他们所为,至于茜香国,暂时不用理会。” 陆璟领命而去,并未询问是否要救木正南的事情。 搜寻一天下来,几人再次聚首,汇总消息,发现木正南最后一次出现就在桂花街,接下来便彻底消失不见,连个目击者都没有。 几人心中都有一个猜测,恐怕木正南在桂花街时就被人抓了起来,给带到了别处,只是谁都没有开口说出这种结果。 随后几人调整方向,查探当时出现在那附近的车马轿子等藏人的工具。 暮时,陆璟回家途中,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随后手中被塞了一张纸条。 陆璟捏住纸条,回头看了撞自己的人一眼,见他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不一会便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心中暗自疑惑,走到无人处打开纸条,见上面写有一个地址,落款写了一个虎字。 陆璟看到虎字的瞬间,便意识到可能是王子腾约见自己,正好自己也要问他关于木正南的事情,于是就按照上面的地址来到约定地点。 陆璟按上面提示,敲了三下门后,一个老者出面开门,将他引入里间等待。 未几,果见王子腾到来,陆璟施礼后问道:“不知王大人召见在下所为何事?” 王子腾开门见山道:“听说皇上让你查茜香国王子的案子?” 陆璟点头道:“不错!” 王子腾问道:“如今可查到什么线索?” 陆璟沉吟片刻后问道:“大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从下官口中问出线索,提前应对?” 王子腾闻言面色一怔,随即疑惑道:“难道你怀疑此事是老夫所为?” 陆璟听后未置可否,只是仔细观察着王子腾的神情变化。 王子腾见他如此表现,无奈的摇头笑道:“实话对你说,南安郡王和老夫最近都在查询木正南的踪迹,我们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陆璟见他不像说假话,忍不住眉头一皱,问道:“真不是你们所为?” 王子腾肃然道:“自然不是,老夫今日找你来,就是想看看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说完又道:“抓了木正南除了让茜香国怀疑我们,老夫等人做这件事还有何益处,木正南若出了事,估计茜香国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们。” 陆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眼下不仅皇上怀疑是南安郡王等人所为,就是茜香国那边也有此怀疑,南安郡王等人不会做如此不智的事情,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北静王所为?” 王子腾摇头道:“也不可能是他,他这几日也一直在寻找木正南,似乎比我们还要急切。” 陆璟疑惑道:“那他为何撤去安排进茜香国使团中的人手?” 王子腾解释道:“此事是老夫建议他这么做的,木正南失踪,朝廷必然会盘问他身边的人,若是他们再待下去,必然会暴露身份。” 陆璟听到此处,彻底没了头绪,如果不是北静王、南安郡王等人所为,又会是谁,难道是皇上不成,亦或者是茜香国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想到此处,陆璟问道:“此事有没有可能是茜香国的谋划?” 王子腾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一会,摇头道:“不太可能,不过老夫也不敢肯定。” 言毕又道:“老夫倒是怀疑是皇上所为,故意离间茜香国和我们的关系!” 陆璟摇头道:“依我看也不像是皇上所为。” 两人分析来分析去,最后认为目前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木正南得罪了什么人,遭了意外。 随后又约定了以后见面的方式,陆璟和王子腾便先后乔装离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展开调查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四天,茜香国六王子木正南失踪的消息已然传开,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其他藩属国的使团也都来询问消息,而石川义、杨奉屹等人心中越发焦急,不断加派人手寻找。 陆璟点卯过后,便直奔顺天府而去,和吴炳轩说了自己的猜测。 吴炳轩觉得有这种可能,便分给陆璟一部分人手,让他带着去调查。 陆璟又仔细询问了石川义关于木正南入京后的所作所为,得知其入京后只和国子监、京中的那些士子、以及翰林院有过冲突,便将目光锁定在败于木正南之手的那些监生和士子身上,一共十人,因沈良当日和自己在一起,于是将他排除在外,还剩九人。 随后陆璟便先去了国子监,找来沈良作陪,询问张嵘十一月二十日当天晚上的行踪。 张嵘言明当晚的行踪后,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大人是怀疑学生等人和那个小王子的失踪有关?” 陆璟摇头道:“非是怀疑而是例行调查,若真是怀疑就不是本官私下来问了。” 张嵘听后神色好了许多,继续道:“大人也不必再询问俞升他们几人了,当日我们几人都在一起,当时还有其他同窗,我们都在丽锦院喝酒,到了很晚才分开。” 沈良听后明白其意,便在陆璟耳畔低语道:“当日他们都在丽锦院中眠花宿柳。” 陆璟听后点了点头,送走张嵘后,又让沈良去找其他几人验证一番,发现确实如张嵘所说,当晚他们那些人大多都在丽锦院中休息,第二天一早才离开,张嵘他们四人都是如此,便将他们的嫌疑划去。 只是出了国子监还未走多远,沈良又追了出来。 陆璟待他喘息均匀,才问道:“何事这么匆忙?” 沈良道:“祭酒大人邀兄长前去!” 陆璟问道:“他邀我何事?” 沈良忙道:“小弟也不清楚,估计是为了感谢兄长。” 陆璟想了想,见见郑琛也无妨,便让沈良前面带路。 走到国子监后面一处小院内,沈良说道:“郑师一家人都住在这里。” 陆璟见郑琛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忙走过去,连道不敢,施礼后又道:“学生何德何能,劳动郑大人出门相迎。” 郑琛满脸堆笑道:“老夫前两天便想邀你一叙,方才听他们说你来了,正好借此机会感谢你一番。”说着便请陆璟入内。 陆璟连道不敢,一面请郑琛先走,一面谦虚道:“当不得大人感谢,都是学生应该做的。” 三人入内,各自坐定,郑琛命人奉茶。 郑琛继续道:“你能打败木正南,在老夫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老夫要谢的是你开解了沈良他们,让他们从失败中走了出来,同时也成长了不少。” 陆璟摇头道:“这就更当不得大人言谢了,成玉是我的兄弟,开解他本就是学生的本份。” 郑琛笑道:“怀瑾不必谦虚,不管如何,老夫都要多谢你给他们上了一课。” 陆璟笑道:“成玉他们毕竟年纪尚小,经历的事情不多,等过几年经历的磨炼多了,自然就能成长起来。” 几人又聊了几句,郑琛吩咐上茶的小厮道:“请公子出来见贵客!” 陆璟忙起身道:“不敢担贵客二字,不知贵公子年庚?” 郑琛笑道:“怀瑾不必如此,他年岁比你小,且只是举人功名,比着你差远了。” 陆璟自谦一番,复自归坐。 未几,一个身着儒服的清秀公子走了出来,向几人执礼道:“拜见父亲大人,见过陆学士。” 陆璟正要还礼,就听郑琛怒道:“像什么话,还不快退下去,让你兄长前来。” 言毕又向陆璟歉意道:“小女胡闹,让怀瑾见笑了!” 陆璟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女子,只是冬天穿的衣服太厚,又遮住了脖子,不好辨别,便笑了笑,连道无妨。 郑青莹娇俏的撇了撇嘴,向陆璟福了一礼后,然后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未过多久正牌的郑公子驾到,几人聊了一会,陆璟便告辞离去。 陆璟走后,郑琛便让人传来郑青莹,将她斥责一番,然后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你表哥过来。” 郑青莹不高兴的轻哼道:“别提姜堰义那个胆小鬼了,他被我说了一顿就没脸来了。” 郑琛不悦道:“老夫怎么教育你的,作为女子要恪守礼仪,你看你哪有一点女子的样子,都是你母亲将你宠坏了。” 郑青莹不高兴道:“谁让爹爹受了那么大委屈,那人也不敢替爹爹出头,要不是陆学士打败了那个什么王子,爹爹和国子监还不知道要受多少非议呢。” 郑琛听她如此说,无奈道:“好了,好了,你退下吧!” 见女儿走后,郑琛想了想女儿这个性子,还是将她的婚事早点定下为好,便给姜明写了封信,商量两家的婚事。 陆璟出了国子监后又调查了另外五人,发现他们也都去喝酒庆祝,都有朋友陪同,没有作案时间,也将他们的嫌隙划去。 见这个思路不通,陆璟不禁陷入沉思,到底是谁绑走了木正南,还是木正南自己躲了起来,皇上、王子腾、石川义三方到底有没有说假话,为何一点踪迹都查不到。 沉思良久,陆璟还是选择相信皇上、王子腾的话,至于石川义那边暂时保留信任。 同时想到假如说有目击者,但被灭口了,被人伪装成意外也有这种可能。 于是当天下午,陆璟再次来到顺天府,向吴炳轩借阅十一月二十日、二十一日、二十二日这几天京中案件的卷宗。 仔细翻看了一个时辰,挑出二十一日夜里西城的一件失火案,二十二日北城发生的两件命案进行调查。 先去调查了北城的两起命案,发现并无被人谋害的嫌疑,于是又顺道去调查那起烧死五人,烧伤三人的大型失火案。 陆璟来到张道梅已经烧得只剩焦木瓦砾的家中,据案宗记载火势从张道梅家中而起,随即蔓延至左邻右舍,死者除了张道梅外,左边邻居一家三口尽数烧死,右边邻居烧死一人,烧伤三人,幸好邻居救火及时,才没有彻底蔓延开来。 张道梅年近十八,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他一人,守着几亩薄田读书,已经考取秀才功名,他死后,邻居们心有怨恨,也未凑钱安葬,任由衙役将他的尸体抬到了衙门里。 陆璟仔细询问了火势以及蔓延速度,察觉到此火不同寻常,似是有人故意纵火之嫌,于是立刻回到顺天府,来到停尸房,见张道梅的尸体已经烧成焦炭,无法辩清面目,心中暗自怀疑,然后招来仵作,进行验尸。 仵作到来后,对着焦尸,一手拿尺,一手拿了一个签,用尺从脚开始量起,边验尸边高声报道:“焦尸一具,身长五尺五寸八分,头上骨裂伤三处,太阳凹陷致命伤一处,右胳膊骨断伤一处,余者无。” 招房则根据仵作所报,逐条记录。 陆璟听到此处,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此人之死果然不同寻常,于是让仵作检查其口腔和呼吸道。 仵作先用银针从口探入,拔出一看,并未变色,又将尸首的上下唇撬开细看,牙床、喉舌亦并无烟尘,便据实喝报。 陆璟听后暗暗点头,张道梅果然是先被人杀害,然后又遭焚尸,于是便问随行的典吏吴珲道:“烧死的其他尸体呢?” 吴珲忙回道:“当初只以为是意外失火,他们的尸体都被他们家人收敛了,张秀才家中就他一人,也没听说有什么亲眷,又因这场大火是由张家而起,致使邻里都跟着遭殃,便无人为其安葬,就放到了这里。” 陆璟叹气道:“去请你们大老爷过来。” 吴珲听后,忙领命而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发现疑点 - 红楼翰墨 - 翡瑜 未过多久,吴炳轩便赶到停尸房,方才他早已听到吴珲的禀报,知道自己工作失误,未发现这起命案,忙向陆璟拱手致谢道:“倒是劳累陆大人替老夫断了一桩案子。” 陆璟回礼道:“还请大人恕在下越俎代庖之罪,学生只是看最近的案宗时,察觉到此案可能与木王子失踪有关,便来看看,也是无意中发现。” 吴炳轩解释道:“那天老夫接手此案时,也觉得此案有疑点,正要调查,茜香国那边就找了过来,本官也被皇上招进了宫里,这件事就此耽搁下来,本官正打算等此事完结后再行调查呢。” 陆璟笑道:“吴大人掌管京畿府衙,事务繁多,京中的治安系于大人一身,大人忙不过来押后处理也无过错。” 吴炳轩见他帮忙圆谎,忙笑道:“怀瑾放心,既然此案的死者是被人害死,老夫这就安排人调查,一定还死者一个公道。” 陆璟听后肃然点头道:“此案性情极为恶劣,不仅杀人焚尸,而且张秀才的邻居们也都受到牵连,烧死、烧伤多人,还请大人一定要查清此案,为那些冤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吴炳轩亦神情严肃道:“怀瑾放心,本官自会查清此事。不过以老夫来看此案似乎和木王子失踪并无关联,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西,相聚甚远,且两者也无交集,恐怕是怀瑾多心了。” 陆璟听他这么说,虽然心中有疑惑,但知道他不愿自己插手此事,便点头应下,又向吴炳轩借最近报案的记录观看。 吴炳轩正怕陆璟会继续查看卷宗,查出什么疏漏来,见他将注意力放到报案的记录上,忙让人取来。 陆璟仔细查看片刻,便看到二十一日时,一个叫贺起的秀才失足落水而亡。 几个时辰内接连两个秀才死于意外,立刻引起陆璟的注意,于是便让吴珲去调查贺起的事情,以及这两个秀才之间的关联,看看两人的死亡是否有联系,他则继续翻阅这几天的失踪和死亡人口的报案记录。 未及三刻钟,吴珲便赶回来报告说贺起乃是二十一日未初左右落水,被捞上来时人已经没气了。 又说张道梅和贺起两人乃是至交好友,当天都去看了琼华楼的比试,事后又同去了醉月楼喝酒。 陆璟听后瞬间神情一震,意识到这两起案子的不同寻常,同时有种直觉害死两人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人,且似有灭口之嫌,于是也不再埋头案牍,立刻去调查贺起的死因。 陆璟来到贺起家中后,见其家人正在为其治丧,尸体已经入殓,还未安葬。 贺起死后,家中只剩其父母,另有一姐已经嫁人,其姐夫妇亦在此帮忙,一家人神色甚是悲痛,眼中尽是绝望哀色,老年丧独子之痛,可想而知。 陆璟忍不住感慨其悲,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查出真相,便让吴珲表明身份,祭拜一番后,招来贺起之父。 陆璟安慰其一番后,问道:“贺起出事前可说过要去何处?” 贺起之父回忆一番后,面色极为悲痛道:“我儿是听说张秀才家中遭了火灾,张秀才也葬身火海,又无人为其收敛尸骨,便说要去替他安葬,不想路上竟,竟。”说到此处便哽咽的无法继续说下去。 陆璟待其悲痛稍止,才继续问道:“当时是谁来通知他的?何时来通知的?” 贺起之父想了想答道:“小人记得当时日头正中偏西,是一个自称张秀才邻居的人来知会的。” 陆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本官怀疑令公子并非是失足落水而死,乃是被人谋害,你可愿让本官开棺验尸?” 贺起之父听后,神色极为惊讶,忙问道:“大人所说可是真的?” 陆璟点头道:“不止令公子,张秀才亦是被人杀害后焚尸,本官此来正是为了调查此事。” 贺起之父忙跪地磕头道:“请大人一定要查出害死我儿的凶手,为我儿讨好公道!” 陆璟将其扶起,安慰一番,然后征得他的同意,便开棺验尸。 祭拜后,吴珲带人将棺盖揭起,见尸身并未浮肿,但微微肿胀,其面色惨白,口唇青紫,穿着袍褂,戴着朝帽,依稀可见其生前面目。 仵作先将尸身量了尺寸,随后查其眼睛、口鼻、双耳,又将尸衣解开,上下细看,然后用千箸将尸身翻起,每查一项便据实喝报。 陆璟亦近前查看,根据仵作所报,一一复验。 仵作查完后冲陆璟点了点头,陆璟会意,便让他将贺起尸身重新整理好。 贺起之父见他们查完,急忙上前问道:“大人可查出了什么?” 陆璟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时来通知令公子的张家邻居?” 贺起之父犹豫道:“不太记得,不过若是见到,小人一定能认出来。” 陆璟点头道:“既如此,你跟我前去辨人。” 于是陆璟带着众人再次来到张道梅家中,又召集其周围四邻,问二十一日时是谁去了贺家。 周围四邻皆道没有,那天众人都在安葬救治亲属,并无人去什么贺家。 陆璟又让贺起之父上前依次辨认,贺起之父仔细看了半天,摇头道:“他们当中并没有当日去通报之人。” 陆璟见此更加肯定,是有人蓄意谋害了张、贺二人,于是让人先送贺起之父回去,又召集张道梅邻居询问当天夜里可有什么异常,众人皆道没有。 陆璟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天色已至傍晚,便遣散众人。 回顺天府途中,陆璟问及仵作对贺起之死的看法。 仵作回道:“回大人话,那贺起确实是溺亡,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冻死,他全身呈紫红色,身上有红色斑块,又有多处冻伤。” 陆璟听后又问了一些详细的特征,确定了贺起的死因。 回到顺天府后,陆璟继续查看案宗,想要找到更多关联,但只有这两起案件可疑,随后见天色已晚,便先行回府休息。 第二百五十章 不欢而散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五天陆璟一面配合吴炳轩、杨奉屹等人查找木正南的踪迹,一面继续调查张道梅、贺起的案子,只是他这种行为引起了吴炳轩、杨奉屹、石川义几人的不满。 几人聚在一处商讨案情时,杨奉屹面色不悦道:“我们都在忙着寻找木王子的踪迹,陆学士却在查什么失火案、落水案,难道陆学士想替吴大人办案子不成!” 陆璟对他的发难极为不解,于是回道:“本官查案子也是为了寻找木王子的踪迹,只是和杨大人查案的方法不一样而已。” 杨奉屹不满道:“你查那些无关紧要的案子能查出什么,和木王子的失踪能有什么关联,我看你分明就是借机偷懒,石大人你说是不是?” 石川义见他询问,对陆璟将精力放到其他地方的行为也有些不满,只是知道陆璟并不好对付,又觉得他的方法兴许也有用,便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陆璟笑了笑问道:“不知杨大人找了几天,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杨奉屹闻言顿时面色难看下来,更加不满道:“本官虽然没查到什么线索,但一直在尽力查找,不像你为了区区几个案子就置大局于不顾。” 陆璟反驳道:“不知道杨大人所说的大局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木王子的命重要,我朝百姓的命同样重要,杨大人若是对我不满,可以向皇上上奏折让我撤出这起案子。” 吴炳轩听陆璟如此说,忙出来打圆场道:“大家都是为了查案,这些天没有线索,都有些心急也可以理解,何必闹成这样呢,依我看杨大人说的也对,陆学士的思路也有可能,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天,拖得越久对咱们越不利,咱们更应该团结一致才行。” 石川义也站出来道:“还请几位大人不要再争吵了,眼下一点线索都没有,在下比你们更着急,如今咱们更应该好好商量一下,而不是互相指责。” 陆璟和杨奉屹闻言都不再说话,几人简单商量一番,便各自行事。 吴炳轩特意找到陆璟劝道:“陆学士也不必生杨大人的气,如今木王子失踪,他身为鸿胪寺卿承担的压力更大,咱们也应该体谅才是。” 陆璟点头道:“吴大人还请放心,些许争论我不会放在心上。” 吴炳轩见此继续劝道:“依我看张秀才和贺秀才那两起案子和木王子失踪并无关联,陆学士何必花费精力呢,倒不如等此事结束,老夫陪着陆学士在查这两起案子,眼下咱们先将精力放到木王子的这件案子上。” 陆璟沉默片刻道:“吴大人放心,我自会将精力放到木王子的案子上。” 吴炳轩见陆璟如此说,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笑着离去了。 陆璟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恐怕也只有吴炳轩这样八面圆通、左右逢源的官员能在顺天府尹这个位子上坐的长久,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随后他便让吴珲继续去西城打探木正南的踪迹,也不再使用顺天府的人手,只让陆峥分派人手去调查张道梅、贺起的事情。 下午申正时刻,陆峥将查到的消息报告给陆璟,言及张道梅有一个相好的青楼女子名叫花铃。 陆璟听后便来到梨花院中,先是打听木正南的行踪,见无人知晓,又点名要见花铃。 梨花院的老鸨回道:“这位爷来晚了一步,两个时辰前花铃姑娘才被人赎走,我再给大爷找个一个姑娘,保证不比花铃姑娘差。” 陆璟听后眉头一皱,竟然这么巧,于是问道:“是谁赎走了花铃姑娘?” 老鸨只是笑,也不说话,陆璟见此便扔给她一块银子。 老鸨接了银子,笑得脸上的粉簌簌的往下滑,忙道:“是一个姓吴的商人,听口音像是南边的,其他的咱也不清楚,只是那个人出手极大方,不仅赎走了花铃姑娘,连伺候花铃姑娘的小丫鬟都一块赎走了。” 陆璟又问道:“那个客人以前来过没有?” 老鸨仔细回忆了半晌,摇头道:“以前也没见他来过,好像是第一次来。” 陆璟听后心中怀疑更深,继续问道:“他是一来就找花铃姑娘,还是也看了别的姑娘?” 老鸨笑道:“就跟大爷一样,一来就点名要花铃姑娘,好像就是单为花铃姑娘赎身而来的。” 陆璟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起身离开了,心中越发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便让陆峥继续调查。 又搜寻一天没有查到木正南的踪迹,至夕阳西落,陆璟便直接回府。 陆府中,英莲见黛玉拿着如意送来的帖子发愣,便建议道:“夫人就是拿给老爷,老爷也会让人烧掉,倒不如直接打发人回复了。” 黛玉摇头道:“不妥,夫君怎么处理是他的事情,咱们不能擅自做主,如今夫君正在查案,万一如意姑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英莲笑道:“她找老爷能有什么事,说不定还是让老爷给她写词呢,我听说自从她唱了老爷写的那首词,名声比以前更响了!” 黛玉叹气道:“夫君虽然不是风流的性子,但耐不住招人喜欢,咱们得好好的防着点,不能让夫君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英莲闻言立刻小脸一肃,忙点头道:“英莲都听姐姐的,一定看牢老爷。” 黛玉摸着她的俏脸,笑道:“你也不要这么严肃,我就是说说而已。” 见英莲脸色舒缓,又笑道:“你这么可爱,怪不得夫君那么疼你!” 英莲小脸一红,忙摇头道:“老爷还是最疼夫人!” 两人正说话间,陆璟换了官服,走了进来,笑道:“在门外就听到玉儿的笑声,你们说什么的那么开心?” 黛玉迎了上去,将一张帖子递给他道:“说如意姑娘邀请夫君过去呢?” 陆璟搭眼瞧了瞧,便将帖子随手扔在一边,笑道:“夫人何不打发人回绝了?” 黛玉摇头道:“兴许如意姑娘找你有什么事呢?” 陆璟想了想道:“既如此明天我让陆峥去问问,若是没什么事,便直接回绝了。” 两人说完此事后,黛玉又问起案子的事,陆璟便将大致的情形告诉她。 用过晚饭后,黛玉见陆璟这几天都在书房忙到很晚,便拉着他到园子里走了几圈,才放他到书房。 一更天时,陆璟忙完公务,便来到黛玉房中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要线索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六天,元雍帝见木正南连续五天音信全无,案件也毫无进展,便招陆璟几人进宫询问,让几人尽快找到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璟见皇上都开始催促,便暂时放下张道梅的案子,只让陆峥继续调查,他则随着众人到在城内各个地方搜寻。 时至今日,大家越发肯定木正南出了意外,搜索范围已经扩大到城外,但仍旧一无所获。 下午时,陆璟从城外归来,见陆峥来报,说如意姑娘相邀,是有关于张道梅案件的线索。 陆璟想着反正也找不到木正南,倒不如查查张道梅的案子,于是便来到如意家中。 双方寒暄已毕,如意问道:“大人是不是再查张秀才的案子?” 陆璟点头道:“不错,你是如何得知的?” 如意回道:“我有一个姐妹看到大人带人到张秀才家那边去。” 陆璟听到此处来了兴趣,问道:“是谁?” 如意笑道:“梨花院的花铃姑娘,想来大人也不知道。” 陆璟摇头道:“若是你前几天问我,我还真不知道,但昨天我刚去过梨花院,就是去找花铃姑娘。” 如意问道:“大人找花铃姑娘所为何事?” 陆璟沉声道:“就是要问她一些关于张秀才被害的事,你说有张秀才被害的线索,是什么线索?” 如意笑道:“大人稍待!” 然后领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进来,介绍道:“这是花铃的丫鬟小环,妾身说的线索就和她有关。” 小环拜道:“小婢拜见大人!” 陆璟点头道:“不必多礼,你不是和你家姑娘一块被赎走了吗,为何会在此处?” 小环回道:“实际那人并未赎我,是姑娘花钱将我赎了出来,送到了如意姐姐这里!” 陆璟问道:“赎走你家姑娘的是什么人?” 小环摇头道:“小婢也不知道,我家姑娘也从来没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和大掌柜说了什么,大掌柜就让他赎走了姑娘。” 陆璟将此事记下,然后问道:“你有什么关于张秀才一案的线索?” 小环道:“小婢斗胆请问大人,张公子家中是何时失火?” 陆璟想了想说道:“约是二十日亥时末刻。” 小环肯定道:“小婢敢肯定那具尸体一定不是张公子的。” 陆璟惊讶道:“你为何敢如此肯定?” 小环忙答道:“二十日那晚,张公子就在我们姑娘那歇息,直到第二天卯正才离开,小婢亲眼所见。” 陆璟神情一震,再次确认道:“你所言可是真的?” 小环发誓道:“小婢若有一句假话,就叫小婢不得好死!” 陆璟忙安抚道:“无须如此!” 然后陷入沉思,若是那具焦尸不是张道梅,又会是谁的,难不成是木正南的,如今一直查不到木正南的踪迹,还真有可能是被人借此手段偷龙转凤,但如果是木正南的,那凶手又是谁,想到此处,陆璟又问道:“后来你可再见到他?” 小环摇头道:“没有,我家姑娘就是几天没见到张公子,便让小婢去打听,这才知道张公子家失了火,人都说张公子烧死了,但我家姑娘知道那个人肯定不是张公子。” 陆璟问道:“既然不是,你们为何不到官府报案?” 小环犹豫道:“我家姑娘觉得那人既然死在张公子家中,张公子又几天不见人影,那人肯定和张公子有关系,便替他瞒下来了,后来有人来问,我家姑娘也只说张公子那晚在姑娘那里歇息。” 陆璟听后点头道:“怪不得你家姑娘会遭逢此厄!” 小环惊恐道:“大人的意思是那人不是买走姑娘,而是要害姑娘!” 陆璟见她担心也未说实情,只道:“现在还不能肯定,此事还需要继续调查。” 然后又问道:“你现在又为何要对我说出实情?” 小环面色戚然道:“我家姑娘临走前说张公子的事情有异,我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和如意姐姐说了,如意姐姐知道大人在调查,便劝我告诉大人。” 陆璟点了点头,又向如意致谢,然后继续问道:“你家姑娘和张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替你赎身?” 小环戚然道:“我家姑娘和张公子约定终身,张公子说等他中了举人就赎出我家姑娘,姑娘等不到张公子,又担心她走了,小婢会受欺负,便赎出小婢,让我若是能见到张公子,就向他解释原委,并非是我家姑娘有负约定,而是世情逼迫,难以相守。” 陆璟听后叹道:“你家姑娘也算是有情有义,你也是个忠心的丫头,你放心我自会命人打探你们姑娘的下落。” 小环跪地道:“小婢多谢大人,若大人真能救回我家姑娘,小婢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陆璟示意如意将她扶起,然后叹道:“不必如此,你也算是帮了本官大忙,我答应你的事会尽力而为,你现在就先跟着如意姑娘,等我找到你家姑娘在让人来通知你。” 小环再次千恩万谢,然后退了下去。 陆璟又和如意客套几句,交代她照顾好小环,便告辞离去。 出了如意家门,陆璟见门外有几个汉子徘徊不定,眼神闪烁,心中起疑,便带着吴泽、陈绩、陆峥、陆炼四人上前询问。 那几个汉子见陆璟靠近,立刻抄出木棒,攻向陆璟几人。 陆峥、陆炼立刻将陆璟护在中央,吴泽、陈绩则出手反击。 那几个汉子见吴泽、陈绩身手非凡,立刻撤走。 吴泽想要追,陆璟立刻将他喊住,现在难以判断这几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小环来的,但不论如何,张道梅的案子都大有文章,自己的猜测还真有可能成真。 见此地已经不安全,便让陆峥、吴泽带着如意、小环躲起来,他则立刻带着陈绩、陆炼两人来到顺天府。 刚到顺天府,还未见到吴炳轩、杨奉屹等人,便看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赶了出来,言道:“皇上有旨,招陆学士进宫面圣,陆学士快跟杂家走吧,我都等了你两刻钟了,皇上该等急了!” 陆璟不着痕迹的往小太监手上塞了一块银子,然后问道:“公公可知皇上召见所为何事?” 小太监摇头道:“不清楚,大人到了就知道了!” 陆璟见他催的甚急,也来不及和吴炳轩细说,便让陆炼赶车,随小太监并两个护卫一同向皇宫行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遭遇刺杀 - 红楼翰墨 - 翡瑜 几人入宫途中,一马车横向停在路中间,挡住众人的去路。 陆璟见到此景,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些经典的刺杀片段,立刻警惕起来,让陈绩几人小心防备,又让陆炼下车询问前方出了何事。 未几,陆炼返回,言道:“前面的马车车轮坏了,无法移动,咱们怎么办?” 传旨太监一脸焦急道:“这该如何是好,皇上还在等着杂家回去复旨呢!” 陆璟安慰他不用着急,然后下了马车,见有几人在向自己这边移动,心中冷笑不止,立刻示意陈绩、陆炼两人小心。 果然见一个老者打扮的人,走到几人几步远处摔倒,陆璟笑了笑,若是没有前边的一场冲突,自己没有防备之下还真有可能中招,但现在正好可以将计就计,于是便走上前去,陈绩、陆炼立刻紧紧跟随。 那人抬头看了陆璟一眼,忙向陆璟求助。 陆璟俯身,趁他未掏出匕首之际,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那人见势不妙,立刻喊来同伴,正围着马车的五六个人立刻抽出短刀向陆璟几人杀来。 陆璟见此,立刻扭断那人的手腕,然后抬起一脚将那人踹飞,随后捡起那人掉落的匕首扔给陈绩。 陆炼则随手抄起一个扁担,挡在陆璟面前。街上的百姓见此情况,立刻纷纷逃窜,场面一时间混乱异常。 陈绩一人挡住其中三人,陆炼则挥舞着扁担,那些人也无法靠近。两个宫中的护卫也纷纷抽出腰刀和刺客交起手来。 陆璟则靠在马车边,交代车里的太监不要出来,小太监哆哆嗦嗦着答应下来。 刺客见奈何不了陆璟等人,便打个呼哨,几人随即退去。 陆璟见刺客走后,心中安定下来,突然听到一声弓弦响,来不及多想立刻扑倒在地。 只见一只羽箭正钉在马车上,尾部羽毛还在微微震颤。 陆璟立刻翻身一滚,躲到街边的店铺中,陈绩、陆炼、两个护卫也各自找到掩体,然后悄悄向陆璟的方向移动。 传旨的小太监,见到这种情况,早已吓得昏死过去。 刺客见陆璟躲了起来,知道刺杀无望,便打出暗号,原本已经撤走,又返回准备突袭的几人再次撤去,拐进僻静的小巷后,见左右无人进入到一处宅院中。 开门之人关上门后,急忙问道:“结果如何?” 领头的刺客声音毫无波动道:“点子扎手,行动失败!” 那人不可思议道:“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都能无功而返!” 领头的刺客道:“在下自会向王爷解释。”然后带人换了衣服,分散离去。 刺客撤离没多久,巡防营的人赶来,两个护卫立刻上前交涉,随后巡防营的人便分出一队人马,护送陆璟安然到达皇宫。 元雍帝一见到陆璟便问道:“朕听说刚才你遇到了刺杀?” 陆璟参拜后,回道:“回皇上,在此之前臣就已经遇到过一次,两次刺杀间隔时间不到一个时辰!” 为了突出事情的严重性,陆璟将之前的冲突也算到刺杀上。 元雍帝听后脸色难看起来,怒声道:“是谁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街行刺朝廷命官,朕定然要查到凶手,为爱卿做主。” 随后又问道:“你到底查到了什么,竟惹的对方出手行刺?” 陆璟回道:“臣在查木王子失踪案的同时,无意间发现了两个秀才被杀的案子,一个是家中失火而死,一个失足落水而死,但据微臣查证,他们都是死于谋杀,且这两人为同窗好友,微臣一直以为是他们二人知道什么才被人灭口。” “但就在刚才微臣查到,张道梅家中烧毁的尸体并非是他本人,张道梅那晚夜宿梨花院妓女花铃那里,第二天一早才离开,而就在昨天梨花院中的那个女子又被人买走。” 元雍帝听到此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因这两个秀才的案子才被刺杀?” 陆璟点头道:“结合臣两次遇刺,臣怀疑张道梅家中烧毁的那具尸体,其身份非同寻常,有人害怕微臣查出此案的真相,才会行刺微臣。” 言毕又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道:“微臣甚至怀疑那具烧焦的尸体就是木王子本人。” 元雍帝闻言神情一惊,随后点头道:“你如此猜测也有道理,凶手既然敢当街刺杀,定然不是一般人!” “皇上所言极是,那具焦尸和背后的凶手都非一般人。”陆璟点头道,随后便将案件详细禀告元雍帝,然后问道:“皇上召臣来所为何事?” 元雍帝听后,眼中露出玩味的笑意,道:“倒是凑巧,有人弹劾不好好办案,出入青楼,玩忽职守。” 陆璟神情一震,忙道:“眼下关注微臣行踪的人,十有八九是关注此案的人。” 元雍帝目光灼灼的问道:“你怀疑弹劾你的人是凶手?” 陆璟摇头道:“臣不敢断言,但应该有些关联。” 元雍帝听后点了点头,让人将奏折取来,拿给陆璟观看。 陆璟打开一看弹劾自己的竟然是鸿胪寺卿杨奉屹,心中微微惊讶,又仔细想了想杨奉屹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有些可疑,先是阻止自己查案,现在又上书弹劾,只是为何会如此凑巧。 元雍帝见陆璟看完沉默不语,便问道:“你觉得他有可疑?” 陆璟想了想摇头道:“臣不敢肯定!” 元雍帝沉思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你就继续调查下去,若那具尸体真是木正南的,你就查清楚是谁所为?朕会让吴炳轩他们配合你行事,至于杨奉屹的事,朕自会解决。” “微臣遵旨!”陆璟回道,然后领命而去。 陆璟与传旨太监一道再次回到顺天府,这次有士兵护送,一路畅通无阻。 杨奉屹、吴炳轩等人听到陆璟遇刺的消息后,深感震惊,知道陆璟定然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惹来刺杀。 吴炳轩一见到陆璟,立刻上前询问刺杀的事情,又说出许多关切之语。 陆璟和几人寒暄一阵,便说皇上有旨意传来。 太监宣旨后,杨奉屹、吴炳轩等人皆面色难看,但也不得不遵旨而行。 陆璟将张道梅和贺起的案件告诉众人后,让石川义前去辨认尸体。 石川义看到尸体后,蓦然一惊,仔细辨认半晌,面色凝重起来。 杨奉屹见他如此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时还是不是,石大人说句话啊!” 石川义面色极为凝重道:“尸身难以辨认,在下也不敢肯定,但身高体形都和六王子相仿!” 陆璟、杨奉屹几人听后皆面色凝重,心中差不多都已认定,这具焦尸就是木正南。 陆璟提议到张道梅家中搜索痕迹,既然尸体出现在那里,那里肯定是第一案发现场,说不定能搜到一些物证。 众人闻言皆点头赞同,于是一起来到烧得只剩焦木残瓦的张道梅家中,根据其邻居的回忆,清理出伏尸现场,仵作油纸烧酒等物,洗刷蒸检,不多久一个人形轮廓显像。 然后吴炳轩命众衙役清理残片断瓦,陆璟几人也在瓦砾中翻找。 不多久一个叫赵甲的差役高声叫道:“小的发现一件令牌。”然后清理干净拿给吴炳轩几人。 石川义一把抢过,眼中瞬间留下泪来,悲痛道:“这就是六王子随身带的物件。” 陆璟、吴炳轩几人听他这么说,已然肯定那具尸体就是木正南本人,于是都上来安慰。 石川义沉浸良久,方恢复过来,然后向陆璟拜道:“请陆学士一定要找出杀害我家王子的凶手。” 陆璟点头道:“此事你不说我们也会一查到底,吴大人、杨大人都是办案高手,一定会查到凶手。” 吴炳轩、杨奉屹听陆璟如此说,忙附和道:“一定会查出凶手,给木王子一个交代。” 于是众人命衙役继续清理痕迹,寻找物证,他们则返回府衙。 陆璟拿出张道梅的画像,吩咐画师临摹多份后,派人去查找张道梅的踪迹。吴炳轩则发出布告寻找张道梅、花铃以及那个商人的信息。 约莫一个时辰后,西城一个守城的兵卒来报,说他见到过画像上的人,陆璟、吴炳轩几人立刻招他上堂。 吴炳轩道:“来人通报姓名!” 兵卒回道:“小人丁乙,乃是守西城门的兵士。” 吴炳轩又问道:“你是何时见过布告上的人?” 丁乙回道:“二十一日卯时正刻,那天正是小人值守,当时小人见刚一开城门就有人急着出城,便多问了几句,就听那个秀才说好像是什么坟被人挖了,要出城的,小人当时也没多想就放行了。” 吴炳轩继续问道:“他身边当时可有人同行?” 丁乙道:“有的,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小人听那人叫他兄弟。” 陆璟又补充问了几个问题,便给了丁乙赏钱,让他离去。 杨奉屹思忖半晌道:“定然是那个张道梅放火杀人之后,出城逃跑。” 吴炳轩摇头道:“陆大人已经说过张道梅当晚夜宿在梨花院里,第二天一早才离开,大火发生在夜晚,他又如何放火杀人。” 杨奉屹思忖一番又道:“那个妓女替他圆谎也不一定,如今那个女人已经被人买走,无可对证,依老夫看买走花铃的就是张道梅。” 陆璟见他想这件事推到张道梅头上,便反驳道:“若是如此,张道梅为何直到二十五日才来买走她,我刚才听丁乙提到坟地,咱们还是先派人到张道梅家的坟地周围去看看,另外张道梅同行之人喊他兄弟,那人应该是他的亲戚,咱们也可从这里查起。” 吴炳轩道:“既然如此,就由老夫带人去张家坟地周围查看!” 陆璟点头道:“那我就去查张道梅的亲属!” 杨奉屹则主动揽了追查花铃和那商人踪迹的工作,几人分派已定,便各自行事。 陆璟再次来到张道梅家中,挨家访问他的邻居们,得到的消息是张道梅父亲是独子,并无其他亲族,其母是从河南祥符那边嫁过来的,具体是哪个地方,那边有什么亲人谁也不清楚,张道梅平日里和邻里来往不多,众人也没听过他在京中有什么亲戚。 陆璟将消息汇总后,便让吴珲派差役到祥符那边查看。 杨奉屹、吴炳轩、石川义等人各自忙活半日,均无所获,又见玉兔东升,天气严寒,天欲下雪,几人便各自回府,准备明日继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确认身份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七天一早,元雍帝得知已经确认那具焦尸就是木正南后,又想到陆璟接连被刺杀的事,心中越发怀疑是北静王等人所为,便召集陆璟、吴炳轩、杨奉屹、石川义等人询问。 元雍帝道:“能否确认那具尸体就是木王子本人?” 石川义难掩悲痛道:“外臣昨日又让人仔细辨认过,加上那个令牌,已经确认了身份。” 元雍帝安抚石川义一番,承诺一定会找到凶手给茜香国一个交代,然后又吩咐陆璟几人尽快破案,又斥责杨奉屹一番。 几人出了皇宫,回到府衙,吴炳轩仍命一众衙役到城外打探张道梅的踪迹。 陆璟思忖张道梅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便让吴珲、梁华他们到西城外那些偏僻处、尤其是那些经常抛尸地点去寻找,又因天气严寒,许下许多奖赏。 吴珲、梁华各领一班差役应命而去,两人仍在张道梅父母坟地方圆数里内搜索,不过尽往些偏僻处、山崖下搜索。 陆璟吩咐众人后,便去梨花院,找到其幕后的老板,询问当日为何要将花铃卖给那个商人。 梨花院老板初时并不愿透露,直到陆璟亮出身份,才肯说明原因,一来那个商人给的钱多,二来那人透露他是替别人所买。 陆璟又问别人是谁,梨花院老板便表示不知,当时被那人一吓,也没敢询问。 陆璟见问不出什么,便来到如意和小环的暂时居住地。 小环听陆璟询问张道梅的家人,思忖良久,蓦然想道:“小婢想起来了,记得张公子说过一次,他有个表兄在一个大官家里当差。” 陆璟听后心中一喜,忙问道:“他有没有说在谁家中当差?” 小环摇头道:“小婢不知!” 陆璟听后有些失望的摇摇头,然后又问:“你可知道他那个表兄叫什么名字?” 小环想了一会,不太确定道:“好像叫什么福,小婢听张公子说他那个表兄取个‘福’字却是个没福气的人之类的话。” 陆璟听后点头道:“张道梅家中没有姑表亲,那人可能是他姨表或舅表亲,若是舅表应该叫高福,若是……” 一语未了,小环便叫道:“好像就是叫高福,小婢一时想不起来,大人一说小婢就记起来了。” 陆璟又问了几句,见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便嘱咐吴泽好好保护两人,回到了顺天府,眼下知道了高福的名字和当差地点也算是一个突破口,朝中能当得起大官称号的最起码也得是三品及以上。 为了防止漏网之鱼,陆璟又将四品的官也算上,并未动用府衙的人手,而是让陆峥去查那些官员府里有没有一个叫高福的年轻下人。 城外西山崖下,一众差役仍在搜索,李虎、赵甲两人一队不断呵着热气向前搜寻。 李虎抱怨道:“天寒地冻的那些老爷们坐在府衙里喝茶烤火,却让咱们一直在这野外寻找什么尸体,真是倒霉。” 赵甲笑着安抚道:“陆大人不是说了吗,只要找到了张秀才,不管是人还是尸体,都有重赏。” 李虎无精打采道:“这大海捞针的,想找到哪有那么容易!” 赵甲边低头查看土迹,边回道:“咱们这么多人呢,多找些时间总会找到!” 李虎撇嘴道:“那是你找到了那枚令牌,不仅得了大老爷的赏赐,陆大人也赏了你不少银子,你当然有干劲了。” 赵甲笑道:“你别说还是陆大人有本事,一出手就查到那个王子的身体。” 李虎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吴大人、杨大人他们找了几天仍一无所获,陆大人查了几件案子就顺手找到了。 赵甲突然见土里露出一个布块,又见有翻埋过的痕迹,忙喊道:“老李快过来!” 李虎闻言神情一震,忙跑了过来,见赵甲扯着一个布条。 两人一番交流,立刻开挖,不多久就挖出一具尸体来,因埋得不深,天气寒冷,尸体并未腐烂,和生前样貌差不了多少。 李虎连忙掏出画像比对,看后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老赵是个福将,跟着你准没错,这次咱俩要立功了。” 赵甲也是面有喜色,立刻喊来周围的同僚。 吴珲到后,检查了尸体,便让梁华带人守着,不准任何人触碰,然后自己亲自入城报告。 陆璟、吴炳轩两人听到消息后,立刻前来查看。 几人到后,见死者正是张道梅,便让仵作当场验尸。 仵作按照验尸格报验,言尸体腹部中刀,为致命伤,腹部伤口宽九分,背部伤口宽七分,背部有红斑,有拖拽痕迹,其余处无伤。 陆璟几人听后,知道此地非凶案现场,便让众人到四周寻找凶器、血迹之类的痕迹。 没多久,在离此以北百十步远处发现已经凝固的斑斑血迹,陆璟几人正要查看,有人差役来报,南边约有一里远处也有凝固的血迹。 陆璟和吴炳轩查看两处后,陆璟问道:“吴大人怎么看?” 吴炳轩沉吟道:“显然此地有两个人遇害,只是不知道另外一人是谁?” 陆璟却知道另外一人极有可能是高福,于是将高福的事挑了一些能说的告诉吴炳轩。 吴炳轩听后认同陆璟的判断,便让人继续寻找高福的尸体,然后命人将张道梅的尸体抬回府衙。 陆璟、吴炳轩两人刚回府衙,便见杨奉屹一脸欣喜迎过来。 杨奉屹笑道:“恭喜两位找到张秀才的尸体,老夫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 吴炳轩忙笑道:“杨大人就不要卖关子了,快快道来。” 杨奉屹笑道:“永清县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拿住那个商人和妓女,说来也凑巧,那个商人在路上鞭打那妇人,被人瞅见,便报了官,不想正是那两人!” 吴炳轩闻言欣喜道:“太好了,让他们将人押送过来。” 陆璟从对方的反应和应对来看,知道对方并非普通势力,担心半路被人劫走,便提议三人中分出一人带人去亲自将人押回来。 杨奉屹正想将功补过,且只有半日的路程,便主动揽下押送的工作,又担心出现变故,便即刻启程出发。 陆璟和吴炳轩送别杨奉屹后,陆璟看着杨奉屹的身影微微出神,杨奉屹到底是忠是奸就看他这趟的情况了。 陆璟和吴炳轩两人忙碌到夜晚,各自回府不题。 第二百五十四章 遭遇伏击 - 红楼翰墨 - 翡瑜 杨奉屹从京城出发后,带着人一路紧赶急行,终于在当天晚上到达永清县,只休息半个时辰,便到狱中提审那个买走花铃的商人蒋大荣。 杨奉屹费劲口舌,又许诺诸多好处,见他就是死活不肯开口,顿时大怒,便命人大刑伺候。 蒋大荣暗自后悔,不该贪恋花铃的美色,办砸了差事,知道难道一死,此时任凭杨奉屹如何严刑拷打,就只有一句话:“大人不必白费力气了,小人只求速死!” 杨奉屹拷打他足有三四刻钟,见他软硬不吃,又能熬住酷刑,便将他关押起来,命人严加看管,防止他自杀。 然后又提审花铃,并告诉她张道梅已死的消息,让她老实交代张道梅和蒋大荣的事情。 花铃听后,伤心欲绝,也不再替张道梅遮掩,便将张道梅那晚睡在她那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 又说她不认识蒋大荣,蒋大荣将她强行赎出后,便一刻不停歇的将她从京城带到永清县,又要强行占有她,她拼死不从,蒋大荣饿了她一天后,又将她绑在树上殴打。 杨奉屹见从花铃口中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心中极为失望,又见她也心存死志,便命人也将她严加看管起来。 及至夜晚,秘密接见了一人,两人聊了不到片刻,那个便消失离去。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后,杨奉屹担心京城那里有什么新的进展,忙点齐人马,快速往京城赶去。 行至半路的郊外,突然听到有嗖嗖声传来,杨奉屹打开车帘一看,只见满天箭矢倾射而来,当场吓得爬在马车内,一动不动,又听到马声嘶鸣,暗道不好,便随着马车整个侧翻过去,顿时感觉到浑身疼痛不已,胳膊更是剧痛不止。 见箭矢仍嗖嗖的射来,又听到外边不断传来痛苦的哀嚎声,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尤其见到有的箭矢透过木板射了进来,心中又惊又怒,难道北静王想过河拆桥,只得躲在马车内装死。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边箭矢声停止,只剩下痛苦的惨叫声,便壮着胆子掀开后帘,向后看去,只见蒋大荣全身插满箭矢,如同刺猬一般,有个差役也被钉在囚车上,周围还有几具官差的尸体,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北静王说话算话,否则这么多箭矢射来,自己定然性命难保。 又看向花铃,见她也中箭身亡,心里忍不住叹气,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以留着,眼下两个证人都被人灭口,自己这趟差事彻底办砸了,这样回去必然受到怀疑,见马车上透进的箭矢,思忖一番,便咬了咬牙,将胳膊凑上去划了一道口子,痛的顿时发出哎呦一声惨叫。 外面还存活的差役见箭矢停止,先探出头来查看,少顷又小心翼翼的起身查看,猜测刺客已经走了,正想查看大家的情况,突然听到惨叫声,都吓得再次爬到地上,等了片刻,听到惨叫声是从翻倒的马车中传来,连忙围上去查看。 杨奉屹忍着疼痛,捂着胳膊,让人将他拉出去。 几个差役忙拽着杨奉屹的双腿,将他拖出去,忙又问:“大人伤势如何?” 杨奉屹看了一眼正流血的胳膊,故作无事道:“老夫无事,只是胳膊上中了一箭,刺客走了吗,你们情况如何?” 捕头张贵立刻上前禀道:“回大人,刺客已经走了,不过蒋大荣已死,小人刚才查看一遍,弟兄们一共死了五人,伤了七人,大人的车夫也死了。” 杨奉屹悲痛道:“都是老夫之过,没想到歹徒如此丧心病狂,尽敢公然行刺,都是老夫连累了你们。”说着忙用袖子拭泪。 擦了擦眼泪又道:“你们放心,老夫定然会为你们死去的弟兄争取抚恤,也会向朝廷表奏你们的功劳。” 张贵忙领着众人拜谢,又关切道:“小人看大人胳膊上仍在流血,不如包扎一下,咱们尽快入城医治!” 杨奉屹点了点头,忙问道:“你们谁懂得包扎?” 一个粗通医术的差役立刻站出来,替杨奉屹包扎妥当,然后又替受伤的差役包扎。 杨奉屹见马车不能用,便让张贵带人到最近的村庄,借几辆马车过来。 几人正在等待期间,突然又是一支箭矢射来,正中杨奉屹的脖颈,只见杨奉屹瞬间倒地,口中呜呜的说不出话,血沫不断涌出。 众人忙吓得再次趴下,这次再也不敢站起。 埋伏的箭手射杀杨奉屹后,便立刻回去复命。 未行多久,便来到一处营帐,进去禀报道:“属下完成任务,特来复命。” 帐内的忠顺王点头道:“办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箭手刚退下,又进来一个身着铠甲,上面满是血迹的中年人。 忠顺王见他进来,忙问道:“那些人都解决了?” 那人回道:“一个不漏尽数诛杀!” 忠顺王赞道:“办的好,弟兄们伤亡如何?” 那人回道:“轻伤二十三人,死六人!” 忠顺王听到又是没有重伤,心中一痛,知道跟着他的这帮弟兄,杀敌时只会拼到死为止,摇了摇头,挥手让两人下去,平复伤痛后命人启程,回京交旨。 杨奉屹那边,未及两刻钟,张贵带着两辆马车、一辆牛车回来,又带回一个大夫,见众人都缩成一团,聚在一处,忙问因由。 众人见他回来,瞬间有了主心骨,忙将杨奉屹又遭遇刺杀身亡的事情告诉张贵。 张贵听后心中彻底惊慌起来,忙让大夫给受伤的兄弟草草包扎,然后又带人将尸体都装到牛车上,受伤严重的都抬到马车上。又命人收拢箭矢,然后快马加鞭向京城赶去。 京中陆峥按照陆璟的吩咐,逐个查找各个府中叫高福的人。 陆五本是陆璟的亲随,因办事机灵得力,被陆璟调到陆峥手下当管事,接到命令后,也参与到行动中。 陆五来到督察院右都御史曾筱的府上,转到后门,见一个小厮正在扫地,忙上前问道:“这位小哥请了,不知府上可有个叫高福人?” 那小厮问道:“有一个,你找他何事?” 陆五忙笑道:“我是他的亲戚,入京来投奔他的,听他说在这里当差,便找到这里,小哥能否叫他出来?” 小厮摇头道:“我还有差事要做呢!” 陆五见此忙塞上十几个铜钱,央求道:“还请小哥帮个忙,这几个钱小哥留着喝茶。” 小厮接过钱,收在袖子中,忙笑道:“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叫他出来。” 未及一刻钟,陆五见那小厮领着一个中年人出来,一看年纪就知道对不上,忙敷衍一番说记错地址了,好生道了一番歉才脱身。 然后又换了条街,转向下一家。见一个老婆婆出来,忙迎上去打了个千,笑问道:“老婆婆,你们府上可有一个叫高福的年轻人?” 那老婆婆先是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快走开,别耽误我老婆子出去办正事。” 陆五见这老婆婆神情有异,立刻留意起来,见老婆婆去意甚急,便悄悄的跟在她后面。 见她只是去不远处的茶铺说了几句话,便又回转,忙在半道上拦住她,笑呵呵的作揖道:“老婆婆,小子有礼了!” 老婆婆见又是他,不悦道:“都说了没有这个人,你怎么还纠缠上老婆子了!” 陆五忙掏出二两碎银子,道:“不瞒婆婆说,小子是来投奔他的,他来信说在这个府上当差,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就只能来府上打听。” 老婆婆接过银子,掂了掂,笑的脸上尽是褶皱道:“你和高福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陆五忙道:“我和他是邻居!” 老婆婆疑惑道:“不对,不对,我听着你怎么是南边的口音!” 陆五忙笑着解释道:“小子常年跟着长辈到南边做生意,便学了那边的口音,实际上我是祥符人,只是那边的生意赔了,便到京中谋生。” 老婆婆听他说出祥符县,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记得高福那小子说过他是那边的人。” 陆五继续问道:“老婆婆能否帮小子传个话,请高福兄弟出来一趟!” 老婆婆摇头道:“你来晚了,前几天高福那小子偷了少爷的东西逃跑了,都跑了好几天了,老爷还派了人去追他呢!” 陆五听到此话,顿时意识到恐怕就这一家,忙抑制住心中的喜意,故作不解道:“我那兄弟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老婆婆听了也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小子最机灵不过,还常孝敬老婆子,我也不相信他会这样,只是老爷这么说,咱们做下人的也不敢问,本来老婆子还说要把孙女嫁给他呢,现在也不成了。” 陆五感叹几句,然后又问道:“刚才小子问时,婆婆为何说没有这个人?” 老婆婆瞅了他一眼道:“也是老爷特别交代的,说不准府里再提这个人,还交代若是谁来问,就说没这个人,前几天有个小厮无意中说起高福,还挨了顿打。” 陆五又问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当即回去将此事报告给陆峥。 第二百五十五章 锁定凶手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上午去了顺天府,见还未找到高福的尸体,杨奉屹也没回来,便回到府里翻阅陆峥查到的信息。 京中四品及以上官员府里叫高福的人不下二十人,年龄符合的也有七八人,但都在府中正常办差,唯有一处叫高福的下人,已经几天没见到人影。 陆璟便招来陆五详细询问一番,基本上锁定了嫌疑人,只是动机不明,便让陆峥继续关注这家,想办法打探他们家中是否还有人员消失,或者其他异常情况。 王子腾得知木正南已死,凶手至今没有影子,而皇上、茜香国都怀疑是自己等人所为,正自烦心,突然接到南安郡王的消息,便立刻赶到南安郡王府。 寒暄已毕,南安郡王便将王子腾带到书房。 王子腾忙问道:“王爷可查到确切证据就是此人所为?” 南安郡王点头道:“不错,水溶先咱们几天查到,便以此为要挟将他收入囊中,这几天又出手为他善后,据老夫所知水溶昨日又调了西庄的私兵去了永清县,恐怕又有大动作。” 王子腾听后心中一惊,忍不住皱眉道:“北静王爷行事越发没有顾忌了,他再这么胡闹下去,迟早要牵连到咱们。” 南安郡王也是皱眉道:“唉,老夫也劝不住他,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他从头到尾就没和咱们说过一句实话。” 王子腾面色冷峻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南安郡王沉吟半晌道:“老夫打算揭发凶手,让茜香国那些人知道此事并非老夫所为,但又不想让北静王知道是咱们漏了他的底!” 王子腾沉思片刻道:“此事交给我来办,揭露凶手也好,我正愁不知该如何推雨村上位呢,此时正是瞌睡来了,有人给递来枕头。” 南安郡王点了点道:“那好,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王子腾离开南安郡王府后,打听到陆璟正在府中,便按照约定,让人给陆璟送去了一张特殊的帖子。 陆璟正准备出府,见王子腾来了帖子,心中暗自诧异,难道王子腾又要询问木正南的事情,想了想便决定赴约。 陆璟见到王子腾后直接问道:“不知王大人这次招下官来所为何事?” 王子腾笑道:“老夫这次找你,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陆璟按下心中的疑惑,躬身道:“王爷请讲?” 王子腾笑问道:“你可查到是谁杀害了木王子?” 陆璟诧异道:“难道王爷已经查到了凶手?” 王子腾点头笑道:“不错,怀瑾要如何谢我?” 陆璟沉思片刻,想要弄清楚王子腾是如何查出的,是否还有其他的证据,便笑道:“正好下官也刚查到凶手,不如咱们各自写出来,看看是否是同一人?” 王子腾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点头道:“既然怀瑾有此雅兴,老夫自当奉陪!” 于是两人各在纸上写下一个字,然后同时展示,上面写的都是一个‘姜’字,两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王子腾赞道:“怀瑾果然厉害,竟然能这么快就查到凶手!” 陆璟摇头道:“王大人比下官更快!不知王大人是如何查出凶手的?” 王子腾想了想,决定对陆璟说实话:“老夫查到也是托了你的福!” 陆璟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王子腾笑道:“老夫是从刺杀你的人身上查到的凶手!” 陆璟点了点头,问道:“不知刺杀在下的凶手是何人?” 王子腾摇头道:“既然你能查到杀害木正南的凶手,想必是谁行刺于你,也不难查证。” 陆璟想了想问道:“刺杀我的人和杀害木王子的是否是同一人?” 王子腾摇头道:“这一点老夫倒是可以告诉你,并非是同一人所为。” 陆璟听到此处,便明白刺杀自己的应该就是北静王,不过心中仍有些疑惑,便问道:“在下仍有一事不解,大人为何要告诉晚辈凶手?” 王子腾笑道:“自然是为了解除皇上和茜香国对我们的怀疑。” 陆璟想了片刻便明白过来,王子腾此举多半是为了贾雨村,自兵部尚书傅川退位后,姜明成为兵部尚书,若是姜明出了事,贾雨村便能上位。 王子腾见陆璟眼中精光闪烁,估计他已猜到自己目的,不过也不在意,又道:“等过段时间老夫再为你送上一份大礼!” 陆璟听到大礼儿子忍不住头疼,忙道:“多谢大人厚爱,只是在下肩膀瘦弱,实在当不起大人的大礼,大人又要谋划何事?” 王子腾笑道:“等过几天你便知道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老夫!” 陆璟又问几句,见他不说,只得作罢,心中则暗暗忧虑。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归去。 陆璟刚到顺天府,便听说杨奉屹一行回来了,但他们一行半路遇刺,杨奉屹更是当场遇刺身亡,心中顿时明白皇上设置的陷阱起了作用,不仅钓出了幕后之人,也试探出了杨奉屹的立场。 此事很快传到宫中,元雍帝见几个办案人员接连被刺杀,连人证都被灭口,大发雷霆一通,然后特意调派宫中的护卫守护几人。又将陆璟、吴炳轩招到宫中询问案情。 陆璟觉得眼下并没有过硬的证据,便未对皇上说出凶手。 元雍帝见案子已经拖了七八天,便交代两人尽快查出凶手,尽快结案,然后又派了忠顺王调查陆璟和杨奉屹的遇刺案。 忠顺王到顺天府溜达一圈后,也未找人问话,只带走了刺客所用的箭矢。 北静王在府中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回来复命,又听说杨奉屹遇刺身亡,瞬间意识到不对,忙让人去打探消息,查到有多人交手的痕迹,顿时意识到上当了,心中越发恼怒,在府中大发雷霆不止。 陆璟两人回到顺天府后,石川义又来催问,吴炳轩敷衍过去,不过心中暗自着急,眼下虽然大致清楚了案情,但凶手还未有任何线索,便亲自到城外催促找寻高福的尸体。 而陆璟则在思考姜明杀害木正南的动机,按理说他没有任何动机要去杀害木正南。 及至太阳西沉,吴珲突然回来禀报说城外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不敢确定是不是高福的。 陆璟立刻赶去城外,见那具无头尸体竟然被抛到崖下,离张道梅的尸体有五六里远。 天色黑暗,陆璟和吴炳轩只得将那具尸体运回城内,然后让人做好标记守好抛尸地点。 回到府衙后,吴炳轩立刻找来仵作验尸。 仵作检验后见尸体只有这一处致命伤,应该是被人杀害后,又遭割头,然后又将尸体的衣服、鞋袜脱掉检验。 陆璟见鞋底似乎有东西,便让人端来油灯仔细照着,见里边竟然藏有张纸条。 吴炳轩立刻凑过来观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若我死,杀我者姜堰义。” 吴炳轩看后疑惑道:“姜堰义是谁?难道又是一桩无头命案。” 陆璟早已调查过姜明家的情况,便道:“姜堰义便是姜明的幼子,这具尸体正是高福,我白天已经查出高福是姜家的下人,已经失踪多日,只是没有证据,又涉及兵部尚书,便未敢确认,如今看来已经能确定凶手了。” 吴炳轩听后一惊,没想到查到最后竟然是姜明的儿子所为,于是问道:“事涉一品部堂,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璟想了想道:“一起去面见皇上。” 吴炳轩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两人进宫面圣,陆璟将查到的线索以及证据全部禀明元雍帝。 元雍帝听后,沉思片刻,问道:“刺杀之事也是他所为?” 陆璟摇头道:“应该不是,这点臣还未查清楚。” 元雍帝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传讯姜堰义问案。” 陆璟、杨奉屹几人忙告辞离去,然后各自回家。 元雍帝等几人离开后,立刻派人招来姜明。 姜明一路上心中极为忐忑,越靠近皇宫,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进了大殿,见皇上面如寒霜,心中一颤,忙跪拜道:“老臣叩见皇上。” 元雍帝看了他半天,才轻轻一叹道:“爱卿为何要如此行事!” 姜明见皇上半天不发一言本就心中打鼓,此刻听到这句话更是如晴天霹雳,但还心存侥幸,抱着万一的态度,问道:“臣不知皇上这话何意?” 元雍帝怒声道:“还要朕明说吗,你为何要纵子行凶,杀害茜香国王子。” 姜明见皇上说出此话,心中的希望破灭,只得伏地请罪道:“请皇上恕罪,犬子只是一时失手这才犯下大罪,老臣得知后已将其鞭笞一顿,他至今还在家中养伤。” 元雍帝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既然知道犯下大罪,又为何要刺杀陆璟和杨奉屹?” 姜明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实话实说道:“请皇上明鉴,臣并未刺杀陆学士和杨大人,刺杀他们的实则是北静王。” 见皇上示意,姜明只得继续说下去:“就连小儿失手打死木王子也是中了北静王的算计,他早已买通了小儿身边的亲随姜三,故意挑拨小儿去找木王子的麻烦,小儿年幼冲动,见木王子在京中接连挑衅,只想教训他一顿,哪知姜三故意下狠手打死了木王子。” 元雍帝问道:“姜三可还在你府上?” 姜明摇头道:“被北静王要走了,北静王以此要挟老臣,要老臣投靠于他。” 元雍帝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怪不得北静王会出手刺杀陆璟和杨奉屹,原来是收伏了姜明,于是道:“朕已经让陆璟他们明天审问你儿子,你让他将该认得罪认下来,此事朕只追究他一人,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姜明听后谢道:“臣谢皇上隆恩!” 元雍帝兀自不放心,便又亲自交代一番,然后打发姜明离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开堂审案 - 红楼翰墨 - 翡瑜 十一月二十九日,顺天府升堂审案,吴炳轩让人传讯姜堰义到堂。 陆璟、石川义、刘荻等人都座在堂上旁观,没过多久,姜堰义便被抬到公堂上。 吴炳轩见他如此,便寻问其伤情来源。 姜堰义仰头道:“是家父得知学生的所作所为后,心中愤怒,责罚而成。” 吴炳轩听后便让他就这样趴在回话,然后问道:“你是如何杀害木王子,还不从实招来?” 姜堰义也不狡辩,直言道:“那天学生跟在木王子身后,见他将所有护卫赶走,便让人将他敲晕带到张秀才家中,本想教训他一顿,不想高福几人竟然出手太重,失手打死了他。” 吴炳轩继续问道:“你们无仇无怨,你为何杀害他?” 姜堰义自知死罪难逃,也未计较他的用词,回道:“学生并未想过要杀他,只因他便算计国子监,让国子监蒙羞,让我们一众监生成为笑柄,学生身为国子监的一员只是想教训他一顿。” 吴炳轩听后暗自摇头,年轻人太冲动,然后问道:“你为何又要杀害张道梅?” 姜堰义道:“学生见下人失手杀了人,心中害怕,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浇到尸体上,当时高福出主意说不如直接烧毁来个毁尸灭迹,学生一时糊涂就答应下来,当时高福又说张秀才和木王子的身量差不多!”说到此处便住了嘴。 吴炳轩听到此处,明白他杀张道梅只是为了掩饰真相,李代桃僵,于是继续问道:“你又为何要将人带到张秀才家中?” 姜堰义道:“此事仍是高福提议,因他和张道梅是表兄弟,便提议我们将木王子带到张秀才家中。” 吴炳轩点了点头,怪不得木正南会一下子从城北跑到城西,又问道:“你是如何杀害张道梅、高福两人的?” 姜堰义直言道:“杀害张道梅也是高福所提,也是他所为,那天高福等在张道梅回家的路上,将他诓骗出城,然后高福将他杀死,我见高福如此狠毒,心中害怕,又担心他会泄密,便杀了高福。” 吴炳轩继续问道:“你又为何要杀害贺起,他和本案并无关系?” 姜堰义说道:“那日高福问张道梅昨晚去了何处,张道梅当时说是和贺起一块喝酒,醉了便在一处酒楼歇息,我担心贺起会说出那具尸体不是张道梅的,便将他诓骗出来,推入了河中。” 陆璟听到此处,想起那日看的卷宗有一间酒楼的掌柜暴毙,当时并未注意,现在想想也是为了掩饰。 吴炳轩继续问道:“你刺杀陆学士和杨大人是否也是为了掩盖真相?” 姜堰义摇头道:“学生并未刺杀任何人,杀了高福后学生便躲在家中,也没敢告诉任何人,后来发生的事情学生都不清楚。” 吴炳轩一拍惊堂木道:“我劝你还是老实招供,免得受皮肉之苦!” 姜堰义禀报道:“学生连杀人的罪都认了,若是做过那些事自然不会否认,何况陆学士打败木王子,于国子监有恩,学生又怎会刺杀陆学士。” 吴炳轩闻言点了点头,又问整个过程中他所指使的那些人,姜堰义都一一招供。 吴炳轩审到此处,便戛然而止,让姜堰义画押。 陆璟见他认下全部的罪责,虽然心中知道杀害张道梅、贺起、高福等人的事都是姜明所为,但想到皇上的交代,也没有再节外生枝。至于行刺自己的北静王,等他势败后再找他算账。 吴炳轩见他画押完毕,便将其收监,准备请示皇上后再行判决,随后宣布退堂,众人散去。 石川义再次向陆璟、吴炳轩几人道谢,便面色悲痛的离去,虽然已经查到凶手,但他知道六王子遇害背后必然还有极深的隐情。 昨日皇上和南安郡王都分别找过他,皇上告诉他北静王也是幕后凶手,刺杀陆璟、杨奉屹就是他所为,只是没有证据不好轻动。 南安郡王则表示他们一直再查此案,并不知道北静王的所作所为,如今一查到凶手便来将真相告知。 石川义见为了查案,搭进去一个鸿胪寺卿,南安郡王又说的极诚恳,也不好直接发难,只得将情况尽数报于国内。 陆璟出了公堂,见此事尘埃落定,心里彻底舒了一口气,忙碌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 只是刚出府衙没走多远,便被一个年轻公子拦住去路,陆璟见他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人神色戚然的开口道:“陆学士可有时间一叙?” 陆璟听她声音,骤然想起来她就是郑琛的女儿郑青莹,当日在郑琛家中有过一面之缘,她当时就是这副打扮,虽然不知道她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又哭过的样子,便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两人来到一家酒楼坐定,郑青莹面色悲痛的开口道:“堰义表哥之所以会失手杀死那个小王子全是因我之故。” 陆璟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郑青莹缓缓解释道:“那日我看那人在台上欺负我爹,就抱怨了几句,堰义表哥在旁边劝我,我就骂他胆小,不敢替我爹出头。” 说到此处她眼中淌下泪来,继续道:“本来我们两家要议亲,我便说只要他能教训那个王子一顿,我便嫁给他,没想到他真的去了,都是我太任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陆璟听到此处总算将所有事情都捋顺了,姜堰义本来只打算教训木正南一顿,但没想到被北静王暗算,他的手下打死了人,又因为是在张道梅家中,便放火烧了张道梅的家,第二天又将张道梅诓出城外,打算李代桃僵,这才有了后续的所有事情。 想了想便劝道:“实际上此事和你关系不大,他也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郑青莹哭着摇头道:“若不是我那样刺激他,他也不会去教训那人,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事。” 陆璟听到此处实在不知该怎么劝,只得问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郑青莹道:“我不敢和家父他们说,那天你打败那个小王子后,他就说要成为你这样的人,我只是来告诉你堰义表哥他不是恶人。” 陆璟闻言沉默下来,即便他不是恶人,但也做了恶事,张道梅、贺起、张道梅那些烧死的邻居、花铃、客栈老板等人何其无辜,都遭受到无妄之灾,因他所犯的错而枉死。 郑青莹见陆璟不语,又自说自话了一会,便请求道:“我想去狱中探望他,还望陆学士成全。” 陆璟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恐怕这才是她找自己的真正目的,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亲自领着他进入死囚牢房探监。 陆璟送两人见面后,只远远的注视着,并未偷听两人谈话,但见郑青莹不断抽泣,越哭越惨;姜堰义神色焦急,连连相劝,心中感叹造化弄人。 两刻钟后,狱卒前来催促,陆璟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将她带走。 两人惜惜依别,姜堰义不断交代要她不要自责,好好活下去。 然后姜堰义又强行扶着栅栏站起,向陆璟施了一礼。 陆璟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出了监牢,陆璟见郑青莹走时神情极度自责,心中感慨若是姜堰义死去,恐怕她也会想不开,本着尽人事的态度,便给郑琛写了一封信,详细交代这件事的始末,让郑琛防备此事。 然后又去见了如意和小环,将两人送回如意原来的住处,又让陆峥帮助小环安葬花铃,解决掉所有的首尾后,便回到府中。 林黛玉见陆璟到家后神情疲惫,便主动弹琴以安抚其心,英莲则在旁边焚香煮茶。 陆璟看着眼前温馨的场面,便和两人品茗作韵,联句酬和,至晚间方歇。 第二天元雍帝念及陆璟最近的功劳,便下旨封赏陆璟,除了金银赏赐外,又将陆璟升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 众人虽然对陆璟再次升迁极为嫉妒,但知道他最近确实立了不少功劳,尤其是这次茜香国小王子一案,更是力挽狂澜,抽丝剥茧查到真凶,只得向他道贺。 沈良、陈庭、赵贤等人闻讯顿时纷纷携礼来贺,陆璟和黛玉一连几人都在忙于应酬。热闹几天后,陆府再次恢复平静。 几天后,姜堰义被判斩立决,姜明因朝堂发难指责他管教不严、包庇其子等罪,被迫告老还乡,贾雨村则被提拔为兵部尚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忠孝拾遗 - 红楼翰墨 - 翡瑜 自从陆璟破了茜香国王子被杀案后,名声大振,又因此升了官,朝中众人见陆璟圣眷正隆,纷纷争相结交。 又因国子监郑琛和翰林院宋学荃对陆璟极力夸赞,士林之中对陆璟的评价也极高。 陆璟深知人拔乎众,祸必及之的道理,虽然极力保持低调,但无奈最近名声太响,实在低调不下去,因此近几日一直守之于道,恪之于礼,行韬晦之术。 十二月初三,元雍帝与养心殿召见陆璟。 元雍帝问道:“虽然爱卿抓获了杀害茜香国王子的凶手,朕也施以惩罚,给了茜香国一个交代,不过此事终究会响应我朝与茜香国的关系,如今茜香国还无力抗衡我朝,不过终究有了裂痕难以弥补,早晚必起刀兵之事,爱卿可有良策削弱其国力?” 陆璟闻言极为诧异,皇上竟向自己问计,想了想便沉声道:“臣不善于兵事,只能从经济处着手,也只有些浅见,不知能否适用。” 元雍帝点了点头,找陆璟来就是此意,眼下南安郡王把守西南,又不听自己调遣,自己是鞭长莫及,只能另辟蹊径,从其他方面入手,于是道:“你且道来。” 陆璟沉吟片刻道:“以臣浅见,可以从经济方面对茜香国进行打击,以削弱其国力,使其无力动兵。” 元雍帝闻言来了兴趣,便问道:“该如何入手?” 陆璟沉声道:“微臣的想法是借鉴《管子·轻重戍》中管仲的做法,当时齐国人人喜穿绨衣,管仲不允许本国民众生产,而是高价从鲁、梁二国购买,鲁、梁二国见有利可图,便让百姓尽皆从事织绨纺织,农事因此而荒废,一年下来,鲁、梁二国粮价暴涨。而管仲却下令不准再从鲁、梁二国购买绨布,鲁、梁二国经此一事,国力大减,再无力与齐国抗衡。” 元雍帝听后眼中泛出光芒,若有所思道:“你是想以此法对付茜香国?” 陆璟点头道:“可以借鉴其思想,不过做法略有不同,正所谓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微臣认为可以破坏其农业基础,譬如我朝可以高价向茜香国收购生丝、黄铜,以粮食为交易,使得茜香国的农业全部依赖我国供给。” 元雍帝沉思片刻,摇头道:“你的想法是不错,若是能控制其粮食,茜香国只能听命于我朝,只是我朝百姓尚不够食,又哪有多余的粮食卖给他国。” 陆璟继续道:“瀚海国盛产水稻,我朝可以和瀚海国进行交易,从此国购买粮食,据臣所知茜香国、瀚海国、真真国等地对我朝的丝绸、茶叶、瓷器、药材等商品需求量极大,我朝可以向这些国家供应这些商品,再从他们国家进购不同的商品,让这些小国形成单一的生产模式。” 元雍帝听到此处,明白过来,问道:“你是想让茜香国只中桑树,瀚海国只种粮食,其他的需求皆由我国提供?” 陆璟恭维道:“皇上一语中的,微臣正是此意。” 元雍帝思忖半晌,摇头道:“若是能如此,自然很好,以后这些小国只能受控于我朝,只是他们也不是傻子,如何会按你的设想行事?” 陆璟继续道:“我朝手工业发达,生产这些商品的成本远低于这些国家,因此第一步就需要利用商品倾销策略,摧毁这些国家的手工业基础,如我朝以低价将衣服卖于瀚海国,瀚海国的民众自然会选择我朝商品,久而久之其本国的那些布庄秀坊就会无人问津,只能倒闭。” “具体施行可以拉拢瀚海国那些权臣巨商,与他们成立合资公司,由我朝提供货物,他们在本国买卖,如此以来也能减少外交纠纷,然后我朝再高价从瀚海国购买粮食,使其成为我国的粮食进口基地。” 随后陆璟又举出更多的例子,以及具体如何行事。 元雍帝听到此处,点头赞道:“勇者搏之,不如智而谋之。以力取之,不如以计图之。攻而伐之,不如以利诱之,令其自伐,你此计确实极妙,爱卿虽说不懂兵事,此计却恰应了兵法之道。” 陆璟忙自谦一番,元雍帝夸赞几句后,又问起对茜香国的具体方略。 陆璟思忖一番,继续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可以借着木王子之事,扩大与茜香国的贸易,低价向其国倾销商品,摧毁其手工业,再低价向其售粮,以打击其农业,缓步进行,不出几年,茜香国的产业结构必然会发生变化。” 元雍帝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惊喜,称赞道:“朕听冯尚书说你曾提出货币之战,今日召你来,本想问询此事,不想你竟另辟蹊径,想出经济战。” 陆璟想了想,又道:“货币战略也可同步进行,我朝可以引导他们在这些贸易中都使用我朝的金银进行交易,这样一来他们本朝的货币就会慢慢贬值,从货币上也会受制于我国,只是此法牵扯甚广,需要控制金银矿藏,还有许多细节之处需要斟酌,臣一时也难以想明白。” 元雍帝点头道:“此计甚好,现在听来确实有些凌乱,你回去将你的这些想法详细的写个折子上来,到时候朕在召集人商议。” 陆璟恭声道:“微臣遵旨!”言毕,便出了皇宫,一路回到家中,细思苦想,花费一晚上时间,对此事进行详细的论述,写到一半,又觉得此事不能写的太过详细,于是只写下战略思想,具体的施行方案则减笔而论。 元雍帝听了陆璟这番言论,大受启发,便去和太上皇商议此事。 太上皇听后亦是大加赞赏,觉得此法相较于举兵讨伐更有长久之效。 两人商议良久,又提出许多完善的办法,最后太上皇问起元雍帝要如何使用陆璟。 元雍帝思忖良久道:“陆璟此人有经世之才,又长于实务,兼之心性沉稳,儿子打算多磨砺一番,加以重用。” 太上皇沉吟道:“此人有才华不假,不过其年纪尚轻,又在士林中广有名望,你如此提拔,恐怕用不了几年他就成为朝廷重臣,若是长久置于高位,恐不利后世之君,且有他与贾家虽有嫌隙,但仍是亲戚,为自身名声考虑,也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顾,若是贾妃有了皇嗣。” 太上皇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让元雍帝自己去考虑此事的后果。 元雍帝沉思良久,便率先给贾元春判了死刑,又定下对陆璟的考验,若是他能通过则予以重要,若是不能,再看情况是留是杀。 第二天一早陆璟来到西暖阁后,便将方略递交给元雍帝。 元雍帝看过折子后,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将此事按下不提,说道:“朕前几日翻看《忠孝拾遗》,读到青州卢公之事心中有感,卢公行忠义之事确实应该大肆褒奖,古今文士对其也多有传记,然其妻翁氏为卢公守节而死却无人关注,爱卿回去写篇文赋出来,记述翁氏之事,也好扬其名,已作表彰,使天下女子效仿。” 陆璟闻言,心中惊诧不已,皇上竟搁下此事,让自己去写什么文赋,不过见皇上说完后,就摆手让自己出去,也无法多问,只得回去细思。 晚上,黛玉见陆璟仍未回房,便到书房中探望,见他正皱眉凝思,就走过去揉着他的肩膀问道:“夫君因何事烦恼?” 陆璟并未将今日元雍帝压下奏折之事说出,只说了皇上命他为翁氏做赋之事。 黛玉好奇道:“这翁氏有何事迹?” 陆璟说道:“当年赤眉流寇作乱,攻打青州,徐州太守派将军卢公救援,卢公赶至青州,打退流寇,解了青州之危,不过还未回转徐州时,赤眉又集合重兵攻打,卢公便留在青州守护,流寇围困多日,见久攻不下,便分兵去攻徐州。” “徐州太守亲自率兵迎击,不敌被杀,文武官员见此便献城降贼,贼首入城后便锁拿了卢公家人,想要以此威胁卢公弃城投降,卢公夫人翁氏假意答应,中途趁看守不备,与两个幼子,并一众家人皆自戕而死。” “卢公得知此事后,感叹‘吾妻有志节也!’后来青州城破,卢公自杀殉节。世人多赞卢公,而忽略翁氏,因此皇上命我作赋以表彰翁氏之节。” 黛玉听后感叹不已,称赞翁氏忠贞节烈,于是协助陆璟作了一篇记传,又写了一篇表彰的长赋。 第二百五十八章 归林忘记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日陆璟将此赋递交后,元雍帝只是简单的看了一遍,便让陆璟回家暂歇。 待陆璟走后,元雍帝便命太监传出陆璟迂腐不通、一孔之见之类的话,只一天时间元雍帝对陆璟的评价就闹得满朝人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少嫉妒陆璟之人,则趁机添油加醋,说陆璟圣眷已失,已然遭到皇上的厌弃,大家须少与其往来,免得祸事上身。 果然两日后,元雍帝又下旨免去陆璟西暖阁值守之职,命他在家专门整理前代以来理应褒奖却遗漏的人物与事迹,重新编撰《忠节拾遗补缺》一书,以褒奖遗漏的忠良义士。 陆璟见这个差事模糊不清,既没说有整理多少篇章,也没说什么时候交付,像是一个无限期的工作,心中暗自思量,元雍帝这是要彻底弃用自己,还是要磨炼自己。 朝中众人闻听元雍帝对陆璟的安排后,心中或欣喜或惊诧,这项工作几乎堪比流放,前代以来的事迹那么多,就是耗尽一生也不见得能整理完备,纷纷猜测陆璟犯了皇上的大忌,这才遭到皇上厌弃。 有些人甚至故意解读成皇上觉得陆璟忠孝节义有缺,故而让他整理忠节拾遗,以学习古人的忠孝节义,此论断一出,先前送礼结交的众人,又忙不迭的和陆璟划清界限。 有些对陆璟不满的官员,见陆璟失去圣眷,纷纷上书弹劾,欲落井下石,将陆璟彻底赶出官场,元雍帝对这些奏折,既不应准也不驳斥,只是留中不发。 宋学荃、金岳等翰林院的同事,以及国子监的郑琛,纷纷替陆璟上书求情,只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又遭到皇上的训斥。 冯延吉、徐经年、沈济、周琨等与陆璟有私交,或极为看重陆璟的官员,没有摸准皇上的心思前,也不敢轻易替陆璟求情,只是写信慰问一番。 陈莒、吴炳轩、黄永忠等和陆璟共事过的人,见陆璟突然失了圣眷,心中大感诧异,不过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上一刻圣眷正隆,下一刻就有可能罢官去职。 因此也不揣测皇上到底是要压一压陆璟之势,还是真要弃用他,并未有所丝毫动作,既不诋毁也不求情,只保持中立的态度,仍维持着之前不远不近的关系,不过陈莒倒是没反对陈庭与陆璟来往。 茜香国、瀚海国等国的使者,见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陆学士,此刻却骤然跌落云端,纷纷感叹元雍帝喜怒不定,在京中行事更加谨慎,石川义倒是上门来慰问一番。 一番闹腾,众人看出皇上对陆璟的处置态度就是到此为止,既不起复也不严惩,弹劾的纷纷偃旗息鼓,求情的无不扼腕叹息。只几天时间除了交情深厚者,陆璟的事几乎无人再关注,朝中众人又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冯延吉、徐经年、沈济等人见此,只得按下心思,静待时机,等过段时间在想办法帮陆璟渡过此关。 王子腾得知此事后,略微思忖一番便置之不理,又想起梅家之事,便召人询问,得知梅家长子已然时日无多,却想着要接宝琴过去冲喜,冷笑一声,便派人彻底了结此事。 贾母闻之暗暗摇头,感叹世事无常,派人去安慰黛玉一番;王夫人则暗暗欣喜,探春、迎春、湘云、宝琴等人或是暗道可惜,或是替黛玉感叹,或是暗暗担心;其余贾赦、贾琏等人只是当做谈资,也不在意。 薛宝钗则暗暗替陆璟担心,对月感怀良久,鼓起勇气寄去一封书信慰问。 三皇子隆亲王和四皇子硕亲王本欲拉拢陆璟,见此情况三皇子便息了此念,四皇子却打算趁陆璟失意之时好好笼络一番,不过眼下陆璟刚被免职,他也未急着出手。 如此一来,陆璟的府上除去陈庭、沈良等几个平日意气相投的知己朋友之外,再也没有一人上门,尤其是眼下年节将至,陆府门前却车马稀少,与前几天的门庭若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出官场上的世故人情,得势时车马盈门不停息,失势时门前冷落车马稀。 陆璟闭门在家,苦思多日,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到底因何事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难道是自己所献的计策,或是仅仅因为那篇诗赋,想不明白,只得自我安慰,或许是皇上想要磨炼自己,正好自己也可以韬光养晦,等过些时日再看看皇上的反应,再决定接下来的计划。 林黛玉见陆璟自免职后,整日在书房中埋头案牍,又常愁眉不展,没有了往日的欢颜,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又担心他因此一蹶不振,便在墨烟亭中摆了酒,让紫鹃去请陆璟。 陆璟到后,见黛玉正抚弄琴弦,桌上摆着酒菜,焚着百合花香,又有棋盘、笔墨等物,心知黛玉的打算,便依言入座。 看着此情此景,陆璟心中不禁感慨,这些天虽然体会到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但温暖之处也不少,宋学荃、郑琛等人的上书求情,冯延吉、沈济等人的暗自维护,以及薛宝钗的慰问信,都让自己心里暖意横生,也都写了回信予以感谢。 这几天岳父林如海也一直劝说安慰,方才又出主意让自己趁机养望,在士林中博取名望,以文名闻达于天下,以待天子诏令,徐经年、沈济信中也都有此意,不过陆璟觉得此时情况未明,不宜轻动。 黛玉见陆璟坐定,便笑道:“夫君稍坐,且听妾身弹奏一曲。” 陆璟点头笑道:“静候夫人妙音佳曲。” 黛玉听后便拨弄琴弦,俄而,琴音徐徐响起,似泠泠泉水流淌而出,又如环佩作响随风入耳。 陆璟闭目细听,似是新作之曲,初时舒缓如流泉,渐渐地悠扬婉转,似泉水四溢,在山涧欢快的跳动玩耍,或急或缓,如微风扶柳或起或伏,少顷,声调渐转,如夏雨打新荷,滴滴拍落,又缓缓滑下,跌入水中,荡漾开来。 琴声几转,音符跳动或如漫天飞花随风而舞,或如风绕竹林节节作响,或如林中雏莺嬉笑欢叫,如见其景,如临其境。 俄而琴声渐缓,又回到最初的模样,清泉在幽谷中缓缓流淌,如呢喃细语,浅吟低诉,渐渐地每一个音符都归于平静,如静谧的月光飘洒,抚平尘世中繁芜的思绪,涤净沾惹尘埃的心灵。 不知何时琴声止息,陆璟睁开眼后,见黛玉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微笑赞道:“夫人此曲轻缓舒扬,婉转连绵,如泉水叮咚,佩环轻鸣,又如芙蓉泣露,雏莺嬉笑,让人心神宁静,此曲可是夫人所作?” 黛玉见他神色安宁,又露出熟悉的笑容,轻笑着点头道:“正是妾身所作。” 陆璟赞道:“夫人真是才情无双,此曲何名?” 黛玉嫣然笑道:“妾身专为夫君所作,就由夫君来命名吧!” 陆璟想了想笑道:“琴能得趣任无弦,心到忘机便是仙。有言难尽曲中意,弦韵悠悠玉指纤。就叫《归林忘机曲》吧!” 黛玉笑着应道:“忘机归去同鱼鸟,濯足沧浪松上烟,就依夫君之意。” 陆璟走过去抱住黛玉道:“夫人有心了,我这几日只不过在思考皇上此举的深意,再加上骤然闲下来,不知该做什么,一时难以适应,倒惹得夫人担心,实在不该。” 黛玉自责道:“夫君不必如此,倒是妾身一直不知该如何宽慰夫君,深感不安,如今夫君能再露欢颜,妾身也能稍感心安。” 陆璟安抚道:“夫人放心,我已经想通了,赋闲在家也好,也省的在朝堂上和他们勾心斗角,整天惴惴不安的难以安生!” 黛玉点头劝道:“夫君歇歇也好,这做官就好比泛海,古往今来不复溺者能有几人,妾身知道夫君素有青云之志,如今夫君也是暂时赋闲,望夫君保重身体,切莫灰心丧气,总有再挂云帆济沧海之日。” 陆璟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青云之志,也从没想过要做多大的官,最初走上仕途也只是满足父亲的愿景,后来娶了夫人则是想有自保之力,给夫人一个安定美好的生活,能和夫人厮守一生,白头到老。” 说到此处笑了笑,继续道:“当初会试前我虽然对科考重视,不过对结果也没怎么在意,还是因为得了夫人的青睐,我才发愤图强,想要考个好名次,以期配得上夫人的美貌才情。” 黛玉见陆璟神情真挚,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心中满是感动,情意绵绵道:“妾身本就不求夫君能封妻荫子,只希望夫君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如今夫君远离朝堂的纷争也好,妾身愿陪着夫君梅林归鹤,逍遥山水间,自足其乐。” 陆璟抚着黛玉的玉颜,笑道:“逍遥何须寄情山水,有夫人这样一个美人相伴,岂不比任何山水都美,且白日易去,青春易逝,自夫人嫁过来后,我一直忙于公务也没好好陪过夫人,眼下正好可以和夫人在家中长相厮守,抚琴对弈、烹茶赋韵,享受闺房之乐!” 黛玉闻言欣喜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是下棋对弈,又是饮酒作诗酬和,尽得其乐。 自此之后黛玉对陆璟越发温柔,百依百顺,以期安抚其心。陆璟也每天陪着黛玉,半步不离,极尽温柔。两人夜则同息同眠,昼则同起同食,或一同翻阅典籍,或评诗论赋,或作韵酬和,比初成亲时更加如胶似漆,感情也愈加深厚。 第二百五十九章 除夕守岁 - 红楼翰墨 - 翡瑜 过了腊八,离年日近,林黛玉负责治办陆、林两府的年事。 陆璟担心黛玉劳累,又想芷瑜、李纹、李绮几人能多接触些管家的事情,便让她们三人从旁协助。 黛玉从陆璟那里要了陆家要走动的世交名单,又整理了林家的亲戚故交的名单,便开始采买年货、准备年礼。 又将准备荷包香囊、打造押岁金银裸子、监督打扫庭院、擦抹几案金银器具等工作交给陆芷瑜负责。 腊月十六日城外两个田庄送的东西到了,陆璟见了一面,便让陆东招待两位庄头并庄户,又让人将账目和单子拿给黛玉查看。 黛玉打开单子一看,前面写的是禀帖,后面列的是单子:大鹿十六只,獐子十六只、狍子十六只、汤猪六个、家猪八个、腊猪八个、野猪八个、野羊八口、青羊八口、家羊八口、家风羊八口、鲟鳇鱼四十八个、各色杂鱼六十斤、活鸡难鸭鹅各八十只、风鸡鸭鹅各八十只、野鸭六十对、榛松榄杏瓤各二口袋……。 看完这一个,又打开另外一个,两个都看完后,黛玉心中忍不住叹气,今年两个庄子的收成都不好,对比去年的单子,送来的东西又少了些。 然后便将两个庄子的账目和各个铺子的账目放到一起,准备过两天一块归拢,随后又将已经拟定的过年请人吃酒的日期单子,分送给林如海和陆璟,让两人看看两家是否有串的或者有遗漏的或重的。 陆璟和林如海接到单子后,各自删减一番,林如海去掉贾、王几家,陆璟则去掉来往渐少的几家,又让人拿给黛玉。 陆璟又写信给苏州的族老,让他们安排族中的过年事宜,又安排留守苏州的管事给族中各家分派年货。 其后几日,陆、林两家在黛玉的操持下各处满悬花灯,到处预备纱糊联匾,并瓜果蔬菜、烟火花炮等类。 不觉光阴迅速,又是冬尽年底,腊月二十九,陆璟开了宗祠,收拾供器,准备祭祖事宜。 腊月三十,陆府各色齐备,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漆了桃符,整个府上尽皆焕然一新。 阖府上下人等,皆换了新衣,打扮的花团锦簇,脸上俱是笑意盈盈。 到了晚上,大门上挂起大红羊角宫灯,二门、内外厅、正堂等全挂着彩穗、宫灯,廊下、院内各处皆有路灯,两溜高照,灯火辉煌。 陆璟率领陆府众人先到祠堂中祭拜先祖,林黛玉、陆芷瑜皆一同祭献。 跪拜已毕,众人肃然退出,陆璟又安排专人照看祠堂内的祭品、香火。 祭祖礼毕,陆璟带着众人来到正堂,正堂之中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炭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陆璟和林黛玉各自归坐,陆芷瑜向兄嫂二人行礼后亦在旁边坐定。 陆北、陆峥带着府中男仆按差役上中下行礼,然后是罗大娘、紫鹃、悠夏等仆妇丫鬟上来辞年磕头。 男女行礼已毕,陆璟让英莲取出金银锞子来,散了年赏和压岁钱,然后又命陆北在廊上摆上合欢宴。 陆璟、林黛玉又去向罗姨妈行礼,然后请出罗姨妈、李纹、李绮。 一刻钟后,宴席安排妥当,陆璟命燃放炮仗。 响声停歇,男东女西归坐,每一席上皆竖着一柄倒垂荷叶灯台,叶上有烛信插着彩烛,桌上已然摆好各色佳肴。 陆璟在中间坐了一席,林黛玉、陆芷瑜、甄英莲陪坐。 西边上首一席是罗姨妈坐了,李纹、李绮相陪,下首一席是齐嬷嬷坐了,李嬷嬷、罗大娘相陪,紫鹃、晴雯、悠夏等人依次排座。 东边上首一席是大管家陆东坐了,陆北、陆峥相陪,下首一席是陈绩坐了,陆炼、吴泽相陪,陆五、姚立等人依次排座。 众人坐定,陆璟便宣布除夕夜宴开始,然后举杯同庆,饮毕,众人复坐。 随后众人举杯起箸,一时间人声嘈杂,语笑喧阗,来往敬酒者络绎不绝。 宴毕,陆璟命人收拾残席,黛玉提议大家一起到内堂坐谈守岁。 陆璟笑道:“与其坐谈守岁倒不如再准备些酒水果品行个酒令。” 黛玉、李纹、李绮等人听后,皆欣然同意。 罗姨妈道:“璟哥儿带着她们玩罢,我先回房了,你们别玩的太晚!” 陆璟、黛玉、李纹等人忙随声应下,然后送罗姨妈回去。 紫鹃、悠夏几人在暖玉堂中收拾了一张桌子,又摆上果馔糕点,另将温水浸着待换的酒杯,斟了新酒过来。 陆璟坐了正面上座,黛玉、芷瑜分坐两侧,李纹、李绮挨着黛玉,英莲挨着芷瑜,只留下紫鹃、晴雯两人伺候。 黛玉笑问几人道:“咱们玩个什么酒令好呢?要不然咱们以除夕为题即景联句吧?” 陆璟笑道:“联句虽然雅致,但不太热闹,我这有更好玩的。” 说着便起身拿了一个骰子回来,扔到桌上,继续道:“前几日我做个一个骰子,你们看看这个酒令如何?” 黛玉、英莲几人看去,只见骰子上并非红绿点数,每一面都刻了两个字。 黛玉拿起翻看,见是:猜拳、对联、谜语、笑话、飞觞、指令十二个字。 陆璟解释道:“行此令时,每人轮流掷骰子,若掷出猜拳,则从席中挑选一个划拳,输者饮酒;若掷出对联,则挑选同席一人对对子,输者受罚;若遇谜语,同样从同席中挑一人出谜语,猜不出者罚饮,若是猜出则出谜者受罚。” “如遇笑话,便说一笑话,大家都笑就免罚,若都不笑则加罚;飞觞,则可随意飞与同席之人代饮;指令,则可命令同席之人做些指定动作,如保持不动、发笑、捶背、斟酒等。” 黛玉笑道:“这个令倒是活泼有趣。”说着便向陆芷瑜、李纹几人递眼色。 陆芷瑜、李纹、李绮、英莲几人皆会意,都道此令甚好,就玩这个。 陆璟看几人不停的眼神交流,又都捂嘴偷笑,忙将骰子收起道:“我怎么感觉你们几个不管掷出什么都要找我呢,还是行其他酒令算了。” 黛玉忙将骰子抢过手,笑道:“夫君自己提议的怎么能反悔呢,就玩这个,就从夫君先开始!”说着便将骰子放到陆璟手中,摇着他的手,往骰盆中一丢,只见骰子滚动几下,最后停在‘谜语’二字上。 黛玉几人见了,忙催着陆璟出题,选择猜谜人。 陆璟见黛玉她们笑得甚是开心,便故作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对黛玉道:“既然是咱们夫妻合掷的,那就一事不劳二主,这个谜语就由夫人来猜吧!” 黛玉俏脸上满是笑意,调皮的行了一个古礼,搭手道:“恭请夫君出题!” 陆璟瞬间被她俏皮的举动给逗笑了,还了一礼笑道:“夫人请听题:始皇年幼思巡幸,小小门前车马行。峰顶波声远远闻,水向石边流出冷。四句诗猜四个古人名,夫人请吧!” 第二百六十章 吃酒行令 - 红楼翰墨 - 翡瑜 林黛玉听完谜语后,笑意盈盈道:“夫君出这么简单的谜语,是有意不让妾身饮酒了!” 陆璟嘴角含笑道:“夫人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先猜到谜底再说。” 林黛玉信心满满道:“第一句秦皇年少出游,乃是秦少游;第二句苏小小门前车辙痕,乃是苏辙;第三句山峰波涛声可闻,乃是山涛;第四句水向石边流,涛浅,陶潜也。” 陆芷瑜、李绮几人见黛玉瞬间便猜出,纷纷喝彩,起哄让陆璟喝酒。 陆璟摇头笑道:“这酒我可不能喝,夫人有一个猜错了。” 陆芷瑜忙问道:“哪一个猜错了?我们都觉得嫂子猜的对。” 陆璟笑道:“第四个!” 林黛玉听后,低头思忖片刻便想明白了,顿时不依道:“夫君玩个酒令还要使诈,三、四句竟然是同一个人。” 陆芷瑜、李纹几人细思片刻确实如此,水向石边流也是山涛。 陆璟哈哈笑道:“正所谓兵不厌诈,我说是四个人名,又没说是不同的人,夫人猜错了就要受罚。” 黛玉抿了抿嘴,鼓着小脸道:“好,妾身认罚,不过夫君接下来可要小心了,既然夫君使心眼,妾身也要认真了。” 陆璟浑不在意的笑道:“夫人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黛玉饮了一杯后,拿起骰子,边掷边祈求道:“掷个好的吧。” 只见骰子滚了几滚,停住后正面是‘飞觞’二字,黛玉兴奋的立刻起身叫好,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陆璟。 陆芷瑜、英莲都恭喜黛玉掷的好,然后也都看向陆璟。 陆璟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动饮了一杯,笑道:“夫人的运气真好!” 黛玉得意的笑了笑,便将骰子递给李绮。 李绮掷出‘笑话’二字,笑道:“我最不会讲笑话,偏偏掷出这一个。” 陆璟、黛玉皆道都是自己人,说的不好也无妨。 李绮想了一会说道:“有一家人坐船渡河,船不慎撞到礁石上破了一个大洞,船舱开始不断进水,船夫慌忙堵洞,但水仍不断的涌入,那家人中的妻子孩子都惊慌失措,唯有他们老爷镇定异常,坐在那一动不动,还向妻儿喝道:‘都坐下,莫管它漏水,船又不是咱们的,关咱们什么事’。” 黛玉、陆芷瑜、英莲几人听了,都忍不住发笑,唯独陆璟没笑。 黛玉不依道:“难道绮妹妹讲的不好笑吗,夫君为何不笑?” 陆璟点头道:“绮妹妹讲的很好,寓意也很深刻,只是我只顾着想其中的道理,忘记笑了。” 李绮无奈,向陆璟投一委屈的眼神,只得饮了一杯。 然后轮到李纹,她掷的是‘猜拳’二字,随即看向陆璟。 陆璟笑着提醒道:“你和我划拳可没赢过,你可要想好了。” 黛玉见此,推了陆璟一下,对李纹道:“妹妹别听他的,你就和他猜拳,出指头比大小,你要是输了,我替你喝。” 李纹听了笑着点头应下,然后和陆璟同时伸出手指头,陆璟出的是中指,李纹出的是拇指。 黛玉、李绮几人见李纹赢了,皆拍手庆祝,催着他赶快饮酒。 陆璟见她们玩的如此高兴,笑了笑又饮了一杯。 轮到英莲,掷的是‘对联’二字,英莲看了黛玉一眼,见她点头,也选了陆璟,然后出上联道:“书似青山常乱叠。” 陆璟立刻对道:“灯如红豆最相思。” 英莲听他对出下联,笑了笑自饮了一杯,然后将骰子递给陆芷瑜。 陆芷瑜在手里摇了摇,然后丢到桌子上,见是‘指令’二字,兴奋的哈哈笑了起来。 陆璟忙给她递了一块如意糕,笑道:“妹妹新年有什么心愿,只要别选择我,我都替你办成了。” 陆芷瑜笑着接了,然后对着黛玉笑道:“好嫂子,你呢?” 黛玉笑道:“你哥哥答应你什么,我也答应!” 陆璟不甘示弱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珍藏的那幅《簪花仕女图》,送你了!” 陆芷瑜不等黛玉说话,便欣喜的问道:“哥哥刚才说的话可算数?” 陆璟笑道:“当然算话,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将指令用到你嫂子身上才行。” 陆芷瑜点头道:“好,谁让你是我哥哥呢!”然后又对黛玉道:“嫂子对不住了,我要选你了!” 陆璟呵呵笑道:“真不枉我疼你一场,关键时候知道和谁亲!” 黛玉对着芷瑜娇哼道:“算我白疼你了,让我做什么就说吧!” 陆芷瑜想了想笑道:“嗯,那我就让嫂子喂哥哥喝一杯酒!” 黛玉听了面露笑意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和我亲!”说着便端起自己的酒杯,送到陆璟唇边。 陆璟一饮而尽后,笑道:“夫人真是厉害,连我疼了十几年的妹妹都向着你了!” 黛玉得意的笑道:“那是,我可不止是她嫂子,还是她的姐姐呢!” 陆璟闻言笑了笑,又开始掷骰子,掷的是飞觞,喂黛玉喝了一杯。 几人玩了几轮,罗大娘进来禀道:“禀老爷、夫人,陆管家他们来问何时放烟火炮仗?” 陆璟问道:“天有几更了?” 罗大娘回道:“三更天了!” 陆璟听后对黛玉、芷瑜几人道:“马上就到新年了,咱们去把烟火放了吧!” 黛玉、芷瑜几人知道陆璟前几天就备了不少花炮,虽不甚大,却极精巧,皆欣然应下。 于是陆璟带着黛玉、芷瑜等人来到滴水檐下,听到四处都是隆隆之声,天上也是炫彩不断,流光四散。 又见陆炼、陆五等人已经在院内安下屏架,将烟火设吊齐备,便命他们将烟花点燃。 陆璟忙将黛玉搂在怀中,捂着她的耳朵。 李纹见了打趣道:“表哥也太偏心嫂子了,也不见你疼爱芷瑜妹妹。” 黛玉听了,脸色微红,微微挣扎着想要离开陆璟的怀抱。 陆璟紧紧了黛玉,让她不要动,然后对李纹几人笑道:“芷瑜从小就不怕这个,有时候还抢着要放炮仗,有一年还因点炮仗烧了新衣裳。” 陆芷瑜听到此处,忙阻止他再说下去。 说话之间,陆炼点了火,只见一色一色的烟火向天窜去,冲到半空,轰然散开,瞬间天空中到处都是流光溢彩。 随后又有许多的满天星、九龙入云、赛月明、一声雷、飞天十响之类的零碎小爆竹依次燃放。 放罢,陆璟让紫鹃拿出来一盘银裸子,挨个赏了,然后让他们各自散去。 陆芷瑜看的不过瘾,便央求道:“哥哥备了那么多,再让他们放些吧?” 陆璟笑道:“那些是从初一到十五的,等元宵节时,再让你看个够!” 陆芷瑜听了只得作罢,陆璟、黛玉等人复回房内,又行了几个酒令,至四更天时方散席。 一切收拾妥当后,陆璟和黛玉二人便回房安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入宫朝贺 - 红楼翰墨 - 翡瑜 正月初一,五更鼓时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和尤氏四人各按品级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原本初一这日京中的命妇都要入宫朝贺,但延康朝时这一规矩被废除,如今只需皇亲国戚、朝中勋贵及一、二品大员的夫人入宫朝拜,故而黛玉并不需要进宫朝贺。 内外命妇分班向皇太后、皇后行礼毕,皇太后、皇后又各自召见了几位命妇,然后赐宴。 贾母、王夫人四人领宴毕,又去恭贺贾妃千秋。 贾元春拜别皇太后、皇后,于凤藻宫接见贾母四人,一番见礼之后,双方各叙骨肉之情。 少顷,元春命人将邢夫人和尤氏请到偏殿用茶,独留下贾母、王夫人说话,其间贾母将五千两银票塞到元春手中,元春不动声色的将之收起,随后想起幼弟宝玉将年满十六,便问起他的婚事。 王夫人顿时神情一震,没等贾母开口,便说道:“说起来宝玉早该定亲了,我正想请娘娘做主呢?” “宜人心中可有人选?”贾元春问道,对于家中的事,她也略知一二,老太太支持史湘云,二太太支持薛宝钗,她今日问起,便是想将此事彻底的定下来。 “是娘娘的表妹宝姑娘。”王夫人忙回道,尽管现在她心中也不十分钟意宝钗,但欠着薛家二十多万两银子还不上,且宝钗比较好拿捏,因此仍坚持选宝钗为儿媳。 贾母瞥了王夫人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娘娘如何看?” 她本就只把湘云当作阻击宝钗的工具,因此也未提湘云的名字。 王夫人听贾母如此问,忙一脸期待的看向元春,想让元春为她做主。 “我看薛妹妹就极好,史妹妹到底命硬了些,若是配宝玉恐怕于宝玉不利。”贾元春沉默片刻后说道,如今自己在宫中处境艰难,需要大量钱财笼络宫里的宫女太监,而府里的情况也不好,送进来的钱财日渐减少,因此需要借助薛家的财力。 二来薛家是皇商,在宫里有些门路。三则史家虽说是一门双候,可如今已经没什么实权,又都不在京中,且钱财方面比着贾府还不如,对宝玉和自己的帮助有限。且两人相比,宝钗的性情更出众些,因此更加看重宝钗。 贾母听了沉默不语,没想到从小在自己膝下养大的元春,竟会向着王夫人,本以为去年端午节那次自己表明了态度,元春会有所改变,不想竟还是如此,心里有些失落。 贾元春看祖母面色不愉,忙开口解释道:“如今府里虽说仍维持着国公府的脸面,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贾母自然明白孙女的意思,如今贾家银钱吃紧,若是宝玉娶了宝钗,还能缓解府里的经济压力,无奈的低声叹道:“薛家失德,若是宝玉娶了她,恐会影响娘娘的声誉。” 贾元春顿时如醍醐灌顶般惊醒,想起了薛宝钗落选的原因,便是失德二字,自己如今被封为贤德妃,若是宝玉娶了一个失德的女子,恐怕真如祖母所说会影响自己的名声,被人攻击,感激地看着祖母说道:“还是祖母想的周到,此事到底是我欠考虑了。” “可是我们还欠着薛家的银子!”王夫人看元春被老太太说服,顿时急了起来。 贾元春忙安抚道:“宜人不必紧张,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可想办法拖延一二。至于宝玉,我自会留心为他选一门好婚事。” 贾母点头应下,如今元春否了宝玉和薛家的婚事,也不用再拿湘云和宝钗打擂台了。 王夫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说,只能另想它法。 正在此时,小太监进来催促,于是贾母、王夫人几人拜别元春,出了宫门,又至宁府祭过列祖,方回荣府受礼。 贾母回来后,心中大事落定,对于来贺年节的亲友一概不会,或和薛姨妈闲话,或同宝玉、宝琴、宝钗、探春等人抹牌作戏,十分自得。 王夫人与凤姐则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东边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 王熙凤忙完这些天,初八这日,身体便支撑不住,昏倒一次,她仍自强撑,不两天便卧床不起,不能理事。 贾府众人闻之,都来探望,贾母也吩咐说让她好生歇着,不要再操劳府里的事。 王夫人无奈,只得独自打理家里诸事,只是少了凤姐,顿觉如失了膀臂,诸事不顺,尤其钱财这块更是艰难,见公中已经彻底告罄,元宵节当天的事还未安排妥当,便来质问凤姐。 王熙凤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说三句歇一句的解释说年前公中就没钱了,她贴补了嫁妆才勉强撑过这个年节,又说置办年货的银子有些拖着还没结呢,元宵节的事本来想等年节时诸家送的银子到了,再挪用置办,说着便欲强起。 王夫人见她说话有气无力,屋子里都是汤药味,担心她再出什么事,影响自己的名声,说自己不顾惜她的身体,忙将她按住,安抚几句,便无可奈何的离去。 王熙凤见她走了,示意平儿出去查看。 未几,平儿回来说二太太已经出了院门。 王熙凤听了便扯掉头上的锦帕,冷笑不止,原来年前她便谋划好这一切,见自己的嫁妆已经全部捞回来,且又多了不少,便故意瞒下公中没钱的事,又只安排好元宵节前的事情,然后便装病暂退,将这个难题丢给王夫人。 一来公中确实没钱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不想再继续贴补这个无底洞。二来将这个烂摊子交给王夫人,看她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三来以退为进,趁机拿捏作势,显出自己的本事和重要性。四来则想好好调养身体,专心子嗣的事。 王夫人因相信凤姐,便将所有的事交给凤姐去做,如今见凤姐竟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忙拆了东墙补西墙,只是越发难以为继,不几日就筋疲力竭,精神不济,于是找来李纨,凡有大事,便自己主张,其余琐碎之事,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 李纨紧守陆璟的劝告,万事不出头,努力降低自己在贾家的存在感,也尽量不去掺和王夫人、王熙凤等人的事,因此一应诸事也不多开口,只让几个管事按照旧例办理。 贾家下人见李纨如此软绵,也不把她当回事,更加骄纵轻狂,欺上瞒下,恣意妄为。 王夫人又命探春合同李纨一起管理,只说等过了一月,凤姐养好了身体,仍交与她。 又见公中实在难以为继,且去年凤姐上元节安排的那么妥当奢华,今年自己亲自负责也不能省俭的太多,便去薛家借钱,想要安排的体面一些。 王夫人来到薛家,支走所有丫鬟,又说了会闲话,便和薛姨妈、薛宝钗提起借钱的事情。 薛姨妈和薛宝钗听了都沉默下来,如今贾家已经欠了薛家二十五万多两银子,看贾家如今的形势,怕是难以还上了,因此都低头思忖该如何拒绝。 王夫人见两人都不说话,且有拒绝之意,便对宝钗说道:“前几天入宫贺娘娘千秋,娘娘特意问起宝玉的婚事,我就和娘娘说了你和宝玉的事,娘娘那边已经点头应下了。” 宝钗见王夫人这次说的不像是假的,心中一惊,不禁暗暗着急,有了陆璟作对比,她早已息了嫁给宝玉的心思,只是不知该如何拒绝。 薛姨妈并未接话,王夫人这话都说了不下十遍了,每次来借钱都说一次,但没有一次成真的。 王夫人见这招不凑效,想到凤姐不能理事,又心生一计,对宝钗道:“如今凤姐不能理事,家里也没个能顶事的人,你大嫂子和三丫头也就勉强维持,正好赶上过节,园子里事多,我又没工夫,你兄弟妹妹们又小,你是个妥当人,就替我辛苦两天,照看照看,就当提前熟悉府里的事,将来好接替凤丫头。” 薛宝钗正在忧虑贵妃指婚的事,又听让她管着园子,话中又有暗示之意,忙拒绝道:“多谢姨妈信任,只是宝钗年轻,恐怕不能担此重任,还望姨妈见谅。” 王夫人笑道:“不妨事,凤丫头平常还有个差错呢!园子里那些老婆子们白日里睡觉,夜里斗牌,得空儿就吃酒,这些我都知道。你就四处照看照看,若是我有想不到的事,你就来告诉我,别等老太太问出来,我没话回。那些人若是做得不对,你只管说,她们要是不听,你就来回我,别弄出大事来才好。” 薛宝钗再三拒绝,王夫人再四劝说,薛姨妈也在一旁劝宝钗答应下来。 薛宝钗无奈,只得点头答应暂时替王夫人照看园子。 薛姨妈见王夫人如此看重宝钗,心中欣喜,咬了咬牙又借给她两万两银子。 王夫人走后,薛姨妈问道:“女儿啊,你姨妈让你去管园子,你怎么还想着拒绝,以后你若是嫁给宝玉了,总要接手贾家的事,现在提前去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薛宝钗见母亲仍存着让自己嫁给宝玉的心思,不禁心中黯然,只得坦言道:“宝玉如今越发胡闹,都这么大了还立不起来,他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天天闹的不像样子,他也不管不顾。” 薛姨妈听出她对宝玉的不满,摇了摇头,又劝了几句,见女儿的心思真不在宝玉身上了,不禁暗暗叹息,为女儿的婚事担忧。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话,因心思不在一处,聊得不甚投机,便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上元佳节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家自初一开始便走亲访友,又接连摆了几日年酒,招待来贺年节的亲朋好友,一直忙碌到十二日方歇。 展眼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陆、林两家合在一处摆了家宴,陆璟又在园子里设了灯景。 夜宴结束后,林如海、陆璟便带着黛玉、英莲、芷瑜等人到园中赏灯猜谜。 此时园中诸灯齐点,恰逢皓月当空,瞬间灯月交辉,绚烂夺目。 陆璟在各盏灯前都设了奖励,根据灯谜的难度挂了荷包、香囊、宫扇、玉玩、笔墨等彩物,若是猜到谜底,便可取走奖励。 这些谜语都是陆璟、黛玉两人所出,因此陆芷瑜、李纹、李绮、英莲、紫鹃等人都争相前去观瞧灯谜,那些丫鬟婆子也去凑热闹,看自己能否猜到。 林如海初时只是随意看看,但看了几个后也来了兴趣,便从头看到尾,不过猜出后并未取走彩物。 陆璟则带着黛玉到溢清池中放花灯,两人将一盏盏莲花灯放入水中,顿时池面犹如芙蓉夜开,水面上下皆是流光溢彩。 见众人猜完灯谜,陆璟便在清音阁中摆上果品酒水,与黛玉、英莲、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喝酒行令,玩的是摇抽酒筹。 只见桌上摆着一个龟负筹筒,里面有三十支令筹,一面令旗。 众人面前都是大的金杯,陆璟斟满酒后开始抽签。 黛玉、英莲几人见陆璟抽的是“匹夫不可夺志也,自饮十分”,都娇声笑了起来,催他赶快喝酒。 陆璟笑道:“夫人替我分一半吧!” 黛玉笑问道:“一会我摇出这样的签,夫君是否也要替妾身饮?” 陆璟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夫妻一体,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黛玉含笑应道:“那好,妾身就替夫君分饮一半。” 陆璟笑道:“多谢夫人!”随后便让黛玉饮了半杯,自己将剩下的半杯饮了。 黛玉饮后便开始抽签,自己拿起看了,欣喜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在座各劝十分。”说完便让众人满饮此杯。 陆芷瑜笑嘻嘻道:“嫂子方才替哥哥喝了一杯,现在也替妹妹喝一杯吧。” 黛玉摇头笑道:“不替,若是在替你喝,一会纹妹妹、绮妹妹、英莲妹妹都该要我替了。” 陆芷瑜央求道:“嫂子就替我喝一杯吧,上次为了你,我还得罪了哥哥呢!” 黛玉见她一直央求,便替她饮了。 下该英莲,抽的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与师同饮十分。” 英莲看向黛玉笑道:“我和姐姐虽然没有师生名分,却有师生之实,我实该敬姐姐一杯。” 黛玉正要应下,突然看到陆璟和陆芷瑜、李纹几人在那递眼色,又看他们每一次都找自己,心思一转就明白几人想要灌自己的打算,于是不动声色的笑道:“要说我是你的老师,那你的老师可多了去了,夫君和芷瑜妹妹有没有交过你?” 英莲笑着点了点头道:“教过!” 黛玉又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纹妹妹和绮妹妹都是才思不凡,你又那么好学,是不是也从她们身上学到过什么?” 英莲明白黛玉之意,笑了笑道:“也是受益匪浅。” 黛玉笑道:“既然这样,妹妹应该都敬一杯才是。” 陆芷瑜听黛玉这样说,又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等人,便对陆璟道:“我就说哥哥的方法不行,嫂子那么聪慧的人,定然会察觉。” 陆璟摇头笑道:“你嫂子只是试探你,你这样一说才是暴露了。” 黛玉轻哼一声笑道:“夫君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妾身,不用问,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夫君的主意!” 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忙对着黛玉点头,都说是陆璟的主意,就是要灌嫂子喝酒。 黛玉俏脸含嗔,故作生气道:“枉我还替夫君喝了一杯呢,你竟然想着要灌醉妾身,哼,这事你要不给妾身一个交代,今天这酒就散了吧。” 陆璟忙向黛玉赔笑道歉,又道:“是我不该算计夫人,不管夫人如何惩罚,我都认下,请夫人示下。” 黛玉听了这才回嗔作喜,罚了陆璟三杯酒才算作罢。 酒令继续,李纹、李绮、陆芷瑜又各自抽出了‘驷不及舌,多语处五分’、‘与尔邻里乡党乎,上下各七分’、‘一箪食,一瓢饮,自酌五分’等令筹。 酒过数巡,陆璟让人去看院子里的烟花架子是否安装妥当。少顷,回说已经安好,便带着众人去放烟炮仗。众人玩玩闹闹,一直到五更鼓时方歇。 第二天,陆璟和黛玉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两人收拾妥当后,前院那边就递过来一张贾家的帖子,邀请两人今晚去贾家园子里听戏赏灯。 陆璟对此有些诧异,今年元春又不省亲,大观园里为何还安排灯景,本欲置之不理,不想又看到王子腾约见信息,于是打算到时候陪黛玉到贾府一行。 申正时分,陆璟和黛玉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贾家。 贾母正好在房内摆了宴席,便直接让人引着黛玉去赴宴。 因贾政八月时点了学差,仍在任上,并未归京,贾家便由贾琏出面接待陆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陆璟见王子腾还未到,便和贾琏、贾环、贾兰等人在花庭听戏。 月过东墙,贾母见园子里花灯齐点,便带着众人去园子里赏灯,又派人来邀请陆璟入园赏灯。 陆璟便随着贾家仆从来到大观园中,进入园子后是一个丫鬟领路。 陆璟见园中各处都挂满了花灯,虽说不是金碧辉煌,但也是光彩夺目,暗暗摇头,贾府如今银钱吃紧,竟然仍如此奢华。又行了一刻钟,听说老太太如今正在缀锦阁听戏,便行至缀锦阁拜见了贾母等人。 陆璟看黛玉正陪在贾母身边,冲她点了点头。黛玉也略作回应,让他安心。 贾母将陆璟叫到跟前,问起年前的事,安慰几句,又说了一会话,便让人领着陆璟出去,她招陆璟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今年因没有省亲之事,贾母本以为家中不会大办,不想王夫人仍置办了灯景,如此灯景若只是自家人欣赏,难免奢华,也有些浪费,索性便邀请些亲友过来观赏,以展示贾家的富贵。 陆璟跟着一个丫鬟向园子外行去,拐了几处后,突然看到莺儿走了过来。 莺儿和那个领路的丫鬟聊了几句,便接过领路的工作。 陆璟问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莺儿得意的笑道:“那个丫头最好听戏了,我告诉她,我正好要出园子,能顺路送大人出去,那丫头正想回去听戏呢,就将大人交给我了。” 陆璟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莺儿笑道:“我家姑娘想请大人一叙,请大人跟我来!” 陆璟沉吟片刻,便摇头道:“要见面可以明天到遮雨巷见,何必在这人多耳杂的园子里!” 莺儿忙道:“大人放心,如今我家姑娘管着园子,她选的地方,平常没多少人去的,而且这些天二太太让我家姑娘管着园子,她也没时间出去。” 陆璟想了想,便同意下来,让莺儿在前面带路,只见莺儿七转八拐,带着自己来到一处假山后面,假山不远处有一个小木屋,在繁密树木掩映下,隐约可见。 陆璟进入房中,见房内点着一盏油灯,西边靠墙有个小床,屋里堆满了门板、花盆、花锄、水桶等杂物,又见宝钗正站在房屋中间,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宝钗还未开口,莺儿便答道:“这是管花草的老潘妈存放杂物的地方,她只是午间过来歇歇脚,我刚去问过,她和几个婆子喝酒去了。” 陆璟点了点头,心道这倒是一个幽会好地方,先是感谢宝钗来信安慰之事,然后问起宝钗找自己何事。 宝钗让莺儿出去看着,便将王夫人托她照看园子,贵妃有意将她指婚给宝玉等事,简单的和陆璟说了一遍,最后请求道:“请大人怜惜妾身,帮妾身想个脱身之策!” 陆璟听她之言不愿嫁给宝玉,又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心道:“难道宝钗倾心于我!” 想到此处,便问道:“若是我帮你脱身,你以何谢我?” 宝钗见问,思忖片刻后脸色微红道:“赠君明珠,厚报君恩!” 陆璟听她此句有暗示以身相许的意思,心中意动,便道:“你将王夫人对你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宝钗闻言,心中涌起希望,便将那日王夫人之言,一字不落的告诉陆璟。 陆璟听后暗自思忖,原本宝钗嫁给宝玉时贾家已经势衰,且有贾母在,元春也未过多掺和宝玉的婚事,如今事情变化并不大,想来也是如此,王夫人应该是在欺骗宝钗。 想到此处,正欲将自己的判断告知于她,突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忙低声道:“有人来了!” 薛宝钗心中一惊,忙低声问道:“是不是莺儿?” 陆璟摇头道:“应该不是,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 薛宝钗心中一慌,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忙惊慌失措的问道:“这该怎么办,莺儿怎么也不拦住?” 陆璟迅速观察一圈,见有个门板后面能藏人,只是空间有限,忙让宝钗躲在后面,又见无其他藏身的地方,便吹灭油灯,借着月光,也挤了进去。 薛宝钗见陆璟也进来,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想尖叫。 陆璟恰好听到开门声,来不及转身,忙捂住宝钗的嘴,示意她不要叫,然后冲她点点头,又指向外边,让她看看是什么情况。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暗处幽情 - 红楼翰墨 - 翡瑜 薛宝钗见进来一男一女,借着月色,看女的穿着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似乎是迎春房里的司棋,男的不认识,又见陆璟的衣服扔露在外边,忙将他往里拉了拉。 陆璟松开手,扭头一看,忙往里挤了挤,只是空间狭小,如此一来,两人靠的极近。 陆璟轻声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薛宝 所以,王振那有些涣散的瞳孔,最终聚焦在了牛姐的身上,说出了他憋闷在心中许久的那四个字——不要逼我。 长痛不如短痛,此时战一场,不管是胜还是败,总能给自己说句话。 别人不知道他张玉章的底细,他知道是知道的,他是个很厉害的武道高手,武圣人后期。这一点,很多人不知道。 杨凌寸步不让,逼视刘季的眼睛,声音强势的说道。说到最后,杨凌更是自顾自的大笑起来,表情中充满嘲讽轻蔑之色。 巨虎便再次乃是咆哮起来,却没有攻击,倒是警惕的防御起来。警觉与耐心是所有虎类的天性,苍霄巨虎也不为过。 三分力就造成了这样的破坏,要是用全力的话,造成的伤害简直不可想象。 三宫四宫也是喜逐颜开,唯有紫月笑容最淡,眸光依然停在对方的腹部。 “该接受传承了,不知这一次有什么好东西!”6天抬头看去,雷电中蕴含着无尽的空间,那里面包含着传承的东西,以一种他不明白的方式运行着。 薛浩被青老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有着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便环顾四周。 “大哥,我们帮帮他们吧!”见到罗德没有说话,露西拉着他的手摇晃的哀求道。 艾伦多双手接过戒指,他认真的看了看,带到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去你大爷的”说完了以后我笑了笑,然后转头看了看后面黑板上的座右铭,浩哥的那几个大字“我不后悔”依旧在最后面,最显眼的地方。 人物从10级正式转职开始,每5级可以学习一个基础技能,总共可以学习5个。每两种基础技能可以组合出一个新的职业技能。也可以看做玩家从15级起每五级获得一个新的职业技能。 高飞看完之后,见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心里很满意,这一切都缘于他早早就定下的一条军规:不听从命令者斩。他的这支部队里没有太多的军法和军规,只有这一条,而这一条也是他看的最重的,包含的内容是无限大。 然后,他开始砸东西,疯狂的砸东西,见什么砸什么,跟疯了似的,甄筱珊吓的缩成了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出。 话音落下,曹操一面朝大厅里相识的人互相寒暄,一面带着高飞朝楼梯走了过去。 卢横指挥着另外一半的弩兵继续射击,但是所受到的效果却大不如从前了,只有后面的周仓、管亥、廖化所率领的弓箭手可以越过城楼射出箭矢,而且还不会受到攻击。 接着这个时候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夕郁顺手也抱住了我的胳膊,也不说话。 得知古丽一家已经搬离峰谷城,卢月斜既有些失落,却又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轻松。起码有些事情不用他现在考虑了。 不过,乔藴曦确实厉害,那蒙面人明显是来毁掉她的,她不仅全身而退,还顺势栽赃给了乔锦雯,难怪爷对她防备得紧。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份大礼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看着宝钗的身影远去,心中感慨真是世事无常,竟然和宝钗在这里发生了这样一出香艳的事情,然后又看着曲折蜿蜒的路,不知该往哪走,只好往有亮光的地方走。拐了几条路,正好碰到了鸳鸯,便让她带着自己出了园子。 鸳鸯知道老太太在园子里传见陆璟,只是没想到他还在园子里,听他要出去,也未多问。 陆璟出了园子,再次回到荣禧堂,与贾琏闲聊,心中打定主意,再等半个时辰,若是王子腾再不过来,就带着黛玉回府。 未及两刻钟,王子腾到来,应酬完毕,正好此刻贾府燃放烟花,众人都去观看,便派人将陆璟邀到一处僻静之所。 陆璟执礼后,便开门见山道:“王大人约见在下有何要事?” 王子腾也不废话,呵呵笑道:“只是一件小事,怀瑾可还记得老夫之前所说的大礼?” 陆璟点头道:“自然记得,只是在下如今已经是个失意之人,恐怕对王大人的帮助不大,要辜负大人的美意了!” 王子腾摇头道:“以老夫对皇上的了解,他只是看你最近风头太盛,又年纪轻轻,就在士林中声名卓著,想要磨磨你的心性,相信过不多久便会重新重要你。” 陆璟虽然也有此猜测,不过当着王子腾的面还是拒绝道:“这也只是大人的猜测,万一在下就此沉沦,大人的心血岂不白费了!” 王子腾笑道:“无妨,老夫相信以你的才智,你不会就此沉寂,即便不为官也会有一番作为。” 说完后又道:“不过老夫更相信先前的判断,上谋臣以势,势不济者以术。下谋上以术,术有穷者以力。皇上对你便是以势压人,虽然罢了你西暖阁的差事,但并未罢你的官,也未赶你出京,仍给了你一个磨炼性子的差事,少年得志并非什么好事,有时候确实需要磨一磨。” 陆璟闻言,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大人对抗皇上便是以力而为。” 王子腾纠正道:“你错了,老夫是以术而谋,北静王、南安郡王他们才是以力而谋。” 陆璟见王子腾将他自己和北静王、南安郡王分别而论,心中有些疑惑。 王子腾担心时间长了惹人怀疑,不等陆璟再开口,便继续道:“我要送你的大礼是一个美人!” 陆璟闻言眉头一皱,摇头道:“请恕晚辈失礼,这份大礼恐怕晚辈无福消受。” 王子腾似笑非笑道:“你就不问问是谁?” 陆璟正想说不管是谁,自己都不接受,突然想到薛宝钗,便试探道:“大人说的是宝钗姑娘?” 王子腾呵呵笑道:“怎么,你看上了老夫的外甥女?” 陆璟听他如此说,便知不是宝钗,因此也未答话。 王子腾见他沉默,便继续道:“虽然我那个外甥女是为贾家准备的,但若是你尚未娶妻,老夫倒会促成你和宝钗的婚事,不过现在吗,我要送你另外一个薛家姑娘,也不比我那外甥女差。” 陆璟惊诧道:“大人所说的是薛家二房的宝琴姑娘?” 王子腾笑意盈盈道:“不错,这是此女。” 陆璟闻言更加疑惑,问道:“她不是已经许了梅翰林家?” 王子腾满脸笑意道:“那是以前,前些时日梅翰林欲退亲,老夫便随了他的意。” 陆璟听他话中有话,便问道:“大人如何退亲的?” 王子腾故作神秘道:“过几日你便知道了,怎么样,老夫的这份大礼,怀瑾可还满意?” 陆璟想了想问道:“大人是要替晚辈做媒?” 王子腾摇头道:“此事老夫不会插手,如何促成此事,由你自己来解决。” 陆璟想了想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道:“在下已经有了妻子,若是纳宝琴姑娘为妾,恐怕有辱她的身份!” 王子腾笑道:“这点倒无妨,若是我那外甥女,老夫自然不会让他给你做妾,不过薛家二房倒也合适,何况过几天她还要遭遇退婚,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 陆璟听到克夫二字,意识到梅家长子恐怕已经身死,就是不知道和王子腾有没有关系。 王子腾继续道:“这份礼是老夫费心为你准备的,你必须收下,如此老夫才能安心。” 陆璟听他话中有威胁之意,心中暗暗不爽,同时也不理解他为何非要自己娶宝琴,难道他能通过宝琴控制自己,又见王子腾正盯着自己,没有时间细想,便点了点头暂时答应下来。 王子腾看出陆璟想要拖延,便道:“此事尽快在三个月内办成,老夫希望今年三月份能喝到你的喜酒!” 陆璟摇头道:“三四两月恐怕不行!” 王子腾冷声问道:“这是为何?” 陆璟见一直被他压制威胁,有心要混淆视听,便道:“据晚辈得到的消息,三月份宫中将会有大事发生,不宜嫁娶,四月份贾家也会出事,这两个月份都不吉利。” 王子腾冷声道:“怀瑾还是不要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来糊弄老夫。” 陆璟笑道:“既然大人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王子腾摇头道:“老夫没有闲暇与你打这种赌,若是三四月份真如你所言,那何时成亲就由你自己决定!” 陆璟点头道:“多谢大人相赠大礼!” 王子腾见他接受,便点了点头,又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陆璟见他离开,面色瞬间沉郁下来,这种被强迫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王子腾这哪是送大礼,分明是给自己找麻烦,出难题,心中不断思忖该如何应对,以及无法拒绝,该如何谋划宝琴。 想了一会,又想到宝钗,事已至此,自己断不能让宝钗嫁于他人,只是相比宝琴,宝钗的事情要更加难办。 思忖良久无果,又见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便向贾政告辞,又让人去通知黛玉。 林黛玉自陆璟走后,又陪贾母听了几出戏,便去探望凤姐。 到了凤姐房内,两人说了一会话,黛玉见她不像病重的样子,便笑了笑,也未拆穿她。 王熙凤察觉到黛玉神色有异,便问道:“妹妹笑什么?” 林黛玉抿嘴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也不搭话。 王熙凤见此,知道她定是察觉到什么,便问道:“我是哪里露了破绽?” 黛玉笑道:“你说话的声音和神色都不对,只能说装的徒有其形,未得其韵。” 王熙凤摇头笑道:“到底是林妹妹心细聪慧,旁人来看我那么多次都没发现,你就来了一会就察觉了。” 黛玉笑道:“我以前常生病,自然清楚虚弱是什么样子,你这不能多说话,说话一多准露破绽!” 王熙凤闻言明白过来,因黛玉是外人,自己一时失了防备,就和她多聊了几句,这才露了馅,笑问道:“你也不问问我装病的因由?” 黛玉摇头道:“不管是何因由,难道我还能去揭穿你不成,总之都是你们府里的事,也与我无干,只要知道你无事就好,我又何必操那份闲心。” 王熙凤点了点头,主动解释道:“我也不想装病,只是实在没办法,如今公中没钱,家里的钱也是出去的多,进来的少,我为了管家已经搭进去不少嫁妆,若再不撂开这差事,我的嫁妆要能赔的一干二净了。” 黛玉闻言心中了然,便问道:“你怎么不想些省俭的法子?” 王熙凤摇头道:“怎么没想,我这几年想了多少省俭的法子,但都没什么用,府里不管大事小事仍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如今这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前,省俭的多了,外人又笑话,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里下人也都抱怨我刻薄。今年更加难以为继,我如今不管做什么都是抱着蜡烛取暖,无济于事。” 林黛玉点头叹道:“确实如此,船小好调头,船大难转弯,荣府这么大家业,规矩又多,确实有不少为难之处,而且你又不当家,上面还有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更加难做,你就是有千般善计也施展不开。” 王熙凤听到此话,忍不住道:“这么多人,也就林妹妹你了解我的难处,如今这一大家子大约也没一个不背地里恨我的,我也是骑到上老虎,难以下来了,只能借着生病的法子。” 林黛玉点头劝道:“如今你也只是替二房管家,也是该早些抽身退步了,你就一双眼睛,一个心眼,即便再加上平儿,那也才四个眼睛,两个心,如何能看住上百口子,一时不防,就能着了谁的算计。” 王熙凤听了直觉得黛玉说到了自己心坎上,忍不住打开心扉对她倾诉道:“妹妹说的是,府里那些下人哪个不是祖辈就在府里服侍,又都不沾亲带故的,冷不防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一串,要是管的松了,她们又觉得你好欺负,倚老卖老,竟糊弄着行事。” 黛玉听了也觉得凤姐不容易,忙劝她趁着放宽心,好好休息段时间。 两人又聊几句,平儿进来禀报道:“外边陆家姑爷派人传话,要接林姑娘回去呢!” 林黛玉听了,又劝了凤姐几句,便向她告辞,出了凤姐的小院,又去拜别贾母、王夫人等人,然后便和陆璟一块出了贾家。 路上,黛玉说起凤姐装病的事情,陆璟不禁感慨王熙凤倒是变了不少,以前是宁死也不放手,现在却主动退让了。 两人聊着一路回到府中,陆璟先去洗了澡,又将换下的衣服交给英莲处理,然后便招来陆峥,让他去调查薛家二房最近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五章 锦书盟约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陆璟寻了一个借口,便辞别黛玉出了家门,来到遮雨巷。 进了院门,见院中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心知宝钗已到,便走进堂屋,见宝钗、莺儿都在,便对莺儿道:“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家姑娘有话要说。” 莺儿看了眼宝钗,见她点头,便轻移莲步出了房门。又见陆璟示意,有些不情愿的将房门关上,守在外边。 陆璟见宝钗妆容素净雅致,娴静端庄的坐在那里,微低螓首,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风韵,心中顿时绮念丛生,便凑上前去,欲拥她入怀。 薛宝钗忙双手推住,起身避开,正色道:“我既然与郎君有了肌肤之亲,定然从一而终,此身就许了郎君。然姻缘为人伦之始,礼重于归,义无苟合。妾身愿守坚贞,留为郎君异日之信,万望郎君别再轻薄妾身了。” 陆璟闻言神色一顿,忙收起杂念,歉意道:“万望妹妹原谅,只是妹妹坐在那里就动人不已,我一时情难自禁,非是有意轻薄妹妹。” 宝钗见他对自己着迷,顿时欢喜不已,不过心中所虑的仍是终身大事,不肯图顷刻之欢,而丧名节,便面色淡然的微微轻点螓首,表示原谅之意。 陆璟见她没有怪罪,心中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妹妹性情端正,我亦非不重仪礼之人,妹妹且等待些时日,我自会迎娶你过门。” 宝钗闻言点了点,略带羞涩的低声道:“妾身自会等候郎君之锦书盟约。” 陆璟听宝钗如此答复,心中虽然欣喜,但也知道此事非短时间可成,首先要说服黛玉,其次还要打破王子腾对薛家的控制,最后就是宝钗的名分问题。 宝钗见他眉头微皱,沉默不语,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问道:“郎君是否在担心林妹妹的反应?” 陆璟想了想,这个问题总要面对,便坦言相告:“玉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然要考虑她的感受。” 宝钗心中一叹,自己在他心里终究比不上黛玉,便沉吟道:“若是妾身进门,自然会奉林妹妹为姐姐,以她为尊,郎君勿须担心。” 陆璟点了点头,内部的事好解决,关键是外部,便道:“除了玉儿,我所虑者乃是你舅舅王子腾王大人。” 宝钗闻言顿时心中一暗,知道舅舅一直想将自己嫁给宝玉,但昨天和陆璟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也早就对他心有所属,万不会再嫁于宝玉,于是声音中透着坚定道:“妾身既已许了郎君,此生就是郎君之人,即便舅舅逼迫,妾身也断不会受辱,委身之他人,自当一死为君守节,只盼来生能与君再续姻缘!”说着便泫然欲泣。 陆璟忙近前将宝钗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娇躯安慰。 宝钗此时也未抗拒,如今不知未来如何,能否缘定终生,便伏在陆璟怀中伤心哭泣,边泣边诉: 相思似海深,郎君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陆璟抚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安慰道:“今生既然有缘,何必再等来世,妹妹放心,我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当提三尺剑,护卿一生周全,断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境地,何况你这样的娇花美人,我又怎舍得放手。” 宝钗闻言心中稍安,点了点头,又见他为自己拭泪,瞬间脸色一红,忙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陆璟察觉,便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抱的更紧,也不等她开口,就继续说道:“此事需要一步步慢慢的谋划,眼下需要先解决你兄长的麻烦。” 宝钗闻言一惊,顿时忘记了挣扎,忙问道:“我哥哥有什么麻烦?” 陆璟低声道:“此事机密,不能被别人听去。” 说着嘴唇便贴在宝钗耳边,将当年薛蟠犯事,贾雨村处理的漏洞说了出来。 当年贾雨村造了公文说薛蟠得了无名之症死亡,已经为冯渊偿命了,又将薛蟠的户籍注销,如今薛蟠不仅名义上是个死人,也是个黑户。但现在薛蟠仍在京中逍遥快活,早就被人注意到,正准备等待时机旧事重提。 宝钗初时感受到陆璟口中的气息,又被他紧紧抱着,不由得想到昨夜之事,瞬间有些心猿意马,只是越听事情越严重,顿时慌乱起来,忙问道:“这可怎么办?请郎君千万救救我哥哥,妾身愿为奴为婢服侍郎君,报答郎君大恩。” 陆璟安抚道:“妹妹既然以身相许,我自当救他。” 宝钗闻言忙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庆幸,若非昨夜阴差阳错和他有了肌肤之亲,恐怕他也不会对自己说出此事,当下也不再挣扎,就这样任由他抱着自己。 陆璟继续道:“为今之计,你需要尽快说服你母亲到潘家下聘,娶潘月娘过门,然后安排你兄嫂回家祭祖,半路上我自会将他们安排到海外去,等过些年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陆璟心中虽然打算救薛蟠,但也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先调教一番,再让他避居海外,找人看着他,等过了几年看他的表现和朝中的形势,再决定是否让他回来。 宝钗闻言低头沉思起来,如今哥哥在京中每日里只顾花钱吃酒,又时常惹出事端,倒不如让他出去历练一番,虽说家里没了男人,失了依靠,但如今自己和陆郎定了终身,可以事事仰仗于他,便点头应下。 随后两人详细商议了薛蟠的事情,议定后,宝钗问道:“等哥哥走后,妾身要不要和母亲搬出贾家?” 陆璟沉思片刻后摇头道:“暂时不用,你等我的消息,若是能搬的时候我自会通知你!” 眼下王子腾将薛宝钗当作掌控贾家的筹码,若是她离了贾家,王子腾恐怕会将她许配给其他人,到时候会更加麻烦,只能等王子腾势衰时再解救宝钗。 宝钗闻言点头应下,又说起昨天未完的话题。 陆璟想了想道:“贾妃的旨意,你暂时不用放在心上,先行拖延之计,至于王夫人的那些话,估计也只是在诓你,若是真的,又岂会拖延这么长时间,即便是真的,你也可以利用老太太来阻止。” 宝钗闻言瞬间豁然开朗,心中不禁感慨世事无常,以前忧心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现在却庆幸她看不上自己。 两人诸事议定,陆璟看着近在咫尺的诱人红唇,不禁凑上去亲吻起来。 宝钗未曾防备之下,牙关瞬间失守,与陆璟的口舌纠缠起来。 亲吻未久,宝钗突然感受到陆璟的大手慢慢向下移去,又感觉到双腿间的动静,忙夹紧双腿,睁开秋水盈盈的媚眼,推住他,祈求道:“郎君别,若是郎君需要,妾身可以让莺儿服侍郎君。” 陆璟抚着她的秀发,摇头笑道:“我只是迷恋妹妹的唇脂,并没有要进一步的意思,至于莺儿,就更不必了,我也不是急色之人。” 宝钗点了点头,相信了他的话,于是两人再次亲吻起来。 良久唇分,两人便坐到一起,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相诉衷情。 宝钗靠在陆璟怀里,犹如喝醉了一般,脸上都是酡红,眼中也有着说不尽的浓情蜜意,只是看到陆璟脸上得意的笑容,心中既是羞涩又有些懊恼,后悔不该相信他的话,虽然他没要了自己的身子,却将自己全身都摸遍了。 陆璟见一向端庄的宝钗尽显妩媚,又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她雪腻的脖子上亲了亲。 宝钗忙娇柔无力的软语央求道:“郎君别再这样了!” 陆璟笑道:“要我停手也可以,把你的金锁给我!” 宝钗楞了一下,随即便将项上的金锁取出,郑重的递于陆璟,道:“结念誓青山,此生心不变。” 陆璟接过后,闻到上面尽是兰麝之香,又细观了上面的字迹‘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便小心翼翼的收好,又拿出一块玉佩送于宝钗,道:“相逢便倾倒,定情永为好。” 宝钗欣喜的接过,同样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 半个时辰后,宝钗见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便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说该回去了,只是眼中尽是不舍。 两人又亲热一番,陆璟将宝钗送到门口,两人依依惜别。 宝钗情意绵绵道:“懒把名花缀绿云,泪痕染遍石榴裙。东风不解愁人意,强拾新诗赠与君。” 陆璟点了点头,亦作一诗回道:“卿似晶莹雪,予如天边月。雪须日珍重,月乃暂时缺。相见虽有期,不忍今日别。赠卿无一物,唯有白首约。” 宝钗听后欣喜不尽,轻点螓首应下白首之约,然后一步三顾盼的慢慢离去。 陆璟目送宝钗的身影远去,便转身回房,见佳人已远,余香犹存,兀自回忆一番,才起身返家。 陆璟到家未久,陆峥来禀告薛家的消息,说薛蝌最近常出入王家,替王家办事,似乎得了王子腾的重用。 陆璟听后明白过来,原来王子腾已经控制了薛家二房,怪不得他要将宝琴送过来,原来想要将自己和薛家捆绑,加强联系,如此说来宝琴倒是没什么问题。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十二花神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光阴迅速,不觉已到二月,将近花朝,陆璟因宝钗的事对黛玉心有愧意,便想着为黛玉过一个特别的生日,以作弥补。 二月初一,陆璟瞒着黛玉,找来陆芷瑜、李纹、李绮、英莲、紫鹃几人商议。 众人一坐定,陆芷瑜便抢先问道:“哥哥不陪着嫂子焚香品茗、对弈抚琴,找我们来做什么?” 陆璟安抚她莫要心急,然后笑道:“过几日就是你嫂子的芳辰,以往过生日无外乎是吃酒听戏,赏花作诗,我这次找你们来,就是看看你们有什么好主意,给你们嫂子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 陆芷瑜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忙道有趣,便让李纹、李绮、英莲、紫鹃赶快想想有什么好玩的主意,她自己也开始思忖起来。 未几,李纹笑道:“不如咱们各做一道点心,到时候凑成一席以贺嫂子芳辰。” 陆璟还未接话,陆芷瑜便摇头道:“这个不好,到时候哥哥肯定会给嫂子做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咱们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比下去。依我看咱们不如合力写一出戏,找个戏班排出来。” 李绮忙问道:“写什么内容呢?” 陆芷瑜笑道:“就写哥哥和嫂子从认识到定婚,再到迎亲、洞房的事。” 陆璟摇头道:“我和玉儿的事并无特别之处,也不如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有趣,且此事也不足为外人道哉!” 陆芷瑜听后点了点头,便继续想别的主意。 英莲见陆璟气定神闲,便问道:“爷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陆芷瑜听了忙问道:“是啊,哥哥是不是早就有了主意?” 陆璟点头道:“我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还不成熟,不过听了芷瑜方才之言,倒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主意。” 陆芷瑜、李纹几人忙催着陆璟快说出来,英莲、紫鹃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陆璟笑道:“相传每年三月三日为西王母诞辰,当天西王母便会大开盛会,以蟠桃为主食,宴请众仙,众仙也赶来为她祝寿,故称为蟠桃会。我想着二月十二正好也是百花的生日,咱们何不办个百花会,请来百花仙子为黛玉祝寿?” 陆芷瑜点头道:“哥哥的主意倒是有趣,只是咱们到哪去请百花仙子呢?” 陆璟呵呵笑道:“请不来天上的,但你们可以自己扮作百花仙子啊!” 英莲想了想说道:“咱们家算上几位姑娘总共才二十几个女孩子,要是一百个还要再找些来。” 陆璟摇头笑道:“不用一百个,主要出场的只需十二个就行,百花各有其司花之神,十二个月令各有一个司花花神,只需她们为代表就行,剩下的可以扮作仙娥。” 陆芷瑜听了笑道:“这个主意好,一月的是梅花花神,二月的是杏花花神,三月的是桃花花神,四月的是牡丹花花神,五月的是石榴花花神,六月的是莲花花神,七月的是玉簪花花神,八月的是槐花花神,九月的是菊花花神,十月的是芙蓉花花神,十一月的是山茶花花神,十二月的是水仙花花神。我出生在三月,我就扮作桃花花神。” 李纹听后笑道:“那我生在七月,我就扮作玉簪花花神。” 李绮也凑热闹笑道:“我的生日是九月初三,我就扮作菊花花神。” 陆璟笑道:“英莲扮作莲花花神,紫鹃扮作山茶花花神。” 陆芷瑜问道:“其他的人找谁来?要不要请徐家、冯家、贾家的几位姑娘过来?” 陆璟摇头道:“不必麻烦其他人,咱们自己家的女孩就够了,这次黛玉的生日分白天和晚上,白天的咱们按往常的办,邀请她们过来听戏畅饮。至于我的主意就放到晚上,到时候由咱们自己人来操持。” 言毕对紫鹃道:“你回去告诉晴雯,到时候由她扮作芙蓉花花神。” 然后又对陆芷瑜、李纹、李绮三人道:“剩下的几位花神,你们就从悠夏、清秋她们中选几人出来,其余没选上的丫鬟到时候也有戏份,扮作天宫的宫女。” 陆芷瑜、李纹、李绮三人忙点头应下,陆芷瑜又问道:“天宫选在何处?” 陆璟沉吟一番道:“就选在听雨轩,正好那里连着溢清池、风竹林,地方也宽敞,布置天宫的事就交由我来办,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还有到时候用到的衣服、装扮,我这几日就吩咐人去做!” 李纹、英莲几人闻言点了点头,陆芷瑜笑着问道:“哥哥到时候扮作什么?” 陆璟呵呵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事先别让你嫂子知道!” 陆芷瑜闻言立刻笑意盈盈道:“这个好玩,咱们都不提嫂子的生日,看她自己说不说?” 陆璟摇头道:“这样一来反倒会引起你嫂子的怀疑,咱们就按普通的生日宴会来准备,若是她问起,你们就说到时候请几个戏班,置几桌酒席,就这样平平常常的。” 几人都觉得这样瞒着黛玉很有趣,便兴致浓厚的点头应下,陆芷瑜又提议道:“这几天咱们都先不提她的生日,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陆璟几人想了想这样也好玩,就同意下来。 几人又商议一番,分派好每人负责的工作,便各自散去。 其后几日陆璟、陆芷瑜几人瞒着黛玉各自行事,紫鹃、晴雯、悠夏、清秋几人则负责黛玉每日的行程,阻止她到听雨轩中去。 黛玉见已经到了二月初八,夫君、芷瑜几人都没提过自己生日的事,心中暗自诧异,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至晚间两人巫山云歇,黛玉靠在陆璟怀中,问道:“夫君,明日是初几了?” 陆璟揽着黛玉的娇躯,随声道:“初九了!” 黛玉等了一会,见没了下文,心中顿时极为失望。 陆璟见黛玉神情瞬间低落下去,忙故作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过几日就是夫人的生日了!” 黛玉听到这里心中一喜,忙笑着听他接下来的话。 陆璟抚着她滑腻的玉背,笑道:“刚才逗你呢,我又怎会忘记夫人的生日,前几天我已经和岳父大人说好了,夫人的生日仍在林家的园子里办,我早就定好了酒席和戏班,夫人明天就可以下帖子邀请你那些姐妹。” 黛玉闻言便捉住他不老实的双手,微嗔道:“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提也不提妾身的生日,原来早就瞒着我商量好了,若是我今天不问,你是不是还要瞒下去?” 陆璟呵呵笑道:“夫人真聪明,我和岳父大人、芷瑜她们都商议好了,我们都不说,看你会等到什么时候问!” 黛玉娇嗔道:“好啊,你竟然联合她们捉弄我,哼,我这次生日你若是安排的不好,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陆璟忙陪笑道:“夫人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我亲自给你做一个生日蛋糕,再给你煮碗寿面,以恭贺夫人的芳辰。” 黛玉听他都说了出来,瞬间没了惊喜,见又没了下文,便问道:“就这些?” 陆璟想了想又道:“当然还有给夫人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备好了,保证你会喜欢。” “这还差不多。”黛玉听到这里方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才有些期待,不断猜测着夫君到时候会送自己什么礼物。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黛玉芳辰 - 红楼翰墨 - 翡瑜 转眼到了花朝节这天,黛玉想到去年的生日宴,对今年的生日抱有更大的期待,特意早起梳洗打扮一番,梳云髻、插珠翠、抹胭脂、画黛眉、涂腮红、描斜红、点唇脂,样样精细,本就精致的容颜此刻更如粉雕玉琢的一般。 打理好妆容,又搭配服饰,上身穿着月牙白的绣芙蓉花绉纱衫,外套淡鱼白戳纱海堂纹滚金挂线天鹅绒的小袖,项披着连环如意富贵不断的云肩,下着白纱裤子,外罩缀珠绣球百福裙,腰系一条青连环垂须绦,佩戴两块同心莲羊脂白玉佩,两腕上各带了两个响金镯,走起路来环佩叮咛,叮咚作响。 陆璟看黛玉打扮的犹如天仙一般,便执礼笑道:“不知仙子因何事来到凡间,可有需要小生效劳的地方?” 黛玉抿嘴笑了笑,点头道:“本仙子听说你家夫人今日芳辰,特来下凡恭贺。” 陆璟满是笑意道:“我家夫人爱睡懒觉,还未起床,请仙子先随小生用饭!” 黛玉听到此处顿时不依道:“谁爱睡懒觉了,要不是你晚上闹的我不得安宁,我天天比你起的都早。” 陆璟笑意盈盈道:“都是我的错,夫人别生气,我开玩笑的!”然后携手黛玉共用早饭。 两人吃到一半,紫鹃来报说外边有人递了张帖子送过来。 陆璟接过看了看,顿时眉头紧皱,面现难色。 黛玉见此心里瞬间便咯噔一下,忙问道:“是谁下的帖子?” 陆璟犹豫一番道:“是颜之、成玉、文靖他们几个相邀的帖子,说是有事相商,我今日可能要出去一趟,还请夫人…” 话未说完,黛玉便直接打断他道:“既然他们找夫君有事,夫君就先去办事吧,妾身的生日每年都会过,别耽误了夫君的大事。” 陆璟想了想说道:“那我去看看,若是没什么大事的话,我就立刻赶回陪着夫人。” 黛玉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陆璟见黛玉情绪低落,忙起身取出一个盒子拿给黛玉,笑道:“本想过会再送给夫人呢,现在就先送给夫人,祝贺夫人芳辰。” 黛玉心中本来正暗自失落,见到礼物,瞬间转忧为喜,满怀期待的打开盒子,见只是一件玉钗,虽然精致,但和去年送的簪子差不多,心中不禁更加失落,只是也未表现出来,忙故作欣喜的点了点头。 陆璟拿起玉钗插到黛玉的云髻上,笑道:“正好和夫人今天的妆容相得益彰!” 黛玉强颜欢笑的应和一句,便催促陆璟继续吃饭。 陆璟匆匆吃了几口,便交代道:“西边园子那里的戏班和席面我都安排好了,夫人直接过去就行,蛋糕和寿面等我回来再给你做。” 黛玉点了点头劝道:“夫君再吃点吧,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陆璟摇了摇头,又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 黛玉看到陆璟的背影渐行渐远,抱着盒子默默地叹了口气,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便让人撤了早饭,独自回到卧房中,坐在床边感时伤怀。 一刻钟后,紫鹃来报说齐嬷嬷、李嬷嬷、罗大娘、英莲、晴雯、悠夏等人都来给夫人贺寿。 黛玉听了忙重新扑粉补妆,收拾好妆容后,便转到后院的议事厅。 陆、林两家的一众男仆、女妇、丫鬟、婆子约百十人,分班进来叩喜。 黛玉勉强提起精神,应对众人,又听紫鹃说罗姨妈、陆芷瑜、李纹、李绮、也来道贺,忙迎了出去。 罗姨妈带着李纹、李绮、芷瑜几人向黛玉贺了喜,又送上一对玉镯。 黛玉收下后,忙陪笑道:“黛玉的生日如何敢劳姨妈尊驾,只怕折了福分,正好夫君已经准备好了宴席,姨妈若是疼爱黛玉,一会定要多喝酒杯。” 罗姨妈笑道:“你这几个妹妹前几天才告诉我,说今个是你的好日子,我还说你这些天忙里忙外的,两个府里都仰仗你,该给你好好庆祝呢,璟哥儿呢?怎么没见着他。” 黛玉忙将刚才的事说了,又让紫鹃去看看那边戏班、宴席准备的如何了。 未几,紫鹃回来禀报说那边都已经准备妥当,正等夫人过去呢。 黛玉闻言,便邀请罗姨妈、李纹、李绮几人到林家的园子里去听戏,又让陆芷瑜负责迎接冯萱、徐大奶奶、徐岚、李纨、迎春、探春等人。 巳时正刻左右,黛玉邀请的宾客尽数到来,黛玉和陆芷瑜招待着众人入席。 园子里一共四桌正席,上面摆了各色瓜果时珍、糕点饼酥,又放了葡萄酒和梅子酒。 众人各寻了位子坐下,仍是林家园子里的戏台。 此时戏台上正在唱八仙贺寿,一刻钟后这番戏曲结束,戏班送了戏目过来,黛玉便请罗姨妈、徐大奶奶、张大奶奶等人点戏。 几人让了让各点了一出吉祥的戏,又让黛玉点,黛玉点了《仙缘》、《遂人愿》、《团圆》三出,然后又让众姐妹点。 徐岚、冯萱、李纨等人见姐妹众多,都不肯点,最后黛玉只得又点了《刘二当衣》、《刘二姐赶会》、《扫花三醉》等热闹的戏目。 至午时,黛玉命人摆酒上菜,于是鱼肚炖老鸭、酒焖火腿、糖笋松鸡、云和海参、芙蓉豆腐、黄芽煨白鹅等一样样精致佳肴上桌,另有十个碟子盛着果子、小菜之类,席间众人又行起酒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黛玉命人撤了残席,众人又听了几出戏便先后告辞。 黛玉送走一众宾客后,已经时至申时,返回暖玉堂后,便让紫鹃去向前边询问陆璟的消息。 未过多久,紫鹃回转,禀报道:“未初时老爷就派人回来了,说是从江南那边来了几个故人,要设席招待他们,不好脱身,说是等晚上回来再向夫人请罪。” 黛玉听后心中忍不住叹息,虽然今天的生日宴非常热闹,来的亲朋也极多,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且忙碌下来感觉特别累。忍不住回忆起去年的生日,去年的生日比今年更繁琐,但也没有累的感觉。 又想到去年时,夫君又是布置花厅、扎花树,又是送那么多奇花异草、簪子、生日蛋糕等礼物。 今年只是送了一个玉钗、安排了戏班和宴席,心里瞬间有着极大的落差,且去年夫君也未现身,但感觉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今年却只有自己在忙碌,不禁暗暗思忖难道自己嫁过来了,夫君就对自己不上心了。 想到此处,顿时思绪万千,不禁感慨婚前千般宠万般爱,婚后这么快就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想着想着便眼圈泛红,怕人发现,忙转过身去。 紫鹃见黛玉偷偷抹泪,心中焦急,几次想要告诉她真相,但都被晴雯暗暗劝住。 及至日落时分,黛玉见陆璟还未归来,更加伤心,不知道今天的生日蛋糕和长寿面还能不能吃到。 未几,罗姨妈带着陆芷瑜、李纹、李绮过来说话。 罗姨妈问道:“璟哥儿呢?怎么还没回来,你大好的日子他也不知道替你操办,就让你自己在那张罗。” 黛玉忙掩饰伤心的情绪,替陆璟解释道:“想来是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赶不回来,今天的戏班席面都是夫君安排好的,黛玉也没怎么操劳。” 罗姨妈看出黛玉在强颜欢笑,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好姑娘,你心里别委屈,等他回来,我给你做主,非要他当着你的面,给你赔大礼谢罪不可,他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媳妇都不知道心疼。” 陆芷瑜也在旁边故作生气道:“就是,我还以为哥哥早就赶回来了呢,嫂子你放心,就是姨妈不说,我也要替嫂子争口气。” 李纹、李绮也立刻出声,说等陆璟回来,要替黛玉好好质问他。 黛玉忙止住众人道:“夫君对我向来都极好,今天只是情况特殊,他也身不由己,姨妈、各位妹妹你们就别苛责他了!” 罗姨妈忙道:“好孩子,你是个识大体的人,你也别替他遮掩,这事是他做的不对,我不能让你受这委屈。” 黛玉心中急切,忙道:“姨妈误会了,黛玉心里也没委屈。” 陆芷瑜豁然站起,绷着小脸道:“哥哥这次也太过分了,好嫂子,你放心,我一定要为你出头,我这就去让管家派人将哥哥叫回来!” 李纹、李绮也同时站起来道:“我们和你一起去。”说着三人就一块离去。 黛玉想要阻止,罗姨妈忙拉着她道:“咱就坐这等着,让芷瑜她们去吩咐人将璟哥儿喊回来,你大好的日子总不能就这么耽搁了。” 黛玉虽然对今天的生日有些失望,也有些埋怨陆璟,但并不想让别人去责问自己夫君,此刻见她们如此,心里十分焦急。 紫鹃见此忙道:“夫人,我和晴雯去看看大姑娘她们。” 黛玉点了点头道:“你们赶快去把大姑娘她们劝回来。” 紫鹃听了,便带着晴雯、悠夏、清秋几人离去,屋里只剩下罗姨妈和黛玉两个人,罗姨妈便拉着黛玉说话,黛玉心中担忧,只是随口应付着。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开花的树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芷瑜、李纹、李绮带着丫鬟出了门,便立刻回到东跨院换了衣服,然后来到听雨轩。 陆芷瑜一见到陆璟便将刚才的事说了,然后面现担忧道:“哥哥,你这次麻烦大了,你这样欺瞒嫂子,她还当着我们的面维护你,要是你这招不灵,看嫂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陆璟听到黛玉的维护之语,心中十分感动,不过见她眼中忧虑甚浓,便玩笑道:“你也太小看你自己亲哥了吧,都是我收拾你嫂子,她哪敢收拾我。” 陆芷瑜娇哼一声道:“算了吧,从嫂子进门那一天起,我就看出你是个惧内的人,被嫂子拿捏得死死的。” 陆璟闻言面色一僵,忙道:“别乱说,我那是疼爱你嫂子,好啦,你也别担心了,这次是我欠考虑了,只顾着给她惊喜,却忘了考虑她的感受,不过也无事,这次准备的场面,你嫂子一定会喜欢。” 陆芷瑜点了点头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陆璟想了想道:“如今都准备好了,也别等到晚上了,你和紫鹃”一语未了,便看到紫鹃几人正往这边走来。 陆璟忙将几人叫了过来,让晴雯、悠夏几人去换衣服,又对紫鹃道:“你和芷瑜去将黛玉带过来,一切按原定计划行事。” 陆芷瑜听后带着紫鹃返回自己房间,在外边罩了件长衫后,又来到暖玉堂,还未进门就喊道:“奇事,奇事,嫂子我遇到一件奇事!” 黛玉见她回来,忙迎出去,微嗔道:“姑娘家的别大呼小叫的,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纹妹妹和绮妹妹她们呢?你又遇到了什么奇事?” 陆芷瑜忙道:“她们都在园子里呢,刚才管园子的李大娘说嫂子平日里葬花的那个花冢突然长出了一棵树,还开了花,我们都不信就去瞧了,不曾想竟是真的,你说是不是一桩奇事。” 黛玉面露惊疑的问道:“真的?” 陆芷瑜忙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们都去瞧了,真是开的花团锦簇,就是那花那树谁都不认识,好像是一下子就长出来了,我们都说是特意为了贺嫂子的芳辰才有的奇景。” 黛玉却不怎么相信,复问紫鹃道:“你也去看了?” 紫鹃点头道:“确实有一棵开花的树,奴婢也说不出是什么名字。” 黛玉将信将疑点了点头,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罗姨妈笑道:“难得遇到这奇景,我也去看看。” 于是几人一道出了门,从穿堂进入花园,来到桃花源后的花冢,见几个丫鬟婆子都围在那里观看。 那些人看黛玉几人过来,忙让开了一条路。 黛玉还未近前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不是花香,似是苏合香,又似乌沉香,还有点檀香和龙涎的香味,总之说不清道不明。 走进一看,又见这棵树生的古怪,曲折天矫,宛如舞鹤翔虬,看着像腊梅树,只是叶儿却不怎么像,似乎有桃树叶、杏树叶、李树叶,上边的花朵也样式不一,有杏花、水仙花、迎客来、梨花、迎春花等。 黛玉心中诧异,这些花叶怎么都长在腊梅树上,且一下子就长了起来,难道真是自己以往葬了无数的花在这地底下,这些花的精魂融结不散,迸做了一枝透出地脉来,正想近前查看。 陆芷瑜忙道:“嫂子,还有更稀奇的呢?” 黛玉疑惑道:“在哪里?” 陆芷瑜笑道:“嫂子快跟我来!” 于是和紫鹃左右扶着黛玉,走到溢清池。 黛玉见两人举动异常,又想到陆璟去年做的花树,顿时疑心起来,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芷瑜忙道:“没有,我们怎么敢有事瞒着嫂子呢!”心里又加了一句,即便有那也是你夫君的吩咐。 黛玉见她这副神情,就约莫猜出真相,又回想起这几天众人的不正常,立刻意识到恐怕大家都在瞒着自己,不过到了此刻,心中也有些好奇,想看看她们到底准备了什么。 又想到刚才看到的那棵树,恐怕也是夫君的手笔,心里暗暗欣喜,夫君平日里那么疼爱自己,难怪今日自己过生日,他却不怎么在意,原来伏笔在此处,又思忖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自己竟一点都未察觉。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笙歌响起,心中一惊,幸好被芷瑜、紫鹃扶着这才没有失足跌倒。 突然四周一阵烟雾升腾,配着略微昏暗的天色,竟有一阵迷离神秘之感,只听芷瑜妹妹道:“请绛珠仙子芳驾上桥!”说着两人便拥着黛玉走到翠云桥上。 黛玉被两人拥着不由自主的前行,看着周围瞬间变得烟雾缭绕,朦朦胧胧,已经看不清池面,脚下也软绵绵的,似是踩到棉花上。 未走几步又听到丝竹雅乐之声奏起,忽高忽低,似近似远,缥缥缈缈,细听却是霓裳羽衣之曲,正欲辨其声来源,又听一阵女声浅唱低吟道: 紫鸾飞舞,百花游宴,莲步凝碧。缥缈天风吹送云,冷冷丝竹声清逸。仙袂乍飘,争相贺、黛卿芳姿。羽客骑云驾鹤倚,翠幢珠辂声声疾。 西真还又传帝敕。霞城检校,问学仙消息。玉府高寒,有不老丹容,自然琼液。人间尘梦,应误认、烟痕雾迹。洞云依约开时,丹华飞素白。 黛玉瞬间入坠仙境,还未反应过来,便过了桥,看到听雨轩已经彻底变了样,上书‘百花阁’三个字,两边还贴着一副对联:玲珑云起百花阁,绰约风临芙蓉台。 又见这些字五颜六色,心中好奇,正要细观,就被芷瑜、紫鹃两人推进屋内。 黛玉入内,瞬间听到阵阵清泠的琵琶声混着空灵的洞箫声洋洋入耳,只见阁内一色的五彩漫天幛,两侧屏风或是祥云漫天或是龙飞凤舞,彩带缕缕垂下,飘飘扬扬,各种精致盆景诸灯,交相辉映,珠帘绣幕,香烟缭绕,花彩缤纷,犹如仙境。 须臾乐止,有四个衣袂飘飘的女孩上前口称:“恭迎绛珠仙子芳驾。” 黛玉见领头的是雪雁,又见她这副打扮,又是一本正经的神情,觉的甚为好笑,正要细问详情,只见陆璟一身白衣霓裳,更显飘逸俊朗,又见他迈着盈盈公府步缓缓走来,边走边念道: 景润乍晴天,帘卷楼中风月。 珠翠共迷香雾,正是是花朝时节。 百花阁中迎芳姿,鸾笙未吹彻。 仙子应是醉中微笑,看百花朝贺。 陆璟走到黛玉身前,执礼道:“在下百花阁主,恭迎仙子芳驾降临百花阁!” 黛玉见他两鬓、下颚都粘了胡须,手中还拿着一个仙桃,觉得既是好笑又是感动,忙问道:“夫君不是出门了吗,怎么会在此处,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陆璟轻咳一声,冲黛玉眨了眨眼睛,笑道:“仙子听差了,在下是百花阁主,不是夫君。” 黛玉笑了笑,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便配合道:“不知阁主相邀,所谓何事?” 陆璟笑道:“今日乃仙子芳辰,又是百花生日,本阁主特邀百花仙子并十二花神同来恭贺,特邀仙子芳驾。” 黛玉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阁主打算如何恭贺?” 陆璟笑道:“请仙子移动莲步。” 黛玉见地铺红毯,撒着点点花瓣,便笑着将素手一抬,搭在他手上,陆璟便牵着她的手走到中间上座。 雪雁、青儿、慧蝶、慧香四个装扮成宫娥的丫鬟,也随着黛玉来到中央坐台,侍立两侧。 黛玉坐上后细细打量,见椅子上放着青玉抱香靠枕,铺着软纨锦丝垫,两侧放着玻璃屏风,后面又有雉羽宫扇,面前的桌子铺着翠锦,上有一个镂金炉焚着苏和香,又有两盏琉璃宫灯,感觉真的像置身瑶池仙宫一般。 见夫君为了自己的生日,竟然造出了这样一个唯美的仙境,心中既是惊喜又是感动,早晨和下午的所有不快和不安都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好奇和深情,不知道接下来夫君会如何做。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百花夜宴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送黛玉归坐后,走到正中央,眼含笑意道:“今日仙子芳辰,本阁主无以为贺,唯有一诗、一寿桃,请仙子笑纳。” 言毕便作诗云: 自是灵河不朽身,偶因一念下红尘。 号绛果堪餐秀色,名玉恰似谪仙人。 青丝白首同作伴,前时今日共销魂。 陆生有幸合芳草,青纱锦帐护花神。 然后便送上手中的寿桃,雪雁立时走过去接了,交给黛玉。 黛玉听夫君诗中如此夸赞自己,直觉得夸赞太过,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见雪雁递来寿桃,便接过来查看,见并非真的寿桃,于是笑问道:“夫君…” 话一出口便听陆璟咳嗽一声,忙改口道:“请问阁主,这寿桃该如何食用?” 陆璟笑道:“此桃非常法可食,其玄机正在桃内,仙子打开便知。” 黛玉仔细打量片刻,放到桌上轻轻一掰,便打开了寿桃,见里面一对玉雕小人,正是自己和夫君两个携手相立翠云桥的情景,心中欣喜异常,瞬间明白这才是夫君要送自己的礼物,忙拿起细细观瞧,一时间爱不释手。 正想再问其他,就看到芷瑜妹妹一身翠缕霓裳,仙袂飘飘的走了出来,心中诧异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身边的,又是何时换了这身装束。 只见陆芷瑜边走边吟诵道: 百花生日是良辰,及至花朝一半春。 万紫千红披锦绣,尽来点缀贺花神。 及至黛玉面前,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道:“桃花花神恭贺绛珠仙子芳辰。” 黛玉亲手接了,满面笑意道:“多谢桃花花神下凡前来!” 又见两侧有十二张案几,笑语盈盈道:“桃花花神请坐。” 陆芷瑜福了一礼,便寻了一个座位坐下。 黛玉见她坐下后对着自己发笑,便笑道:“桃花花神看着有些面熟,倒像是我那个调皮的小姑子!” 陆芷瑜嘻嘻笑了几声,也未和她斗嘴。 李纹随后走出,同陆芷瑜一样装束,只是衣服的颜色不同,也是边走边念道: 闻知玉女降花朝,百花阁主适见招。 春风犹来贺芳时,红透鬓边海棠娇。 走到黛玉身前后,奉上礼物,笑语盈盈道:“玉簪花花神恭贺绛珠仙子芳辰。” 黛玉接了礼物,笑道:“多谢玉簪花花神芳驾前来,请坐!” 随后李绮、英莲、紫鹃、晴雯、悠夏等人皆扮作花神出来道贺,并送上贺礼。 黛玉依次接了贺礼,请众人入座,见众人如此恭贺自己的生日,心中既是欣喜,又是感动。 座上众人却是人人羡慕黛玉,若是自己也能有幸这样过一次生日,只怕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晴雯更是拿陆璟和宝玉对比,心中感叹老爷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尊重爱护女孩之人,又有才华又有情趣,宝玉实在差的太远。 陆璟见人都出来完了,便问黛玉道:“十二花神恭贺已毕,绛珠仙子可有什么指示?” 黛玉起身笑道:“多谢诸位花神姐妹费心筹办,屈尊前来,绛珠感激万分!”说完后又对陆璟道:“阁主可安排了酒宴招待?” 陆璟点头笑道:“上八珍玉食、琼浆玉液。” 于是一众扮作仙娥的丫鬟端着美酒佳肴走了出来,将食物摆到众人的案几上。 上菜时,琴声再起,一个女声唱道: 浓霭香中,水云影里,迥然人世难同。 似玉皇金苑,宝录仙宫。 百花开处仙娥满,尽笑语俱乐春风。 群芳佳会,特离绛阙,来此相逢。 黛玉听其声音婉转悠扬,如黄莺初啼,正听得入神,便见陆璟走来。 陆璟笑道:“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与仙子同座共饮?” 黛玉正有许多事要问,便让他坐了过来,问道:“夫君什么时候布置的,还有芷瑜她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今天是不是也没出去?” 陆璟见她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忙道:“等晚上回去后我再和夫人细说,眼下还是先庆祝夫人的生日。” 黛玉见此便点了点头,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问,招待众人。 宴饮一番,陆璟又让人抬出生日蛋糕,黛玉见这个蛋糕比去年的更加精致好看,心中更加欣喜,但也有淡淡的不舍,不过还是许了愿,切了蛋糕分与众人。 黛玉分了蛋糕,又问道:“唱曲的那个女子是谁,夫君不妨也请出来一同品尝!” 陆璟笑着点了点头,便让人请出如意姑娘,并将她介绍给黛玉。 黛玉见夫君目光清澈,如意看夫君的眼神中也甚为坦荡,便知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私情。 如意先是恭贺了黛玉的芳辰,然后又送上贺礼,心中极为羡慕黛玉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夫君。 黛玉热情的邀请她入席,又聊了一些琴曲的话题,然后又请如意弹奏了几曲。 期间陆璟又亲自去给黛玉下了一碗寿面,说着祝词让黛玉吃下。 众人又是饮酒、又是行令,在听雨轩中纵情玩闹,直至月上中天方歇。 黛玉让紫鹃安排如意住到客房,又分别送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回房,然后才和陆璟回到暖玉堂。 黛玉边卸妆,边问陆璟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猜到了大致的情形,但仍有许多不解之处。 陆璟便将当日如何召集众人谋划,这些天如何筹备,今日如何借口离开做最后的布置等事一一向黛玉交代清楚,最后问道:“夫人今天还满意吗?” 黛玉听后心中极为感动,深情款款道:“嗯,夫君为妾身做的这一切,妾身都非常满意,就是夫君不该瞒着妾身,让我白天白白伤心了那么久。” 陆璟搂着她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弄巧成拙,下次不会了!” 黛玉摇头道:“不怪夫君,妾身应该相信夫君的。” 两人一番交心,越说越是情浓,黛玉主动凑上去送上香吻,唇舌相接,如胶似漆,两条舌头追逐相戏,不知疲倦的玩耍。 两舌纠缠不休之时,两人亦缠在一起,入那锦帐鸳衾之中,共赴巫山,行云布雨。 良久骤雨初歇,黛玉已然化作一汪春水,娇躯微微轻颤,如水波荡漾,峰峦随着呼吸起伏,美眸半阖,红唇微张,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许久方回过神来,眼中水波盈盈,有着回味和眷恋,娇慵的趴在陆璟胸膛上,纤纤玉指在陆璟胸口画着圆圈,在圆圈里不停的写下‘黛’字。 陆璟见状,也效仿黛玉,笑吟吟地在她胸口画着圆圈。 黛玉嘤咛一声,忙按住他的手,媚眼如丝的瞪了他一下,红唇轻启道:“夫君,英莲妹妹和紫鹃的事已经拖很久了,妾身打算这个月就给她们抬身份。” 陆璟抽出手捏了捏黛玉的俏脸笑道:“夫人这是让我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吗?” 黛玉摇头道:“她们这次为了我的生日也是尽心尽力,再说英莲妹妹早就是夫君的人了,只是差个名分,妾身看紫鹃近来看夫君的眼神,也是秋波浅藏,芳心暗许,既然都是定好的事,早晚都一样,还不如早一些呢。” 陆璟点头道:“夫人做主就好!” 黛玉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花冢上的那棵树是它自己长出来的,还是夫君种的?” 陆璟笑道:“自然是我拼凑而成的,叶子花朵都是粘上去的。” 黛玉听后神情中有着些许遗憾道:“我还以为真是花魂相融,花英所结而成呢!” 陆璟安抚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不如明日咱们就在哪里种上几株花树,看看到时候能开出什么样的奇花出来。” 黛玉听了瞬间睁大明眸,面露惊喜的笑道:“夫君的诗句好,这个提议也好,依我看咱们就移栽几株腊梅好了!” 陆璟笑着点头道:“如此也好,明日咱们就去做个花农!” 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困意袭来,便相拥而睡,交颈而眠。 第二百七十章 纳妾英莲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林黛玉起床后,先是让人去法源寺高僧那里求了两个吉日,英莲过门的时间定在二月十八,紫鹃过门的时间定在二月二十。 下午时,陆璟和黛玉便扛上花锄,将几株腊梅移栽到花冢上。 至晚间,黛玉就将纳两人进门的事告知英莲、紫鹃。 其后几日,几人便忙着将后院规划出来,设置了两个三间套房小院,作为英莲和紫鹃的居所。 几天时间眨眼而过,二月十八日,林黛玉特意找来喜婆子为英莲开了脸,将她抬为陆璟的侍妾。 英莲虽然一直以府中丫鬟自居,但陆璟早就还了她的卖身契,因此黛玉做主,以良妾之礼纳之。 陆家给了英莲八百两银子、两套头面首饰和四匹绸缎,作为纳妾之资。 英莲开脸后,便穿着喜服来拜见黛玉,给黛玉行礼、敬茶。 黛玉坐于主位,喝了一口茶后,面色肃然的嘱咐道:“妹妹如今进了陆家的门,就是陆家的人,望妹妹以后紧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用心服侍夫君,若夫君行事有什么不妥之处,妹妹也有勇于劝谏。” 英莲忙拜道:“英莲定当谨记夫人之言,一切听凭夫人吩咐。” 晴雯随后拿出一个擀面杖递给黛玉,这既是习俗也是陆家的规矩,妾室入门时要接受正妻的教训,正妻需持棒敲打一番。 黛玉不愿为难英莲,接过擀面杖后,只在英莲背上轻轻敲了三下,算是教训过了。 英莲心中暗暗感激,对黛玉更加心敬口服,待黛玉也更加尽心。 黛玉复将擀面杖递给晴雯,笑道:“妹妹请起吧!” 英莲又给黛玉行了一礼方才起身,然后立于黛玉身侧,听从黛玉吩咐。 晴雯看着这幅情景暗暗点头称赞黛玉,知道和别人顾及名声不同,黛玉是心地善良,才不为难英莲,心中暗暗欣喜道:“陆家有这样一位心善而又不容易被糊弄的主母在,后宅想要不安定都难。” 黛玉仍让英莲住她原本的房间,又将慧蝶提拔为大丫鬟拨给英莲。 英莲再次拜谢,然后回房换下新妆,又回到黛玉身边服侍。 虽说纳妾不迎亲、不摆宴,不过陆璟和黛玉还是安排府中庆祝一番,从裕华楼定了八桌饭菜,府里仆从人人参加庆祝。 宴饮过后,陆璟便陪着黛玉回到卧房,英莲也一同随行。 妾室过门的头天晚上,丈夫不能待在小妾的房中,需在正妻房中过夜,而小妾必须守在房内旁观。 陆璟陪黛玉说了一会话,黛玉见夜色渐深,便道:“夫君还是带着英莲妹妹回去吧。” 陆璟担心新人进门,冷落了黛玉,她会多想,忙摇头拒绝道:“我今晚就陪着夫人。” 黛玉微嗔道:“夫君什么时候也开始学那些迂腐的儒生,什么破规矩还值得守,你和英莲妹妹待在这里,我也睡不踏实,你们快去吧!”说着便推陆璟起身。 英莲忙道:“就让老爷留下来陪着姐姐,英莲就先回房了。”说着便转身欲走。 黛玉忙拉住她道:“妹妹和夫君虽然没有拜堂,但今天也是妹妹的好日子,万不能让妹妹独守空房。” 陆璟见此便让英莲先回房,然后轻轻抱住黛玉,安抚道:“夫人何必委屈自己呢?” 黛玉摇头笑道:“妾身哪里委屈了,英莲妹妹早就被你收入房中了,紫鹃也是妾身定下的,今天英莲妹妹过门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都是早就定好的事,妾身即便委屈,也早就委屈过了。” 说着又推陆璟道:“你快去吧,别在我这待着了,去做你的新郎官去。” 陆璟紧紧抱着黛玉道:“我的新娘只有你,我也只做你的新郎官。” 黛玉微嗔:“夫君就知道说些好话哄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着谁呢!” 陆璟忙安抚道:“我的心不是早就被夫人圈住,写满了‘黛’字吗,夫人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会去想别人!” 黛玉见他提起那天的事,心中羞怯,忙说道:“既然知道我对你好,以后就别让我伤心!” 陆璟忙保证道:“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惹你伤心!” 黛玉点了点头道:“夫君还是快去吧,别让英莲妹妹等急了。” 陆璟摇头道:“我今夜就好好的陪着你。” 黛玉忙劝道:“夫君别这样,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多善妒呢,这让英莲妹妹怎么想妾身。” 陆璟想了想道:“我陪你说说话,等你睡着了我再过去。” 黛玉见此便点头应下,躺在床上和他说话,一直到夜半,黛玉心想夫君若是再不过去,英莲妹妹就该伤心了,便装作困倦,赶走了他。 陆璟吻别黛玉后,便出了暖玉堂,来到英莲的房间,见房内仍亮着烛光,整个房间也焕然一新,布置成了新房,又见英莲换上了嫁衣,盖着红盖头,正静静的坐在床沿,便走过揭了盖好,抱住她歉意道:“让你久等了。” 英莲抬起俏脸,满是笑意道:“等多久英莲都愿意。” 然后又深情款款的问道:“爷看英莲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陆璟笑道:“好看,牙梳斜挥,云窝金钗,蛾眉淡扫,粉颊轻匀,水剪双眸,艳如桃花,纵是画工也描不出这么好看的美人。” 英莲听了眼睛笑得犹如月牙,声音中满是欣喜道:“这是我刚才自己画的!” 陆璟抱着她问道:“你的嫁衣是什么时候做的?” 英莲笑语盈盈道:“在苏州时就开始做了,不过都是夜里偷偷做的,英莲自知没法穿着嫁衣和爷拜堂成亲,但还是想让爷看看英莲穿着嫁衣的样子。” 陆璟听后心中感动,论对自己的痴情,英莲也不输黛玉,于是放开英莲,让她起身舞动,让自己仔细的瞧一遍。 英莲起身后翩翩起舞,衣袖飞扬,馨香四溢,上面绣的鸳鸯文禽仿佛活过来一般,也在随之舞动,英莲一身红衣,整个人如同燃烧的一团火焰一般,灿若红霞、明亮动人。 陆璟忙起身拥着她轻轻舞动,深情道:“你穿嫁衣的样子特别迷人。” 英莲笑靥如花道:“嗯,以后爷再过来,英莲就多穿几次。” 陆璟见她娇俏中透着媚态,便擒住她的双唇,亲吻起来,英莲也热情回应。 就在陆璟想要脱去她的嫁衣时,英莲忙轻轻的推开他道:“爷等一等!” 陆璟点了点头,放开英莲,只见英莲转身拿出一壶酒两个金杯,各自斟满后,端着递给陆璟一杯。 陆璟接过,和英莲把臂饮了交杯酒。 英莲放下酒杯后,心满意足道:“英莲的心愿都完成了,就是死也无怨了。” 陆璟忙堵住她的红唇道:“别说傻话,以后日子长着呢,以后咱们会有孩子,会看着他们长大,会一起慢慢变老。” 英莲听了憧憬着这些美好的日子,不由自主的笑着点头,情不自禁的吟诵道: 今夕是何年,月圆梦亦圆。 穿花双舞蝶,戏水并栖鸳。 犹记初逢君,芳心自此牵。 愿期云雨梦,朝暮与郎连。 言毕便主动抱住陆璟,说道:“英莲服侍爷宽衣。” 锦衣纷飞飘落,两人进入锦帐鸳衾,紧紧相拥,粉颊相偎,唇齿相依,做那吕字。 正所谓旧人做新妇,轻车熟路。 恰似堂前燕,再顾旧时家。 巫山上梦佳期,行云布雨,饮露餐霞。 或是胳膊上擎,或是往肩上架,或是蝴蝶穿娇花。 情浓生怕春宵短,只顾纵情肆意耍。 犹如鱼遇水,蝶恋花,飘飘云端又坠崖。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纳妾紫鹃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陆璟、英莲两人睡到旭日东升方起,两人梳洗妥当后,来见黛玉。 黛玉正等着两人,见他们到了,便让人传饭。 三人用过饭后,陆璟左手携着黛玉,右手牵着英莲到园中游玩,松下对弈,尽享齐人之福。 及至下午,黛玉叫来紫鹃,归还了她的卖身契,又让她暂时回家等待。 紫鹃家中前几日便收到消息,早已准备妥当,陆家也照英莲之例,给紫鹃家送去八百两银子、两套头面首饰和四匹绸缎,以作纳妾之资。 紫鹃家中甚是欣喜,其父母欢喜得了一千两银子,其弟则喜可以常去陆府请教功课,功名有望。 虽然作妾无嫁妆,不过紫鹃母亲心疼女儿,又不想陆家看轻,便为紫鹃准备了一副妆奁,又返回五百两银子作为紫鹃的嫁妆。 二月二十日,陆家用一顶小轿将紫鹃抬入府门。 紫鹃在家中已经请喜婆子开了脸,进门后,同样先去拜见黛玉,给黛玉行礼、敬茶。 黛玉教导紫鹃几句,将她安排到英莲套房的西侧,又将慧香提拔为大丫鬟拨给紫鹃,又让紫鹃拜了英莲,然后便让她回房中等待。 紫鹃换了衣服后又来服侍黛玉,一应行为举止仍像做丫鬟时一般,并未因成了抬了身份,而有丝毫改变。 惹得众人啧啧称奇,盛赞她两人的主仆情义。 当晚陆璟仍让紫鹃先回房休息,然后留在房中陪着黛玉,等黛玉睡着了,才来到紫鹃房内。 彼时紫鹃已经睡下,听到敲门声,才又披衣起身,点了蜡烛,开门见是陆璟,既是紧张又是惊讶的问道:“老,老爷,你怎么过来了?” 陆璟笑道:“夫人赶我过来的,我过来你很惊讶吗?” 紫鹃忙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夫人睡了吗?” 陆璟点头道:“夫人已经睡下了,你起身也不多穿点衣服,也不怕冻着!”说着便拥着她进了门。 紫鹃愣了一下,忙挣扎开,回身将房门关上,回头见陆璟已经坐到床上,顿时面色羞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陆璟笑道:“还要我抱你过来吗?” 紫鹃听后抬头看了眼陆璟,忙又羞涩的低下头,慢慢移动着脚步向床边靠近,虽然早就芳心暗许,梦中常会,也常憧憬此刻的情景,但心中仍紧张不已。 陆璟见此便笑着走到她身边,将她横向抱起,问道:“你怎么睡这么早,也不知道等我过来?” 紫鹃被陆璟抱着,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又是一软,忙羞怯的解释道:“我以为老爷今晚在夫人那里歇息,想着明个还要早起服侍夫人,就提前睡了。” 陆璟笑了笑道:“你对夫人的这份心倒是难得,不过夫人拿你当姐妹,又怎会让你新婚夜独守空房。”说着就把她放到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 紫鹃缩在被窝中,羞答答的回道:“夫人对紫鹃的情义,紫鹃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不管紫鹃以后是什么身份都是夫人的丫鬟。” 陆璟点头称赞道:“好,就冲你对玉儿的这份忠心,就让人疼爱不已。” 说着便掏出一个戒指,笑道:“把左手给我!” 紫鹃紧张的抬起素手,看到陆璟亲手给她戴上戒指,心中欢喜不已。 陆璟点头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这个就是定情的凭证。” 紫鹃羞涩的应了一声,忙将左手缩回到被窝中,右手不住的摩挲戒指,心中喜之不尽,见老爷正看着自己,忙羞涩的回道:“紫鹃以后定会一心一意的服侍老爷和夫人。” 陆璟抚着她红透的小脸,嘱托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紫鹃忙点头应是,有心要请陆璟进来安睡,但羞意难当无法说出口。 陆璟见此,便脱了外衣挤进被窝。 紫鹃见他进来,心跳陡然加快,顿时羞的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璟见她一动也不动,便抱住她,擒住她的双唇亲吻起来,瞬间唇齿含香,留恋不已。 紫鹃仍紧张的不知所措,脑中一片空白,便任由陆璟施为。 陆璟见她面色娇红,便暂时放开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紫鹃娇喘稍定,红着脸低声道:“十九了。” 陆璟手上动作不停,笑道:“怪不得身子这么丰盈。” 紫鹃闻言顿时大羞,脑海中不禁浮现那晚做的巫山之梦,顿时情动不已,媚态横生,眼中尽是浓情。 陆璟正享受佳人在怀,凝脂幽香,突然发现紫鹃极力的挣扎着要起身,忙解开两人纠缠舌头。 紫鹃吁吁娇喘稍定,脸色红的犹如染血,想要推开身上的陆璟,却手脚无力,央求道:“老爷先起身,让我下去。” 陆璟抚着她的小脸,笑着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要临阵脱逃吧!” 紫鹃闻言脸色更加通红,支吾半天方强忍羞怯说道:“不是的,我想,我要去小解!” 陆璟呵呵笑了笑:“想去就去吧,我又不会笑话你!”然后便解开对紫鹃的束缚。 紫鹃忙披着衣服下了床,跑到屏风后面。 陆璟躺在床上,想着紫鹃刚才的羞态,面上尽是笑意,须臾便听到水声传来,水声停了又等了一会仍不见紫鹃返回,便连声喊她。 少顷只见紫鹃羞答答的低着头,手中拿了一条白绫,回到床上。 陆璟明白其意,等她铺好白绫,重新拥她入鸳衾。 两人寸寸紧贴,瞬间痴缠在一起,一个迷恋花娇,怜惜不止;一个巫山之梦,夙愿得尝。 纤手紧搂,朱唇贴凑,舌儿相遇频频。 款款轻轻,桃花缤纷,丛英飘坠红成径。 俄而,灵屡急奏,香汗透鸳衾。 忍教花心揉碎,弱质哪堪禁。 哪怕掀残红浪、鸦髻松散,夜长欢岂定。 云雨骤歇,好一似云间翔翥翠,不输那水畔戏文禽。 莲台红烛高照,谁能得意,有此好光景。 正是,昨夜梦中托付君,今宵一刻值千金。 紫鹃歇了一会,回过神来就要穿衣起身,陆璟忙按住她问道:“你又要起身做什么?” 紫鹃脸上布满红晕道:“去吹灭蜡烛。” 陆璟笑道:“你好好躺着,我去吹灯。” 言毕,披衣起身吹灯,复回衾被,搂着紫鹃,抚弄脂凝暗香。 紫鹃见他如此,心中甜蜜不已,顿时心满意足,也不阻止他的动作,娇躯更加紧贴着陆璟,说道:“紫鹃不求老爷有多疼爱紫鹃,只求老爷能记着我就行。” 陆璟抚着她的桃腮安抚道:“我既然迎你进门,自然是心里有你,以后也会疼爱你的。” 紫鹃听后心里更加欣喜,直欲把整个身心托付,又想到此番滋味,终究与梦中不同,让人更加留恋,不由得又是情动不已。 是夜一个有意逢迎,一个贪恋花娇,少不得鸾颠倒凤,曲尽绸缪方歇。 第二百七十二章 春游踏青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自纳了两房妾室后,整日与黛玉、英莲、紫鹃三人在后宅取乐,或赏花候月、对月酌饮,或闲风抚琴、对月弄影,沉迷于温柔乡闺房乐之中。 二月将尽,陆璟见近日来风和日丽、惠风和畅,便起了踏青游玩的心思,想着三月三日正好是上巳节,轩辕皇帝的生日,乃是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便将这个想法和黛玉、英莲、紫鹃三人说了。 黛玉欣然笑道:“夫君的提议正好,自从来了京城还从未出去玩过呢,妾身正想着哪天带几位妹妹出去走走呢!” 英莲听后瞬间勾起了以前的事情,笑道:“以前在扬州时每到三月之初,老爷都会带着我和大姑娘外出春游踏青,现在想想已经有四五年不曾去郊外游玩过了。” 黛玉听后眼中有些羡慕,若是自己一直生活在扬州,也能和夫君从小青梅竹马,常常携手出外游玩。 陆璟笑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也想想这次春游是打算扑蝶呢还是放风筝?” 英莲娇笑道:“放风筝吧,如今郊外的花多已谢了,哪有那么多粉蝶可扑。” 黛玉指着两人笑道:“既然是春游,难道就只这两件事可做吗,可见你们都是不通之人!” 英莲忙央求黛玉道:“姐姐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出来听听。” 黛玉笑语盈盈道:“到时候咱们选一处开阔的地方,即可踏青、扑蝶,也可放风筝,至于夫君吗,你就在那里安个酒帘来,带着几个丫头在里头卖酒,等我们玩累了就到你的酒肆里沽饮,岂不有趣呢!” 英莲惊喜道:“姐姐这个想法好,到时候咱们还可以边喝酒边作诗,醉倒了也学那些名士,天为罗衾地为床,碧草环绕作帷帐。” 黛玉笑着替她补充道:“樱颗含笑问檀郎:花娇还是妾貌强?” 英莲含羞道:“姐姐就别打趣妹妹了,有姐姐在,哪有花能比得过姐姐。” 陆璟见两人玩笑,也加入其中,笑道:“为夫卖酒有些不妥吧,要是夫人当垆卖酒,还能应典。” 黛玉摇头笑道:“妾身可不当卓文君,要不就英莲当吧,或者紫鹃也行!” 英莲忙摇头笑道:“还是姐姐当合适,姐姐的才貌都堪比文君,若是妹妹强行充当,就有点东施效颦了。” 紫鹃也连忙摇头,黛玉笑道:“妹妹不必自谦,你的容貌比着我也不差呢。” 几人玩笑一阵后,陆璟转入正题道:“你们就趁这两天做些风筝出来,我让陆峥他们留意郊外有哪些适合踏青的地方。” 黛玉、英莲两人皆点头称善,紫鹃仍以黛玉的意见为尊,随后几人又把这个消息通知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 陆芷瑜三人听后也是极为高兴,于是几人又是做风筝,又是做酒帘、帐篷,又商议准备各样的山肴、野蔌,到时候做成食箪,挑到春游的地点,一连两日,几人忙的不亦乐乎。 展眼到了三月初三,这日惠风和畅,陆璟带着黛玉、陆芷瑜、李纹、李绮、英莲、紫鹃几人来到城外的背儿山踏青。 众人下了马车,黛玉看到山涧的河堤旁数排绿柳、桃树,笑道:“这个地方儿很有趣儿,桃红柳绿的就像画儿一样。” 几人正赏景中,只见几个牧童过来,都骑在牛身上,也有吹着短笛的,也有放风筝儿的。 柳树阴里,也有些茅屋人家,也有酒店,树梢头挑着酒帘,也有游人带了酒肴在那里踏青,席地而饮的,三个一攒,五个一簇。 柳阴之下,又有小桥流水,也有人在那里钓鱼。 陆璟选了一处地点,命人扎起帐篷,铺上红毡,将壶箪用具都摆饭整齐,因是公共场地怕引来不速之客,倒没竖起酒帘。 黛玉、英莲、陆芷瑜、李纹、李绮、紫鹃、晴雯、悠夏、安兰等人都各自带了风筝,众人转过山坡,来到一处空阔之地,开始放风筝。 黛玉做的是青鸾模样的风筝,英莲放的蜻蜓风筝,陆芷瑜放的是螃蟹风筝,李纹做的是金鱼样式的风筝,李绮放的是仙鹤风筝,紫鹃、悠夏几人放的或是大雁样式,或是蜈蚣样式,唯独晴雯将风筝做成美人样式,高高的放走了。 陆璟站在酒肆旁见一众美人奔跑穿梭,仙袂飘飘,看的赏心悦目,忽然见黛玉挥袖招手,便跑了过去。 黛玉拿出一个风筝道:“这是我和英莲妹妹给你做的,夫君也放飞了吧!” 陆璟见是一个蝴蝶风筝,让自己放飞,这是让自己不要随便采花吗,笑了笑便依言放飞了风筝。 众人仰头观看,一共十几个风筝,一齐起在天上,甚是有趣。 大家放完风筝后,便各自玩耍,清秋、柔菊、青儿几个寻到一处扑蝶玩耍。 紫鹃、晴雯、悠夏、安兰几个则铺下毡茵,摆着酒果,席地而坐,共赏看花。 黛玉、英莲、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随意各处看花,凭眺临水登山,再到酒肆沽饮。 陆璟见山坡处围了不少人,便让陆炼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未几,陆炼回来禀告说是有一个道士在看相算命,因连相几人,都算的极准,所有围了许多人,在那里问长问短。 陆璟听了有些好奇,难得遇上奇人异事,便让陆峥家的、陆北家的几个妇人看着酒肆,自己则走过去看个热闹。 挤进人群后,见一位道士身着青布道袍,手拿竹棕拂尘,面前摆着阵盘卦筒。 旁边道童手执帆帘而立,其上写道:“善断吉凶。”旁边有一行小字:“路过贵地,暂留扬名。” 陆璟当年救了英莲之后,曾遍访奇人异事,但遇到的都是江湖骗子。 此刻见这个道士童颜鹤发,眼中神光自然流露并蕴含于内,三绺白须,飘飘欲仙。 单看卖相,觉得他即便不是癞头和尚、破足道士那样的修炼之人,也是品格非凡之辈。 因此被勾起了好奇心,想要看看他给人看相的手段,便挤到了最前边。 那道士一看见陆璟,便立刻起身拱手道:“贵人何来?还请稍待,贫道尚有一言。” 陆璟心中一惊,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来历,忙道:“道长看错人了,晚生乃闲居之人,今日陪家人来此踏青游玩,并无看相之意,有负道长美意,还望见谅,晚生改日再来奉扰。” 陆璟说完便欲转身离去,同时心中暗道:“看来以后要躲着这些佛道之士。” 那道士忙拦住陆璟道:“贵人不必相瞒,此处并非说话之地,贫道也非本地人氏,因早知有今日之会,便自龙虎山千里迢迢专为阁下而来,在此恭候已非一日。缘分既到,岂可错过?阁下请看,贫道岂是江湖骗子?何必拒贫道于千里之外!” 陆璟听他竟为自己而来,心中更加诧异,又听他来自龙虎山,也有些好奇他的来意,见无法拒绝,便拱手道:“道长言重了,贵人二字万不敢当,既如此,晚生遵命就是。” 道士闻言,脸露笑意,随即便让道童收起卦摊,然后将袍袖一整,拂尘一摆,向四周打了一个稽首礼,赔笑道:“怠慢各位,改日再请光临,恕贫道不得奉陪。” 众人看自从陆璟到后,这个道士举止古怪,还称陆璟为贵人,便想看个究竟,谁想这道士竟下这个礼,分明是撵大家走的意思,但他执礼恭敬,又不能挑他的错处,于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遗憾的离开了。 道士见众人走后,便笑道:“贵人请随贫道来!” 陆璟忙歉意道:“晚生家人都在此地游玩,请恕晚生无法远离。” 那道士指着不远处的一座草屋,浅笑道:“贵人不必担心,贫道要带阁下所去的落脚之地,离此地不过数百步。” 陆璟看见草屋,便点了点头,于是招来陆炼,说了自己的去处,并告诉他若是夫人问起,也好让她知晓。 陆炼略带怀疑的打量了道士几眼,问是否让陈绩随行,见陆璟摇头拒绝,便领命而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道左逢道 - 红楼翰墨 - 翡瑜 道士见陆璟交代已毕,便让陆璟先行,又叫道童领路,几人复行数百步,便来到茅草屋处。 陆璟打量草屋几眼,问道:“请问道长,这可是道家所说的团瓢?” 道士点头笑道:“正是,不想阁下也知道此事。” 大凡修仙学道之人,云游天下时,若是在某一地停留多日,便会在平地搭一个草屋,仿佛窝铺的样子,名曰团瓢,以此安身,来去方便。 陆璟笑道:“晚生看道家轶事上有此记载,只是未曾见过,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道士点头笑了笑,随即引着陆璟进入团瓢。 陆璟走进一看,其内并无桌椅,地上铺着一张棕垫,应是他打坐之所,壁上挂着一个葫芦,西壁下一个石炉,炭火通红,煎茶初熟,见到此景初步判断这道士应该是不凡之辈。 道士请陆璟坐定,便将葫芦取下,探手进去,取出两只茶杯,就炉上提壶斟茶奉上。 陆璟道谢后,双手接过,立时便闻到一阵清香,品了几口竟喝不出是何茶,便问道:“道长这是喝茶?似乎非是寻常香茗,晚生从未喝过。” 道士笑道:“此茶乃贫道于罗浮山采摘制成,贫道将其称为‘浮生茶’。” 陆璟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道长此茶似是大有深意,尚未请教道长尊号!” 道士拱手道:“贫道龙虎山通元子,不知阁下对贫道此茶有何见教?” 陆璟知是考教,便沉吟道:“古往今来,世人不过是这天地之间的悠悠过客,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于一粟,生命短暂,世事不定,如同一番梦境,何须苦计,功名利禄,身后虚名。” 通元子听后赞道:“说得好,贫道另有一歌诀,请阁下解之!” 陆璟见他非江湖骗子,便恭声道:“道长请说!” 通元子哈哈笑了几声,放声高歌道: 纵活百年终觉少,风尘碌碌何时了。 为图富贵使机关,富贵不来人已老。 君不见,留侯昔日寻赤松,陶潜解缓归篱东。 知足不辱乃真诀,功成退步是英雄。 安得骑鲸上丹阙,且把一肩尘担歇。 玉箫金管沙棠舟,闲向五湖弄秋月。 弹指光阴又一年,劝君莫惜沽酒钱。 不见秦皇与汉武,只今陵树无寒烟。 陆璟心中暗思:“听其歌诀,这道士似是来劝自己抛却尘世,一心向道的,就是不知他此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又有何动机?” 想到此处,便效仿甄士隐解癞头和尚《好了歌》的方法,也作一诗云: 人生在世几度秋,转眼乌头换白头。 用心计较千般算,退步思量万事谋。 功名欲画凌烟阁,士林拟书得月楼。 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幽幽。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生闲愁。 少年贪恋颜色好,老来消磨双鬓忧。 蝇头蜗角争何用,不如放歌去归休。 看破放下且品茗,共倾浮生一梦游。 通元子哈哈大笑,叠声道:“解得好,解的好,不愧是有缘之人!” 只是赞后又叹道:“以阁下之骨相,倘若能舍去红尘,修真学道,大罗金仙可期。可惜俗缘未断,暂时不能超脱,只能徒博空名,可惜,可叹!” 陆璟听到此处,觉得与此前的判断不同,便问道:“道长如何断晚生之骨相?” 通元子似乎早料到他有此问,淡然笑道:“修道之人讲究‘收拾入门’,贫道相人亦是如此,尚未‘收拾’,则看其轻慢不拘,已经‘收拾入门’,则看其精细周密,阁下举止慎重周密,无有苟且,便是入了门。” “人之一身精神,具乎两目;一身骨相,则具乎面部。若是观平民百姓则论其形骸,而观文人则要看其神骨。” “神分清浊,有动静之辩,贫道观阁下静时,目光清明沉稳,真情深蕴,又含而不露;动时,眼中精光外露,敏锐犀利,待弦而发。以上两种神情,皆澄明清澈,可见阁下乃忠正之士。” “骨有九贵,贫道便不一一细数了,单论阁下之骨相,天庭骨丰隆饱满,枕骨充实显露,太阳骨直线上升;眉骨骨棱显而不露,隐约如犀角平伏;鼻骨状如笋芽,挺技而起;颧骨有力有势,又不陷不露;项骨平伏厚实,又约显约露。” “常人如果能具备其中三种骨相,便会有所作为,若能具备四种,则一定会显贵,若具五骨,则国之栋梁也。而阁下九贵骨中具备七种,自是大富大贵之相。” “但有此富贵相者,未必能担此贵,尤其是生在平常之家,必须经历生死之劫,渡的过则有此命,能享此运,渡不过则命薄无运,阁下已然渡过身死劫难,便能担此富贵,且阁下除了富贵之外,似乎又颇具仙缘。” 陆璟听到此处,顿时觉得此人不同寻常,自己确实是死而复生之人,又听‘仙缘’二字,想到黛玉的前身乃是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难道应在此处,便试探道:“道长游历天下,可听过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 通元子细思片刻,便摇头道:“贫道遍游天下,却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地方,古籍中也未有过相关记载,听你之言,这大荒山,似是荒唐之意;无稽崖,无稽之谈也;青埂峰,情根疯也,似是句句皆有深意。” 陆璟见他虽不知这些地方,但能解出此意,心中有些佩服,便继续问道:“道长可听过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 通元子闻言皱眉道:“离恨天,贫道自然知晓,乃是第三十三重天阙,又名大赤天、太清天、火赤天,是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的道场,兜率宫便在此处。” “只是三十三层天,离恨天最高,其上又何来一重天,更别说什么灌愁海、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等地,贫道是闻所未闻,不知阁下是从何处听来?” 陆璟听到此处,判断出他不是警幻仙姑、茫茫大士、渺渺真人那一拨的人,应该也不知道黛玉、金陵儿十二钗的事,便放了心,于是解释道:“只是晚生从一本古籍处看到的,一直心存疑惑,既然道长也不知,想来是有人杜撰出来的。” 通元子见陆璟说的煞有其事,心中好奇,便问是何书。 陆璟本想说是《红楼梦》,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惹出谁来,终归不好,于是随便编了一个名字敷衍过去,然后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长为何一见晚生,便出言相留?” 通元子记下陆璟所说的书名后,便解释道:“阁下之家世仕途,贫道虽不尽知,但观阁下之气运紫莹光明,便知你官运极旺,不过你这紫莹中泛着灰色,可见你眼下有一劫难,且这一劫非同小可,渡的过则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就是将来为相做宰也不在话下。” 通元子说到此处,便住了口。 陆璟摸不准他道行深浅,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问道:“若是渡不过呢?” 通元子叹道:“若是渡不过,不仅仕途无望,甚至有刀兵之厄,破家之难。” 陆璟闻言眉头一皱,见他说的后果如此严重,也不管是真是假,便执礼问道:“请问道长可有解救之法?” 通元子轻甩拂尘道:“这便是贫道来此的目的,若是阁下能渡过此劫,必当致君泽民,造福天下,且日后另有一桩天大的机缘,贫道不忍阁下失机,特来相告。” 陆璟听后心中有些怀疑,自己素来没什么大志向,致君泽民,造福天下更是想都没想过,做官也纯属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能在尘世中自保罢了,不过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拱手道:“请道长指点。” 通元子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条,递于他道:“贫道有一偈言相赠,若是照此行事,可保无虞,过些时间此劫难便可自然开解,消弭于无形。” 陆璟接过一看,见上面写道: 自南至北,因林而起。 四三长短,遇水而兴。 莫近假亲,诛逆叛亡。 守正而圆,效忠则通。 陆璟凝神细思,自南至北,应该是说自己从江南来到京中;因林而起,这个林应该是林如海或者林黛玉;莫近假亲,应该是不要亲近贾家;诛斩叛亡,亡应该指的是王子腾;守正而圆,效忠则通,应该是坚守正义,效忠皇上则可官运亨通,结局圆满;至于四三长短,遇水而兴,则不明所以。 解析后心中更加惊疑不定,通元子所说的这些都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策略,心中可以肯定这个通元子有些真本事,但他的道行到底有多深,暂时无法判断,又想道:“通元子所说的劫难,莫非是自己和王子腾暗中的约定有被皇上发现的危险。” 思忖良久,陆璟起身行礼道:“晚生多谢仙师指点迷津,只是晚生凡夫俗眼,不识仙机,求仙师明白指示。” 通元子抚须道:“这几句偈言,即是解阁下眼前之厄的关键,又是阁下前半生仕途的境地,至于假亡等语,日后自见分晓。” 陆璟见其不说,便问起其他:“不知晚生的仕途具体如何?又有哪些坎坷?” 通元子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若能渡过此劫,以后自当一帆风顺,五十岁后更是登峰造极。至于五十岁以后如何,就要看阁下的选择了,贫道但有一言,请阁下弗忘。” 陆璟躬身道:“仙师更有何言,并求指教。” 通元子长叹了一声道: 半生为朝廷,功勋著简青。 会当凌绝顶,身退始全名。 花落能重发,人亡如灭灯。 劝君求大道,携美觅长生。 陆璟细想其言,似乎说尽了自己的一生,尤其是携美觅长生,也是意有所指,只是他又不知太虚幻境,无法判断其底细,难道这世上还有其他仙神,便问道:“这世上可有仙神?” 通元子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陆璟又问道:“为何晚生从未见过仙迹?” 通元子呵呵道:“未见过自然是无缘,不要说你,就是贫道一生修真,苦求大道机缘,也未曾见过真仙,至今仍在尘世中苦苦挣扎寻觅。” 陆璟疑惑道:“那道长对在下的批语是如何得来?” 通元子点头道:“自然是由卦象而来!” 陆璟问到此处,便不再继续下去,卦象之事实在玄之又玄,难以言说,打定主意眼下先信其言,等回去后好好调查一下他的来历,再做打算,于是拜谢道:“多谢仙师指点,晚生感激不尽,晚生亦会尊仙师所嘱。” 说完又歉意道:“晚生和仙师畅聊许久,担心家人着急,晚生就先行告辞了,仙师请便。” 通元子也不挽留,便送陆璟出了团瓢,又嘱咐道:“方才所言,千万勿忘。” 陆璟随声应下,并再次拜谢,别过通元子后,一路向酒肆行去,没走几步遇到吴泽、陈绩两人,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安全,便在此守护,于是招呼两人一同归去。 通元子看着陆璟离开的背影,心中不断暗叹,卦象显示自己得道的机缘就落在此人身上,但无奈他官运极旺,仍有深厚的尘缘未了,需得再等二三十载。 眼见陆璟的身影消失,心中思忖看来还需要助他渡过此关才行,于是招呼道童收拾东西,且入皇宫一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 曲水流觞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回到酒肆后,见黛玉、芷瑜几人都在酒肆中,便暂时放下心事,打算等回家之后再做计较。 黛玉见他回来,忙问起道士的事。 陆璟只说了品茶的事情,担心黛玉继续问下去会露馅,便问众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黛玉简单说了游玩的地方及项目,又说走累了便过来沽酒歇息,就等着他这个酒家回来呢。 陆璟闻言,便起身置酒,又摆了果盘,众人坐在红毡上围成一圈。 陆璟见徒坐无趣,便问道:“你们谁知道兰亭春禊的典故?” 英莲环顾一周后笑道:“几位姑娘都不说,就英莲来答吧,修禊源于周礼,即三月初三上巳之辰,到水边嬉游,以消除不祥,叫做修褉。后文人饮酒赋诗的集会,也称为修禊,春日踏青称春禊,秋日聚会称秋禊。” “兰亭修禊是王右军与名士谢安、孙绰等人,于会稽山阴的兰亭水边,做流觞曲水之戏,各人分坐于曲水之旁,借着宛转的溪水,以觞盛酒,顺流而下,流觞停在谁面前,谁就必须即席赋诗。” 陆芷瑜闻言拈了一杯酒,吟道: 仰望碧天际,俯瞰渌水滨。 寥朗无涯观,寓目理自陈。 大矣造化工,万殊莫不均。 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吟诵后笑道:“哥哥莫非也想玩流觞曲水之戏,只是咱们面前虽有河堤,却没有曲水,无法成趣,唉,实在可惜!” 陆璟见她边说边摇头晃脑,瞬间被逗的哈哈大笑,众人也是忍俊不禁。 陆璟笑道:“他们的流觞曲水都是做出来的,咱们这是天然的河堤,岂不比他们那更有野趣。” 黛玉随即附和道:“六一居士也曾和曾巩等人玩过流觞曲水的文酒游戏,他们那还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咱们这虽无曲水流觞,且没有崇山峻岭,就是这林也不茂,竹也不修,不过一杯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陆芷瑜笑嘻嘻的打趣道:“哥哥就只说一句话,两个嫂子就说出那么一堆话话,还真是应了那句夫唱妇随呢。” 黛玉、英莲两人听后立刻捉住陆芷瑜,左右夹攻惩治她,待她求饶后,两人方笑着放过她。 陆璟见几人停止了打闹,忙见缝插针道:“今天我是酒肆的主人,你们都要客随主便,听我的吩咐。” 李绮笑道:“表哥有什么好玩的主意就说吧!” “还是绮妹妹乖巧,我们来行个酒令,说不上来者罚饮一杯。”陆璟说完,便饮了令酒,继续道:“我的题目是念两句古诗,要一真一假,如:‘春城无处不飞花’,是真花;‘江城五月落梅花’,是假花。” 黛玉听后当即道:“这有何难,‘一骑红尘妃子笑’,是真笑;‘佳节清明桃李笑’,是假笑。” 英莲思忖片刻,怕人抢先说了,忙道:“‘夜半钟声到客船’,是真船;‘花开十丈藕如船’,是假船。” 李纹笑道:“表哥这个令却有趣,我念个‘劝君更尽一杯酒’,是真酒;‘寒夜客来茶当酒’,是假酒。” 陆芷瑜举起一杯酒,笑道:“‘家家扶得醉人归’,是真醉,‘暖风薰得游人醉’,是假醉。” 李绮思忖半响仍未想到,有些急了,黛玉见此忙向她示意,李绮受到启发,忙道:“‘花飞莫遣随流水’,是真水;‘天街夜色凉如水’,是假水。” 陆璟笑道:“玉儿作弊提醒了绮妹妹,该罚一杯。” 黛玉听后忙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又看向陆璟,见他不为所动,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认罚,只是素手一转就将酒送到陆璟唇边。 陆璟无奈的笑了笑,替黛玉喝下了这一杯,英莲几人见了都捧腹大笑起来。 陆璟随后让黛玉来主持,黛玉笑道:“我这个令需得人多才有趣,让紫鹃、晴雯她们也都加入进来方好。” 陆芷瑜听后忙自告奋勇,带着李绮就去到紫鹃、晴雯几人那边,将紫鹃、晴雯、悠夏、清秋、安兰五个人都给拉了过来。 紫鹃有些不安道:“姑娘们在这作诗让我们过来做什么?” 黛玉笑道:“你们先坐下。” 待几人坐下后又道:“我这个令简单,各人念句古诗,要七言,要有十二生肖字样,按顺序轮着转,念不出来的喝。” 紫鹃、晴雯几人听后忙打退堂鼓,被英莲、陆芷瑜几人给强自拉了回来。 黛玉先念道:“斗鼠上堂蝙蝠出,玉琴时动倚窗弦。” 念完又道:“左转。” 陆璟正坐在黛玉的左手边,便接着道:“皎皎牵牛河汉女,盈盈临水无由语。” 英莲接着道:“惯游山水住南州,行尽天台及虎丘。” 紫鹃想了一会,念道:“兔走鸟飞催短景,龙争虎斗耍长拳。” 陆璟笑道:“你这句能顶三句,兔、龙、虎都有了,该奖励一杯才是。” 紫鹃听了也不辩驳,便饮了一杯。 黛玉见此不依道:“我定的规矩是谁念不出谁喝,紫鹃念的那么好,自然无须饮酒,夫君竟然坏了规矩,欺负紫鹃。” 陆璟忙自辩不是欺负,黛玉娇嗔道:“那妾身也要奖励你三杯!” 陆璟见黛玉都端到自己面前了,只得一一饮了。 紫鹃见这种情况,忙推身边的晴雯,催她快念。 晴雯知她羞怯,便笑了笑,念道:“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陆芷瑜接着道:“从蛇作龟二千载,吴堤绿草年年在。” 李纹念道:“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 李绮笑道:“桑竹成阴不见门,牛羊分路各归村。” 悠夏想了半天,未想到带猴字的诗句,只得念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清秋思忖片刻后,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安兰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便喝了一杯。 陆芷瑜未等黛玉开口,忙笑道:“先前悠夏将‘猴’字念了‘猿’字,终究勉强些,如今‘狗猪’二字,定要念本字,不许把‘犬豚’等字来代替。” 悠夏忙向陆芷瑜求饶道:“好姑娘,我们哪比得了姑娘们,你就放宽些要求。” 陆芷瑜笑道:“我就是对你放宽了要求,才没罚你,不过对我哥哥、嫂子就不能这样了。” 黛玉笑了笑道:“无妨,白衣苍狗变浮云,千年功名一聚尘。” 陆璟收尾道:“香烟未灭乌云走,风驱火猪逐铁狗。” 说完后对芷瑜道:“怎么样,既有猪狗,又未用犬豚。” 陆芷瑜娇哼一声道:“我看你能存有多少这样的诗句。” 英莲复从‘鼠’字重新开始,道:“蝙拂帘旌终展转,鼠翻窗网小惊猜。” 随后紫鹃、晴雯等人依次轮转,直到大家再也想不到相关的诗句才停止。 然后众人又玩起了别的酒令,有陆璟控制,几人都是浅尝辄止,并未喝多少。 至申末酉初,众人兴尽,方启程回府。 到家后,陆璟安置好众人,便去到外书房,招来陆峥,让他派人去调查通元子的来历,以及进京后的事情,又让他派人去关注通元子接下来的举动。 未过几天,陆峥便来禀报通元子道长的事情。通元子从入京后,便一直在背儿山摆摊算命,断人吉凶,只是三月三日后就消失了,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璟听后让他继续探访通元子的消息,然后便思考通元子所说的劫难之事,又仔细思考那首偈言,列出各自可能。 又过了几日,派去调查梅家之事的人传来消息,去年冬天梅翰林之长子意外失足落水,虽然侥幸被人救起,但受了严重的寒症,一直卧病在床。梅家本欲接薛宝琴过去冲喜,只是派去接亲的人还未出发,其人便一命呜呼。 如今梅家那边已经派人来京,和薛家商议和宝琴退婚的事情。 陆璟看到此处,心中断定梅翰林之子死亡的事情,肯定和王子腾脱不了干系,心中感叹王子腾倒是尽显枭雄本色,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做起事来心狠手辣,不折手段,心中暗暗防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十二金钗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母见薛宝琴因婚事出现变故而整日闷闷不乐,便让薛宝钗、探春等人带着宝琴去黛玉那里散散心。 连日来风和日丽,上巳日时探春、宝钗等人就想出去玩耍散心,如今见贾母吩咐,便提前派人去通知黛玉,明日将到陆府拜访。 林黛玉接到消息后忧喜参半,喜的是姐妹能够相聚,忧的是原本打算明日去庙里进香,替陆璟卜问前程,现在看来是去不成了。 黛玉收敛心绪后,便叫来陆芷瑜、李纹、李绮、英莲几人,商议明日如何接待众人,几人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在清音阁中招待一众姐妹。 陆璟听说此事后,心里有些意动,准备明天也到园子中去,上演一场与薛宝琴偶然邂逅的桥段,两人先有个初次接触。 第二日,薛宝钗、探春带队,领着湘云、宝琴、迎春、惜春、邢岫烟几个姐妹来到陆家。 林黛玉带着陆芷瑜、英莲、李纹、李绮五人,将探春、宝钗等七人接入园中。 一众十二金钗说说笑笑,迤逦而行,从翰林碑林到桃花源,又行到清音阁。 陆璟一早便来到园子里,只是一直独自在听雨轩内待着,见黛玉领众人过了桃花源,便站到翠云桥上观看。 只见黛玉穿着淡鱼白绣芙蓉花绉纱衫,下著白纱裤子,缀珠绣球百福裙,腰系一条青连环垂须绦,佩戴两块同心莲羊脂白玉佩。 薛宝钗穿的是粉紫刷花绉绸纱衫,杏红牡丹花罗裙,腰间三蓝绣绉绸汗巾,系一条金色丝绦,搭配双鹤蟠桃的玉佩。 薛宝琴穿的是粉色小八宝的挂线纱衫、月白满地松竹纱裙,鬓边斜插一支茉莉珠玉钗,体态轻盈,十分雅淡,姿色不在宝黛之下。 迎春穿的是墨色漏云宫纱衫,元青花罗珠边素纱裙。湘云、探春等人或是粉紫刷花的夹衫,葱绿色墨绣裙,或是杏黄蝙蝠漏云纱衫、茄花色净素纱裙。众人手里都拿着一柄绣彩宫纱扇,腰肢款款,莲步轻移。 陆璟见此,不禁随口吟出一首《美人来》: 十二仙子下瑶台,翩然惊鸿逐云开。 依稀窥得桃花面,隐约可见紫金钗。 春风拂柳款款摆,彩霞作裙色色裁。 风里幽香不觉醉,闻声始知佳人来。 直到众人进了清音阁,陆璟才收敛心神,返回听雨轩内,静待时机。 清音阁内摆着十二盆兰花,有全放的,有半吐的,花叶交加,透着一股幽香。 里面装饰的十分清净典雅,正中间挂一幅裴真人墨笔‘十二雅士兰亭修禊图’,一边是徐子如的‘兰草图’横披,一边是陆之轩的‘美人图’横披,又挂了几副对联。 阁内十分宽敞,中间用四个方桌拼凑成一个大桌子,上面摆了各种时珍瓜果及各色点心。 众人入内后,黛玉、芷瑜便催着众姐妹入席。 探春见此忙道:“林姐姐不用张罗,都是自家姐妹,咱们各人随便坐就是!” 黛玉笑道:“听说你最近接了凤姐管着府里的事,果然不一样了,说话做事越发爽利周到了。” 探春笑了笑,回了黛玉几句,随后众人入席,相熟的姐妹聚在一处,大家一齐就坐,宝钗和湘云坐到了黛玉两侧,探春挨着宝钗坐了。 黛玉命人送酒过来,众人聊着相互近况。 探春说起管家时遇到的刁难,黛玉在旁相劝,随后说起前两天去踏青放风筝的事情。 众人听了都道有趣,于是提议也行个酒令。 黛玉对此早有准备,见席上宝钗、宝琴、探春、迎春、惜春、史湘云、邢蚰烟、陆芷瑜、李纹、李绮、英莲,加上自己总共十二人,便笑道:“正好前几天我做了一副酒令骰子,咱们人多玩起来也有趣。” 然后便让晴雯取出来,又拿了一个骰盆过来,放在桌上。原来除夕夜时黛玉见陆璟做的骰子有趣,受到启发,便做了一副更有趣的骰子。 宝琴拿起来看时,只见三颗骰子,每面皆有两个字,便问道:“这个怎么使呢?” 黛玉便依次拿起三颗骰子,为众人介绍,第一颗骰子上镌的是:才子、佳人、老农、渔翁、和尚、游侠十二个字;第二颗骰子上镌的是:贡院、闺阁、田垄、南湖、禅房、市井十二个字;第三颗骰子上镌的是:应考、理妆、锄禾、打鱼、参禅、挥拳十二个字。 掷下去合成六句话是: 才子贡院应考,佳人闺阁理妆。 老农田垄锄禾,渔翁南湖打鱼。 和尚禅房念经,游侠市井挥拳。 “行此令时,若掷出本色话者,大家公贺,各饮一杯,本人不饮;若掷出参差综错名目时,即酌量其人、其地、其事之轻重,以定罚酒之多寡。” 众人听黛玉讲明酒令,皆道有趣,便定下就玩这个酒令。 于是黛玉主持,由湘云先掷,按顺序依次下去。 湘云便拈起骰子掷了下去,大家看时,却是“佳人禅房挥拳”。 湘云笑道:“这手该打了,竟然掷出这个来。” 宝琴乐得前俯后仰道:“了不得了,林姐姐快拦住她,云姐姐要挥拳打和尚呢。” 众人听了更是一阵娇笑,黛玉笑道:“美人到禅房,已是不该,挥拳打和尚更是不该,云丫头该罚三杯。” 宝琴突然想到一事,忙道:“除非是云姐姐的情郎出家去当和尚了,她才去禅房挥拳。”说着自己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湘云听后瞬间不干了,啐了她一口道:“好你个小蹄子,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说着便挽起袖子,作势要打。 黛玉忙抱住湘云,说是姐妹间的玩笑,做不得真,又让宝琴向她赔礼,湘云这才作罢。 湘云喝了三杯,看该宝琴掷了,便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笑道:“我看你能掷出什么好笑的出来。” 宝琴笑道:“我肯定能掷个好的来。”说着掷了,却是“游侠贡院锄禾”。 湘云立刻笑道:“你这个更是不通了,游侠哪里能到贡院,贡院又哪有禾苗要锄。” 黛玉点头道:“云丫头说的是,琴妹妹也罚三杯吧。” 宝琴也不在意,一连喝了三杯。 轮到陆芷瑜,掷的是“才子南湖念经”。 黛玉笑道:“才子到南湖原也使得,只是不应念经,罚一杯吧。” 陆芷瑜笑盈盈道:“才子念念经也不为过,东坡居士不就常和佛印和尚泛湖谈经吗!” 黛玉笑道:“南湖非是念经之地,东坡居士谈经也不是念经。” 陆芷瑜听了便饮了一杯,下该邢岫烟,掷的是“公子闺阁理妆”。 黛玉略带可惜道:“邢妹妹差一点就掷出合色来了,就罚两杯吧。” 湘云忙起身阻止道:“依我看这个不该罚!” 黛玉笑问道:“怎么不该罚,你又有什么歪理?” 湘云调笑道:“以后邢姐姐嫁了人,邢姐夫在她那里学张敞画眉,岂不就能说的通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邢岫烟却是脸色一红,也不好作声。 宝钗见此便道:“别听云儿浑说,依我看邢妹妹这个也不该罚,咱们那不就有一个闺阁理妆的公子吗!” 众人知她说的是宝玉,越发笑了起来,都道确实如此。 黛玉笑了笑也道:“既然有个例子在,那就不罚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秋千嬉戏 - 红楼翰墨 - 翡瑜 众人玩笑几句,轮到英莲,掷的是“渔翁南湖打鱼”,顿时开心的笑靥如花。 黛玉笑道:“好啊,掷出本色来了,都该恭贺一杯。” 众人看了都道英莲运气好,于是公贺了一杯。 下该迎春,拈起骰子掷了下去,却是“游侠闺阁挥拳”。 黛玉笑意盈盈道:“这个就更不该了,怎能让游侠闯进闺阁,又向佳人挥拳呢,该罚三杯。” 迎春听了也不辩驳,笑着饮了三杯。 然后是惜春,掷的是“佳人禅房念经”。 黛玉摇头笑道:“这个也不该,好好的佳人怎能伴青灯古寺念经呢!” 惜春笑着辩解道:“虽说不该,但也有例子在,妙女师父不就是吗?” 黛玉笑道:“妙玉师父那也是迫不得已,她因幼时多病,买了许多替身都不中用,这才亲自入了空门,不过也只是带发修行,妹妹还是认罚吧!” 惜春听了,也不再拿妙玉挡酒,便饮了两杯。 然后李绮拈起骰子,口中念念有词道:“掷个好的吧!”说着便唰的一下扔了下去。 众人看时,只见是“公子闺阁打鱼”,都笑道:“这个更不通了,公子岂会打鱼,闺阁又哪有鱼可打。” 李绮认罚,饮了三杯,下该李纹,笑着拿起骰子掷了下去。 黛玉笑道:“好,又遇本色。”于是大家又公贺了一杯。 宝钗饮酒后笑道:“再遇几次,恐怕还没到我呢,就要喝醉了。” 湘云笑吟吟道:“宝姐姐一向量大,就是换了大杯也醉不了。” 黛玉笑道:“多遇几次才好呢,说明咱们姐妹运气好。” 众人听了都道就是如此,若是人人都掷出合色才好呢! 下该探春,众人都看她能掷出什么来。 探春心中暗自祈祷,要掷个好的出来,然后嘴角泛着微笑,挥手将骰子掷了下去。 众人看时,只见是“游侠南湖理妆”,都笑了起来,说游侠去南湖还使得,就是不该理妆。 探春不等黛玉判罚,便自饮了两杯。 下该宝钗,她也不拿起骰子,只在骰盆中依次轻轻一拨,众人看第一颗骰子停在‘佳人’处都笑着点头道好,又见第二颗骰子拨出的是‘闺阁’纷纷喝彩,都眼含期待的看她接下来的动作。 宝钗见到这种情况也有些紧张,笑了笑舒缓一下情绪,然后拨动第三颗,只见第三颗滚动几下,便停止‘应考’处。 宝琴、芷瑜都笑道:“就差一点又是合色。” 湘云却道:“这个也和宝姐姐相合,宝姐姐才情出众,在闺阁应考也是使得。” 宝钗笑了笑,没有驳她,却是看向黛玉,心道:“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若是嫁到陆家,总归是要面对黛玉的考验,正好应了闺阁应考的话。” 黛玉见她看向自己,以为是在等自己判罚,便笑道:“宝姐姐这个虽然也能说的通,不过闺阁到底不是应考之地,也该罚一杯。” 宝钗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饮了一杯。 众人看宝钗饮了酒,都将目光转向黛玉,看她能掷出什么花样出来。 湘云笑道:“林姐姐要是学商鞅‘为法自弊’,那就好玩了。” 黛玉见大家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便拈起骰子笑道:“我也掷个本色才好!”说着便掷了下去。 众人看时,却是“佳人田垄锄禾”。 史湘云笑道:“林姐姐种花还使得,锄禾的话没准杂草没锄掉,倒把禾苗给锄了。” 宝琴也笑道:“锄掉禾苗倒不会,林姐姐力弱心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锄掉杂草或是舍不舍得除掉?” 众人听了越发笑起来,都来打趣黛玉,又问黛玉该怎么自罚。 陆芷瑜本想说‘这话也能解成嫂子要锄掉哥哥身边的花花草草’,但看英莲、紫鹃都在,怕她们多心,便没说出口。 黛玉笑盈盈道:“明日我就在园子里开一块田亩出来,让你们看看我会不会锄禾。” 宝钗拉着她笑道:“那也是明日的事,今日你该罚几杯?” 黛玉道:“我这个原也说得通,可以免罚的,不过我是令主,就自罚一杯,免得你们说我徇私。” 众人听了都开怀大笑起来,黛玉饮了一杯,又从湘云开始。 酒行数巡,黛玉见大家都了七八杯,便提议到溢清池边走走,解解酒,众人欣然同往。 此时池塘内的荷花尚未露头,池水清澈,如一面镜子新磨了水银似的。 几人走了一会,酒意解了大半,薛宝琴、史湘云二人见池塘边几个松树间立了两个秋千架子,便吵着要打秋千。 这秋千原是前段时间,陆璟亲手安上去的,平时常推着黛玉来荡秋千,有时夫妻两人也会一起荡。 黛玉见两人都喝了酒,怕她们摔着,本有心拒绝,但耐不住宝琴撒娇央求,便让丫鬟在秋千架上放上踏板,又千叮咛万嘱咐两人抓紧绳索,千万不要摔下来。 宝琴和湘云随声应下,立刻便坐了上去,宝琴让陆芷瑜和李绮两人推她,史湘云也让翠缕几人推她。 两人玩了一阵,史湘云觉得不过瘾,便止了秋千,对宝琴道:“琴妹妹,咱们不用人推,比一比看谁能打的好。” 薛宝琴荡了一会秋千,心情好了很多,完全忘却了婚事被退的烦恼,此刻想着自己打秋千也没什么难度,便答应下来。 黛玉劝阻几句,见她们两人兴致高昂,又各自保证会小心谨慎,这才应允。 史湘云搂了搂衣裳,便跳上踏板,身子一纵,小脚早已蹬了起来。 陆璟在池塘对面观看,见她腰肢袅娜,衣袂飘扬,打出许多名色来,有什么套花环、盘龙舞、凤朝阳,又有什么双仙渡海、一鹗凌空、雁字一帆风的这些名色,心中啧啧称奇,这史湘云果然是爱玩爱闹的性格,可惜被史太君、贾宝玉牵住,如今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众人看湘云玩的花样繁多,又得心应手,都看的眼花撩乱,纷纷齐声喝采。 黛玉却看得暗暗揪心,忙喊着让她快下来,又见宝琴在那左右摇晃,左也打不起来,右也打不起来,既是担心,又觉得好笑,忙让紫鹃、悠夏两人在旁边照看。 史湘云见黛玉喊她,便跳下来,却依然精力充沛,面不改色,口不发喘,然后走到宝琴那边,笑话了她一番。 又见她面色羞恼,忙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打起来,以作弥补。 薛宝琴学了两遍就掌握了技巧,于是重新上了踏板。 众人都在旁边观看她这次能不能打起来,只见她上去后,慢悠悠的荡了起来,大家纷纷笑着夸赞她学的快。 薛宝琴初时还心有顾忌,不敢荡的太高,过了一会,熟练之后,便渐渐的大胆起来,随风越荡越高,心情也越来越好,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园内。 众人见她衣裙飞扬,飘飘然有凌云之势,如仙子灵虚飞渡一般,纷纷喝彩。 薛宝琴听到众人叫好,受到鼓励,于是玩起湘云方才教的各样花活。 黛玉见了忙提醒她小心,不要玩这些危险的动作。 薛宝琴正玩的兴起,哪里肯听,只是荡到高处,突然看到对面陆璟正在观看,心中一乱,双手一个没抓牢,便惊叫着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众人见了,都唬的魂不附体,惜春、李绮等年纪小的吓的站立不住,跌坐地上;宝钗、迎春等人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探春、湘云眼中尽是惊恐,不知所措;黛玉更是深感自责,眼中不觉淌下泪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顺水推舟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见到宝琴跌落,心中一惊,又见她的落点正好在池塘内,心中安定一半,落在水中起码不会摔伤。 众人只听噗通一声巨响,薛宝琴从半空落入水中,顿时激的水花四溅,直接沉入水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没了人影,于是忙一齐挤向池边。 黛玉强自镇定,忙问宝钗、湘云以及一众姑娘丫鬟婆子谁会游水。 众人早已没有了主意了,只顾大哭,见问,忙都摇头说不会水。 黛玉听了心中更加焦急,正想吩咐几个婆子乘船去打捞,就听到又是噗通一声,水花飞溅。 黛玉急忙惊问道:“谁又落水了?” 陆芷瑜看的分明,忙答道:“是哥哥下水了,嫂子不必担心,哥哥水性很好。” 见黛玉眼中仍满是忧虑,忙又安慰道:“嫂子且放宽心,哥哥一定能救回琴姐姐,嫂子还记得我说哥哥采莲捉鱼的事吗,哥哥从小就喜欢玩水,也救过落水之人,琴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黛玉听后,心中安定了不少,只是见陆璟下水,又平白添了一份担心,又见众人都挤在池边,忙提醒大家不要挤,免得再有人落水。 陆璟见宝琴落水,黛玉那边又无人跳水施救,顾不上其他,便直接一个猛子扎水中。 索性池塘不大,陆璟很快游到宝琴落水的地点,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又扎了下去。 搜索一番,找到正在上浮的宝琴,忙抓着她的衣服,将其往上扯,不多时便将她扯出了水面。 薛宝琴又是惊吓,又是拍击,又是喝水,又被凉水刺激,已经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陆璟将她带到池边,紫鹃、翠缕、司琪等丫鬟忙七手八脚的将宝琴拉了上来。 黛玉忙命她们将宝琴平放着,又让紫鹃、晴雯试探她的鼻息。 紫鹃忙伸手试探,见她没了呼吸,瞬间吓的脸色发白,滴下泪来,神情绝望的冲众人摇了摇头。 众人越发慌乱,都没了主意,惜春、李绮几人索性大哭起来,迎春、邢岫烟默默抽泣,黛玉、宝钗等人也不停的拭泪。 陆璟爬上岸后,见众人围着宝琴只顾哭泣,又将她平躺放置,顾不上收拾衣衫,忙大喊道:“你们都散开,我来救她。” 众人听了,忙快速让开身形,给他腾出空间。 陆璟先试探其脖颈,见有脉搏,心中放下一半。然后单膝跪地,将宝琴翻转,将她伏在自己大腿上,让她头朝下,清除其口中杂物后,又用手掌迅速连续击打其肩后背部,保持其呼吸道畅通。又按压其背部,倒出呼吸道内的积水。 然后将其翻转,使她仰卧,又用小腿垫在其颈下,使其头后仰,又稍微解开她的衣服、腰束,便一手捏着她的鼻子,进行人工呼吸。 围观的黛玉、宝钗等人初时见陆璟翻转宝琴、拍打宝琴的背部,知道他是在救人,又见宝琴吐出水来,还能接受,可看到他解开宝琴的腰身衣服,纷纷惊呼起来。 此刻又见他嘴对嘴的朝宝琴口中渡气,惊讶声更甚,纷纷捂眼不敢看。 湘云、探春、迎春等人哪里见过这个,尽皆脸色羞红,心跳加速,不自觉的抿起嘴唇,都用手帕遮着眼睛,只是又忍不住偷偷观看。 黛玉虽然知道夫君是在救人,但见他众目睽睽之下又是解宝琴的衣服,又是亲吻宝琴,心里极为复杂,如今这种情况,宝琴醒来除了嫁给夫君,也别无他法,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做小,又担心她醒来会寻死觅活,更担心她醒不来。 陆璟反复渡气多次,见宝琴胸廓随着每次吹气而略有隆起,并且气体能够从口部排出,知道她已然无碍。 又见其脸色飞红,眉毛颤抖,眼皮紧闭微微抖动,身体紧绷,知道她已经醒了过来。 不过到了此刻,陆璟的心思活泛起来,直叹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此天赐良机若不利用,岂不是辜负天意。 于是又将宝琴平躺放置,双手叠放,按压其胸口,没按几下,就听她嘤咛一声,便停止动作。 薛宝琴在陆璟为她渡气时,便已醒来,初时想睁眼,只是听到众人不断的惊呼和议论,一时浑无主意,便如泥塑雕成的一般,不敢乱动,不敢睁眼,也不敢说话,任由陆璟摆布。 此刻见陆璟按压自己胸部更是羞怯,只得微微出声,告诉他自己已经无事,只是仍不敢睁眼,装作昏迷的样子。 陆璟起身后,一把将宝琴抱起,然后对黛玉等人道:“眼下她已有了呼吸,想来过段时间便能醒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需再救治一番方能稳妥,我先将她放到芷瑜那里,夫人尽快让人去请大夫,安排人去熬姜汤、烧热水等事。” 黛玉见宝琴有了动静,心中的担忧去了一半,忙安排人去请大夫,又吩咐人去烧热水,熬姜汤,丝毫没意识到陆璟正抱着宝琴的行为,也注意到宝琴的异常。 陆璟见黛玉安排的井井有条,忙对众人点了点头,便抱着宝琴快步离去,后边的丫鬟忙快步追赶,但追之不及。 陆璟见后边跟随的丫鬟离得甚远,这才仔细打量起宝琴,宝琴本就穿的单薄,又是粉色纱衫、白色纱裙,此刻被水浸湿彻底变成透明色。 陆璟一低头就看到宝琴里边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玫瑰色肚兜,遮挡肚脐之上的位置,又看到她雪白的肌肤,就像梨花带着微雨;白松松的玉臂,犹如藕节一般;洁白的两腿,好似无瑕美玉;其余细处更是娇姿艳质,难以描述。 陆璟仔细欣赏一遍,忙收回眼神,深吸几口气平复躁动的内心,低声道:“宝琴妹妹竟生的如此好看,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能娶到这样一个绝色佳人,今日因缘凑巧,我能够一亲芳泽,已经足慰平生,若是再能得她倾心,才更是三生有幸。” 言毕,缓了口气又道:“宝琴妹妹至今还未醒来,看来还需再渡几口气才行。”说着便升高双臂,低头欲吻。 宝琴听到陆璟的夸赞,心中正欣喜万分,突然听到此话,肌肤、脖子、耳根更加绯红,也不敢睁眼,忙低声嘤咛道:“我已经醒了!” 陆璟听后便停住动作,问道:“妹妹既然醒了,为何不睁开眼睛?” 宝琴倏地一下睁开双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见他低着头,离自己不足寸许,惊的忙又迅速闭上。 陆璟见她羞涩异常,笑了笑,便作一诗云: 红蕊初绽迎风开,托寄佳期赏花来。 若得芳枝垂绿叶,愿移芙芝鸾凤台。 宝琴听后,原本不知所措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心中既是娇羞又是欣喜,知他在借此诗表明愿娶自己之意,忙又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也尽是垂青仰慕之意。 陆璟见她如此神情,明白其意,便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说道:“妹妹浸了凉水,想必受了凉,我替你暖暖身子。” 宝琴感受到陆璟温暖的胸膛,露出羞涩之容,也未出声反对。 陆璟见她玉容甚是娇媚,又尽显女孩子的娇羞可爱,边走边低声说道: 娥眉疑黛,杏颊红霞,冉冉轻裾,粉色薄纱外罩。亭亭秀质,一种窈窕堪怜,面似幽梅覆雪,而神色俱清。身加垂柳霏烟,而韵姿流宕,若不在瑶池谪下,必然是蓬岛飞来。 宝琴闻言更加欣喜,不由得回道:“娥眉若得郎君画,报以琼花与玉枝。” 陆璟听她已有托付之意,忙道:“妹妹且等待几日,等我和夫人商议好后,便会安排人上门提亲。” 宝琴闻言,心中既是欢喜又是羞涩,微微轻点螓首低声应下,心里又默默念叨:“妾身愿恭候郎君鸿雁锦书。” 两人正是郎有情,妾有意,一路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着感情,来到东跨院。 陆璟将宝琴放到炕上,又让小丫鬟找来一床被子,将宝琴包起来。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喝下去。 宝琴见他如此周到体贴,心中暖意横生,暗道冥冥中自有天意,真是失之桑榆,却收之东隅,想到此处更是心跳加快,犹如小鹿乱撞一般,不住的偷瞄陆璟。 湘云、探春等人见陆璟离开,忙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谈论他刚才的施救手法。 薛宝钗心思复杂,暗暗羡慕宝琴的际遇,早知道这样,自己也跳下去了,又见众人议论,便替陆璟解释,那只是渡气救人,并非有意轻薄宝琴妹妹。 众人此刻也无心游玩,纷纷跟着黛玉涌到陆芷瑜的小院。 黛玉一路走,一路蹙眉叹气,有夫君救治,想来宝琴妹妹定会安然无事,可是该如何处理后续的事又犯了难。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定下婚约 - 红楼翰墨 - 翡瑜 众人来到东跨院,见陆璟还未离去,探春、迎春、湘云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忙躲在门外避开。 黛玉见宝琴已经醒来,且安置妥当,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长舒了一口气,对陆璟道:“夫君也去个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陆璟点了点头,又看了宝琴一眼,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 陆璟走后,探春、迎春等人一拥而进,纷纷来到宝琴身边,关切的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宝琴忙不迭的回应,让众人不必担心,说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黛玉见此,便让陆芷瑜、李纹、李绮三人招待湘云、探春等人,她则留下来亲自照看宝琴。 不一会厨房那里熬好了姜汤,端了过来,黛玉接了,亲自端到宝琴面前,关心道:“妹妹快喝了,暖暖身子!” 薛宝琴想到刚才瞒着黛玉,和陆璟私定了盟约,心中有些愧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羞怯的道了声:“多谢姐姐!” 黛玉摇了摇头,歉意道:“都是我思虑不周,让妹妹落了水!”说着便自责的淌下泪来。 宝琴红着脸,心中愧意更甚,忙劝道:“不怪姐姐,是我自己非要玩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真要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姐姐,惹得姐姐担心受怕了。” 黛玉一边拭泪,一边将错揽到自己身上,又让宝琴快点将姜汤喝下去。 宝琴闻言,便一口气喝了姜汤,放下碗后,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黛玉。 黛玉看着宝琴欲言又止,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两人对坐无言。 黛玉沉吟良久,方说道:“如今这种情况,为了妹妹的名声考虑,我有一个想法,妹妹且听听看如何?” 宝琴神情忐忑的看着黛玉道:“姐姐请说!” 黛玉神情郑重道:“我愿与妹妹结为并蒂姊妹,两花同一心,共托丝萝于乔木,蒹葭可依,桑梓相连,妹妹意下如何?” 薛宝琴听了心中欣喜,羞答答回道:“一切任凭姐姐做主。” 黛玉见此又道:“妹妹且耐心等待,过几日我便安排人去提亲。” 宝琴点了点头,随即低声道:“多谢姐姐!” 黛玉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发苦,只是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到别人身上,只能自己生闷气。 宝琴正自欣喜,忽然瞥到黛玉神情严肃,瞬间脸色一白,心中泛起几丝忧愁,自己嫁过来只能做妾,也不知道黛玉姐姐会怎么对自己。 黛玉见她神情异样,忙安抚道:“妹妹别多心,我只是气夫君竟然完全不顾及妹妹的名声,若是让我们姐妹施救,妹妹也不用受此委屈。” 宝琴忙低声道:“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有时间考虑得那么周全。” 黛玉见她替陆璟说话,心里暗自叹息,也不知道夫君哪来那么大的魅力,竟会让琴妹妹如此倾心维护。 两人说话间,紫鹃她们准备好了热水,又拿来黛玉的衣服。 宝琴洗了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只是羞于见人,也不敢出去。 一刻钟后,请的大夫到了,大夫隔着帘幕替宝琴诊了脉,言道姑娘已然无事,只开了一副安身补气的方子,便告辞离去。 众人听说宝琴收拾好了,又来探望,见宝琴无事,都放心下来。 支走了迎春、惜春几人后,宝钗和探春两人便问黛玉该如何解决这事。 黛玉神情肃然道:“还请宝姐姐、三妹妹吩咐丫鬟们别将这件事说出去,过几天我自会安排人到薛家提亲。” 宝钗、探春闻言都点了点头,这样做确实是最妥当的办法。 宝钗心里暗暗发苦,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琴妹妹和陆郎素无交集,却因一场意外而得以嫁进陆家,而自己和陆郎的婚事还要经历磨难,如今琴妹妹先一步得到了陆家的提亲,到时候自己想要嫁进来岂不是更加艰难。 探春已然放下当年之事,此刻听到黛玉的决定,心中感慨不知该说琴妹妹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差呢,梅家那边的婚事因梅家长子身死而出现变故,可没几天又能定下新的婚约,可惜的是只能做小,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否意难平。 宝钗、探春几人等宝琴休息好后,便起身告辞。 黛玉、陆芷瑜几人亲自将宝钗、湘云几人送上马车,又嘱咐宝琴好好休养,便目送她们离去。 陆璟洗好澡后,便到园子里替黛玉处理后续的事情,收拾妥当之后,听说黛玉已经送了众人,便到暖玉堂找她。 一进门,正看到黛玉坐在那紧蹙着眉头,一个人发呆,忙走过想要安慰,却见桌上放着一张纸笺,上面写道: 月里嫦娥折桂时,花胎结子落迟迟。 郎君又到天台上,更折仙花第几枝? 黛玉见陆璟到来,忙起身紧紧的抱住了他,低声抽泣起来。 陆璟抱着黛玉,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安抚道:“都是我的错,不该漫惹花草,致使夫人伤心。” 黛玉摇头道:“和夫君无关,妾身只是在后怕,若是夫君没在那里,宝琴妹妹岂不就要香消玉损了,要真是那样,妾身就是一辈子吃斋念佛,也不会安心。” 陆璟忙安慰:“那只是意外,和夫人无关,再说宝琴妹妹现在已经安然无事,夫人千万不要如此自责。” 黛玉在陆璟的千般安抚下总算止住哭泣,然后问道:“夫君今日怎么会在百花阁那里?” 陆璟想了想道:“我见园子里景致正好,就在那里看书。” 黛玉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妾身做主替夫君定了门亲事。” 陆璟闻言,眼中充满愧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抱住黛玉。 黛玉摇头道:“夫君不必觉得愧对妾身,今天的事谁都没预料到,夫君虽是为了救宝琴妹妹,可毕竟于宝琴妹妹的名节有碍,妾身已经和她商议过了,过几天就让人到薛家提亲,宝琴妹妹也同意了。” 陆璟叹口气,抱住黛玉道:“就是委屈夫人了!” “毕竟是妾身之过,妾身心里就是有委屈也只得这样。”黛玉语气中尽是无奈道,觉得妻子做到自己这个份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竟然不断往自己夫君房里送人,只是因缘凑巧,也没有其他办法。 陆璟又安慰一番,黛玉心中委屈稍减,只是眼中仍有些不安,千万事,风前烛,鸳鸯一旦成孤宿,最堪怜、新人欢笑,旧人哀哭,于是盯着陆璟的眼睛问道:“夫君是否也会爱新人窕窈颜如玉,相与牵萝补屋,漫采得、柏枝盈掬。” 陆璟没有片刻迟疑便说道:“夫人放心,无论任何时候,你都是我的最爱,且这世间的百媚千红有谁能比得了夫人。” 黛玉闻言心下稍安,事已至此,只能求夫君心里最爱的仍是自己。 是夜,陆璟心中有愧,百般安抚黛玉,又曲尽为夫之道,总算让黛玉的心情有所好转。 三天后,陆家请了媒人到薛家提亲,薛蝌早已得知当天之事,且早就得到了王子腾的指示,便接了陆家的聘礼,定下两家的婚约。 至于婚期,薛蝌则以派人回金陵禀报母亲为由,暂时未定下来。 薛姨妈得知此事,本欲阻止,但从宝钗那里得知真相,又见贾家都传开了,说宝琴落水得陆璟相救,虽然没有救人的细节描述,但提到当时的情景,都是一副面红耳赤、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只得认下此事。 探春和宝钗暗自恼怒,不知是谁那么嘴快,只两天就将这事传了出去,只是当时去陆家的都是各个姑娘身边的得力丫鬟,也无法一一问询。即便心里有怀疑的对象,没有真凭实据也无法指责。 宝琴因此事已经传开,羞于见人,便每日陪在贾母左右,心里一直想着能尽快嫁到陆家去,免得受贾家众人的非议。 贾母、王夫人等人对此事反应不一,贾母是暗自叹息,心疼黛玉,见宝琴有时天真烂漫,有时惜春伤怀,和黛玉有些相似,怕她会威胁到黛玉,这些天便不断教导宝琴嫁到陆家后,要事事以黛玉为尊,又制止了府中的议论。 王夫人身为宝琴的义母,本来对她就没多少情义,经此一事对她也越发冷淡。 贾宝玉则暗自叹息,又一个女孩要离开贾家,嫁做人妇,又想到也不知园子里的众姐妹何时会散尽,心中郁闷不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暗处幽情 - 红楼翰墨 - 翡瑜 薛宝钗见进来一男一女,借着月色,看女的穿着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似乎是迎春房里的司棋,男的不认识,又见陆璟的衣服扔露在外边,忙将他往里拉了拉。 陆璟松开手,扭头一看,忙往里挤了挤,只是空间狭小,如此一来,两人靠的极近。 陆璟轻声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薛宝 所以,王振那有些涣散的瞳孔,最终聚焦在了牛姐的身上,说出了他憋闷在心中许久的那四个字——不要逼我。 长痛不如短痛,此时战一场,不管是胜还是败,总能给自己说句话。 别人不知道他张玉章的底细,他知道是知道的,他是个很厉害的武道高手,武圣人后期。这一点,很多人不知道。 杨凌寸步不让,逼视刘季的眼睛,声音强势的说道。说到最后,杨凌更是自顾自的大笑起来,表情中充满嘲讽轻蔑之色。 巨虎便再次乃是咆哮起来,却没有攻击,倒是警惕的防御起来。警觉与耐心是所有虎类的天性,苍霄巨虎也不为过。 三分力就造成了这样的破坏,要是用全力的话,造成的伤害简直不可想象。 三宫四宫也是喜逐颜开,唯有紫月笑容最淡,眸光依然停在对方的腹部。 “该接受传承了,不知这一次有什么好东西!”6天抬头看去,雷电中蕴含着无尽的空间,那里面包含着传承的东西,以一种他不明白的方式运行着。 薛浩被青老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有着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便环顾四周。 “大哥,我们帮帮他们吧!”见到罗德没有说话,露西拉着他的手摇晃的哀求道。 艾伦多双手接过戒指,他认真的看了看,带到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去你大爷的”说完了以后我笑了笑,然后转头看了看后面黑板上的座右铭,浩哥的那几个大字“我不后悔”依旧在最后面,最显眼的地方。 人物从10级正式转职开始,每5级可以学习一个基础技能,总共可以学习5个。每两种基础技能可以组合出一个新的职业技能。也可以看做玩家从15级起每五级获得一个新的职业技能。 高飞看完之后,见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心里很满意,这一切都缘于他早早就定下的一条军规:不听从命令者斩。他的这支部队里没有太多的军法和军规,只有这一条,而这一条也是他看的最重的,包含的内容是无限大。 然后,他开始砸东西,疯狂的砸东西,见什么砸什么,跟疯了似的,甄筱珊吓的缩成了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出。 话音落下,曹操一面朝大厅里相识的人互相寒暄,一面带着高飞朝楼梯走了过去。 卢横指挥着另外一半的弩兵继续射击,但是所受到的效果却大不如从前了,只有后面的周仓、管亥、廖化所率领的弓箭手可以越过城楼射出箭矢,而且还不会受到攻击。 接着这个时候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夕郁顺手也抱住了我的胳膊,也不说话。 得知古丽一家已经搬离峰谷城,卢月斜既有些失落,却又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轻松。起码有些事情不用他现在考虑了。 不过,乔藴曦确实厉害,那蒙面人明显是来毁掉她的,她不仅全身而退,还顺势栽赃给了乔锦雯,难怪爷对她防备得紧。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纳妾紫鹃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陆璟、英莲两人睡到旭日东升方起,两人梳洗妥当后,来见黛玉。 黛玉正等着两人,见他们到了,便让人传饭。 三人用过饭后,陆璟左手携着黛玉,右手牵着英莲到园中游玩,松下对弈,尽享齐人之福。 及至下午,黛玉叫来紫鹃,归还了她的卖身契,又让她暂时回家等待。 紫鹃家中前几日便收到消息,早已准备妥当,陆家也照英莲之例,给紫鹃家送去八百两银子、两套头面首饰和四匹绸缎,以作纳妾之资。 紫鹃家中甚是欣喜,其父母欢喜得了一千两银子,其弟则喜可以常去陆府请教功课,功名有望。 虽然作妾无嫁妆,不过紫鹃母亲心疼女儿,又不想陆家看轻,便为紫鹃准备了一副妆奁,又返回五百两银子作为紫鹃的嫁妆。 二月二十日,陆家用一顶小轿将紫鹃抬入府门。 紫鹃在家中已经请喜婆子开了脸,进门后,同样先去拜见黛玉,给黛玉行礼、敬茶。 黛玉教导紫鹃几句,将她安排到英莲套房的西侧,又将慧香提拔为大丫鬟拨给紫鹃,又让紫鹃拜了英莲,然后便让她回房中等待。 紫鹃换了衣服后又来服侍黛玉,一应行为举止仍像做丫鬟时一般,并未因成了抬了身份,而有丝毫改变。 惹得众人啧啧称奇,盛赞她两人的主仆情义。 当晚陆璟仍让紫鹃先回房休息,然后留在房中陪着黛玉,等黛玉睡着了,才来到紫鹃房内。 彼时紫鹃已经睡下,听到敲门声,才又披衣起身,点了蜡烛,开门见是陆璟,既是紧张又是惊讶的问道:“老,老爷,你怎么过来了?” 陆璟笑道:“夫人赶我过来的,我过来你很惊讶吗?” 紫鹃忙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夫人睡了吗?” 陆璟点头道:“夫人已经睡下了,你起身也不多穿点衣服,也不怕冻着!”说着便拥着她进了门。 紫鹃愣了一下,忙挣扎开,回身将房门关上,回头见陆璟已经坐到床上,顿时面色羞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陆璟笑道:“还要我抱你过来吗?” 紫鹃听后抬头看了眼陆璟,忙又羞涩的低下头,慢慢移动着脚步向床边靠近,虽然早就芳心暗许,梦中常会,也常憧憬此刻的情景,但心中仍紧张不已。 陆璟见此便笑着走到她身边,将她横向抱起,问道:“你怎么睡这么早,也不知道等我过来?” 紫鹃被陆璟抱着,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又是一软,忙羞怯的解释道:“我以为老爷今晚在夫人那里歇息,想着明个还要早起服侍夫人,就提前睡了。” 陆璟笑了笑道:“你对夫人的这份心倒是难得,不过夫人拿你当姐妹,又怎会让你新婚夜独守空房。”说着就把她放到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 紫鹃缩在被窝中,羞答答的回道:“夫人对紫鹃的情义,紫鹃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不管紫鹃以后是什么身份都是夫人的丫鬟。” 陆璟点头称赞道:“好,就冲你对玉儿的这份忠心,就让人疼爱不已。” 说着便掏出一个戒指,笑道:“把左手给我!” 紫鹃紧张的抬起素手,看到陆璟亲手给她戴上戒指,心中欢喜不已。 陆璟点头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这个就是定情的凭证。” 紫鹃羞涩的应了一声,忙将左手缩回到被窝中,右手不住的摩挲戒指,心中喜之不尽,见老爷正看着自己,忙羞涩的回道:“紫鹃以后定会一心一意的服侍老爷和夫人。” 陆璟抚着她红透的小脸,嘱托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紫鹃忙点头应是,有心要请陆璟进来安睡,但羞意难当无法说出口。 陆璟见此,便脱了外衣挤进被窝。 紫鹃见他进来,心跳陡然加快,顿时羞的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璟见她一动也不动,便抱住她,擒住她的双唇亲吻起来,瞬间唇齿含香,留恋不已。 紫鹃仍紧张的不知所措,脑中一片空白,便任由陆璟施为。 陆璟见她面色娇红,便暂时放开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紫鹃娇喘稍定,红着脸低声道:“十九了。” 陆璟手上动作不停,笑道:“怪不得身子这么丰盈。” 紫鹃闻言顿时大羞,脑海中不禁浮现那晚做的巫山之梦,顿时情动不已,媚态横生,眼中尽是浓情。 陆璟正享受佳人在怀,凝脂幽香,突然发现紫鹃极力的挣扎着要起身,忙解开两人纠缠舌头。 紫鹃吁吁娇喘稍定,脸色红的犹如染血,想要推开身上的陆璟,却手脚无力,央求道:“老爷先起身,让我下去。” 陆璟抚着她的小脸,笑着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要临阵脱逃吧!” 紫鹃闻言脸色更加通红,支吾半天方强忍羞怯说道:“不是的,我想,我要去小解!” 陆璟呵呵笑了笑:“想去就去吧,我又不会笑话你!”然后便解开对紫鹃的束缚。 紫鹃忙披着衣服下了床,跑到屏风后面。 陆璟躺在床上,想着紫鹃刚才的羞态,面上尽是笑意,须臾便听到水声传来,水声停了又等了一会仍不见紫鹃返回,便连声喊她。 少顷只见紫鹃羞答答的低着头,手中拿了一条白绫,回到床上。 陆璟明白其意,等她铺好白绫,重新拥她入鸳衾。 两人寸寸紧贴,瞬间痴缠在一起,一个迷恋花娇,怜惜不止;一个巫山之梦,夙愿得尝。 纤手紧搂,朱唇贴凑,舌儿相遇频频。 款款轻轻,桃花缤纷,丛英飘坠红成径。 俄而,灵屡急奏,香汗透鸳衾。 忍教花心揉碎,弱质哪堪禁。 哪怕掀残红浪、鸦髻松散,夜长欢岂定。 云雨骤歇,好一似云间翔翥翠,不输那水畔戏文禽。 莲台红烛高照,谁能得意,有此好光景。 正是,昨夜梦中托付君,今宵一刻值千金。 紫鹃歇了一会,回过神来就要穿衣起身,陆璟忙按住她问道:“你又要起身做什么?” 紫鹃脸上布满红晕道:“去吹灭蜡烛。” 陆璟笑道:“你好好躺着,我去吹灯。” 言毕,披衣起身吹灯,复回衾被,搂着紫鹃,抚弄脂凝暗香。 紫鹃见他如此,心中甜蜜不已,顿时心满意足,也不阻止他的动作,娇躯更加紧贴着陆璟,说道:“紫鹃不求老爷有多疼爱紫鹃,只求老爷能记着我就行。” 陆璟抚着她的桃腮安抚道:“我既然迎你进门,自然是心里有你,以后也会疼爱你的。” 紫鹃听后心里更加欣喜,直欲把整个身心托付,又想到此番滋味,终究与梦中不同,让人更加留恋,不由得又是情动不已。 是夜一个有意逢迎,一个贪恋花娇,少不得鸾颠倒凤,曲尽绸缪方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接连而逝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解决了和宝琴的婚事,又安抚好黛玉,随后想了想又给宝钗写了封信。 薛宝钗正因陆璟和宝琴的事而感怀自伤,收到信后立刻打开观看,只见信中写道: 自遇芳卿,惊若天瑶,自此神魂飞荡,晓夜思量。月前蒙卿不弃,订盟白首,意婉情长,至今思来犹自欣喜若狂,更兼思卿之心,与日俱增,恨不得筑金屋玉楼,以纳奁仪,奈何阴差阳错,有负芳忱。 望宝卿万万保重千金贵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倘若鹊桥之路一通,自是如梦佳期之时。 鸿雁传书,不能多作寒暄之语,天涯海角有穷时,思卿之意无尽处。 宝钗看完信后,立刻转忧为喜,又喜极而泣,反复诵读多遍,仍不舍放手,尤其每当读到‘宝卿’二字时,心中更是甜蜜不已,翻阅半晌方展开鸾笺,提笔写道: 兰草多幽芳,深闺春昼长。 慕郎安玠貌,羡君锦绣章。 愿为箕扫妾,终身奉羹汤。 寸心诚已许,合卺何日偿。 可怜香被冷,空使盼东墙。 相见会有期,相思各一方。 池上有并蒂,怜彼菡萏香。 不如凤凰鸟,云路双翱翔。 君既言佳期,白首效鸳鸯。 妾心匪比石,妾志凌秋霜。 漫恨无多路,与君和酬光。 今喜鸿雁来,使妾一涕滂。 写毕即封,付与莺儿,让她交给传信之人。 莺儿走后,薛宝钗抱信犹自回味良久,随后才恋恋不舍的收起,找到薛姨妈,劝她早日到潘家下聘,定下薛蟠与潘月娘的嫁娶之期。 薛姨妈思量许久,耐不住宝钗劝说,最终同意下来,定下吉日进行纳吉、纳征,然后两家再议婚期。 陆璟接到宝钗的回信后,一时涌起无限的感慨,美人恩重,自己如何能够辜负,不过此事还需慢慢筹划,随即将宝钗的书信交予英莲保管,便将注意力暂时放到进京的甄家身上。 上元节之后,甄太妃就身体欠安,进入二月其病情更加严重。 元雍帝见此情况,便急招甄家入京探望老太妃,两日前甄家家主甄应嘉已经入京。 陆璟虽然不知道甄太妃所患何病,不过根据记忆,基本上可以断定甄太妃难以撑过三月,甄太妃一倒将引起连锁反应。 首先甄家将失去京中最大的靠山和护身符,没有甄太妃在,太上皇对甄家的情分只会与日递减,皇上随时都有可能会对甄家动手。 其次与甄家关系紧密的贾家、王家、南安郡王、三皇子等势力,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尤其是靠甄家财政支持的南安郡王。 最后便是宫里的元春失去甄太妃的支持,处境将更加艰难。 南安郡王、甄家等势力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大家都在关注甄太妃的身体情况,如今京中的局势颇有一触即发的意味,若是甄太妃无事则罢,一旦甄太妃身死,皇上但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恐怕南安郡王等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陆璟打算趁此机会看看甄家及勋贵如何应对眼前的形势,以便日后行事。 三月二十日,宫里传出消息,甄太妃已薨。 同时元雍帝传出谕旨:凡勋贵诰命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 当天又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之家,三个月内不得婚嫁。 陆璟闻听这两道旨意后,心道果然的同时也暗暗惊讶,当年读书时不明其意,现在才发现元雍帝这道旨意给了已逝的甄太妃极大的哀荣,为其举行国孝祭奠。 一般后宫中只有皇太后、皇后这个级别的人薨了,才有资格举行国孝,看来皇上为了稳住眼前的局势也算是煞费苦心。 甄家并未被甄太妃死后的哀荣所迷惑,甄应嘉、甄应毓兄弟两人都有些惶恐不安,知道皇上顾忌局势和名声不会立刻对付甄家,但等这段时间过去,必然会出手,因此两兄弟积极奔走,四处联络送礼,试图挽救甄家危局。 贾母对甄太妃之死则是暗暗叹息,如今贾家又少了一个重要助力,贾家的权势不可避免的会再降一步。 如今谕旨即下,贾母只得带着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许氏婆媳祖孙等皆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能回府。 贾家见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便将梨香院中的芳官、蕊官等十二个女孩子遣发,或放出去,或赐给宝玉、湘云、宝钗等人。 甄太妃灵柩在大内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地名曰孝慈县。 这陵离京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故得一月光景。 宁荣两府都要随行守制,家中无人主持,因此两家计议,便报了尤氏产育,将她腾挪出来,协理荣宁两处事务,又托了薛姨妈在园内照管探春、湘云等姊妹丫鬟。 陆璟因属文官,如今又赋闲在家,故无需随灵入祭,每日除了关注甄家的动静外,就是监视贾敬的一举一动。 四月十七日夜晚,负责监视贾敬的吴泽匆忙返回府中。 陆璟尚未休息,便将他召到外书房询问贾敬的情况。 吴泽回道:“果然不出老爷所料,宁府的敬老爷果真在今晚吞服了大量丹药而死。” 陆璟问道:“他吞服丹药前可留下什么遗言?” 吴泽点头道:“小的伏在房顶听得也不甚真切,只听他说什么‘一念之差’、‘死得其所’之类的话。” “一念之差、死得其所!”陆璟重复几遍仍未参透其意,便皱眉道:“你将他吞服丹药前的举动详细叙述一遍。” 吴泽想了想便道:“前几日他就吩咐玄真观的道士买了一些药材,说是要以秘法炼制丹药,小的偷偷看过药方,见上面写都是些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灵芝、肉桂、冰片之类的东西。” “他们炼了多日,今天刚炼制成功,那些道士都在劝他功力未到,不宜服用,不过他还是遣走了那些服侍的小道士,然后叹息几句,便悄悄的吞服了丹药,没几个呼吸就咽气了,如今玄真观的道士已然发现了此事,派人到贾家报信去了。” 陆璟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处细节,便让吴泽下去休息了,他自己则在房中陷入沉思,贾敬入道多年,肯定知道丹砂、雄黄、白矾等物不宜服用,但他仍坚持大量吞服,明显就是打算自杀。 但他为何要迫不及待的自杀,难道仅仅是因为从甄太妃之死中悟到贾家没落的结局?如今贾家在宫中仍有贾元春可以依靠,又有王子腾、南安郡王为外援,即便最后不免落败,现在也能勉强支撑几年,何必现在就自杀! 又想到‘一念之差、死得其所’等语,对‘一念之差’之句不解其意,估计涉及到宁府的辛密或者当初的站队,又或者是惜春的身世,倒是对‘死得其所’有些猜测,贾敬应该是看出随着甄太妃的去世,甄家必然要倒霉,贾家估计也落不了好处,京中那些勋贵们也会有所行动。 他此时自杀,一来避免宁府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毕竟他这一去,贾珍、贾蓉等人要将他的灵柩运回金陵安葬,同时也要为他守孝三年,这三年内需要断绝交际来往,他的子孙也就不会参与到那些事情当中。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贾敬的本意,不过陆璟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过去,不得不说贾敬虽然平常看着对宁国府不甚在意,最终还是为了保住子孙传承,牺牲了自己。 可惜贾珍、贾蓉等人最后到底辜负了他的苦心,不仅闹出尤氏姐妹之事,更是坚定的和南安郡王、北静王站到一处,最后落得个抄家斩首的下场。不过就算没有站队之事,单凭贾珍对秦可卿做的事情,恐怕宁国府也落不了好。 第二日,陆璟和黛玉吃过晚饭,正在园子里踏着月色,闻着暗香,漫步花间,突然林如海派人传信将两人招去。 陆璟和黛玉见礼毕,林如海面色肃然的问道:“宁府敬老爷仙逝的事情你们可知道?” “已经收到消息!”陆璟点头道,他一直关注着此事,昨天晚上尤氏便命人到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起来,又请太医查看了贾敬的死因,且派人飞马向贾珍报信,如今已经将贾敬的尸身装裹好,抬至铁槛寺来停放。 黛玉也点头道:“下午时夫君已经告诉过女儿,我和夫君已经商议过,陆家和宁府素无来往,因此就不打算派人去吊唁了。” 林如海闻言神色安定的点头道:“如此就好,如今甄太妃已薨,甄家又在京中四处联络,为父就怕宁府再搞一次当年秦氏那样的事出来。” 陆璟劝道:“岳父大人请安心,如今那些勋贵都被皇上拘在先陵,估计只会放贾家的一干人回来料理丧事,何况如今皇上权势渐重,那些人若无旨意也不敢轻易违抗圣命,前去祭吊。” 林如海点头道:“你所言不错,为父这次叫你们来,一是告诉你们不必到宁府吊唁,不止你们,就是为父也不会去;二来是问问怀瑾的想法,你如今在家自守已近半年,既不去书院博取名望,也不出去联络朝臣,你是如何想的?” 陆璟沉吟道:“小婿至今仍未参悟皇上因何处罚我,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小婿打算过些时日再做打算。” 林如海想了想说道:“你这样等待也不是办法,莫不如为父请徐大学士上书举荐你外放,试试皇上的态度?” 陆璟忙阻止道:“多谢岳父大人替小婿劳心,不过小婿已有计划,准备翰詹科道大考时试探一下皇上的心思。” 林如海沉吟一番,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有所打算,那为父就不破坏你的计划了,若是需要为父助力,你尽管来找我便是,为父虽然离了官场,但仍有几分情分在。” 陆璟起身致谢道:“多谢岳父大人关心,若有需要,小婿定会言明。”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聊了几句,期间又教训陆璟一顿,才让两人离开。 两人出了林府,陆璟立刻向黛玉致谢道:“多谢夫人刚才的维护之恩,小生没齿难忘!” 林黛玉微嗔道:“夫君就不要耍贫嘴了,若不是看在英莲妹妹和紫鹃的面子上,宝琴妹妹之事又是意外,妾身才不会管你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花心!” 陆璟心中叹了口气,忙赔笑道:“不敢了,莫说有岳父大人为夫人撑腰,就是有夫人这样的贤妻在,我也不敢辜负夫人的深情。” 黛玉娇哼一声道:“莫说这些没用的,妾身要看你以后的表现!” 陆璟闻言,脑中更加头疼,到时候该如何解决宝钗入门的事情。 两人一路聊着回到暖玉堂,是夜,陆璟对黛玉更加温柔体贴,俯首帖耳、兢兢业业,直到黛玉尽兴方歇。 第二百八十章 贾敬丧礼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其后几日,陆璟一面关注朝中诸事,一面关注贾家之事。 因天气炎热,贾敬的尸身无法存放,尤氏便开始独自料理贾敬的丧事,先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三日后又开丧破孝,一面做着道场法事,一面等贾珍、贾蓉等人归来。 荣府中王熙凤仍是托病不出,李纨又要照顾迎春、探春等姊妹,贾宝玉一无所能,无法依靠,尤氏只得将外头之事尽数托付给家中的二等管事人,贾??、贾珖、贾珩、贾璎、贾菖、贾菱等各有执事。 尤氏不能回家,便将她继母尤老娘接到宁府,尤老娘不放心两个未出嫁的小女,便将尤二姐、尤三姐一同带到宁府看家。 陆璟翻看尤氏连日来的处事手段,不禁感慨,尤氏之才不逊色于王熙凤,从封锁现场,查明死因,到根据实际情况处理丧事,通报贾珍,半路派人接应,样样都处理的极为妥当。 又过几日,事情传至孝慈县,元雍帝特意下了恩旨,准许贾珍、贾蓉扶柩由北门进城,入宁府殡殓,朝中王公以下准其祭吊。 贾家之人接旨后,尽数赶回京城,贾珍、贾蓉先行回转,贾赦、贾琏则照顾着贾母、王夫人等人慢慢往城中赶。 五月初四卯时,贾珍知会诸位亲友请灵柩进城,陆、林两家都未收到讣告,正好也省的再找借口推辞,不过陆璟和林如海两人一大早就坐在从北门至宁府途中的一个酒楼上观看。 林如海看到丧仪昆耀,宾客如云,比当日秦可卿的葬礼更加奢华盛大,暗暗摇头感慨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这场丧礼比当日秦氏的更加僭越,不想时至今日,宁府还不知道收敛!” 陆璟给林如海添了杯茶后,摇头笑道:“岳父大人此言差异,宁府敬老爷这场葬礼并未僭越,毕竟皇上下了恩旨,追赐贾敬五品官职,又准许其子孙扶柩入城,回家殡殓,又任其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 说到此处陆璟语气一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皇上准许朝中与贾家有来往的勋贵,都可以去宁府光明正大的祭奠,不必再像当初祭奠秦氏一样,违制私祭。” 林如海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借贾敬之丧礼,点出之前秦氏之葬礼的僭越之处?” 陆璟摇头道:“小婿猜测应该是为了稳住眼前的局势,如今京中暗流涌动,皇上为甄太妃举国孝祭奠已是超出规制,现在又对贾敬额外加恩,应该是要安抚勋贵之心。” 林如海恍然道:“怀瑾言之有理,不想老夫离开朝堂日久,竟然连心思都变迟钝了,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未参透。” 陆璟劝慰道:“岳父大人本就是诗酒风流的雅士,离开官场后心思更加超然,自然就没了蒙尘之心。”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知道女婿给自己留面子,便自嘲几句,继续聊起宁府之事,至宁府的队伍彻底消失,两人方回府。 贾珍、贾蓉等人扶着贾敬的灵柩,自铁槛寺至宁府,一路上夹道观看的何止数万人,其中有嗟叹的,也有羡慕的,议论纷纷。 至申末时,贾珍等人方将灵柩停放在正堂之内,供奠举哀已毕,亲友渐次散去,只剩族中人分理迎宾、送客等事。 贾宝玉亦在宁府穿孝,看到混在人群中的尤二姐、尤三姐两人立刻惊为天人,心中赞叹不已,宁府中竟然也有两个绝色女孩,又见有和尚进来绕棺,忙挤到两人身前,挡住那几个和尚。 尤二姐、尤三姐两人正在观看和尚做法事,突然被人挡住,心中都有些不悦,不过见是贾宝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移动了位置,继续观看。 贾宝玉见此忙又挡在两人身前,如是几次,尤三姐拉着尤二姐的衣袖,指着贾宝玉道:“这人好没眼色,咱们要看,他却一直挡住咱们。” 在场的众人见这种情况,有说贾宝玉不知礼的,也有说他没眼色的。 贾宝玉等人散去后,忙转身对两人作揖赔笑,又悄声道:“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只是想和尚们脏,恐怕他们的气味熏坏了姐姐们。” 尤氏姐妹听他如此傻里傻气的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想到场合不对,忙抿着嘴唇,捂嘴偷笑。 贾宝玉见两人笑起来更加惊艳,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忙要了杯茶喝。 尤二姐见他喝茶,有心挑逗他,便要用他用过的杯子喝茶。 倒茶的婆子见此,便拿贾宝玉用过的茶碗,又倒了一杯。 贾宝玉忙将茶水泼掉,又吩咐那婆子道:“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 尤氏姐妹听了,又是一阵发笑,尤二姐看向贾宝玉的眼中尽是笑意,觉得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笑的人。 尤三姐却是美眸忽闪,不住的打量贾宝玉,不想贾家除了贾珍、贾蓉那样的货色,还有贾宝玉这样温柔体贴、尊重关爱女孩的人,瞬间便对他有了好感,问道:“你平日里除了上学,都做些什么?” 贾宝玉闻言便将园子里的事如竹筒子倒豆子一般,悉数讲给尤三姐,逗得尤三姐笑意盈盈。 尤三姐听后又问:“你们那园子里除了你那几个姐妹,还有哪几个姑娘?” 贾宝玉笑道:“原本有个宝姐姐,不过去年宝姐姐就搬出去了,如今就剩下湘云妹妹和邢妹妹。” 尤三姐听后心里一动,问道:“这两个妹妹都是你姑舅家的妹妹?” 贾宝玉叹了口气,摇头道:“都不是,姑妈家的妹妹倒是有一个,不过已经嫁人了,湘云妹妹是老祖宗侄儿那边的妹妹,邢妹妹是大太太兄弟那边的妹妹。” 尤三姐听后继续套话,询问这两人中有没有贾宝玉的心上人。 贾宝玉虽不解其意,但见她询问,便将史湘云和邢岫烟的底细尽数告诉了尤三姐。 尤二姐见两人聊得投缘,不时也插几句话,等到该用晚饭时三人才分开。 回房的路上,尤二姐对尤三姐笑道:“我看你们两个已是情投意合了,若把你许了他,岂不好?” 尤三姐闻言有些意动,只是仍不能确定贾宝玉是否有心上人,因此有些犹豫,并未松口。 守灵期间,贾珍、贾蓉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藉草枕块,恨苦居丧,人散后,便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 尤二姐依旧如常和他们胡闹,尤三姐却不肯再和他们厮混,常寻贾宝玉说话。 贾宝玉自然乐意奉陪,每日在宁府和尤三姐相会,至晚间方回园子里。 未几日贾琏回府,次日贾母、王夫人等人回来。 众人接见已毕,略坐了一坐,吃了一杯茶,便领了贾母、王夫人等人来到宁国府。 贾母进入里面,早有贾赦、贾琏率领族中人哭着迎了出来,他父子一边一个挽了贾母,走至灵前,又有贾珍、贾蓉跪着扑到贾母怀中痛哭。 贾母暮年人,见此光景,亦搂住贾珍、贾蓉等人痛哭不已,她虽然和贾敬的关系不甚亲密,但曾对贾敬寄予厚望,如今先是甄太妃、再是贾敬相继去世,让她心中充满恐慌,更加对贾府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因此哭的格外伤心。 贾赦、贾琏在旁边苦劝,贾母方略略止住。 随后贾母又转至灵右,见了尤氏婆媳,不免又是相持大痛一场,哭毕,众人方上前一一请安问好。 贾珍因贾母才回家来,尚未歇息,如今坐在此间,看着此情此景未免要伤心,便再三请求贾母回家,王夫人等人亦再三相劝。 贾母不得已方回荣府,至夜间便觉头闷目酸,鼻塞声重,连忙请了医生来诊脉下药,足足的忙乱了半夜一日方止,幸好发散的快,至三更天,贾母些许发了点汗,脉静身凉,大家方放了心,至次日仍服药调理。 又过了数日,乃是贾敬送殡之期,贾母一来犹未大愈,二来心中既是忧虑又是无奈,虽然知道贾家难逃落败之运,但自己却无力改变,且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便留在家中,未去送殡。 贾家众人将贾敬的灵柩重新送回铁槛寺后,贾珍、尤氏并贾蓉仍在寺中守灵,等过百日后,方扶柩回籍,家中仍托尤老娘并尤二姐、尤三姐照管。 贾琏早就闻听尤氏姐妹之名,一直恨无缘得见,前几日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不免有了垂涎之意,又知她们姐妹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因而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 未过几日便受贾蓉撺掇,纳了尤二姐为二房,养在外边,将如今身上有孝服,并停妻再娶,严父妒妻等种种不妥之处,皆置之度外。 且有了花姑子的前车之鉴,贾琏这次防备的更加严密,无奈王熙凤也因花姑子之事对贾琏防备更甚,没几天就察觉到此事。 王熙凤心中愤怒不已,原本只是装病,经此一事倒是真气出病来了,思忖一番,仍想故技重施,将尤二姐诓到园子中来摆布揉捏,不想竟被尤三姐断然拒绝,白白丢了脸面还未成事,凤姐心中更加气愤。 尤二姐心中早就存了要进去同住方好的意愿,如今看王熙凤面色不快的离开,一时间忧心忡忡,埋怨妹妹不该拒绝王熙凤。 尤三姐既是无奈又是恼怒道:“姐姐你一生为人心痴意软,早晚要吃大亏,那妒妇分明是花言巧语,外作贤良,内藏奸诈,你若是进去了,她定会百般折磨弄死你方休,昨个我才听兴儿说起那花姑子的事,她就是被那妒妇诓进园子里,百般蹂躏摆布。” 尤三姐说到此处,便冲外喊道:“兴儿,兴儿,你过来!” 兴儿应了声,忙跑进屋来,打了个千,请安道:“姑奶奶喊小的何事?” 尤三姐道:“你将花姑子的事,跟你奶奶再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兴儿闻言,便将凤姐如何将花姑子诓进园子,又如何使人散布流言,又如何陷害她和宝玉等事一一说出,最后说道:“不是小的空口白牙的放肆胡说,这事府里很多人都知道,奶奶即便有礼让她,她看见奶奶比她标致,又比她得人心,她怎肯善罢干休?” “人家是醋罐子,她是赘醋瓮,但凡二爷多看丫头们一眼,她就有本事当着二爷的面将丫头们打个烂羊头,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二年之间,两个人有一次到一处,她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呢!” 尤二姐听后吓得花容失色,幸好有妹妹拦着,否则自己非步了花姑子的后尘不可,又问了几句,便让兴儿退下。 尤三姐见她忧心忡忡,忙劝道:“姐姐不必忧虑,索性姐姐不进府里就好了,即便进去,也要时时刻刻防备着那妒妇。” 尤二姐面色凄惨的摇头道:“我并非为此事忧虑,只是听了花姑子的事,想到先前的那些事,我如今品行既亏,不管进不进府都要遭人非议。”说到此处便伤心的掩面哭泣起来。 尤三姐闻言,同样面色凄然,劝道:“姐姐不必如此,说到底是咱们命薄,靠着宁府接济咱们才能活下去,这也是世情所迫。” 尤二姐点了点头,仍哭泣道:“如今我已经悔过自新,若天见怜,能让我和二爷就此两全,我日后自当行善积德,敬天拜神;若是不得安生,亦是理之当然,我亦无怨。” 尤三姐听到此处,沉吟良久,方下定决心道:“姐姐既如此说,妹妹也当断了对那人的念想,若能遇一良人,我就嫁了他去,若是不能终身伴着姐姐,从此吃斋念佛,独自修行。” 尤二姐闻言一惊,忙劝道:“我看那宝玉还好,妹妹何必因一时之错就耽搁终身呢?” 尤三姐冷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前几日我问了兴儿,宝玉虽说还未定下,可屋里已经有多房妾室,还有个怀孕的袭人,他虽有惜花之心,可未免太过多情,性子又太柔,有些女孩气,以妹妹如今的名声,恐怕也难明媒正娶的嫁进贾家。” 尤二姐想了想,神色哀叹道:“都是我们行事不正,故有此报!”说到此处蓦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我记得妹妹前几年说起过一个人,妹妹何不问问那人的情况?” 尤三姐听她提起柳湘莲,神色一暗,摇头道:“听说那人去年看中了一个女子,就随人家去了南边,恐怕早就成亲了。” 尤二姐仍自要劝,尤三姐收敛哀色,断然道:“姐姐不必再说了,以后咱们姐妹当紧守门户,只伏侍母亲,断不容许他们再玷污咱们姐妹的名声。” 说着,取下头上的一根玉簪,击作两段,起誓道:“若有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言毕,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尤二姐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妹妹性子刚烈,她决定的事恐怕断难更改,只得慢慢想办法,劝她回心转意。 王熙凤回到家后依然怒气盈面,仔细询问了尤二姐的底细后,便叫来旺儿,让他找来那个自小和尤二姐定下婚约的张华,让张华到督察院去状告贾琏国孝家孝期间,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等罪。 督察院受理后,便派人到贾府传贾琏、旺儿对词。 贾琏两日前已奉贾赦之命,出发去了平安州,并不在家,因此旺儿独自去了督察院,依照王熙凤先前的吩咐,让张华供出了贾蓉,督察院又遣人到宁府传贾蓉对词。 王熙凤见此便到宁府找尤氏、贾蓉大闹了一场,狠狠的揉搓两人一番,讹了宁府五百两银子,又让贾蓉承诺让那张华坚持要人不要赔偿,将尤二姐再嫁于他去,才算罢休。 贾蓉被凤姐当众揉搓一顿,心中有恨,虽然表面答应,但事后就找到张华给了他一些银子,打发他父子回原籍去了。 此事闹得声势颇大,尤二姐一度忧心不已,好在有尤三姐在,她一面安慰尤二姐,一面让贾珍、贾蓉出面料理此事,见事情完结,几人方安心下来。 王熙凤见目的尚未达成,张华就消失了,心中暗恨不已,又担心张华倘或再将此事告诉了别人,或日后再寻出这由头来翻案,会牵出她是幕后主谋,便命旺儿去将张华父子剪草除根,保住自己的名誉。 旺儿领命出来,自思人命关天,非同儿戏,因此只在外面躲了几日,就回来诓骗凤姐,说已经将张华父子打死,埋尸荒野。 王熙凤听后方安心下来,自此丢下此事不提,继续寻思计谋对付尤二姐。 第二百八十一章 达成协议 - 红楼翰墨 - 翡瑜 时近六月,陆璟将注意力转移到即将来临的翰詹科道大考上,对贾家的事情只是偶然关注,见贾琏依然偷娶了尤二姐,王熙凤仍让张华到督察院状告,不禁感慨贾琏真是欲令智昏、色胆包天,王熙凤虽有手段却不识大局。 元雍帝敕谕天下,三个月内不得婚嫁,贾琏偷娶已是违抗圣命,王熙凤又如此有恃无恐的自爆此事、自揭已短,他们夫妻两人简直就是藐视圣旨,不拿皇上当回事,在作死的路上又前进一步。 对于尤氏姐妹也只是略作关注,如今尤三姐还活着,柳湘莲早就心有所属,跟着王素秀去了杭州,想必她也不会再自刎而死,有她照应,尤二姐也应该能摆脱吞金自杀的命运。 六月初一,陆璟接到王子腾要求见面的帖子,心中感慨王子腾能忍到现在才提出要见面,其定力确实非同一般。 当晚陆璟和王子腾私下会面,王子腾东拉西扯了半天,才盯着陆璟问道:“我记得上次和贤侄见面时,贤侄说过三月宫中将有大事发生,四月贾家也会出事?” 陆璟神色如常的点头道:“不错,在下确实这样说过!” 王子腾神色更加肃然的问道:“贤侄是如何得知甄太妃、贾子敬两人会先后亡故?” 陆璟沉吟片刻后摇头道:“晚辈自有获悉消息的渠道,此事关系重大,请恕在下无法告知。” 王子腾闻言,瞬间露出威严凌厉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陆璟。 陆璟对其释放的压力丝毫不以为意,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良久,王子腾见陆璟依旧神色如常,不为所动,只得收回目光,试探道:“依你之意,这两个人是死于谋杀?” 陆璟摇头笑道:“大人想多了,他二人之死与旁人无干,甄太妃是大限已到,宁国府那一位倒是自尽而亡,至于自尽的原因,晚辈就不得而知了。” 王子腾闻言点了点头,甄太妃的死因他无法得知,但贾敬自杀之事,他早已有所判断,不过他仍然十分怀疑以及好奇,陆璟是如何早早的就料到两人会身死,且死亡时间也大差不差。 若说是巧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但要说这两人之死和陆璟有关,他同样难以置信,想到此处,王子腾看向陆璟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觉得陆璟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难以对付,此刻竟然生出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 陆璟见王子腾神色犹疑不定,心中暗暗点头,保持这种神秘感最起码能让王子腾对自己有所忌惮,稍微平衡一下双方的合作关系,不至于一直被他压制。 王子腾沉思半晌后,试探着问道:“贤侄还知道什么事?” 陆璟微微点头道:“在下还知道大人早已身在局中,身边还被人埋伏了一步杀棋!” 王子腾闻言面色一变,心中顿时惊疑不定,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又见陆璟说到关键之处就闭口不言,知他应该是要谈条件,沉默片刻便问道:“贤侄想要老夫做什么?” 陆璟点头道:“在下所求不多,只求王大人不要再给晚辈送什么大礼,也不要再干涉宝钗姑娘的婚事。” 王子腾听到此处骤然恍然大悟,虽然陆璟最后一句话看似随意,但他已经抓到事情的关键,于是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我那外甥女,贤侄既然喜欢,老夫自然会成人之美,要不要老夫为贤侄保媒?” 陆璟心中暗叹一声,依旧面色不变的摇头道:“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此事就不必大人操心了!” 王子腾进一步试探道:“老夫早就觉得贤侄和我那外甥女郎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若是贤侄能娶我那外甥女也是才子配佳人,相得益彰。” 陆璟呵呵笑了几声,也跟着王子腾夸赞起薛宝钗。 王子腾见陆璟如此态度,一时又难以判断他对宝钗的情分有多少,调笑几句后,便问道:“皇上在老夫身边布了哪颗棋子?” 陆璟见拿回了主动权,便笑道:“前段时间贾雨村上位兵部尚书,大人是否仍在暗暗欣喜?” 王子腾闻言面色一变,冷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贾雨村是皇上的人?” 陆璟摇头道:“他目前还不是皇上的人,不过皇上手中有他不少把柄,随时可以将他收入囊中,事实上推他上位本来就是皇上的计划,大人一番辛苦谋划倒是正中了皇上的下怀。” 王子腾听后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低沉道:“老夫手里也有他不少把柄,他若敢背叛老夫,老夫自然会让他家破人亡。” 陆璟冷笑道:“大人如今得势,他自然不敢有所动作,可大人一旦势衰,以贾雨村识时务,知进退,善其身的行事风格,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何况他的那些把柄,到时候又何尝不是大人的罪证,他顶多是个从犯,揭发大人还能戴罪立功,说不定还会加官进爵!” “大人久在官场,这一点想必也无需在下再过多赘言,大人就看看如今的甄家,甄太妃尸骨未寒,朝中大半朝臣都在谋划弹劾甄家,瓜分江南的利益,若非皇上顾全大局,控制着局势,甄家早就大厦倾倒了,有时候最先背叛的往往就是身边的人。” 王子腾闻言重新恢复冷静,点头叹道:“你说的不错,甄家虽说仍掌控着江南的大半势力,可朝中已经失势,如今江南人心浮动,虽然有我们站出来支持甄家,可也挡不住墙倒众人推。” 言毕又冷声道:“雨村虽说和贾家连了宗,可毕竟不是贾家的嫡系子弟,到时候未必会顾忌贾家,识时务、知进退、善其身,这九个字可谓是道尽其钻营攀附的性情,你此话是否也在劝老夫?” 陆璟沉声道:“大人若是能退自然最好,不过以现在的局势,大人恐怕是欲退而不能了,且身后也早已没有了退路。” 王子腾闻言明白陆璟的话外之意,明面上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但暗自还有他这条退路可以保全家族传承,瞬间再次提高了对陆璟的重视程度,问道:“可要老夫帮你谋求复职?” 陆璟见王子腾问出此话,知道到了此刻他才算正视自己,于是拒绝道:“多谢大人关心,此事晚辈自有安排,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王子腾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依你之见,老夫该如何处置贾雨村?” 陆璟摇头道:“以大人的手段,定会妥善处置此事,晚辈就不多置喙了。” 言毕又问道:“倒是前几日贾琏世兄去了平安州,南安郡王派人去了福建,大人也派人去了西北,其他国公府都有人马出动,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因有甄太妃、贾敬的事在前,王子腾对陆璟知道此事并未感到意外,解释道:“只是大家感到了危机,想要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以震慑。” 陆璟闻言点了点头,他们行事虽然周密,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想来就是为了敲山震虎,不过以皇上的性格肯定会予以反击。 思忖片刻,陆璟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提醒王子腾一番,便道:“大人如今正在和皇上博弈,也该约束一下家人,那些嚣张跋扈、放印子钱、包揽诉状等事还是早些收手为好,万一最后事败,也能少些罪名。” 王子腾摇头道:“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收不收手都无所谓,皇上既不是因这些事情而惩罚我们,也不会因我们奉公守法而放过我们。” 陆璟闻言眉头微皱,露出不解的神情。 王子腾为其解惑道:“陆家毕竟属于书香传承,你不懂武勋世家的生存之道也不足为奇,我们做这些事多是有意为之,只是为了自污名声,勋贵多和军中有牵扯,皇上对我们也一直心怀戒备,若是不主动送上些把柄,皇上如何能安心。” 陆璟闻言更加不解,问道:“既然大人想让皇上安心,如今又为何团结一致对抗皇权?” 王子腾冷笑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延康时几位皇子夺嫡,我们当时也有各自支持的人,老夫、宁荣两府以及南安王爷都是支持太子,北静王、辅国公府、甄应嘉等人支持八皇子,另外几个国公府、侯府有支持大皇子的,也有支持六皇子的,岂料最后竟是老四上位,我们也不得不抱团取暖以求自保。” 陆璟听后正想问他们为何要掺和进夺嫡之事,就见王子腾摆手止住了他。 王子腾神情更加冷然道:“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此事并非我们能控制,是太上皇一步步将我们推入几位皇子的阵营,想要借几位皇子夺嫡之事,清洗掉站错队的几家,可惜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说到此处,王子腾更是冷笑连连。 陆璟见他如此神情,几乎可以断定几位皇子最后都选择兵变逼宫,肯定也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太上皇选择皇上登基未尝不是对他们的反击,怪得不会形成如今这种错综复杂的局面。 随后陆璟又问出了更多辛密,这才发现事情的纠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自己以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听王子腾所言,就连忠顺王以前都有夺嫡之心,只是最后放弃了,怪不得皇上当初对他有些防备。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璟便提出告辞。 王子腾注视陆璟片刻,突然说道:“宝钗的事,老夫会成全你们!” 陆璟闻言神色一顿,沉吟片刻,拜谢道:“多谢大人成全。”说完便转身离去。 王子腾看着陆璟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虽然已经尽量高看了他,没想到仍是低估了,本以为还会掌控他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脱离自己的掌握。 不过这样也好,陆璟如此出众对自己而言利大于弊,若是自己事败,有陆璟作为后招,王家有一天还能东山再起,如今既然掌控不了他,那就好好拉拢便是。 陆璟回到家后,立刻给宝钗去了一封信,让她尽快搬离贾家,既然王子腾已经松口,薛家也没有住在贾家的必要了,若是等到贾家衰败,薛家反倒不好离开了。 薛宝钗收到陆璟的信正自疑惑,突然又收到王子腾的信,字里行间尽是关心之语,信的结尾又夸她眼光好,选对了人。 宝钗看着先后到来的两封信,虽然好奇情郎如何说服了舅舅,但更加欣喜自己婚事的最大阻碍终于消失了,收起信件后,立刻找到薛姨妈,打算听从情郎的安排,说服母亲搬出贾家。 薛姨妈对宝钗的提议,却不怎么愿意,如今薛家势衰,两房嫡系都只剩下孤儿寡母,住在贾家还能借贾家之势,震慑族中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是搬出去,岂不是没了倚仗。 薛宝钗继续劝道:“哥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哪有在亲戚家成亲的道理?” 薛姨妈摇头道:“此事无妨,咱们只是借贾家的地方,也不花她们的银子,如今你哥哥在贾家好歹还有个约束,若是搬出去了,岂不更加难以管教?” 薛宝钗叹气道:“母亲常怕哥哥带坏了宝玉几人,殊不知宁府那些人以及贾家的那些旁支的人比哥哥的性情更加不堪,我冷眼旁观,哥哥这几年在贾家那帮人中反倒是如鱼得水,更加肆意妄为,不务正业,可见是他们带坏了哥哥。” 薛姨妈听后长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变化,只是管不住他,又想到王子腾、贾元春两人,有些犹豫道:“可是你舅舅那里,还要贵妃娘娘那里……” 薛宝钗听到母亲松口,立刻继续劝道:“舅舅今天已经来信,不再强逼着女儿嫁给宝玉,贵妃娘娘那里一直没信,估计也看不上女儿,何况宝玉也非良配。” 薛姨妈将信将疑道:“你舅舅什么时候来信了?” 薛宝钗犹豫片刻,便将王子腾的信拿了出来。 薛姨妈看后,难以置信的盯着宝钗,惊诧万分道:“你什么时候有了意中人,是谁?” 薛宝钗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隐瞒此事,几个月前陆璟刚和宝琴妹妹定了亲,若是自己再说要嫁进陆家,母亲必然不会同意,因此只说是舅舅定下的人,询问过自己的意见。 薛姨妈听到是王子腾做媒,这才放下心来,又见宝钗乐意,也替女儿高兴,只是突然想到王夫人,忙道:“当初为了你和宝玉的事,咱们家借给你姨妈那么多钱,如今既然事情不成了,需得让她将钱还回来才是。” 薛宝钗大致了解贾家的财政状况,知道贾家必然难以偿还,若是现在去要,不但要不回来钱,反倒失了亲戚情分,于是劝道:“等咱们搬出去了再找姨妈慢慢要账不迟,咱们搬出去了姨妈也不会再找咱们频繁的借钱了。” 薛姨妈听后点了点头,打算过几天就去找王夫人说说还钱的事。 两人商议已定,第二天就派人去收拾薛家在京中的房子,薛蟠来问何故,两人只告诉他是为他下个月成婚准备新房。 薛蟠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当初见到的那个绝色小姐和两个娇俏丫鬟,顿时欣喜若狂,忙主动揽了这个差事,去收拾宅院,布置新房。 贾家众人得知薛家要搬走,只有王夫人真心来劝,贾母、邢夫人、王熙凤、李纨、探春等人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稍微挽留一番。 薛家母女以薛蟠的婚事为由,谢绝了众人的挽留,说只等房子收拾妥当就会搬出去。 王夫人如今管家还想着借薛家的钱,因此不断劝说薛家留下,直到薛姨妈开口让她还钱,她才改变主意,一直躲在薛姨妈,巴不得让薛家快点离开。 第二百八十二章 荷露烹茶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见宝钗已经说服薛姨妈等人准备搬出贾家,便心中安定下来,继续将注意力放到朝堂上,昨日元雍帝为了表明对甄家的态度,将甄应嘉留在京中,升其为兵部左侍郎,又任命甄应毓接替其兄之位,掌管江宁织造总局。 准备弹劾甄家的朝官见皇上依然维护甄家,只得暂时偃旗息鼓;北静王、南安郡王等人也纷纷安分下来,继续关注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朝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陆璟翻看完昨日报上来的信息,便回到内院,见黛玉正在廊下扔线团逗弄两只花猫嬉戏取乐,便走过去笑道:“日照雕栏青影低,蜂蝶相戏出花枝;美人斜映珠帘笑,手掷丝毯斗玉狸。夫人真是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黛玉听到陆璟的夸赞,便将线团丢下,娇笑道:“夫君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陆璟笑问道:“夫人找我何事?” 黛玉笑道:“找你帮我撑船,妾身要去荷叶上采集露珠!” 陆璟好奇道:“夫人采集露水做什么?” 黛玉笑语盈盈道:“自然是要拿荷露烹茶吃,当初妙玉师父采集梅花上的雪水烹茶,我就觉得有趣,方才我去园子里见荷叶上布满了露珠,就想到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有趣?” 陆璟哈哈笑道:“不仅有趣而且雅的很,不过夫人千万别把采集的露水埋在地下贮存起来。” 黛玉点头笑道:“妾身知道了,咱们快去吧,一会日头高了,露珠都要化了。” 陆璟含笑应是,于是两人准备好碗盏、坛子,又抬了一个茶台和小茶炉子,一起来到溢清池边。 只见池中莲叶布满,放眼望去,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点点露珠分布其上,经日光照射犹如颗颗珍珠,晶莹透亮、碧彩夺目。 陆璟将茶台安放到一颗松树之下,又将茶炉安置妥当,便让紫鹃、晴雯生火照看。 黛玉则将官窑坛子放到船上,又拿着几个大碗,催促陆璟快点登船。 陆璟登船后,轻轻地将黛玉扶上船,随即便撑船向池中心慢慢行去。 及至池中央,黛玉轻抚着莲叶挨个收集其上的露水,收集满了便倒入坛子中,盖上盖子。 陆璟看黛玉绷着俏脸,抿着绛唇,认认真真、小心翼翼、一点一滴收集露水的样子分外娇俏可人,不由得露出赏心悦目的神情,又见荷叶亭亭、层叠掩映遮住了黛玉的杨柳纤腰,不禁出声赞道:“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黛玉闻言抬头冲着陆璟甜甜一笑,顿时显得周围的荷花都黯然失色,然后又低头忙碌起来,一边采露一边回应道:“满池荷叶满池欢,碧波中流停画船;最怜清晓君须记,露似珍珠满翠盘。”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微风吹来,翻动莲叶,其上的露珠见势不妙,纷纷滚落水中。 黛玉见此,一时忘记了是在船上,急的直跺脚,画船顿时摇晃起来,黛玉顿时站立不稳,也跟着左右摇摆,如扶风杨柳一般,船上存放的坛子、茶碗纷纷为其倾倒。 陆璟忙扶住黛玉,笑着安慰道:“夫人莫急,露珠还多的是!” 黛玉稳住身子,忙将倾倒坛子、茶碗扶起,看到刚收集的露水都洒了,顿时有些急了,气鼓鼓的看着陆璟,粉面含嗔道:“都怪你说什么薰风四五月,才招来了这阵歪风,不仅滚落了那么多露珠,连我收集的露水都洒了,你赔我的露水。” 陆璟连连陪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还请夫人原谅则个,夫人暂且休息,我来收集!”说着便拿起茶碗收集起来。 黛玉见他又是赔笑道歉,又是忙着收集露水,含嗔的俏脸顿时如花苞般逐渐绽放,顷刻间便完全娇艳绽开,露出开心的笑靥,也不再在意那些倾洒的露水,再次拿着茶碗欢快的收集起来,期间不时的看向陆璟,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情不自禁的哼出婉转的小调。 陆璟看黛玉兴致又起,比刚才还要高兴,也露出开心的笑容,便折了一片荷叶,递给黛玉道:“玉儿带在头上试试?” 黛玉虽然口中埋怨陆璟不该折了荷叶,但还是顶住头上,拨开莲叶,看向水中倒映的自己。 陆璟笑道:“夫人不用照了,你此刻比那出水芙蓉还要清纯动人,娇花照水水含芳,荷花不及玉人妆;折来莲叶如斗笠,斜擎遮阳掬琼浆!” 黛玉听到陆璟的夸赞,笑的极为开心,在水中照了又照,然后笑道:“夫君也折一片戴上,咱们伴一对渔翁渔婆。” 陆璟未等黛玉说完,便忙不迭的摇头拒绝道:“不戴,绝对不戴!”说完还不住的摇头。 黛玉先是一愣,随后看到荷叶的颜色,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陆璟看她笑的花枝乱颤,前俯后仰,连手上的露水倾洒都不在意,忙伸手扶住黛玉,神情郁闷的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黛玉笑的答不上话来,只是一个劲的频频点头,不一会笑岔了气,抓着陆璟胳膊不住的嗳哟。 陆璟忙抚着她的玉背,给她顺气,同时分外无语的看着她,不知怎么就触动她的笑穴。 黛玉缓过气后,强忍着笑意道:“妾身不是笑夫君,就是忍不住想笑!”说着又笑了起来。 陆璟扶着黛玉道:“若不是现在在船上,我非把你扔到床上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黛玉闻言方止住笑声,娇媚的横了他一眼道:“夫君休要口无遮拦的胡说,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陆璟听后顿时剑眉一竖,深感夫纲不振,便伏在黛玉耳边道:“你等着,晚上我非让你不停地喊好哥哥求饶不可。” 黛玉闻言,面色微红的娇哼一声,担心他再说出什么露骨的闺房之话,便扭头不再理他,兀自顶着荷叶继续抚荷采露,想到刚才的事,又欢畅的娇声笑道:“红蕖向脸两边开,莲叶罗裙一色裁,乱入荷花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陆璟笑呵呵回道:“歌声婉转谁家女,风倾荷露惊黛玉。” 黛玉听他提起刚才的事,也未着恼,不过仍回击道:“黛玉意乱责檀郎,檀郎殷勤采露忙。” 陆璟听后笑着回应道:“殷勤采露为谁忙,伊人正在水中央。” 黛玉闻言笑了笑又回应陆璟,两人一来一回,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诗来。 紫鹃和晴雯两人悠闲地坐在松树下,用小茶铞子先烹了一壶龙井,两人边喝茶,边看向在池中央欢快忙碌的陆璟和黛玉两人,皆露出欣喜羡慕的神情。 紫鹃定定地看了一会,不由得笑道:“老爷和夫人这样恩爱,真是让人羡慕,怪不得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晴雯听她感慨,不禁笑出声道:“要羡慕也是我羡慕才是,你如今也是如夫人了,我看老爷对你也是温柔体贴的,前几天你生病时,老爷还亲自喂你喝药呢,你还有什么好羡慕的。” 紫鹃闻言,眼中尽是柔情,微笑着点头道:“老爷、夫人都对我极好,我早就已经心满意足,如今我心里只想着好好服侍老爷和夫人,看到老爷和夫人这么恩爱,我只是替他们高兴。” 晴雯点头赞道:“我就说你与众不同,别人若是做了姨娘,恨不得什么事都找丫鬟伺候,你倒好,还像当丫鬟时那样,天天都来服侍夫人,给你配的丫鬟还要和你抢活干,你要是用不到,倒不如把慧香给我算了。” 紫鹃笑道:“你要是想要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一个条件。” 晴雯闻言来了兴趣,急忙问道:“什么条件?” 紫鹃抿嘴笑道:“就是你要成为老爷的人才行!” 晴雯闻言顿时羞的耳根通红,羞恼道:“好啊,成了姨娘倒会打趣人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紫鹃立刻捉住她的双手,笑道:“不过是句玩笑话,你有什么可羞的,我看老爷对你与别人不同,你早晚都要成为老爷的人。” 晴雯听后,不由得愣住了,仔细想想倒也是这样,心里不禁浮想联翩,难道老爷真的看上自己了,想着想着也忘记了和紫鹃打闹。 紫鹃见她面上含羞,眼中含情,知道她定然和自己当初的心思一样,偷偷的暗恋老爷,也不再拿这事打趣她,又转头看向池边,见老爷、夫人两人已经上岸,老爷正抱着坛子朝这边走来,忙推了推陷入遐思的晴雯。 晴雯回过神来正要按住紫鹃,见她朝北边指了指,回头一看,老爷和夫人离此不到百步,面色一红,忙放开紫鹃,又瞪了她一眼,才起身迎过去,要去接着水坛。 陆璟担心她失手,便摇头笑道:“也没多远,我抱着就行。” 晴雯闻言也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迈着莲步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陆璟的背影,不由得又想到刚才紫鹃说的事。 陆璟和黛玉坐定,便用刚采集的露水烹茶。 两人坐在松下对饮,黛玉品着刚煮出的茶水,露出惬意的神情,盈盈笑道:“果然不同,有股荷叶的清香,明天我再去其他花叶上采集露水试试。” 陆璟忙劝道:“偶尔为之即可,夫人切不可什么水都试,有些露水看着晶莹,但不见得干净。” 黛玉想了想便笑着应道:“夫君放心吧,妾身知道了!”说着便让紫鹃、晴雯也坐下品尝。 紫鹃好奇道:“从来没喝过用露水煮的茶,今个还是头一遭儿呢!” 黛玉笑道:“你要是也爱喝的话,明天让夫君撑船,咱们一块去采集。” 紫鹃笑着应是,然后又道:“方才老爷和夫人莲舟采露倒像进了画中一般。” 晴雯附和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比那个赵什么的采莲图还要好看。” 紫鹃忙替她补充道:“是赵子昂的!” 黛玉笑着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陆璟道:“我发现这荷露煮出的茶水不仅味道特别,还有更加神奇的药效!” 陆璟好奇地问道:“什么药效?” 黛玉笑语盈盈道:“喝了还能让人的口齿变得更伶俐!”说着便看向紫鹃、晴雯两人。 紫鹃、晴雯听出黛玉在打趣她们,立刻笑着回应黛玉,“我们夸赞老爷夫人,夫人还揶揄我们。” 陆璟知道黛玉只对亲近的人才会玩笑打趣,便加入其中和她们斗嘴取乐。 几人玩笑一阵后,黛玉又对陆璟道:“妾身打算过两天邀请冯萱姐姐和徐岚姐姐到家中游玩。” 陆璟笑道:“夫人不用问我的意见,你尽管安排就是!” 黛玉点头道:“到时候夫君若是有什么书信,可以交给妾身,妾身会托两位姐姐带回家中去。” 陆璟听到此处才明白黛玉的良苦用心,想了一会道:“夫人有心了,正好我有一事要询问冯尚书和徐大学士。”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夫君看似浑不在意,每天陪着自己诗酒酬和,过的很开心,可她知道夫君并未完全放下,每天仍关注着朝堂上的事,只是不知何故,夫君不出门联络朝臣旧友,这半年来陆府一直门可罗雀,几乎无人拜访。 自己虽然盼着夫君能够日夜不离的陪在自己身边,但也不想就此消磨了他的志向,因此想通过冯萱、徐岚二人,希望冯尚书、徐大学士能想起夫君,或可助力夫君重回朝堂。 第二百八十三章 品头论足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六月初八,林黛玉邀来冯萱、徐岚二人,在百花阁以荷露烹茶招待,加上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泛舟采莲、掬香做诗,至日头西斜方休。 期间林黛玉分别找到冯萱、徐岚两人,将陆璟的书信相托,两人皆郑重其事的应承下来。 冯萱回家后,待到冯尚书回府,便以请安之名,将陆璟的书信交予其祖父。 冯延吉看后,又问了孙女今日之事,就让她退去,然后便派人到陆府,通知陆璟明日申末来冯府一叙。 徐经年收到陆璟的信后,见他询问朝廷和各藩属国交易之事,心中断定此事必然和他有关,但如今自己正负责此事,此时不宜与陆璟见面,便只回了一封书信,同时言及过段时间便会选择时机举荐他。 当天晚上,陆璟先是接到冯延吉的通知,后又收到徐经年的回信。仔细浏览徐经年的信后,陆璟心中安定下来,皇上果然实施了自己所献之策,如此说来自己并非因此事而触怒元雍帝,那现在的遭遇极有可能是皇上故意为之。 陆璟沉思良久,决定明日看看冯尚书那里有什么回复再做打算,然后便焚毁徐经年的回信,离开了外书房。 及至暖玉堂,黛玉迎上来问道:“两位大人那里可有回信?” 陆璟点了点头便将两人的回复都告诉了黛玉,然后笑道:“多谢夫人费心替小生谋划,小生今晚定当好好酬谢夫人。” 黛玉正听的入神,突然见他语调一转,眼中尽是谐谑笑意,顿时粉面含嗔道:“夫君若真想感谢妾身,就让妾身好好的安然入睡。” 陆璟逗她道:“若不尽心服侍夫人一番,怎能报答夫人的大恩!” 黛玉啐了一口,星眸含嗔道:“什么报恩,我看你就是存心要报复妾身!” 陆璟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道:“别说傻话,谁让你前几天挑衅我来着,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为夫的厉害,免得夫纲不振。” 黛玉摸摸了额头,鼓着小脸瞪了陆璟一眼,略一思忖便露出笑脸,软语求饶道:“好夫君,妾身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挑衅夫君了,夫君以后说什么妾身就听什么。”说完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 陆璟呵呵笑道:“夫人若是再说的真诚一点,或者楚楚可怜一些,我或许就会信以为真,心甘情愿的中夫人的美人计。” 黛玉见这招不凑效,娇哼一声,又道:“夫君这些天都在妾身这里歇息,致使两位妹妹独守空房,夫君也该雨露均沾才是。” 陆璟摇头大笑道:“夫人这么娇俏可爱,我就要独宠夫人一人。” 黛玉听了羞恼的瞪着陆璟,这几天他们夫妻二人日日缠绵,虽然欢畅,但弱质哪堪禁,黛玉正恼怒之际,忽然看到紫鹃端水进来,心思一转,忙笑道:“紫鹃,快过来领你家老爷回房歇息去吧!” 紫鹃闻言脸色一红,将水盆放下后笑道:“夫人和老爷闹着玩,就别拿我打趣了。” 黛玉听后立刻牵着陆璟的手交到紫鹃手里,笑道:“谁拿你打趣了,你快把他领走,就先放你那几天,等我想要了再领回来。” 陆璟摇头失笑道:“夫人也太不像话了,就这么把我送出去,我今天非要…” 黛玉担心他说出什么让紫鹃伤心的话,因此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当着紫鹃的面夫君就别浑说了!” 陆璟见黛玉看出自己在逗她,但仍要如此,便点头应道:“那小生遵命就是。” 黛玉推陆璟出去之际,又在他耳边低语道:“等过几天妾身休息好了再好好教训你。” 陆璟听后不住的点头,笑着应道:“那我就等着夫人重整旗鼓卷土归来。” 陆璟、紫鹃回房的路上,经过英莲的小院时,紫鹃劝道:“老爷今夜还是到英莲姐姐那里休息吧!” 陆璟牵着她的小手,摇头笑道:“你就别学夫人了,我可不想再被推出去一次,今晚就去你那里!” 紫鹃闻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露出开心的笑容,也不再相劝。 两人踏着月色,来到卧房后,紫鹃便让蕙香先回房休息,然后开始收拾床上的针线活。 陆璟看到其中有一双未完工的粉红绣鞋,约有三四寸,便问道:“你房里怎么会有这种小鞋?” 紫鹃闻言便将莲鞋拿给陆璟观看,然后解释道:“这是晴雯托我帮她做的睡鞋,老爷看看这个样式好看吗?” 陆璟只打量一眼便还给紫鹃,摇头道:“鞋虽好看,但脚就未必了。” 紫鹃听陆璟如此说,心中不禁暗暗替晴雯担心,忙问道:“我听说有钱人家的老爷都喜欢三寸金莲,尤其是读书人更是夸赞小脚似藕生芽,如莲卸花,老爷难道不喜欢吗?” 陆璟嗤笑一声,嘲讽道:“新荷脱瓣月生牙,凤头巧弯绣满花;三寸凌波玉笋尖,纤柔似绵实堪夸。虽然诗词中描绘的很好,不过我不喜欢这种病态的美!” 言毕心中又暗自庆幸,幸好黛玉生的婀娜轻盈,天生足小,纤柔犹似赵飞燕,朝廷又有禁令,士大夫和勋贵之家很少有缠足的,黛玉这才逃过缠足的命运。 又想起三月时黛玉、宝钗、湘云、探春等十二人聚会时,几人中只有邢岫烟缠足,英莲虽然也缠过,但当年自己救下她后就为其医治了脚伤,如今她的脚基本上恢复了正常。 紫鹃看了看自己的脚,又道:“可是自古以来世人都以天足为耻,小脚为荣,娶妻纳妾都要看女子的脚,只要是小脚就觉得好,我听说好多人都是非小脚不娶。” “我家邻里的几个姑娘也常说‘看我腿,是好腿,红绸裤子绿穗穗。看我脚,是好脚,梅花高底菜碟搁’。当初我进门时,我娘还担心老爷会嫌弃我这双大脚呢!” 陆璟拥着她坐到床边,哈哈笑道:“恰恰相反,我反倒觉得天然的玉足才是最美的,何况你的脚也不大,再说这裹足并非自古就有,虽然隋唐五代已有缠足,不过只限于个人特例及特殊行业,直到北宋时此事才开始盛行,最初也只是皇帝喜欢,后来才慢慢的传到民间。” “你想皇上宫里那么多嫔妃,见到与众不同的自然引以为奇,皇帝喜欢,后宫那些嫔妃自然要逢迎,这才在宫里盛行起来。且上有所好,下必趋之,那些大臣文士自然也趋之若鹜,如此上行下效,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导,觉得女子裹了小脚之后行走不便,可以防止红杏出墙,这才形成如今以小脚为美的观念,而且导致女子缠足继续向纤小的方向发展。” 紫鹃听后,有些好奇的问道:“那老爷为何不喜欢小脚?” 陆璟叹道:“一来我确实欣赏不了那种断足畸形之美,二来觉得裹足太过痛苦,正所谓小脚一双,泪水一缸,这种畸形的美完全是建立在女子巨大痛苦的基础上,也只是为了满足一些人变态的私欲。” “古往今来绝世佳人众多,如西施、王嫱、玉真等人,也未见她们将其两足削去一半,在我看来父母断女儿之手足以取妍媚,犹如儿女火化父母之骸骨以求福利,实在难以接受。” 说到此处长叹一声便不再继续,世情逼迫,举世皆以小足为美,估计那些父母也没办法,若不给女儿缠足,她们也难以嫁出去。而且原本只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才缠足,如今因为朝廷禁令,倒是翻了个,中层阶级、商人、平民百姓等倒是纷纷缠足。 紫鹃闻言回忆起晴雯裹足时的情景,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说道:“老爷说的是,我现在还记得晴雯裹脚时的痛苦和哭声。” 陆璟好奇的问道:“晴雯什么时候裹得脚?一般来说丫鬟为了干活方便一般都不裹足,她为何会裹足?” 紫鹃思忖一番后回道:“晴雯裹足也没几年,她九岁还是十岁时才进的贾府,老太太见她长的标致,就存了让她给宝玉做妾的心思,因此就让李嬷嬷给她缠足,当时我们都好奇就去观看,只是被赶了出来,我们在外面就听到晴雯痛苦的惨叫和哭声。” 说到此处,紫鹃仍心有余悸,忍不住往陆璟怀中靠的更加紧密。 陆璟则抚着她的娇躯不住的安慰,一般女孩四五岁时就开始缠足,晴雯十岁左右才开始,其经历的痛苦可想而知。 紫鹃缓了缓又继续道:“后来我听鸳鸯说晴雯的双脚除了大拇趾外,其他的脚趾都拗断了,当时晴雯三个多月都没法走路,天天躺在床上疼的直喊老娘。”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陆璟听后叹息不已,感慨道:“晴雯确实够可怜的,趁着她的脚还未定型,明天你找人去张大夫那里问问,看看她的脚还能不能治好?另外你告诉晴雯,让她以后也不必再裹脚了,这么小的睡鞋也不要再穿了。” 紫鹃想了想劝道:“老爷虽说是好意,可若是这样恐怕她那些苦就白受了,万一以后夫人放晴雯出去嫁人,她这样只裹到一半,岂不是更让人不喜。” 陆璟思忖片刻说道:“无妨,你就按我说的做,既然入了陆家,我就没打算再放她出去。” 紫鹃听到这里不禁露出笑意,原本以为老爷不喜小脚,不会纳晴雯进门,现在看来老爷早就存了纳晴雯的心思,于是笑着应道:“我明天就去告诉晴雯。” 随后两人又说了一会贴心话,便吹灯入那锦帐鸳衾。 几向花丛访幽深,一回游赏一回新,两人直至月明星稀方兴尽而眠。 第二百八十四章 触目惊心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早晨,陆璟陪黛玉用过早饭便来到外书房,将这半年来整理的又审查一遍,确定没有犯讳的地方才装订成册。 这半年来他主要补充了七十二个人物,为每个人物都做了传记,其中就包括姽婳将军林四娘。 紫鹃服侍完黛玉后,便将晴雯叫回她自己的卧房,将昨夜陆璟看到睡鞋,问起因由,以及说要替她医脚的事都告诉了晴雯。 晴雯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泪如雨下,啼哭不止。 紫鹃见此顿时慌了神,忙劝道:“你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我自会向老爷禀明,老爷也是为你好,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晴雯正哭的泣不成声,听她这样说,忙不停的摇头,随后便扑到紫鹃怀中痛哭起来,良久方止,然后擦着眼泪,感激的对紫鹃道:“好姐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我永远不忘你的大恩。” 言毕便找出剪刀,坐在小椅子上,将脚上的腿带、饰裤、弓鞋、布袜,一层一层的解掉,然后又拆掉裹脚布上缝的针线,一层一层的慢慢解开缠在双足上硬布。 足足解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解到最后一层,她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将最后一层撕下来,瞬间便是一片血肉模糊,露出一双小约四寸、状如菱角的裸足,两只脚除了大脚趾外的其他脚趾都被压到脚掌之下。 紫鹃看的过程中就已经在不停的流眼泪,如今更是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忙紧紧的抱住晴雯不停的安慰,她原本只是听说从未曾见过,一直也未有太多感触,直到此刻亲眼见了才发现缠足的痛苦。 晴雯强忍着疼痛,笑道:“没事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忍受这种疼痛了,姐姐不知道,我晚上睡觉时这两只脚就像拿炭火烧着一样,每夜都会疼醒几次,尤其是现在天热,更是涨得难受,烧得厉害。” 紫鹃哭泣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解开,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你受的苦,要是我早点和老爷说了,你就不会白遭这么长时间的罪。” 晴雯听到此话,不禁又淌下泪来,安慰她道:“不怪姐姐,当初裹脚时,我半夜痛的厉害,就解开裹脚布,但每次都被李嬷嬷发现,她就拿着鞭子抽我,后来打的多了,即便再疼,我也不敢再解开了,老太太就是看李嬷嬷调教好我了,才把我给了宝玉。” “姐姐不知道,自从去年我进了咱们府里后,比着在贾府时已经好多了,裹脚最疼的是裹尖、裹瘦、裹弯,我如今只到了裹瘦,自进了府,我看也没人再逼着我裹脚,就没继续下去。” 紫鹃听她这么说更加心疼,忙道:“我这就去找夫人回明白,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你这些天就先养病,我替你服侍夫人。” 晴雯忙拉住她恳求道:“好姐姐别,我不想让人看到我赤脚的样子。” 紫鹃安慰道:“你先把脚包起来,我先去回了夫人,然后去问问英莲姐姐,我昨个听老爷说,英莲姐姐当初也人强迫裹脚,老爷救她出来后,才找大夫医治的。” 晴雯听后含着眼泪点头应下,紫鹃又安慰她一番,然后才去回了黛玉,正好英莲在陪着黛玉叙话,紫鹃便一块说了。 黛玉听后忙命人去请一个女大夫回来,然后就和英莲、紫鹃一道来看晴雯。 黛玉只看到染血的裹脚布,就不敢再看晴雯的裸足,忙嘱咐她这段时间不要做活,先将脚伤养好再说。 英莲深知这种痛苦,顿生同病相怜之心,不停的安慰晴雯,还露出自己的脚给她看,告诉她可以医好,早几年自己的脚就不痛了,虽然跑动跳跃时仍有些不便,但平常走路都没什么问题。 晴雯听到英莲的话深受鼓励,对以往很少有交集的英莲也生出亲近感激之意。 黛玉虽然一直听说缠足之事,但从没真正见过缠足之后的样子,现在只看到英莲的脚就扭头不忍再看,强忍着不适安慰两人。 心中既对她们的经历感到心疼怜惜,也暗暗愤怒,不明白女子足小有何佳处,竟举世趋之若狂,导致如今裹脚之风大行其道,又想到前朝逸事中多有记载,那些酸腐文人常以女子的小鞋行酒,更觉胃中不适,同时暗暗庆幸夫君没有这样的癖好。 约有三刻钟,管家请来了一位女大夫,是和陆家素有交情的张启英张大夫的妻子郭氏,去年十月陆璟曾将石淮石呆子托给张大夫照料。 郭氏仔细检查了晴雯的双脚,然后便给她上药,处理脚上的皮外伤和溃烂化脓的地方,处理妥当后又交代她如何养治,随后又和黛玉说了一会话,这才离开。 黛玉命人送走郭氏后,暗暗叹息,据郭氏所说晴雯的脚趾骨断裂已久,恐难以治好,只能尽力而为。 午饭后,陆璟陪着黛玉在园子中散步时,黛玉和紫鹃说了将晴雯的事。 陆璟听后暗暗叹息,对晴雯生出怜惜之心,想了想说道:“先让她把脚伤养好再说吧,只要大脚趾没事走路就无碍,至于其他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紫鹃仍未从晴雯的遭遇中回过神来,神色哀伤的请求道:“这段时间我想让蕙香先去照顾晴雯,还望老爷夫人准许。” 黛玉摇头道:“蕙香还要照顾你呢,晴雯那里我会另派专人照顾她一段时间。” 紫鹃见夫人这样安排更加妥当,便点头应下。 陆璟沉思片刻后又道:“夫人过几天派人再把张大夫他们夫妻俩请过来,给咱们府上的每一个人都诊断一番,看看有没有谁得了病自己不知道的,若是能查出小病也能提早防治。” 黛玉点头应道:“夫君这个想法好,妾身明天就去安排。” 陆璟继续道:“以后每隔半年都请他们夫妇来一趟,形成定例,费用就从公中出。” 黛玉应道:“夫君放心吧,不仅咱们府上,林府那里,妾身也会安排妥当。” 几人边走边说,走了三圈后,陆璟回到书房,继续整理书稿;黛玉去了后院的议事厅,喊来陆、林两府的几个管事婆子,商议陆璟方才所说之事;紫鹃则带着一个叫霁月的小丫鬟来到晴雯房内,让霁月这段时间照顾晴雯。 打发霁月先出去后,紫鹃便将方才几人所议之事告诉了晴雯,然后道:“因为你的伤,老爷才萌生了这个想法,等这事传开了,大家心里都会感激你。” 晴雯摇头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还是老爷和夫人仁慈,姐姐也别替我伤心,在咱们府上的这段时间,已经是我从小到大过的最舒心的日子,况且我现在觉得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姐姐应该替我开心才是。” 紫鹃闻言心里好了很多,沉吟片刻又道:“妹妹这些日子且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晴雯笑道:“什么好消息,你就别卖关子了,现在就告诉我得了。” 紫鹃想了想低声道:“昨个我问了老爷,听老爷话里的意思,他早就中意你了!” 晴雯闻言面色一红,知道紫鹃素来不拿这事开玩笑,她既然这么说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心中暗暗欣喜。 紫鹃见她不说话也没打趣她,而是继续道:“老爷夫人对我和英莲姐姐的好,你也都看在眼里,等过段时间咱们去求夫人把你许给老爷,咱们一辈子都陪着老爷夫人岂不更好。” 晴雯感激紫鹃,因此也不对她隐瞒心思,便含羞低声应了声好。 紫鹃见她表明心意,便和她畅聊起以后的生活,甚至向晴雯传授了一点讨陆璟喜欢的经验,听的晴雯面红耳赤,当晚便梦到和陆璟在巫山相会。 第二百八十五章 暗通关节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等到申初时便出门启程,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冯府,然后让陆炼去送上拜帖。 少顷,冯府的管家出门迎道:“陆学士见谅,我家老爷还未回府,不过老爷出门前已经交代过,若是大人到了,便请大人先到偏厅用茶。” 陆璟拜谢后,便跟随着冯府的管家来到偏厅,一面喝茶,一面等待冯延吉归来。 约有小半个时辰,冯延吉回府,命人将陆璟请到外书房。 寒暄已毕,冯延吉问道:“怀瑾为何要问那些藩属国之事?” 陆璟便将去年年底时皇上问询茜香国之事,以及自己所献之策说出。 冯延吉听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哈哈笑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当初皇上召见我和徐大学士几人时,我就觉得此事必然和你有关,满朝文武也只有你能想出这样的妙计。” 陆璟忙自谦道:“大人谬赞了,学生当时只是提了一个想法,后面的事情学生就不知道了。” 冯延吉点头赞道:“怀瑾不必过谦,去年你初遭皇上冷落时,我就觉得和此事有关,如今更加证实了老夫的猜测。” 陆璟听他提起自己之事,忙起身恭声道:“请大人指点!” 冯延吉微微点头道:“贤侄的遭遇说来也简单,利用和各藩属国的贸易来控制各国经济,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各国之患,此事若成就是不世之功,封侯拜相也不为过,而你如此年轻,又率先提出此计,若是参与此事,必然因功而封,皇上有心压制贤侄几年也就不难理解了。” 陆璟叹道:“若真是如此也好,学生正好可以读书养志、磨炼心性,就怕学生是因其他事而触怒了皇上,不知该如何化解。” 冯延吉安慰道:“贤侄不必气馁,即便不是也无妨,等过段时间老夫试探一番,或可明晰皇上的心思。” 陆璟早有试探的计划,怕两人之策背道而驰,忙问道:“多谢大人为学生之事劳心,学生感激不尽,不知大人要如何试探?” 冯延吉笑道:“老夫早就想将你招进户部,只是皇上一直器重贤侄,将你留在身边培养,老夫也只得遗憾作罢,如今正好可以旧事重提,或可随了老夫的心愿。” 说到此处看陆璟露出思索的神情,便问道:“贤侄那里莫非也有计划?” 陆璟也未隐瞒,直接说道:“月底便是翰詹科道大考,学生正打算通过大考看看皇上对学生的态度!” 冯延吉听后笑道:“如此也好,以宋学士的为人必然将你排到一等,到时皇上定然会对贤侄有所安排。” 陆璟沉吟道:“学生想的是须得排到二等末尾才好。” 冯延吉有些诧异道:“这是为何?” 陆璟解释道:“如今无法确定皇上对学生的态度,若是排到一等,皇上很有可能将学生外放出去,如此一来学生最少也要离京两三年,甚至更久。” 冯延吉听后点了点头,确实极有这种可能,虽然不解陆璟为何不愿离京,但也没追问,思忖一番道:“贤侄这么想也有道理,若是排在二等末尾,或许更能收到奇效。” “学生也是如此想的。”陆璟点头道,对冯尚书能看出自己以退为进的想法,也未感到意外,且不管是为了贾家、薛家,还是因王子腾之故,自己目前都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 冯延吉沉声道:“这样也好,如今贸易计划进展缓慢,想来不久之后皇上就会有大动作,说不定就会启用贤侄。” 陆璟闻言,便趁机问起目前朝廷和各国贸易的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冯延吉道:“之前一直在收集各国的情报,直到三月初才定下计划,两个月前又因老太妃之事耽搁了一段时间,上月中旬才开始推进,目前是由内阁徐大学士和内务府黄大人负责,如今已经派出皇商分赴各国洽谈合作。”随后便将此事大致讲述一遍。 两人又谈论一刻钟,冯府下人来报晚宴已经备好,冯延吉便邀请陆璟入席再谈。陆璟见已经备好,也未多作推辞,便随其入席。 席间,冯延吉见陆璟对离京一事有些排斥,便向其承诺,若是皇上安排他外放,自己会想办法把他召回京城。 陆璟对此极为感激,频频敬酒致谢。宴毕,两人又聊了一会,陆璟才告辞离去。 陆璟回家后,和黛玉说了今日冯府之行,又畅聊一番,至晚间去了英莲房中休息。 其后几天在陆璟和黛玉的安排下,张大夫和其妻郭氏对陆、林两府众人,挨个号脉诊断,果然查出不少人都有小病在身,还有几人身有隐疾。 倒是陆璟、黛玉、陆芷瑜、英莲、罗姨妈、李纹、李绮、紫鹃等人极为康健,林如海的身体也恢复的不错。 陆、林两府的下人无论是查出有病的,还是无病的,都对陆璟黛玉极为感激,对陆家的归属感更强,毕竟免费为下人检查疾病的主子,也就独此一家,纷纷供奉他们夫妻二人的画像。 六月十五日,宋学荃、金岳、胡增林将翰林院众人召至议事厅,陆璟也身在其中。 宋学荃见人到齐,便宣布元雍十年翰詹科道大考将会在十天后举行,考试地点在礼部。 众人闻言或是紧张不安,或是激动不已,一些仍有抱负的学士期待能考个好成绩,获得升迁;而那些信心不足的官员和这一届庶吉士,则是紧张不已,尤其是那些庶吉士,几乎都呼吸急促起来,毕竟决定起点的时刻就要到来。 那些对仕途不报任何希望的老翰林则是心如枯井、不以为意;陆璟亦是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心中更在意宋学士是否还记得去年的约定。 宋学荃交代完此事后,又嘱咐众人一番,便让大家散去。 陆璟亦随着众人散去,不过却未急着离开翰林院,打算找宋学荃谈一谈,只是未及一盏茶的时间,宋学荃便派人来请。 陆璟到后见房内只剩宋学荃一人,便躬身行礼。 寒暄已毕,宋学荃便邀陆璟入座,面带歉意道:“未能助怀瑾起复,老夫心中实在有愧。” 陆璟忙道:“前辈不必如此,当初前辈能为晚生上书求情,已是恩德极大,晚生尚不知如何报答,何况仕途之路本就不是一帆风顺,有起有落亦是常事,也是晚生必不可少的经历。” 宋学荃叹道:“话虽如此,但以你之才赋闲在家,老夫实在感到惋惜。” 陆璟摇头道:“晚生多谢前辈关心,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前仕途顺利时,晚辈常有骄傲自满之心,如今晚辈更能沉下心来,面对困难时心志也更加坚定。” 宋学荃点头赞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你能有如此超然的心态,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陆璟自谦道:“多谢前辈夸赞,晚生愧不敢当。” 宋学荃继续道:“怀瑾无须自谦,上次老夫曾答应你,若你赢了茜香国王子,老夫就在此次大考中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对名次有何要求?” 陆璟对宋学荃能操控大考名次之事并不感到意外,以往有些老翰林既怕降调,又不想升官,便会在考前,找掌院学士商议名次之事,于是说道:“晚生想要排在二等稍后,不升不降,无荣无辱足矣!” 宋学荃闻言惊诧道:“这是为何?以你的才学必然考在一等,老夫此时问你,也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若你考在一等,不说升官复职,就是谋求外放也比在京中强的多。” 陆璟听到此处暗道侥幸,若是他真将自己点在一等,没准自己真要外放出京了,忙道:“晚辈自觉心性浮躁,想要守阶读书,磨炼心性。” 宋学荃并不相信陆璟这个借口,又劝了几句,见他意志坚决,只得叹道:“既然如此,到时候你只需在第六句用一个‘安’字,在第七句用一个‘如’字,八九句分别用‘犹’、‘何’二字即可。” 陆璟闻言瞬间明白,原来是用‘打通关节’之法作弊,此法在科举考试中非常常见,考试前主考官和考生核对好考卷上关节处的字眼,考生在答题时,只需要在文章的某处写上定好的字即可。 为了更容易辨别,一般都会打三四个字眼,即便这些字放在句中牛头不对马嘴也无所谓,这样一来,不论是糊名还是誊录都能稳操胜券。 每逢科举此法便大行其道,陆璟也多有了解,甚至见过不少,于是拜谢一番,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袭人生子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从翰林院回府后,走进内院,见黛玉穿着月牙白色纱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一袭白色笼泻绢纱裙,正坐到廊下轻蹙着眉头发呆,犹如瑶台仙女,月里嫦娥,便准备悄悄绕到她身后。 不曾想没走几步,恰巧碰到黛玉转头,两人正好打个照面,陆璟只得冲她笑了笑,放弃吓她的打算。 林黛玉见他蹑手蹑脚的样子,甚是有趣,不由得嫣然一笑,娇嗔道:“夫君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怎么在妾身面前总是做这些幼稚的事情!” 陆璟呵呵笑道:“因为在外人面前需要隐藏,但在夫人面前就能随心所欲,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能卸下所有伪装。” 林黛玉听后欣喜不已,娇靥露出甜甜的笑容,便问起他去翰林院的事。 陆璟便将大考的事情告诉黛玉,同时也把自己与掌院学士的交易说了出来。 林黛玉惊讶道:“竟然还有这种作弊手段!” 陆璟笑道:“夫人少见多怪了,科举至今已近千年,从其诞生之日起,各种作弊手段就层出不穷,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管朝廷如何防备,总是会有新的手段出现,夫人不必引以为奇。” 林黛玉点了点头,便好奇地问起历朝历代都有哪些舞弊手段。 陆璟简单介绍了怀挟法、用襻法、传递法、顶替法、龙门掉卷法等几种,然后问道:“夫人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林黛玉正听得啧啧称奇,见夫君询问,笑容一敛感叹道:“妾身只是看了湘云妹妹送来的书信,有些感慨而已。” 陆璟听到是此事,不由得点了点头,上个月贾宝玉的庶长子出世,袭人最终为贾宝玉产下一子,如今她已被王夫人抬了身份,成为贾宝玉的妾室,想来史湘云心中有些不快,也属正常。 林黛玉继续道:“湘云妹妹说宝玉房里那个叫素娥的丫鬟,今日也被查出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而且自从过年之后,老太太对她就不怎么上心,如今史家也没人在京,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陆璟听后心中了然,薛宝钗早就息了嫁入贾家的心思,而且过几天就要搬出贾家,史湘云自然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估计她已经察觉到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变化。 不过事已至此,她已经没了回头路,因她久居贾家,又和贾宝玉同住在一个园子里,两人都已十五岁,又不避嫌,外界早就认为她们二人有情,自然不会再有人求娶她过门,就连她原本的官配卫若兰也早已定亲。 林黛玉见夫君沉默不语,便继续道:“湘云妹妹已经及笄,婚事仍无人做主,心中不免有些苦闷,就写信找妾身诉苦。” 陆璟沉吟片刻道:“夫人只关注史湘云,却忽略了其他人,像贾府的二姑娘、三姑娘都到了及笄之年,却仍无人上门提亲,夫人可想过其中的原因?” 林黛玉听到此处豁然想起迎春已经十六岁,按理说早该议亲了,但至今仍未听到丝毫关于她婚姻的事情,心中有些诧异,于是问道:“夫君可知是何故?” 陆璟沉声道:“我也只是猜测,估计是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几人对她们的婚事不太上心,毕竟都不是她们的嫡女。” 林黛玉神情忧虑的点了点头,心中十分认同夫君的说法,同时想到贾家若是嫁女,陪嫁最少也要在万两银子以上,以贾家公中的情况,估计也拿不出这么多嫁妆,只能暂时忽略她们的婚事,心中不由得替她们暗暗担心。 陆璟心中想的却是中山狼孙绍祖此人,根据此前的消息,前年孙绍祖之父去世,他回长安替其父守孝,想来明年就会守孝完毕,进京谋求复职,估计仍会求到贾赦头上,自己需得提前布置,阻止迎春的悲剧再次发生。 林黛玉见夫君陷入沉思,不由得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陆璟收敛思绪道:“我在想咱们家几个妹妹的事!” 林黛玉接口问道:“夫君要考虑几位妹妹的婚事?” 陆璟点头道:“下个月二十三号就是纹妹妹十五岁的生日,也是该考虑她的婚事了,不过我依然不主张她们早嫁,但可以先定下来,正好明年是大考之期,到时候我会看看明年来京的举人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林黛玉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就俏脸一寒,娇哼道:“夫君既然不主张妹妹们早嫁,又为何那么早就娶妾身过门?” 陆璟摩挲着黛玉的柔荑,笑道:“主要是夫人的风姿太过迷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夫人,甚至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坐卧难安,度日如年,实在难以忍受这种相思的煎熬,只好早点娶夫人过门,好好疼爱呵护,以解相思之苦。” 林黛玉听后妩媚的看了陆璟一眼,便情不自禁的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娇声道:“断蝉高柳挂斜阳,飞檐亭角话家常;芳心密与巧心贴,又成娇困倚檀郎。” 陆璟笑意盈盈的抚着黛玉的秀发,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芙蓉香,忍不住亲吻其发梢,然后又拢起黛玉的几缕青丝与自己的头发系在一起,笑道:“千丝万缕相萦系,织成锦书呈送伊;今生不忘来生誓,生生世世做夫妻。” 两人紧靠在一起,享受着眼下静谧的时光,良久,林黛玉问道:“夫君觉得妾身该如何劝慰湘云妹妹?” 陆璟思忖一番后感叹道:“这就要看她的心思了,她是否仍愿意嫁给贾宝玉?” 林黛玉想了想,点头道:“我看湘云的心思依然在宝玉身上,只是宝玉也太胡闹了,已经有了庶子,又让别的丫鬟怀了身孕,实在对不起湘云对他的一片痴心,还有他房里的那些丫头,我看她们想要嫁作别人的妻子,恐怕也不能了。” 陆璟点了点头,贾宝玉房里的那几个丫鬟,袭人、素娥、麝月、秋纹、碧痕几人都和他有了云雨之事,唯一一个恪守坚贞的晴雯还被王夫人赶了出来,估计剩下的芳官、良儿、春燕、佳蕙等人也难逃其手,不知等贾政回来会作何反应。 想到此处陆璟便道:“既然如此,夫人就劝她安心在贾家待下去,如今即便她不愿嫁给贾宝玉,也无处可去,倒不如等史家的人回京了再做打算,若是有可能,也可以劝她多约束下贾宝玉的行为。” 林黛玉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于是便回到书房写了回信,命人送到贾家。 史湘云接到林黛玉的书信后,立刻拆去封皮,展笺观看,见上面满是安慰之言、劝谏之语,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无奈。 自从袭人产子后,宝玉来自己这里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自己每次去怡红院,那里的丫鬟又是处处提防,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宝玉。 现在的自己就如同笼中之鸟,除了待在潇湘馆,几乎无处可去,想到此处不由得羡慕薛宝钗有家人在身边,可以搬离贾家,自己给两个婶娘写的信,至今杳无回信,也不知道姑祖母帮自己送了没有。 怡红院中,袭人已经住进了单独的小院,并配备了小丫鬟,成了花姨娘,不过此刻她脸上却露出愁苦之容,自从生了孩子后,宝玉只来过两次,就再没看过自己,还整日和素娥、秋纹、碧痕几人厮混。 如今自己正在坐月子,无法理事,怡红院的管理权被素娥窃取,且她平常惯会收买人心,又怀了身孕,小丫鬟们都去巴结她去了,自己这里只有麝月时常来看望,思忖良久,袭人准备和湘云结盟对付素娥等人。 贾宝玉至今仍有些神情恍惚,无法接受成为父亲的事实,对那个孩子也有些抗拒,同时又觉得愧对湘云,因此既不愿去见袭人,也不敢去见湘云。 素娥察觉到贾宝玉的心思,又素知他仍是孩子心性,便极尽柔情的安抚他,又陪他诗词唱和,将贾宝玉留在自己房中,同时暗暗祈祷自己肚子里怀的也是一个男孩。 贾母虽说不喜欢袭人,但见她生下一个儿子,对贾家而言也是件好事,便派鸳鸯去安抚一番,又送去一些补品,至于取名之事,只交代等贾政回来后由他来取。 王夫人近来管家闹得心力憔悴,又和薛家有了嫌隙,无法从薛家借钱,不得已拿出前些年从公中捞取的银子,贴补家用,又安排周瑞提高印子钱的利息。 她对袭人产子之事虽然重视,但也只是亲自去安抚一番,赏赐些东西,然后让人好好照顾袭人,便不再关注。 迎春、探春、惜春几人对此事反应一致,只是派丫鬟去慰问袭人一番,便不再理会,同时也不再踏足怡红院,甚至也不愿多搭理贾宝玉。 薛宝钗对此完全没放在心上,甚至不断劝说薛姨妈尽快搬出贾家,以撇清和贾宝玉的牵连。 贾赦、邢夫人对此事倒甚为在意,如今二房又有子嗣出生,但大房只有一个巧姐,于是便叫来贾琏夫妇,催促他们尽快为长房延续香火。 又因贾赦、邢夫人二人早就对凤姐不满,因此不断以言语弹压凤姐。 五天前,贾琏便从平安州归来,知道了自己被张华状告的事,心中极为恼怒,但见事情已经解决,便没放到心上,如今听到贾赦催促子嗣之事,心中甚是着急,对王夫人的恨意更深,对凤姐也有些不满。 王熙凤心中却是又气又恨,不过也只得吞声忍气,满脸羞愧的应承下来,回到房中之后就气病了,又想到尤二姐这个心腹之患,不得不强颜欢色,打起精神劝说贾琏将尤二姐接到家中居住,又将此事告到贾母处。 贾母为了贾家和凤姐的名声考虑,便让贾琏将尤二姐接入府中,同时吩咐贾琏等孝期结束方可圆房。 贾琏无奈只得来接尤二姐入府,尤二姐没什么主见,又担心贾琏只是图一时新鲜,玩腻了就把她丢在外面,早就想搬进去图个心安,便全凭贾琏做主。 尤三姐不放心尤二姐孤身进入狼巢虎穴,但事已至此也无法阻止,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可轻信王熙凤的花言巧语,又交代兴儿,一旦荣府有不利于尤二姐之事发生,要立刻过来知会自己。 第二百八十七章 怒掀桌子 - 红楼翰墨 - 翡瑜 贾琏将尤二姐接入府中后,先是领着她去拜见了贾母、邢夫人等人,然后又将此事禀报于贾赦。 贾赦见素来不中用的儿子,竟然不畏妒妇醋妻,偷娶外室,顿时大感欣慰,不住的夸赞贾琏中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又见凤姐极力表现出大度能容的样子,便趁势将自己房中的侍妾秋桐,赏给贾琏为妾,同时嘱托儿子尽快为长房繁衍子嗣,延续香火。 贾琏素来眼馋其父姬妾丫鬟众多,每怀不轨之心,只是惧贾赦之威,未敢下手,且平素就与秋桐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欲偷偷成就好事,但从未来过一次。 今日天缘凑巧,竟将秋桐赏了他,因此喜之不尽,忙叩头领去,回来见到凤姐,说了秋桐之事,脸上不免有些得意之色,骄矜之容。 王熙凤听后,忙命两个媳妇坐车在那边将秋桐接了过来,又命摆酒接风,只是心中更加愤恨悲苦,如今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暂时忍辱负重,再图后计。 贾琏见凤姐不似往日拈酸吃醋,以为她因子嗣的事情受到压力,这才转变态度,也未放在心上。 如今新得了秋桐,就如同干柴遇到烈火,西门庆遇上潘金莲,一触即燃,立刻烧起燎原的欲火,整日里如胶投漆,抽刀断水水更流,哪里拆的开。 一连多日,贾琏只黏着秋桐,昼夜不离,唯她一人之命是从,对尤二姐的心思也越发淡了,更别说凤姐、平儿两人,更是一点没放在心上。 王熙凤心中暗恨秋桐,打定主意先挑拨秋桐、尤二姐两人争斗,借秋桐之手除掉尤二姐,然后自己再杀秋桐。 于是喊来陪房来旺等人,命他们在府中散布尤二姐和张华的婚事,以及尤氏姐妹和贾珍、贾蓉父子有染的事情。 不到两日,尤二姐与贾珍、贾蓉父子有聚麀之诮之事,便闹得荣府上下人尽皆知,一时间贾家众丫头媳妇无不说三道四,指桑骂槐,暗相讥讽尤二姐。 秋桐原本在贾赦房中,深恨贾赦年迈昏愦,贪多嚼不烂,还不断往房里塞人,每次都是浅尝辄止,软绵寡水,不能尽兴,便常与贾琏调笑,如今被贾赦赐于贾琏,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一起厮混,顿时欣喜不尽。 又见贾琏连日来痴缠自己,片刻不离,言听计从,且自以为是贾赦之赐,无人能僭越自己,更加趾高气扬,骄纵异常。 平日里连凤姐、平儿都不放在眼中,岂能容下尤二姐,因此常到尤二姐门口大骂:“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也来要我的强。” 尤二姐势弱,又因品行有亏,心中有愧,只得忍气吞声,含怒忍让,茶饭也不吃,也不敢告诉贾琏,只在房里暗暗哭泣。 王熙凤见此,不禁暗暗叫好,忙赶到尤二姐房中劝说:“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时就不干净,和姐夫、侄儿有些首尾,就连大太太都骂二爷说‘没人要的了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 尤二姐听到此话,顿时惊得花容失色,一时间泪如雨下,心中更是绝望不已,担心贾琏会休了她。 王熙凤一面为其拭泪,一面继续劝道:“二爷这几天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来看妹妹,我听了这话,也气得倒仰,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妹妹要是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就不吃饭,以后岂不是要饿死。” 尤二姐悲泣道:“奴家非是气别人,只是怪我自己命不好!” 王熙凤安慰道:“依我说妹妹也别怪命不好,如今秋桐正得二爷的欢心,妹妹且忍耐几日,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尤二姐耳根子软,被凤姐劝慰几句,便当她是好人,因此不住的感谢凤姐。 王熙凤劝说一番,陪尤二姐一同用了顿饭,又安抚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出了尤二姐房间,又来到秋桐处,劝说秋桐道:“你年轻不知事,她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心坎儿上的人,我还让她三分,你去硬碰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秋桐听了这话,越发恼怒,语带鄙夷道:“奶奶是软弱人,那等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素日的威风怎么都没了,奶奶宽洪大量,我眼里却揉不下沙子,让我和她那**做一回,她才知道我的厉害。” 王熙凤听了暗暗欣喜,又挑拨几句,便回到房里装病,任由两人争斗,自己则坐山观虎斗,又命人每日只送些残羹冷炙给尤二姐食用。 秋桐则天天来到尤二姐房门外,不断咒骂,气的尤二姐每天只躲在房中哭泣。 次日尤二姐去给贾母请安,贾母见她眼睛红肿,便问何故,尤二姐也不敢说。 秋桐则悄悄地告诉贾母、王夫人等人,说尤二姐:“专会作死,好好的整天在家里号丧,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她好和二爷一心一计的过。” 贾母闻言对尤二姐越发不喜,不悦道:“人生的太娇俏,心里就藏着刀,凤丫头好意待她,她倒这样争锋吃醋,可知是个贱骨头。” 一众丫鬟婆子见贾母不喜尤二姐,越发地往死里作践她。 平儿看不过眼倒时常来劝慰尤二姐,同时心中暗怒,平日里见凤姐打骂她们还觉得她们可怜,如今倒觉得她们的面目极其可憎,畏强凌弱,欺善怕恶,遇到性子和善的主子,不知道可怜,倒往死里作践。 兴儿见此情况,忙讨了一个外出的差事,趁机将此事告知尤三姐。 尤三姐听明白原委后,顿时怒不可遏,回到房里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告别尤老娘,便让兴儿带着自己来到荣府。 尤二姐每日听着众人的污言碎语,吃的又是剩饭剩菜,只几日就被折磨的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每天躲在房中哭泣,也不敢出去,此刻见妹妹到了,忙强打精神,撑着病体,将尤三姐接入房内。 尤三姐见姐姐面色蜡黄,眼睛红肿,神情恹恹,身形消瘦,走起路来都颤抖不已,顿时又怜又恨,忙扶着尤二姐进房,吩咐兴儿道:“去把你们二爷叫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是不是要折磨死我姐姐才肯罢休!” 兴儿闻言,忙领命而去。 尤三姐见尤二姐只是掩面哭泣,顿时怒道:“姐姐怎么这样性子软,她们欺负你,你就该打回去才是,整天哭泣有什么用!” 尤二姐哀泣道:“是我自己命不好,行事有亏,理当受此报应。” 尤三姐闻听此言,顿时气的怒目圆睁,愤慨道:“我早就说姐姐如此性子早晚要吃大亏,还有那个琏二,竟然看着那帮贱人作践姐姐,也是个喜新厌旧、薄情负心的混账,依我看这样的地方不待也罢,姐姐倒不如随我一起出去算了。” 尤二姐忙解释道:“不怪二爷,他每日忙碌也不在府中,我也没有告诉他这些事。” 尤三姐听了正想驳斥,突然听到窗户外边传来咒骂声,立刻甩开帘子跑向门外。 原来秋桐听说尤三姐到了,便来到门外大骂,刚骂几句,见出来一个颜色娇俏的丫头,心知是尤三姐,又见她比自己标致,顿时心生嫉妒,撇着嘴骂道:“不要脸的烂娼妇,姐姐妹妹都是一样的货色,不知廉耻,偷汉子竟往窝里偷。” 尤三姐闻言大怒,瞬间便冲上去,对着秋桐的腰身就是一脚,然后又猛地揪住秋桐的头发。 秋桐一时没防备,被她踢倒在地,又被她揪住头发,顿时大怒,正想起身反击,不想看到一个匕首横在脖子上,顿时吓的全身颤抖,惊恐不已,一动也不敢动。 尤三姐揪着秋桐,冷笑道:“你就是秋桐?” 秋桐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忙惊恐万分地不住点头。 尤三姐见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更是冷笑不止的嘲讽道:“说我们不知廉耻,我看你才是不要脸的荡妇,老子收用之后,又赏给儿子,呵呵,聚麀之诮,我看你是句句骂你自己。” 秋桐闻言,一是害怕,二是回过味来,脸色顿时由白转红,由红便黑,羞愤不已。 尤二姐见妹妹拿匕首架在秋桐的脖子上,顿时惊吓的站立不住,倚着门慢慢的滑倒,最后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劝道:“好妹妹,千万使不得。” 尤三姐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喝道:“姐姐你别管,今天我非好好的闹一场不可。” 有丫鬟见到这边的情形,以为尤三姐要杀了秋桐,尽皆吓得惊声尖叫,有的软倒在地上,有的连滚带爬地跑去向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人禀报。 尤三姐心里早就有所判断,知道秋桐只是被王熙凤利用的小角色,于是将匕首一转,用匕首脊背不停地拍着她雪白的脖子,恐吓道:“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的蠢货,你以后要是再敢说我姐姐的一句不是,我就要了你的命。” 秋桐被她拍的气都不敢出,身子更是随着她的拍击,一下一下的不住颤抖,忙不住的点头,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尤三姐见此,便拿开匕首,松开她的头发,将她往地上一推,冷声道:“滚吧!” 秋桐仍两腿发软,在地上爬了几下,方颤颤巍巍的站起,顾不得钗裙凌乱,忙披头散发,左摇右晃的尖叫着跑走了。 尤三姐看到此景,心中顿时舒畅不已,放声大笑不止。 秋桐听到笑声顿时吓的一阵趔趄,片刻也不敢多待,忙跑去邢夫人那里告状。 尤三姐笑过一阵后,忙走过来扶起尤二姐,笑道:“姐姐就该像我这样才是,给她来个狠的,看她还敢不敢猖狂,还有那个狠毒的妒妇,等我见了她非给她来一下不可。”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匕首。 尤二姐见了吓得差点没昏过去,一边劝说妹妹千万不可如此,一边忧心如焚的让妹妹赶快离开。 尤三姐却不在意道:“姐姐不必担心,今天我就要把事情都闹开,让人都知道那毒妇的真面目,若是链二还敢维护她,姐姐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尤二姐闻言更加担心,仍不住的劝说妹妹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再继续闹下去。 尤三姐见她这个样子,顿时气愤不已,怜其不幸,怒其不争,心里打定主意要为她出头,于是就在房中等待贾家众人的到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各逞心机 - 红楼翰墨 - 翡瑜 秋桐跑出院子后,一路向东院跑去,路上的丫鬟婆子见她披头散发,神色慌张,掩面哭泣不止,纷纷驻足观看,低声议论。 有几个婆子已经听说了此事,见她往贾赦、邢夫人院子的方向跑,忙提醒她,大太太如今在老太太那里请安。 秋桐听后,立刻转变方向,向贾母的院子跑去,刚跑到一半,就远远的看到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几人,忙呼天叫地的哭喊着迎了上去。 及至近前,立刻跪倒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道:“老太太、太太们救我,那**的妹妹要杀我!” 贾母、邢夫人等人原本听小丫鬟禀报说尤三姐杀了秋桐,都是惊慌不已,当即起身前往凤姐的小院,此刻见秋桐虽然狼狈,但活的好好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众人一面安慰她,一面问起事情的经过。 秋桐哭诉道:“我听说二姐的妹妹到了,就好心去看望她,谁知道她一见到我,就说因我向老太太、太太们告她姐姐的状,才让老太太、太太不喜欢她姐姐,我不过还了几句嘴,她们姐妹俩就合力将我拖到屋外,还用刀架到我脖子上,说我要是不听话,她们就杀了我。” 贾母、邢夫人等人本就不喜欢尤二姐,此刻听了秋桐的话,更是怒不可遏,纷纷咒骂尤氏姐妹是贱骨头,不知好歹,又让人扶起秋桐,一起前往凤姐小院。 路上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等人,见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都露出厌恶的神情,便不停地诋毁尤二姐,说她行事不堪,品性不好,既不安分,又极多事,稍有不如意就到琏二爷、二奶奶面前哭哭啼啼,要这要那的,二奶奶为此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偷偷抹了多少眼泪。 贾母听后更加恼怒,口中不停的说凤丫头可怜,又骂贾琏不知好歹,放着凤丫头这么好的媳妇不疼,竟然为了一个外头来的女人,让凤丫头受委屈。 众人听了忙不停的附和,秋桐也插嘴道:“二奶奶的病一直不好,就是尤二姐给气的,这几天二奶奶一直劝我说要让着二姐,不要去和她争,她如今是二爷心坎儿上的人,二奶奶都要顺着她的意,不敢说个不字。” 众人听了愈发愤怒,纷纷替凤姐可怜叫屈。 秋桐见此又想到尤三姐的话,忙继续道:“我受了委屈不要紧,可奶奶那么贤惠善良的人却不该受她欺负,秋桐不求老太太、太太们替我做主,但求老太太替二奶奶做主。” 众人听后都夸赞秋桐忠心可嘉,又识大体。 贾母点头道:“一会非得让她们给凤丫头磕头赔罪不可!” 众人闻言都说交给凤姐出气才是正理,秋桐心中则是暗自得意。 秋桐离开没多久,王熙凤便知道了此事,心中暗暗欣喜,思忖片刻,便决定托病不出,任由她们闹去,然后派旺儿去拦住贾琏,派平儿去尤二姐那里打探消息,见机行事,又派丰儿去看看老太太、大太太那边的反应。 旺儿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贾琏和兴儿正步履匆匆的向家中行来,忙上前拦住,说东府那边邀他过去议事。 贾琏正准备随旺儿前去,就看到几人小丫鬟神色慌张的往外跑,旺儿见了忙不停地呵斥,贾琏察觉事情有异,便拦住询问发生了何事。 几个小丫鬟忙将尤三姐要杀秋桐的事说了,贾琏一听顿时急了,也顾不上旺儿所说之事,忙向院子里赶去。 旺儿见阻拦不住,只得寻了个借口,跑去向凤姐汇报此事。 贾琏赶至尤二姐的房间时,恰好平儿也赶了过来。 尤三姐见贾琏怒气冲冲地进来,不等他开口,就将尤二姐的饭菜摔到贾琏面前,怒声质问道:“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当初你娶我姐姐过门时是怎么说的?如今有了新人就将我姐姐抛到脑后了?” 说着又将尤二姐拉到贾琏面前,怒目而视道:“你好好看看姐姐她才进来几天,就被你们折磨成这个样子,你竟然任由着那些下人作践她,你若是厌弃她了,直接撵她出门就是,何必这样往死里折磨她?” 尤二姐想到连日来所受的委屈折磨,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顿时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贾琏本就被尤三姐的气势所摄,气焰先弱了一半,又见尤二姐神情凄惨,面容哀伤,双眼红肿,哭的呕心抽肠,地上又都是些不堪之物,心中顿觉有愧,立刻看向平儿,指着地上的饭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平儿顿时为难起来,只得替凤姐遮掩道:“想来是那些婆子一时传错了饭,都是我一时不察让姐姐受了委屈。” 尤三姐不等贾琏开口,就冷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一次两次你说传错了,我还信你,可天天送来的都是这些,你还敢说不是故意作践我姐姐,要是没有人指使,那些下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贾琏不是傻子,听到这里顿时察觉此事有异,便横眉怒目质问平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儿急的哭声道:“二爷就别问了,都是我的错,二爷和姐姐要怪就怪我吧,要打要骂我都认下!” 尤二姐忙抽泣着替平儿解释道:“二爷千万别怪平儿姐姐,自从我来到这里,多亏了有她照应,为了我,平儿姐姐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挨了多少骂,她还时常自己拿钱出来弄菜与我吃。” 贾琏听到此话,又见平儿神色为难的样子,瞬间便知道是谁在作怪,只是疑惑这和秋桐又有什么关系,便问道:“你为何要杀秋桐?” 尤三姐柳眉倒竖,呵呵冷笑道:“还不是你那毒妇做的好事,她自己躲在后头不出手,倒挑拨一个傻子天天来骂我姐姐,我只是教训她一顿,让她别给人当枪使。” 贾琏听到这里,基本上清楚了此事的内情,便让尤二姐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告诉自己。 尤二姐见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便将之前所受的委屈,一五一十的通通告诉贾琏。 贾琏听后顿时气的怒目切齿,本以为凤姐转了性情,不想竟暗藏奸计,同时对尤二姐又怜又愧,自己这些天只顾痴缠秋桐,竟然忽视了她,忙不住的安抚尤二姐。 尤三姐见他还算有些良心,态度也有所好转,便继续道:“别说我姐姐,就是之前那个什么花姑子,就是被她暗使手段给弄走了!” 贾琏惊问道:“此言当真,你从哪里听来的?” 尤三姐语气中略带嘲讽道:“这还用听,你们府里传的到处都是,恐怕也就你被人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什么事都不知道。” 平儿听他们说起这件事,心中更加着急,不停的看向外边,见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秋桐等人恰好进入院门,忙打断道:“老太太、太太们过来了!” 贾琏正要继续问下去,见此情景,只得暂时按捺心思,带着尤二姐、平儿几人出去迎接。 贾母本想先去看望凤姐,此刻见她们迎上来,顿时横眉怒目,先是骂了贾琏一顿,然后便让几个婆子去捉尤氏姐妹给凤姐赔礼道歉。 贾琏不敢辩驳,只得唯唯诺诺的低头应是,眼睁睁看着几个婆子去抓尤二姐、尤三姐。 尤三姐见人过来,本想掏出匕首护住姐姐,不料尤二姐早有预料,忙抓住妹妹的手臂,哭着乞求道:“妹妹千万别冲动,否则我将再难容于这里。” 尤三姐见姐姐哀求,无奈的叹了口气,便放弃挣扎,任由人押着。 秋桐看到刚才嚣张不已的尤三姐被人扭住胳膊,顿时高兴起来,便了站出来,想要提醒众人她怀里有匕首。 尤三姐见她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立刻怒目一瞪,秋桐吓得忙躲到邢夫人身后,想说的话也咽进肚子里。 押尤三姐的两个婆子见她性烈,忙下狠手,使劲的拧着她的胳膊,疼的尤三姐直掉眼泪,但仍紧咬牙关,强忍眼泪,一声不吭。 另外两个婆子想要讨好凤姐,也使劲掐着尤二姐的胳膊,尤二姐疼的不住啼哭。 贾琏见了立刻瞪向她们,气的咬牙切齿,愤怒不已。 王熙凤早在旺儿回来禀报时就觉察到事情已经脱离自己的控制,忙让人关注院子里的情况,此时见老太太等人押着尤二姐往自己这里来,顿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这个扣到头来竟要自己来解,忙一边思索对策,一边出门迎接众人。 贾母一见凤姐,忙上前抱住她,不停的安慰,说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命人将尤二姐、尤三姐两人押上来,任凭凤姐发落。 王熙凤见此,顿感头疼,犯事的是尤三姐,发落尤二姐又不能将她赶出去,自己反倒做了一个恶人,不发落,众人又都看着,秋桐那里也不好交代。 于是亲自上前扶起尤二姐,笑道:“老祖宗说笑了,姐姐自进门后一直待我很好,从不曾让我受委屈,性子又好,又用心服侍二爷,院子里人人都夸她,我谢她还来不及呢!” 尤三姐听到凤姐之言,冷笑不止,暗骂她心思歹毒,笑里藏刀。 贾母瞪了贾琏一眼,然后道:“你别顾忌琏儿这个不知好歹的种子,是打一顿还是撵出去都交给你处置。” 贾琏不等王熙凤回话,立刻向贾母跪下叩头道:“既然二姐犯了错,不如就让孙儿领出去,仍放到外边住着,也省的惹二奶奶她们生气。” 王熙凤闻言顿时心中一紧,自己千方百计才将她弄进来,怎能再让她出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控制摆布,若是出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弄个庶子出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于是忙笑道:“看二爷这话说的,我和姐姐情同姐妹,可比骨肉,哪里就惹我生气了,今天的事说到底不过是三姐和秋桐的事,怎么倒扯到我和二姐身上来了,老祖宗也该问问正主才是。” 贾母察觉到凤姐的心思,于是指着尤三姐问秋桐道:“你想那么处置那个丫头?” 秋桐见凤姐将事情推到自己这边,心中暗恨不已,但更恨尤三姐,于是咬牙切齿道:“我们犯了丁点错还挨鞭子呢,她都拿刀要杀我了,即便不送她去见官,也该抽她几十鞭子,打她几十个耳光才是。”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火中逃生 - 红楼翰墨 - 翡瑜 尤二姐连日来饮食不佳,身体本就虚弱不堪,今天又经历这么多事,一直都在强撑着,此刻听到她们要处置自己妹妹,心思焦虑之下再也支撑不住,顿时昏了过去。 贾琏看到尤二姐晕倒,顿时大惊,忙向贾母、邢夫人等人磕了个头,便抱着尤二姐跑回房中,又命人去请大夫。 尤三姐更是担心不已,忙挣扎着起身去看尤二姐,同时大喊道:“再不放开我,等我脱了身,就撞死在你们大门前。”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听后,均是大怒,秋桐见此忙跪下求贾母、邢夫人等人为她做主。 贾母本来以为死了人这才赶来,此刻见没什么大事,尤三姐又是尤氏的妹妹,碍着尤氏的面子,不好直接处置,便吩咐人去将尤氏找来,由她亲自处罚尤三姐。然后又劝慰凤姐几句,吩咐她好生养病,便带人离开了。 王熙凤见贾母等人已走,便命人将尤三姐暂时关押起来,等尤氏过来再说。 秋桐则跟着几个婆子,来到关押尤三姐的地方,命人将她捆起来,堵住嘴,又让人将她怀中的匕首搜走,然后便将人都撵了出去。 尤三姐挣扎几下见无法起身,便怒目圆睁地瞪着秋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秋桐见她不能动弹,冷笑一声,立刻挥手连抽了尤三姐十几个耳光,打的手疼了这才住手。 只见尤三姐的两颊顷刻间红肿如核桃,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秋桐仍不解气,一边咒骂,一边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其背上、腰间,使劲猛戳十几下,直到其身上血迹点点,这才罢休,然后又朝尤三姐脸上啐了几口,怒骂几声这才得意地离去。 王熙凤听丫鬟说了秋桐怒打尤三姐的事,又见尤三姐被关押在柴房,于是心生一计,叫来旺儿,让他去将柴房点燃,烧死尤三姐,嫁祸给秋桐。 旺儿闻言顿时吓了一跳,上次让自己去杀张华,这次又是尤三姐,以后若是贾琏追究下来,倒霉吃官司的还是自己,但畏惧凤姐狠辣,也不敢不听,只得假意领命而去。 出门后旺儿便让一个小厮去叫琏二爷到柴房这边来,然后绕到屋后,将周围的人支走,又等了一会才点燃柴房,怕烧着人,故意从另一侧点燃。 柴房乃木质结构,其上又糊的都是粗布、竹纸,极易引火,不一会就火光四窜,浓烟滚滚。 守在柴房的两个婆子,见此情况,立刻大喊‘走水了’,恰好贾琏赶到,见火势不大,只烧起一半,当即踹门进去,将不能动弹的尤三姐抱了出来,送到尤二姐房间,又命人快点救火,众人盆泼桶浇,不一会便控制住了火势。 贾琏将尤三姐放到床上,见她虽然没有被烧到,但双腮红肿,口中、衣服上都是血迹,忙拔掉她口中的布条,问道:“是谁打的你?” “秋桐!”尤三姐声音清冷道,说完又问:“我姐姐怎么样?” “她无事,只是身体虚弱,焦虑过度,又一时心急这才晕倒。”贾琏紧皱着眉头道,心中却不停思考到底是谁要烧死尤三姐,虽然秋桐有嫌疑,但嫌疑更大的是凤姐。 只是眼下王家势大,贾府之事多要依仗王家,自己现在也不能得罪凤姐,于是对尤三姐道:“你等着,总有对出来的时候,到时候我替你们姐妹报仇。” 尤三姐经此一事认识到自己一个弱女子,若是强逞匹夫之勇只能图一时之利,别人不出面就能翻手灭了自己,因此也未多言,只是挣扎着起身去看尤二姐。 不一会尤氏赶到,她原本就不满这两个姐妹和丈夫胡闹,败坏尤家门风,带坏自己的名声,偏偏继母为了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但默许两个姐妹和丈夫有了首尾,如今又将二姐嫁给贾琏做小,导致自己深受牵连,被凤姐弄的灰头土脸。 此刻见她们一个受尽折磨昏迷不醒,一个被打的脸如核桃,满身上下都是伤痕,又刚经历火灾,死里逃生,顿时又怜又恨,同时对凤姐、秋桐也是恨意横生,但此刻还得惩罚尤三姐,对老太太等人有个交代。 再问明白事情经过后,心中更气,也不将尤三姐送到秋桐面前发落,便直接将她领到贾母面前,说已经惩罚过了,请老太太过目。 贾母刚才已知火灾之事,此时见尤三姐的模样甚是凄惨,心中可怜,便不停的责怪尤氏下手太重了,忙让她快点领回去,找个大夫医治。 尤氏和尤三姐待到尤二姐醒来才离开荣府,贾琏洞悉真相,对凤姐、秋桐都极为不喜,又担心尤二姐受难,晚上便留在她房中休息。 王熙凤暗恨旺儿办事不利,将其责骂一顿,又见无人查问失火之事,这才作罢。 陆璟最近本不太在意贾家之事,但看到连日来贾家发生的事,还是觉得触目惊心,见尤二姐未逃过进入贾府的命运,心中有些感叹,思忖一番,便命人向尤三姐那里投递了一封匿名信,希望阻止悲剧的发生。 晚饭后,陆璟仍回书房读书,为大考做准备。 戌正初刻,林黛玉端着一盅参汤进入,见陆璟神情倦怠,便笑道:“眼皮堕地,难观孔子之书。” “呵欠连天,要做周公之梦。”陆璟随口接道,然后忙起身接过盅碗,笑道:“有劳夫人了!” 林黛玉帮陆璟盛了一碗,等他喝完后,问道:“夫君可知今天贾家发生的事?” 陆璟诧异道:“夫人说的是何事?” 林黛玉闻言,便将今日凤姐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告诉陆璟。 陆璟早已得到消息,但非常诧异黛玉竟然也知道了此事,忙问道:“夫人的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了,夫人是从何处得知?” 林黛玉和陆璟并肩而坐,然后笑道:“是宝琴妹妹写信告诉我的!” “宝琴,是她,她为何要告诉夫人此事?夫人常和她通信吗?”陆璟问道。 林黛玉点头道:“自然经常通信,她写信告诉妾身此事,估计也有试探妾身之意。” 陆璟揣着明白装糊涂道:“贾家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夫人想多了!” 林黛玉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璟道:“夫君倒是会装糊涂,怎么就没关系了,宝琴妹妹过段时间就嫁过来了,有些忧虑也属正常,妾身看她信中极为同情尤二姐,颇有同命相怜之意。” 陆璟有些不解道:“她们两个的情况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怎么会有同命相怜之感?” 林黛玉叹道:“夫君也知道宝琴妹妹之前就定有婚约,但还没出嫁就成了望门寡,加上她们这次入京就是为了送嫁,因此有些非议之声,说她克夫,又因夫君救她之事也传开了,她的名声也有些不好。” 陆璟摇头道:“她想的太多了,梅家之事另有内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那次落水也是意外,夫人下次给她写信,可以多劝劝她不必忧虑。” 说到此处又笑道:“再说夫人性情贤淑,根本就不是善妒之人,英莲、紫鹃也都性情和善,由夫人掌管后宅,咱们家肯定不会闹到贾琏、凤姐那种地步。” “你怎么知道妾身不是善妒之人,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妾身是没办法,才让你钻了空子。”林黛玉冷哼道,若是自己和他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一定牢牢的看住他。 陆璟闻言,忙不断的安抚黛玉,黛玉也就闹闹小脾气,不一会就放下此事,然后叹道:“纵观贾家近日之事,尤二姐的遭遇虽然堪怜,但妾身还是觉得凤姐最为可怜。” 陆璟想了想,决定将此事内情悉数告诉黛玉,便道:“事情之初,贾琏瞒着她偷娶二房,她遭到丈夫的背叛,确实堪怜,但最近之事她可一点也不可怜。” 林黛玉蹙眉道:“夫君何出此言?” 陆璟便将当年花姑子之事,以及贾琏偷娶尤二姐后,王熙凤的一些列动作包括意图诓骗尤二姐入府、指使张华状告贾琏、大闹宁府、苛责尤二姐、挑拨秋桐对付尤二姐等事一一告诉黛玉。 林黛玉听后不禁好奇道:“夫君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贾琏和凤姐的心腹中有我的人,她们的事我自然一清二楚。”陆璟也不隐瞒黛玉,将贾芸等人的名字告诉她。 林黛玉闻言点了点头,感叹道:“可惜了凤姐的才华,用错了地方,也用错了方法。” “夫人说的不错,凤姐此事确实做的不妥,她虽然有些才干,不过王家的教育太失败,不让女子读书,导致她终究见识不足,格局有限,只顾眼前却不顾将来,过于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而疏于谋划全局。”陆璟感慨道。 曹公称其为雌凤,虽有褒奖,但也是戏谑,其判词第一句又是‘凡鸟偏从末世来’,已经说明其才不过是庸才。 和尤二姐这一战,她虽然赢在当下,却输掉未来,导致贾琏对她彻底绝爱,尤氏、贾珍、贾蓉等人对她愤恨不已,看穿其套路的人也和她离心离德,看似是赢了,实则众叛亲离,人心失尽,为其被休埋下伏笔。 林黛玉叹道:“凤姐也是太过在意琏二哥才会如此!” “她虽然在意贾琏,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贾琏,贾琏本是就是一个好色之人,凤姐越拘禁他,他就越放纵,就像手里的沙子,攥的越紧,流的越快。”陆璟摇头道,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男人的附庸,普遍缺乏安全感。 林黛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即突然问道:“夫君你呢,是不是好色之人?” 陆璟闻言神情一顿,思忖片刻后笑道:“我虽然也是好色之人,不过只贪图夫人之色。” 林黛玉冷哼一声道:“依我看,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不过夫君你比他们总算好一些,虽然花心,但不喜新厌旧!” “多谢夫人夸奖!”陆璟闻言笑道,见黛玉有生气的迹象,忙转移话题道:“若是夫人面临凤姐的处境,你会如何做?” 林黛玉顿时柳眉一蹙,不住的打量陆璟,问道:“夫君是想问清楚妾身的想法,好做防备吗?” 陆璟见这句话又踩到雷区,忙摇头道:“怎么会,我绝不会背着夫人偷养外室。” 林黛玉娇哼一声道:“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要是你真敢背着我有了别的女人,我就直接把你休掉。” 陆璟笑道:“夫人果然巾帼不让须眉,看来我以后要紧守三从四德,不能让夫人找到休我的借口。” 林黛玉听后娇笑出声道:“不只是三从四德,夫君若是犯了七出之罪,妾身也要把你休掉。” 陆璟呵呵笑道:“七出之一无子即休,看来我必须好好努力才行。”说着便将黛玉横向抱起,往卧室走去。 林黛玉挣扎道:“夫君别闹,妾身还有正事要说呢!” 陆璟笑道:“为了不被夫人休弃,不管什么天大的事都要留到明天再说。” 林黛玉看他一副急切的模样,啐了一口,只得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一同回卧房,共入青纱帐。 纱橱冰簟鸳枕凉,轻解罗裳。双峰俏立隔相望,雪脂凝香。玉花园中曲回廊,清泉流淌。桃源渡口起沧浪,专缚檀郎。莽蛟龙倒海翻江,一振夫纲,二振夫纲,三振夫纲。 第二百九十章 薛蟠娶妻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一早,听到窗外传来鸟鸣声声,林黛玉慵启美眸,回想起昨夜的嬉笑欢闹,不觉嫣然甜笑,转头看向枕边人,见他睡梦中脸上仍挂着笑意,不由得玩心大起,于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撑开他的眼睑。 陆璟被拨开双眼,见映入眼帘的是黛玉那张娇俏调皮的笑脸,不觉伸手抚着她的玉颜,笑道:“玉儿小宝贝,你怎么醒的那么早?” 林黛玉枕着陆璟的手臂,素手轻捏着他的脸,娇嗔道:“外头的鸟儿都起了,夫君还在睡懒觉,羞不羞!” 陆璟笑意吟吟道:“还不是夫人害的,为了不被夫人休弃,昨天我不得不使劲浑身解数讨取夫人的欢心,夫人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林黛玉闻言大羞,啐道:“呸,我看你是满足自己才是,折腾了一夜,妾身的身子都快散了!” 陆璟听后,双眼不住的在黛玉身上打量,笑意盈盈的问道:“夫人哪里快散了,让我给你看看?” 林黛玉见此忙用丝绸遮住身体,用力地拧着陆璟的嘴,急道:“你再这么浑说,人家就不理你啦!” 陆璟一把环住黛玉的小蛮腰,得意的笑了笑,又温存一番才放过她,然后想起睡前她要说之事,便问道:“夫人昨天要说什么事?” 林黛玉妩媚的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咬着嘴唇道:“宝琴妹妹昨天来信说她们这两日就搬出贾家,又说过几日便是宝姐姐她兄长的婚礼,想要邀请咱们前去。” 陆璟前几日便知此事,而且已经和薛宝钗会过面,向她解释了不能出席薛蟠婚礼的理由,到时候贾家、王家、甄家、以及薛蟠结交的勋贵子弟都会到场,在这个敏感的关口,自己不宜参与进去,于是劝黛玉送上贺仪便可。 林黛玉本就不想参与,便依陆璟所言,两人起床后,黛玉便让人准备了一份贺礼送到薛家。 薛宝钗收到陆家送来的贺礼之后,心中对陆璟、黛玉两人不能出席兄长婚礼之事,不免有些失望,又见陆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知道计划不变,于是便搬离贾家,继续忙碌兄长的婚事。 转眼到了薛蟠大婚之期,因潘月娘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薛蟠迎亲时虽然觉得身形不对,但在众人的起哄下,也未来得及过多思考,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及至两人拜堂后,贾家、王家等一众知道真相的人存心想看薛蟠的笑话,便拉着薛蟠轮流灌酒,直到薛姨妈派人阻止,才算放过薛蟠。 薛蟠进入洞房时已经喝的大醉,因早就垂涎潘月娘的美色,便省去各中环节,急不可耐的成就了好事。 薛蟠第二天醒来,睁开惺忪睡眼,原本想要再一亲芳泽,但一转头看到枕边人的容颜,吓得瞬间滚落在地,顾不得穿衣服便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庶几回过神来又转回房间,怒气冲冲地质问其为何人。 潘月娘早已得到高人指点,对薛蟠的反应也有心理准备,叫来陪嫁的丫鬟婆子后,便直言自己便是如假包换的潘月娘。 薛蟠不信,欲要动手,但看到潘月娘比他自己都要魁梧健壮,又见她身边的两个婆子同样威猛粗壮,又不敢动手,便叫嚷着让人请来薛姨妈与薛宝钗。 薛姨妈与宝钗赶来后再次证实了潘月娘的身份,薛蟠瞬间崩溃大怒,且自恃有薛姨妈撑腰,便大闹起来,不停地大喊自己上当了,这不是自己要娶的人,甚至要当场休妻。 薛姨妈早已被薛宝钗劝服,不断的劝说安抚薛蟠,见没什么效果,自己又管不住儿子,便将薛蟠交给潘月娘管理,随后就带着宝钗离去。 潘月娘送别婆婆和小姑子后,转身对薛蟠道:“妇有四德,妾身虽容貌不佳,但三德兼备,古人云娶妻娶德不娶色,妾身既然入门,自会孝敬公婆,服侍夫君,你又何必因妾身之容貌而忽视妾身之德行。” 薛蟠龇牙咧嘴地怒喊道:“别说那些乌七八糟的废话,本大爷娶妻就是要娶个绝色美女,你这么丑就是再有天大的德行,本大爷也要休了你。” 潘月娘眉头一蹙肃然劝道:“妾身无错,君以何弃之,且君子百行以德为首,你只重美色,而不注重品德,实非……” 薛蟠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老子就是重色,不管你说什么,本大爷就是要休了你这个丑八怪。” 潘月娘闻言不由得紧蹙眉头,心生怒气,于是便按照高人的指点,让几个婆子将薛蟠押到近前,拿出搓衣板,准备惩戒薛蟠,先压住他的气焰。 薛蟠极力挣扎却无法摆脱这几个粗壮的婆子,不由得怒声大骂起来,且比之前骂的更狠,充斥着污言秽语。 潘月娘见此,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事勉强不来,且自己也不愿勉强,便放弃惩治他的打算,让人放开了薛蟠。 薛蟠见状,立刻溜之大吉,跑出去之后更加怒气难消,放言再也不进这个门,随即便去找薛姨妈大闹,坚持要休妻再娶。 薛姨妈怒道:“当初定亲时我就劝过你,你自己非闹着不听,再说这是你自己选定的媳妇,自己私下送的聘礼,如今给你娶回来了,你又不满意,新媳妇昨天才进门,哪有就休弃的道理。” 薛宝钗也在一旁劝说,备言潘月娘的各种好处,劝说他接受这个嫂子。 薛蟠听得恼怒非常,又十分不解当初自己见到的明明是个绝色美人,如今怎会变成一个不堪入目的丑女,如今见母亲、妹妹都向着那个丑女,心里更加不痛快,索性直接离开家,跑去锦香院厮混。 薛宝钗见兄长一连几日都不回家,便每天前去劝慰潘月娘,又说哥哥只是闹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潘月娘当初不怎么同意这桩婚事,无奈母亲苦求这才答应,如今见是这种情况,就想与薛蟠合离,但见小姑子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又常来劝解,便暂时息了此念,仍每日去给薛姨妈请安。 薛蟠本想找几个朋友诉苦,可组织了一次聚会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他们口中的笑柄,连云儿都知道自己娶了一个丑妻,心中更加烦闷,这一日正在和贾芸喝酒消愁,恰逢薛姨妈派人过来,便问何事。 小厮回道:“老夫人说大爷成亲也有段日子了,该带着奶奶去四处拜访些亲戚,又说让大爷回去准备一番,过几日带着奶奶回金陵祭祖。” 薛蟠听了大怒,痛骂小厮一顿,就打算回去大闹一番,将潘月娘赶出家门。 贾芸忙劝道:“薛大爷这么做恐怕不妥,无故休妻,恐怕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薛蟠恼怒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贾芸思忖片刻后露出一副想出妙计的神情,笑道:“此事需谋定而后动。” 薛蟠见了忙央求道:“好兄弟,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快告诉我,若是成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贾芸笑了笑,吊足了薛蟠的胃口才说出自己的计策:“依我看薛大爷不妨先假装接受这门婚事,带着新夫人回乡祭祖,等回到金陵后,她一个女子,人生地不熟的,是休是弃还不是薛大爷你一句话的事。” 薛蟠听后大声叫好,金陵是自己的地盘,到时候没有母亲、妹妹阻拦,任凭她带再多人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到时候自己随便找个借口将她休掉,彻底丢在金陵。 两人议定,薛蟠便欣然回家,在薛姨妈劝说几句后,便假装不情不愿的同意回金陵祭祖,一开始还想装模作样的去探望潘月娘,只是一进门见到她的容貌,立刻拔腿就跑,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尽快收拾东西,尽早启程。 陆璟得知此事后,便命人往江南去信,吩咐那边的人手按计划行事,又派陆峥私下里去见王子腾,备陈此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王子腾自从得知皇上打算拿薛蟠之事威胁贾雨村后,早就有将薛蟠送走的打算,如今见陆璟准备动手,正好乐得清闲,不过仍派出心腹人手,一来想趁此机会看看陆璟的做事手段,二来若是出现纰漏,也能替陆璟收拾首尾。 同时叫来薛蝌,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又催促他快点定下陆璟和宝琴的婚期,将宝琴嫁到陆家。 薛蝌无奈,只得同意下来,回去和宝琴商议,见妹妹也想尽快嫁过去,便派人往家中送信,准备将妹妹的婚期定在今年。 第二百九十一章 翰詹大考 - 红楼翰墨 - 翡瑜 六月二十五日大考之期,翰林院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庶吉士,詹事府少詹事、中庶子、洗马、中允、赞善等皆汇聚礼部参考。 陆璟因早已和宋学荃议定了名次,此次大考也未全力以赴,不仅如此,且文风也有所改变,以往都是务实去华、言之有物,这次却尽显飘逸,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悠然隐逸之风。 答完题后,陆璟也未和翰林院同僚聚首讨论,便快速返回家中,每天依旧如常。 六月二十八日,陈莒、宋学荃等考官阅卷完毕,初步排出等级后,便将所有的试卷呈送给元雍帝御览。 元雍帝看完一等的几份卷子后,见没有陆璟的,心中微感诧异,便继续翻阅,看完二等前几名后仍未发现,心中不禁好奇起来,随即便快速浏览起后面的试卷,直至看到二等的最后一份,才发现陆璟的试卷,便拿起观看。 看完后心中诧异更甚,难道陆璟经此打击就起了隐居的心思,想到前些时日陆璟传出的诗作似乎都是畅意山水间,一时难以确定,不过倒是对陆璟的态度颇为满意。 通过这段时间对陆璟的观察,以及数月前派人试探,陆璟突遭冷落并未有怨恨天子之意,也未在四处联络朝臣谋求起复,只是一门心思闭门自守,暗暗点头陆璟算是通过了自己的初步考验。 又想到通元子之言,便将陆璟的名次调换到二等第一名,让人去发榜。 陈莒、宋学荃见皇上唯独调换了陆璟的名次,心中皆是大喜,明白皇上要重新启用陆璟,于是发榜后,陈莒便让陈庭将今日之事告诉陆璟,宋学荃则是直接招来陆璟相告。 陆璟得知此事后极为诧异,按照自己先前所料,即便皇上真是要磨炼自己,应该也会再冷落自己一段时间,如今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名次调到二等第一,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在猜测皇上会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差事。 外人并不知此事内情,认为以陆璟的才华,排到二等第一也是理所应当,因此并未过多在意,如今名次既定,大家都在等待元雍帝对一众应考者的奖惩升黜。 时至七月,陆璟等人的安排还未下来,一众朝官便先等到一个噩耗,三年一次的京察和外察将会提前展开。 京察还是老样子,四品以上京职官员具疏自陈,由皇帝亲定任免;五品以下京官,由吏部会同都察院考察,具奏结果。 但这次对地方官员的考察方式却有所改变,朝廷将会派出十三路巡查御史亲赴各省,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 朝中众人闻讯后尽皆大惊,纷纷猜测皇上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有所针对,亦或是要整顿吏治,不过无论作何猜测,都纷纷向督察院一众御史示好。 甄家却有些惶恐不安,担心皇上这次外察是冲着甄家而来,因此一面往江南去信知会此事,一面和南安郡王、王子腾等人商议,欲要举荐自己人担任东南五省的巡查御史。 七月初三,元雍帝又传出旨意,此次十三路钦差御史将从督察院和翰林院中选拔。 朝中众臣闻讯后,各派势力纷纷聚在一处商议该如何操作此事,既能保全己方势力,又能借此打击政敌。 如今督察院中御史众多,一时不好确定会派何人,但翰林院刚经历过大考,因此众人纷纷猜测此次大考中的前几名八成就是钦差人选,于是纷纷提前走动起来。 陆璟虽然不得势,但这次大考却排在二等第一,也有可能被选中,因此陆府这几天又热闹起来。 林黛玉见管家时不时就往里边传几张帖子,不到一个时辰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叠,于是笑道:“现在这帮人真是太势利了,之前纷纷避之不及,连个小鬼都不来上门,如今结果都没定呢,就都下帖子说要来拜访,就是唱戏,也没这般变得快。” 陆璟将拜帖随手一扔,笑道:“这就叫‘做此官行此礼’,夫人何必视为奇事。” 林黛玉摇头道:“妾身倒不是觉得奇怪,只是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陆璟微微笑道:“夫人此话差矣,官场历来皆是如此,而且不独官场,只要涉及到权势与利益,任何地方都如是,夫人管家这么久难道这种事情见的还少吗?” 林黛玉点头道:“夫君这么说也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上门。当初妾身在贾家时,就觉得那些下人太过攀高踩低,凡是外祖母喜爱的人都去奉承,如今咱们家也有这种风气。” 陆璟呵呵笑道:“如今在咱们家夫人就相当于老太太,凡是你看重的人,哪个不受人奉承!” 林黛玉点了点头,面色一肃道:“确实如此,别人家妾身管不着,不过咱们两府要好好改改这种风气才好。” 陆璟呵呵笑道:“夫人想做就做吧,就当在咱们家也开展一次京察。” 林黛玉听到此处,面现担忧道:“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点夫君为钦差?” 陆璟眼中亦有些忧虑,问道:“夫人希望我被选中吗?” 林黛玉神色复杂道:“若是夫君被点为钦差,就能借机起复,一展抱负,也不必每日困在府中,郁郁不得志。可妾身实在舍不得夫君,夫君若是出任,最少也要离京几个月的时间,若是去云贵等地,甚至要明年才能回来。” “现在结果未定,夫人且不必忧虑,再说每日有夫人相伴,我也乐在此中,并未有任何失意之感!”陆璟安慰道,不过心中判断,自己八成要被外派出去,成为巡查御史也好,总比被外放为官强。 林黛玉听后心中明白夫君对此结果已经有些判定,不禁长叹出声。 如今结果还没下来,陆璟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因此不断地安慰黛玉,至晚间又陪着黛玉共读《凤潇林集》,作诗酬和。 林黛玉起句道:“残月疏林共悄然,” 陆璟见她起的有些悲凉,便接道:“此身如在画图边。” 林黛玉心有所感,叹道:“愿奴肋下生双翼,” 陆璟抚着黛玉的秀发,笑道:“飞入锦帐浪中翻。” 林黛玉闻言顿时粉面含嗔,情眸含怒,瞪了陆璟一眼,啐道:“夫君这接都是的什么话,将妾身诗中的意境都破坏了,你再这样,妾身就不和你联句了!” 陆璟忙笑着安抚道:“夫人勿恼,我只是觉得婉约之句虽然婉转缠绵,意境凄美,但作的多了难免影响心境,夫人如此俏丽的一个二八佳人,应该多写一些轻松欢快的诗词为好。” 林黛玉娇声道:“妾身就是一个深闺小妇人,不像夫君有那么多豪情壮志,妾身只有愁绪满怀无释处。” 陆璟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壮志豪情,不过是有夫人陪伴,这才每日心情舒畅,没有什么烦恼。” 林黛玉微叹道:“只要有夫君陪着,妾身也没什么愁绪,只是一想到夫君有可能要远行,妾身就没什么心思。” 陆璟闻言,忙不停的劝慰,又说些笑话逗她开心,黛玉这才勉强又露出笑颜,两人又酬和几首诗词,便回房休息。 青纱帐中,两人情浓,行云布雨何处,又到巫峰。月朦胧,鬓云松,好一似寒塘戏水鸳鸯共。 第二百九十二章 巡查御史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天一早,陆璟尚未起床,便有太监上门传旨,召其入宫陛见。 陆璟急忙收拾一番,来不及吃早饭,便拿着整理好的《忠节拾遗补缺》书稿,随传旨太监入宫,岂料等了近两个时辰,至巳时末刻才得到皇上召见。 陆璟参拜已毕,遂将书稿呈上。 元雍帝只是随意翻开几页便搁置一旁,微微赞道:“不错,爱卿半年时间就整理出这么多人物佳迹,诚属可嘉。” 陆璟忙谦逊几句,然后恭维道:“微臣整理时方体会到皇上的圣心仁德,唐朝时曾有人言‘圣朝无阙事’,依微臣看此话倒应在了本朝,皇上褒奖前代以来遗漏的人物事迹,实乃千古未有之旷典隆恩,历朝历代皆难以企及。” 元雍帝闻言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温言问道:“朕记得爱卿祖籍姑苏?” 陆璟听后,心中微感诧异,忙应道:“正是,微臣祖籍姑苏,只是自幼便随先考寓居淮扬等地!” 元雍帝闻言嘉许了陆璟之父陆侑几句,然后点头道:“如此就好,朕打算让爱卿出任江南道巡查御史。” 陆璟听后更加诧异,本朝为了避免官绅勾结,一般不准官员到自己家乡任职,如今皇上竟任命自己为江南道巡查御史,不知其意为何。 元雍帝看出陆璟心中的疑惑,便沉声道:“朕组织这次外察除了要整顿吏治外,还打算把江南省一分为三,将湖广一分为二。” 陆璟听到这里顿时明白皇上的打算,当年****觉得陕甘省地方权势过大,就将其拆分成陕西和甘肃两省,如今皇上拆分江南、湖广应该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同时应该也有要对付甄家的意思,毕竟甄家掌握着整个江宁府、大半个苏州府,只是对凤阳府的掌控力稍微弱了点,而且还是当年自己岳父整顿盐政时,皇上才趁机控制了凤阳府和扬州等地,否则整个江南都是甄家的天下。 皇上这次派自己前去江南,应该是要隐藏对付甄家的心思,避免南安郡王、王子腾等人有什么过激反应,一来自己官轻势微,不足以撼动甄家;二来自己出身江南,若是对家乡下手过重,难免会影响名声。 元雍帝见陆璟露出思索的神情,继续道:“你这次去江南,一是考察吏治,二要暗中搜集甄家的罪证。” 说到此处,便目光深沉的盯着陆璟,道:“朕听说江南吏治糜烂,贪官污吏横行,爱卿不要有所顾忌,给朕好好整治一番。另外朕不要甄家贪墨的那些证据,只要甄家为恶的证据,要查有实证,确凿无疑,辩无可辩,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陆璟忙拜道,心中却暗暗忧虑不已,皇上此言摆明了让自己下狠手,可江南官场错综复杂,利益纠葛尤为严重,牵一发而动全身,看来自己此行难免要对上江南各方势力,尤其是甄家。 而且甄家贪墨是太上皇所默许,为了弥补甄家四次接驾的亏空,若是以甄家贪墨为借口,即便甄家不敢推到太上皇头上,太上皇为了名声,以及在勋贵面前做姿态,也要出面维护甄家,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元雍帝见陆璟体会到自己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三来朕让你去江南,另有一个重任,去替内务府布局瀚海国、茜香国打掩护,转移江南各方势力的目光。” 陆璟听后心中忧虑更甚,皇上明显在下一盘大棋,对付甄家只在其次,真正目的是为之前的经济战略打掩护,如此说来浙江、福建等东南五省都会有大动作,于是忙道:“微臣遵旨。” 元雍帝点头道:“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就好,这次去江南危险重重,朕会为爱卿安排护卫随行。” 陆璟听后忙拜谢一番,心中清楚皇上安排护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不由得对这次江南之行充满担心,不知道自己最后能否平安回来,回来之后又要面临什么样的局势,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整理书稿! 元雍帝随即便将内务府接下来的行动,以及浙江、福建等地的安排大致告诉陆璟,让他配合行事,说完后本想让陆璟就此退去,突然又想到一事,随口问道:“爱卿可认识通元子道长?” 陆璟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对于那个只见过一面就彻底失去踪影的通元子,自己也一直都在寻找,没想到竟从皇上口中又听到此人,忙回道:“微臣与通元子道长倒是有一面之缘。” “上巳日时微臣陪家人去城外踏青,恰逢通元子道长给人看相,微臣好奇之下便去围观,通元子道长当时给臣卜算过一卦,赠给微臣四句偈言,后来就消失不见了,微臣至今还未参透通元子道长送臣的偈语,一直想要寻找他再次请教,只是再无缘得见。” 元雍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通元子正是上巳日时进宫,在太极宫中与太上皇论道三个多月,前几日方离开,离别时曾留下偈言,提过有一人将是自己解决勋贵势力的关键。 自己参悟多日,根据对朝臣的判断,大致划定了几人,如今看来通元子所说之人应该就是陆璟,于是问道:“通元子道长赠给爱卿的是何偈语?” 陆璟见皇上已知此事,自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直陈道:“自南至北,因林而起。四三长短,遇水而兴。莫近假亲,诛逆叛亡。守正而圆,效忠则通。” 元雍帝思忖一番,继续问道:“爱卿解出了哪几句?” 陆璟心中微感诧异,皇上似乎对此事很在意,便直接道:“臣只解出首句和尾句,首句应该是指微臣从江南到京中,林应该寓指微臣的岳父;尾句则是要臣坚守正道,向皇上效忠。” 元雍帝闻言点了点头,首尾两句确实好解,第二句联想到通元子为自己两个儿子所卜之卦,心中有些猜测,第三句想到陆璟京中的那几门亲戚,以及诛逆叛亡之语,心中也有所判断,于是问道:“爱卿可知通元子道长是何人?” 陆璟点头道:“当时通元子道长曾自报家门说是来自龙虎山,后来臣寻找他时,也去查访了他的来历,不过也只知道他是龙虎山的人,其他的信息一概皆无。” 元雍帝继续问道:“爱卿觉得其言是否可信?” 陆璟摸不清皇上对佛道以及通元子的态度,只得模棱两可道:“臣初听似乎有些道理,后来仔细想想只要了解微臣的人也能做出此偈言,而且除了第一句外,其他的话似乎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能适用,且臣身为儒家弟子,对此事一直敬而远之,因此也没有轻信其言。” 元雍帝微微笑道:“爱卿不知通元子道长其人其事,有所误解也属正常,通元子道长乃是龙虎山天师府的老人,是这一代天师的师叔,二十年前朝廷曾想要册封于他,只是被他拒绝了。” 陆璟闻言点了点头,天师府的每一届天师都是由朝廷册封,钦天监中也有天师府的人,朝廷一直利用龙虎山的影响力控制天下的道教,皇上对天师府如此了解也不足为奇。 元雍帝继续道:“通元子道长乃是道行高深之辈,尤其卜卦极准,爱卿既然得其偈言,日后自会应验,爱卿还是信以为真为好。” 陆璟点头道:“微臣当日收到偈言,虽有几句不解,但对于最后一句却深以为然,微臣定会一直恪守此言。” 元雍帝微微点头道:“守正而圆,效忠则通,呵呵,望爱卿紧守此言,不要辜负通元子道长对你的批语,另外朕替你解出一句,有些亲戚不要太过亲近。” 陆璟心中一叹,明白皇上说的是贾家、王家等人,忙躬身拜道:“微臣遵旨,臣自当恪守忠孝节义,守正守正笃实,效忠圣上,效忠朝廷。” 元雍帝点头道了一个‘好’字,又交代几句,便让陆璟离去,然后又让内阁拟旨,公布陆璟的任命,心中有些期待陆璟能否完成这次考验,而且也想看看陆璟到底能不能应上通元子留下的偈言。 陆璟出了皇宫,直感觉这趟觐见之行惊险万分,和之前所想差别极大,皇上话中不仅满是试探考验,安排的差事更是危险之极,几件事都充满了暗礁险滩,稍不留意就会船翻人亡,而且逼着自己成为对付甄家、南安郡王等人的急先锋。 还有询问通元子之事,自己现在仍是一头雾水,了无头绪,看来只有再见到通元子才能彻底搞清楚今日之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车马纷纷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尚未回到家中,他被任命为江南省巡查御史的消息便已传开,一众朝臣深感诧异的同时,也明白过来陆璟再次圣眷优容,简在帝心,又得到了皇上的器重,于是纷纷下帖子拜访,尤其是那些老家在江南,以及与江南有利益纠葛的官员。 陆璟刚至棋门街,就看到街上车马纷纷,人来人往,沸沸扬扬,心中不禁感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人认出陆璟,忙驻足请安,行礼问好。 陆璟面色肃然的微微点头回应,行至离府门尚有数十步,就看到管家陆北手里拿着一大叠拜帖迎了过来。 陆北乐呵呵地行礼道:“小的恭喜老爷仕进加官!” 陆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回去再说吧!” 陆北见老爷神色有异,心中有些不解,不过也没敢多问,便跟着他身后。 两人进入大门后,陆璟问道:“这些帖子是何时送来的?” 陆北忙道:“这些都是刚刚收到的,小的听说老爷回府,还没来得及放下,另外老爷进宫没多久,六部九卿各道就陆陆续续的有人送来拜帖,其中有几个人说皇上召见老爷,日内必要喜信等话,刚才送来拜帖的人又说圣旨已下,老爷被任命为江南省巡查御史。” 陆璟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这些人倒是见机的快,刚进宫时连自己都不知道结果,他们倒是提前给预测出来了,于是交代道:“从今天起咱们府上闭门谢客,你交代清楚任何人不准收礼,除非是那几家世交,否则一律不予接待。” 陆北闻言,忙神情严肃的领命而去。 陆璟行至外院,正准备去书房换下官服,便看到英莲、紫鹃两人迎了过来。 英莲笑嘻嘻道:“恭喜老爷复职,夫人和姑娘们都在二门等着老爷呢!” 陆璟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点头道:“等我换身衣服。” 英莲察觉陆璟神色有异,顿时笑容一敛,忙道:“英莲服侍老爷。” 紫鹃闻言也跟了过去,两人服侍陆璟换下官服,然后三人来到垂花门。 陆璟看到黛玉正带着芷瑜、李纹、李绮等人站在门口,中间放着一个火盆,忙收敛心绪,笑问道:“去年夫人过门时就跨了火盆,今天也要我经历一遭吗?” 林黛玉笑着微点螓首道:“姨妈她们说跨火盆去晦气,还能趋吉避凶,变祸为福,夫君快点跨过去。”说着便拉陆璟来到火盆前。 陆璟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一趟不但没去了晦气,反倒招来了凶险,不过也未辜负黛玉等人的心意,便依言跨过火盆,然后几人一块回到暖玉堂。 几人坐定,陆芷瑜、李纹、李绮几人纷纷笑着连道恭喜。 陆璟不忍她们担心,便嘴角噙着微笑应下。 林黛玉极为了解陆璟,一眼就看出他在假笑,便宽慰道:“夫君不必担心家中,妾身自会料理好家事,不让夫君有什么后顾之忧。” 陆璟见黛玉窥破自己内心的忧虑,忙借口掩饰道:“我自然相信夫人会打理好一切,只是舍不得夫人和几位妹妹。” 陆芷瑜闻言顿时意识到哥哥要离开几个月时间,瞬间转喜为忧,神情恹恹的问道:“哥哥这一趟要出去多久,什么时候启程?” 陆璟思忖片刻道:“如今圣旨已下,应该半个月内就会启程,此去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不过年前必然赶回。” 陆芷瑜撅着小嘴,不高兴道:“哥哥竟然要出去这么久,要不我扮成哥哥的小厮,跟哥哥一块去吧!” 陆璟笑着摇头道:“妹妹别调皮了,你就好好在家帮我照顾你嫂子,别让你嫂子不开心,也别让她累着,等我回来时就给你带礼物回来。” 陆芷瑜点头应道:“哥哥放心,我自会照顾好嫂子,不让她增一分减一分,你走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 林黛玉听他们两人这么说,不满的拍了陆璟的胳膊一下,嗔怪道:“夫君说什么呢,该我要照顾妹妹才是,怎么反倒让妹妹照顾起我来了?” 陆璟还未答话,陆芷瑜便笑道:“哥哥是疼爱嫂子才让我照顾你的,要是疼我,就该让嫂子照看我了。” 李纹、李绮闻言都捂嘴偷笑,陆芷瑜见此忽然又想起一事,只是还未开口便笑个不停。 林黛玉一看几人的神情,就知道和自己有关,于是柳眉一蹙,娇声质问道:“你们三个丫头老实交代,是不是又编排我什么了?” 陆芷瑜忙摇头笑道:“没,我们哪敢编排嫂子,只是纹姐姐前几日想了一副对联甚是有趣。” 说完便笑着将对联说了出来:“娘子开口才半句,早已是是是,夫人说的对;相公陈词达千言,始终嗯嗯嗯,夫君莫行错。” 李纹听她这么说顿时不依了,忙笑道:“嫂子你别听她胡说,我说的那副是正正经经的对联,这是芷瑜妹妹改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林黛玉羞恼的瞪了几人一眼,责怪道:“你们也是的,怎能拿这事乱开玩笑,这要是传出去,让人怎么看你哥哥和我。” 然后又指着陆芷瑜道:“尤其是你,别想推在别人身上,这事只有你做得出来。” 陆璟忙劝道:“夫人别生气,我替你教训几位妹妹!” 然后便神色严肃起来,对陆芷瑜、李纹、李绮三道:“你们几个也太不像话了,我还没走呢,就当着我的面合伙欺负你们嫂子,要是我离开家了,你们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还不快向你们嫂子道歉!”说着不停向三人使眼色。 陆芷瑜、李纹、李绮三人会意,忙起身向黛玉行礼道歉。 林黛玉察觉到他们几人的眼神交流,不满地娇哼一声便扭过头去。 陆璟见此,继续道:“你们既然知道女子的三从四德,可知道婚后男子的三从四得?” 陆芷瑜、李纹几人听了忙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又兴致勃勃的问是什么。 陆璟看着黛玉,微笑道:“三从一是夫人说话要听从,二是夫人命令要服从,三是夫人出门要跟从;四得一是夫人梳妆要等得,二是夫人生日要记得,三是夫人责怪要忍得,四是夫人花钱要舍得。” 林黛玉听了忍不住娇笑出声,不过瞬间俏脸又紧绷起来,羞恼道:“你这哪是替我出气,分明就是要气我,妾身不妒不悍,夫君何必作惧内之状。” 陆璟忙赔笑道:“非是惧怕夫人,只是怕夫人受委屈。” 陆芷瑜也忙笑道:“嫂子就别生气了,都是妹妹不懂事,惹恼了嫂子,嫂子就原谅妹妹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李纹、李绮也不停的打圆场,黛玉这才回嗔作喜,饶了几人。 几人玩笑一阵后,黛玉对陆璟道:“夫君这次要出去这么久,身边没个人伺候也不行,不如就让英莲妹妹或是紫鹃跟着夫君一路服侍。” 英莲和紫鹃听了忙一脸期待的看向陆璟,都想要一路随行。 陆璟当即拒绝道:“这次我就带着吴泽、陈绩、陆炼他们几个,其他的人一律不带,她们就留在家中陪着夫人吧!” 英莲、紫鹃闻言心中顿时有些失落,黛玉敏感的察觉到夫君情绪不对,于是神情忧虑的问道:“夫君这次出去难道会有危险?” 陆璟看众人眼中都有些担心,立刻摇头道:“危险倒不至于,巡查御史是代天子巡视,又有钦差卫队随行,哪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这次是我第一次外派当差,又此担重任,不能落人口实。” 林黛玉直觉夫君没说实话,心中更加忧虑不已,问道:“妾身听说若是巡按御史犯错,罪责就会加增加三倍论处?” 陆璟点头道:“夫人说的不错,巡查御史权利极大,有权直接处置五品以下的地方官员,查到那些高官的罪证也可直接奏报朝廷,因此一旦犯错,惩罚也极重,基本上都会牵连家人,所以这次出的行危险只在于我能否坚守心中正义,不受来自各方的诱惑。” 林黛玉闻言心中稍安,对夫君的品性极为自信,定然不会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陆芷瑜半是恼怒半是不解道:“那些人也是的,都是读过孔孟之书,习过圣人之道的人,为何要把所学的道义统统抛开不顾,去做那贪官,害得哥哥还要出远门去巡查!” 陆璟呵呵笑道:“妹妹这话问的倒有趣,只是稍显天真,你要多向你嫂子学习,如何看透世情,仍保留着那份纯真。” 林黛玉娇俏的横了陆璟一眼,然后对陆芷瑜道:“妹妹别听你哥哥乱说,妾身倒不希望看透人情世故才好呢,至于你的问题,就要分别而论,有些人本性贪酷,做官后自然就是贪官酷吏。” “有些人进入仕途之初,或许也是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只是当官后手中有了权力,就会受到各种诱惑,或许是金钱、或许是美色,或许是被家人拖累,无论是何原因,一旦下水就难以再上岸。” 陆璟听后夸赞黛玉几句,然后补充道:“夫人只说了贪官形成的自身原因和外部诱惑,实际上此事和朝廷也有些关系。” 陆芷瑜、李纹、李绮等人听后俱是一脸懵懂,黛玉也是疑惑不解,不由得问道:“夫君这话从何说起?” 第二百九十四章 慧眼如炬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见屋内没有外人,就为几人简单地剖析道:“本朝官员俸禄较低,像我如今官居五品年俸仅八十两,禄米仅八十斛,若单靠俸禄根本无法维持咱们家的开销,朝中大多数官员也是如此,人口少的也只能维持日常家用。” “但身在官场,本就开销极多,这点俸禄连请幕僚都不够,更别说出席各种交际活动、逢年过节基本的礼仪走动了。” “延康朝时的徐正渠大人,曾官至湖广总督,身居一品,平素清廉自守,从不收受贿赂,日子过的极苦,平常只吃馒头咸菜,其在任上去世时只留下一身破旧的官服,再没有其他财物,其葬礼还是当地百姓凑钱为其治丧,他算是清官的榜样。” “因此做官要么做清廉自守,要么贪污受贿,除非家底殷实,不需要靠俸禄就能过的很好,否则这二者总要选择其一。” 林黛玉听后更加不解,不禁问道:“我看外贾家除了年俸外,还有蔬菜烛炭银和灯红纸张银等其他收入,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能贴补家用,还有朝廷为何不像宋朝时给文官更高的俸禄,以养其廉洁?” 陆璟解释道:“武勋的俸禄确实比文官高数倍不止,王爵仅年俸就有一万两,公侯也是数千两,但只是勋贵有这样的待遇,实际上武官的俸禄只比文官高一点而已,像五品武官,一年也只有九十两银子,九十斛米的俸禄。” “至于提高俸禄之事,比较复杂,实际上这些年官员的俸禄一直再提高,不过比着开销依然是杯水车薪,主要是朝中财政一直比较困难,现在京中各部仍欠着不少官员的俸禄。” 陆璟说到此处,心中突然有一个猜测,估计此次巡查过后,皇上会实施养廉银制度,以安抚百官。 陆芷瑜点头道:“怪不得贪官那么多,朝廷这么做就不怕那些官员心怀不满吗?” 陆璟答道:“妹妹这句话倒是问到点子上,朝廷用人自然要给好处,但没有那么多钱,就只能给权,他们手中有了权,就能自己去搞钱,要么收受贿赂,要么搜刮民脂民膏,这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林黛玉蹙眉道:“可他们靠贪污受贿得到了好处,岂不是对朝廷更加不利?” 陆璟解释道:“此事有利有弊,但对朝廷而言益处更多,因为是朝廷赋予他们的权利,他们为了保住权力,保住这些好处就必须维护朝廷的统治。而且只要官员敢贪污,朝廷就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况且若是人人都是清官,深得百姓拥戴,一旦直言强谏,和皇上发生冲突,皇上想罢免他们就需要考虑民意,有时还不得不让步,这时候就需要利用贪官出手,替皇上办事,铲除异己。” 林黛玉听到此处,眉头更加紧蹙,问道:“可如此一来朝堂内外贪官横行,百姓深受其害,朝廷就不怕激起民愤吗?” 陆璟抚平黛玉的眉头后,继续道:“朝廷也不会全部都用贪官,自然要用一些正直清廉的大臣,同时这也是朝廷为何要派巡查御史去整顿吏治的原因,既要用贪官,也必须要反贪官,只有这样才能维护民心,巩固政权,但反贪官并非单纯地去除贪官!” “这是为何?将贪官都除尽岂不是更好!”黛玉惊诧道。 陆璟摇头道:“夫人这话就有些幼稚了,十官九贪,若是将贪官都除尽,谁来替朝廷办事,而且那些贪官在位多年已经是只肥鸭子,若是除去,会再来一批空肚子的鸭子,依然会食民而肥,对百姓更加不利,因此只能定期清理一批,以杀鸡骇猴,刀悬在头上而未斩下时,才最有震慑力。” 陆芷瑜不解道:“那被清理的贪官心里岂不怨恨,而且朝廷定期都要清理一批,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他们难道就甘心被当成养肥了待宰的鸭子?” 陆璟点头赞道:“这个问题问得好,这就牵涉到朝中的政治斗争了,一般被除去的贪官,要么是不听皇上话的贪官,要么是没后台,又引起极大民怨的贪官,要么是有些朝臣要清除异己,除掉敌对势力的贪官。”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严惩几个贪官,再大力宣传,让百姓都知道朝廷对贪官深恶痛绝,就能平息民怨,百姓也会认为做坏事都是那些贪官,而朝廷会为百姓做主,从而就会更加拥护朝廷。” “这不就是专门做戏,糊弄百姓吗!”陆芷瑜气恼道。 林黛玉敏锐的察觉到陆璟话中的含糊之处,于是问道:“处置了那些官员,他们搜刮的民财是否会还给百姓?” 陆璟赞许的看了黛玉一眼,肃然摇头道:“自然不会,地方上会截留一部分,剩下的大多数都会充实国库。” 林黛玉神情忧郁道:“妾身听来怎么感觉朝廷似乎有意要养这些贪官?” 陆璟赞道:“夫人一语中的,自古以来再圣明的皇帝都会养一些贪官奸臣,利用他们培植党羽、清除异己,用不到时就会杀大贪大奸以平民愤,没收其财以充实国库。” 林黛玉担忧道:“既然朝中如此污浊凶险,夫君还是早点归隐为好,咱们一起闲云野鹤,采菊东篱也不用每日担惊受怕。” 陆璟安抚道:“夫人此话差矣,手中有权才能自保,否则只能任人宰割,当官看似凶险,实际上那些平民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官员最起码收入稳定,手中有权,而百姓一年到头仅有几两银子的收入,除了为生计奔波外,还要承担朝廷摊派的赋税劳役,以及各方势力的欺压。” “夫人也不必为我担心,咱们家中殷实,我也用不着去贪墨那点钱财,自古以来贪官大多没有好下场,但忠直的官员多能善终,等到时机合适,我自然会谋求身退,和夫人畅情山水间。” 紫鹃深有感触的点头道:“老爷说的是,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有时候宁肯去做有权人家的奴婢,也不愿出去,就是因为一旦出去就活不下去。” 林黛玉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相比大多数人,自己已经过的太好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陆璟便去找林如海,除了探讨江南之行的策略外,同时将家中诸事托付给他。 林如海也将自己在江南留下的人脉尽数交给陆璟,又保证会照顾好黛玉、芷瑜几人。 日暮时分,陆璟为了掩饰此行的凶险,安抚人心,便在家中摆宴,以庆祝自己再次起复,不过也未邀请外人,只是林如海、罗姨妈、李纹、李绮几人。 席间,陆璟又将黛玉、芷瑜、英莲几人托付罗姨妈照顾。 罗姨妈暂时也没有回金陵的打算,便同意下来,承诺会照看好几人。 宴毕,陆璟送林如海回去,两人又谋划一番,至月上东墙陆璟才回府。 林黛玉一边服侍陆璟宽衣,一边问道:“妾身看夫君自从回来之后就神情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璟微微感叹道:“夫人果然慧眼如炬,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林黛玉神情忧虑道:“和夫君相处这么久,若是连夫君的异样都察觉不到,那妾身也太失职了。” 陆璟想了想决定对黛玉交代一半,避免她胡思乱想,于是说道:“皇上这次派我去江南,要我狠狠的整顿江南吏治,夫人也知道,我本身就出身江南,对那里的事情很清楚,各个势力之间都有很深的牵扯,我若出手,必然会牵连出后面的一堆势力,因此有些头疼。” 林黛玉听后极为担心,思忖一番道:“夫君能否托病辞去这趟差事?” 陆璟摇头道:“没这种可能,若我推辞,以后再难起复,若是托病更有欺君之罪,夫人不必担心,我刚才已经和岳父大人商议过了,到时候会视情况而定,况且陆家、林家都在江南有不小的势力,我自会引为助力。” 林黛玉想了想又道:“外祖母家也是金陵大族,要不妾身明日去求求外祖母,让贾家在金陵的族人也帮衬夫君一二?” 陆璟忙拒绝道:“夫人不可如此,我这次去江南很可能要对上贾家,另外这段时间夫人也尽量不要去贾家,若是贾家相邀,夫人可以去找岳父大人商议再做决定。” 林黛玉惊诧道:“难道外祖家犯了事?” “贾家暂时无事,不过那些支族在金陵多有恶行,我现在也不能肯定会不会碰上,若是他们知道收敛还好,否则应该会碰上。”陆璟安抚道,实则心中打算这次去江南,要好好整治薛家、贾家、王家在金陵的族人。 林黛玉用力地点了点头,从夫君的用词中可以听出贾家的情况不是很好,心中打定主意等夫君离开后,就紧闭大门,哪里都不去,就等夫君回来。 是夜,林黛玉有感夫妻将别,因此神情款款,主动痴缠。 冰簟鸳枕启芳园,柳腰纤纤软如绵。 无山得似巫山好,何峰能比玉峰圆。 莺啼婉转透珠帘,惊起堂前雕梁燕。 离别须作一生拼,但尽檀郎今日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启程出发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日,陆璟和黛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林黛玉起身后,仍有些双眸困倦,昏昏欲睡,不停的责怪陆璟昨夜闹的太凶。 陆璟扶着黛玉,心中暗道:“明明是你太主动”,不过这话万不敢说出口,只得不停的赔笑道歉,唯唯应是,又细心的帮黛玉梳洗、画眉,才让她回嗔作喜。 两人用过饭后,陆璟陪着黛玉说了一会话,便让黛玉再去睡会。 林黛玉回到卧房,不一会便神思困倦,沉沉睡去。 陆璟来到外书房,查看昨日都有哪些人送来了拜帖,分门别类,需要拜访的就回帖定下约见之期,另有几人写了回信,剩下的便全部不予理会。 王子腾见是陆璟出任江南巡查御史,心中安定下来,随即写信给金陵的族人,让他们这段时间收敛行径,莫要为非作歹犯到巡查御史手中。 甄家得知是陆璟巡查江南,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陆璟是林如海之婿,而甄家则和林如海有很大的过节。 甄应嘉担心陆璟会趁机挟私报复,于是一面托贾家说情,希望和林如海、陆璟和解;一面收集陆璟的把柄,企图攻击陆璟撤掉其职,或以此要挟。 贾母、贾赦等人见甄家送来厚礼,同时也存了拉拢陆璟的心思,便同意替甄家做说客。 陆璟为了麻痹甄家,便接受了贾家的邀请,带着黛玉再次来到贾家。 林黛玉拜见贾母后,又去看了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等一众姐妹,然后来到王熙凤处,见凤姐神情恹恹,面容十分憔悴,和之前装病时的脸色大不相同,忙关心的问其身体情况。 王熙凤强撑着病体接待黛玉,两人寒暄几句,凤姐便说自己是真病了,自从前段时间气病了之后,就一直没好,如今越发严重了。 林黛玉见此,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安抚几句后劝道:“按理说这是姐姐和琏二哥的家事,黛玉不该多嘴,不过我在这里住着时,多蒙姐姐照顾,我有几句话想要劝劝姐姐。” 王熙凤声音虚弱道:“妹妹素来比我有见识,又慧眼识珠,嫁了一个好夫婿,不像我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妹妹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我听着就是!” 林黛玉叹了口气,劝道:“有些事情既然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姐姐还是看开些好,莫要因此气坏了身体。” 王熙凤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不过还是问道:“妹妹说的是什么事?” 林黛玉没有明说,而是继续道:“我夫君说男人就像手里的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依我看这男人就像风筝,抓的太紧会断,不抓紧又会飞走,因此该拉紧的拉紧,该放线的时候就要放线,这样一来他既能飞的高,又不至于脱离掌控。” 王熙凤听到此处顿时明白黛玉说的是尤二姐之事,沉默片刻不由得淌泪道:“妹妹说的有道理,可我也有我的苦衷,这些天那个没良心的一直待在二姐房里,我病了这么久,他也不来看一眼,还有我这身子,原本只是小病,这些天却一直好不了。” 说到此处想到子嗣无望,更加伤心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对我的心早就淡了,不过是碍着我们王家的威势,不敢对我发难罢了,还有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她们都是明里暗里敲打,府里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恨我的,要不是有老太太在,她们非整死我不可。” “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老太太不在了,我会落个什么下场,原本我还想着再出面管家,可一来我这身体撑不住,二来公中也难以为继,三来以我那姑妈的性子,等宝玉娶了亲,还是要踢开我,妹妹今个来的正好,我正愁没人替我拿主意呢?” 林黛玉听凤姐说的凄惨,不由得替她伤心,问道:“姐姐要拿什么主意?” 王熙凤擦了擦眼泪道:“既然妹妹说男人像风筝,如今风筝的线不在我手里,妹妹说我是该抢过来还是该彻底放手?” 林黛玉听凤姐话中有要恩断绝婚的意思,深感此事重大,也不敢随便劝说,只得道:“古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便息怒停瞋,此事事关重大,黛玉也不知该如何劝姐姐,只是你和琏二哥毕竟那么多年的夫妻情义,姐姐还是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何况还有一个巧姐。” 王熙凤点了点头,觉得此事确实不该问黛玉,便转而说起其他事。 林黛玉又劝了几句,嘱托她安心养病,便再次回到贾母处,陪贾母叙话。 贾母如今的状态也不太好,薛家搬出去后,贾家变得更加冷清,加上凤姐生病,如今也没人陪她说笑话解闷,生活无聊多了,难得黛玉过来,便一直拉着黛玉说话。 陆璟则在贾赦的引荐下见到了甄应嘉,几人寒暄已毕,各自归坐。 期间甄应嘉不停的夸赞陆璟年纪轻轻就受皇上重用,担此重任,又说起大家同出江南,理应相互照应彼此扶持。 陆璟只是淡淡回应,不停的和他打着机锋,就是不吐露口风。 甄应嘉见此不停向贾赦示意,心中则暗自恼怒陆璟轻狂傲慢,不过没抓到他的任何把柄,只得出此下策。 贾赦和陆璟除了名义上的亲戚关系,平素没什么来往,更没什么交情,看陆璟对甄应嘉这个态度,担心自己说了也不中用,但见甄应嘉不断示意,自己又收了厚礼,只得硬着头皮替甄应嘉说话。 陆璟等到贾赦开口,才笑道:“在下出身江南,按理说本该避嫌,不过皇上既然命我巡查江南,在下也唯有遵命而行,竭尽全力办差,方才舅舅已经开口,在下也不瞒甄大人,此行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在下必定秉公行事。” 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晚辈此行最多只在江南停留半年,若是这段时间甄大人那边没有纰漏,下官也不会自找麻烦去得罪大人,何况以在下的权势地位也得罪不起大人。” 贾赦见陆璟如此给自己面子,不由得喜笑颜开,点头道:“怀瑾说的不错,既然是办皇差,怀瑾也不能辜负圣上的信任,遇到那些作奸犯科的该严办还是要严办,老夫也会往金陵那边去信,交代那边的族人,不能给怀瑾添麻烦。” 陆璟笑道:“多谢舅舅体谅晚辈的难处,晚辈前几日已经交代陆家那边的族人,若是谁敢在这段时间内为非作歹,我必然严惩不贷,将他逐出家族。” 贾赦点了点头,对甄应嘉道:“甄兄觉得如何?” 甄应嘉盯着陆璟看了片刻,见他神情不似作假,便点头道:“这点贤侄可以放心,老夫自会安排妥当,不会让贤侄为难。” 陆璟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晚辈倒要多谢大人了,此前晚辈还担心万一和大人起了冲突,不好收场,现在安心多了。” 贾赦见双方谈妥,呵呵笑道:“好,好,好,如此倒两全其美了,大家本就是亲戚,不说彼此照应,也该相安无事才好。” 陆璟和甄应嘉听后皆点头赞同,贾赦见此大喜,随即命人摆酒,三人入席继续交谈,一时间宾主尽欢。 宴毕,陆璟向贾府众人告辞,带着黛玉往府中行去,途中黛玉说起王熙凤欲要合离的心思。 陆璟听后沉思片刻道:“他们两人本就不太合适,若是能合离倒也不错!” 林黛玉惊讶道:“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夫君怎会有这种想法?” 陆璟微笑道:“若是好姻缘自然要劝合,不过他们的婚姻已经破碎,依照夫人所说,估计贾琏已经知道凤姐对尤二姐做的那些事情,这才对她万分冷落,一旦老太太去了或者王家失势,凤姐必然难有好下场,倒不如趁着还剩那么一丁点情分好聚好散,而且凤姐还年轻可以再嫁,贾琏也能称心如意。” 林黛玉想了想也是,凤姐管家过程中得罪了太多人,大舅舅、大舅母、二舅母等人都不喜欢她,一旦失去老太太的庇护,她必将难容于贾家。 陆璟见黛玉露出赞同之意,继续道:“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毕竟不了解她们的真实想法,也就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随便说一说,夫人可别真去劝她们合离。” 林黛玉娇嗔道:“夫君真啰嗦,妾身自然懂得疏不间亲的道理,若是被外祖母她们知道了,还不得怪我无事生非,挑拨她们的夫妻关系。” 陆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路聊着回到府中,晚间又是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缠绵不尽。 七月七日乞巧节时,十三路巡查御史选拔完毕,其中七人出自督察院,六人出自翰林院,元雍帝为陆璟等十三人皆配备了钦差卫队,又定下启程日期。 陆璟接到圣旨后,其后几日便一直处理家事和公事,极尽柔情的陪伴黛玉、英莲、紫鹃几人,又约见了宝钗一次,给宝琴写了一封书信。 出发前一天晚上陆璟不舍得抱着黛玉彻夜长谈,不停地交代她要照顾好自己。 林黛玉也强忍着眼泪不舍,嘱咐陆璟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七月十二日,陆璟打点好行装,拜过宗祠,便启程出发,林如海、黛玉等人送至城外的洒泪亭依依惜别。 陆璟走后半个多月,薛家接到仆人送回的消息,说薛蟠带潘月娘回金陵的途中遇到劫匪,两人都被劫持,因劫匪威胁,他们也不敢报官,又将劫匪的勒索信呈上。 薛姨妈听后顿时心急如焚,一时失了主意,只顾抱着宝钗大哭。 薛宝钗知道这是陆璟的计划,一面劝说母亲冷静,一面思忖:“如今陆郎去了江南,说要替自己整顿那些不安分的族人,清理害群之马,莫不如趁此机会回金陵去,等事情完结再随陆郎返京。” 主意已定便劝薛姨妈道:“这事需得去求舅舅出手才行,另外哥哥出事,咱们也需回去一趟。” 薛姨妈闻言忙不住点头,立刻命人收拾行礼,又带着宝钗来到王家。 王子腾见宝钗虽然言语急切,但眼中并无惊慌之意,心知陆璟应该知会过宝钗,因此便同意下来,一面劝说薛姨妈会救出薛蟠,一面安排人手送薛家母女回金陵。 薛蝌、薛宝琴兄妹本想一同回去,但被薛宝钗劝说留在京城主持事务,加之王子腾反对,兄妹两人只得留下主持京中事务。 薛姨妈和薛宝钗带着人启程后,薛宝琴见家中冷清,便常去陆家拜访黛玉,有时还会在陆家留宿,后来索性搬到陆家小住,日夜陪伴黛玉、英莲几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渡口拦路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离开京城后,晓行夜宿,非止一日,来至赣榆渡口。 一路行来前有对于马,后有肃静回避牌、旗锣伞扇各样执事人等,又有差吏鸣锣开道,声势浩大,因此除了沿途拜谒的地方官员外,并未遇到什么拦路喊冤、冲撞仪仗之事,且沿途两省并非他的巡查范围,他也未多管闲事。 如今过了山东日照,进入淮安府海州赣榆县,已然踏入了江南地界。 江南省下辖淮安府、徐州、凤阳府、扬州府、滁州、和州、庐州府、江宁府、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太平府、广德洲、宁国府、安宁府、池州府、徽州府等地。 陆璟正在思索接下来的行程路线,便听到钦差卫队统领张荻舟近前禀报,有一艄翁在前方拦路。 陆璟下了马车,整了整官服,便命人将艄翁带过来。 艄翁近前,离陆璟尚有十来步远时便跪地叩头道:“小人见过大老爷!” 陆璟打量他几眼,遂让其起身,然后问道:“你拦路所为何事?” 艄翁起身后禀道:“小人方才正在船上打盹,突然听到水中噗通一声,小人就看到有两个官差站在岸边,他们听到大老爷这边的鸣锣声撒腿就跑了,小人心中不安,便下水查看,打捞上来一个牛皮袋,里边装着一个人还未断气。” 陆璟听到此处眉头一皱,先问了袋中人的情况,见其无碍,便又问:“那两官差往哪边跑了?” 艄翁忙指向东南边的方向,陆璟遂命张荻舟派人去追那两个官差,又让陆炼去救醒牛皮袋中的人。 张荻舟早已猜出真相,八成是押解犯人的解役,收了谁的银子,中途杀人灭口,便派了四个人骑马去追。 陆璟见人已派出,就四处观察这个渡口的情况,见水流湍急,周围渺无人烟,岸边只有数叶扁舟,是个谋财害命的好地方,便问道:“这种事情可经常发生?” 艄翁闻言一颤,忙又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小人只是第一次见到。” 陆璟见他听懂自己的意思,不禁笑了笑,继续问道:“既然第一次见,你为何要冒险下水打捞官差所丢之物?如今天色未暗,那两个官差青天白日的行凶就不怕被你们撞见?” 艄翁一时语塞,面露惊慌,不知该如何回道,只是将头伏于地上。 张荻舟怒道:“在大人面前还敢隐瞒,还不从实招来。” 艄翁听后吓得又是一哆嗦,忙不住的磕头道:“小人却是第一次见,以往总听人说有人在这里行凶,不过都是在夜里,等到捞上来时人都已经死了,白天实未见过。” 陆璟见他话中漏洞百出,继续问道:“你来解答本官两个问题,一是那两个官差装人的牛皮袋从何而来,总不会一直带在身上;二是人既然被抛下水,自然会顺流而下,流入海中,你们都是从何处打捞?” 艄翁一听面色大变,几乎瘫倒在地。 张荻舟原本以为此事纯属解役所为,此刻听到陆璟所问,顿时意识到问题所在,心中不禁泛起敬佩之感,只是好奇这个艄翁既然和此事有牵连,又为何前来报案,正要请示是否将周围的几个船家都抓过来,便见手下押着那两个解役赶回。 陆璟命人将两人押过来,侍卫近前禀道:“大人,这是从他们身上搜来的公文,小人等不敢拆看,呈与大人过目。” 陆璟正要拆看,忽见前面人声嘈杂,有文武官员赶到。 海州同知许绍甫、赣榆知县蒋润农、沭阳知县凌顺兴三人率领文武官员近前行礼道:“本城各文武迎接钦差大人驾临。” 双方见礼毕,许绍甫、蒋润农、凌顺兴三人请陆璟入城。 陆璟吩咐张荻舟将一干艄翁、那两个解役、以及牛皮袋中的人一起带上,然后随众人向城中行去。 执事在前开道,陆璟换乘轿子,在轿内暗思,此地距离赣榆县城尚有数里之遥,他们竟然跑到这里迎接,看来早已将自己的行踪打听的一清二楚,接下来需要想个金蝉脱壳、掩人耳目之计,否则什么真实情况都看不到。 想法已定,随即拆那封开公文查看,见犯人名为郭勇,因打伤杨子鸣而被判刑,发配充军山东,公文乃是松江府华亭县所发。 从公文上看不出太多的案情,但从两个解差的行事,可以断定谋害郭勇应是杨子鸣所指使。 约有半个多时辰,行至赣榆县城,陆璟带人住进蒋润农安排的钦差别院。 许绍甫、蒋润农几人随即邀请陆璟赴宴,为其接风洗尘。 陆璟直接谢绝,言道:“多谢诸位好意,本官连日赶路甚是疲惫,明日再面谕各官。” 许绍甫、蒋润农等人虽然心有不甘,不过也不敢强求,只得依言率众人退去。 陆璟休息两刻钟后,便命人将郭勇带过来。 未过多久,张荻舟将郭勇带到,郭勇跪倒叩头谢恩后,便不断喊冤。 陆璟见其身材高大健壮,有些悍勇之气,便喝问道:“你有什么冤枉?从实诉来,本官与你作主,若敢有一句虚言,定尔重罪。” 郭勇刚才已经得知眼前之人乃是钦差,忙叩头禀道:“小人名叫郭勇,家在松江青浦县北亭乡,只因家中没有吃的,实在混不下去,小人就和婆娘商议,将她卖给人家,好得些银钱,小人去四川投军当兵。” 陆璟听到此处不禁心中一怒,冷声问道:“本官看你人高马大,就是去卖力气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如何会沦落到卖妻求生的地步,你平常做什么营生?” 郭勇见陆璟脸色沉下来,忙回道:“小人家中本有几亩薄田,只是小人不爱做那庄稼汉,只喜欢使拳舞棍,因小人天生有把子力气,就卖了田地,安顿好老娘和婆娘,凑齐了路费,就去了福建当兵吃粮。” 张荻舟听到此处,暗暗点了点头,方才一见此人,他就觉得身上的脾性有些熟悉,原来是当兵之人。 郭勇继续道:“小人带一班弟兄们连打了几个胜仗,本以为最少也要升个什长,不想小人那营官,冒领了小人的功劳。还有一个卖沟子的小人,因和小人有仇怨,就趁机诬陷小人犯了营规,小人气不过,就打了他一顿。他们就将小人革去名字,赶出了军营。” “小人回家后,那个卖沟子的还不肯放过小人,一直派人搅乱小人的活计,小人不但没赚到钱,反倒欠了一屁股债,前几个月小人的老娘得了一场急病去了,小人请医赊药,办理丧事,又欠了不少银子。眼看活不下去了,小人这才和婆娘商议。” 陆璟听到此处依然怒气难消,问道:“你要卖你妻子,她是什么反应?” 郭勇忙禀道:“小人的妻子说我们两个与其一同饿死,倒不如让小人去当兵,还有个出身盼头,她为小人改嫁也是命该如此,小人想的是等以后出人头地了再将她赎回来。” 陆璟面色冷然的问道:“既然要卖妻,你又因何在华亭县犯事? 郭勇无奈道:“因小人在家乡有些恶名,本地没人敢买小人的婆娘,小人就带着她到了华亭县,当时有一个杭州的商人要买,小人见他性情还好,就卖给了他,只是小人仍有些不放心,怕婆娘受欺负,就悄悄跟在他身后。” “谁想那人带着小人的婆娘离开时,在城门口碰上了杨家那恶霸,杨家那恶霸仗着他老子做过一任大官,他姐又是县太爷的婆娘,专横跋扈,凶暴残忍,又贪花好色,好为不轨,常奸人妻女,盗人财物。” “小人听人说凡是被他抢回家的女子,不出几日就只剩一具尸体,那一县的人都怕他,暗地里给他起了绰号叫狗低关,说他做人歹毒,即便将他喂狗,狗都不吃他。那人要强抢小人的婆娘,小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就冲上去阻止。” “小人拦住那狗低关的一众打手,让那商人带着我那婆娘先出了城,又担心他们去追,就一直在城门口拦着,后来来了一班衙役,那一班人俱是和他狼狈为奸,小人和他们斗了一场,只因一直没吃饱饭,力气不济被他们抓住,他们本想在牢里害死小人,小人一直防备,他们没得手就将小人发配充军。” 陆璟听到此处脸色稍微好转,虽然说卖妻犹难可恕,但他还算有情有义,便问道:“既然你一直防备,又为何被人装进牛皮袋中?” 郭勇羞愧道:“小人一路上就怕他们使别的手段,都是向路人讨水喝、讨饭吃,谁料走到这地界,走了一日都没碰到一户人家,小人饥渴难耐,又见是大白天,就放松警惕,喝了几口他们带的水,不想就着了道,被麻翻过去。” 陆璟听后也不问他所言真假,便命人带他下去,随即让人将那个解差带过来。 那两个解差到来后不待陆璟询问,便将郭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陆璟见他们所说基本上和郭勇所言不差多少,心中已经了然,又问了杨子鸣的情况以及华亭知县素日的行事风格,便命人将他们压下去看管,随即招来那个报案的艄翁。 第二百九十七章 第一把火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见艄翁到来,便问道:“你可想好怎么回答本官的那两个问题?” 艄翁见那两个差役被抓,情知隐瞒不过,便老实交代道:“大老爷恕罪,那牛皮口袋是张家小二卖给他们的,那两个官差将人装进口袋扔下水时,小人们都在旁边看到了,只是这种事小人们也不敢管,只能等官差走了才敢将人打捞上来。” 陆璟点了点头,果然和自己所料不差,继续问道:“打捞上来的人你们都是怎么处置的?” 艄翁忙禀道:“一般官差都是等个几刻钟才会离开,小人们打捞上来时人都断气了,小人们就将他们埋了,这个是他们刚扔下水,就碰到了大人,小人们担心就牵连就急忙捞了上来。” 陆璟蹙眉问道:“你们完全可以等本官过去之后再打捞,即便捞上来也可事后放他离去,为何要拦路报案?” 张荻舟听陆璟如此问,也忙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这老头为何要惹火烧身。 艄翁忙叩头禀道:“几个月前小人的儿子也曾卖过一个牛皮口袋,后来小人将人捞上来看是个和尚,小人们害怕就将他埋了,谁知自那之后小人的儿子就生了大病,一直治不好。” “前几天又来了一个和尚,小人请他给儿子念经治病,他说我们是被冤魂缠上了,要多积阴德才能治好,要小人在菩萨面前供奉海灯,小人这几个月每月都捐了五斤香油钱给他,今天恰好碰上这事,小人就想救下他也算积了阴德,又想着他被害,总是有冤屈,就拦路报案。” 张荻舟听后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大人不会问起牛皮袋之事,你报了案就放你走了,说不定还会将牛皮口袋赏给你。” 艄翁见他一口说中自己的心思,面色慌张道:“小人就是这么想的,不想碰上了青天大老爷,小人的心思也没逃过大老爷的法眼,求大老爷开恩,小人们虽然见过几次,但从来没谋过财害过命,那些人都是官差小人们也不敢得罪。” 陆璟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喝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及时报官,殊不知他们今日害的是别人,明日害的就可能是你,另外那个让你供奉海灯的和尚也不必信他,依本官来看他不过是骗你的银子罢了,你倒不如省下银子请个好大夫是正理。” 艄翁忙不迭的应是,又磕了几个头,便随着侍卫退去。 陆璟随后又审问了另外几个船家,见他们的说法都是大同小异,心中基本上断定这些人都未参与过谋杀,不过却有帮凶之嫌,那个牛皮口袋竟然被他们一直卖来卖去,卖了捞上来,捞上来再卖,已经不知害过多少条性命。 随即不禁感叹,管窥蠡测,如今这世道,这种事太多了,也难以有好的办法治理,不过今日既然遇到了,就需要好好管一管。 第二日陆璟用过早饭后,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叫好声,便出门查看,见十几个护卫围成一圈,里边不断传来呼喝声。 张荻舟见陆璟出来了,忙喝退众人,上来禀报道:“请大人恕罪,小人昨天听了郭勇的话便想试试他的身手,不想他们都围了过来,扰了大人清净。” 陆璟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随后问道:“这郭勇身手如何?” 张荻舟见问,面上顿时露出欣赏的神情,笑道:“他的身手确实不错,小人的手下都是百里挑一的强手,一般七八个人都近不了身,可他却能以一敌四,还犹有余力,确实是个猛将。” 陆璟见他说到此处欲言又止,便说道:“咱们相处也有半个多月了,我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有什么事也不必藏着掖着直说便是!” 张荻舟笑了笑道:“小人想将他暂时留在卫队中,以他的武力也算是一份助力,等到了京城若是他能通过考验,小人再举荐他入营。” 陆璟呵呵笑道:“不错,不错,你们倒是英雄惜英雄,不过还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张荻舟见陆璟松口,忙将郭勇喊了过来。 陆璟问道:“本官原本打算暂时放你回家去找你的娘子,等到九月在华亭县等候本官,本官自会为你做主。如今张统领想要将你留在钦差卫队中,你做何选择?” 郭勇忙跪地道:“小人的婆娘已经卖给别人,就是小人找到也无力养活,倒不如跟着大人们谋一份前程,等小人出人头地了再去将她接回来。” 陆璟思忖片刻后点头道:“既如此,你就暂时跟着张统领,等到了松江府本官自会除去你身上的刑罚。” 张荻舟听后忙拜道:“多谢大人成全。”然后见郭勇咧着嘴的只顾傻笑,便抬腿踢了他一脚,笑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大人磕头谢恩。” 郭勇忙不住的磕头道:“小的多谢大人,小人必定肝脑涂地,保护好大人,不让别人伤及大人一根寒毛。” 陆璟沉声道:“若非张统领求情,本官也不会留下你,要谢就谢他吧!” 郭勇又忙向张荻舟叩头,张荻舟随即命他起身,训诫一番,然后又叫来一人,吩咐他带着郭勇去换衣服,另外教他卫队中的规矩。 陆璟见张荻舟安排妥当,正要回身,侍卫来报许绍甫、蒋润农等几人前来拜见。 陆璟闻言面色一肃道:“他们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他们呢,将他们请到中堂见面。”随后又吩咐张荻舟几句,张荻舟领命而去。 许绍甫、蒋润农几人到后,双方见礼毕,陆璟笑道:“几位大人来的正好,本官正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看看呢。” 蒋润农忙笑着接话道:“小人要去何处,下官正好可以带路。” 陆璟点了点头问道:“蒋大人在此地为官多久了?” 蒋润农忙答道:“下官两年前到任,现如今是第三年。” 许绍甫因和陆俊有旧,陆俊任淮安知府时,他是宿迁县知县,正想和陆璟套近乎,就看到张荻舟进屋禀道:“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陆璟笑道:“请各位大人移步,随我去看看本官昨日发现的好地方。”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但见陆璟已经迈步出屋,少不得跟上前去。 张荻舟摆好轿马,请陆璟上轿,随后众人启程向城外行去。 许绍甫、蒋润农几人跟在陆璟的队伍后面,见是向昨日迎接陆璟的地方行去,心中更加疑惑,几人暗中传话,猜测着陆璟的用意。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赶到赣榆渡口,张荻舟带着那几个艄翁挖掘他们往常的埋尸之地。 陆璟则带着许绍甫、蒋润农几人在旁边观看,不多时挖出十几具尸骨,有的已成白骨,有的还未彻底腐烂。 许绍甫、凌顺兴等人还好,蒋润农却是面色大变,嘴唇不断抖动,想问又不敢问。 陆璟命人仔细查看一遍,命人将这些尸骨收敛,没给许绍甫、凌顺兴、蒋润农等人说话的机会,便带着众人回城。 一路上许绍甫、凌顺兴等人看向蒋润农的眼神中皆充满同情,没想到巡查御史到达江南的第一站就发现这么一个大案,忙吩咐心腹即刻回去,做好万全的准备。 回到城中后,陆璟才向几人讲明这些尸骨的来源。 许绍甫、凌顺兴、蒋润农等人听后尽皆骤然松了一口气,不是谋财害命就好,既然是解差所为,那就和自己等人的关系不大。 陆璟看到几人的反应后,心中不禁冷笑一声,质问道:“蒋大人在此为官几年,难道丝毫未察觉此事?” 蒋润农忙辩解道:“大人在上,容下官细禀,此事非下官失察,那个渡口乃是日照与本县的交界处,方才下官所见,埋尸地已经临近日照,且那些艄翁也并非全身本地人氏,下官也不好僭越。” 陆璟见他推诿责任,本想轻轻放下,此刻倒打算将第一把火烧到此人头上,于是面色冷然道:“好一个不好僭越,十几条人命你一句话就推得干干净净,你且回去准备好你任上的案件卷宗,稍后本官便去查阅。” 蒋润农还想再辩,陆璟怒道:“退去!” 蒋润农无法只得回到县衙,让人准备卷宗,心中既是不甘怨恨又是惶恐不安。 陆璟随即让人带来那些艄翁,让他们根据记忆,辨认出近年来被害人的尸骨,又将几人发落一番,便命人将他们带下去。 许绍甫、凌顺兴本想请陆璟赴宴,见此情况,也不敢再开口。 陆璟和他们聊了几句,随即打发他们各自回归本地,等过几日巡查到他们那里时,再作详谈。 许绍甫、凌顺兴几人见此,只得恹恹地告辞离去。 当天下午,陆璟一面去县衙查看案卷;一面命人贴出告示,三日后将于县衙公开坐堂,若谁有冤情便可来申诉;一面派陆炼去狱中记录那些喊冤之人的说辞;一面派人打听蒋润农为官的口碑。 及至傍晚,陆璟回到钦差行辕综合各方意见,发现蒋润农为官不正,与此县中多个为恶之人有牵扯,且以往案件中多有模糊不详之处,于是心中计定就拿蒋润农开刀。 第二百九十八章 拦路求告 - 红楼翰墨 - 翡瑜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陆璟便打起仪仗往县衙行去,行至街上,忽然听到轿外有喊冤之声,陆璟遂命停轿,出轿后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妇人正披散头发,拦舆喊冤,于是命人将她带到近前,叫值日差接她的呈子。 那妇人并无呈词,只一味哀哭,口中不断喊道:“青天大老爷救命,奴家丈夫死的冤枉呀。” 陆璟见其悲苦万状,遂问道:“你有什么冤枉,且细细的说来。” 那妇人双膝跪下,未语泪先流,哽咽着说道:“小妇人娘家姓王,丈夫姓周,名叫周立,向以教学过活,四年前小妇人婆婆去世,家夫为了置办丧礼,向豪富曹国珍借贷五十两银子,四年内连本带利还了他八十两,他却不肯退还借批。” “家夫无奈,只得在家中置办酒席,请他将借条带来。谁知他到后却说以子利累算,我家尚欠他五两。家夫不得已,将学生新送来的束脩:好布三尺、京履一双、宝砚一方凑完,作价给他。” “他当时已经同意,谁料吃完酒后,又反嘴说将货物折价作帐不合适,不但不归还借条,反倒要将布匹、京履、宝砚都拿走。家夫不肯便上前争夺,谁知他丢下鞋、布,用宝砚将家夫的头打破,后来邻居何稽、张景出来劝阻,他才离去。” “不想过了两日,曹国珍不知何故死了,他儿子非说是家夫打死的,将家夫告上公堂,那县官收了他的银子,将家夫屈打成招,判了秋后问斩,前几日有差役来说家夫病死在狱中,尸体已经拉到城外埋了。这几天他们还让一帮无赖堵在小妇人家门口,不让小妇人出门,小妇人拼死才跑出来。” 王氏说到此处泣不成声道:“叩求大老爷做主,替小妇人伸冤,替我夫君伸冤。”说罢,叩头不止。 陆璟忙命人将她扶起,见她额头上已然磕出斑斑血迹,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借银五十两索利三十两尚不知足,竟还不肯归还借批,正要开口细问。 张荻舟趁机近前禀道:“方才小人见有几人追赶这妇人,看到这妇人跑到这里,这才散去。” 陆璟闻言满面凝霜的点了点头,然后温言问道:“你家住哪里?” 王氏哭泣道:“西门内城根。” 陆璟又问道:“你可知你丈夫的尸体现在何处?” 王氏摇头道:“小妇人数次询问,他们都不肯告知。” 陆璟眉头一皱继续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王氏凄苦道:“丈夫去世后,就剩小妇人一人了。”说罢又哭。 陆璟叹了一声又问:“你娘家有人没有?” 王氏道:“我大兄也死了,只有个侄子,如今八岁跟着寡嫂过活。” 陆璟闻言又是一叹,吩咐陆炼道:“你带她去补张呈子,然后将她带到衙门。” 王氏听后又跪地磕了几个头,才哭着去了。 陆璟见他们离去,便直接带人来到县衙,让蒋润农取来周曹案子的卷宗。 蒋润农方才已听说此事,心中极为惊恐,已经命人去通知曹国珍的儿子曹籍,此刻见陆璟冷面霜眉,面上强掩惊慌,心中暗思对策。 陆璟取来案宗查看一番,见原告曹籍的呈子上写道: “状告为打死人命事:刁恶周立,批借籍父银五十两,本利不还,故约算账,哄到其家,强行抢夺借批,殴打籍父,遍身重伤。幸何稽、张景救命爬归,两日即死。其恶借债不还,反殴人命。今借批被强抢,父被殴死。弥天大冤,惨屈无伸。投天亲检,法断偿命,生死不冤,哭告。” 周立的状诉为: “状诉为乞检诬事:立借豪富曹国珍银五十两,四年内还本利八十两,账存可证。豪坐原批,无奈再还布三尺,京履一双,宝砚一方,仍不退借批,拂衣径出。随路哀求,反被殴打。其系银主,立何敢打?并无交手,安有死伤?乞赐;检,诬捏灼然,上诉。” 陆璟又查看了证人何稽、张景的证词,见两人都作证是周立用砚台打破了曹国珍的头。 又翻开仵作的验尸报告,上写曹国珍胸膛、额头、脑后三处伤口,皆系致命之处。 最后又查看了周立的死因报批,狱卒呈上的是病痨而死。 陆璟心中暗思,这些证据、证词皆对周立不利,似无冤枉之事,自己也不能听信王氏的一面之词,万一有人故意布局引自己上套也有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曹籍买通证人、仵作,自己还需谨慎些才行。 眼下此事已经闹开,估计曹籍等人已经收到消息,若系诬告,必然会有联络,于是命吴泽、陈绩去探访何稽、张景两人的踪迹。又命人去通知陆炼暂且等待自己的通知,俟消息传回,再带王氏前来告状。 约么两个时辰后,吴泽、陈绩回来禀报,说曹籍会见了何、张二人,且仵作也出现其间,何、张、仵作三人离开时腰中皆多了一包银子。 陆璟听到此处心中了然,于是命人通知陆炼。 少顷,陆炼带着王氏来到县衙,随行还有不少百姓,城中的百姓早已得知此事,也都知道周立是冤枉的,于是纷纷涌到县衙到观看。 陆璟见人到来,遂命升堂审案。 王氏呈上诉状后,不觉放声大哭,跪下喊道:“求青天大老爷替民妇申冤呀!” 陆璟沉声道:“你不必着急,且慢慢诉来,本官自有公断。” 王氏便将丈夫周立与曹国珍的恩怨又诉说一遍,最后又说丈夫是被人害死,至今不知尸骨在何处。 陆璟听后随即发签,命人传狱卒上堂。 不多时狱卒到来,跪倒道:“小人王彪叩见大人。” 陆璟问道:“周立在狱中是何如死亡,尸体现在何处?” 王彪禀道:“周立在狱中系病死,尸体已经拉到城外掩埋。” 陆璟冷声道:“既是病死为何不交由他家人收敛发葬,尔竟敢私自掩埋。” 王彪忙回道:“回大人,那周立得了痨病,若是交由他家人恐会传染其他人,小人也是依照惯例行事。” 陆璟闻言,微微冷笑道:“好一个禁卒,竟敢在本官面前花言巧语搪塞,本官不管他是怎么死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限你立刻带人找到其尸身,运送回来,如若不然,你就为其偿命去吧,来人,带他去找尸体。” 王彪闻言,面色大变,抬头看了蒋润农一眼,挣扎几下,最终也未开口,便随人去城外找尸体。 陆璟随即传何稽上堂,让他详细描述当天周曹二人冲突的情形。 何稽闻言,便将此事详细描述一遍。 陆璟喝命其退下,又传张景,让其描述一遍,随后又传何稽,让其再描述一遍,然后又是张景,如是再三。 围观众人见陆璟如此反复,都摸不着头脑,纷纷议论开来。 陆璟拿起两人的证词细看一遍,一拍惊堂木,怒道:“好个刁民,事情过去四月有余,你们两人竟然记得分毫不差,几遍口供都是一模一样,分明是早就背好的证词,还不从实招来。” 何稽、张景两人忙跪道:“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实不敢当着大人的面撒谎。” 陆璟喝道:“你们若此时招供,本官还会从轻发落,若还抵赖,看夹棍伺候。” 遂命人动刑,看两边众役有的想要迈步,但又退了回去,一时间竟没人动手,陆璟不觉冷笑一声,看着蒋润农道:“蒋大人倒是调教的好手下,眼中只有你的命令,而不知有朝廷,看来你这个小朝廷经营的还不错。” 蒋润农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然无法善了,只得强辩道:“大人此话折煞下官了,下官乃朝廷命官,自然听命于朝廷,若是大人行事有理有据,使人信服,卑职等自然遵命,大人只凭口供相同就动大刑,请恕下官不敢苟同。” “说的好,好个有理有据!”陆璟呵呵笑道,然后看着大堂上的众人道:“想必本官不开堂审理,你们也都清楚此事的内情,若是想要继续跟随你们大人的,就站着别动,若是听命于本官的就向前一步。” 陆璟话音刚落,全场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向前进了一步,就连公案旁边的县丞、主簿、六房书吏都站起来往前迈了一小步。 陆璟见此顿时面上的笑容一敛,对着蒋润农冷声喝道:“赣榆渡口接连发生十九桩命案,而你身为主官竟然丝毫未曾察觉,失察之罪不小,现在本官暂停你知县之权,来人,将蒋大人请下去,待本官查清案情再重新发落。” 蒋润农闻言一滞,没想到陆璟竟会利用此事胁迫自己,立刻怒道:“你这是吹毛求疵,那些事本就与我无关,我要上奏,我要到御前告你。” 陆璟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蒋大人就请上路吧,咱们京城见。” 蒋润农顿时语塞,陆璟不等他再说话,示意张荻舟将他押下去。 张荻舟亲自带了两人,将蒋润农推搡下去。 围观的百姓见钦差大人将蒋润农押出府衙,纷纷大声叫好,有几人甚至脱掉鞋子往其头上扔。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上诉争婚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看到蒋润农已被押下,随即扫视一圈,指着县丞道:“将方才追随蒋大人的一干人等都记下来。” 县丞常兴见陆璟干净利索的收拾掉蒋润农,不敢因其年轻再存轻视之心,立刻小心翼翼的躬身道:“大人放心,卑职已经记下。” 陆璟点了点头,继续喝道:“上刑!” 话音未落,立刻走出八个衙役,脱下何稽、张景两人的鞋子,拉下袜子,套上夹棍,使劲往下一踹。 何稽、张景两人大叫一声,顿时昏死过去。 几个衙役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本来想在钦差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弥补前过,不想劲使过头了,有的低下头,有的则看向陆璟,等他示下。 陆璟倒未在意,直接喝道:“泼醒他们。” 立刻又上来两个衙役,用冷水泼醒他们。 陆璟冷声问道:“招还是不招?本官劝你们不要为了那点银子就枉送了性命。” 那几个衙役见陆璟并未怪罪,忙又拉住绳头,只等令下,即刻收足。 张景见钦差大人连县太爷都收拾了,刚才就想招供,此刻听问,立刻喊道:“青天大老爷,小的愿招,小的愿招。” 何稽见此,也立刻随声喊道:“小人愿意招供。” 陆璟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对着张景道:“你来说!” 张景忙道:“当日小的听到院外有争吵声,就开门查看,见周立正拉着曹老爷不让他走,小人当时正想去劝,就见曹老,曹国珍他用砚台拍在周立头上,那周立吃痛,仍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拽着曹国珍,小人忙去劝解。” 何稽听到此处立刻插嘴道:“他撒谎,他当时明明…” 陆璟不等他说下去,就断喝道:“住口,等本官问时你再回话。” 一个衙役见陆璟发怒,当即拉紧绳头收足,何稽顿时惨叫一声,不敢再插话。 张景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忙继续道:“当时何稽也出门查看,见他们拉扯,他就跑去拽住周立,嘴里还一直奉承着曹国珍,又抱住周立的胳膊助他脱身,那曹国珍脱身后咒骂了周立几句,让他尽快把银子还清,就拿着东西走了。” “周立从头到尾不仅没动过曹国珍一下,脑袋上还挨了一下子,后来小人听说曹国珍死了,心里还想这恶霸死的好。” “谁料他儿子找过来,让小的作证说是周立打死的,小人向来奉公守法,自然不肯应他,岂料他拿小人的家人逼迫,说小人要是不听他的,他就杀了小人全家,小人这才被迫给他作证,他还给了小人二十两银子,小人一直都没敢动,求大老爷开恩。” 何稽一直怒视着张景,心中暗恨,明明两人都去助奉承曹国珍,拉扯周立,他竟然信口雌黄,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但此刻也不敢出言插话。 陆璟又看向何稽,问他当时的情景。 何稽立刻将当时的情形叙述一遍,只是变成张景去奉承曹国珍助他脱身,其他的基本上大同小异。 陆璟遂命他们两人签字画押,然后传来仵作。 仵作早就混在人群中,来到公堂后,也不等陆璟用刑,直接就将曹籍买通他的事说了出来。 陆璟皱眉问道:“那曹国珍是如何死的?” 仵作忙回道:“曹国珍却系被人打死,其后额头、后脑两处均是两三寸的伤口,系致命伤,且小人验伤时发现都是新伤,从其尸体上来看应是当天死亡。” 陆璟又问道:“你们大人可知道此事?” 仵作犹豫片刻方咬牙道:“知道,小人当时就将此事禀明了大老爷,大老爷让小人在曹国珍胸口上作伪伤一处,又将伤口报为旧伤。” 王氏听到此处,哭的更加痛彻心扉,喊着求陆璟做主。 陆璟让人将王氏待到班房休息,随即发签命人拘曹籍上堂。 不料官差去了半响,并未带回曹籍,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方才曹籍还在人群中,大人审到一半时他就跑了。” 陆璟见此,遂命人将何稽、张景、仵作等人押下去,又派人看住曹家家眷,抓捕曹籍。 诸事安排妥当,陆璟正要喝命退堂,就看到人群中有人喊冤,于是命人将他带上来。 来人是一个年轻书生,一身青衣长衫,其躬身行礼道:“学生傅左拜见大人。” 陆璟见其身如松段,面似桔皮,衣着简陋,身形消瘦,面有菜色,应是一个穷书生,便问道:“你可有功名在身?即来状告可有呈子?” 傅左恭声道:“学生目下只过了县考,因为父居丧守孝,尚未过府试。学生月前已来发告,因对判决不服,特求大人做主。” 陆璟遂命人取案宗过来,县丞常兴忙低声将此事对陆璟简单讲述一遍。 原来傅家早年也是本县豪商,后来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全家都投到邻县其岳父家,当年傅左之父在世时曾与程家指腹为婚,两个月前傅左前来程家拜谒,提起婚约之事,岂料程家已将女儿许配给薛家。 程父欲退薛家之婚,程母则要退傅家之婚,而傅家、薛家都要迎娶程家玉莲小姐,双方争执不下,遂告到公堂,蒋润农收了薛家的好处,便将玉莲小姐判给薛家。 陆璟听后问道:“你有何冤屈?” 傅左禀道:“先考当年曾与程家指腹为婚,先考逝去时曾嘱托学生不可失信,学生为父守孝期满后便尊父命,到程家求娶,岂知程家以将学生的未婚妻许与其内侄薛默。” “程家伯父见小侄到来便要与薛家退亲,仍许与学生,怎奈程家伯母不从,定要与学生退亲。学生遂诉于公堂,岂料本县太爷畏惧薛家之势,将学生的未婚妻判与薛家。此事明明是学生先定下婚约,凡是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即便要判也应该判给学生才是,求大人为学生做主。” 陆璟沉吟一番问道:“你可有庚书婚帖,聘礼是什么?” 傅左忙从怀中取出庚书婚帖呈到案头,又禀道:“聘礼是银六百两,首饰是赤金耳环一副,赤金扁簪一支,包金手镯一双,包金如意簪一支,白银手镯一双,白银髻花一支,白银耳环一副,白银冠钻一支,共是八件。另外,锦缎四匹,苏绣四匹,尺头四个。” 陆璟看过庚书婚帖后,即命人传程家、薛家之人,又暂时退堂,问常兴这薛家是何来头。 常兴见问,忙道:“这薛家本是金陵薛家的第六房旁支,就是江南流传的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那个薛家,他家姑娘嫁给了程家,那薛默是薛氏的本家侄子。” 陆璟听后心中了然,竟然是薛家的族人,于是问道:“这薛家为何会在本地?” 常兴答道:“薛家并不在本县,乃是居于海州,只因本县乃滨海之地,这程家又是本县码头上最大的货商,薛家就与他家作了亲,这程家只有一女,若是谁娶了他家女儿,这程家的家业就落到谁手中,因此双方各不相让都要争夺其女。听说那薛默怕夜长梦多,这两日便要迎娶程家女过门。” 陆璟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见并非一时二刻就能将人拘来,便吩咐道:“这几日你暂代知县之职,将这县衙好好整顿一遍,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尽皆赶出县衙,若有作奸犯科,鱼肉百姓之徒,详查其罪,定其刑罚,给百姓一个交代。” “卑职定会按大人的吩咐处置妥当,不辜负大人的信任。”常兴忙叩头道,心中更是欣喜不已,这宝果然押对了,又想到方才那些冥顽不灵之人,心中计议,定要好好惩治他们,同时对陆璟狠辣也有些畏惧,在其面前更加恭敬。 陆璟又问起蒋润农为官期间有哪些纰漏,办过哪些冤家错案。 常兴闻言顿时犹豫起来,出卖上官难免会有忘恩负义之嫌,可要是不说又怕给陆璟留下不好的印象,若是等陆璟查出来又有包庇之罪,于是便将蒋润农收受私贿,贪赃枉法的事都交代出来。 陆璟面色肃然的吩咐道:“你将这些事都查出来,找到证据,本官自有主意。” 常兴忙点头应是,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既然已经得罪,索性彻底搬倒蒋润农。 陆璟注意到常兴的神色,心中暗自冷笑,先将此事交由他处理,看他如何行事,等自己调查清楚其品性再做计较。 第三百章 三家争女 - 红楼翰墨 - 翡瑜 两人说话间,差役来禀程家父女已带到,又道今日薛家正要迎娶程家小姐过门,故两家都穿着喜服上堂。 陆璟听后眉头一皱问道:“他们可曾拜堂成亲?” 差役道:“小人们赶到时薛家正在迎亲,尚未动身,更不曾拜堂。” 陆璟点了点头,重新升堂,打量几人一番后,质问程父道:“与傅家的婚事未退,为何着急嫁女?” 程父忙禀道:“启禀大人,因蒋大人已将小女判嫁给薛家,薛家求娶,定在今日,小老儿这才嫁女。” 陆璟又问道:“人生在世信义为本,既然你早就和傅家定下婚约,为将又女儿何转聘于薛家?” 程母忙抢着答道:“回大人,自那傅家搬走后,我们两家十几年没来往,眼看小女早已到了出嫁之龄,老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就这么给耽误了,就做主将女儿许配给薛家。” 陆璟冷声道:“既然怕耽误女儿,为何不打听清楚傅家之事,再行婚配?” 程母忙回道:“那傅家十几年没有音信,我们实在不知他们搬去了何处。” 傅左出言道:“大人,我们两家虽十几年没有来往,但家父一直记挂此事,学生也不敢忘记家父的临终遗命,发誓要娶小姐为妻。” 陆璟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原本怀疑是程家嫌贫爱富,这两口子做戏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故意要退掉这门婚事,现在倒怀疑这傅左的用心。 薛默忙道:“大人,我与表妹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表亲联姻又是亲上加亲,正是天作之合,求大人做主。” 言毕又指着傅左骂道:“小人已经打听清楚,这个穷书生本就是无赖,如今穷的待好讨饭,哪里娶的上老婆,他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当年婚约之事,就来纠缠,他要娶我表妹是假,想要谋夺我姨父姨母的家产才是真,求大人明察。” 陆璟点了点头,打算观察一番两人的品性再做决定,遂问程父道:“你是一家之主,既然出了这种事,你欲如何处理?” 程父禀道:“回大人,小人自然不愿做那无信的小人,原本打算…” 话未说完,便被程母打断道:“你要做信义之人,那我岂不是要六亲不认了。” 程父怒道:“你只想到你,老夫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若是退亲岂不让人嘲笑老夫是不守信义嫌贫爱富的小人。” 程母也怒道:“你就顾着你的面子,女儿嫁给那个穷小子,还不是跟着吃苦受罪,我这女儿一生娇养,视若珍宝,说什么我也不依你。” 薛默听了忙来跟着附和,傅左见此也上来帮腔,一时间吵闹纷纷。 围观众人见程父要准守信义,将女儿嫁给指腹为婚之人,程母要亲上加亲,将女儿嫁给青梅竹马之人,且两家都下了聘,虽然有先后,但傅家十几年没有联系,又是突然冒出来。 如今程家这一个女儿两个姑爷,纷纷乱乱,难以理清,都感到此事难以判决,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七荤八素情未明,众人都想看看钦差大人会如何断案。 陆璟也深感头疼,不过作为过来人,他打算让程家之女自己来选,正要呵斥他们住口,就看到又一个书生上堂禀道:“生员沈征拜见大人。” 陆璟喝止众人,问道:“你上堂所为何事?” 沈征拜道:“学生正是为程家小姐而来!” 陆璟诧异道:“难道你与程家也有婚约?” 沈征摇了摇头,取出一个发簪道:“学生与程姑娘虽未有那一纸文约,却早有白首之盟,学生因上香时偶然窥见小姐一面,惊为天人,自此朝思暮想,天缘凑巧,学生又一次见到玉莲小姐,我们二人两情相悦,玉莲小姐将此簪送于学生作为定情信物,学生也发过誓此生非玉莲不娶。” “上次开堂时,学生顾及名声与流言蜚语没敢站出来,本打算终生不娶就这样了此残生,今日有此机会,学生宁可抛却这身功名,拼着斯文礼仪不要,也要站出来争婚,若是争取不到,学生就此削发为僧,抛却红尘。” 薛默听后上前拽住沈征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跟我抢老婆。” 围观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有说这程家女子不顾礼义廉耻竟与人苟合,有说沈征这秀才可惜了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竟站出来争婚;有说却啧啧称奇竟然遇到三夫争婚之奇事,但不管如何议论都觉得此事更乱了,一女配三男到底该如何判,想必钦差大人此时也为难得很。 常兴见此忙将沈征的情况介绍给陆璟,这沈征乃是本县有名的才子,年方十八,下笔成章,其十五岁时,父母双亡,只有几房仆从,因祖上遗产甚饶,家境倒也殷实。 陆璟听后点了点头,随即拍案而起怒声斥道:“好大的胆子,亏你还是个读圣贤书,考取了功名的秀才,无媒无聘竟敢私传信物,私定终身,满腹诗书礼仪竟然都做了贼情,你也不用抛却功名,本官现在就革除你的功名。” 沈征丝毫不惧一脸坚定道:“若是能以此身功名换取和玉莲小姐的姻缘,学生情愿心甘,无怨无悔。” 陆璟呵呵冷笑道:“婚姻之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换就能换,你就是抛弃性命也未必能换。” 随即命人传程玉莲上堂,趁此间隙,陆璟心中已经有所计较,遂端起茶杯,命人添茶。 陆炼忙上来添茶,陆璟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陆炼听后,换了茶水,又不动声色的退下。 少顷,官媒搀扶着程玉莲一同上来。 陆璟凝神看去,见其二八年华,柳腰莲足,体态纤妍,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如红梅绽放,菡萏临波,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怨。 陆璟心中暗暗叹息:不料此偏僻州县,竟也有如此绝色佳人,只是天既生此佳人,却又不加爱护,致使其姻缘坎坷,遭逢此事。 程玉莲早在沈征上次逃避时就已心如死灰,原本只想完成父母之命,度此残生,不想又横生波折,心中不禁哀叹自己命途多舛姻缘坎坷,只是此刻见沈征又站出来争婚,心中不禁泛起喜意,心想既然这一世做不成夫妻,能做一对同生同死的同命鸳鸯也能心满意足,了无遗憾。 陆璟待其见礼毕,问道:“此案因你而起,引发争端,如今你父母各执一言,本官问你,你是尊父命还是母命,薛家公子和傅家公子你愿嫁哪个?” 程玉莲听见堂上大人将沈公子排除在外,瞬间又心灰意冷,看了沈征一眼,垂泪不言。 程母见此忙拽着女儿的手道:“女儿啊,你今天要是不依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程父亦走过来斥道:“你今天要不尊父命,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程母怒道:“你不认我认。” 程父含怒道:“你认,好,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活了。” 程玉莲垂泪泣道:“爹、娘,女儿知道你们都是为女儿好,只是你们这样苦苦相逼,女儿心中有苦又说不出来,只好死了算了。” 陆璟见此心中暗怒,这薛、傅两人哪一个看着都不像良配,其父其母竟然为了面子里子如此逼迫,于是喝道:“够了,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喧哗。” 言毕又对程玉莲怒喝道:“你一个深闺待嫁之女,被几个男人争来争去已然有失体统,如今不仅闹得父母失和,甚至他们还要搭上性命。” “更可恨者,你不守礼仪,招蜂引蝶,见了清俊的男人,就眉来眼去,私定终身,真是可笑,你眼中可还有你的父母,如今又要死要活的,你要真是贞洁烈女,倒死了干净,也省你的父母这么大年纪以死来逼迫你的婚事。” 程玉莲被陆璟这一通话说的掩面哭泣,直觉得再无面目见人,悲戚道:“小女子情愿一死,保全名声。” 陆璟冷笑道:“好,本官今日就成全你,来人,将她杖刑六十。” 程玉莲掩面叩首道:“多谢大人成全。” 陆璟又指着程父、程母道:“你们两人明知女儿有婚约,不去解除婚约就另聘嫁女,致使一婚多许,一女多嫁,且婚书未退就急着操办婚事,视婚姻人伦于儿戏,来人,给本官拖出去,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程玉莲忙哭求道:“大人息怒,家父家母年事已高,如何禁得起板子,一切罪责皆由小女子而起,民女情愿替家父、家母受刑,请大人成全。” 陆璟点头道:“还算你有些孝心,既如此本官就成全你这一片孝心,来人,将程氏玉莲当堂重责一百二十杖,谁若敢徇私,本官定严惩不贷。” 沈征立刻跪地请求道:“请大人开恩,程姑娘金闺弱质如何禁得起仗刑,学生情愿替玉莲受过。” 陆璟冷笑道:“你的事还没完呢,你见色起意,引逗良家小姐,不仅有辱斯文,且品行不端,其罪不小,来人,把他给我拉到一旁,等处置了此女,再发落他。” 众衙役齐声应答一声,便将沈征押到一旁。 程玉莲给其父母磕了三个头后,哭道:“女儿行为不检,致使家门蒙羞,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再侍奉二老,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个不孝女。” 程父、程母立刻跪地哭求陆璟开恩,陆璟断然拒绝道:“放肆,公堂之上岂是你们说怎样就怎样,退下。” 程玉莲起身后又对沈征叹道:“有缘的偏无缘,无缘的反有缘,好姻缘变成了恶姻缘。恨只恨前生不曾见,恨只恨今生见了不如不见,恨只恨来生不知能否再相见。若见了那月下老儿,定要骂他一番,为何不把红绳紧紧的牵?” 沈征听了不觉放声大哭,想到此生有缘无分,整日只能孤灯影醉对画相思,不禁哭道:“自对妆台自写真,谁知意属画中人。芳情脉脉终无语,幽艳娟娟带啼痕。尔向从前留面目,我由今日想精神。不论玉魄归何处,余自杖履追芳魂。黄泉路上你且慢些行,我随后就到。” 围观众人见两个有情人黄泉路上相约,纷纷跪下求情,求陆璟宽恕玉莲,成全他们。 第三百零一章 案件完结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见众人求情顿时冷面横眉高声喝止众人,即刻命人当众行刑。 两边衙役见陆璟发怒,不敢耽搁,即刻抬来木凳,举起水火棍左右行刑,初始程玉莲还紧咬玉唇,不肯出声喊叫,四五杖下去之后,便咬的嘴唇出血,忍不住惨叫起来。 程父、程母看到女儿受刑惨叫,大红的喜服犹如鲜血,泪珠不断滚落,都扑上去要拦住衙役。 沈征更是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相替,见挣扎不开,忙跪在地上哭求陆璟开恩。 围观百姓见此情景,不忍再看,有的人甚至留下泪来,忙再次出声求情。 陆璟喝止众人,又命人拉住其父母,冷喝道:“再敢干扰行刑,罪罚加倍,来人,将她带到内堂行刑。” 衙役即刻领命,将程玉莲抬到内堂,继续执行,不多时就听到内里就传来程玉莲的阵阵啼哭惨叫,声声让人不忍听闻。 观者众人见陆璟冷酷无情,铁石心肠,方才对他的好印象纷纷抛却,心中不住地骂他昏庸冷酷,有些人甚至低声暗骂。 陆璟丝毫未理会众人,看向薛默、傅左两人问道:“你们两人皆说自己是程玉莲的未婚夫,本官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若是愿替她受一半杖刑,本官就判他胜诉。” 周围人听到此话,纷纷喊话两人替玉莲小姐受杖。 薛默听后忙避开程父程母请求的目光,摇头拒绝,六十杖即便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何况玉莲也禁不起六十杖,到时候自己不但深受重伤,还要娶个死人为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左心中虽然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钦差大人的考验,但见陆璟从头到尾都是满面寒霜怒不可遏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同时心中存了和薛默同样的想法,不敢轻易冒险,犹豫片刻也摇头拒绝。 沈征忙挣扎着哭喊道:“求大人开恩,学生愿替,学生愿替。” 陆璟冷笑道:“名不正言不顺,你以何身份替。” 沈征忙看向程父、程母,他们两人听到女儿惨叫声,忙跪地请求道:“我们愿将女儿许配给沈家公子。” 陆璟不禁怒道:“放肆,尚有两个婚约未曾解除,竟然还想许给第三家,本官姑且念你们爱女心切,神智混乱不予追究,若再敢出言无状,本官定加倍严惩。” 言毕又对薛默、傅左两人道:“你们看看有人想替,还没这个机会,你们两位都有婚约名正言顺,还是好好想想莫要错失机会。” 薛默、傅左两人皆沉默不答,甚至暗思该如何退婚。 未过多久,里边的惨叫声渐渐不闻,陆炼过来禀道:“启禀大人,程氏女支撑不住昏厥过去,是否要缓刑。” 陆璟问道:“刑多少杖了?” 陆炼回道:“只三十杖。” 陆璟冷声道:“不必理会,继续行刑。” 陆炼叹口气随即折身返回,众人只听到里边传来交替的杖刑声,却再无程玉莲的半点声息,纷纷担心不已,更是对陆璟怒目而视。 又过了一会,陆炼又来回道:“犯人已经没了声息,可要继续行刑?” 陆璟沉吟道:“既如此尊重死者,剩下的杖刑且免了,将她的尸体抬出来,本官要接着审案。” 众人听后又是一片哗然,纷纷暗骂其心到底是何所做,竟然硬到这种地步。 陆炼领命而去后,未几抬出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 程父、程母立刻扑倒尸体上,掀开见是女儿,其母瞬间支撑不住,昏厥过去,其父一面掐其人中,一面哭求。 陆璟随即命人将程母救醒,又令人将程玉莲尸体抬到一旁,继续道:“如今人虽死了,不过你们的案子却没完,如今程氏女该以谁妻子的名义归葬何处,还是要定下,省的你们日后再起争端。” “本官有言在先,此女虽然与人私定终身但孝心可嘉,也算是替其父母而死,且以死明志,本官欲彰其为贞洁烈女,你们都是有婚约的人,怎么说也要为其风光大葬。” 傅左见玉莲已死,领个死人回去还要占着妻子的名分,何况其有不贞之名,领回去也被人耻笑,于是忙道:“大人容秉,学生家贫,实在无力承办丧事,薛公子既然与小姐是表亲,又是青梅竹马,学生情愿退婚。” 薛默急道:“放屁,若不是你三番两次相告,我表妹又怎会死,此事合该你来承担。” 陆璟怒道:“放肆,人未死时你们争的寸土不让,如今死了又互相推诿,本官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商讨好谁带回去,如若不然,本官大刑伺候。” 程父见此跪求道:“小老儿情愿将小女领回家安葬。” 陆璟冷声道:“既然已经许给別家就是人家的妻子,你们领回去安葬成何体统,何况未婚早夭又身负不贞之名的女子,如何入得了祖坟,需嫁人方得妥当。” 沈征起身道:“学生愿娶玉莲为妻,领回家安葬。” 陆璟摇头叹道:“你也算是个情种,不过即便你有此心,也要看傅左、薛默两人是否愿意!” 薛默忙道:“回大人,既然表妹无意嫁我,小人愿成全他们。” 傅左亦道:“学生实不知玉莲小姐已经心有所属,君子当成人之美,学生愿意放弃婚约,成全他二人。” 陆璟问道:“此言可是你们的真心话?”薛默、傅左二人忙点头应是。 陆璟又问:“以后可会反悔?”两人皆言绝不反悔。 陆璟冷哼一声,又问程父、程母道:“你二人可愿将女儿嫁于沈征为妻?” 程父、程母忙哭着应道:“愿退两家之婚,若沈公子愿娶小女,情愿将小女许之,以后他再娶妻,我们愿认他妻子为义女将家产托付。” 薛默、傅左二人听到此话,尽皆面色一变,忙要出言反悔,被陆璟一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征向二老跪拜一番,遂面色戚然道:“玉莲既去,征也不独活,等与玉莲成婚后,小婿就随她而去,恳请二老将我们合葬一处,既然生不同衾,死能同穴也好。” 程父、程母闻言顿时悔恨万分,不该逼迫女儿,拆散他们,忙劝沈征不可如此。 陆璟见此摇头一叹,随即吩咐道:“取笔墨来!” 常兴忙将笔墨奉上,陆璟命他写了两封退婚书,让程氏父母并薛默、傅左签字盖手印。又亲自动笔写了一封婚书,让程父与沈征签字。 诸事既定,陆璟对程父道:“既然婚事已退,薛、傅两家的聘礼仍需返还。” 程父面色哀伤道:“小人回去就将两家的聘礼退回。” 陆璟对沈征道:“既如此,你就将程家小姐领回去吧!” 围观众人早已泪落纷纷,此刻见陆璟虽然退了两家婚事,又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但女方已死,男方又发誓要同去,纷纷大骂陆璟糊涂。 沈征跪地求程父、程母道:“小婿愿今日就与玉莲成婚,再置办丧礼。” 程父悲戚道:“好,今日就婚事、丧事一起办。”程母也在旁哭着附和。 陆璟笑道:“大喜的日子何必说这晦气的话。” 沈征、程父、程母等人皆不解又愤怒的看着陆璟。 陆璟随即命官媒出来,只见其拿着一个小瓶,掀开白布,往程玉莲鼻前一凑,程玉莲瞬间打了一个喷嚏,醒了过来。 正在落泪的围观众人见此情况,纷纷露出惊奇之色,这死人竟然又复生了。 官媒凑在程玉莲耳边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 程玉莲听后不禁喜极而立,沈征、程父、程母皆上去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玉莲忙道:“大人只是在大堂上打了女儿六杖,到后堂后,就让女儿起身,打的只是垫子,只命女儿不停喊叫,方才又给女儿吃了一粒药丸,女儿就昏睡过去了。” 众人听到此处方才明白陆璟是在以此试探几人,纷纷称赞其手段高明,利用程家之女假死就试探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但断了官司,还成全了一对有情人,纷纷叫好,后来有人将此事编出戏曲,颂扬陆璟之名。 薛默、傅左见此,心中暗暗悔恨,只是方才已经立下退婚契约,也无从反悔,忙趁人不注意,灰溜溜地离去了。 沈征、程玉莲两人忙一同向陆璟叩头道:“多谢大人成全。” 陆璟笑道:“不必谢我,若非你们二人情深意笃,也无法心想事成。” 沈征又拜道:“大人见谅,方才学生心中有气,在心中骂了大人几句,实属不该,请大人责罚。” 陆璟哈哈笑道:“骂我什么,骂我是昏官?” 沈征忙道不敢,又道:“若大人是昏官,学生情愿天下的官都是这样才好。” 陆璟摆了摆手,笑道:“我看你年纪轻轻就过了府考,方才诗作也颇有才气,以后切记用心攻读,早日为朝廷效力。” 沈征再拜道:“学生定会以大人为榜样,发奋读书。” 陆璟点了点头,又问程玉莲道:“方才程姑娘挨了本官一顿骂,又挨了几杖,不会记恨本官吧?” 程玉莲忙道:“能得此结果,民女情愿再挨几棍,再让大人骂一顿。” 陆璟笑了笑道:“既然你们的婚事是本官所成全,以后万不可辜负对方。” 两人齐声道:“生死不相负。” 陆璟点了点头,命人取出一份贺仪,祝贺二人。 程父、程母见此忙来磕头道谢,陆璟对两人道:“儿女婚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也要问问儿女的意愿,若是只顾着面子、亲上加亲岂不是置女儿的终身于不顾,今日你们若是将她嫁到薛家,不出数年,她必郁郁而终。” 程父、程母见女儿神色,已知其心意,皆心有余悸,忙再次道谢。 陆璟止住几人道谢,见薛默、傅左已经离开,正想打发他们离去,就看到侍卫带着狱卒王彪返回,同行的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心中暗自诧异。 第三百零二章 微服私访 - 红楼翰墨 - 翡瑜 几个侍卫将王彪押至公堂后禀道:“启禀大人,小人们随王彪到了城外,他将我们带到乱葬岗,却始终不说周立埋在何处,后来在小人们的询问下,他才道出实情,原来这周立未死,被他藏到城外,现在小人已经将两人带回,特来交令。” 周立已经知道妻子复告之事,但不知后来发生的事,忙上来喊冤。 陆璟随即命人请来其妻子王氏,又命人将之前的事情告知于他。 王氏一见周立立刻扑上去痛哭不止,周立安抚王氏后,两人忙来道谢。 陆璟止住两人后,问王彪道:“此事有何内情,你可放心道来。” 王彪忙跪地道:“当日太爷逼迫小人先递一病呈,再暗暗将周立害死,小人自充此差以来,从不拷打囚犯,作那伤天害理之事。无奈太爷逼迫,小人本想写一辞差事帖,一辞差事,远走高飞,只是妻儿尚在此地,只得假命听从,暗中将周立养在城外,着小人的表弟去照看。” 陆璟点头赞道:“不错,识进退,只大义,你若真做了此事,你家太爷也只会将此事推到你身上,至于你的功劳等本官查清此案,再行嘉奖。” “小人叩谢大人。”王彪忙谢道,心中更是大喜,当初县太爷听说巡查御史不久到任,便要害死周立,却将此事交由自己来做,自己如何能做,一旦事发,这杀人的罪名岂不要自己来担。 陆璟摆手让其退下,见无人再呈状子,便带着张荻舟、常兴等人前往曹籍家中。 及至曹家,陆璟命人将其宅中诸人分开审讯,未过多久便审出曹国珍的死因,乃是曹籍与曹国珍第五房小妾有染,被曹国珍发现,曹籍便一不做二休将其父打死,嫁祸给周立。 陆璟审问此案后,即刻回衙签发通缉令,全城搜捕曹籍。 至晚间在一个赌坊抓获曹籍,曹籍自知罪责难逃,便将如何收买何稽、张景、仵作三人和盘托出,又将收买蒋润农之事供出,他前后两次一共给蒋润农送去现银一千两,又送了一房小妾。 陆璟让其画押后,便命人将曹籍押下去。 第二日,陆璟便命人摘掉蒋润农的乌纱帽,剥去其官服,将其羁押狱中。又杖刑曹籍六十,判处秋后问斩,抄没其家财。赐银五百两弥补周立夫妇,提拔了狱卒王彪,奖赏其银百两。作伪证的何稽、张景、仵作等人也各有处罚。 其后几日陆璟日日坐堂,审清了蒋润农以往所办的冤假错案。 期间程玉莲略微养好伤后,便嫁于沈征完婚,沈征亲自来请陆璟喝喜酒。 陆璟当日只是去略坐了片刻,送上一副对联:“向阳红莲并蒂开,对月彩凤双翼飞”,又喝了一杯水酒便告辞离去。 常兴亦奉陆璟之命将衙门中那些作奸犯科之徒全部绳之以法,又提拔一些奉公守法有能力的人上位。 陆璟见常兴虽有打击异己之嫌,但素日品性尚可,且总体做的还不错,便让他继续暂代此位,等待圣上任命,又将赣榆之事整理成奏折传送京城,便启程前往下一站。 陆璟走时,赣榆全城百姓感念其恩其德,尽皆出城相送,不少人家中更是供奉其禄位像,焚香礼拜,以报恩官德政。 陆璟到海州后待了几天,见海州早有准备,且许绍甫官声不错,便复核了刑名,查访了民生,就启程前往下一站,不过只向南走了数里便折道向西去了邳州,而且让卫队随后,自己只带了吴泽、陈绩、郭勇三人先行沿途私访。 这一日,四人来到邳州一处僻静郊外,依稀听到有女子的凄惨哭声,几人便顺着哭声往前行走,越走离哭声越近,又听到夹杂有鞭打之声,远远的看到一个男子正抡圆了皮鞭,唰唰唰地往一女子身上乱抽,旁边还有个老妇人在说着什么。 陆璟忙带着三人快步前往查看,依稀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听那被打的女子不住地啼哭道:“你卖我为娼,我必到官府告你去!” 那老妇人咒骂道:“小刁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身告诉你,凡是卖到水内的妇女,经不起折磨,你就是撒泼、放刁、磨牙,也由不得你。老身早就料到你不肯从,才用车把你拉到这僻路行人稀少的地方来,别说你要伸冤告状,就是盼个人来瞧瞧也难。” 那男子一边抡鞭子,一边骂道:“你休生妄想,老爷既买了你,就不怕王法,你既然撒泼放刁,爷就先管教管教你!”说着抽的更狠。 陆璟离有数十步时就大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在荒郊苦打此妇。” 郭勇立刻上前夺了那男子的皮鞭,将他按倒在地。 那男子怒道:“你们是谁,竟敢管大爷的闲事,老子买来的人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郭勇冷笑一声,立刻连抽那男子几记耳光,他才老实下来。 陆璟打量几人一眼,问那男子道:“你是何人,为何苦打此妇?” 那男子见陆璟头戴儒巾,身穿儒服,一身正气,便知是一位秀士,又见他那两个手下牢牢将他护住,抓住自己的此人更加凶煞,心中惧怕,连忙恭声道:“这位老爷,小人名叫柳青,此事小人难以详细言之,你问她便可知详情。” 陆璟遂问那妇人道:“你这妇人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又为何被他鞭打?你可从实说来,我与你作主。” 那妇人含泪叩头道:“民妇杨氏秀姑,丈夫姓姚,家住姚家庄,家中除了民妇还有婆婆与幼子,民妇的丈夫外出贸易一年未归,前几日我大伯姚仁说我丈夫来信,信中说他如今病在旅店,银钱用完无法回家,让大伯接他回家。” “大伯假意哄骗小妇人,说一同去接丈夫回家,却暗中将我卖与这扬州乐户柳青,强逼民妇上路,我不从他就苦苦鞭打。这王婆与我大伯二人合谋勾串,先将我骗出,又做保人,从中联络,陷民妇入火坑。” “幸蒙老爷到此,救下民妇,若老爷能救小妇人一命,恩同再造,小妇人必为老爷立个长生牌位,我天天焚香礼拜,保佑老爷一生福寿双全。” 陆璟闻言不禁大怒,若非出任巡查御史亲自下来走一趟,恐怕还想不到民间竟有如此多的不平事,心态不觉发生变化,想要清扫这世间不平事,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思忖一番便让郭勇放开柳青,对其言道:“无论贵贱,人之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自小至大,士农工商,皆可谋生,你为何作这等伤风败俗、买良为娼、离人骨肉、有损阴德之事?”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若一朝败露,按律定罪,生死就在眼前。且近报自身,远报儿女,依我看,你不如改邪归正,大小做一正经买卖,强如娼门,被人轻贱,你好好想想我这良言。” 柳青听陆璟说的句句在理,又惧其威势,不由得叹道:“老爷说的话甚是有理,只是若非没有办法,谁愿意做这营生,小人也是借的本钱,从扬州来到此地,花了三百两买下这妇人,若是送她回家,小人回去也要饿死。” 陆璟心中早已计定,单送这妇人回去难以解决问题,能被卖第一次就能被卖第二次,需从源头解决才行,于是说道:“你若真心悔过,我倒有个主意。” 柳青犹豫片刻后道:“若能要回本钱,小人以后必当改过,做一正经买卖营生。” 陆璟点头道:“这杨氏的大伯姚仁私卖弟媳,按律定罪,难逃法网,我替你们写一张呈状,保管你能追回本钱。如此一来你既替杨氏伸了冤,弥补前过,又能显出大义,积累阴德,你意下如何?” 柳青犹豫一下便点头道:“小人愿听老爷之言。” 王婆在旁边早就察觉陆璟一行人身份非凡,又见他们要去状告,若真判了姚仁之罪,自己也难逃干系,忙出声道:“柳大爷,若你肯替这杨氏鸣冤叫屈,老身就与你同去,做个硬干证。” 陆璟瞥了一眼便窥破王婆心思,不过眼下还需要她作证,便暂时不予理会。 杨秀姑拜谢道:“三位恩人若救了我,莫说三百银,就是五百两,小妇人也必将加倍奉上,小女子起誓决不食言,奴家给三位恩人叩头了。” 陆璟命陈绩从行礼中取出文房四宝,盘膝坐在地上。 郭勇见此忙来阻止道:“老爷怎可如此,小人弓腰,老爷将纸铺在小人背上写吧。” 陆璟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 随即将纸铺在膝上,提笔如插花扶柳,不多时便将状写毕,只见上面写道: 具状民妇姚杨氏,祖居邳州姚家庄,为伯兄势恶盗卖弟媳事,恳恩传究,以儆刁顽。丈夫姚义,伯兄姚仁,亲胞兄弟,遵父命分居各炊。夫主出外贸易,不料夫兄姚仁暗生不良之心,写假信一封,内言家夫病在旅店,令姚仁同往接家夫回家。 民妇婆媳信以为实,遂同夫兄前去,孰料夫兄姚仁暗起不良之心,行同禽兽,将民妇卖与扬州柳青之手。民妇不从,被鞭毒打,民妇苦苦哀告,柳青方回心转意,遂领民妇并王婆前来控告夫兄姚仁。 传究科其罪名,宜追还民妇之身价银三百两,民妇含冤负屈,不得不叩乞正堂太爷恩准传究,实为德便,上呈。 陆璟将状纸交由杨氏,担心柳青、王婆路上变卦,便道:“你们速往州衙去告,我与你们同去。” 于是杨氏、王婆一同上了车,柳青驾车,陆璟等人步行,一同前往邳州。 第三百零三章 屈打成招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等人不多时便来到邳州城,行至州衙门首,正好遇到州官坐堂,陆璟便让杨氏、柳青三人去喊冤递状。 杨氏不敢怠慢,连忙下车,王婆搀扶着她往衙内行去,一边走一边喊道:“冤枉!”行至公堂便前双膝跪地,双手举呈状纸。 邳州同知万子清见是一年老妇人搀着一个年轻妇人,那年轻妇人蓬头垢面,脸有青紫伤痕,正含泪喊冤,便让门子接了状纸,看毕,怒道:“姚仁凶徒太恶,竟敢私卖弟媳。” 随即发票,命差役张甲、李乙拘姚仁当堂对质,又命杨氏、王婆等人在班房候审对词。 陆璟几人正在衙外等候音信,见出来了两个衙役,猜测应是传拘姚仁之人,只听他们道:“合该咱们哥俩发财,这姚仁之父去世后,撂下了万贯家财,他如今犯了事,不怕他不拿出钱来!” 陆璟听到此处心道不好,便命吴泽跟着这两个差役,看他们如何行事。 吴泽跟在张甲、李乙身后,见他们不去姚家庄,反倒前往一处妓院,心中了然,这两个差役往日里必与姚仁相熟。 原来姚仁谎称要去接姚义,恐被其母识破,不敢即刻回家,如今卖了杨秀姑又得银三百两,便躲在妓院中逍遥快活。 张甲、李乙找到姚仁后说道:“太爷传唤,姚大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姚仁心中一慌,忙问道:“太爷因何事传我?” 张甲冷笑道:“令弟媳妇告你私自卖她为娼,王婆见证,买主是柳青,太爷看状大怒,特差我们弟兄二人前来相请,正在等待审讯。”说着便拿出拘票。 姚仁看后心中惊惧不已,面色慌张不定,咬牙切齿半晌方恼怒道:“悔不该当初心软没杀了那娼妇,她竟敢到衙门告我。” 李乙见此心中不禁暗喜,忙笑道:“姚大爷何必惊慌,俗话说‘天大的官司,磨扇的银子。’只要姚大爷在州衙上下打点好,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姚仁闻言神情一震忙问道:“该如何行事?” 李乙笑道:“这官司如何判全在太爷一句话,只要我们太爷拿个错,将那杨氏、王婆、柳青一同治死,保你无事,呵呵,不仅如此还能泄了大爷的心头之恨。” 姚仁忙欣喜道:“多谢二位老兄赐教,只是不知这上下打点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李乙听后不禁眉开眼笑道:“咱们素日相交最厚,这点小事,我二人情愿效劳,一来全咱们素日的情谊,二来也显一显我们弟兄的手段。至于银子太爷跟前需得五百两银子,其余门子、管事、书办等各项内外使用,也得三百两。” 姚仁喜道:“不多,不多,只要能将我那扰家不良的弟媳治死,比什么都强,小弟在此就多谢二位鼎力相助了。”言毕便唤来小厮,让其去置办一桌酒菜,又叫来几个窑姐,一同行乐。 三人行乐毕,又吃喝一顿,姚仁便带着张甲、李乙来到自己开的当铺,兑了八百两银子,交与二人,同到州衙。 吴泽一直在他们隔壁,回来后便将此事以及他们的对话,尽数告诉陆璟。 陆璟心中暗怒,看来这邳州官府比那赣榆也好不到哪去,估计杨氏等着这一告凶多吉少,正在思索要不要表明身份。 吴泽看出他的心思,忙劝道:“这些人为保官位什么都做的出来,眼下张统领他们离咱们甚远,老爷若是暴露身份,恐怕会有危险,咱们不妨先看看本案情形,再行定夺。” 陆璟点了点头,若是几人一时无性命之忧,可等张荻舟等人到了再处置他们。 张甲、李乙将姚仁安置在外,便进去禀告万子清。 万子清本来顾忌巡查御史,只是见了银子,又极为不舍,心想前几日海州那边传来消息,巡查御史已经南下,十天半月也来不到此处,便道:“他既然送了这份厚礼,本州自有决断,不会让他吃亏,你们让他如此行事。” 说着便交代二人该如何行事,见二人离开,又等了一刻钟才再次升堂审案,命人传姚仁上堂。 见人带到,万子清一拍惊堂木,喝道:“好个姚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卖弟媳,还不从实招来,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张甲、李乙二人方才已将万子清之言告知姚仁,因此姚仁此刻非但不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忙按照张、李二人所交代的话说道:“小人家门不幸,自胞弟姚义出外,弟媳杨氏不守妇道,寡廉鲜耻,被那王婆引诱与柳青私通拐逃。” “小人派人抓这两个奸夫**已有月余,孰料今日反投太爷台下,告小人私卖,以作讹诈,小人乃诗书门第,银钱不缺,焉能卖她而自罹其祸,遗留骂名?请太爷明鉴,与小人作主。” 万子清怒道:“好个杨氏泼妇、淫悍刁头,令人可恨,给本州将那杨氏、王婆、柳青带上来。” 见三人带到,万子清怒喝道:“好你个杨秀姑,妄告不实,竟然不守妇道被那王婆引诱,与柳青通奸拐逃,反倒诬告堂兄,讹诈钱财。还不快与本州从实招上来,免得本州动刑拷问。” 杨秀姑听到此话,顿时吓得面如金纸,浑身抖颤,半晌方说出话来:“青天太爷,小妇人被夫兄姚仁私卖是实,非是诬他。太爷若还不信,可传小妇人的婆母并嫂嫂前来对质,便知虚实。” 万子清大怒道:“你这贱人,大约不肯招供,给我用刑。” 众衙役闻言忙将拶子套在杨秀姑的十指上,两旁皂役一收绳,杨秀姑疼痛难忍,顿时粉面焦黄,汗如涌泉,惨叫不断,不多时便昏死过去。 万子清令人以水喷醒,喝问道:“还不速速招来!” 杨秀姑含泪泣道:“青天太爷屈杀小妇人了,太爷既受朝廷俸禄,从公判案,必然子孙万代禄位高升。” 万子清冷笑道:“好个泼刁贱妇,真能熬刑!” 王婆跪在一旁,见此情况心知不好,若是杨秀姑招认,自己也难有好下场,忙跪爬半步,叩头禀道:“太爷,那姚仁私卖弟媳是实,身价三百两,有他的亲笔文约为证,现在柳青手内,请太爷明鉴,哪有私逃反来投案告状之理?” 万子清命人将文约呈上,看后大怒道:“好个贼婆、奸夫,竟敢伪造文约糊弄本州,来人,将王婆拶起来。” 衙役答应一声,将王婆拶起,王婆年岁已老,受刑不过,即刻昏了过去。 万子清又骂柳青道:“你这无法无天的奸夫,与杨氏通奸,伤风败俗,串通合谋,妄告讹诈,本州若不给你一个厉害,大约也不肯实招,给我用夹棍。” 众衙役一声答应,便扒下柳青的鞋袜,以麻绳匝头,脚腕套上三根无情木,两边皂役一拢,柳青顿时疼得死去活来。 杨秀姑见王婆、柳青二人为己受刑,心中明白这州官必贪了姚仁之赃,不忍连累旁人,便哭道:“求太爷开恩,小妇人情愿如实招供。” 万子清见杨氏屈招,心中大喜,便命其道来。 杨秀姑悲戚道:“我与王婆、柳青合谋控告姚仁,为讹诈他的银钱。” 万子清遂命几人画供,又给几人定下罪责,然后吩咐禁卒将几人收监下狱,释放姚仁回家。 第三百零四章 夫妻计议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等在衙外,见姚仁与两个差役满面春风的走出来,心中一叹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便命陈绩去打听杨氏几人的情况,又让吴泽跟在三人身后。 张甲、李乙二人向姚仁恭喜道:“姚大爷恭喜了,我兄弟二人的手段如何?” 姚仁忙谢道:“两位真是好手段,小弟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全仗两位高义。” 张甲笑道:“我兄弟二人为了姚大爷的事费了许多力气,你打了上风官司,太爷已将杨氏三人下狱定罪,你也得谢我二人才是。” 姚仁笑道:“你二位放心,我决不食言,一定重谢。” 张甲、李乙二人见此便笑呵呵地送别姚仁离去,随即又返回府衙执勤。 姚仁辞别两人后心中暗思,如今姚义、杨氏已除,只要再除去那个偏心的老妪,二房的财产不就尽归我所有,随即也不在顾忌是否会被姚母识破,便直接往家中行去。 陆璟坐在府衙不远处的茶铺中一面喝茶,一面向人打听这万子清的官声,只可惜茶小二刚说几句就被其掌柜制止。 少顷陈绩回来禀道:“大人不必担心,那杨氏三人目前只是被收监关押,暂时无性命之忧。” 陆璟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感叹,若是一路上都是这样的官,这天下也快没救了。 未几吴泽赶回,将三人的话尽数禀告之后,又道:“那姚仁似乎回家去了。” 陆璟闻言不禁眉头一皱,杨氏曾说她有一子,担心姚仁回去加害其子,随即付了茶钱,出了茶铺,在城中买了一匹马,行至城外吩咐吴泽道:“你去通知张统领,让他尽快带队赶到。” 吴泽领命后,立刻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郭勇问道:“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陆璟沉声道:“去姚家庄投宿,我估计姚仁那凶徒还会害人。” 言毕,三人便往姚家庄行去,天色将晚赶至姚家庄。 陆璟问明姚义家中的方向,随即赶至姚家,见一个大院开了两个大门,心知是他们兄弟二人一人一户,便到姚义家中借宿,岂料姚义家中只有姚义之母与其幼子,不便借宿,陆璟三人遂又转投别家。 至晚间陆璟与借宿的人家闲聊,问起本地的望族富户。 姚老汉道:“要说本地的望族非东头姚员外家莫属,只是自从姚老爷去世后,他家也不如从前了。” 陆璟听其所说正是姚仁、姚义家,便命郭勇去置办一桌酒席,继续陪姚老汉闲聊,故意将话往姚家引。 姚老汉吃了几杯酒就来了谈性,便将姚家的事一一道出,这姚员外名叫姚凤启,妻子高氏,所生二子,长子姚仁,次子姚义。 祖上留下家财万贯,他又善于经营,家底越发殷实,只是他科举不顺,考了多年只中了秀才,后来便绝的科举之心,只在家教养两个儿子。 及至其两子长大成人,又为两子各取妻房,长媳刘氏、次媳杨氏;不几年刘氏生一子,乳名金钟;杨氏生一子,乳名玉磬,如今都是八九岁年纪。 姚老汉说完姚员外后叹道:“前几年姚家两房闹的厉害,自那姚义离家后他们两家才安分了些。” 陆璟问道:“他们是手足兄弟,自该相互扶持,因何会闹到这种地步?” 姚老汉笑道:“这事老汉恰好知道,当初姚员外病危时,叫来两个儿子分家产,老汉也被请去作个见证,他大儿子姚仁说自己是长子,应继承七成家产;他小儿子说他母亲尚在,不愿意分家,情愿让他兄长掌管,他随着兄长度日。” “老员外怕大儿子欺负小儿子,便直接平分了家产,两人一人一半,就连院子也一分为二,又嘱咐他们轮流奉养老夫人,这老大觉得家产分的不公,就不大乐意,当场便说老员外和老夫人偏心小儿子。” “老员外死后,那姚仁也不奉养老娘,就任意胡为,吃酒嫖妓,交些狐朋狗友无赖之徒,还时常和他妻子到二房吵闹,那姚义被逼的没办法了,便借着外出做生意的名义躲了出去。” 陆璟听后瞬间对要姚义有些不喜,他竟然丢下妻儿寡母,自己外出躲清净去了,又问道:“他们兄弟二人性情如何?” 姚老汉道:“老大性情奸狡,凶恶忤逆,他那婆娘刘氏也极泼悍,时常和她婆婆吵闹;老二性情孝悌敦厚,他婆娘杨氏性情也极和善孝顺。” 正在陆璟和姚老汉说话间,那姚仁也醉醺醺的回到家中,原来他回家途中遇到几个朋友,又去喝了一场。 姚仁之妻刘氏见姚义、杨氏都被丈夫除去,心中畅快不已,便去婆婆高氏房中怄她生气。 高氏久盼儿子未归,媳妇又不在家,不觉一阵伤心,止不住眼中落泪,见孙子玉磬过来问他母亲的消息,便言语安抚一番,又开箱子拿出一对紫金镯子给他戴上。 恰逢刘氏赶到,见婆婆给杨氏的儿子一对紫金镯,顿时怒道:“母亲,你也太偏心了,为什么一样的儿子、孙子却两样看待?既然分了家,为何将这紫金镯藏匿不分给我们?还有你那些梯己,天天往二房倒腾,是何道理?” 高氏闻言顿时气的浑身乱颤,忙让玉磬先出去,随即怒道:“亏你还是旧家人家的女儿,满嘴里大呼小喊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刘氏发泼道:“枉你活了六七十岁,太也糊涂,我和你虽是婆媳,如今各衣另饭,并无所辖,你今晚要不给我个说法,我非闹丧不可。” 高氏闻言气的怒目而瞪,攥着拳头直捶床板,又见家中只有小孙子,大儿子也不在家,她若是闹起来无人辖制她,少不得忍气吞声又拿出一对赤金镯子给她。 刘氏洋洋得意地接过镯子,又瞅见她箱子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便笑道:“我方才在外边令算命先生王铁嘴给他二叔二婶算了一命,那王铁嘴算一不二,算的灵验无比。” 高氏正担心姚义与杨氏的消息,便问道:“那算命先生说什么?” 刘氏故意长叹一口气,说道:“王铁嘴算他二叔今年白虎当头,太岁压命,当有性命之忧,必死在荒郊,尸骸暴露,他二婶命犯七煞……” 高氏不等她说完就怒道:“好泼狗贱,满口胡言!你小叔、弟妹与你有何仇恨,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咒骂他们?” 刘氏闻言大怒,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高氏骂道:“你这不懂好赖的老狗,我好意为他们算命,你如何胆大欺心,开言骂我,我今个给你一个厉害,非打你一顿不可!”说着近前就欲动手。 玉磬一直藏在门外,见伯娘要打祖母,忙跑进来,扯住刘氏的衣裳,哭求道:“打不得,打不得,求伯娘息怒!” 刘氏见状,反手打了玉磬一巴掌,怒道:“既然央求我,就算完结,以后再若如此,我一定结果你这老狗命!”言罢,怒气冲冲地走出房去。 高氏忙将孙子玉磬搂在怀里,抚着他挨巴掌的脸,相对而哭,涕泪不止,心中不住呼唤儿子与媳妇快些回来。 刘氏回房,仍怒气难消,心中不断暗想:“我若不把老高氏害死,怎消我心头之恨?”随即叫来儿子金钟,将刚要回来的赤金镯子给他戴上。 恰好姚仁回来,刘氏给他看了刚才高氏那里要来的赤金镯子,便让儿子出去玩耍,然后问道:“大事怎样?” 姚仁便将私卖杨氏,杨氏状告,自己如何打点州府衙门等事,说了一遍。 刘氏听后心中甚喜,笑道:“当家的,这八百两花得值,那杨氏在监,如何受得了牢中折磨,大不过十天半月,一定废命监毙,除了后患。” 姚仁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如今姚义、杨氏都除去了,二房的家产就是咱们的了。” 刘氏顿时神色一敛道:“你高兴的也太早了,还剩两个呢!”说着便将高氏私下给玉磬镯子,自己如何讨要,又将与高氏的吵闹从头至尾告诉姚仁一遍。 姚仁听后怒道:“母亲真敢如此放肆,如此糊涂,贤妻放心,今晚我就提刀把母亲并金钟一齐杀死,何愁他那家业不归我。” 刘氏忙摆手道:“不可,你若持刀行凶,杀死两条人命,非同小可,倘若邻舍知晓报官,你我之罪大如海渊,俗话说‘有智使智,无智使力。’” “依我的主意明日你就对那老乞婆说,你们到时姚义已经染病身亡,杨氏也当场气堵咽喉死了,那老乞婆必然支撑不住,等她死了,玉磬还不是任咱们揉捏,这样一来既能得到家产,也能剪草除根,永不发芽。” 姚仁闻言大悦,不断称赞其妻,随即两人吹灯安寝。 只是他们夫妇谈话,被房外的金钟句句听在心内,金钟不由得惊慌不已,心中暗想:“我爹娘作此绝情绝义之事,恐天理不容,倘若祖母知觉,一定性命难保。”想到此处伤心不已,彻夜难眠。 次日清晨,金钟便偷偷跑到二房,将此事告诉玉磬。 玉磬一听此话,顿时吓得面目焦黄,一口气堵住,半晌未说出话来,缓了一刻的工夫,方泪流满面的说道:“好兄弟,多承你美意,告诉与我。” 金钟也流泪道:“你我虽然不是同父同母所生,但叔伯兄弟也不远,我的父母不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久后事发,我也难逃连累,希望上天垂怜,你和祖母能救婶母出监,减少我父母的罪孽。” 金钟说完后便回到家中,玉磬则来到祖母房中,放声大哭。 高氏忙安抚孙子,问因何痛哭,玉磬便将金钟昨夜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高氏闻言,顿时如高楼失足、江心崩船一般,天旋地转,半晌才还过气来,眼中垂泪道:“我那苦命的儿媳,不料竟被那狼心狗肺的忤逆恶子夫妻所害!” 有心想要去找恶子拼命,只是见孙儿还小,且那恶子夫妇要害自己祖孙的性命,便道:“你那伯父万恶绝情,我们赴州衙去告那逆子夫妇,好救你母出牢。” 两人议定,高氏便用乌帕罩了头,腰系表裙,带着玉磬暗暗出了后门,往正东而行。 第三百零五章 逆伦杀母 - 红楼翰墨 - 翡瑜 姚仁清早起来,便来找高氏,想要告诉她姚义和杨氏已死的事情,谁知房内无人,便问小丫鬟。 小丫鬟笑道:“大爷来晚了,老太太早就带着小少爷,上州衙救二奶奶去了。” 姚仁一听此言,顿时惊慌不已,回到家后埋怨刘氏道:“这可如何是好?她前去鸣冤告状,万一翻了案,我可要吃大亏!” 刘氏听后面色发狠道:“俗话说‘一告三不亲,从今只为陌路人’,婆婆既去告咱们,你何不持刀赶到半路,把他们杀死,以除后患?” 姚仁咬牙道:“此话有理,他们既然要找死,这可怨不得咱们。”言罢,遂把钢刀藏在腰中,匆匆出门。 那高氏出身富户人家,又裹了小脚,从未出门走路,如今年事已高,更觉步履难行,只走了二里之遥,就遍体酸软,两脚疼痛,举步艰难,全靠小玉磬搀扶着行走。 姚仁追赶有二里多地,远远的看到两人,正是高氏与玉磬,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手提钢刀,大踏步奔上前去,喝道:“虎毒不吃子,你竟要告我,既然你绝情,我就绝义!”言罢,举起明晃晃的钢刀就要往下落。 高氏见恶子举刀杀母,遂喝道:“好逆子,竟敢杀母!” 姚仁怒道:“你是谁的母?自小你就偏心二弟,眼里何曾有我,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玉磬见大伯要杀祖母,忙扯住姚仁之衣,双膝跪地,哭求道:“伯父息怒,须念劬劳之恩,莫杀侄儿的祖母,另求伯父开恩,将侄儿的母亲放回,侄儿情愿将家产、田园交付与伯父,我们情愿受贫。” 姚仁冷笑道:“小畜生,你如何当得了家,莫以为读过几年书就能蒙我,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留着你这个后患以后找老子报仇吗?今天我定要你祖孙两个性命难保。”言罢便举刀要先杀高氏。 小玉磬见此忙将高氏扑到,准备替祖母挡刀,只是等了片刻没等到刀落,反倒听到姚仁的一声惨叫,忙转头查看,只见姚仁耷拉着一只胳膊,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单臂高高举起,而刀正在他手中。 原来陆璟昨夜就安排了陈绩藏身姚家院内,郭勇守在姚家门外,清早两人见高氏祖孙匆匆出门,便来回报。 三人随即跟在他们祖孙身后,后来又见到姚仁,三人便躲在不远处观看。此时眼见姚仁行凶,郭勇便冲了过来,那姚仁如何是郭勇的对手,瞬间便被擒住。 郭勇怒道:“老子摔死你个猪狗不如、毫无人性的畜生,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不孝子。”说着便含怒见将姚仁一径摔出十几步远。 姚仁顿时趴在地上,不住哀嚎,一时间难以站起来。 陆璟面如寒霜,边走边说怒声道:“我今天真是开了眼,竟然看到一出逆伦杀母的大戏。人之行,莫大于孝,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嗣续妣祖,承奉不轻。枭镜其心,爱敬同尽;五服至亲,自相屠戮,穷恶尽逆,绝弃人理。” 言毕直接含怒一脚,将姚仁踢晕过去。 小玉磬忙将高氏扶起,两人遂跪倒在郭勇面前,拜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无以回报!” 郭勇扔到钢刀,忙将两人扶起,强自压下怒气,言道:“不必谢我,都是我家老爷的安排。” 高氏、小玉磬两人又忙向陆璟道谢,陆璟摆手道:“两位快请起,我们也是凑巧碰上,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等忤逆不孝、泯灭人性之徒。” 高氏哭泣道:“都是老妇人教子无方,养出这样的孽畜来,老身正要和孙儿到州府告这忤逆子。” 陆璟劝慰几句后,说道:“我看老人家你年事已高行走不便,令孙年纪尚小,你们一老一小赶路多有不便,我们也正好要到城内,不若与我们同行。” 高氏忙谢道:“多谢先生大恩大德,老身铭感五内,终生谨记。”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陆璟摇头道,对其祖孙的遭遇极为同情,随后又摸着小玉磬的头道:“不错,面对死局能出言拖延,生死面前又敢于替祖母挡刀,你以后必成大器。” 玉磬此时才有些后怕,忙谢道:“多谢先生称赞,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陆璟点了点头,随后便让郭勇返回姚家庄去租两辆马车,郭勇领命而去,未及两刻钟,便带回两辆马车,郭勇将姚仁扔到其中一辆马车上,又亲自坐到车上赶路。 陆璟则请高氏与小玉磬坐到另外一辆马车上,命车夫赶路。 车夫也是姚家庄人,见姚仁躺在地上不知生死,高氏与小玉磬脸上犹有泪痕,满身泥土,心中惊疑不定,只是方才已经被郭勇警告过,不该问的别问,此刻也不敢说什么。 陆璟和陈绩则随车步行,几人刚行到离城门口不远处,就看到吴泽带着两个人迎了过来,陆璟越过吴泽,看着其身后之人问道:“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齐旭忙行大礼拜道:“小侄拜见二叔,小侄特意来探望二叔!” 陆璟听后不禁笑了笑,也未拆穿其谎言,便让其起身,然后笑道:“我早就说过,我和你父亲的交情是一回事,和你是另外一回事。” 齐旭忙笑道:“小弟拜见兄长!” 陆璟又打量其同行之人,一眼就知她是女扮男装,便问道:“这女子是谁?” 齐旭忙道:“她是小弟的未婚妻,名叫安素婵,。” 言毕又对安素婵道:“我说的怎么样,你这身装束瞒不过我兄长的法眼,这位就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 安素婵不等他说完就抱拳道:“素婵见过兄长,一路上就一直听人说起兄长的大名,在赣榆惩治贪官、巧断争妻案、为民做主,人称玉面青天!” 陆璟抱拳回了一礼,笑道:“玉面青天,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得了这样一个绰号。” 说完后又来回扫了两人几眼,就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不小,齐长青一直希望齐旭娶个知书达礼的女子,万不会给他定下一个江湖儿女,不过此时也顾不上他们,便问吴泽道:“张统领他们到哪了?” 吴泽忙回道:“张统领他们昼夜赶路,如今在城外五里处驻扎,小人特来请命是否即刻入城。” 陆璟正要回答,就听到有人呼唤母亲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正跪在高氏面前,小玉磬见了此人正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高氏仔细一看,便哭道:“你是姚义儿吗?” 姚义回道:“正是,母亲因何来到城门口?” 高氏手拉姚义,悲喜交加,遂将姚仁谋害杨氏,在郊外杀母杀侄,她们祖孙两人被陆璟几人所救之事说了。 姚义闻言顿时怒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兄长谋害杨氏犹有可恕,可他杀母却天理难容,既然兄长不仁不孝,为弟的焉能有义?儿子一定代母控告,以正忤逆。” 陆璟听他这一番话不觉冷笑,妻子被害他竟能说出犹有可恕的话,可知他是一个既迂腐又无情无能之人,否则怎会被逼迫到如此地步,于是吩咐吴泽道:“即刻命张统领他们进城。” 吴泽听后立刻领命而去,陆璟遂问齐旭道:“你怎会和吴泽一起到此?” 齐旭笑道:“小弟本打算到京城去找兄长,只是刚走到宿迁就听说兄长被点为钦差,当时听说兄长已经行至海州,小弟想着兄长早晚要南下,就准备在路上等待。” “岂料在沐阳等了几天都没等到,后来听人说兄长往西去了,小弟就一路追赶,两天前才追上钦差卫队,陆炼大哥就将小弟留在队伍中,昨日见了吴大哥,小弟就求着一块来了。” 陆璟正要问其他的,就见他们母子父子叙旧已毕,姚义前来感谢陆璟对他母亲、儿子的救命之恩。 陆璟本来懒得搭理他,不过见其儿子不凡,遂说道:“不必道谢,我们也是正巧路过救下他们祖孙。” 姚义再次拜谢后,求情道:“义想见兄长一面,请恩公恩准。” 陆璟听后,遂对郭勇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郭勇见陆璟同意,便一把将姚仁拽了出来。 姚仁一见姚义立刻惊的面色焦黄,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人是鬼?” 姚义怒道:“我自然是人,当日我已经选择退让,外出躲避,你却在半路截杀我,我跪地苦苦哀求,你却仍要杀我,幸好你砍我的那一刀只是刀背,我当时只是流血晕了过去,被人救起。” “我醒来后顾念着兄弟情义,心想我若归家,你见了我,必然惭愧,反倒无趣。索性我在外经营,过个一年半载,事已搁陈,再见面就不会那么尴尬,不想你竟不知悔过,竟然要以子杀母,我必然到公堂告你。” 姚仁见他不是鬼,心中没有了惧怕之意,想来是自己第一次杀人,怕被人瞅见,乱中出错,只砍了一刀就飞奔回家,他这才未死,又听他要上告,便威胁道:“你告也没用,州衙上下我早用银钱打点通了,咱们倒不如相安无事为好。” 姚义听了面色有些犹豫,高氏也有些惊慌,啼哭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你媳妇还在监牢中关着呢!” 姚义忙安抚高氏道:“母亲不必多虑,儿子听从京中来的客商说,皇上钦命了一位巡查御史陆大人,听说忠正无比,咱们先去打听这位大人的行踪,再去呼告。” 郭勇见陆璟点头,便对几人道:“你们不用去打听了,我家老爷就是从京中来的巡查御史陆大人。” 姚仁听后顿时吓的面如死灰,心知自己彻底完了。 姚义母子听后,忙一同来到陆璟面前,跪地道:“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陆璟让两人起身后,吩咐道:“一会本官给你们写一份状纸,你们仍去州衙呼告,我要看看这州官如何审理,他若审判不公,本官自会给你们做主。” 姚义母子听后忙点头应下,谢恩不止。 陆璟随即取出纸笔,写出诉状,交由姚义母子,又在城门口等了两刻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众人进城。 第三百零六章 大闹公堂 - 红楼翰墨 - 翡瑜 众人行不多时便至州府衙门,陆璟让姚义去喊冤状告。 万子清听见喊冤声便将姚义母子带到公堂,陆璟、陈绩自称是人证也跟在他们身后,郭勇、齐旭、安素婵几人则带着小玉磬在衙门外看着姚仁。 姚义母子来至公堂,遂双手呈上状纸。 万子清见来了四人,扫视一遍,在陆璟身上停留了一眼,不过见他身着褴褛不堪的儒服,就知是一穷书生,便不再留意,随即展开状纸观看,见上面写道: 具状孀妇高氏,年六十四,住邳州姚家庄,告长子姚仁逆伦杀母,绝义害弟。恳恩拘惩,以儆刁恶事:民妇生子二人,长子姚仁,次子姚义,异居各炊,不料姚仁逆恶不伦,其妻刘氏悍恶助虐。 姚义出外贸易,姚仁途中劫杀,姚仁、刘氏合谋诱卖弟媳杨氏,陷害下狱。民妇闻信,来州告姚仁之逆。姚仁赶至中途,持刀杀母,幸为路人所救。现同次子姚义来衙,叩乞太爷恩准传究,以救母子蚁命,实为德便,上叩。 万子清看后见竟然牵扯到昨日所审之案,心中恼怒姚仁给自己找麻烦,但此时也不能推翻前案,只得怒道:“大胆,前案本官早已审清,是那杨氏与柳青通奸,诬告姚仁,讹诈钱财,你们此番又来诬告,我看你们分明是合谋要夺姚仁的家产。” 陆璟上前一步问道:“前案判得有些不明,学生正想请教。” 万子清怒道:“你是何人,家居哪里?姓甚名谁?可有功名,本官断案岂容你置喙。” 陆璟沉声道:“学生祖居姑苏,姓高名公断,乃姑苏生员,如今在外游学,因缺少盘缠,难归故里,此前路过姚家庄,救下高氏,如今随堂作证。” 万子清听陆璟说只是秀才,心中便有些不悦,勉强开口问道:“你有何事请教?” 陆璟质问道:“大人只听姚仁一面伪词,怎知杨氏、王婆、柳青三人合谋讹诈?不严究姚仁,反拷打杨氏三人,屈打成招,定下收监下狱之罪。大人既食朝廷俸禄,理当秉公判断曲直,方不愧民之父母官。” 万子清听后顿时满面生嗔带怒,喝道:“你这狂生,仗着空读几年诗书,不知国家法度,竟敢藐视公堂,质问本官。本官为官多年岂不知尽忠报国,为国怜民,本官在任以来,凡民情必着意详究,不敢委屈百姓,向来秉公判断,哪有冤枉黎民之案件?” 陆璟冷笑道:“既然大人素日断案如神,爱民如赤子,受国皇恩,不贪民财,又为何因那五百银子就偏袒姚仁,将杨氏屈打成招?” 万子清听后不由得羞恼成怒,无名火起,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好一个狂生,竟敢口出狂言,污蔑本官,明明是杨氏私逃,与柳青通奸,刁词呈控,事已招承,现有她的口供在案,你如何说她冤枉?” “你今日扰乱公堂,情理难容,本州岂能轻恕,来人,给我拉下去,责打四十手简!” 众衙役忙齐声应答就要动手,陆璟喝道:“本官乃钦命巡查御史,奉旨纠察江南百官,我看谁敢动手。” 陈绩忙将陆璟护在身后,掏出竹筒向堂外射去,顿时一声响箭升空。 众衙役闻听,一时愣在那里不敢动手。 万子清看着陆璟,面色阴晴不定,神情几经变幻,抓着刑签的手,悬在半空,想要下令又不敢下令。 邳州通判等人心中则不断祈祷万子清快动手,赣榆县之事众人早就听说,蒋润农那蠢货就因挑衅钦差被其收拾掉。 陆璟看着万子清不住冷笑,正要开口,便见郭勇闯了进来,禀道:“启禀大人,统领大人已到,正在衙外等候。” 万子清见此,忙起身来到堂下,躬身一揖,跪下叩头道:“求大人开恩,饶恕卑职。” 陆璟正要说话,便见张荻舟带着众人已经进入州衙。 陆璟遂出了公堂,走到班房换上官府,重新回到公堂,坐到主位,见万子清仍伏首跪在那里,冷声道:“你这赃官,受国恩而不与民作主,反屈打成招,图银五百两,欲治死杨氏、王婆、柳青三人的性命,本官今日先罚你此事。” 言毕,命人脱去其官帽、官服,拔刑签四根掷于堂前。 皂役走近前,将万子清打了四十杖板,打得死去活来,血流满地。 陆璟喝道:“将其收监,待本官彻底查清其事后,再行发落。” 皂役忙将万子清拖了下去,押入监牢。 陆璟遂传杨氏、王婆、柳青、姚仁上堂,又发票命人去拘刘氏。 杨氏到堂后见到姚义与高氏,便上前抱头痛哭。 王婆、柳青见当日劝说自己之人竟是钦差,心中皆暗道侥幸,后怕不已,如今虽说挨了刑,又受了牢狱之灾,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陆璟等他们叙过婆媳夫妻之情后,止住几人,开始判案,传上柳青道:“你买良为娼本是重罪,本官念你中途悔改,且已受过刑罚,便不予追究,等此案落定,自会归还你本钱,望你牢记此事,以后断不可再做这等伤风败俗、离人骨肉之事,若是再犯,本官必加倍严惩。” 柳青忙叩头道:“谢青天大老爷开恩,小人定会改邪归正,做一正经买卖。” 陆璟点头道:“退下吧!”柳青忙叩头退去。 陆璟命人传上王婆,对其道:“你什么心思本官心知肚明,当初愿做干证只是怕他们告实了牵连于你。” 王婆见自己的心思全部窥破,忙叩头道:“求大人开恩,老婆子再也不敢了。” 陆璟继续道:“你与姚仁合谋私卖杨氏,罪责难逃,本官估念你年事已高,又因此事受过刑罚,就从轻发落,来人,将其收监半月,再行放出。” 王婆忙拜道道:“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 陆璟又喝道:“以后你若再敢做这等财迷心窍,昧良拐卖之事,定斩不饶。” 王婆忙叠声道再也不敢了,陆璟点了点头,遂命衙役将其收监。 陆璟随后又传来张甲、李乙二役,将他们重责四十,收监关押,发落完旁人后,遂传姚仁、姚义、高氏、杨氏上堂。 陆璟喝道:“姚仁,你夫妻所作逆伦、杀弟、私卖弟媳之事,本官早已查明,快快实招,免动大刑!” 姚仁早就心如死灰,又见母亲、姚义夫妇都已在此,难于强辩,只得将从前以往所作之事尽都招认。 陆璟听后遂命其画供,待其妻拘到后在一同宣判,随即退堂。 两个时辰后,姚仁之妻刘氏拘到,陆璟遂开堂审判,待刘氏招认后,便提笔定罪:“姚仁逆伦杀母,刘氏阴谋助虐,俱问凌迟处死之罪;姚义、杨氏无辜被害,姚家两房家产合归一掌管,长房之子金钟由二房收养。” 姚义、杨氏、高氏等人听判,忙叩头谢恩不止。 第三百零七章 孝法之论 - 红楼翰墨 - 翡瑜 陆璟处理完姚仁之案即命退堂,至晚间将齐旭召到近前,问道:“你到底因何事要去京城寻我?” 齐旭长叹一声道:“因家父反对小弟的婚事,强逼我与扬州的白家姑娘定亲,小弟不愿,就想着去京城投靠兄长。” 陆璟闻言皱眉道:“这么说来,你与那位安姑娘是私奔了?” 齐旭面色通红的点了点头,陆璟摇了摇头叹道:“她是什么来历,她家中又是什么态度?” 齐旭忙说道:“她爹是盐帮的五长老,她家里倒不反对,只是我爹不同意。” 陆璟沉声道:“你爹一直想要脱离江湖,如今好不容易才脱身,自然不想再和他们有牵扯,你们怎么认识的?” 齐旭自然也知此事,因此一直心中有愧,深感自责,此刻见问,便道:“我们两个从小就认识,只是好几年没见了,去年上元节时我去逛灯会,不妨被人挤掉河里,是她救我上来的,当时我没认出是她,后来说起家世才知道是她。” 随后齐旭便将两人久别重逢,再见钟情,相互有意,经常约会等事一一说出。 陆璟听后突然问道:“你如今可过了院试?” 齐旭听到此处,有些羞愧道:“小弟有负兄长的教导,今年才过了院试,因自觉八月份的乡试无望,故而未曾准备参加,请兄长责罚。” 陆璟安抚道:“不必愧疚,以你的年纪过了院试也算不错了,我这么问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因此而耽误了学业。” 齐旭忙摇头道:“素婵非常支持我读书,还一直劝说我以学业为重,只是小弟才智有限,不及兄长的一半,兄长像我这般年纪时早已过了乡试。” 陆璟笑道:“不用非要和我比,和你身边的同龄人比就行,你爹什么时候得知你们两人之事,又是如何得知?” 齐旭回道:“三月前我考过院试之后,我爹便要给我去白家提亲,我看瞒不过去,就主动告诉了他。” 陆璟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爹知道后就没罚你?” 齐旭点头道:“我爹当时就打了我一顿,将我关在家中,上上个月我偷溜出去见了素婵一面,回家后我爹又将我打了一顿,且将我锁在家中,说我若是不回心转意就隔几日便打我一顿,直到我改变主意,或者被打死为止。” “我一来难以辜负素婵的深情,二来深感自己不孝惹得我爹生气,因此陷于两难,不知怎么办才好,心想受杖而死或能两全。” 陆璟摇头道:“此言大谬,你若受杖而死非但不是两全,而是两负,既辜负你父亲的养育之恩,又辜负安姑娘对你的情义。” 齐旭叹道:“可若是听从家父之话,我就对不起素婵,若是娶素婵又深感不孝,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陆璟好奇问道:“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齐旭道:“上个月素婵传信给我说要见最后一面,以后就撒开手,我心中着急,想尽办法才溜出去,不想素婵竟然将我迷晕带出了扬州城,我担心家父本想回去,素婵又以死相逼,我正为难之际,就想到了兄长。” “一来家父向来信服兄长,若兄长肯劝说,家父定然同意我和素婵的婚事;二来若是兄长不肯,小弟也想请教该如何办才好,因此就想到京城去找兄长,后来听说了兄长的事,就找到这里。” 陆璟问道:“你父亲可知道你要去找我?” 齐旭点头道:“我托人给我爹去了信。” 陆璟闻言点了点头,沉吟一番后问道:“你觉得什么是孝?” 齐旭想了想回道:“善事父母为孝,事亲当乐其心,顺其志。” 陆璟呵呵笑道:“你说对了一半,善事父母,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但‘孝顺’二字若只注重一个‘顺’字,未免认识有误。” 齐旭忙道:“请兄长赐教。” 陆璟点头道:“你要明白父母之命,难免没有乱命,子曰:‘事父母几谏,谏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父母之命有错,也要委婉劝谏,甚至一二连三的几谏,也该去做。” “再说你挨打之事,古人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就是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义,你父亲若真要打死你,你逃走才是正理。” 说道此处又问道:“你可知北宋真宗皇帝与皇后刘娥之事?” 齐旭问道:“兄长所问可是真宗皇帝做皇子时的事情?” 陆璟点头道:“不错!当年真宗皇帝还是皇子时就十分宠爱刘娥,但因刘娥身份卑贱,太宗亲自下旨将刘娥逐出王府,他便悄悄将刘娥安排到别处,等其正式即位后,就立刻将刘娥纳进宫中,后来慢慢升其为皇后。” 齐旭疑惑不解道:“兄长的意思是让我将素婵先藏起来?” 陆璟摇头道:“只是让你举一反三,若你钟意的女子不得于公婆,你须得设法调和,增进他们之间的情分,也可托亲戚朋友去求情,就比如你能想到让我去劝你父亲。” 齐旭问道:“但要是真到了万万不能再谏,实在调和不成的地步呢?” 陆璟沉吟道:“若真到了那种地步,可解则解,无解则两害相权取其轻也。” 齐旭听后点了头忙请求道:“小弟想请兄长去说服家父同意我和素婵的婚事。” “这事暂且不谈,等我见了你父亲再说,这些天你先跟着我,过几日我便转道去扬州。”陆璟思忖片刻道,眼下无法窥知全貌,且多有巧合之处,等全面了解此事后在行定夺。 齐旭见此只得点头应下,打算找时间再求。 两人又聊了一会,陆璟便打发他离去。 第二日,陆璟命人将杀母绝伦的姚仁夫妇游街示众一圈,然后公开行刑。 邳州百姓昨天已经看过官府贴出的告示,又经游街之事,基本上都已经知道姚仁夫妇的恶行,尽皆指责其禽兽不如,纷纷到刑场观看。 陆璟坐于主位,见时辰已到,即刻命人刑场。 齐旭看了几眼便不忍再看,站到陆璟身后问道:“兄长为何要公开行刑?” 陆璟沉声道:“一来此事恶劣,需得公开行刑方能警示众人;二来为了重塑法纪,明正典刑。” 说到此处问道:“你可明白什么是法?” 齐旭想了想回道:“法,国之权衡,时之准绳也,律法立则人志定、上下安。” 陆璟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何执法?” 齐旭答道:“以至详之法而晓天下,使天下明知其所避也。” 陆璟又问:“如何使民知法而不犯法?” 齐旭想了片刻答道:“法之善恶,莫以为文,乃其行焉,以法令导民,以刑罚禁奸。” 陆璟点头道:“不错,不过刑罚的根本并非是为了惩罚有罪之人,而是为了明罪,让百姓都能知到什么是犯罪,进而引导规范世人的思想和行为。就如同一个烧得通红的火球,让人知道其不容触碰,望之而惧,触之则伤。” 齐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头见安素婵站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忙走过去挡在她面前,又抓住她的手,不断的安慰她。 陆璟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点了点头,等刑罚结束,便回到州衙,分派公务,复核刑名,查处万子清的不法之事。 第三百零八章 三封家书 - 红楼翰墨 - 翡瑜 及至夜晚,陆璟刚回到钦差驻地,陆炼便递上来几封信,回道:“这是刚收到的家书。” 陆璟接过后回到卧室一一拆封,见黛玉、英莲、宝琴三人各书一封,便先拆看黛玉的书信,见前面写道家中诸事安好,勿需挂念等语,最后写了两首词: 其一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可曾到鹊桥? 其二 玉堂西角,有几株烟柳,茜窗独坐伤别愁,如此销魂怎禁受?花底问双禽,哪处庭台依旧,总坐到,小院悄无人后,记携手,回廊嘱叮咛,说别后相思寄侬红豆。 陆璟读后眼前不禁浮现秋雨凄凄,秋风飒飒,黛玉百无聊赖,神情恹恹,守着窗儿,独自坐到晚的画面,心中对黛玉的思念与担心更甚,不由得对月长叹:“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感慨一番,又拆开英莲的信,见上面只写了一首诗: 秋花惨淡秋草黄,庭院深深灯影凉。 金蟾压折小眉弯,晚风幽恨云天长。 又是一番相思感慨,随即打开宝琴的书信,见开篇也是一首诗: 待诉衷情下笔难,说不透心事千般。 欲问佳期羞开口,晚来明月替团圆。 陆璟看后想到宝琴的倩影,决定等此番回去就将宝琴纳进门,又看其后面的内容,心中有些惊讶,宝钗竟然因薛蟠之事回江南了。 依着宝琴信中说的日期,如今宝钗应该已经到金陵了,心中不禁有些担心,早几日前薛蟠就被送到了瀚海国,薛家嫡系中薛蝌、宝琴都在京中,不知宝钗能否应付得了薛家那些旁系族人。 纷纷扰扰思绪良久,陆璟展开纸笺分别给几人回信。 就在陆璟写回信时,千里之外的京城陆府中,薛宝琴则来到暖玉堂看黛玉。 薛宝琴看黛玉兴致缺缺的歪在炕上,便想走过去逗她,见案几上放着一张文金笺,上面写着:“秋日睡起,天气困人,偶拈一解。” 另行写道: 斗巧不多时,喜珠初买,兰夜俱有态。昨霄风雨,梦中鹊桥犹在,罗帏慵未卷,浑无赖。 薛宝琴看后问道:“只有半阕,怎么就搁这了?” 林黛玉正在想陆璟是否收到书信,见宝琴来了,便起身道:“有好几日了,我接不下去,妹妹替我续了吧!” 薛宝琴点了点头,便拿起笔续写道: 小睡才醒,宿酲微带,不惜罗襟,眉黛。日高不起,帘外鹦哥偷怪,伤情心里事,秋风解。 林黛玉看后微微点头道:“妹妹的词风倒是和我相近,若是夫君看了,恐怕也难以分出是谁写的。” 薛宝琴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又看到一首词,便拿起观看: 帘影重,篆烟微,漏雨迟,小院春深,人静燕双栖。一带碧纱窗掩,流苏银蒜轻重。偏是一缕炉香关不住,出幽闺。 薛宝琴读后见黛玉近来的诗作有些凄婉,便劝道:“姐姐若是觉得寂寞,我去把芷瑜、英莲、纹儿、绮儿她们都叫过陪着姐姐。” 林黛玉忙拉住她,缓缓摇头道:“人若不寂寞,就是一个人待着也不寂寞,若是寂寞,就是有一百个人陪着也是寂寞,这寂寞不在于人之多少。” 薛宝琴自然知道黛玉心中思念陆璟,只是这样下去,与身体不利,便劝道:“我知道姐姐的心思,只是姐姐也要顾惜身体些才是,若是他回来见姐姐病了、瘦了,岂不更加心疼?”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妹妹放心,我自会理会。” 薛宝琴又提议道:“咱们不如邀来荣府中的那几个姐妹开一个诗会?” 林黛玉想到夫君临别时的嘱托,便拒绝道:“还是算了,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生伤感,倒不如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 薛宝琴闻言便放弃这个想法,正想着该如何替黛玉解闷,就听黛玉问道:“妹妹可否继续跟我说说你在真真国、瀚海国等地的见闻?” 薛宝琴见问,便和黛玉说起真真国见到的一个女孩:“我八岁时,跟我父亲到西海沿子上买洋货,见到一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金色头发,打着联垂。” “满头带的都是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这些宝石,身上穿着金丝织的洋锦袄袖,带的倭刀也是镶金嵌宝,就是画上的也没她好看,且她通中国的诗书,会讲五经,能作诗填词,因此我父亲央烦了一位通事官,烦她写了一张字,写的就是她作的诗。” 林黛玉听后有些惊奇,便笑道:“你将她的诗念出来我听听。” 薛宝琴点头念道: 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 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 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 林黛玉点头道:“难为她,作的倒比很多秀才都要强。” 两人聊了一会,薛宝琴便陪着黛玉同塌而眠。 此刻身处金陵的薛宝钗正对着孤灯夜月愁眠,不由得轻声吟道: 相思满纸,把君诗细读。叶落秋风冷金屋,瓦上孤云宿,秋水愁青,腰肢瘦,掩过罗裙一幅。桃花门卷小,窈窕文窗,一带红楼抱溪曲。无语悄凭栏,对着宝蟾,隐约想君子如玉。管箫双吹一年来,算鸳帐鸾衾是侬无福。 昨日薛宝钗与薛姨妈等一众仆人就回到了金陵,薛宝钗已经得知哥哥被送去海外,且哥哥经此一事,对嫂子的态度也发生变化,虽然不知道陆璟是如何做到的,但觉得哥哥能接纳嫂子就是一件好事。 莺儿听到宝钗所吟词句,心中清楚姑娘又在思念陆大人,自踏入江南后一路上都在听陆大人断案之事,尤其被人称为玉面青天,心中对姑娘舍宝玉而选陆大人之事也极为认可,只是心中仍不免忧虑姑娘若是嫁过去算什么呢,想了许久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留给姑娘陆大人他们去解决。 陆璟在邳州待了七日,处理完州府各项事宜,便启程前往下一站。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