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辱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是年景兴三年,大玥朝早已从三年前先帝发丧的悲痛中缓过来,大玥朝由文帝墨尧统治下,百废俱兴,市井大内井然有序,国力更胜先帝时期,北羌族西大夏皆是不敢恣意挑衅,边疆安定,故一直戍守北境的额二品靖远将军苏黎被调回京都金陵。 苏府。 阳华正盛时,欢语嬉笑间,蝶舞蜂迷,恰春光正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远将军苏黎恪尽职守,保我大玥西境安定,特赐锦缎百匹,明珠千斛,白银千两,晋封从一品靖远将军,钦此。” 内监尖利的声音充斥于苏府正厅内,身后宫人抬着数只硕大木箱有条不紊的进来。 厅中一身着藏蓝长袍的中年男子并着家仆俯首恭敬跪着。 “臣苏黎领旨谢恩。”苏黎恭敬一拜,庄重接过圣旨,面上不显任何神情。 “将军别急,今上的恩赐可不止这一点。”那内监谄媚笑着,褶皱布满精明的老脸。 苏黎将手上圣旨还给一旁垂首而立的管家,笑道:“不知是何?”长年被西境大漠风沙侵蚀的面庞上端着应有的敬意与一贯的严肃。 那内监从身后托盘上又拿过一卷明黄,苏黎及众人见状又是跪下静听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独女苏筠华温婉端庄,娴静淑好,年岁恰好,特赐婚与湛王墨昶,特择吉日下月初八完婚。” 苏黎显然是是压抑着情绪,他未料到方才于金銮殿中述职时皇上的一句玩笑话此刻却变成了圣旨不可违抗,苏黎保持着一贯的镇定,镇定道:“臣,谢主隆恩。” 接过似有千斤重的圣旨,一颗心直跌谷底,自己唯一的爱女的终身都由不得他好好谋划,竟是这般草率决定,然心中再是不愿,却依旧不得违抗圣命。 “苏将军当真是好福气,这双喜临门的好事放眼金陵也是没几家的,苏将军真是福泽深厚。”那内监献媚着,尖利的声音使苏黎听着极为不适。 苏黎只得干笑着敷衍几句,才将一干人等打发了出去。 听芙居。 袅袅烟气笼着其中穿梭的艾绿身影,干净利落的窄袖交领襦裙,乌发简单盘成单螺,只斜插了一支白玉簪,袖子挽至肘处,露出干净藕臂,糕点软糯的香气弥漫于烟笼朦胧间。 “小姐。”一杏色衣着的丫头缓步进来,到筠华身边。 “宫里的人走了?”筠华毫无顾忌地倚于灶边笑着问道。 “是。”习珍微微咬着下唇,犹豫开口道:“小姐不去前厅看看将军吗?” “爹不缺我这声道喜。”筠华不介意笑道,随后又转身查看蒸笼中糕点的状况。 “小姐,将军乏了好大脾气。”甘棠喘着气,显然是一路小跑匆匆过来。 “怎么了。”筠华一边问着,一边将才出笼的吃食装好。 “皇上……他……赐婚了。”甘棠望了一眼习珍,迟疑开口,随后又加上一句:“是小姐您。” 筠华手一停,因背对着习珍、甘棠二人,二人也未看到其脸上微微呆滞失落的神情。 “待我回房更衣。”随后,扔下了食盒与二人,自己却是匆匆走出。破碎的白瓷茶盏安静地躺在厅内地上,茶水染深了一块,茶渣倒于茶渍中和着碎瓷片诉说着苏黎的怒火与不甘。 筠华轻声步入厅内,瞥了眼地上的碎片,莞尔上前,对着握拳而立的苏黎道:“宫中人号位走远,爹爹这般动静怕是不好。” 苏黎转身望着莞尔一笑的筠华,淡紫襦裙衬着少女娇好的面容,心中的恼意瞬间化为无奈,叹息一声,面目有些苍老,道:“本就知金陵不及西境清静,却不想竟是来得如此快,又是圣旨。” “既是圣旨,便明了为人臣子唯有遵君令,筠华为人子女自然也得为爹分忧。”筠华笑着宽解道,扶着苏黎坐下,又蹲下身子,握着苏黎紧握的拳,缓缓替其展平。 苏黎叹一声,望着膝下前些时日才及笄的筠华,犹记得其幼时于自己犯愁忧郁时,一张笑颜,那抹最酷似其母的笑容总能使烦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昔日还是总角孩童嬉笑如今膝下已是亭亭玉立婵娟,只可惜,这般天伦也是不得享了。 “将军。”一身子欣长少年踩着步子缓缓进来,月白锦袍渲染着少年鲜衣狂傲中有几分温润,面上亦是露着隐隐担忧。 筠华闻声起身,因蹲着良久的缘由不禁有些眩晕,步子也随之不稳,退后几步,习珍眼疾手快的扶着,悄悄瞥了一眼旁边欲伸出手的少年。 “阿翊。”筠华稳了身形,转过身对裴翊招呼道。 因筠华从小母亲仙逝,便随着父亲于北境大漠潇洒,而裴翊则是北麓侯府世子,已故北麓侯裴邵的遗腹子,自记事起便投身于苏黎军中,一路摸爬打滚而来,仅凭自身实力做到了少帅的座位。故筠华与裴翊自幼便是熟识,北境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也并不大讲究,二人时常一起相伴玩耍。 “我听闻了。” “这样大的事恐怕此刻金陵城已是人尽皆知罢。”筠华不在意笑着,全然没有座位当事人应有的在意与苏黎一般的担忧焦虑。 “将军!”柳管家拖着他年迈的身子跑进来,倒是老当益壮健步如飞,“湛王……他……”柳管家喘着粗气。 苏黎却是急性子,急急起身问道:“湛王怎么了,暴毙了还是急症无治了。” 筠华与裴翊皆是一愣,无奈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这苏将军直言不讳的急性子还是改不了。 “不是……”柳管家稍稍平了气息,道:“湛王方才进宫求旨将安国公的嫡女安凝娶为侧妃,于同日进湛王府。”柳管家抬头瞥见苏黎气急的模样,回话声音不禁低了下去。 “那个竖子,竟敢如此……” 筠华虽是惊愕,但听得苏黎如此口无遮拦的辱骂当朝一品亲王,皇上如今唯一的弟弟,连忙上前制止道:“阿爹!” “他如此辱我苏氏家门,倒是仗着亲王的身份不得让人议论了。”苏黎冷哼一声,拂袖坐下。 筠华无奈一笑,虽说这湛王的行径的确是如苏黎说的一般,但是到底是湛王,容不得旁人这般。 “阿爹,你了解我的,若是真的是个困境,我才更要去闯一闯。”筠华握着苏黎的手,真挚地微笑道。 苏黎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又怎会不晓得她的性子,虽是在大漠长大,但是并有那般粗俗无礼,金陵女儿该有的温柔与娴静一个不落,只是这知难而闯的性子,不知道是从了谁的了去。 二、巧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春色明媚时,莺啭蝶戏,佛骨檀香,诚心相悉。 “阿姒。”甜柔温婉的女声伴着轻缓的脚步于春光下缓缓走来。 筠华一笑,迎了上去,浅笑道:“今日春光正好,却被我叫来敬佛拜香,倒是叨唠你了。” “我还巴不得你多来烦烦我,这几年你在漠城潇洒自在,也不记得多多伴着我些,如今你回了金陵,可得好好伴我。”一番话语伴着少女微微的伶俐,身后丫鬟仆从虽多,然而薛瑾只并了两三个贴身丫鬟跟着。 “薛姑娘。”裴翊上前缓缓跟上前作揖一做礼。 薛瑾回以一笑,温婉得体,道:“几年未见,裴少帅倒是大改许多。” 薛瑾所出的左相府与当年北麓侯府虽时有政见不合之状,然私下因着双方皆是熟识,二府往来虽不似苏府与左相府一般亲密,却也说不上形同陌路之说,二人因着筠华之故,也算得上是友人。 三人并着奴仆踏上晨光中青石长阶,春风拂面时,佛香袅袅。 “听闻镇泉寺的签文最是灵验,慧安大师虽云游四方,如今倒是恰逢于寺内,你也是会挑时候。”薛瑾笑道。 筠华亦是一笑,道:“我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裴翊与薛瑾闻言皆是抿唇不语,知道筠华的意思。 裴翊自身倒是不信签文一说,便是到了寺庙的庭院里自个儿转悠了去。 筠华与薛瑾各自求了签文,到了解签文的小沙弥处。 “惠安大师可在?”筠华问道。 “原是苏姑娘,大师吩咐了,若是苏姑娘便是叫苏姑娘稍后片刻,此时有位贵客。”小沙弥倒是认出了筠华来,和善地回道。 “你倒是有福气的,一会儿我与裴翊在门口候着你。”薛瑾道。 筠华被另一位小沙弥引着,穿过一片竹林,到了一件禅房前。 “施主稍等,惠安大师应是知晓的。”那小沙弥见筠华点了点头,便是退了出去。 此时的禅房里头。 “王爷其实不必忧心,若是真的有情在,一个眼神便是心领神会,若是不懂的,千句万句亦是白费。”惠安对着对面的男子缓缓说道。 对面的男子一袭墨袍,隐隐可见的银色蟒纹在透过竹叶与窗户的阳光下隐隐可见,好看得很,乌发用白玉簪束起,五官端正,时隐时现的凌厉,其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片柔和,同时却又是颇有些担忧。 “怕只怕,情之一字,与她而言或许可有可无。”男子话语间有些个无奈在。 惠安只是拿起面前的茶盏,缓缓地浅饮一口,看了看窗外,透过窗户纸,倒是隐隐约约能见到院子里的人。 “王爷心中若是真情在,来日方长,这也好在是圣上的赐婚,和离不得。”惠安想了想又是说道:“其实王爷心中有着计量,只是数年的光阴,王爷也是摸不准心中之人到底已是怎样的模样。” 男子低声一笑,颇是自嘲。 “今日王爷已是做了一个时辰,想来心中疑惑也是解了不少。”惠安虽是微笑着,只是在男子听着,却是听出了背后的逐客。 “倒也是如此,本王便先行离开了。”男子起身,将放在身后的面具放在面上,便是出了门。 阳光斜斜的进来笼在筠华的身上,丁香色的襦裙被晕出了更加温柔的色泽,亭亭玉立的身形竟是与周遭笔直挺立的翠竹一般,叫人看着不仅舒心,竟是看出了几分坚韧来。 许是男子开门的声响有些大,筠华本事背对着门的身形转过身来,发间垂下的珍珠流苏颤颤动着,清秀的眉眼间因着男子的出现有些惊异。 惠安跟着男子出来,见着筠华,面上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迎了上去,道:“可是来了。” 筠华想起方才小沙弥的话,想来是惠安的贵客,便是上前见了礼。 “大师,可是我叨扰到了?”筠华看了男子一眼。 “姑娘严重,在下与大师说了许久,倒是叫姑娘久等了。”那男子倒是对着筠华致歉。 惠安见着有些惊异,却也是放于心中,面上不显,笑道:“快些进去吧。”随后又是对着这男子道:“老衲便是不送了。” 那男子点了点头,见着两人进了禅房,嘴边边是自己都未曾意料到的上扬。 “一别几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应是要来的,便是赶了回来。”惠安笑道,比起方才对着男子的笑容,更是多了几分慈爱在。 “世上知我者,阿爹是,大师也是。”筠华亦是会心一笑。 “赐婚之事我已听闻,这些年你人虽是在大漠,但是苏将军对于后宅之事亦是安排了嬷嬷在旁教导,湛王府,可以说是一般的后宅庭院,却也是不同的。”惠安开口道。 筠华自嘲一笑,道:“安氏……我只想向大师问一句,湛王对于安氏如何?” 惠安闻言,手捋了捋了自己花白的胡须,道:“朝堂的事情你知道我是不沾的,只一句你且记着,眼见有时亦是虚假,安氏一族,你亦是知道的,枝叶繁茂,后宫有安太妃,边关有人,地方有人,中央亦是他们的命脉,但是,树大招风,这股风,只怕不把这棵树吹到是不会罢休的。” 筠华闻言颇为惊讶,这是她在金陵这些个日子不曾知晓的,只知道因着赐婚的事情,安氏似乎对苏黎颇有些敌意。 “那么大师看来,我应是哪个?”筠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惠安却是像早就意料到了一般,笑道:“出嫁,从夫。” 筠华愣了愣,自己亦是笑了起来。 筠华并没有与惠安说上很久的话,估摸着半个时辰便是出了竹林,只是在竹林外头似乎又是瞧见了方才的男子。 那男子见着筠华过来,也是不躲避。 筠华才从大漠回来,故而对于金陵看重的男女大防倒也是不在意,只是笑道:“公子可是还有事情与惠安大师说?”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方才说了许久,也是受益颇深,只是看着惠安大师与姑娘十分熟络的模样,心下有些好奇,故而……” 筠华笑了起来,道:“也是机缘巧合,得了惠安大师的眼缘,早年间有些来往,这几年我在大漠,前几日才回来。” 那人只是了然笑笑,道:“原是如此,得了惠安大师眼缘之人也必定不凡,倒是在下唐突了。” 筠华听着这男子的话,倒是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是觉着虽是听着亲近,但是不免有些刻意。 “阿姒。”筠华闻声转过头,只见着薛瑾缓缓过来。 薛瑾看了看这男子,只是对筠华道:“裴少帅等着许久了,故而我来寻寻你。” “倒是在下冒昧了,在下有事,便先行一步。”说罢便离开。 筠华见那人走远了,才对薛瑾道:“那人腰间的云纹玉佩甚是难得,又是大师的贵客,只怕身份不一般。” 薛瑾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对着筠华道:“云纹……怕十有八九是湛王府的人。” 筠华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男子离开的方向,道:“若是这样……也好……” 薛瑾只当没有听到筠华的话,两人牵了手,各自回了府。 三、嫁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春阳暖融洒下,金陵沐浴在一片喜庆之中,今日是大玥最负盛名之人湛王墨昶与苏府嫡女的大婚。 玄色婚服,金线密织的芍药牡丹花样美不胜收,镜中人乌丝佼佼者娇面红衬,玉带珠花,凝脂白肌,春水秋翦。 赛过文君,颜如楚女,莫不过如此, 淡绿烟罗牡丹裙,逶逦拖地,玄色上裳,袖口领边金纹花波,祥云密勾,佛若婵娟,动人心魄。 牡丹头自是华贵大方,斜插碧玉龙凤钗,眉心垂着红玉珍珠流苏,由朝阳五凤钗衔着。 冰肌藏柳腰,衬领露酥胸,兰莲馨馨,瑰丽艳艳。 "湘裙斜曳显金莲,阿姒今日一颦一笑着实动人心魄。"薛瑾拉过筠华柔荑,指若削葱,经一月细心料理,自是如玉凝脂白肌 筠华抿唇一笑,望着铜镜中娇人玉颜,用应有的笑容掩住心中情绪化 "一会儿由裴翊背着你前往前厅。"开口的当朝左相夫人,薛瑾的母亲王氏,朱色衣冠头面,雍容间尽是端庄。 筠华微微点头哈腰垂下的流苏颤颤而动。 夕阳正好,黄昏入暮,院内人声响闹嘈杂起来。 王氏为筠华蒙上大红喜帕,与旁人双双簇拥下,将筠华送出屋去。 裴翊显然已恭候多时,墨蓝色华冠衬着温润公子的面相,微微笑着,等着筠华攀上自己背脊。 "抓好了。"裴翊轻声说道。 筠华轻声道一字"嗯",唇不知何故微微扬起,心中只道这听芙居只怕是再难归了罢了 裴翊踏着沉稳的步子,背上隐隐传来的兰馨之味,唇边方才一直有的笑容产生了一丝僵硬,在他的印象中,筠华,一直很美好 耳边锣鼓喧天,众人或真或假的祝贺声,入目的仅是一片玄。 筠华稳稳落地,耳边纵是再喧嚣不断,苏黎熟悉的声音透过千重枷锁,沉沉落于筠华心间:"囡初长成,勿忘养育恩,尽侍夫家人,慎行需谨言,听芙随时归。" 筠华莞尔一笑她的父亲节依旧是如此不拘小节。只是听芙随时归,何堪故人否。 一连串繁琐的礼节完毕后,众人又是用着筠华出了苏府大门口。 苏黎负手立于门前望着筠华一步一步上了轿车轿帘重重垂下的刹那间苏黎只无奈叹息一声,亲自抚养疼爱数十年的女儿,终是被推向进退不由己的漩涡中,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无能罢了。。。。。 喜轿内的筠华带着沉重的饰物,层层包裹的锦衣富贵却又繁重,端正坐着。 轿子缓缓停下来筠华被扶着出轿,执过喜娘牵过来的红绸,另一端应是她所谓的夫君罢。 不知他可愿。。。 喜帕半掩的青石阶梯,跨过火盆马鞍,进了王府大门。 入了正厅,众人祝贺欢喜的声音有些嘈杂的传来,同时还有礼监尖利的声音。 "一拜天地。" 入目的玄色与金色流苏缓缓摇曳。 "二拜君上。" 二人朝着皇宫的方向朝拜。 "夫妻对拜。" 玄色喜帕下是一双墨色金线描边的锦靴,其余的,不见更多。 随后筠华被丫鬟扶着,众人拥着步向内院。 黄昏日暮途穷不过一息尚存 装潢华贵却不失风雅的屋内,可见也是精心布置过的,众人皆是屏息静候,长明烛火安静地燃着。 墨昶迈着极稳的步子大步进来,有些冷峻的气息萦绕于高大健硕的身旁,眉目如削,唇鼻如雕,眸中亦是存着深不见底的冰冷。大掌一挥,一干侍从,即便是筠华的贴身侍女习珍,卉秋,甘棠等人亦是听话地退下。 筠华自然知晓这动静了却是不动声色,只觉着视野渐渐大起来,被暖人的烛光渲染的屋内装潢收入眼底,自然不会忽视立于她面前的男子,湛王,墨昶。 墨昶将喜帕随意扔在筠华身侧,俯视着筠华,筠华的容貌随时说不上倾城,却也不是十分平庸,既有着大漠女子的爽练,又是将金陵贵女闺中大家的风范完美的融合其中。只是这太过平静的目光却是叫墨昶皱了皱眉。 尽显尴尬的气氛在四下宁静的环境中,诡异丛生。 二人莫说是相顾无言,墨昶虽是低头看着筠华,筠华却是微微垂眸等着墨昶开口。 "凝儿身子不好,王妃,自便。"说罢也不等筠华反应过来便大步离去。 筠华唇边闪过一抹淡然,随着习珍等人匆匆进入的脚步声,只是一副处之淡然的模样。 "小姐,王爷他。。。。"甘棠最是耐不住性子,匆匆出口后,才觉着自己失言了,方才墨昶那一身冷冽出去时她们便猜到几分,只是如今再问,莫不是又徒增伤心来。 "侧妃身子不好,王爷照料,亦是合情合理。今日且乏了,歇下罢。"筠华只笑了笑,若说是不在意定是假的,然而若要说在意,却又不知该在意些什么。 "小姐。。。。"甘棠虽是明了方才出言有失,却还是依旧放心不下筠华,甘棠跟着筠华多年,对于筠华这无所谓轻松的态度,只怕其心中还是有着隐隐失落在的。 "甘棠,是王妃。。。"一旁习珍颦眉说道,提醒着甘棠"谨言慎行"四字,甘棠愣了愣,连带着筠华亦是敛了敛神色,暗暗一苦笑,这身份,当真是如此容易担当的。 筠华遣了身边的人下去,自己坐在榻上。 那日男子身上的云纹玉佩,筠华方才看得分明,与墨昶腰间的别无二致,筠华不由疑惑,若真的是同一人,怎的前后差别倒是甚大,新婚之夜抛下正妻去了侧室房中,即便筠华不想说出去,安凝不愿张扬,那么安氏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筠华颇为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着如今一个小小的湛王府也是疑云重重,尤其是湛王墨昶身上,更是叫人看不透。 但到底是白日里累了一日,筠华即便还想想些事情,却也是敌不过倦意重重,睡了过去。 翌日,晨光轻柔地斜进素白的窗户纸,玄色的装潢此刻却是无半点喜庆而言,透着些许冰冷。 筠华本就是浅眠,加之昨晚心绪有些不宁,即便白日是何等劳累,却依旧无好眠在,面上层层倦色掩埋不住,令进来服侍筠华的习珍卉秋不禁担忧。 筠华闭眸用指尖轻揉太阳穴,坐了一会儿便由二人服侍着起身。正梳洗着,甘棠匆匆进来,脸上满是不忿,筠华不禁笑道:"怎的第一日,便有人与你气受了。" 甘棠嘟着嘴,愤愤不平道:"明明侧妃与王妃请安是规矩上的事,方才王爷却派了人过来说侧妃身子不好便免了这些,这不是。。。"甘棠不断叫嚷着呢习珍却抓着甘棠手臂示意停嘴。甘棠见筠华缓缓放下手中金簪,视野中的侧脸未有什的神情变化,甘棠也自知自己情绪过大了些,便止了嘴。 筠华神情有些淡漠,只是微微停顿的双手还是暴露了筠华的心思,却也只是一笑,道:"无妨。"只两字,其余也不多言,一旁的卉秋却是捕捉到筠华其中极力掩饰的无奈。 四、宫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皇家新妇于新婚后第二日随夫进宫觐见太后皇上皇后乃是大玥开国便定下的规矩。 当今宫中,太后唐氏乃是文帝墨尧的生母,如今居懿德宫颐养天年,后宫中若不是天大的事万不会惊动这老人家。唐太后同时也是湛王墨昶的养母,子湛王生母季氏贤妃于墨昶两岁时病逝后,先帝便将墨昶放在当时是皇后的唐太后膝下养着。 筠华由习珍卉秋打理着,脑中清晰地理着有关于皇宫与墨昶的基本联系,太后唐氏,太妃安氏,皇后王氏,德妃唐氏,淑妃薛氏……筠华长于大漠,然而这礼仪教养苏黎却不会落下一分一毫,宫中金陵的基本状况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不想竟用得如此快。 墨昶只遣了人来告知筠华只直接前往王府正门便好,自己便于那边等她。筠华倒是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甘棠又是不平,待那人走后,又是嚷叫道:"如此,未免太是过分了,连院门都不跨入。。。。" "甘棠。"筠华制止道,神情淡漠,也不与甘棠争辩什么,她既明了后宫局势,亦是知道依着墨昶的头脑,不会在皇上太后[前面表现出对自己极其冷淡的样子来,而同时,筠华对着自己的应变能力亦是有着信心。 筠华带着习珍卉秋缓缓向正门走去,甘棠自知方才失言了自请留下抄书,筠华明白甘棠直言不讳的性子,本也只是想说几句便罢了,只是这小丫头执拗得很,便也顺了她的意。 墨昶依旧是一袭黑色华服衬着欣长健硕的身躯,墨发被紫金发冠干练一束,冷峻的神情配着棱角分明的五官,冷冽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墨昶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耐心,若是平时,万不会如此等候一人,而同时连墨昶自己都是奇怪,除却今日进宫的因素,随着那位既来之则安之的湛王妃多着几分期待。墨昶心中冷笑否决这一可笑的想法,春日暖阳洒下的金色光泽,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愈行愈近,并不急匆反倒多了几分从容。 黛紫色宫装罩于筠华身上并不显得臃肿,极合身,青丝高髻,金钗珠翠,竟是十分脱俗,别是一般滋味由生,墨昶只微微一瞥,却在不经意间将筠华娇好的容颜刻入心中。 筠华在愈行愈近的步子中,自然能感到墨昶于这春日暖阳下突兀的冷冽之气,只一笑,并未放入心中,未作他想,步子依旧是从容,缓缓行至墨昶身侧,墨昶自顾自地上了马车,要不照顾着筠华,一旁的习珍却是对墨昶行径不由得皱了皱眉,却不似甘棠那般直言直语的性子,只默不作声地于卉秋二人将筠华送上马车。 墨昶自不是这般不懂规矩之辈,不过吧是想看看筠华的反应罢了。这微微一笑带过的性子,墨昶竟是说不上喜欢与否,亦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 二人皆是极有默契的沉默不语,只闻浅浅呼吸。筠华轻挑开车窗帘,望着金陵街上市肆林立,商人路人往来穿梭,筠华浅笑连连,竟是未被车中冷冽诡异的气氛所影响。 墨昶只闭眸假寐,车行得极平稳,不见颠簸。 车行得缓缓等下,墨昶率先下了车,随后,又是向筠华递了手过去,筠华也未迟疑不决将手放入墨昶只有一点温度的大掌,稳稳落地后,墨昶毫无痕迹地将手远离了筠华,二人神情皆是淡然。 等候已久的中人满脸笑容谄媚迎上来,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充斥着太多算计,沈洛作为先帝身侧的贴身大监,此次亲迎湛王与湛王妃,足以彰显宫中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墨昶依旧是冷着脸,沈洛显然是熟悉看惯了墨昶这幅样子的,筠华也只朝着沈洛微微一点头,随后便上了软轿。 一盏茶的时间,一干人到了章台宫。 筠华并没有将过多的视线放在四周,假山花卉市场虽是华贵,却是多了一份死寂少了一丝鲜活,并不对筠华的胃口。 章台宫不似承启殿严肃庄重,添了几分鲜活,殿名书写得遒劲,飞舞于大殿门上方。 对于筠华的淡然,墨昶只一瞥,不做什么神情。 "湛王,湛王妃等候片刻,容老奴进去禀报。"沈洛见墨昶微微点头,进入大殿。 不一会,便有尖利的声音传出:"传湛王,湛王妃进殿。" 墨昶微微靠近筠华几分,乍一看,真真是身形相依亲密无间的和睦之景。只是内里流淌着的疏远之真,唯二人所能明了。 二人并肩进入大殿,墨昶就是冷峻的神情不曾改变,筠华只在唇边揣着微笑,得体端庄。 "臣弟(臣妇)参见皇上二大爷皇后,太后。" "平身。"墨尧不怒自威的气势于大殿内不断加浓,对着墨昶竟有些箭弩拔张的意味在。乌金龙袍配着冠冕,平静深沉的双眸迎着墨昶冷冽的神情于神策筠华浅浅笑意,五官似被雕刻出来那般看立体,与一侧的唐太后有几分神似。 "二弟新婚,乃我大玥举国欢庆之事,今日朕见你二人鹣鲽情深,朕心甚慰。"墨尧目光灼灼望着二人,唇角微微上扬,墨昶静静望着如此神情的墨尧,看似祝福得话语背后隐藏得讽刺自是明白的。毕竟墨昶并没有阻止墨尧得知新婚那晚自己并非与王妃共渡的事实。 "谢皇兄。"墨昶不咸不淡的回了过去,既是未否认,亦没有较真。 "这便是苏老将军的爱女罢,快上前让哀家仔细瞧瞧。"唐太后很是慈爱地开口,保养得体的脸上尽是和蔼笑意。红宝石金钗缀着夹杂几缕银丝的高髻,富贵却又离了俗气。 筠华缓缓上前,一步一动,落落大方,唐太后亲昵地执过筠华手来细细打量。 "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容貌于是一等一的好,难怪昶儿喜欢。" 筠华望着太后温和笑意,这话语中的他意却是明了之至。一边将筠华说成依靠自己这幅好皮囊才得以成为人人趋之若鹜的湛王妃,又是暗讽筠华不顾礼教才得如此位置,一边又将墨昶描摹成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这唐太后明知是墨尧赐婚,却依旧在如此场合如此说道,即便是知道太后与墨昶之间恩怨的筠华也不得不暗叹太后手段之高。 墨昶却是毫无动作言语,只静静看着筠华如何与太后周旋。 筠华微笑道:"筠华微微萤火之光哪及母后耀耀明月之辉。"筠华说得真挚,唐太后面上一直端着的慈爱险些端不住。 墨昶心中对于筠华的回话不吝啬地赞叹,倒是聪慧的女子。 "母后光辉令儿臣等瞻仰望尘莫及,母后近来身子不爽,今日见了湛王妃倒是精神不少,可见母后与王妃投缘。"皇后于一旁温和开口,一番话解了筠华与太后之间的言语往来的窘境,亦是不把太后的话引上暗讽针对湛王府这路上去。 "此等殊荣,筠华莫不欢喜。"筠华依旧是浅浅笑着,投不投缘,是投何缘,尽于不言中。 "当真是好孩子,叫哀家也极是喜欢。"唐太后只得如此说着, 众人又是各怀心思地虚与委蛇几句,太后假称身子不适回了懿德宫,墨尧亦是说着政务繁忙与墨昶一道去了书房议事。王皇后倒也乐见如此,与筠华一道于花园中散步。 "人人皆说宫中美景上佳,今日,果真如此。"筠华笑道。 "美则美矣,只是时日长了,也是无趣,不及阿姒这十余年来每日能见着新鲜事物。"王皇后执过筠华的手来,温和笑道。 "若是如此说,倒也是好的,这宫中我却是知道是难为你的。"筠华同样关怀这皇后,二人本就是幼时的挚友,先是因着苏黎调职的缘故离别,随后的相见仅仅是帝王大婚的惊鸿一瞥,再有便是如今这般小心翼翼之举。 "习惯了便也是适应了,他敬我,别人自然不敢轻易冒犯。只你,不该与我一般于此。"王皇后同样也是用着真心对待筠华,句句言出肺腑。 "大漠倒是任我吃驰骋,只是再野的马儿也该是回马厩收心。"筠华笑着,只是不知其中淡然有几分,自嘲又有几分。 "今日太后出言不善,日后得好是警醒着,且王府中那位亦是不好相与的,这日子怕是磨你磨得紧了。" "画地为牢与自得其乐,你觉着我会选择哪个。" 王皇后轻笑道:"枉我在这深宫中活这几载,竟不如终日在大漠潇洒的野姑娘看得透彻。" 筠华亦是跟着笑道:"我倒怕于大漠野惯了的女子是为金陵所不容的,如今看来,娘亲遗留与我江南温婉之气还不算消磨殆尽。" "这骨子里的顽皮倒是多了起来,不知何时,才又能尝你手下珍馐之美。" "珍馐还是不敢的,不过既然是皇后娘娘之命,自然不敢不从。" "虽是还想留你,只是这时辰却是不许了,湛王府水深,我也只能道一句万事小心,其余的只怕也是插不上手。"皇后说道最后亦是有些无奈于自己乃是久局深宫之人的无能为力。 筠华只一笑微微点头,随后便行礼告退。 皇后望着筠华远去的背影,不由叹息,一旁侍女上前,道:"娘娘,起风了,咱们回去罢。" "风起了,便不知何日能停下了。" 五、笑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回到王府之后,墨昶借口自己还有公务缠身,于王府大门口便是丢下了筠华大步离开,筠华到也只是无奈一笑,不做言语,并着习珍、卉秋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王妃回来。”甘棠见着筠华回来,便是欢喜的迎了出来。 “今日罚你抄书怎么这样高兴。”筠华笑道。 甘棠见没有多少人在,于是便像从前一般拉着筠华进来。 “方才也是将王妃从苏府带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番,于是便是将王妃回到金陵之后一直在寻找的一张药膳方子找到了,王妃看看。”说着,甘棠便是献宝似的将自己找到的药膳方子呈给筠华。 筠华见着甘棠害死与往日一样笑嘻嘻的模样,从宫中回来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也是轻松了不少,一路上墨昶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筠华也是寻不到话头,故而一直都是沉默着。 “还真是的,我以为是来金陵的路上不慎遗失了或是干脆忘在了那边,不想倒是被你找到了。”筠华接过看着,亦是发自内心的微笑着。 筠华的视线又是看到一旁桌上的一叠字,身边的卉秋和习珍亦是围上来,卉秋笑道:“甘棠这字倒是有长进了,起码能叫人知道这是个什么字了。” 筠华也是低声笑着,转头见着甘棠作势要去打卉秋,笑着拉住甘棠,道:“你今日也算是功臣,可饶了卉秋吧,今晚我做些东西亲自犒劳你便是了。” “多谢王妃!” 习珍此时从内室里出来,上前对筠华道:“王妃,热水备好了。” 筠华闻言点了点头,甘棠见着,亦是笑笑,见好就收,道:“那王妃先行沐浴,食材我去备着。” 卉秋见着甘棠的样子,不放心,便是向筠华道:“奴婢随她一道去。” 习珍伴着筠华进了内室。 水雾氤氲,在一片热气中晕开了白色的蒸汽。 “你也觉着我太过惯着甘棠了?”筠华懒懒地倚在浴池中,尽管昨日的新婚墨昶放下她这个正妃去了侧妃安氏那边,但是正妃应有的待遇,墨昶倒是一应俱全,不曾漏了半分。 习珍闻言沉默片刻,也不愿说假话,点了点头,道:“从前在大漠的时候甘棠是个欢脱性子,便就罢了,只是这如今到底是在湛王府,只怕……不好。” 筠华低头轻声一笑,问道:“你觉着我到金陵这两个月有余的时间里,可有什么变化?” 习珍倒是不曾意料到筠华有次一问,自己也是摸不准,想了想才开口道:“王妃似乎……话少了许多。” “是啊,日日嬷嬷在身边教导谨言慎行,怎么能还似以前那般。”筠华自嘲一笑。 “王妃纵着甘棠,是因为她还是大漠那个甘棠?”习珍似是明白了筠华的意思,却又觉着这真正的意思如同雾中花,看得见形状,却是不知道这具体的模样。 “甘棠,只是活泼,并非天真无邪。” 筠华没了声音,习珍也不多话。 此时临近夏日,筠华也不贪恋这水汽荡漾的室内,不多时便起了身。 正当习珍为筠华用帕子绞干头发时,卉秋有些匆忙的进来,有些气喘吁吁的,道:“王妃快去东苑那边瞧瞧,安侧妃身边的采与甘棠起了争执。” 筠华望着卉秋焦急的模样,半晌,只是微微一笑道:“甘棠吃不了亏,你且先去准备个东西。” 卉秋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瞧着筠华云淡风轻的模样,知道筠华是不急的,故而只能听着筠华的吩咐。 不多时,甘棠回了来,面上的笑容倒也是明媚,丝毫不见方才卉秋的焦急。 筠华放下书卷,看着甘棠的笑容,自己也是忍俊不禁,道:“没吃到亏?” “这是自然,那采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比不过我脑子灵光,自然是只能吃亏。”甘棠倒是神采飞扬地说着。 “安侧妃身边的人,你也敢得罪,你不怕?”筠华笑道,其中的意味倒是叫身侧的人皆是看不明白。 “理亏的又不是我,吃亏的也不是我。”甘棠见着筠华没有生气的意思,故而还是之前的嬉笑模样。 “为了什么?” “方才我去厨房,安侧妃身边的采便是过来,吩咐厨房安侧妃想吃杏仁酪,不过厨房的杏仁已是不多,故而……” “故而争执了起来,对吗?”筠华只是平静地看着甘棠,叫人看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饶是甘棠,也是瞧出了筠华的神情过于平静,有些不寻常之处。 “出去,跪着吧。”筠华瞧了瞧身侧的卉秋,卉秋会意。 甘棠虽是没反应过来,但是瞧着卉秋当着筠华的面与她膝上绑了护膝,便也是明白了。 这不长不短的一个时辰里,甘棠罚跪院中的事情几近是瞒不住的,其他人皆以为是甘棠冒犯了采身后的安侧妃才是得到此惩罚,一时间,自是对这位湛王妃议论纷纷。 “王妃的手艺又是精进了。”甘棠跪完,又是乖巧地坐在筠华对面,吃了方才筠华亲自做的东西。 “今日,其他人等必然会对你议论,你可要沉住性子。”筠华只是摆弄面前的膳食。 “知道,王妃一番苦心,甘棠省得。” “王妃此举,何意?”身侧的习珍倒是看出了不同,问道。 “明日便知了。” 第二日清早,皇宫那边便是传来消息,说是祖宗传下的规矩不可废,侧室依旧是要与正室请安。 筠华听闻这消息只是抿唇一笑,并没有震惊,亦是没有什么欢喜在,身侧的习珍卉秋只是低头为筠华整理衣衫,其余的也是不多话的。 当筠华到了湛王府的正厅时,墨昶早已在了那边,安凝倒是还没在。 筠华行完礼,只是在墨昶手边的位置上坐下,一时间,大厅里头又是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不多时,安凝款款而至。 天水碧的襦裙衬着安凝同样清秀的面庞,眉眼间,倒是一股子书卷气,发髻简单,大方,倒不像是个骄横的。 “妾身参见王妃。”安凝在墨昶面前缓缓一拜,筠华清楚地看到,在安凝身子下去的同时,头抬起来看着墨昶,唇边的笑意含情脉脉的,叫人也是看着舒心。 墨昶的神情筠华没有转过头去观察,心中想着必然亦是情意绵绵的,唇角泛起,心下似乎是了然。 “妾身参见王妃。”安凝在筠华面前款款一拜,模样倒是瞧不出什么其他的意味来。 “妹妹无需多礼。”筠华抬手示意。 “前几日的风寒还没好全,今后,这些个繁琐规矩能免便是免了。”墨昶的声音叫筠华听着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明明是关心的话,但许是因为平日里本就是一副生冷的面庞,有些个冷然,倒也是正常。 安凝却是十分受用的,眼睛瞥了瞥筠华,虽是不明显,但也能瞧出她的欢喜在,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原本也是不打紧的,婚前也好了七七八八,也不劳得王爷新婚之夜匆匆赶来,是妾身的不是了。” 安凝的话不免叫筠华看着安凝的笑意久久不语,虽是请罪,但也是重提旧事,叫筠华心里头不畅快,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这是如何的大辱。 “既然是妹妹身子不好,王爷前去照料也是应该,到底已是了湛王府的人,出去若是病恹恹的,只怕倒是会说我这个王妃不好了。”筠华知道安凝是对着自己来的,也不管墨昶如何想法,自己直接回了过去。 安凝虽是一愣,但是到底是国公府的人,自小耳濡目染得到的自是多的,微笑道:“姐姐哪能啊,姐姐身价不凡,身边的人亦是不错的。” 筠华会心一笑,知道安凝说的是昨日甘棠的事情,自己不慌不忙地饮了一口茶,道:“阿爹是个武夫,苏府,自然也是以军中的规矩治家,前厅后宅,皆是如此,倒是,与王府有些相像。” 墨昶闻言转头看着筠华,见着其形如点墨般的双眸,面上的笑意盈盈倒是叫墨昶只能顺着筠华的话了。 “这样,也好。”墨昶只是低声说罢,便是起身朝着安凝的方向走过去,道:“天气闷热,且先回去吧。” 安凝见着墨昶面上的微笑,余光瞧了瞧筠华,却是只见其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茶,自己只觉着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是瞧着墨昶的笑意,不免也是高兴。 “妾身告退。”安凝倒还是记着规矩,与墨昶一道出了去。 筠华也没有多坐,随着习珍回了自己院子。 “王妃,这安侧妃看着虽是知书达理,但是只怕也是个不好相与。”习珍道。 筠华只是一笑,道:“今日,她也是吃了闷亏了。”筠华见习珍不解,解释道,“昨儿不管是采主动挑事,还是只是个意外冲突,今日在湛王面前,她必然会提及此事,说笑了不过是奴仆间的玩笑,说大了,便是我这个湛王妃不会管家,接下来,你应当知道她会趁机提出什么。” 习珍面色颇为震惊,她不知道原来放在大漠这么小的一件事儿可以做出这么大的文章,而自家的主子却又是看得如此通透。 六、省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新婚后的第三日,是为归宁省亲的日子。 这日一早,筠华身侧的人便是开始忙碌起来,一分也是不敢懈怠。 墨昶虽是对于筠华冷冷淡淡,似乎是筠华的事情皆是不闻不问的,但许也是顾忌着苏氏的面子,该有的东西也是一应 俱全,王府的人倒也是不敢懈怠。 筠华与墨昶上了会苏府的马车,市井之音透过车窗传入筠华耳中,墨昶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车内,带着一身冷冽坐于车内,闭目端坐。筠华倒也是习惯了墨昶的沉默不语,自己亦不是个多话的,素手轻挑开了车帘,带着隐隐热气的 微风扑上面来,发间的流苏颤颤而动,发出些许声响。 筠华瞧着街上人来人往,大抵皆是中原人,与在大漠之时满目胡人的景象大不相同。 马车稳稳停下,墨昶睁眼时,便是见着筠华嘴角上引的浅笑模样,自己却也是一笑,不过随即消散了就是了。 待筠华微微回神去瞧墨昶时,墨昶神情已然是淡漠,径直下了车。 筠华只装作没瞧见,亦是跟着下了车,才开了车门,便瞧见墨昶转身朝自己伸出手来,筠华只是会心一笑,就着墨昶 的动作,稳稳落地。 苏府的管家早已是候在门口,瞧见筠华与墨昶过来,忙不迭地进去通报。 苏黎见着筠华与墨昶一道进来,见着筠华面上的浅笑,心中的担忧隐约少了些。 “臣参加湛王、湛王妃。” 筠华见状,想上前拉着苏黎行礼的身子,但是身侧的墨昶却是先一步阻止了苏黎的动作。 “苏将军不必多礼。” 众人落座后,苏黎见着筠华面上依旧是浅笑,没得半点不悦,倒也是放了心,对墨昶道:“今日见着王爷王妃琴瑟和鸣,可见圣上的旨意,是不错的。” 苏黎虽是战场上闯下的战绩,不屑于朝堂那些个争斗,但也并非是不会说话,此话亦是提醒着墨昶这桩婚事哪怕墨昶再是不满意,却也是圣上赐婚,容不得墨昶因着自己的喜好折辱了筠华。 筠华亦是听出了苏黎的意思,故而只是一笑,抿唇不语。 “皇兄,自是不会错的。”墨昶简单地说了一句,继而抿了一口茶。 “听芙居那边的荷花已然盛开,你是等了许久的,去看看吧。”苏黎对着筠华道。 筠华的目光在苏黎与墨昶之间,微微打量了一番,知晓了苏黎的意思,便是起身出去。 苏黎见着筠华出去,对着墨昶道:“王爷于同一日娶了小女与安国公的长女,不知道是何意。” 墨昶知道苏黎一贯是直爽的性子,只是不想竟是问得如此直接,不免有些错愕,沉吟片刻,道:“苏将军以为,本王是什么意思。” “臣自然是对王爷风月场上的事儿没什么了解,亦是不想着了解,但是筠华自小在大漠长大,自是不比安氏在金陵长得心思通透,望王爷多加照拂。”苏黎说的诚恳,墨昶一时间亦是没有瞧出些什么其他的意思在。 “既然已是湛王妃,该有的礼遇本王自然会照顾到,至于其他的,自然也是尽力而为。”墨昶淡淡地回着。 “昨儿,皇上召臣进宫议事。”苏黎看着墨昶的神情,继续说道,“安氏的事。” 墨昶闻言果然一顿,问道:“皇兄与将军的事自然是要事,本王也是不便多问。” 苏黎见着墨昶回答得小心,自己也是一笑,道:“安氏,还嘱咐臣先是别与王妃说,先与王爷,知会一声。” 墨昶心下顿时了然,看着苏黎,道:“既然是皇兄的意思,本王自然也只能从命。” 苏黎虽是一介武夫,但是墨昶说的话倒是没有高深莫测到哪里去,两人皆是达成了共识。 这边筠华自己一个人,倒是真的到了听芙居边的荷塘。 有些毒辣的日头被头顶的柳枝遮挡了些许,只留下斑斑点点的投影。 满目的碧色,里头夹杂着亭亭玉立的清荷,粉的极为好看。 “许久没见的如此好看的荷花了。”身后熟悉的声音令筠华即便是不回头亦是知道是谁。 裴翊踩着步子缓缓走到筠华身侧,两人相视一笑。 “今日,你倒是在。”筠华的视线重新放回面前的荷塘上。 “知道是你回门的日子,有些事儿过了今日只怕也是找不到机会说了。” 裴翊与筠华到一旁的凉亭中落座。 “什么事?”筠华问道。 “萧氏,今日是要在金陵过的除夕。”裴翊嘴边不自觉流露出一抹苦笑。 筠华见着裴翊的神情,自然也是知道这缘由所在,道:“阿音去年已然及笄,他们,不会在意的。” 裴翊看着筠华,沉默良久,道:“可是我在意,北麓侯府全靠着我,偏偏都是武将,我不想叫她受苦,也不想,叫人觉着我是高攀了萧氏。” “那你今日想与我说些什么?这个事儿困扰了你许久,我原以为你随我回了金陵,是想……”筠华没有说下去,看着裴翊颇为落寞的神情,自己也是不忍心,到底是自幼一道长大的情分,筠华也不好过于责备了去。 裴翊叹了口气,道:“若是回来了,你……” “本王不知,原来裴少帅与王妃如此熟络了去。”墨昶的声音叫裴翊话音一顿,两人双双看着过来的墨昶。 筠华缓缓起身,道:“王爷说笑了,不过是一道说些事儿。” “何事?” “私事。” 筠华与墨昶的一来一往,倒是叫一旁的裴翊有些心惊胆战,怕一个不小心叫墨昶误会了什么,惹怒了他。 “私事?”墨昶反问着筠华。 筠华一直看着墨昶,道:“是。” 墨昶亦是看着筠华,两人又是沉默,谁也是不说话,半晌,墨昶才冷声道:“不早了,回府罢。” 墨昶率先转身离开,裴翊颇为担忧地看着筠华,筠华只是笑笑,道:“无事,我且回王府了。” 回了王府,墨昶却是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的一般,两人亦是分道扬镳,一日便是如此过去了,直到天擦黑时,墨昶这边亦是没有什么反应。 此时,王府寒君斋中,烛火拉长了两人的身影,皆是挺拔伟岸之姿。 “户部,兵部,吏部,刑部,安氏的势力太大,动一人便是官官相护,若是不动,这大玥,早完事他安衍的。”隐藏的戾气在一片烛光中带着奈人不得的不甘、无奈在。 “近年来,北羌一直向西北扩张,领土增长十分之快,此是外患,苏氏从北境回来,但是苏家军却还是驻守北境,西北方有着朔门军,这些,都不是吃素的。”墨昶沉稳有力的声音带着杀机与狠厉。 “安氏呢,他们同样是有武将的。” “只怕是他们没有,抗旨的罪名无人可担。” “一阶纨绔,你不怕耽误了军机大事?”那人问道,颇为忧虑。 墨昶一笑,道:“北境的将领是苏氏的心腹,自然是不怕的,况且,皇兄的意思他们即便是不愿,也是不得不从。” “看着倒不像是不愿的,你可要掌握好分寸。”那人之前的情绪此刻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一般,话语间也是轻松了不少。 “安氏的人,遣几个不安分的,便罢了,再寻个错处,免得生了防备。”墨昶亦是减轻了不少紧张,似是想起了什么,一笑。 那人瞧着却是新鲜的,不由得问道:“许久不见你笑了,今儿是为了什么,是你的王妃,还是外头以为你们情深义重的侧妃?” 墨昶闻言却是不答,只是问道:“裴翊此人,如何?” “裴翊?”那人稍加思索,回答道:“北麓侯府的世子,只怕明年及冠便是承袭这爵位,虽是在苏黎的军中长大,但是苏黎不过也是提点一下,这少帅的位置可是自己靠着战绩挣来的。” 墨昶闻言,道:“倒也是个人才,希望与苏府一道立场便好。” “只怕是会的,他与那王妃自幼在一处长大,感情好得很,后来苏黎领命驻守北境,他两亦是在北境一道长大,北麓侯夫人似乎也是喜欢你那王妃的……” 那人明显着说着笑,但是墨昶的面色却是有些阴沉,并不是那么好看的在。 “我不过是说笑,他们二人若是能成,只怕也是轮不到你,你可要知道,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两府平静的很,且听皇后说,这裴翊是与萧氏的独女颇有些渊源,你可莫听风就是雨的,硬生生地误会了去。”那人也是怕墨昶有什么冲动之举在,故而也是有些着急。 墨昶闻言沉默良久,才道:“这样……最好。” “人是你求来的,可别为了一个安氏便是将人推得远远的。”那人劝导着。 墨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一片沉默。 那人见状,却是悄然离开了去,墨昶显然是习以为常的,打开了窗子,此处正是高楼,望下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个方向,看着依旧亮着的窗户,脑海中是熟悉的人的音容笑貌。 浅笑盈盈之下的处变不惊,平淡如水。 只愿一切,如自己预料的那般便好…… 七、嬉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阴沉沉的天气带着夏日的燥热,似是要下雨,但是阴沉了一个上午偏偏是不见雨滴,午后最是闷热的时候,雨瓢泼而下,水汽蔓延开来,白花花的一片。 筠华早早用了午膳,小憩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倒是雨停了。 筠华起身,懒懒地坐着,浅浅饮了一口茶,静静看着屋檐滴答而下的雨水。 “王妃,文茵公主来了,晌午过来便是在侧妃那边坐着。”习珍为筠华换上新的茶水,对着筠华说道。 筠华望着清澈浅碧的茶水,低喃道:“文茵畅轂,驾我騏馵,外柔内刚……倒是很好的封号。” 文茵公主乃是唐太后之女,墨尧的嫡亲妹妹,墨嬛。 “王妃睡了大半日,可要出去走走,索性雨也是停了,倒也是不似之前那般热了。”卉秋说道。 “是啊,听闻王府里头的荷花全开了,王妃可要考虑一下。”甘棠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 筠华看着甘棠笑出了声,温声道:“那便去罢。” 甘棠与习珍取了东西过来,伴着筠华出去。 青叶连天,风轻乍,萍得其中,花叶不掩,觅红得莲。 筠华静静地坐在荷塘边的凉亭里,看着甘棠与习珍划了小舟欢快地采着莲,加上夏日里隐隐的燥热,两人面上的红晕也是不免深了些。 筠华望着两人一笑,缓缓走到亭子边上,恰好瞧见那边的两人也是过了来,瞧着小舟上的荷叶莲蓬,笑道:“如此贪心,也不怕累着我。” 一旁的奴仆将这些东西小心地捧了回去,甘棠上了岸,兴致却是不减,道:“那些个累人的只管给我们做便好,哪里敢累的着王妃。”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是说起我狠心来。”筠华用手上的帕子给甘棠拭了拭汗,道:“你们快些回去沐浴罢,闹出了一身汗,也不嫌难受。” 两人福了福身,便是下去了。 筠华索性出了来,也是不想这么早回去。 “安姐姐可是看到了,到底是大漠粗鄙,贪心些新鲜的,连皇兄府里的荷花都是不放过。”微微不悦的声音在筠华不远处想起,筠华闻言缓缓望过去,入目的是一神情高傲装扮贵气的少女,身穿湖蓝襦裙,臂上挂着淡粉披帛,乌发挽髻,既不失了端庄,又是有着少女的活泼,流苏颤颤垂下,灵动可爱。其身侧是依旧是浅笑的安凝,雪青的襦裙很是淡雅,盈盈一笑,将安氏一族的书香之气展现淋漓。 筠华看着两人,倒是认出那少女的身份,垂了垂眼睫,也不出亭子与其说些什么,只当做什么都不曾听过,只静静地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素手提着茶壶,青瓷茶壶衬着纤长的葱指,竟是一副赏心悦目之姿。 文茵公主一向与安凝交好的事情在金陵只需稍稍打听一下便是知道的,既是闺中密友那么对方的心思皆是知道些一点的,如此一来,倒也是…… “奴仆不懂规矩,想来也是逃不开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的。”墨嬛与安凝一道步入亭中,说话并不客气。 筠华缓缓放下茶盏,才欲开口,便是听到安凝温声道:“公主今日来湛王府是为着疏解心情而来的,既是不懂事的人,公主自然是不必为着其计较。” 筠华听着安凝的话,如今湛王府的管家权在她的手上,虽说不是自己的人冲撞了什么的,但是安凝如此暗讽着自己,那也是没得必要忍让的。 筠华起身,清亮的眸子映着安凝笑意盈盈的面容与墨嬛傲气的神情,微笑道:“各地风俗不同,出来金陵,虽也有了两月,这管理内院一事到底是不如妹妹自幼耳濡目染来得得心应手,不足之处,还是希望妹妹多多协助才是。” 一番话,筠华也未否认自己对于甘棠今日采莲的不满斥责,倒是将矛头带到安凝的头上去,听着倒是安凝不愿帮衬着什的也不懂的筠华来。 安凝明显是愣了愣,倒是一边的墨嬛沉不住气,皱了眉,道:“王妃便是应做好王妃的本分,别人不帮着是本分,帮衬着不过是念着一同侍奉皇兄的情分在,哪里便是能怨了人的。” 话堪堪出口,墨嬛便是有些紧张地瞧了瞧身侧的安凝,瞧着安凝面色有些个惨白,心中明白,这湛王正妃的位置于安凝而言,只怕如今是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儿了。 “今日倒是没有什么毒辣的日头,但是到底还是有些个热气在,我瞧着侧妃的面色不大好,不如先行回房歇着罢。”筠华笑着出口,这其中倒是有些个别的滋味在,在墨嬛与安凝的耳中便是成了讽刺。 墨嬛闻言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安凝及时制止了墨嬛,福身道:“多谢王妃关心。”随后便是快步离开。 筠华见着两人离开,自己也是觉着无趣回了院子。 “王妃,王爷回来了,去了……去了侧妃那边。”卉秋于外头进来,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筠华原本是捧着书卷的,闻言也不抬头,静静地将这一页看完,等到翻页时,才抬头道:“去了又如何,来了我这儿才是新鲜事。” 卉秋闻言愣了愣,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涩,但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王妃……” “忧心什么,既然他是情深义重的,那我怎好去棒打鸳鸯了去,皇室中的人有情的能有几个,他若是真的如此,倒也是好的。”筠华似是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墨昶一贯冷着的情境。 “厨房那边可是准备好了?”筠华又是问道。 “甘棠与几个小丫头手脚麻利,都是准备好了,莲子去了皮洗净了,荷叶也是。”卉秋见着筠华不想说着墨昶的事情,自己也是识相的不说下去,顺着筠华的问题回着话。 筠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了身,道:“走吧,甘棠想了许久的荷花酥我总不能叫她失望了。” 卉秋闻言亦是笑笑,两人往自己院子中的小厨房走过去。 八、孤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入夜不过几分,习珍便是进来禀报墨昶正是往筠华这边过来,筠华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让身边的甘棠与卉秋皆是退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墨昶便是踩着步子进来。 筠华依旧是手执书卷卧在贵妃榻上,似乎是对墨昶进来的轻微声响并未听见一般。 墨昶也不出声唤着筠华,对其手上的书卷也是没有探看的心思,之在筠华五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筠华。 明亮的烛火笼着筠华卧在贵妃榻上的身形,到没有什么妩媚,配着书卷,倒是一股子书卷气,倾泻的墨发柔软地搭在筠华的肩头,月白的襦裙在榻上柔软地铺开。 二人心中皆是知晓对方的存在,但是皆是默契地不出声,似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墨昶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室内的装饰摆设,在迎娶筠华过门之前的一段时日里,墨昶倒是没怎么来过这个院子,相比起安凝的瑶光阁,倒是显得极不尽心了,院中的景物虽是不至于荒芜,该有的生气却还是在,不过是比起瑶光阁倒是逊色了几分就是了,该有的一应俱全,该有的规矩也是都在,王府之中也是没有人敢因为墨昶的冷漠便是对这位王妃不理不睬的,旁人见着也是跳不出毛病来,这样,对于双方也是好的。 二人皆是不说话,直到卉秋进来。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 墨昶不理会卉秋,静静等着筠华的反应。 筠华也是不见慌张,叫了卉秋起来,放下书卷,到墨昶面前,行了礼,道:“外面人颇为懈怠了些,倒是叫王爷白白站了半日,望王爷恕罪。” 墨昶见着低下身子的筠华,道:“若是是外头的人不懂事,自己是要记着些教训的,不过这次是本王叫着他们不进来,王妃若是怪便是怪着本王的好奇便是了。” 筠华微微一愣,随即起了身,只道了一句“不敢”。 一旁的卉秋处境倒是颇为尴尬,所幸墨昶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卉秋放下了东西便是如释重负地出了屋。 墨昶坐在一旁凳子上,看着桌上卉秋刚刚放下的点心,白瓷碟中摆放着精致小巧的荷花酥,粉粉的花瓣层层堆叠,簇拥着中间米黄的莲蓉,极是好看。 墨昶收回了视线,看着一旁的筠华,道:“王妃也坐吧。”见着筠华坐下,墨昶问道:“王府中……可还习惯着。”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道:“王爷之前留的规矩极好,故而,也是没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 墨昶听着筠华的话,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道:“府中的使,自己这边若是觉着力不从心,侧妃生于世家之中,也可在一旁协助着。” 筠华闻言,心中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怕又是,为着那个管家权罢了。 “如此,倒也好。”筠华笑着应承下来,面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不满在,倒是一股乐得自在的,筠华心中只是想着,墨昶这是念着自己与安凝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对于筠华如此平静的反应,墨昶心中有些惊异,按着自己想着的,筠华本该是挽留几分,如此,自己便也是顺着下来,毕竟在王妃没什么过错却是由侧妃掌权的情况,并不是好事,说了出去,也是无光的事情。 “王爷?”筠华见着墨昶没得是没反应,试探着叫了一声。 墨昶只是道:“如此,有的什么不懂的便是遣人请了过来讨教便是了,今夜夜深了,王妃早些歇息吧。” 墨昶说完,便是离开了。 筠华望着墨昶的背影,只是一笑。 卉秋从外面进来,见着筠华神情没得什么一样,松了一口气,道:“王妃没事就好。” “能有什么事儿。”筠华唇边依旧是挂着笑,只是其中的意味有些复杂,自己都是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如何的。 “奴婢以为侧妃回去狠狠告上一状。” “有什么状可以告的,本就是小事,虽是被呛了几句,但若是这些事情都说,只会叫人觉着安氏出身的人原也是如此小题大做,没什么容人之量的人,他过来,或许,只是试探罢……”筠华说道最后,自己的声音亦是低了下去,唇边的笑亦是悄然消失。 卉秋看着虽是有些担心,但是筠华挥手示意她退下,也是只能退了下去。 筠华起身到窗边,开了窗,外头夜色深沉,外头有些燥热的空气与屋内冰块发出的冷气于窗口流动交汇着,筠华静静地立着,望着天边的残月。 脑中不由浮现了这几日墨昶的身形,似乎皆是墨色的衣袍,面容也是硬冷,对着自己似乎也是没得什么表情,但是那日安凝的请安,还有方才来的那一遭,似乎皆是对于安凝隐隐的爱护,可若是细细一瞧,又是说不上是什么深情厚谊,但是成亲后的日子,墨昶来自己这边连同成婚那日应行的礼数,也不过两次,倒是在瑶光阁那边的时间多,这事也是府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筠华自嘲一笑,自来了金陵,见着人皆是得挂着得体的笑容,自己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套上了枷锁。 筠华关了窗,带着心思入了睡。 墨昶这边却是没有去瑶光阁,回了自己的寒君斋,在桌前抄起公文,却也是看不进去,索性放回原处,又随手执起手边打发时间的一本杂记,却也是看不进一个字。 墨昶出了房门,屏退了众人的院落寂静一片,安宁得很,墨昶在院中踱步,午后一场大雨,随后虽是依旧热着,却也是没有什么毒日头,地上的水迹已是没了,周遭的空气却还是热着。 黑暗中无声闪出一人,在墨昶身后恭敬道:“王爷,户部侍郎袁定贪污一案相关的证据已送到左相处,后日早朝便会重审此案,重新下顶多,另,吏部尚书告老还乡的折子被安国公压下,今夜安衍密访薛、袁两府,其子安隋去了吏部尚书董平与袁利府中。” 墨昶依旧是沉默,那人也是识趣退下。 墨昶反复咀嚼着方才那人传来的消息,安衍是一品国公,其子安隋是兵部尚书,次子安炀任从二品将军,嫡女又是湛王侧妃,无可比拟的富贵,宫中还有个先帝留下的安太妃,处处皆是有人的…… 墨昶想到这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墨成,招阿瀚回来。” “是!” 九、孕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天还未擦亮,金陵东街这边却是聚集了许多人,车水马龙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时辰如此晚了的。 自先祖解了前朝留下的宵禁以来,金陵的西市、东街两处成了最繁华的地带,最不缺的便是酒肆勾栏。 东街最是出名便是倚芳阁,里头的艺伶皆非凡品不说,来者亦是非富即贵的,只与普通青楼不同的是,若是里头的姑娘不愿与你一度春宵,哪怕你身后沾着文帝亦是无用的,传闻这背后有着位贵主儿,文帝皆是敬着几分的。 “王妃可知道,倚芳阁出事儿了。”筠华堪堪起身,甘棠便是进来对着筠华颇为神秘地说道。 筠华一笑道:“什么事儿。” “恩……我也是听着采办回来的管事说的,说是出了人命了。”甘棠的声音难得地低了几分。 筠华闻言,示意着甘棠继续说下去。 “出事儿的是吏部侍郎袁定的之子,袁利,王妃知道的,他可是个整日沉迷酒色的纨绔,亲爹刚下了狱,自已却还是在倚芳阁寻欢作乐,听说是与唐太后母家的人争一个艺伎,那袁利出手伤了唐家公子,对方也是不客气,却是没了轻重,叫那袁利……”甘棠没有说下去,但是筠华却是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筠华闻言并没有说话,面色也是淡淡的,半晌才出声道:“此事,圣上与太后会处理,既然事不关己,便也是别参合,今晚的中秋夜宴,都小心这些吧。” 一旁的三人应下。 “王妃,若是没记错,这袁定,似乎与薛姑娘那边的薛氏有些关系。”卉秋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却也是不好地开口道。 筠华闻言无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阿瑾的的姑母是许给了袁定的,只是虽是阿瑾的姑母,却是薛左相的庶妹,似乎,是不太亲近的。” “虽说不亲近,奴婢听闻这袁夫人也是到薛府求了好几回了,但是皆是无功而返,今晚的夜宴,圣上吩咐三品及以上的官员皆是可以携家眷赴宴,倒是只怕……”卉秋有些忧心地开口道。 筠华还没说话,匆匆进屋的习珍附在筠华耳边说了一句话,筠华听完手中的玉簪滑落在地上,口中低声呢喃着:“怎的如此快……” 筠华黛眉微皱,却又是很快舒展开来,由身边的人服侍着梳洗完毕。 待到日落时分,筠华动身准备着前往皇宫。 筠华行至大门口时,墨昶与安凝还未到来,筠华也是不急,恰好门口那几株金桂开了,筠华便是到那边赏玩着。 墨绿粗糙的枝叶围着一团一团的小巧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尖,初闻到好些,若是待得久了只怕也是觉得过于浓郁,反倒是不好的。 “几日不见,门口的金桂倒是开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倒是叫筠华回过神,转过身,只见着安凝笑意盈盈地在墨昶身边,身上浅紫的襦裙配着嫩黄的外裳,倒是温婉好看的。 “此处与市井不过一墙之隔,落英院中的才是上佳。”墨昶虽是语气淡漠,但是相比起与筠华说话时的神情,叫筠华都觉着这不同来,叫安凝看着,更是如此了。 安凝闻言果然是温婉一笑,叫人瞧着当真是极为般配的璧人。 筠华看着安凝请罪来迟了,自己也是敷衍几句,随后便是上了马车,眼瞧着墨昶上了安凝的马车也是没什么变化,心中明了着原因。 马车到了宫门口,已近黄昏,昏黄的余晖笼着宫门口的众人,今日清晨发生的事情想来已是人尽皆知的了,人群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道,大抵都是在说那起袁利与唐家的命案。 众人见了湛王府的马车过来,皆是放眼看过去,墨昶率先与众人视线中出现,随后便是伸手去扶安凝,而筠华却是在另一辆马车上由侍女搀扶着落地,这一下子亲疏分别,众人心中皆是明了。 筠华环顾着四周,不去关心众人心中的想法,远远地见了薛瑾,两人皆是极有默契地微微点了点头,远远地问候了一声。 不多时,众人便是到了摆宴的落羽阁。 文帝与王皇后进来,唐太后借着身子抱恙,却是没有出席,倒是筠华不曾见过的安太妃出席了。 安太妃是安国公安衍的嫡亲妹妹,也是先帝的宠妃,膝下却是无子,原本有着一个七皇子,只是先天不足,三岁时便是夭折了,安太妃生产时便是险些难产,落下病,又因为七皇子早夭,伤心过度,毁了身子,竟是再也没有产下一儿半女的。 筠华不过匆匆一瞥,安太妃通身的气派倒是与安凝差不了多少,倒也是不奇怪的,毕竟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又都是嫡长女,自然是被自家母亲宝贝着,好好教导着的。 “今日中秋,只奈何母后身子不爽,故而臣妾遣人不必备着那些丝竹管弦的欢快之音,换了舒缓的曲子,皇上觉着可还好?”皇后浅笑盈盈,对着墨尧道。 墨尧会心一笑道:“皇后的心思一向是最好的。” 墨尧的话音刚落,不大不小的干呕声传过来,令众人寻声望过去。 “这是怎么了,可是膳食不合胃口?”安太妃颇为关切地出声道。 “娘娘恕罪,早起便是身子不适,惊扰了娘娘,是臣妇的不是。”安凝一脸歉意,话语也是轻飘飘的,叫人瞧着的确是身子不爽利。 “既然是不适,那便宣太医来瞧瞧。”皇后吩咐着,身边的人会意,便是下去请了太医过来。 安凝去了偏殿,不多时,太医便是与安凝一道回了大厅。 “回皇上,皇后,侧妃这是喜脉,已是一个月有余。” 太医的话一处,殿中的人表情各异。 “当真?那便是恭喜皇兄了!”墨嬛闻言自是高兴无比,“此乃皇兄的长子,可得当心着。” 筠华见着墨嬛说道后来看着自己,心中明白,这既是警告,亦是炫耀。 “倒是我的疏忽了,竟是不知道妹妹有了身孕。”筠华身为湛王妃,此时自然是要说话的。 “也是我自己不注意,竟是有了身孕皆是不知,倒是惹得娘娘,王爷担心。”安凝面上的笑容此时是收敛不住的,恰好墨昶在身侧,身形便是向他这边依偎了几分。 一时间,倒是有不少恭维的话过来,只谁也没有注意到墨尧与墨昶两兄弟之间对视时眼中流转的光芒。 十、忧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晚宴不过刚刚开始,安凝便是先入为主地占据了众人的注意,倒也是个好的对策,筠华瞧着安太妃与安氏的人,面上皆是神采奕奕的,显然是对安凝此举以及这个孩子极为满意的,筠华看着墨昶,却是瞧不出什么大的欢喜,不过也没有厌恶便是了。 筠华往薛瑾那边望过去,恰好薛瑾也是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是见着薛瑾起了身往外头走去。 筠华朝皇后那边望过去,手悄悄指了指外头,皇后见着颇为无奈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筠华便是起身出了去。 夜风颇有些秋意,夹杂着金桂的香气,若隐若现的正好闻。 筠华才出了大殿,便见着薛瑾在外头候着,见了筠华过来,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迎了上去。 “成婚了一月有余,今日才是见你一遭,也着实不易。”薛瑾牵了筠华的手,两人并肩走着。 筠华亦是无奈一笑,道:“我也是想着你,只不过也是没得法子。” 薛瑾闻言,叹了口气,道:“方才见着她如此模样,我便是猜到会是那么回事,不想,真的是……如此一来,你的日子……” 筠华见着薛瑾忧心忡忡的,自个儿心中其实也没得什么舒坦在,低了头,道:“迟早的事儿,只不过来得太早了些就是了。” “有了身孕,湛王看着也是爱护的,希望她的心思不要那般歹毒才好,不然怎的都是你的错。”薛瑾望着筠华,明明是熟悉的眉眼,只是其中又是有着不同于出嫁前的东西,过于复杂得叫薛瑾一时间不知道是好是坏。 筠华闻言不语,两人便是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阿姒……”薛瑾停下了步子,转过身面对着筠华,面色颇为难看,欲言又止。 “怎么了?” “阿音稍信来……说……说是他已动身来金陵了……”柔和的月色化不开薛瑾低沉的面色,月白的襦裙在这样的夜色下少了平日的温婉,多了几分凄凉。 筠华闻言,只是握住了薛瑾广袖之下颇为冰冷的手,犹豫着开口道:“你们……再拖下去,你已及笄,薛夫人只怕也是等不下了。” “阿姒……等他回来,再说吧……”薛瑾低着头,话语间也是无奈得很。 “到了那时若是真的困难,我自会帮着你。” 薛瑾也是自嘲笑笑,两人随后又是继续走着,薛瑾也不提方才的事情,道:“今晨倚芳阁的事儿你也应是听说了,我那表姑母今日许也是没脸出席。” 筠华点了点头,道:“薛氏想如何处理此事?” “事关太后,阿爹也是不好插手,其实阿爹也从未想着搭理这件事情,这些年因为表姑母是从左相府出去的,其实明里暗里用着这层关系行了不少方便,阿爹和祖母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面上不说,心中也是有了不满。” “只是那袁夫人丈夫下狱,独子暴毙的,若是真的死赖着相府,薛相不管,又是被人说不近人情了去。”筠华也是担忧着薛氏在此事中名声因为一个早早嫁出府的庶女名声有损。 “阿姒,此事连唐太后都是不好插手的,出事的是太后最小的弟弟的独子唐易华,因是老来得子,家中溺爱万分,故而养出了这幅性子,说起来与袁利也没得什么不同。”薛瑾意有所指,一脸正色地对着筠华说道。 筠华心中隐隐明白了些,但是却又觉着此事不像是表面上两个纨绔子弟为了争一个歌姬出事的,真相又是像雾中花,隐隐有了形状,却又看的不真切。 “我们且回去罢,免得叫湛王见了也是不好的。”薛瑾说罢便是与筠华折了回去。 “阿瑾。”筠华在离大殿不远处叫住了薛瑾,微微环顾了四周,对着薛瑾压低了声音,匆匆交代了几句。 薛瑾闻言,有些疑问还是想问着,但是却被筠华打断:“此话你回了薛相与薛夫人便是,尽管说是我转告的,他们会明白的。” 薛瑾闻言倒也不在说些什么,理了理思绪,与筠华进了殿。 夜宴也是极快便是结束,众人回了府。 马车到了湛王府门口,筠华才下车,便是见着安凝与墨昶并肩立着,瞧着虽是身形相依,但是却又有些别的意味在。 安凝见了筠华,带着令人极为舒心的微笑,道:“姐姐,妹妹今日得此喜讯自己喜不胜收,但是唯恐自己照料不周,伤了胎儿,不知姐姐可否帮衬着妹妹,照顾一二?” 筠华对于安凝的直接,也不意外,回道:“既是这样大的事情,我也自然会尽心尽力。”说罢便是看了一眼安凝身侧的墨昶,正好对上墨昶看过来的视线,神情淡漠,对于安凝的话也不阻止。 “姐姐如此,妹妹便是放心了,妹妹听闻姐姐极其擅长膳食,倒是有劳姐姐了。”安凝笑得舒心,说出来的话叫筠华也是推拖不得。 这说好听些是作为一个王妃的照料,说的难听些,便是厨娘了,到时王府自然是以安凝的肚子为重,若是不称了安凝的心意……筠华不敢想象。 “更深露重,回去吧。”墨昶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安凝乖巧地点了点头,两人便是离开。 筠华不在意地笑笑,只是望着那两个背影的叹气还是泄露了筠华的心境。 夜风微凉,卷起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月明星稀,月圆之夜,却总有人不如意。 “王妃,今日那侧妃如此大张旗鼓地于众人面前宣布了此事,又遣了您去照料,这用心昭然若揭啊。”甘棠在筠华身后用帕子为其绞干头发,想着安凝,愈发是愤愤不平。 筠华知道甘棠为何如此,道:“提醒院中的人警醒着些,瑶光阁的人平日里能避着便是不要起了冲突。” “王妃!”甘棠闻言极为不乐意,皱了眉喊道。 筠华转过身,看着甘棠的神情,不由轻笑道:“好了,这些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自不会叫你受了委屈去,你明日替我去一趟北麓侯府,告诉阿翊一声,后日午时镇泉寺一见。” 甘棠只好领命退下,只留着筠华一人想着自己的心思。 十一、起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到了这日日,因着过了中秋,天气也是开始连凉下来,习珍一早禀明了墨昶,只说是要去一趟镇泉寺,给侧妃肚中胎儿祈福,墨昶闻言随时有些迟疑但是好歹也是点了头。 筠华带着甘棠与习珍一道出了门,刚出了王府的大门,便是有着婢子去了安凝那边。 “侧妃,王妃出门了。”正在用着早膳的安凝闻言只是笑了笑。 “王妃既没有被禁足,又是身体康健的,出门便是出门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 对于安凝的失笑,全然不在意,本就是进来回话的采却是着急,道:“侧妃有所不知,昨日我看着甘棠小心翼翼地出了门,便是遣了人跟上去瞧了瞧,只见着她去了北麓侯府,今儿王妃就出去了,侧妃你说会不会……” 安凝明白采没说完的话里的意思,沉默半晌,颇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王妃今儿出去,是去与北麓侯世子……” 采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道:“奴婢听说,王妃与北麓侯府的世子自小在一块长大,感情自然是不必说,你说他们会不会背着王爷早已经……” “采!”安凝皱了皱眉,制止了采的臆测,只是自己到底还是因为采的话有些猜测,也不是那么坚定地认为筠华与裴翊之间的事有着那么简单。 “侧妃,今日王爷正好休沐,不如与他一道去看看。”采见着安凝不说话,自个儿便是继续怂恿者,只盼着能够将筠华推进这深渊里去。 安凝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起身去了墨昶处。 这边筠华到了镇泉寺,秋风微凉,隐隐传来金桂的香气,也是好闻。 “惠安大师可还在?”筠华上前询问小沙弥。 “施主好,惠安大师恰好前几日动身,又是云游去了。” 筠华点了点头,先是去了庙中许了愿,既然是借着祈福的由头出来的,若是不做,既然是落人口实。 筠华去了镇泉寺后面的竹林,将甘棠与习珍屏退下去,自个儿一个人进了竹林。 “来了多久?”筠华见着裴翊已然在竹林中候着,微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裴翊见着筠华,自己脑中的思绪一收,微笑道:“也是没有多久,今日找我,为了什么?” 筠华见着裴翊的神情倒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此说起来倒也是轻松。 “金陵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阿瑾那边多少被牵扯到,我若是明说,自然是不好,由你出面正合适。”筠华简单阐明了自己的意思。 裴翊了然地点了点头,道:“你果然是这个意思,你是有了对策了?” 筠华点了点头,道:“此事阿瑾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薛氏不可能不牵涉其中,阿瑾的庶妹前几个月许了婚配,许的,恰好是那袁利的庶弟,袁定涉嫌贪污一案,证据确凿,但是如今只是关押狱中,不见圣上有什么裁决,你难道没看出什么吗?” 裴翊闻言皱了皱眉,摇头道:“这背后难道还有别的人?” “是谁我是不能不能肯定的,但是圣上在等他自己露出马脚,其实圣上,并不相信薛氏,袁定与薛氏的关系圣上能不知道吗,但是直到此时,圣上那边对于薛氏不闻不问的,不就是等着阿瑾他们的动作?”筠华给裴翊细细分析的一遭,两人到了一旁的凉亭中坐下来说着话。 “如此,圣上是何意?试探薛氏,抓出幕后真凶,袁定如今不过也是成了圣上手中引蛇出洞的棋子罢了。”裴翊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筠华的话,表面明朗的局面但是此刻却是迷雾一片。 “阿翊,薛氏,枝繁叶茂,圣上不能不顾及这样的世家大族,薛相是个沉得住气的,亦是个公私分明的,如此一来也是为薛氏躲过了圣上的责难。”筠华说道。 裴翊只点了点头,瞧着筠华,只见着筠华继续说道:“阿翊,今日休沐,一会儿回去你与阿爹说,叫他上一道折子,只说是袁定的案子拖了许久,应当予以了解,而你明日上朝时,只需说在袁定下狱之前,安国公的长子去了袁府。” 裴翊闻言明显是有些震惊的,只问道:“如此,能如何?安隋去了袁府……” 裴翊本是想问着筠华,但是说着自己便是反映过来。 筠华见着裴翊的神情,知道他已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的,会心一笑。 “薛氏……”裴翊沉吟道,:“圣上借着袁定,一来是敲打朝堂的贪污之风,而袁定的正妻出身薛氏,二来也是给了这样的世家大族一个警钟,连薛氏都不敢救得人,谁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一举两得也是好的。” 筠华心中却是猛然跳出一问,面色有些迟疑,叫裴翊觉着奇怪。 “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适?”裴翊关切着问道。 筠华摇了摇头,道:“没有,你只按着我说的便是,明日,最迟后日,只怕就会有个了结。” 裴翊见着筠华如此说,只能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是问道:“这件事儿,你与湛王说过吗?” 筠华闻言一愣,看着裴翊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面色看了许久,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望着面前似乎是没有尽头的绿。 “哪个男人希望自个儿的后宅会有如此手长的妇人,管起了朝堂上的事情,本我也是不想理会,只是与阿瑾多少关系,故而才与你说上一说。”筠华的话听着虽是漫不经心,但是其中到底还是叫人能察觉出有些个无奈凄凉在。 裴翊闻言自己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筠华说道:“今日出来的时辰久了,我得回去了。” 裴翊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筠华在回府的马车上发着呆,连一旁本就闲不住的甘棠瞧着筠华的模样,也是禁了声,不说什么话。 筠华到了王府,见着卉秋在门口颇有些着急地候着,卉秋见着筠华回来,连忙上去,道:“王爷在我们院中坐了许久,面色不是很好……” 十二、怒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不过是点头会意,倒是与卉秋的着急不同,回了院中。 进了房中,墨昶果然是坐在里头,面色依旧是往日里淡淡的,但是里头又有一分难看在,隐隐有些怒气在。 筠华上前行了礼,墨昶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叫筠华身后跟着的三人出去,甘棠她们虽是关心着筠华,但是却也是不敢过于逗留。 屋内只剩下了筠华与墨昶两人,墨昶似乎是故意为难这筠华,叫着筠华保持了半蹲着的行礼姿势没有出声。 筠华摸不透墨昶的用意,只能如此僵持着。 良久,墨昶才是上前,大掌抓着筠华手腕,先是拉着筠华缓缓起身,筠华站直了身子后却也是不放开。 筠华双腿虽是有些酸,但是墨昶如此,半分不适也是不敢流露出来,因着墨昶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有些疑惑墨昶此举,筠华抬头对上了墨昶的视线。 “今日,去了镇泉寺,怎的这么久回来。”墨昶就如此问着筠华,语气的淡漠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在。 “遇到了熟人,攀谈了几句。”筠华亦是平静地回答道。 “谁?” “裴翊。”面对墨昶的追问,筠华不惧地说出裴翊的名字,反正,亦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墨昶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昨日中秋夜宴,他陪着苏将军去了城西军营巡视,今日便是在镇泉寺偶遇,王妃与他倒真的是好缘分。” 墨昶话里的嘲讽不加掩饰地飘进筠华的耳朵里。 “所以,王爷想说什么?”筠华毫不畏惧地直接逼问着墨昶,唇边亦是勾起了嘲讽的弧度。 “王爷想质问什么?妾身自幼与裴翊一同长大,王爷应是知道的,王爷如何想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是王爷的事情,这恐怕不是妾身能够控制的不是吗?”筠华对着墨昶道。 墨昶听着筠华的话,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剑眉亦是皱了皱,道:“你问心无愧,那么别人呢?本王不想……” “王爷!”筠华打断了墨昶的话,带着方才起来的嘲讽的微笑,道:“王府的面子便是我的面子,我不会叫自己失了名节,亦不会叫王府沦为笑柄。” 墨昶闻言却是愣了愣,继而缓缓松开了手,道:“最好如此。” 墨昶说完便是绕过筠华离开。 “王爷!”墨昶堪堪转到筠华身后,便是听得筠华开了口,自己便是停下脚步等着筠华的话。 “王爷今日一举一动,是因为在乎,还是因为如今妾身,是湛王府的人……” 墨昶闻言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大步离开。 筠华唇边的笑意愈来愈大,好一会儿才是恢复过来,走到窗口,看着院中盛开的菊花,倚着窗框凄然一笑。 这边墨昶回了寒君斋,满身的戾气虽是微微收敛,但是叫一路上见到墨昶的侍从皆是不寒而栗,皆是猜测墨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恼成这幅模样。 “王爷……”在寒君斋门口守着的墨成见着墨昶如此,心下虽是奇怪,但是也是不提。 墨昶却是以为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墨成依旧是是个没有眼色的,从牙缝中挤出字眼来:“下去!” 墨成没得法子,只好默默退了下去。 墨昶自个儿进了屋,静静站立了一会儿,脑中神思异常的混乱。 “难得见着你如此模样。”突兀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伴着缓缓走出来的脚步,墨昶寻着声音望过去,入目的果然是男子熟悉的面庞。 墨昶别开了视线,并没有顺着男子提起的话头说下去,只是问道:“袁利与唐易华的案子你要如何处理,还有那个袁定。” 那男子见着墨昶顾左右而言他,也是不触了霉头,面上的笑容收了收,道:“袁利,必须死,袁利出手杀了唐易华,太后那边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至于袁定……留着还有用。” 墨昶闻言,思考许久,才道:“薛氏和袁氏是有姻亲的,薛氏与王妃的关系……你想着薛氏如何。” “你觉着应当如何?”对方却是不答反问,面上原本的正色此时被笑意覆盖着。 墨昶倒是没有料到对方如此的反应,抬头对上了对方的视线,道:“本就是没有牵扯进去,如此……不管了就是了。” “是因着薛氏本就没有牵扯其中,还是因为湛王妃?”对方却是不依不饶地问着。 墨昶因着对方这追问颇为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抿了抿唇,良久才说道:“公事公办罢了。” 对方却只是了然一笑,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我便是先走了。” 墨昶闻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轻车熟路地离开,也不起身有什么动作,只是定定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深邃的眸子叫人看不透他的思量。 第二日,在朝堂上,苏黎上了折子,内容大致也是与筠华交代给裴翊的差不多,劝着文帝将此案尽快了结,文帝看过之后,倒也是没有什么反应,文帝堪堪看完了折子,敬安候却是站了出来,只道是袁定下狱之前,安国公的长子安隋去了袁府。 敬安候的话倒是叫朝堂之上议论之声大了起来,人人皆是知道敬安候眼中最是容不得沙子的,故而说出来的话大抵也是真的,既是如此,那么此事便是得重新定论。 父亲因为贪污下了狱,继而就是儿子出手杀了唐氏的人,随后又是安隋……这接连起来,矛头似乎直指安氏,似乎是安氏只是袁利杀人,其中原因叫人不由得想着这袁定的贪污是否与唐氏有关,叫安氏知晓了,故而出了这档子事儿? 朝堂之上,安氏一放的官员面色皆是有些难看,这件事儿他们多少是有些知道的,所以敬安候说的也不是假话,也是无从抵赖的。 安衍看了看墨昶的面色,却是瞧不出什么情绪,安衍见着心中微微叹气,却也是习以为常的。 “皇上,那晚臣的确是去了袁府,但是不过是因为臣与袁利有些交情,臣听闻袁利那几日心情不佳在家酗酒,故而过去安慰一番,不想竟是被有心之人见着了,告到侯爷这边来,皇上明鉴。”安隋见着情况对着自己是极端的不妙,故而是急急的站了出来为自己坐着辩解。 敬安候闻言却只是冷哼一声,道:“安大人这是觉着本候不会明辨是非,这事儿是本候自个儿没事找事的了?” 安衍闻言,怕着安隋不知道轻重,又说出些什么话来惹祸上身,于是道:“敬安候息怒,是犬子不会说话,他不是这个意思,侯爷与皇上自然是明辨是非的,但是若是告密之人心思过于缜密,要想陷害我安氏一族,亦非不可能。” 安衍虽是不知道发现了这事儿的人是谁,但是这心必然不是好的,如今在朝堂之上,却是不敢表现的太刻意了些。 墨昶此时抬眼看着文帝,两人视线极有默契地对上,墨昶率先移开了视线。 “安氏若是真的清清白白,那又何惧他人的诬陷,更何况,本候只是说了安大人在那个较为特殊的时期去了袁府,其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倒是安大人字字珠玑,不知道是在辩解什么。”敬安候的语气极是不屑的。 安衍与安隋对视一眼,却是说不出话来,毕竟敬安候说的也是真的,敬安候先是在朝中颇受敬重,二来,也是因为他是陈留长公主的长子,陈留长公主可是先帝一母同胞的长姐,即便是文帝,亦是敬重这位公主的。 文帝瞧着安氏的反应,唇角微勾,道:“敬安候不过是觉着事有蹊跷,故而如实禀告,安卿放心便是,若真是莫须有,那么朕亦会查实。方才苏卿呈了折子,倒是提醒了朕,袁定的贪污一案,证据确凿,是该了结了。” 十三、结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文帝瞧着安氏的反应,唇角微勾,道:“敬安候不过是觉着事有蹊跷,故而如实禀告,安卿放心便是,若真是莫须有,那么朕亦会查实。方才苏卿呈了折子,倒是提醒了朕,袁定的贪污一案,证据确凿,是该了结了。” 朝堂上的人闻言皆是敛神屏气,听着文帝的裁决。 “袁定,身为户部侍郎,贪污白银五百两,黄金二百两,流放西北,袁利,出手伤人,赐鸩酒。”文帝简单说明了两人的下场,其余牵扯其中的人,皆是没有提及。 众人先是被文帝对于袁氏父子二人的下场先是唏嘘,却也是罪有应得,其后皆是反应过来,其余的人并没有提到其中,这下子,却是不知道文帝的用意了去。 文帝却是不欲多言,退了朝。 文帝一走,众臣皆又是议论起来。 安衍面色微沉,朝着安隋看了一眼,随后便是到了墨昶这边。 “王爷,此事不知您是如何看的。”安衍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墨昶垂了眼睫,只是道:“皇上既然已有圣裁,安国公自然不必过于忧虑。” 安衍听着墨昶的话,倒是密不透风,听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轻笑了笑,有道:“不知侧妃在王府如何了?听闻她颇不懂事的叫了王妃去照料,不知于王妃而言可有不便,到底是臣宠坏了侧妃,叫她不懂规矩了。” 墨昶闻言,宽袍之下的手令人不可见地握了握拳,面上表情不改,道:“王妃管理王府,侧妃既然是有了身孕,自然是要多加照料了,这也是本分所在。” 安衍闻言倒是回心笑了笑,道:“倒是劳王妃费心了。” 墨昶只是点了点头,率先离开。 此时,安隋却是追上了同样想离开的敬安候:“敬安候留步。” 敬安候回头见着是安隋,面色冷了冷,身边的裴翊见着敬安候的面色变化,唇角微勾。 “怒晚辈冒犯,方才在朝堂之上,我不过是一时着急,并非对侯爷有心冒犯。”安隋说着倒是一副诚恳的模样。 敬安候的面色却是没有缓和,道:“是不是冒犯,话已然出口,如何做想是他人的事情。” 安隋见着敬安候如此,却也是不敢如何,只是陪笑了几声,还是问出了来:“不知今日侯爷所说一事是如何得知的。” 敬安候冷笑一声,道:“原来安大人是在这里等着本候!如何得知的有什么要紧,本候不过是知道了安大人拜访了袁府,安大人便是如此紧张,不知道若是日后真的查出了什么,安大人是否会想杀了本候泄愤?” 敬安候并没有压制自己的声音,此时官员皆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亦是有驻足看着这事态走向的。 闻声过来的安衍闻言,面色不由得紧了紧,他比谁都知道敬安候的分量,且不说是陈留长公主的独子,更何况是深得文帝信任,早年间处理的案件手段皆是了得,结果亦是得了百姓的拥戴。 安衍只能是将安隋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敬安候道:“侯爷莫怪,犬子今日冲动了些,侯爷肚量大,不妨绕过犬子,老夫回去必然严加管教。” “本候怎么敢和安国公谈饶恕一说,即便要谈,也是希望安大人饶恕本候,不然本候的脑袋能在脖子上留几日都是难说!”敬安候说罢,便是拂袖离去。 安衍面色很是难看地在原地,将安隋拉回了府中。 安府。 “跪下!”安衍到了自己的书房,背对着安隋,口中颇为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安隋自知理亏,便是默默跪下。 “儿子自知有错,不该如此大意,留人把柄,今日不该冲动冒犯了敬安候。”安隋双手紧紧握成拳,面上亦是与言语不符的一脸不甘。 安衍闻言良久,叹了口气。 “此事目前还没有什么波浪可以掀,原先知道此事的人也都是我的心腹,至于袁利……”安衍顿了顿,冷声道:“不必留着了。” 此时,王府澜娰居。 墨昶的突如其来倒是叫筠华措手不及,她原以为墨昶只怕短时间内不会来这边。 筠华静静地立在墨昶身侧,两人皆是无言,屋内也只有两人在,又是诡异的沉默。 “你是怎么知道,安隋那夜去了袁府。”墨昶看着筠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波澜,但是筠华却是没叫墨昶如愿,即便是墨昶如此问着,也是一脸平静。 “袁府不远处是一家酒楼,那边的一位厨娘与妾身有过交情,她瞧见了,觉着不妥,故而来妾身这边回了妾身。”筠华温声答道。 “一个厨娘,有如此警觉?不妨叫本王见识见识。”墨昶冰冷的视线看着筠华,但是却始终不得任何结果。 “她只当是说笑说起,不过是妾身留了个心眼。” 墨昶听着筠华的话,似乎是滴水不漏,却总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叫人找不出是哪里。 “既然留了心眼,为何不来告诉本王。”墨昶始终是看着筠华平静的面庞。 “当时没出袁利这档子事儿,若是如此草木皆兵,叨扰王爷,也是不好。” “那么敬安候如何得知?”墨昶步步紧逼。 “王爷笃定与妾身有关?”筠华对上墨昶质问的视线,看不出丝毫的畏惧。 “昨日,你去了镇泉寺见了裴翊,今日敬安候在朝上便是说了此事,本王记得,在裴翊被放在苏将军那边历练之时,敬安候亦是在苏将军那边待了一年有余,听闻颇为赏识裴翊。”墨昶点明了其中的关系。 筠华却是不见慌张,只是弯唇一笑,道:“王爷已然是有了答案。” 墨昶听着筠华只说了这一句,抿了唇,别开了视线,两人又是良久的沉默。 筠华静静地等着墨昶的回应,墨昶这边,只是重重得叹了一口气,大步离开。 筠华捉摸不透墨昶的想法,在原地自嘲笑笑。 到底还是猜到了,还是因着此事气着了…… 十四、歹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王府中,人人似乎皆是能看出来,墨昶对于身为正妃的筠华似乎颇不重视,虽是去过几次筠华的院子,但是每每,出来的脸色也是不好看,这样一来,这关于筠华的议论便是多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王妃到了王府这几个月,似乎是很不得王爷欢心,王爷好不容易去了王妃的院子,但是都是脸色不好看的出来,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我听说……这王妃是大漠长大的,与北麓侯府的世子,自幼青梅竹马的……” “所以……他们之间会不会早已……” “或许有这个可能,被咱们王爷知道了,王爷不想自己的面子过不去,又实在弄不出好脸色来。” “我说呢,怎么与侧妃一同入府,到现在肚子还没有动静……” “你们在背后嚼什么舌根!”甘棠本事去厨房取点东西,只是不想竟是听到这样的话,自己最是清楚筠华与裴翊之间的,自然是容不得他人如此诋毁。 那些人听到这个声音,本就是偷偷摸摸着说话,这下子被人撞见,也是一惊,因着甘棠来厨房的次数也是较多,故而倒是很快认了出来。 “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背后议论王妃!” 那些人见着甘棠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与平日的嬉笑不可同日而语,皆是不敢出声。 “我当着是谁,原来是王妃身边的人。”一旁不冷不热的嘲讽声却是毫不畏惧地响了起来。 甘棠看过去,只见着一个身着杏色撒花襦裙的女孩,年纪瞧着倒是与甘棠相去不了几岁,不过面上那一副目中无人的狂傲倒是叫人瞧着喜欢不起来。 甘棠瞧着,自是能够认出来的,道:“安侧妃身边如此缺人,竟是叫了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厨房?” 那人正是安凝身侧的采,因着前几个月的冲突,故而两人也是不对付。 “王妃若是照顾得当,我家主子怎么会遣了我过来!现在看来,王妃只怕自己那点子破事都是解决不好吧!”采也是不甘示弱地回了过去,将这件事情直直地往筠华的身上扯了过去。 甘棠见着采又是诋毁了筠华去,自己自然是忍不了的,一个步子冲上前。 “啪!” 采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刺痛的脸颊,双眼瞪着甘棠。 “你们都给我记着,王妃始终是王妃,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诋毁的,回去告诉侧妃娘娘,王妃会好生照顾她,不是因为安国公,亦不是因为王爷,而是因为她的孩子是湛王府的人,王妃,是湛王府的主母!”甘棠说完便是转身就走了,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这边筠华被甘棠进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一旁的卉秋见着,亦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三天两头的收到气,早知道便是不带着你来了。”卉秋只是以为像上回与采那般的小事儿,故而也是笑着打趣道。 甘棠本是因为厨房的那些人的话就是生气,更何况采的话也着实难听。 筠华见着甘棠气鼓鼓的神情,亦是笑着,只等着甘棠自己说出这缘由来。 “王妃!”甘棠对着筠华刚想说些什么,便是见着门外匆匆进来的习珍。 “王妃,瑶光阁那边来人了。” 习珍的话音刚落,便是见着进来一位打扮得颇好的嬷嬷,面上的神情虽也是恭敬的,但是叫人瞧着终究是不好的意味。 “王妃,侧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那嬷嬷福身道,“王爷也在。” 筠华听着,知道这只怕是墨昶的意思,随即也是不推脱什么,答应了那嬷嬷,起身跟着那嬷嬷去了瑶光阁。 筠华进了瑶光阁,虽是对着里头明显好上许多的装潢摆设早已视若无睹,亦是早已习惯的。 “妾身参见王爷。”筠华见着安凝并不在墨昶身边,虽是疑惑却也是压下不谈。 墨昶却是没有想要叫筠华起身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才是叫筠华到一旁坐下。 “说罢。”墨昶的话叫筠华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大夫,静静看着那大夫回话。 “回王爷的话,侧妃娘娘方才食用的燕窝中,有着马钱子,生草乌等不利于安胎之物,所幸侧妃服用少量,胎儿无恙。” 筠华听着那大夫的回话,原本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握紧,面色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的看着那大夫。 马钱子、生草乌…… 好狠的心思…… 墨昶挥手叫那大夫退下,屋子里本就没有多少人,眼下更是十分诡异。 “本王之前是叫你好生照顾侧妃的,如今,你有什么解释,侧妃身边的人说,方才,见着你身边的甘棠在厨房,和那里的人起了争执,动手,掌掴了采?”墨昶平淡的语气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在。 筠华却只是问道:“王爷既然心有猜疑,拿了甘棠来审问就是了,还是王爷以为,因为甘棠是妾身的人,所以怀疑妾身?” 身后的卉秋见着筠华将这浑水往自己身上揽,在身后着急,却也是没有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筠华再一次的直面对上墨昶,没有半点退让可言。 墨昶却是没有料到筠华会如此,似乎一点都是不怕的,似乎,一点都是不在乎的。 “王爷,侧妃娘娘醒了。”里头服侍着安凝的采青出来回禀了墨昶。 墨昶看着筠华毫不畏惧的神色,自己也是神情不改,道:“一道进来进来罢。” 筠华随着墨昶进去,内室已然是为着安凝养胎没了什么熏香,床榻上,安凝倚着身后的引枕坐着,面色有着些许的苍白,青丝无力地倾泻下来,如此瞧着,当真是叫人觉着下药之人的可恶的。 “如何了?”墨昶见着,快步上前,坐在安凝床榻边上。 安凝还没说话,一旁的采便是抢先道:“王爷,这次若不是侧妃娘娘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不然那一碗下肚,只怕王爷的孩子便是保不住了,搞不好还会要了侧妃的命还说不准!” 采说着便是直直地盯着筠华,似乎一切已然下了定论,是筠华做的一般。 “采,没规矩!”安凝不仅是面色苍白,说出的话亦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唇边虚弱一笑,只是道:“王爷莫听采胡诌,许是厨房的人不小心,我们的孩子还在便好。” 筠华瞧着面前这一副美好的夫妻景象,只是垂了垂眼睫,不做言语。 “倒是劳得姐姐走一趟了,姐姐这段时日照料妾身的孩子也是辛苦,方才妾身也是听了采说的,这些个许也是不懂医之人不知晓的,故而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安凝唇边的微笑叫人看着极是心疼。 筠华抬了抬眼睫,看着安凝人畜无害的神情,同样是微笑道:“此事,是底下的人疏忽了,我回去必然会好好审问。” “还审问什么!今日奴婢看见甘棠在厨房那边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动手打了奴婢,保不准儿是她一时气愤做了这样的事情!”采在一旁气鼓鼓地说道。 “甘棠为了什么事儿发的脾气?”筠华看着很是义愤填膺的采,淡淡问道。 “我……”采没有想到筠华竟是会这么问,一时间竟是说不上来。 “去唤甘棠过来,王爷借妾身一个人跑个腿应当是可以的吧?”筠华选择了墨昶的人,这一切明里暗里指向甘棠,那么便只有叫上甘棠才是能解决问题的。 十五、情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十五、情 甘棠被墨昶身边的人带了过来。 “方才回院子之前,你可是在厨房发了脾气了去。”筠华方才瞧着甘棠如此气鼓鼓地回来,想着便是如此,只是还来不及得问其中缘由便是来了瑶光阁。 甘棠见着此时屋内的情境,安凝与墨昶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一旁的采屏死死地盯着自己,而不远处的筠华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筠华见着甘棠不回话,对着她微笑道:“实话实说就是了。” 甘棠这才是反应过来,仿佛是一下子看见了主心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是,但是……” “王爷你瞧,他都承认了,必然是对着此事对侧妃不满!”采屏立马打断了甘棠的话,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叫人不得不信服了几分去。 “此事?何事?”筠华却是转头看向了采屏,神情虽是瞧不出咄咄逼人,亦是没有什么凌厉在,看着虽是温和,但却是极有震慑力。 采屏本就是有些个心虚,如今虽是矛头直指筠华这边,可是到底还是没有证据在。 “甘棠。”筠华唤了一句。 甘棠自然是明白筠华的意思,心中也是不复方才的惊慌,镇定地说道:“回王爷,王妃,婢子今日照例去厨房给王妃拿东西,只是不想一进了厨房的院子,便是听到厨房婆子在那边嚼舌根涉及到王妃,婢子不过是维护了王妃几句,这时采屏却是进来一同侮辱了王妃,言语比那些婆子更甚,婢子忍不过才是掌掴了采屏。” 甘棠将方才的事儿简单说明,筠华听着也是了然,面色没有一丝波澜,看着采屏渐渐变白的脸色,只是勾唇一笑,却不做言语,直到将视线转移到了墨昶身上。 墨昶听着,面色亦是瞧不出什么来,一抬眸,便是对上了筠华淡然的双眸,薄唇微抿。 “说了什么。”墨昶沉声问道。 甘棠愣了愣,看了看筠华,才是回禀道:“王妃,与北麓侯府的事。” 甘棠说的隐晦,但是墨昶听着明白,筠华听着亦是明白,筠华此时却是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 “今日的事情本王自会查清楚,你也是累了,今晚本王会与你一个答复,且先歇着吧。”墨昶说完,便是起了身,离开。 筠华见着墨昶出了屋子,唇边绽开一笑,道:“妹妹……下次注意些……”说罢亦是离开。 安凝见着一屋子的人渐渐散去,锦被之下的双手早已紧紧握成拳。 “主子……”采屏见着那些人的离开,早已是面色惨白,此时连忙跪了下来向安凝请罪。 “下去!”安凝只从牙缝中蹦出两字,其余的却是不多言,只是双眸之中的恨意却是掩盖不了。 筠华回了院子,却是不想墨昶方才的离开原是先她一步到了澜娰居。 “王妃,没什么想解释的?”墨昶没有像上几回那般,先是令屋子保持诡异的沉默,倒是开门见山。 “王爷希望妾身说什么。”筠华的处变不惊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是如此。 “裴翊……”墨昶细细念叨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眸子看向了筠华,道:“你知道的,本王的一句话,北麓侯府,亦是算不得什么的。” 筠华却是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微笑道:“王爷真的会吗?北麓侯府子孙飘零,到了这一辈,唯有裴翊一个男丁,朝堂上的人谁不想拉拢世代功勋之家的北麓侯府,可是北麓侯府世代清廉,不论是党争还是其他,皆是中立立场,王爷除了一个北麓侯,以后,会有多少人因此反戈?” 墨昶看着筠华的云淡风轻,冷笑道:“你是量定本王不敢,故而如此放肆?” “是。”筠华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墨昶原先是落座于椅子上,见着筠华如此的反应,自己“嚯”地起身,大步到了筠华面前,双眉深深皱起,沉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多少人盼着湛王府出乱子!” “王爷,你我没有情爱,王爷敬着妾身,妾身自然会恪尽职守,后宅安宁则前朝安,今日王爷如此公正处事是妾身之幸。” 墨昶听着筠华的话却是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哪怕前朝沙场再是气定神闲的墨昶,此时也是不禁变了脸色。 试探,原来皆是筠华的试探…… 墨昶定定地看着筠华,面前的人,唇边微微泛起的微笑不过只是端庄的疏离,谁能看得出这是大漠长大的女子,即便是对于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依旧是试探,哪怕对方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自妾身入府以来,王爷与侧妃情深义重,妾身毫无怨言,不嫉不妒是作为正妻容忍的雅量,王爷自可与侧妃夜夜笙歌,王爷要妾身保全湛王府的面子,妾身不敢不从,不过王爷最好亦是要保证妾身身边的人无事才好。”筠华渐渐收敛了唇边的微笑,平淡的面色与毫无感情的字眼,太多的理智。 墨昶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是道:“湛王妃的殊荣,本王那日给了你,自然不会令你,令苏氏面上无光。” 墨昶说完便是大步离开。 筠华没有理会墨昶的神色变化,没有解释自己与裴翊的关系,就如墨昶所理解的那般,厨房中甘棠出的那档子事儿是筠华自己安排的,他想知道墨昶对于湛王妃的态度,她想知道,墨昶,对于苏氏的态度。 院中的甘棠等三人见着墨昶离开,忙不迭地进来,见着筠华依旧是平淡的面容,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多动。 是夜,秋风瑟瑟,带着一丝寒冬的冷意卷起落叶,沙沙的声音带着一丝超乎自身自带的寒意,朝着院中站立的人席卷而去。 “王爷,为了身子,还是进屋吧。”墨昶的心腹墨成见着墨昶在寒风中肃立了许久,没有进屋的意思,自个儿也是为着主子的身子着急万分,却是没得回音。 “下去。”墨昶冰冷的字眼被夜风带着飘散在空中,墨成无奈,只得退下。 此夜无月,更加漆黑的夜里,墨昶一身黑色长袍似乎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深邃得叫人看不出什么情感的双眸晦暗不明,静静地伫立在庭院中,寂静无声,似乎世俗的喧嚣再也与这位位高权重的皇亲贵胄有关。 “传令下去,侧妃今日之日,实属王妃失责,禁足半月。”墨昶淡淡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有人于虚空中应下,却是谁也见不到墨昶挣扎的神色与紧握的双拳。 十六、异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第二日,墨昶将筠华禁足的消息传遍了湛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人人皆是像议论个什么,但是墨昶却是不许了,将议论此事的人下令重罚了去,此后,再也无人敢说了筠华的不是。 此时,瑶光阁。 安凝对于筠华被禁足的消息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表现的不明显就是了。 “侧妃这下看见了,那日王爷不过是念着王妃身后的苏氏,给他个面子,说是给您一个交代便是一个交代,这不是禁足了她了去。”采屏对于这一结果高兴万分,溢于言表。 安凝听着采屏的话也是高兴,只是对于墨昶的处置,总觉着哪些个地方不对。 “侧妃在想什么?”一旁的采青却是察觉出了安凝高兴之下的忧虑,轻声问道。 安凝微微叹了口气,道:“总觉着哪些个地方不妥,却又是说不上来。” “要我说,侧妃您是因着怀着小世子,奴婢听闻怀孕之人难免想的多些,但实则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采屏在一旁嘻嘻笑道。 安凝闻言,觉着也是这个理儿,倒也是不做其他的想法。 墨昶不知为何,虽是在府中下了这个命令,但是澜娰居那边的供给却是一切如旧,对于湛王府外头也是没有传出去。 澜娰居中。 筠华对于墨昶的处置没有多说什么,整日气定神闲地看书写字,若是一时兴起,去厨房做些吃食权当自娱自乐了去。 甘棠见着筠华如此却是心急,对着习珍、卉秋道:“你们瞧着王妃这模样,自打进了王府,什么事儿也是不在意,如今被那边的人冤枉了去,也是如此!” 对于甘棠急的跺脚的反应,卉秋也是不平静,心中亦是十分着急,道:“你以为我就是不着急的,但是王妃自从被禁足,连我们都是近不了身了去,这模样与在大漠时候,相差着大了去了。” 习珍在一旁倒是还较为镇定,见着两人的反应,自个儿沉默着,良久,沉声道:“要不告知大漠那边,唤了那位过来。” 甘棠、卉秋闻言,相视一看,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夜,筠华依旧是坐在榻上看书,习珍进去换茶水,见着筠华如此,也是着实沉不住气了,开口道:“王妃,您当真无事?” 筠华闻言,却是放下了书卷,看着满面忧色的习珍,笑道:“你们到底还是来问了。” 习珍闻言一愣,却见着筠华直起了身子,道:“你觉着皇上与王爷的关系如何?” 习珍思索良久,道:“似乎……不太融洽?” 对于习珍的不确定与试探性回答,筠华了然一笑,道:“是啊,不融洽,当年的湛王可是危及他太子之位的存在,如今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如此,又怎会融洽的起来?” 习珍静静听着,倒是听出了筠华的意思。 “但是,应当不是这样的……”筠华沉吟道。 习珍等着筠华的下文,但是筠华却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亦是疲惫的:“睡吧……” 习珍闻言,心下虽是有些疑问在,但是瞧着筠华疲倦不欲多言的模样,也是压下心中那些个疑问,服侍了筠华就寝去。 “谁!”筠华堪堪脱下外衣,便是听得习珍警觉地一声怒喝,随即便又披上外衣随着习珍出了屋。 不停歇的夜风卷着寒意而来,屋外,没有朗月,唯有亮着的廊灯投下一星光亮。 寂静无声的庭院中,似乎什么都没有。 “可是发现了什么?”筠华问道,她知晓按着习珍的警惕与本事,自是能准确察觉出有什么异样的。 习珍望着静悄悄的四周,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方才察觉出了有人在外头,但是如今却不见了……” 筠华闻言,没有质疑习珍的话,只是习珍转过身见着筠华堪堪披了外衣出来,一惊,连忙道:“外头寒凉,许是奴婢敏感了,谁敢在王府造次,王妃快些进去,莫着凉了。” 筠华见状,点了点头,屏退了习珍。 筠华独自到梳妆台前,拉开装匣最底层的抽屉,取出里头的木盒,筠华爱抚地摩挲着看似极为平常的木盒,上头的缠枝梅花纹棱角已然不在,玉指缓缓打开木盒,烛光映着里头的物件,显得格外的温润。 通体澄澈的白玉被制成了琯,静静地在木盒里头躺着,筠华将这琯取了出来,放在掌心细细端详,不同于白日面对墨昶的微笑,此刻的美好叫人不忍打破。 筠华只是静静地端详着,不去吹奏它,亦是不把玩,仿佛是生怕一个不小心亵渎了它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筠华才是将她放回木盒里。 一夜无话。 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的,便是过去了,墨昶解了筠华的禁足,倒是没有借机将筠华手上管理王府的权利移除,据说是因着安凝怀有身孕的原因,不愿其劳累。 筠华听着这样的结果,没得什么表示,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安凝这边,不知是不是墨昶不信任她,倒是不叫她插手了,安氏这边拨了人手过来,墨昶亦是调派了人手过去,还特意召了医女进府,可见这重视程度了。 一时间,王府中的人,只是觉着墨昶对于安凝的情深义重,纷纷在背后歆羡,安氏这边看着墨昶的态度,亦是喜不胜收,金陵城中倒是渐渐传扬开墨昶对于安凝的爱护,也是羡慕虽是屈身于侧妃之位却得湛王百般宠爱的安凝来。 寒君斋。 墨昶坐在书桌前,案上的公文日不减少,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墨昶,眼神略有些无神地望着手中的公文,上头的字竟是一点都看不进去。 “少见你如此心不在焉。”不知何处传出来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逼近墨昶,只见着来人绛紫的衣袍配着有一下没一下扇着的折扇,墨发闲散地披散下来,只是挑出几缕在脑后一束。 墨昶闻言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自嘲一笑。 萧瀚自顾自地落座,见着墨昶的神情,倒是新奇,问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一向运筹帷幄的,不见你如此,那么,就是后宅了?” 墨昶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戏谑观战的萧瀚,只是道:“后宅,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瀚听着,敛了敛笑容,道:“你明白亦是好的,我这边也是听说了,你的王妃瞧着岂止不是个多事的,连你这留恋安氏那边不顾及她的作为都是没得反应,可见一斑了。” 萧瀚见着墨昶面色沉了沉,自己也是轻笑一声,道:“也怨不得她,才回金陵就被这一道圣旨被迫入了湛王府,虽说没和这儿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但是到底不是自己的意愿,如此相安无事何尝不是好的,不然像华安伯幼子的那位,三日两头的因着妾室大吵大闹的,家宅不宁,惹得丈夫有家不回的,你愿意受?” 墨昶缓缓站起了身,踱步到了窗子口,外头的光线映着墨昶棱角分明的面庞,只听着他缓缓说道:“阿瀚,这次,只怕不能没有你。” 萧瀚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殆尽,只余下严肃…… 十七、逢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澜娰居,卉秋颇为高兴地进来,道:“王妃,薛姑娘来了。” 筠华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快请进来。” 卉秋领着薛瑾进来,随后便是知趣地退了出去。 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皆是欢喜的,皆是执手落座于榻上,筠华率先道:“上次还是中秋夜宴时见得你,这间隔倒是长了。” 薛瑾亦是欣喜,道:“日日想着见你,只是府中也是有事的,你这边我若是出入频繁,于你于我皆是不好,故而耽搁到今日。” 两人相视笑着,薛瑾环顾四周,打量着屋内装潢,筠华看出了薛瑾的心思,笑道:“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湛王再怎么和侧妃情深义重,但是不至于连一个正妃应有的境遇都是吝啬了下来,亦是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的。” 薛瑾听着筠华并不在意的语气,心中虽是有些个对于墨昶的不满,也是不提,只笑道:“知道你是个不愿多事的,只是旁人不这般想着,半个月的时间,倒是苦着你了。” 筠华知道薛瑾说的是先前因为安凝的事墨昶禁足自己的事情,安凝身后的安氏在是如何强大,但是也改变不了安凝如今为人妾室的事实,但是如今安凝怀有身孕,到底还是得事事以安凝为先,但是只怕这不是筠华这边做得好便能完事的。 “倒也是个清静的,只不过这事儿连你都是知道了,只怕整个金陵应也是知晓了吧?”筠华自嘲笑笑。 “湛王的消息护得极好,我知晓不过是递了几次拜帖皆是被退回,派了人询问才知晓的,被问的人亦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走漏了风声。”薛瑾眉宇间也是不解之色,继续道,“我也是奇怪,既然湛王下了禁足的命令,却不愿叫人外露出去,照理而言,他应当是恨极了你占着王妃的位置,叫他心爱之人屈身于侧妃之位,侧妃说着好听,不过也是个妾,既然寻到了机会罚你,自然是要叫世人看清楚,到底谁是他心尖上的人,这次倒是奇怪的,况且……” “况且,我为何会成为湛王妃,是因为圣上赐婚的圣旨不得不受着,而圣上与湛王的关系,并不融洽。”筠华接过了薛瑾的话,颇为置身事外地说道。 薛瑾闻言,对于筠华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不知道该是如何说道,一时间有些沉默。 筠华见状,倒是自己笑道:“今日你来,本是寻我说话要好好高兴一番的,如今,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且带你逛一逛可好?” 薛瑾闻言,点了点头。 时为暮秋,金桂的香味早已不在,夏日满眼碧绿的荷塘亦是衰败一片,残荷尤立,香莲不在。时不时过来的秋风亦是夹杂着寒意,似乎预示着今年的冬,该会是如何的冷寂。 薛瑾随着筠华的脚步,慢慢走着,道:“阿姒,你莫怪我多嘴,你与湛王,实则不应如此淡漠。” 筠华闻言,明显一愣,脚下的步子亦是一顿,低头自嘲笑了笑,又是往前走着,道:“这事儿,不是我一人所能决定的。” 薛瑾闻言,亦是无奈,一个倔的碰上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二人之间的关系偏偏又是绑在一起的…… “是这个理儿,但是到底还是需要双方都跨出一步,湛王那边保不准儿,也是再等着你。”薛瑾劝道。 筠华的神情却是浑然不在意,道:“阿瑾,我不会,我从未做过。” 薛瑾闻言,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瞧见前面迎上来的两人,虽没完全看清,但是还是能认出其中一人,故而闭了嘴。 “参见王爷。”过来的人正是墨昶,筠华与薛瑾纷纷行了礼。 墨昶抬手示意她们起身,薛瑾抬眸,见着墨昶身后的人,面色显然不自在几分,交叠着的双手亦是不自觉握紧,被袖子掩着才是没有叫人发觉。 萧瀚亦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这边见到了薛瑾,负于腰后的手亦是紧了紧,眸子定定地望着薛瑾。 薛瑾为了不叫对方瞧出异样来,连忙将视线从萧瀚身上移开,转头对着筠华微微一笑。 墨昶见着筠华,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下子,不由得尴尬。 “妾身不知王爷会客,无意间撞上,王爷恕罪。”筠华福了身子,自是请罪地说道。 墨昶轻咳一声,颇为不自然地道:“无妨,没得什么要紧的事情。” 萧瀚此时亦是为了不叫人瞧出自己的异样,笑道:“早先便是听闻了湛王妃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真是佳人。” “萧公子谬赞。”筠华对着萧瀚淡然一笑。 萧瀚对于筠华知道自己的身份倒是不意外,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跟着墨昶离开。 此处又是只留下了筠华与薛瑾两人。 筠华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又是看了看薛瑾,不做言语,只是与薛瑾回了澜娰居,薛瑾却是没有心思做下去,筠华也不留着,便是放薛瑾回去了。 薛瑾并着自己带来的侍女月绾向湛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疾行的脚步却是被旁边蹿出来的身形止住。 薛瑾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却又是迅速将视线转移到别处,遵着原本的礼数,只是道:“萧公子好。” 对面的萧瀚见着薛瑾如此,手负于腰后狠狠攥成拳,却是笑道:“一别数年,薛姑娘风采依旧。” 薛瑾闻言,自是听出了其中礼貌却是疏离的意味,自己也是端庄一笑,道:“萧公子于南境历练,如今这般,也是全了萧将军的意。” 萧瀚闻言只是轻笑一声,道:“薛氏的风水养人,薛姑娘也是及笄之年,不知道可是定了亲?” 薛瑾没有料到对方会问得如此直白,当下便是愣了一愣。 “有与没有,萧公子是站在怎么样的立场上问?”薛瑾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对着萧瀚冷冷的嘲讽道,说完便是绕过了萧瀚离开。 “你知道当年我没有办法!”萧瀚的声音极其不稳,似乎是在极力忍着。 “这一切,与我无关,不必向我解释。”薛瑾只丢下这一句,便是匆匆离开。 十八、祸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日子倒是过得快,筠华这边亦是清闲地过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着即便是将近年关的时候,但是这事情却是不多的,每每想起了什么事儿没去做,府中却是已然是安排妥当了,筠华虽是想着是否是墨昶作为,但到底还是想不出这其中缘由来,索性也是不去想。 这段日子,金陵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若是真的说得上的,也只怕是镇守南境的萧氏回京的消息,原本是要来金陵过了这除夕的,但是今年的冬却是寒冷,萧氏虽是早早动身,但是还是被冰雪堵住了去路,耽搁了下来。 除夕夜晚,照例是要在宫中举办夜宴的,这次到不似中秋那日那般,不过是皇室众人稍稍聚一聚,便也就罢了。 筠华因着王皇后,早早地进了宫。 凤鸾殿内,里头的地龙暖暖地烧着,皇后与筠华同侧坐着,皆是一样的端庄。 “之前倒是不知道,这金陵冷起来倒是与大漠别无二致。”筠华微微侧过身透过窗子,看着院中的景致,白皑皑的雪早已是覆盖了整个金陵。 皇后瞧着筠华的神情,自己不禁一笑,道:“今年也是异常冷,你隔了这么些年,觉着如何?” 筠华知道皇后问得不只是金陵的天气,自然是还有其他的,心下了然,笑道:“不过也就是那个模样,他再是不喜,但是到底是皇上的赐婚,还有阿爹那边,若真是如何亏待了,两边都是不好交代的。” 皇后闻言却是叹了口气,道:“这样,倒也是好的,安氏这边倒也是安静得很,想来因着那个孩子,也是觉着能稳稳压你一头,如此一来,倒也是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既是如此,娘娘似乎不大乐意?” 皇后知道筠华是个心思通透的,也不瞒着筠华,故而说道:“王府那边虽是安静,想来也是湛王的功劳,宫里头,安太妃那边倒是有些不安宁。” 筠华听着也不多嘴,只是听着皇后继续说道。 “你也是知道的,这安太妃也是因着安氏,故而得以在宫中颐养天年,只是前不久身子不爽利,请了太医会诊多日也是不见好转,宫中法华寺的方丈说是有奸人为非作歹,这皇上一来是为了整一整宫中风气,二来也是为着全了安氏的面子,结果在徐充容的房里查出了小人,这下子,徐充容这命也是前几日了结在了冷宫里,但是事情却可没结束。” 筠华听着,皱了眉,道:“这徐充容可是大理寺卿的独女,久闻才名,是与安太妃积怨太深,还是……” 皇后也是无奈叹气,道:“本宫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着的,但是皇上下的圣旨,不许旁人再议论此事,故而此事便权当是徐充容自个儿想不明白,做出了这种糊涂事,只是安太妃那边却是有些不饶人,似乎想将徐氏拉下水。” 筠华闻言也是一惊,见着屋内没有旁人在,便是开口道:“若是我没记错,这徐充容的母亲与娘娘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徐充容也是与娘娘有些关系的,安太妃如此的目的是……” 皇后点了点头,道:“安氏最近在朝堂上虽是看着春风得意,但是皇上还是动了手脚,安氏有些人被安排去了北境,那是苏将军一直镇守的地方,他们一去,其中最高的职位也是敌不过苏将军在那的心腹,处处被压着,但是没有皇上的命令又是回不来的,心中怎会乐意。” 筠华听着,倒是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却总觉着哪里不对,又是说不上来。 “北境那边安宁着,皇上倒也就罢了,只是安太妃这段日子着实不太安宁,安凝既是安国公的嫡女,安太妃的嫡亲侄女,那么一会儿自然免不了对你的一番责难,你且小心些。”皇后对着筠华不免有些忧心,细心地嘱咐着。 “我省的,安氏的枝叶如此茂盛,我自然会是小心着。” 皇后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笑道:“也是不早了,去凤羽阁吧,想来湛王也是快进宫了。” 筠华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夜幕渐渐降临,皇室宗亲亦是接踵而至,相互寒暄一番便是因着墨尧的到来按着位次入了席。 筠华落座于墨昶左侧,一旁的习珍布菜,倒是没有人来叨扰,乐得自在。 倒是一旁的安凝,因着有着身孕,故而是不是攀谈的人也是多,一面微笑着应对着,一面时不时看看墨昶,得到对方一记眼神回应也好。 上头,太后与安太妃皆是在列,筠华方才细细打量着两人,先前倒是也有所耳闻,只道她们二人自先帝还是王爷时,入王府那时便是不对付的,唐氏与安氏皆是一等一的大族,母族一面谁也是压不倒谁,至于先帝的宠爱,虽瞧着是给安太妃多一些,但是安太妃至今无子,而唐太后在如何也是当今圣上的亲身母亲,如此一来,高下立见。 “凝儿,你如今孕中,可还有什么不妥?”安太妃与安凝同为安氏的主支,亲厚得很。 “回太妃的话,儿臣先前倒是有些不适,但是好在姐姐悉心照料,王爷也是上心,故而今儿算是好些了。”安凝微笑着回道。 “如此倒是好的,也是有劳湛王百忙之中关切着,不然叫人有机可乘了,伤了湛王府的血脉,也是伤了凝儿的身子。”安太妃的话倒是意有所指。 筠华只是自顾自地放下手中的酒盏,不理上头的安太妃如何,只是对方倒是不想放过。 “湛王妃今儿怎的不说话,可是看着众人关切着凝儿,心中吃味了?”安太妃虽是笑着,但是这话中的意思却是阴狠。 筠华倒是不惧地望着安太妃,笑道:“回太妃,儿臣本就嘴拙,如今妹妹帮着儿臣,哪里能如太妃说的那般了去。” “好了,今儿除夕夜宴,倒是只是听你一人在说话,也给旁人说几句的机会罢。”一旁的唐太后虽也是和善地笑着,但是惹得安太妃讪讪一笑,倒是不再言语了。 筠华收回目光,不经意的往身侧的墨昶身上一瞥,对上了他的眸子,里头的意味叫筠华看不透,索性也是不看了去。 筠华往自己身后望了望,问着习珍道:“甘棠呢?” “方才她道来之前吃了太多茶水,这会儿去更衣了,许也是头一回见着这场景,紧张了去。”习珍倒是不觉着有什么异样,玩笑道。 筠华点了点头,也是不想其他。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歌舞声也是不停。 不知进行了多久,筠华被暖酒熏得有些醉意,却是被身侧的两道惊呼声惊醒过来。 “侧妃!” “凝儿!” 十九、叛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侧妃!” “凝儿!” 筠华闻声望过去,只见着安凝面色惨白,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一手紧紧抓着身侧的墨昶,一手抓着小腹那边的衣服,显然是腹痛难忍。 上首的墨尧与皇后见状也是变了面色。 “将侧妃抬进偏殿,去宣太医!”皇后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墨昶这边喊道。 墨昶将安凝横抱起,向偏殿的方向过去,筠华见状,也是跟了上去。 “血!”此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将原本放在墨昶抱着安凝离开的视线转移到了原本安凝的席位上,这下子多多少少都是明白了些什么。 墨尧与皇后并着太后与安太妃也是跟着墨昶到了偏殿,一屋子的皇室宗亲虽是想一探究竟,但是墨尧离开前宣布散了晚宴,众人也是只好回府,毕竟惹了墨昶,下场是绝对不好的。 此时偏殿内,原本不大的屋子此时挤满了人,一面屏风算是挡住了里头安凝的具体情况。 除了里头时不时传来安凝的痛呼之外,其余的没有一丝声响,筠华与墨昶亦是随着墨尧他们在屏风外头,墨昶一向沉静的面色此时被急色掩盖,眉宇间尽是担忧。 筠华在一旁亦是紧张的,大袖之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太医颤颤巍巍地走出来,道:“回皇上,皇后,王爷……侧妃的孩子……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太医的话音堪堪落下,墨昶便是冲上前紧紧抓着太医的衣襟,血红的双眼之中剩下了暴怒。 那太医本就是害怕的,如此一来,话更加不利索起来:“王爷……此次,侧妃被人下了毒……自己也是险些性命不保……臣……臣也是尽其所能报下侧妃一命……至于孩子……王爷恕罪……” 在场之人闻声,皆是面色一变。 “查清楚!”墨尧率先吩咐的下去,也不管墨昶丢下那太医冲进了里头。 墨昶到了安凝床前,安凝昏睡着,比之方才更加惨白的面色显示出她的虚弱,没有消散的血腥之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屋内的人,那孩子走得真实。 一旁的采屏与采青皆是红肿着眼眶,显然是对于安凝这副模样担忧伤心之至。 墨昶此时嘴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采屏与采青亦是不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有了动静,墨昶走了出去。 匆匆赶回来的沈洛在下首回着话:“回皇上,王爷,在给侧妃的膳食中查出了鹤顶红,据御膳房传菜的宫女说,在来凤羽阁的路上,遇上了湛王妃的侍女,甘棠。” 筠华一向平静的神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口中喃喃道:“你说什么?” 筠华的话音还没落下,便看见甘棠被两个内监押着进了殿,跪在了众人面前。 筠华看着垂下头不敢看着筠华的甘棠,颤抖的嘴唇此时说不出一个字。 “皇上!甘棠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从哪里去弄鹤顶红这样的毒药!湛王妃你好狠的心思!你怕凝儿的孩子会危及的地位,你未来孩子的地位,就要以这样的手段一尸两命是吗!”出声的安太妃,厉声质问着筠华,似乎是看清了这是筠华的手笔。 皇后看了看没有说话的筠华,立马跪在墨尧面前,道:“皇上明鉴,若真的是湛王妃所为,又怎会派去自己的贴身侍女,还是当场拦截了御膳房的宫女,如此一来,不就是自己往枪口撞吗?” “正是如此,所以湛王妃大可说是他人的裁脏陷害!”安太妃并不打算放过筠华,直面将皇后的话顶撞了回去。 “太妃!你过激了!”太后却是此时帮衬着皇后,看得安太妃不再言语。 “湛王妃,你有什么要说的。”墨尧在上首的座位上沉声开口,看着筠华的神情变化。 “甘棠……为什么?是不是谁胁迫了你,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对不对?”筠华缓缓到了甘棠身边,自己也是蹲了下来,颤抖的双手抓着甘棠的双肩,声音亦是颤抖万分。 甘棠抬头时,明明是筠华熟悉的面容,但是一股子寒气却是紧紧包围了筠华。 杏眼之中的泪水不断往下滑落,对着筠华哭道:“王妃!对不起……是甘棠办事不利……你说了,等奴婢办完这件事,就放奴婢回家的……” “回家……回家……”筠华颤抖的双唇反复呢喃着甘棠方才说出的话。 “王妃……对……对不……”甘棠话还没说完,口中便是喷出一口乌血,随后便是往后昏了过去,只留下筠华的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 一旁的太医在墨尧的示意下过去看了看甘棠的情况,摇了摇头道:“回皇上,还是鹤顶红,甘棠姑娘暴毙。” 这下子,似乎所有的证据皆是指向了筠华,派甘棠下手,事情败露便是对甘棠痛下杀手。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墨昶冷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带着十足十的杀意,叫人不寒而栗。 筠华闻声向墨昶看过来,却不想迎接她的是飞来的茶盏。 青瓷茶盏砸向筠华的额角,筠华被这突如其来的茶盏砸的身子一斜,倒在地上,其中滚烫的茶水透过层层宫装依旧是叫筠华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筠华也不去看众人的反应,索性定定地看着地上,一旁的习珍立马是上来护着筠华,生怕墨昶还要做些什么。 筠华的视野中出现一朵血花,滴落在地摊上,格外的妖艳,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将王妃带回王府,听候发落!”墨昶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果断,随后便是到了里头抱着安凝出来离开了这地方。 墨尧对于墨昶反客为主的举动除了阴沉的面色以外,其余的皆是不做表态,知道墨昶的大步离开,亦是不说一句话。 “今夜的事,朕不想听到有关议论,带湛王妃回府,母后与太妃先行回宫休息,皇后也是。”墨尧沉声说着,众人闻言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只能退出了殿内。 皇后极其不放心筠华,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宫殿,到了自己的凤鸾宫,吩咐自己的亲信道:“赶紧去苏将军那边将今晚的事告知!快去!” 皇后知道,今晚墨昶的反应实在是叫人后怕,筠华一旦回了府,是都不能从墨昶的手底下救下筠华,除了……苏黎…… 二十、怒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湛王府门口的,一路上,面前的景象尽是甘棠的背叛以及最后甘棠惨死的景象,与往日甘棠的活泼撒欢对比鲜明,一幕幕场景在筠华脑中交织着,筠华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纷纷扬扬的大雪又是从天而落,天地间的银装素裹在筠华眼中已然是满目冰冷,夹杂这的寒风和着雪粒吹在脸上,生硬的冷。 金陵的冬天,真的很冷…… “王爷呢。”筠华站在寒君斋门口,木然的神情,冷声问着寒君斋门口的侍卫。 “回王妃,王爷在里面……” 筠华闻言,跨出步子向往里头走,但是那侍卫却是不让,伸手拦着筠华。 “王妃,王爷一贯不喜他人闯入,王妃……不要让小人为难。” “让开!”筠华双眼只是看着寒君斋的房门,冷声对着侍卫喝道。 “王妃!” “让王妃进来。”里头传来的声音叫侍卫放着筠华进了屋。 筠华进了屋,见着墨昶负手背对着她,自己也是不动,站在那等着墨昶转身过来。 墨昶随即转身,看着筠华,视线触及筠华额角的血迹,那是方才他用茶盏狠狠砸向了筠华留下的,干涸的血迹混着微微凌乱的发丝在筠华脸颊上,带着满头的雪粒,模样狼狈,但是倔强冰冷的眼神,面色又是有着遗世独立的气势。 墨昶在筠华不远处站定,也不出声,似乎是等着筠华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是甘棠!为什么!”筠华看着墨昶,好不容易才平静的神情又是激动起来,忍不住冲上前紧紧抓住墨昶的双臂,凌厉的眼神质问着面前神情同样冰冷的男子。 墨昶看着筠华的面色变化,薄唇紧紧抿着,没有出声。 “她没有动机的……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她死!为什么!”筠华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声,全然没有以往的平静与淡然。 眼角的泪珠控制不住地滑落,手上的力道也是加重了许多。 墨昶看着面前的筠华,宽袍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强忍着不让自己流露一丝一毫的心疼。 “墨昶!你应该明白的,不是甘棠,也不是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筠华推开了墨昶,自己也是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都是在颤抖。 墨昶却还是没有说话,筠华看着墨昶的反应,自己清亮的冷笑在这寂静地夜里格外的清晰,随即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下去,转身离开。 一出屋,凛冽的寒风将筠华紧紧包裹着,比之之前更大的风雪在天地间肆虐着,湿透的鞋袜,拖着繁琐的宫装在雪地上走着,被冻得木然的身子缓慢在雪地上前行。 到了澜娰居门口,筠华凄然一笑,喉间一直忍耐着的腥甜在此刻爆发出来,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一朵妖媚的血花,紧接着,筠华整个人载了下去。 出来的习珍与卉秋见到筠华这副模样,连忙上前,索性习珍习武,力气大些,将筠华背回了床上,与卉秋并着几个小丫头将筠华梳洗干净。 “这可怎么办,王妃这副模样必然是要请大夫的,但是今晚的事儿,不知道还请不请得到。”卉秋在一旁急的跺脚,看着筠华昏睡的模样,这状态显然是不好的。 习珍也是手足无措的,外头风雪这么大,即便筠华身着披风的,但是只怕也是要得风寒的,而且今晚突如其来的变故,再加上甘棠的背叛,只怕是气急攻心…… “明日,我们且试试能不能找得到大夫过来。”习珍也是没得法子,今晚她是眼瞧着那一桩桩事情朝着筠华席卷而来,自己还是震惊之中,何况筠华这个当事人…… 习珍与卉秋在筠华身侧照料者,到了天快擦亮的时候,筠华浑身滚烫着,发起了高烧。 习珍与卉秋才想出澜娰居给筠华请大夫,但是连院子的门都是没有出去,便是被门口新增的守卫拦着。 “王妃病着,你们好大的胆子,若是真的延误了病情,可担当得起?”习珍对着那些个守卫冷声道。 那些个守卫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松口了。 “王爷下令叫你们对王妃严加看管,你们可别被这些小贱蹄子的花言巧语迷惑了。”眼见着那些守卫要放了习珍与卉秋出去,却是因着采屏的话,还是没有松口。 “习珍姑娘,卉秋姑娘见谅,也不要叫卑职难做。” 习珍与卉秋狠狠地盯着突然到来的采屏。 采屏原本是要去厨房给醒过来的安凝去些吃食,但是听到了澜娰居这边的动静忍不住过来看一看,这一看倒是真是好的。 “你家主子心思恶毒,害得侧妃如此模样,在如何不过是上苍有眼,你们又何必在这故作可怜,一切都是苏筠华自作自受罢了!” 采屏的话音刚落,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习珍却是到了采屏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匕首架在采屏脖颈处,匕首的寒光叫采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气焰。 “习……习珍……你要知道,王府中擅带利器是怎样的下场!”采屏的话因着害怕有些不利索。 “这一点不牢你费心!王妃在如何也轮不到安氏的一条狗在议论!”习珍冷声道,“现在都给我让开!” 习珍挟持着采屏,对着围拢上来的守卫,缓步向前走去。 上前的侍卫见着习珍手上到底是挟持了一个人,自己也是有些个害怕,不知道还是如何才好,一方面面面相觑着,另一方面也是不自觉的给习珍退让出一条路来。 “何人在此放肆。”墨昶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一样的冰冷。 习珍一愣,待到自己看见墨昶出现的时候,手中的采屏已然是挣脱了自己的禁锢,踉踉跄跄地奔向墨昶。 “王爷……王爷救我!” 习珍看着面前的情境,沉了面色,身后的卉秋亦是白了面色,两人齐齐跪下。 墨昶的面色亦是阴沉无比,一边是采屏的控诉,一边是危在旦夕的筠华…… “王爷,苏将军来了,且朝着这边过来了。” 墨昶正想说话,身后匆匆跑过来的侍卫便是回了这样一句话,不多时便是听到身后沉稳急匆的脚步声。 二十一、回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苏黎身后并着裴翊踏着大步而来,在墨昶这边站定。 “王爷,除夕夜宴的事臣有所耳闻,今日在此,不知道王爷是个何说法?”苏黎一贯是武人的直爽性子,对于昨夜的事情,从一开始的暴怒到现在足以心平气和的与墨昶说话,已然是不易的。 墨昶面对苏黎的质问,沉了面色,道:“此事,还需仔细调查。” “那不知现在,臣能否探望王妃?”苏黎倒是没有紧抓着墨昶的回答不放,如今最是叫他放心不下的,是筠华的状况。 “怕是不便。”墨昶冷冷地回道。 苏黎紧锁着眉头,一开始便是见到了跪着的习珍与卉秋,心中不由得更加不悦,提高了音量道:“王爷!” “苏将军要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没有传出去,若是一旦传出去,苏将军今日又是如此作为,不是坐实了罪名?”墨昶在苏黎到了时候便是悄然命人将采屏带回了瑶光阁,此时倒是也不怕如此说。 “既然是非还未有定论,湛王照顾一个侧妃自然是分身乏力,那么王妃就交给臣回府照料!”苏黎此时是真的有这些怒气,无论这理由是有多么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他还是要与墨昶据理力争,出了昨晚的事,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回禀的人口中说着墨昶当场向筠华砸过去一个茶盏! 墨昶闻言面色变了变,话音不由得更加冰冷,反问道:“将军觉得合适吗?” 苏黎这次却是不想多说,只迈开了步子往院子里头走去。 墨昶见状,急是上前阻拦,苏黎却是不肯了,反手紧紧抓着墨昶,墨昶用力挣脱了苏黎的钳制,苏黎却是被墨昶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激怒了,竟是还了手过去,两人竟是在这澜娰居外头动起手,过起招来。 一旁的裴翊见状,心中有些慌张,虽说此事是苏黎占着理儿,可是如此动起手来,即便苏黎是墨昶的岳丈,但是墨昶到底还是位高权重的湛王,单单是这一层身份就是能压死苏黎。 裴翊正是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突然瞥见澜娰居门口那一抹瘦削的身形。 “阿……阿爹……”虚弱的声音在两人对招的环境中同样是十分清明。 苏黎忙是停了手,对面的墨昶亦是连忙收回自己的招式,朝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 杏黄的披风看上去虽是厚实,但是难以掩住筠华单薄的身子,素白的中衣隐隐可见,连外衣都不曾批,显然是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的,披散的墨发衬着惨白的面色,一侧的侍女扶着筠华,筠华似乎是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放在她身上,身子摇摇欲坠。 苏黎见着筠华这副模样,心中狠狠一疼,他原本想着筠华当真受了如此冤枉,心中愤懑自然是有的,故而是想自己带回家中,唤薛瑾也好,或是即将进京的萧冉音也好,总能劝着一二,可如今一见,不想竟是虚弱憔悴成了这样。 墨昶见状,亦是惊讶的,心中,亦是狠狠一抽。昨晚看着出于崩溃边缘的筠华,墨昶心中不是不疼,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不过是一晚,若是真正算起来,还是没有一晚,不过是几个时辰,筠华竟已是如此憔悴虚弱了去。 苏黎见着筠华如此模样,连忙是大踏步上前,扶住筠华,关切着问道:“阿姒!你如何了!” 筠华对着苏黎虚弱一笑,摇了摇头,手臂紧紧地抓着苏黎,靠此支撑着自己,随后又是抬头,看着墨昶,虚浮的步子勉勉强强迈开,苏黎忙是搀扶着筠华,顺着他的动作来。 筠华缓慢的到了墨昶面前,自己确实挣脱了苏黎的搀扶,却是一个身形不稳,竟是直接跌倒在依旧是残留着冰雪的路上。 “阿姒!”苏黎见状,连忙是想扶着筠华起来,却是被筠华摇头拒绝。 “王爷……妾身恳请王爷……放妾身……回苏府……”气若游丝的话语在异常寂静的周围同样是显得十分清晰,试不试呼啸而过的北风吹散了筠华的字眼,随风飘走。 谁都是没有注意到,墨昶墨色衣袍下的手,紧紧握着,骨节发白,墨色的衣袖被染深了一圈色泽,唯有墨昶知道那是掌心滴落下来的血滴。 墨昶嘴唇微微颤抖,对面的苏黎听着筠华的请求,直起身子冷冷地对着墨昶。 不知别北风几度光顾,墨昶沉沉地落下一个“恩”。 苏黎不愿去看墨昶比之周遭环境还要冰冷的面色,扶着筠华起来,然而叫苏黎想不到的是,筠华堪堪站了起来,又是晕了过去。 墨昶这回再也顾不得起来,上前推开了苏黎,将筠华横抱起,沉声道:“苏将军的马车在哪,烦请苏将军带路。” 苏黎闻言虽是被墨昶的行为一愣,但是也是明白过来,既然墨昶准了筠华会苏府,那么便是不会反悔,如此一来倒也是好,于是便忙不迭地在前头走着。 苏黎这次来湛王府,便是铁了心要带着筠华回苏府好好休养的,但是裴翊之前在一旁劝着,虽说带回苏府养着固然是比在湛王府好的,但是此事还是不便叫外人知道的,不然折损的不仅是湛王的面子,只怕这湛王与湛王妃之间的事儿便是叫人津津乐道了去,故而将马车接筠华的马车停在了湛王府后门。 墨昶将筠华送上马车,自己虽是想跟上,但是被苏黎看穿了心思,冷言拒绝道:“王爷府中有一侧妃需要照料,王妃的事情还是交与臣为好。” 墨昶闻言,心中亦是百味杂陈,退回了湛王府的后门口,看着苏府的马车渐渐淡出自己的视野,融入新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或许谁都是不知,一向是运筹帷幄的湛王,此时,似乎是遇到了人生第一个难关…… 阿姒…… 此事,到底是我失算了…… 灰蒙蒙的天似乎又是飘了雪,远处的人们却是依旧沉浸在新年的欢喜中,白雪,似乎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二十二、转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被苏黎带着回了苏府,苏氏虽不是如安氏、薛氏一样的大族,但是墨昶那边不知怎么的,直接是将太医院院判送了过来,湛王府的珍贵药材亦是无所保留地送到苏府上。 苏黎见着这样的场面,又回想起那日墨昶极力拦着自己不叫自己带走筠华的场面,不由得是开始思索起墨昶的用意来。 筠华在那些个太医的照料下,额角的伤口倒是渐渐不见与周遭肌肤看不出什么差异,除夕那日晚上找了风寒,倒是也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因着甘棠的事儿,筠华的神情皆是恹恹的,整个人似乎皆是不好的。 苏黎瞧着筠华的状态,心中着急,虽说也是劝过,但是筠华的神色却总也是回不到之前的模样。 筠华虽不是终日卧在床榻之上,却也是不出门,终日在自己的落雪居中。 “王妃,裴少帅来了。”卉秋进来禀报着,颇为小心翼翼,亦是因着筠华这几日的状态。 筠华依旧是在看书,听到卉秋的回禀,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卉秋见着筠华如此,只能缓缓退了出去,随即便是裴翊进来。 裴翊落座于筠华不远处,看着筠华的动作,两人沉默了半晌,裴翊道:“这几日你一直如此,可知将军有多少担心了去?” 裴翊的话带着隐隐的质问,声音虽是不大,但是却是气势逼人。 筠华放下书册,转头看着裴翊虽是担忧却又不得不质问的语气,却是一记轻笑,道:“阿翊,你本不是何如此。” 裴翊闻言一愣,随即也是笑出了声,之后说道:“你知道有哪些个人在担心着你,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也是明说着,你如此,叫着将军担心,但是安氏那边,只怕你这一病,起不来了才好,且你与湛王的隔阂愈来愈大才好的。” 筠华闻言不语,如今对于湛王,对于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筠华如今的情感复杂得很,若说之前是不信任,是试探着不管不顾,但是如今,筠华多少存着气恼在,这不是随着时间流逝便是能减少消散的。 “阿翊,甘棠……我没办法,我已经很冷静了不是吗?”筠华由开始的叹息到最后的冰冷,平静的神情和着依旧是惨白的面色,叫人看着心疼的同时亦是一愣。 裴翊也是着实一愣,回过神来却又是不得不点头承认筠华的话,若是换了旁人,无辜受冤,自己的亲信不知道什么原因毫无征兆的背叛,丈夫不信任,大有宠妾灭妻的架势,筠华不过只是当晚跑过去质问,连过多的纠缠都是没有,第二日便是回了自己母家,如此平静…… 裴翊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继续劝着筠华,原先准备好的话竟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室内,又是一阵子的沉默。 “阿姒,安氏出事了……”裴翊见着筠华如此,只好说了原本不想说的事情,裴翊见着筠华询问的眼神投过来,继续道,“圣上前些日子查了出来,除夕那晚的事情,是安衍的庶子安华所为,说是嫉恨嫡母待他的生母姨娘不好,心存怨恨……” 筠华听着裴翊的话,愣了半晌,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 裴翊见着筠华如此,心底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如今筠华最关心的事儿其实也是莫过于除夕那晚的事情。 “皇上不知是如何查出来的,因着安凝的孩子到底是没了,故而将安华下了狱,据说最后的裁决会是交由湛王处置。安氏那边,那姨娘却是不肯了,那姨娘也是个得宠的,只是近几年安衍有了新宠,都是对她不怎么关照了,可是先前得宠之时恃宠而骄的,安夫人早就看不下去,这次那姨娘闹得很,本想着自己上吊吓一吓安衍的,但是不成想那丫鬟早就被安夫人收买了去,没有及时救下来,便是去了。”裴翊阐述者这事儿的前因后果。 筠华闻言,心中了然,若是真的只是死了一个姨娘,有什么要紧的,怕只怕这背后还是有事情。 果不其然,只听着裴翊继续说道:“这事儿自然不是只是去了一个姨娘这么简单的,这事儿传到了天牢里头,那姨娘早年间得宠,故而安华早先是放在她那边教养的,母子情深的很,安华一听自己的生母去了,在天牢里大闹了一番,随后竟是说出这事儿原本是安隋一手操办的,为的就是将你这个正妃拉下马,将自己的嫡亲妹妹扶上正妃之位。” 筠华听着,痛苦地闭了闭眸。 又是正妃一位…… 自己不想要的,却是别人争破了头颅想得到的…… “湛王那边呢,什么动静?”筠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裴翊能看出来,筠华已然是在隐忍着。 裴翊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道:“湛王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安凝那边,因是自己的亲兄长被牵扯进去了,原本小产后就是身子虚着,这下子又是担忧又是激动的,也是病倒了,据说……据说湛王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筠华的眸子暗了暗,低头自嘲地笑了笑,道:“所以那日,他能这么放了我回这儿,是因为自己要去照顾侧妃,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只怕他也是觉着我也是罪有应得,占着正妃的位置,叫他心尖上的人只能为人妾室。” 裴翊听着筠华的话,心中亦是一酸,原本是只是想告诉筠华那事儿有了着落,洗脱了筠华的冤屈,但是说着说着竟是说到了这个上面,叫裴翊也是猝不及防。 筠华转头看着一旁的窗,日子还是在正月里头,外头的雪虽已是停了几日,但是早先下的雪却是大的,院中的雪一时半会儿竟也是难以消融,还是厚厚的积着。 “我记得,之前大漠也是经常下雪的,但是每每下雪,甘棠总是最欢喜的,忙不迭地拉着我们去外头玩雪,今年,真是不习惯……”筠华语气中的悲怆悄然飘满了整个屋子,叫人一时间竟也是说不出话来。 裴翊亦是索性不语,不知道这样的沉默过了多久,筠华开口道:“过几日便是元宵,叫上阿瑾,我们出去走走罢……” 裴翊闻言一喜,筠华愿意出去走走终是好的,点了点头道:“好。” 二十三、偶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过了几日,便是元宵,金陵的元宵花灯带着江南的柔情,带着作为一国之都该有的气势。 筠华这日被卉秋于习珍裹得紧紧的,生怕还是清寒的冷风将筠华又是着了病,筠华也是无奈,瞧着她两认真的模样,也是不好阻拦。 薛瑾一早便是被裴翊通知了,在苏府门口候着筠华,见着筠华出来,莞尔上前,道:“终是见到你了,阿翊与我说的时候我还怕着只是他的意愿,如今见着你了,才是放下心来。” 筠华听着,心中也是涩涩的,筠华心中也是明白,这段日子,先前是自己病着,连着下床的力气皆是没有,又是碰上新年的,薛氏这样的大族,往来自是不可少的,薛瑾作为薛氏唯一的嫡女,自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但即便是如此,筠华也是知道薛瑾几乎也是每日过来,有时只是匆匆一瞥,有时却是留着一两个时辰帮着照顾筠华。 “这段日子叫你担忧了。”筠华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显然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薛瑾正想着开口,便是瞥见苏府大门里头匆匆出来的身影。 “阿姒!”苏黎在后头喊道。 筠华转过身去,看着大步而来的苏黎,道:“阿爹不必担心,阿瑾配着,阿翊也是在的,不会出什么事儿。” 苏黎叹了口气,只是道:“早些回来,灯市人多,你身子还是弱着,可别去人挤人。” 筠华乖巧的点了点头,似乎还是那个尚未及笄在大漠任由驰骋的姑娘,若是这妇人的发髻时刻提醒着,只怕筠华连自己皆是不愿相信的。 “这儿风大,我们且上马车罢,苏将军放心便是,左右还有暗卫在。”薛瑾说罢便是拉着筠华上了马车。 辘辘的马车声在耳边响着,筠华挑开马车的窗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致,夕阳欲颓的天色,人群开始熙熙攘攘起来。 “今儿你应是第一回在金陵过新年,只怕一会儿会遇见不少人。”薛瑾对着筠华道,有些许担忧在。 筠华自然也是知道薛瑾说的那些人是谁,笑道:“若是存了这些个心思,只怕是怎么也躲不了的,既然如此,那便是好好应对就是了。” 薛瑾闻言也是一笑,两人又是说了会话,便是下了马车,去了早先与裴翊约定好的地方用了晚膳。 出了酒楼,天色已然擦黑,放眼望去,街上尽是五颜六色的花灯,照亮了的天际,人群亦是熙熙攘攘,说笑声,吆喝声交杂着,叫人身临其中,感受这这番热情喜庆,心中的烦忧亦是减了不少。 “今日是元宵,原先也是男女见面的好时机,原本阿翊应也是盼了许久的,不想阿音那边被风雪阻了道路,又正逢新年,索性也是不赶路安安稳稳地过个新年再是到金陵来。”薛瑾对着一旁的裴翊调笑的。 筠华听着也是一笑,望过去,不只是花灯的光还是裴翊自己使然,面上红彤彤的一片,手放于唇边尴尬地轻咳一声。 “说起来,倒是这样的,阿音去年十二月行了及笄之礼,可惜我们皆是没有去。”筠华似是无意地说起一句,说着还是观察着裴翊的神色变化。 “是啊,原本也是可怜,一个在西一个在南,这下应是三年未见了,不过今年倒也是好的,终是能见一见了。”薛瑾亦是跟着筠华戏谑着。 “好了,你们笑得倒是欢快,早知如此就不该与你们一道出来,去找那些兄弟吃酒了。”裴翊看着薛瑾与筠华两人一唱一和着调笑着,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的。 薛瑾与筠华相视一眼,皆是觉着裴翊如此模样甚是好笑,皆是笑了起来。 “阿姒……”薛瑾本也是笑着,但是却突然唤了筠华一声,接着便是变了面色,朝着一个方向定定的望过去。 筠华顺着薛瑾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着那边人群中,萧瀚颀长的身形挺立其中,绛紫的衣袍亦是扎眼的,若是若此,薛瑾到还是不至于面色渐渐惨白下去,只见着萧瀚身侧还是站着一女子,被周围的花灯的光晕笼着身形,水色的斗篷罩着其身形,鸦发散散地绾乘发髻,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一颦一笑颤颤而动。 筠华见着如此场景,自己也是明白了薛瑾的反应,随后听着一旁的裴翊沉声道:“武国公府的人?” 筠华还来不及反应,薛瑾便是颤抖着出声道:“是武国公的小女,郁玲。” 筠华抿了抿唇,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武国公郁行年似乎是湛王一派的人,而萧瀚作为萧氏的大公子,行为处事自然是代表着萧氏一族的态度,虽说金陵如今依然不似前朝那般对于男女一事封闭严厉得很,但是萧瀚如此,若不是心中认定,只怕也是不会的。 随后,薛瑾拉着筠华的衣袍,勉强撑出一笑,道:“阿姒……我……我们去别处……”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与裴翊相视一眼,两人皆是心领神会,去了别处。 那边的萧瀚却是将薛瑾这边的情况看得清明,对着薛瑾远去的身影正是愣愣地出神,却是听见面前的少女的笑声,道:“你看看,我说着薛姐姐是对你有意的吧,你我不过说说话,薛姐姐便是如此了,你若是真的上倚芳阁去,不知道薛氏那边会怎么对你。” 萧瀚闻声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这听着郁玲接着道:“你是个男人,却是等着薛姐姐主动想你低头解释,你真是活该收着这苦,好不容易从南境回来了,难不成今年又是这样的回去?” 萧瀚望着对面的少女看着许久,丢下一句“多谢”,随即便是朝着一个方向跑过去。 筠华这边被突如其来的萧瀚吓了一跳,颇有些警惕地看着萧瀚。 萧瀚自是知道筠华如此的意味,只是道:“湛王妃,怒臣冒昧,不知可否让我与阿……薛姑娘说些话。” 筠华看着薛瑾,对方倒是愣了愣,终是犹豫的点了点头道:“阿姒,你且与阿翊去别处,一会儿我再派辆马车来接你回去就是了……” 筠华听出了薛瑾的意思,道:“无妨,阿翊在,不会出什么事儿,你一会儿先行回去便是了。” 随后便是将走开了将地方留给了薛瑾与萧瀚。 筠华与裴翊看似没有目的地走着,但是叫裴翊总觉着筠华是带着他自己往哪个方向走。 二十四、晓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于窗口俯视下头的人群,不知从何起来的灯市一直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看似杂乱无章的人群却也是井然有序着,起码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墨昶静静的立着,元宵夜的风依旧是寒冷,墨昶却是不知道这感觉一般,任由冷风刮着自己的面庞,直到在人群中瞧见了一抹丁香色的身影。 三千鸦发被玉簪束起,被花灯照的红光满面的脸庞倒是显得有些许气色,风拂过,卷起斗篷裹着身体,依旧是瘦削的身子。 墨昶定定地看着,被那抹身影牵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望过去,一颦一笑皆是明显,倒是可以瞧出那莞尔一笑的真实,瞧不出一丝一毫的虚伪来,只是墨昶倒也是看得清明,那身侧的男子亦是笑得宠溺着,远远望去,两人着实是登对的。 墨昶剑眉微皱,不动声色的大袖下却是早早便是紧握起来的拳头,掌心传上来的痛觉已然是算不上什么了。 “王爷……”身后传来安凝温声的呼唤,随即便是肩上一重,安凝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墨昶身上,亦是颇为贴心绕到墨昶身前,为其系上系带。 “窗口风大,王爷怎的还站着如此长时间,小心着了风寒。”安凝的温声细语叫人听着十分舒心,何况又是如此贴心的话。 墨昶闻言不自在地笑笑,随即便是关上了窗,不知是否是因为怕安凝瞧出什么,倒是没有朝那个方向看过什么。 筠华这边与裴翊一道坐在街边摊贩摆的座椅上,虽是简陋,但是也是整洁,面前摆着两碗汤圆,白滚滚的团子静静地躺在青瓷碗底,冒着热气。 筠华静静望着墨昶那边的窗子关了,唇角微勾,着手处理面前的汤圆起来。 一旁的裴翊只当是不知道筠华的心思,见着筠华动了勺子,便也是开始吃起来。 “大漠这东西即便是有,味道只怕也没有这儿的纯正,你也是会找地方的,这地方在热闹之中算是冷门的,如此倒也是好的。”裴翊漫不经心地说着。 筠华倒是没有想其他,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汤圆,笑道:“碰巧罢了。” 裴翊闻言亦是一笑,其余倒是不说其他的。 因着这处摊贩人不多,摊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对着方才裴翊的话倒是起了些兴趣,索性没有什么人,便是与裴翊聊起天来。 “公子是来自大漠的?”那老翁问道。 裴翊一愣,但是瞧着那老翁倒是没有恶意,点了点头,道:“是,不过是因着职务在那边,还是金陵本土的人,前不久才和小妹回了金陵。” 裴翊说着示意了一下筠华,筠华亦是心领神会,知道是裴翊不愿叫人误会了去。 那老翁却是叹了口气,道:“那原本可是个好地方,原本也是有些广袤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只是后来北羌过来,烧杀抢夺,人走了,草原也是渐渐荒漠了……” 筠华听着那老者话中无尽的悲怆,心中也是不忍,道:“北羌早些年被打回了自己的部落,西北那边,已然是安定许多了。” 那老翁闻言,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也是多亏了苏将军这几年一直驻守在那边,而且湛王也是心系西北,我听说啊他每年都是回去西北,动辄便是一两月才回来,这样也是好的……” 筠华听着黛眉一皱,疑惑地向裴翊看了看。 裴翊自己也是不解,自己与筠华之前是一直待在西北的,但是没有听到老者说的湛王曾经来过西北的消息。 “或许是我职位低了些,竟是不知道湛王也是去过西北的。”裴翊试着问道。 那老翁明显是一愣,随即却是了然,道:“欸,许是湛王不想兴师动众,唯有几个高级将领知道便是了……” 老翁如是想着,但是裴翊却依旧是疑惑,照理而言,苏黎那是时西北的最高将领,裴翊作为副帅,筠华身为苏黎的独女,不可能会不知道…… 筠华还想着问些什么,却是见着那老翁那边来了人,于是便去招呼了。 筠华见着老翁似是有的忙了,便也是用完了汤圆与裴翊一道走了。 两人又是逛了一会儿,裴翊便是送了筠华回府。 外头的车水马龙渐渐安静下来,一夜的热闹似乎已然是翻了篇章。 马车于苏府门口停了下来,筠华稳稳落地后,却是没有立即进府,看着对面的裴翊,笑道:“阿翊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裴翊轻笑一声,道:“你我自幼一道长大,我是多少知道些,你若是愿意告诉我原因我自是听着,你若是不愿,我却也是不强求的。” 筠华莞尔,道:“你觉得那老翁的话真假各有几分。”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湛王若是真的来过大漠,那么将军那边不可能会没有一点风声,你我处于如此身份,自然会知道这一点的风声。” 筠华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今儿也是晚了,我也是平安回府,你也是早些回去,莫叫夫人担忧。” 裴翊点了点头,看着筠华进了府,自己才是离开。 裴翊架马回府的路上,这路最是僻静,却见着不远处,亦是听着一人一马,那人同样是坐于马上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冷风卷起墨色的大氅在夜色中张扬。 裴翊在不远处拉住缰绳,月色下,终是看清了那人的脸。 “湛王不知何事?”裴翊平静地问出声。 墨昶在裴翊对面,看着裴翊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与筠华一样,平静到叫他看不出一丝波澜。 “今夜元宵,裴少帅可是尽兴?”墨昶冷冷出声,讥讽的意味甚是明显。 裴翊一下子便是明白了墨昶的意思,同样是冷笑,道:“湛王这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自己的王妃。” 墨昶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手中的缰绳,清冷的月色更是增添了墨昶身上散发的寒意。 “湛王在此堵着臣,若是叫安氏的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是如何编排,届时,伤的只会是湛王妃。”裴翊声音亦是冷冽着。 “你知道多少?”墨昶问道,但是也是平静的很,瞧不出一丝什么事儿被裴翊知道的慌张。 “安氏,以及传闻的情深义重。”裴翊说着却是一收自己之前对着墨昶的嘲讽,道:“臣自幼跟着苏将军长大历练,知道何为正,何为邪,安氏的事儿之前袁利与袁定的事儿是王妃找我的不假,但若是没有她,臣亦会如此,北麓侯府,需要的不是攀附权贵,而是真正的伯乐。” 墨昶看着对面的人,久久未语,周遭又只剩下了寒风以及远方时不时传来的灯市上人们的欢喜声。 不知沉静了多久,墨昶驾着马到了裴翊身侧,深邃的眼眸却还是看着前方,沉声道:“即使如此,该有的距离还是请少帅注意些,她信任着你,却不代表有些事儿,便是任由着胡来。” 墨昶说罢便是策马离去。 裴翊留在原地,勾了勾唇角。 阿姒啊阿姒,只怕唯有你不知道他的情意了吧…… 二十五、解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望着窗外冬末的景象,今年的金陵似乎格外的冷,冷到筠华不敢出屋走上几步路,六岁时长在边疆的筠华早已适应了凛冽的寒风中,时常随风而来的沙粒,筠华亦是习惯了的时,然而时隔十年回到金陵时,却是娇弱成如此模样,筠华自己亦是不敢置信的。 "小姐,萧姑娘来访。"习珍轻声上前,回禀道。 驻守西境的萧氏一族与前几日回到金陵,筠华因病着,苏黎纵然知道筠华与萧氏的嫡出姑娘,萧冉音交好万分,只是依着筠华的身子状况着实不宜出门。 "阿姒!"爽朗的叫声已响起在门外,筠华闻声望去,与记忆中无什的区别的面庞多了一份隐于深处的稳重,只是时不时便是欢脱的性子到底还是没变。 筠华还为来得及起身相迎,冉音便兴冲冲地迈着大步到了筠华身边,见着筠华依旧有些苍白的面色,原本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几分钟转而是一丝愤怒漫上心头。 "之前听着哥哥说金陵风水养人,如今的却也不是这么回事儿。"好看的柳眉蹙起,直言直语,暗里对于湛王的指责不加掩饰。 筠华因着此乃自己居所,也不惧什的外传出去,只是冉音说的到底还是当朝湛王,终归是不好的时候,故而道:"倒也并非全然不好的时候也是自己不懂得照顾好自己,哪里癞的那些风水去。" 冉音见筠华消瘦的身形,面容虽是经过调养,然也还是掩盖不住微微的憔悴,声音不禁提高几分道:"赖不得风水人总可赖的,他当全天下的女子皆是仰慕他湛王一个个都想往他府中钻的不成,不惜眼前人,来日有得他后悔的去。" 筠华见冉音江湛王明晃晃的提出来,只道是不能在此事上与冉音多做什的深入下去,便笑着将话题带过,道:"如今我不是还好着,且说说你,你这几年在西境潇洒自然,如今到了金陵,可还习惯。" 冉音之前如此说着,不过也是觉着筠华如此,替她不值罢了。只是筠华不愿在这事上多做言语,冉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就着筠华的话题说下去,道:"除了那些人情来往又是复杂了些,其余的倒也并未有多大改变。" “如此,便好。”筠华知道金陵规矩繁琐,对于在边境长大的萧冉音而言,无疑是最头疼的,听着冉音如此说,心也是放下。 “王妃,薛姑娘来访。”习珍进来禀报道。 筠华点点头,对着冉音道:“你也是好久不见阿瑾了,我也是懒得起身,便让阿瑾领着你在苏府走可好?”冉音听着,心中也念着许久不见薛瑾,故而一点头由人引着出去了,待冉音出了门,筠华望向习珍,微笑道:“他,也来了?” 习珍有些惊讶于筠华的料事如神,点了点头,看着筠华随意的装扮,迟疑道:“王妃,可要梳洗……” “还未邋遢至不能见他,你且下去罢。” 习珍不多言,悄然退下。 且说冉音与薛瑾在小径上走着,冉音有些兴奋地讲着这些年来在西境的经历,薛瑾微笑听着,不时跟着说笑几句,气氛很是欢愉。 迎面走来的墨昶令薛瑾微微一惊,忙拉住了欢脱无形的冉音。 “臣女见过湛王。”薛瑾福身行礼。 冉音闻言,面上的笑容立刻转为了微怒的神情,但是碍着身份便也是随了薛瑾一道行礼。 墨昶知道这二人与筠华交好,便也不多停留,示意免礼之后,便走过。 “湛王!”墨昶走至冉音身侧时,冉音却唤住了他,墨昶驻足。 冉音缓缓转过身,道:“王妃身子还是未好,王爷还是多多注意些,莫要又是惹怒了去。” 墨昶对于冉音有些放肆的话只淡淡撇了她一眼不多言,步子大步迈开。薛瑾知道冉音虽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故而在冉音唤住墨昶的时候,未拦她。 墨昶进听芙居时,由习珍引路进屋。只见筠华半躺在窗边贵妃榻上,月白的衣裙显得身形愈发消瘦,挽起的青丝很是随意,纤细的长指衬着微微泛黄的书卷,盖着厚实的锦被,屋内暖和的温度却晕不起筠华脸上一丝血色。 筠华缓缓放下书卷,嘴边泛起微微一笑,头亦是微微抬起,轻声道:“王爷还是来了。” 墨昶薄唇微抿,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筠华,除夕夜宴对于筠华而言同样意外的事,原本心安理得在这一刹那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愧疚。那夜他将手边的茶杯狠狠地向她掷去,下了她苏筠华连带着苏府的脸面,他很清楚会引来什么,人言可畏,这是他自小明白的道理,所以,这次他也利用了这四字。 “怎么,曾怀疑过本王将你留在苏府安逸度日。”冰冷依旧的话语在温暖的室内,落到筠华心间时,却加以温暖包裹。 “不曾。”筠华回答得干脆,缓缓转头,墨色的衣袍与同色的大氅将冷冽与不容亲近流露。“王爷是打算以这样的距离说话还是让筠华起身。” 墨昶只得缓缓走上前,于塌边的小凳上落座。 “筠华,今日只想问王爷一句话。” “嗯。”墨昶微微点头,心中亦是在猜测筠华将问出的话。 “王爷,何以如此不信我。”唇边泛起的微笑有些无奈,又有些一探究竟的执拗。 墨昶有些惊讶,惊讶于筠华的问题,亦是惊讶于筠华的睿智,他明白筠华此问的最本质原因。 筠华毫不避讳地迎上墨昶的视线,墨昶眸中的惊讶她看在眼里,面对墨昶的沉默,筠华少见地选择了追问:"王爷是在怀疑我,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抑或是觉着筠华不配。" 筠华过于平淡的语气在墨昶耳中却是十分刺耳犀利,此时此刻,他明白,面前这个女子与平常女子最大的不同在于不会以吵闹的方式去索要一个对于自己不公的事实的解释,那夜的质问或许已然是筠华所能做的最越矩的事情,但是,她也会生气,她也有怒火,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墨昶大胆地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筠华身上,他记得除夕那夜的筠华,没有刻意的装扮,却依旧光彩夺人,身量何以是如今的消瘦所能相比。 "你,知道了什么?"墨昶竟是有些迟疑地询问出口。 "安氏,留不得。"浅浅的微笑依旧在筠华嘴边,用最简单的字眼诉说自己知道的事,没有要求墨昶告诉她除夕夜事件的解释,因为她知道,墨昶今日既来了此处,必会将该告知筠华的事尽数告知。 "是我的计划,未提前告知,抱歉。"墨昶深色微微不自然的说出最后二字,并不是敷衍,在他心中,真真正正是对筠华生出了愧疚之情。 筠华对于墨昶的解释只回以微笑,没有话语来打破这一寂静。 "王妃是何时知道的。"墨昶还是问出了口,他同时也想知道筠华知道的事。 "那夜的甘棠不是真正的甘棠,还有那夜王爷过于冲动果断的行为,以及事后阿翊告知的安衍的事情,安衍是安凝的嫡亲兄长,他出了事儿,但是王爷没有一丝行为。"筠华微笑着说着,全然没有了上回的剑拔弩张。 对于筠华所说的三件事,墨昶无法不惊讶,无论是他人告知的也好,还是筠华自己察觉出来的也好,所得出的结论的准确性毋庸置疑,墨昶惊讶与筠华的聪慧,从前的忽视,对于安氏一事所表现出来的不信任,竟是如此可笑。原来口口声声说的爱护,竟是如此伤人…… "甘棠如今无事,你,不必担心。"墨昶正是清楚甘棠与筠华之间的主仆之情不可能令甘棠做出那样的事,哪怕只是演戏,筠华显然在事后亦是明白这一点。 "如此便好。"筠华微微点头,"王爷已做好湛王妃回湛王府的准备了?"是疑问,又是简单陈述。 墨昶点头哈腰却没有说明该是如何消除除夕夜自己的行为带给筠华的不理影响,但是筠华却是相信墨昶的能力。 "王爷今夜是回王府还是屈尊此处。"筠华头微微抬起,看着墨昶依旧冷峻的面庞。 "后者罢。" "好。" 二十六、夜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今夜是在苏府留了夜,自个儿在院中用了晚膳,苏黎得到消息之后忙不迭地给墨昶准备厢房,好巧不巧地被安排在了筠华落雪居的旁边。 是夜,月光柔和地洒下,笼着院中墨昶颀长的身形,脑中回想着白日的情境。 “王爷还不就寝?”柔和的女声在墨昶身后响起,虽是有些关心的字眼在,但是这语气平淡的很。 墨昶装过身,只见着月色下,筠华踩着步子缓缓而来,倾泻而下的青丝多了些随性,水蓝的衣裙在披风的遮掩下隐隐可见。 墨昶低头轻笑一声,道:“你不也是。” 筠华微微一愣,墨昶的话语却是给了它一种老夫老妻之感。 “夜里凉,进屋吧。”墨昶自然不会认为筠华只是看一眼便走的,看着筠华反应过来,自己跟着筠华抬步进了屋。 筠华落座在屋中的座椅上,墨昶亦是在自己对面坐下。 “不问问我来做什么?”筠华笑着出声道,颇有些戏谑在。 墨昶低声笑了笑,道:“这是在苏府,王妃自是放心,不拘束,自然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筠华莞尔,问道:“她的孩子……这般,是谁的主意?” 筠华的笑意随着话音缓缓一收,有些严肃。 墨昶也是收敛了笑容,道:“先前,她陷害你要害她的孩子,自己在燕窝中下了毒,这毒终究还是危及到了,太医说这孩子只怕是活不过八个月,太医告知了我,她却是不知的。” 筠华在墨昶的话语中,久久不能平静,墨昶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墨昶亲手弄死的他,哪怕他原本就是不能出世的。 “所以……王爷……”筠华的话音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颤抖,“亲手了解了他?侧妃知道吗?安氏……知道吗?” 墨昶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对安氏,除之而后快。” 筠华闻言,久久未语,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许久,轻笑道:“你如此,不怕我去与他们说?” 墨昶却是很快道:“不会。” 筠华对于墨昶这般的斩钉截铁有些意外,定定地看着墨昶等着他的解释。 “你不会,为了苏氏,你不会的。”墨昶说的十分自信,“筠华……那事儿,是我做的不假,伤了你……亦是不假。” 筠华却只是不在意地轻笑道:“所幸,该解开的误会该是解开了不是么?王爷的计划天衣无缝,自己既是没有留下流有安氏血脉的孩子,亦是将安衍贬了职,安国公府亦是因为这档子事儿混乱不堪,最是可趁虚而入的时候,至于我……王爷应是觉着只不出了人命便是好的吧?” 筠华的话语愈来愈嘲讽,唇边绽开的笑容亦是愈来愈讽刺,看着对面的墨昶变了面色,自己却只觉着难以接受如此血淋淋的事实。 “安氏那边……”墨昶有些艰涩的开口,对于筠华的质问,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却是想问问,王爷对于安氏既是除之而后快,何为求娶了安氏的嫡长女,宠爱万分?”筠华打断了墨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墨昶倒也是没有想到筠华会问的如此直白,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父皇在时,安氏的人便是三番两次的在朝堂之上大有独揽朝纲之势,后宫中,安太妃亦是想着自己领养的孩子为帝王,但是都没有成功的安氏,这次必然是要将整个大玥的姓氏改为安!” 筠华听着,亦是皱了眉,原本她是想着不过是安氏的枝叶繁茂,如此世家,必然是君上忌惮的,故而是要除之而后快,不想除了忌惮之外,安氏亦不是个安分的,竟是将手伸到了那把龙椅上面。 “安华的事儿,是他觉着自己的死竟是能拉了安衍下来,亦是值得的,那姨娘这些年着实是被欺辱的狠了,故而配合着自家儿子,演了这么一出,安氏内部不过是腐朽不堪的。”墨昶继续说道。 “那么安凝呢?金陵皆是传言湛王与安凝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却是因为皇上的一道圣旨,叫如此之人屈身于侧室,叫人惋惜,亦是叫人不知道背后说了多少去。”筠华自嘲着说道。 墨昶却是皱眉,叹了一口气道:“她不是……从来不是。” 筠华被墨昶郑重的语气与深邃的眼神给惊住了,她不知道墨昶如此说的意义何在,亦是不知道墨昶在解释些什么。 “只是为了安氏,是吗?”筠华试探着问道。 墨昶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答,内心中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若是真的点了点头以表肯定,那么筠华心中会是如何做想? 墨昶有些犹豫,却是见着筠华继续开口道:“是因着考虑我的看法,还是王爷还有其他考量?” “她是,你,不是。”墨昶听着筠华的逼问,看着她郑重地说道,一脸正色,看不出任何的欺骗以及什么敷衍在。 筠华却是没有想到墨昶会如此的认真以及会如此作答,这是她所不能意料到的。 筠华却只是一笑,垂了垂眼睫,道:“夜色深了,王爷先行休息吧……”筠华说完便是起身离开。 筠华到了屋外,夜风还是清寒,却是令筠华清醒了几分。 纵然对面的人优秀至此,但是只怕除了一腔的算计再也剩不下其他的空余去论情情爱爱,筠华只是该庆幸着那满腹的算计是为了给大玥一个清白没有污浊的朝堂,而不是为了自己弄权,独揽朝政。 筠华迈开了步子,似乎是对着院子独特的地理位置不知道一般。 墨昶依旧是静静地坐在原处,明亮的烛火却是叫墨昶一贯清冷的面庞变得柔和几分。 此时此刻,墨昶远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无助,哪怕是在弹尽粮绝的战场上,依旧是镇定自若地,反败为胜,但是面对于筠华,过于冰雪聪明的女子,他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自幼生活在大漠的环境原因,叫筠华生成了这种大胆的性子,直截了当地说话。 但是墨昶心中也是明白,筠华的直截了当并不是愚蠢,相反只是一股子豪气在,行为举止却是与金陵世家女子一致的温婉得体,乍一眼,却是瞧不出什么区别来。 “阿姒……”墨昶轻声吐出两字,带着无尽的柔情,在这寂静的夜里无人而知。 二十七、别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之前筠华在除夕夜宴上受了冤屈的消息其实并没有传出去,只是后来随着安华与安衍的事情,众人才是知晓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但也是没有什么大的水花,故而今日墨昶从苏府接了筠华回府的消息亦是没有多少人关注着。 马车稳稳地在湛王府门口停下,墨昶先行下车,转过身子朝着马车门口伸出手,筠华探出身子看着墨昶这般熟悉的姿势,看了墨昶一眼,便是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掌心内,稳稳落地。 安凝从王府里出来,见着的便是这样的情景,于她眼中这异常和谐的画面,再加上之前除夕夜宴上墨昶对着筠华大发雷霆的模样,如此的大相径庭,叫得安凝一时间竟也是难以接受。 安凝勉强扯出一笑,迎了上去,道:“姐姐可是回来了。” 筠华温声看过去,是安凝带着温和的笑意迎了上来,便也是莞尔,道:“是,回来了。” 安凝见着筠华如此回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墨昶却是给筠华拢了拢披风,道:“外头风大,进去吧。”随后便是揽着筠华进了大门。 筠华虽是一愣,但是由着墨昶牵引着,倒是一边的安凝见着墨昶如此亲昵的动作变了面色,表面虽是平静,只是眸子中的怒火到底还是泄露了安凝的情绪。 筠华与墨昶一道回了澜娰居,两人坐定后,筠华颇有些不自然,倒是不敢看着墨昶了。 “子时,我会安排你们想见。”墨昶轻声说道。 筠华闻言,却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朝着墨昶看着,一来是对方如此洞悉自己的心思,二来也是因着墨昶竟是已然安排好了相关事宜。 半晌,筠华移开了视线,点了点头。 墨昶见着筠华如此,倒是也不多说,只是道:“早些休息。”便是走了。 是夜子时,月明星稀,依旧是寒风吹着。 墨昶身后领着一人,宽大的黑色的斗篷掩住了身形与容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墨昶领那人进了寒君斋,房门关上的瞬间,那人亦是将自己斗篷的帽子取了下来,赫然是筠华平静的脸。 筠华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四周,回想上回,也是第一次进这墨昶的书房,是那样冰冷的场景,似乎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质问,墨昶的平静一如之前自己那般。 墨昶回眸见着筠华的动作,也不出声打扰,只是等着筠华自己点了点头,才是继续带着筠华去了一个书架前。 一本毫不起眼的书册被墨昶缓缓拉出,随后便是响起门移动的声音。 一条被打亮的密道赫然出现在筠华面前,筠华跟着墨昶的步伐进了密道。 最先直行的路转个弯便是一处空旷的所在,只摆放了一张案几与四方软垫,已然是有两个人在那候着。 其中一人便是甘棠,另一人却是叫筠华震惊的,只见着那人身着墨蓝龙袍,衣着便已然是证明了身份所在,正是文帝墨尧。 对着筠华震惊着忘了反应,墨尧却只是一笑,倒是与墨昶有几分相像。 筠华的惊讶只是在于对于墨尧与墨昶关系的揣测,她此时倒是有些迷茫于两人的关系,不知道该是如何。 “王妃!”甘棠见着筠华的到来却是兴奋,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密室中的安静,急忙向着筠华那边跑去。 筠华也是因着甘棠的声音反应过来,一笑,接着甘棠跑过来的身子,道:“没事便好。” 甘棠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扑在筠华怀中,舍不得撒开手,筠华见着墨昶去墨尧在,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墨昶似是看出了这一点,带着墨尧离开了此地。 筠华微微松了一口气,劝着自己怀中的人儿,道:“可是收到什么委屈了?” 甘棠抬起头,抹了抹眼泪,摇摇头,哽咽道:“是甘棠叫王妃受委屈了……可是……” “我知道……”筠华打断了甘棠,温声道,“即便那一夜我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怒,不过也是恨着湛王为何如此要了你的姓名,为何要将这样恶毒的事情加在你身上,可是后来阿翊打晕了运送那人尸体的护卫,细细检查了一番,我知道你脖颈后面有一块梨形胎记,因着平日里被衣领掩盖着便是看不见了去,我才知道,我的甘棠没有死,她必然是好好地。” 甘棠听着筠华的话不由得又是红了眼眶,道:“是我……是我平日里不知道约束,白白惹来了灾祸……” 筠华爱抚地摸了摸甘棠的头顶,温热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莞尔道:“甘棠,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是努力了,但是敌不过他们的心思,我们日后多加小心便是了,湛王对于你可是有什么安排?” 筠华知道墨昶必然是不会再留着甘棠在湛王府,这是筠华与甘棠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但是筠华自己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墨昶对着甘棠的未来必然是有了安排的,也必然是个好的安排。 感叹闻言,有些失落地道:“王爷说……王爷说不要让我继续待在王府了……他说我要是愿意可以回苏府继续伺候将军,也可以找出安逸之地,衣食无忧……” 筠华闻言,对着墨昶的安排亦是满意的,起码是没有叫甘棠委屈了去。 甘棠咬了咬唇,道:“王妃……我想回苏府……王爷说我王府是肯定不能了……所以,还不如……不如回苏府……” 筠华点了点头,温声道:“好,阿爹那边我会去说,你也莫伺候阿爹了,左右也是因着我,将来我会叫阿爹与你一门好亲事,以苏将军义女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出嫁。” 甘棠愣愣的听着筠华的话,温声微笑一如以往,只是今时今日,却也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过的。 甘棠跪下向着筠华行了大礼,声音是明显地颤抖:“谢王妃!” 筠华带着甘棠起来,摸出了帕子,为其拭干了面上的泪痕,微笑道:“以后若是想着我,便是来王府也是方便的,苏府,也不会拘束了你的。” 甘棠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再多的感激也是不知道如何说着…… 二十八、清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命人带走了甘棠,但是墨尧却还是没有离开,跟在墨昶的身后倒是颇有趣味地打量着筠华。 筠华倒也是不躲闪,毕竟自个儿亦是打量着墨尧,准确的说应该是墨昶与墨尧两人。 墨昶示意筠华落座,三人便是在这一方案几周围坐了下来。 “湛王妃倒是沉得住气。”墨尧唇边噙着笑,戏谑地看着筠华,倒是不见之前筠华见着的阴沉,此时的墨尧多了几分少年的随和,少了几分为人君者的疏离。 筠华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会,笑道:“不过是在皇上您的解释。” 墨昶也不拦着筠华如此大胆的回答着。 墨尧亦是不恼的,轻笑一声,道:“到底是不负阿湛对你的夸奖,到底是个聪明的……” 筠华闻言却是有些惊愕地看着墨昶,不可置信的神色充斥着双眸,却只见这墨昶平静的面色没有什么不妥,筠华只得收回自己的视线,敛了敛神色,便是低头。 “安氏的事儿,你知道了?”墨尧问道。 筠华看了眼墨昶,点了点头 墨尧的面色却是在此时变得凌厉,沉声道:“他们对于我大玥的皇位觊觎了已然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王妃可还记得父皇那时显赫一时的季氏?” 筠华点了点头,听着墨尧冷笑道:“季氏一门,英才辈出,季氏家主的女儿还是父皇的宠妃,贤良淑德,但是便是这样的世家,被诬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来往书信,密库中的金银与龙袍,一桩桩,一件件无法不令父皇相信,自己之前最钟爱的臣子,最心爱的枕边人,竟是如此的居心叵测,季氏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倾族全灭,季贵妃,自缢于宫中……” 筠华静静听着,却瞥见墨昶极度隐忍的面色,猛地想起来,墨昶一直是寄养于唐太后膝下,而他的母妃,恰是季贵妃…… “是安氏!”墨尧说得极为肯定,“是安太妃在宫中劝着季贵妃自证清白自缢,一直附庸着安氏的华北侯,被安氏用作那把最尖利的刀,最后,也是被安氏无情地退了出来,做了替死鬼……” 筠华随着墨尧的阐述回想着当年举国震惊的事件,先是最为忠烈的季氏惨遭灭门,数年后,几个季氏的幸存者拼了自己性命去翻案,但是只翻出一个作为安氏棋子的华北侯,随后便是不了了之。 筠华此刻全然明白了墨昶对于安氏的感情,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而于墨尧而言,少了如此一门忠贞烈士,自然是痛失一臂。 墨昶的表情一直紧绷着,三人诡异的沉默在室内伴着时间艰涩地流淌着。 “皇上今日坦诚,是想臣做些什么?”筠华此时自然是对于墨尧的用意十分清楚,便也是直白地问出口。 墨尧对于筠华的直接到已然没有什么意外的,倒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道:“安凝。” 筠华愣了愣,唇角上引,不知是否是墨昶的错觉,其中竟是带着隐隐的嘲讽在,筠华道:“这也是为何我是湛王妃的原因?” 墨昶闻言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连带着墨尧也是看向了墨昶。 墨昶对上筠华的视线,里头的嘲讽竟是墨昶意想不到的浓烈。 “是,却也不是。”墨昶沉声答道。 筠华却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了解,这一下却是打断了墨昶原本想要说的话。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了声音,筠华似乎是极擅长沉默。 三人倒是没得什么东西可以说了去,墨昶先是将筠华带了出去。 寒君斋门口,夜风依旧是清寒,拂过筠华的衣摆,微微张扬。 “王爷,你的信任我很是感激,只希望除夕那夜的事儿不会重演,哪怕是提前告知一声也是好的。”筠华虽是笑着说完,但是其中的嘲讽却依旧是在的。 一切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安氏…… 墨昶,愿此事如你所愿,亦不伤我…… 筠华说完便是踩着步子回了自己院子,迎着风,任由自己的斗篷随风飘散了去。 墨昶便又是看着筠华的背影渐渐远行,一夜风,不停歇,吹走了原本的疑问,亦是最关键的疑问,只留下了满地的凉意。 墨昶又是回到了密室,见着墨尧并没有走,便是有落座下来,衣袍之下不知何时藏了坛酒,被墨尧搬了上来。 “如今解决了一桩事儿,你我兄弟也是许多没有喝过酒了,今日有月不得赏,有风不得乘,但是有你这满腹心事便也是够了。”墨尧笑道,戏谑的神情一丝一毫都是没有君王的拘束,倒是有些江湖中人的洒脱。 墨昶也是不推脱,便是接过酒,大口饮着,辛辣的感觉穿肠入肺。 “后悔吗?”墨尧问道。 墨昶摇了摇头,笑道:“若说真的,我不该在新婚之夜晾着她的,满满的期待,不安,竟是叫后者成为了现实……原先以为我是有时间解释的,但是这误会似乎是愈来愈大了……” “你还算是个脑子清楚的,知道你两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以后呢,要知道,王府中,还有个安凝。” “我不想装了……皇兄……我不想装了……”墨昶的低声呢喃倒是叫人分不清这是清醒着还是被接连不断的烈酒熏得有些醉意。 “可是想清楚了?安氏的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墨尧却是有些担忧。 “我原先想着,我冲着安凝,安氏的人便不会对付她,可是,不尽然,那次的陷害即便没有后果惨重,谁知会不会有第二第三次……二十二年前,我护不了母妃,所以我失去了母妃,但是我不能再失去她,我要护着她……”墨昶抬头望着上面的石壁,喃喃道。 墨尧只是在一旁一笑,道:“阿湛,我很羡慕你,我也是想护着她,可是,我却是不得这么随性了去……” “不求她能懂,只愿着她能一世平安……” 无尽的惆怅在并不广阔的空间里无尽蔓延,烈酒的香味和着浓浓的愁意飘向远方。 二十九、醉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回了湛王府,日子倒依旧是清闲的,似乎是与没出事前那般,没有什么异样,王府中的人也是没有什么议论,闲话。 只是筠华这边,没了一个甘棠有些不习惯也就是了,墨昶念着如此的情境,故而派了几个人过来,只是虽然是墨昶亲自选的人,但是筠华却也是不大信任的,远远打发了他们干些杂活,近身的事情却还是由习珍与卉秋做着就是了。 墨昶倒也不是不知道,但也只是一笑,不问什么。 春日的温暖送走了寒风,只是夜间还是有些寒风就是了。 “王妃,王爷过来了……”卉秋进来回话,但是说着还是有些犹豫的神色。 筠华也是听了出来,故而也是抬头望着卉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卉秋依旧是犹豫不定的,咬了咬唇,颇为担忧道:“方才瞧着,王爷步子踉踉跄跄的,应是……应是吃了酒……” 卉秋话音刚落,院子外头便是有些动静传来,筠华急忙是迎了出去,夜风拂过,只见着墨昶被墨成扶着,脚步很是踉跄地过来。 筠华见状只能是快步过去,许是墨昶见着了,一把推开了原本扶着他的墨成,自己却是向着筠华走过去。 筠华有些始料未及,墨昶如此的身躯便是整个放在了筠华身上,筠华身子一开始虽是有些不稳,但是好在没到在地上。 墨昶温热的吐息在筠华脖颈间隐隐作痒,混合着酒气在筠华的鼻尖萦绕。 筠华没得法子,见着墨昶似乎是缠上了自己,也不好将墨昶推给墨成,自己也是一步三晃的进了屋子。 习珍帮着扶着墨昶,将其放置在床上。 “去煮醒酒汤来。”筠华淡淡地吩咐道。 卉秋会意,拉着习珍一道出了去,带上了门。 筠华看着面色微醺的墨昶,以便如此,衣冠依旧是整洁万分,与那些整日泡在秦楼楚馆的纨绔全然不同。 筠华微微叹了一口气,起身想要到一旁坐着,但是墨昶却是一把拉住了筠华的手,紧接着身子翻下床,很是不稳的站了起来,筠华还没有反应过来,墨昶的长臂便是横在筠华腰间,禁锢着筠华。 筠华深深皱眉,但是墨昶的力气大得很,叫筠华动弹不得。 “阿姒……”墨昶在筠华耳边轻声唤道,听着似是带着无尽的眷恋。 “王爷醉了。”筠华冷静地说道,尽力令自己保持着最平静的状态。 墨昶似是听到了,在筠华轻声笑起来,大掌渐渐附上筠华的柔荑,温热的大掌包裹着筠华有些微凉的手,却是抱得更紧了些。 “怨不怨我……”墨昶声音有些低沉,若不是时有时无的酒味,只怕筠华以为墨昶这是清醒着问出来的。 筠华眉头依旧是紧锁着,不发一言。 门外却是响起了脚步声,筠华知道是卉秋带着醒酒汤过来,这幅场景即便是卉秋见着也是不好的,故而筠华挣扎起来。 但是墨昶却是不依不饶的,像是一个较劲的孩子的一般,似是筠华不回答墨昶便是不放手了去。 筠华无奈地叹气,道:“我未曾怨过你……” 墨昶闻言果然是一声轻笑,却还是不放开,抱得更加紧了些。 卉秋此时却是扣了门,问道:“王妃,醒酒汤好了。” 筠华心急如焚,身后的墨昶力气大得很,硬是不放开。 “唤我一声阿湛……我便放开……” 身后又是响起有些无赖的声音,筠华听着没得法子,无奈地喊了一声:“阿湛……” 墨昶倒也不是个纠缠不休的,便也是松了手。 “进来吧。”筠华又是将墨昶放在床上,自己走向门口去结果卉秋的醒酒汤,“你们且下去吧,一会儿再是有事儿我自会唤你们过来。” 卉秋倒也是不想多,应允了一声退出了屋子。 墨昶此时倒是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筠华见着颇有些头疼,过去轻声唤道:“多少喝些下去,不然头疼。” 墨昶却是翻了个身不理,不知何时蹬掉自己的长靴,霸占了筠华的床榻,不多时便是均匀的呼声传来。 筠华无奈,只能将醒酒汤放在一旁,自己到了贵妃榻上休息去。 筠华本也是想走,但是墨昶如今这个状态保不准会出什么状况,故而筠华只能在一旁看着。 墨昶只是深深地睡了过去,没有打鼾声,唯有均匀的呼吸声在室内流淌。 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光斜斜地入窗,春日的暖阳似乎是此时有些感觉。 墨昶起身,抬眸看到的是与往日不一样的景致,醉酒后的头疼与睡醒时的混沌一扫而光,打量着四周,瞥见窗下贵妃榻上侧躺着一人。 墨昶细细看去,唇边不自觉勾起一笑,也不管一旁的长靴,就这么下了地轻声到了筠华身边。 因是在窗下,晨光投在筠华的脸上,肤如凝脂,蝶翼般的眼睫投下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影,柔软的青丝泛着隐隐的金色,显得高贵好看。 墨昶缓缓蹲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看着筠华,不出声打扰这般美好。 忽的蝶翼般的眼睫动了动,墨昶想了想还是快速到了床上躺好。 筠华起身时,便是见着自己的床榻上,墨昶依旧合眼睡着,筠华没有出声打扰,自己轻声到了门口开了门。 卉秋于习珍昨夜生怕有什么事儿,便是一直守在门口,见着筠华出来,忙不迭地迎上去。 “去备些热水过来,派人去寒君斋取套王爷的衣物过来,早膳也备上,还有醒酒汤在备一碗,醒酒汤快些送过来。”筠华轻声吩咐着,看着习珍与卉秋下去准备着才是回了屋子。 筠华回去时,却见着墨昶已然是醒来,用手揉着太阳穴,显然是头疼着,筠华见状,也是有些不忍,上前道:“已着人去备热水与醒酒汤了。” 墨昶只是点了点头,墨昶自己倒也是真的有些头疼,方才不觉着,只是这会儿后劲儿又是上来了,故而也是头疼得紧。 “昨儿……麻烦了……”墨昶有些犹豫着开口,看着筠华的面色渐渐地变得有些不自然。 筠华低头一笑,道:“王爷品相极好,倒是没有什么不便的……” 一时间,双方倒是无话了,恰是此时卉秋端着醒酒汤进来。 “昨儿王爷喝的有些多,温了醒酒汤也是没有喝,现在喝一些解解头痛。”筠华说着将东西端到了墨昶面前。 墨昶接过却是不急着喝,看着筠华问道:“不问问昨晚儿我去了何处?与何人一道?” 筠华一愣,一旁的卉秋见着及时退了出去。 “王爷洁身自好,自不会那般。”筠华如是答道。 墨昶只是轻笑一声,便是将手中的醒酒汤慢慢饮尽。 习珍那边也是从寒君斋取来了衣物,墨昶亦是没有多话,在筠华这儿沐了浴,用了早膳。 “王爷。”两人无声用完早膳后,刚把膳食撤了下去,人还是没起身,筠华便是唤住了墨昶。 墨昶静静等着筠华的问题。 “阿湛……是王爷的小字?”筠华颇为小心地问道。 墨昶却是一愣,只当是那日墨尧在筠华面前如此称呼,筠华记在心里便是了。墨昶点了点头,道:“是小字,母妃那时最喜‘如冰与雪,湛不可污’,故而唤我阿湛,湛王这一封号也是如此。” 筠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妾身唐突了。” 两人不多话,墨昶便是回了寒君斋,留下筠华满腔的疑虑…… 三十、挑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春日渐渐过去,迎来初夏的一丝燥热,但是这几日,金陵大街小巷议论着的皆是一件事儿,那便是文茵公主墨嬛大婚的消息。 湛王府瑶光阁中,安凝侧卧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鹅黄的衣裙因为轻薄,故而将安凝的身姿完美地勾勒出来,鸦发挽起,上头的金镶玉发簪多着那些个华贵在。 “长姐……”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只见着说话之人的眼眶中泛着盈盈泪珠,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景象。 安凝闻声却是一笑,道:“安晴,你已在我这呆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倒不如花在谢景桓身上,他虽是尚公主,可是你也是说了,他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你还怕什么。” 安晴闻言却还是咬了咬唇,不发一言。 安凝此时睁开眸子,对着安晴冷笑一声,道:“他即便不尚公主,他也会娶其他世家的嫡女为正妻,谢氏是何等大族,谢景桓又是主支嫡长子,她的妻子必然是谢氏的主母,怎么会娶一个庶女为妻?你出身安氏,最高不过一个平妻就是了。” 安凝的话带了一丝嘲讽,安晴的确是庶女,但也是安国公府除了安凝之外最是得宠的女儿,原本的确是可为人正妻,但是那些人必然地位比安国公低上多少都是不知道的,如谢氏一般的开国便是簪缨世家的大族,怎会允许自家未来的主母是个庶女出身。 安凝打了打呵欠,招了招手,道:“今日你依然坐的久了,回去告诉秋姨娘,谢氏的门你若是想进不是不可能,为人妾室还是宁做寒门妻,抉择好了阿娘自会为你们安排。” 安晴自然是心不甘地就这么走了,但是她也明白,安凝现今先是湛王侧妃,再是自己的长姐,也是没得法子,便这么走了。 看着安晴离开,安凝冷笑一声,一旁的采屏不屑说道:“二姑娘的心可真是大,居然想嫁谢大公子做正妻,连侧妃您都……奴婢该死!” 采屏说着,便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连忙是跪下来请罪。 “下去!”安凝的面色果然是有些不好看,阴沉地吐出两字。 安凝走到窗边,看着一处高楼,眼底是翻飞的怒意。 苏筠华……很快你就会意识到,你根本不配做这个座子。 “主子,文茵公主来了。”采青进来回禀。 安凝收了收面上的阴鸷,温和的笑容又是重新出现在脸上。 “嫂嫂。”墨嬛进来,面上是难掩的喜悦之情。 安凝也是迎上去,拉住墨嬛的手,道:“怎的这么高兴,果真是长大了。” 墨嬛的面色微微红了红,顺着安凝的牵引坐了下来,道:“我是高兴,只是不知道桓哥哥是怎么想的……听闻他有心上人的……” 安凝倒是没有想到墨嬛会是知道得这么快,虽是一愣,却也是立马就恢复过来,笑道:“皇上的圣旨都下了,你的桓哥哥必然是要娶你的,日久生情,他呀,也是能发现你的好的。” 墨嬛却还是有些个不确定,道:“可是,我知道,依着桓哥哥的地位,必然是要纳妾的,到时候万一看都不看我……” “放心便是,谢氏的嫡长子,如此宠着一个妾室,在正妻又是圣上唯一的妹妹的情况下,传出去,那些个言官御史可是不会手软的参上一本,何况谢景桓双亲健在,怎会允许他胡来?”安凝微笑着劝道。 墨嬛听着这才是心中稍稍放宽心了去,但是见着安凝带着愁思的模样,又是有些担心,道:“嫂嫂是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不适?” 墨嬛其实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除夕那晚筠华被指证是她给安凝下了毒,害得她的孩子没了,当时墨嬛还是气了好了一会儿,但是后来又是说是安华与安衍惹出来的祸事,安华还好些,这安衍好歹也是安凝的亲兄长,故而墨嬛认为这安凝心中必然也是不好受的。 安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身子是早就恢复过来了,阿兄那边我也是知道他是为着我好,只是许久没见着王爷,想来也是在忙着,故而没有去叨扰。” 墨嬛听着却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道:“怎么,皇兄最近没来看过吗?” 一旁的采屏方才是引着墨嬛进来的,故而此时也是站在一旁,插话道:“岂止是最近,自王妃回府,便是不见着王爷的人影了,好几次都见着王爷往澜娰居那边跑……” “采屏!”安凝微微皱眉喝道,随后又是对着安凝笑道,“你也知道采屏的性子,听风就是雨的,那边本来也是王妃,王爷多关照些也是没什么……” 只是安凝的话音最后难免还是有些难以言状的哀愁在,听得墨嬛亦是皱了眉,道:“这话你虽是不好说,但是我可以,皇兄此时可在府中?” “方才回来了,此时应是在寒君斋。” 墨嬛稍稍坐了一会儿,便是起身离开。 安凝望着墨嬛离开的身影,势在必得地笑了笑。 “王爷,文茵公主来了。”进来的墨成对着正在写东西的墨昶禀报道。 墨昶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见着墨嬛大步进来。 “皇兄!”墨嬛进来便是对着墨昶喊了一句,但是墨昶却是没有抬头。 墨嬛倒也是知道墨昶的性子习惯,故而见着此场景,也是没有继续说话,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等着墨昶。 不知过了多久,墨昶才是放下笔,望向等了许久的安凝,道:“婚期将近,该学的都是学完了?” 墨嬛本事向质问的,但是墨昶却是先声夺人,叫墨嬛原本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差不离了……”墨嬛到底是有些心虚,加上墨昶此时不苟言笑的神情,故而眼神也是不自然地到处看着。 “说罢,什么事。”墨昶问得直接,却是叫墨嬛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墨嬛心中斟酌了一番词眼,才是道:“听闻皇兄最近看王妃看得勤快?” 墨昶心中有了计量,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嬛道:“你既是知道他是王妃,那便是本王的正妻,将来若是谢景桓去你那边去的勤些,不喜你的人自然觉着不好,那么那些望着你们好的,自然也是高兴的。” 墨嬛闻言,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墨昶的话,她也是不得不承认,墨昶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只是觉着哪儿还是有些不对。 “可是嫂嫂才是小产,又是自己的兄长害得……” “墨嬛!”墨嬛还没说完便是被墨昶沉声打断,“你的皇嫂,一个是中宫皇后,还有便是本王的王妃。” 墨嬛全然没有想到墨昶会是如此的作答,顿时有些不满道:“那么安姐姐呢!” “墨嬛!玉牒上的安凝,只能是湛王侧妃!”墨昶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墨嬛愣住了,她全然没有想到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原以为最是感情深厚的墨昶与安凝,今时今日,墨昶这边竟是这样的变故。 “皇兄是……是心属他人了?”因为不敢置信,墨嬛的声音也是带着几分颤抖。 墨昶看着墨嬛的面色变化,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负手背对着安凝,道:“有些事儿,之后你自会明白……” “那如今……安姐姐算什么……” “墨嬛,一颗心装不下两个人,何况有一个人,她从来进不了这颗心,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 “那皇兄为何娶她!”墨嬛有些恼怒,问出了这致命的一问。 墨昶缓缓转过身,对着墨嬛沉声问道:“你觉得谢景桓娶你是为了什么?” 墨嬛又是愣住,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呆呆的看着墨昶,心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墨嬛一次次地把他压下去,不愿承认…… “嬛儿,你对谢景桓的心思我知道,皇兄也知道,所以为着你皇兄赐了婚,但是这并不代表,一道圣旨你能进了他的心,不管他有没有自己的心上人,日后,你不再是文茵,而是谢氏的少夫人,未来谢氏的当家主母。”墨昶的话将墨嬛从对未来的憧憬拉回的现实。 墨嬛才是猛地反应过来,的确,作为大玥的公主,不应是一天到晚的谈论情爱,更应该是肩负起自己肩上的责任,太平盛世有着太平盛世的责任。 墨昶看着墨嬛有些灰白的面色,知道自己的话必然是间接打碎了墨嬛对于未来的憧憬,但是墨昶不得不如此。 “皇兄……若是他不喜欢我……我如何?”墨嬛声音极其细微,听着有些不忍。 “嬛儿,没有鹣鲽情深,那便相敬如宾。” 墨嬛张了张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字眼尽数堵在喉咙,发不出一个字来。 “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宫。” 随后墨嬛便是送回了宫,带了满腹的心绪,到了熟悉的地方,静静地迎接着原本是充满欢喜憧憬的日子的到来,只是此时此刻,多了几分不安…… 三十一、婚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五月初七,正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是日,文茵公主下嫁谢氏大公子谢景桓,太后唐氏为其备着的嫁妆,谢氏备着的聘礼,真正做到了十里红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也是着实为金陵为人议论许久的美事。 墨昶这边,作为湛王,亦是作为墨嬛的兄长,必然要先去宫中见着墨嬛与谢景桓摆了太庙的。 筠华也是知道这日子的重要性,早早起身梳洗。 “王妃,王爷昨日命人送过来的。”习珍手中的锦盒缓缓打开,里头躺着的赫然是一套礼服,墨蓝的丝绸流转着暗纹,光影下时隐时现的,很是好看。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选了一套与其相配的头面便是罢了。 筠华打开房门时,见着院中立着一颀长的背影,墨蓝的衣袍似乎是与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辙,连同衣上的花纹也是时隐时现的。 墨昶听到声音,便是转过身来,只见着筠华立在那边,发髻高挽,五彩珍金勾玉凤头面多增了几分富贵,端庄。 墨昶见着筠华如此,虽施粉黛,却是不娇柔,头面虽是金碧辉煌,却也是不俗气,墨昶会心一笑,朝着筠华那边走过去。 筠华见着,只是福身规规矩矩行了礼,墨昶见状眸色不可遏制的暗了暗,却也是没拦着。 “今儿嬛儿大婚,一切都是准备好了。”墨昶温声说道。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墨昶也不多说,与筠华并肩出门。 到了大门口,便是见着安凝等在那边。 安凝眼尖,早早地见着了筠华与墨昶两人并肩过来,原本就是面色不好看了去,但是又见着了两人的衣衫,竟是相互配着的一套,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心中也是不平静。 筠华见着安凝,这倒是筠华回府之后与安凝少有的交道,原本墨昶便是免了安凝每日请安,筠华回府之后也是没有提过,另外安凝那边倒也是没有挑起什么事儿,也是相安无事。 安凝笑了笑,上去行了礼,道:“许久没见着姐姐了,还以为姐姐还是因为阿兄的事儿责怪着。” 筠华倒是明白安凝的意思,只是安凝却是不知道筠华是知道这其中来由的,便只是莞尔道:“这事儿已过去许久了,倒是有些不记得了,妹妹原是记得这么深,倒是我不是了。” 安凝没想到筠华会如此应对过去,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听着筠华的意思,好似是安凝自己小题大做了去,耿耿于怀。 “侧妃经历了如此变故,心思敏感也是有的,王妃不必介怀。”墨昶在一旁开了口,听着虽是为着安凝解释,结尾,但是细细听了去却还是护着筠华。 安凝还是想说些什么,只见着墨昶迈了步子出去,也是只得跟上去,便是眼睁睁地见着墨昶与筠华上了同一辆车。 到了宫中,因着安凝与墨嬛熟识的缘故,便是去了墨嬛那边,筠华被皇后这边的人请了过去,随后墨昶去了墨尧这边。 凤鸾殿中,虽是也有些人来人往,但是比起墨嬛与唐太后那边,却是显得清闲。 “原以为你会忙着,不成像倒也是清闲。”筠华看着殿内的人,道。 皇后屏退了一干侍女,笑道:“文茵公主可是皇上与太后的心头肉,太后更是恨不得凡事亲力亲为,哪有我的事儿。” 筠华见着,也是如此,也是笑了笑,倒是皇后想起了什么,颇为担忧地说道:“安凝那事儿可是解决了?湛王可有为难你?” 筠华摇了摇头,知道是皇后关切着,道:“没有,第二日阿爹便是将我接回了苏府,甘棠也安置好了,应是罢了。” 皇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那日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虽是知道是湛王主动向皇上求娶你的,但是那晚左右也是……” “娘娘说什么?”筠华听着皇后的话一惊,顾不得什么便是打断了皇后直直问了出来。 皇后被筠华打断,也是一愣,随即便是反应过来筠华问的是什么,亦是反问道:“你竟是不知?”随后皇后便是轻笑出声,“那日我也是被湛王吓了一跳,他先是来我这边说的,随后我去回禀皇上时他也在,这一唱一和的倒硬是求了道赐婚的圣旨下来,皇上心底跟明镜似的,见着湛王主动如此,当场亲书圣旨,赐了婚。” 筠华楞楞的听完皇后的阐述,一时间竟也是反应不过来的,他却是不知道那道赐婚的圣旨竟是墨昶主动求皇后的。 罢了,不过早也是知道了这是一枚棋子罢了…… 皇后见着筠华的眸色渐渐暗淡下去,便是猜到筠华误会了什么,想想墨昶那日的情景,怎么样也不会是筠华应该是如此的神情变化。 皇后刚想说些什么,便是有侍女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派人过来了。” 皇后反应过来,牵起筠华的手道:“瞧我都忘了时辰,吉时快到了,走吧。” 皇后拉着筠华的手出了殿,便是见着墨昶在殿外候着,皇后见着墨昶身上的衣衫,有回头看了看筠华,心中颇是了然。 “既然湛王在此候着你,我也不拉着了,我去唤阿阮。”皇后笑着,便是去了偏殿中,留下筠华与墨昶在此相互看着。 筠华没有动,倒是墨昶率先走了过来,温声道:“时辰快到了,皇兄备了轿撵,走吧。” 筠华点了点头,却是忘了本该步行去的命妇何来的轿撵。 人陆陆续续地到了和鸣殿,原本空旷的大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人人面上皆是一副喜气的模样,今日,苏黎与安衍皆是在的,原本因着双方女儿的事便是不大对付,随后除夕那晚的事儿,更是令两人势同水火,但两人都是明事理的,今日的局面,都是知道不好惹事。 内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墨嬛进殿对着唐太后,墨尧与皇后行拜别礼,此时并没有盖头盖着,筠华站的近,清晰见着,平日里欢脱无忧无虑的公主,今日多着将为人妇的稳重,新嫁娘的欢喜,与皇室公主该有的端庄华贵,一举一动,皆是诠释着金陵的柔与皇室的宏。 “儿臣,拜别母后,皇兄。” 相比起墨尧的稳重,唐太后已然是眼眶中闪着泪花,唐太后膝下不过只是一个墨尧与墨嬛,今日墨嬛出嫁,唐太后自然是感触最大。 筠华看着唐太后,了然她的心思,低头一笑,牵起一片苦涩。 只筠华不知的是,身边的男子全是看在了眼里,抿了抿唇,手在宽袖之下几经挣扎,终究还是没有动。 冗长的行礼结束,谢家的仪仗已然是在皇城外等着,众人拥着墨嬛上了谢氏的花轿。 十里红妆,远远望去,甚是壮观,只是不知前方是怎样的路等着。 因着墨昶与谢景桓私下有些交情,故而墨昶带着安凝与筠华又是去了谢府。 谢氏作为大玥开国以来的簪缨世家,今日谢氏的大公子成婚,又是尚公主,来恭贺的人自然是多的。 墨昶来时,门口的管家一早是候着了,忙不迭地迎上来,引着去了谢氏家主谢凌泽那边。 谢凌泽如今任内阁首辅一职,今日前来的人多少也是为着见上谢凌泽一眼,指不定便是便是得了眼缘,能够青云直上了去。 “臣参见湛王,湛王能来,着实是犬子荣幸。”谢凌泽得了消息便是迎上来。 墨昶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道:“景桓与本王是自幼的交情,今日他成婚,又是与嬛儿,本王应当出席。” 谢凌泽见着墨昶身后的筠华,笑道:“这便是湛王妃,当真是与当年的苏夫人一般,模样气派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大人谬赞。”筠华只是莞尔,笑了笑礼貌地回了过去。 众人说了一会儿,那边谢景桓与墨嬛便是被迎了进来,众人皆是看着这对新人行夫妻跪拜之礼。 “一拜天地!” 筠华在旁瞧着,脑中不由是浮现自己成婚那日的场景,将近一年的时间,却还是历历在目。 “二拜高堂!” 主位上,谢氏夫妇皆是对着堂下的新人一脸慈爱。 筠华不知那日自己那块玄色盖头之后是什么,今儿放眼望去,倒是有些知道,那日,只怕也是这些人是这么个表情罢。 “夫妻对拜!” 新人对着缓缓一拜。 那日随着动作入目的锦靴,对着未来,比起自幼结识的墨嬛与谢景桓,筠华自己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去接受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为夫君。 “礼成!” 众人拥着新人进入洞房,筠华却是没有动身,只是视线追随着他们,墨昶亦是定定地站在筠华的身侧,将筠华的神情观摩细致。 筠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亦是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落入了墨昶的大掌之中,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 筠华反应过来,抬眸便是撞进了墨昶深邃的眸子中,依旧是看不懂的情绪。 “谢府大,如此,不易走失……” 三十二、难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倒没有如何,只是轻轻将手抽了出来,轻声说道:“安隋在” 墨昶一愣,方才他虽是瞥见了,却只道是与谢家恒有些故交吃杯喜酒罢了,之后却是并没想的那么多。 谢氏极为看重这一婚礼,来往的家丁中不乏有晴卫乔装的,生怕出了什么岔子,遭了罪。 谢宅此时人来人往,见了安凝与安隋一道,却是知道远远避了开去。 “你可看见了?”安隋的目光安放在不远处的墨蓝身影上,言语间的冰冷与周遭初夏的热浪格格不入。 安凝自然知道安隋在说什么,虽只是远远望着,却不难感受到她的怒意在,不知为何,自筠华回王府起,墨昶似乎总留在澜姒居那边多些,瑶光阁这边屈指可数,如此一来安凝不得不怀疑筠华那边使了什么手段叫墨昶迷了心窍。 “安晴这几日如何?”安凝却是不提筠华与墨昶的事儿,只这脸色依旧不好看。 “不大好,平日里安安静静的,这几日动不动就摔了杯子,暴躁得很。”安隋亦是颇为暴躁得说着。 “今儿,阿娘关着她没叫她来?” “阿爹也不敢,毕竟文茵公主身后的唐太后,皇上,谁敢确保安晴能不出岔子,不给安氏惹祸,不过说到底也是她心大了,一个庶女罢了,谢景恒是何身份,也敢想。”安隋颇为不屑地冷哼着。 安凝面色沉了沉,压低了声,对着安隋说了几句,换来安隋极为震惊的脸色。 “那是文茵公主!”安隋皱了皱眉,颇为不赞同的看着安凝。 安凝只是冷笑道:“不,不过是谢景恒心中有旁人,薛氏的嫡女配谢氏的大公子,绰绰有余。” 安隋心中左右权衡了许多,随即点了点头。 “参见湛王妃。”筠华闻声回头,原是萧冉音唤的,伴着薛瑾笑嘻嘻地站在筠华身后。 墨昶此时亦是在筠华身侧,见着两人过来寻筠华,自个儿便也只是静立着。 “湛王”薛瑾反应过来这儿还有一个墨昶,随即福身行礼。 “好些日子不见,在金陵呆着确实圆润了不少。”筠华打趣着素冉音道。 萧冉音嗔怒道:“哪里就是了!”随后又是拉着筠华道:“阿娘想着你许久了,可得随我去见见。” 筠华被萧冉音拉着,回头看墨昶点了点头,便也放心地随着萧冉音的步子走开了去。 墨昶看着筠华离开的背影,吩咐了身后的墨成:“好生护着王妃,别叫她发现!” “萧夫人当真要见我?”筠华对着萧冉音笑着问道。 萧冉音果然是不好意思笑笑道:“阿姒到底还是聪明,许久没见你了,这回好不容易见着了,又是被湛王那东西拘着,看你也是闷得慌。” 筠华轻笑。 “可是薛姑娘?”薛瑾原本也是笑着,却见着不知何处走上来一人,侍女的模样,极是恭敬地唤着、 薛瑾点了点头,问道:“何事?” “这是一位公子命婢子送过来的。”说着便是向薛瑾递上一纸条。 薛瑾打开一看,一旁的萧冉音凑上来,轻声念道:“流心小筑,一见。” “是阿兄的字迹。”萧冉音很是欢喜的叫道,“他定是看着今日的场景颇为触动,故而想叫你过去说话来着!” 筠华一旁看着却是觉着有些不对了去,在一旁对着习珍道:“碧环,好生照看你家姑娘。” 薛瑾闻言一愣,身后原本的碧环亦是一愣,随即都是反应过来,这是筠华不放心,担心其中其中有诈,故而将自己身边的会武的习珍保护着薛瑾。 薛瑾点了点头,便是随着那侍女的步子往前走去。 筠华见着薛瑾的前行的步子,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对着萧冉音道:“阿音,你去瞧瞧你阿兄在何处,左右是你兄长,你寻他是不会有事的。” 萧冉音点了点头,没有问其他的,便是去寻萧瀚。 “碧环,去寻裴少帅。”筠华又是沉静地吩咐着。 薛瑾这边跟着那侍女的步子,只觉着自己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少,愈来愈僻静起来。 那侍女在一处院子门前停下,恭敬道:“薛姑娘,萧公子吩咐叫姑娘一人进去,婢子与碧环姑娘在此候着。” 薛瑾闻言,与习珍对视一眼,却也是只点了点头,进了里头。 薛瑾迈出的步子十分小心翼翼,忽的不知哪个方向出来了一人,薛瑾听到声音,猛地转身,却只见着一抹玄色。 “怎的是你?”谢景桓在薛瑾不远处皱了眉头,沉声问着。 薛瑾亦是皱了眉头,瞬间明白了什么,来不及回了谢景桓,便是往门那边跑,但是却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 “谢大公子这是跑哪去了,怎的酒宴要开始却是不见了人?” 薛瑾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但是知道若是被自己与谢景桓在一道,不知道会编排出怎么样难听的话来,污蔑两人。 “前头那院子里去瞧瞧。” 谢景桓跟了上来亦是听到了这话,看了看薛瑾,薛瑾却是发现方才那侍女说是守在门口,此时却是连习珍一块不见了去。 “谢公子与我在这只怕不好,里头可有厢房?”薛瑾在短时间内只能想出这样的对策,自己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但是谢景桓不同。 “里头随意找一间就好。”谢景桓此时也是大抵明白了过来,自己走了出去,薛瑾则是提了裙摆跑进了里头的房间。 谢景桓一出去便是碰上了安隋与裴翊以及身后还有些人。 安隋见着谢景桓出来,却是一愣,立马笑着道:“景桓原是在这,可让我们好找,不知有什么事儿惹得我们的驸马爷来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安隋说着便是想往里头走。 谢景桓不动声色地拦着安隋前行的步子,笑道:“方才从那边出来,原本想抄了近路,但是一时间记岔了,走错了。” 若是不知情的必然是信谢景桓的说辞,但是安隋不然。 “原是如此……”安隋却是向里头张望着什么,但是谢景桓却是拉着安隋离开此地,算是绝了安隋的心思。 一群人离开了这里,裴翊对着里头额方向,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薛瑾在屋里,虽是不安,但是同时也不敢走出去,拼命平复自己的心绪,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薛瑾一惊,心中本就是颇不平静,以为是歹人过来想带她出去泼些脏水上去。薛瑾扫视了一眼屋内,急忙将不远处的凳子举在手上。 门被推开,薛瑾将手上的凳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出去,却没想到被一股力量生生遏制住,停在了半空中。 “阿瑾!是我。”来的人一把将凳子夺过来,看着薛瑾惊慌得惨白的脸,心中宛如一千把刀子在划一般。 薛瑾看清了来人的连,是萧瀚。 萧瀚将手中的凳子扔在一旁,接住了薛瑾不稳的身形,再也是不顾什么将其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萧瀚颤抖的嘴唇说不出其他字,只能手上加大的力道,紧紧抱着被冷汗浸湿的薛瑾。 不知过了多久,薛瑾离开了萧瀚怀中,双手却还是紧紧地抓着萧瀚有力的双臂,轻若蚊蝇的声音渐渐响起:“我知道被人发现意味着什么……薛氏的名声不能毁在我手上……阿瀚……我真的怕……” 萧瀚在薛瑾额上落下一吻,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道:“不会的……”萧瀚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薛瑾极是郑重地说道:“阿瑾,回去,我就让阿爹阿娘提亲……” 薛瑾闻言,抬头看着萧瀚,入目的是记忆中一样的少年干净的笑容,带着一直有的宠溺,没有风花雪月的情话,只有一句郑重的承诺,带着双耳微微泛起的羞涩的红晕。 泪珠顺着薛瑾的面庞蜿蜒而下,半晌,才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幕渐渐降临,许多人在婚宴结束之后皆是回了府。 谢景桓站在廊前湖边,月光洒在湖水上,又是映在谢景桓微醺的面庞上,化不开沉重的面色。 墨昶缓缓走进谢景桓,没有说话,静静站着。 谢景桓不知道立了多久,唇边牵起一抹苦笑,道:“我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墨昶只是轻笑,道:“还是放不下?” 谢景桓点了点头,道:“不是她不好,只是我心中,已然有了人。” 墨昶同样望着湖面,回忆似的说道:“去年的今日,我与你思考着一样的问题,我不爱她,但是我不得不娶她,给她名分,如此,是否对她公平,对我心中之人公平。” “你说,我该如何?” “嬛儿……会是个好主母……”墨昶只能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其余的却是多说不了…… 谢景桓只是依旧苦笑着,连墨昶的离开都是没有做出反应,不知站了多久,终究还是一拂袖,朝着自己那新房走去。 墨昶转身离开的刹那,痛苦地闭了闭眸,大步离开。 阿姒,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三十三、拷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是夜,瑶光阁。 明亮的烛光被满地的碎瓷片割裂,一屋子的狼藉不难看出安凝的气愤。 “娘娘莫担心,即便明月被他们薛氏的人带走,但是她家人的命可是在娘娘手上的,难道他是不想要命了吗?”采屏对着气急败坏的安凝如是劝着。 采青在一旁搭腔道:“是啊,再者说是那薛姑娘自个儿与萧大公子没有什么,又怎会使我们功亏一篑。” 安凝却是没有因此平息怒火,冷笑道:“你们倒是好意思说,没见着晚宴是薛氏与萧氏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采屏与采青皆是一愣,相互看了看,皆是没有说话。 他们是见着的,不止他们,在谢府的人皆是见着了薛、萧两家关系亲昵的模样,薛氏的大公子薛怀秉更是与萧瀚一道把酒言欢的,薛瑾与萧冉音亦是形影不离着,即便这事儿后来被怎么编排了去,薛瑾与萧瀚之间的关系只怕不会叫人往龌龊那边想了去。 安凝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挥了挥手,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第二日,筠华唤薛瑾来了湛王府,一同审问那侍女。 只奈何,除了知道那侍女叫明月之外,其余的便是再也审问不出来,嘴巴紧的很。 筠华索性将明月先关上一阵,拉了薛瑾过来说话。 “昨日我唤了习珍过去,原是想着能够好好护着你,但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狡猾,引开了习珍,好在那谢景桓知道轻重,不然今日必得满城风雨的。”筠华也是心有余悸,昨日的事情真的被发现传了出去,即便是谢景桓也是只是落个风流的名声,惹着了墨嬛,便是惹了唐太后。 薛瑾只是莞尔,道:“是你反应快,知道去唤了阿瀚与阿翊过来,不然只怕也是无法……” “萧瀚不是我叫过来的。”筠华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是唤了阿音去寻萧瀚,但是阿音并没有找到,后来还是习珍回来见着萧瀚过去,过来告诉了我才知道的。” 薛瑾闻言也是惊讶,还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是听到习珍匆匆忙忙进来回话道:“不好了王妃,明月咬舌自尽了……” 习珍话音还没有落下,便是见着筠华迅速起身朝着关着明月的屋子过去。 筠华到了那边,只见着满地的血迹从明月的口中蜿蜒下来,筠华上前探了探鼻息,皱了眉头。 薛瑾随后赶到的时候,筠华从屋子出来,拉着薛瑾不叫她见着如此场面。 “现在该如何,明月一死,什么都问不出来。”薛瑾明显是有着急。 筠华安抚地拍了拍薛瑾,她也是知道薛瑾为何这么着急,对方既能想出如此的招数,无论是对付薛瑾还是薛氏,都可见其用心险恶,决绝不能就如此顺了对方来。 “习珍,传信给阿翊,叫他去问问谢景桓明月的所有消息。”筠华依旧是沉着地对着习珍吩咐道。 习珍应下后便是转身想离开,却是不想转身便是碰见进来的墨昶与萧瀚。 “奴婢参见王爷。” 习珍的声音叫筠华下意识地看着墨昶,却见着其面色颇为阴沉,显然是不高兴的。 筠华虽是不明白为何如此,却只是恭恭敬敬与薛瑾一道行了礼。 “不必去了,明月不过只是昨日趁着谢府混乱被安排进的,谢府的奴仆名册上并没有这人。”墨昶沉声说道。 筠华愣了愣,与薛瑾对视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阿瑾。”萧瀚看着薛瑾开口道,“过来。” 筠华瞧着萧瀚有些个不自然的模样,不禁勾唇一笑,见着萧瀚拉着薛瑾去了别处,留下墨昶与筠华两人。 墨昶却是收了收方才颇有些阴沉的面色,道:“这事儿我听阿瀚说了,的确是事关重大的,但是如今死无对证,那人又不是谢府的,只怕查起来颇为困难。” 筠华抿了抿唇道:“若我说,我已然有了猜测,王爷会听吗?” 墨昶倒是没有想到筠华会如此,但还是点了点头。 “瑶光阁。”筠华唇边依旧是挂着浅笑,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已然指明了一切。 墨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只是眼神示意筠华继续说下去,筠华道:“阿瑾与我相熟交往亲密的事儿并不是秘密,阿瑾若是因为昨日的事儿名声受损,那么紧接着薛氏会有影响,阿爹如今在朝堂上如此顺风顺水薛氏功不可没,阿瑾的是表面,实际还是针对着我,想一想我有何人瞧着不顺眼,除了瑶光阁,还有哪处?” 墨昶被筠华的话有些惊到,紧接着,筠华的话更是叫墨昶猝不及防:“王爷信不信是王爷的事儿,到底说起来也是王爷心尖上的,本就觉得委屈了她,此事儿还是查清楚好些。” 委屈…… 墨昶猛地想起昨晚儿与谢景桓说的话,只怕是叫筠华听到且误会了去。 墨昶不知道这样的误会已是多久了,可是满腹的解释在筠华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索性是避开不谈。 “阿瀚说是要去薛氏提亲,日后有他护着,也可安心了去。”墨昶淡淡道。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大的表示。 “一会儿我派人处理了这尸首,你且先去我那头,免得脏了你的眼。”墨昶温声说着听着竟是格外叫人舒心。 筠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墨昶来到寒君斋的,望着周围陈设简单的屋内,书籍林立。 “日后你若是想来,随时可以。”墨昶见着筠华情不自禁地走到书架前,于其身后温声说道。 筠华转身便是见着墨昶微微浅笑的面孔,也不拒绝,点了点头。筠华却是没有伸手拿书,而是转身看着墨昶道:“安氏,近几日如何?” 墨昶到一旁落座,见着筠华也是跟过来落座之后,道:“你可知道安晴?” 筠华努力回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安凝的庶妹?” 墨昶点了点头道:“是,但是她与谢景桓倒是有段风月往事。” “所以谢景桓其实不想娶文茵公主,但是不得不如此,也是因为圣旨。”筠华的话有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墨昶看着筠华微微上引的嘴角,心中最是明白她的想法,只是这事儿却也不是一番话说得清楚的,左右想出时间还是长着……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什么?”筠华见着墨昶神色颇有些纠结,也不纠结于此。 “若是谢景桓行为过分,我自不会放着不管,只是安氏那边,却是不知道为了一个庶女,或者说,为了一个谢氏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墨昶声音微沉,却是没有明说自己的举动。 筠华却是不说话,看着墨昶,墨昶无奈轻笑不得不继续说道:“自是不能听之任之,安晴不过是个庶女,即便进了谢府不过也是个妾室,嬛儿亦不是任由欺负的性子,我也是不担心着,有她压制着,也好。” 筠华听着,却是有些不明白,她不知道即便谢景桓娶了墨嬛,依着筠华见着墨嬛的那几面,却不想是个大度到这般地步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谢景桓必然是偏着安晴,而谢凌泽只怕会是念着墨嬛的身份帮着她,这样一来,三方只怕都是离了心。 “这样才好。”墨昶似是看出了筠华的想法,笑道,“嬛儿不肯吃亏,但是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其实不过是些后宅琐事,皇兄太后那边知道了也是不太会管着,谢氏闹翻了天,欢喜的是安氏,安氏自然会做些动作,这样一来我们自能抓到些什么。” 筠华听着恍然大悟,原是打了这个心思,利用着墨嬛,利用着谢氏,还是为了一个安氏。 筠华低头笑了笑,只是墨昶依旧是看出了筠华的嘲讽之意。 “昨日,你大可以直接叫卉秋来叫本王。”墨昶冷不丁地提起昨日的事情,眸色深沉得厉害。 筠华有些惊讶,同时亦有些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心慌,她不得不承认,昨日的情境,即便知道薛瑾一去却是自己没有动作必然会出大事的情况下,筠华没有想过墨昶。 “王爷昨日那般,走开到底不好。”筠华只能说出自己都是不大相信的理由来。 墨昶面色沉了沉,一步一步走进了筠华,筠华下意识地往后退,却是撞到了身后的书架,面前的墨昶却是到了筠华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周遭又是那般寂静,连墨昶一呼一吸之间的温热都是能清晰的感觉到。 墨昶面色虽是阴沉,但是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双手紧紧包裹住筠华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道:“阿姒,你知道我会护着你的……” 筠华垂了眼睫,避开墨昶的视线,没有言语。 墨昶见状松开了筠华,身子亦是后退了几步,给筠华离开的空间,筠华也是不管其他,绕过了墨昶,加快了步子迅速离开,带着满腔的被扰乱的心绪。 墨昶在原地,自嘲地笑了笑,不去看筠华离开的背影…… 三十四、扰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回到澜娰居,心中颇不宁静,她原本以为,自己之所以能够坐上湛王妃的位置不过是因为苏黎克己奉公,只是忠于君主,故而可以用来牵制狼子野心的安氏,可是自回了王府之后,墨昶的种种表现却不是如此。 他说,他会护着她…… 筠华不知道墨昶说出的话,几句的真心,几句是算计。 卉秋与习珍发现,筠华这几日总是喜欢发呆,有时是看书时,有时是梳洗时,有时是写字时,她们见着虽是奇怪,但却是不敢出声。 筠华自个儿也只是觉着心绪不宁,墨昶的面孔动不动就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不论手上在做些什么,都是做不下去,总会停了下来。 筠华觉着如此下去却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告知了墨昶一声,只道自己许久不见着甘棠,想回去看看,墨昶不思其他,允了。 筠华回了苏府,苏黎也是高兴,倒是一时间没有发现筠华的异样,但是裴翊不同,敏锐地捕捉到了筠华的异样。 “这几日,你心中颇不宁静,为了什么?”裴翊直截了当的问着筠华。 筠华低了低头,随后又是避开裴翊的视线,望着一旁的荷塘,早已是碧叶连天,几株粉嫩的花苞挺立其中,微热的风拂过,卷起一阵碧色涟漪。 “他……我摸不透他……”筠华看着满塘的碧色惆怅着叹道。 裴翊看着面色不大好看的筠华,问道:“是因为,你对他起了心思?”筠华回头不解地望着裴翊,听他解释道,“若你是不在意地,那么他的什么事儿都是与你无关,就像去年这时候,皇上赐婚,接旨时,你不在意,后来他向皇上要了同一天迎安凝进府的旨意,将军在意你,当日便是勃然大怒,可是你知道了也是不在意,可是现在却是因为他的言语,行为,困扰至此,你不能否认他对她还是如之前那般。” 筠华无言反驳,心中却是依旧不解,喃喃道:“看我不知那是何时的事情……” 裴翊微笑道:“情,从未有人知道是何时起的,只是知道一起来便是一往情深,不知何止。可是如今你为了想明白这事儿,直接是回了苏府,你还能否认?” “可他说了,湛王妃的名头给我,不过是因为阿爹……他心中……是有人的……”筠华的话语间是自己从未意识到的失落。 “那便是当他心中有他人,但是他与你湛王妃的名衔,王府内一切以你为尊,从未亏待你半分,你做什么也从没拘着你,他也不认为自己的王妃总喜于厨房中做些吃食是何登不得台面的事儿。他能如此,已是不错,且他也从未觉着你占了湛王妃的位置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可有提起过她?”裴翊最终还是问出了筠华最是不想面对的问题。 筠华摇了摇头,努力回想这自己与墨昶为数不多的对话,只是找不出墨昶对于自己那心尖上的人的任何消息,倒是…… “阿翊,你知道吗,他曾对我发过脾气……”筠华唇边的笑极是难看,不顾裴翊的惊讶,继续嘲讽着道,“原因是,怀疑你我的关系,怀疑你我有染……” 裴翊一愣,他是第一回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儿的发生,一瞬间也是说不出话来,但是随即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道:“阿姒,你说会不会他是……吃味了?” 筠华看着裴翊云淡风轻的笑意,亦是找不出言语来回话,似乎是所有与墨昶相处的画面席卷而来,令筠华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姒,除夕那晚的事儿传到将军耳中之时,我也是在场的,过后将军虽是将你带回了苏府,但是还是气不过,我怕将军直率的性子会出了事,便是代替将军去了王府,但是我见到的画面是寒君斋中湛王酩酊大醉的场景,他亲口与我说,是他失算,伤到了你,不只是为了迷惑安氏砸向你的那个茶盏,他说那晚回府之后那般,先是着了风寒,再是失望,他看着难受至极……” 筠华依旧是愣愣地听着裴翊说话,听着他口中的墨昶。 裴翊叹了口气,道:“阿姒,有些事儿或许并非你想的那般……” “阿翊!”筠华却是打断了裴翊接下去的话,“别再说了……” 裴翊不再言语,看着筠华渐渐远行,自己亦是叹了一口气。 筠华回了自己的院子,盛夏已至,颇有些燥热,筠华手中的书卷停留在此页已是许久,筠华的目光放在面前的茶盏中,看着碧色的茶汤中的茶叶忽上忽下,最后停留在了一处地方不再上下。 甘棠与习珍进来,又是见着筠华如此的面貌,相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王妃……”习珍在一旁轻声唤着筠华。 筠华却是一惊,就这么定定地瞧着习珍与甘棠,良久才是问道:“何事?” “湛王来了。” 筠华闻言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愣愣地看着回话的习珍。 “王妃若是不想见,奴婢去回了话,王爷不会为难的。”习珍见着筠华没有反应以为她是不想见墨昶却不知如何回绝。 筠华却是摇了摇头道:“他在哪儿?” “在明轩堂,正和老爷说话。” 筠华点了点头,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道:“你们觉着,我们在王府的日子如何?” 甘棠与习珍对视一眼,不知筠华为何如此问着,但是回头瞧见筠华执拗的目光,知道这是非答不可的。 “除却瑶光阁那边,王爷……王爷虽是不常来,但是我们在王府没有人为难,我去厨房去的多些,只知道那边的人不论王妃要什么都是准备齐全,有时即便要候些时辰,但是也是不久的。”甘棠小心翼翼的说完,看着筠华却是并没有神色变化,心中也是忐忑。 筠华又是看向了习珍,习珍也是不得不回答道:“王妃应也是感觉得到的,除了王爷不常来之外,王妃何尝不是顺风顺水的,吃穿用度有时可能比不上瑶光阁,但是一切也是选了精的送过来。” 筠华勾了勾唇角,里头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亦如她对墨昶…… 筠华挥了挥手,习珍与甘棠无奈退下。 筠华放下了书卷,起身出了屋,漫无目的地走着,再抬头时却是见着墨昶迎面而来,周遭没有其他的路,只能是如此遇上,无法避开。 筠华只得是迎上去,行了礼。 再起身时,便是撞进墨昶清澈的眸子里。 “瘦了……”墨昶喃喃地吐出两字,不知是否是筠华的错觉,她觉着墨昶话中带着一丝心疼在。 筠华牵强笑了笑,道:“许是近几日天气热起来,没得胃口……” 墨昶只是一笑,也不揭穿筠华如此蹩脚的借口,只是道:“走走吗?” 筠华点了点头,本是想默默跟在墨昶后头,但是墨昶却是放慢着步子,筠华不得不与墨昶一道并肩走着。 “阿爹不善于园林一类的,这院子倒是叫王爷笑话了。” 墨昶莞尔:“将军的心思自然是在沙场,这样才是好将军,没有什的笑话一说。” 一时间,筠华也是无言,两人便是这么默默地走着。 “阿瀚与薛姑娘的婚期定了,在九月十八。”墨昶不知怎的便是提起萧瀚与薛瑾的事儿来,叫筠华微微一愣,随即只是点了点头。 “阿姒……”墨昶唤着,冷不防地便是转身到筠华面前,叫筠华差点撞进了墨昶怀中。 筠华有些惊慌地看着墨昶,只听着他道:“何时回家?” 他说,回家…… 筠华被墨昶口中说出来的两个字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亦是难受,她只怕,从未将那个地方当成过家…… 清风掠过,引起筠华的青丝拂过面庞,墨昶出手将它重新别回耳后,动作轻柔,似是做过千百遍那般娴熟。 筠华颇为不自然,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明日……” 墨昶会心一笑,道:“好,明日我接你回家。” 墨昶本是要离开,但是筠华却是叫住了墨昶,道:“安氏……如何了……” 对方倒是一愣,随后笑道:“不必担心,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动作,那日你派习珍跟了去,将那明月带过来,安氏明显没有动作,只怕是脱不了干系,但也是投鼠忌器不敢有动作。” 筠华点了点头,见着墨昶的大掌覆上自己的面庞,轻柔的摩挲着,忘记了该有的反应。 “一切有我。” 温热的触感如同对方的话语一般,即便是在盛夏,却是叫人觉着无比舒心。 筠华不知自己是怎么送走墨昶的,亦是不知自己又是如何回了院子,唯一尚有感觉的,只怕是自己那边温热的面庞。 筠华不知自己这番江南之人特有的风月柔情是何时开始有的,原本在大漠时的豪爽似乎总在有意无意之间被生生的抑制住,只怕现如今剩下的便只有厨艺了罢…… 微风乍起,带着丝丝荷花的清香,卷入人的心脾之间…… 三十五、深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回了王府,墨昶对于筠华这边,时不时遣人送了东西过来,有时竟是自己亲自送过来,筠华对此不解,有时虽是问上几句,但是来的人都是笑而不语,连墨昶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倒是一旁的习珍与卉秋一副了然的模样,之后筠华倒也不去管他。 天气渐渐进入一年最是燥热的时候,院外的阐明响得十分聒噪,筠华虽是自个儿能够静心,但是终日这么不知疲倦地叫着,终究是烦着,筠华不过堪堪与墨昶提了一句,第二日便是听不见一声蝉鸣。 筠华对此虽是惊讶,随即便是想着墨昶,第二日抱着试试的心态,亲自下了厨房做了冰镇莲子,又是亲自送去寒君斋。 筠华才到了寒君斋门口,便是瞧见了安凝。 “侧妃娘娘莫让卑职为难,王爷歇下了,侧妃娘娘还是回去吧。”墨成拦着安凝,显然是不让她进去。 安凝本就因为天气闷热心中颇为烦躁这,如此一来,更是沉了面色。 “大胆!这真的是王爷的话?侧妃你也敢拦!”一旁的采屏沉不住气,破口大叫了起来。 墨成面不改色,不做言语,却依旧是拦在门口,意思十分明显。 安凝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筠华没想到安凝这么快离开,自己本就是站在门口不远处,安凝这么过来便是直直地碰上,双方皆是一愣。 安凝见着筠华身后的习珍手上端着东西,便是知道这是筠华送过来给墨昶的,当下便是不屑地冷笑道:“本以为王妃是个不同的,想来也是个不能免俗的。” 筠华笑笑,道:“本就是俗世中人,不能超脱,自然得安分些。” 安凝听出了筠华的话外之音,唇边亦是绽开一笑,道:“王妃如此想着自然是好,妹妹也是受教。” 两人擦肩而过,筠华到了寒君斋门口,墨昶恭敬地退到一边,筠华接过了习珍手上的东西,自己独自进了去。 迎面而来的凉爽与外面的燥热不同,屋内寂静无声,筠华放缓了步子,走到墨昶平日里办公的书案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筠华还未环顾四周,便是觉着腰间传来一阵温热,后背亦是被贴上,裸露的脖颈处仿佛有游丝在浮动一般。 “王爷……”筠华不曾想过墨昶会是如此出现,头偏了过去唤着,不想却是碰上墨昶温热的唇瓣,耳根子便是一红,烫的很。 墨昶被筠华这样的反应逗笑了,松开了筠华,反手将筠华的身子带了过来,四目相对。 筠华面色微红,别开了视线,只听着墨昶轻快的笑意,道:“是什么?” 筠华见着墨昶问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轻声道:“前几日采了莲子,今晨取了荷露,冰镇了几个时辰。” 墨昶笑着,便是一手端着冰镇莲子,一手牵着筠华到了一旁的塌上。 筠华静静等着墨昶的动作,却是见他将东西放在一旁,双手握着筠华的柔荑,一只手因着方才端了冰镇莲子显得有些凉意。 “何时起的心思?”墨昶眉眼间尽是欢快的笑意,发自内心的欢喜。 筠华一愣,但是反应过来墨昶说的是什么,见着墨昶如此高兴,筠华却是猛的想起墨昶心中的人来,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墨昶见着筠华如此,也不出声打扰,见着筠华渐渐抽回了自己的手,也是不拦着。 筠华作势瞧了瞧一旁的公文,道:“王爷还有事情处理,我……妾身便是不打扰了……” 筠华起身行礼离开,墨昶见着筠华离开,眸色深了深,见着一旁的冰镇莲子,伸手取了过来,凉意沁脾。 安凝从暗处见着筠华从寒君斋中出来,眸中的怒火已然是卷起惊涛骇浪,一旁的枝叶被安凝紧紧攥在手中,变了形。 回了瑶光阁,采青送上来的茶盏被安凝扫落在地,紧接着便是安凝狰狞的面孔,怒道:“她苏筠华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争!” 采屏与采青被方才安凝的动作吓了一跳,匍匐在地上,大气都是不敢出。 压抑的气氛不知过了多久,安凝重重地一叹息,烦躁道:“你们且下去……” 两人对视着看了一眼,采青才要退下,便是听着身侧的采屏开了口,道:“主子,奴婢有一个法子。” 安凝闻言却是颇为嘲讽地看着采屏,语气亦是不屑着,道:“说说吧。” 采屏不觉有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与王妃成亲一年有余,王妃却是始终不见反应,这不是恰好说明王爷不曾碰过王妃?” 安凝闻言眼前一亮,示意采屏继续说下去,采屏撞了撞胆子,道:“奴婢瞧着王爷对王妃好是好,但是也是及不上我们瑶光阁的恩宠,王妃亦是对王爷好的,但是被人提起自己身为湛王妃,却是从未与王爷有过福气之实,自个儿也是丢人。” 安凝闻言却是皱了皱眉,道:“若不是如此,不过只是她身子差或是运气差些,打脸的便是我们。” “可是有一件事儿可是大家真真儿看在眼里的……”采屏志在必得地笑了笑,道,“王妃从未有过子嗣。” 听到这儿,安凝也是勾唇一笑,全然明白了采屏的意思。 “去,去大嫂那边送张拜帖,只说我新的些茶叶,请她过来品一品。” “是。”采屏应声退下,亦是阴沉一笑。 过了立秋之后,天气便是渐渐转凉,筠华外出走动地次数也是多了些,自个儿也是不愿闷在院子里头。 这些日子,墨昶总是忙进忙出的,见不着几面,到了子时寒君斋也是烛火长燃,筠华几次做了点心给墨昶送进去,有时墨昶竟也是会问这筠华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起先筠华颇为不适应,后来瞧着墨昶放心与筠华讲着话,筠华自己也是放下心来,有时着实能叫墨昶豁然开朗。 这几日,闽南那边正是惨遭暴风雨的袭击,劳作了一年的作物便是就这么毁在了这连日的暴风雨之中,墨尧这边的得到了消息,连夜召了墨昶,安衍,薛相等重臣进宫商议,但是始终是没得法子。 墨昶为着此事亦是头疼许久,筠华照例送了些东西进去,一进门便是见着墨昶用手撑头的烦恼模样,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缓步到了墨昶身边,玉指轻轻揉着墨昶太阳穴,为其缓解烦忧。 墨昶却是包住了筠华的一只手,微微转过身看着筠华,又瞧了瞧一旁的东西,笑道:“这么晚了,怎的不好好歇着。” 筠华却是不回答,瞥了一眼墨昶打开的东西,是闽南地区的地形图,上头被墨昶用朱红的比圈出了几处地方,赫然是闽南那边受难虽是严重的地方。 “还是烦忧着那些事儿?”筠华柔声问道。 墨昶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今日刚收到的消息,皇兄派去的官员才到了闽南境内,灾民的情绪甚是激动,即便最是有经验的许大人亦是没吓了一跳,先前派去的官员层层贪污下来,真正用在赈灾的银两所剩无几,他们以为这回也是一样的场景,不如先给那些官员一个下马威。只是这许大人是出了名的廉洁,再加上之前袁利的事儿,是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筠华闻言了然,也是明白,一方面是迫在眉睫的灾情,另一面又是情绪激动的难民,都是不好处理却又是亟待解决的事儿。 “这回朝堂的银子可是播下去了?”筠华问道。 墨昶点了点头,道:“下去了,皇兄直接给了许大人,叫他直接带回闽南,只是那些个灾民总觉着,这银子的数目比之前多上许多,但是又说是许大人或是其他官员依旧贪污了一大部分。” 筠华皱眉,这儿也是的确是个麻烦事儿,抿唇沉默着。 抿唇见着筠华陷入沉思,也不打断,自己亦是努力找寻法子去。 良久,筠华开口道:“这事儿着实棘手,但也不是一丝头绪也没有,不如排些许大人的仆从扮成难民,混入其中说些许大人的事儿,再是有皇上亲书一道圣旨,将赈灾的物件一一写明,叫许大人与灾民一道领赏,最好是将每人每户各得几何说明白,如此,他们便也不会怀疑此次存在贪污的现象在。” 墨昶闻言亦是眸色一亮,他倒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出去,只想着如何处理镇压下民愤来,却是没有想到本就是问心无愧的事儿,只要将真相推到大众面前便是好了。 且这闽南这边的暴风雨也不是一回两回,只是这回最是猛烈,朝廷也是重视闽南这边的收成,故而是格外重视。 但是一旦解决了最主要的民愤,那么一切便是迎刃而解,许大人最是擅长处理这等事务,如此倒是解决了。 墨昶感激地朝着筠华笑了笑,道:“多亏了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墨昶倒是没有多说,便是快速将筠华刚刚说的法子写成奏折,只怕打算明早呈上去。 筠华对于墨昶做事的效率也是一愣,而对于墨昶的信任,更是有些难以置信…… 三十六、诉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按着筠华说的法子直接给身在闽南的许大人飞鸽传书,筠华等了几日,墨昶却是还没有说起闽南那边的状况,筠华有些心急,若是出了岔子,她便是担着首要罪责的。 筠华并着卉秋往寒君斋的方向走着,经过一段长廊,长廊一侧是荷塘,一侧垂下紫藤交缠在一起,许是有了些年头,竟是能与墙媲美,五月的紫藤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绿叶,也是养眼。 “王爷……”紫藤墙那边的叫声令筠华停下了脚步,抑制不住地细细听着。 “闽南那边许大人已是传书来,那法子甚是奏效,现在难民的情绪已是安稳下来,许大人以劳赈灾,那些难民用自己的劳动换来果腹之食,且能够是使闽南恢复起来……” 筠华闻言也是松了口气,莞尔一笑。 墨昶亦是“嗯”的一声,筠华听着知道墨昶便也是高兴的。 “王爷,有句话臣不知该不该说。” 墨昶回应的只是一句冷笑,道:“该说与不该说,你都是要说的。” “王爷成亲一年有余,如今却还是膝下无子,臣瞧着……王妃似是没有那个心思……” “沈安,摆好你的身份!”墨昶不悦的声音响起。 那人却是不折不挠,告了罪:“臣僭越了……只是王妃到底是正妃,所出是嫡子,将来也是名正言顺些……” “沈安,你的话多了!”墨昶周身的寒气,叫筠华即便是隔着那厚厚的藤蔓墙亦是能察觉的到。 “可是王爷……”对方却依旧是百折不挠的,还是想说些什么。 “沈安!湛王府何时有世子是本王的事,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今日便是罢了。” 对方只好道了一声“是”,脚步声许是因为离开而想起,但是却又是停下,对着墨昶继续道:“王妃再是贤德,但是万事还是子嗣为重,望王爷明白……” 随后那人离开,墨昶重重的叹息声伴着离开的脚步声响起。 卉秋看着筠华,却是见着筠华惨白了脸,身子摇摇欲坠的,吓得卉秋连忙上前,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天气时热时寒的,身子不适?” 筠华身子一晃,手抓着一旁的藤蔓,粗糙的质感擦着筠华的手掌心,手指骨节发白也是没有异样,紧紧攥着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许久才是自嘲一笑,道:“我们回去……” 卉秋想要上前搀扶着筠华回去,但是却是被筠华拒绝,筠华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依旧是直直的挺立着,只是也唯有筠华一人知道,跨出的每一步,自己的心,钻心的疼。 夜幕渐渐降临,明月的银色光辉浸润着大地,似是给那些东西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如水一般轻柔。 湖面波光粼粼,虽是一方小湖,若是种一株莲便会显得小的湖,亦是有些容不下多人的凉亭相伴。 亭中,筠华懒懒地倚在栏杆上,唇边绽开一笑,里头噙着自嘲、失落,一如手中的酒液,辛辣之中隐隐有些甘甜,复杂得很。 筠华身边不知堆了几个空瓶子,纤长的葱指稳稳地握着酒壶,举手将酒尽数入喉,几滴溅在外头掩着脖颈柔美的曲线蜿蜒而下,浸染了月白的衣襟,染出更深的色泽。 到最后一滴酒的滴下,筠华面庞在月光下,明显的熏红,手滑落,酒壶顺势滚了出去,接着便是去摸手边满着的酒壶。 筠华一阵摸索,酒壶没有寻到,却是抓到一只温热的手掌,筠华转头瞧去,微微模糊的视线叫筠华辨别不出人来。 墨昶看着如此模样的筠华,抿了唇,任由筠华胡乱的摸索,等着筠华的下一个动作。 筠华却还是没有认出墨昶来,自己松开了手,轻笑道:“我以为……不会有人找到的……” 墨昶心中抽疼,手上前,将筠华北风吹乱的青丝别在耳后,轻声道:“遇到烦心事了?” 筠华点了点头,嘲弄着道:“嗯……我以为,我只要……只要帮着他,做他想做的,必做的,便是一个合格的湛王妃……可是,孩子……” 筠华长叹着,也是理会不了墨昶猛然间变了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我自七岁起,在大漠长大……那里有广阔的天地任我骑马驰骋,不比金陵这四方的天……可是我知道,到了进来,自己是怀恩将军的独女,是金陵的贵女,要大方得体,然后又成了湛王妃……不能为人说笑,一举一动皆是考究……” 墨昶没有打断筠华,静静听着,看着筠华痛苦万分的神情,自己亦是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筠华说着,头转过去看着墨昶,道:“可是……我压制着,但是我好像还是动了不该有的情,我知道他心中有别人……所以我不能这样拴着他啊……可是……可是……”筠华眼中的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身子亦是过去,双手紧紧抓着墨昶的衣襟,“他们说……他需要子嗣……可是我没有资格……我努力做好我原本不想做的,可是……他们还是不满意……” 墨昶深吸一口气,长臂将筠华揽入怀中,怀中之人的颤抖,一切动作宛如刀刃在狠狠地刺着墨昶的心。 “皇室……真的不该有情……”筠华最后还是冷笑着,松了手,只整个人还是在墨昶胸口。 墨昶显然是感受到怀中人不在有所动作,寂静的周围叫墨昶清晰的听见筠华均匀的呼吸声。 墨昶将筠华横抱着起身,沉稳的步子大步迈开。 卉秋与习珍见着墨昶如此带着筠华回来,相视一眼,皆是不知该如何做。 墨昶不理会两人,到了房门口,才是沉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卉秋与习珍虽是不放心,但是也是没得法子,悄然回了自己的屋子。 墨昶将熟睡的筠华轻柔地放在床榻之上,欲起身时,却是发现筠华不知何时又是抓着墨昶的衣襟,墨昶本是想轻轻掰开筠华的手,但是只要稍稍一动,筠华便是皱了眉,抓得更紧了些。 墨昶见状失笑,就着筠华的动作于其额上落下一吻,顺势躺在了筠华身侧,一只手臂被筠华压着,看着便是墨昶拦着筠华一道。 翌日,晨光堪堪洒满院落,屋内开始亮堂起来。 筠华皱着眉,眼皮挣扎着睁开,不知为何似是比往日有些刺眼的光线令筠华不由得将头埋向枕头中。 筠华虽是刚醒脑子有些混沌,但是还是能感觉到着触感与往日不同,睁开眼,入目是云纹提花的墨色锦袍。 筠华一惊,猛地坐起身子,只见着墨昶安稳地躺在自己的身侧,长臂朝着筠华的方向平摊着,显然是叫筠华枕了一夜的。 因着昨晚饮的酒又是猛烈又是不少,筠华此时头隐隐发疼,想绕过墨昶下床,但是不想传来墨昶低沉的声音:“醒了?” 筠华回神去看着墨昶,只见着墨昶缓缓睁开双眸,清澈的眼眸映着筠华微微呆滞的面庞。 等到筠华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是在墨昶怀中。 墨昶起身拉过筠华揽入怀中,堪堪睡醒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特有的柔情,伏在筠华耳畔道:“阿姒……你一直很好……” 筠华垂了眼睫,掩住了眸中的失落,却是听着墨昶继续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阿姒……我似是……难以自拔……” 筠华被墨昶的话惊着,此时墨昶正好是松开了长臂,手指轻捏筠华的下颚,送上自己温热的唇瓣。 十指相扣的瞬间,墨昶扶着筠华倒在床榻之上,温热的气息交缠着,一方是平稳,一方是急促。 墨昶松开了筠华的唇,却是不起身,四目相对。 筠华面色微醺,极为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起伏的胸口极是不平静,慌乱地开口:“王爷……” “阿姒!”墨昶说这话,头伏了下去,唇上轻轻一啄,道:“唤我阿湛便好……” 筠华唇瓣微张,她清晰记得,此乃墨昶的小字…… 墨昶见着筠华久久不语,也不强求,拉着筠华起身,长指理了理筠华微微凌乱的发丝,手便是顺势下来,摩挲着筠华的面庞。 “有些事儿,不必在意,相信我,哪怕是尝试着,也好好试上一试。”墨昶真挚的神情找不到一丝破绽,筠华一时间不知是点头还是一贯这沉默以对。 “王爷……”筠华轻声唤着,“若是真的需要,王爷不必顾虑,我会安分守己……” 墨昶愣了愣,他没想到筠华还是执著于此,昨夜筠华为何于湖边宿醉的原因他已知晓,方才也是表明心迹,却是没想到筠华还是对那件事儿,对那个误会偏执着。 筠华见着墨昶不说话,自己眸色暗了暗,轻笑着下了塌,转到屏风后头换了衣衫。 墨昶静静地待在床榻上,唇边浮现一抹苦笑,望着因光线能隐隐描出轮廓的屏风,最终还是无话,轻声下了塌,出了门。 阿姒,其实我们,两情相悦…… 三十七、真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因着墨昶不知已是心绪不宁了几回,王府中一切相安无事,瑶光阁那边亦是平静着,惹不出什么事情。 墨昶这边,闽南那边的事儿算是完结,灾情已是得到了控制,许大人已是将将关事宜接手于当地官员,便是起身回了金陵。 金陵没的大事儿发生,寒君斋中,来的人大抵也只是萧瀚,前几日送了请帖过来,是与薛瑾的婚期,薛瑾这几日忙着婚嫁之事,被薛夫人拘着,筠华也是不得多与相见,萧冉音那边也是与裴翊一道狩猎什的闹得欢快,一时间倒也是没有与筠华说过话。 一切都是相安无事,平淡无奇。 筠华闲来无事,总会是闲着出去走走,这日连习珍与卉秋都是没带着,走着猛然间抬头便是瞧见了“寒君斋”三个大字。 筠华见着步子亦是一顿,停在原地竟是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动作。 不知停了多久,筠华终是抬了步子,进了去。 筠华环顾四周,一样的陈设,案几上的香炉袅袅熏烟冒着,和着好闻的墨香,充斥在屋内,却是不见墨昶的人。 步子缓缓抬起,到了书桌前,井然有序的摆放着,满案的公文似是从不见少,每每筠华送些东西过来时,墨昶若不是在凝眉思索,便是抬笔疾书,从不见闲着。 世人都道湛王位高权重,一人之下,甚至那一人都是可以随意顶撞了去,但他们皆是不知墨昶案头的公文比之那张龙椅前的,只多不少,于墨昶这边的时辰,只恨不能在多一些。 墨昶似是从来不惧筠华将这些东西看了去会是有怎样的后果,有时甚至主动询问这筠华有些事儿,筠华也不主动过去看着,只到了墨昶问得时候才是接上几句话。 筠华没有动他们的心思,却是被一摞公文之下的一本册子吸引了视线,大小比公文大出了一些,不同于一般书册的古板深蓝的封面,而是用着上好的梨花木。 筠华轻手轻脚的将那东西从最底下拿了出来,上头竟还是被雕刻了小小的一朵睡莲,还是衍生出其他几道纹路来,看着显出几分笨拙来。 葱指轻抚上去,凹凸不平的触感直白地告诉着人雕刻之人的手法稚嫩的很。 筠华缓缓翻开,细腻的纸张摸着触感极好,上头的小楷透着一股力道。 “乾帝三十八年,西北荒漠,吾与其初见,她道唤她阿姒便好,是年,吾被逃难与此,不敢告其名讳,故称阿湛……翌日,吾于农家小屋醒来,见其着布衣而灼灼其华……” “虽为大漠人,却只性情豪爽而不见粗俗,不喜女工而恋庖丁,所做之食,可口不失该有之风味……不落诗书之教,更有马上风采,虽只两日,所见颇多……” “今日为其及笄之礼,吾偷潜莫城得以一观,无铺张,唯亲眷在旁,戴及笄之冠,宣以成人,笑靥如花,周遭失其芳华……” “文帝三年,三月十九,苏氏回京,吾于金陵门外静静候其队伍,虽见而不得上前……三月二十,以防他人求苏氏女,吾求皇后下赐婚之旨,吾知安氏安凝恋湛王妃一位已久,安氏不轨亦久之,恐其遭安氏歹计,故迎安氏女入府……” “三月三十,求解于惠安,只道情在而心领神会,无情责则嫌半句多,因是不得宣扬,故以面具覆面以掩容貌,出门却见佳人等候已久,金陵温柔水色,润其筋骨,柔色一片。” “文帝三年,四月初八,终迎心中人进府,佛若婵娟,动人心魄,不见羞涩,平静以对……心中欢喜,欲揽温玉入怀,却恐安氏生疑起歹心,无奈离去……” “袁定袁利一案,忙之焦头烂额,闻其往镇泉寺会见裴翊,虽知无关风月,却不信吾而交与他人经手操办,怒而不得法……” “安凝诊出有孕,吾只念可与其释先前之误会,却见安凝诬其欲害其子,吾虽知来由却不得禁足姒,夜半欲探其安危,却被侍女警觉,无果而返……” “除夕之夜,吾做好万全之算,死胎已落,矛头剑指吾姒,为迷安氏,不得已将手边茶盏置出,只道尘埃落定释其所有,却不想因伪甘棠之殁而万念俱灰……其心痛吾却不得解释,翌日求吾欲回苏府,不愿囚之故点头允之……” “不知其情之所起,欢喜其情之所动,却时时压抑,不解其故……偶见其醉酒于一隅小亭,才知其原以为吾心中另心有所属……” 筠华细细看着,手不知从何时开始颤抖不已…… 开门而入的声音叫筠华一惊,手中的册子滑落,发出异常清晰的闷声。 墨昶见着筠华惊慌,又是眼尖着瞧见了筠华原本手上的册子,神情却是没有多少的变化,关上门,缓缓走向筠华。 筠华被墨昶拉到怀中,力道十分的霸道,唯恐失去了什么珍宝一般。 “阿姒……”头顶的声音轻轻起来,无比的眷恋。 筠华离开墨昶的怀抱的时候,清泪不知道何时滑落下来,蜿蜒着面庞而下,双手紧紧抓着墨昶的双臂。 “为何……你明明是有机会说的……为什么不说……”筠华的声音颤抖万分,突然间,脑中猛地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墨昶,不顾墨昶挣扎的神色,道,“所以……除夕那晚,不是为了稳住安氏,是为了……为了……护着……我……” 若不是为了护着自己的心尖上的人,怎么会走了一步险棋,明知唯有三分的把握,但是也便是这份胆魄将这三分的可能便是化为了成功。 墨昶温热的指腹拭干筠华面上的清泪,笑道:“都过去了……” 筠华却是一个劲的摇头,道:“不是……阿翊说……我回苏府之后,你也是难受不已……对么……” “阿姒,这事是我……” “我却还是怪着你,自以为了解了一切,知道了一切……但是,我却不知,你心中无比煎熬……”筠华身子颤抖着,话语间亦是不连贯着。 墨昶见着筠华如此,心中更是难受,拦着筠华到了一旁的榻上,胸前的衣襟被筠华的泪水浸湿也是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筠华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依旧是依偎着,墨昶不愿意放开筠华,两人不多言语,与之前的那些个诡异的沉默不同。 “我从未想过我竟有一日,会如此庸人自扰……”筠华沉重地叹息着,会想着先前的那些个事情,只觉着惭愧。 墨昶却是不在意地轻笑着,安慰着筠华道:“阿姒,情之一字,祸害了多少人,你我还未被其荼毒至深,也是幸事……” 筠华点了点头,离开墨昶的怀中,面上隐隐可见泪痕,眼眶亦是依旧红润着,看着似是委屈着。 接下去,令墨昶意想不到的是,筠华身子缓缓前倾,随后竟是将唇瓣贴着墨昶的的薄唇。 墨昶明显的感受到,筠华的动作生疏的很,颤抖的身子带着蜻蜓点水般的若即若离。 墨昶长臂揽住筠华的腰身,顺势与筠华一道倒在榻上,十指相扣的温情,此时是真正的心与心的贴近。 墨昶只是细细吻着,没有继续的动作,最后只是将筠华揽在怀中,安详的面容叫人不忍心打破这一美好的画卷。 “阿姒。”墨昶轻声唤道,“我已期待许久了,与你相依偎,在这一隅天地之中。” 墨昶带着向往的话语如同一方石子在筠华心中泛起涟漪,筠华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不知,从那年我与你还是孩童的时候你便是起了心思……便是这么久的心思……” 墨昶只是轻笑着,道:“西北荒漠,当时如入鬼镜一般,但是叫我遇见了你,我不能否认当时环境带来的影响,但是之后的那一日,你与我的惊喜叫我深深记下,我刻意掩藏了身份,但是他们都是知道你的,所以……” 筠华静静听着,随后问道:“那本册子是何时开始记得,那朵睡莲,是何意?” “乾帝三十八年,后来觉着那些字丑了,又是誊写了一遍……那朵莲,我记得你那是说,大漠什么都好,唯独是没有江南之地特有的莲,本以为你是喜欢他的那些个意境,不想竟是考虑着如何将莲做入菜肴之中,很是特别,记了下来。”墨昶耐心地解释着筠华的问题,大掌摩挲着筠华的发顶。 筠华亦是轻声笑着,与往日对墨昶的敷衍、疏离不同,而是会心的喜悦。 “先前与安凝亲近,后又是不了,不怕她因着嫉妒而在做些事儿?”筠华问道。 “不,我护着,她若是真的要做些什么,只怕也是会将自己搭进去的蠢事。”墨昶说的极有信心,唇在筠华头顶落下一吻。 筠华起身,唇边绽开会心一笑,低了头,葱指缓缓握住墨昶的手,有些灼热,墨昶也是不急,静静等着筠华的动作。 筠华心中挣扎了些,还是说出了口。 “阿湛……今夜我在澜娰居等你……” 三十八、融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从寒君斋回来,便是匆匆遣了习珍与卉秋去厨房拿些东西,随后便是自个儿近了澜娰居的厨房中做些东西。 晚膳时分,墨昶过来,筠华恰好此时迎了出来,墨昶见着原本面上的笑意更是明朗了一些,牵着筠华的手便是进了屋。 “可用过晚膳了?”筠华问道。 墨昶摇了摇头,笑道:“到如今,还未曾用过你准备的晚膳。” 墨昶说的倒也是真的,往日筠华虽是会送些东西到寒君斋,但是时间大抵是下午时分,那时不早不晚的,只备着点心,虽也是筠华自己下了厨房做的,但是比起真正的膳食来,还是不同而语。 筠华引着墨昶到桌前坐下,戏谑笑道:“临时起了心思,便是去厨房随意拿了些,湛王不弃才好。” 筠华在一旁站着,拿起筷子为墨昶布菜。 墨昶却是在筠华将菜夹到他碗里时,握住了手,道:“一道吃吧,你我不必讲那些规矩。” 筠华微微一愣,见着墨昶很是倔强的神情,也不固执,只之前生怕出哪些纰漏,一步一步很是规矩,若说是越矩的只怕也是今儿上午一时间情难自控的,如今恢复过来却是保持了之前的难以改变。 筠华虽是到了墨昶身边落座,但是动作小的很,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墨昶,很是小心。 墨昶见着筠华颇为拘谨,也不说破,期间倒是时不时将较远的菜肴放在筠华的碗中,一来二去倒是轻松了许多。 随后,传了侍女将东西收拾好,室内便是剩下了筠华与墨昶两人。 筠华拉着墨昶到了梳妆台前,将自己妆匣最后一层中的木盒取了出来,展示在墨昶面前,莞尔。 墨昶接过,缓缓打开木盒,便是见着通体澄澈的白玉被制成了琯,静静地在木盒里头躺着。 墨昶取了出来,对着筠华轻笑道:“你还是留着?” 筠华点点头,道:“当年你吹着好听,我便是朝你不知羞的讨要了过来,心中歆羡的很,回去却是怎么也吹不出一个好听的音节来,想着还是不要亵渎了去,便一直放在里头。” 墨昶笑意加深了些许,将手中的琯送到唇边,悠长的声音蔓延在各个角落,使人听着仿佛是解除了一天的疲惫,厚重却又不失轻快。 墨昶修长的手指在白玉琯上轻按轻放,奏出绵绵之音。 筠华听着失了神,达到反应过来时,便是见着墨昶灼灼的目光看着筠华,一直叫人或摸不透的双眸此刻只有筠华在。 筠华被墨昶瞧着,面色也是红了几分,别开了视线。 墨昶见着,只觉着可爱的紧,轻揽筠华入怀,充斥于鼻尖的是筠华不施粉黛的清香,一时间叫他迷了心。 墨昶将筠华横抱起,入目的是被这动作吓了一跳的筠华,还未反应过来,墨昶便是将筠华放置在床上,倾身压着筠华,四目相对,其中的柔情缓缓流转。 墨昶附身,灼热的唇瓣与筠华相贴,细细吻着,如同在呵护什么珍宝一般,不忍其受到什么损伤。 “阿姒……”墨昶俯首在筠华脖颈之间,温热的吐息尽数在筠华肌肤上,晕红了一片,低沉的嗓音意外的好听,“你可愿……” 拖长的尾音似是带着哀求,似是有些不忍。 “不为其他,莫想着那日的话,只为这你我之间的情……”墨昶说着抬首看着筠华亦是微有红晕的面庞,墨昶的眼中是对着筠华满满的呵护之意,不忍其受到一丝损伤。 筠华微微点了点头,双手在墨昶腰间一阵摸索,墨昶也不拦着,随后便是觉着腰间的衣物亦是一阵松垮,了然地一记轻笑。 衣衫褪尽,青丝交缠,满室的春色暧昧构成温柔一夜。 第二日,墨昶先醒来,锦被之下,两人坦诚相待,怀中之人睡相憨甜,肤如凝脂,比之昨夜羞红的脸颊,此时多了几分魅惑。 墨昶落下一吻,却是惊醒了怀中的人儿,蝶翼一般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筠华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墨昶赤裸着的胸膛,视线往上,便是墨昶充满笑意的面庞,筠华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是全身的不适,皱了眉。 墨昶转换了身形,在筠华皱了的额上落下一吻,道:“昨夜是我没了轻重……” 筠华却时因着墨昶的话羞红的脸,轻声道:“早上说什么胡话……” 墨昶又是轻笑,看着怀中的筠华,双手抱着不忍放开。 筠华亦是觉着身子不爽快,故也只是懒懒地窝着,不愿多做动弹。 日头渐渐偏转,筠华又是沉沉睡过去,到了正午才是醒来,一睁开眼便是笑意盈盈的墨昶。 “该起身了,不然可要看笑话了……”墨昶伏在筠华耳边轻快地笑着。 筠华又是红了红面颊,给了墨昶一记拳,墨昶扶着筠华酸软的身子起身,唤了习珍与卉秋进来侍候着。 筠华红着脸,习珍与卉秋却只是憋着笑意,但是看着筠华与墨昶感情日渐笃深,亦是高兴。 墨昶今日休沐,索性与自己一日彻底的假期,便是连寒君斋都是不去了,便是待在筠华这边。 “看什么?”墨昶沐浴完回来,见着筠华卧在贵妃榻上,看着书卷,过去揽了筠华入怀。 “开国先皇的一些杂记,闲着看了些。”筠华抿唇笑道。 “墨氏先祖……”墨昶微有些叹息,“也是可惜……” 筠华点了点头:“得到了江山,失了自己心爱之人,原本身为敌对之国的贵胄,平心相对也是不错,后相爱却也是没得什么,他们好着便也是了,只是日后这误会层层叠叠,到了死时才解开,已然是晚了……” “他们皆道‘了却丝竹不长门’,却不知若不是那般的身份,只怕相遇都是难的,何谈相知相恋。”墨昶叹息着。 “了却丝竹不长门……”筠华沉吟着,随后只是莞尔一笑,不想竟是尽数被墨昶看了去。 筠华抬头看着墨昶,却见着一旁被墨昶丢着的帕子以及墨昶一头湿润的墨发,起了身,取过帕子,到墨昶身后拭干头发。 墨昶任由筠华的动作,两人静静待着,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昨儿画了半幅画,今日想继续画完,不知道阿姒可愿一道?”墨昶说的突然,也不知是何时起来的想法。 筠华手一顿,见着墨昶的头发已是大干,便也是放下了帕子,轻轻“嗯”。 墨成送来的新的衣袍被习珍送进来,筠华亲自给墨昶换上,随后又是拖着墨昶到了梳妆镜前,木梳缓缓梳着墨昶很是柔顺的发丝,玉手穿梭其间,最后用发冠固定着。 “阿爹之前说,阿娘还在时,便是如此为其束发……”筠华在墨昶身后轻声说着,无尽的眷恋。 墨昶起身,看着筠华有些哀愁的双眸,温热的指腹覆上筠华的面颊,温声道:“以后,有我……” 筠华倒也不是悲秋伤春之人,也不愿这次话题上多纠缠什么,没有多言,微微一笑只当做是什么也不曾感受到,任由墨昶牵着,去了寒君斋。 墨昶没有克制着,即便是去往寒君斋的路上,也是牵着筠华的手,不避讳什么。 墨昶取了早些日子一时兴起却未完成的画来,筠华瞧着,原是一副墨梅,画纸上只是寥寥几笔,便是勾勒出梅花的形态,交纵的树枝并不多,却是不显单调。 墨昶只是将画卷展现在筠华面前,却是不动笔,筠华见着,便是提笔,行云流水的线条在画纸上勾勒出形状,不多时,便是墨梅临窗图跃然纸上。 筠华抬笔,于纸的一侧落笔题字。 “红窗晓月又孤眠。” “何为红窗月?”墨昶望着筠华写下的字,问道。 “红梅映窗,月色清皎,可不就是?”筠华笑意盈盈,望着墨昶,又看了看画卷。 只是墨昶心中默念的,是“孤眠”两个字,他能够瞧得出筠华笑意之下的失落,不是对着墨昶之前的怨念,只是幼年娘亲不在身侧的孤寂,他记得,筠华的生辰是在冬日…… 墨昶取过另一只笔,在一侧写下“鹣鲽引枕再双栖”。 筠华见着,看了看墨昶,只是一笑,不多言语。 “王爷,文茵公主来了。”门外是墨成的回禀声,墨昶闻言却是没有反应,墨成在外头也是轻声退开。 “一道去看看吧,你如今,也是她名副其实的皇嫂。”墨昶握着筠华,温声说道。 筠华心中对着墨嬛,倒是说不清,虽是没有见过几面,但是因着墨嬛与安凝交好的缘故,对着筠华的敌意也是深了些,不过怨怼归怨怼,不过也只是言语上有些冲撞,其他的,只怕那文茵公主的身份便是禁止了她不准胡来。 筠华点了点头,只想着墨昶在,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墨昶拉着筠华的手出了去,却是见院子外头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侍卫,见着墨昶连忙上前,道:“王爷不好了,文茵公主……公主提着剑……去瑶光阁了……” 三十九、离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闻言,面色一变,他不是不知道墨嬛与安凝交好的事儿,他不管着也只是因为墨嬛是明事理的,且先前安凝一直是温柔贤淑之人,只后来的事儿却是叫墨昶寒心,但随后墨嬛被赐婚,倒是也少了来往,墨昶便也是不管了。 今日,墨嬛若是照常来找安凝也就罢了,只是这提着剑的架势,叫墨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我且与你一道去看看。”筠华在一旁见着墨昶的面色不大好看,自己也是明白,他记忆中的墨嬛,从不是这么没有方寸的人。 墨昶点了点头,快速迈了大步去了瑶光阁。 瑶光阁中,因为墨嬛气势汹汹的到来,众人皆是吓得不轻,其中便是包括安凝与一旁的女子。 “嬛儿……有什么话不能与我好好说的,快些把剑放下……”安凝强撑着笑意,劝墨嬛放下剑。 墨嬛却是冷笑着,道:“你前几日是与我怎么说的!转眼就是把自己的庶妹推上了平妻的位子!” 一旁的女子白了面色,怯怯的看着两人。 那人便是安凝的庶妹安晴,今日本是想就着平妻一事想好好谢谢安凝,却是不想自己与侍女的一番交代叫墨嬛听到了去,竟是就这么提着剑跟了过来。 “公主……”安晴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住口!”墨嬛的表情很是狰狞,看着安晴与安凝两人,只恨不能将其直接杀了来的痛快,“你是不是也知道安晴和谢景桓相好已久,接着本宫,踩着本宫上位!” 墨嬛质问着安凝,安凝没有想到墨嬛竟是会如此反应过来,当即便是摇着头,道:“嬛儿,以往我与安晴本就不多来往,这回是她的生身母亲求到了我阿娘那边,阿娘不得不才是答应的。” 墨嬛却是不信安凝这一套,冷笑道:“一个姨娘,道主母那边求自己女儿的婚事,不得不答应?你真当我墨嬛是傻子吗?” 安凝不知在编什么说辞回应墨嬛,却见着一旁的安晴爬着到了墨嬛脚边,只见着其已然是梨花带雨的模样,叫人见着很是心疼。 只墨嬛是最厌弃这么一副娇柔造作的样子,不知与那些青楼女子勾引的男人的伎俩无什的区别。 安晴紧紧拉着安凝的裙摆,模样很是俯首做小,哭着道:“公主饶命,妾与桓哥哥之前两情相悦,着实不知道公主也是爱慕桓哥哥的,今日若是公主了解了这贱命,便也认了,只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是桓哥哥的亲骨肉,将来可是要唤公主一声娘亲的啊!” 墨嬛被安晴的话惊得失了面色,看着安晴喃喃道:“你说什么……” 安凝见状,亦是上前,劝着墨嬛,道:“嬛儿,阿晴已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墨嬛面色却是又惨白了几分,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冷笑道:“谢景桓是上个月二十抬你进的府,两个月身孕,你们早已珠胎暗结?安氏的庶女好歹也是安氏的人,教出来便是这样的女儿吗!” 墨嬛因为着一连串的事情一下子蜂拥而至有些头疼,身后响起沉着的脚步声也是不管,依旧保持着自己剑指她们的姿势,不加收敛。 墨昶与筠华到了瑶光阁,便是见着一屋子的人跪着,墨嬛面色惨白的站在中间,安凝与哭的极其委屈的安凝好不悲惨的在墨嬛身侧。 “嬛儿。”墨昶沉稳的声音从墨嬛身后传来,却是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墨昶上前将墨嬛手中的剑收起来,墨嬛由着墨昶的动作,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失了魂魄。 “公主情绪不稳,吓着侧妃,侧妃一向宽容,想来也是不怪的。”墨昶的视线未及安凝,却也是想象的出安凝虽是不甘却又是不得不应下的神情。 墨昶看了筠华一眼,筠华会意上前,拉过墨嬛的说,温声道:“公主想来还是没来澜娰居瞧过,这几日我新得一副马鞍,公主去看看可好?” 筠华真挚地看着墨嬛,墨嬛此时却是木木的,筠华也不管其他,牵着墨嬛的手便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墨昶看着屋子里的人,冷声道:“公主今日不过是来找侧妃叙旧,见着侧妃房中挂着的长剑很是感兴趣,一时兴起摆弄了一番,你们,不过是担心公主伤着!” 屋内的人见着墨昶都是如此发话了,哪里敢有不应的。 墨昶看了一眼安晴,又是开口道:“去宫中寻个太医过来,既然怀了身孕,今日又是被公主吓坏了,那便好好瞧瞧,免得到了谢府又是兴师动众!” 安晴面色一白,就算墨昶请了最是太医院院判过来,安晴的胎也是一样不会出事,叫安晴害怕的是这是墨昶明晃晃地告诉安晴莫要回去装病什的将所有罪责推给墨嬛。 墨昶说完便也是大步离开。 筠华这边带着墨嬛回了澜娰居,关上门的刹那,墨嬛的眼泪滑落,十指插进因为方才的疯狂而有些凌乱的发丝内,身子蜷缩在一起,如同受伤的小兽,因为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惨事,不由是有些心力交瘁。 新婚丈夫的背叛,昔日密友的倒戈,令才及笄不久的墨嬛心中充满了绝望。 筠华见着墨嬛如此,心中也是无奈地叹息,却不上前,静静地看着墨嬛在那边大哭着发泄,这样的事情只怕憋着才是真的不好。 墨嬛这边渐渐止住了哭泣声,墨昶亦是进来。 墨嬛听到墨昶进来的声音,反应过来时墨昶已然拉着墨嬛起身。 墨嬛脸上的泪痕十分明显,身子亦是还在抽泣,不知所措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墨昶,不知道该是如何才好。。 筠华早早的会意取过帕子递给墨昶,墨昶将墨嬛面上的东西擦干净,墨嬛怔怔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任由墨昶摆布。 墨昶停下动作之后,沉声问着墨嬛道:“恨他吗?” 墨嬛抬头,看着墨昶良久,低下头摇了摇头。 “原本他纳妾不是大事,但你恼的是他不顾你的颜面,身为驸马却抬了安氏的庶女做平妻,是吗?”墨昶问着。 墨嬛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却依旧是不发一言。 “嬛儿,记着,安晴今日的模样你是见到了,皇兄可以护着你这一次,但是下回,她若是害了你,她依仗着腹中的孩子,即便你是我大玥额公主也是不能护了你半分。”墨昶沉声为墨嬛分析其中的利弊。 墨嬛的面色又是白了一层,双唇颤抖着,道:“皇兄……我要由着她吗……” 墨昶摇了摇头,道:“你是大玥的文茵公主,谢氏的少夫人,安晴身后是有安氏,但是不能与你相提并论,谢景桓如今是宠着她不假,因着之前的情分,你现金要做的,是一个正妻该有的大度,不吵不闹,安晴要什么便是送过去,谢景桓能拿你如何?” “皇兄……我不明白……”墨嬛颤抖着出声,隐隐的抽泣声又是起来。 墨昶极其耐心地问着:“自安晴入府,谢府可安宁过?” 墨昶先前是知道谢景桓这一动作的,除了安晴的身份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意外衍生出来,今日的墨嬛若不是被逼的紧了,怎么会提了剑到瑶光阁来,不说安凝这边,单单一个安晴,这事儿若是叫谢景桓知道了,墨嬛与谢景桓的关系只怕又是得恶化了去。 墨嬛不敢直视了墨昶的眸子,却也是不得不摇了摇头。 墨昶子也是知道,按着墨嬛的性子,如此还没闹到墨尧那边已然是不错的,谢府的后宅并不似苏府那般简单,谢氏的孩子更不止谢景桓一个,诸多势力在谢府风起云涌,谢景桓对着自己这个只会因争风吃醋发脾气的妻子,怎么会好得起来。 “一会儿,我会遣人去谢府,在一旁帮着你,你记着,一切都是听他的,此人完全信得过。”墨昶沉声交代着。 墨嬛点了点头,墨昶见着墨嬛稳定下来,便是派了墨成送她回府。 筠华见着墨嬛面色不好的离开,方才也是在一旁听着,心中大概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按着你那边的算法,可是如意?”筠华轻声问着。 墨昶微微一笑,道:“谢景桓这回的确是过分,即便是单单为了嬛儿,我也是敲打他,嬛儿这边,有人帮衬着,起码不至于叫安晴欺负到她。” 筠华亦是了然一笑,墨昶虽是想接着谢府后宅的乱引出安氏,但是这件事儿的前提便是墨嬛安然无恙。 “安晴与安凝……今日应也是故意的吧……”筠华还是颇为不确信的出声。 墨昶一笑,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安晴故意泄露了自己到瑶光阁来,嬛儿怎么会直接提了剑过来,但是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偏帮着嬛儿,而不是安凝……” 筠华却是狡黠一笑,道:“为何她会认为你会偏着安凝?” 墨昶看着身侧之人的盈盈笑意,长臂一览便是揽过了人,什么话也不多说,唯有落下细碎的吻作为回答。 四十、歉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萧瀚与薛瑾成婚的日子到来,筠华因着是薛瑾闺中密友的缘故,与萧冉音一道去薛府薛瑾的院子里恭贺着。 “阿姒成婚的时候我没来,想来定是比阿瑾这边热闹许多的。”萧冉音带着一丝遗憾说着。 筠华只是抿唇一笑,一旁正在梳妆的薛瑾笑道:“阿姒那日被盖头盖着,见到的唯有那一片玄色,我在一旁看着却是好的,现在想来湛王是早早地备着了,我可是听着阿翊说了,连安氏那日的仪仗队伍都是逊色了阿姒好多。” 筠华倒确实是不知的,萧冉音笑着:“阿姒也是不好,居然与湛王有这么一段渊源也是不与我们说。” 筠华歉意笑笑,道:“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便是没说……” “姑娘,夫人来了。”一侍女进来禀报着。 薛瑾闻言便是起身,随后便是见着薛夫人疾步进来,面上的神情带着不忍母女离别的哀痛,却又有自己女儿将要出嫁为人妇的喜色,十分复杂。 “阿娘……”薛瑾见着薛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傻孩子,哭什么,今儿可是你大婚的好日子,最是见不得眼泪的。”薛夫人嗔怪着,却是难掩眉目间的慈爱。 薛夫人带着薛瑾到梳妆台坐下,拿过一旁的木梳,细细地为着薛瑾梳着头发,道:“大玥惯有的说法,若是女儿出嫁当日,有母亲为其梳发,将来必定福泽深厚……” 筠华在一旁看着,说着不羡慕自然是假的,母女两人虽是不忍离别,但是都是懂得往后的日子,皆是要自己好好地去过,现金便也只剩下了对未知的日子的美好祝愿。 吉时将近,薛夫人极是恋恋不舍地离开,薛瑾由其兄长背着出了院子,到了前厅,拜别了父母,众人簇拥着送上了萧府的花轿。 墨昶因着与萧瀚的关系,一早便是在萧府的,只派了墨成来接筠华与萧冉音去萧府。 筠华静静地看着萧瀚与薛瑾行了礼,心中对于两人的事儿了然无比,从一开始的为之担忧到现今便是只剩下了祝愿,也是能预知将来两人的日子只怕也是只会好了去。 众人簇拥着新人入了洞房,筠华不愿去凑这份热闹,望了一眼身侧的墨昶,只见着墨昶也是低头看着,两人皆是一笑,宴席还未开始,墨昶牵着筠华的手出了大厅。 “少见你如此开心,薛姑娘于你看来是极为重要的。”墨昶自筠华道萧府便是一直陪伴在侧,故而是将筠华面上的笑意看在眼中。 筠华点了点头,道:“阿爹与薛大人交好,连带着两府的往来也是多,阿瑾幼时贪吃得很,见着我总做些吃食,一来二去,也是谈得来,直到阿爹去西北镇守,故而才分别了,但其间一直有书信往来,阿瑾也是来过西北几回。” 墨昶点了点头,笑道:“阿瀚先前纠结过好几回,后来终是去说明了这一切,不然只怕是明年依旧没得成婚。” 筠华了然一笑,随后一抬眸,便是见着墨嬛迎面上来,身后只跟着自己的贴身侍女,比起先前见到的墨嬛,此时的她面上有着许多憔悴。 墨嬛见到筠华没有什么惊讶,显然是等着筠华的。 “皇兄,可否容我与皇嫂说几句话……”墨嬛怯怯地看着墨昶,生怕墨昶不同意。 筠华一愣,见着墨昶,墨昶微微点头,算是放心着墨嬛不会对筠华不利。 筠华便是放心跟着墨嬛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墨嬛遣了自己的侍女在外头守着,筠华亦是叫习珍去了外头 墨嬛视线却是不敢看着筠华,还是筠华率先开了口,道:“公主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墨嬛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先前……先前对皇嫂多有冒犯……我……是我不识人心……” 筠华没有料到墨嬛会是如此郑重的当面道歉,没有金玉礼物为衬,唯有自己难以出言的真实。 筠华愣了愣,不知如何开口,墨嬛却是见着筠华灭有反应,只当是筠华不愿原谅之前自己的失礼,抬头看着筠华,急匆匆地开口道:“皇嫂若是不愿原谅,我愿意听候皇嫂的一切差遣,只愿……只愿皇嫂能够指点迷津……” 看着墨嬛的着急,筠华不由轻笑,道:“我从未怪过你,比起他人暗地里说着我的不是,你依然是比他们好上许多,你既是叫我一声皇嫂,那我必然尽自己所能帮衬着你。” 墨嬛闻言,一脸的感激之色,道:“皇嫂知道……我在谢府……我……” “入茶,你怎的在这儿,你家主子呢,在这守着,可是公主有什么不适?”墨嬛的话被外头突然响起的话语打断,墨嬛面色稍稍惊恐了几分,看着外头,手抓紧了筠华的衣袖。 “夫人,公主与湛王妃有话要说,不便外人打扰。”入茶的话不卑不亢,对着安晴说道。 对方却是冷笑着,道:“入茶,你好大的胆子,谁人不知文茵公主一向不喜湛王妃,若是真的与湛王妃说话,为何如此遮遮掩掩,挑了这样僻静的地方,可别是……” 安晴的话说得隐晦,自己与身后的丫鬟心领神会地笑着,仿佛这事儿已然是真的一般。 一旁一道守着的习珍心中的白眼却是翻上了天,天晓得谢景桓的眼睛是哪里瞎了,放着好好的贵女不要,偏偏是去宠着一个只会装着可怜以博男人疼爱的蠢货,天生的一副姨娘做派。 “安姨娘说话自重,里头到底是公主。”习珍在一旁沉声说道。 安晴却是被习珍话中的称呼气红了眼,当即便是给了习珍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地方格外的响亮。 “贱婢!你唤我什么!”安晴面目狰狞,瞪着习珍,不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是这么个道理!” “安氏,不妨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筠华从里头走了出来,面色是难见的清冷,看着安晴,不带一丝情感。 安晴看着筠华,迅速认出了她的身份,一惊,她可是从安凝知道了,如今墨昶对着筠华宠爱得紧。 “参见湛王妃……”安晴面如土色,全然了无方才的气焰。 筠华看着习珍的脸庞,赫然可见的红印在白皙的面颊上躺着,筠华看着安晴,拉过了身后的墨嬛,道:“你是谢氏的少夫人,正妻即便比妾室位高一等,却永远比不上你这个正妻。既然如此,你便是有权管教着。” 墨嬛被筠华的动作不知道该是如何作为,她怕了安晴,只因谢景桓对她无所质疑的信任,此事若是传到了谢景桓的耳朵里,不知还会有这样的风波出来。 筠华看出了墨嬛犹豫与害怕,心中不禁是心疼,原本是什么事儿都是不怕的皇室公主,但是如今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畏手畏脚。 筠华正打算开口,便是听着墨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本宫不知谁给你的胆子敢亲自掌掴湛王妃的贴身侍女,但是既然已然是犯下了过错,必然是要罚的,习珍,还过去!” 一旁的习珍瞬间反应过来,习珍一贯不是个怕事的,直直地到了安晴面前,福了福身,说了一句“得罪了”便是狠狠地挥出一掌。 安晴看着筠华在,即便这火辣辣的疼痛直直地传到心尖,燃起一股子怒火也是不敢发泄,灰溜溜的出去。 “皇嫂……你觉着这样如何?”墨嬛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筠华温声道:“与你而言已然不错,只是你可曾想过,安氏顶着这个巴掌印回去,谢景桓见了必然会问,安晴自然是将过错往往自己身上揽,可是她身后却是跟着丫鬟的,她说出来,那么安晴便是受了十足的委屈的,虽是我为你撑腰,但是湛王府他不敢惹,唯有找你了。” 墨嬛面色一白,怯怯问道:“那我应该如何?” 筠华笑了笑,问道:“你皇兄可是送去了一位嬷嬷帮着你?” 墨嬛闻言,极有愧色的点了点头。 筠华见着便是猜出了几分,想来墨嬛是不大信任着嬷嬷的,无奈笑道:“你一会儿将这事儿说与她听,他自会告诉你解决之法,若是得以圆满解决,那么日后你自当可以放心用人,若是不行,寻个错处送回你皇兄这边就是了。” 墨嬛郑重地点了点头,对着筠华行了跪拜大礼,道:“多谢皇嫂不计前嫌,相助之恩。” 筠华兀的想起墨昶对于墨嬛那边的事情的处理,心中也是愧疚,连忙是扶了墨嬛起身,道:“日后,来湛王府多走动便好,你还未尝过我亲手做的吃食,只待日后有着机会。” 墨嬛也不愿在薛瑾新婚的日子搞得过于沉重,当下便是点头答应道:“多次听皇兄说起过了,下回必然多去皇嫂那边坐着,只希望皇嫂不厌我才好。” 筠华失笑,牵了墨嬛的手一道去了大厅,本是想叫墨嬛会谢景桓那边,但是墨嬛却是不肯走,跟着筠华,所幸谢景桓见着也不敢上来要人,筠华也是与墨嬛说笑着,倒也轻松。 四十一、错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婚宴依旧是继续着,夏冉音今日也是高兴,一来是自己的兄长与薛瑾终是佳人能成,二来自也是为着一人。 “阿翊!”欢快的叫声伴着跳跃的动作到了裴翊身侧。 裴翊听着声音,紧接着便是觉着自己的肩膀被人借力往下一压,萧冉音便是出现在在了自己身侧。 水红的衣裙,在这一片玄色的萧府内还是格外耀眼,垂髫一般的发髻用简单的红色发带一束,不经意间便是几分英姿豪爽流露出来。 萧冉音见着裴翊身侧的苏黎,便是行礼道:“苏将军好。” 苏黎见着两人,心中也是了然,笑着应着:“一别几年,阿音可是越来越出挑了。” 萧冉音笑嘻嘻地接下苏黎的话,道:“将军可有事儿与阿翊说,若是没有,便先借我了!” 苏黎哪敢拘着裴翊,笑着招了招手,随了两人去了,慈爱地看着两人远去。 “苏将军。”背后一妇女的声音将苏黎的视线拉了回来。 苏黎转身一看,原是北麓侯府的夫人,裴翊的母亲。 裴夫人今日一身墨蓝袍子,隐隐浮现的暗纹有着几分该有的一侯府夫人该有的贵重,却又是低调着。 “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裴夫人浅浅笑着,但也正是这样的笑容,叫人看不出裴夫人的真实想法。 苏黎看着如此的场景,知道裴夫人是有要事的,便也是点了点头。 两人选了一处较高的走廊,那里恰能看清萧冉音与裴翊一道穿梭与期间的身影。 裴夫人定定地看着两人,没有说话。 不知多久,才是开口:“将军觉得萧姑娘与阿翊两人之间如何?” “郎才女貌。”苏黎也只是看着两人,没有注意到裴夫人脸上的担忧便是脱口而出。 裴夫人却是叹了口气,苏黎惊讶的回头,只见着裴夫人满面愁容,道:“我知道阿翊的心思,知道他们两个的心思,若是北麓侯府还是二十年前的北麓侯府,这自然是一桩美事……” 苏黎闻言反应过来,裴夫人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北麓侯府自从二十年前北麓侯战死沙场时起,便是逐渐衰弱,现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靠着祖上留下的北麓侯的爵位罢了。但是萧氏与谢氏一样,是大玥开国是流传下来的开国功臣,萧氏的先祖可是追随墨氏先祖上战场打下了着大玥的江山,一代一代下来,已然是大玥一等一的簪缨世族。 “阿翊自幼便是跟着将军,最是听将军的话,我希望将军能够劝上几句,萧氏……阿翊不能因此为人诟病……”裴夫人也是甚为纠结,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到心爱之人成婚,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是不想因为如此地位悬殊叫人看了笑话。 苏黎有些不忍地开口道:“如今圣上正是提拔着阿翊,很是看重,北麓侯府在他手中自然能与之前一样……” “可是,萧姑娘已行了及笄之礼,萧氏等不起……”裴夫人何尝不希望裴翊将北麓侯府重新振兴起来后,风风光光地迎娶萧冉音,但只怕裴翊愿意,萧冉音愿意,萧家二老却是不愿的。 苏黎闻言一怔,也是惋惜,道:“回去我提点几句,希望能劝着……” “多谢将军……” 天渐渐擦黑,萧瀚被一众公子灌着酒,好不容易才把墨昶从筠华身边拉过来,给自己挡了挡酒。 时辰渐渐过去,墨昶也是连带着喝了不少,一方面是为了萧瀚这边,既然是挡酒,自己自然是要喝些的,另一方面,那些人见着墨昶今日高兴,胆子也大起来多灌了些酒,以至于墨昶到了回府的马车上时,面色微红的倚靠在筠华身上。 筠华失笑,在习珍与墨成的一道搀扶下,将墨昶扶回了澜娰居,一道下车的安凝见着如此的场景,虽是想上前,但是墨昶身边有人紧紧围着,根本不能近身,只能在原地恨恨地看着墨昶又是去了筠华的院子却是没得法子。 筠华吩咐了卉秋去准备醒酒汤,习珍见状立马端了热水上来,筠华解了墨昶的衣袍,擦了擦身。 待一切都是好了之后,屋内又是只剩下筠华与墨昶两人,筠华失笑,推了推墨昶,笑道:“都回府了,别再装了,起来。” 墨昶嘴角上引,起身将筠华圈在怀里笑道:“怎的发现的……” “那些人似是见你高兴放心地灌酒,但是也是拿捏着分寸,不过是四两烈性不高的春日酿,也能将你灌醉了去,说出去你这湛王的脸面还是要不要了。”筠华戏谑地调笑着墨昶。 墨昶抱着筠华的手不愿松开,头放在筠华的脖颈处,呼吸间的气息尽数在筠华那边的肌肤上,很是酥痒。 “今日嬛儿与你说什么了?” “道了歉,后来安晴打断了,掌掴了习珍,我叫嬛儿还了回去。”筠华简单说着。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墨昶失声笑道。 “被安氏的庶女欺负得这么狠,何况平妻也不是什么登得上台面,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妾室,哪里便是这么猖狂了去,将嬛儿放在了哪里。”筠华的话也是颇为墨嬛不平。 墨昶只是轻笑,道:“嬛儿的事儿卫嬷嬷在旁帮衬着,不必担心,安晴就算真的有什么动作,吃亏还是安晴。” 筠华见着墨昶胸有成竹,也不多做纠缠,筠华先前给墨昶擦了身子,换了中衣,自个儿还是没有沐浴,所幸墨昶虽是没有大醉,但是被灌了酒懒懒地也不想动弹,便是放了筠华前去沐浴。 不多时筠华回来时,便是揽了人在怀中入睡。 第二日,苏府。 裴翊在苏府的日子比在北麓侯府的时间都是要多,裴夫人虽是想念自己的孩子,但是也知道裴翊差不多可以说是在苏黎膝下长大,不论是感情还是苏黎能给裴翊的东西都是远胜于裴夫人这个深宅妇人的,这也便是为何昨日裴夫人会是找上苏黎的缘由。 苏黎见着裴翊过来,脑中总是裴夫人昨日说的话,看着裴翊意气风发的面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阿翊,许久没与你打拳了,去比试一番如何?” 裴翊虽是不知苏黎这般突然的请求是什么原因,但是也不想其他,便是应了下来。 两人到了比试的场地,裴翊的出招从一开始的防守到渐渐地开始出击,却又是顾念着苏黎,最后败下阵来。 苏黎看着裴翊,心中满满地叹息,原本不顾一切的少年已然是渐渐长大,知道了什么叫顾虑。 “今日是怎么了,你的水平我可是清楚的。”苏黎也是这么一来清醒了过来,知道改与裴翊如何说。 裴翊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道:“许是昨晚喝了酒,今晨起来有些头痛,没在状态……” 苏黎自然知道裴翊的搪塞,心中划过一个猜测,问了出来:“你阿娘找过你了?” 裴翊惊讶地看着苏黎,面上尽是“你如何知道”的神情在。 苏黎叹了口气,道:“昨日裴夫人也是找过我,叫我劝着你一些,可是这种事儿哪里是劝劝就好的,你们的心意我不想知道的清楚,可我知道阿翊你,心中既有萧姑娘,也有北麓侯府,但是一个人心不该这么大……” 裴翊哪能不知道,昨夜回府后的话还是清晰在耳边回响着,多年以来,这样的抉择一直束缚着裴翊,知道不该两全,却是依旧不甘心想要一试…… “将军当年……是如何去了夫人的……”裴翊的声音少见的低沉,其中的沮丧不难发现。 苏黎一愣,没有想到裴翊会是这么问,但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道:“当年我不过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空有一身抱负,参加了武举,却是因为文试不行落了榜,说来也是幸运,得了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的青眼,招我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导,随后成了乾帝三十二年的武状元,与先生的女儿成了婚,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先生正是王氏的家主,王凌之先生……” 裴翊听着苏黎口中如此简单的故事,但是心中明白这事儿远没有如此简单,他知道,如果苏黎不是开国先祖墨绾手下亲信苏展的第二十四代玄孙的关系,王凌之怎么肯把自己的二女儿交给苏黎。 说到底还是个家世…… 裴翊亦是清楚地知道,苏氏比起安氏来根本不值一提,为何安凝只能屈身于筠华之下做个妾室,只因着墨昶的位高权重,墨昶对着筠华的宠爱足以如此…… 苏黎看出了裴翊的思索,叹道:“你阿娘昨夜原话是怎么样的我不知,但是必然也是为了你,若是不愿错过自己心中之人,唯有尽快的强大,你阿娘想必也是与你说了,萧姑娘是能等,但是萧家二老也是不愿的……” 裴翊望着天,秋日的天意外的湛蓝,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眼中的迷茫在一瞬间便是不见,暗暗下了决心…… 四十二、言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时间慢慢过去,便是到了十月,大玥每四年一次的秋日狩猎便是开始,此次狩猎也是墨尧登基一来头一回,莫说是墨尧觉着自己与之前的那次狩猎心境不同,连不跟着与的朝臣们亦是觉着今年许多事儿大不一样。 之前那回,是先帝还在时,也是最后一年,乾帝本就是病着,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却驳回了众多终止狩猎的折子,吩咐了还是太子的墨尧与湛王墨昶将这秋日狩猎好生举办,乾帝也是争气,倒也没将自己的命落在了行宫,只是回宫的一个月内,病情急转而下,最终是驾崩,传位与墨尧。 本是没什么的大事儿,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是墨昶在行宫之时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乾帝虽是宠爱墨昶,但是却不能叫墨昶得逞,墨昶见着自己的败露,便是下毒暗害了乾帝,将药量控制与一月内爆发,这般便是能够完美地逃脱嫌疑。 可流言也只能是流言,墨尧决口不提此事,众人也不敢提及,更何况墨昶对外的手段不能不叫人畏惧,如此一来,人人都是不甘将这件事儿摆上来,只是今年又是举行狩猎,自然就是想起了之前的事儿。 承乾殿内。 “皇上,湛王先前虽是为乾帝处理过行宫狩猎事宜,可是皇上,当年也并非只有湛王一人在操持……” “是啊皇上,若是乾帝的事儿再是发生,湛王只怕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我大玥的江山怕是难保啊。” “皇上,湛王先前的事儿虽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先帝回宫一个月便是驾崩,此事做不得假,即便湛王不似传闻中的那般,但是皇上,自您登基以来,湛王每每与您意见不合便是出言顶撞,不得不防啊皇上!” 墨尧此刻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堂下的朝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边争论不休,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事儿,前天拖到了昨日,昨日搞到了今日,竟是为了一个无稽之谈的笑话便是搞得这般田地。 这些人,似是看到了墨昶造反的证据一般,那般的确信,那般的衷心为主! 但是明明知道是空穴来风,但是依着目前的形式,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 “那么,众卿家觉得,何人能够担此大任?”墨尧唇角上引,简单的动作却是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意味,堂下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皇上,臣以为,安国公之子,安隋可担此大任。”说话的是刑部尚书沈华年,其嫡女正是安隋的正妻,另还有一子,便是沈安。 墨尧剑眉一挑,这显然是墨尧意料当中的局面,近几年的大事儿不管其中有了多少兜转,最后还是到了安氏的人的头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手底下的人的过错,顶多是个管教不严,但是若是做得好的,那便是安氏的人一人的功劳,这么多庄事件,墨尧看得透透的。 整个大殿又是陷入了一片沉寂,随后墨尧轻笑着,道:“传朕旨意,令安隋安排此次狩猎事宜,另着北麓侯世子裴翊在旁协助。” 墨尧的话沉沉落下,在殿内唯有落下一句“是”。 墨尧没有和他们多做纠缠,随即便是起身出去,不理会殿内随即响起的一片应和之声。 沈洛跟在墨尧的身后,他是自幼便跟在墨尧身边的,他自然是知道墨尧方才的笑意代表着什么,心中颇有些忐忑,但是又不敢开口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跟在墨尧身后。 “你下去吧。”墨尧不知何时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沉声吩咐着沈洛,沈洛有一瞬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也不能说些什么赶紧地退了下去。 墨尧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便是朝着熟悉的方向过去。 凤鸾殿内,皇后坐于窗边的榻上,正与公主墨翊歌嬉闹着。 “阿歌,到阿娘这边来。”皇后温柔的声音在殿内不急不缓地响着,其中的欢喜轻松是墨尧听着极其少见的。 榻上,墨翊歌身着鱼白的袄子,下配绛红的襦裙,身子被沁荷托着,朝着皇后跌跌撞撞地迈出一步,紧接着又是一步,随后身子一歪却是倒在着皇后怀中,响起“咯咯”的笑声。 皇后瞧着自己怀中的孩子,也是喜上眉梢。 墨翊歌许是见着了墨尧,便是挣扎着想要下地,皇后心想着地上皆是地毯便也不会出事,便是放了手。 墨翊歌脚步蹒跚,秋风瑟瑟的,皇后怕她冷着,也是穿的多了些,背影看上去如同一个小球慢悠悠地前行一般,甚是可爱。 许是踩着了裙子,较小的身形稳不住,便是往前倒去。 皇后一惊,原本端着茶盏的手一抖,也顾不得还是烫着的茶水溅到自己的手上,连忙是过去接着跌倒的身形。 “阿歌怎么样?”皇后心中很是慌张,生怕墨翊歌出了什么事儿。 墨翊歌却是没有说话,拉着皇后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过去,皇后也是顺着墨翊歌的动作,等到见到墨尧的时候,墨翊歌已经冲到了墨尧的脚边。 “阿……阿爹……抱……”墨翊歌对着墨尧张开了自己了的手臂,堪堪学语的稚童吐字不清,带着奶声,叫人听着免了一日的烦恼。 墨尧展颜一笑,蹲下身子抱起了墨翊歌。 “参见皇上。”皇后反应过来,看着墨尧还是行了礼。 墨尧只是点了点头,便是抱着墨翊歌到了榻上坐着。 “阿歌今日可高兴?”墨尧笑着问着墨翊歌。 墨翊歌重重地点了点头,展露的笑颜,露出了尚未长齐的牙齿,含糊的字眼缓缓吐出:“阿……阿爹……来了……好久都没来了……” 墨尧看着毫无遮拦的墨翊歌,心中愧疚,温热的指腹抚上墨翊歌稚嫩的面庞,道:“阿爹这几日事情多,过几日,秋日狩猎,阿爹带着阿歌一道去。” 墨翊歌虽是听不懂什么是狩猎,但是听到后面的“一道去”,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墨尧放下了墨翊歌,叫沁荷领着墨翊歌出去。 “去取医药箱来。”墨尧对着一边沁兰吩咐道。 皇后与沁兰皆是一愣,沁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取了医药箱过来。 “下去。”墨尧简单地吩咐着,沁兰没敢不应的。 待殿内没得其他人时,墨尧起身,牵着皇后的手一道落座,从箱内取出了药膏来,手指沾了一点,拿过皇后的手,轻柔地涂着。 皇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果然是红肿了一块,起先担心这墨翊歌没得反应,但是此时静下来,倒真的是不适起来。 “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是对自己不上心。”墨尧涂好药膏,手却是不放开。 皇后也是失笑,道:“是我不注意了些……” 一时间竟是无话,两人谁都是找不出话来。 “今日皇上怎的有空过来了……”皇后也不愿如此尴尬着,便是出了声。 “朝堂上的事儿今日该处理的都是处理完了,想着许久不见阿歌,过来看看。”墨尧此时倒是觉着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皇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想起了墨翊歌,面上也不禁多出了几分慈爱的笑容,道:“阿歌这段日子长得快,许多衣物都是没怎么穿便是小了,也是能说上许多话了,走的路也是比之前多了许多……” 墨尧看着皇后的表情,心中亦是如春日暖阳照拂着一般,舒适得很。 “安太妃这几日,可还安宁?” 皇后微微收敛了自己方才想起墨翊歌时慈爱的笑容,点了点头道:“自出了徐充容的事儿,安太妃虽是想将事儿扩大,但是好歹还有母后压着,这几日身子似又是不爽利,倒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沈婕妤倒是日日在安太妃面前侍疾,也是殷勤。” 皇后最后难免有些嘲讽的意味在,墨尧听着不过也是一笑。 “这几日皇上去沈婕妤那边有些多,想来也是……” “皇后怎么想?”墨尧打断了皇后的话,面上依旧是叫人瞧不出墨尧做什么想法的笑容。 皇后一愣,唇边的微笑多了几分疏离,道:“皇上去哪是皇上的喜好,只是沈氏,终究是与安氏交好,皇上还是不要忘了这个……” 墨尧听着皇后的话渐渐疏离开去,面上不显什么神色,手上紧了紧,抓着皇后的力道大了些,道:“皇后的劝诫,朕自然铭记于心。” 随后两人找不出话来,墨尧也是不多待着,起身离开。 皇后望着墨尧离开的身形,平静的双眸终究是多了一丝裂痕。 从何时起,墨尧,你我说话已然是如此的疏离,是我知道你是太子的时候,还是成婚后不停地那侧妃,抬妾室…… 墨尧这边出了金銮殿,抬头看着蔚蓝的天际,原本看着墨翊歌与王嫣欢笑的场景心中的烦闷已然去了一大半,但是后来又是怎么闹得不愉快的…… 是因为安太妃,还是因为沈婕妤,还是因为徐充容…… 嫣儿,何时起,我看不透你,永远的冷漠与疏离,是我伤了你,还是你本就是如此…… 四十三、切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尧宫中发出的旨意很快,安隋也是想着这回的狩猎事宜好好办着,升回自己的官职,安氏也是安安分分的,裴翊在一旁却是插不上什么手,心下也是了然,毕竟安隋也是不敢。 墨昶原本是被任命安排秋猎事宜,但是出了那些子流言,墨尧安排了安隋,朝中又没有什么大事,这几日墨昶在府中与筠华一道,也是乐得自在。 到了秋猎启程那日,湛王府本就是早早地开始准备着,那日清早井然有序地将东西装在马车上。 安凝在门口早早地候着墨昶,石榴红的衣裙在这秋日叫人瞧着多了几分热情,挽起的发髻上面却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斜斜地插着一只步摇便是了。 安凝原是等着墨昶过来,但是过了许久,见着一个方向,墨昶过来,只是面上的笑容在墨昶出现的那刻出现又快速地凝住。 筠华与墨昶一道并肩过来,月白的交领襦裙被银线装点着花纹,墨发并未完全束起,留出几缕碎发在面颊边上修饰着,发间垂下的流苏随着步子颤颤动着,在青丝之间,意外的好看。 安凝神情变化的原因不止是墨昶与筠华的一道出现,墨昶身上的衣袍赫然是与筠华相匹配的月白袍子,随着步履隐隐可见的花纹,流露出几分金贵出来。 “参见王爷,王妃。”因着安氏之前出的事儿,安凝此时在王府中规规矩矩的,倒也是寻不出什么事情,见着筠华与墨昶情深义重,回屋摔杯子归摔杯子,人前自是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墨昶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筠华唇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见着安凝的衣裙,心下了然。 墨昶没有多语,恰此时行装都是打点妥当,墨昶领着筠华上了马车,前往行宫。 浩浩荡荡的人马出发,路上的行程将近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到了围场已然是中午时分,墨昶与筠华简单用了午膳,自个儿去了墨尧那边,筠华先前在马车上小憩一会儿,午后没得什么困意,恰此时萧冉音过来。 此次狩猎,墨尧许了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携家眷一道前往,萧冉音与薛瑾皆是在着。 “磨了阿娘好一阵子才是肯放我过来,想着我会叨扰你休息。”萧冉音嘟囔着,亲热地挽着筠华的手。 筠华失笑,道:“也是你会磨人,换做其他的姑娘还不是乖乖听话。” 萧冉音瞥了瞥嘴,因是第一次来猎场,便是拉着筠华到处闲逛着。 “听闻这围场与山林相邻,珍禽野兽是最多的,皇上择了此处,真的是合了我的胃口。”萧冉音望着周遭的环境,很是满意。 筠华只是莞尔,心中有些许猜测,只是今日才到围场,且又是在萧冉音面前,有些话只怕还是不好说的。 “皇嫂。”筠华的视线被不远处的一声呼唤牵引过去,只见着墨嬛带着一个嬷嬷缓缓走过来。 筠华瞧着墨嬛,倒是一愣,妃色的衣裙下墨嬛的身形是能看出的消瘦,比之之前的墨嬛,面色也是不大好,只唇边的微笑倒是真实的很。 筠华微笑着,应着道:“原本听着你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以为你会好好休养着,今儿上午舟车劳顿的,身子可还好?” 墨嬛听着筠华的关切,心中暖意融融的,道:“多谢皇嫂关心,风寒而已,也是不打紧,明日还想与皇嫂好好策马同游。” 墨嬛似是注意到了筠华身侧的萧冉音,刚才远远的望过去,萧冉音的衣着一贯简单,发髻亦是用简单的发带一绑就是好了的,墨嬛以为是个侍女,只走进一看,明明瞧着眼熟却是记不起来是谁了去。 筠华见着墨嬛的目光,笑道:“阿音也破没规矩了,见着文茵公主忘了行礼了?” 萧冉音倒是记得墨嬛的,只是方才见着墨嬛与筠华说话,插不上嘴,便也是静静的不说话。 “参见公主。” “萧姑娘好。”墨嬛也是点了点头。 “阿姒的马术极好,明儿公主不如与我一道?”萧冉音有些突兀地说出来,叫另外的两人皆是一愣。 墨嬛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许久皱了皱眉,道:“萧姑娘是什么意思?” “臣女瞧着公主身子单薄,阿姒自幼在大漠长大,习惯了烈马,公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办?”萧冉音却是觉着没得什么,如是说着。 筠华瞧着墨嬛依旧是紧皱着眉头,知道墨嬛回错了意,笑道:“阿音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也是关心着公主。” 墨嬛却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道:“如今倒是轮到一个堪堪相识的人来关心本宫了……” 筠华与萧冉音皆是一愣,不知道这是该怎么接话才好。 “公主,若是如此妄自菲薄怕只会将人推得越来越远,公主的境遇于臣女而言并不是秘密,如此作茧自缚,一心妄想着他人关切着自己但是却给他人冷脸,若不是因为墨氏的血脉,文茵公主的封号,何人会多瞧一眼?”萧冉音本对着墨嬛带着同情的意味在,只是见着墨嬛的状况着实是瞧不下去,本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便也是想也不想的说了出来。 “放肆!”墨嬛身后的卫嬷嬷厉声喝道。 筠华即便是知道萧冉音的话虽是不中听,但却是没有恶意的,比之那些一贯只会阿谀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只墨嬛现在是个敏感的,再加上这么多年过来,谁不是顺着墨嬛的,一下接受不了自是能理解的。 “你这老奴凶什么!”萧冉音却是个不怕事儿的,直直地回了过去,“见着你跟着你家主子,知道你也是个衷心的且是你主子的心腹,你帮着你家主子在谢府走着,出了安晴那东西惹出来的一桩又一桩的事儿,但是你不在的时候,你家主子可是学到了一点半点的东西?我可是听闻前几日安晴差点小产,你家中有事便是稍稍离开一会儿,会来的时候公主可是在自己房中哭闹不止的,这便是你教出来的?” 萧冉音也是上了火气,一口气不带着间歇的说着,筠华只见着墨嬛的面孔从红渐渐转为了惨白。 连萧冉音都是知道了,那么金陵还有多少人还在看自己的笑话…… 筠华默默拉了拉萧冉音的衣袖,但是萧冉音本想不语,见着墨嬛低头的模样甚是窝囊,又是瞧不下去。 “你瞧瞧你之前,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亲妹,太后的独女在金陵的作为,为何嫁为人妇便是什么威风都是耍不起来了?谢景桓可不会因你的安生,不愿惹事儿移情与你,瞧瞧安晴惹出来的事儿,谢景桓最后还不是吼着他骂着你,你若是拿出之前的模样闹一闹,叫她们知道你墨嬛还是文茵公主,怎么会叫你落得如此田地。” 随着萧冉音的话语的继续,墨嬛渐渐张大的眸子,颇为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冉音。 是了,自她嫁入谢府一来,哪一步不是规规矩矩的,哪有之前在宫中那股子刁蛮劲,旁人都说许是谢景桓喜欢温婉的,她瞧着安晴倒也是个温柔的,故而收敛起了自己的脾气,但是收效甚微,倒是叫旁人觉得自己好欺负的一般。 萧冉音见着墨嬛,却是不愿多说了,道了一句“臣女告退”便是拉着筠华走了,留着墨嬛一人呆呆的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走出了一定距离,筠华止住了萧冉音的步子,失笑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的,不怕她治罪于你?” 萧冉音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道:“有的什么罪好治的,阿姒在这她也不敢造次,且你看看他那副模样,文文弱弱的,我十岁随阿爹去南境,那时候她也有九岁了,可是将先帝赐给安太妃的琉璃盏抢去,后又是敲碎了,都是没什么的。” 筠华不过也是低头一笑,脑海中,墨嬛因着自己自大漠回来无所顾忌地嘲讽甘棠与自己粗鄙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只如今,原以为是嫁与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便能长久甜蜜,但是降临的竟是如此脱胎换骨又令人心疼的变化。 萧冉音却是不再说话,筠华朝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见着了裴翊踩着步子缓缓过来。 萧冉音却是瞥了瞥嘴,只见着裴翊见到了萧冉音,却是择了另一条小路走。 “这是怎么了,他倒是一般,以往你见着早就飞奔过去了。”筠华不解地问着萧冉音。 “我怎的知道!”萧冉音恼怒地跺了跺脚,“自那日阿兄大婚见了一面,之后不论我去北麓侯府和苏府都是寻不着人,不是去了军营便是在宫中议事!” 筠华听着也是觉着不对,照理而言,裴翊这段时日不过只是在旁帮着安隋安排狩猎的事情,应不会是如此忙碌才对。 若不是如此忙着,那便是…… “不说了!我先回阿娘这边了!”萧冉音像是想起了什么,越想越气了去,看着裴翊消失的地方,愤愤说着。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见着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过去…… 四十四、坠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第二日,才算是皇家狩猎的真正才是开始,前一回,墨尧与墨昶像是铆足了劲儿一把争得头筹,今年墨尧虽也是会亲自下场,但是地位不同,墨昶若是心中明白,那便是不能争的,这么一想,倒是没得什么热闹可以看了去。 筠华与墨尧到了场上时,大抵都是到了,筠华望过去,最是显眼的只怕就是萧冉音身着玄色骑装的身影。 筠华只是跟着墨昶一道,去了墨尧与皇后面前行了礼,随后便是一系列的骑射表演。 “这东西也是安隋安排着的,你觉着如何?”墨昶在筠华身侧,两人身子贴得极近。 筠华神情淡淡的,对着墨昶也是无所顾忌,回道:“不过尔尔,比起大漠那边的骑射来,多了几分拘谨,倒也怪不得……” 墨昶听着筠华的话自然是知道筠华话中的意思的,只差还没明说这与安隋一般的阴柔了…… 墨昶因着筠华的话绽开一笑,倒是叫一旁的安凝瞧见了心中又是妒火从起。 所幸着骑射表演也是没有多长时间,墨尧这边宣布狩猎开始,自己也是身着墨色龙纹骑装下了场。 墨昶亦是牵着筠华的手,上了一早便是备好的马。 一记扬鞭,马蹄儿便是得到了解脱撒欢地往前跑去。 筠华身下的马不温不烈,对着自幼骑马却是荒废了一两年的筠华正是合适,墨昶念着筠华单单骑马也是无聊,也是给筠华备了弓箭。 “那时见你,你便是能够开弓射箭,不知道到现在是精进了还是抬不起弓来?”墨昶在筠华身侧不远处一道驾着马,对着筠华很是戏谑的说道。 筠华笑笑不语,手上却是动起来,开了弓朝着一旁蹿出来的野兔上头射过去。随后便是朝着墨昶得意笑了笑。 墨昶失笑,林间的飞鸟掠过,随着墨昶手上剑羽的射出,应声下坠。 筠华瞧着墨昶的动作,失笑,手上拉着缰绳,止了马蹄向前的步子,墨昶见着亦是如此,两人相对着。 筠华率先下了马,小跑过去将方才自己射的野兔提了过来,举到墨昶面前,只见着箭羽贯穿了兔子的双眸,很是精准。 墨昶见着应着说道:“果然是厉害着的。” “这儿的东西皆是经过驯养的,性子温和不少,大漠那边的才是凶猛,虽同样是兔子,但是这速度上便是快了许多,那时也是一见一个准的。”筠华轻快的笑声在林间想着,宛如小铜铃那般清脆悦耳。 “那今儿看看,今年不能与皇兄比,那便看看湛王妃的骑射技艺。”墨昶也是顺着筠华的话戏谑着道。 筠华翻身上马,马鞭一扬,便是出去。 夕阳欲颓,青葱的草地,筠华与墨昶席地而坐,草掩着他们的身子,天边的残阳下狱橙红的余晖笼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今日可是尽兴?”墨昶揽着筠华的身躯,低沉的嗓音在这周围空无一人的环境中甚是动人。 筠华点了点头,只是静静地靠在墨昶怀中。 “要试试融雪吗?”墨昶问道。 筠华抬起头,看着墨昶今日不曾将笑意消减下去的面庞,点了点头,墨昶拉着筠华起身,只是堪堪起身,便是听着不远处一记虎啸传过来,墨昶闻声面色一变。 筠华自幼长在大漠,自然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与墨昶对视一眼,顺着墨昶的动作一道上了马。 墨昶从背后拥着筠华,附在筠华耳边道:“一会儿择小路回去,会有颠簸。”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任由着墨昶一记扬鞭出去。 融雪一路狂奔,期间虎啸声又是传来了两声,墨昶一颗心吊着,却也是根据着声音选对了方向。 等到筠华到了那边时,面前的景象着实叫筠华惊讶,三只吊睛额眉的白虎正是围绕着一人一马转着,玄色的身形在马上不断掉转着身形看着周围的白虎。 萧冉音虽是被白虎围着,但是脸上却是没有惧色,到底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只是一下子被三只白虎围着,面色到底还是有些惨白的。 周围是萧瀚与萧冉音的父亲萧翎,两人皆是沉了面色看着被困其中的萧冉音,心中纵然是焦急万分,但是都知道不可轻举妄动。 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愈来愈近,墨昶见着裴翊出现,裴翊的面色亦是惊讶,随后是浓浓的担忧。 “阿瀚!”墨昶一边叫着萧瀚,一边手上搭着弓箭,凌厉地箭尖直直地对着其中离墨昶这边最近的白虎。 萧瀚会意,亦是用手搭着弓箭,口中道:“阿音,不要动,不要惹怒他们,阿兄过来了……” 随后萧翎也是上了弓箭,墨昶对着萧氏夫子二人点了点头,三人将箭齐齐射出。 然不想,其中一只白虎却是猛地向萧冉音这边扑过去,伴着沉重的虎啸声,此时萧冉音胯下的在再是忍受不了,发出尖利的嘶鸣声,前蹄高高扬起,饶是萧冉音将缰绳抓得再怎么紧也是被马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从马上坠落下来。 “阿音!”筠华与裴翊的叫声同时而起,但是筠华被墨昶拥着无法下马,这也是墨昶的本意,不然叫筠华涉足如此险境出了事该是如何? 裴翊却是没有任何束缚,眼见着那白虎朝着萧冉音这边过去,自己便是拿出了袖中的短匕,身子直直地朝着白虎扑过去。 短匕直中白虎的脑门,白虎吃痛将虎头一甩,竟是将裴翊直直地甩了出去,墨昶与萧瀚却是看重了时机一道射出箭羽,白虎这才是毙命。 筠华翻身下马,过去看着萧冉音的状况,只见着萧冉音蜷缩着身子,惨白的面色上多了几分痛楚,被缰绳勒的通红的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 萧瀚亦是飞奔到萧冉音身侧,急切的唤着“阿音”却是不见回答,长臂一览将萧冉音抱着上了马,拥着萧冉音昏迷的身子往行宫的方向过去。 裴翊面如土色的爬起来,亦是翻身上马朝着追着萧瀚的方向过去。 “墨成!给本王查清楚原本养在东山的白虎为何会到了猎场!”墨昶冷冷的声音在周遭充满血腥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渗人。 墨昶下了马,上前看着筠华的状况,只见着筠华定定地望着萧瀚抱着萧冉音离开的方向,神情木讷。 “阿姒,不会有事的,一切有我……”墨昶将筠华揽入怀中,温柔的语气与方才冰冷截然不同。 墨昶带着筠华回到了行宫,筠华连骑装都是来不及换下来,带着一身血污便是去了萧冉音的院子,到了那边,萧瀚与薛瑾在那边守着,裴翊在角落中亦是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 “湛王,湛王妃。”萧瀚与薛瑾见着墨昶与筠华过来,简单行了礼,随后也是望着床上昏迷的萧冉音,沉着面色,扯不出其他的表情来。 墨昶也只是点了点头,静静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回湛王,湛王妃,萧姑娘从马上坠下,右腿虽有断裂但是臣方才已然为萧姑娘接上,只是……只是萧姑娘小腹那边被马蹄狠狠踢下,只怕……受孕困难……” 随着太医的回话,萧瀚的面色愈来愈难看,墨昶派人跟着太医去处理之后的事情。 萧瀚的身子却是猛地一动,到了角落中,一把拉出了裴翊,不知何时变得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裴翊。 “皇上吩咐你帮着安隋安排秋猎的事宜,你便是这么安排的吗?还是你依然与安隋一道,仗着阿音与你的情谊,还害死阿音才甘心吗!”萧瀚的厉声质问逼得裴翊说不出话来。 萧瀚放开了原本抓着裴翊衣襟的双手,却是化作了拳头蒙的挥了出去,裴翊不察,整个人飞出去几米远。 萧瀚却觉得还是不够,紧追着上去又是给了裴翊一拳。 薛瑾见着萧瀚的反应,忙是上前拉着:“阿瀚!阿音尚未醒来,阿翊只怕也是遭人利用了去,你如此不是正好衬了奸人的意?” 萧瀚闻言,依旧是恶狠狠地看着裴翊,拂袖离开了裴翊这边。 “别叫我在看见你!”萧瀚转身不想见着裴翊,冰冷的字眼从牙缝见一个一个的蹦出来,可见怒火之盛。 薛瑾亦是示意裴翊离开,见着裴翊狼狈起身,出了屋子,亦是微微松了口气。 筠华看着,亦是不放心,见着墨昶点了点头,便是出去瞧着裴翊。 “阿翊!”筠华追上了裴翊,见着裴翊脸上微有些红肿,只怕是方才萧瀚毫不留情的那两拳所致。 “萧公子也是因着阿音的伤,一时难以自控,我们自是相信你不似他话中的那般。”筠华温声说道。 裴翊却是自嘲一笑,道:“安隋……只怕大的也是这个心思……” 筠华有些发愣,她不知裴翊竟是如此快的反应过来此事的主使。 “阿姒,帮我好好照顾阿音……我……”裴翊苦涩一笑。 筠华也只点了点头,不多言语:“我自会,你……也放宽心,阿音不会有事的……” 筠华看着裴翊远去,面上的表情叫筠华清楚的知道裴翊对于萧冉音的在意,那一份的心疼只怕不会亚于作为萧冉音亲兄长的萧瀚…… 四十五、诉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当天夜里,萧冉音醒过来,一旁守着的是萧夫人。 “阿娘……渴……”干涩的声音从萧冉音口中艰难地发出。 萧夫人见着萧冉音终于是醒了过来,忙不迭地递了温水过来,亲自扶着萧冉音饮下,随后萧瀚闻声亦是过来。 “阿娘,我的腿……”萧冉音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腿与以往不同,看着萧夫人面色渐渐凝滞,心中也是猜出了些。 萧夫人不想着萧冉音担忧,迅速牵扯出一抹笑意,道:“太医过来看过了,给你接了骨,只要好好休养便可,不妨碍的。” 萧冉音只是能点了点头,便是挣扎着要起身,萧夫人见着连忙是上前扶着萧冉音起来。 “阿娘……还有吗……”萧冉音拉着萧夫人的手,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却是叫萧夫人觉着自己挣脱不得,似是被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一般。 “阿音……”萧夫人看着萧冉音询问的面盘,里头的探寻叫萧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娘,你今日守了一日,我来吧。”一旁的萧瀚看着萧夫人有些为难的神情,开了口。 萧夫人回头见着萧瀚面色坚定,便也不留着,出了去。 萧瀚坐在萧冉音床边,看着萧冉音依旧是惨白的面色,声音有些低沉,道:“想知道什么?” “除了腿……我还有哪些地方伤着了……”萧冉音固执地重复问着方才的问题,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 “想知道?”萧瀚却是不答反问道。 萧冉音一愣,却还是固执地点了点头。 “你从马上坠下,被马蹄踢到了小腹那边,以后……只怕难以……有孕……”萧瀚终究还是不忍告诉萧冉音这一事实,声音亦是有些艰难。 萧冉音闻言愣了几秒,原本放在锦被上的手紧紧攥着被子,变了形状,面上的神情却是固执地很,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萧瀚见着,心仿佛也是被紧紧抓着,想象过自己如实相告萧冉音的反应,宁可是大吵大闹一番,也是不愿见着一直捧在手心的妹妹如此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萧冉音才是艰涩地开口,道:“阿兄,我想见他……” 萧瀚一愣,随即便是反应过来萧冉音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夜静静过去,天际吐白的时候,筠华渐渐醒过来,一摸身侧,却是不见了人,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见着墨昶已然是穿好了衣袍,静静地立在窗前。 筠华起身到了墨昶身侧,墨昶听见声音转过来,便是见着筠华堪堪批了外衣下地。 “怎么了?”筠华问道。 墨昶知道是满不了筠华的,自嘲道:“昨日叫墨成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筠华听着墨昶并不太好的语气,便是知道只怕这结果是墨昶也不想要的。 墨昶看着筠华,默默叹了口气,只是将她揽入怀中,没有言语。 天渐渐擦亮,筠华去了萧冉音那边,却是告知裴翊在里头,筠华了然,吩咐侍女不必进去回禀,叫两人继续说话即可。 里面,裴翊静静地站在萧冉音床榻的不远处,面上的红肿消下去不少,只是还是叫萧冉音见着。 “昨日,阿兄冲动了,抱歉……”萧冉音依旧是靠在床上,看着裴翊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裴翊在那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萧瀚昨日的两拳他挨得实在,萧瀚亦没有手下留情,只是想着萧冉音收到了痛楚,觉着不算什么。 “阿翊……这么多年,你明白吗?”萧冉音没有去看裴翊,声音压得低低的,似是不忍,亦是害怕,害怕裴翊的答复。 “阿音……”裴翊的话语少了往日的温润,多了几分沙哑,看着床榻上面色依旧不好看的少女,将她的害怕准确地捕捉到。 “我不知道你如何,可我,是真的动了心思的……”萧冉音没有等着裴翊艰难的开口,头缓缓转了过去,看着裴翊因为萧冉音的话而渐渐凝滞的神情。 萧冉音苦笑着继续说道:“阿爹与苏将军交情颇深,我也喜欢与阿姒一道完,去苏府的次数也多,故而你我结识,那时候我多么羡慕阿姒,能与你朝夕相处,第一回见你,你是在习武场上练武,一把长剑耍得既好看,后来我回府便是缠着阿兄教我使剑……” 裴翊听着萧冉音的叙述,往日的场景清晰的浮现在面前,似乎昨日还是束着马尾,不爱襦裙的孩童,今日便是及笄之年的姑娘了。 “你总会是在苏府,妹妹过去寻阿姒你总会在,后来我在阿兄那边学有所成便是时不时缠着你与你比划,我知道我没有阿姒那般好的机会与你日夜相处,唯有这样的法子才能叫你记得我……” “后来,你说你要随着苏将军去西北,你还记得临行前我说什么了……”萧冉音的声音微微哽咽,渐渐失落下去。 “君归来时,吾已长成……”裴翊缓缓重复着那年的小姑娘稚气未脱说的话,他那时便明白了那份心意。 萧冉音有些惊讶于裴翊的记忆,有些欣喜,但是也不过转瞬即逝,随即低落下去,道:“后来我随阿爹去了南境,之后天南地北,搁置一方,再后来,你我终是能回来了,你也弱冠,我已及笄,我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想着,你竟是开始躲着了……” 裴翊心中苦涩无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忍说出来。 “阿翊……如今……是我不配了……”眼眶中的泪珠终是滴落下来,在锦被上润湿出一朵又一朵的水渍。 “阿音,不是……”裴翊有些慌乱,听着萧冉音低落的话语,咫尺的距离,裴翊怎么能不知道萧冉音的情绪变化,可是当真要说出来吗…… “北麓侯府振兴的担子在你肩上我知道,萧氏一族过于盛大我也知道……阿翊……我今日寻你是想与你说,不论你心中之前拿我如何看待,我希望你我门第不会成为正常交往的阻碍……之后你若有良人相对,我自会以好友的身份祝福你……” 裴翊听着心中更不是滋味,他不知道一夜的时间萧冉音竟是想了这么多的东西,仿佛是一夜之间的成长,可着长大却是叫裴翊有些措手不及。 此番话,若是别人说出只怕还有些其他的意味,但是萧冉音不会,自幼养成的直爽的性格注定了没有弯弯绕绕的肚肠,亦是没有那些个故作挽留的手段,恰如表面那般的美好祝愿。 “我乏了……我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萧冉音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对着裴翊笑着,只是那红了的眼眶为唇边的笑容徒增几抹牵强。 裴翊走出来的时候,心中却依旧是压抑无比。 待君归来,吾初长成…… 候卿及笄,红妆相迎…… 这样的承诺没有说出口,便是只能压在心中,永远不得说出…… 裴翊出来看见筠华,上前恭敬的行礼。 “阿音,如何了?” “堪堪睡下。”裴翊压制住心中的复杂情感,强撑着一片平静来对着筠华。 筠华看着裴翊,见他也是辛苦,点了点头,道:“此事,王爷派人去彻查了,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裴翊不免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王妃,文茵公主在您院中等着了……”匆匆进来的侍女看着筠华便是上前回禀。 筠华点头,与裴翊道了一句“珍重”便是离开。 筠华到了房间,便是见着墨嬛候在那边,只见着墨嬛面色依旧是惨白着,比之之前的憔悴病态,此时更是多了几分惶恐,惴惴不安。 墨嬛见着筠华,便是急急地起身,不慎踩到了裙摆便是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筠华见着忙是上前扶着,道:“这是怎么了……” 墨嬛起身,望了望筠华身后的习珍。 筠华会意,叫习珍下去且看好了门。 室内终是没有其他人,墨嬛却是跪下,语气也极是害怕着,道:“皇嫂救我……” 筠华一惊,尚不明白是什么事情,扶着墨嬛起来,温声安抚着墨嬛:“什么事儿慢慢说。” 墨嬛任由筠华扶着坐下,手却是紧紧地抓着筠华的衣袖,道:“皇嫂,我方才去皇兄那边,听到了有人在禀报,说这回萧姑娘坠马……是……是我做的……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筠华用锦帕拭去了墨嬛着急留下的泪,温声道:“不急,你慢慢说,你听到了什么,还有昨日你做了什么。” “我……里面的人跟皇兄禀报说我遣人去东山引了白虎过来,想害萧姑娘,但是我昨日晨起身子不适,想大皇兄告了假,大皇兄这是知道的呀……”墨嬛不由是几分着急,生怕筠华不相信。 筠华皱了眉,看着墨嬛,这几次接触,她虽还未那么了解墨嬛,但是墨昶做事一向小心,这样的事情连自己都没告诉,居然是被墨嬛给听到了…… 筠华正是想着,门外便是一阵子的喧闹声传过来。 四十六、明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院子里头的喧闹声似乎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筠华也是坐不住,便是起身到了外头一看究竟。 墨嬛也是跟着筠华出来,只见着安隋带着人在院中,习珍与其他人拦着安隋不让其进屋,二也是此时,安凝款款而至。 “这是怎么了,阿兄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姐姐这儿做什么。”安凝问着,似乎是真的全然不解的模样。 安隋却是冷哼道:“方才捉到一个奴仆鬼祟得很,押过来一问才知道是文茵公主身边的人。” 安隋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卫便是押上来一人,那侍女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样貌,随后安隋便是猛地将那人的头抬起来,对着筠华这边。 筠华听见身后的墨嬛倒吸一口冷气,筠华微微偏头转过去看得时候,墨嬛定定地看着那侍女,眸中有些不可置信,亦是有些惧怕…… “着贱奴已经审问过了,那个时候正是在处理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也是拿给太医瞧过了,正是引诱那白虎的东西。”安隋话语中带着嘲讽在,虽是在阐述一件事儿,但是筠华听着却总是觉着不对。 “这是……”安凝在一旁十分惊讶地叫起来,“嬛儿,这可是你身边的木香?” 筠华听着,察觉出了什么,却是不语,感受到墨嬛在身后拉住自己的衣袖,筠华为着安抚墨嬛便是转身牵过墨嬛的手,面上的柔色也是安抚着墨嬛原本就是慌乱的心,示意着墨嬛对此事做出自己的辩解。 墨嬛深吸一口气,道:“这是本宫身边的木香,你们……” “这便是了!”安隋却是十分高兴地叫起来,像是什么事儿得到确认一般,“这丫头说了,文茵公主吩咐她将那脏东西处理了,说是万不可被人发现,但是这丫头是第一回做这事儿,恰好被我发现了,因着此次着手准备狩猎一事,一丝都不敢马虎,就是带了过来,公主发现木香不在了几个时辰,不想着寻人,却是来找湛王妃……” 安凝听着,却是故作不明白的问着安隋,道:“阿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不会,姐姐与萧姑娘姐妹情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安凝的话仿佛是将这一桩事儿直直地往筠华身上套,叫人听着便是只能推测着这事儿与筠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姐妹情深,碰上了一个男人,哪里还有什么姐妹之情可言?”安隋的唇上引起嘲讽的弧度,看着筠华,似是将筠华看透了一般,带着浓浓的不屑。 筠华松开了墨嬛的手,看着墨嬛躲避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一切。 “安大人。”筠华清冷的声音在秋风中响起,参了冰渣一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安隋,似是要将人看穿,“安大人知道信口开河,污蔑这一品王妃的下场是什么?” 安隋却是毫不畏惧地对上筠华,道:“若真的是污蔑,臣自当是甘愿受罚,但是若是不是,着蓄意谋杀命官之女的罪名,不知道王妃担不担得起。” “那么安大人有什么证据,是这个小小的奴婢,还是那不知道在何处的药粉,还是凭着文茵公主不过来寻了本妃,便是能臆测其中一切?”筠华缓缓走向安隋,一步一步皆是带着清冷肃杀的气场,渐渐逼近安隋这边的人。 “姐姐,阿兄不过是合理推测,姐姐莫要……” “安侧妃,你莫忘了,在这你先是侧妃,再是安国公的嫡女。”筠华依旧是冷冷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安凝,也不理会安凝红了的面庞。 安凝压下自己的不甘,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安隋如此的状态下筠华会是如何收场。 安隋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些自然是不能够说明什么的,臣斗胆问王妃,去年秋日可是独自出门去了镇泉寺会见裴少帅,除夕过后王妃回苏府以及立夏之后回苏府暂住,裴少帅可是来往苏府频繁?” 筠华明白了安隋想说的话,也是嘲讽地笑了笑,没有什么躲闪地点了点头。 安隋见状,更是笑得大了些,道:“王妃还不明白?要臣继续说下去吗?” “安大人但说无妨,我倒也想听听安大人口中证据确凿的真相会是怎么样的。”筠华云淡风轻地说着,面上挂着极其讽刺的笑意。 安隋见着筠华如此模样,心中倒是有些不安起来,但是想着自己手头的东西,又是有恃无恐的,继续说道:“据臣所知,王妃自六岁之时便是在随着苏将军去了莫城,裴少帅应也是同时前往,一直陪伴与王妃身侧,期间若是没得什么,王妃自己可信?” “按着安大人的猜测,应当是有什么?”筠华却是不答反问。 “萧姑娘从南境回京,便是与裴少帅来往亲密,王妃纵然与萧姑娘交情颇深,但是相比起裴少帅来,只怕这东西也得靠边了,这次萧姑娘坠马,太医诊断其不能生育,王妃知道按着萧姑娘的身份,将来也必是嫁入世家门第且为宗妇,如此一来,即便将来依旧是宗妇,但是没有子嗣,这样为人说道的痛楚王妃应当是了解的吧……”安隋皆是低眉顺眼地说着,但是其中的一字一句无疑不像一把尖利的匕首悬在筠华心口,稍有不慎便是致命一击。 “安大人说完了?”筠华的面色依旧是之前那样,全然是没有将安隋说的话放在心上的。 安隋面色显然是一僵,筠华这样的反应是安隋没有想到的,若是筠华会辩解一番,那么安隋便是能够抓着筠华的话将其推进不可反抗的深渊,但是筠华如此平静的反问,这倒是叫人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筠华见着安隋没有言语,便是开口道:“我知道,安大人既然是将我与裴少帅之间往来如此清楚,想来是不想与我辩解的机会的,只是安大人可知道湛王是和想法吗?” “这……”安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是如何回答筠华。 “姐姐何以如此为难阿兄于自己逃脱,姐姐方才也是承认了这些事儿是真的不是吗?”安凝在一旁语气甚是温柔。 “王妃承认什么了?”众人身后冰冷的声音突然之间便是响起,安凝与安隋面色一僵,显然是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筠华莞尔一笑,看着那些人下意识地为墨昶避开一条路来。 墨昶也不看他们,将视线放在筠华身上,很是熟悉地拉过筠华的身子,一手握着筠华原本交叠着的柔荑,一手揽着筠华的身子。 “手这样凉,也不知道多穿一件。”墨昶关切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方才冰冷的话语还是回响在众人耳畔,一下子便是如此温柔亲昵,叫人适应不过来。 安凝见着面前的场景,明明是看过许多次的,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的会不自在,继而便是努力压制下自己的不甘。 “安大人如今好歹也是四品的中书侍郎,怎的如此不懂规矩,本王的地方想带人闯进来便是进来,王妃和文茵公主都在这,眼睛若是长着无用倒不如挖了!”墨昶下一刻便又是冷冷地出声,目光扫到安隋这边,令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 “臣……臣只是寻到了些线索想来问问王妃……”不论方才安隋再怎么嚣张,但是此刻在墨昶面前,完全是焉了的病猫一般。 “安大人倒是闲得很,竟是有时间做这么多事儿,对着本王的王妃也是费心得很,连裴少帅与王妃见面了几次都是查的一清二楚,接下来可是要本王何时在何地做什么事儿都是要与安大人好生报备一声!”墨昶是不打算放过安隋的,话语也是咄咄逼人,不给安斯一丝的退路。 安隋只觉着即便是在秋风之中,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这事儿不牢安大人费心,本王将相关的事已然交给王洵王大人,安大人应是没得什么意见吧?” 安隋此时哪里敢多说一个不字,况且那王洵是什么身份,王氏的家主,皇后王嫣的嫡亲祖父,之前还是太子太傅,就连先帝爷也是王洵教出来的。 “既是没的意见,那么还请安大人将之前调查的事儿一并销毁了才好。”墨昶冷笑着,在安隋忙着点头的时候,又是加了一句,“连同今日的事儿,一同在脑子里忘了才好。” 安隋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下,全然是没有之前的一丝半点的气势在。 在场的人哪里有不明白的,见着墨昶对着筠华如此的爱护,安隋之前说的那些话便是做不得真的了去,安隋能知道的事儿,墨昶能是不知道,既然是知道的,但是如今这独独的一分宠爱又是摆在那儿的,显然是安隋在一旁的揣测想要陷害着筠华的。 随着安隋的离开,院中的人也是散去,墨昶转过身看着一旁的墨嬛,沉了面色,丢下了一句“随本王进来”便是进了屋。 墨嬛在原地咬了咬唇,怎么敢反抗墨昶了去,抬着沉重的步子跟着墨昶进了屋。 四十七、罚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与筠华到了屋内,墨嬛亦是惴惴不安地进来,看着墨昶的背影,这才是想起面前的人先是大玥的湛王再是自己的兄长,此次,只怕…… “跪下!”墨昶冷峻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在周遭寂静的环境中更添了一分危险在。 墨嬛闻言下意识地跪倒在地上,看着墨昶的锦靴缓缓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内,继而是更加冰冷的声音在墨嬛头顶盘旋:“谁给你出的主意。” 墨嬛这个身子抖如筛糠,对着这样的墨昶,墨嬛一贯是怕的,只是墨昶这几年在墨嬛面前不大如此流露出自己的这一面,但是并不代表墨昶便已经是心慈手软的人。 “没……没有……”墨嬛断断续续的话连不起来,但是使劲摇头的动作可见了其是要为背后的人掩盖了。 墨昶缓缓蹲下身子,手捏着墨嬛的下巴,迫使墨嬛对上墨昶充满了杀意的眸子,墨嬛见状果然死多了几分害怕,下意识的将自己求助的目光投向筠华。 墨昶却是识破了墨嬛的伎俩,冷笑道:“怎么,这个时候知道他是你皇嫂了,刚刚呢,若是本王不来,你知道你自己会给她带来多大的苦楚吗!” 筠华在旁边沉默不语,面对这样的墨嬛,她宁可是之前那样对着自己满满不屑却是直言说出的墨嬛。 墨嬛的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顺着脸庞下来,浸染了衣领,颤抖的嘴唇中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以为你不说本王便是不知道了吗,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值得你如此,你全当你身边的人是傻的?墨嬛,这几个月你还是没有看清楚么!”墨昶的冷声中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与痛心。 “皇兄……”墨嬛只是抽泣着,显然也是对着自己方才的所做作为悔恨着。 墨昶不愿看着墨嬛如此模样,起身背对着。墨嬛见状,爬到了筠华脚边,紧紧攥着筠华的裙摆,口中亦是含糊不清的哽咽着:“皇嫂,我求求你,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筠华见着墨嬛如此,微微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墨嬛从地上扶了起来,温声道:“告诉你,方才若是你皇兄不来,你们打算如何?” 墨嬛闻言,惊慌地朝着墨昶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是畏惧极了墨昶的模样。 “我……”墨嬛咬了咬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阿桓说,不过是些皮肉之苦……会没事的……” “你们,想把这件事推给谁?”筠华看着墨嬛,不想错过墨嬛的一个表情。 墨嬛没想到筠华会是问得如此细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是如何回答。 “你皇嫂问什么,就答,到如今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墨昶冷冷的声音将墨嬛吓得一个战栗。 “是……是裴少帅……阿桓说,裴少帅是北麓侯遗腹子,皇上念在这一层的情面上也是不会多做苛责,故而……故而……” “故而我不过是只是给了某人泄愤是吗?”筠华接了墨嬛的话,平静的目光就这么看着墨嬛,但却是叫墨嬛抬不起头,不敢对上筠华的视线。 墨嬛却还是点了点头,不敢在扯什么谎。 “谢景桓给了你什么好处!”墨昶对着低着头的墨嬛问道,他心中虽是有数的,但是还是想听着墨嬛自己亲口说。 “阿桓……阿桓说……这事儿一成,便是回给我一个孩子……”墨嬛的面孔红了个透顶,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被墨昶这么样子问出来。 墨昶清亮的冷笑在室内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与嘲讽:“墨嬛,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墨嬛一惊,不知所措地看着墨昶,只见着墨昶继续说道:“大玥的文茵公主,皇兄的亲妹妹,唐太后唯一的女儿,如今看看变成了什么样子!在谢府的后宅,活成了这副模样,为了一点点恩惠便是肆意陷害如此真心帮着你的皇嫂,告诉我,下一个是不是要害本王,要去算计皇兄!”墨昶也是气急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带着冰渣子,有着尖利的棱角在,又冷又硬。 “皇兄……不是……”墨嬛干净的摇头想要否认什么,但是一切在墨昶面前显得那么无力,在发生了方才那样的事情的情境下显得那般敷衍。 “嬛儿……我们现在依然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筠华在墨嬛身侧叹息着说道,其中有太多的痛心疾首以及失望。 “皇嫂……”墨嬛此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还弥补,方才自己说着谎是真的,安隋的咄咄逼人也是真的,但是那一瞬间自己心中浓浓的悔恨也是真的。 “来人,将文茵公主带下去!好生看管!”墨昶再也顾不得什么委婉,沉声吩咐着,也是不管墨嬛不可置信的双眸。 随后便是有人进来,带着墨嬛出去,墨嬛也是自知有罪,愧对于筠华与墨昶,也不反抗,由着那些侍卫带着自己走。 见着墨嬛的离开,室内又是剩下筠华与墨昶两人。 墨昶重重的如初一口浊气,对着墨嬛的失望只怕是这一口浊气所不能吐完的。 筠华见着上前,道:“莫担心,嬛儿还小,这次也是一时糊涂……” 墨昶见着筠华的模样,明明快要受罪的是她,但是却总能想着他人,不在一丝杂质,墨昶颇为苦恼地说道:“都已是谢景桓的妻子了,不小了,这回,要敲打的不仅仅是她,还有谢景桓,原本以为他是个董事的,没想到竟是被安氏的人迷惑了去!” 筠华听着墨昶说道最后还是生出了几分怒火来,温声道:“你瞧着我这不是没事……” 墨昶将筠华拉入怀中,双臂紧紧地抱着筠华,口中尽是劫后余生的担惊受怕,道:“若不是卉秋来的及时,我只怕……安隋折磨人的法子我是知道的,哪怕是一丁点,我也不允许你收到什么损伤!”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筠华闷闷地说着。 墨昶拉着筠华坐下,外头的秋风将筠华发间的碎发吹了出来,袖长的手指上前替筠华将发丝别在耳后,温声问道:“怎么发现的……” 筠华勾了勾唇角,道:“嬛儿方才说她是在门外听见了你那边的下属禀报说是这回的事情与她有关系,单单这一点便是不对了,你做事仔细,而且这回又是大事,怎么会叫嬛儿在门口外就是听去了到我这边求救。” 墨昶却是苦涩一笑,道:“你可知他们为何会是如此笃定?” 筠华一愣,摇了摇头,只听着墨昶继续说道:“因为我手上的信息,件件矛头直指的,便是嬛儿……” 筠华怎么也是没有想到,原来墨嬛说的事儿是真的,但是其中,只怕也不尽是似墨嬛说的那般…… “但是,这不过是也是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中拙劣的一环,墨成送上来的东西里,的确是像方才安隋说的那样,但是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药送给太医瞧了,也的确是引诱白虎的,他们也是不想想墨嬛整日不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都是不怎么出院子的,怎么搞来那东西。”墨昶看着筠华,语气也是带着嘲弄与无奈。 嘲弄着他们的愚蠢,但是却也是差一点点真的算计到了筠华,到时候只怕人人的注意力只会放在被他们拉出来做替罪羊的裴翊身上,筠华受的苦只怕不会被人提及一星半点。 灼热的指腹在筠华的面庞上反复的摩挲着,爱抚的意味直显。 “还好……你无事……”劫后余生的意味在墨昶口中显现出来…… 入了夜,墨尧与墨昶在屋中细细商议着事情。 “此事,萧翎很是在意,虽说萧氏的门楣已然是不需要萧冉音联姻拉拢权势,但是好歹也是事关萧冉音子嗣的问题,萧翎好不容易才得了萧冉音这一个女儿,这几日见着萧冉音面色郁郁的,几道折子都是上来要朕严惩罪人。”墨尧的语气亦是无奈,若是可以,他也想不顾一切地惩治那些人,但是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墨尧深谙于心。 “今日,安隋差点算计的阿姒,这笔账,我不能不算!”墨昶面色不算好,今日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所幸是没有什么事儿发生,但是这件事儿压在墨昶心中,着实是不爽快的。 墨尧却是没有拦着墨昶,只是绕到了身后的桌上,取过了一道奏折,道:“莫城过来的消息,那几个安氏的人暗中与羌族勾结,妄图以此掌控西北,被原本苏将军的属下赵是暗中发现,快马加鞭传回了这里。” “羌族?”墨昶闻言眉头皱起,她也是没有想到安氏的野心竟是会这么大,竟是与一直侵犯与大玥西北边境的羌族有所勾结。 墨尧点了点头,道:“当时派遣他们去的时候,同时下了命令,赵是可任意处置他们,但是此次事关重大,故而送了折子过来。” 墨昶闻言稍一思索,便是了然,冷笑道:“既然是他们不要命,那么也是怨不得我们,那便回了赵是,按着军法也好,国法也好,都是活不成的。” 墨尧赞成的点了头,道:“将消息蔓延开来叫羌族与大玥的人都知道,勾结外族叛国的下场,此次嬛儿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墨昶闻言,只是道:“我若是拿嬛儿如何,只怕太后头一个不会放过我,我要对付的,现在只有一个安隋。” 墨尧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对着墨昶笑道:“宫中,还有一位安太妃……” 墨昶一愣却也是立马反应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四十八、审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秋猎因着出了萧冉音的事儿便是也没得兴致进行,安隋先前被墨昶如此对付了一道,且安氏这边也是不太平,莫城传回那几个安氏之人的将领因为勾结羌族被处死的密报传过来,安衍本事想借着此事想参那边苏黎的下属一本,但是还没向墨尧提及此事,墨尧便是率先提及了这事,言语间都是偏袒苏氏那边,如此也是没有办法。 “父亲,这回我们还如何,阿凝那边显然是不得湛王的宠,此次借着萧冉音的事儿本是想给好好整治苏筠华,给阿凝出了气,也是震慑了湛王,但是现在莫城那边……”安隋忧心忡忡的话语被安衍的怒喝打断。 “逆子!”安衍这样的反应着实是叫安隋不知道是为何,只听着安衍继续怒声说道,“还好这次湛王来的及时,若是真的被你带走了,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以为这些年湛王的雷霆手段摆着都是做什么的?” 安隋一下子惊在了原地,他全然没有想过自己那日的行为会有如此的后果,本以为是能够好好震慑墨昶,叫他知道即便他宠着的苏筠华,安氏的人要对付整治也是轻而易举的,但是那日墨昶的突如其来是意外,此时安衍说的亦是叫安隋意外。 “这……是不是父亲过于忧虑了,这些年湛王也没有做出怎样的举动来,他若是要对安氏下手,皇上不会坐视不理吗,还有姑姑……安太妃又怎么会白白看着。”安隋觉着安衍是杞人忧天了去。 安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我不管是谁的主意,湛王既然目前不追究那便不要去招惹,还有,告诉安晴,既然谢景桓抬举她升了她做平妻,那么不要去算计文茵公主什么,文茵公主是不算什么,你们当唐氏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安衍的语气到最后还是生出了几分恼怒出来,这件事情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然是发展成了与墨昶直接对峙的场景,心中虽是对自己这些个儿女的愚蠢愤怒,但是又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免整个安氏都是被墨昶搞得天翻地覆了去。 “大人,不好了……”一奴仆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二姑娘……不……谢夫人……被王大人带走了!” 安衍面色一变,上前拉过那奴仆的衣襟,怒喝道:“你说什么!带去了何处!” 那奴仆也是被安衍如此的模样吓坏了,一个劲的摇头,道:“小的不知,小人看见王大人带了谢夫人就是跑过来告诉大人了……” “父亲,王洵被湛王委任调查萧冉音坠马一事,既然押了安晴,要么是去见湛王,要么是去见皇上。”安隋此时倒是冷静地劝着安衍。 安衍将那奴仆丢在一旁,大步离去,安隋见着急忙是跟上。 安衍大步走着,去墨尧那边,却是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一对浩浩荡荡的人马,一看竟是王洵带着安晴。 “阿爹!”安晴一路挣扎着过来,但是奈何不住两边的侍卫力气大,也只能是被钳制着不能动弹,见着安衍,便是如见着救命稻草一般。 安衍见着安晴,倒也不是处于心疼,只是觉着王洵如此对安氏的人将安氏的颜面放在何处? “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安衍沉声问道。 王洵虽是文官出身,但是通身气派一丝一毫都是不逊色于墨昶的,冷冷地看着安衍,道:“臣逢湛王之命调查萧姑娘被害坠马一事,此时得到了些许线索想要安晴夫人一道过去看一看。” “这便是王大人请人的态度?”安隋赶上来看着安晴如此,也是沉了面色。 “这便是安氏的教养?若是本官记得不错,本官如今被临时委任大行台尚书令一职,官拜二品。”王洵冷冷的看着出言不善的父子两人。 安衍的面色沉了沉,不由得想起安隋被贬职的原因来,其实安衍心中跟明镜似的,王洵即便不是大行台尚书令,那也是教导过先帝与墨尧的太子太傅,王氏自前朝便是重臣,世世代代以清廉书香闻名于世,谁见着不是得敬上几分。 “是犬子不懂规矩了些,但是王大人要询问好生问着便是了,何以如此押着人,叫人见着难免误会……”安衍不得不放缓了语气,对着王洵,自己即便是有着安国公的爵位也是不得嚣张什么。 “老夫找到了什么证据,一旦被证实不过是去呈给皇上,皇上听着,才叫老夫过来带着晴夫人过去询问。”王洵沉声说道,看着安衍微微变了变的面色,心中只是不屑着。 “安大人若是没事,那么老夫便是去面圣了。”王洵说完也是不等着安衍的反应便是前行。 “父亲……”安隋在原地不知道应是怎么办才好。 安衍面色阴郁得厉害,许久才是沉声道:“把消息告诉谢景桓!还有,沈氏的人,该动了!” 安隋应下一句“是”。 这边王洵带着安晴到了墨尧面前,不多时,便是门外的沈洛禀报,道:“皇上,太长少卿来了。” 墨尧看着安晴了然一笑,招手示意谢景桓进来。 谢景桓迈着大步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安晴,心中不由是一阵子的抽疼,但是在墨尧面前却是不敢显露,恭恭敬敬地行礼。 墨尧见着却是没有叫谢景桓起来,笑道:“外人都说谢景桓与安晴的感情深得很,倒是朕棒打了鸳鸯,强塞了嬛儿进来,所以你们就费尽心思地除掉朕的嬛儿?” 墨尧的话到了最后带着危险的质问,目光亦是有些凌厉的看着下首的两人,低垂的面孔叫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不,皇上明鉴,此时微臣全然不知情,阿晴许也是不知道的,必然是有心之人的暗箱操纵!”谢景桓说的斩钉截铁,似乎是真的与自己没有一丝干系的模样。 墨尧却是不急不缓的,看着下首的两人,突然间地说道:“安晴,抬起头来。” 安晴一惊,不明白墨尧的意思,但是也只能抬起头来。 墨尧唇边的笑意渐渐转变为了嘲讽,看着安晴惶恐不安的神色,冷笑出声,道:“朕当是个什么货色,不过尔尔……” 安晴此时不敢发出任何一言,生怕不经意间便是丢了性命。 “方才,王大人寻到了准确的证据,在东山与猎场连接的围栏出,发现了明显的损毁痕迹,且绝大部分是谁派了什么人去做的……”墨尧说着顿了顿,冷笑道,“之前有个什么药粉送到了太医那边,那太医今日早上刚刚被朕赐了虎刑,与一直饿了几日的老虎关一道去了,那药粉不过是寻常的迷魂药,却说是专门引诱老虎的,你说这不是欺君么?” 墨尧的话听着云淡风轻的,但是也正是这样的话中,将人的生死说的轻描淡写,叫人更加生出几分害怕来。 “谢景桓,你出身谢氏这样的大族,应当知道先是君,再是家。”墨尧警告的意味甚是明显,看着下首的人。 “皇上恕罪!”谢景桓显然是读出了墨尧的用意,一来是在提醒着他不要为了安晴一再欺君,一面落得那个太医一样的下场,二来也是在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身为谢氏的嫡长子,深受祖上庇荫的同时更是应该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家族。 谢景桓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俯首道:“皇上恕罪,臣不该唆使文茵公主陷害湛王妃,但是皇上明鉴,微臣的主意是在萧冉音出事之后产生的,那日湛王妃在萧府教文茵公主掌掴了阿晴,微臣是气不过才会如此,但是萧姑娘坠马的事情,微臣确实不知情!” 墨尧面上的笑意渐渐浅下去,但是心中也是知道谢景桓说的也是实话,依着他对谢景桓的了解,不可能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去拖一个构不成任何威胁的裴翊下水! “安晴,你可有什么想说?”墨尧将视线转到了安晴身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安晴。 安晴只能将身子埋得更低了些,道:“皇上……皇上恕罪,臣妇不该唆使桓哥哥去教文茵公主陷害湛王妃,但是坠马一事,臣妇也是确实不知情!” 墨尧见着两人颇有默契一口咬定此事与他们无关,谢景桓的话他倒是信,至于安晴…… 此时墨尧正是有些不知道该是怎么办,但是看见安晴的面色,想起来一事,心中便是有了计较墨尧道:“晴夫人的面色怎么这么差,朕听闻晴夫人亦是有了身孕,不如叫太医来看看,不然朕也是无法向萧大人交代不是。” 安晴面色更是白了白,但是沈洛却是很快的将太医带了过来,又是墨尧的命令,违抗不得。 “回皇上,晴夫人受了惊吓,但是待臣开几幅安神的药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那便好,不然晴夫人这……这是多少个月了?”墨尧似是真的忘记了一般,问着太医,瞥见安凝的面色,笑意更是大了些。 “回皇上,不多不少,恰好四个月。” 太医的话一处,一旁的谢景桓却是面色大变。 四十九、休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回皇上,不多不少,恰好四个月。” 谢景桓闻言,面色大变,看着垂首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的安晴,嘴唇也是不自主地颤抖着,不可置信这一切。 他知道这太医说的话不可能是假的,墨尧最恨欺君,之前那太医的下场便是最好证明,但是,谢景桓更加清晰的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碰了安晴的。 墨尧在一旁,一记轻笑在这样的环境中意外的嘲讽,却是什么也多说,只是细细琢磨着这个时间,呢喃道:“四个月……” 谢景桓的面色变得惨白,但是由着墨尧在场却又是不敢质问安晴,亦是不敢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谢少卿果真是风流……”墨尧在一旁冷冷地说着,言语的讽刺对着谢景桓毫不留情地过去。 “臣……”谢景桓对着墨尧重新跪下来,想是说些什么,但是却是被墨尧招了招的手的动作打断。 “萧冉音一事尚未明了,但是朕亦不是暴君,不会随意降罪,在真凶尚未查清楚之前,你们待在着行宫,暂且不要出去了。”墨尧这是将谢景桓与安晴禁足了。 两人皆是唯唯诺诺地应下,随后便是被侍卫带了下去。 “此番,辛苦王大人了。”墨尧对着王洵道。 王旭却只是恪守本分着,谦卑道:“这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皇上信任臣以及王氏一门,是王氏的荣耀。” 墨尧闻言却是心中多了一抹苦涩,面上的神情亦是顺着有了些变化,被王洵看在眼中。 “皇上这是怎么了,还是为着萧姑娘坠马的事情烦忧?”王洵因着之前是担任太子太傅的,亲自教导墨尧,对着墨尧不仅仅只是一个臣子,更是像一个老师一般时时刻刻皆是关心着墨尧。 墨尧看着王洵关切的目光,心中更是颇为不舒坦着,摇了摇头,道:“许是近几日事情多了些,故而有些疲乏。” 王洵自然知道墨尧说得不是真话,但是见着如此也知道墨尧不愿说,也是没有追问。 “师傅……”墨尧轻声唤道,带着无尽的疲惫。 王洵倒是一愣,自墨尧登基以来,再加上自己辞官远离朝堂的缘故,便是许久没有听到墨尧这般唤着了。 “阿嫣她……”墨尧一下子停住,不知道该是怎么说才好。 王洵一惊,试探着问道:“可是皇后惹恼了皇上?” 墨尧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真的是这样,他反倒也不会如此苦恼着。 “皇后贤良淑德,是大玥之幸……”墨尧带着无尽的惆怅,对着王洵道。 是,皇后的确贤良,不嫉不妒,是正妻,是一国之母的该有的气量,后宫之中,即便是有明争暗斗,但是没有一件事情是引得墨尧自己亲自来处理解决的。 但是,也正是如此,对于墨尧这边的冷淡便是与日俱增…… 王洵倒是品出了一些东西出来,他们两人一个是他的嫡孙女,一个是他亲自教导的学生,皆是了解的。 王洵斟酌一番,道:“皇上,臣的长媳徐氏自进门起,便是与长子王凌之琴瑟和鸣,夫妻二人鲜有矛盾,婚后虽是多了几房妾室,但是后宅之中依旧是安稳平静,徐氏贤德,兢兢业业的管理后宅,但是终究是力不从心的,不能奢求他管理好了后宅,教导好了儿女,然后同时还要与夫君温存,王凌之也是知道这一点,夫妻二人敬着,虽说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心中皆是明白对方时对自己牵挂着的。” 墨尧细细听着,听出了王洵的意思,又是听着其继续说道:“皇上,同理,您在前朝处理朝廷大使,皇后管理后宫,臣虽是不知皇后是否及得上她母亲那般,但是想来皇上没有因着后宫的事儿烦恼,应也是不差的,况且皇后膝下已有了公主,闲暇时刻也是教导着公主,皇上难道希望皇后无所事事似那些嫔妃一般亲自做个糕点什的送过来?皇后敬着皇上,心中亦是有皇上的……” 墨尧听着,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儿,但是自乾帝在时,朝堂便是有些乌烟瘴气的,他花了四年的时间整治过来,皇后心中也是和明镜一样,尽心尽力地处理好后宫的事情,这么四年竟是真的烦扰过他,但是,墨尧想要的只有那个会无拘无束笑的王嫣…… 王洵看着墨尧无奈的神情,心中也是不是滋味,这两人脾性他都是知道的,只怕是…… 墨尧有些疲惫的招了招手,王洵也只能退下。 这边,谢景桓与安晴回了院中。 所有的人都是被谢景桓赶了出去。 “桓哥哥,你听我解释……”安晴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谢景桓,心中的恐惧愈来愈大,清泪也是滑下来。 但是谢景桓如今却是见着安晴如此的模样只觉着心烦,双手紧紧地握着安晴的肩,吓得安晴的面色愈来愈惨白。 “为什么是四个月,当时两个月诊的时候诊断出来明明只有一个月,你告诉我这多出来的一个月是怎么回事!”谢景桓双目赤红,对着安晴大声怒吼着。 “我……我不知道……桓哥哥你相信我……真的……我没有……”安晴被谢景桓如今的模样吓得话都是说不利索。 “相信?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谢景桓似是猛地想到了什么,声音又是拔高几分,质问道:“你进府那晚的落红到底是真是假!倒也是巧,手臂上正好有了一道看上去极新的划痕!安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桓哥哥,我……我……”安晴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谢景桓,一个劲地在那说话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奸夫是谁!”谢景桓一想到方才墨尧的嘲讽,不得发作的那种愤懑,心中就是像灌了火药一般,根本无处发泄。 但是安晴哪里敢说,谢景桓看着不免又是窝火,对着安晴恶狠狠地道:“说!不说你们三个都得死!” 安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景桓,似乎是从来不认识谢景桓一般,她怎么都是没有想到,这与之前会温声细语哄着自己,时不时变出新的花样逗自己开心的谢景桓是同一人。 谢景桓看着安晴不说话,一把推开了安晴,瞥到一边墙上挂着的长剑,便是大步过去取了过来,银白的长剑出鞘,凌厉的剑刃直指一脸惊色的安晴。 安晴吓得腿软,索性是跪了下来,对着谢景桓哽咽道:“桓哥哥,我……我当时只是喝醉了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醒过来是已经酿成大错,但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桓哥哥,你知道的,我不过是安国公的庶女,阿爹他们知道了会处死我的!” 安晴说的悲恸,但是谢景桓却是紧皱眉头,冷声道:“那么你又为何要伪造那抹落红,甚至还买通的大夫,一次又一次的哄骗我!” “桓哥哥……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我怕你因此嫌弃我……这样我是真的没有活路了呀……桓哥哥,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我不会让这个孩子威胁到嫡子的地位的!”安晴很是真挚的承诺的。 谢景桓只是定定地看着安晴,原本那温婉善解人意的形象瞬间是灰飞烟灭,那一片的柔色本事他最喜欢的,但是如今,见着只有厌恶。 谢景桓将长剑丢在安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晴,什么话都是说不出来,像是一口气憋在胸中却是无处发泄。 谢景桓大步离开,重重地关上门。 安晴看着谢景桓的离开,所有的抽泣皆是猛地一收,恶狠狠地看着门的方向,回想着方才的事情。 谢景桓…… 墨嬛…… 你们别想好过! 谢景桓大步走在院子里,迎面见着墨昶过来,心中一愣,却是不敢回避。 “微臣参见湛王。” 墨昶冷冷地看着谢景桓,招了招手叫他起来。 “都知道了?”墨昶问道。 谢景桓一愣,艰难地点了点头。 墨昶冷冷一笑,道:“你还记得那日嬛儿拿着剑在王府对着安晴的事儿么?”谢景桓点了点头,见着墨昶的面色更加是嘲讽了几分,“那个时候,安凝就说了,安晴的胎已有两个月……” 谢景桓面色刷地惨白下去,觉得是自己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安晴进门后,你的后宅的那些腌赞子事儿你以为你藏着掖着本王就是不知道,每每出事,都是针对着嬛儿,你心中可有愧疚?”墨昶冷声质问着谢景桓。 谢景桓抿了抿唇,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着,或许是原本就对墨嬛的不喜,或许是安晴先入为主以及刻意的引导,正如墨昶所说,每件事情,都是墨嬛的过错…… “谢景桓,本王可以不追究之前,但是你且记着,嬛儿即便是嫁给了你,但是她依旧是大玥的文茵公主,安晴……嬛儿是绝对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的……”墨昶静静看着谢景桓的面色变化,继续道,“王妃不追究你们联手的陷害,但是不代表本王不追究,虽说是安晴的唆使占了大部分,但是不代表与你毫无干系。” “臣,但凭王爷处置……”谢景桓跪在了墨昶面前,对着墨昶,他不能不害怕。 “处置?”墨昶却是拿捏着两个字,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本王的处置有什么意思吗?” 谢景桓抬头看着墨昶,根本拿捏不准墨昶的意思。 “萧冉音的事情,还没完结,你觉得最后会是谁领下这个责罚。”墨昶说着蹲了下来看着谢景桓。 谢景桓没有想到墨昶竟是会与他谈论起这个事情,似乎是在询问他意见一般。 “或许是……裴少帅……”谢景桓自己也是不确定的说出来。 墨昶嘲讽一笑,道:“你自己可相信?” 谢景桓一愣,心中自然也是不信的,即便真的最后所有的证据指向了裴翊,但是墨尧怎么可能真的将裴翊治罪,最后必然还是其他人。 “你觉得,谁最合适?”墨昶问道。 许久的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 “沈安。” 五十、顶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沈安。” 墨昶对于的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一把拉了谢景桓起身,颇为感兴趣地瞧着谢景桓,似是在等他的解释。 谢景桓知道墨昶的用意,深深吸了一口,对着墨昶道:“沈安如今任中书舍人一职,是为正五品的官职,若是没有什么过错只怕升迁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次的事情,却是闹到了皇上面前,萧氏是开国下来的老臣,皇上看在先祖的面子和萧将军的战功上都是会格外重视,但是并不代表皇上会是借机打击,安氏。” 墨昶看着谢景桓,一挑眉,讥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是安隋的主意。” 谢景桓一愣,看着墨昶似笑非笑的神情,不敢与墨昶对视。 “谢景桓,你知道这件事情,知道得很清楚不是么。”墨昶唇边的讥讽的笑容令谢景桓在对面无所自容。 “没有安晴的唆使,你还是会害嬛儿,会害湛王妃!”墨昶的声音渐渐冷硬下来,看着谢景桓在对面又是猛地跪下也是没有反应。 “原本皇兄会与你最好的惩罚,用不着本王插手,但是,你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本王的人,这次又是将矛头直指湛王妃,那么本王自也不会叫你好过。”墨昶充满杀意的声音冷冷响起,不等谢景桓反应过来,又是继续道,“安晴的胎,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方才本王过来时,休书也是已经送过去了,你知道,既是本王的人送过去,由不得安晴同不同意!” 谢景桓的面色变得惨白无比,比之方才墨昶知晓他一直知道是安隋在幕后操控这一切那时还要惨白几分,谢景桓没有想到墨昶会是这么狠毒地出了手,单单是前面这一条,作为谢氏的嫡子,这足以叫整个金陵的人对他,对谢氏指指点点,而且,谢凌泽的膝下可不止他一个儿子,另外那些庶弟们正是等着他出岔子…… “你记着,这是你该有的代价。”墨昶说完便是拂袖离去。 这一隅小院,今日经历许多的事情转着变化,那么叫人猝不及防,传出来的消息也是多的,谢景桓因不堪安晴给他的羞辱,大怒之下休了安晴,安晴抵死不从,最后两人争执下,安晴滑胎,被赶回了安氏。 筠华在自己的院中这几日都是静静的看着院子外头的动向,时不时去萧冉音那边看看她的情况。 几日过去,王洵在沈安的房中搜出了一样的迷魂药以及在郊外发现了几具侍卫模样的尸身,沈氏的人指认这是沈安院中的侍卫,且有人见到这几人在众人刚刚抵达行宫的时候,看到过这几人偷摸着进了围场。 沈安的反应淡淡的,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些人拙劣的指正,墨尧对于这些事情的阐述,反应亦是淡淡的,嘲讽的笑容依旧是在嘴角挂着,最后将沈安收押天牢,暂且却是没有做出这样的决断。 这件事墨尧顺着那些人的心意告一段落,在行宫的日子也是将近一个月,墨尧也是没有心思,便是吩咐了启程回宫。 这边筠华正是收拾着东西,腰间却是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力道禁锢住,随即便是反应过来,不禁失笑。 “怎么了。”筠华索性是放下东西,轻声问道。 墨昶却是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筠华。 “这几日,你也是累着,我方才备了热水,洗一洗去一下疲乏吧。”筠华温声说着。 墨昶也是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筠华的脖颈间吐息着热气,最终还是去了净室。 筠华见着墨昶去往净室的身影,此时卉秋进来,手上拿着整齐叠好的衣物。 “王妃,已经熨烫好了。”卉秋恭敬地递上。 筠华点了点头结果衣衫,又是将卉秋遣了出去。 筠华看着叠的规规整整的衣物,想了一想,唇边泛起一笑,小心地捧起那素白的衣衫,朝着净室的方向过了去。 “阿湛,方才针线房送了新的中衣过来,我将东西放这了。”隔着纹理极是好看的玉石屏风,筠华还是能听见其中的水声,对着里头的人温声说道。 墨昶只是简单“恩”了一声,随即又是起了心思,随着筠华道:“这几日未曾沐发,阿姒,帮我一下如何?” 筠华在屏风那一头听着一愣,不知道应该是拒绝还是答案墨昶这样的请求。 “阿姒……”墨昶未曾听见筠华的反应,便是知道筠华是在纠结,情意绵绵的语调在水汽氤氲的室内分外的暧昧。 筠华想着倒也没得什么,便是“嗯”了一声,便是绕过屏风,到了浴池旁边。 虽说是行宫,但是墨昶住的地方也是不会差的,单单浴池而言,其实也与王府中的无异,在地面下沉的浴池氤氲着水汽,墨昶赤裸的身子静静地坐在其中,清澈的温泉水叫筠华看得分明。 筠华别开视线到了墨昶身后,跪坐在浴池边,也不说话,去过了葫芦瓢,将温热的水缓缓地浇下来。 随后便是取过一旁的猪苓,细细地弄在墨昶的黑发上,纤细的手指在墨昶发间轻重极好地按摩着。 “如何?”筠华轻声问道。 墨昶清亮的笑声在室内分外明显,对着筠华道:“甚好,之前倒是从来不知道。” 筠华失笑:“浑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筠华取过葫芦瓢,将上头的沫子清洗干净。 “你是还要待一会,还是就此起身?”筠华在墨昶背后轻声问道。 “你且先出去将自个儿衣衫换了,裙摆湿了也是不知。”墨昶轻笑声响起。 筠华低头看了看,也是失笑,便是起身。 墨昶听着筠华离开的脚步声,自己却是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失笑。 墨昶啊墨昶,你这是何必…… 筠华这边自己换好衣衫,墨昶也是出来,素白的中衣外头只是所以批了一件外衣,中衣却也是松松垮垮的系着,筠华清晰地见着裸着的胸膛。 筠华见着,笑着上前,将墨昶的中衣拢好,重新将系带系好。 墨昶将筠华的玉手一把抓住,随即一笑,然后便是圈着筠华到了一旁的床榻上坐着。 筠华微微挣扎了几分,却是发现根本挣扎不动,用胳膊肘向后打在了墨昶胸膛上。 “大白日的,做什么?” 墨昶却是在筠华发间落下一吻,温声道:“很合身。” 筠华一愣,便是转过身来对着墨昶,自己一时间竟是对着墨昶的敏锐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沉默了多久才是失笑无奈问道:“怎么发现的。” “料子与针线房一贯选择的不同,针脚也是。”墨昶随即便是将筠华的手爱抚地窝在大掌之中,放在唇边落下一吻,“辛苦了。” “合身便好。” 墨昶将筠华揽入怀中,心中的额感动哪里单单的只是因为筠华亲自给他做了一件贴身的中衣,据他所知,筠华一向不喜女工一类的,这次的中衣,针脚细密,裁剪得当,一看便是花了许多心思的,这叫墨昶如何不感动。 筠华倒是觉着没得什么,随即想到了一件事儿,便是对着墨昶正色问道:“阿音那边事儿,皇上那边,是就算了结,还是还有后招?” “皇兄那边自然还是不愿这么轻易放过安隋的,今日他敢设计萧氏,明日谁知道会设计谁了去,但是沈安既然已经认罪,皇兄也不愿留着,但是现在为何只是收押天牢,不处置,皇兄也是在等待时机。”墨昶皆是道。 筠华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原本也是如此想着,但是总觉着,安氏与墨尧过于风平浪静,此番过后只怕会是有更大的冲突在才对。 “如今安氏对着萧氏下手,先前又是袁利袁定两人的案子均有牵扯其中,沈氏的嫡女又是安隋的正妻,沈安入狱,安氏如今的处境也是不好,如此明显,他们的防备应当也是加大了罢。”筠华也是忧心着。 墨昶自己的心中自然也是如筠华如此想着,但是面上不显,原本就是叫筠华在一旁时时刻刻操心着,怎么敢承认了去,道:“也不必担心,安氏的枝叶茂盛,远不是我们能想到的,萧氏这几年驻守南境,在那边的人正如苏将军在莫城那边,阿瀚方才接到消息,安衍的亲弟安槐正是回京述职,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启程。” “安槐?”筠华脑中细细搜索着安槐的消息。 墨昶见着笑着道:“安槐是安衍一母同胞的兄弟,据说感情也是好的,当年安衍承袭了安国公的爵位,同一年安槐便是得了外放,到岭南一带做着明威将军一职,不过是个闲散五官,但是其子安谨倒是已经是宁远将军,原本也是个散官,但是他却是有本事掌管整个岭南地区的军事要务。” 筠华听着,心中有了决断,道:“如此说来,安谨倒也是个有才能,只是……”筠华沉吟片刻,虽是不确定,还是说出了口,“安衍承袭安国公,安槐便是外放,这时间未免也是过于恰巧了些……” 墨昶却只是狡黠一笑,道:“所以这也便是我不担心的缘由所在……” 五十一、回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听着墨昶的话了然一笑,道:“瑞也好,只是你方才说是带着一双儿女过来的,安凝如今在王府的模样想来他们也是见到了,那会不会……” 墨昶看着筠华狡黠的笑,只是将筠华揽入怀中,温热的唇瓣落在筠华的额头,道:“不会的,即便他们的本事再高,湛王府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筠华莞尔。 第二日,众人收拾了东西启程,皆是各自回了自家的宅院。 筠华与墨昶亦是到了湛王府,墨昶拉着筠华的手到了进了王府。 到了澜娰居门前,筠华明显觉着不同,下意识地朝着身侧的墨昶看了看,墨昶也是低头瞧着筠华,笑道:“进去吧。” 进了澜娰居,筠华却是被面前的景象惊着,廊间,屋檐,门窗上皆是挂了红绸或是贴了喜字,俨然一副张灯结彩新婚的模样。 筠华不解地看着墨昶,墨昶却是不说话,只是拉着筠华进了屋。 筠华看着原本熟悉的屋子,如今亦是与外头一样,红绸,喜字处处可见,连床幔与被褥皆是换成了玄色,桌上更是燃着红烛,摆放着瓜果。 筠华惊讶地看着屋内的装潢,身子被墨昶圈在怀里,耳畔是墨昶闷闷的声音,道:“去年这时候你我大婚,因着要照顾那边,新婚之夜将你独留此处,阿姒……我们重来一次可好……” 筠华见着,轻轻点了点头,回想起之前在行宫中整日见不着墨昶的身影,原本是以为他在忙着萧冉音那事,但是心中看来,只怕在忙着那件事儿的同时,还是在澜娰居中忙着重现那日大婚的场景。 筠华心中对于那日的记忆说是历历在目倒也是清晰着,说是模糊也是模糊,清晰与那日墨昶的冷淡疏离,模糊于那日仅有一片玄色诠释了一日,筠华未曾想过,墨昶的歉意原来不仅仅是在那本册子中,还是存在于这几日两头奔波的行动中。 筠华被墨昶拉着到了桌边,墨昶缓缓到了两杯酒,两个酒杯皆是被红线系着连在一起。 “那日,合卺酒也是没有……”墨昶看着筠华,颇为不自然地说了出来。 他虽知道筠华从未提及过此事,但是心中却是空落落的很。 他的筠华啊……便是太懂事了些…… 筠华闻言泛起一笑,玉手捏起酒杯,与墨昶交手饮下。 “你今晨特意要我穿这石榴红的衣裙,也是这意?”筠华弯了眉眼,笑眼盈盈地看着墨昶。 墨昶点了点头,拉了筠华入怀。 “我不知道你那日的具体感受,但是因为圣旨被迫嫁与自己不认识的人,带着对新环境的害怕在成亲那一日便是遭此冷落,我知道这是后来怎么样的补偿也是补不回来的……”墨昶歉意的声音在筠华头顶闷闷地响起。 筠华静静听着墨昶的声音,心中知道的清楚,墨昶永远是不会向着任何人低头,但是筠华似乎是成了那个唯一的例外。 筠华即便知道了那日的事情以及日后的种种事情都是墨昶为了麻痹安氏做出来,也不是觉着自己是墨昶棋盘中的棋子,筠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之前是为了墨昶分忧,现在,她是用着自己所有的一切爱着墨昶…… “阿湛,我从未怪过你……”筠华却是说不下去,生怕接下来的话会狠狠地伤到墨昶。 为何那时墨昶如此都是不在意,只因不在乎…… 墨昶哪里不知道,早前每每与筠华说话皆是叫墨昶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这一点。 墨昶松开了筠华,见着她面上的红晕,低下了头,落下细碎的吻。 筠华没有推开,没有拒绝,双臂亦是环上墨昶身子。 衣衫褪尽,玄色室内,春色一片。 天色渐渐擦黑下来,到了晚膳时分,筠华在墨昶怀中堪堪醒过来,墨昶却是破天荒地还是睡着,筠华微微支起了身子,看着墨昶沉睡的眉眼,合着的眸子减削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平静、安稳。 筠华静静看着,心中只念着,这些日子,想来墨昶时辛苦至极的,自己的安稳不知道是墨昶奔波了多久才能得来的。 筠华一心所求不过是在墨昶身侧,替他排忧减难,为其出谋划策,但是墨昶这边却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如此诡谲的金陵中给筠华一个安稳的天地。 安凝在王府中见着筠华与墨昶的恩爱,那种不甘筠华心中岂能不知,但是湛王府的候在却依旧是平静的很,筠华也有猜测,如果不是墨昶的存在,安凝怎么会如此安稳地在她的瑶光阁惶惶度日。 筠华悄然起身穿上衣物,下了床。 卉秋见着筠华出来,便是迎上去,筠华却是示意卉秋走远些说。 “方才萧少夫人传来消息,说是萧姑娘的状况又是不太好。”卉秋压低了声音。 筠华闻言皱眉,问道:“阿瑾可有说是个怎么样的状况。” “传话的是个奴婢也不认识的侍女,她说萧姑娘不知道听到了谁说了什么,已然是郁郁不乐的,今儿不是大家都从行宫回府吗,萧氏的马车回府路上不知道经过了哪儿,萧姑娘便是开始在马车上哭,回了院子之后便是将自己锁里头,不见人。”卉秋如是回禀道。 筠华皱眉想着这具体的事儿,照理而言在行宫之时,萧冉音没有再有郁郁的时候,筠华与薛瑾时不时推着坐在轮椅上头的萧冉音出去走走,行宫那边风景虽是比不上皇宫,但是多了几分自然之美,也是颇为有趣,萧冉音也是渐渐恢复到之前的笑容。 筠华正是想着,便是听到里头的动静,收住了思绪,吩咐道:“将晚膳传上来。” 卉秋应声退下。 筠华到了屋中,便是见着墨昶起身正在穿着衣物,便是上前替他整理好。 墨昶也是不打断筠华,任由筠华的动作,随后晚膳上来。 “方才见你颇有愁色,这是怎么了?”墨昶问得认真,到了现在,但凡是能叫筠华皱眉的事儿皆是大事,皆是与自己有干系。 筠华倒是没有想到墨昶会是如此敏锐地发现,也不瞒着,道:“方才阿瑾那边的消息,说是阿音又不好了。” 墨昶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平静道:“不论是人为也好,还是其他自然导致,一个月还是不到的时间,又是如此大的打击,只怕换了任何人都是不能如此快的好起来,极其容易因着外头的庶妹声音内心受到什么波动。” 筠华听着哪里敢放心,毕竟自己也是头一遭看着自己的密友遭到如此大的打击。 “阿湛……你说安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因为我与阿音的关系。”筠华突然之间就是想到了这个,面色也是低沉了下去。 墨昶没有想到筠华会是产生这样的念头,心中一顿,其实他自己也是不能否认,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毕竟事后墨嬛被谢景桓唆使来诬陷筠华,不就是拿着这桩事情么。 但是若是真的对着筠华这么说着,指不定会将筠华推到怎么样的自责的深渊里头去。 “胡想什么。”墨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筠华的身子摆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正色道:“有了那个心思的人,不会因为什么人而打消这个念头,阿瀚最近在朝堂上因为萧氏回京的缘故风头正是盛着,但是有些事物又是与安隋冲突,皇兄还是信任萧瀚,这些事儿又是大事儿,便是交给了萧瀚,安隋不能拿萧瀚如何,但是萧冉音不同,她对着裴翊的心思依着安隋那人的心思怎么会不知道,如此,顺理成章。” 筠华听着,颇为不自信地问着:“可我总觉着,时候嬛儿既然找上我,那么这便是计划中的一环,只不过是结果之前的一个插曲。” 墨昶有时不得不想着想让筠华不那么冰雪聪明,明明是可以不想到的事情,偏偏筠华的心思如此细腻,想的如此周全,如此地看扁自己。 “阿姒,萧冉音的心情不好,你过去安抚不过是念在交情二字上,绝对不是因为你对他的愧疚,即便她与你交恶,安隋的目标即便不是他,但是也会牵扯到你的身上,他与安凝的关系笃深,自己也是想出气,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阿姒,你且不要多想,这事儿,当真与你无关。”墨昶对着筠华正色温声说着。 筠华点了点头,努力地向将自己那样的想法从脑中清楚出去,但是越是努力,越是适得其反。 墨昶自然是瞧出了筠华的愧疚,用完膳,寻了一个空档便是去问了卉秋,捉住了卉秋所说的那传话的丫鬟是卉秋也不认识的,既然是薛瑾传来的消息,那么按着薛瑾与筠华的关系,又是事关萧冉音的事情,那么必然会遣了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过来,如此卉秋应当是认识的才对。 而且,那人敢这么说萧冉音,只怕萧冉音的状况也是真的…… 如此要了筠华的愧疚过去,又是目的何在…… 五十二、劝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虽是这么劝着筠华,但是筠华终究还是不放心,第二日亲自去了萧府。 这日早晨薛瑾在门口等着筠华,见着筠华下了马车,面上虽是牵扯出一抹笑容,但是还是掩饰不了其中的担忧。 筠华见着薛瑾如此,心中惊讶,也是急急忙忙上前,两人牵了手,一边走进去,一边筠华问着:“阿音如何了?” “昨儿回来便是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昨儿也不曾见过什么人,阿翊也是不曾见过。”薛瑾也是一脸不解地担忧着说道。 筠华脚步一顿,问道:“昨儿你可是遣人来了湛王府?” 薛瑾却是皱了眉,摇了摇头道:“昨儿我本是想告知你的,但是后来阿音那边出了些许事儿,我便是又将碧环叫了回来,没有出去。” 筠华想着昨日墨昶的话,心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做出怎么样的判断,但同时又是牵挂着萧冉音的安危,便是先与薛瑾一道去了萧冉音这边的院子。 筠华到了萧冉音这边,堪堪进了院门,还没来得及进屋,便是听到里头的声音。 “姑娘,你好歹也是吃点,不然如今的模样若是叫老爷夫人,或是裴少帅知道了,不知道又该是心疼成什么样子。” “你瞎说什么,我们姑娘什么样子关北麓侯府的那位什么事情,先前便是对我们姑娘冷冷淡淡的,我们姑娘何必为着他费心费力。” “欸……姑娘莫要忧心,不管将来夫人为姑娘许了哪门子婚事都是不打紧,姑娘也不要因着自个儿难以受孕的事儿介怀……” 筠华在门外听着,面色愈来愈沉,不顾什么规矩径直推开了门,令里头原本喋喋不休的两个婆子惊讶的看着一脸怒色的筠华。 “萧姑娘的的身边只怕是容不下你们如此衷心的奴仆,习珍,压下去,剪了舌头发卖出去!”筠华也是怒火上来,顾不得什么狠不狠厉是否会吓到旁人,只念着这两个婆子今日是被她撞见,只怕在看不见的地方指不定是怎么在萧冉音身侧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萧冉音因为坠马不能有孕的事儿。 “你是何人!凭什么动我们萧府的人!” “没错,你有什么权利……” “放肆!”这两个婆子显然是不认识筠华的,筠华也是穿的素雅,但是她们不管怎么说都是认识薛瑾的,薛瑾见着他们对筠华如此不恭敬,也是怒火上来,怒喝道,“好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连湛王妃都是不认识了?难道这是要闹到湛王面前去,再落一个不敬王妃的罪名?” 薛瑾也是第一日厉声对着两个下人,平日里虽是温和着,那也是在众人敬着她的份上,今日这两人,不知道为何薛瑾总觉着不是萧府的人一般。 那两个婆子显然是吓坏了,一个劲的求饶,但是这样的声音叫不远处的萧冉音皱了眉,筠华见状赶忙看了看习珍,习珍会意,与薛瑾身后的一个婆子带了那两个婆子出去。 筠华见着两人走了,忙是到了萧冉音的床边。 萧冉音面上的神情显然是不好的,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方才那些婆子的看似衷心的劝慰,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阿姒……”萧冉音见着筠华过来,只是将手紧紧拉着筠华,其余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方才惩治那两个刁奴也是不想在你这边日日嚼舌根,那两人之前倒是没有见过。”筠华温声问着萧冉音其中的事儿。 萧冉音点了点头,道:“的确,昨日才过来的,她们说是嫂嫂准备的。” 但是薛瑾却是皱了眉,摇了摇头,道:“我不曾叫她们两个人过来,先前我的确是有想多派些人过来,但是阿瀚说不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对你也是不好。” 萧冉音也是微微惊讶了一会儿,但是随即也是释然,苦笑道:“她们说的也是真的,我自个儿这个状况,难道还怕别人说吗?” 筠华见着萧冉音的状况的着实不好,那种妄自菲薄是在萧冉音身上从未见到过的。 “阿音,不会的,你且放宽心,心情好些了,再加上药物来调理身子,自然会好。”筠华也只能如此劝慰着。 萧冉音却还是苦笑着,脸颊边上更是有了清泪滑落,对着筠华哽咽道:“阿姒,我现在知道了……不管有没有发生那事儿,阿翊……始终不可能的……北麓侯夫人……本就不希望,她觉得是阿翊高攀,说出去不好听……可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筠华一愣,她不知道原来萧冉音这段时间里竟是知道了这么多,她更不知道将这些事情告诉了萧冉音,最终的目的到底何在,是挑起两人的疏离,还是什么…… “阿音……不会的,你知道阿翊不糊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萧冉音似是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声音也是加大,身子亦是坐直道,“阿姒!我应该知道的,他必须要一个孩子还继承他北麓侯的爵位,可是我……我大抵是……不行了……” “阿音……”筠华也是说不下去,不知道面对该是怎么样面对这样的萧冉音,最终还是萧冉音自己说着自个儿困乏,筠华与薛瑾才是出了去。 两人出了萧冉音的院子,筠华也没有离开,细细问着薛瑾这些日子萧冉音的状况。 薛瑾也是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儿,我竟也是不知道的,我先前以为那两人是母亲那边的意思,便也是没有问,哪成想……” 筠华见着薛瑾也是自责,便是牵过她的手,道:“若是真的有心之人,只怕不管你防的再怎么厉害都是不能够的,只是依着阿音的性子也不想是在萧府结了怨的人,怎么还是有人要如此?” 筠华也是知道,既然是在萧冉音院中安排了人日日挑唆,那么那人必然是萧府的人,不然怎么会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安排了人手进来。 薛瑾对此显然也是一筹莫展,只叹了一口气与筠华一道走着。 筠华正与薛瑾走着,迎面便是来一人,见了两人,倒是恭敬地行了礼道:“拜见淇王妃,长嫂万安” 薛瑾虽是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见这人,但也未有惊讶之色,只是筠华道:“阿瀚的二弟,萧辞”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是听着萧辞问道:“王妃可是来看阿音的?不知她的情况如何了?” “方才劝解过,见着其困乏着便出来了,想来也是有所好转的”筠华只温声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细说。 萧辞点头以表了然,岁就二十颇为担忧地说:“阿音出了这事儿,谁也不曾想到,到底还是那人心思过于歹毒,竟是如此算计我萧氏的人......” 筠华听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对着萧辞的话,其实也不敢尽信,只是道:“依着王爷与萧氏的交情,自不会袖手旁观,且萧大人对阿音也是视若珍宝,字也不会放过那贼人” 萧辞也只点了点头,借了请安的由头便是离开了。 “那人瞧着,倒不像是个真的关心阿音的”筠华见着萧辞走远,才是对薛瑾如此说道 薛瑾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萧辞远去的身影,随后对着筠华道:“你可是还想着那个婆子的事儿?”见着筠华点了点头,薛瑾笑着说道:“的确,他的生母原是父亲身边的一个通房,是老太太那边的人,但是身子不好,产下他便早早的去了,自幼养在母亲那边,但是性子有些怪,虽是跟着阿瀚到处走的,但是如今依旧是赋闲在家的,不愿与人做接触,待阿音到也说不上什么好与不好,先前阿音是怎样的的你也是清楚,他性子似乎也是因此有所转变,应也是不会有那事的” 筠华细细听着,对着薛瑾的解释颇有些疑惑,问道:“你方才说他不愿与人多做接触,但是方才瞧着,倒也不像如此” 薛瑾也是无奈的解释道:“倒也说不上来原因,但是对着旁人倒是冷冷淡淡许是因着你湛王妃的身份就是了” 筠华却是还是想着那事儿,心中总觉得萧辞会是与那件事有什么关联 “我知道如今阿音的状况你担忧的紧,但也不必如此,那两个婆子是我不慎,叫他们钻了空子,日后我也会多加小心,且方才习珍拖她们出去的时候,她们的求饶声可是巴不得整个萧府都听到,如此一来,叫大家知晓,也倒别想往阿音这边塞什么人进去。” 筠华点了点头,却没有放松下来,心中犹豫了许久,才是对着薛瑾闷闷道:“你说,可是因为我与阿音的亲厚,才叫阿音遭此横祸?” 薛瑾闻言,变了面色,见着四下无其他人,赶急拉着筠华到了自己院中,关上房门,面上的神情已然不复之前的平静,对着筠华道:“阿姒你不可抱着如此想法愧疚度日,昨儿已有一个婆子如此说着,母亲一听大怒,痛打了一顿丢到山野去了,阿瀚思量着安隋正是利用你如此的心思,再来几声闲言碎语,将其坐实了,恰好离间了湛王府与萧氏的关系!” 筠华闻言,不由想着昨日墨昶那些话来,坐在椅子上,整理者脑中纷乱的思绪。 “少夫人,不好了,大姑娘方才动怒摔了杯子,从榻上摔了下来,身子磕在了那些碎瓷片上”门外碧环的声音令屋内二人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忙是开门快步去了萧冉音的院子。 五十三、现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与薛瑾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萧冉音这边,萧夫人也是急忙着过来,大夫正是给萧冉音包扎着,虽说只是手腕上有了一道血痕,但是如此情况下,不得不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阿音……你如何了……”萧夫人一贯是沉稳的人,但是如今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收到磨难,也是失了方寸。 萧冉音目光空洞无比,不知道看着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 “方才这是怎么回事?”筠华见着萧冉音的情况着实是不对的,对着屋内的侍女问道。 萧冉音的贴身侍女盼夏也是吓坏了,对着筠华问题也是哆哆嗦嗦地回答不利索道:“回王妃,方才……姑娘说乏了,这几日姑娘总是睡不好,睡前总是会饮安神茶……是奴婢的不是,没有将茶凉好,烫了姑娘……” 莫说是筠华,连最熟悉萧冉音的萧夫人听着盼夏的话都是皱了眉,显然是不慎相信。萧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虽是性子不拘一格,但是对着下人,尤其是自幼在她身边的盼夏,更是亲如姐妹般的,莫说是摔杯子,就连说一句重话都是没有的,如今…… “查查吧……”筠华对着那大夫说道,示意了桌上茶壶中还有的安神茶。 那大夫会意过去细细检查着,但是随即过来回话道:“回王妃,夫人,这茶,没有什么异样……” 筠华皱了眉,对着面前的大夫颇为不信任的的打量着。 薛瑾在一旁倒是看出了筠华的思量,轻声道:“黄大夫一直都是为着萧府大小医治着,想来也是不会有错。” 筠华点了点头,门外便是进来一个侍女,禀报道:“王妃,夫人,少夫人,湛王与大公子回来了。” 众人闻言,还是萧夫人开了口道:“我在这陪着阿音,阿瑾你与王妃一道继续查这件事儿。” 薛瑾点了点头,便是拉着筠华出了去。 这边墨昶与萧瀚并肩走着,墨昶因着筠华也是惦记萧冉音的状况,道:“你妹妹如何了?” 萧瀚无奈地点了点头,抬眼看着前方便是见着筠华与薛瑾过来,忙是迎上去。 筠华见着墨昶过来,心中不知为何却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与王爷议事,只道王妃在府上,便是一道过来了。”萧瀚开口解释道。 墨昶只是点了点头,四人倒是没有去萧冉音这边,去了萧瀚的院子。 “方才阿音说是有些困乏,我与阿姒出来不过半个时辰,阿音便是摔了被子,从榻上摔了下来,索性除了手腕上的划痕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薛瑾对着墨昶与萧瀚简单阐明方才的事儿。 “是,我想着是否是阿音先前饮的安神茶出了什么岔子,但是叫大夫细细瞧了瞧,却是正常的。”筠华颇为苦恼,着实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会是将萧冉音变成了这么模样。 墨昶闻言,没有马上出声,倒是一旁的萧瀚道:“方才与皇上说着事儿,完毕之后出来便是见着安槐进去,安隋竟也是跟在后头,不知道会是有什么事儿突生出来。” 筠华听着,见着安氏如今没有因为沈安的顶罪而有所收敛,安槐的到来着实是一个新的枝节横生出来,但是如今尚且没有动作倒也是好的,若是有了什么…… 筠华下意识地看向墨昶,却是听着墨昶沉稳地声音道:“阿瀚,你叫那大夫把萧姑娘的安神茶的成分以及这些日子的吃食以及药材的成分一一罗列出来,瞧瞧是否有相冲或是能够产生其他效果的东西,皆是本王也会派遣太医过来一同处理这件事情。” 墨昶知道筠华是怀疑萧冉音这几日的吃食上面出了岔子,但是又是不能只盯着一处瞧,不然只怕也是瞧不出什么来。 萧瀚会意,点了点头,其余的事儿也是不多说,墨昶派了墨成过去请了太医过来,帮着黄大夫将萧冉音这几日的吃食细细查看。 虽说只有几日的时间,但是还有行宫的日子,查起来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筠华心中始终是觉得是因着自己的关系才害得萧冉音如此,随着萧冉音的状况愈来愈差,筠华心中的这样的想法也是越来越觉得真实。 墨昶见着,虽是担忧,但是也知道这事儿也是旁人劝解不了,只能靠着筠华自个儿见着萧冉音好起来才是会真的消除。 故而今晚筠华也没有回王府的心思,便是在萧府歇下了。 薛瑾这边也是在为着萧冉音这边担忧着,之前是挚友,现在更是身为她的长嫂,不论是哪一层身份皆是与萧冉音关心笃深的,不得不为着担忧记挂着。 萧瀚开门的声音惊动了薛瑾,薛瑾见着萧瀚回来,忙是上前问道:“如何?可是有了什么结果?” 萧瀚摇了摇头,揽着薛瑾的身子坐下,道:“哪有这么快,毕竟还要差行宫这边,即便是湛王下了密令下去,只怕也是要些时候。” 薛瑾闻言也是无奈,因着筠华的关系,她知道墨昶也是尽心尽力着,但是见着时间一日一日下去,对方着实是过于心思歹毒。 “阿瀚,你觉着萧辞最近如何?”薛瑾想起了白日里筠华的话,对着萧瀚问道。 萧瀚一愣,但也是明白了薛瑾的心思,道:“放心吧,阿辞再如何都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阿音对他只有恩,即便他背着我们去了安隋那边,但是凡事涉及阿音,他都是会思量的。” 薛瑾也是放了心。 是夜,萧府的众人皆是难以入眠。 此时,一处僻静的小院中,深秋的夜风拂过,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因着四下无人的环境,未免也是阴森了几分。 脚与地面上枯叶的摩擦声亦是为着这样的环境增添了几分叫人不舒服的冷意去。 夜风过去,吹灭了手上灯笼中的烛火,是那拿着灯笼的手猛地一颤。 “不要命了,敢在今晚过来?”阴沉而动声音和着夜风显得意外的可怕,从院中的不知道的某一个角落处传过来。 进到院中的人身着宽大的墨色斗篷很好地掩住了面容。 那人听着对方的话,却是将原本心中的恐惧很好的压抑下来,道:“如今湛王派了人手过来彻查,我可是不信你心中一丝慌张都是没有的,即便最后查出是我,你以为你逃得了?” 对于这般讥讽的反问,那声音却是没有畏惧,道:“你是为了北麓侯府的那一位做的,而我,无冤无仇。” 听着如此撇清关系的话,那人不禁有些恼怒,将手中的灯笼猛地摔在地上,道:“你是想你对薛瑾的心思闹得众人皆知?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她如今可是萧府的大少夫人!” 对方果然是不再言语,这使那人更加得意有恃无恐了几分,道:“那些脏东西是我想法子下进去的不假,但是你别忘了,萧冉音变成这幅模样你也有份!” “那你说说,我做什么?是给了药,还是告诉了你法子?”对方阴森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可怕。 “你!”显然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讥笑道,“你为何觉得你逃不了,你以为湛王的人都是干什么的,我若是得到了十分痛楚!必要你承受八分!” “真的吗?”随着话音的落下,那人却是从一个昏暗的角落中缓缓出来,但是却不是一个人。 那人虽是被斗篷遮掩了面容,但是却还是能看得清对面的的人,见着显然是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转身想要逃离开去,身形也是因为踉踉跄跄地还被自己里头的衣裙绊了一脚。 “阿萱这是要去哪呢?”不同于方才的声音缓缓响起,虽说没有方才那边的阴沉,但是正是这般含着笑的漫不经心在如此的情境下更是叫人害怕。 院子外头忽的响起的脚步声更是叫那人害怕地后退,最后跑向那两人的方向,全然不见方才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害怕。 萧冉萱跑到萧瀚的脚边跪下,紧紧攥着萧瀚的衣袍,眼泪早就沾满了一张脸,道:“大哥……我不是……不是我……我也是被人唆使的……我没有想害音姐姐,我没有……” 萧瀚嘴边含着笑,缓缓蹲了下来,道:“可是阿萱方才都是承认了不是么?” 萧冉萱最怕便是萧瀚如此的模样,如今的情境下更是叫人害怕的。 “大哥……二哥……你救救我……我错了,不要把我交给阿爹,我会死的……”萧冉萱求饶得很快,很快就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萧辞身上。 “我之前可是有劝过你,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叫你以为你与我便是统一战线的人。”萧辞的面色十分阴沉,不仅仅是因为萧冉萱方才说着自己与她是一起的话,更是事关着薛瑾…… 萧冉萱一愣,说不出话来…… “趁着阿爹还没来,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件事儿,先是你起了心思,然后,阿音何为不将计就计,你以为按着阿娘阿爹的爱护,就叫你有机可乘?”萧瀚嘴边含笑,声音虽是温润,但是在萧冉萱听着,犹如地狱索命的魔鬼一般可怕…… 五十四、败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萧冉萱闻言,面如死灰,一时间不知道再说出什么话来撇清自己的关系。 “阿萱,你动的心思着实恶毒,那些脏东西,从何而来,谁教你动的心思,你知道阿爹的脾气的,你若是扯了谎,自然是比你如实供出来更是眼中。”萧瀚对着萧冉萱缓缓说道。 萧瀚的话音刚落,院子外头的脚步声便是逼近,一盏盏灯笼照亮了原本漆黑的院子,萧翎并着裴翊与墨昶皆是沉了面色大步进来。 萧翎见着萧冉萱面色更是阴沉得可怕,萧冉萱转身见着萧翎,只一个劲地爬了过去拉着萧翎的衣摆,道:“阿爹……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想害姐姐……” “如果不是阿辞率先发现,你想如何?”萧翎沉声说着,到底之前还是带着士兵驰骋沙场的人,此时动了怒,说出来的话亦是叫人害怕万分。 “我……”萧冉萱没有想到萧翎会是这么问着,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话来。 “阿萱,你不会有这么周全的法子的,是谁?”萧翎问道。 萧冉萱却是猛地想了什么,看向了萧翎身后的裴翊,使劲摇着头,道:“不!是我自己恨毒了萧冉音!同样是阿爹的女儿,为什么她可以与翊哥哥成双入对,嬉笑打闹!平日里母亲教导我大家闺秀该有的规矩与端庄她都是可以不遵守,想骑马便是骑马,想射箭便是射箭!凭什么!” “萧冉萱!”萧翎面色更是阴沉几分,怒声制止了萧冉萱泼妇一般的发泄。 萧冉萱却是嘲讽地笑着,道:“阿爹……你看看……到现在,兄长,您,母亲,翊哥哥,甚至湛王,圣上都是如此关心着她……呵……阿爹,你知不知道,从行宫回来,我也是受了伤的……” 萧冉萱说着,将自己的衣袖撩起,昏暗的光线下赫然是一道狭长的划痕,上头还未结疤,看着恐怖无比。 萧翎一时语塞,萧瀚却是在旁边是说道:“阿萱,这不是你害阿音的理由……” “是啊……”萧冉萱对着天冷笑了几声,“原本我怕死……可是现在……我不怕了……”、 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萧冉萱猛地向一旁的假山上撞过去,众人想要阻拦,但是皆是来不及,随之而来的是萧冉萱上扬的嘴角与满脸的血污…… 萧翎看着毫无声息的萧冉音,原本面上因为怒意而衍生出来的沉色渐渐被一股悲恸代替,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 “阿瀚……阿萱……为其长姐去镇泉寺祈福,不幸路上坠马而亡。”萧翎说着,也是全了萧冉萱最后一点体面…… 众人皆是退散,墨昶对着萧翎的话也是不假反驳,只当是没有听到一般。 萧瀚与萧辞却依旧是站在那边,即便是众人离开,却还是没有说话。 “阿兄,可是还有事?”萧辞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萧瀚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何时起的心思?” 萧辞一愣,没有想到萧瀚会是问得如此直白,当下便是不敢去看萧瀚。 “如今周围没有其他,若是如此都是不能说,那之后也是没有说话的必要了。我不是在质问你什么,我了解她,亦是了解你,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清白。”萧瀚淡淡地说着,旁人也皆是不知此时他在宽袍之下紧紧握起的拳头。 萧辞抿了抿唇,几经挣扎,还是说了出来:“我……她已然是我长嫂,此次没有与阿萱一道,兄长还不知道我的态度吗?日后母亲也会为我安排婚事,兄长若是不放心,我另寻府邸就是了……” 萧瀚却是笑了,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若是没有我,你可会向母亲说明你的心思?” 萧辞抬头看着萧瀚,但是却揣摩不出他的意思,许久,才是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个庶子……” 萧瀚也是叹了一口气,衣袖下的手缓缓松开,拍了拍萧辞的肩,什么话也没有说便是离开。 萧辞看着萧瀚的背影,回想起记忆中那人的一颦一笑来,心中清明的很,只要那人永远是这般幸福着便好,即便不是因为自己,即便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也足矣…… 萧瀚这边回了院子,轻声进步,却是见着薛瑾在桌上睡了过去,脚步缓缓抬开,上前抱着薛瑾去了床榻之上。 薛瑾本就是浅眠,萧瀚的动作虽是轻柔,却也还是吵醒了薛瑾。 萧瀚见着薛瑾睁开眼,轻声问道:“可是被我吵醒了?” 薛瑾摇了摇头,问道:“阿音的事儿怎么样了……” 萧瀚低头吻了吻薛瑾的额头,温声道:“所料不差,都好了,不会再有事了,睡吧……” 薛瑾迷糊着点了点头,又是很快地睡了过去。 萧瀚为其将被子盖好,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低头在如此安静的睡颜上落下一吻。 第二日,筠华去了萧冉音这边,见着萧冉音的神态好了几分,自己面上也是不禁带上了几分笑颜。 “今日觉着怎么样了,前几日我以为这是真的,可把我吓坏了。”筠华到了萧冉音床边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中。 萧冉音也是歉意笑笑,道:“阿兄先前说的,叫我装得像一些,连嫂嫂都是不知道呢。” 筠华手指上前,刮了刮萧冉音的鼻子,见着她没事自己也是放心下来,道:“那腿这边可还是有些不适?” 萧冉音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的,昨儿走了走,也是可以下床好生活动了。” “今儿外头也有些温暖,你可要与我走走?”筠华问道。 萧冉音点了点头,唤了侍女进来梳洗。 外头秋风到底还是有些寒凉了去,筠华也是不放心,强拉着萧冉音为其批了一见披风上去。 筠华并着盼夏扶着萧冉音,但是萧冉音却是屏退了一众丫鬟,是要与筠华单独走走了。 “阿姒……”萧冉音停下了步子,转头看着筠华道,“我要回南境了。” 筠华一愣,心中尽是不舍,问道:“这么快,你才是在这大半年……” “阿姒……”萧冉音却是打断了筠华,继续往前走着,筠华亦是赶忙着扶着,道:“比起这叫人浑身不自在的金陵,我还是更喜欢南境的自由,这次阿爹还有事儿要做,会晚些回去,阿兄任了官职,与嫂嫂会是一直在这。” 筠华抿了唇,心中颇有些苦涩,有个念头在心中滋长,但是还是不忍说出来。 萧冉音许是有些累着,便是在前头的亭子中坐下。 “阿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昨日说的不是假话,他是需要孩子的,北麓侯府……也需要孩子,或许有过继一说,可我不想叫他成为金陵的笑话,我也不想因为此事便在北麓侯夫人面前矮了一头。” 筠华静静听着萧冉音的话,恍然间发觉,或许面前的姑娘再也是回不到之前那般了去,从前的洒脱不羁,在此时因为难以受孕这样的大事上,终是收到了阻碍。 “阿音……”筠华张了张唇,但是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劝着面前怅然若失的萧冉音,这些事情她都不曾想过,哪怕之前臣子劝着墨昶以子嗣为重,但是墨昶浑然不在意,反过来是宽慰那时的筠华。 但是筠华心中清明,裴翊与墨昶全然不同,墨昶的行事作风令那些臣子即便是想要规劝也是不能够,不然一旦触怒了墨昶,不知道会是有怎么样的后果,但是裴翊,他本就是北麓侯的遗腹子,当年的北麓侯夫人不知道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是将他生下来,即便之后是在苏黎的军营中长大,但是北路侯夫人花的心血是不能够否认的。 “阿姒,你也不用劝着我,等到我腿完全好了,我自然是要来看你的,还有阿兄,还有嫂嫂,我也是会挂念着的。”萧冉音的笑容似乎是一如以往的欢快,但是其中掺杂的复杂还是叫筠华看了出来。 筠华也不愿叫萧冉音难过,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秋风乍起,夹杂着丝丝凉意,拂过两人的发丝,筠华也是担心着萧冉音的身子,忙是起身,扶着萧冉音回房。 萧府的一处高楼,将两人的景象看在了眼中,裴翊看着萧冉音被筠华搀扶着回去,心中的苦涩渐渐推积,如潮水一般想要将其吞没。 “阿音快要回南境了。”萧瀚的声音在裴翊身侧缓缓响起,不带一丝情绪,目光却也是追随着远去的两人。 裴翊语塞,他此时,只怕是最没有资格说话的,即便之前是萧冉音将计就计,将萧冉萱揪了出来,但是他知道,萧冉音说的话,只怕也都是真的。 “她很清楚北麓侯府的状况,这样,也是两全……”萧瀚缓缓说道,吐出的字眼不带着一丝一毫的情绪。 裴翊也是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萧瀚见着,转身下了楼,只留下裴翊一个人看着萧冉音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带着满腔的思绪,随着秋风引长…… 五十五,别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送了萧冉音回院子,到了屋内,筠华不知道该是说些什么,但是心中对着即将要离开的萧冉音亦是不舍万分。 “阿姒。”萧冉音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筠华唤道,“我走后……你好好查查阿萱的事情……” 萧冉音看着筠华一愣,以为是筠华误会了什么,便解释道:“我不是因为她要害我便是抓着她不放,只是她到底是我庶妹,我知道她的,她不会因为阿翊便是下此狠手的,而且她粗心得很,万不可能想到这么周全的法子的……” 筠华闻言,心中也是一叹,不管是墨昶说的还是自己察觉到的,都是知道这一点,她不知道萧氏内部的斗争,也不想参合,但是萧冉音不同,如今既然是萧冉音开的口,那她自然也是尽全力查清楚这一事情的真相。 筠华点了点头,温声道:“你放心,你尽管在南境好好的,金陵的那些肮脏事儿,你不必担心,我在,阿瑾在。” 萧冉音点了点头,面上的神色开始犹豫起来,在踌躇着要不要说一般,筠华见着,只微笑道:“还有什么牵挂不下的,我一定在这儿为你办好。” 萧冉音还是开了口,但是声音极其小,道:“待我离开之后,你……好生照顾他……” 筠华嘴角浮起一抹会心微笑,听着萧冉音继续说道:“我知道他迟迟不肯提亲且后来对着我也是越来越疏离的原因,阿兄不与我说,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还是因为门第……” 筠华见着萧冉音的神色一点一点地黯然下去,神情亦是渐渐开始转为了惆怅,原本是不会有任何烦恼的面庞上,此时却是与之前大不相同,原本不该有的情绪都是出现在了萧冉音现在的面孔上。 “阿音,你莫想这么多,会好的,阿翊也不是那般的人,阿翊不过是有他应有的担子,你不必过于介怀这件事情。”筠华闻声劝道。 萧冉音却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勉强的牵扯出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但是……其余的……便是看天意吧……” 筠华见着萧冉音如此,似是所有的字眼都是堵在了喉间,不知道该是怎么样说才是好的。 “阿姒……”萧冉音又是唤了一声,只是声音压得更低,对着筠华道:“若是日后,他遇见了更适合成为世子妃的人,你告诉我,婚期定了也是与我说一声……” 筠华见着萧冉音的这幅模样,也是不忍心拒绝,便是点了点头,天色也是渐渐沉下来,筠华也是不多留在萧府,回了王府。 夜色微凉,秋风虽是吹着,但是吹着,但是筠华却是不觉得冷,拂过的冷风吹不开筠华脑中杂乱的思绪。 墨昶手中拿着披风缓缓到了筠华身后,轻柔的动作,将披风罩在筠华的身上,温声道:“这么冷的天,手又这么冷,也不怕风寒。” “阿湛……”筠华却是唤住了墨昶,道:“这件事儿,你到底是参与了多少。” 墨昶为筠华系上系带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筠华却是不肯放过墨昶,直直地看着,周围的气氛邮箱是回到了之前。 墨昶见着筠华不好的情绪,只是问道:“你觉得我参与了多少。” “你说是皇上将重任给萧瀚的缘故,安隋起了歹心,所以故意上演了这么一出陷害阿音借机打击萧瀚,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阿音,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阿音,这件事情给萧瀚的打击在哪?”筠华的质问紧紧逼迫着墨昶,原本平淡的语气许是被周遭的秋风也是染上了几分冷意。 墨昶看着筠华的神情,也是冰冷的不像话,其中的怒意也是明显,筠华没有明说,只是用逼问的方式想让墨昶自己说出来。 “幼时,阿瀚进宫作为陪读,与我,与皇兄交情笃深,萧冉音不过是比他小了四岁,与我们也是相识,你以为,是我害的她?”墨昶也是不留余地地反问道。 “那你告诉我,安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阿音不过是一介女流,纵然她是萧氏的女儿,但是不至于如此的……”筠华说着,到底还是将那一抹冰冷转化为了不忍。 墨昶看着想要知道一切的筠华,抿了抿唇,心中几经挣扎,一直是权衡要不要开口。 “你总是不说……”筠华轻声叹息道,眉宇间竟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失望之色。 墨昶见着筠华这副模样,心中到底是狠了狠,只道:“你与我过来……”筠华还没反应过来,便是被墨昶牵着手到了寒君斋。 墨昶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筠华到了书桌前,将书桌上的一叠公文递给筠华看。 筠华狐疑地结果,细细看着其中的内容,面色终究是一变。 萧氏一直驻守的南境遭到的彻底的换人,筠华看着上头的人,几乎都是安氏的人或是依附着安氏这边的人。 所以,安隋是借着萧冉音坠马受伤,然后再让萧冉音痴痴傻傻,脾气不稳的牵动整个萧府上下为其担忧,分身乏术,南境这边到底是离金陵有些远的,即便是什么职位换了人,但是这消息一时间也是传不到金陵这边来,这样一来算是彻底控制了南境这边。 大玥最是富饶的地方,便是南境…… 不管是对自己边境的势力,还是囊中的黄金白银,都是极大的好处…… “这件事情饶是我飞鸽传书得到的消息也是比安隋的动作晚了几日,萧冉音为何此时回南境,除了她的心情郁结,也是阿瀚与萧将军的意思,不然放着这样的萧冉音回去他们也是不放心,萧冉音此次受苦,皇兄已经派人去了萧府,封萧冉音为安南郡主,安南,安定南境,且此次破例封了从一品的郡主,而南境那边的最高将领不过是个从二品的都护。”墨昶对着筠华解释道,“皇兄这回下的是密旨,萧冉音到了那边才是会下正是的圣旨,安氏想要拦截也是不能,况且南境那边原本的老将领一时间还安排不到别的地方去,他们绝对是拥护萧冉音的,一时间一旦乱起来,朝廷更好的介入,这样一来就好了……” 是啊……这样一来就是能将安氏的人从南境扫除了,若是可以,还可以安上几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拥护愣愣的看着墨昶,一时间心中甚是复杂,为何她会怀疑到墨昶头上,是因为到现在墨昶还是没有做过是什么动作,安隋也是,但是叫她想不到的是,原来这两人自行宫的时候起,便是暗下斗着许多次。 筠华不禁为着方才对于墨昶的质问感到羞愧,道:“是我不好……” 墨昶上前将筠华揽在怀里,温声道:“我是知道你的性子的,你若是不在意,怎么会这么问,你在意萧冉音,也在意的夫君,你看透了萧冉萱的计谋,也是突破了这个局中重要的一环,这只怕也是安隋没有想到的。” 筠华静静的靠在墨昶的胸前,原本微凉为衣料被筠华的脸颊温着,也是渐渐温热起来。 “那下一步呢,阿音嘱咐我要好好的查一查着萧冉萱的背后之人,她怕不是只有安隋一个人在算计萧氏,她也怕除了一个萧冉萱,会有第二个。”筠华的语气也是担忧。 墨昶抚了抚筠华的发丝,在其额间落下一吻,只是道:“会好的,一切都是会好的。” 筠华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与墨昶对视着道:“那日,萧冉萱誓死都不愿说出她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在,阿音说过,萧冉萱一不是这么心思恶毒之人,二来也不是什么细腻的。” 墨昶见状,也是锁了眉,道:“这事儿我细细问过阿瀚,但是他也只是说平日里看不出萧冉萱会是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若不是萧辞与他说,只怕他也是不会想到她的,其中的缘由我自会派人去细细查清楚。” 筠华点了点头,双手环着墨昶的腰身,道:“方才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不该……” 筠华余下的字眼尽数被墨昶堵在了口中,缠绵的吻落下,墨昶便是不打算松开筠华一般,两人的身形亦是进了几分。 筠华好不容易推开了墨昶,气息也是不稳,面色亦是红了几分,细声道:“不要在此……” 墨昶闻言一笑,将筠华横抱起,筠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墨昶便是开了门带着筠华出去。 筠华见着墨昶如此不顾的抱着自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唤道:“王府中像什么样子……” “本王的王府还怕他们非议什么,谁敢乱说,明日就是割了舌头!”墨昶的话也是说给一路上经过的那些侍卫仆从听得,那些人见着自家主子恩爱,也是乐见其中,本就因着墨昶的威严不敢多看,这下更是低了头,闭了嘴巴,敢多说一个字。 墨昶抱着筠华又是回了澜娰居,大门关上的刹那,也是关住了一室的暖意春色。 五十六、殁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过了几日,萧冉音便是启程前往南境,筠华也不知何时再能见萧冉音一面,这日也是早早地到萧府候着萧冉音。 薛瑾与盼夏扶着萧冉音出来,见着筠华,因着是在外头,也不好叫人落了口实,便是行了礼。 “难为你这么一大清早地便是赶来。”薛瑾见着此时的时辰也是早,连街上的商贩都是还没出来,冷冷清清的。 筠华只是微笑道:“心中还是挂念着,不得不过来看看。” 萧冉音见着筠华不得不说,也是高兴,只是往筠华身后望了望,没有自己心中的那人,心下不由也是一阵子落寞,面上的神情也是连带着黯然几分。 筠华见着,也不说破。 一旁的萧翎与萧夫人皆是一脸不舍,萧翎对着萧冉音道:“阿音啊,你且先去,阿爹一会就会来的。” 萧冉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萧冉音也是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舍,看着众人,连忙是转了身压下眼眶中的清泪。 马车是停在萧府大门一旁僻静地巷子里,众人本是想送萧冉音上了马车再离开,但是萧冉音也是不愿再与他们说什么话徒增伤感,故而也是谢绝了他们相送。 筠华与萧氏二老皆是看着萧冉音被侍女搀扶着转进了那条巷子,眸子里的不舍皆是浓郁,虽然知道还会相见的,但是这样的场景总是叫人不舒服。 远处“哒哒”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似乎是近在眼前一般,众人皆是没有在意,只当是那人着急行路,又是清晨人烟稀少的,倒也觉得不碍事。 但是在众人想要转身进府的时候,尖利惊恐的声音皆是叫众人一惊。 “啊!” “姑娘!” 随着声音落下,筠华便是瞧见萧冉音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随即而来的血浸染了周围的青石地面。 “阿音!”不知道是谁的叫唤,众人皆是跑向萧冉音的身侧,查看他的情况。 但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萧冉音依旧睁着却是一丝生机都没有的杏眼,呆呆地望着天,身下的血泊浸染原本月白的衣裙,显得那么刺眼。 “阿音!”筠华努力的唤着,但是空洞的眼神已然是说明了一切。 萧夫人看着前一刻还是笑着的萧冉音,此刻毫无生机,这几日忍着的泪水终究是泉涌而出,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萧翎,见着自己的女儿此刻横尸面前,面上的悲恸之色格外的叫人心疼,虽是没有泪水出来,但是已然是比泪水更能诠释一个父亲的悲痛。 不知道何处冲出来的裴翊,看着面前已然是毫无声息的人,以往嬉笑打闹的场景又是浮现在面前,身形猛地跪下,看着此时的萧冉音,不禁发出的痛苦的哀嚎。 筠华与薛瑾皆是忍不住流出了泪。 筠华木然地往那条巷子看过去,便是瞧见翻倒在地的马以及另外一个人。 因着距离有些远,筠华远远看过去,倒是也看不出是谁,筠华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身后的习珍见着连忙也是扶着筠华,筠华的脚步因为这样的事情虚浮地厉害,根本是走不稳的。 筠华看着那同样倒地昏迷的人,身子因为看见了那人脸也是下的往后倒去,身后的习珍连忙是扶着,但是习珍也是见到了那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可能……不可能……”筠华见着昏迷的人,已然是想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口中一直呢喃着。 萧翎命人将萧冉音的尸首抬回了萧府,注意到了筠华的动静,也是过来一瞧。 此时地上的人依然是苏醒过来,看着自己的面前的场景,方才的事情一幕一幕仿佛又是重现在自己的面前,原本就是不好看的脸色又是惨白了几分。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墨嬛看着不远处的血迹,方才的事情又是那么清晰地提醒着墨嬛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 萧翎看着墨嬛,立马就是想到了,面色一瞬间便是凝重无比,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又是那么明显,一直在提醒着每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敢问……公主为何这个时候会在这!”萧翎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他不愿面对自己女儿逝世得如此突然的消息,但是同样也是不愿面对这件事情事墨嬛所为。 “我……我只想来送送她……”墨嬛看着那一大滩的血迹,目光亦是空洞无比的,定定地看着,面前重现的是伴随着那一声尖叫而坠落的人儿。 萧翎闻言,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努力地克制下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仅有的理智又是那么及时地阻拦了他。 “习珍,去请湛王!”筠华见着墨嬛的神色,眸中的不可置信骗不了筠华,筠华不得不多想这件事情的缘由,对着习珍吩咐道。 墨昶今日一早便是与萧瀚进宫议事,是以两人都是不在,但是哪怕仅仅是不在这么一会,竟也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时辰渐渐过去,筠华不能叫此时的事情叫大家都看到,吩咐了人将墨嬛先安置在萧府,自己努力地平复下自己的心绪,但是一进了萧府,见着萧冉音依然是被合上的眸子,神思恍惚,幼时一道嬉闹玩耍的景象仿佛还是在面前,两人一道骑着小矮马在草原上疾驰的景象还是在眼前,但是一瞬间又是被面前冰凉的尸身模糊了视线。 所有的思绪在此时蜂拥而至,叫这几日本就忧心忡忡地的筠华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在自己即将要倒下的时候,身后是自己熟悉温暖的怀抱。 “没事吧。”墨昶疾步上前接住了筠华。 筠华见着墨昶,原本止住的泪水终究还是留下来,伏在墨昶的胸口浸染了他胸前的一大片衣襟。 墨昶只是轻轻抱着筠华,温声道:“我在,没事的……” 萧瀚这边也是疾步跑了进来,连原本束好的头发都是有些凌乱。 萧瀚见着此时的萧冉音,原本疾步上前的步子此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是迈不动一步,他在怕,突然惧怕,不知道该是怎么样面的萧冉音,怎么样面对身侧的墨昶,一路上,身后禀报的人都是详细说了。 是墨嬛,是墨嬛架马猛地冲向了萧冉音,导致其,毙命! 墨昶对于墨嬛的爱护,萧瀚是知道的,但是墨嬛是墨昶的妹妹,但是萧冉音也是自己嫡亲的妹妹啊! 昨日,她还说莫要叫自己担心,她在南境会是好好的,有了郡主的身份,谁也不敢伤她…… 但是今日,迎接自己回府的已然是一具死尸…… 萧瀚双手紧紧握起,连自己指甲陷入掌心滴出了血滴都是不自知。 “阿兄,你教我骑马好不好!我不会叫阿爹阿娘知晓的!” “阿兄,你教我使鞭子吧!免得下回见了阿翊又是被他欺负着。” “阿兄,你教我射箭吧,改明儿我见了阿姒要好好地猎下几只野味来,叫她好生烤了,也不会说我光会吃了。” “阿兄,你何时娶阿瑾……我盼她已经盼了好久了!” 昔日那些欢声笑语重新出现在耳边,萧瀚顺了萧冉音的意,教她骑马,教她使鞭子,教她射箭…… 他知道,萧冉音最是喜欢马上驰骋的感觉的,但是如今呢,前一次是被马蹄狠狠踢下,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不好容易恢复过来,如今以为墨嬛架马,生生地将他一直护着的妹妹命丧黄泉…… 萧瀚狠狠地闭上眼,耳边是因为萧冉音的逝世哭泣哀恸的声音,更有萧冉音往日的欢笑交织充斥着,令其头疼欲裂。 萧瀚猛的转身,大步出去,墨昶在一旁皱了眉,随即想到了什么,拍了拍筠华,筠华见着,只听着墨昶道:“阿瀚只怕会是冲动,你……” 筠华止了泪,她知道墨昶的顾虑,只是道:“那你快去照看着,我会好好的……” 墨昶更是放心不下筠华,但是还有一边,也是他的妹妹啊! 墨昶带着歉意点了点头,追着萧瀚的身形出去。 萧瀚的速度极快,墨昶不得不使了轻功追上去,直直的挡在了萧瀚面前。 “别挡着我!不然伤了你,别怪我!”萧瀚的双目变得通红无比,狠狠得看着墨昶。 墨昶看着此时的萧瀚,面色也是沉了下来,沉声道:“本王相信不是她!” 萧瀚闻言面色猛地一变,对着墨昶吼道:“墨昶!她是我亲妹妹!” 萧瀚说完便是想要往前走,但是墨昶拦着,两人便是如此着动起手来。 “萧瀚!你冷静点!”墨昶也是提高了声音喊道。 “冷静?”萧瀚冷笑道,“我还不够冷静吗!她是我妹妹,从小我一直捧在手心的妹妹,你看看到了金陵,因为墨嬛她到底出了多少事情!” “萧瀚!”墨昶冷声喝道,一掌过去,直直打断了萧瀚的动作,道:“你以为我不是难受的吗!不管是谁出了事,你认为乐享其成的是谁!你清醒一点!” 五十七、阴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清醒?”萧瀚此时因为萧冉音的死,所有的笑容皆是换为了冷笑,但问道:“如果我不够清醒,你以为墨嬛还是能活着吗!若是今天是墨嬛横尸在这,你还会如此劝人冷静吗!” 墨昶抿了唇,他反驳不了萧瀚的话,他正是知道萧冉音与萧瀚感情深厚,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然是饶不了始作俑者墨嬛的,但是这件事情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阿瀚!”薛瑾急匆匆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伴着急匆匆地步子到了萧瀚身边。 “阿瀚。”薛瑾到了萧瀚身侧,心中太清楚了萧瀚此时要做的事情,方才筠华的吩咐只是将墨嬛暂时安置在萧府,若是萧瀚现在去找墨嬛,谁都能知道萧瀚此时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萧瀚却是此时被悲痛与仇恨牢牢占据着内心,即便是薛瑾现在抓着萧瀚的手臂,但是也是没得什么作用的,萧瀚只觉得所有人是护着墨嬛,已然是没有关心着自己现在已经成为冰冷的尸首的妹妹。 萧瀚心中如是想着,手臂猛地一挥,便是将薛瑾到了地上。 “阿瑾!”随后赶过来的筠华看到这样的场面,连忙是加快了脚步赶过来。 萧瀚此时也是在筠华的惊呼中清醒过来,看着倒地的薛瑾,面上的痛苦之色狠狠地刺痛了萧瀚的心,连忙是上前扶着薛瑾起来,心中也是满满的愧疚,道:“对不起……” 薛瑾只是摇了摇头,温声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煎熬,我与阿姒,与去问问文茵公主这事儿的过程,你……”薛瑾的面色同样也是因为萧冉音的离世而悲痛,“阿音……也希望你好好的……” 萧瀚明白了薛瑾的意思,心中又何尝不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萧冉音只怕也是不放心。 “我去守着,我去……”萧瀚极为艰难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我去安排后事……” 薛瑾点了点头,与筠华一道去了墨嬛那边。 一进屋子,里头的昏暗叫筠华与薛瑾一道皱了眉,陆陆续续的抽泣声从房间的角落中传过来。 筠华与薛瑾环顾着室内,一时间竟是没有看见墨嬛的身影。 筠华进了屋,寻了一圈,终是在床边上的角落里面发现了墨嬛。 墨嬛见着筠华与薛瑾,原本害怕的神情更是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中,隐藏起了自己。 “嬛儿……”筠华见着这样的墨嬛也是心中狠狠地被抽疼了一下,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唤道。 但是墨嬛一听到这个声音,却是狠狠地挥舞着双手,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筠华见状,她竟是不知道墨嬛竟是已然成了这副模样,与薛瑾对视一眼,薛瑾眸中也是浓浓地不可置信,往日意气风发的皇室公主,如今却是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嬛儿,是我。”筠华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温声安抚着墨嬛,想叫她渐渐平静下来。 墨嬛闻言,抬头看着筠华,看着筠华面上随和的微笑,看着筠华朝自己伸出了手。 墨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筠华拉了出来,坐在了椅子上,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筠华吩咐了人打了温水过来,自己用帕子为墨嬛轻柔地擦干净面上的尘土与泪痕交纵形成的污垢。 薛瑾只是在一旁坐着,看着墨嬛渐渐反应过来。 筠华也不急问着墨嬛早晨发生的事情,温声问道:“身上也脏了,我唤习珍,卉秋过来给你沐浴如何。” 墨嬛心中知道这两人是筠华的贴身侍女,万不会多说什么,木讷地点了点头。 筠华只是微笑,唤了习珍与卉秋进来,备了洗澡水,带着墨嬛去了净室。 筠华也是在一旁候着,亲自取了帕子过来,给墨嬛擦洗。 墨嬛看着,心中苦涩无比,万般言语皆是在喉中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皇嫂……”哽咽的声音在周遭的安静中,更是叫人心疼。 筠华在身后简单地“嗯”了一声。 “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马为什么会突然失了控,朝着萧姑娘冲过去……”墨嬛的声音中透露出对于方才那样的场景的害怕,连同的身子都是带着颤抖。 筠华只是将被水也弄得温热手放在墨嬛的肩上,温声道:“我知道的,嬛儿不会是那样的人。” 但是筠华如此温柔的声音更是叫墨嬛心中愧疚苦涩无比,颤声道:“大皇兄与我说……萧姑娘要回南境了,我本是……我本是想着好好道了别的……那天的围场的话我知道她是为我好的……但是……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墨嬛的话语渐渐被哭泣声吞没。 筠华见着也是心疼,也不阻拦着,只是等着墨嬛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筠华才是开口道:“我们先起来,水凉了,对身子不好。” 墨嬛点了点头,筠华唤了习珍与卉秋过来将墨嬛身子擦干,换上衣衫。 筠华这边走出了净室,薛瑾见着筠华出来,忙是上去,见着四下无人,却还是不放心,伏在筠华耳畔耳语了几句。 筠华听了薛瑾小心传过来的消息,皱了眉:“有这样的事情?” 薛瑾面色也是凝重,点了点头道:“王爷方才亲自传过来的消息。” 既然是墨昶亲自过来说的,那也不会有假,但是这里头到底是怎么样的内情? “谢氏那边有没有什么反应?”筠华问道,那回墨嬛虽是被谢景桓唆使来陷害筠华惹怒了墨昶,但是墨嬛到底还是谢景桓的妻子,还是住在谢府的。 薛瑾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也是知道他们的情况的,墨嬛的身份,出府什么的谁敢阻拦,且方才你与王爷都是下了死命令,谁敢传了消息出去……” 筠华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身后渐渐响起脚步声,筠华与薛瑾对视一眼,薛瑾会意。 墨嬛从净室出来,脸上虽是洗干净,但是面上的神情依旧是害怕着,到底是自己的缘故害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之后,随我们一道回王府可好?”筠华见着墨嬛出来,温声问道。 但是墨嬛许是想到了墨昶,面色极为惧怕,看着筠华的目光也是低了下去,生怕自己会被墨昶如何处置了去。 筠华见着,明白墨嬛心中的害怕,也不提那回事情,只是拉了墨嬛到了一旁坐下。 墨嬛看向薛瑾,面色几经挣扎,极为害怕薛瑾要做些什么。 “不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死……”墨嬛低头低喃着,手指不断绞着襦裙垂下来的系带,心中极为害怕薛瑾不相信她的话。 薛瑾见着墨嬛这副模样,也是难过,她与筠华不同,薛氏这样的大族,何愁接触不到皇室贵冑,不论是怎么样的场合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墨嬛,她还比墨嬛年长一岁,墨嬛这一路成长过来,她亦是看着的,如今的这番境地这是薛瑾也从未想到过的。 薛瑾也是拍了拍墨嬛的手,温声道:“我知道,公主从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自会查清楚这一切的经过。” 墨嬛不可置信地看着薛瑾,她说,她相信自己。 “我……”墨嬛的情绪显然是有些激动,看着薛瑾,又看看筠华,很是感激。 “嬛儿,那马是谁准备的。”筠华见着墨嬛的情绪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便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墨嬛闻言,嘴唇微张,脑中一直杂乱无章的思绪,似是得到了一丝清明。 “是……是木槿说,这个时辰出发应是来不及,最好是骑了快马去,然后……然后是谢府的马夫牵过来的。”墨嬛想了一会儿,突然是反应了过来,道,“是不是他们!” 筠华倒是没有想到墨嬛会是反映的这么快,随即只是微笑道:“此事我会与你皇兄好好调查的,若是真的不是你,那绝不会有事的。” 墨嬛点了点头,筠华也不问下去,只是吩咐了人,好生看着墨嬛,不叫什么人接近,也不叫墨嬛自己出了什么岔子。 筠华出了墨嬛这边的屋子,脑中满满地都是萧冉音方才无力的倒在地上的一幕,那双同样不可置信的眸子呆呆地映出天空的湛蓝。 “阿瑾……”筠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空气中依旧还是满满的血腥味,“阿音真的不在了吗……” 像是个倔强的孩子,执拗地向得到这个答案,但是又那么的害怕得到这个答案。 薛瑾看着现在的筠华,又怎么能不难过,三个人,在她十岁那时,一个去了莫城,一个去了南境,过了五六年,终于回来了,一个嫁为人妇,但是好在虽是往来少,到底还是能见上面,另一个……本以为进了萧府,日日相伴,起码在她出嫁之前的日子中好生相伴,但是如今……阴阳相隔…… “阿姒……”薛瑾只是轻声唤了一句,其余的话竟也是说出不来,她是说不出来“阿音永远在我们心中”这样的话来的。 不在了……那便是不在了…… 五十八、难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萧冉音的去世到底是瞒不了的,虽说墨尧只是下了封萧冉音为安南郡主的密旨,其他人还都是不知道的,但是好歹最先的目的是要萧冉音去安定南境,食邑封地都是给了一些的,这样那便是正儿八经的郡主,也算是皇室的人,墨尧这边必然是要给个交代的。 萧翎上了折子,只说萧冉音虽有了郡主之名,但是如今要做的事儿也都是没有做,恳请墨尧收回这道圣旨,安葬等后事由萧府安排便好。 筠华去了皇后这边,萧冉音在金陵的这些时日,与墨翊歌处的极好,连带着皇后也是对萧冉音极好,如今的局面,还是得筠华亲自去告知一声。 皇后听着筠华亲口说出来的事情,,一时间也是反应不过来,与墨翊歌欢闹的场景亦是历历在目,但是看着筠华同样哀伤的表情,皇后也是不得不信着,萧冉音所遭遇的事情,以及墨嬛做出的荒唐事儿。 “嬛儿……可是查清楚了?”皇后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叫她喘不过气来。 筠华摇了摇头,道:“嬛儿那时显然也是吓坏了,不论是有意还是遭人陷害的,萧氏的人看的真真的,尤其是阿音的贴身侍女盼夏,她受了些擦伤,但是是眼瞧着嬛儿架马冲向阿音的……” 皇后颇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对着筠华道:“你知道吗,今儿早上萧夫人来找过本宫,求本宫收回这郡主的封号,且……若是真的是嬛儿做的……不要因为太后的缘故,从轻发落……” 筠华闻言,对于萧夫人的心境何尝不能理解,萧冉音是萧夫人唯一的女儿啊……丧女之痛,旁人又何尝能够体会她心中那般煎熬,明明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可是却因为身份不能做些什么。 “参见皇后娘娘,湛王妃,太后知道了文茵公主与安南郡主的事儿,吐了血……” 皇后闻言,心中暗叫不好,看了看筠华,见着筠华也是起身,只是道:“且一起过去瞧瞧吧。” 筠华与皇后匆匆到了太后的寝宫,见着太医与宫女忙活成了一团,墨尧接到了消息也是急匆匆地赶过来,见着皇后与筠华也是一愣,但也是没说什么便是进去探看太后的状况。 “臣参见皇上,皇后,湛王妃。”几个太医见着这三人一道过来,本就是因为太后的状况心被悬了起来,心中更加是忐忑。 “母后如何?”墨尧微沉的面色在此时的环境中更是叫那些太医害怕。 “回皇上……太后气急攻心,这几日又是不得安眠,只怕今日知道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臣开几幅方子调理一番便好……” 墨尧只是点了点头,待人将太医领了出去,环顾殿内,沉声道:“谁今日与太后说了什么!”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皆是不敢抬头,只是将自己的身子伏得更低。 太后身边的林嬷嬷见着众人如此,心中也是叹气,只好上前对着墨尧道:“太后知道了文茵公主那事儿,是安太妃来过,但是安太妃走了也有一个时辰了,倒也是没有提及文茵公主的事儿,是太后后来着人进来回话得知的。” 墨尧闻言手猛地握了拳,刚想说些什么,便是见着一旁床榻上的太后挣扎了些许,缓缓醒过来。 墨尧上前担忧地问着:“母后,你觉得如何?” 太后见着墨尧,,眉宇间也尽是悲色,她已然是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现在心中尽是满满地担忧着自己着唯一的女儿。 筠华远远地瞧着,上回见到太后是在何时……似乎已然是中秋家宴……这回见着,显然是少了几分威严,满满的都是忧色。 太后摇了摇头,强撑着要坐起来,林嬷嬷见着连忙上前扶着,塞了几个引枕上去。 “嬛儿怎么样!萧氏有没有为难他!”太后抓着墨尧的手追问道。 墨尧见着太后如此,只好是宽慰道:“母后放心,嬛儿没事,阿湛当时及时赶过去了,把嬛儿接回了王府,谁都不敢造次!” 太后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将他树为了敌人,但是最后却是他及时到了护着自己的女儿。 “嬛儿……她不可能杀人!你快去查查!”太后抓着墨尧的衣袖,神色也是着急,生怕在这么拖下去,又会什么不利。 墨尧心中也是知道,墨嬛那个性子就算是任性了一些,但是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得。 太后看了看墨尧身后的皇后,又是看看筠华,面上一片凄凉之色。 墨尧懂了太后的意思,便是对着皇后与筠华道:“你们且先退下。” 两人见状,也是知道太后想要与墨尧说些话,也是乖巧退下。 太后见着殿内的人先后退下,紧紧抓着墨尧的手道:“皇帝,这件事情和安氏脱不了干系!” 墨尧一愣,不知道太后的话的意思,只听着太后说道:“方才安太妃来过,你可知她说什么,她说不论安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是不能动他们……” “这是何意,安氏又是做了什么事情,这些日子如此风平浪静难道又是装出来的?”墨尧皱了眉,但凡是牵扯到安氏的事情他都是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这次又是牵扯上了自己的妹妹。 太后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她若是这么轻易就肯说出来,她就不是先帝爷仅存的妃嫔了,但是嬛儿的事情!必须彻查!嬛儿是哀家的亲生女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太后说的斩钉截铁,这是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女儿万分的信任以及了解。 墨尧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答应了太后,随后见着太后的面色不好,好生交代了几句,便是离开。 墨尧去了御书房,墨昶在这边等了许久。 墨尧见着墨昶,心也是落下来,墨昶看着墨尧的面色,却是笑道:“应当没事吧。” 墨尧点了点头,见着墨昶的神色,也是无奈叹道:“多少年了,你还是放不下。” “若是我的母妃对你那般,你可会原谅她?”墨昶反问道。 墨尧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记忆中的季贵妃温柔可亲,端庄贤淑,但是反过来一想,自己当时面对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的时候,何尝不是温柔的很,那也正是这么温柔的人,竟是对自己唯一的兄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墨昶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问道:“嬛儿如今在我府中,人身安全基本是不会受到威胁,但是这次出事的可是萧翎的掌上明珠,南境被安氏的人占据着,必须要萧翎回去主持大局,但是这件事情没有解决,萧氏的人只怕也不会轻易离开。” 墨尧何尝不明白,若是这次肇事的是其他人,大可为了一个萧氏制了那人的罪,可是,那人是墨嬛。 墨尧也是一筹莫展,自己在铲除异己的那种果断已然不见,此时被浓浓的纠结代替。 “那匹马显然是有问题的,被灌了使其疯癫的药物,不然依嬛儿的马术以及萧冉音自身的反应,不可能会有如此结局,但是马是从谢府出来的,那马夫也是被拷问过,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说自己只负责牵了马过来,平日里也是一切如旧的喂马什的。”墨昶面色微沉,那马夫身上能够挖出来的消息都是挖了出来,就连他家中的情况也是了解地细致,但是身家也是清白地很,且家人也是安全,万没有被人挟持的可能。 墨昶将人放回了谢府,着人看着那马夫,同时看着谢景桓的一举一动,有了上回的事情,墨昶已然是不敢相信谢景桓。 “安晴如今在安国公府据说也只是安心养胎……”墨尧沉吟道,突然是猛地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道:“安晴的孩子是谁的?” 当初墨尧为了给墨嬛出口气,当众揭发了安晴的怀胎月份与谢景桓与其圆房时间极为不符的事儿,但是墨尧也只是知道这一点,至于孩子的生父,不过是安晴行为不检点而有的野种罢了。 墨昶闻言亦是面色微变,这一点他也是与墨尧一般,从未想过这件事儿。 “母后方才说,安太妃告诉她如今我们绝对动不了安氏,那么安氏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然怎么会如此有恃无恐,安晴的胎……”墨尧沉吟说道。 “安晴……安晴闺中之时事事都是倚靠着安凝这个嫡姐,这回被揭发必然也是第一个想着想自己的嫡姐求救,逼得紧些,便不怕她会不去找安凝。”墨昶冷笑道,对于安晴这般的人,他也着实软不下心肠来对着她。 墨尧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桌上的一道圣旨递给墨昶,示意墨昶可以随意查看。 墨昶接过,大致看完,随后抬头,对上墨尧笑意盈盈的眸子,自己也是轻笑,只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他上了折子,求着去的。” “自然是他求着去的,一会派沈洛去趟北麓侯府,只怕他是随时等着上路。”墨尧笑道,只是笑意中夹杂着几分哀怜…… 五十九、惊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是日,沈洛将圣旨传到了北麓侯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麓侯世子裴翊,宣德明恩,守节乘谊,守西北十余岁,有恩于社稷,年已弱冠,袭北麓侯爵位,另封骠骑大将军,执掌南境楚安城军权,加封食邑三千户,以楚安、颍西、渔阳三城以南至边境为其封地,钦此!” 沈洛的声音落下,裴翊低下的唇边绽开一抹微乎其微的苦笑,随后恭恭敬敬地上前接过圣旨,谢了恩。 沈洛跟在墨尧身侧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是有些明白墨尧为何会下这道圣旨的原因的,对着面前的人,心中也是满满的叹息,但面上还是笑着恭贺着裴翊。 裴夫人亲自送了沈洛出门,沈洛也是识趣地不多话。 裴夫人只觉着这是天大的恩典,其他的也是不多想,毕竟既然是给了裴翊封地,那便是也不存在母子分别之苦了。 裴翊见着自己母亲的欢喜,不过也只是一笑,回到房中,细细看着圣旨,自己不过只是呈了一道请求自己随萧氏一道驻守南境的折子,墨尧便是直接给了北麓侯的爵位以及食邑与封地,这样的结果是裴翊怎么也想不到的。 但是也好,南境的局面他知道的清楚,如此一来,就能好好管理南境了…… 阿音,你在时,你我分隔了足足一个大玥之远,如今,我替你,好好守着伴你成长的那片土地…… 萧氏也是得到了消息,萧翎不过只是因为职务驻守于南境这一边,但是这次墨尧却是直接将南境如此富庶的地方给了裴翊,萧翎明白了裴翊的用心,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在南境时的心腹以及可用之人整理出来,给了裴翊。 筠华这边也是接到了这则消息,她也是先是一愣,随即也是为着萧冉音与裴翊两人的事情感到万分惋惜,比起萧冉音,因着这些年她都是与裴翊一起在莫城的时间长些,她更能知道裴翊的心思,那些纠结,煎熬,她都知道,本以为升了爵位,便是可以不在意的,但是没有想到,裴翊该有的东西都是赏赐了下俩,唯独少了一个她在身侧…… 墨昶进屋便是瞧见筠华这般叹息的模样,上前将筠华揽在怀中,这几日金陵的冷风很是强烈,天气也是日转急下,叫人都快是升起了暖炉来。 “阿翊他……可是动身了……”筠华问道。 墨昶轻轻嗯了一声,道:“是今日寅时动的身,他也是不想你前去欢送,多受一分离别之苦,才选了这个时间点儿。” 筠华也是知道,心中除了对于两人的惋惜之外,便只剩下了回忆…… “那嬛儿的事情如何了?”筠华问道,这几日墨昶回来得极晚,在府中的日子也是不多,筠华知道他是在忙墨嬛的事情,萧氏那边逼得很紧,尤其是萧瀚,一直逼着墨尧与墨昶给出一个令萧氏满意的答复。 墨昶牵扯出一笑,道:“不用担心,嬛儿会无事的……” 墨昶知道萧冉音对于筠华的重要,不仅仅是幼时的玩伴这么简单的事儿,可是他同样是知道墨嬛本身的无辜性,这几日,墨嬛的情况虽是好了些,但是还是处在风声鹤唳的不安之中。 “王爷,王妃,不好了,公主与……与安二姑娘闹起来了……”门外传来习珍急匆的声音。 筠华闻言,忙是出门,问着习珍:“安晴?在哪儿?” 习珍一边领着筠华与墨昶,道:“在兰华亭那边,今儿公主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但是瞧见了一个鬼祟的身形,就是想跟上去看看,没成想竟然是安二姑娘……” 筠华闻言,加快的步子,与墨昶匆匆赶到了兰华亭。 兰华亭面临湛王府最大的湖泊,湖上吹过来的夜风极是寒凉,筠华本就衣衫单薄,但是也顾不得这些,远远地便是瞧见墨嬛与安晴两人对峙的身形。 “公主有着闲情还是好生关心自己的安危吧,这几日萧氏的人可是紧紧逼着皇上与湛王,就连一向与湛王交好的萧瀚,都是步步紧逼!”安晴嘲弄的声音使周围的夜风显得更加的凉人心骨。 墨嬛本就刚刚才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但是此时听着安晴这么一分析起来,冲动的性子叫墨嬛根本是忍不下去的,可是声音却还是带了一丝颤抖,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你以为你还是处处有人护着的文茵公主?自从你嫁进谢府开始,一切都不是了,谢景桓可是愿意看你一眼?他可是碰过你?他可是好生与你说过话?墨嬛,那天这么多人看着是你架马冲向了萧冉音,亲自了结了她的生命!”安晴的声音渐渐有些激动,同时亦是大声起来。 “不!”墨嬛双手插进自己被夜风吹得凌乱的发髻,面上的表情很是痛苦,抑制不住的泪水沾满了整个面庞,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 “安二姑娘好大的气势,可是知道这里是湛王府!”筠华在不远处冷冷的道,随后也不管安晴惊慌的神情,到了墨嬛身边,拉着墨嬛过来,安抚地拍着墨嬛的后背,口中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安晴随后见到了筠华身后的墨昶,原本的惊慌更是多了几分,她可以不怕一个苏筠华,但是墨昶不同,她始终记得自己这样的下场是墨昶亲手给她的。 “王爷……”安晴猛地跪下,战栗的身子匍匐在地上,全然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墨昶却是不说话,似是静静的在等着什么东西。 随后,便是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 安凝到了这边,看着这边的场景,微微的惊讶之后是想将安晴这个蠢货千刀万剐的怒火。 “王爷,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是安晴这个蠢丫头做了什么事儿惹了您不快。”安凝此时不得不想着墨昶低头。 墨昶没有看安凝,亦是没有说话。 “安晴是来寻谁的,安侧妃可是知道?”筠华冷冷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润,倒是叫安凝有些反应不过来,筠华也是不等安凝的回话,接着道:“公主无意间发现了这个鬼祟的人,本是想着一看究竟,不想安二姑娘竟是如此的心安理得,倒是反过来教训了公主起来,不过我倒是不知原来如今安二姑娘要见一见自己的嫡姐竟是要到了如此鬼祟的地步,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我苛责了安侧妃。” 筠华的话冰冷之极,看着安氏姐妹,再看看自己怀中的墨嬛,是她们一道将原本活泼自在的墨嬛活生生地害成了如此模样,而他们利用的,每回都是萧冉音! 安凝看着安晴伏在地上的身形,心中的怒火更是大了些,但是面上却是歉意的笑着,道:“着实是安晴不懂事,惹恼了公主。” “既然是惹恼了公主,不是没有先例的,两年前福熙阁的宫女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倾倒在公主衣裙上,公主因此恼了那宫女,第二日,福熙阁再不见那人。”墨昶淡淡说着,仿佛不过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罢了。 安凝闻言,贝齿咬着唇,她怎么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当福熙阁正是安太妃的宫殿,墨嬛本就是不喜安太妃的,但是也不是随意要人命的主儿,时候来太后听闻了这事儿,处置了那宫女,而那宫女,是安衍送进来的,本意也不是做个宫女,只是得不到墨尧的欢喜,继续留在了安太妃的身边做个女官,但是此举也是狠狠的打了安太妃一巴掌。 墨昶这是告诉她,只怕是墨嬛愿意,安氏的人那便是随意处置的! 安晴闻言猛地抬头看着墨昶,她也是知道那件事儿的,那女官是安氏旁支中的人,进宫前来安国公府被教引嬷嬷调教过一段时日,与安晴亦是见过几面,后来的那尸首被丢回了安国公府,安晴即便只是远远瞧上一眼,但是却也能看到那副凄惨的面容。 安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不知道从那里出来的几个婆子便是拉着安晴起来,力气十分大。 安晴反应过来便是要极力挣脱那两个婆子的束缚,但是自己本就是娇惯着长大的,哪里是那两个婆子的对手。 “王爷!罪女知错!公主!你救救我,方才的话不是是罪女不知道分寸!惹怒了公主!”安晴慌不择言,此时此刻,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命。 “王爷,安晴固然是有罪的,但是王爷念在她的腹中的孩子的份上,饶他一命罢!”安凝此时也是顾不得跪了下来求着墨昶,此时他虽是处置一个安晴,但是安凝知道他这是在杀鸡儆猴,儆的自然是安国公府! “不过是一个野种罢了!”墨昶的话语冰冷,透露出来的杀机叫人害怕。 “不!不是!”安晴在此时嘶吼起来。 安凝朝着安晴看过去,拼命地想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 但是显然安晴并不想理会安凝的暗示,继续吼道:“我的孩子不是野种!她是皇上的龙嗣!” 六十、果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是夜,承乾殿中灯火通明,安晴在湛王府内为了保命脱口而出的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需要墨尧出面定夺。 墨尧面色极为阴冷地看着看着殿中跪着的安晴,墨尧没有说话啊,旁人也是不敢出声,压抑的气氛在殿内渐渐氤氲开来,叫人喘不过气来。 “你说,孩子是朕的?”墨尧冷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墨昶站在墨昶身侧最近的位置,看得分明,墨尧的脸上是一股嗜血的危险笑意。 安晴身子抖了抖,之将自己的身子伏得更低些,颤声道了一句“是”。 “呵……”墨尧冰冷的笑意回响在落针可闻的殿内,在场之人出了墨昶之外都是不知道墨尧的想法以及动作。 “当时在行宫时,太医诊断出来是三个月,四个月前,你倒说说朕如何碰的你?”墨尧缓缓走到安晴面前,看着脚边颤抖的身子,眸底冰冷一片,继续道:“你又是何时知道这个孩子是朕的?既然是比入谢府要早了一个月,为何要做一个小小的平妻而不来宫中为嫔为妃?” 墨尧字字珠玑,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逼问着安晴,叫安晴只能将自己的身子伏得更低而不敢说什么话。 “朕知道,安氏姐妹的感情一向深厚,那么安侧妃可是知道?”墨尧见着安晴没了分寸,便是将目光转向了安凝。 安凝不过是因为今晚安晴来找的她,若是出了事,比起安晴这个蠢货说出来还是自己主动些出来更好些。但是墨尧这么问着,安宁也是无措,说到底她也是不知道安晴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安凝被墨尧的话以及气势下的也是猛地跪在地上,低声道:“臣妇不知……” 墨尧似是早料到这两人这样的回答,只是一记冷笑。 “把人带上来!”墨尧对着殿外朗声喊了一句,随后便是原本紧闭的大门大开,几个侍卫押着一个那原本的马夫以及一个侍女上来。 安晴看过去,心被狠狠地提起来,看着那两人,只能又将脸埋了下去掩饰掉自己面色上就是显露出来的恐惧。 “回皇上……那日……那日晴夫人用小人的家眷作为要挟,若是……若是小人不照她说的办,她就要……就要杀了小人的家人……”那马夫颤颤巍巍地说着,显然是极为害怕的。 “你胡说!我何时要你去做那种事情!”安晴见那马夫一上来就是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是一并说了,心中的害怕与担忧叫她根本冷静不下来,直直地朝着马夫大声喊叫什么。 墨尧与墨昶却是同时一笑,墨昶此时也是上前,将自己袖中的一个锦囊扔在安晴面前,冷冷说道:“还记得这个么。” 安晴看着自己面前再是熟悉不过的东西,面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那般惊涛骇浪,身子不断地后退,口中亦是有些疯癫地呢喃:“不是……我不认识……” “晴夫人叫小人将这个东西放在公主的骑得那批的饲料中……皇上饶命!湛王饶命!小人也是被逼无奈!”那马夫不停地磕着头,看着着实是极其无辜的。 “你胡说!我没有……”安晴只是一个劲地否认这个事儿,倒是一旁的安凝听着,再也是忍不住,急急忙忙拉了安晴。 “晴儿……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即便在想护着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安凝拉住了安晴,严厉的训斥着此时显然已是神志不清的安晴,将这件事儿归咎于安晴的护子之心。 但是安凝却是忽略了,一旁的那位侍女,原本只是以为不过是将萧冉音的死都是来指证安晴的,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叫她们都是始料不及。 “四个月前,你跟着你家主子,看到了什么。”墨昶对着那侍女问道。 安凝此时才是注意到,那侍女原是安晴原本身边一直用着的,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是不见了,如此突然出现了这一副场景,不得不叫安凝怀疑。 可是现在的怀疑已然是没有什么用了。 “那……那日……奴婢看见……看见夫人……夫人喝二公子……行……苟……苟且之事”那侍女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一个字眼是认真吐出来的,都是带着颤抖。 “谢家二郎……”墨尧似是第一次听闻,口中细细琢磨着这一字眼,面上的笑容极为嘲讽,道:“倒是好眼色啊……渔阳郡主的遗腹子……很好……” 渔阳郡主是谢凌泽的二弟谢凌明的发妻,谢凌明早先曾任将军出征讨伐南蛮,但是却是被南蛮这边的瘴气以及毒蛊所害,战死沙场,消息传回来时,恰逢渔阳郡主怀胎八月有余,闻讯动了胎气,早早地产下了谢景衡,但是自己却是早早地去了。 而这渔阳郡主是先帝亲弟誉王的独女,很是得太后的欢心,太后念着谢景衡无父无母的可怜,便是养在宫中养了几年,很是疼爱,但是谢景衡因为是在产出来,身子自幼便是虚弱,请了多位名医都是不见效,太后只吩咐了众人好生将养着这位。 但是随着年岁增长,太后也是不忍看着谢景衡无子嗣,开始为其物色起来,但是谢景衡却是屡次拒绝太后这番心思,到后来也是不提了去。 安太妃为何之前刺激着太后道如今有着安晴的孩子,谁都是不敢动安氏,正是吃准了太后对于谢景衡的疼爱,既然安晴的孩子是谢景衡的,那么依着谢景衡的那副身子只怕也是撑不了几年,所以太后必然不会伤害到安晴,或者说是安晴的孩子,但是安太妃为何会如此笃定安氏的人,只怕另一部分也是南境那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 “那龙嗣……你是想要做什么呢?”墨尧似是闲暇时候与人谈天的模样,若不是唇边的冷笑又是加深了一些,只怕连墨昶都是被墨尧的这幅模样骗了过去。 “臣……臣女只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安晴如今又是重新跪好对着墨尧请罪。 墨尧只是一声冷笑用来回应,接下来的话却是叫安晴觉得此时才是身陷地狱一般。 “叫谢景桓进来。” 随后谢景桓缓步进来,筠华一直在一旁冷言看着殿中发生的一切,那些丑恶叫她看得十分清明,她看着谢景桓踩着步子过来,看着原本那一张意气风发的面庞,如今是被生活折磨得十分憔悴,下巴那边竟是隐隐出现了青色的胡渣。 “听到了?”墨尧笑着反问道。 谢景桓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始终是没有想到会是谢景衡,那个自己也是一直照顾着的弟弟,竟是和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混在了一道,他始终不能忘记进宫之前,谢景衡的苦苦哀求,他说,一切都是他起了心思,一切都是他的错,求他不要苛责安晴…… 可是……这已经不是他谢景桓因为此事蒙羞的事情,而是牵扯到了萧冉音的命案,他可以念着往日的情分放过安晴,那么萧氏呢,只怕难。 “有些话你们若是再不说只怕也是没得机会说,朕如今便是给你们这个机会,先送安侧妃回府!”墨尧说得突然,安凝愣在了原地,她甚至都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墨尧要在这个时候支开她。 但是即便安凝心中很是不愿,那些侍卫却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将安凝送回了王府。 墨尧带着湛王与筠华一道去了偏殿,查看墨嬛的状况。 “你……”谢景桓如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的人,为了他,不惜得罪了墨嬛,得罪了唐氏,得罪了墨尧与墨昶,可是换回来的是什么,是一个又一个的笑话,明明还是熟悉的面容,但是以前的温声细语与明媚笑颜都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与阿衡,何时起的心思……”两个皆是他在意的人,但是他不知道原来两人也是互许了心思,那么当她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时候,想的是否也是谢景衡?谢景桓不敢想…… 安晴此时宁愿是谢景桓如知道她的孩子不是他的那时那般大发脾气,这样的平静更加叫人心惊胆战。 谢景桓见着安晴没有说话,缓缓蹲下身子,看着面前那张只剩下了害怕的面孔,上头的泪痕交纵着,全然不见之前的模样,谢景桓摸出帕子,将安晴面上的污垢擦洗干净,动作依旧是那么轻柔,叫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竟是出了那么多的事情的。 “一会儿,萧瀚会带你回去。”谢景桓只是吐出了这几个字,面上的笑容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叫安晴战栗不已。 安晴惊恐地看着谢景桓,她太清楚自己落在萧瀚手中的下场。 “因为念桃看到了你们两个的事情,所以你要置她于死地,因为是萧冉音救了她,所以你要两次如此害着她是吗?”谢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看着安晴拼命地摇头,只是笑道:“我曾经为了你,不顾家族,不顾君上,可是我现在发现……你好像,不值得……” 六十一、佛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安晴看在谢景桓踏着步子翩然离去,留下的背影那么决绝,断了安晴最后一丝希冀。 从何时开始,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开始变了,还是自己本就不曾了解过他…… 谢景桓迈出大殿,头顶是一轮弯月挂在青蓝的夜幕中,周遭没有一丝轻云遮掩住它的光芒,原本也是如此皎洁的人,可是又是从何时开始,那颗心已然是被那些乌云猛地一丝纯洁都是不在了…… 谢景桓唇边挂着苦笑,原本为了一个她,甘愿放弃了所有,可是现在,得到的竟是连原本的她都是不剩了。 谢景桓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里头的灯火亮着,心下了然,进了房门就是有人急匆匆的迎上来。 青绿的衣衫罩在对方有些瘦削的身上,满头的墨发只是半束着,病态的脸上是一片焦急之色。 “大哥……皇上……皇上怎么说!”谢景衡见着谢景桓回来,急急忙忙地上前,问着。 谢景桓的表情从见到安晴的那时就是没有变过平静,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虽还是比从前一样的温润,但是其中还是多了几分其他的东西。 “皇上将她交给了萧瀚。”谢景桓平静的语气吐出令谢景衡浑身战栗的字眼。 谢景衡后退几步,眸中也都是不可置信的眸色,口中呢喃着:“不……不会的……” 谢景桓看着面前的谢景衡,面上的表情虽然还是平静,但是心中又如何能不起波澜,即便他是对安晴死心,但是面前的人,不过是同样喜欢上了自己的女人,又有什么错呢…… 是啊,大家都是没有错的,但是酿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又是因为什么呢…… “大哥……你救就她……你救救她……”谢景衡终于是反应过来,竟是直接朝着谢景桓跪下来,苦苦哀求着谢景桓。 谢景桓从来没有见过谢景衡这副模样,面色不改,说道:“你认为,就算我们去救了她,萧瀚,萧翎,乃至湛王妃会放过她吗?他们不是太后,不会顾念着你的。” 谢景衡原本抓着谢景桓衣摆的手无力地垂下,面如死灰…… 此时此刻,他终是,什么都做不了…… 萧瀚将安晴带了回去,他恼面前的人,是她一手先是伤了自己的妹妹,但是所有的理智都是告诉他,哪怕他想要安晴偿命,也要在等些时候…… 是日,薛瑾到了筠华这边,与她说些安晴近几日的状况。 “萧都护也是极其隐忍了,不然只怕在就一尸两命了去。”筠华浅浅笑道。 薛瑾也是无奈,对着萧瀚也是心疼,墨尧体恤萧瀚,这几日又是给了萧瀚事儿做,所以将萧瀚的官职提到了从二品的都护,但是再高的官职又有什么用呢,再也是换不回自己亲爱的妹妹了去。 “安晴这几日被关着,倒也是安静,谢景衡过来看过几次,但是后来父亲发了话,不准任何人探视,只怕是要生生折磨死安晴了去。”薛瑾也是神情淡然,她又何尝不与萧瀚那般,手刃了安晴才好,只是有些事儿着实不是那般简单的。 筠华也是知道薛瑾的意思,问道:“这几日,萧将军应当是要启程回南境了罢。” 薛瑾点了点头,道:“就是明后两天的事儿。”薛瑾顿了顿,神情突然黯淡下去,道:“带着阿音一道……” 筠华一愣,半晌才是重新笑道:“也好……阿音……应当也是不甚喜欢金陵的……” 相比起满是权贵,时时刻刻讲究着规矩的金陵,自由洒脱的南境才是适合萧冉音的去……或者说,也是南境那边自由广阔的天地,才能养出萧冉音这般豪爽的性子。 “许久没来你这吃东西,这些可是你自个儿做的?”薛瑾也是不想在这样沉痛的话题上多做停留,将话题转了出去。 筠华点了点头,道:“一会儿阿湛回来,要送些过去,就是多做了些。” 薛瑾听着,知道筠华与墨昶如今也是愈来愈好,面上又是重回了笑容,道:“如今你们如此,苏将军也是好放心……” 薛瑾说着就是将手边的糕点往嘴里送,只是糕点还没有进嘴,薛瑾便是将糕点往旁边一放,手捂着胸口就是干呕起来。 筠华见状一惊,连忙放下刚刚拿起来的茶盏,到了薛瑾身侧帮着薛瑾顺气,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了去?” 薛瑾好一阵才是恢复过来,摇了摇头,道:“不打紧,前几日有些腹痛,只怕吃什么吃坏了,还没回复过来罢了。” 但是筠华见着薛瑾的面色不好,又加上安晴现在在萧府,保不准会出什么事情,连忙叫了卉秋去请府中的大夫过来。 卉秋带着大夫往澜娰居的方向过去,正是碰上回府的墨昶与萧瀚,墨昶见着卉秋行色匆匆的,以为是筠华出了什么事儿,忙是上前问道:“王妃怎么了这是?” 卉秋知道墨昶回错了意,忙是解释道:“不是……不是王妃,是萧少夫人……” 卉秋的话还没说完,就是看见萧瀚变了面色大踏步地往澜娰居过去。 卉秋见状急忙拉着大夫跟上去。 这边大夫为着薛瑾诊脉,但是萧瀚却是个耐不住的,忙是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但是那大夫倒是气定神闲的,慢条斯理地收好自己的东西,也不管旁边着急的萧瀚。 “你到说话啊!”萧瀚此刻心心念念地在薛瑾身上,生怕薛瑾出了岔子,看着那大夫不说话又是着实心急。 “萧夫人,已是有孕两个月……”许久,大夫才是吐出了这么一句,倒是叫萧瀚立马安静了下来。 薛瑾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是“啊”了一句,神情依旧是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筠华在一旁绽开一笑,拉过薛瑾的手说道:“啊什么!傻丫头,这是好事儿,你是要做阿娘了。” 薛瑾看着筠华,手有些颤抖的抚上自己的小腹,随即也是笑着,面上是满脸的柔色。 墨昶这边也是推了推萧瀚,道:“还愣着做什么!” 萧瀚木然地走到薛瑾身侧,蹲了下来,看着薛瑾微笑的面庞,亦是用手覆盖住薛瑾的小腹,连带着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我们的……孩子……” 薛瑾也是努力地点了点头,道:“是……” 萧瀚此刻也是高兴着,拉着薛瑾回了府中。 筠华见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唇边也是欣慰的笑容,墨昶不知何时到了筠华身侧,长臂将筠华揽在怀中,什么话也是没有说。 筠华抬眼看了看墨昶,觉着墨昶的面色中除却为着萧瀚的欢喜,还有些异样。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筠华问道。 墨昶见着筠华还是看出来了,也是不躲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嬛儿……这件事儿还是对她有些影响,即便是安晴做的手脚,但是毕竟……所以她想去镇泉寺……小住一段日子……” 墨昶还是说的隐晦,但是筠华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即便是寻常的姑娘家去寺庙中,除却祈福上香,这名声只怕都是不太好的,更何况是墨嬛这样的身份,且前段日子所有的人都是还没有抓到,萧瀚与萧翎又是亲眼所见是墨嬛的马狠狠地撞向了萧冉音,逼墨尧处置墨嬛逼得很紧,故而金陵几乎都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回,墨嬛心中所念只怕是想着镇泉寺那般清静的地方最是叫人静心,叫人想明白一些事情,但是全然不知道这般说出去于自己的名声而言,只怕是…… 但是那些事儿已然是传的妇孺皆知的,无论是有关谢景桓的,还是两次萧冉音出事儿,几乎都是能叫这个金陵知道的,这样一来只怕没有那样的顾虑也是正常…… “皇上可是答应了?”筠华问道。 墨昶摇了摇头,道:“皇兄的态度模棱两可,知道嬛儿的意思,但是这样的做法着实是有些叫他难以答应嬛儿……但是嬛儿还是去求了皇后,先前安晴的事情又有一处叫皇兄这么发怒的是安晴将自己腹中是龙嗣的消息率先透露给了皇后,皇后那晚便是吐了血,皇兄差点砍了整个太医院和凤鸾宫的人……” 筠华一愣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儿,这些日子她也是没有写想着去看皇后,墨昶这边也是瞒着她故而是不知道…… 筠华一早就是看出墨尧对于皇后也是放在心尖上的,但是这几年后宫的事儿不断,皇后得心应手之余,只怕也是有些疲惫,不都是因着墨尧惹出来的事儿,故而对着墨尧的态度也是从原来太太子妃时候的亲近渐渐恭敬了去。 墨尧本就因为安晴的欺君恼怒,随后又是因为皇后的事情恼怒的很,对着皇后也是愧疚,这回皇后向着墨尧提起了这件事情,墨尧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太后那边是什么意思?” 墨昶有些无奈地说道:“太后如今只觉着嬛儿没有被牵扯进去已是件幸事,这件事儿态度也是淡淡的,所以这才是叫皇兄不知道该如何的……” 筠华 六十二、寒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皇后亲自去了墨尧这边,墨尧见着皇后也是知道她的来意,天气渐渐转冷,立冬刚刚过去,凤鸾殿已是升起了火炉,今日外头的风又是这么刮着,墨尧见着皇后过来,也是急忙迎上去。 皇后只是规矩地福身行礼,墨尧见状也是只能扶了对方起身。 皇后也不扭捏,落了座便是开口道:“今早嬛儿来找过臣妾。” 墨尧看着皇后,对上那双愈来愈深沉的眸子,只是道:“她还是想着那件事情?” 皇后点了点头,道:“去那边躲一阵……也好……” 皇后对于墨嬛的请求一开始也是不想答应,但是这几日墨嬛都是会来求上一求,皇后怎么也是狠不下心来拒绝,才是到了墨尧这边来。 墨尧点了点头,问道:“母后那边也是没得反对,明日……就叫她启程罢……” 墨尧的语气也是无奈,安晴的事情不过七分是靠着那几人被墨昶同样的威逼利诱逼得他们不得不指证安晴,叫安晴靠着自己的那三分心虚承认了下来,知道的人不用多,只在那时的屏风后面安排了萧瀚与殿门外的谢景桓就好。 皇后见着墨尧着容易就是答应着拖了这么些天的事情,也是惊讶,但是也没有问出来,见着没有事了,便是向墨尧告了退。 皇后这边还没有退出来,沈洛就是急匆匆地进殿,对着墨尧急匆匆地说道:“皇上,不好了,沈充容小产了……” 皇后的脚步也是一顿,背对着墨尧的脸上也是生出了几分疲惫出来,缓缓转过身,对着墨昶道:“皇上可是要过去看看?” 墨尧见着皇后的表情,来不及收敛的疲惫直直地落入墨尧的眼中。 心中的难受渐渐蔓延开来,但是念及那位事情随着日子愈来愈多不见减少的沈氏,也是无奈,沉声着“嗯”了一声便是抬步走了出去。 皇后跟在墨尧后头,看着墨尧挺立的身姿,一时间思绪被牵扯回之前,分了心,连面前的墨尧何时停下来的都是不知道。 皇后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然是和墨尧身形之间的距离相差无几。 墨尧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皇后平静的神情,然而耳下颤动的耳坠直接是告诉了皇后方才的动作。 墨尧低头,入目的是皇后该有的金玉凤冠,他还记得在东宫之时,没得什么事的时候,面前的人只喜欢用极其温润的白玉簪挽起墨发,其余都是不需要什么装饰就是足矣。但是现在,不知道是满头的珠翠束缚住了原本随遇而安的心还是这渐渐冰封的心房造就了华丽的凤冠…… 皇后不知道墨尧这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着墨尧。 沈洛见着,识趣地退了下去,此处只留下了两人。 时间仿佛是回到了之前在东宫的时候,那个时候两人还是墨尧与王嫣,而不是现在恭敬着对着对方的皇上与皇后。 “皇上……沈充容那边只怕还在等着……”皇后开口轻声唤道。 墨尧却只是笑道:“我又不是大夫。” 皇后没有想到墨尧会是这样的反应,抬眸映入眼帘的是脑海中十分熟悉的面庞,少年的戏谑清晰的出现在眼前,那些个捉弄戏耍似乎还是在昨日,但是身上的墨色龙袍又是提醒着皇后今时今日已然是不同了。 “阿尧又是说笑……”皇后的话说出口,自己也是惊了惊,随即低下了头,道:“阿歌午睡已然醒了……我……臣妾告退……” 墨尧没有拦下皇后有些仓皇逃离的身形,唇边一直挂着笑终于是多了几分真实与欢快。 湛王府这边,因为这几日天气骤然变凉,筠华得了风寒,整个湛王府都是跟着忙上忙下的。 筠华的风寒来得突然,一夜之间就是起了高烧,竟是久久退不下去,墨昶将整个太医院都是搬到了湛王府,但是筠华就是这么昏睡了一个昼夜,身子时冷时热的,叫墨昶有时都是来不及欢喜筠华退了烧竟有是烧了起来。 整个太医院这几日在湛王府也是人心惶惶的,墨昶的手段着实是叫人不寒而栗,且他们也是知道这湛王妃可是湛王放在心尖上的人,即便是从前不知道,这几日墨昶的暴怒中就是能够看出。 墨昶虽是对着那些个太医恼怒着,但是对于筠华用药一事说不出的耐心,一口一口亲自喂着。 “王爷……安侧妃过来了……”墨成有些惴惴不安地过来对着墨昶回着话,他是知道墨昶如今对着安凝的态度的,但是这回安凝着实逼得紧,不然他也不会进来冒死走这个一遭。 墨昶这边绞干了帕子,在筠华面上擦拭着,动作轻柔得很,生怕是弄疼了筠华一般,但是口中的话语却不是像墨昶口中的话那般:“叫她滚!” 墨成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不得不说下去,道:“侧妃说她这有法子叫王妃醒过来……” 墨昶沉默了许久,还是“嗯”了一声。 墨成忙不迭地出去请了安凝进来。 “王爷……”安凝到了墨昶身边轻声唤着,一进门就是见到的深情款款的墨昶,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更是叫自己难受了些。 墨昶没有将视线放在安凝身上,手中一直握着筠华有些滚烫的手,道:“什么法子,说!” “王爷,妾身的堂妹安蓉极擅医术,她也极想为王爷略尽绵薄之力……”安凝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回应的若是冗长的沉默。 墨昶轻柔地将筠华的手放回被子中,缓缓站起身,站在安凝面前,看着等着答案的安凝,口中是清亮的冷笑。 “所以,你这是将主意打到了阿姒的身上,还是打到了本王的身上?” 面对于墨昶的反问,安凝显然是始料未及的,她原以为,按着墨昶对于筠华的关切程度,应该是忙不迭地答应才对,但是这样轻易地就是被墨昶看透了自己的这一方算计,俨然是慌了神。 “回去告诉安槐与安衍,湛王府有你一个,就够了。”若是以前,只怕还有会有几分温情,但是现在,一桩桩一件件,只剩下了无尽的冷漠。 安凝惨白着面色从澜娰居中出来,压下心中浓浓的不安。 还好……还好只是被墨昶知道了这件事情…… 筠华是在将近子时的时候醒过来的,只是醒了没有一会儿又是睡了过去,吓得墨昶立马冲进太医那边暂时入住的厢房,提了太医就是到了澜娰居这边。 那些个太医这几日也是习惯了,心中哪里敢有怨言只盼着筠华的病早些好起来,也好叫她们早早地脱离苦海。 太医在筠华腕上搭着手指细细诊脉,却时察觉出了不同来。 “回王爷……王妃这似乎是不想寻常的风寒……只怕是被人下了毒……” 墨昶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看着床榻上依旧是昏睡的人儿,周身的气氛终是变得叫人不敢靠近半分。 “如何解?”墨昶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屋中响起,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冷意朝着周围的人席卷而来。 太医默默擦了擦额头不知道是被屋中炉火蒸出的汗还是被墨昶吓出的冷汗来,声音也是颤抖了几分,道:“回王爷……此毒易解,王爷不必慌张……” 墨昶在原地不说话,墨成见状带着那太医脱离了苦海。 “查!” 淬了冰渣子的字眼似乎是能够扑灭燃着的炭火一般,谁也不敢出声,谁也是不敢走动。 墨成看着墨昶的模样,心中十分清明,若不是现在筠华还是昏迷中,若不是心中还是在澜娰居,依着墨昶的性子是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什么事都是不做的…… 几个太医多方诊治,才是确定下了那方毒药下来。 那毒鬼祟的很,一开始便是像众人认为的那般,以为疑惑不过只是患了普通的风寒,但是直到筠华的持续昏迷才是叫众人察觉出了异样来,若是持续下去,只怕也是会叫筠华一直这么昏睡下去,一直都是不得醒过来,就连什么时候去了都是不得而知…… 但是叫人觉得奇怪的是,这毒要说狠辣也是狠辣,睡梦中逝去,但是也是技艺叫人察觉,又是极容易解毒的,叫人一下子猜不透下毒之人的用意所在。 那些太医索性也是不想,只静心研制着解药,不然指不定会是被墨昶折磨到什么时候去。 墨昶这边还是守着筠华,从知道筠华是被人下毒的那一刻开始,心中的愤怒被愧疚所代替,这段时日,先是墨嬛与萧氏的事情叫他焦头烂额,随后安槐进京之后便是任了户部尚书一直,墨尧也是没得办法,安氏的枝叶实在是过于茂盛,后宫之中沈充容小产,矛头竟然是直指皇后这边,虽说后来证实是一个才人嫉妒了去,所以才害了沈充容,但是经此一事,危及到前朝的是安槐与沈氏的正式结盟,想象中安槐与安衍的斗争并没有出现…… 墨昶想着一桩桩事情,那些个事儿都是可以摒除不谈,但是唯有眼前人是最放不下的…… 六十三、反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晌午的时候,呆呆地看着上头的床幔,依旧是熟悉的样式,头缓缓偏转,依旧是模糊的视野中,似乎是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是墨色的衣袍,看不清面庞,似是在书桌那边俯首做些什么。 筠华想说些什么,但是喉间的干涸却是叫她发不出声音来,于是挣扎着起身。 墨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是上前看着筠华的状况。 墨昶见着筠华如此,连忙是扶了筠华起身,问道:“要什么?” 筠华想说话,但是嘴巴只是张了张,再也没有言语。 墨昶明白了筠华的意思,赶忙着去倒了一杯温水给筠华浅浅饮下。 筠华缓了许久才是能够拼凑出字眼来,对着墨昶问道:“多久了……” “三日了……”墨昶坐在床榻边上,看着筠华憔悴了许多的面孔,心中只有无尽的疼痛在蔓延。 筠华却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自己原本的书案上如今是堆满了墨昶的公文,心中也是明白过来,只怕是墨昶为着两头处理起来方便,便是索性将自己的公务到了筠华这边处理,那位置时时刻刻都是能看见筠华的…… 筠华看着墨昶眼下的乌青,三日……只怕是三日的不眠不休…… “我……你……我怎么了?”筠华只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没事了,太医已经解了毒,你这段日子好生调理着,不要操劳着什么。”墨昶也只是避重就轻地说着,不叫筠华有什么起伏反应。 此时卉秋送了汤药进来,墨昶接了过来舀起一勺,吹散了热气,送到筠华的嘴边。 筠华见着墨昶如此娴熟的动作有着便可惊愕,她是不曾想到墨昶有一日竟也会如此细心的照顾起人来。 筠华愣着,墨昶却只是笑了笑,筠华这才是反应过来,吞下了汤药。 卉秋端着空碗退下,墨昶给筠华将被子盖得上面去了一些,问道:“可还觉得哪里不识,可头疼,可目眩?” 筠华见着对面墨昶这般着急关切的神情,自己也是有些难受,滋味亦是复杂的很。 筠华简单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可要再休息一会儿?” 筠华依旧是摇了摇头,问道:“可有下过雪?” 墨昶一愣,不知道易华为何筠华会是突然问出这个,摇了摇头,道:“才过了立冬没几日,还没有落过雪……” “阿湛……”筠华唤道。 墨昶只是我这筠华的手,道:“我在。” “我方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了大漠的雪,片片雪花下来,冷风叫它与金沙混合在一起,远远望过去,金黄金黄的一片,好看但是叫人不能走进……” 墨昶静静听着筠华的话,伸手将落下的墨发重新别回筠华的耳间。 “我梦见,阿翊,阿音一道在那骑马疾驰……阿瑾在不远处笑着看着我们,天空中虽是飘了雪,但是不冷,不想金陵……真的冷到了骨子里头……” 筠华看向墨昶,眸中黯然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如何还能回得去,当时的四人,居然也有了阴阳相隔的事情发生。 墨昶看着筠华,温热的指腹盖上筠华的面庞,声音亦是温柔得不像话,缓缓吐露出字眼:“等那件事儿一完,我们去大漠,或是南境,再不回这样叫人难受的金陵……” 筠华怔怔地看着说出这样的话的墨昶,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知道墨昶最恨言而无信,知道他同样知晓她心中的难受…… 但是所有属于湛王的殊荣真的能全部割舍下吗…… 筠华不知道,她也是不敢问出这个问题。 墨昶似乎是看出了筠华的想法,唇边绽开了这几日唯一的笑颜,道:“有你,就好……” 筠华又是浅浅睡下了,墨昶见着筠华已然没事,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只要会想起筠华前几日的状态,心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是上来直指冲着脑门叫他如何不恼怒。 墨昶走了出去,吩咐了习珍与卉秋好生照顾着筠华。 到了夜间,墨昶没有回来,筠华唤了习珍与卉秋进来。 “王妃可是要用晚膳?”卉秋问道。 筠华摇了摇头,道:“不急,瑶光阁那边,可有动静。” 筠华的面色冷静的很,全然是不想才被人下了毒的模样。 习珍与卉秋两人对视了一眼,习珍说道:“之前侧妃向王爷引荐了安三姑娘,但是被王爷言辞拒绝并且还是警告了一番,其余的,暂时还没有……” 筠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 “王妃……”卉秋有些迟疑的开口,“这药可是会留下什么病根,万一日后还是会有些后患该是如何……” 习珍在一旁面色也是担忧万分。 筠华却是不在意的一笑,道:“不会……不会的……” 但是身旁的两人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那些东西,都是处理好了?”筠华问道。 习珍重重地点头,道:“都是处理好了,不会有谁发现了去,且瑶光阁那边也是安排好了……” 筠华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还是说道:“不要叫他发现了……不然……不然……” 筠华没有说下去,自己突然是没有了底气,不知道何时自己也是变成了这幅模样,为了去还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是用上了,然而最是叫他有恃无恐的,不过是墨昶的那一份在乎,若是墨昶不在意,一切不过也是自己找了罪受罢了…… 夜渐渐深下来,筠华到底是身体还虚着,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便是又沉沉地睡过去。 似乎又是回到了边塞,望着一望无际大漠,无尽的一片金黄是极其自由的天地,继而,面前是一大片草原,马上的姑娘挥舞着马鞭,渐渐走进,筠华仿佛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但是似乎又是没有看清楚那人,亦或是说筠华不敢认清那人的面貌。 “阿音……”筠华轻声唤着那人,火红的衣衫配着棕红的骏马,爽朗的笑声回响在耳边,那里亦是自由的天地,所以养出了萧冉音这般自由豪爽的灵魂。 筠华看着,但是眼前却是出现了重重叠叠的宫殿,层出不穷的殿宇在面前,是一片庄严的不可侵犯。 “阿姒……” 是谁在耳畔温柔的呼唤,墨色的衣袍似乎是一成不变,冷冽的气息在遇见自己之后是消失殆尽的温柔。 筠华定定的看着墨昶温柔的笑意,眼底尽是一片柔色,只是面前的景象又是那么容易就是转瞬即逝,片刻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片黑暗。 筠华醒来的时候,连自己都察觉出了自己身上的冷汗,那样真实的梦境,那样真实的景物与人,仿佛是在告诉着筠华她的人生轨迹。 身侧还睡了一人,筠华连墨昶时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边的都是不知道,筠华被噩梦惊醒并没有坐起来,不过是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但是尽管是这样的动作,墨昶平日里都是会醒过来,或是将筠华重新揽在怀中,或是细细亲吻着筠华,使她安心。 但是此次,墨昶并没有,筠华看着墨昶熟睡的眉眼,墨昶说她因着这次的事情消瘦了许多,但是筠华现在细细看着墨昶,他又何尝不是,朝堂与自己这边两头奔波,即便墨昶手底下的人再多,只怕都是力不从心的。 今日她细细问着习珍与卉秋朝堂上面的事情,两人事无巨细的一一道来。 萧翎与裴翊一同安定的南境,但是安氏见状不满得很,恰巧大玥北部这几日连日的暴雪,生了雪灾,墨尧正是处理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偏偏此时,安槐送了自己的女儿安蓉进宫,里头有安太妃,外面安槐与安衍的职位都是高着,安蓉的位分也是不能低了去,故而一进宫就是封了安淑妃,位列四妃之一。 另外也便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但是手底下的人也是不敢私自处理,有事没事的都来问一下墨昶,墨昶也是要求事事亲力亲为,故而案头的公文是从来没有少过的。 筠华见着,自己这样的动静墨昶都是还在熟睡,可见这几人的劳累,筠华没有打扰墨昶,由着墨昶安静地睡着,缓缓伏下身子,在墨昶额间落下一吻,自己亦是小心翼翼地动了身子,重新睡下。 第二日,筠华一摸身侧,墨昶已然是不见了身影,唇边只是无奈一笑,对着墨昶这般其实更多也是心疼。 筠华起了身,这几日调养着,身子也是好了大半,只是墨昶还是不放心放筠华外出走动,生怕那冷风侵袭了筠华,叫她又是着了风寒。 墨昶这边亦是着手在查给筠华下毒之人,他已然是放出了话,不管是查到了谁的头上,一经证实,严惩不贷。 人人都是知道墨昶的严惩不贷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人人都是安安分分地做事,只是有一处地方倒是乱了阵脚,现金也是一点风吹草动就就以为是墨昶的人找上了门那般…… 六十四、觉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静静地站在窗前,冬日的寒风吹进来,席卷了屋内的寒气。 身后的墨成不发一言,墨昶周身凛冽的寒气比之窗外的寒风更是要叫人战栗几分。 “查清楚了?”墨昶冷声问道,里头的杀意十分明显。 “是。”墨成恭敬地答了一声。 墨成见着墨昶没有说话,悄声退了出去。 墨昶在窗口站了许久,才是离开了屋内去了瑶光阁。 瑶光阁内,屋内的火炉暖暖地烧了起来,但是叫安凝觉得却是比身处冰窖还有冷上几分的寒冷。 墨昶浅浅地饮完送上来的茶,似乎还是和以前那般的闲情逸致,但是即便是这样的画面却也是叫安凝感到心惊,站在墨昶身侧不知道是怎么办才好,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墨昶缓缓的放下茶盏,瞥了一眼安凝,唇边忽的绽开一笑,道:“从自毁孩子陷害,到行宫狩猎的陷害,再到现在的下毒谋害……还有什么是你要做的,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墨昶的语气很是平和,叫人看不出这是一场质问。 安凝白了面色,失了往日所有的风范,猛地跪在墨昶面前,道:“不是的……王爷……” “你还记不记得,你进府的那晚,说了什么?”墨昶看着如此的安凝,没有发怒,声音亦是平缓,瞧不出什么起伏来。 “妾身……妾身说……会安分守己,听王妃的话……”安凝面色惨白地说出当时自己不过是敷衍墨昶的话来。 墨昶轻声笑了出来,道:“原来你还记得……那你还记得,你的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安凝闻言,自己的面色又是白了几分,不知道该是怎么回答墨昶。 墨昶想来也是没想等安凝回答,面上的神情转变为了弄浓的不屑,讥讽着出声道:“进府那日给本王的那杯酒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你可还知道?” “妾身……妾身知错……”安凝见状也是不否认,认下了自己的罪名。 “本以为,对你好,你便会安分守己,但是从你那回利用你的孩子去陷害阿姒的那回开始,你便已然不配了。” 安凝此时却是低声笑起来,随后就是抬头对上了墨昶的视线,笑了好一会,面上的表情也是极其哀恸与嘲讽,对着墨昶说道:“那么王爷,你抬我进府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原本我以为同一日进府,是对我的宽慰和恩宠,新婚之夜来我这也是对我的情,但是哪怕没有出了除夕那夜的事情的那时候,王爷对着她哪回不是纵容,眸底唯有对着她的温柔之色王爷以为我是看不出来的吗……” 墨昶听着,面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变化。 安凝又是继续说道:“王爷……你以为我想吗……我在府中受的都是琴棋书画的礼仪教化,王爷以为我是想做这些歹事的吗!” “可你还是做了。”墨昶冷声说出了这样的事实。 “是啊……我还是做了……可我做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墨昶冷冷地打断安凝说的话,“你是想说,为了本王还是为了安氏?你所做的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能够在湛王府的荣耀,你妄想的湛王正妃的位置?” 安凝面如死灰,呆呆地看着墨昶的嘴一张一合,记忆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墨昶又是回来。 是啊……自己早该知道的,自己所做的会惹怒他的……面前的人的温柔只是对于她的,永远不是自己的…… “那东西,从何而来,你说过你的那位妹妹,极擅医术……” “不!不是!”安凝打断了墨昶的话,神情显然是有些激动地看着墨昶,“是我自己想法子叫她们从府外弄来的偏方!与蓉儿没有关系!” 墨昶了然地看着安凝,知道她是想保住在宫中的安蓉,她显然是很清楚,若是一旦承认了,那么墨尧也绝对不会护着安蓉,继而牵扯下去,那么就是整个安氏…… 墨昶缓缓走到安凝的身前,蹲了下来,吐出的字眼犹如地狱的魔音那般叫人生惧:“你以为你这样,就能保住她了吗?” 安凝还不及反应,墨昶便是走了出去,偌大的瑶光阁,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从此刻起,也只剩了她一个人。 墨昶没有安排瞒住消息,反倒是任由这个消息传得愈来愈远,湛王侧妃下毒谋害王妃的消息几乎是金陵所有人都是知道了的东西,墨昶对此的处理先是禁足了安凝,还是在瑶光阁,但是瑶光阁所有仆从,与安凝亲厚的全部杖毙,其余的被分配其他地方做事。 筠华听着习珍传回来的消息,没有什么反应,对于墨昶的处置,她只觉得对于安凝而言是个极大的惩治,但是对于安氏……显然没有在她的意料之内…… “王妃是对王爷的处置不满意吗?”卉秋看着筠华的神情,问道。 筠华摇了摇头,笑道:“他的处置也好……只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扩大,扩大到那边……” 卉秋似懂非懂地听着,倒是习珍了解筠华的心思,说道:“王妃是想着利用这个罪名,将安氏给……” 筠华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原先的目的不过也是这样罢了。 但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湛王府的后宅之争,若是要牵扯一个家族下马,只怕还是不够的…… 筠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是我失策了……” 习珍却是心疼地看着筠华,道:“王妃,你就不该顺着那边的意思来,你看你如今又是伤了身,又是没有……” “好了……”筠华止住了习珍的话,没有叫她继续说下去。 习珍知趣地退了出去,恰好碰上墨昶,行了礼便是退下了。 筠华见着墨昶进来,只是一笑,看着墨昶落座于自己床榻边上,没有说话。 “我……只能如此……”墨昶看着筠华微笑的面庞,心中是满满的歉意。 若是可以,他也很想手刃了安氏,但是朝堂上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叫他不能下手,他恨极了这样的自己,但是也清楚,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不能为所欲为的做事了…… 筠华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样也好……王府也是安宁了……” 但是墨昶怎么能看不到筠华极力掩藏起来的失望,可是自己除了歉意,现在对于如此谨慎的安氏却也是没有办法。 “北部的雪灾如何了?”筠华没有再说安凝的事儿,问起了墨昶朝堂上的事情。 墨昶也是没有瞒着,说道:“此次收到雪灾的是怀川、平阳、仁怀三郡以及其他一些边境小城,虽说是过了收成的时候,但是几场雪下来,那边的牛羊都是冻死,且道路也是封闭,原本是想着将牛羊运送出去做些买卖,几年那边的收成其实也是不好,故而这次雪灾也是严重,光光是冻死的便是已有数百人……” 筠华听着,也是皱了眉,她之前是见过连日的暴雪过后的场景的,富商坐地起价,饿殍遍地都是,所到之地皆是一片惨相。 “皇上如何处理?” 墨昶此时才是略显烦躁地说道:“北境是要塞,皇兄极其重视,但是显然还有有人想要利用这回的事情做些手脚,赈灾的银两最是容易贪污,可是好的人选如今手头亦是有事儿做的,分配不得,安氏的人,逼得有些紧,显然是要经手这些事情的……” 是了,若不是和安氏牵扯上关系,又怎么会使墨昶如此的烦忧,没有人选,那么此事就会一拖再拖,北境的人已是等待不起了…… “那么……”筠华是沉默了许久才有些犹豫地说出来的,“阿爹如何……” 墨昶被筠华的回答震惊了些许,他不会想到筠华竟是会将苏黎推出来,苏黎自打回了金陵开始,虽是升了一品将军,但是如今边境安稳,他一直戍守的莫城那边,羌族亦是安定,也算是赋闲在家的。 但是此次既是雪灾,那么那边的环境必然也是艰难的,且不说别的,单单气候这一点,只怕就是叫人难以承受的…… 是以,哪怕墨尧与墨昶再是信任苏黎,也是没有想过让他去主持此次赈灾的事情。 墨昶有些犹豫,一方面苏黎也的确是个好的人选,但是另一方面,又不忍叫苏黎去处理这件事儿…… 筠华看出了墨昶的忧虑,笑道:“阿爹从不是会因为周遭环境险恶便是不好好做事的人,当年我们初到莫城,那边的飞沙亦是叫人难受,但是阿爹戍守边关的同时,亦是处理了这事儿,亲自组织了人去种植树木,况且此次,皇上必然也会安排其他人在侧帮衬着不是吗?” 墨昶自然知道苏黎不会有所怨念,但是…… 筠华却又是说道:“况且,安衍既然是想安插人手进来,那便进来就是了,这件事朝中重视,一旦出了纰漏,阿爹即便是主持这事儿的,但是若是查到了具体的人上头,也不会受到什么严惩,但是那人却会是万劫不复……” 墨昶听着恍然大悟,即便真的什么事儿都是没有发生,那也可以做出些事情来…… 六十五、恨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将苏黎任命为此次赈灾的主要管理人的旨意墨尧已经下达下去,苏黎也是不日将要起身离开金陵,筠华身子大好,且今年金陵的雪虽是落了一些,但是还不曾推积起来,路上也是好走,筠华想要回苏府的请求墨昶也是允许。 墨昶本是不放心筠华想要与筠华一道去,但是恰巧萧瀚与一众官员有要是与墨昶相商,墨昶没得法子走开,便是只与筠华说了晚些过去亲自接她。 筠华到了苏黎这边,看着还是一成不变的苏黎,金陵的黑暗似乎与这位只知道佣兵打仗的将军全无干系,当年是如何的一副样子回到金陵的,如今也是怎么样一副样子离开。 “阿爹……” 苏黎却是摆了摆手,止住了筠华要说的话,自己笑道:“你自幼就是在我身边长大,你的心思我清楚,你是要动手了是吗?” 筠华对于苏黎的敏锐没有惊讶,点了点头,道:“是……”筠华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口对出去的一方池塘,旁边的柳树已然只剩下了枯条。 苏黎到了筠华身侧,微微叹气,道:“前一阵子你被人下了毒,湛王那几日即便是上了朝,面色也是难看的很,皇上纵着他,但是因为一个不如意违逆了他的官员殒命的也有……”苏黎顿了顿,道,“他是真的很将你放在心上……” “阿爹,我知道。”筠华转身将视线放在苏黎依旧是忧心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能放过他们……阿音,阿翊,他们不该如此,还有甘棠……没有一个我,又算得了什么……” 苏黎哑然,不知道怎么说话,面前的人,似乎依旧还是自己那个洒脱的女儿,但是似乎有些东西是已然在改变了…… 那一份的决绝与倔强是那么的明显,叫人无力去改变什么…… 苏黎也不打算在劝着些什么,只是道:“若是你有了安排,记得派人稍信来告诉我一声,珍重自身……” 筠华点了点头,问出了自己最不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道:“阿爹是……不回来了……” 苏黎却是莞尔,点了点头,道:“金陵,有湛王护着你,莫城……也有那些人护着,但是北境……阿姒,你阿娘在那边啊……” 筠华一愣,了然一笑,道:“原是这样,等那边的事儿处理完了,阿爹记得接我过去……拜祭阿娘……” “好。” 天色还早,筠华去了自己的听芙居,里头的景致还是没有什么改变,苏黎一直以来都是将这处地方日日打扫着,此时一尘不染。 甘棠听着筠华回了苏府,忙不迭地赶过来。 筠华屏退了习珍与卉秋,与甘棠两人说了些话。 “前阵子听闻王妃被那些歹人下了毒,奴婢想去王府,但是又怕被人发现会算计王妃什么,就是没去……”甘棠依旧是将申请挂在自己脸上的模样,忧心地看着筠华。 筠华只是拍了拍甘棠的手,道:“放心吧,一切我都是有数,那东西……我都控制好了,不会要了我的姓名……” 甘棠有些震惊,好半天才是喃喃出声道:“王妃的意思是……” 筠华点了点头,自嘲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与安凝其实也别无二致,一样地用那些脏东西伤了自己,去害别人……” 甘棠却是猛地摇了摇头,道:“不一样!” 筠华一愣,听着甘棠继续说道:“王妃是要给萧姑娘报仇对吗?” 筠华低头笑了笑,有些无力地说道:“但是还是我失算了,不过是一个安凝……” “可是被湛王禁足何尝不是一个好的惩罚,与她而言……” 筠华听着甘棠的话,不得不否认,甘棠在苏府中,还是能够保持她的那份一尘不染的单纯,这样,也好…… 筠华想的,是要安凝,死。 筠华不欲再说这件事儿,问着甘棠:“阿爹此次去北境,你可一道去?” 甘棠点了点头,道:“将军对奴婢恩重如山,且将军说这回不是行军打仗,带些丫鬟仆从也不打紧,到时候也是需要我们忙着的。” 筠华了然,心中虽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去。 “王妃,湛王过来了。”卉秋进来回话。 筠华点了点头,嘱咐了甘棠几句,刚刚出了院门便是见着墨昶远远地迎上来。 墨昶见着筠华,步子迈得更大了些,顺势将筠华揽在怀中,摸了摸筠华的手,感受到上头的温热才是放下了心。 筠华与苏黎拜了别,苏黎终究还是留了两人用了晚膳,避开那些个离别不谈,倒也是其乐融融。 “阿姒,带湛王去见见你阿娘……”苏黎不知是饮酒过后的胡话还是清醒着的明智之言。 筠华一愣,竟是不知道苏黎的意思,若是要见,只怕是要去北境,可现今…… “祠堂中,已经派人将你阿娘的排位放进去了……终于是放进去了……”苏黎的话中是无尽的感慨。 筠华听着鼻尖也是一酸,点了点头,苏黎被人扶着离开了桌子,筠华也没有心思再是用着晚膳,拉着身侧的墨昶去了苏氏的祠堂。 筠华很少来这个地方,总觉着这个地方阴气是重了些。 墨昶亦是没有说话,跟着筠华的步子进了去,明晃晃的烛光照亮了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古棕色牌位,苏氏不是大家,牌位也少。 筠华缓缓走到一个牌位前,葱指缓缓的抚摸着上头的镶金的字眼。 “吾妻苏王氏柔嘉之位”。 筠华看着面前的名字,唇边的笑意十分落寞,似乎是自顾自地说道:“阿爹,时常会说起阿娘,他说,阿娘即将临盆之时是那年羌族犯我大玥边境那年,阿娘是王氏的嫡女,又是阿爹的夫人,羌族首领便是想抓了阿娘作为人质要挟,阿爹早料到他们会如此,便是没有叫他们得逞,及时回来救了阿娘,但是阿娘动了胎气,早产,血崩而亡……” 筠华平静地说着这样一个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她对于自己的娘亲,不知道应该是报以怎样的心态,自小到大,她的生命中唯有一个父亲在身边谆谆教导,没得什么印象的娘亲只怕唯有见着其他人母女情深的时候才会钦羡一些。 “阿爹没有把阿娘的尸身带回来,他说,那里也是阿娘自幼成长的地方,阿娘也是不想回金陵的,所有他只放了牌位在这边……” 墨昶不知道何时将筠华拥在了怀中,而筠华的面上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行清泪下来。 “阿姒……别说了……” 筠华却是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上了一抹哽咽:“阿爹再不会回来了……他要去陪着阿娘,是我一心想要他们……” 墨昶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抱着筠华,声音亦是放柔了去,道:“阿爹不会怪你的,你亦是成全了他,金陵,于他而言,亦不是一个好地方。” 筠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祠堂,再是上了马车,回了澜娰居,只知道墨昶一直在旁,陪着自己。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又是落了雪,落在地面上,悄然无声,与庭院中的灯笼相互照应,照亮了一片天际…… 苏黎启程那日,筠华远远地看着苏黎带着人马启程,没有上前寒暄,苏黎亦是没有去筠华这边,自筠华进了湛王府这两年,两人的话便是少了,但是心中皆是清楚,有些东西是怎么样都不会改变的…… 苏黎是在宫中出发的,筠华见着苏黎远去,唇边的笑容也是有些惨然,身侧的墨昶紧紧地揽着自己的肩,亦是抿唇不语。 筠华没有离开宫中,被皇后留了下来。 皇后从不会主动留了筠华下来,筠华心知必然是有什么事了…… 两人去了凤鸾宫,筠华此时才是发现皇后的面色有些差,心中尽是疑问,到了口中只有一句:“娘娘身子不适?” 皇后苦涩地摇了摇头,一旁的沁荷看不下去,福了福身,对着筠华道:“王妃有所不知,娘娘前几日……前几日小产了……” 筠华被沁荷的话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安慰皇后,还是应该询问其中的细节。 “娘娘是十几日前被诊出有孕的,但是那时太医说脉象不稳,还需等些时候在做定夺,但是过了几日,太医却说没了,娘娘虽然失落,但是这事儿也是强求不来的,但是不成想……不城想前几日竟是小产了……可是皇上正是被北境的雪灾烦扰着,娘娘不想打扰皇上,但是……但是竟是被人诬告说是娘娘与人私通不洁,有了……有了……才暗暗拿了孩子……” 筠华在一旁不知道作何言语,良久才是握着皇后的手,颤声问道:“是不是……安太妃……”筠华又是想起了什么,“还有淑妃……” 皇后唇边的苦笑证实了筠华的猜测,一旁的沁荷又是继续说道:“是……王妃明鉴,太医说是娘娘吃了薏米杏仁粥,那两样东西是害人堕胎的最好东西……” 皇后只是对着筠华颤声说道:“他不信我……” 六十六、计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筠华听着哪里总有些不对,问道:“那时的事儿是个怎么样的,皇上说了什么……”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道:“他那时,失望的很,万没有体谅这幅小产过后虚弱的身子,连太医说的以后只怕是有孕艰难的话他也是置若罔闻,全然将注意力放在了……不洁二字上……” 筠华印象中墨尧对于皇后虽是恭敬伴着疏离,但是万不会信了这样荒唐的事情。 筠华虽说觉得不好,但是还是问了出来:“那几日,可有与外男有什么接触?” 皇后一愣,随即便是摇了摇头,道:“这也便是我奇怪的地方,凤鸾宫从没有外男,就连侍卫都是不会进来,所以我也是不知道她的罪名是怎么样荒唐地出来的,他又是怎么荒唐地信了……” 筠华闻言皱了眉,听着着实是荒唐的事情,但是就是这般的叫墨尧深信不疑。 “阿姒,我若是有法子只怕也不会找了你来,淑妃这几日在宫中也着实得宠,为人……那些人眼见着出了这档子事儿,便也是随着她去了……” “那,你可有寻过她?”筠华问道。 “寻了又能如何,那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只是叫我不知道的是,到底是谁能与我牵扯上关系……” 筠华猛地想到了什么,拉了皇后的手问道:“那就诊的太医是何人,可还是黄太医?” 黄太医是太医院院判,与皇后所处的王氏也是有些渊源,故而这些年皇后的身子一直都是黄太医在旁调养着。 皇后亦是一愣,摇了摇头,道:“黄太医前些日子回了家乡探亲去,求得也是本宫的恩典,本宫看着黄太医也是这么个岁数,故而没有拦着,你可是怀疑淑妃是要将本宫与那太医混在一道?” 筠华却是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人,那么皇上不会信,但是皇上如今对你了失了信任,那么这事儿必然是还有后面的,淑妃是想着趁你对皇上伤心之时再是做些事情。” 皇后皱了眉,原先就是想着这件事情不对,筠华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明了了,若是真的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事儿,但是要穿帮也是容易,可为何墨尧对着安蓉的话如此深信不疑,除了那份恩宠,只怕还有些其他的事情…… 皇后了然,道:“之后我会警醒着,但是她的目的……可是这凤位?” 筠华点了点头,道:“只怕还不止如此,安蓉是随着安槐一起呗外放了许久的,对于承袭安国公爵位的安衍,你说父女二人不怨恨只怕也是假的,毕竟安凝与安蓉的待遇在那明晃晃地摆着,若是真的登上了这凤位,做什么只怕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皇后送走了筠华,自个儿在那深思着,一旁的沁荷却是担忧地很,问道:“娘娘,王妃说的……” 皇后却是不等沁荷说话就是打断了沁荷,道:“今日你对湛王妃说的话不要叫皇上知道……” 沁荷不解,但是看着皇后笃定的神情,也是没敢开口问什么。 阿姒……这回只怕是对不住你了…… 筠华本是想寻墨昶一道回府,但是得知墨尧正是拉着墨昶一道议事,便是没有去打扰,自个儿在御花园中逛了逛。 “王妃,皇后说的事儿有些离奇……”卉秋见着周围没有人,才是对着筠华轻声说道。 筠华却是一笑,道:“你也是察觉了……”随即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筠华走在长廊中,远远地看见一人,身后的习珍眼力更好一些,对着筠华道:“王妃,淑妃过来了……” 筠华收了收面上的神情。 既然你是想要我帮着你除掉这个威胁,那么我便顺了你的意…… 淑妃见着筠华也是加深了笑意,迎上来,说起来两人身上的品阶还是筠华高一些,毕竟墨昶的身份在那边摆着,但是安蓉没得那份心去承认这个东西,只是微微一福身算是见过了筠华。 “自本宫到了金陵便是听闻了湛王妃的风采,这些日子过来果真是如此光彩照人。”安蓉对着筠华笑道。 “淑妃的恩宠也是宫中得天独厚的一份,叫人钦羡不已,只是……” 安蓉看着筠华拉长了尾音,也不怕什么,便是道:“只是什么,王妃但说无妨。” “皇后的事儿我也是有所耳闻,不知道淑妃是个什么说法?”筠华人畜无害地笑着,仿佛是在讨论什么家常理短那般随和。 安蓉一愣,没想过筠华竟是会如此的直接问了那事儿,随意也是恢复了笑意,道:“本宫也是为了娘娘好,不然这事儿瞒着,到了最后伤的还是娘娘自个儿。” “那不知,那人是谁?” 安蓉却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这个王妃去问皇后娘娘不是更好?” 说罢,安蓉便是扶了扶自己的金簪,擦身离开。 “娘娘!”筠华却是喝住了安蓉,止了其离开的步子,“若是娘娘真的要如此,只怕受难的会是您的父亲安槐安大人。” 筠华缓缓转过身,看着安蓉微变的面色,道:“你的姐姐安凝安侧妃的如今的状况您可是知道?皇后若是对自己也下了这样的狠手,只怕王氏一出,小小的安氏又是算的了什么?” 筠华不管安蓉微变的面色,自己就是转身离去。 该警告的已经是做了,若是真的还有后招,那么只怕也是在这几天,早些处理也变不用担惊受怕了去…… 筠华去了墨昶那边候着,墨昶出来的时候便是见着筠华独自站在庭院中的梅树下,抬头看着绽开的红梅。 “等了多久?”墨昶将筠华揽入怀中,颇有些心疼地问道。 筠华摇了摇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墨昶带着筠华回了府,也不说些什么,墨昶回了寒君斋,处理事宜,筠华回了房中,自己也是心绪有些不宁。 “习珍,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筠华有些无奈地问着习珍。 习珍知道筠华是在说皇后和淑妃的事儿,但是连筠华都未曾搞明白的事儿,她又是怎么能清楚…… “王妃还是在想那件荒唐事儿?”习珍只是反问道。 “是啊……很荒唐……她想借我的手除掉淑妃,但是她不知道我是不能频繁往宫中去的,有些事儿我做过已是好了,她万不能在做了……”筠华有些惆怅这感慨道。 习珍不说话,看着被一件又一件的事儿缠身的筠华,心中只剩下了心疼。 “看似荒唐,但是皇上为什么会信……我还是不明白……”筠华低声呢喃道。 “因为情。”墨昶的声音从筠华身后传过来,习珍知趣地退下,筠华闻声还来不及转身便是被墨昶抱在了怀中。 “什么意思?” 墨昶伏在筠华耳边低声笑了笑,道:“你是当真看不出来皇兄对于皇后的情意吗?” 这回墨昶没有拦着,任由筠华动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墨昶,眉宇间尽是不解,等着墨昶的解释。 “方才皇兄与我说了这件事,若不是为了麻痹淑妃,他怎么会舍得委屈了皇后,要知道当时皇后被诬陷,最难受的只怕也是他,他不过是少去了皇后那边,但是并没有夺权,淑妃也不过只是个淑妃,他知道淑妃接下来的动作,所以只能看似松懈地引出来。”墨昶笑着解释道。 筠华却依旧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墨昶笑了笑,道:“看着吧,最迟不过三日后,淑妃必然是不得善终……” 事实证明,墨昶的话也是对的,那日筠华警告了一番安蓉,故而安蓉回去便是有些自乱阵脚,故而是连夜召了自己的父亲安槐进宫,但是路上却不知怎的,安槐出了意外,便是派了自己的心腹到了安蓉那边,安蓉见着,心想也是没什么,便是将自己的计划告知。 没成想那人不过是墨昶的人易容而成,安蓉送出去的信其实也是被墨尧的人截了下来。 会见外男,陷害皇后,不论是哪条罪名都是足以叫安蓉不得好死的。 但是墨尧并没有处置安蓉,只警告了安蓉,其余地再是没有说明,连这条消息也是紧紧地瞒住了安槐那边。 筠华看着这样的场景,只觉得熟悉,对着墨昶问道:“皇上是在等着安氏的落马,再是将淑妃的事儿牵扯出来,也好给个好的罪名?” 墨昶点了点头,道:“现在就等着苏将军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此次雪灾朝廷上下皆是重视,皇兄拨了一百万两白银过去,安氏的人必然性想着从中做些什么,苏将军只要捉住他们便好,也不用我们去安排什么。” “皇后的事儿,可是你授意淑妃这么做的?”筠华却是突然问道。 墨昶一愣,随即就是摸了摸筠华的头,无奈笑道:“还是被你察觉了……淑妃那边的贴身侍女是我叫了人易容了潜伏在淑妃身边,这件事儿也是她的怂恿,皇兄如今处置了淑妃几个贴身的人,所以那人也是得以逃脱……” 筠华点了点头,自己松了一口气。 不是那般变了,就好…… 六十七、了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w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苏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墨昶也是不急,一方面等着苏黎那边,另一方面自己在朝中也是加紧了动作,短短几日内,安槐在原先的地方贪了三十万两白银的消息就已经是公之于众。 这次墨尧也是动作极快,立马就是将安槐下了狱,安槐的庶子本是想求着安衍在墨尧面前说几句好话,但是安衍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是自身难保,故而也是不能说些什么,断然拒绝了,且对外将自己与安槐的关系撇地干干净净。 但是安槐的那些个子嗣显然是不死心,他们也是清楚,安槐一倒,那么他们的日子也是到了头,故而这几日也是为这安槐奔波着,墨尧与墨昶很清楚他们的动作,但是不拦着。 亮堂的宫殿内,空无一人,所有的摆设与装潢似乎还是之前那般的华贵,但是其中比之以前,更多了一份死寂,毫无人声。 墨尧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微微扬起的唇角似乎还是之前的模样,但是其中的意味也唯有他知道是有什么改变了。 墨尧不急不缓的走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却又似乎只是在闲走罢了。 “出来吧,既然都到了这边,朕今日必然是要见你的。”墨尧的声音在殿内悠悠响起,其中还带着以往轻松的笑意。 随之而起的脚步声缓缓响起,一抹冷笑回响在殿内。 “皇上终于来了,没想到臣妾再见到皇上的时候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安蓉极其嘲讽的声音随着脚步缓缓出现。 墨尧看过去,依旧是以前那一身华贵的宫装罩在安蓉身上,高高挽起的发髻那样的一丝不苟,上头的金簪珠翠一如既往。 墨尧知道,安蓉从不会亏待自己,即便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也不会有什么懈怠。 “原本,我心中不平,同样是安氏的女儿,何以她能华贵至此,但是我却是在那种地方度过这么些年……如今……她在湛王府,只怕还要差些吧……”安蓉脸上的笑容有些渗人,看过去竟是有一丝癫狂在。 墨尧看着安蓉,心无波澜,沉默良久才是缓缓说道:“所以,这就是你陷害皇后的理由?” 安蓉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道:“陷害?皇上如此认定这是陷害?保不准是皇后……” 安蓉看着墨尧似笑非笑的神情,猛地一住口,想到了什么,有些害怕地深吸了一口气,竟是说不出话来。 “淑妃怎的,不往下说了?”墨尧笑着问道,自己亦是缓缓向安蓉走过去。 安蓉倏地笑了笑:“皇上早就知道是么?” 墨尧依旧是挂着那抹笑意,也不点头承认,倒是像说个什么家常一般,十分惬意地说道:“若不是朕知道皇后与华大人相识,若不是朕授意的他们,你觉得呢?那些个往来书信,所谓的证据确凿,倒是淑妃一手导的好戏啊……” 安蓉尚未反应过来,便又是听着墨尧继续说道:“阿湛说你极擅医术,所以了……原本不过是想陷害皇后假孕争宠,但是后来见着华大人先后与皇后会面,倒是起了这个这个心思了……嗯?” 墨尧刻意延长的尾音却是叫安蓉彻底失了血色…… “你与你的姐姐都很聪明,都知道怎么用药这种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了人性命,但是呢,你可有想过,你的姐姐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墨尧看着安蓉无力的身子软倒在地,自己也是蹲了下来,深沉的目光好似要讲面前的人杀死一般。 没有等待安蓉的回答,墨尧便是开口笑道:“因为她伤的,是阿湛放在心尖上的人……” 安蓉听到这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所以,这回也是因为……伤了他的心尖上的人…… 所以,他内心深处的那处柔软,是给她的…… 一直以来……他想护着的,是她…… 墨尧看着安蓉十分好看的脸色,心中亦是好笑,道:“淑妃在意外什么?” 安蓉此刻再也是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恐,她从安凝的下场就知道,墨昶对于筠华的情是有多重,如今,她亦是从自己的身上知道了墨尧对于皇后的心思…… 兄弟二人,如此的相似,相似地护着自己的妻子,相似地惩治了伤了自己妻子的歹人。 墨尧出乎安蓉预料的拍了拍她的双肩,那一瞬间,似乎是回到了之前的那般,如外界说的,那样的万般恩宠。 “若你安分守己,深宫之中,你怎么去闹其他妃嫔都是没事,可是你伤到了朕的嫣儿,那个……可是朕都舍不得伤的人……”墨尧的双眸之中有了一丝柔色。 安蓉见过墨尧很多番样子,见过他笑,见过他恼,但是没有这样的柔色,那是只要一提起她就会自然流露的柔情…… 安蓉觉得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亦是有道理的。 “你父亲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对了,你的好姑姑安太妃,对太后不敬,太后前前后后因着她病了许多回,朕今早罚了她去镇泉寺为国祈福去了……但是……”墨尧笑着沉吟片刻,“路上遭了山贼,侍卫不敌,便是殁于山野……” 墨尧并不响亮的话却是如一道响雷一般在安蓉耳边回响。 殁于山野…… 好狠的心思…… 堂堂一个太妃,出身于显赫的安氏嫡女,便是这么去的…… “皇上……您就只是为了……为了给皇后报仇……”安蓉极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没有泪水,但是依旧是哽咽,似乎是在坚持最后一份的倔强。 墨尧却是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点了点头,打破了那可怜地最后一丝的幻想。 没有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没有任何留恋地走出了大殿只是刚刚出了门,脚步。便是猛地一顿。 皇后在殿外站着,见了墨尧,绽开一笑。 “来了多久?”墨尧却是只当什么事儿都是没有发生,面上的笑容也是一改,里头的温柔叫人如沐春风那般舒适。 “应当是与皇上差不多的时间。”温婉得体的笑容一如往昔,但是其中却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裂开。 墨尧了然,没有再问其他的,上前揽过皇后的身子,离开了这处即将是荒凉到底的地方。 当晚,安蓉所住宫殿突起大火,等到众人发现并且扑灭大火的时候,安蓉的尸身已经成了焦炭。 对外的消息只是说送饭的宫女不小心将安太妃逝世的消息透露给了安蓉,安蓉一时间悲痛万分,无意间竟是打翻了烛台,房内多的是纱幔,故而火也是起的快。 墨尧没有管那些人信还是不信,面子上的丧仪稍微搞了搞,但是其余的也就是不多做言语。 筠华看着窗外的雪粒飘飘洒洒的下来,心中的原本乱成一团的思绪,似乎是得到了一丝清朗。 为何那日皇后会是一口咬定说自己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奸夫是谁,只怕也是皇上安排的,再者…… 筠华比墨尧更是清楚牵扯进这件事的华崇缅华大人与皇后的关系。从青梅竹马到如今的君臣之别,筠华甚至还是知道若当年没有赐婚的圣旨,只怕如今是华夫人了…… 解决了一个安蓉,顺带着安太妃也是处理完毕。 筠华不得不佩服墨尧的心思,除了这样缜密的安排之外,只怕也是离不开对于皇后的信任。信任至此,只怕也是真的用情至深了罢…… 皇后对着筠华没有说出华崇缅这个名字,一来是不想筠华抱着怀皇后一个清白的目的去为难或是算计他,二来也是因为皇后自己的那番心思,留了那份故人之情,于三人而言也都是好的。 筠华正在这边想着,连墨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是不知道。 墨昶依旧是从身后抱住筠华,轻声道:“在想皇后的事儿?” 筠华轻轻点了点头,也是笑道:“之前是我犯蠢了,丝毫没有想到了那处地方。” 墨昶带着筠华坐下,自己关了窗,如此一来,筠华觉着暖了许多。 墨昶面上是难得的喜色,筠华好奇,不由得问道:“可还是有事儿,你如此高兴?” 墨昶点了点头,道:“嬛儿后几天便是启程回宫了……” 筠华一愣,随机亦是莞尔,道:“是一件好事儿,是嬛儿自己想通了什么?” 墨昶摇了摇头,解释道:“之前安太妃去镇泉寺的消息很快就是传到了同在镇泉寺的嬛儿那边,一听着太后病倒了许多次,故而也是心急,再加上皇后去劝了劝,也是就此回来。” “也好……” 筠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静静地窝在墨昶温暖的怀中,屋内的火炉暖暖地烧着,听着窗外雪落下来的声音,心中也是没了事情,故而有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墨昶见着筠华合得越来越紧的眼皮,也是没有说什么,随后看着筠华呼吸主见均匀绵长,轻柔地抱起怀中的身子,放在床榻上。 墨昶本是想就此离开,便是却发觉筠华不知道何时攥着了墨昶的一方衣摆。 墨昶见着如此,一笑,蹬掉了自己的锦靴,索性也是躺在筠华身侧,将筠华揽入怀中,自己亦是合了眼,稳稳地睡过去…… 六十八、陌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几日过后,筠华亲自去了镇泉寺接墨嬛回宫,筠华到了那边,时辰尚早,镇泉寺往来的人亦是不多,几个青衣沙弥正是在台阶上扫雪,昨夜又是一夜飘雪。 离约定的时辰还早,筠华也不叫人去知会墨嬛一声,问了一个沙弥:“惠安大师可在?” 那沙弥认出了筠华,失了一礼:“湛王昨儿已传来消息,知道王妃回来拜会大师,故而早早地候着了。” 筠华听着莞尔,昨儿不过只是闲话似的说了一句,墨昶便是吩咐了下去,这份心思她也早该知道的。 筠华走在熟悉的路上,穿过依旧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到了那间小屋前,轻扣房门。 惠安大师开了门,见了筠华也是一笑,迎了筠华进来。 屋内只生了一个炭火盆子,冒出的热气并不多,比之澜娰居那边是着实有些凉意的。 “王妃身子可还安好?”惠安对着筠华首先便是如此寒暄了一番。 筠华一愣,但是随后也是一笑,看着惠安大师慈祥的眉眼,点了点头,道:“他用心将养着,也不得不好。” “看得出来他也是真心,只这件事儿只怕你要瞒着,不然叫他知道了,虽不至于想着你如何的恶毒,但是凭着这股关心劲儿只怕也是不好。” 筠华点头表示自己记下,随后就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问道:“大师觉得如今朝中的局势,如何?” 惠安了然地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了筠华今日的疑问,自己也不瞒着筠华,道:“你自己看到了,自你入住湛王府起,安氏一直在少人,先是派去边关,前阵子边关的人没了,随后就是安隋贬职,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升回来,接着安氏趁萧氏的乱子企图控制南境,但是被北麓侯发现掐断了这样的火苗,再接着,安槐回京想力挽狂澜,可是将自己和宫中的那两位都是一并折了进去……” 筠华听着,这两年的光景,安氏如今虽然还是那个世家,但是无论是主支还是旁支皆是被不知道怎样的理由处理了去,于是那些人愈来愈少,犹如那颗大树一般,上头的枝叶凋零的也是越来愈多。 “大师也是见着了,如此顺利,只怕日后……”筠华自也是知道安氏这几年折损了多少人,安衍如今还依旧是安国公,即便手底下的人没了多少,只要他没有犯那些错处只怕也是难动根基。 惠安却是摇了摇头,反问道:“真的顺利?” 筠华闻言一愣,惠安也不解释,筠华自个儿便是反应过来。 如何能叫得上顺利呢,先是自己在除夕那一夜的受辱,然后是墨嬛,再是萧冉音的薨逝,再是皇后…… 牵扯进来的人看似都是后宅之事,但是后宅与前朝,在这样的大族中何尝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呢…… 这个道理只怕不仅仅是妇人懂得,只怕那些前朝某事的也是知道,安氏更是清楚,不然又怎会次次皆是拿这些人下手。 惠安知道筠华已然是明了其中的关键,索性就一直说下去:“湛王也是明了这其中的关键,若不是他处处护着,安氏的动作只怕是还要多一些,湛王府的后宅想看笑话的人还少吗,朝堂之上的明面对决也并不是没有,袁氏父子的一案,其实并没有完结,唐氏,可还未出手……” 筠华一惊,突然想到了唐氏,太后亦是出身显赫世家唐氏的,但是自从筠华回了金陵之后其实未见过唐氏的人出席什的,便也是忘了这个士族的存在。 之前薛瑾也是与筠华说过,那事儿是出在太后最小的弟弟的幼子唐易华身上,因是老来得子故而是被家里宠的厉害,万不可能丧了命只是墨尧简单地将犯事的袁利处死就是完结了的。 筠华心中也是知道,唐氏这些年虽是在金陵,但是与安居北境的王氏一族没得区别,家中占了几个闲职在那边坐着,要事什的也是不插手,似乎后退隐朝堂,颐养天年的意思在。 “唐氏,不出手,是因为时机未到,他们比我们更清楚袁利为何会失手伤了唐易华。”惠安依旧是之前的那副笑容,但是说出来的字眼却是渐渐开始尖利起来。 筠华渐渐明白了,当往事再是拿出来重新思量的时候,只怕也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去。 门外的小沙弥过来唤了筠华,筠华才是惊觉时辰竟是过得这般快,惠安也是不留筠华,筠华想要问地亦是问完,便也是拜了别离开。 筠华到了墨嬛那边,墨嬛已是等着。 一袭素衣罩着墨嬛消瘦的身形,青丝松松垮垮地挽起,外头披着牙色披风,不施粉黛的脸上多了几分礼佛之地出来的沉静,见着筠华,亦是谦和一笑。 “皇嫂。”墨嬛规规矩矩地福了身。 筠华连忙是扶了墨嬛起来,此时的墨嬛比之以前着实是相差太多。 “我们回宫。”筠华温声说道。 墨嬛点了点头,任由筠华牵着墨嬛的手转身下了台阶。 但是还未到马车边上,迎面便是碰上一人,叫墨嬛顿住了步子,再也是前行不了一步。 筠华顺着目光往前看过去,谢景桓正是迈着步子缓缓走上来,目光一直放在筠华身侧的墨嬛身上。 筠华回头询问墨嬛的意见,墨嬛却是低了头不知道是怎样的想法。 “微臣参见湛王妃,参见文茵公主。”谢景桓在两人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叫筠华也是不好怎么苛责对方。 筠华抬了抬手示意谢景桓免礼,自己都是没来得及问,就是听着谢景桓开了口:“王妃可容许臣与公主说几句话。” 筠华倒是不曾想过谢景桓会是如此的直接,依旧是转身看了看墨嬛。 墨嬛没有出声,头也是低着,故而叫筠华以为是墨嬛不愿见谢景桓,筠华刚想拉了墨嬛继续走,却是看着墨嬛顿了顿步子。 “皇嫂……”墨嬛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筠华莞尔,尊重墨嬛的决定,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你知道僻静的所在,我回马车上候着。” 墨嬛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也不看谢景桓重新走上了台阶,谢景桓亦是对着筠华作揖致谢,跟着墨嬛的步子上去。 筠华吩咐了习珍上去暗中护着墨嬛,自己也是回了车上。 墨嬛在镇泉寺处了几个月,自然是知道怎么样的处所最是不被人打扰的所在,两人去了镇泉寺后山腰的一方凉亭中,墨嬛面上神情淡然,看着面前的谢景桓,再也是没有了之前的那份情感。 谢景桓一路上想了许多,心中亦是有许多话想是对墨嬛说,但是此刻看着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墨嬛,却是哑然。 他见过之前意气风发的墨嬛,亦是见过洒脱不羁的墨嬛,还有谢府中终日惴惴不安的墨嬛,那一份的生机是在她的鲜活的欢笑亦是怒骂声中,但是此刻如此的沉寂,却是叫人感到不适。 “你……可还好?”谢景桓有些吞吐地说出这么一句,心中亦是有些不安地看着墨嬛的神情变化,忽的明白了之前墨嬛与他说话时的那般小心翼翼。 墨嬛唇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自嘲,道:“不敢亏待。” 谢景桓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看远方。 是啊,墨嬛来这边,墨昶与墨尧必然是事先打点好了一切,镇泉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隶属皇家寺庙,知道墨嬛的身份,自然不会叫墨嬛难受了去。 “她做的事……是我不识人心……伤到了你……”谢景桓有些不知道怎么样说出这一声抱歉,看着墨嬛平静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的抱歉是多么的廉价。 墨嬛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微笑,看着谢景桓,心中已然是平静,毫无波澜。 若说有恨,那便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有那么一丝的恨意,对着安晴,占据了谢景桓的安晴,那时对着谢景桓如此死心塌地的墨嬛,的确是对着安晴如此恨着,若说是怨,墨嬛也是不知道应该是怨恨谢景桓什么,情分本就是天注定了的,墨嬛原本不信这样的说法,但是后来,是怎么样的境况叫墨嬛的所有行为付诸东流,又是怎么的行为叫墨嬛渐渐冷了心的…… 是谢景桓对着安晴一次又一次的偏帮,还是知道了谢景桓原本就不喜自己且愈来愈厌恶的时候…… 墨嬛知道的是,现在对于谢景桓,她只怕只剩下了心平气和,什么事情,轮不到她去质问,而谢景桓的歉意,只怕也是受不起…… “言重了……” 谢景桓见着墨嬛如此地淡漠,反倒是失了主意,接下来的话亦是不知道该是怎么说出来…… 但是叫谢景桓最是惊讶的还是墨嬛接下来以最平静的话语说出的话。 “若是你现在不来,我同样是回来寻你的。”墨嬛顿了顿,转了身看着远处的殿宇,继续道,“我会亲自来送和离书,了解这段原本便是不该有的姻缘,以后婚丧嫁娶,再与对方无关……” 六十九、缓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嬛缓缓离开镇泉寺,不带着任何一丝的眷恋,就这么离开了叫她获得新生的地方。 山风渐渐吹过,带着冬日的寒冷,带起谢景桓的衣袂,呆滞的神情没有出现一丝的裂痕,这个方向望过去,能将不远处的皇宫尽收眼底,恢弘大气的殿宇脸面数百里,但是也是这样一方天地不知道是禁锢了多少。 谢景桓脑中浮现的只有昔日墨嬛的笑声,那马上张扬的身影,有着太后和墨尧护着的她,无忧无虑,说着大玥的文茵公主受宠无比,刁蛮任性,但是作为自幼与皇室亲近的谢氏一族的公子,心中回头想想,的确是任性,敢在宫中做任何事,任何不犯宫规的事情,也的确是刁蛮,但是…… 除了身边的人做错的事情的时候,她又怎么会苛责侍女。 如今,她许是成了一个人人眼中公主该有的样子,高贵,端庄,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样的她,又是何其的陌生。 “你不必担心和离之后你会有什么困扰,你依旧是太常卿,你也依旧是迎娶王侯之女做谢氏的主母,皇兄与母后都不会为难你,你放心……” 方才墨嬛理智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并不响的声音但是却是像一把把利剑一般,刺向谢景桓的内心。 她说,不要自己担心,但是她又何曾想过自己。 和离过的公主,且又是这么一番心境的,除了深宫之中独孤终老,又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但是,也好,起码宫中,太后宠着,太后没了,还有墨尧…… 总比……总比在谢府好些…… “心痛吗?”身后传来的声音叫谢景桓一惊,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立马是转过身看着不知道何时到了自己身后的墨昶。 墨昶冷峻的面孔在这样肃杀的冷风中更是多了几分寒意,看着谢景桓,墨昶唇边只是牵扯出嘲讽一笑。 “王爷。”谢景桓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不问墨昶为何会是出现在这边,也不问墨昶知道了多少。 “本王在问你。”墨昶意外地有些不依不饶,执着于这个问题,想要谢景桓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谢景桓抿了抿唇,艰难地点了点头,道:“臣,未曾想过会是变成这样……” 墨昶却是挑了挑眉,一笑,道:“本王也没有想到。” 谢景桓抬头看着墨昶,心中有些不安。 “你也是自幼与她一道长大的,你对着她视若无睹,但是她对你看得比自己还是重要,对此,皇兄与本王不能说些什么,你心仪安晴,我们亦是不能置喙什么。” 谢景桓低了头,或许此时墨昶的厉声质问才是会叫他更加好受些,墨昶这般平缓的语气,谢景桓猜不透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东西想要说明。 “既然她今日是与你这么说了,明日皇兄便是会将和离的东西送到谢府,此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嬛儿……与你再无关联。”墨昶语气渐渐转冷,说罢便是拂袖离开。 “王爷!”谢景桓唤道,见着墨昶顿了顿脚步,便是继续说道:“王爷不想知道谢氏的立场吗?” 墨昶自然是知道谢景桓的心思的,没有转身,道:“谢氏……最好不要做像安氏那般只会在后宅做手脚的小人。” 墨昶踩着步子离开,今日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他知道谢景桓对于墨嬛的愧疚,同样的断绝了谢氏要做什么手脚的可能,如此,倒是可以专心做事了。 这是警告,同样也是再次的确定,墨昶知道谢景桓的心思,若不是这样看着真情比什么都是重要的人,之前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行为,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是也是无关其他,落得如此,只怕也是自己的因果报应…… 筠华这边送了墨嬛回了宫中,亦是亲自将墨嬛送到太后这边。 “皇嫂。”墨嬛在宫门前却是没有进去,“可否稍稍等我一会儿,等给母后请了安,我……想与你说些事儿……” 筠华心中猜到了几分,点了点头,道:“许久没见过皇后,我且去那边坐坐,一会儿遣了人来唤我就好。” 墨嬛安心一笑,便是进了大殿。 筠华看着墨嬛的背影,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是在告诉筠华,此时的文茵公主只怕也是不一样了,只是不知道,这般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差的…… 筠华去了皇后那边,皇后正与几位妃嫔交代些事情,筠华过去时也大抵快交代完了,恰好与她们正面碰上,她们对着筠华也是恭敬,哪怕只是看在墨昶的份上,亦是得规规矩矩的…… 筠华进了殿,见着皇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可是来了。”皇后见着筠华,站了起身迎上去与其一道坐下。 “可是在吩咐除夕的事儿?” 皇后点了点头,道:“这一年,边关出了许多事儿,皇上的意思将之后的节庆都是从简,可不得吩咐下去,叫她们都警醒各宫的人。” 筠华一笑,沁荷送了茶上来。 “嬛儿回来了?” 筠华点了点头,道:“方才送了她去了太后那边,只怕一时半会儿两人也是说不完,故而来了你这边坐了坐。” “嬛儿要与谢景桓和离的消息本宫这边也是有了,也是可惜了……”皇后有些叹息,对于这两人,虽是想做些什么,但是身份在那边却是什么也都做不得。 “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嬛儿已然是没了那心思,却是还得待在谢府遭罪。” “这事儿……只怕有些难……” 筠华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道:“是因着谢景衡的事儿?” 皇后点了点头:“也才是昨儿的消息,谢景衡旧疾,太后连连拨了几个太医过去,皆说是撑不到除夕,后来萧夫人传过来的消息,只说是安晴去了,这消息不知道怎的就被谢景衡知道了,本就身子不好,这下只怕也是真的如太医说的那般了……” 筠华却是一笑,问道:“娘娘相信吗?谢景衡那样一副病体,谢大人也是重视的很,平日里院子都是不跨出一步的,安晴的死又是怎么如此迅速地传到谢景衡的耳朵里的……” 皇后沉默,筠华所说的她也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明明如此明显的破绽,仿佛那些人皆是看不见一般,叫皇后也是生出了几分狐疑。 “有人要谢氏乱……谢氏一乱……谢凌泽的三弟谢凌航是驻守东海的归德将军,但是为表衷心,他的一双儿女皆是在金陵谢府中,听闻其子谢景嵩与谢景桓很是不对付……”皇后察觉出了什么,但是又是不敢确定。 筠华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谢景嵩是户部侍郎,户部尚书董平前个几月告老还乡,现任的户部尚书是沈岩。”筠华顿了顿,“安氏的人。” 如此,谢氏的内乱也是十分明显,谢景桓与墨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份联系只怕在安氏的人眼中早就将谢景桓归为墨昶一派,但是谢景衡虽是中立,但是对于安晴的心思安氏心知肚明,如今再来个谢景嵩,这一下,单单是这么三个人,便会烦扰不止。 “谢景嵩不会让谢景桓与嬛儿和离,必然会是从中做些动作,但是又畏惧皇上与湛王,不敢做大,只能从谢景衡身上下手,谢景衡是太后以及谢凌泽极为重视的,他如此了,只怕这事儿还是得搁置下来……” 皇后反映了过来,道:“但是嬛儿执拗,此次是铁了心了,这样一来必然会是叫嬛儿又是出些事儿……嬛儿出事……那么大可将事情推到谢景桓身上,只说是他不愿舍弃这些富贵……” 皇后有些后怕,自己也是不大敢说下去。 筠华却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看了看天色,只是道:“天色不早了,嬛儿只怕也是要过来了,这些日子,若是有些时间,便是多陪陪嬛儿,宫中……只怕比外头安全些……” 皇后了然,送了筠华出去,便是吩咐了身边人相关的事宜。 筠华出了凤鸾宫,面上的笑意毫无踪影,方才的话只怕也是有了几分假意,但是为了她身侧的人在不受伤害,她也是不得不如此…… 筠华看准了时间,果真是见着墨嬛缓缓过来,走近了看见墨嬛的眼眶有些微红,筠华没有多问,与墨嬛一道去了之前的墨嬛的处所。 玉明殿内,一切都是从前的装潢,但是叫筠华觉着,比之之前的富贵大气,此时却是少了许多贵气,多了几分简约。 墨嬛唤了人上茶,筠华也是不拘谨静静等着墨嬛开口。 “皇嫂……那事儿,我不知道可是能成……”墨嬛有些犹豫地说出来,心中也是满满的苦涩与无奈。 筠华自然是知道墨嬛所说的是什么,放下了方才浅浅饮了一口的茶盏,温声道:“可是真的下了决心了?” 墨嬛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眷恋,亦是没有了之前那满腔的情意,没有了一丝波动的心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七十、结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我其实知道,他心中是有别人的。”墨嬛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筠华,云淡风轻地仿佛说的已然不是领自己曾经是那么伤心欲绝的事情。 “但是,我想啊……我会好好做一个妻子的,我其实知道啊,他是谢氏的嫡长子,身边肯定会有女人的,所以,我是做好了准备的……哪怕,哪怕那个人是安晴……”墨嬛低了头,但是又极快地把头抬了起来,看着筠华,问道:“皇嫂和皇兄之间,如今是真的叫我生羡。” 筠华看着墨嬛的神情,倒是是真的一脸钦羡之意,脑中浮现出墨昶的身影来,也是不自觉带了笑。 筠华细细地看着墨嬛的神情,不点破,只静静地等着墨嬛自己开口。 “皇嫂可愿帮我问问皇兄……他可愿帮我,处理此事……”墨嬛有些不安地看着筠华。 筠华了然,不急不缓的饮了一口茶,看着墨嬛渐渐有些急切的神色,问道:“嬛儿……你不会骗人,你想做什么。” 墨嬛出现了一丝被洞悉的慌张,迅速垂下了眼睫,想要掩盖住已然被筠华看到了的不安。 “皇嫂……我真的……不能就此算了……”墨嬛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对着筠华说出这样的话,同时也是对着筠华极致的信任了…… 筠华怎么不知道墨嬛心中的想法,她说的绝不是针对谢景桓,从头至尾,墨嬛心中只怕也是清楚地很,谢景桓即便再是宠着安晴,却是也没有真的做过叫墨嬛能恨到这个地步的事儿。 墨嬛说的,是安氏。 “安晴已死,萧夫人亲口证实的消息,其他的……嬛儿,你要慎重。”筠华没有劝墨嬛收手,同样也是没有在旁策动什么。 “安隋!”墨嬛有些恨恨地说出这个名字。 筠华只是低头笑了笑,问道:“你可知道安隋的近况?”筠华见着墨嬛没有反应,便是自己说了下去,“之前因着除夕的事儿被贬,如今好不容易是尚书右丞,手上并非是没有劝权的,且你可知道压着他的是谁?是萧瀚,他心中只怕也是憋着一股劲。” 墨嬛没有说话,但是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不叫墨嬛停下来。 筠华见着,沉默了半晌,面上的笑容温柔了许多,道:“嬛儿,你知道的,阿湛不会放过一整个安氏,其实与你而言,学会如何自保才好……自然你是有自个儿的想法的,但是做事之前,且先想着如何护着自己……” 墨嬛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温柔地教诲着她,不是阻止,也不知撺掇,而是真正的在为自己的安危考虑。 墨嬛起身,到了筠华面前行了大礼,筠华见着连忙是上前搀扶,但是墨嬛却是不为所动,低着头,话语间尽是溢于言表的真挚:“之前嬛儿不懂事,虽是已然道过谦,但是多少也是在算计皇嫂,皇嫂仍是不计前嫌,嬛儿不胜感激,日后……” “嬛儿……”筠华打断了墨嬛的话,趁着墨嬛有些惊讶的劲儿,拉了她起来,继续说道:“不必承若什么,你记着,你是大玥的文茵公主,你有两位皇兄皇嫂还有太后护着,宠着,富贵,地位无人能及,做好自己个儿的事儿,护好自己,再去做旁的。身边的人必然是会尽自己所能护着你,帮着你……” 筠华走出屋内的时候已然是日暮西山,这几日难得的没有落雪下来,但也是这样时候最是寒冷刺骨,筠华拢了拢自己的斗篷,堪堪迈出几步,便是见着墨昶在不远处的长廊中挺立着。 墨色的大氅掩着墨昶的身形,似是心有灵犀那般,在筠华发现他的时候,自己也是转过身来,看着筠华一笑。 两人并肩,周围无人,显得格外的静谧,在宫中,亦是极为难得。 极有默契地两人皆是不多话,到了宫门口上了回府的马车,筠华有些疲倦的倚靠在墨昶的胸膛上。 “嬛儿如何?”墨昶问道。 筠华轻声一笑,道:“比预想的好些,起码……心中还是有恨意的,不是那般毫无生气的,但是,也绝不能依靠这一份恨意活下去,只怕也会毁了嬛儿……” “和离的东西已经着礼部去办了,此次皇兄下了诏书,谁都阻拦不得……”墨昶很清楚这些日子谢氏内里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动作也是快,再加上墨尧这边也是极其疼爱着墨嬛,午时就是吩咐了下去的。 “谢景嵩……听闻乖戾的很……”筠华有些担忧地说出声,随后便是没了话语。 墨昶原本就是揽着筠华的肩,此时轻轻拍了拍,道:“谢景桓会解决的。” 筠华安心地闭上双眼,在并不颠簸的马车山,在墨昶的怀中安稳地睡过去。 墨昶也不打扰,即便是到了王府门口也不出声叫醒筠华,索性是直接抱了筠华下了马车,径直送筠华回了澜娰居。 墨昶看着筠华沉静的睡颜,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眠之时,总会是一副冷静到极致的神情,最多不过是笑一些,但是只怕也不会是发源于内心的真情。 墨昶很清楚此时的筠华并非是真正的筠华,他亦是知晓筠华心中所憧憬的世界是个什么样的。 温热的鼻息缓缓在喷洒在筠华的脸上,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墨昶落下一吻,随后是轻喃。 ——庙堂事了,大漠驰骋。 皇后在筠华走后亦是到了榻上小憩片刻,原本吩咐了沁荷半个时辰后叫醒她,但是在沁荷正想唤醒的时候,墨尧过来,制止了沁荷,唤了沁荷出去。 “皇后这段时间身子可还好?” “回皇上,娘娘皆是用药在调理,没有什的岔子,只是近几日一直在忙着祭天的事儿,方才又是陪着湛王妃说了些话,所以小寐片刻。” “不是吩咐了德妃与贤妃帮衬着吗,怎么,她们又是犯了懒?”墨尧语气淡淡的,但是细细一听,还是能听出其中的那一丝危险的意味。 沁荷哪里敢点头,连忙是摇了摇头,道:“回皇上,两位娘娘都是在旁帮衬着,只是娘娘一贯喜欢亲力亲为,故而这段时日有些劳累……” 墨尧挥了挥手,沁荷领着一众侍女下去。 墨尧进了殿,到了皇后身旁,但是还没来得及看,便是见着皇后皱了皱眉,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 “沁荷。”皇后唤着,却发现没有声音回应,便是睁开了眼。 墨尧就是静静地看着皇后的动作,随即走了过去到皇后身侧坐下。 “皇上何时……放手!”皇后原本想问的话被墨尧双臂圈着自己纤腰的动作打断,皱了皱眉,言语间有些不悦。 但是墨尧却是贴近了身子,今日皇后只着了一件浅杏的袄子,柔软的布料叫墨尧靠着极为舒适,也是舍不得放开。 墨尧的轻笑伴着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皇后的脖颈,露出的一小节肌肤迅速变得红润起来。 “似乎,还是在东宫的日子。”墨尧在皇后耳边调笑道。 皇后原本紧绷的身体有些放松下来,自己也是一笑,但是也是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 “现在,到底不同了。” 墨尧知道皇后的顾虑,也不再闹,便是送了手。 皇后转过身子,看着依旧是熟悉的面容,面前的人墨色的龙袍提醒着所有人他的身份,也是胡闹不起来的人。 “嬛儿和离的事儿已经安排下去,谢府那边应当都是知晓了。”墨尧唇边还是挂着笑意,闲适地说道。 皇后有些惊讶于墨尧的速度,但是也是了然,也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一事儿是方才才接到的消息。”墨尧面色稍稍严肃了些,“羌族那边派人来了书信,应当是除夕那几日抵达,商议互市的事。” 皇后只是了然地点头,道:“应当是有女眷,后宫这边,臣妾会是安排好。” 墨尧惊叹与皇后的过于懂事,不由得伸手上前,温热的指腹摩挲着皇后的面颊,柔嫩的肌肤叫人爱不释手。 “朕会吩咐嬛儿帮着你,还有……那个……上个月进宫的……吴婕妤,陈芳华亦是过来帮着。” “皇上。”皇后不由得失笑,“是吴芳容,陈婕妤……” 墨尧却只是一挑眉,反问道:“是这样?礼部的人怎么拟的折子……” 皇后见着墨尧如此无赖的模样,像是真的回到了之前,两人还不是这个位子上的人之时,自在许多,也是欢乐许多。 “下回,若是累了,便好好地回床上去休息,谁若是有了事儿,等着就是了。”墨尧拉过皇后的手,颇有些心疼地说道。 皇后也不违抗墨尧,乖顺地点了点头。 皇后看着两人如此的相处,心中比之以前舒畅许多,不必绷着,不必防着,即便对方时整个大玥最高贵的存在也罢…… 墨尧亦是觉得自己那日唤的那一句“嫣儿”果真是不差的,今时今日,若不是那一回的主动,又何以如此的全然卸下伪装,四下无人之时,得以与寻常夫妻无异…… 七十一、咒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尧将羌族要前来的消息已然是公布了出去,将相对应的一些事儿也是安排了下去,毋庸置疑的,墨昶此次又是首要的负责人,也并非是墨尧为难本就事务繁杂的墨昶,实在是朝中也没多少个信任的人,萧瀚虽是其中一个,但是由于官职的问题,也只能是在旁辅佐的墨昶也就是了。 筠华见着墨昶这些日子一来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自己心中也是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多问,将王府中的事儿做好了,不给墨昶再添烦忧便是好了。 “王妃,听闻这回羌族的王子赫连辰亦会跟着前来,到时候必然会碰上,若是他提了那些不该提的,只怕王妃不妙……”卉秋在一旁十分忧心,但是看着筠华如此气定神闲地伏案作画,也是不知道筠华心中的想法。 筠华并不在意地笑了笑,反倒是对着卉秋问道:“你是担心阿湛怀疑,还是其他人对我有所猜忌?” “自然是王爷!”卉秋想也是不想就是脱口而出。 筠华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端详着自己面前方成形的墨梅,勾了勾唇角,又是提笔过来,缓缓写下…… ——红窗月孤眠 筠华不急着回答卉秋,等着纸上的墨迹干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收到一旁。 卉秋见状,唤了侍女端了热水进来,给筠华净手。 筠华用帕子擦干了手,等着其他人下去,笑着回答了卉秋:“阿湛清楚苏氏与羌族的纠葛的,单单凭当年阿娘的死是与羌族有关的这一点,但凡是个明白人,皆是不会那般想。” 卉秋恍然,随后就是见着习珍进来。 “王妃,瑶光阁那边闹得厉害,安侧妃吵着嚷着要见你……” 卉秋闻言有些愤然,对着筠华道:“必是看着王爷不在府中,便是如此敢闹腾,王妃可得小心些……” 筠华对于安凝这边,既是可怜,又是讽刺,摇了摇头,对着习珍道:“那便去见见她。” 习珍会意,跟着筠华去了瑶光阁。 两人到了瑶光阁,其实安凝的叫嚷声要说厉害却也不是那般的厉害,离得近了才是隐隐听见那些个字眼。 “放苏筠华过来见我!” “怎么?现在不敢了!当时做那些事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筠华挥退了原本门口守着的护卫,连习珍都是一并叫她在门口候着,自己独自进了屋。 筠华缓缓地走在屋内,瑶光阁内的装潢依旧还是之前的那般,只是不同的是随处可见的碎瓷片,碎玉沫,散落一地的珍珠。 安凝有些颓唐地坐在椅子中,有些枯槁地发丝凌乱地披散着,身上的衣裙沾满了污秽,比起之前那般精致的人,着实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筠华面山依旧是带着微笑,看着安凝,平静开口:“我现在过来,你可是要说什么?” 安凝见着筠华,牙色的斗篷虽没有精致的绣花,一身的素净,但是此番放在了安凝眼中,全然成了最好的嘲讽。 “是啊……是我叫你过来的……”安凝嘲讽出声,随即自己也是站起身,朝着筠华走过去。 筠华也不躲闪,不怕安凝会是有什么动作,静静的看着安凝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我事后想了许久……为什么……为什么往日这么谨慎的你会是中了招……”安凝笑得极为讽刺,“我的确想要你死,但是我也是做好了你没有中毒的准备,准确来说,那样的准备还好多些……可是,你居然是……一开始我的确是高兴,哪怕王爷这么衣不解带地照料着你,我也是不在意了……” “可是后来……王爷这么快的查到了我的头上,我已然是确认了千遍万遍已将相关的人与物都是处理完了,居然还是……苏筠华!”安凝不禁提高了音量,“是你故意的!对不对!” 筠华依旧是挂着浅笑,放缓了语气,道:“我的承认与否于你而言重要么,若不是你起了那样的心思,又怎么会与我这样的机会?相比起你的妹妹,你不得不说是逊色几分……” 筠华的话显然是戳到了安凝真正的痛楚,安凝不由是上前一把抓住筠华的衣领,表情亦是变得阴狠,狰狞。 “我怎么会及不上她!” 筠华也不慌乱,依旧是笑道:“你房中还有铜镜在,何不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瞧瞧你屋子的模样,安淑妃薨逝的时候,殿宇与面容皆是整洁无比……” 安凝知道筠华没有欺骗她的必要,所以更加是恼怒了几分,见着筠华身后没有人在,嘴角绽开一抹妖艳的笑容,阴狠地道:“你今日既然敢只身到这边来,可曾想过自己回不回得去?” 筠华面不改色,语气亦是云淡风轻的:“你以为,我过来的消息又是有几个人不知道呢?” 安凝松了手,一把推开了筠华,自己连连后退,自嘲的笑声在屋内回响着,安凝重新跌落回了身后的椅子里,持续着自己低声的笑意。 “你的兄长因为你被贬,沈氏因为安氏的牵连,亦是失去了扶摇直上的可能,安槐进京,送安蓉进王府不成便是进了宫中,可是因为自己的歹心,连连葬送了一整个安槐之脉,你觉得,这样的安氏可是你想要的?”筠华平静地阐述已经发生的事实,也不顾忌自己口中出来的字眼如同利刃一般刺进安凝的心。 “是安蓉自己自作自受,与我何关……”安凝毫不在意地回道。 “的确,但是这么陷害皇后的法子不是你派人带给安蓉的吗,当年你曾在北境住过一些时日,应当也是知道皇后与华大人交情颇深的事儿的,若不是华崇缅被提拔上来,你只怕也不会想到用这样恶毒的法子去陷害皇后的吧?”虽是质问,但是筠华依旧是语气平缓,听不出意思起伏,亦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及意味在。 “呵……”安凝低笑道,“你知道了又如何,皇后不追究,安蓉只能是始作俑者……” “若是我将此事推到安氏的身上呢?”筠华不理会安凝惊异的眼神,继续说下去,“安蓉当时为了留下一定证据,以免将来东窗事发,真的主使人还是在逍遥,便是将那些信件留了下来……” 安凝哪里不清楚,那些信件未曾署名,到时候即便只说是安凝的意思,安氏只怕也是难逃罪责。 “你……你的好狠!是我小看了你……倒也是,毕竟你是能对自己都是下得了手的人!”安凝有些释然地冷笑道。 “以往的你,出身显赫安氏,知书达理,第一回见你时,便是娴静端庄的模样,只是后来……你用你的孩子算计我,最后自食恶果,你用你妹妹的毒药谋害我,最后……你又是得到了什么?”筠华看着颓唐的安凝,轻声问了出来。 “得到了什么……”安凝自嘲地笑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他的爱……” “你还是不想承认,从你挑拨我与嬛儿开始,你的用心不是早就世人皆知了?湛王正妃的位置,湛王府的管家权,阿湛的独宠……” “可是这些都是你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不是吗!”安凝打断了筠华的话,对着她冷冷地说道。 “所以……”筠华说着,缓缓到了安凝身侧,“你很可怜……” “可怜……”安凝噙着笑,带着浓浓的嘲弄,呢喃着这两个字,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我是安国公的嫡长女,阿爹,阿兄宠着,琴棋书画,皆是精通,与文茵公主墨嬛更是自幼交好,身侧皆是贵胄,众人环拥,我怎会可怜!” 筠华摇了摇头,也不想纠正安凝,见着安凝如此的模样,只怕也是不能再好好说下去了,便是转身离开。 “苏筠华!”安凝见着筠华的动作,又是厉声一喝,“你以为你赢了!但是你没有!我咒你!即便我死了,你也不得善终,你纵有王爷对你千般宠爱,也绝不会有子嗣承欢膝下!” 筠华没有在说什么,离开了此处。 筠华出了房门,原本候着她的习珍却是不见了,只见着墨昶在院中静静候着筠华。 筠华莞尔,上前,问道:“怎的这么早就是回府了?” 墨昶带了筠华出去,眉宇间尽是对着筠华的关切,有些责备道:“怎的就敢带着习珍一人过来,也不怕出事儿。” 筠华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现在我不是平安出来了?” 墨昶有些无奈,揽过筠华的身子,带着她回了澜娰居。 雪在两人进屋的刹那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来,鹅毛一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夜色渐渐降下来,筠华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雪落下,周围只有时不时归来的风声。 筠华缓缓伸出手,接下雪粒,一片冰冷从自己的手心渐渐蔓延开来,但是随即大掌上前握住了冰冷的柔荑,耳边是习惯的嗔怒,筠华失笑,依偎在墨昶的怀中,静静看着雪铺满了整个庭院,留下一片银白的纯净…… 七十二、抑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日子一日日过去,天气却是不见暖和,雪亦是越下愈大。 墨昶看着窗外飘着的雪,心中有些怅然若失,身后的墨成见着亦是不敢说话敛神屏气的。 “将王妃中毒的事儿……再好好查查……”墨昶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一句话,墨成虽是有些惊愕,但是也不多问,领了吩咐就是安静地退下。 阿姒…… 最好……最好不是那个样子…… 墨昶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口中吐出的白气也是尽快与屋外的白雪混合在一起,消散地无影无踪…… 筠华这边正是在看着这一个月湛王府的账簿,一旁的卉秋见着筠华看了一个时辰且是没有休息的,也是心疼:“王妃要不歇一歇吧,仔细眼睛疼……” 筠华将手中的账簿翻过一页,笑道:“没有多少了,看完了就好了,管家倒也是细心的,也没有纰漏。” 卉秋没得法子,只好静静地候着。 筠华看完账簿,拿起一旁的茶盏,才碰到杯璧,便是一缩,失笑道:“竟是茶也凉了……” 卉秋闻言连忙是将茶撤了下去,换了一杯热的上来。 筠华才饮下一口,习珍便是进来,发丝上还是沾着雪粒。 “王妃,苏将军派人传信过来了。” 筠华接过习珍递上的小竹筒,也不急着打开,对着习珍道:“快些去擦擦,小心着了寒气。” 习珍下去简单地擦了擦,回来时,筠华已是展开了信件在那看着。 “习珍。”筠华见着习珍回来,便是收了信件,抬头望向她,“去萧府告知一声,就说明儿我去见见阿瑾。” 习珍点了点头下去。 卉秋在旁有些奇怪,问道:“王妃,这事儿为何要习珍亲自去?” 筠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日,筠华去了薛瑾这边。 “外头天寒地冻的,难为你还是特意来一趟。”薛瑾在门口早早地候着筠华,见着筠华到了,亦是忙不迭地迎上去。 筠华不过也是笑了笑,与薛瑾一道回了屋子。 “怎么说?”薛瑾屏退了所有人,面上的笑意也是一收,一脸的正色。 “阿爹那边的消息是,安氏的人谨慎的很,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出现了一个人阿爹觉得有些异样。”筠华亦是有些严肃,“薛瑶。” 薛瑾闻言惊讶,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是喃喃着:“怎会……” “阿爹若不是有着七八成的把握只怕也是不会特意飞鸽传书过来,到底是你的庶妹,所以我过来专门与你说,也是独独告诉了你一人。” 薛瑾凝眉深思,不由是想起了有关薛瑶的事情出来。 薛瑶是薛瑾的庶妹,其生母是薛夫人身边去的一个大丫鬟,但是早些年替薛夫人挡了一次他们下毒暗害,于是身子有些孱弱,所以产下薛瑶便是去了,薛夫人念及其恩德,又是念着薛瑶可怜,便是接到了自己膝下将养着,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先天不足的原因,薛瑶亦是自幼身子孱弱,但是薛府好生将养着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去年夏日的时候,外出中了暑气,再加上旧疾的,竟是一下子就这么去了…… 但是此时苏黎传回消息竟是在随行的人中发现了薛瑶的身影,且是男扮女装着出现,叫筠华也不得不深思这其中的隐情。 “去年,你们可是确定亲自将她下葬了的?”筠华问道。 薛瑾也是有些茫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她去世之时,我已然在萧府,且她平日里皆是轻声细语的,时常跟在阿娘身后,府中的人虽是敬着,但是也没多少影响,阿爹也是觉得去了一个庶女还是不要张扬的好,所以不过是府内行了事,盖了棺木就是下了葬,其余的也是没有多看多做……” “且阿爹那边若只是发现了薛瑶也就罢了,并且还是见着她与安氏派去的安靖关系好的很,只怕这其中的事儿也是我们……”筠华没有说下去,越想,越是觉得细思极恐。 当初薛瑶没了的事儿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只道了一句“可惜”就也是过去了,只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曲折迷离。 “一会儿我会趟薛府,问一问那事儿,晚些时候我派人给你送消息过来。”薛瑾如今也是觉得自己脑中思绪杂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能送走了筠华自己静一静。 筠华虽是没有在薛瑾那边待上许久,但是湛王府与萧府相差着还是有些路途的,再加上穿过一个闹市,车夫也是不敢太快,故而到了王府已然是晌午的时候。 今日雪倒是停了,只是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冷冷的,见不得一丝的阳光。 筠华回了澜娰居,发现院中一个人也是没有,连留下来的卉秋都是不知道去了哪里,筠华有些奇怪地进了屋。 屋内静悄悄的,唯有一个墨昶在里头,听到了声响,转头看着筠华。 筠华总觉着有些不一样,但是墨昶掩藏地极好,她也是看不出来到底是哪儿有些问题。 “阿姒,过来。”墨昶对着筠华轻声说道。 习珍知趣地退了下去,带上了门。 筠华走到墨昶面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是被一股大力牵引到了墨昶怀中,墨昶的动作突然,力道又是极大,紧紧地禁锢着筠华,似是要将怀中的人嵌到自己体内一般。 “阿湛……”筠华有些不明就以,此时的墨昶着实是奇怪。 墨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筠华。 筠华此时才是感觉到不对劲来,现在的墨昶手上的力度极大,生怕不经意间筠华没了…… 筠华兀的反应过来,心中产生了一丝恐惧,那种自己最不愿叫人知道的事情被发现的情境,整个人亦是像坠入冰窖那般,只觉得周身皆是寒气逼人。 “以后……以后不要这般了……”不知过了多久,墨昶的声音才是在筠华头顶悠悠地响起,极力的忍耐与压抑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是明显。 筠华只是沉声“嗯”了一句,在墨昶怀中点了点头。 墨昶缓缓松开筠华,冰冷的指腹攀上筠华的面庞,似是在感受手下这份温热的真实,嘴唇有些颤抖,吐出的字眼亦是有些个颤抖:“阿姒……那几日我是真的怕……我怕你不在了……我都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去……” 筠华听着,平日里不会轻易下来的清泪此时已然是沿着脸颊蜿蜒而下,心中万没有想此时这样充满了愧疚。 若是此时的墨昶大发雷霆,或许筠华还能不这么的难受,但是墨昶没有,他那么隐忍着自己的情绪,那么压抑着自己的感受,不想吓到筠华,不想暴怒之下会是控制不住的恶言相向…… 筠华知道,墨昶心中这么可能没有怒意,怒她的自作主张,怒她的不爱惜自身……可是更多的,只怕还是心疼…… 明知道安凝要下毒,自己发现了,却依旧是顺着安凝的动作来,为的就是将安凝拉下来。 筠华有时也曾问过自己,这样的自己,这样的做法与他们又有何异……说到底也不过是后宅之争罢了。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筠华声音亦是哽咽,看着墨昶的表情,心中亦是满满的痛惜。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想法。”墨昶轻柔地将筠华脸上的泪拭干,心中也是明了,所以除了心疼筠华之外,更多的也是痛恨与自己,若是,若是自己再是考虑得周全一些,若是自己本事再大些,也不必如此…… “你和他们不同……你的目的是安氏,是有不臣之心的安氏,不是为了富贵权势……”墨昶放缓了声音,但是还是止不住颤抖的字眼,看着面前的人,其实心中很是清楚她的想法。 筠华却是摇了摇头,紧紧咬住嘴唇,亦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阿姒,都过去了……往后,万不要如此了……凡事,有我。”墨昶双手捧着筠华的脸,一字一顿,许下这承诺。 筠华拼了命地点了点头,身子忍不住又是到了墨昶怀中,随即是抑制不住的抽噎。 墨昶也只是紧紧地抱着,不多话。 他又何尝不想自己隐忍下来,独自一人消化这个消息,但是他不能,他不能确定筠华是否会有第二次的行为,他不能确定下回筠华是否会对自己更狠…… 他也曾想对筠华发泄自己的怒火,但是如此又能得到什么,自己是怒的,但是怒的也不过是筠华竟是这么伤了自己的身子……若是真的发了火,只怕面前人原本就是难受的身子连带着心一道难受,这样的场面也是他极不想看到的…… 所以,哪怕当面戳穿会使筠华难受,哪怕压抑自己压抑得难受,也绝不会动怒半分,且他并不责怪筠华的自作主张,对自己的心狠,他只是心疼,心疼与筠华的苦心,心疼她的身子…… 还好,所有的事情皆还是没有发生得过于糟糕,没有出现那样叫他痛心疾首的场面,一切都是来得及…… 七十三、窄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自筠华知道羌族要过来商议互市的事儿那日起,便是有预感,今年这年只怕是不好过的,果不其然,墨昶这边接到消息,说是羌族的队伍已然启程,据说若是没得意外,那便是会在腊八那日到达。 墨昶这几日也是因为这事儿,愈发地忙起来,又是只能到夜间回来揽了入睡的筠华睡过去。 到了腊八那日,羌族的队伍到了大玥,墨昶奉命在金陵城外候着,等了两个时辰,却还是没有见到那队伍的半点身影。 墨昶面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只是身后有一些武将,本就是脾气直的,再加上这些年大玥一直与羌族有战火,心中更是不平。 “这羌族是个什么意思,等了这么久,若是真有急事派个人快马过来不行吗,这寒冬腊月的……” “边境小族罢了,若是实在不行,就直接……” “欸!你可别乱说话,湛王不也是和我们一道等了这么久,没见他什么话都是没说吗!” 后头窸窸窣窣地传过来许多声音,墨昶心中虽也是不悦,但是面上不显,往后冷冷看了一眼,那些人也是禁了声。 墨昶心中清楚为何这么做,这么候着他们的缘由,若是可以,他又何尝不想一举端了羌族,但是内忧远远比外患可怕的许多。 又是过了一个时辰,才是远远地见到羌族的旗帜出现在视野里。 墨昶唇边却是浮现一笑,静静候着那队伍愈来愈近。 等羌族的队伍到了城门口,墨昶架马上前了些许,对着领头之人笑道:“都说羌族的骏马乃是上佳之品,原本本王亦是如此以为,今日倒是叫我们开了眼界。” 墨昶先入为主的嘲讽没有给对方一点面子,叫那为首骑在红棕骏马上的人面色一瞬间倒是颇为难看。 那人身着赭色长袍,外头罩着茶色大氅,墨发做成一股一股的小辫再是在脑后一束,耳上是点缀着白银耳饰,倒是不夸张。 赫连辰的面色在一瞬间又是飞快的变过来,亦是笑道:“知道湛王爷最善唇舌之战,今日果然也是叫我等开了眼界。” 墨昶不欲多言,丢下一声冷笑便是调转了马头。 赫连辰深知被摆了一道,但是此处是大玥的地界,也是不得发作,便是狠狠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金陵城中的主干道,浩浩荡荡的,也是极为壮观。 一处茶室内,筠华开了窗,高高地望下去,正好是见到墨昶领着羌族的人往宫里头去。 一旁的薛瑾亦是跟着筠华的视线往下看,道:“阿瀚今日是在宫内负责宫内的守卫安危,所以今晚的宫宴应当这一方面不会出岔子。” 筠华却是不在意这个,只是示意了薛瑾看着下首的人,微笑道:“你瞧着大玥的队伍中有谁?” 薛瑾闻言细细地看过去,此处不过只是二楼,看得也算分明,薛瑾在心里头默数下首的人,明白了筠华的用意,道:“谢景桓?” 筠华点了点头,道:“他与嬛儿的是尘埃落定,谢氏到底也还是个大族,做不出死乞白赖的留住一个公主,但是我瞧着,他对着嬛儿除了愧疚之外,还是有些别的意思在。” 薛瑾也是个聪明的,筠华这么说,自然也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也是知道墨昶对于墨嬛的关爱,出了这档子事儿,怎么可能还是对谢景桓好着脸色,但是谢景桓现在既然是在这队伍中,那么表明也是参与了这次与羌族商议互市的事的,这事儿又是由墨昶主持的,那么也就免不了与墨昶打交道…… 薛瑾对此也只是一笑,若只是与墨嬛那些个风花雪月的事情有关,那么筠华也不会今日特意叫她出来来着坐一坐。 “你也是知道的,今晚宫宴,三品及以上的官员皆是可带着家眷出席,怕的就是那位羌族的王子有些动作。” 薛瑾反应过来,问道:“和亲?” 筠华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笑,也会承认或是否认,目光一直追随着最前面的那人往那去延伸。 夜幕渐渐降临,筠华与薛瑾一道去了宫中,此次墨尧将宴席摆在栖梧阁,比起上回的落羽阁,大气了不少,许也是想给羌族一个恢弘的印象罢了。 筠华来得不算早,没和薛瑾说了几句话便是见着墨尧与墨昶一道进来,也是不得不入席。 墨昶在筠华身侧,倒是没有管对面的赫连辰,亲自为筠华斟酒,布菜,倒是叫筠华有些许不自在。 “阿湛。”筠华轻声唤道,在大殿内倒也不起眼。 “嗯?”墨昶回头笑眼盈盈的看着筠华,明亮的眸子里是筠华有些迷茫的神情,只是墨昶面上倒是一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不自在。 筠华有些惊异与墨昶的动作,但是想着墨昶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此时只怕也是不便说,这几日又是忙着也没得时间说,故而筠华也没再说话。 “一早便是听闻湛王爷得了良人,原本以为不会是因为圣旨赐下的湛王妃,也不知是什么人的谣传。”对面的赫连辰看着墨昶对着筠华的爱护心中更是恨恨的,很不是个滋味,对着墨昶便是如此冷冷得出口。 墨昶这边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往筠华的碗中放了一块糕点,手上将玉著放在一旁,转而握了筠华的手,没有去看赫连辰,倒还是像闺中密语那般,不轻不响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墨昶话音堪堪落下,殿内原本有些个窸窣之声刹那间更是没了声音,皆是向墨昶投去有些惊讶的目光。 墨昶倒是不觉其他,自个儿自得其乐地在那边,没觉得有些许不妥。 筠华这边不知道是饮了酒的缘故还是因着墨昶的话,双颊有些红晕,身旁又是一道道以为身长的目光,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筠华看了看身侧依旧是悠闲自在的人,不由得将手伸到墨昶腰后,狠狠地掐了墨昶腰间的肉。 但是现金天气冷,又是接见外来使臣,墨昶身上穿的自是多的,再加上筠华的力气也是算不得大,所以这样一来倒也是没有多少感觉。 筠华自是知道,见着墨昶扫视了一眼殿内的人,那些人才是收回了探寻的目光,筠华却依旧是有些个不自在,便是附在墨昶耳边说了一句:“出去醒酒。”的话,也不管墨昶同不同意便是偷摸着走了出去。 墨昶也的确是不拦着,看着筠华有些慌乱的身影,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随后转头正好对上赫连辰的视线,原本的温柔变成了冰冷一片。 筠华这边走出来没有多久,便是被迎面过来的冷风吹得有些寒冷。 “一别这么几年,你倒是越来越怕冷了啊。”不知道从哪边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嘲弄的笑意出声。 筠华身后的习珍习惯性地护在筠华身前,手放在腰间,显然是已经在软剑剑柄的位置准备着。 筠华却是一笑,吩咐了习珍下去。 习珍虽是不放心,但是也不敢违抗筠华。 “怕的不是天气,怕的是人心。”筠华对着那声音笑着回道,似是在和好友畅谈一般。 随之而起的脚步声缓缓响起,在筠华身后站定。 筠华也是辨别出来,转过身子,对着那边的赫连辰,唇边的笑意却是叫人辨不清真假。 赫连辰“啧”了一声,笑道:“自你要回金陵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会再能像之前那样了,果然呐果然……湛王妃?” 赫连辰的话讲得暧昧不明,筠华自然是知道赫连辰的意思,此时宫中行人往来最是繁杂,若是叫人听了去,自然是能编排出许多来。 “大王子说的是那回我生擒你的那一回?”筠华笑意加深了些许,反问道。 赫连辰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啧!什么叫生擒,明明是你闯到了我们羌族的草原上,我不过是……” “不过是箭术不如人,就连马术也是不如一个半道出家的女子,可对?”筠华没有给赫连辰留有余地的打断了去。 赫连辰虽是有一瞬间的愣住,但是又很快的恢复了笑容,道:“你说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要知道那时你可是差点成为了大王妃的。” 筠华即便是听到这边,也还是没有收回面上的笑意,已然是早就预料到了赫连辰会提当年的事儿,含了一抹嘲讽,说道:“其实我一直想问大王子,若我不过只是普通的草原上的一个女孩儿,不知道大王子可否会如此?” 筠华说着亦是向赫连辰渐渐逼近了几步:“大王子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是看在阿爹的面上罢了,不过倒是叫我好奇,大王子明明知道阿爹因为阿娘的事儿与羌族势不两立,这勇气倒是可嘉的很。” “毕竟虎刺,更比芍药有些挑战性。”赫连辰唇边噙着风流笑容,看着筠华。 “何不试试龙牙楤木,通体的尖刺,定能叫大王子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挑战!” 七十四、亲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何不试试龙牙楤木,通体的尖刺,定能叫大王子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挑战!” 墨昶冷冷的声音随着脚步愈来愈近,月色下墨昶的面孔多了几分冷峻,没有看赫连辰,只是走向了筠华,习惯性的动作将筠华揽入怀中,握着筠华的手。 赫连辰见着如此场景,唇边的笑意花了比之前更多的力气才是维持住,只是嘲讽的意味更是深了些,回道:“还是不了,更喜虎刺,也喜……” “大王子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难道不是只能获得什么吗?墨昶没有留给赫连辰什么情面,便是直直地打断了赫连辰的话。 赫连辰猛地收了笑意,嘴角也是跟着一垮,面上的表情骤然变为了冰冷与阴狠交织的难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湛王又是如何知道不能够改变现状?”甚是阴冷的声音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中更是渗人几分。 墨昶对此不屑冷哼,道:“因为,对方是我。” 阴狠听着也是心惊,墨昶如此自信的说出这样的话,又是如何的狂傲说出这句话,只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她…… 没有任何的怀疑,亦是没有任何的质问,只是一味的相信自己,哪怕是因为之前知道的清楚,但是这样的消息也是多半靠人打听才是知道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询问,有的只是信任。 筠华唇边原本只是对着赫连辰疏离而又冷漠的笑容,因为墨昶的话多了几分真实,有了几分温柔。 “外头风凉,回去吧。”墨昶没有理会赫连辰,原本面上的冷色转为了温柔,对着筠华轻声出口。 筠华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墨昶牵着回了席间。 赫连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只是在原地发出冷冷一笑。 墨昶,到最后,是如何的成王败寇还是说不准的事…… 赫连辰也是不好耽搁太久,便也是回了席间。 墨尧见着三人先后回来,只装作什么事都是没有发生,继续与羌族这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皇上,听闻文茵公主已是及笄了罢……”兀的,赫连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目光也是向墨嬛的防线投放过去,吓得墨嬛原本放下酒杯的动作在空中猛地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地同样看着赫连辰。 赫连辰又是将目光掠过墨昶这边,发现他并没有神色变化,再是看向墨尧,只见着墨尧原本的笑容微微收了收,其余的倒也是没有什么改变…… 墨尧出于基本的礼仪,不得不回了赫连辰,点了点头道:“是,不知道大王子怎的突然如此一问?” 赫连辰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酒盏,道:“实不相瞒,此次除了商议互市一事之外,更是想向皇上求娶文茵公主,许以大王妃之位……” 墨嬛闻言显然是因为惊讶将原本手中的酒盏掉落在了地上,然后就是看向了一旁的筠华。 筠华一早就是猜到了赫连辰的动作,对着墨嬛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就是看向了谢景桓的方向。 谢景桓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因为离筠华也是不元,筠华能是清晰看到谢景桓紧紧捏着酒杯的手指变得通白,紧紧抿着唇,整个身子也是变得极为僵硬。 筠华心中微微叹息,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墨尧这边的反应。 墨尧与墨昶一样,反应却是淡淡的,没有惊讶,自然也是没有欣喜的。 墨尧深沉的眸子看着赫连辰,似是要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企图破绽出来。 “大王子真是抬爱公主,只是不知道除了大王妃之位,大王子还能许些什么?”开口的是皇后,话语虽是温柔,但是其中的字眼亦是尖锐的。 在场的人心中皆是明了,羌族与大玥这些年这么战火不断的,赫连辰即便在这边说的再是天花乱坠的,但是等墨嬛真的到了那边,指不定会是怎么对她,且墨嬛到了那边只怕两国再是起了什么冲突,受苦受难的便也只是她,且,首当其冲。 赫连辰还没得开口,筠华便是随着皇后的话接下去道:“不知道大王子可是看过大玥的开国史书,史载,当年开国帝青帝嫁与敌国太子,即便太子对她宠爱有加,但两国开战之时,不过也是休书一封,遣送回国,这还是因着两人有情谊的份上只是如此,不知道换做了大王子会是如何?” 筠华其实也并不指望这一回赫连辰来过之后,因着互市两国便是没有纷乱战火,将最坏的可能摆到了明面上来,气氛顿时有些压抑,众人也是放下了手中玉著无心琼浆与美食。 赫连辰对于筠华的质问亦是有些意料之外,倒是一旁羌族的大臣开了口道:“此次我族带诚意前来,一来是商议停战互市的事,二来亦是商议着和亲的事宜,要不然今日也不会晚了这么些个时辰,其实是大王子觉着聘礼不够丰厚又是临时加了些。” “不知加了什么?”筠华又是追问道。 “羌族东南的胡尔扎草原。”那臣子朗声说道。 话音刚落,便是响起了些都吸一口冷气以及小声议论的声音。 胡尔扎草原位于羌族的东南部,而羌族又是位于大玥的西部,那草原便是与大玥接壤的地界,且不止如此,那草原绵延几百里,极其肥沃,牛羊成群。 不说羌族人,大玥人都是知道那片草原对于羌族而言意味着什么,而现在赫连辰竟是将这片草原作为墨嬛的聘礼,这其中的意味只怕是十分明显…… 筠华显然也是有些惊讶,一旁的墨昶亦是微微收紧了拳头,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赫连辰,对方显然是志在必得的。 墨尧亦是收了笑意,这下可算是明白了赫连辰对于墨嬛的志在必得,但是目的又是何在,墨嬛不过只是个受宠的公主罢了,手上可不是有兵权、封地的公主,且,又是嫁了人且和离的,这些赫连辰应当也是知道的。 且大玥的人亦是清楚,羌族的可汗风流,身边的侧妃美妾不计其数,赫连辰的兄弟姐妹亦是众多,对于可汗的竞争力亦是强烈,相比起墨嬛,迎一个有权势的部落首领的女儿为王妃不是更来得好些吗…… 这样一来,众人心中皆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赫连辰了去。 “大王子的诚意倒是明显,只是不知道大王子何以觉着嬛儿值得如此,以及,大王子又是有什么缘由觉着自己有着胡尔扎草原的决策权?”墨尧对着赫连辰说道。 赫连辰却是不禁不慢地站起来,从胸前的衣襟内摸出一棉帛,猛地一抖,上头虽是羌族文字,但是一个红色的可汗印章却甚是明显。 “方才也是说了,今日何以会让湛王白白候上两个多时辰,只因在等父汗的亲笔诏书,将胡尔扎草原的抉择权全权交与了我。”赫连辰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又是引得一片骚动。 筠华看向身旁的墨嬛,却是见着她泛白的面色,心中便是明了她只怕是极其不愿的…… “大王子的诚意是一回事,但是文茵公主的意思应当也是重要的。”筠华看着赫连辰缓缓说道。 墨嬛有些感激的看向筠华,只怕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会是顾念到自己的感受想法了…… 赫连辰挑了挑眉,其实他自己倒也是没有考虑得如此周全,也只念着如此大的诱惑,只怕墨尧会忙不迭地送过来才是的,但是墨尧地态度显然是极其不明确的,这倒是叫赫连辰有些个意外。 墨嬛缓缓站起身,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慌张,对着赫连辰道:“本宫只怕是担当不起大王子的厚爱。” 筠华清晰地见着墨嬛广袖之下交叠的手有些个颤抖,即便是努力压制下去,说出的字眼亦是有些个颤抖在。 赫连辰却是不在意地笑笑,道:“可是公主觉得这样的事儿不再是令人值得相信的了?” 墨嬛的面色一白,她自然是知道赫连辰在隐晦地提醒她什么。 又是谢景桓…… 又是和离的那事…… 即便之前思虑良久,决定了和离,之后亦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那般的云淡风轻,但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场面却还是有些端不住,差点失了脸面在。 墨嬛抿了抿唇,看着高位上的墨尧与皇后,双手相互捏了捏,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宫自是做不到如大王子这般心大的,如此若无其事的在此商议和亲一事,难不成大王子已是安抚好了府中的那些美妾?” 羌族可汗风流,赫连辰亦不是什么专一的人,府中的那些个人亦是多的,只是自己这边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可汗那边也不多说,旁人也是抓不出话柄来,哪成想竟是在墨嬛这边吃了亏。 赫连辰的面色有些变化,手亦是有些尴尬地举着那诏书在空中。 筠华见着墨嬛如此,亦是高兴的,也是缓缓起身,对着赫连辰也是寸步不让。 “大王子今日是胡尔扎草原,不知道明日是什么,可是整个羌族?” 七十五、拒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大王子今日是胡尔扎草原,不知道明日是什么,可是整个羌族?” 筠华的逼问不仅是叫赫连辰一个人的脸色有些难看,羌族与大玥的人皆是变了脸色,大玥这边惊叹于筠华的大胆直爽,但是羌族这边却是人心各异了,毕竟随行的人中不单单是只有赫连辰的人,还有支持其他王子的人,方才在赫连辰将胡尔扎草原送出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然是变了面色,现在更是有些想立马起身走人的冲动。 墨尧与墨昶对此不过是相视一笑,没有拦着筠华,但是同时也是奇怪,明明平日里对于墨嬛爱护的紧,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远远不及筠华来得关心。 赫连辰双手负于腰后,唇边忽的绽开一抹冷笑。 他早该想到的,之前便是伶牙俐齿的聪慧姑娘,此时已是皇室的人,自然是一举一动都是护着皇室,针对自己的…… “王妃这话差了,若是王妃是我羌族的人,今日这儿提和亲一事,难道湛王会是送上一个大玥?”赫连辰不紧不慢地回道。 筠华来未开口,墨昶便是在其身后缓缓起身,对着赫连辰笑道:“羌族与大玥只怕不能相提并论。” 只一句,便又是叫羌族那边的人面上神情好看得很。 那边的人着实是听不下去了,便是站起了身,语气也不甚好的对着墨昶与墨尧说道:“皇上,湛王,此次羌族到大玥是带着十足十的诚意过来的,不管是互市还是和亲,想必都是能看到羌族的东西,但是大玥此等举动,倒是叫我等不得不怀疑大玥的用心!” 那人长相粗犷,发式是与赫连辰一致的羌族特有的小辫,身着铁青长袍,声音亦是粗大。 此人筠华倒是认识,乃是羌族可汗手下的得力大将,名唤卓异。 早些年间帮着羌族可汗开拓了许多疆土,那几次大玥与羌族的战争中,只怕也是出了不少力的,那一回入侵北境,亦是参与其中。 筠华看着卓异,心中清明的很,这人战场上虽是勇猛,深得可汗的欢心,但是不过也就是在羌族这般的民风甚是粗犷的地方才是担当大任的,不然换做了金陵这般地方,只怕也是…… 墨尧将手中的酒杯在桌上轻轻一扣,即便是在这般情况下,亦是不改笑容,即便其中的味道千变万化,但是始终是没有收敛。 那声音不大,但是在这般环境中,倒是叫众人纷纷看向墨尧。 墨尧只是“嗤”地笑出声,对着赫连辰与卓异道:“不知道大王子和卓将军是否还记得为何又会今日金陵一行?若是朕记得不差,大玥的西北与北境与羌族接壤,大玥北境几郡之前突发雪灾,应当也是殃及到了羌族的罢……只可惜我大玥有一个苏黎,不知道羌族有什么?” 卓异原本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原本他们只是打着自己的骏马是大玥一直所求的主意,便是以为大玥会是俯首做小,力求互市的事情完成,再加上这一片胡尔扎草原…… 但是,显然大玥似是都是不惧与羌族开战的,这倒是叫所有的羌族使者都是始料未及的。 墨尧说得也是事实,不然他们的面色也是不会变得如此的好看,苏黎被派去北境一月多余,北境几郡的灾情都是得到了很好的缓解,且前几日传信过来只怕春节过后便是会叫那些人陆续回京,而自己便是留在北境驻守,墨尧准奏的旨意也是已经在去往北境的路上。 而北境的雪灾牵扯到羌族边境亦是事实,但是羌族显然是没有这么好的人才,可汗日渐沉迷于酒色,朝堂上的事也是不闻不问,赫连辰倒是有心治理好羌族,但是那些个兄弟可是不会管你所做的事情是有利于羌族还是滥用公权方便与自己,只知道赫连辰的权利有些大,便是拼了命地使绊子,这样一来,赫连辰也是不好做事,灾情也是一直拖着,直到现在都是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赫连辰闻言又何尝不是心中掀起了波澜的,几乎人人都是知道羌族皇室的状况,虽说墨尧与墨昶在那些人面前皆是不和的模样,但是随着现在的动作愈来愈大,两人索性也是不装了,有些人倒还是乐见其成的……所以现在对于赫连辰而言,极为讽刺,对手的兄友弟恭,一致对外,而自己,孤立无援,唯有一群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 赫连辰转向墨尧,道:“皇上也说得是,羌族地广人稀,论起人才来,倒是真的没有大玥如此层出不穷,苏黎将军,倒还是真与羌族有着不解之缘,当年可是……” “阿爹自是与羌族缘分不浅,几乎是将自己仅有的恨意,都是给了羌族!”筠华话语有些冰冷,即便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只怕是不能说这些话的,但是见着赫连辰的放肆,之前的那些不好的记忆一下子汹涌而至。 墨昶亦是感受到了筠华的情绪,身子靠近了筠华几分,广袖之下,静静握住了筠华有些冰冷的手。 墨尧见着,筠华如此也是难得,也是没有多说什么,见着墨昶带着筠华回了席间,一旁的皇后温声开口,道:“本宫瞧着王子面上倦色甚浓,想来舟车劳顿了许久,今日晚宴也是久了,不如今晚好好休整,真的有什么事儿,想来明日再议也是不迟的。” 众人也都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声音虽是不大且温柔的很,但是谁都是不敢久留的。 那些人也都是告退,羌族这边亦是不好赖着,即便赫连辰有着再多的不甘,都是拉着赫连辰走了出去。 筠华也是不愿在这边久留,且此时宫中的人最是繁杂,与墨昶一道抄了小路就是出了宫。 筠华心绪不宁,墨昶也是不多话,只是将筠华揽在怀中,即便是到了澜娰居,亦是没有多话。 依旧是与以往别无二致的,墨昶将筠华放在怀中安稳地躺在床上,但是今夜的气氛因着赫连辰着实有些大不一样。 筠华虽是没有辗转反侧,但是墨昶知道,留了后背给他的筠华并没有入睡。 墨昶轻柔的动作伴着锦被间的窸窣声响起,缓缓掰过筠华的身子,黑暗之中,温热的唇瓣落在筠华的面颊上,然后是探索到唇边,继而便是唇瓣贴合,十指相扣。 墨昶细细吻着,没有其余的动作。 筠华被墨昶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是被墨昶扣在身下,筠华能知道墨昶的轻柔与爱护,但是此时的心情只怕也是顺从不了墨昶这般…… “阿湛……”筠华得了空隙,有些喘气出声。 墨昶停下了动作,温柔的大掌轻柔地抚着筠华的面颊,平缓的额吐息叫筠华感受地真切,有些酥痒。 “有我……都有我……” 墨昶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着筠华的珍重承诺着,叫筠华有些听着不真切。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墨昶已然不在身边,筠华知道是因为羌族的事情,墨昶之前便是奔波着,如今看着赫连辰的企图,只怕也是不得闲的,故而筠华对此不过也只是一笑了之。 筠华正是在梳妆,习珍进来回禀:“王妃,文茵公主过来了。” 筠华点了点头,显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叫卉秋加快了手上挽发髻的速度。 墨嬛在前厅静静候着,见着筠华过来,显然也是掩饰不了自己有些焦灼的心情,连忙是奔了上来。 “皇嫂……”墨嬛亦是有些着急的唤道。 筠华示意周围的人都是退下,等着墨嬛的开口。 “今日那个赫连辰又是进宫了,差点与他遇上,我怕……听闻羌族人都是霸道的很,我怕昨夜的话会叫他记恨……”墨嬛神情明显地憔悴,也是应当的。 筠华心中也是感慨,本以为去了镇泉寺一遭,墨嬛应也是好了,但是谁知羌族竟然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前来的,这也叫筠华没有想到的。 “这里是金陵,那皇宫,是你皇兄的皇宫,不论是谁,又是不愿叫赫连辰在这边也是猖狂,昨夜的事儿,若是羌族还要些脸面,便是不会特意为难你去。”筠华温声劝着。 但是墨嬛显然也不是单单为了这事儿来的,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开了口:“皇嫂……我昨夜回宫时遇见了谢景桓……他……似乎有些不好……” 筠华一愣,昨夜席间她倒是注意到了谢景桓,隐忍得很,神情状态怎么看都不是对着墨嬛没有半点情分的…… “可是说了什么?” 墨嬛摇了摇头,眉宇间是自己都未曾知道的落寞在,道:“没有说什么便是走了,只是行了礼……” 筠华清晰地记得镇泉寺出来的墨嬛是如何的云淡风轻,是如何对着谢景桓再无波澜,寺庙之地清静,无欲无求的,现在到了宫中,只怕周遭的那些环境到底是不一样的。 昨日一见,哪怕是自和离之后第一回,也是不会再像当时的那般云淡风轻的了罢…… 七十六、护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嬛儿也知道自己到羌族的命运是吗?”筠华温柔的声音却是点出了其中的关键。 墨嬛点了点头,她又是怎么能不清楚,唐太后护着墨嬛,自然也是对墨嬛说过和亲的弊害,且羌族不管是民风还是与大玥的关系,墨嬛到了那边只怕都是死路一条。 筠华也是叹气,这只怕也是皇室公主最是悲惨的命运,开国先祖的那桩例子活生生的被记载于史书上,那时墨氏不过是个像萧氏那般驻守边关的重臣世家,但是青帝身为墨氏的嫡长女,前朝末帝不愿自己妹妹或是女儿远嫁,便是择了青帝远嫁敌国…… 自古,只怕是能用和亲解决的事儿,也绝不会多想其他的法子。 “若是真的只能如此,哪怕皇兄不说,我自也会去,但是昨儿皇兄特意与我说不论赫连辰那边再是如何,都是别叫我自己这儿答应了他。” 筠华对于墨尧的爱护至此,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墨尧会是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不会与羌族一战,而是选择将墨嬛推出去,但是这样的做法在皇室中倒是极为难得。 “皇上既然是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做着,太后也必然会护你周全。”筠华只当是墨嬛对于这般的境遇有些彷徨不安故而如是劝着。 但是墨嬛的眸子里却是没有半点的安抚,筠华也不想其他。 墨嬛没有待多久便是回了宫,墨尧现金对着墨嬛的安危很是重视,暗卫也是分配了不少,筠华只送到了门口,见着墨嬛上了马车才是安心回了院子。 墨嬛神色有些凝滞,回了马车上,似乎也是没有半点改变。 护着…… 母后护着…… 皇兄护着……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想着自己,但是自己又是做了什么呢…… 墨嬛挑开车帘,外头的冷风灌进来,但是墨嬛却像茫然不知的模样,就算手指被冻得通红也是不管…… 之前的抱怨似乎看起来有些可笑,不管到了哪儿,只要不出金陵身侧总会是有人保护着自己,但是……但是这又是何尝不幸的事…… 墨嬛放下车帘的时候,手已然是有些麻木,但是一颗心,墨嬛清晰的知道,只怕是不能这么下去了…… 墨嬛吩咐马夫改道去了谢府。 马车没有停在谢府的大门前,而是在一侧的小门那边。 “去宦涛阁告知一声,只说本宫邀他一见。”墨嬛的声音从马车里头传出来,外头的随行的宫女只是规规矩矩地应下,进了谢府。 不一会儿,便是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过来,墨嬛了然一笑。 “微臣,参见公主。”谢景桓平静的声音从外头传过来,人也是行着礼。 “谢大人别来无恙。”墨嬛的声音亦是不带任何波澜。 谢景桓没有出声,叫他意外的是,墨嬛竟是下了马车,站在谢景桓的面前。 墨嬛倏地笑出声,不知是是不是嘲讽地对着谢景桓说道:“比起赫连辰来,你着实很好。” 谢景桓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怎的不说,是觉着本宫辱没了你?”墨嬛与之前对于谢景桓的态度大有不同,此次是带着浓浓的嘲讽在。 “公主谬赞。”谢景桓沉默了许久才是憋出了这么一句,双手还是作揖的那般往前举着,低着头没有看墨嬛。 “本宫不日就要启程前往羌族,今日顺道过来,既是经过了谢府,好歹也是住过一段时日的,不知道本宫的院子现在如何了?”墨嬛平静地阐述着,也不管谢景桓有些惊愕的抬头。 谢景桓对上墨嬛平静的眸子,心中是被墨嬛之前的那句话惊讶得久久回不过神。 去羌族…… “谢大人?”墨嬛见着谢景桓的神情变化,心中划过一抹自己都是未曾意料到的惊喜与淡淡的苦涩。 谢景桓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对着墨嬛道:“公主的院落自然是会找精心料理着,公主可是要进去看看?” “可以?” “可以。”谢景桓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墨嬛带着笑意的唇角,压下心中的念想。 墨嬛进了门,心中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酸涩翻涌上来,到底,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啊…… 墨嬛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只是真的想一时兴起故地重游那般看着这谢府熟悉的景致。 “方才那个是谁?”谢府门外已然不知道何时站了赫连辰一行人,目睹了墨嬛与谢景桓一道进了谢府的场景。 “回大王子,那应该是文茵公主的之前那位驸马……” 赫连辰闻言却是勾了勾唇角。 墨嬛与谢景桓的事情只怕大玥的事情也是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之前是谢景桓险些做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后来又是墨嬛主动提出的和离一事,也是叫整个金陵的人看了个热闹。 赫连辰此次的目的既然有一个是与墨嬛有关的,那么必然是对于这件事情调查的清楚的。 “很有趣……”赫连辰只是在原地呢喃着,倒是没有其他的表情,俨然是一副做看好戏的模样。 墨嬛这边静静地站在自己以前的院子中,挥退了跟着自己的人,唯有一个谢景桓在一侧候着,没有多说一句话。 “你说,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墨嬛有些哂笑,看着依旧是被精心照料的院子,不见一丝主人不在的颓败迹象。 谢景桓语塞,当这个问题被墨嬛搬上了明面议论的时候,自己也是无地自容…… 这些日子每当闲下来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深思,自己手上,不沾一丝血腥,但是却是已然有了两个人的一生断送在他的手上…… 墨嬛进府之后,的确有时会有那些个公主该有的性子,但是显然唐太后也并不是一味的宠溺着墨嬛,后宅之事的处理,宫中嬷嬷的帮助,谢府哪里会是鸡飞狗跳的,真的纷争,真的是安晴进府的那时候开始的…… 是啊……是自己识人不清…… 但是发现已然是太晚了,萧氏与谢氏完全交恶,原本可以有的妻子也是凉了心,和离…… “你也不知道……本宫有时候在想,当时对本宫有求必应的皇兄为什么对那道赐婚的圣旨那么犹豫,本宫足足求了他三天,若不是母后看不下去,皇兄只怕不会下,若是真的没有,你我会不会幸福得多。”墨嬛语气淡淡的,缓缓转过身,看着谢景桓。 “本宫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般沉默寡言的。”墨嬛看着谢景桓没有说话,有些逼着谢景桓说出声来。 “公主。”谢景桓的声音有了一丝沙哑,恭敬地行礼,“公主何以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墨嬛反复琢磨这四个字,似也是听到了什么样的笑话一般,笑道:“那你……便权当本宫依旧是不明事理的好了……” 墨嬛说完便是离开,没有留下一丝的眷恋,也实在不会再有一丝的眷恋…… 墨嬛回了宫,自己心中也清楚,谢府外头,都是有着什么人…… 是夜,墨昶披着星光回来,筠华在房中沐浴完毕,在床榻上手执书卷,却是没有看进去什么字。 墨昶到了筠华身侧,轻轻从筠华手中抽出书卷,粗粗一扫,是开国青帝的相关记载,但是却不是正史,说的是青帝嫁去当时大玥的敌国华国的那些个日子。 筠华反应过来,见着墨昶,身上的寒气还是没有消除,但叫筠华却是不觉,身子依偎着墨昶。 墨昶自是知道筠华在想些什么,轻声道:“夜深了,也是该睡了,有些事儿光想着可是不会想明白的。” 筠华自己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有些事儿自己参与不得,若是连想都是不能了,只怕也是自己不好。 “嬛儿今日去了谢府,谢景桓亲自去接的她。”墨昶对着筠华道。 筠华正了身子,稍一思索便是明白过来,道:“赫连辰也是见着了?” 墨昶微笑着点了点头。 筠华知道墨嬛的意思,叫赫连辰误会,自己与谢景桓的关系,也是会叫谢景桓误会自己与赫连辰的关系,这样一来……牵扯进去的会是一个谢氏…… “谢景桓可是也生情了?”筠华问道。 墨昶摇了摇头,道:“这我不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嬛儿在用她自己的法子保护自己。” “羌族那边可是逼得紧?” “他们不敢,他们知道现在的处境,只要人还是在大玥,他们的性命就是没得保障的,且皇兄的态度很强硬,大有一战的意思。”墨昶的话虽是听着轻松,但是真的到了那时与羌族谈判的时候,只怕心中除了有些紧张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因素在…… “羌族的雪灾还是没有解决,阿爹信中也是说了,只怕那地方没个三四年也是回复不过来,那地方既是羌族的要塞亦是羌族骏马的主要来源,如此急切与大玥停战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忌惮的自然还有苏将军,苏将军戍守莫城的时候他们同样不敢进犯,如今北境也是一个道理。” “那么安氏,如今可有动作?”筠华问道。 墨昶点了点头,如此好的机会,怎么会没有动作,只怕还是不小的…… 七十七、新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安隋今日拜访了一趟赫连辰,但是见着出来的时候面色有些难看。”墨昶缓缓说道。 筠华有些愣神,之前那件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安氏在莫城的那几人因与羌族勾结被处决的事情只怕现在再拿上来讲也是为人乐道,能牵扯出许多的。 这也只怕是安氏当时忍气吞声的原因罢。 但是既然是勾结,那么赫连辰应当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对于安隋应当是亲厚才对,若说是掩人耳目,只怕以安隋的性子也是做不出这么一副样子的。 “可是那件事儿是有些岔子?”筠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墨昶点了点头,道:“那事儿的确是真的,但是与安氏有所牵连的是附庸二王子一脉,你知道的,羌族与赫连辰争的最激烈的,便是他,所以安隋去拜访赫连辰,赫连辰又是怎么会叫他好受。” 墨昶如此解释着,筠华便是了然,只是安氏在羌族内部何以选择的是二王子赫连泉,但是现金却又是找上了赫连辰,应当不只是因为墨嬛。 “这几日我自会排除人手盯着安氏,不必担心。”墨昶不想叫朝堂上的事情令筠华费心,便只能如此说着。 筠华心中虽是明白,但是近几件事情都是看着墨昶进出忙碌着,墨昶有心不叫她参与这种事情,但是筠华却不甘于如此…… 哪怕这是墨昶的爱护,哪怕这是墨昶的心意,但是筠华却是不愿叫自己如此悠闲地只在王府中看会书,画会画什的。 两人皆是带着心思睡过去。 日子过得也快,到了除夕那日,原本是要举行宫宴的,但是念着赫连辰在金陵,此等场合若是叫了他不知道会是搞成什么样的,若是不叫,也是失了脸面,故而墨尧便是没有如往年一般办了宫宴,只是唤了墨昶与筠华进宫,行了家宴便也是了。 宴席放在了凤鸾宫的西暖阁内,墨嬛与太后亦是在席,六人在暖阁中一道用膳。 “嬛儿此杯敬二位皇兄皇嫂,嬛儿对你们的爱护铭记于心,感激不胜。”墨嬛起身,对着墨尧与墨昶敬了酒,一口饮下。 墨尧对于墨嬛,这几年又是虽是头疼,但是哪次又不是费尽力气去帮着墨嬛解决的,那一份嫡亲的兄妹之情,在如今脉系简单的大玥皇室,也是极为珍贵。 四人皆是回敬了回去,饮下着杯中的酒,全然不知这会是有多大的变故在之后产生…… 期间没有变故发生,墨嬛的状态亦是好得很,全然没有收到赫连辰的影响,太后在一旁也是静静看着,唇边的笑容祥和了许多,对着墨昶亦是温柔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敌意。 墨昶心中也是明白,只怕也是因为墨嬛之前那事情的缘故。 墨昶只当不知道,该是如何便也是如何。 一道守了岁,期间太后只说上了年岁想是回宫了去,指明了墨昶相送,墨昶也不拒绝,乖乖地起身一路送了太后回去。 到了寝宫这边,太后却是屏退了旁人,留了墨昶说话。 太后看着墨昶,心中有些复杂,半晌之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对着墨昶道:“转眼间,你与尧儿都是这么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太后还是早些休息。”墨昶也是不想知道太后如此说话的用意,便是抬了步子转身想要离开。 “你还是在怪哀家!”太后的话叫墨昶的步子停了下来,“你在怪哀家当年你母妃遭了陷害为何不救她,你在怪哀家为何当年要陷害你护着尧儿是吗……” 太后的话有些无力,但是墨昶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是冰冷,抿着的唇。 太后看着墨昶依旧是没有说话,无奈地叹气,道:“午夜梦回,你以为哀家真的能安眠吗,多少次,看见季贵妃决绝的面庞,看见你那是绝望的眼神,她要哀家好生照顾你,抚养你成人,哀家只能做到了这个,那时哀家不能出手……” “太后自有太后的考虑,父皇的后宫比如今皇兄的后宫复杂得多,太后身后的唐氏大族需要考虑,本王,自然知道……” “你知道什么……当年不是安太妃劝着季贵妃自缢的,而是端了毒酒给她灌了进去……” “你说什么!”墨昶猛地转身,他万万都是没有想到当年本就是这么肮脏的事情背后原来是比这更叫人窒息的事实! 太后凄凉一笑,道:“当年的安太妃也是有安氏的,在后宫中谁敢轻易招惹,季贵妃是个性子刚烈的,季氏一出了事,便想着去与你父皇解释,哪成想被安太妃拦了下来,那杯鹤顶红,只说是先皇的意思……” “太后知道,没有拦着,是因为母妃那时候已是太后的威胁了是吗?”墨昶冷声问出这个叫太后措手不及的问题。 太后没有否认,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又有什么是好否认的,自己没有拦着这便是主要的原因,季氏当年的富贵可与如今的谢氏,安氏比拟,先皇宠着季贵妃,且那年墨昶亦是三岁,自幼聪慧的他深得先皇欢心,太后的忌惮亦是情理之中…… 但是,即便墨昶想的再是通彻,还是劝慰不了自己当年太后的见死不救,他知道那年宫中的景象,季贵妃生前的名誉极好,但是因为是罪臣,所以宫中不得有缟素,不得迁于皇陵,不得啼哭…… 墨昶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绪,说道:“这些年,因为这一份愧疚,所以优待与本王,本王不胜感激,安太妃已殁,安氏必然也会迎来末日,太后自可放心颐养天年。” 随后,墨昶便是大步离开,没有留下一丝的眷恋。 太后自己在殿中只是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出了这一生挂念的事情,便也就好了,原本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 阿湛,哀家知道你是有能力的…… 墨昶到了殿外,心中的那股子闷气只能化作呼出的寒气融于周遭亦是寒冷的空气中。 墨昶的神思在冰冷额刺激下,渐渐清明过来,知道了太后今日的用意。 如此坦诚相告,总比墨昶日后自己知道要是好些,且,太后这些年只怕也是看明白了,墨昶对于皇位,从未有过取而代之的想法,这只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墨昶冷冷一笑,继续往前走,却是在不远处的长廊中发现了筠华等候的身形,忙是大步走了过去。 筠华见着我每次出现,也是一笑,迎了上去。 “怎的跟过来了,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也不仔细着自己。”墨昶有些嗔怪的语气对着筠华说着。 筠华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任由墨昶带着出了宫门。 墨昶一路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其他的情绪出来,筠华也是没有多话。 回了房中,两人皆是早早睡过去。 但是筠华却是并没有睡着,见着身侧的墨昶睡过去,确保不是在假寐之后,动作很是轻柔地起身,拿过自己的外衣,出了房门。 “王妃。”习珍在门外见着筠华出来,有些意外。 筠华示意她轻声,习珍亦是会意。 “听到了什么?”筠华问道。 “当年和季贵妃有关的事儿,当年是安太妃亲手灌了季贵妃毒药才……”习珍压低了声音,对着筠华如实回禀道。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习珍下去便可。 筠华折回了屋中,看着墨昶熟睡的眉眼,深深的疲惫叫一向浅眠的墨昶连筠华起身的动静都是不知道了去…… 筠华压下心中的一股子心疼来,对着墨昶如今的情况,筠华心中很是清楚,自己若是在不做些什么,只怕他身上的重担迟早会是压垮了他去…… 所以,在今日唐太后特意要墨昶与她走一遭的时候,筠华便是察觉出了不对,悄悄唤了习珍跟上去探听。 也是因为太后说的事情过于叫墨昶震惊意外了些,即便平日警觉,但是现今也是有些迟钝道没有发现习珍的存在…… 筠华又是睡在了墨昶身侧,但是方才席振大说出的话叫筠华难以入眠,心中一直在想着那些事儿,又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墨昶,心中许多复杂的思绪蜂拥而至,一时间也是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二日是春节,墨昶醒转的时候身侧难得是没有人的,起身的时候也会正好是推了门进来。 “见你熟睡,就是没有叫醒你。”筠华端了热水到了墨昶这边,净了帕子递给墨昶。 墨昶只是一笑,净了面,任由筠华为自己更衣,束发。 “阿姒……”墨昶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人为自己束发,轻声唤道。 筠华将发冠带在墨昶发上,微笑道:“怎么了?” “你似是还没有与我说过你与赫连辰的事儿……” 筠华手上的动作因为墨昶的话一顿,反应过来时只是问道:“王爷这是,在质问什么……” 墨昶感受到了筠华的情感变化,镜中的人依旧在微笑,只是说出的话又是变回之前的疏离,带着应该早就没有的疏离与警惕。 墨昶缓缓转过身子,对上筠华的视线,心中顿时一疼,浓浓的后悔蔓延开来,猛地意识到了这只怕是筠华的命门…… 七十八、险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墨昶别开了视线,似也是后悔了这个问题。 “若是……” “既是你想知道,那说就是了……”筠华面色有些冰冷,看着墨昶亦是回到了之前那般的情况与情感之中,“他曾找我阿爹提过亲,阿爹不曾答应,我也是,可满意了?” 筠华姣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冰霜,对着墨昶许久未曾有过的神情又是出现在墨昶的面前。 墨昶见着,心中了然,但是只怕也是不得不顺着往下说:“是因为你阿娘?还是因为本身不喜,或是因为羌族?” 筠华黛眉因着墨昶的话深深皱起,黑白分明的凤眼紧紧地盯着墨昶,筠华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想到墨昶今时今日会是这么质问于她的出生,竟是步步紧逼。 “是我知道我要回金陵,他,自是高攀不上,王爷可是满意了?”屋中燃着的炉火再也是驱散不了周遭的寒意。 墨昶缓缓起身,眼角抽了抽,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气氛便是急转而下,又是回到了两年前那般。 墨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面色极其难看的筠华,记忆中,似是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模样的筠华,上回已是什么时候?早已记不清了…… 是萧冉音薨逝?不,不是……那时的她也不过是异常的难过罢了…… 是了,亦是一年前的除夕,为着安凝,直接降下的罪名,甘棠当众服毒,百口莫辩,回府之后一如今日颇为痛心的质问,是因为自己遭受的侮辱…… 两回,何其相似的时间,同时亦是同样的人带给她的痛楚…… “王爷可后悔了?那道赐婚的旨意可是后悔求来了?嗯?”带着汹涌怒意的鼻音传来。 墨昶清楚的知道,筠华怒了,这样的怒意,却是从未见到过。 筠华就这么看着墨昶,看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的墨昶,想要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心中的惊疑将往日的信任驱逐干净。 “除了提亲,真的没别的了吗?”墨昶却是不依不饶,似是没有察觉筠华那情绪,即便心中清楚,但是如此伤人的话还是问出了口。 “王爷以为呢,是共赏明月,一道狩猎,围炉谈天,我两皆是做过,王爷可是满意?”筠华的冷笑在唇边清晰地浮现,嘲讽地看着墨昶,说出的话她已然是不知道墨昶会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知道,说出话的时候自己的心,很是疼痛。 墨昶逼近筠华,眸底忽的燃起一股子的火焰,带着复杂到叫筠华看不透的情感。 “王爷,萧大人过来了。” 门外想起了墨成的声音,墨昶的步子亦是在此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是拂袖离开。 筠华有些愣愣地看着墨昶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应该是做什么反应才好,是该心痛,还是生气…… 一时间竟是无措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之前还是如此的信誓旦旦地说着墨昶绝不会在此事上多做猜疑,但是近日墨昶的态度却是给了筠华当头棒喝,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即便那日在赫连辰面前对自己维护地紧,但是不过也只是看在苏黎的面上,全了自己最后那一分颜面,其他的……今日闲了下来,哪还会给自己什么余地…… 筠华心中思绪百转,所有的猜疑都是从脑中冒了出来,但是没有一样是能解释墨昶何以如此的…… “王妃!” 卉秋进来的时候却是见到筠华突然吐了一口乌血,随即身子亦是一软,晕倒在地上。 习珍赶忙着唤了府中的大夫过来,本是想去告知墨昶一声,但是破天荒地被拦在了寒君斋的外头,饶是怎么说都是见不到墨昶,只好放弃,与卉秋两人在旁等着大夫的诊治结果。 寒君斋中,墨昶一脸沉色地坐在椅子中,习珍的声音他都是听到的,但是只有墨昶知道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冲出去,冲到澜娰居去。 吐血…… 昏迷…… 墨昶唇边泛着嘲讽的笑意,心中的苦涩随着时间的推移,亦是愈来愈浓。 又是这般,受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屈辱,同样的人给与的,只怕也是又是大病一场…… “你说说这又是何必,自己可有比她好受些,只是为了那个并不成熟的计划?”萧瀚在一旁看着墨昶的神情变化,也是知道墨昶的心思,除了这么劝着,也是没有其他的法子。 墨昶没有说话,若是可以,他也是不愿,只是……只是再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罢…… “王爷,澜娰居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王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墨昶猛地抬头,面上的神情有着兴奋,但是同时又是有着那么的复杂的犹豫…… 萧瀚瞧着墨昶深深的压抑,自己也是不好受,叹息道:“原本是件喜事,但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你应当也是与她说过的,若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会伤到她,但你瞧瞧今日做了什么……” 墨昶反应过来,原本的计划不过只是两人佯装冷战罢了,墨昶心中很是清楚,不过只是佯装罢了,但是每每想与筠华说这件事儿,却总是说不出来,有那些个原因在嗓子眼,回回都是仅限于此,墨昶不得不彻底激怒了筠华去。 澜娰居这边,筠华的昏迷没有太久,亲耳听到了大夫的诊断,一瞬间的惊喜过后是满心的忧虑,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在床上想了许多…… 过于蹊跷的行为后面总会有千般万般的原因在促使着他不得不这么做,一如今日早晨的墨昶。 墨昶应当是清楚筠华与赫连辰那些个并不太好的过往的,实际上也的确不好,筠华与赫连辰之间也的确是像之前说的那般,一同赏了大漠的明月,但是随后筠华就是唤了马儿过来自己绝尘而去,将赫连辰留在唯一一片他不熟的地域,待了一天一夜,还是最后羌族的人马到了这边寻到了他。 自此,两人的恩怨就是这么结下了,这事儿……也算不得秘密,依着墨昶的势力,应当也是知道的才是…… 对于赫连辰的心思,筠华也不想去猜,看在苏黎的面上也好,还是看在自己的份上也好,总不会是因为什的情爱才上门提亲的,终究是与利益有关的,就如现在求娶墨嬛一样。 夜色深下来,习珍在门外见着没有动静的筠华,又不敢进去探寻,到了膳食的时间送进去的膳食都是原封不动地收回来,再加上筠华被诊出有孕这件事儿,不管是对谁的心思都是不好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中的灯火不见灭,门外的人亦是没有动静。 “来了许久了,进来吧。”筠华有些疲倦的声音在里头传出来,随即是开门的声音传出来。 筠华闭目养神,知道来的人是谁,却也没看着他。 墨昶与筠华身侧缓缓落座,见着筠华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一阵的心疼,只是这样的感觉却不知道说出来该是叫人信不信…… 筠华缓缓睁开眸子,看着墨昶面上还是气定神闲的表情,忽的笑了,吐出的字眼每一个皆是被染上了一层冰霜:“你也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罢……” 墨昶一愣,万没有想到筠华会是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不能否认也好,再是赞同筠华这般说法也好却也是不能够承认了去…… “阿姒,不会……” 筠华却是轻笑一声,打断了墨昶的话,嘲讽道:“赫连辰尚且在金陵,与嬛儿和亲的事情还是没有完全解决,羌族与大玥互市的事儿亦是还在商议,即便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要一战也好,但是他们不会这么快地离开,只要他们尚且在金陵一日,那边不可能会是安全的……阿湛……我都知道……” 筠华说到了最后只化作了浓浓地叹息,早晨的事情也是想明白了些…… “你我二人若是在外人面前决裂,势必会使有心之人有了动作,到时候一举拿下,有凭有据,更是好些,可你……总不愿说……”筠华无奈,早晨的心痛化作了浓浓的叹息。 墨昶握住筠华的手,这样的事情自己又该是怎么开口去,之后能够预料的是十足的危险等着他们,之前朝堂上的事情他能够大胆的与筠华商议,只不过也是因为那些事安全的很,不会对筠华的生活造成什的危险,但是现在他是不敢有这种自信在,羌族的人,他在没有摸透对方底细的情况又怎么敢拿着筠华去冒险…… 是啊,自己不愿说,不愿叫筠华深入其中,但是应该是想到的,这件事情是瞒不了筠华的…… 可即便是这么解释着这件事情,但是早些个伤人的字眼已经是说出口了,筠华的确是聪慧道能够理解墨昶的意思,可那一份伤心墨昶亦是看得真真的。 墨昶正是想张口说些什么,门外便是响起了墨昶火急火燎的声音:“王爷,宫中出事了……文茵公主……公主殁了……” 七十九、变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王爷,宫中出事了……文茵公主……公主殁了……” 筠华闻言,也顾不得怨怼墨昶了去,抓了墨昶的手臂便是想下床。 墨昶震惊之余,见着筠华如此动作,自己也是紧张连忙上前扶着筠华有些不稳的身子。 “怎会……”筠华不可置信的呢喃着,明明前几日还是欢脱的人儿,怎么会传来消息的时候已然是这样的消息…… 墨昶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震惊,但是不得不劝着筠华:“我们且进宫看看,说不准太医还是能够救回来的……” 筠华胡乱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墨昶拘着,只怕连衣服都是不想好好穿着就这么出了去的。 筠华心急如焚,墨昶也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于他而言,墨嬛之前即便是在任性,碰到的挫折再是困难,但是也绝不会自裁,除了自裁,那便是另有歹人作祟…… 只是,现在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害墨嬛…… 马车到了宫门口停下来,筠华一路小跑到了墨嬛的寝宫,墨昶在其身后紧张地要命但是也知道此时是拦不住筠华的。 两人进了内殿,便是听到了低声的呜咽,没有任何阻拦地清晰入耳。 在往里走,是跪了一地的内监、宫女,墨尧与皇后并坐在一旁,两人皆是沉了面色,墨嬛毫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的宫装很是隆重,只有参加什的集会才是会如此着装的,发髻高高挽起,上头点缀的头面,富贵,大方,同时又是冰冷的很……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皆是跪在地上,个个皆是噤若寒蝉,对于墨嬛的薨逝,他们说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心中甚是惴惴不安,生怕墨尧盛怒降罪。 筠华看着屋内的场景,顿时了然,只怕这消息……是真的了…… 墨尧见着墨昶与筠华的到来,将那些人都是挥退,既是不愿再吵了墨嬛,也是不想叫人听着接下来的对话。 “阿湛……嬛儿是真的不在了……”墨尧的话第一回是那么的无力,不论是出生自现在,还是登基之后的日子,首次见着自己最亲的人如此离开却是一点办法都是没有。 墨昶紧紧抿着唇,心中十分清楚墨尧这般郑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原因,这是杜绝了什的假死药的可能性啊…… 所以,墨嬛,也是真的不在了…… 皇后在一旁神情也是凝重,对于墨嬛的离世,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心中的情感也是复杂。 “是鸩酒……”皇后话语艰难,说出了这几个字,也是明白,墨嬛绝无生还的可能…… “是谁。”墨昶的声音冷到了极致,哪怕是对着同样哀痛的墨尧。 “嬛儿最后见的,是谢景桓,但是谁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只知道谢景桓面色不甚好看,嬛儿回来后亦是屏退了众人,等到被发现时,也已然是……”皇后见着墨尧的模样显然是不适合说这个的,于是便替他说了这其中的关键。 墨昶广袖之下的大掌紧紧握起,面上神情亦是绷得紧紧的,叫人猜不透墨昶所想。 筠华在墨昶身侧看着静静躺着的墨嬛,那么的死气沉沉,一如当日见到的萧冉音,往日有多么的鲜活,此时的景象便是有多么的触目惊心,没有一丝血迹,但是又仿佛有无数的刀剑在刺着筠华的心脏,鲜血淋漓。 此时,她说不出什么话来,皇后只说了墨嬛生前许是与谢景桓生起过争执,但是谁也是不知到底是怎么样的争执能叫墨嬛如此…… 谢景桓亦是没有这个胆量去害墨嬛的…… 这件事儿如此扑朔迷离,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样情况的,唯有一个谢景桓…… 那么又会是谁…… 宫女来报,说是太后已经醒转过来。 发生这样的事情,墨尧瞒不了太后,只能叫她知道,明知道她是会因着墨嬛的去世而悲痛交加的,但是没有别的办法…… 皇后帮着墨尧将墨嬛的后事吩咐下去,即便没有马上下葬,但是不一会白绸皆是已经挂了起来,缟素也都是人人身着着,阵仗堪比先帝驾崩之时那般。 筠华没有参与其中做些什么,她知道皇后能够如此气定神闲不过也只是因为与墨嬛平日交往不多,感情也没得那么深厚,但是墨嬛自加入谢府之后便是与筠华的交往日渐多了起来,筠华此时的情感与皇后不同亦是有着缘由的。 墨昶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不语,唯一说过的话也不过是问了墨嬛的那些个情况,此后便是一个人去了偏殿,外头的纷纷扰扰皆是与他无关。 筠华轻声到了墨昶身后,见着他如此模样,心中也是叹息,现在越来越多的事情逃离了墨昶的控制,不再是像之前那般得心应手,出了意外的都是他最是在意的人啊…… “嬛儿如此,必有他自己的想法。”筠华到了墨昶身后轻声说道。 墨昶没有理会筠华的话语,定定地看着窗外,心中思绪千万,却始终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谢氏与赫连辰应当也是知道了,只怕不久,我们起码是能知道嬛儿的用意了。”筠华继续说道,压抑下自己心中同样的哀恸。 “她的用意……”墨昶反复咀嚼这几个字,随后问道:“你何以觉得不是那些人起了歹意,害了嬛儿,或是买通她身侧的侍女,或是用了鸳鸯酒壶……” 墨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显然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筠华闻言又怎么不明白,墨嬛再是怎么没得心机,但是那不过只是不去害别人,对于这般伎俩如今自是能看透的。 “或许,是谢氏,又或许,是个安氏……”筠华喃喃道,想起那一日墨嬛充满了恨意的双眸,对着那些人满腔的恨意是时间不能消除反而只能加剧的…… 墨昶转身看着筠华,微凉的指腹抚上筠华皱着的黛眉,想要抚平它,但是心中更是清楚,那些个烦忧的事情不似这紧皱的黛眉一般,单单是抚平便是能够的。 “如今你是双身子,嬛儿的事儿,且不要操心了。” 筠华知道墨昶是担心着自己出了什么岔子,但是这样大的事情,叫她又怎么是闲的住的…… “阿湛……” “阿姒!我知道你心中想法,告诉与我就好,我去,若是出了事儿,我扛着,若是揪出了幕后黑手,功劳也自是你的。”墨昶态度的坚决,没有给筠华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他心中也在怕,最近一桩桩事情,似乎都是有预谋的一条线,现在已经殃及了墨嬛…… 即便墨嬛是自尽且有着自己的意图的自尽,但是若是没有人在无形中逼着她,她又怎么会如此…… 筠华没有再反抗,墨昶并不是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不叫自己做的,既然给了自己一定的自由,那么又是有什么好倔强的…… 墨昶去了墨尧这边,将近扯谈一夜才是叫筠华见到了墨昶的身影,但是墨昶没有与筠华多说便是出了宫,只嘱咐了皇后好生照顾着筠华,筠华有身孕的事情亦是没有瞒着。 皇后见着筠华神思不属的,心中明白,但是也知道筠华对于她的劝解也听不进去多少。 “你可是在忧心湛王?”皇后将茶盏送到筠华面前,见着筠华摇了摇头也是不强迫什么。 “我知道他是有自己的考量与打算的,只是这回牵扯进去的是嬛儿的性命,事发突然,始料未及,只是这么下去,我生怕他先将自己的身子累垮了去。”筠华忧心忡忡地说道,眉宇间的愁色怎么也是抹不平的一般。 “宫中的嫔妃近几日被皇上防的紧,没有接近嬛儿的机会,连谢景桓都是嬛儿亲自召见才是得以进来的。” “谢景桓那边如何了?”筠华想起了什么,问道。 皇后摇了摇头,道:“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想来也是谢氏意识到了什么,拦截了消息的传出。” “你说,可是因为借力与谢景桓扯上了关系……”筠华字喃道,言语间自己也是不确信的语气。 “嬛儿只怕不会只止步于此。”皇后没有否认的话语倒是叫筠华一惊,对上了皇后难得的深沉的眸子,里头的情绪竟是叫筠华一花四溅并不看得清明。 “所以还有一个安氏,我之前那么想着看来也是撞对了……”筠华颇有些自嘲的笑笑。 她的确是想弄清楚这背后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但是忽略一个惨痛的事实,墨嬛已经不在的事实…… 即便是真的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那个墨嬛也是回不来了,她早该明白的,在萧冉音薨逝的时候就该明白的,那时候萧氏要求严惩墨嬛也好,还是最后将安晴处决了也好,求得只怕不过也是个心安,细细想来,逝者已逝,后事办的再是漂亮,凶手的下场再是凄惨,逝去的人也再是回不来了…… “但是……若是真的逼嬛儿到了这个地步,嬛儿如此的用心应当也是明了,万不要放过他们!”筠华的话中出现了少有的狠厉,皇后清楚的知道,一连串的事情,已然是将筠华激怒的彻底。 八十、落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筠华一直在宫中,墨昶也是觉着宫中比之冷清的湛王府,更是叫筠华心安一些,故而也没怎么劝着筠华回去。 墨嬛的灵堂已然是布置好了,墨嬛生前最为交好的不过一个安凝,但是依着安凝的处境与状态,也是不能够过来,再怎么说最后还是有那么些恩怨在了,其余的人大抵也不过是看在文茵公主这个名号上过来走一遭,墨尧不拦着,那些人也是乐意在寒天腊月走一遭。 筠华见着赫连辰与谢景桓先后到了这边,也不意外,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看着他们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过来祭拜,面上一派正色,然而私下到不知是个什么样的。 赫连辰出了大殿之后就是跑人过来传了话,只说是想要与筠华说些什么。 筠华带着习珍由着前头那位宫女的带路,到了一处桥上。 木桥并着长廊的样式,凌驾于池上,筠华留了习珍在桥下,自己独自上了桥,见了赫连辰。 赫连辰见着筠华独自前来,只是一笑:“你倒是放心我不做些什么?” 筠华平淡的面容此时牵扯不出往日那样的笑容去应对赫连辰,只是道:“大玥金陵的皇宫,大王子以为自己能够是做些什么?” 赫连辰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后收敛了面上的神情,道:“她的死和我无关。” 筠华看着赫连辰,似也是想要从她的面容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出来,但是显然也是失败了。 筠华对于赫连辰有着颇深的了解,他与安隋安衍等人不同,最恨的就是背后手脚,何以筠华能够与他有着亦敌亦友的情谊,那便是因着对方这份与自己一直的爽利。 “你想要证明什么?只是如此?”筠华没有轻易相信赫连辰的澄清,只是反问了一句。 赫连辰显然也是没有指望自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是叫筠华相信,毕竟两人之间相隔的也是一份国仇家恨。 “不过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莫要怀疑错了人,白白浪费了力气。”赫连辰轻笑出声。 “所以你的意思不过只是撇清自己的干系?”筠华持续着自己的反问。 赫连辰挑眉一笑,道:“干系?应当是怎么也撇清不了的,腊八那日我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聘下重礼求娶文茵公主而不得的,此时公主遇害,只怕首当其冲的不就是怀疑我与那些谢景桓?” 筠华对着赫连辰的自知之明倒是有些意外,想来也是,羌族复杂,怎么可能赫连辰在那斗争这么久还是一些危机都是察觉不到的…… “筠华啊……我是想娶她,我也知道她与谢景桓的那点子事儿,但是我还有到非她不娶的地步,况且,羌族的人,有时候的确阴狠,但我不是,不过只是被拒绝了罢了,我也不至于起了那种心思的。”赫连辰有些感慨地说着这些话,一来也是想撇清自己的干系,二来也是想着对筠华说一些真正的肺腑之言。 筠华听着,只当是赫连辰在将这件事情努力地从自己身上撇清罢了,其余的倒是也不想与多做猜想。 “既然事出蹊跷,无辜之人自然无辜。”筠华只能如此说着,赫连辰的用意只怕也不过是希望得到如此的话语罢了。 “羌族近几年,若是不出意外,与大玥开不了战,你大可放心。”赫连辰兀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叫着筠华惊了惊。 筠华看着赫连辰,唇边的确是挂着笑意,但是没有一丝玩笑的因素在,多了几分真实。 “如今羌族已是你说了算了?”筠华带着嘲讽道。 赫连辰摇了摇头,笑道:“那些人,会死的。” 筠华看着面前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微笑的面容配着这样的字眼,叫人不由得生惧。 “死的只是他们吗?”筠华反问,其中的深意赫连辰闻声便是明白。 羌族高位争权夺势,要收拢权力,势必要铲除异己,即便没有伤到百姓的,但是死的,又哪会是就这么些人…… 赫连辰知道筠华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有哪里是预料得到的,就像如今墨嬛的去世,又是有谁能够预料的准的…… “的确不止……”赫连辰说道,“就像现在湛王着手对付的安氏,伤的,死的,可又只是安氏的人?人心啊……是最难预料的东西……” 筠华眯了眯眼,看着赫连辰,异族的眉眼在今日似是被无限的放大,带着草原之人的粗犷,但是又有一丝中原的柔和。 是以当时筠华与他初见,并没有认出赫连辰是羌族人。 筠华想起,赫连辰的母亲似是中原人…… 当年的可汗见色起意,便是抢了过来,但是没有熬过生产,之后赫连辰被放在早年间受了伤不能生养的王妃膝下抚养。 如此一来,赫连辰对于中原大玥,只怕也是感情独特,但是既是没有在生母膝下待过一丝一毫的,只怕这份感情也是被羌族对于大玥的仇恨给消磨殆尽了去。 筠华此时却是绽开一笑,道:“的确,人心难测,只是天地间,也唯有一个墨昶于我不同。” 赫连辰面上的神情有了片刻的凝滞,随后便是见着筠华离去,渐行渐远地背影带着她的端庄与清高便是离开了。 赫连辰有着浓浓的预感,只怕下回正式见面的时候,连这一份平静都是不能够了。 同样看着筠华离去的,还有处于一侧阁楼之上的墨昶,看着筠华与赫连辰到了这边,看着他们对话,看着他们分道扬镳,从头到尾都是没有说一句话,叫身侧同时立着的谢景桓加重了几分不安。 “嬛儿那日与你说了什么?”墨昶问得突然,叫谢景桓竟是一时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公……公主……不过与臣说了些之前在谢府的那些事儿……”谢景桓吐字艰难,面对于如此模样的墨昶,内心深处生出的惧意叫谢景桓并不能够维持往日的风度。 “谢府的回忆,只怕是不好。”墨昶没有给谢景桓留有一丝的余地,冷冷地说出了其中的关键。 “是……”谢景桓知道这件事否认也是无用的,且不说之前是传的如何沸沸扬扬的,单单凭着墨嬛的薨逝,只怕也是叫他如何都洗不干净身上的嫌疑。 “安晴的去世,本王不管你是作何想法,但是既然算计到了……” “王爷明鉴,臣不敢,那日臣真的只是与公主说了些家常话,并不敢加害公主!”谢景桓害怕到直接打断了墨昶,整个人亦是跪在地上,头亦是不敢抬起来看着墨昶。 墨昶眯了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景桓,为了保命,当真是失了所有的脸面…… “具体说了什么!”墨昶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谢景桓,说出的字眼比之周围流动的寒风,更是要凛冽几分。 “公主只道……只道当时自己过于任性求了皇上那道赐婚的圣旨,不然,……萧姑娘不会死,安晴……也不会……”谢景桓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处,紧张得连字眼都是说不清楚了去。 墨昶听着,心中感情复杂,谢景桓不敢说谎这是真的,墨嬛会说出这话亦不是假的。 前方迷雾重重…… “然后呢。”墨昶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目光眺望远方,极其容易看到了红墙黄瓦围起来的城墙,终究是困住了墨嬛。 “公主……公主还说,愿臣不会后悔今日入宫这一遭……” 墨昶闻言皱了皱眉,忽的又是笑出了声。 谢景桓被墨昶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所适从,还未抬头看一眼墨昶的反应便是又听得墨昶问道:“随后离开了嬛儿那边,又是碰到了谁?” 谢景桓沉默半晌,似才是想起来,低声道:“不曾,只进攻前碰到了安隋安大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啊…… 嬛儿……你的用心…… 墨昶挥退了谢景桓,自己还是站在原地,看着远方,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也不予理会,只等着那人静静走到自己身侧。 “问到了?”筠华轻声问道。 墨昶转过身子,将筠华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抱着。 筠华不问原因,亦是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墨昶如此。 “阿姒……”墨昶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是怎么说才好,明明有着许多话想与筠华说但是到了现在却是说不出了。 筠华双臂同时攀上墨昶的背脊,同样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等着,等着墨昶的话。 “她太懂事了,懂事得……叫人害怕……”墨昶有些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唯有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才能叫他知道此刻的真实,心中留出一丝对于筠华依旧还在的庆幸。 筠华明白了墨昶的意思。 当一切的猜测成为了真实之后,有的不再是对于自己聪明的验证,而是心痛,只剩下了心痛。 天际的灰白愈来愈浓,终是掉下了雪,和着冷到骨子里的寒风,吹散了最后一抹温润。 “那我们千万不要叫嬛儿失望,谋害公主的罪名,够了……” 足够株连九族了…… 八十一、快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墨嬛的事情有些终究是拖不得的,墨昶与墨尧明里暗里的,皆是在好好筹谋,墨嬛入皇陵的日子定在正月里的二十,恰也是这几日,羌族这边过来辞行,只说族中出了事儿,互市的事情且先是放置一旁再说。 墨尧也不拦着,倒是巴不得他们快些走,只是到了那一日派了墨昶前去相送也就是了。 墨昶倒也是没得什么反应,一路送到赫连辰一行人到了城门外。 “湛王此番亲自相迎相送,倒是全了羌族的脸面。”赫连辰语气有些许古怪,戏谑的笑意挂在嘴角,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意味。 墨昶不以为然,只是淡淡说道:“既是全了,那也倒是没得遗憾了。” 赫连辰视线放在墨昶身后的城门上,笑道:“相信不久之后,我还是会到这里,到那时,希望湛王不会被那些个腌赞子给暗插一刀。” 墨昶闻言也不恼,亦是云淡风轻地笑笑,似乎是什么事都是不曾发生一般:“自会叫大王子如愿。” 赫连辰也不多话,毕竟此处也不只是他们两人,道了别便是离开了金陵。 墨昶看着羌族大队的人马远去,双眼微眯,若不是设法在羌族内部搞出了些动作,有些事只怕还是真的不好进行着…… “回宫!”墨昶只简单吩咐了一句便是策马回了宫内。 过了几日,便是墨嬛下葬的日子,该行的葬仪皆是结束之后,便是准备往皇陵那边过去。 “报!”即将启程的车马因为疾驰过来的侍卫拉长的声音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启禀皇上,皇陵……皇陵遭人入侵……” 墨尧脸色一变,在场之人面色几乎都是一变。 皇陵遭人入侵,罪比弑君谋反! 今日虽是有众多重臣前来为墨嬛送行,但是皇陵那边,只有运送棺椁的人才能够去,这些人又都是墨尧与墨昶的心腹,且那些人也都是知道皇陵的特殊性,谁也没敢有这个胆子跟上去一探究竟,更何况墨昶的人也可都不是吃素的。 今日墨嬛下葬,随即皇陵这边就是出了事,这背后的原因有些叫人细思极恐了…… “谁!”墨昶冷冷的迸出一个字,足以叫在场的人都是噤若寒蝉。 “属下……属下没有追到……在永安大街失了踪影……” 在场的人都是面面相觑,心中有了许多猜测,但是顾忌的东西太多实在是不敢开口。 “永安大街……”墨尧冷笑着细细咀嚼这四个字,将视线放在了安衍的身上。 安衍哪能不明白,当即也是沉了面色,心中惊疑不定,但是此时又不能与就在身侧的安隋的交流什的,不然也指不定会是被说成什么样的! “安国公的府邸,似乎占地极广,也是不偏不倚坐落在永安大街……”墨尧冷笑着说道,面上的神情叫人见着极其害怕,周身的气息亦是危险的人。 本就是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此时又是如此危险的神情,叫人没有办法生惧。 安衍还没有说出想辩解的话语,便是被墨昶冰冷的声音打断:“时辰不可耽误,出发!” 运送棺椁的人马不敢有所耽搁,立马是启程。 墨昶与墨尧亦是抬步离开,没有看安衍一眼。 大殿内即便没了墨尧与墨昶两人,但是气氛依旧诡异得很,对着凡是与安氏沾边的人皆是远离开去,生怕牵扯到了什么。 虽说墨尧还没有定了罪名,但是单单那一句话足够是已经指明了方向。 安氏……只怕是不好了…… 安衍恨恨地看着大殿之中的人时不时看他一眼然后再是窃窃私语的,可是没得法子,这件事不过只是这样一说,没有深入调查,亦是没有确定下罪名,不论现在说些什么,都是叫人怀疑自己做贼心虚了去。 墨尧与墨昶这边架马到了皇陵,只见着皇陵安安稳稳的,没有半分有人入侵过的模样。 墨尧与墨昶挺立于皇陵入口处,静静地看着那些人将墨嬛的棺椁抬了进去,周围的声音只剩下了寒风拂过衣袍的翻飞声。 墨色的大氅在冷风中张扬的铺开,冷峻的面容几乎是如出一辙,似是蒙上了一层冰霜,立于肃穆的皇陵面前,更是多了几分渗人的危险。 “必死无疑了……”墨尧见着眼前的皇陵,想着方才抬进去的是墨嬛心中还是忍不住有着一阵一阵的抽痛,仿佛那个在身后欢脱这喊着一声声“皇兄”的小丫头似乎还是在自己身边,但是面前的东西又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墨尧,逝者已逝的惨痛事实。 墨昶抿着唇,没有接着墨尧的话。 “太心急了,但是没有办法。”墨尧话语中有些无奈,但是同时又有一抹狠厉,对于那些人,从来没有手下留情一说。 墨昶知道墨尧在说的事情,方才那侍卫当着诸位朝臣的面说的皇陵遭人入侵的事情。 皇陵历朝历代都是最为隐蔽的所在,知道也不过是皇室位高权重的人,即便是修筑皇陵的人最后也是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那么一来,安氏再有通天的本事都是不知道的。 墨昶的安排有着很大的漏洞,但是现金那些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人惊疑未定,还没有时间去仔细回想这件事的真伪。 “是没有办法了……赫连辰此次回去必然不久就会发现大玥的手脚,即便因为羌族内部权力的纠纷,与大玥开不了战,但是既然着手处理了,那便是一并处理了,这样时间就会提前了。”墨昶利眼微眯,冰冷的字眼在寒风中更显得危险。 墨尧只是冷冷一笑,内忧外患,羌族之前的雪灾的确是叫大玥松了口气,但是羌族并不只有这一片草原有骏马,核心地带的储备只怕这些年息战储存下来粮草与兵马只怕也是不在少数,要与大玥一战也不是不行。 攘外必先安内,墨尧与墨昶都是知道,拖了这么些年,是该一举铲除了…… 墨尧与墨昶见着这边的事情都是处理完毕,也不久留便是翻身上马。 “去安国公府!” 墨昶冷冷说了一句,墨尧也是相应投过去一记冷笑,了然。 两人策马于金陵的主干道上,翻飞的墨色大氅似乎是将两人带回了还是皇子时的快意潇洒,但是时间荏苒,即便两人没有变,周围的事情却是变幻莫测得厉害。 安国公府的人对于墨尧与墨昶的到来显然是始料未及,安衍虽是回了府,但是同样也是没有想到两人会是突然造访,没有一丝地防备。 “臣不知皇上、湛王造访,有失远迎。”安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压下了心中不安的预感。 “朕从皇陵回来,入口之处受损极其严重,所以这件事耽搁不得,倒是忘了要与安国公告知一声了。”墨尧带着浓厚的嘲讽,对着院中的人回了过去。 安衍闻言,面上一片惶恐之色,口上一边说着“不敢”,一边吩咐下去,请了墨尧与墨昶上座。 “不知道安国公府的人可会包庇贼人,朕用了自己的人手搜查,安国公应是没得意见的吧。”墨尧到了厅内对着安衍继续是冷声说道。 安衍只能看着门外的禁卫陆续进了安府,虽说不似抢匪那般野蛮无礼,但是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耻辱,荣光了大半辈子,却是到了临了临了出了这一遭事情。 墨尧却是不去理会安衍精彩的表情,在座位上缓缓饮着茶,似是如在好友家中畅谈那般的闲情逸致。 时间艰涩地流逝,厅内寂静一片,这样的情况下,墨尧与墨昶没有声音,安氏这边的人又怎么敢是有声音的。 半个时辰过去,过于的惊恐叫安衍有些站不稳身子。 “安国公可是身子不适,脸色难看得这么厉害。”墨昶在一旁冷笑出声。 安衍纵使在官场上打滚了数十年,但是这样的场景也是头一回,这样的罪名亦是头一回与自己这么近。 安衍正是清楚这样的罪名一旦被证实,整个安氏面临的都是怎么样的灾难,所以此时心中也是波澜起伏,自己前脚刚到了安府,墨尧与墨昶便是接踵而至,自己也是没有时间去查证这件事情。 “谢湛王关心,臣无碍。” 那些搜查的侍卫一个个地回来回禀墨尧,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回答皆是“无所异常”。 安衍与安氏的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安衍亦是定了定心神,面上原本有些难看的神情亦是一收,对着墨尧说话的语气亦是有了些底气。 “皇上,如此看来想来那贼人应也是不会在臣这边,许是又逃到了哪都是不知。”安衍对着墨尧带了些许轻松的自在。 墨尧却是不急不缓,也不起身,神情也没有变化,唇边似乎还是加深了笑意。 “李永还没到。”墨昶只是在一旁说了这么一句,看了安衍一眼,意味不明。 安衍此时倒是没有什么怕的,即便李永是禁卫统领,但是要真的是没有,还能公然造假不成。 安衍正是想开口时,安府的小厮便是进来,有些急匆匆地道:“大……大人……敬安候……敬安候带人闯了进来……”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二、结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大……大人……敬安候……敬安候带人闯了进来……” 在场的人出了墨昶与墨尧皆是脸色一变,听着那人传来的消息,这可不只是堂堂安国公府被人闯入脸上无光的事情,更是因为那人是敬安候,那是墨昶与墨尧都是给他几分脸色的人物,且敬安候也不会做出这样不敬的事情,不管那人是谁,但是如今却是直直地闯了进来,再想想现在笼罩在安氏头上的事情,安衍好不容易压下的恐惧又是升了起来。 “敬安候!你不能进去!” “让开!” 吵嚷的声音渐渐闯过来,安衍知道这是门口的小厮一直在拦着敬安候,但是并没有用处,还是叫敬安候到了这边。 安隋倒是没有安衍那般沉得住气,也只是想着不能叫敬安候说些不该说的话的,故而抬了步子出去,对着疾步闯进来的敬安候的沉声说道:“敬安候这是什么意思,当时我这安国公府是个什么!如入无人之境是不将我安国公府放在眼里吗!” 但是敬安候又是何等人物,见着安隋有哪里是个怕的,冷哼一声道:“本候倒是要问问你们安国公府是个什么意思,竟然是将一个逃犯藏到了本候的侯府中,是要陷本候于不忠不义的罪名吗!” 敬安候说完就是将原本身后的那人扔到了安隋面前,那人身着黑色夜行衣,面上多是创伤,被手指粗的绳子绑着,口中还是塞了布,不知是为了以防他胡说些什么还是以防他咬舌自尽了去。 安隋见着这样的举动面色不仅是变了变,声音都是沉了几分,道:“敬安候这是何意,欲加之罪?” 敬安候方才也是在宫中送别墨嬛的人之一,听着安隋的话,自然更加是不屑,冷声道:“怎的,现在自己做的事儿,证据确凿都是不敢认了,若不是本候回府之后发现了他,现在禁卫查抄的是不是就是敬安候府了!” “好生热闹啊……”安隋的话被屋内的声音堵在了喉咙,转身只见着墨尧缓缓出来,带着闲适的微笑,颇有兴致地望着面前的景象。 敬安候见着墨尧倒先是一愣,但是自己本也是问心无愧的,不过只是惊讶于墨尧在此的现实,反应过来便是行了礼:“微臣参见皇上,湛王,不知皇上王爷在此,方才有所失仪,望皇上恕罪。” 墨尧只是摆了摆手,知道敬安候最是一板一眼的,也最是衷心,也不愿在这些事情上面多做牵扯,笑道:“敬安候言重了,这可不是今日的重点。”随后墨尧示意了地上的那人。 敬安候会意,便是一五一十地说道:“回皇上,臣自宫中回府,便是发现了府中有人闯入,臣过去细细一看,原以为不过也是普通刺客,但是此人的衣袍上沾的泥土,却是皇陵所处之地西山上特有的红土,且裤脚那处的所占的金粉是皇陵入口处所修饰的金粉,恰之前又是出了皇陵遭人入侵的那事儿,臣不得不怀疑安国公的用心!” 敬安候的声音本就是粗犷有力,说出的字眼重重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叫安衍不由得有些心神恍惚。 墨昶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缓缓划过,将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也唯有冷笑生出来。 “敬安候慎言,皇陵乃是秘密之地,所处之地以及建造的物件皆是机密,敬安候如此清楚,仅凭这些东西就是认定是我安氏陷害于你可是过于果断了些!”安衍到底也是朝堂之上混迹了数十年的人物,对着敬安候这些拙劣的指证,立马是反驳了回去。 敬安候但是不慌不忙,只是冷哼了一声,道:“安国公还是如此的伶牙俐齿!”随后又是对着墨尧一行礼,“臣得蒙先帝信任,将皇陵建造的相关事宜交托与臣,不想今日倒是被安国公重点提问,倒是愧对于先帝信任了。” 安衍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先帝在时,安氏的风头并没有这么大,只是后来墨尧登基之后,又是安太妃又是金陵未有这么如此多的重臣在,那时苏氏,萧氏皆是不在的,故而安氏得了空子安插人手,但是在这之前,稳稳压了安衍一头的正是敬安候。 往事重提,似是在提醒着安衍那些朝堂之上人人皆以敬安候为主心骨的日子。 “所以这人,安国公可是认识?”墨尧看向了安衍,对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叫在场之人见着都是心中发毛。 安衍哪里敢承认:“皇上明鉴,这是歹人诬陷,不仅是要陷害微臣,还是挑拨了臣与敬安候的关系,皇上万不可称了那人的心意!” 墨昶闻言却是笑了,冷峻的面容倏地绽开了笑容,比之身侧的墨尧,更是有了几分威严:“安国公口口声声说着冤枉,不知道可是有什么的实质的证据?” 安衍还是没有来得及出口,一旁的敬安候倒是从袖中摸出一个物件,扔到了地上。 因着那东西是个铜件的缘故,故而声音也是有些大。 青铜色如半个手掌大小的令牌,上头以简单的边框勾勒后,是一个大大的篆刻“安”,醒目地躺在中央。 “这是臣在此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这东西是安国公暗卫的特有令牌,一般人只怕也是仿制不出来的,也没得这么大的本事去仿制,安国公应也是熟悉的吧。”敬安候冷冷说道。 这东西暴露在众人面前,便是叫安衍与安隋的面色的都是猛的一变,即便地上被绑着的人他们不认识,可以说是别人诬陷,但是这地上的令牌却不是被人想要诬陷就是诬陷的了的。 墨昶上前,将那人口中塞着的棉布一把扯了下来,又是极快的掐着那人的下颚,冷声道:“将你知道的,说出来,饶你不死。” 墨昶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身形却依旧是在那人面前,不管是哪方面的压迫都是叫那人不得不怯生开口。 “是安大人……只说……不能叫文茵……文茵公主入土为安……毕竟……毕竟两位姑娘都是……都是……因为公主才……” 安衍听着那人断断续续的话语,心中一股子恼火就是立马升了起来,怒喝道:“你胡诌什么!我何时说过这话,又是何时派的你去皇陵!” 但是那人只是一变,嘴巴不可察觉的动了动,随即便是几股乌血从口鼻以及双目中流下,身子亦是软倒在一旁,墨昶迅速出手也是阻拦不了他的动作,手停留在半空中就是只能看着那人命绝。 死无对证,但是同时又是证据确凿! 安氏的人都是来不及对于面前的这幅惨相受惊,便是被这样的现实给吓到,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是指正了安氏,到底是谁主使已然是不重要了,只要知道这是安氏的人做的那便够了。 入侵皇陵,目的还是惊扰公主安葬…… 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呵……”墨昶缓缓站起身子,发出的冷笑在这一片空旷的院落中,冰冷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安衍,饶是再有定力的人,都是禁不住墨昶这般的直视。 “真的好大的胆子……”墨昶的语气比之周围凛冽的寒风都是冰冷几分,接下来刻意的沉默无形中给了他们最大的压力。 众所周知,论起刑罚手段,最狠就是湛王,墨尧不过只是将人下了狱,随后都是按照刑罚来,不得私自用刑,但是墨昶不同,即便那人已然定了死罪,但是墨昶也饶是有法子叫他在临死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无人敢追究墨昶,先帝的遗旨中明确了无论墨昶犯了何事,不得判死罪,不得削爵,湛王之位永世保存。 所以,这样的境遇下,他们是既怕墨昶的。 人人也都是知道墨尧与墨昶是有多爱护墨嬛这个妹妹,之前的死因还未调查清楚,此时都是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管其他还有没有是,这一遭,足够全族陨灭了…… 而其他事……安氏的人多少心中清楚,若说安衍手上是个干净的,只怕谁都是不信,不管是人命也好,还是那些钱财什的也好,族中人心中清楚与墨尧心中清楚,那可真的是两码事了。 “侵皇陵,扰先祖。”墨尧收了笑,沉声道,“诛九族!” 短短的九个字,便是定下了这几百口人的命运。 面色灰白的众人在墨尧与墨昶面前连哀嚎都是不敢,只能齐齐的跪了下来,接受这个现实…… 原本在安府搜查的禁卫军,此时押了安府的众人出门,往天牢的方向过去。 偌大的府邸,在一瞬间便是只剩下了院中的三人,寒风过去的声音极其明显,寂静一片。 “此次,辛苦敬安候了。”墨尧又是极快地恢复了笑意,看着敬安候。 敬安候只是缓缓一拜,沉声道:“这是臣身为臣子的本分,皇上言重了。” 墨尧闻言不语,敬安候也是没有久留,离开了此处。 墨尧看了看身侧的墨昶,见着他神情依旧是那般的冷峻,也不说话惊扰他,也知道此时他的心情,应当也不会是太好。 “皇兄,你说我们这般手段与他们当时何其的相似。”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三、捷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皇兄,你说我们这般手段与他们当时何其的相似。” 墨尧被墨昶的话一惊,看着墨昶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的面容,言语之间也有些许的惆怅,亦是有些许的无奈在。 墨尧自然知道墨昶话中的意思。 皇陵入侵,何等荒谬的事情,一如但是季氏谋反的案件,如此的不可置信的,但是从遭人检举到下狱判刑,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季氏是,安氏也是,哪怕再是叫人不可置信,但是却不能叫人真的去怀疑并且查证什么东西,只因这背后的人都是过于权势了些。 “我没有翻案,但是同样送了他们进地狱,可是母妃知道了,可会怪我……”墨昶望着灰白的天空,此时只是觉得无力,费劲了心思铲除的人,此时终是得偿所愿,但是心中更是觉得压抑了许多。 墨尧拍了拍墨昶的肩,道:“不会的,季氏不愿见的不过只安氏的逍遥,如今,是可瞑目了,有一些事儿只怕也是只能如此的。” 两人的面上有着诸多的无奈,人人皆道他们为大玥最是位高权重的人,但是在一些事情的面前,却不是一个权势所能把控得住的,背后的那些污秽东西只怕也是叫他们心力交瘁。 皇陵的事儿不过是个叫安氏下狱的导火索,已经判了诛九族的大罪,事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自然会不留余地地查出来,叫安氏用不得翻身,永遭世人唾弃。 墨昶没有跟着墨尧回宫,而是回府,却也没有去澜娰居,而是去了瑶光阁。 墨昶定定地站在瑶光阁门前,门口的侍卫被墨昶挥退。 原本这也是一处极好的院落,现在没有了人的照拂便是颓唐无比,再加上现在是冬日最是一年之中荒芜的时节,这样一来更加是衰败。 墨昶踩着并没有人清扫过的雪粒进了屋子,“吱呀”的声音在这一片的寂静中十分的突兀,突如其来的光想亦是叫屋内的人皱了皱眉。 墨昶看着坐在门口对进去的椅子中的人,身上的衣袍灰扑扑的,不复之间的华丽,亦不复之前的端庄秀丽,大约已是半年之久的幽禁叫安凝骨瘦如柴,面上亦是一股子白灰衰败之色。 安凝似是没有料到墨昶回来,对着门口逆着光的身形有些发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倏地笑了:“王爷来了……” 此后再也没有话语…… 墨昶也是没有说话,看着安凝,模样虽是与往日大相径庭,但墨昶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变化,并没有惊异之色,那一日在自己亲自定了安凝的罪的时候就是已经知道这样的变化。 “安氏,方才被下了狱,入侵皇陵。”墨昶缓缓开了口,随后就是看着对面安凝的神情变化。 安凝闻讯,面色果真是一变,但是接下来,反倒又是在自己的椅子中朗声笑起来,声音有些许的沙哑,止不住的嘲讽弥漫了整间屋子。 “王爷好计策。”安凝定定地看着墨昶,身子挣扎着想从座椅中起来,但是过了好久都是失败了不得法子,最后费劲了周身所有的力气才是站起了身,努力地朝着墨昶的方向迈出步子。 墨昶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凝很是挣扎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听着她嘲讽到了极点的话语道:“连我一听都是不相信的事情,王爷也不在乎旁人相不相信的对不对?王爷只是想毁了一个安氏是吗?从头到尾都是,连我的进府都是其中的一环,王爷可当真是……委屈自己……” 墨昶眸色暗了几分,知道安凝话中的委屈说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新婚之夜在安凝房中,并非什么事情都是没有做的,随后安凝有孕亦是极好的证明。 “王爷那些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是将我想成了苏筠华吗?不知道王爷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是会想起季氏的冤魂还没有瞑目?”安凝的神情狰狞,情绪也显然是激动的,许也是看着如今自己模样,再也是没有了顾忌。 墨昶见着安凝的模样,在原地还是没有动,唇角却是上引,笑道:“你真想知道?” 安凝一愣,没有想到墨昶会是如此反问,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便听着墨昶说道:“你与她相差甚远,自不会错当成她,季氏的冤魂今日得到了安息,至于之前……”墨昶轻笑出声,如同一把把利刃一样的话语给了安凝最后一击,“你不会忘了每次都是晚上且又是灭了烛火的吧。” 若不是面目可憎,怎会如此,若不是别无他法,又怎会多看自己一眼。 安凝此时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很是可笑,墨昶的回答无疑不是给了她最是致命的一击。 安凝无力的身子终是跌落在地,原本对着墨昶的嘲讽因为着那些话语,只觉得自己的可笑。 “为了一个她,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她……”安凝有些无力,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地面,面上亦是一片惨白之色,唇瓣亦是颤抖的厉害,随着一声极其自嘲的轻笑,安凝还是问出了声,“若我不是安氏的人,不过只是爱着你的,没有苏筠华,你可会因此而……” 墨昶看着如此的安凝,冰冷的字眼从他口中迸出:“不会。” 幼时便已然是许下了心意的人,又怎会轻易改变了自己的心思,所幸做的一切她都是懂得,没有失去,没有遗憾。 墨昶没有再解释什么,安氏的消息他已然是亲自带到了安凝这边,他清楚,这样的环境,奴仆大抵也是见风使舵的,欺压着安凝,但是安凝依旧是吊着一口气,不过只是依旧以为安氏还能就她一回,依旧是心存侥幸的认为墨尧会迫于安氏的压力放了她,但是忘了墨昶要对付的人又怎么会有一个好的下场。 安凝不知道墨昶是什么时候走的,重新回归寂静的屋子充满了死气沉沉。 往事一幕幕地重新浮现在安凝的面前。 年少似的的爱恋终究是情根深种,不能自已,远远地望上一眼也是好的,所幸自己的出身不低,能够有所接触,所幸他不是只对自己视若无睹,所幸……他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 可哪里就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的,不是不对女子动心,只是心中早就住进了一个人,藏得好,爱得深。 眉宇间的温柔永远只对那人绽放,看着这么能够不痛心,自己也是极想成为那个人的…… 所以,投毒诬陷,落胎自毁,那个胎儿…… 安凝心中清楚为何他会这么顺利地没了,都是自己啊……本就是自己想害了苏筠华,不过一个孩子,都道孩子不过只是一块肉罢了,那个时候只以为墨昶那已是他的柔色,是对着自己的爱护,是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希冀,但是安凝没有想到的是自那以后的冷落。 现金想来,是啊,苏筠华所受的苦远比自己,多了许多,墨昶怒了啊…… 是夜,瑶光阁突起大火,虽是周围都有雪粒,环境潮湿,但是那一把火却依旧燃极旺。 传消息的速度也是极慢,等到有人来禀报墨昶的时候,瑶光阁已然是成为了一堆废墟。 墨昶没有瞒着筠华,筠华在墨成过来禀报消息的时候自也是听着的,出了短暂的惊讶,别的也是没有什么了。 筠华看了看墨昶的神情,没有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有所表示,同时也是没有任何言语表达自己的看法。 “阿湛,你的心思今日有些重。”筠华轻声开口,看着墨昶今日的沉默,心中的担忧终究是叫她沉默不下去。 墨昶看着筠华,见着她面上的担忧,微微叹了口气,对着筠华,他是瞒不下去的。 “用了诬陷的手段,即便那些罪证本就足够叫他们死也好,但是这样的手段到底过于拙劣,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墨昶没有说下去,这俨然成了墨昶为数不多的心结之一。 筠华见着墨昶的惆怅,少见墨昶会是如此的神情,明白他心中的纠结。 墨昶的手段再是狠辣,但也是在那些人罪有应得的情况下做出的,但想今日这般用诬陷的手段去对付别人,只怕也是头一遭。 “所以你是觉着你与他们别无二异?”筠华问道,但是随即便也是温和笑道,“阿湛,你可还记得当时你为何要除了他们,是为了大玥,他们所做的事情脑子清明的人皆是看在眼里,即便你不出手,他们也是不得善终,近日来他们行事愈发滴水不漏,但南境那边蠢蠢欲动是事实,阿爹那边的人亦是来报北境被安氏插手了许多事宜,就连之前赫连辰在金陵的日子,他们的动作亦是不小,还有一个嬛儿,嬛儿的用意我们知道,安氏的人谁敢动嬛儿,但是她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报复了安隋,这桩事儿,其实也如出一辙。” 墨昶听着筠华的话,绽开一笑,是啊,还有一个墨嬛,那件事并没有完,但是从头来说,墨嬛又何尝动的不是那个心思呢…… 只是叫墨昶聊以自慰也并不是如此,只是为人处世中,做的那些事情又怎可能全都是清清白白的。 并非是同流合污,不过是另辟捷径。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四、折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安氏下狱的消息极快地传了出去,那日禁卫押了安氏的人出府的场景亦是被许多人围观的,当时的不解到今日的唾骂,中间不过只隔了一个皇陵的事情,所有人几乎都是对于这件事情的真伪避而不谈,只是将目光放在安氏的下场上面。 而这几日,那些人似乎也是长了胆子,不论是原本安氏一党的人想要保命还是本就是与安氏对立的人,将以往安氏犯下的罪行都是呈了折子,或是在朝堂上直接将那些个罪证公布出来。 不论时间隔了多久,那些人像是早有准备的一般对着墨尧如今已然是不敢有所隐瞒。 与羌族勾结,贪污赈灾银两,滥杀无辜等罪状都是被公之于众。 昏暗的牢房中,潮湿腐烂的味道迎面扑来,所过之处皆是一片阴冷,前面的牢头为墨昶引路,到了一所牢房前,便是恭敬的退下。 墨昶站在那边,看着肮脏的稻草堆中满身污秽的人物,脏乱的头发似杂草一般地盖在安衍头上,往日的华服整洁似乎已然成了一场笑话。 安衍抬了抬眼皮,见着面前不远处的墨昶,没有什么动作,心中即便是已经恨毒了他,但是此时自己不过是强弩之末,又能做的了什的,不过只是困兽之斗罢了。 “湛王过来,是来看老臣落魄模样的?”安衍的声音沙哑了几分,其中的一股子傲然还是挺立在那边,延续了近百年的簪缨世族便是如此覆灭,因着如此一个荒谬的缘由。 墨昶进了牢房,到了安衍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安衍,语气平静,反问道:“你还是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陷害,是本王看着你们安氏日渐做大而心生歹念的陷害?” 安衍抬眼看着墨昶,深沉的眸子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充斥着太多的自信。 “与羌族勾结,意图扰乱边境,从莫城开始一步步侵蚀中央,然戍守莫城正好是苏黎,这可是本王王妃的父亲,苏氏一除,你的安凝自然是顺理成章地坐上王妃之位,这是你第一个谋划。”莫城看着安衍的面色一点一点的惨白下去,但是唇边的嘲讽只是愈来愈浓。 “可惜了,那些人被处理了,随后你便是将手放在了安氏的女儿身上,安晴入谢府膈应嬛儿,安蓉入宫对着皇后,只是也都是个不争气的,唯一有些用处的还是自己亲生嫡出的安凝,当时将本王的王妃惹得很是头疼。”墨昶缓缓说着那些事情,安氏的动作的确是多的,但是下场也是极其悲惨。 安衍却是冷笑,道:“不争气?萧冉音死了,谢萧两府势不两立,墨嬛死了,太后这几日的状态应当不是很好罢,还有你的王妃,即便是怀了孕又如何,那药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墨昶听着安衍的话,面上的神情没有因为安衍的话而有所改动,冷冷的看着安衍,嘲讽地道:“是啊,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八百之中也应当不只包含这些罢,安国公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是会见到极是的冤魂在找你索命?” 安衍的面色终究是变得毫无血色,一脸震惊地看着墨昶,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辗转了许久,最后是被安衍的一声哂笑打破。 “季氏……呵……原来是因为这个……”安衍极为自嘲地笑着,回想起了之前那些事情,似乎很是遥远的一些事情,但是又似乎那些事情都是在眼前一般。 “父皇的忠臣,一门尽是忠烈,最后的下场尽是落得了谋逆的罪名,连同母妃亦是自缢宫中,其中自也是少不了安太妃的功劳,所以她只能横尸荒野,而你与整个安氏,下场也都不会是太好。”墨昶的声音似是从地狱上来的死神一般,一字一句在安衍的耳边甚是可怖。 “季氏……若不是季韬每每压我一头,还有与敬安候那个老东西联起手来打压与我,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安衍说的激动,最后还是不屑出声。 “打压,安国公口中的打压,是指季相冒着风雪不远万里到北境境帮着安国公处理那边的雪灾与羌族的趁机而入,还是指先帝二十八年安国公被诬贪银一百万两季相的力保,还是指先帝二十九年西境不安,季相派遣自己的次子前去救援而战死沙场,还是指后宫中安德妃被陷害于刘贤妃流产季贵妃的倾身相互……桩桩件件,安国公倒是仔细说说,何来的打压?”墨昶的面容在冰冷的渲染下,愈发的冷峻,对着安衍,随着自己话语的说出,自己的情绪也是愈发地激动,若不是还不能对着安衍动手,只怕会是直接叫安衍命丧于此,都不会等到墨尧的圣旨下来。 安衍身侧的双手被紧紧攥着,听着墨昶还没有细数完全的话,自己自然是清楚这其中的缘由的,以往的事情桩桩件件,明明极力想要忘却,但是在此时却没有得偿所愿,那般清晰的画面在自己的面前一幕幕浮现。 “安国公可是想起来了,自己去父皇面前检举他们意图谋反的时候的场景,父皇原本的不信又如何在安国公的指引下一步步地去季氏抄家灭族的,安国公可又是想起来了自己在皇兄登基之后贼心不死地想要将那张龙椅冠上安姓的动作?” “湛王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么些吗?”安衍在冗长的沉默后,只是闷闷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安氏已经被定下了诛九族的罪,结局已然是定下了,皇兄之所以也是对着安氏深恶痛绝,不过是因为那些个动作威胁到了他对于大玥的治理,至于本王……季氏,还有王妃的仇,必须报。”墨昶唇边牵扯出一笑,里头带着嗜血的冰冷以为浓浓的恨意对着安衍不加吝啬地过去。 安衍不是没有见过墨昶这样的笑容,上一回这般是在什么时候…… 是了…… 那一日五年前是季贵妃的忌辰,也是季氏的忌日,那一日,大玥出的最大的事便是羌族进犯大玥边境的莫城,第二日墨昶便是不见了踪影,同时莫城传来捷报,只说是天助大玥,赐了一位蒙面神将击退了羌族的十万兵马,在自己唯有三千死士的情况下。 莫城……湛王妃原本的所在啊…… 所以,一早就是决定了湛王妃的位置,为了一个她,可以丢下朝中的事务远赴边疆去支援苏黎击退羌族,五年前……那是先帝病入膏肓即将驾崩的时候,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最是需要墨昶在金陵坐镇的时候,那时却去了莫城,只为了护着一个苏筠华…… 一开始,安凝就是输了,只是除了墨昶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不知道,只道墨昶对着安凝情深义重,不惜给苏氏一个羞辱地在同一日迎了安凝回府,但是这份羞辱只怕是给予安氏的…… 墨昶对着安衍又是继续说道:“安晴,安凝,安隋动的都是本王身侧极为亲近的人,你知道的,本王的手段最是狠辣,所以也万不会放过他们!带上来!” 墨昶的声音冰冷生硬,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在寂静的牢房中回荡,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便是响了起来,一个狱卒押着安隋过来,猛地一施压就是叫安隋跪在了墨昶面前,突如其来的力道与动作让安隋的膝盖与地面收到了极其强烈的碰撞,令安隋有些痛苦地叫出声音来。 “当年的事情还没有完,季氏若是没有得到翻案,你们只怕也是死不成的。”墨昶没有理会安隋的声音,对着安衍冷冷地说道。 安衍清楚墨昶的意思,自己在必死的情况下却是不能轻易死去,那便是墨昶要用他那些个狠辣的手段了…… “动手!” 身后押着安隋的那狱卒会意,只听着“嘎啦”一声,伴着安隋随之而起的惨叫,一条胳膊便是已然脱臼。 对于墨昶来说这不过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安隋只怕这一下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来的爽快些。 墨昶挥了挥手,没有打算继续对安隋做些什么,安隋被人带了下去,从头到尾除了惨叫便是没有再说什么话了。 墨昶看着安衍极其痛苦的表情,不得不忍着这一份痛苦的神情在脸上展现地极其狰狞。 “你知道吗,那是个时候本王三岁,也想手刃那些人,但是也不得不忍着,你知道了这一份痛吗?嗯?”墨昶看着安衍,那一份的无能为力才是叫人最难受的。 “你杀了我吧!”安衍对着墨昶大吼道,对于安隋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他看着方才这样的场景,着实是有些个难受的。 墨昶却只是留下一声不屑的冷笑,转身出了牢房,没有再与安隋说些什么,只怕下一回来的时候是等着奄奄一息不堪折辱的安衍说出那年陷害季氏的罪证了去…… 墨昶出了牢房,外头的冷气迎面而来,寒风卷起墨昶的衣摆,墨昶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五、始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偌大的宫殿内,唯有两人在殿内一站一坐着,却都不说话,气氛诡异的很。 暖暖的炭盆在屋内烧着,隔绝了屋外的依旧寒冷的空气,唯有是不是烛火发出些爆鸣声提醒着二人时间的逝去,其余的便是没有了任何声响。 墨昶也是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墨尧书案前看着墨尧只是起笔疾书,头也是不抬,与往日两人相处的气氛也极是不同。 不是过了多久,墨尧才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过手边一早备好的茶盏,想饮一口但是却发现里头的茶早就是凉了,墨尧放下看着墨昶,心中有些无奈。 “你白日去了天牢,听闻还费了安隋一条胳膊。”墨尧语气平淡,也不是怪罪墨昶什么,自然也不是夸奖。 墨昶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却不再说些什么。 墨尧见着,心中明白,起了身到墨昶面前,问道:“你还是想查那件季氏的事情,想翻案?” 墨昶继续点头,看着墨尧的神情,知道他是不会阻拦的,但是应当也是不会帮着罢…… “那件事情,你不是不知道牵连的有多广,不只是一个安氏,说不准还有苏氏……”墨尧有些无奈的劝着,之所以无奈,是因为他知道墨昶一旦决定的事情只怕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墨昶一笑,淡淡的神情里面却是能叫墨尧看出了浓浓的执拗,“我知道,还有唐氏对吗,毕竟当年太后作为皇后没有拦着安德妃这一点已然是事实。” 墨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对于墨昶这般模样的执着,他是知道的,一如五年前在朝中最是不稳的时候远赴莫城击退了羌族,没有任何人与他商量,决定了便是决定了,也不叫谁知道,只是事发之后才是被人谈起惊叹一句“这原是湛王所为”。 就像筠华现在,也是不知当时从天而降帮助苏黎击退羌族的人就是墨昶…… 墨尧有些好像的感到一丝庆幸,起码这一回是能赶在墨昶前头与他商量了,但是随后想想,哪里会是真的商量,只怕不过也是墨昶说一声自己要做些什么作为知会一声也就是了。 “安氏已经是这个下场,当年的事情只怕该在意的人也都是去了,季氏不会怪你的。”墨尧知道墨昶要为季氏翻案的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困难,只要从安氏这边得到主要的情报也就是了,但是难就难在这件事的牵连之广叫墨尧都不敢去想象。 “正好给朝中换换血不是吗,皇兄自己也是说过的,朝中吃干饭的,别有用心的,官官相护的不只是安氏以及他的党羽,还有许多……”墨昶顿了顿,随即笑了,道,“皇兄放心,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不该动我清楚,只是要一个还他们彻底清白的真相。” 也是要一个他们彻底下地狱的导火索。 墨尧看着,知道墨昶的想法,想要他们死还不够,要用永生永世承受大玥人的唾骂啊…… 墨昶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宫门虽是早已下钥,但是这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墨昶架马回了王府。 只是这路虽是不长,但显然不是很顺利。 僻静的小巷中唯有墨昶的马蹄声,随后因为墨昶突如其来的勒马发出的嘶鸣。 周遭没有一丝的声响,墨昶攥着缰绳,胯下的马在原地转悠了许久,显然也是不安的。 “出来吧,等了许久了。”墨昶对着夜风冷声出口。 随后周围果然是多了一些声响,几道黑影轻盈落地,落在墨昶周围不远处。 “终于是出手了啊……”墨昶话语有些许的感慨在里头,但随即面上的神情转为了一股子淬了血腥的冰冷。 不知何时从腰间抽出的软剑亮着她银白的剑光,泛着寒意。 周围的人身子亦是一动,齐齐地朝着墨昶的方向过去,手中的长剑放出尖利的声响。 墨昶同样是墨色的衣袍穿梭与那些个黑衣人的身形中,应声倒下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墨昶显然是游刃有余。 当最后一具尸首倒地的时候墨昶望向周围的围墙。 那是一个掩藏弓箭手的好地方啊…… 事实证明墨昶的猜测也是不错的,随即响起的声音在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的周围显得异常的恐怖。 数十支箭羽齐齐对准了墨昶,几乎是同时射出的利箭破空而去,对着墨昶的身形衔接地极快。 但是墨昶是在战场上真正厮杀过的人,这样的暗杀与他而言着实是过于幼稚了些。 墨昶足下发力,往前方的空地跑过去,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对准墨昶的身形,墨昶便是调转了方向,脚下猛地一蹬便是上了那个墙头。 手中银白的剑光所到之处,无不是鲜血洒出,又是回归了一片平静,唯有飘散在风中的血腥味在提醒着墨昶这里发生过什么。 墨昶望着皇宫的方向,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原本是想放过,但是既然是自己找上来的,便也是怨不得本王。 墨昶没有留恋于此,重新架马回了府,而同时亦是没有叫人处理掉这个地方。 叫他们都是知道了,也好…… 筠华没有入睡,亦是没有在澜娰居中乖乖等着墨昶回来,她很清楚的知道墨昶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即便墨昶念着她没有与她再说过什么。 筠华去了寒君斋,墨成不敢拦着筠华,便是任由她进去,这一进去便是有了两个时辰。 筠华坐于那张墨昶平日里处理公文的案桌前,看着最新上来的东西,上头罗列出来的皆是安氏的罪证,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大抵也就是如此了罢。 筠华没有理会安氏所做的事情,说到底,即便是安凝,安氏的人都是没有真的能够伤害到她的身体什的,但是伤的那颗心,他们极会伤人,其实单单一个萧冉音就是够了,何必说还有其他的…… 安氏落马,筠华心中清楚,墨昶要的永远不是安氏这么简简单单地死去,哪怕是诛九族也好,墨昶眼中这只怕是最轻的刑罚。 筠华清晰地记得同样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墨昶对自己的心思,随后墨昶便是毫不避讳说出了对于安氏的计划。 还有一个季氏啊…… 筠华不认为当时只有三岁的墨昶会对季氏有这么重的深情厚谊到非叫安氏遭人唾弃的地步,哪怕墨昶再是天资聪慧,可人心感情并不是一个聪慧就是解释的清楚的。 筠华努力地压下心中的猜想,但是摊开在筠华面前的东西着实叫筠华没得办法不去想他。 一分朝中所有官员的名录,将家世与身后那些连筠华都是看不到的牵连都是写的清楚明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本册子。 对于朝中的事情,只要没有牵连到墨昶,筠华都是不会去多管多说些什么,但是筠华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最近自己的消息来得是有多慢,是有多么的闭塞,而墨昶本身,似也是不愿叫筠华知道朝堂之上的事情了去…… 筠华静静地坐着,连墨昶是什么时候进来都是不知道。 等到自己被熟悉的双臂圈住的时候才是反应过来,有些寒气被墨昶带进来,隐隐的,还有一股血腥之气…… 筠华一惊,忙是回头,入目的是墨昶轻笑的面庞。 “可是出了事?”筠华问道。 墨昶不愿叫筠华担忧,只道:“皇兄那边事情因着安氏有些多,帮着处理一阵,等的久了?” 筠华只是一笑,方才墨昶进来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桌上的东西筠华亦是没有收起来,筠华见着墨昶的目光越过自己,落在了身后的桌上,没有慌张。 “怎的想起来过来看这个了?”墨昶没有责怪,似是平静地问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那般与筠华说这话。 筠华知道墨昶会是有这么一问,也不躲闪,道:“阿湛不觉得你应当是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吗?” 墨昶看着筠华的神情,平静得很,叫墨昶几乎错以为筠华不过是个能够安然在王府度日的寻常女子。 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啊…… “阿姒想知道什么。”墨昶看着筠华的双眸,话语还是与平日一样,温柔得不成样子。 筠华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望着墨昶,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对于安氏的心思,你想为季氏翻案,当年的事情在你心中埋了许久了,对吗?” 墨昶从没有对筠华说过自己的这个心思,被筠华问及也是不否认,点了点头。 “你讲那些官员了解地如此清楚细致,应当不知道为了将那些不做事的换下来罢。”筠华的话语依旧是轻柔,但是说出的话已然不复往日的平静。 “季氏,原本是大玥数一数二的大族,若是没有那次意外,比当时的安氏,谢氏还要强上许多,所以你也在怨,若是他们还在,那个位置会是你的,是吗?” 墨昶深沉的眸子中倒映出筠华异常平静的面容,心中不知道是感叹于筠华的聪明还是有些无奈与她的敏锐。 “阿湛,你也是想过那个位置的是吗?你现在是有几分想的是吗?”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六、信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阿湛,你也是想过那个位置的是吗?你现在是有几分想的是吗?” 墨昶看着筠华十分冷静的质问,问出的问题足可以叫墨昶万劫不复,墨昶没有拦着,就这样叫筠华直白的问了出来,没有一丝的婉转。 墨昶亦是没有立马回答筠华,就这么看着,想要从筠华过于平静的面孔中捕捉到一丝玩笑的意味,但是无疑墨昶失败了,筠华从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什么玩笑,从不会…… “你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吗?”墨昶今晚似乎没有好好过筠华的问题,皆是以反问的方式回了过去。 筠华只觉得胸腔一滞,墨昶同样的平静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墨昶这次没有等着筠华的回答,反而是一笑,打破了沉默了已久的面容,半是嘲讽地说道:“阿姒,你从没有真的相信过我是吗?” 筠华闻言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是听着墨昶继续用那般嘲弄的语气说着:“你也从未相信我说过的那些一切我皆是会处理好的那些话是吗?阿姒,有时我真的想看一看你的心,是不是比之外头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尤其是对着我,嗯?” “先前你以为甘棠死了,气急攻心,大病一场,是因着在乎,随后萧冉音出了两次意外,你亦是在乎异常,那几日食不下咽的悲痛我皆是知道的,哪怕是嬛儿,你也是在乎得紧,所以你着手顺着安凝的下毒的计划,毒害了自己,将安氏朝着火坑又是推进了一步……但是从头到尾你可有考虑过我半分,在你伤害自己的时候你可是想过我亦会心疼,在你想彻底将安氏拉下马的时候,若不是我先出手将入侵皇陵的事情栽赃到他们身上,你是否又想以身犯险?” 筠华缓缓低下头,不敢面对这样的墨昶,没有对着外人的冰冷,只有一副如受伤小兽那般的绝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墨昶。 “阿姒,你考虑了裴翊,萧冉音,哪怕还有一个谢氏都是考虑的周全,在你的计划中墨昶是什么,是有着湛王身份可以给你随意驰骋的一个避风港吗?”墨昶强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些情愫一旦翻涌上来,只怕是什么都是压不下去的。 是啊,自己的计划中似乎从来没有过墨昶,筠华不知道自己如此做的原因,但是对于墨昶总会下意识地排除在外,一开始是,之后与现在亦是…… “若我真的想要那个位置,没有季氏又如何,你们以为一个唐氏真的能够阻拦我什么吗?”墨昶有些挫败地说道。 筠华反应过来,墨昶的话中没有一丝夸大其词的成分,没有一丝的狂傲在里头。 依着墨昶的手段,的确是用不着在墨尧登基了五年后再是对那个位子还是蠢蠢欲动什么,如果墨昶对着它真的有所肖想,没有连登基的机会都是没有的,哪里还需要墨昶现在去动什么手脚。 墨昶无奈地叹气,将筠华揽入自己的怀中,闷闷的声音在筠华头顶响起:“我知道你是怎么入得王府,我拼尽自己的努力想要与你一个好的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但是我似乎没有成功,阿姒,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把我当做你的家人,外人如何说道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唯有你罢了……” “我只希望你能够信我,能够完完整整地信我……” “阿姒,趁我没有伤心透之前,重新过来,哪怕只是尝试也好……” 墨昶几近哀求的话语在筠华耳边响起,不论是谁听到这些话都是不免动容的,何况筠华并没有那般的铁石心肠要叫墨昶非伤透了心才好。 本就是夜深了,再加上两人在寒君斋中说了一会子话,便又是过了些时辰,墨昶一人原本在寒君斋中歇了也就是罢了,但是筠华如今是双身子,她自己不在意也就罢了,但是墨昶是做不到任由筠华亏待了自己去,安排了软轿抬了筠华回去。 筠华见着墨昶执意如此也不拦着什的,只是见着墨昶担忧紧张的样子,心中的情绪更是复杂了些。 筠华回了澜娰居,见着墨昶也是跟了回来,心中一块石头倒是落地。 墨昶没有多说,像以往一样,两人先后沐浴更衣,随后就是上了塌,没有多说什么,似乎还是像以往那样。 筠华也没有主动说话,这一夜,筠华不得安眠,她不知道身侧的墨昶是什么样的,自己本就是心思重的,再加上孕妇天生有些心思多,故而也是没有安然睡下。 月色入户,将室内照的有些清冷,筠华呆呆的望着这一缕月光,心中划过许多想法。 第二日,已筠华醒转的时候才是发现自己也是入眠过,入目的是墨昶身着素白中衣的胸膛,系带那边有些松散,故而将墨昶的胸膛若隐若现地裸露出来。 筠华有些迷糊,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明明天色大白,但是墨昶还是在自己身侧,没有起身的意思。 墨昶看出去了筠华的疑惑,轻声道:“一早着墨成进宫说了,今日便告假不去上朝了。” 筠华微微抬头便是对上墨昶深邃的眸子,不过咫尺之遥,彼此之间的呼吸都是感知的清楚。 可是即便亲密至此,筠华却不知两人之间的心隔了多远。 墨昶与筠华额上落下一吻,别的在没有解释什么,什么安氏,什的旧案,今天皆是没有提及,以往墨昶即便在府中,不论到哪,几乎都是将朝堂上的事情带到哪里,但是今日墨昶只字未提,筠华有意关心,但瞧着墨昶兴趣恹恹的,只当墨昶是要好好放松的,便也是压下不提。 到了晚上,墨昶终是被墨成这边传过来的消息给请走了,筠华只当做不知,神情淡淡的。 只是墨昶一离开,筠华就是唤了习珍进来。 “阿爹那边可有消息?”筠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将军那边没有消息,早先说过的那位薛姑娘因着回了金陵也是没了音讯,应当是被当做安氏家眷一并处置了……” 筠华闻言没有马上说话,有些沉默,一方面是她有些摸不准这则消息的用处,另一方面也是在辩证这个消息的真伪性。 不是她怀疑苏黎,只是即便是飞鸽传书,若是鸽子被射落下来调换了书信,谁都是不知道的。 因是有些不确定,所以筠华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也只是问了与之有关的薛瑾罢了,墨昶那边还是没有知会一声。 筠华在那思索,习珍没敢出声打扰,最近也是没有消息给筠华。 “王爷在寒君斋?”筠华有些突然地问道。 习珍点了点头,“墨成与萧大公子在那,似乎一时半会还是结束不了。” 筠华挥退了习珍,到了自己的书案前,望着面前雪白的宣纸,终是提笔,落笔之处皆是秀丽的小楷。 墨昶离开之久,已经叫筠华将朝中官员的关系图皆是完完整整的画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东西。 知道墨昶在自己身侧,但是也知道,墨昶应当是知晓自己要做什么的…… 墨昶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上头不止还有人名,筠华用朱色的笔圈出了许多人名,墨昶亦是知道筠华的意图。 “这些人,要么死,要么远离朝堂。”筠华缓缓说着,抬头对上墨昶的眸子。 筠华应当知道的,墨昶一直都是疲惫的,而一直以来,筠华想要为墨昶分忧,但是似乎从未真的帮到过他。 她是知道墨昶心意的,墨昶不是拘着筠华的,但是他最怕的是筠华出事,被卷入那些党争,那些个阴谋诡计之中的。 墨昶大致看了一眼,筠华分析与墨昶想的没有多大的出入,都是些祖上庇荫或是靠着满腔的算计坐上这个位子的,终究是没有个真本事。 筠华朝中消息得到的及时,就像昨日才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今日筠华就是写了上去。 墨昶没有多管筠华这消息来的渠道,终归是有她自己的方法的,且又不是什的机密。 “现金安氏一族下狱,不管是有没有。牵连的终究是人人自危,从中既是能看出人心,又是能看出能力来,且皇上不似那些昏君那般需要我们要用其他计谋去劝着皇上什么。”筠华对着墨昶缓缓说着,轻柔的声音里面有着太多不该属于她的冷静。 “安氏下狱,最紧张的是沈氏,沈氏的嫡女是安隋的夫人,但不得宠,得宠的是陈氏二房的庶女,当时配了安隋做了平妻,陈氏也与安氏关系笃深,但只怕只是限于这份姻亲关系罢了,这几日没得动作也是表明了。立场,皇上的案头只怕也是有着陈氏呈上来细数安氏罪状的折子。” “所以,陈氏,只可作为临时的伙伴,其中有能力的是有,只是难当大任,但却可以代替了这些人。”墨昶说着在纸上点了几下。 而筠华见着一笑,墨昶点的也是她心中选了的那些人物,两人难得的相视一笑……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七、劫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天气渐渐回暖,筠华望着窗外抽出新叶的柳条,身侧是习珍在那边回禀。 “王爷这几日都是去天牢看望安氏父子,安衍见着安隋在自己受刑,刑罚也是一次比一次中,渐渐的也有些承受不住压力,应当也是在这几日会是说了……”习珍一边说着,一边也是带上了自己的猜测。 筠华听着,唇边只是泛着淡淡一笑。 虎毒不食子,尚且这些年安隋也是有个有能力的,前前后后而安衍做了这么多事情,在加上是自己儿子的这层关系,安衍也是不会这么责怪了安隋。 墨昶应当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故而在安衍面前处刑,听闻安隋已经是失去了两根手指了。 “王妃,萧少夫人过来了。” 筠华挥手叫他们都下去,自己起身到了门口,便是见着萧瀚陪着薛瑾过来。 薛瑾见着筠华出来,自己加快了步子上前,倒是惹得身侧的萧瀚面色一紧,连忙是跟上去。 “也是个有身子的人了,怎的见着我的时候没得这么激动。”萧瀚在一旁嗔怪道。 薛瑾一笑,挽住了筠华的手,对着萧瀚道:“你不叫我出府,我见着阿姒自然要激动些。” 萧瀚有些无奈的叹气,心中只担忧着薛瑾的身子,平日虽是康建,但是这到底是马虎不得的。 萧瀚没有久留,去寻了墨昶。 筠华见着萧瀚的背影,也是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不忍失笑,“他极是在意你。” 薛瑾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筠华会是这么说,自己也是望着萧瀚的背影,莞尔,“什么话都是说开了就是好了,自然也是没有了什么误解,且本就是有些情意的。” 两人进了屋,没有叫旁人在身侧侍候着。 “湛王的伤势如何?” 筠华举起茶盏的手一顿,面上的神情也是极其疑惑,看向了薛瑾并不是在开玩笑的面容,上头的担忧十分明显,显然不是在说开什么玩笑。 薛瑾同时也是看着筠华极其困惑的神情,下意识地问道:“湛王没与你说?” 筠华别开了视线,没有否认,放下了手中似是有了千斤重的茶盏,喉间似是如鲠在喉,吐字艰难,“何时的事情。” 薛瑾心中明白了什么,墨昶不会无缘无故地瞒着筠华什么事情,筠华如今亦是身怀有孕,最是经不起惊吓,所以才是选择了瞒下来。 “上月的二十。”薛瑾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但是自己都是说出了口,那便是不能在收回的,倒不如对着筠华实话实说了去。 筠华呼吸一滞,上月的二十…… 那晚筠华才是质问了墨昶对于皇位的想法,才是质疑了他对于安氏的真正意图,但是全然没有关心过他如此忙进忙出,做的又是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惹不来有些人的记恨。 “王爷想来也是不想你担忧,只他第二日来找了阿瀚,要阿瀚帮着他调理内力,所以我才是知道了一二,今日是我……” “阿瑾!”筠华却是打断了薛瑾的话,缓缓转向了薛瑾。 令薛瑾吃惊的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筠华,不管是双眸还是面容上都是充满了一股浓浓的绝望,她从有见过这样的筠华。 “这个孩子,其实来的不是时候。”筠华只是淡淡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再也没有说下去,但是对面的薛瑾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姒,不会,你不要冲动!”薛瑾知道筠华对于自己是下得去手的,所以才是震惊于筠华的这句话,随之而来的行为绝对不是薛瑾能够想象得到的。 “你可想过湛王,他是期待这个孩子的,你如此,即便他知道你的用意,但是又怎么能够不伤心,还有你自己的身子,之前那药是会落下病根的,如今若是再来这一遭,你当时自己也是铁打的吗?”薛瑾有些着急,情绪也是激动,亦是直接站起了身子。 筠华心中清楚薛瑾说的,但哪怕再是清楚,更是清明这些理由也不足以支撑她去拖累墨昶。 之前,墨昶的确是将她护得极好,即便是同一屋檐下的安凝也是不能将她如何,但是如今羌族那边赫连辰随时会卷土重来,朝廷内部也是忧患重重,安氏一倒,并没有轻松什么,反倒是因为一下子空出来许多职位需要人去填补,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是处理得好的,且好不容易将那些霍乱朝堂的清除出去,又怎么再会引进来一些。 “或许……或许能够对羌族做些什么……”筠华似是在喃喃自语,似又是在思索些什么,总不是对着薛瑾再商议。 “那些人可是知道是谁?”筠华突然又是对着薛瑾问道。 薛瑾一愣,但也是如实相告,“据说是唐氏的……毕竟湛王为季氏翻案的动作不小,唐氏当年也是多少参与了些,只怕也是为着自保……” 薛瑾的话也多少有些为唐氏说情的成分在,毕竟薛氏亦是大族,与唐氏也多少沾了点姻亲的关系在,唐氏若是结果不得善终,薛氏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唐氏啊……”筠华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其中的意味叫薛瑾看不清明,但是薛瑾却是有些较低发凉。 她一直都知道,筠华对于自己最是下得了狠心。 “阿姒,苏将军也是不愿见到你这般的,他也是不愿你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于薛瑾而言,朝堂的事再是重要,却也没有面前人的身子重要。 筠华却是笑了笑,没有在说话,恰此时萧瀚过来接薛瑾,筠华也说自己有些疲乏,薛瑾见状也是不好在留着,即便再是担忧,但自己也是个身子不便的,也是无法阻拦者。 筠华这边不似薛瑾的忧心忡忡,自己自然也是有一番考量在。 “派人去天牢打探一下薛瑶。”筠华对着习珍吩咐道。 原本见着薛瑾到了,是想与薛瑾说一说薛瑶的事情,但是被顺带提及的墨昶有些急昏了头,便是忘却了,静下来回想倒也是作罢,还是自己去查探一番就是了。 筠华自己坐在那,原本萧瀚就是与墨昶交情笃深,于是今日萧瀚过来筠华也是没有多想,只当是与墨昶商议朝堂上面的事情,但是如今这么一想,只怕不会是这样…… 只怕是过来疗伤的…… 筠华这么想着,步子便是迈开往寒君斋的方向过去。 到了门外,筠华示意墨成退下,墨成也不阻拦,乖乖地离开。 筠华轻声进了屋内,墨昶没有在书案前处理那些事情,而是在一旁的榻上,合了眼,筠华进门的声音没有吵醒他。 离萧瀚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墨昶便是已然处于熟睡的状态中,想来也是极其劳累的,在加上那些伤…… 外伤不过等他痊愈了也就是了,但是这内伤,是最难痊愈的,亦是最难一医治的…… 筠华过去,放缓了脚步,看着墨昶合着的双眸,不管是因为受伤也好,还是因为自己桌上的公文也好,都是叫人疲惫的。 筠华没有久留,没有吵醒墨昶或是等着墨昶醒过来,自己又是悄声出去。 是夜,墨昶急匆匆地出去了一趟,一去便是两个时辰,筠华心思重但也架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于是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只是发现身侧位置并没有有人睡过的痕迹,才是知道墨昶没有回来,且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几日未回,只怕是出了大事…… 四日过后,筠华唤了习珍进来,习珍面色也是有些许难看,对着筠华也是有些支吾犹豫。 “快些说!”筠华冷了面色,语气也是有些不善。 习珍见着筠华发了脾气,才是肯说出来:“王爷……王爷这几夜是留宿的倚芳阁……听闻……听闻是拂兮姑娘的房中……” 倚芳阁…… 金陵最好的青楼…… 里头是什么都有的…… 筠华垂了垂眼睫,掩住了自己的心思,一瞬间闪过许多的心思…… 拂兮……筠华记得,那是倚芳阁的花魁…… 筠华挥退了习珍,连同送上来的早膳也是一并退了下去。 日头渐渐逼近晌午,午膳没有送进筠华的房门,墨昶也是没有回来的消息,习珍被筠华突然派去调查拂兮的所有东西,也是不在筠华身边,只留了一个卉秋与其他的丫鬟在澜娰居。 “王妃,有人说是要见你,在后门口那边候着了……”传话的是一个小丫鬟,筠华对她的脸陌生得很。 筠华见着那丫鬟恭顺地垂着头,只是一笑,反问道:“不请进来,是要我过去了?” 那小丫鬟显然是有些胆小的,经不起筠华这般反问,立马是跪了下来,有些颤颤巍巍地说道:“那……那人不肯进来……所以……” 筠华起身,轻笑一声,道:“既然不肯进来,那就只好我们过去了……” 那丫鬟还没有反应过来,筠华就是迈开了步子,随后急急地跟上。 筠华到了后门那边,只见着那边立着的人被宽大的斗篷罩着,帽檐掩住了那人的面容。 “王妃可是想知道湛王爷在倚芳阁中做了什么?”那人的声音极其好,似是黄鹂一般,只是其中似乎带了些许的挑衅在里头。 筠华没有说话,只是想看着对方会是如何说下去的。 “王妃好生沉得住气,不怕湛王真的对拂兮姑娘有了心思抬了回来,依湛王的性子做一个侧妃都是会的。”对方继续说道。 筠华却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背后突然闪现出一人,随之筠华便是失去了意识……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八、结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w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筠华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身处与摇摇晃晃的马车内,自己没有被绳子捆住,在只有自己一人的马车内,显得格外的可怖。 筠华知道,马车外头只怕多得是武功高强的守卫,所以放心不捆绑筠华就是直接将他丢在车中。 没有开辟出车窗,面前的车门也是紧闭。 马车行的并不平稳,车身摇摇晃晃的,叫筠华有些难受,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是停了下来。 车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筠华望过去,是一个掩住了自己面容的男子,并不客气友善的声音冲着筠华出声:“下来!” 筠华没有反抗,十分顺从地下了马车,任由那男子推搡着进了面前的木屋中。 木屋的摆设极其简单,像是临时搭建的一般。 那些人没有说什么,将筠华带到了这里就是出去了,筠华清晰地听到落锁的声音。 日头渐渐西沉,夕阳的余晖通过窗户撒到室内,照亮了一片绯红。 门上的锁被打开,随后进来一人。 筠华是背对着大门的,听见声响,勾了勾唇,道:“大王子别来无恙。” 那人闻言短暂的一愣,但是对于筠华的话语却是又随即了然,见着筠华缓缓转过身来,对上对面那双精明的眸子。 赫连辰亦是泛起一笑,看着筠华,几日的奔波并没有叫她有什么异样,除却眼底的疲倦之外。 筠华缓缓逼近赫连辰,唇边挂着浅笑,掩住了所有的心思。 “大王子,玩心计的本事当真是逐日剧增,如此看来羌族的事情于你而言也是一种历练了去?”筠华没有抑制住自己的嘲讽,就这么直直地朝着赫连辰过。 赫连辰面色不改,知道这是筠华一贯的说话风格,也不问筠华何以如此敏锐的知道这是他。 “拂兮……是羌族人罢……”筠华对着赫连辰沉吟出声,依旧是笑着,笑得极为渗人,极为讽刺。 赫连辰微微收了收笑意,随即又是想到了什么,也不惊讶,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道:“看来习珍的本事又是见长了,不知道习珍什么时候会是找到这里来?” “你是想习珍找过来,还是湛王找过来?”筠华反问道,问了一个心中早已有答案的问题。 筠华现在已然清楚的一个事情是,赫连辰是偷偷进去大玥境内的,不论是对哪一方,他只怕都会小心行事。 两族关系本就紧张,若是此事被说了出去,赫连辰面对的将会是双方的处罚,所以筠华放了心。 赫连辰对于筠华洞悉了自己这个意图显然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自己似乎也是不准备瞒着筠华。 “的确,我是想见墨昶,只是有墨昶在,只怕也和你说不了多少话。”赫连辰的话说得暧昧,若是还有旁人在,定会将二人的关系往那些情愫的方面想过去。 筠华却是不急不缓的,也不反驳,在等着赫连辰所说的要对照自己说得话。 “父汗的日子没有多少天,羌族可汗的位置之争将会是一番腥风血雨,我需要苏将军。”赫连辰简单说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可话虽是说得简单,但要真的做起来,绝对又是另外一幅场面。 “你觉得我会答应?”筠华笑着,微笑地极为嘲讽。 若是一定要说赫连辰有的那点子中原血统,除却容貌之外,只怕只剩下了那满堂膛的心计,与大玥这边没得区别的心计。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当着筠华的面提了出来,明知两人之间不止是国之间敌对之系,却依旧是能如此,坦然的提出需要苏黎的援助。 “你知道的,羌族今后不论谁当政,与大玥皆是免不了一战”赫连辰并不着急,似也是极有信心的一般:“但是,我不同,起码在我当政期间,不会开战” 筠华不得不承认,赫连辰极会算计,极会算计人心与现有的情感。 可是,又有什么用 “该来的,若是强行阻止,只会适得其反,单单凭我是如何到这的便能很好的做出拒绝不是吗?”筠华问道。 赫连辰自是能听出筠华言下之意的恼怒,自己未来得及说话,只听着筠华继续说道:“你安排了拂兮在倚芳阁,知道湛王是不会被劳什的美色所吸引的,但拂兮的容貌是明显的羌族,只平日里以面纱掩面才是没有被人主意这一点,但是若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又是与湛王说起羌族一事,自然会被牵制住,而你,自然也是能趁虚而入。” “你就这么信他?”赫连辰终是皱了眉 筠华倏地绽开了颜,是只有回想起墨昶时才会有的柔色 “那我可能相信你?” 赫连辰闻言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眸中似有些不甘、亦有些不可置信 “你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就连自幼与你一直的裴翎都保留许多,这倒是……这倒是新鲜” 筠华没有接话,这些东西他一向不喜解释,自然也没有问起之前赫连辰所说的需要援助一事。 赫连辰没有再待下去,但也没有忘记之前说的那事,与筠华只留下了一句“你且细细考量”的话便是出去。 赫连辰劫了筠华过来不过是想引来墨昶,对筠华即便再是爱恨交加,却也是看在各种面上,不敢亏待。 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些清冷,微凉的夜风过来,夹杂了丝丝山野间自由的味道。 筠华通过窗户望着头顶的星空,有些失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不知。 “还是一样啊,喜欢在窗边吹风,发呆”赫连辰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调笑。 筠华没有回头,没又被突然惊动的意外,心中也是明白赫连辰的来意。 “湛王倒是厉害,只怕明日就能见到他了”赫连辰没有紧张的感觉,反而多了一丝自我释怀。 筠华也是知道,赫连辰即便是偷潜入大玥,隐藏好自己的踪迹,但这次是以墨昶为目的的,自不会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甚至,甚至会主动透露给墨昶什么消息。 筠华听着没有意外,亦没有反应,墨昶如此之快,她亦是知道的。 “所以,大王子想做些什么?是要挟以达目的,还是就如此简单的谈判?”讽刺的询问从筠华口中出来更添了几分味道。 赫连辰轻笑道:“你倒是知道你在他心中的的分量的” 没有了白日的那些情绪,不过是只当是了一场玩笑 “没有我,还有一个孩子”筠华没有承认,亦不加否认。 轻微的神情变化被筠华敏锐的捕捉到,转瞬即逝也好,心中有所感觉便是真的。 赫连辰不愿在此上头纠结许多,放沉了声音道:“等我回去,我需要苏将军于大玥北境发动攻势,将赫连辰仲、赫连臻及心腹一并解决。” “私自发兵是大事,大王子是什么意思?”筠华未曾想到赫连辰打的是这个主意,面色一凛。 这个大事,几乎都是知道的,那时会罪及谋反的罪名,谁都是担当不起的,苏黎一世克己奉公,决不能因此而丢了性命…… “这就是我如此的理由,要见你,要见墨昶的理由”赫连辰一脸严肃。 “你以为他会答应你?”筠华反问 “我不进攻玥的承诺,届时,玉玺为证”赫连辰说的斩钉截铁,亦是说的极为自信。 筠华看着赫连辰,一如既往的面容,极为严肃正经的神情似乎是很难出现在对面这个人的脸上的,但是此时,做下了一个承诺,筠华是知道的,羌族的人最恨言而无信。 “大玥边境,你依然是摸透的,如今你能够潜入大玥内部,这个消息一旦传了出去,你觉得你能出大玥吗?”筠华没有顺着赫连辰之前的话说下去,只是将话题转到了如今赫连辰的境况上。 赫连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却是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一点墨昶不是也知道吗,所以了,这就是谈判的难处了……” 虽说是有些为难的话,但是赫连辰如此说着,倒是瞧不出有什么为难的意味。 筠华见着赫连辰,说不清他是泰然自若还是故作镇定,赫连辰将他的目的全盘托出,可见对着筠华是信任的。 但是筠华见着倒也无所谓信不信任,自己现在这幅处境,传不出消息去。 赫连辰没有久留,许也是念着筠华是双身子的缘故,便是早早地退出去,虽没有给门上锁,但是筠华也知道屋外明里暗里的守卫多得很。 又是重新回归宁静,屋外人在是多,却没有一点声音。 大玥与羌族之间的恩怨是前朝就留下的,所以赫连辰只敢保证在他在位期间不会进攻大玥,但是之后的事情谁又是说得准的,谁也是不知之后的赫连辰是否会像现在羌族的可汗一般,妻妾成群,子嗣众多,随后就是争权夺位,永无休止。 如今赫连辰如此做,那么将来他的子嗣是否也会如此,也会不敢去想。 赫连辰不敢做出对筠华安危不利的事情,经过几天的颠簸,筠华也是劳累,沾了那并不舒适的床也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一夜无话。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八十九、谈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第二日清晨,筠华是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的,等到自己睁开眼的时候,大门被人强力踢开。 “阿姒!”墨昶急切的呼唤,飞快的闪到筠华床边,焦急的面容上面是浓浓的担忧,看着筠华堪堪睡醒的面容,即便只有很深的疲倦,但也是叫墨昶心中难受无比。 筠华知道墨昶今日会是过来,只是没想着会是这么早。 赫连辰在后面跟着进来,步子不急不缓,看着面前两人温存的画面,唇边挂着笑,将心中更复杂的情绪掩盖住。 “可是有什么难受的?”墨昶温声问道,里头是极力的控制。 筠华自然是能够听出来的,摇了摇头,今日墨昶过来接下来是要与赫连辰有着要是相商,筠华不想在这个上头浪费时间。 墨昶到底还是有不悦的,对着赫连辰如此行为的不悦。 “大王子这样,是真的要与本王好好商谈的吗?”墨昶放沉了声音,冰冷的目光对着赫连辰这边毫不留情地射过去。 即便赫连辰昨日是与筠华解释过的,可筠华与墨昶还是不同的。 “是我未曾考虑周到……” “怎会不周到?”墨昶冷声打断了赫连辰带了一丝微弱歉意的话语,“想着叫拂兮用羌族的事情绊住本王,趁着上朝之际劫了本王的王妃过来,故意给本王透露了行踪,先是能与王妃商议,想着她心软先应了,随后倒是本王也不得不应下来,大王子真的好谋划。” 面对于墨昶不留情面的拆穿,赫连辰没有任何的羞愧,反倒只是轻笑出声,颇为赞许地望着墨昶。 “你觉得本王这样,会是答应你?”墨昶见着赫连辰不慌不忙的模样,心中又是燃起一股子的恼怒出来,彻夜的寻找本就是叫他兴盛烦躁的,见着肇事者如此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怎么能平静下来。 墨昶随后没有再理会赫连辰,将筠华横抱起,径自出了门送上了备好的马车上。 赫连辰没有阻拦他们的离开,也是不着急。 “主子……”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位女子却是颇为担忧地唤着赫连辰。 赫连辰对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只是轻笑一声,随后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女子。 微风拂过女子绛紫的裙摆,白皙的面庞不施粉黛,独有的卷发与一双褐色瞳孔将羌族的血统展现淋漓。 “拂兮,你这次做的很好。”赫连辰对着拂兮只是如此说了一句,便是折身进了屋。 拂兮在原地有些错愕,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辰已然是不见了身影,有些失望的神情渐渐爬上精致的面孔。 马车行的极其平稳,决计不是来这里时的颠簸摇晃。 马车内,墨昶长臂紧紧抱着筠华,紧紧抿着的唇没有说话,面容紧绷着,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怕也只有自己知道了心中那一份的害怕与担忧。 哪怕没有孩子也好,筠华出的任何一丝意外,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筠华亦是没有出声,除了此时的心安之外,心中的情绪复杂的很,昨晚她没有答应赫连辰,但是无疑赫连辰开出的条件极其诱人,叫她也是动摇了许多。 但是到底涉及的不仅是自己苏氏一门,还是牵扯到的是大玥的整个北境,即便她能够说服自己去信任赫连辰,但是赫连仲与赫连臻她并没有接触过,除了一个心思歹毒的认识之外,其余的什的都不知,她怎么敢拿着大玥与苏氏去赌这一场。 筠华的确不想与羌族开战,但是不代表什的条件她都是可以答应的。 两人一路无话,马车行进的速度也是考虑到了筠华的身子,没有着急赶路,是夜,选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墨昶稳定下来自己的心绪,对着筠华只是温声道:“好几日了,我吩咐了人备了洗澡水,习珍也一并过来了,解解疲乏。” 筠华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她也不得不承认墨昶的周到,即便是如此火急火燎的情况下,也是不忘带了她的侍女过来,即便其中有习珍会武不会成为累赘的因素在。 筠华去了净室,墨昶面上的温柔之色一收,悄声出了屋子。 门外的墨成早早地守着墨昶,见着他出来,连忙是恭敬地说道:“王爷,大王子一行人方才也是变了身份住了进来,只称是鲜卑的商人。” 鲜卑其中的一个部落与羌族是毗邻的关系,人的外貌特征亦是相差无几。 赫连辰亦是个心思细腻的。 墨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若是他派人过来,找王妃的一律拦下,若是寻本王的,子时三刻后院,本王自会过去。” 墨成应下,随后墨昶便是吩咐了备些膳食就是进了屋子。 筠华似乎有意在磨蹭时间,估摸了一个时辰才是从里头出来,墨发已然干透了,柔软地搭在双肩上。 墨昶只是静静候着,没有任何的不耐,见着筠华出来也只是一笑,道:“备了膳食,都是平日里你爱吃的,趁还热着,先是吃些。” 筠华顺从地坐了下来,墨昶依旧与平常一样为筠华布菜,看着筠华吃了下去才是心安。 “阿湛。”筠华心中终究是忍不下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唤着墨昶,缓缓看着对方。 墨昶心中明白,自筠华开始到了这边,就是明白筠华心中的事情。 “赫连辰想我借阿爹的兵马,假意对羌族发起攻势,趁机处理赫连仲与赫连臻。”筠华说出了赫连辰的目的,没有等墨昶表态就是子继续说道:“但是,我不愿答应他。” 是不愿,不是不知,亦不是犹豫。 墨昶见着筠华如此的果断,他知道筠华固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是此事的牵扯很广,广到连墨昶都是没有把握。 墨昶比筠华更清楚为何赫连辰锁定的目标是苏黎,不仅仅是因为苏黎镇守北境的原因,亦不是赫连辰自认为与筠华,与苏氏有过什的渊源的原因。 而是,只有苏黎,对羌族的情感不仅有着国仇还有家恨,对于羌族的人,更加是不留余地。 可是,筠华说她不愿。 墨昶看着筠华,良久才是说了一句:“一切,我来处理。” 筠华用完膳,自己也是困倦,墨昶也不想筠华不适,自己也是哄着筠华早早地睡过去,有点了安神的熏香,自己见着时辰渐渐过去,悄声出了门。 墨昶踩着步子到了院子的时候,赫连辰显然是在那边等了许久的,听着墨昶过来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她与你说了?”赫连辰没有拖延时间,见着墨昶沉静的面容,自己不过也是随口猜测。 墨昶没有瞒着,道:“这件事,还是不要肖想了。” 赫连辰闻言却是一笑,轻快的笑意在寂静的院中极为明显,充满了嘲讽在。 “我知道。”赫连辰看了墨昶一眼,自己低着头走了几步,随后抬头看着墨昶,道:“我知道她不会答应,这种本就是冒险的事情,一向都是得谨慎的,她一贯如此。” 墨昶见着赫连辰到了现在还是不忘将自己与筠华的关系渲染得十分暧昧,也不忘膈应他几分,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不过也是一厢情愿而已。 “所以呢,大王子就此作罢了?”墨昶带着一丝嘲讽问道。 赫连辰既然费尽周折地到了这边,自然是要做出些事情才回去的,这也便是墨昶有恃无恐的所在。 “唐氏。”赫连辰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对着墨昶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的目的是季氏的旧案,也知道唐氏是最大的阻力,同时你也知道的,无论羌族哪里起了攻势,我都是有法子将他们派遣出去,并且丧命的,但是如何安排唐氏去做这件事情,这便是你的事了。” 墨昶见赫连辰说得竟是如此的确信,将所有的安排都是做了部署,不免是冷笑:“看着倒是周全的,只是不知道大王子如何认为本王会答应你?” “羌族与大玥一战,规模不会小,哪怕皇上再是体恤苏黎,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苏黎最熟悉羌族,且朝中的那些也只会劝皇上派遣苏黎,一个苏黎只可顾着一方,那么其余的地方呢,朝中与羌族有过接触的不过那么几个,而最主心骨的是湛王,想来湛王也是没有理由推脱的,但是到时候……”赫连辰阴阴一笑,“一个是湛王妃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夫君,战场上头千变万化,谁说的准呢……” 墨昶知道赫连辰这番话的用意,不过是反着再说自己执政时两国避免一战的好处罢了,其余也是不用多说的,只此一条,赫连辰极其聪明地抓住了墨昶的致命弱点。 只要一个苏筠华,够了…… 墨昶清楚赫连辰的打算,也是轻声笑起来,眸中的冰渣在月色下甚是明显,对着赫连辰,没有缓和的余地。 “湛王以为如何?” 赫连辰的算计十分明显,墨昶却当做不知,点了点头:“好!望大王子言而有信。” 平静的面庞叫人根本看不出墨昶的所思所量,两人都是满腹的算计,只到现在,输赢尚未可知。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九十、成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第二日清晨,筠华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在墨昶的怀中醒转,有些陌生的环境终究还是没有叫筠华得以很好的安眠,墨昶的长臂揽着筠华的身子,轻微的动静都是会叫墨昶知道。 “阿姒。”低低的呼唤在筠华头顶响起,带着清晨才睡醒的慵懒,手上动作紧了紧,抱住了筠华。 筠华背对着墨昶,不知道他面上如今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同时并着一份担忧的复杂。 “你没事真好……”墨昶身子贴着筠华,带着那些眷恋,带着那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筠华动了动身子,缓缓转了过来,仔细地看着墨昶的面容,昨日是多有的担忧的情况下,只顾着自己的那些事情,竟是没有在意不过短短的几天不见,墨昶竟是消瘦了如此之多,眼下明显的乌青告诉着筠华墨昶这几日彻夜难眠的疲惫。 “下次不要如此冲动了……”墨昶温热的唇贴上筠华的额头,宠溺中还是许多的无奈。 筠华将头靠近了墨昶几分,咫尺之中是墨昶清晰的心跳声。 心中心绪千万,最是出挑的是对于墨昶的惊讶,他居然都是懂的。 因为,那个叫做信任的东西…… 筠华相信墨昶不会言而无信,相信他不会因为红尘俗世留恋与烟花之地,其中必然是有缘由的。 而墨昶这边,再知道筠华被劫走的消息的时候,是惊,是恐,但是当所有的线索都是那么轻易地找到的时候,墨昶才是想到了这些,筠华不会是如此没有戒备心的人,知道自己身侧会武的习珍不在,但还是单独去见了一个陌生人,那么便是一早就有谋划的…… “何时知道的?”墨昶问道。 筠华却是轻笑,道:“拂兮的容貌我是无意间见到过的,那时还在莫城,倚芳阁花魁的画像要弄到何其容易,如此就知晓了,后来亲自来王府寻了我,当众劫走王府中却是没有任何人知晓,那一处也是我安排了不放人的。” 墨昶有些许的无奈,看着筠华,她的聪慧总会叫他措手不及。 “昨儿他是不是又是找了你商议事情?”筠华问道。 墨昶点了点头,“都是处理好了,连带了唐氏的人,放心……” 筠华乖巧地点了点头。 墨昶却是从来没有想到拂兮为何会突然找上了自己,商议那些看着并不打紧的羌族的事…… 墨昶不想多做停留,早早地带着筠华上了路,驱车回了王府。 筠华的心情因为将那些事情都是说开,故而也是放下了心思,一路上倒也是轻松自在。 墨昶见着筠华如此,自己也是高兴,不由得放下了那些事情,面上浮现了几分笑意。 两人回了王府,墨昶也不急着回宫,只是陪着筠华,不管是小憩还是简单看书,筠华没有拦着,自己心中为着这般的自作主张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墨昶虽是知道这是筠华的安排,但是他不敢去想若是算漏了什么会造成多大的事故,这般也是心有余悸。 只是朝中的事情,说的过分些,是离不开墨昶的,是以即便墨昶有心在府中陪着筠华,也是不得不进宫去。 筠华这次却是执意了要与墨昶一同,只道陪皇后说些话也是好的,墨昶也不放心筠华一人在府中,遂没有拒绝,与筠华一道进了宫。 筠华去了皇后那边,皇后见着筠华也是高兴,欢喜地迎了进来。 之前筠华被劫的事儿虽没有声张开去,但是墨尧还是被知会了一声,故而皇后也是知道的。 皇后拉着筠华上下打量着,面上终归是不放心:“之前你出了那事儿,也是急坏了我,湛王还能满世界地寻你,可我却只能守着凤鸾殿干等着消息。” 筠华释然一笑,道:“这不也是没事的,近几日宫中可是有些烦心事儿,瞧你也是神思憔悴的。” 皇后见着瞒不过筠华,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太后头风发作,照理四妃与我都是要过去侍疾的,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进宫的那些秀女出了些事,原也是不打紧,说不定还闹不到我这边来,只是其中有唐氏的人在。太后原本就关心得很,所以一急病情又加重了……” 筠华这阵子只关心着墨昶那边对于季氏旧案的处理,倒是没有将心思放在今年的选秀上头,说起来也是忘了今年已是到了要选秀的时候。 “是谁?” “唐氏家主唐镇的嫡次女,唐菀。”皇后说着,没有也是一直不住的担忧。 筠华闻言,短暂的惊愕后也是了然,原本唐氏不必如此,但是近几日墨昶的动作愈来愈大,与他们而言威胁也是越来越大,墨昶身边送不了人,那便是将目光转向了墨尧这里,又是通过选秀这样的正当途径送来上的,虽说免不了打点,但也落不下什么话柄,但凡是世家大族将要自己女儿坐上高位的,哪里都是却得了打点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就是了…… 枕边人的话最是能够听进去,太后这几年疾病缠身,身子也愈发不好,只怕自己也是急着以后唐氏的路。 “出了何事?” “不过是花朝要到,宫中照例赏下去织锦绸缎,每人一匹能叫他们自己挑选,原本不过是因着一匹布的争抢,最后是叫唐菀夺了过去,只是敢与她争抢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是谢凌泽之女谢瑾萱,在家中被宠惯了,一时间气愤不过,找了机会推了唐菀一把,听闻腿伤的有些重。”皇后话语虽是平静,可还是流露出一丝烦躁出来。 “寻了机会……”筠华想到了什么,道,“是花朝的花神?练舞时候下的手?” 皇后点了点头,道:“太后知道了要严惩谢瑾萱的,但是谢凌泽亲自过来请了罪,唐菀那边也是说不过是自己不小心,不怎的关了写精选的事儿,太后心疼的紧,今早下了懿旨封了唐菀婕妤之位……” 筠华倒是明白了什么,一笑,看了看皇后,只怕她也是明白的,谢瑾萱会不会因为一块布害了唐菀不打紧,重要的是唐菀一跃成了婕妤,重要的是这个位分,至于谢瑾萱,不过是顺带着除掉了谢瑾萱,墨尧哪怕只是念在太后的面子上也是会做出权衡。 谢瑾萱出身谢氏,是谢凌泽的嫡女,且谢景桓平日里也照顾的很,因着一匹布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去着实是令人可笑的。 令皇后烦忧的是,墨昶要为季氏翻案,墨尧的全力支持不仅仅是因为那份兄弟之情以及那些正义,只怕同时还是想趁机削减世家大族的权利,除了一个有不轨之心且枝繁叶茂的安氏,谁能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安氏,要想斩草除根,那便是要做的彻底,这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筠华也是知道墨昶与墨尧的这些谋划,但是那些世家大族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趁着这次的选秀忙不迭的往宫中送人,谢氏与唐氏都是如此,更枉论其他。 这个道理筠华这边懂得,墨昶与墨尧这边也是知道。 墨昶进宫一半是是与墨尧说起赫连辰那边的事情,墨尧早先收到了墨昶的飞鸽传书,显然也是对着此事做了详细考虑的。 “赫连辰的打算是羌族的可汗之位,你我不过只是望着边疆安定,且先看看赫连辰那边的动作,派人盯紧了。”墨尧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只怕也是呈赞同态度。 唐氏…… 似乎是要朝着安氏的步子过去了…… 墨昶对此也只是点了点头,墨尧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墨尧要考虑的是一整个大玥,所有的权衡利弊都是要比墨昶考虑得多得多,是以也不能立马答复了墨昶。 墨昶却是想起一事,一笑,“听闻皇兄最近后宫的事情多得很。” 墨尧一愣,随即也是无奈的一笑,摊了摊手,“原本的后宫之争本也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沾上了那几个世家,一下子就是拿了许多,皇后也不敢随意处置了。” “唐婕妤……”墨昶沉吟道,其中不乏有些笑意在。 “快些别说了,要不是她腿上伤残了,指不定母后会怎么逼着朕……”墨尧也是无奈,原本就是不想进行选秀的,不成想,不但不得不迎了那些人进宫,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理她们,皇后也是无奈的罢,也不敢随意处置。”墨昶知道这些为难的地方,但也只是简单知道罢了,若要说起处理,只怕除了斩草除根之外,他也是不知道该如何的。 这也正是墨尧的为难之处,所以如此看来赫连辰那个大部分都是有利于自己的决策显然是能够解了墨尧难题的。 “派谁去?”墨尧兀的问出这个问题,脸色也是严肃起来。 墨昶早就想好了人员安排,沉声道:“唐镇的长子唐逸南,还有长孙家的那位,一同派过去。” 墨尧闻言在良久的沉默后,终是点了点头。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九十一、世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墨昶并不觉得这件事在墨尧这边得到了首肯便是完结了的,墨尧这边他几乎是肯定了他的点头,但是烦的是那些错综复杂的世家之间的关系。 筠华见着墨昶在书案前思索了很久,也是知道墨昶在想些什么,世家之间的关系是最难处理。 就单单说他们身边的萧瀚与薛瑾就是了,萧氏与薛氏都是大玥一顶一的大族,除了他们二人,族中必然还有人是交往匪浅,感情颇深的,朝堂之上亦是有所关联,也是动一人而伤两族。 筠华过去看了看墨昶,手边是那本写着所有官员关系的名单,其中的盘根错杂的关系比这上头所述的更是多些。 “是想着从谁动手还是怕他们相互牵连?”筠华柔声问道。 墨昶有些苦笑着,“都是,世家之间的关系最是难以把握,今日是把酒言欢,明日就是刀剑相向。” 筠华抿了抿唇,她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心中之前也是犹豫了些许,如今望着墨昶如此的模样,却是下了决心。 “你的伤……不能白受,你想是如何安排的?”筠华问道。 墨昶抬头对上筠华清亮的眸子,里头没有一丝阴霾,似乎两人还是像以前在闺中说些彼此才能知道的体己话,似乎不是在说那些朝堂之上那些没有硝烟却是充满谋算的战争。 墨昶心中惊疑与筠华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但也不过是一愣,之间事情连墨成都是不知,唯有一个萧瀚,萧瀚如此相信薛瑾,那日又是带着薛瑾过来,想来也就是了…… 墨昶反应过来,那晚虽说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可也正是如此叫派出那些人的幕后主使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结局,但若是此时墨昶称病没有去上朝,那么那人会是因为这些个不确定的因素而重新做些什么,到了那个时候,要想要露出什么马脚自然是简单的。 墨昶会心一笑,拉过了筠华,筠华一时不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是稳稳地落在墨昶腿上,被有力的长臂紧紧抱着,给人以安心。 “正好也是好好休息,筹谋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墨昶如此想着倒也是好的…… 筠华看着墨昶的眉眼,终也是绽开一笑,小腹处感受到墨昶的温热的大掌抚上来,自己心间亦是一暖。 墨昶的称病没有上朝,叫许多人都是慌了心神,有些以墨昶马首是瞻的做事前有些拿不定主意,另外的世家出身的见着墨昶不在,于是就将有些事情的主持抢了过来。 墨尧见着这个场面,一时间也是头疼,墨昶的称病是他没有想到的,另外朝中那些人如此纷乱亦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墨尧没有想过原来大玥的朝堂永远没有自己看到的那般风平浪静,更多的是那些平静之下不知道何处布置的暗礁。 一连过了几日,都是不见墨昶的身影,更有甚者,竟是列举了安氏以往对于大玥的贡献,想要饶他们一死,第一回墨尧挡了回去,只说惊扰先祖乃是大不敬,但是事后那些人像是说好的一般,为安氏求情,更有些胆大的,直接质疑了皇陵事件的真伪。 墨尧有些头疼,偌大的皇宫,竟也是不知道找谁说这些话,原本可以找皇后,但是最近因为那个唐婕妤的事情也是弄得皇后心烦,墨尧也不忍去打扰她。 筠华倒是没有事的,见着墨昶寻了萧瀚在寒君斋议事,便是进了宫寻皇后说话。 皇后这边也是想找个人说一说,见着筠华过来,十分欢喜地迎进了门。 “几日不见,消减了许多,可还是那些秀女以及那些新晋嫔妃的事儿?”筠华问道。 皇后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是,唐婕妤不是个安分的,听闻她去太后面前提了几次,只说自己的腿上痊愈,可以叫净事房将她的绿头牌放上去,太后也有意叫她承受皇恩,于是允了,可是皇上这几日被朝上的事情烦着,那里有心思来后宫,但她以为是有人暗中做了什的手脚,这几日逮着一个品级在她之下或是只高出一些的便是明朝暗讽的,有个周才人,被当众掌掴,不堪其辱,当晚就是自缢了……” 筠华也是惊讶,原本她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这也是与她无关的,可是这阵子世家的权利显得愈来愈大,墨昶与墨尧着手消减,于是后宫中的人也是与这息息相关,再加上这事闹出了人命,总也是需要重视的。 “周才人……应当不是世家的吧,只是皇宫中最是忌讳打脸,这般羞辱,说难听些也是没得脸面活着。”筠华半是叹息,半夜时嘲讽着。 世家便是个最强硬的后台,若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怕官拜左相亦是矮了世家子弟一头。 这只怕也是墨昶要处理这些事情的重要原因,前朝如此,故而覆灭,若是大玥依旧如此,只怕也是延续不了多久…… 皇后点了点头,道:“别说是有一个太后,单单就凭她姓唐也是没有人敢怎么样她,一时间也是横行霸道得厉害。” “皇上应当还是不知道的罢?”筠华问道。 皇后摇了摇头,也是情理之中,本身皇后就是尽力做着不想要将那些事情惊扰道墨尧,再加上这段日子,她虽不知道详细情况,但是也是有些数,朝中的那些事情叫墨尧烦扰的很,不然那也不会一连几日都是睡在御书房,送进去的膳食几乎也都是没有怎么动过。 筠华却是一笑,道:“那便是好办了。” 随后筠华附耳至皇后边上,说了几句话,倒是叫皇后面上表情有些惊疑不定的。 “这……”皇后皱了眉,似乎是在要一个肯定似的看着筠华。 筠华点了点头,道:“尽管送过去,那东西最好也是放进去……虽说……伤身……但是之后就是好办了……” 皇后却是收回了视线,沉默了好一会,筠华看着也是不打扰,等着皇后的抉择。 “好……”虽是有些犹豫,但好歹也是答应了…… 筠华没有久留,出了凤鸾殿,便是往宫门的方向走着。 “站住!”一声娇喝叫筠华顿住了步子,往那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那边是一座九曲桥,桥上正是有一位女子见着筠华,面上神情甚是不屑高傲着,紫棠色的宫装在她身上多了几分娇媚与跋扈,面容虽是姣好,只上头的神情着实叫人欢喜不起来,发髻高挽,上头的金玉首饰在阳光下极是富丽堂皇。 筠华见着其如此,多少猜出了身份。 “你就如此目中无人,这是看不见本宫吗?”突如其来的娇喝叫筠华收回大量的目光。 唐菀说着还是走了过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筠华心中对此不由失笑,只面上还是不显。 “倒不知道唐婕妤在此,冒犯了。”筠华温声说着,倒不是怕了唐菀,只自己身子多少不便,且也不想叫墨昶等急了担忧,想着快些出宫就好了。 唐菀却是不依不饶的,哪怕筠华说的极为客气,但也正是一份的客气,叫唐菀以为这是被她给震慑住了,不由是沾了几分得意洋洋,“既是知道本宫身份的,为何还不行礼,瞧你的模样,只怕也是个小门户的才人罢!” 筠华今日没有着湛王妃的宫装过来,想着是与皇后说些家常,再加上自己双身子,虽然没有完全显怀,但是如今也喜欢宽松些的衣衫,故只着了一件鸭黄的齐胸襦裙,外头也只着了月白的大衫去,发髻简单一挽,上头只斜插了一支白玉簪并着一支简单的步摇,粗粗一见到真的是简陋的,连筠华都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是墨昶精心备着的,一针一线,一刀一磨,皆是十分讲究的。 但唐菀却不是这么以为的。 习珍见着唐菀如此不敬,心中有些恼怒,想要过去教训一番,但是筠华却来了兴致,微微侧了头止住了习珍。 但是主仆两人这般动作落在唐菀眼中却是以为在藐视她一般,更是恼怒了几分。 “你这婢女好大的胆子!怎的,本宫还教训不得一个小小的才人了吗!”唐菀声音拔尖了几分,气焰又是高了些许。 “唐婕妤教训才人自然是可以,只不知道何处犯了错,劳得唐婕妤如此?”筠华唇边挂了笑意,问道。 “以下犯上,你觉得应当如何,即便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才人应当也是知道这个宫规的吧!” “是以,唐婕妤便是如此逼死了周才人?”筠华笑着反问道。 唐菀闻言,更是有些不乐意,拔高了几分声音,“你信口胡说些什么!” 只是叫筠华没有想到的是唐菀竟是直接冲上来扬起手要掌掴筠华,身后的习珍却是反应快的,挡在了筠华面前,护着筠华,紧紧抓住了唐菀的手。 “你放肆!”唐菀也是没有想到习珍会出来阻拦她,且手劲极其大。 “习珍。”筠华唤道,下一刻习珍就是放开了手。 唐菀的藕臂上明显多出了几道红痕,这叫唐菀见着更加是控制不住。 “你!你个贱婢!”唐菀身形一动,又是冲了上来,只习珍是习过武的,自然能挡住养在闺中的唐菀。 不成想,自己还没动手做些什么,便是“噗通”一声,在看过去,唐菀已然在水中挣扎……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九十二、罪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ap.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筠华温闻声望过去,却是见着唐菀在水中挣扎着,模样好不狼狈。 原本唐菀身后跟着的宫女显然也是惊呆了,看着唐菀在水中挣扎全然忘了反应。 习珍见着也是茫然,她虽是被苏黎训练过会武,但那也是在大漠的时候,并不会水,故而转身看了看筠华。 筠华只是低低一笑,看着挣扎的唐菀,随后就是温声出口:“此处谁不过是才及胸口,唐婕妤辛苦了。” 轻飘飘的话语下去,唐菀一愣,果真是放弃了挣扎,直直在水中立了起来。 “哗啦”一声,习珍下意识地帮着筠华去挡这些溅起来的水花,看着如今唐菀的模样,也是拼命忍着才是没又笑出声来。 湿透的衣衫裹着唐菀饶是能看着的身段,原本高挽的发髻有些散落下来,金玉发簪有些被发丝缠绕着,或是吊在半空中,或是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落魄得很。 “这是怎么了!”一声怒喝叫在场的人都是回了神,往一个方向看过去。 只见着太后被身边的掌事姑姑扶着,缓缓地走过来。 筠华望过去,看着太后的模样,显然是因为那一病,消瘦了许多,也是因为那一病,精神见着也不似之前那般好了。 唐菀见着太后过来,立马是收起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表情现在甚是楚楚可怜,抬了步子立马要上前去。 只是这上岸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再加上宫装原本就是重些,如今沾了水更是重了许多,于是唐菀怎么也是只能在水中。 筠华示意了习珍,习珍会意,飞身过去将唐菀提了起来上了岸。 “还不快扶着你家主子!”太后见着是筠华在这边,也没有多说什么,亦没有问这些详细情况,只是唤了唐菀的宫女过来。 那宫女显然是才反应过来,于是忙不迭地过去扶着唐菀。 唐菀回过神来,就是朝着太后走过去,哭丧道:“姨母你可要为菀儿做主啊!她以下犯上羞辱菀儿!还将菀儿推下了水!” 筠华戏谑地看着面前的一幕,自己不解释什么,静静看着唐菀的演出。 “姨母,自菀儿记事以来,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屈辱!你可要为菀儿主持公道好好地惩治她!”唐菀见着太后过来,心中顿时稳定了心神,想着自己的靠山终是来了。 筠华冷眼看着,她也是十分想知道太后的反应。 太后的面色有些难看,自己这个侄女也是知道的,自幼娇纵惯了,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不知天高地厚,筠华如今是什么人,这可是湛王放在心尖上的,上回被安凝投了毒结果安氏连带着下了狱,太后并不认为这两件事情是没有联系的,现在唐菀这个不要命的一口一个委屈,一口一个羞辱,是要将唐氏给拉下水吗! “菀儿!”太后想到这边自己也是有些害怕,不由得是加重了语气,“如此哭闹,像是什么样子,入宫这么些天还是没有规矩吗!” “姨母……”唐菀显然是没有写想到太后会是这么说话,非但没有帮着她,反倒是数落起她来。 唐菀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向筠华,道:“是不是你!趁着侍疾的时候蛊惑了姨母!” 筠华见着亦是没有说话,但是这副模样在唐菀眼中却是成了默认了去。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就知道投机取巧!”唐菀说着快速地向筠华冲过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筠华没有料到唐菀会是这样的动作,一惊,所幸习珍反应快,护在了筠华前头,但是唐菀冲过来的速度极快,力道有些大,筠华还是受了些许影响。 “嘶……”筠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终究还是有些影响到了。 习珍闻声,心中一紧,折过身去看着筠华的情况:“王妃!” 唐菀听着习珍的称呼,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王妃……”唐菀不可置信地琢磨着着这个习珍口中对于筠华的称呼,没有放过来这是什么个意思。 太后见着也是紧张,连忙过去看着筠华的情况。 “无妨……”筠华紧紧抓着习珍的手臂,皱了眉,额上有些汗滴冒出,面色也是有些惨白,呼吸沉重,说出的话也是有些勉强。 “去宣太医过来!”太后有些害怕筠华的身子,再加上筠华现在是双身子的,若是胎儿有了什么差池,太后不敢想……于是连忙是对着自己身后的宫人吩咐道,随后瞪了一眼唐菀。 太医没有过来,墨昶踩着大步就是到了这边,筠华到不远处的凉亭中坐下,身子倚靠在习珍身上,闭着眼没有多说话。 “阿姒……”墨昶一路上隐忍的怒意在看到筠华这么一副模样的时候更加是上涨了些,但是他知道不能对着筠华发作出来,是以即便面色再怎么难看,此时也是温声出口。 筠华听见墨昶的声音,缓缓睁开眸子,墨昶代替了习珍的位置,将筠华揽在怀中,感觉到筠华摇了摇头的动作,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此时太医匆匆忙忙地到了这边,见着太后与湛王都在,一颗心不由得被提高了许多。 “过来给王妃看看身子可是有何差池!”墨昶见着太医过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不悦,对着太医冷声说道。 太医见着墨昶本就是有着几分发憷的,忙不迭的过去为筠华诊脉。 好一会儿,太医原本进紧张的神色也是放松下来,对着墨昶道:“回湛王,王妃只是受了惊吓,才会有短时间的腹痛,胎儿无碍,臣一会开一幅安胎药就是了。” “那王妃身子呢?”墨昶问道。 “回王爷,王爷不必担心,一会子回去静心调养也就是没事了。” 墨昶送了一口气,挥退了那太医。 亭中的气氛一时间冰冷到了极致,筠华没有说话,继续合上了眸子,墨昶一脸冰冷地看着唐菀,叫唐菀原本就是有些寒意的身子更是战栗了一些。 太后面色也是难看,她也没有想到墨昶会是这么快的得到了消息。 “阿湛,这次是菀儿不懂事,可否看在哀家的面上饶她一回……”太后有些哀求着出声,显然也是放下了身段。 墨昶没有说话,唐菀倒是难得聪明了一次,看着墨昶的神情,连忙是跪在墨昶脚边,求饶道:“湛王饶命……臣妾……臣妾不知道这是湛王妃,若是知道,打死也不敢冲撞湛王妃……” 唐菀的声音极其细腻婉转,配上如此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换了旁人只怕都是狠不下心与责怪他。 但墨昶到底是不同的。 “那么唐婕妤这是知错了?”墨昶反问道。 唐菀即便往日蠢笨,但此时性命攸关的时候,反应极快,连忙说道:“臣妾知错!臣妾知错!臣妾万不该顶撞湛王妃……” “既然知错,那边去皇兄那边领罚,唐婕妤是皇兄的人,本王没的权利处置!”墨昶冷冷说完就是横抱起筠华出了宫。 唐菀惊呆于原地,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结局,但是能确定的是,哪怕墨尧与墨昶没得那些兄弟之情,也不会轻饶她…… 太后见着唐菀如此,也是不想在拉她一把,对着这个只知道刁蛮任性的侄女,非但没有任何的帮助,反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不知道之后唐氏还会如何…… 太后叹息一声,也是想离开。 唐菀跪倒在太后脚边,紧紧攥着太后的衣摆道:“姨母,你救救我!菀儿不想死!” 太后无奈道:“你想要哀家如何帮着你,这几日你闹出了多少事情,谢瑾萱的事情没有与你长记性吗,谢瑾萱是个什么性子你真当哀家不知道吗,如此温婉贤淑一个人,谢氏又是什么样的身份,用得着与你争绸缎吗?还有前些日子的周才人,若不是周大人不过是个太学博士,在家中又是个不受宠的,这件事儿怎么没有人追究!如今你将手动到了湛王妃的头上,你是想把整个唐氏都搭进去吗!” 太后一股脑地说完便是离开了这个地方,也是肯定了唐菀不得善终的结局。 唐菀面如死灰,直到此刻,才是有一丝恐惧蔓延上唐菀的心头。 消息传得很快,唐菀险些伤了湛王妃的消息立马是从宫中传到了整个金陵城中,唐氏的人害怕的很,往日中唐菀欺辱的狠的人也是过来踩上一脚,不过碍着太后的颜面没有过分就是了。 皇后这边没有管,唐菀也是之粉听话地去墨尧那边请罪,墨尧先是罚了唐菀紧闭,前往北苑自省,人人皆是知道,北苑是后宫最荒凉的所在,不少冤魂在那边殒命,一到晚上恐怖得紧。 太后对这件事情一句话也没有,与她眼中唐氏的女儿何其多,即便不是嫡女,庶女放出来也是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嫡女好上太多,只要唐氏无事就好,不过是一个唐菀罢了…… 唐氏那边亦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们的想法大抵也与太后一样,唐氏最不缺的便是人……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九十三、荐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住【2016】或手机输入: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是日,天气晴好,太后这几日也是时常出来走动,病气减了一大半,气色比起之前也是好了许多,情绪似乎是没有收到唐菀那件事情的影响,似乎是从没有发生一般。 “娘娘,太后请您过去叙话。”沁荷进来与皇后回禀道。 皇后停下原本正在与墨翊歌玩闹的动作,唇边的笑意显然是与之前对于墨翊歌的疼爱不同,带着一股子的冷意。 “阿歌可是累了,叫莲姑姑带你去睡会了可好?”皇后温声问道。 墨翊歌懂事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沁莲也是会意,带了墨翊歌出去。 “走吧。”皇后收了面上的笑容,面色虽还是如往日一般平静,只是其中到底是多了几分不一样。 太后没有在自己的寝宫中等着皇后,而是在御花园的凉亭中,湖水湛蓝,花香馥郁,的确是一方好的地方。 皇后到的时候,唯有太后并着她的掌事宫女在,墨蓝的宫装并没有繁琐的花纹,有的只是一份沉静,发髻之上,明显的银发点缀在原本乌黑的青丝之间,也是在告诉着旁人她的衰老。 “臣妾参见母后。”皇后规矩的福了身,依旧是往日那般的神情。 太后见着皇后显然是高兴十分的,道:“今日哀家见着天气好,于是想着邀皇后一道出来走走。” 随着就是站起了身子,皇后见着太后的动作,一如既往的上去扶着,跟着太后的脚步,似是真的只是在御花园中漫步一般。 “经历了一个寒冬,像是跨过了好几年一般的漫长,见着这些花重新开放,竟有一种宛如隔世的感觉出来。”太后带着叹息说道。 皇后只装作不懂得太后想说什么,只是宽慰道:“母后不必如此伤春,不过今年的冬日的确是较往年要长一些。” “尧儿登基已有五年了罢……”太后兀的说到了墨尧,长长叹息一声。 皇后点了点头,道:“是,也是这个时候登基,春光尚好。” “欸,五年中尧儿在国事的处理上的确比先帝好的多,只是对于后宫却是过于淡漠了……”太后一步步地引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看着皇后,似也是希望皇后现在就是懂得她的意思,如此也不用她说出来了。 皇后唇边还是之前那抹微笑,顺着点了点头,道:“皇上勤政爱民,是大玥的福气,至于后宫,姐妹们懂事,也是知道理解皇上的辛苦。” 若真是了解,只怕也不会出了唐菀的事情…… 太后心中暗自想着,见着皇后不愿意明白她的意思,自己如今反正已然是叫皇后出来了,那也是说了也就是了。 “墨尧如今膝下唯有阿歌一个嫡出的公主,其余的皇子公主也是少数,即便是与先帝四子七女比起来也是少了许多,且墨尧登基五年,后宫的消息始终是不多,此番秀女进宫,皇后要好生安排。”太后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但是皇后知道这只怕还不是太后最后的话。 皇后顺从地应了下来:“儿臣谨记母后的教诲,自会好生安顿新进宫的姐妹。” 太后见着皇后如此乖顺,心中竟也是生出了几分不忍来,即便挑剔如她,也是不得不承认皇后一直以来就是做的极好,从太子妃的时候开始便是深得她心意的,毕竟王氏教养出的女儿一向是不会差的,只是在子嗣的事情上却是有些差强人意…… 皇后不是因此心生嫉妒的人,太后也是知道,所以才是嘱咐了皇后去做。 “尧儿国事繁忙,但是子嗣一事到底也是重要的,身边也不得不得有一个体贴的人,皇后处理后宫事宜也是劳累,可有在宫中发现了这样的人去?”太后温声问道。 皇后面上犯难,歉然道:“姐妹们与臣妾交往不深,低阶妃嫔臣妾不知,四妃中唯有淑妃与贤妃尚在,只淑妃的病体母后是知道的,贤妃成日被大皇子的病体拖着,也是心力交瘁。” 太后叹了口气,后宫的情况她又何尝是不知道的,而自己儿子的心思也怎么是不知道的,心尖上的人只怕只有自己现在面前这位了,说起来这兄弟两人都是何其的相似,都是会自己请旨求娶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只是不同的是,墨昶尚可唯有苏筠华一个妻没有妾室,只是墨尧身为帝王,又是怎么可以…… “这次秀女中,哀家却也是没得发现,但哀家想起家中有一女,唐清,年岁尚好,只因之前选了菀儿进宫,她便是依旧在闺中,如今想来,性子温婉,也是嫡出的身份,皇后觉着如何?”太后眉宇间尽是一片慈色,如此模样,倒也是叫人难以拒绝。 皇后了然一笑,道:“母后如此说了,儿臣自然不敢有何异议,不知母后想要作何安排。” “且先接进宫,至于品阶,皇后以为什么合适?”太后却是将这个问题丢给了皇后,也是有意在考验皇后。 “之前唐菀是婕妤之位,不如也封了婕妤如何?” 太后倒是没有想到皇后会是如此大方地赐一个还未入宫的新人以四品婕妤的位置,要知道之前唐菀的婕妤之位不过是因为那半真半假的腿伤,是以太后为了抚恤,才下的懿旨。 “婕妤太高了些,不过是个简单女儿罢了,按着规矩封个才人也就就是了。”太后摆了摆手,却是拒绝了皇后。 皇后莞尔,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子话,随后太后只说自己倦了许多,于是挥退了皇后,自己由身边的掌事姑姑扶着回了宫。 皇后看着太后回宫的身影,只对着身后的沁荷道:“都是听到了?安排下去罢……” 沁荷虽是心中有些为皇后不甘与不平,但是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顺从的应下安排了下去。 这边太后回宫,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身侧的林嬷嬷见着有些不忍,道:“太后您又何必往皇上身边硬塞人,前头唐婕妤的教训还是不够吗,若不是惹上了湛王妃,不知道何时才是会被皇上知晓。” 太后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道:“你以为哀家愿意吗,你瞧着今日皇后的神情,哪里是不明白的,只怕哀家遣人寻她的时候就是已经知晓了,但是哀家不得不这么做,如若不然,整个唐氏只怕……” “可是二姑娘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不争不抢的,与唐婕妤全然不同,如此的人放在后宫,不知道何时才是会被皇上知道,也不知……” 也不知,是不是还没有被皇上知道就是被葬送在了宫中。 “不!哀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后说的坚定,同时也是极为自信,“皇后知道这是哀家的人,知道该是这么做才好的。” 林嬷嬷见着如此,其余的话也是不好多说,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是太后亲自寻得皇后,再怎么样都是不得懈怠,且左右不过是一个才人,叫人接了进来,赐了离皇上寝宫不近不远的殿宇也就是了。 消息最先传到了筠华准备,习珍正是细细回禀着,筠华在贵妃榻上看些杂记,听着习珍的话。 “人已经进宫了?”筠华问着,但是视线没有从书上移开。 “是,昨儿进的宫,净事房昨夜照例去皇上那边,原本皇上也是没的心思,只是提了一句这是太后亲自送进宫的人,皇上也是明白,所以已经承了宠。”习珍探听消息探听的十分细致。 筠华一笑,微微带了些嘲讽,道:“没了一个唐菀,倒是多了一个唐清,太后是真的有些着急了,湛王府送不进来人,便是想了法的坑了自己儿子。” 习珍不免失笑,倒是一旁的卉秋有些不解地问道:“只是奴婢听闻这位唐二姑娘性子怯弱的很,不知是因为这唐氏嫡出的身份才被太后选中还是其他原因?” “怯懦……”筠华沉吟道,片刻又是绽开一笑,“若是真的怯弱,又是怎么在唐氏这样的宅邸中生存至今的,又是怎么在有着唐菀如此的亲姐姐的情况下,诗书礼乐均有涉猎,且皆有造诣的……” 卉秋听着不免有些心惊,下意识的问道:“那外界传的是假的?” 筠华看向了卉秋,倒是一旁的习珍意识到了,皆是道:“只怕是藏拙,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是性子极其不同,她也是知道自己姐姐的善妒,所有要不是这幅模样,怎么能够逃脱这魔爪呢。” 卉秋恍然。 筠华下了塌,问道:“王爷还在宫中?” 习珍点了点头,道:“南境才传过来的消息,大玥东南海域有成批的盗贼出没,往来渔船都是遭了黑手,消息被北麓侯传了过来,想来也是要朝廷介入其中了。” “东南海域不是南境的管辖范围,之前在东南海域镇守的是沈氏的二公子沈少卿?” 习珍点了点头,道:“还有唐氏三房的大公子唐逸铭。” 筠华只是淡淡一笑,走出了屋子,院中是春光融融的和乐,只是谁都是预料不到之后的腥风血雨…… 【推荐:txt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九十四、寇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搜索【小説20⒗】手机访问Wap.ㄨiaoshuo20⒗ coΜ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东南海域的事情墨尧没有瞒着,并且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朝堂上,叫诸位朝臣议论着,给出一个解决的计谋。 “皇上,臣以为东南海域是我大玥重要的海防之地,也是大玥水上资源极其丰富的地方,这次这些盗贼只怕不只是直奔着这些财物而来,还有东南海防。” “不错,且有些胆大的渔民见着那些盗贼的来的方向是位于大玥版图之外的一个海岛,若是臣所料不差应是早些年青帝曾意图收复的寇岛。” “皇上,传闻寇岛上有的是蛮人倭寇,这只怕会是有些难办,毕竟这些人当年青帝也是不敢招惹。” “陈大人此言差矣,青帝未曾做到了的事情,不代表皇上不可,湛王不可,是以臣以为若是真的是寇岛出的兵马做的事情,那便趁机出击,收复寇岛,若是不是,也可借侦查之命,左右最后都是要收进大玥版图的。” 朝堂之上,众人众说纷纭,意见也都是不一致,有主战,亦有息事宁人者。 墨尧与墨昶都是没有说话,任由那些人出列发表自己的意见,两人看着那些人,听着他们的话,大抵也是意料之中。 墨昶对此的目的自然不在于简简单单治理一个东南海域这么简单,更重要还是一个唐氏以及其他世家的处理,这件事情才是当务之急,且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么众卿家的意思是要大玥与之一战,顺便收复寇岛。”墨昶平静的语气将所有人的议论之声都是沉静下来。 朝中有些明眼人听着墨尧的话懂了墨尧的意思,但是有些个人总会意见不同。 “皇上,臣以为寇岛情形尚未可知,连前朝或是先帝留下来的史书中皆是未有好的记载,古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面对如此情景,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朝中主和派的人数并不在少数,且大多是文官出身的世家,总会追求稳当,所有人都是知道战争的残酷性的,但是这样的认知,在文官与武官的眼中又全然是不一样的。 “沈大人此言差矣,此战皆知是艰难,那么前期必然也会做好侦察,自不会冒然出兵。” “可徐大人可有想过,海上作战我大玥有过几回,其中小号的人力财力徐大人可细细考量过,去岁又是洪涝又是雪灾的,徐大人以为现今的国库还能有这些闲财做如此冒险的事情吗?” 掷地有声的反问是寸步不让的回答,叫朝堂的气氛一瞬间就是僵硬了许多,因为开口的都是位高权重的老臣,是以有胆子的不想缓和,想缓和又是没得那份胆子。 “此事必然得是从长计议,只不论最后是否有一站,东南海域那些渔民的生计问题是必须要着手考虑的,众爱卿觉得谁能担此重任,出面安定?”墨尧沉声问道。 此时众人除了面面相觑之外,皆是没有出声。 此事说得好听些是委以重任,但是众人心中也都是清楚,东南海域虽说因着丰富的渔业发展了起来,但说到底不过是个铜臭味最重的渔村罢了,自视甚高的京官只怕都是不会过去,且只怕都是视为了流放性质的。 是以,朝堂鸦雀无声。 墨尧与墨昶都是看在了眼里,虽说是已有预料,但是见着如此场景,心中不免也是想法许多的…… “如此,倒是要皇上请人了?”墨昶在半晌的沉默之后嘲讽着开口说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不论是何等的位高权重,都是为之一惧。 众人闻言心中更是一惧,虽说是不想领下这差事,但是因此惹怒了墨昶十分不值当。 安氏的事情多少是个前车之鉴,谁敢去查实皇陵的事或是随后呈上来的安氏罪状的真伪,他们都是知道墨昶想要除掉的人,不论他是多么的盛极一时,都是不得存活,再者那本就是条条真实不可置疑的事实。 “皇上何以不考虑镇守东南海域的沈将军与唐将军,快马加鞭传过去的圣旨远比大队人马前往那边要快些,且两位将军镇守东南海域多年,对那边很是熟悉。” 虽说是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墨尧这边以及东南海域考虑,但实际也不过只是想为自己不愿去寻个借口推脱罢了。 墨昶看着那人,唐氏二房的人,任职朝议大夫,不过是个正五品下的文散官,且这个官职不过也是看在唐氏的面上赐的。 不过也是这些火候罢了…… “或是两位将军的镇守有用,这件事情何以会被北麓侯呈到朝堂上来,唐大人难道没得听说术业专攻只说,将军乃是武官,安抚民心,处理倭寇一事且不说也没有朝廷降旨,难道有文官得心应手吗,东南海域的人唐大人难道不清楚都是什么人吗?”墨昶不留余地地嘲讽出声,深邃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朝着那边狠狠地刺过去,叫对方再也是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朝堂更是安静了几分,他们知道,墨昶从不惧怕什么…… “朕的意思,是先将那些扰乱之人能活捉的便是下狱,若是意外横生……也是没得办法,朝廷是必然要对那些渔民做出事的,不知众卿家的意见如何?”墨尧平静问道,似乎没有出现墨昶的话语与之前那样僵硬的局面。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若是单单是墨尧倒是没得什么,只是这边还是站了一个墨昶,连墨尧都要给几分颜色的唐氏,墨昶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但是心中也多少清楚,墨尧身为帝王还对着唐氏有些几分敬意的原因除了唐氏是百年士族的原因之外,不过也只是因着太后的关系罢了,但是墨昶不同,他没得好碍着的…… “臣等……并无异议……”众人犹豫的说完这句话,便是忐忑地等着墨尧将这位人选选出来。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墨尧却是没了声音。 半晌后,众人有些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墨尧,还没来得及观察他的神情,便是听着墨尧道:“如此便好,稍后诸事,朕与湛王还会在做商议,无事退朝!” 最后四字所散发的君主威严布满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是没有久留,慢慢地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是出去,有惊无险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殿的门,皆是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会是被墨尧选中派去了东南这样的地方,那与贬谪还有什么区别…… “唐大人,你瞧着这件事情会是落在谁的头上?” 唐镇又听着周围人并没有恶意的询问,心中有些烦躁,这件事情他总觉着最后会与唐氏脱不了干系,不论是被派去那边还是原本就是镇守着的唐逸铭,多少都是会出些意外…… “圣上的心思还是不要揣测的好……”唐镇自己也是摸不准墨尧的心思,对着别人也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听闻唐大人的二姑娘进宫正得盛宠,想来若有唐充容说几句,想来这件事也是不必担忧的……” 有人似是无意地说起这么一句。 唐镇这才是想起来自己虽然之前没了一个女儿,但是还有一个唐清,几日前承了宠就是升了位分,见着倒是有用的很。 唐镇缓了缓神色,心中有了计较,只是面上还是不显,道:“后宫不得干政,此事莫得再提。” 听着倒是循规蹈矩的,只是心中的考量却是别有一副模样。 墨昶与墨尧在殿中听着一内监细细地回禀着事情,只道结束都是没有说话,只是简答挥退了那人。 随后墨尧绽开一笑,道:“你倒是一如既往的阴损……” “没得法子。”墨昶笑着无奈地摊了摊手。 “只是你要如何收场,这件事情既然今日做了商议,那么必然要出一个结果。”墨尧的话语有些担忧,看着墨昶胸有成竹的面色,又是稍稍放下了心。 “放心,不一定真的派人过去,沈少卿知道该是这么做的。”墨昶说的自信,比墨尧隐约之间的担忧全然不同。 墨尧见着不过只是笑笑,拍了拍墨昶的肩。 沉默了半晌,墨尧问道:“你准备如何对付那些世家,要知道不是所有都是如安氏这般肮脏,不过只是仗着百年血脉傲了一些,手头上的权利也是多了些……” 说道最后,墨尧也是有些无奈,有些事说这简单,但是真的体会到了,才是知道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好受的…… 墨昶知道墨尧的意思,道:“我知道当年唐氏对于季氏的那般手脚,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季氏不会如此全族倾灭,我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亦不会随意迁怒他们,太后……在如何……到底还是有养育之恩……” 即便几次三番地以为自己威胁到了墨尧意欲除之。 只是这般小的事情,墨昶不愿再去深究什么,墨昶清楚一味的挖掘过去的仇恨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局,有些事得过且过便也就是了。 “至于我想做的……削权,还以一个清明的大玥朝堂!” 【推荐:ㄒㄨㄒ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 九十五、喜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首发前往【小説20⒗】手机访问ωap.ㄨiaoshuo20⒗ сoΜ 求书、报错请附上:【书名+作者】 东南海域的事情虽然是远离金陵的,但是在那回早朝的事情后,人人都是觉得这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且又是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牢狱里消息传过来,说是安隋不堪刑罚之苦,没等到行刑便是没了。 众人心中都是清楚这只怕是墨昶的手笔,是以现在见着墨昶皆是不敢靠近了去,再加上着东南海域那会子事情,人人都是自危。 墨昶这阵子倒是清闲的,筠华见着,也是松了口气,之前安氏的事情其实并未完了,再加上一个暗中阻挠的唐氏,只怕也是心力交瘁。 “这阵子倒也是清闲的。”筠华端了茶盏上来,见着墨昶手上的东西不再是公文,而成了一些杂记,筠华见着心中竟是松了口气。 墨昶也是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拉过筠华的手,道:“皇兄记挂着这些事,也是叫我清闲,且阿瀚对此也看重的很。” 筠华明白,东南海域虽是离南境有些许的距离,但是毕竟相差没有如金陵这般遥远,一举一动皆是息息相关,南境…… 筠华想到了什么,墨昶瞧着筠华的神情也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也不瞒着,道:“朝廷此次不会派人过去,唯有北麓侯,可以过去,且现在也是已经在路上了去。” 筠华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会是裴翊马不停蹄的过去。 墨昶见着,随即解释道:“萧氏无诏不得离开,除却回京叙职以外,且萧氏去了那边,那些人都是知道萧氏意味着什么,两边都会大乱。” 两边…… 是了,南境那边,南诏虎视眈眈,而到了东南海域,只怕更是人心惶惶的,百姓最怕的人便是战争,本就是被那些盗贼惹得人心惶惶的,如此一来,更加是心神不定的。 “一开始就想好了?”筠华回想起这几日墨昶的状态,不论是称病在外还是这几日恢复了上朝,墨昶面上没有半分忧色,悠闲得很。 墨昶见着筠华看了出来,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唐氏本就不是最终的目标,现在人人自危,也不敢笼权,官员之间虽也是还有些联系,但是也不似之前那般,如此已然是好。” 筠华只是简单点头,朝堂上面的事情墨昶终究是不愿筠华多做,不是因着怕筠华的手太长,只是那些东西终究是过于肮脏了些…… 筠华没有多话,墨昶却不愿放了筠华走,自己站起了身,将筠华拉近了几分距离,看着筠华依旧是清亮的眼眸,心中到底是还有一些心疼在。 “这几日身子如何?”墨昶问道,上回唐菀的事情不论是个意外还是筠华自己的计划,都是叫墨昶心有余悸。 筠华看着,知道墨昶的心思与想法,但若是真的说起来,那日遇见唐菀不过也是个意外,那条路既是可以出宫,且又是墨尧进后宫的必经之路,是以唐菀在那边也是情理之中了,只是筠华后来见着唐菀的样子,才是起了心思,只是不想自己到底是收了些损伤。 “无妨,不碍事。”筠华微笑道,墨昶的担忧她看着,但除了努力叫自己好起来,其他的也是做不了什么…… 墨昶见着也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抱着筠华,寂静的室内是满堂的美好。 东南海域的事情墨尧下了密织下去,朝中的人见着没了动静,不由得是各种猜测,有说是墨尧正被这件事折磨着苦恼着,也有说是墨尧意图放弃那边领土,不敢迎敌,如此之话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娘娘,便是如此。”沁莲在一旁向皇后说着这几日朝堂上的情况,并且是将那些人呢的议论都是说了出来。 皇后听着,缓缓放下手下的茶盏,没有说话,只是挥退了沁莲。 偌大的殿内只留下了皇后一人,葱指拂过一旁的一本以锦帛封面装点的册子,缓缓打开,视线在上面的文字中细细扫过。 伴着脑中不断的思绪,合上册子的刹那,皇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是面上是一片坚定之色。 “娘娘,含元殿有消息了,唐充容有了喜讯,太后已经过去了……”沁莲进来回禀道。 皇后的脸上却是绽开一笑,道:“也是正常……既然有了身孕,凤鸾殿不能失了规矩,备了礼过去罢。” 沁莲道了一声“是”便是退了下去。 估摸着半个时辰的时间,沁莲进来,皇后见着,什么话也是没有说,只是起了身出去。 到了宫门口,皇后蹲下了脚步,对着身后的沁莲道:“去湛王府穿个消息罢。” 沁莲虽是不明此意,但是还是顺从应下,嘱咐了沁荷几句便是退下。 皇后道含元殿的时候里头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这消息只怕有了太后也是传得飞快的,那些人即便有些平日里嫉恨唐清的盛宠的,但是看在太后的份上,也是要来恭贺一声,也是讨个欢心,指不定能靠着其中的一位能够腾达了去。 “皇后娘娘到!”门口内监延长了声调,使屋内的人都是齐齐地往那边看过去,也是收敛了面上的神色。 “臣妾参见皇后。”对于皇后不论是平日行径还是身份地位都是叫他们敬重万分的。 皇后面上一贯的得体温和的笑意。 “平身。”皇后扶着唐清起来,道:“唐充容既是双身子,这些个礼节能免便是免了就是。” 唐清面上感激一笑,道:“臣妾些娘娘恩典。” 说着身子又是要下去给皇后行礼,皇后连忙扶着。 “你这孩子,就是太规矩了,既然皇后都是如此说了,那还有何的好拘谨的。”太后在一旁笑着开口道。 皇后对此不过只是淡淡一笑。 随即听着一屋子的人说了好些恭维话,之后皇后将自己所带的东西呈了上来。 “之前才是知道唐充容有了身孕,准备地仓促,只择了北境过来的千年人参与东南海域那边进献过来的夜明珠,希望唐充容不会嫌弃的才好。”皇后温和说着话,语气与往日也是一样。 唐清感激一笑,道:“臣妾多谢娘娘美意,感激着还是来不及,又怎敢嫌弃。” 皇后随后没有多说话,倒是太后将话头接了过去。 “这回好不容易宫中有了喜事,皇上可是通知到了,可有说了何时过来?”太后问着身侧的宫女。 “回太后,皇上那边都是遣人传了话,只是皇上现金与湛王议事,应当结束了便是会过来。” 太后点了点头,没得多想便是与唐充容继续说话。 皇后坐了一会子,便有宫人过来传话说墨翊歌午觉醒来要寻皇后,太后挥了挥手叫皇后回去照顾墨翊歌就是了。 倒是唐清望着皇后的背影说了一句:“公主与皇后娘娘感情极其好……” 太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唐清见着,也没有说下去。 皇后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走着,似乎是在磨蹭时间一般,原本不过是抬了步撵一炷香的时间,这回皇后自己步行回去,且步子极其缓慢,竟是半个多时辰。 皇后在凤鸾殿门口便是挥退了宫人,自己进了屋子。 寂静的室内没有一丝的声响,中央的香炉袅袅生烟,好闻的檀香充斥在殿内。 特意放缓了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室内没有一丝的突兀。 曳地的裙摆掠过光洁的地面,唯有细微的摩擦声,缓缓到了塌前,上头已经睡这一人。 皇后坐在床侧,看着面前熟睡的人,好看的眉眼掩盖了一直以来的疲惫,墨色的衣袍被胸前的龙纹渲染出一丝威严与气势,只是现在倒是多了几分沉静。 墨尧没有睡过去,一早便是知道皇后进来。 皇后静静看着墨尧,半晌,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每每用阿歌的由头寻我回来,也是不管别的人如何想着阿歌。” 墨尧扬了扬嘴角,睁开眸子起了身,看着皇后好看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岁月悄悄过去,只留下了一份稳重的沉淀。 “上来。”墨尧见着皇后的模样,也是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皇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褪下自己的外披与锦鞋,同样上了床榻。 “唐清有了喜讯,你也是知道了应当……”皇后望着墨尧渐渐转变得有些无奈的神情,心中只剩下了轻笑。 墨尧枕在皇后双腿上,闭上了双眸。 “得给一个交代,不然日日缠着,真当朕这么闲的,一天到晚往后宫跑?”墨尧话语无奈,此时他倒是羡慕起墨昶来,随性的很。 皇后只是轻笑,道:“太后有不曾将刀架在你脖子上。” 墨尧听着皇后难得地戏谑,自己竟也是跟着轻松许多。 “阿尧……前些日子,我停了那药……”皇后声音放得很轻,但是这传到墨尧的耳中,却是成了最好的声音,每一个字眼都是被无限放大。 墨尧一个惊觉,坐了起来,愣愣地看着皇后,生怕看到一丝玩笑的表情来。 皇后瞧着,只是轻松的说道:“该有一个嫡长子的……” “那是……那是……有消息了?”墨尧难得地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心中满满的惊喜。 皇后点了点头,轻声道:“还没与外头说,已有两月了……” 墨尧欢喜的笑着,将皇后揽在怀中。 发自肺腑的喜悦在皇后的头顶绽放:“好,真好……” 【推荐:ㄒㄨㄒ2016 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ΤxT20⒗сoм)可直接下载】 九十六、势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皇后见着墨尧的神情,自己心中也是放下了什么东西,于是自己也是一笑。 “原本想着时间合适了再说,只是现在,她……” “嫣儿……”墨尧打断了皇后的话,揽了她入怀,“不要怕什么,你是朕的妻子,是朕的皇后,没有朕的允许谁都是碰不了你的。” 皇后一笑,这个怀抱异常的温暖,即便是习惯了自己独自一人的皇后也是不由得贪恋几分。 此时,她先是王嫣,是他墨尧的妻子,然后才是大玥的皇后。 夜色渐渐落下,墨尧派人将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去,谁都不敢质疑墨尧亲自传出来的消息,这下白日墨尧没有去唐清那边亦是令人得以了然。 一个得宠的充容再是得宠又是如何,这么也是不能与皇后相提并论。 墨尧白日是真的疲惫许多,是以夜间早早的入睡,在皇后也是放心,睡得深沉,连皇后从他身侧起身都是不知。 皇后批了衣衫起身,见着身侧墨尧熟睡的容颜,唇边不自觉绽开一笑。 月色入户,将室内照的清冷,墨尧熟睡时不愿有任何光亮惊扰,这么些年,一直如此。 皇后起身,动作也是轻缓,没有惊扰墨尧。 皇后出了内殿,沁莲与沁荷自门口守着,见着皇后出来,先是一惊,继而皆是有些担忧。 “娘娘……” 皇后摇了摇头,是以他们不要发出这般声响,生怕惊扰了里头熟睡的墨尧。 “消息传过去了?”皇后轻声问道,神情很是淡漠。 沁莲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纸信笺,递给了皇后。 “湛王妃只说她明白娘娘的意思,会是安排好,至于唐充容娘娘不必忧虑。” 皇后点了点头,又是继续道:“可有谁注意你这出宫的动静?” 沁莲一惊,面上有些愧色,道:“有,是含元殿的人,奴婢是与守卫说去宫外采买,他没得腰牌也没法子出宫。” 皇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含元殿的人在皇上在的时候一律不见。”皇后最后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便折身回了内殿。 沁莲与沁荷欢欢喜喜的应下,她们也是不愿见着含元殿的人,主子虽是个明面上温婉的,但是手下的人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很,这可不是恃宠而骄的典范吗…… 墨尧恰逢第二日休沐,索性也没有早起,皇后推了几回都是赖在皇后床榻上不愿起身。 “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还是如此?”皇后有些无奈的笑道。 “最想的还是没出来呢。”墨尧嬉笑道。 “那万一……”皇后微微收了收笑意,垂下了眼睫,“还是与阿歌一般……” 当年的万分期待,最后翘首以盼的嫡长子成了公主,墨尧虽也是欢喜,但是皇后知道他还是有些失望的,自己也有些赌气,看着以子嗣的名头抬进来的人,一气之下一直在服用避子药,墨尧也是因着这件事心中有些气恼。直到去岁才是解释了明白,这样欢喜落空的失望,两人心中都是清楚,也不敢在接受一遭。 墨尧撑起了身子,身形笼着皇后,随后在额上落下一吻,温声道:“朕还没到需要子嗣继承皇位的地步,身子康建得很。” 皇后不禁发笑。 只是心中都知道,这放在以往自然是不打紧,只现今碰上了唐清,唐氏势大,皇后虽也是出身名门,但是王氏如今也只剩下了名头,没有实权在。 是以这皇子还是公主至关重要。 筠华这边得了消息,今日因着休沐,墨昶也是在床上待了许久不愿起身,筠华疲惫也是由了墨昶去。 “皇后有了身孕,宫中有些人自然是不会安分的。”之前筠华一直在与墨昶说着这件事情,墨昶下巴抵着筠华,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比如唐清?还是太后?”筠华笑着问道。 墨昶知道筠华的意思,亦是失笑,“你呀,知道皇后怀的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嫡出的,太后不会动手,自然也会警告唐清,其中自然还有旁人,记挂着皇后。” 墨昶看得清明,筠华何尝不是,但是以往或许会是如此,但此时唐清自己有了身孕,到底也是不同…… “不论唐清有没有身孕都不会对皇后下手,皇兄对于皇后的心思只怕阖宫上下没有几个人看不明白的,且王氏即便再是低调不说话,但是到底是前朝留下的世家,单单这一点就是叫人不敢动着皇后,王氏的家主王洵可是皇兄都要敬着的,朝野上下也都是敬畏三分。”墨昶细细说着。 其中还有一点那就是,唐清的孩子是唐氏在墨尧这边站稳脚跟的希望,不论皇后这边如何,即便产下嫡长子,只要没有威胁到唐清母子,唐氏都是不会管,他们只要唐清或者是他的孩子平安。 毕竟已经是折损了一个唐菀,这回他们不会允许出什么差错。 “皇后之前因着产下公主伤了身子,几年未曾有孕,皇上这下也是高兴的罢……”筠华有些如释重负地说着,皇后以往不是没有流露出她对于孩子的渴望,对于太子的渴望,无关权势,只是他觉得,这是一个身为皇后的责任。 墨昶只是想笑笑未语,没有与筠华说其中的那些事情,那件皇后赌气喝药的事,如今既已是尘埃落定,那再说也是没得用。 如此也好…… 天气渐渐回暖,筠华待在王府左右无事,现今朝堂之上也是没有人敢乱动,筠华渐渐回想起之前与赫连辰说的事情来,唤了习珍过来问着那边的情况。 习珍这边正好是收到了苏黎的消息:“王妃,将军才传过来的消息,羌族那边安定的很,除却赫连氏内部有些许斗争之外,边境安定,没有进攻一战的迹象,但是……” 筠华见着习珍延长了声音,抬头见着她犹豫的神色,笑道:“即便消息不确定也是说一说,保不准能是救命的。” “将军那边的探子回报,据说独孤部落近几日暗中筹备兵马粮草,动作有些大,但是赫连氏这几日出了内鬼的事情自顾不暇,是以即便知道了也是没有多的心思,将军还是探查,虽说将消息一并传了过来,但是没有确定下来。”习珍说着观察着筠华的面色。 筠华听着习珍的话,细细琢磨着。 独孤部落是羌族中除却赫连部以外最大的部落,早些年羌族发生内乱,赫连部占了先机,是以挤下了独孤部成为了羌族的首领,相安无事这几年,想来这也是按不住了,要想夺回一些东西了去。 “叫阿爹小心一些,还有那件事情阿爹作何回复。”筠华问道。 “回王妃,将军没有反对的意思,但是没有赞同,到底牵扯到羌族需要慎重考虑,且这几日羌族大王子没有消息过来。” 筠华点了点头,挥退了习珍。 恰好墨昶从外头回来,听了一些进去,筠华见着也是知道会是如此,也没有遮掩。 墨昶习惯性地将筠华往自己怀中带,温声道:“还是在想着羌族的事情?” 筠华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羌族说到底也是与大玥一样,越是身处高位,事儿也是越多。” 墨昶一笑,道:“之前赫连辰说的那是已经好了,唐氏的几个人已经打发过去了,作势还有几个薛氏与其他一些人。” “何时的事情?”筠华有些惊讶,这件事墨昶之前并没有与她说道,今日传过来这么一个消息也是叫她有些猝不及防。 墨昶见着筠华从自己怀中起来的动作,望着她干净的眉眼,心中虽有万千伎俩,但是终归没有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今早下的圣旨,也是恰好,之前出了东南海域的事情,朝廷拨下去了一些银两,前几日查出来那真正到那边的银子与所说相差甚远,北麓侯呈了折子过来,最后查出来是唐氏的几个人惹得事情,是以借机赐了朝武校尉一类的官职被赶到北境去了。”墨昶解释道。 筠华却是注意到了其他的事,问道:“东南海域那件事情是为了威慑,阿翊去那边不过也是为了做的像样些,那这银子可是真的?” 前几年袁氏父子的事情闹得极大,墨尧与墨昶那时候处置得极其严重,且那时候也是人人自危的,不敢在做这样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之前因为提了派人去东南海域的事情,人人都是安分守己,生怕自己得了这样的差事,唐氏更是如此,怎么会在这样的关头自触霉头…… 墨昶一笑,感叹于筠华的敏锐,道:“这事儿的确半真半假的,他们不过是觉着没人会注意,二十万两白银不过是拿了一万两,但是最后皇兄觉着这样的罪名不足以贬谪到北境去,是以变成了五万两。” 筠华闻言失笑,不成想竟是墨尧的主意,不过想来既然敢贪一万两,下回必然是更多,如此做成了那件事情,又是警告了他人。 也好…… ㄒㄨㄒ20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九十七、伤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朝中近几日相安无事,除却唐氏的人不情不愿地去了北境之外,其余的倒也是安分。 天气近几日也是好,是以筠华也是悠闲,这下她与薛瑾,皇后三人同时有了身子,且月份也是差不多,不得不说这是极其巧合的事儿。 筠华吩咐习珍专心与羌族那边的消息收集,自己的身子便是卉秋在照料,墨昶见着怕卉秋一人忙不过来,一个人终是会不周到,是以自己亲自选了人过来,筠华想着也不愿叫卉秋太辛苦,也是接受了,赐名幼白。 幼白做事是个伶俐的,并不多话,想来也是被特意调教过的,墨昶将幼白的底细查的清楚,才敢送到筠华身侧来,筠华便也是放心用着幼白。 薛瑾今日过来找筠华说话,见着幼白前前后后忙着,不由笑道:“湛王连丫鬟仆从也是考虑得得当,你是真的得了福气。” 筠华见着也是一笑,随后旁人都是退了出去,独留两人说话。 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习珍匆匆忙忙地进来打断了两人,筠华见着其面色焦急的很,同时也是气喘吁吁的:“王妃……不好了……羌族暗袭,将军……将军重伤……” 筠华面色猛地一变,身子从椅子中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习珍猛地跪在地上,自己的声音亦是带着颤音:“是……是独孤部落的人,意图利用边境战事牵制中央,是以……是以昨夜暗袭了康城,将军连夜御敌抗杀……被羌族毒箭所伤……性命垂危……” 筠华身形不稳,薛瑾见着连忙上前扶着,自己急声问道:“那其他人呢,都是做什么了,用得着苏将军亲自上场了?” 习珍怯怯地看了一眼筠华,犹豫着没有开口。 筠华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双唇只迸出一个字:“说!” “被下了药……酣睡不醒……将军为了康城不失守才亲自上阵……”习珍颤抖着说完这些话,饶是她只管传递消息的,也是一眼就能知道这是有人在害苏黎,想要苏黎的命! 筠华皱了眉,手抓着自己胸口处的衣襟,唇边绽开凄美一笑,随后一口乌血溅在面前的地毯上。 “阿姒!” “王妃!” 筠华的身子软倒在薛瑾怀中,习珍连忙上前帮忙着将筠华躺在床上。 “去请大夫,通知湛王!”薛瑾快速地吩咐着这些事,全然不知自己的手心也是出了一层汗。 不多时,大夫与墨昶都是同时跟了进来。 墨昶的脸色在见着筠华的状态后更加是难看,地毯上的乌血还没来得及处理,墨昶一眼就是见着那东西,渐渐干涸而转变为褐色的血迹深深刺痛了墨昶的双眸,广袖中的拳头已然是紧紧握起,以此来克制着自己。 诊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生怕筠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回王爷……王妃是受了刺激,气急攻心,再加上这些时日忧思过重,伤了肝肾,是以今日昏迷过去,待臣开几幅药,避免其他事物干扰,也能恢复过来。”大夫有些颤颤巍巍地说完这些话,毕竟这墨昶的面色他见着没法不害怕。 墨昶没有什么神情,只是“嗯”了一声,便是叫幼白带着大夫下去。 薛瑾见着墨昶的面色,也是不禁开口劝解:“阿姒她不会有事,王爷放心便是。” 薛瑾口上如此说着,可是心中也是不确定这回筠华会是如何,她知道,自幼便是被苏黎一手带大的筠华听到苏黎受了重伤的消息必然是担忧的。 为何气,只因是这场祸事本不应该发生,是有人要害苏黎…… 唐氏的人才到康城就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些人本就是带着不甘去的,莫说是筠华,即便并没有多少参与其中的薛瑾亦是如此想着的。 墨昶没有理会薛瑾,自己独自在椅子中,阴沉的面色之下是浓郁的担忧之色。 薛瑾见着也是理解,自己虽是担心筠华的状况,但是在这边也是做不上什么,再加上萧瀚过来寻人,也没有久留,只是嘱咐了习珍筠华一旦是有的什么状况便是来萧府知会她一声。 墨昶紧紧地坐在椅子中,见着筠华没有血色的面庞,心中翻江倒海,天知道他是有多克制自己才是能够静静地坐在椅子中没有动静。 不知多久之后,筠华没有醒过来的痕迹,墨昶起身,经过习珍的身侧,沉声道:“跟本王出来!” 习珍一愣,但是也不敢忤逆湛王,跟着墨昶出了去。 两人到了院中,墨昶顿下了脚步,背对着习珍,周身发出的气息冷冽的可怕。 “这样的消息禀报给王妃,你不知道后果?”冰冷的字眼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字一句都是沉重的可怕。 习珍在墨昶身后猛地跪下,一颗心悬了起来。 怎会不知道,自幼跟着筠华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苏黎对于筠华的重要性,但是也正是知道这一份的重要性,是以知道这样的消息瞒着筠华的后果只会更加地糟糕。 “奴婢……请王爷责罚……”习珍不知道自己该是怎么回答墨昶这个问题,但是依着筠华目前的状况,他的确是做错了,错的十分严重,墨昶能够饶她一命便已是极好的了…… 墨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出什么真正的处置,许是等到自己胸中的这口浊气吐完,才是沉声出口:“消息属实?” 习珍一愣,没想着墨昶会是跳过了自己这个问题,却是研究起康城苏黎的事情。 “不敢欺瞒……”习珍恭敬地回道。 “苏将军伤势如何,何人下的药。”墨昶冷声问道。 “只说将军中箭昏迷不醒,先是由少帅薛明义顶着,睡过去的人都是唐氏的人……”习珍将方才没有来得及禀报给筠华的事情悉数说与了墨昶听。 墨昶闻言,唇边绽开一抹冷笑,随后便是吩咐道:“那边的消息盯着,但是不许再禀报与王妃,有何状况,交与墨成!” 习珍虽是有些不愿,但是只能应下。 说到底,也是为着筠华好…… 墨昶回去守在筠华床榻边上,到了夜间,筠华悠悠转转地醒转过来。 墨昶见着筠华的黛眉深深地皱起,面上的表情痛苦万分,墨昶见着自己心中亦是疼痛万分。 “阿姒……”温柔的呼唤却并不能叫筠华的梦魇驱散。 墨昶紧紧握着筠华冰冷的手,不知道筠华挣扎了多久才是如释重负地睁开双眸。 才睁开的眸子映着头顶的床幔,空洞无比。 呆滞的神情在筠华如此惨白的脸上亦是叫人心疼万分,似乎在这一瞬间,失了神志。 “阿姒……”墨昶在一旁柔声唤着筠华的小字,一边抓紧了筠华的手,冰冷地不成样子…… 晶莹的泪珠从筠华眼角悄然滑落,墨昶见着,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攥起一般,唯自己知道这一份的痛楚。 筠华似是感受到了自己被墨昶的手紧紧握着一般,转过身子,整个身子在锦被之下蜷缩起来,另一只手亦是过来紧紧握着墨昶的手,直到骨节泛白。 随之而来的是抽泣声,额头抵在两人手的交叠处,亦是随着自己的抽泣一颤一颤的。 墨昶见状,也不顾自己的半蹲着的身子有多么难受,任由筠华如此紧紧握着。 “会没事的,皇兄已经派人过去,该医治的医治,该是杀敌的杀敌,苏将军不会有事,康城不会有事,羌族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墨昶的声音虽是温柔,没有轻飘飘的感觉,唯有一份很重的承诺。 筠华自然也是听进去了墨昶的话,没有再是光顾着流泪,冷静下来之后,没有立马松开墨昶的手,墨昶也不提醒她,任由筠华如此,等到筠华自己恢复过来。 “是不是唐氏的人!”因为才是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其中的恨意,强烈到墨昶都是感到害怕。 墨昶从未见过这样的筠华,哪怕是之前甘棠的事情,萧冉音的事情,筠华也从未如此,但是墨昶不难理解,到底是带大的亲生父亲,远在边疆,若是单单受了敌人攻击便也是就算了,但是却偏偏是因为自己这边的人心怀不轨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不恨。 但是墨昶一来自己也是不确信,二来也是不愿筠华参与,即便是与筠华息息相关的苏黎,可是唐氏过于深不可测,墨昶冒不起这个险。 “事情还没有具体的消息过来,一切都是尘埃未定,我们先等着苏将军的伤好了才是良策。”墨昶温声说道。 筠华在那边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墨昶抽回了自己的手,上了塌,将筠华揽在怀中,温柔的声音在筠华头顶响起:“不管是不是唐氏,我来对付他们,一切我来,你照顾好自己,万事以自己为重……” 筠华这边没有马上回应,墨昶也是不急,不知等了多久,筠华心中心思转过许多,才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ㄒㄨㄒ20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九十八、战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北境那边的消息传得极快,谁都不会管是羌族的哪个部落进攻的,只知道羌族进犯,苏黎重伤的消息,一时间朝野上下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是有的。 之前东南海域的事情已经叫墨尧更加看清楚了朝中的人员动向,之前安氏在的时候以为安氏是朝中的主心骨,但是却是不然,现在已经成了唐氏的人,尤其以唐镇为首,唐镇先前接替了大司徒的位置,位级一品。 此次的事情亦是如此夫人局面,有人主和,有人主战,心思各异,想要一战成名的,接替苏黎的位置的大有人在,原本若苏黎只是个将军,哪怕是从一品的怀恩将军又是如何,到了该换的时候自然是要换的,但是现在苏黎是筠华的父亲,是湛王妃的父亲,别人不知,墨尧却是接到消息筠华昏迷的消息,这下又怎么敢是随意做出决策。 而此时也正是因为筠华的身子,墨昶不敢离开王府半步,一时间墨尧身边的人少了一个最为至关重要的,也是十分头疼。 之前墨昶虽是整理了一份名录与墨尧上头点明了那些人是可用的,只是墨尧虽也是信任他们,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墨昶辅助着完成,一时间碰上这样的大事没有墨昶在,到底有些不习惯。 深夜,墨尧立在一面大玥的版图前,上头清楚地分布着各式城池与详细的地形。 门被轻轻打开,墨尧没有回过身子。 皇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见着墨尧用心与面前的东西,只是缓缓走到他身侧,并肩与他一道看着面前的版图。 “还是在想羌族的事情?”皇后轻声问道。 墨尧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在他心中的确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皇后见着墨尧辛苦,自也是知道墨尧何以如此的,除却这事情的本身,还有墨昶。 “皇上……”皇后难得有些犹豫地唤着墨尧,面色亦是一片犹豫之色。 墨尧转过头来看着,疲惫的面容中牵扯出一笑,道:“说罢……” “湛王因着阿姒的身子无暇顾及,但是皇上心中已然是有对策了,只是没有与湛王商议到底是不放心,是以才在烦忧。”皇后柔声说着。 墨尧的面色由一愣转变为无奈一笑,他明白皇后的意思,因为自登基时就是习惯了大事小事与墨昶商议,是以到了现在,没了他变得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下了决策,如此优柔寡断,墨尧自知是一个君王绝对不该有的,但是有时又只能如此…… “这件事情若是阿湛来做只怕也会如此,但是也只是推测,我不知道如此,是否是对的……”墨尧叹息出声,也唯有在皇后的面前,自己才能够卸下往日所有的伪装。 没有那样的运筹帷幄,其实能倚仗的不过是墨昶。 墨尧清晰的记得,自己在先皇驾崩那日,遗旨在自己的手上尚未对外说明的时候,问了墨昶可想要这个皇位。 那时候,即便是现在,墨昶只要流露出一丝对皇位的渴望,墨尧都是会毫不犹豫地拱手相让,但是墨昶没有。 墨尧依旧是清晰地记得墨昶的回答,他说,他只愿做一个王爷,遇上事了,帮衬了皇兄,若是没有事,自也不会独揽朝政。 是啊,这几年墨昶一直做的极好,朝中人畏惧墨昶不是因为他受伤的权势,而是因为他对于犯人的惩治极其严酷,墨尧乐见其成没有阻拦。 朝堂之上,终归是需要一个白脸与红脸,毫无疑问,墨昶送给了墨尧一个贤君的名声,但是墨尧知道墨昶并不是那般冷酷无情的人,他的情皆是给了筠华…… “朝上的事情臣妾不能置喙,皇上若是真的为了自己好,为了湛王好,那便早下决断,边疆的事情最是拖不得……” “朕知道。”墨尧望着面前大玥的版图,心中下了决定。 墨昶在府中陪着筠华数日,对于筠华的身子很是不放心,莫说筠华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即便放在往日,事关苏黎,那也是极其受打击的。 且筠华现今时不时会是问上一句北境那边的状况,墨昶怕习珍的消息太快,又是忍不住告诉了筠华,是以倒不如自己在筠华身侧,自己改传达这些消息。 所幸那边也是好的消息,消息传过来说是苏黎的伤势大有好转,虽还不能继续上了战场,但是日常活动已是无碍,且受伤的地方在左臂那边,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筠华这几日因着苏黎的事情,是以身子也是消瘦了许多,墨昶见着心中亦是难受得紧,只是这件事情却也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了的。 筠华这边每日会是问一下北境这边的境况,习珍一面是念着前几日筠华的状况有些后怕,一面也是因着墨昶的警告不敢将那边的糟糕情况告知于筠华。 筠华见着也不细细问着,也是怕知道那里不好的情况,墨昶将这一切都是看在心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筠华如今的状态,没有多话…… 筠华这几日愈来愈习惯于呆呆地看着窗外,脑中墨昶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见着这样的场景,心中难受,却每每开不了口去问些什么。 “阿湛……召阿爹回金陵吧……”筠华柔声说着这话,但是其中的艰难与犹豫却是十分明显。 墨昶一愣,没有想到筠华思索了几日会是想到这个法子。 “阿姒……”墨昶有些不确定地唤着她,有些呆滞的目光在筠华绽开出一笑的面庞上渐渐凝滞。 “北境……或是边境终究是不方便,阿爹不是不会算计别人,战场上的一个个战役,说的难听些,不就是算计人心的是东西,这些年下来,怎么会是不会的……”筠华苦笑道,“可是阿爹没有选择那些肮脏的勾当……却也是被那些事情害了……” 墨昶知道了筠华的意思,没有说破这其中的意思。 “好,我知道,会安排好的……”墨昶只是应下了筠华的请求,没有多说什么。 御书房内。 “你说什么!召苏黎回京,那北境呢,羌族如今何以不敢在发起攻势,不过是因为苏黎坐镇北境,苏黎回京,大玥边境的安危你可想过如何!”墨尧听着墨昶的话,从椅子中直接站起了身子,看着墨昶有些不可置信,亦是有些恼怒。 墨昶见着墨尧难得的怒火,选择了沉默。 墨尧见着墨昶没有说话,自己也是渐渐沉静下来,但是语气还是有些不善,“是湛王妃的意思?” 墨昶没有反应,但是即便如此,墨尧还是知道了这无声的回答。 “她是担忧苏黎的安危,但是何必如此?她亦是在边境待过的,应当比我们更加清楚苏黎对于羌族的威慑。”墨尧深深锁着眉,沉声说着。 “皇兄!”墨昶亦是语气不佳,“但是大玥能够镇守边境对抗羌族的人不只是剩下了一个苏黎,王氏的那些将领皇兄的视而不见难道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吗?” 墨尧因为墨昶没有留有余地的反问愣了愣神。 “臣弟不求皇兄能够设身处地,只是希望皇兄能够认真考虑此事。”墨昶说得不卑不亢,哪怕这件事情明摆着是墨昶这边不得理。 墨昶怎么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难以进行,苏黎的将军职称来的名副其实,是战场上自己一刀一枪厮杀下来的,是击退了羌族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而得到的,从西境到北境,似乎一生都是在戍守大玥的边境,若真的是如此说来,墨尧没有驳回的理由,但是难就难在,此时羌族的兵马还在康城十里之外驻扎着,虎视眈眈。 是以,越是这个时候,苏黎越是不能回京,哪怕再是劳苦功高,亦是不能批准这样的请求。 “阿湛……此事,你感情用事了……”墨尧看着墨昶,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无奈流露出来。 墨昶抿了抿唇,自己怎么是不知道的,若是真的说起来,他亦是希望苏黎能够抵住羌族的攻击的。 “臣弟已说,大玥不只是只有一个苏黎,还有许多!”墨昶却还是寸步不让。 没有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墨昶,身上那股执着令他熟悉得害怕,同时那份极其少见的感情用事亦是叫他恐惧。 他不知道这两种感情结合到一起会是产生什么,但是只怕会不太好…… 没有缓缓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广袖之下的拳头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握起。 时间在两人艰涩地流淌着,每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的艰难…… “你可是想清楚了?”墨尧沉声问道。 “是!望皇兄准许!”墨昶沉声说道! ㄒㄨㄒ20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九十九、回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诏书很快就是下达到了北境那边,苏黎面对这样的圣旨,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宣旨的内监见着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同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黎接过了圣旨,不理会屋内其他人的神情,自顾自地进了屋。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是响起了叩门声,随后进了屋子。 “将军。”那人熟悉的声线比以往多了几分成熟,对于苏黎的恭敬不同于其他下属那般,其中多了一分熟络的随意。 苏黎转过身,看着面前作揖行礼的裴翊,笑道:“如今你承了北麓侯的爵位,行什么礼。” 裴翊见着苏黎熟悉的笑意,一路上的沉重心情也是减轻了不少。 “将军说笑,在如何是将军手底下走出来的人,不能忘这份恭敬。”裴翊笑道。 苏黎见着也没有与裴翊再多说什么,敛了敛唇边的笑意,问道:“此番东南海域的事情解决地如何?” 裴翊知道苏黎这是要与他说正事了,便也是严肃了几分:“本就是湛王设下的一个圈套,也没有多大的损失,不过只是那边安定的久了出了几个盗贼就是人心惶惶的,一股脑得将罪责往寇岛那边推过去,恰好有湛王的授意,是以才会如此。” 苏黎点点头,心中是那边没事就好的轻松。 裴翊见着苏黎没有说下去,自己却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声,“听闻将军收到了回金陵的诏书……” 苏黎点了点头,唇边有些无奈地笑着:“想来应也是阿姒的意思,我受伤的消息传到金陵只怕还会说的严重几分,阿姒放心不下自然也是可以谅解……” 苏黎的话明显没有说完,裴翊见着,心中有了些许猜测,道:“将军是不愿回去?” 苏黎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愿,也不是不能,我知道阿姒有她自己的考量,她不是感情用事到误国的人,但是羌族的事情,到底还是放不下的。” 裴翊一路过来,自也是将这边与羌族的情况打听了清楚,独孤部落的虎视眈眈,只怕这次的进犯赫连部全然不知,哪怕到现在知晓了什么,也不会做出撤兵的事情,毕竟这分散了独孤部落的兵力,他们是乐见其中还来不及。 苏黎之前驻守莫城十余载,莫城与康城是羌族进犯大玥的首当其冲的两个城池,数年来与羌族发生的战役亦是最多的,苏黎先是在莫城驻守这么些年,与羌族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早已在羌族中立下了威名,即便不亲自出战,亦是有威慑的作用,裴翊不知道苏黎的离开会是叫羌族做出怎么样的举动出来,但是终归是难以想象。 “唐氏的在康城的人我之前也是细细看了,没几个是能担当什么的,康城这边原本的主事人只怕也是使唤不动他们,如此看着,将军的确是离开不得……”裴翊亦是有些担忧着出口,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的特意从南境横跨一个大玥到了北境这边。 苏黎却是没有裴翊那般浓郁的担忧之色,心中亦也是没有这般的担忧,只是问道:“朝中可有什么消息?” 裴翊一愣,但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如实说道:“王洵出任太傅,王寅挚出任尚书令,薛氏的薛怀铭任大都护,其余的官员调动也是变化极小,还有便是将军回京。” 苏黎听着裴翊说的那些官员,唇边的笑意有些嘲讽的意味在,说到底不过是用一个世家去取代另一个看不过去的世家罢了…… 起码到现在,朝上的局势是这样。 之前安氏独大的时候,人人以安衍马首是瞻,现在是唐镇,不知道以后会是变成了谁,不知道是薛氏的还是王氏的…… 大玥的四大世家,安唐王薛,维持了大玥高位权势平衡已有数百年的局面,安氏一倒,那便是其他三个顺势而上,填补原本安氏的人留下来的那些空白。 可是这样的事情到底关他们什么干系呢……无缘无故地被牵扯其中的却也依旧是他们。 从萧冉音的逝世,到现在,金陵出的事情不算少,放眼望过去都是与那些权势有关的东西。 原本苏黎到了这边,是想着远离了金陵的朝堂,再加上自己的情愫释然,故而在这边境荒芜之地也是安然自得,守着大玥边境,比起在金陵的那些时日,自也是好了不少。 “阿姒可有修书与你说些什么?”苏黎问道。 裴翊摇了摇头,道:“还是我先飞鸽传书与阿姒,告知他我过来北境这一趟,他倒也没有回信与我,湛王与皇上也是没有多说什么,想来也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这样也好。”苏黎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其余的便也是没有再多说下去。 裴翊没有多问,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悉数告知,其余的便也是不管。 苏黎动身得很快,诏书下来的第三日就是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回金陵,裴翊与苏黎一道上路,谁也是不知他们在说了什么,只是快到金陵的时候,裴翊换了一条路避开了金陵,去了南境。 苏黎回了金陵,照例是先进宫想墨尧述职,只苏黎进殿的时候发觉墨昶也是在这边。 “微臣参见皇上,湛王!”苏黎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墨尧抬手示意苏黎起身,便是问了一些相关的北境那边的情况,苏黎恭恭敬敬地回了话,只是墨尧见着却是没有轻易放了苏黎走的模样。 “不知苏将军会金陵之后可有何想法?”墨尧唇边绽放着笑意,似是在说着家常一般。 苏黎将头低下了几分,沉声道:“恪尽职守,一心为君。” 滴水不漏的回答,倒是叫一旁的墨昶听着亦是一笑,果真随着时间的过去,倒是真的有些圆滑了…… 墨尧倒也没有多留着苏黎,苏黎倒也是巴不得早些离开,于是毫不留恋地退了出去。 墨尧见着苏黎离开,转身问了墨昶:“你觉着如何,你的王妃可是有说过她的计划?” 墨昶摇了摇头,道:“不急。” 墨尧见状,也没有理由拘着墨昶,墨昶也是出了去。 两人先后离开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太多,是以墨昶大步上前便是追上了苏黎。 “不知苏将军可有闲暇,多日不见,王妃对于将军也是牵挂得紧,不如道本王府上一叙如何?”墨昶唇边挂着笑意,倒是没有往日那些冷峻在。 苏黎见着,没有拒绝,只是有些疏远地说了一句“有劳湛王”便是去了湛王府。 到了王府,筠华是一早就嘱咐了墨昶此事的,是以在门口候着两人的到来。 苏黎见着筠华的身形在王府门口候着,原本心中的万般心思都是没了去,见着筠华不知道是消瘦了多少的面容身形,心中也是一疼。 “臣……参加湛王妃……”苏黎心中固然有万千情绪,但也没有忘记了这不可少的礼数。 “将军……平身……”筠华有些艰难地说出口。 墨昶见着筠华不忍如此,便是笑着道:“门口风大,进屋说。” 三人进了屋,墨昶却是没有留在屋内,寻了个理由便是出了去。 筠华见着苏黎,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是如何说话,原本准备好的额千言万语竟是尽数堵在了喉间,不知道该是如何发声。 苏黎却是瞧出了筠华的心思,倒是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愧疚?” 筠华被苏黎看透,唯有一瞬间的一愣,随后却是如释重负的一笑,道:“倒是什么都瞒不过阿爹,这回到了金陵阿爹也是知道要做些什么了是吗?” 苏黎不改笑意,有些无奈说道:“原本也是不明白的,但是来金陵的路上,和阿翊在那边说着,随后也是知道了那些事情,明白了。”苏黎看着筠华,又是自顾自地说着,“羌族的那件事情过于冒险,成了是大玥边境的安定,败了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你的担忧我知道,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得不做,这一场赌,若是赢了便是对于大玥而言十分有利的事情。” 筠华听着苏黎的话,自己也是有些失笑,看了苏黎许久才是道:“阿爹看得明白,只是阿爹不想问问回到金陵之后女儿是要做些什么吗?” 苏黎兀的笑了笑,道:“阿姒啊……自幼你心思便是算重的,阿爹那个时候便是没有猜过你的想法,是以到了现在也没有问过,但是阿爹相信你,不会出事。” 苏黎的话如同高山下的涓涓细流一般,淌过筠华的心间,听着这话,筠华自己亦是有些愧疚了去。 是的,她是幸运的,身侧的人都是信任她的,不管她做出的事情有没有事先皆是过,看着是不是那么的荒谬,尤以墨昶为甚,即便这回召苏黎回金陵的事情有多么地不行,但是现在的事实是,苏黎就是完完整整地站了筠华面前。 “阿湛要着手与世家的削权,我们并不在这其中,阿爹可愿做着得罪人的事儿?” ㄒㄨㄒ20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第一百章、论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阿湛要着手与世家的削权,我们并不在这其中,阿爹可愿做着得罪人的事儿?”筠华对着苏黎有些试探性的问着,但凡苏黎有些摇头的意思,他也就此作罢。 苏黎却是笑出了声,对着筠华道:“若是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怎么回金陵,你知道的,若是我不肯,一道圣旨是召不回来的。” 筠华愣了愣,随即也是一笑。 “如今朝中唐氏为湛王与皇上心头之患,一如之前的安氏,其余的虽说没有如此大的忧虑,但是唐氏的权被削,那么先不说其他,你觉着最先上来瓜分的是谁。”苏黎问道。 筠华倒是没有想到苏黎会是如此看得透彻的一问,但是随即也思索了一番,随后抿了抿唇,道:“是薛氏……” “还有谢氏。”苏黎笑着补充道,见着筠华有着发愣的神情,解释道:“谢景桓之前娶了文茵公主,谢氏是无可比拟的富贵,只可惜两人分崩析离,还因着一个安晴得罪了许多人,是以谢氏被谢景桓搞得一蹶不振,是以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至于薛氏,之前也是被安氏打压的很的,薛氏是怎么样的大族,薛相的确是高风亮节,但是若是真的高风亮节怎么会稳坐左相的位置数十年,其中手段只怕我们还没有见到。”苏黎又是接着沉声说着,“是以,我们可以不急着削权,而是提拔。” 筠华回想过来近几日朝中官员的跳动情况,只怕也正是如苏黎说的那样,墨昶与墨尧已是着手做了这些事情,等待着其他人的动作,今年是有殿试的一年啊…… 筠华笑了笑,道:“从前不知道阿爹将这些事情看的这么透彻。” 苏黎只是笑了笑,没有细说其中的缘由,只是起了身,问道:“之前你的事儿我都是听说,不论遇到什么,你且记着你起码还有阿爹在你身后。” 筠华心中感动满满,点了点头,苏黎又是与筠华说了一会话便是出去了,苏黎拒绝了筠华的相送,筠华也是明白,苏黎只怕还是要去墨昶那边说些东西的,故而也是没有强求。 筠华望着苏黎远去的背影,心中原本的轻松还是有些许的沉重,朝堂上面的事情终究是过于繁琐了些…… 原本可以不管,但是事关墨昶,且还有关于苏黎,她不能坐视不管,是以这也就是她的事了,也必须是跟着多多考虑一番…… 苏黎回金陵的事情似乎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墨尧那边不过只是体恤苏黎赏了些金银珠宝下去,是以朝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要没有职位的调动和封赏,那便是没有事儿的…… 春日渐渐到了尾声,初夏的气息伴着一丝燥热席卷过来,正如现在朝上的局势一样,令人燥热心烦。 康城传过来的消息,羌族又是发起了一轮攻势,副帅薛明义不敌,康城险被攻破,最后是莫城那边早早派来了援兵于那时候抵达,救康城与水火之中。 这个消息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参了薛明义的折子,其中言语甚为难听,大抵是说些擅离职守的话,但是说到最后竟是说成此次边关的情况是薛明义与羌族说好了的行径,这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下来,可是足以诛九族的罪过,而薛明义出身于薛氏旁支,却也不是旁的哪里都不知道的,与主支关系近的很,而呈上这道折子的人不偏不倚是同在康城的唐邵,唐镇的三弟…… 是以一时间,这逐渐转换为了唐氏与薛氏之间的一斗。 墨尧听着朝堂上众人皆是各执一词,眉宇间不由生出几分厌烦,偏头看着墨昶,却见着其面色淡淡的,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墨尧心中却是因此有些许的放松在。 “皇上,此次羌族进攻,苏将军之前身受重伤是因着羌族的暗袭,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苏将军又怎么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身受重伤。” “张大人此言差矣,当时的情况之前折子上就是说明是有人在众人的酒水饭菜中下了迷药,是以那些人中了药昏睡不醒。” “那此人是谁可是有下落?许大人此话又是将矛头对准了谁?若不是有人要陷害苏将军,有人要害我大玥丢失城池,这样的意外又怎么会发生!” 一番又一番的质问与对峙接连不断,是以一时间这朝堂上变得人声鼎沸,因着这件事情的牵连不仅仅是权势之间的斗争,涉及到的是大玥与羌族之间的斗争,再加上原本的那些纷争,是以这个问题变得极其严重。 “众卿家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墨尧沉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看着那些人渐渐安静下来,倒是发不出声音来,与方才的那些人声鼎沸全然不同。 “皇上,臣以为应当召薛副帅回京,好好审问!” “皇上不可,如今康城的主心骨是薛副帅,原本苏将军回京,康城已然群龙无首,若是此时薛副帅再是回京,羌族在康城之外尚未撤兵,如此康城岌岌可危!” “皇上!如今唐将军以及数位将领皆是阿紫康城,他们亦是上战场杀敌过的,未必不可担当大任!” 又是诸多不一样的声音。 墨尧看着堂下的人,心中也是清明,不愿薛明义回京的人大抵都是薛氏那边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坐实了罪名,这可是足以诛九族的罪名啊……那些要将薛明义押送回来的,大抵是唐氏谢氏的人,薛明义回来,康城那里主事的人就变成了唐氏,甚至还能生些变故将康城的管事人变成谢氏等…… 墨尧将视线放在墨昶身上,似乎是在询问墨昶,但是却又没有说话。 墨昶见着,自是知道墨尧的意思,只是这时候却是在心中时机还未成熟,有些事情应也是不能做的。 “皇上!此事望皇上早下决定,康城的事情不能再拖!”唐镇出了来对着墨尧很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墨尧。 墨尧心中是无限的冷笑,看着这样的局面,心中是一早就想到的,垂了垂眼睫,却是一笑。 “所以,着薛明义的罪名是你们给你定下了?”墨尧带着嘲讽意味的反问令所有人都是禁了声,不敢再说话。 众人捉摸不透墨尧的心思,没有再敢随意说些什么,薛氏与唐氏的人亦是不敢出声。 “薛明义戍守康城这几个月来,想来苏将军是看的最明白的。”墨昶在此时出了声。 此话一出,那些人才是看着苏黎在朝堂上,之前因着苏黎没有说话,是以众人也是忘了苏黎的存在。 苏黎闻言,扫视了一眼众人,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变化,随即就是对着墨尧恭敬回道:“回皇上,臣与薛副帅一道去康城,期间薛副帅未有异动,安分守己,那晚羌族突袭,薛副帅曾为臣抵挡一箭,臣以为,此话纯属无稽之谈!” 苏黎的话掷地有声,武将的沉声再加上这些年边疆的戍守,一时间又是鸦雀无声。 苏黎的亲自为薛明义澄清倒是叫那些人有些措手不及,是以干脆没有说话。 “是以,苏将军以为应当如何?”开口的是唐镇,大有些威慑的意味在。 苏黎倒是不惧,对着墨尧说道:“臣以为,薛副帅应继续戍守康城,康城只怕是离不开薛副帅。” 苏黎的话一出,众人的面色又是一变,他们都是没有想到苏黎会是如此的笃定,会是如此的维护薛明义。 他们都是知道苏黎代表着什么,湛王妃的亲生父亲,先前因着苏黎重伤湛王妃便是昏迷的消息众人都是知道一些的,就连此次苏黎的回京他们都是有些明白这其中只怕是少不了湛王妃的推动在,是以苏黎在这边的话分量极重。 墨尧见着倒是加深了笑意,又是看了看墨昶。 墨昶会意,站了出来,道:“回皇上,臣以为苏将军所言甚是,至于康城那边与羌族的事情,臣相信按着薛副帅的能力,是守得住一个康城的,而派过去的唐邵等人,想来经过之前一事,想来也是长了记性,绝不会有下一回的事情发生。” 唐镇闻言,自是知道墨昶的用意,这是墨昶对于苏黎的维护,亦是对于唐氏在康城那些人的警告,唐镇正是清楚墨尧的手段,是以才是感到害怕的原因。 墨尧看着唐镇的神色变化,心中顿时一畅,但是却还是问了一句:“可还有人有异议?” 唐镇以及其他心中有些怨言的人也是不敢说话。 “如此,那便是将传旨过去,安抚康城!其余人等,又是启奏,无事退朝!”墨尧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扫视了一眼殿内,便是没有说话。 众人退了出去,墨昶照例没有跟着出去,看着墨尧便是一笑。 “这结果如何?”墨尧见着墨昶的神情,亦是绽然一笑。 墨昶点了点头,随后道:“甚好,康城应当没有差错,眼下便是剩下的那些人应当是怎么送到羌族去……” ㄒㄨㄒ20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第一百零一章、征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但是纵使墨昶与墨尧在这边计划得再是怎么好,羌族那边依旧是出现了不可预料的状况。 羌族的可汗突然暴毙,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了赫连辰,据说是因为可汗饮了赫连辰进献的酒,且那边的巫医也是将可汗身边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除了赫连辰进献的酒里头加了鸩毒以外,其余的竟是没有一丝的纰漏。 明眼人一瞧着就是陷害,若是真的要做到了这个份上,只怕赫连辰也是没有机会活到现在,但是又叫人反过来一想,如此拙劣的伎俩用来陷害赫连辰,摆明了不是引火上身吗,是以叫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关键…… 是以羌族那边一时间也是乱的很,原本想要着手对付蠢蠢欲动的独孤部落,但是现在赫连氏内部竟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顾不暇,再加上边境不稳,虽说独孤氏是打着羌族的名头与康城僵持着,但是也正如此,本就是对于独孤部落不放心的,再加上这是在羌族之内发生的事情,是以中央必须派了人手出来与盯着这边。故而在赫连氏内部,却也是一团糟,分身无暇。 筠华这边虽是被墨昶有时断了些消息,但断断续续地终是知道了羌族那边的状况,筠华心中清楚,若是在这么下去,这场战事迟早会蔓延到金陵这边来,是以必须要早些想对策。 “王妃,朝中有些声音只怕是对湛王不利……”习珍看着筠华虽是神情淡淡的,但还是将自己所知的东西犹豫着告知。 筠华抬了头,示意习珍继续说下去。 习珍见着,也不好犹豫,“有人提议湛王领兵出征,因着……” “因着康城接连退败,羌族步步紧逼,生怕一个不留意,战火到了金陵,伤害到他们的身家性命。”筠华笑着接过了习珍的话,淡漠的脸上没有半点紧张的模样。 习珍见着,不知道该说如何说话才好,索性不说沉默。 筠华放下手中的东西,径自走到窗边,看着窗边暗自开花的梨花,心中却是一片平静,没因为习珍的话而是有些什么反应或是波澜…… “可是有人在朝堂上提出来了?”筠华问道,叫习珍看不出其中的感情。 习珍老实回答,“没有,许是惧怕王爷的权势……” 筠华闻言却是一笑,若是真的惧怕,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的风声都是到了筠华这边,筠华不得不冷笑于那些人的用心。 这回只怕是要将墨昶往死路上逼了…… 筠华没有在说话,习珍见状便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御书房内。 墨尧看着自己手上的折子,心烦意乱的将折子一丢,恰好是丢在一双锦靴面前,那人顺势停了步子,看着自己脚边的折子,便是一笑,弯下身子捡了起来。 墨尧见了来人,自己心中的烦忧渐渐转变为了浓浓的无奈。 “看看这一道道的折子,明面上夸你骁勇善战,不过是劝朕要你出征处理羌族的事情!金陵没了一个湛王,可不是他们想怎么来就是怎么来的!”墨尧以往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看着墨昶平静的面容,心中更是复杂。 于公,墨昶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既有爵位在身,又有谋略,于私,墨昶是墨尧身侧为数不多的可信任的人之一,康城那边羌族逼得很紧,唯有墨昶过去不仅能够击退他们的攻势,更是能以最小的损失赢得胜利,墨尧对于墨昶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是难就难在,墨尧的私心中其实并不想让墨昶出征康城那边,可是那边的形式的确是严峻,需要墨尧尽快地做出决断,其实那边竟也是这么个意思,想要墨昶过去尽快结束这场战役。 墨昶只是看着奏折上有力的小楷,落款处是“臣许靖敬上”,墨昶不看也是了然,能够使呈上这道折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那些好心的。 “皇兄不必如此。”墨昶合上了手中的奏折,缓缓上前放在了墨尧的桌上。 墨尧看着墨昶,等着他的下文。 墨昶一笑,“其实皇兄知道的,臣弟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了苏将军,臣弟必须去康城。” 墨尧一愣,沉默了许久才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之前你答应湛王妃召苏黎回京就是做好打算?” 墨昶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你疯了!”墨尧却是突然暴躁起来,“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羌族的独孤部又是怎么样的人,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和你本就是结了怨的!你过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墨昶的神情却是没有发生变化,似乎自己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墨尧表现出来的那般凶险,不过是商议着一会儿去哪用膳的家常问题一般。 “还有!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季氏呢!你不管了吗!安氏的人还没死,唐氏的人还在逍遥!你要放下之前部署的一切去康城?我大玥不缺良将,朕现在就下旨宣周晨那个老匹夫过来领旨出征!”墨尧的话越说越激动,说着便是动了笔似乎是要写些什么。 墨昶还是闲适地看着墨尧,看着他担忧无奈的愤怒,看着他的激动,心中自然是有想法的。 墨尧即将落笔的动作却是停在了半空中,墨昶见状,低首半是嘲讽地说道:“皇兄也是意识到了是吗,周晨,许靖,付永明,哪个不是我大玥靠着一刀一枪厮杀回来的猛将,但是那些人似乎都是刻意地没有想起他们,因为他们年事已高。” 墨昶着重说了年事已高这四个字,目光深沉地看着墨尧,终是见着对方有些颓唐的一笑,随后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中。 是啊……年事已高……因为可能会决策失误,因为可能会身子不适,因为…… 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叫那些人刻意略过了那些本可以作为极好的人选出征的人。 所以,只剩下了一个墨昶…… 所以也是怨不得他们为何将矛头直指墨昶…… 怨不得…… “皇兄既然知道臣弟能力,亦是信任,何不放手叫臣弟用那些事实去堵住那些人的嘴。”墨昶波澜不惊,看着墨尧缓缓抬起了头,兄弟两人的视线就是这么对上,随后墨昶便是绽然出一笑,没有任何感情的一笑。 “此事……你与你的王妃商议过没有?”墨尧不是要将自己的手伸长道湛王府的后宅,只是他想做出最后一点挣扎,他知道墨昶最在乎的是筠华,是以只要筠华的一句话,说不定一切都是可以重新考量。 “她知道的,即便还没有得到消息,事后也是会知道的。”墨昶的平静的语气中包含着一股坚定,是对于筠华浓浓的信任。 墨尧面上有些凄然一笑,是啊,他忘了,他忘了筠华并不是普通的深宅夫人,她是会为墨昶在朝堂上出谋划策的人,她会懂,因为她更明白边疆不稳对于中央是有多么大的祸患,她会懂是因为她同时也信任墨昶,信任他的能力,信任他不会叫自己出事…… 如此信任,只怕世间也是难以寻觅几人…… “皇兄……”墨昶放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怀念与眷恋,“旁人都是说你与太后的忌惮,说起我们的生分,但是他们从来都是不知道自幼丧母的皇子,应该是怎么在皇宫中一步一步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的,但是我清楚,是皇兄自幼对我的爱护……哪怕到了人人都说我威胁到了你的太子之位,我威胁了你的皇位的时候,明面上的疏远不过也只是顺从那些人罢了,皇兄对于我的信任,我都知道……” 墨尧愣愣地听着墨昶说着话,思绪似乎也是被墨昶的话拉回了从前,从幼年道弱冠,再到登基封爵……两人之间那股子信任与亲密其实从没有变过…… 墨尧看着墨昶,经过岁月的洗礼,墨昶的面容除了自幼的冷峻之外,还有一股子的深沉与沉稳在,没有半点叫人不放心的地方,但也正是如此,才是罪叫墨尧担忧的。 沉默在两人之前辗转了许久,最后墨尧叹了一口气,很是挫败地问道:“你决定了?” 墨昶行了大礼,对着墨尧,此时两人之间唯有君臣的情谊在,“臣,恳请皇上成全。” 不容置疑,掷地有声。 墨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晌才是吐出一个“好”字。 墨昶踩着步子会澜娰居的时候,筠华在床榻上亦是入睡,匀长的呼吸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十分清晰明显。 墨昶看着筠华安静地睡颜,因着身孕本该是微微有些发胖的面庞也唯有筠华有能力消瘦,墨昶见着心中一疼。 若是可以,自己何尝是不愿陪伴在她身侧的,看着他们的孩子出世,看着他们的孩子的一颦一笑,到那时只怕哭闹都是觉得好的…… 只是不行……边境不稳,国家不安,何谈小家之幸福…… 墨昶知道筠华会明白,也就是这份明白,叫墨昶更是心疼,他的阿姒总是如此懂事,懂事到他心疼…… ㄒㄨㄒ20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第一百零二章、别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墨昶这边看着筠华安静的睡颜,心中思绪万千,哪怕他知道筠华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但心中还是神思复杂,不知道该是如何开口的好…… 筠华缓缓睁开眸子,缓慢的动作给了墨昶足够的反应时间,见着筠华醒过来,原本面上的担忧转变为一抹温和的笑颜,看着筠华渐渐醒转的双眸,里头短暂困顿之后是见着墨昶转变过来的清明。 筠华挣扎着起身,墨昶忙是上前扶着。 筠华先是轻笑出声:“方才有些困意,不想竟是睡沉了,叫你久等了……” 墨昶上前在筠华额头落下一吻,温声道:“也才回来不久。” “什么时辰了?” “才过申时,不晚。”墨昶温声答道。 筠华看着墨昶与往日并无二致的面容,却是知道,墨昶只怕心中藏着事情,藏着许多事情要是与她说,只是有些难以开口就是了…… 墨昶见着,自己只怕不说是不行,遂而有些许的犹豫开口:“羌族那边的事情你应当是知道的……”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打算接话,显然是叫墨昶自己说得。 墨昶见着如此的场景,自是知道筠华的意思的,是以也半是无奈地道:“皇兄下了旨,遣我出征,解决边境战事。” 筠华听着墨昶的话,哪怕早早地知道了结果,但是此时自己又是亲耳听着墨昶所说,又是另外一番心境。 墨昶见着筠华许久不说话,心中原本的安稳却是被着急掩盖着,但是却问不出口筠华的想法,这本就是不利于筠华的事情的,此时离开,不知道金陵会是对筠华如何…… 正当墨昶想要说话的时候,筠华却是绽然一笑,莞尔,“何时走?” 平淡地没有任何波纹的话语在寂静的室内响起,似乎还是像之前那般,两人说着闺房私话,但是其中的内容又是不得不叫人紧张起来。 “三日后。”墨昶如今只能够将自己所能告知的情况悉数告知。 筠华唇边的笑意没有收敛下来,眉宇间没有叫墨昶看出离别的愁绪来,唯有与往日无异的从容与温柔。 “我帮你收拾行装。”说着筠华就是下了塌,似乎是要立马将墨昶要带走的东西收拾起来。 墨昶虽是知道筠华知晓后会是理解,不会做出那些人哭闹的不舍来,但是这样过于平静的反应又着实超乎墨昶想象…… 筠华才是将自己的鞋子穿上,步子还是没有迈开,就是被墨昶揽进了怀中。 笑意在这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因着什么,铺天盖地的委屈在此时接踵而至,似乎是波涛汹涌的海水一般,要将筠华淹没其中。 “阿姒……抱歉……但我……” “但你必须去。”筠华接过了墨昶的话,没有从墨昶的怀中挣脱出来,“你知道他们会力荐你出征,你也知道他们不会叫那别年老将军帮着你,你更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想你死在康城,或是羌族,好保护他们手中的权力……可你再怎么明白……还是去了……” 墨昶现在察觉出不对来,将筠华的身子扳过来,果真…… 端了珠的泪水在筠华脸颊蜿蜒而下,低着头的动作显然是不想叫墨昶看见筠华这番模样。 墨昶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将筠华重新揽回怀中,明显地感受到,怀中的人在颤抖,在害怕。 害怕墨昶自己的安危,害怕那些人的险恶用心,更是害怕自己计划的再怎么好也是抵不上那些明枪暗箭…… “阿姒……我会没事的……”墨昶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说,他知道筠华的明事理,但是他同时也是知道,这并不代表筠华要忍受所有的事情,隐忍着自己所有的脾气……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筠华才是说道:“预计多久。” 无限的眷恋在话语中,别压抑的不舍同时也在这番话中。 “在你妊娠之期前,我必回来,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墨昶的话一字一句落在筠华心间,是郑重的承诺,亦是对自己的警醒,自己不是为自己而活,还有心尖上的筠华,还有孩子,一个都不能出任何闪失! 筠华原本抓着墨昶衣襟的手缓缓松开,没有着急抬头看着墨昶的神情,缓和了好一会才是缓缓抬起头来。 墨昶温热的指腹覆上筠华的眼角,泪珠还是残留在那边,轻柔地拂去那些湿润,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那般的细心。 温柔的吻落在眼角处,随后筠华坠入了一片柔色之中。 “我对金陵的东西都是做了详尽的安排,不会有人伤到你,好好养胎,若是闷得慌,有人会接薛瑾过来说话,若是硬要出门,我早就是吩咐了,会有暗卫护着,放心。”墨昶温声对着筠华说着,里头的温柔能叫任何一个人沉溺其中。 筠华没有在说话,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身子缓缓踮起来,吻上了墨昶轻微有些颤抖的唇瓣。 墨昶托着筠华的身子,不愿叫她太累,也不愿伤到腹中的孩子。 “我等你凯旋!” 没有别的话要说,唯有这一句,是希望,同时也是对于墨昶的信任,相信他是能够做到这个结果的。 “好。” 没有再多的言语,既然心中都是懂得,那也没有多语的必要。 第二日墨尧就是在朝堂上说了这件事情,堂下似乎是说好了一般,皆是一股“皇上英明”的赞扬声,合着不派了墨昶出去就是昏君了? 墨尧对此无奈地很,但是圣旨已经下了,几乎是墨昶自己求来的这道圣旨,墨昶自己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墨尧也是没有再说什么。 早朝过后,墨尧依旧是留下了墨昶,商议墨昶不在的那几个月对于金陵那些事情的处理,朝中的势力的确是发生了大的变化,但是把控主权的还是那些世家,科举上来的官员没有得到做事的机会,对此墨尧也是困恼,即便身为帝王,许多事情还是身不由己。 而且现在墨尧更是心烦的是,唐清有了身孕,应着太后的要求,晋升为了四妃之中的德妃,赐了协领六宫之权,虽说现在还是个乖觉的,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但是墨尧心中清楚的很,若是真的乖觉,那么他的嫣儿怎么会消瘦了如此多! 墨尧着一段时日进后宫的时间屈指可数,去了也是直奔皇后宫中,其他人倒是没有怨言,且不说这皇后的位分摆在那边,单单是皇后有孕这一遭,就是能够叫心生嫉妒的人无话可说。 但是即便没有闲话出来,可出现地情况却是叫墨尧更是烦恼,每每在皇后宫中坐了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要么是唐清那边来请人,要么是唐清自个儿直接上来请安,打着看望皇后的名头,叫墨尧看着着实心烦,但是不管是因着皇后没有说什么还是因为唐这个姓氏,墨尧都是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这也就是心烦的理由了…… 墨昶见着墨尧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开,知道墨尧烦忧的不是康城那边的事情,但墨尧不说,墨昶也没有打算多问,指不定会是怎么赖在他身上了…… 墨尧这边却是等着墨昶的询问,哪怕对方是自己最信任的皇弟,墨尧只怕也是觉得向他询问后宫之事有些脸上无光。 “皇兄可还有事?若是无事……” “站住!”墨尧直接是打断了墨昶有些犹豫的话,随后看着我每次绽然的笑意,才是一愣,反应过来墨昶失笑的原因。 “后院起火,这把火还是轻易灭不得,皇兄如今的处境当真是可怜。”墨昶不打算隐瞒自己知道的情况,看着墨尧渐渐微红的面庞,更是想笑几分。 墨尧的确是有些烦躁,问道:“怎么,当年安凝怀孕的时候,你不是这般模样的?只不过是后来安凝自己起了歹心,害得……” 墨尧说着话,却是渐渐放低了声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眼神对着墨昶有些试探性的意味。 墨昶自是知道墨尧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确定?”墨尧却还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可能,毕竟对方是皇后,还有王氏,只当那他们的隐居低调是死了吗…… 墨昶却是摇了摇头,面上神情闲适,似是在闲谈:“我不知道唐德妃是不是这么想的,会不会这么做,但是有一点足以确定,她会对皇后做些什么,因着腹中的孩子,皇后的孩子若是真的算起来,还要比她再是大上一月。” 墨尧渐渐有些明白墨昶话中的意思,自己膝下虽有皇子,但是生母的出身不高,不能与唐清与皇后相比,是以唐清才是会将皇后腹中的孩子看作是最大的障碍,阻碍自己,阻碍自己孩子的最大障碍…… 墨尧的面色一变,有人要算计他的嫣儿,这可怎么了得! “不行!朕要派人盯着含元殿!”墨尧面山的神情有些精彩,又是担忧又是恼怒的。 墨昶失笑,没有拦着墨尧,与他眼中,皇后与筠华一样,有着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筠华…… 墨昶想到这边,心中竟是猛地一疼…… ㄒㄨㄒ20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阅读下载 第一百零三章、病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两天的时间不快不慢,缓缓过去,终是迎来了墨昶离开的日子,许是要表现出对于墨昶的重视,三十万大军从皇宫太和殿前出发,由墨尧与皇后亲自送行,筠华作为湛王妃亦是在场。 墨昶身着戎装,将原本就是冷峻的面庞更是增添了一抹硬朗与不可亲近,却也唯独是这样的面容此时面对于筠华却是绽然出世上最温和的笑颜。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在这样的场合,她又能说些什么…… 墨昶见着,也只是温和一笑,随后是墨尧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看着墨昶的眼神的殷切的期盼,此中也唯有兄弟二人知道其中的意思。 “望湛王凯旋。”墨尧沉声说下这么一句,是冠冕的话,同时也是对于墨昶自己本身的希望。 “臣,定不辱命!” 随后没有过多的东西,便是启程。 墨昶上了马,转身看着皇后身侧的筠华,墨蓝的宫装衬的这样的场景愈发沉重。 远远的,唯有温和一下,一如往昔。 墨昶忍痛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身,一记马鞭挥下,便是离开了皇城。 筠华见着墨昶远去,唇边的笑容却是一僵,胸中有些恶心上涌,皇后是最先发现筠华的异样的,所幸墨昶一离开众人也是离开了这里,皇后忙着将筠华带回了自己宫中,传了太医过来。 “如何?”皇后看着太医诊断了许久,面上的神情担忧,心中亦是焦急的很。 太医却是面露难色,有些不知道该是如何开口。 “说罢。”筠华见着太医的神色,自己也是猜到了些许,也不为难太医,面上依旧是以往的温和笑容。 “这……”太医依旧是有些难以开口,只是试探着问道,“敢问王妃之前可是中过奎宁……” 筠华没有惊讶的神色,点了点头。 那太医却是没有如释重负的神色,面上更多的却是茫然。 “照理……也是不应当的……” 皇后在一旁听着却是皱了眉,问道:“太医有话直说就是了,何以如此遮遮掩掩的?” “娘娘恕罪,王妃的身子……只怕不太好,许是之前中了毒的缘故,虽是解了毒得以调养,但是终究还是落下了病根,原本精心养着便也是没事的,只是现在有了身孕……只怕会是不太好……”太医有些战战兢兢地将这话说完。 皇后将眉锁得更是深了些,看着筠华,却发现她脸上是一副了然的神情,心下一惊。 “孩子如何?”筠华轻声问道。 太医暗自擦了擦汗,道:“只怕……只怕不太好……王妃若是精心护着,自当时无碍的,只是王妃这几日心绪不宁,再加上之前身子并没有得到很好地调理,此时只怕是有些迟的……” 皇后挥退了太医,并嘱咐他不许将今日筠华的诊断结果说出去,那太医也不敢违抗,只能是连忙称是。 太医走后,凤鸾殿内一片寂静,皇后心绪复杂地看着云淡风轻的筠华,竟是摸不透筠华的想法…… “娘娘想问什么?”筠华看着皇后,微笑着问道,面上的神情全然没有收到方才太医那番话的影响。 皇后看着,心中惊讶,突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竟是带上了几分颤抖,“你早就是知道了你的孩子……并不能……” 皇后哪怕自己也是意识到了,哪怕想从筠华这边得到最后的确认,但是见着筠华的神情,却始终是没有问出来,声音到了一半就是戛然而止,没有持续下去。 筠华却是知道皇后想要问出的东西,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皇后一时语塞,看着筠华了然于心的模样,心中唯有恐惧在无尽地蔓延。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的身子拖不了多久了……”筠华说出这句的时候,面上还是挂着笑意,似乎说的不过是家常,不是宣告自己生命的结束一般。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湛王才出金陵,你便是出了这样的状况,你可知他的心情?”皇后皱眉问道,对于筠华,他的确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筠华收敛了自己唇边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自信,是对于墨昶从来没有减轻一分的信任。 墨昶在算,她又何尝不是,从知道墨昶心意的那时候起,从知道墨昶对于大玥诸事的处理时起,她也是为墨昶算好了一切,但是偏偏那么多的意外总是能够打破她原本计算好的事情,但是这一回,她不会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 皇后在沉默中明白了筠华的意思,这是用自己的命在赌,赌墨昶一气之下对于那些自己原本就是想要处理的人,做出自己一直想要而不能的安排。 “阿姒……你不如此,湛王也必然会做好这一切……”皇后有些心痛,对于筠华,不仅仅是因着族中有些许的姻亲关系,更是有着平日的帮衬提点之恩,是以面对这样的境况,皇后的确是有些不忍。 筠华摇了摇头,并不是对于湛王的不信任,只是她知道,这么一路看过来,人人都道湛王权势滔天,目中无人,但是谁又能知道他的掣肘,处处受限的境况叫筠华看着无奈至极。 “是以,你这难道不是也在逼他吗?”皇后皱了眉,看着筠华如此,一来是不忍心,二来也是不赞同如此的决绝。 “自阿爹回京,就已是定局了……”筠华说道。 皇后一惊,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皇后不知道筠华是怎么离开的,只隐约记得筠华临走前只说了一句,“望皇后不要叫人传了消息给阿湛……” 怕他扰乱心境,怕他丢下三十万兵马回京,是以不叫她告诉墨昶,但是这世上墨昶能做出许多事情,这件事情到时候又怎么能是瞒得住的…… 筠华回府的时候,已然是日暮西山,早晨去了宫中送走了墨昶,随后身子不适在凤鸾殿中坐了些许时间,将这个消息给了皇后,筠华知道皇后知轻重,墨尧会不会知道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更何况是墨昶这边的消息…… 筠华望着夕阳的余晖洒在窗棂上,染红了一大片,残阳如血,只怕也就是如此的情境了…… “王妃,苏将军过来了。” 筠华只是点了点头,褪下了繁琐的宫装,换了轻便的襦裙便是出了院子去了正厅见了苏黎。 苏黎见着筠华,心中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神情有些紧绷着,一时间竟也是没有说出话来。 “阿爹怎么了?”筠华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是不知道的,浅笑着问出口。 苏黎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道:“早晨见着你在宫门口脸色不好,湛王走后更是直接被皇后带去了凤鸾殿请了太医过来,所以过来看看。” 筠华只是一笑,没有点破。 “我回金陵……不只是为了护着薛明义,也不只是为了反驳那些世家臣子与他们在朝上作对,对么,阿姒。”苏黎平淡出声,但是其中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是对着筠华的担忧,亦是对着这件事情的无奈。 苏黎的无奈与其他的情绪,筠华清晰知道,所以又是能多说什么…… 筠华垂着头,加深了笑意。 “是……”筠华抬头看着苏黎的神情,是万般的无奈,“阿爹都是清楚了,不是吗?” 苏黎被筠华的话堵得一时语塞,有些不知道该是如何说,明明是对于筠华有些不解不满的,但是瞧着筠华面上明显的苍白,却是再怎么也说不口。 心中清楚,明面上是因着自己的重伤而不忍,但是实际只是想支开了墨昶,她对于墨昶的信任足以做出这事,对于羌族,墨昶的震慑比苏黎更是多些,比起苏黎有些保守的战略,墨昶是能够速战速决的猛将。 是要支开墨昶的啊…… 但是不是为了送他去另一个险境,而是为了叫他一心只顾着北境的战事,而不是金陵的权势纠纷,这些事情,筠华要亲自来。 “阿爹。”筠华突然唤着苏黎,转过头,看着苏黎,目光如炬,星眸中是坚定的认真,“我要帮他做好他一直想做而受限不做的事情,我要给他一个他自己想要的大玥朝堂。” 苏黎看着筠华的坚定,知道自己的女儿决定的事情是旁人不能轻易改变的,即便这事儿是有多么地艰难…… 是啊,明面上的艰难,墨昶一向最是不惧的,但是因为世家的权势终究是过于复杂,一个安氏就是花费了墨昶如此多的的心力,更何况是面对这么多的权势纠纷…… “你是想好了?”苏黎做着最后的确认,虽然自己也是明了筠华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心意的…… “是。” 若不是早早地想好了,又怎么会将墨昶支开去康城,自己得知这样的消息的时候那份泪水和着心痛,从不是假的…… 既然知道心痛的感觉,那便不能白白辜负了这般感觉,自己要做的,哪怕是得罪了天下,也是要替他完成…… 搜【完本】秒记:{()}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零四章、了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王爷,这是金陵近几日的状况。”墨成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了墨昶,目光不敢直视着墨昶,生怕知道了那些事情自己也会是个不好下场。 墨昶面无表情地结果墨成递上来的信函,这是留在金陵的人送过来的东西,墨昶心中其实也是有数,虽说已是到了康城这边,但是有些消息这么传过来也是传的快。 墨昶打开信函细细看完,将纸张放在一旁,面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亦是叫人捉摸不透墨昶的想法。 墨昶看着窗外,北境常年飘雪,于冰雪中度过,此时又是纷纷扬扬地飘起雪来,与金陵的那点子雪不同,北境带着些许的沙粒,带着凛冽的北风席卷而来,与江南的诗情画意完全不同,多的是一份粗犷与豪迈。 冷风直扑墨昶的面孔而来,更有甚者,是拼了命的往墨昶的脖颈里头钻。 但墨昶就是直直地立在风口,似是不怕冷的那般,看着远方群山连绵,只是望不到的是金陵的秀丽。 “王爷……”背后传来薛明义的声音,有些犹豫地对着墨昶的背影唤着。 墨昶缓缓转过身子,关上了将冷风放入室内的窗子。 薛明义见着墨昶过来,便是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墨昶,“王爷,羌族近几日似是有援兵派过来,且大王子赫连辰那边已是将事情完成,只怕不日就是登上可汗的位置。” 墨昶没有意外,赫连辰的本事做到这个地步也实属正常,且赫连臻等人怕是也只会使些小聪明绊着赫连辰,若是真的碰上了大事,全然是没有赫连辰的心思与镇定,如此看来,一方面是赫连辰自己的算计本事,另一方面也许是这一份的镇定自若与大气叫老可汗放了心。 “独孤部落什么反应?”墨昶淡淡地问道。 “回王爷,目前康城外的没有异动,许也是不知道的。” “那就将消息传出去。”墨昶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的犹豫,亦是没有半分的忧虑,似乎结果依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薛明义也没有质疑墨昶,应了下来,随后自己也是没有事情要说,羌族没有发动攻势,墨昶似乎也是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薛明义之前也是提过这事,但是没有得到答复,索性一心一意地等候墨昶的安排,不多言。 薛明义正是想告退的时候,却是被墨昶叫住,“等等!传命令下去,准备好箭羽与桐油,今晚给独孤部落一击痛击。” 薛明义面上是一股欢心喜悦之色,连忙应下,墨昶没有做出的详细部署也是被薛明义好好地安排了下去。 室内又是只剩下了墨昶一人,一瞥就是能看下方才随意放在桌上的东西,上头写得清楚明白“唐镇因私铸箭羽,私练府兵被革职,太后与唐清央求与墨尧,然唐清求情之时因久跪小产。” 唐氏遭到了重创,是不可弥补的重创,这与墨昶在时给的那些不痛不痒的警告不同,这一下只怕没有数十年,唐氏再也是掌握不了之前那样的大权。 不只是因为这一回唐镇的革职,更是因为唐氏出来的能人着实太少,如此一来自然是得逐渐消沉。 墨昶其实一早就是知道唐镇的这回事,这事说严重些便是起兵造反的,说的轻松些,不过也只是唐氏手下的兵器商铺因不知轻重做的多了些,至于府兵,多少门阀世家有着府兵来保护家宅,既是起到守卫作用的,又怎能不训练…… 只是唯一有问题便是这提出来的时间,时间上而言,唐镇这件事的确是撞上了枪口,如今羌族虎视眈眈,结果身为大司徒却还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摆明了是要叫人多想的。 墨昶看着这侧消息深思,心中清楚这是谁做的。 是他的阿姒啊…… 明明身怀有孕,最是要静养不能够收到那些事情惊扰的时候,却成了她最忙碌的时候,忧思过重是自她进了湛王府之后一直以来的问题……但是墨昶即便知道的清楚却也是没有真正做到叫筠华高枕无忧。 墨昶皱了眉,突如其来地有些疲惫,有些事情他是不敢想的,比如,这次为何自己来了北境之后,金陵便是大变,这并没有在他的计划之内。 “阿姒……”墨昶轻声呢喃这个名字,突然是有些无奈。 墨昶强迫自己不去想金陵那边的变故,专心对付于面前的羌族。 到了夜间,千万支箭羽飞出之时在空中燃起绚丽地火花,飞向城外驻扎的羌族部落,一瞬间,那里就是火光一片,远远地还能听见呼救扑火的声音。 北风凛冽,却是助长了这股火焰的气焰,墨昶没有对准那些住人的帐篷,他的目的唯有一个,那便是毁了粮仓! 断了他们的粮草也就是断了那些人的后路,一招致敌于死路。 放好箭,那些人便是快速回城,大闭城门,换上守城之人,此夜与他们而言便是好眠。 羌族那边却是手忙脚乱一片,这个消息传到赫连辰那边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下午,侍从战战兢兢地回禀完,等候赫连辰反应的时间竟是那么漫长。 赫连辰却是倏地笑了,缓缓转身看着那是从,琥珀色的瞳孔中是一股了然与清明,讥笑道:“不知道这个消息传过来,事先过了谁了的手?” 那人猛地抬头,似是不明白赫连辰的话,同时也是被识破的不知所措。 “是赫连臻?还是独孤先,还是赫连伯?”赫连辰看着那人,同时脚步也是渐渐逼近,无形中散发的压力最是叫人恐惧。 “大王子明鉴……小人……小人不敢……”心中被害怕所牢牢占据,面对这样的赫连辰,不得不叫人害怕十分。 赫连辰一把拉住了那人下跪的动作,面上的笑容不改,只是面前的这张脸由原本的害怕变为了不可置信,瞪大的双眼无力地保持着这幅模样。 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随后便是将赫连辰手上沾着鲜血的短匕暴露在空气中,绽开的血花显得妖艳无比。 “我早就说过,最恨有人两面三刀地为我办事。”赫连辰对着那永不会说话的尸体冷笑着,随后唤了人进来将这尸首处理干净。 “主子。”进来的是拂兮,房间里依旧还是有着血腥的气味,只是早已习惯,隧面上也无异色。 赫连辰见着拂兮进来,没有什的情绪,似乎方才了结了一条人命的人不是他。 “今晚去康城见湛王。”赫连辰对着拂兮淡淡地吩咐着,除了这一句,再无其他的话语来解释什么,他知道,拂兮自己是有法子的。 拂兮应了下来,自己也是知道赫连辰何以如此安排的原因,只怕也是因着赫连辰自己离不开这边,而这件事情也唯有拂兮能去罢了,不过是因为多年来的信任,只君臣之间的信任。 拂兮的眼中留过一抹黯然,早在多年前她就是知道赫连辰的心中早就是住进了一位女子,即便那女子已然嫁为人妇,且怀有身孕,哪怕那女子注定是要与他对立的,但即便如此,赫连辰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反倒也是尽自己的全力去帮衬着她。 拂兮曾好多次问过自己,是不是恨她,可是又有什么资格,她什么都是没做过,就连赫连辰的上心也是怨不得他,一切只能是怪情这个东西着实过于玄幻奇妙,其余的便也只能如此了…… 是夜,拂兮快马加鞭,跟着商队进了康城,没有化名,直白地用着拂兮这个名字,这个身份会见了墨昶。 墨昶没有拒绝,邀了拂兮进来。 “许久不见,湛王依旧是往日的风采。”拂兮暗指昨晚偷袭的事情,有一些嘲讽,但更多的不过也是字面上的夸赞。 墨昶没有其他的神情,连一个笑都是吝啬,等着拂兮自己继续说。 拂兮自认无趣,也不拖延时间,便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家主子要我过来与湛王商议这场战事,我家主子的意思是,重创独孤部落。” 墨昶听着拂兮的话,即便对方讲得认真,但是在墨昶眼中,却不是如此。 “若只是如此,赫连辰不会叫你单独跑这一遭。”墨昶淡淡出声。 拂兮惊讶于墨昶的敏锐,遂也不拐弯抹角,“湛王聪慧,知道还有其他的事情,他希望湛王能够不速战速决,将赫连臻与独孤先引过来,一并解决。” 省得他动手落下不好的名声…… 墨昶自己为拂兮接上了下面的话,虽是没有说出来,但是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楚地很。 赫连辰要那个可汗的位置的同时,还要自己干干净净得登上去,不给后世留下一丝可以说道的机会。 “那么本王呢,可有什么好处?大王子之前允诺的战事似乎并没有用。”墨昶讥讽出口,单单瞧着却是没有谈判的模样的。 拂兮面上的神情也是一僵,虽说赫连辰也是考虑过这个的,但是墨昶这边提出来,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大王子对此亦是意料之外,不可控制,是以可是大王子愿意做出的补偿。”拂兮从袖中摸出了一锦帛,这是可汗颁发决策的专用锦帛,墨昶自也是能够一眼瞧出的。 “牛羊一千匹,骏马一百……” “这是大王子从自己原本的封地划出来给予大玥的,以及之前休战的承诺依旧是作数的。”拂兮看着墨昶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是讥笑着拒绝,自己也是有些着急。 不知沉默了多久,墨昶才是发出一个“好”,安定了拂兮的心。 搜【完本】秒记:{()}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零五章、明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等等。”拂兮见着墨昶点头同意想着自己的任务也是完成,便是想起身离开这边,但是不想墨昶却是叫住了她。 拂兮不解,望着墨昶,只见着墨昶的神情晦暗不明,深邃的眸子叫人看不出墨昶的想法。 “你与阿姒,是怎么认识的。”墨昶望着拂兮渐渐惨白的面容,话语冷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话是能叫拂兮如此的。 拂兮惊讶于墨昶的信息竟是如此的快,她马上就是能意识到的,墨昶现在在这里问她,只怕筠华是不知道墨昶已然打探到了她们二人之间的交往,是以会对着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 拂兮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墨昶问出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亦是不知道墨昶为何是到了现在才是提出这件事情,明明亦是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 “本王在问你话。”墨昶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着拂兮的回答,是以语气也是加重了些许,目光放在拂兮身上没有移开。 拂兮被墨昶盯着有些不自在,亦是迫于墨昶的压力,不敢不说:“湛王以为,我与湛王妃应当是如何?” 拂兮自己都是不知为何自己胆子是那么的大,对于墨昶的质问竟是这么反问出来。 墨昶却是一笑,里头装着讥讽与嘲弄,对着拂兮冷笑着出声,“你以为本王能如此平静对你问出这个问题是真的因为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 拂兮哑然,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此的墨昶,她是知道墨昶一向惯于算计人心的,只是不知道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那几天,应当是阿姒教你如何将本王留在倚芳阁的,也是她教你如何将赫连辰引得居然敢劫走她的是吗?”墨昶说的很是云淡风轻,但是拂兮听着却是身子不由战栗,当自己都快忘了的真相被重新摆了上来的时候,居然会是如此的害怕…… 拂兮没有说话,她现在知道,墨昶只怕知道的远比她预想的多。 “若是简简单单地掳走想要换取本王的允诺,那么现在的战事又是个怎么样的情况?拂兮姑娘不会像告诉本王赫连辰连管理好一个独孤部落的本事都是没有罢……”墨昶依旧是讥讽出声,对着这件事情,他手上得到的消息的确是比拂兮想象的要多得多,只是他不曾知道的是,筠华的想法这一点只怕唯有与筠华接触过的拂兮才是真真确确地知道。 拂兮轻咬下唇,声音有些颤抖,“湛王都是知道了不是吗,那有为何还要来问我这一遭?” 墨昶意料到了拂兮会是有这么一问,反问道,“你以为本王如此问得理由是什么?” 拂兮一愣,相比于墨昶的闲适,拂兮显然是有些焦急,她是急着回去复命的人啊…… “说罢,门口的守卫只怕拂兮姑娘的本事再是高,也是逃不出去的。”墨昶看着神情变化得极好看的拂兮,显然今日是一定要拂兮说出来的。 拂兮看着墨昶的神情,心中明了只怕自己不说,墨昶也不会叫自己离开,自己能陪着墨昶在这边耗着,但是赫连辰那边却是等不起的,这场战事于双方而言都是速战速决得好。 拂兮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道:“湛王妃待我恩重如山,早先年前,还是在莫城之时,湛王妃无意间救了被莫城那些混账欺辱的我,是以我便是被带回了苏府为王妃效命……” 墨昶静静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后来,湛王妃接到要回金陵的诏书时,便是使计将我送到了赫连辰的身边,成了现在我效命的对象,只是湛王妃的命令还是不得不遵从。” “去倚芳阁,是谁的安排?”墨昶没有叫拂兮细说如何来到赫连辰身边的细节,只是想知道最关键的地方。 拂兮知道墨昶会是问到这边,也是不敢隐瞒,道:“是王妃与赫连辰的主意,王妃先是遣了我去倚芳阁,随后还来得及与赫连辰说便是那边也有了这个意思。” “何时的事情。” “去岁此时。” 墨昶看着拂兮的面容,认真得看不出任何叫人可以质疑的地方,便也是没有打断拂兮,只是由着他说下去。 “王妃的意思是想着在倚芳阁这个地方收集各个官员的相关信息,有利于她的部署,赫连辰的意思便是事关金陵大玥的筹谋,只是随着日子下去,赫连辰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即拂兮只为这王妃做事。” “后来王妃便是提出那事,只叫拂兮留了王爷在倚芳阁三日就好,随后将此提议转告给赫连辰,赫连辰那边也是欣然同意,便是有了那件事情……王妃的本意只是想以此逼迫赫连辰答应这件事情,赫连辰并不知道拂兮是为王妃做事的人。” 墨昶听着拂兮的话,面上的神情依旧是之前的淡漠,但是心中却是波澜不停,看着对面拂兮认真的面庞,他是知道的,拂兮没有说谎。 墨昶没有留着拂兮,道:“之后的行事你依旧按着以前的来,只当今日本王不曾问过。” 拂兮只能恭敬应承下来,其余的便是没有再说什么,多年以来的兢兢业业她是知道该如何做的。 拂兮走后,墨昶自己一个人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是思索了许久,看着面前的茶盏中的茶叶起起沉沉,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原来,她一早就是打算好了一切…… 哪怕再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却依旧是血淋淋地摆在自己眼前,没有半分的余地给自己逃避。 是筠华将自己支开,使自己到了康城,然后独留她自己一个人在金陵孤军奋战,想要还给墨昶一个他自己最是想要的朝堂,一个干净的朝堂,没有门阀世家的专权,这几日金陵的变故都是有人给墨昶送消息过来,有多少寒门学子得以重用,又有多少世家子弟被贬谪,这写消息一条不落地到了墨昶手边,他知道这种事情筠华只能够幕后操纵,而真正主事的人,是苏黎,和前不久回京述职的裴翊。 墨昶知道筠华的用心,说起来墨昶其实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筠华没有选择墨昶,而是选择了手中权力并没有那么大的裴翊与苏黎,她要的是墨昶清清白白地回来,没有沾染权势的血腥,没有半分为人诟病的机会…… 墨昶沉默了许久,才是恢复过来,看着面前起起伏伏的茶叶,里头的茶汤早就是凉了。 阿姒…… 等我回去…… 墨昶这边加大的动作,将原本与大玥持平的羌族打的节节败退,且之前墨昶偷袭羌族,烧毁了他们大部分的粮草,新的粮草原本就是快马加鞭也是来不及,更何况中央那边出了状况,有消息说是赫连臻押着粮草不肯运过来。 如此一来,军心不稳,面对于大玥的攻势自然是节节败退,主将独孤博产生了要与大玥求和之意,只是这消息不知道为何走漏风声,独孤先亲自到了边境,大斥了独孤博,自己执掌帅印调控三军进行反扑。 墨昶见着独孤先到了这边,自己的目的也是完成了一般,于是减缓了攻势,但是这般景象放在羌族眼中却是大玥产生了惧意,独孤先生怕士气低落,便是在阵前鼓舞士气,自己更是提出要率先对大玥发起进攻,一雪这几日来接连败退的耻辱。 于是当晚便是对着康城进行了攻击。 独孤先为确保不出意外,便是自己带着士兵上阵,到了康城门下,见着守城的士卒昏昏欲睡,心中暗喜动了手便是将那几个不成问题的士兵了结,打开城门,进了城。 独孤先此次是带着五万兵马进了康城,也是相当于驻扎在康城之外的羌族兵马的二分之一,也是极其冒险。 等身后的兵马浩浩汤汤地进了城,独孤先因着城中过于寂静而自知不对,然而等到想要撤兵的时候却是已然来不及,身后的城门大闭,两侧是房屋,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正是瞄准了羌族的士兵与独孤先,月色下,尖利的箭头正是冒着凄美的寒光,犹如地狱归来的死神镰刀那边。 独孤先身为独孤部落的部落长,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但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的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但是哪怕知道了自己的结局,独孤先也是想殊死一搏,在寂静的夜里朗声高喊:“怎么,大玥的湛王只有这等本事吗,只会算计阴谋,不敢明面一战吗!” 面对独孤先的嘲讽,墨昶架马缓缓从夜色中走出来,唇角弯起的弧度带着清冷与嘲讽,对着朗声质问的独孤先,冷冷开口:“正是因为明面打的厌烦了,是以如此,毕竟,兵不厌诈。” 墨昶话音刚落,箭矢破空而出,对着羌族的人,没有任何停顿的射出。 小巷中,尸首倒地的声音与殊死挣扎的声音混合一片,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是变为寂静一片。 墨昶看着面前布满尸身的路面,只是淡淡下了命令叫人清理干净。 “把消息放出去,就说独孤先暗袭康城不成,反折损九万精兵于康城,传回羌族中央。” 搜【完本】秒记:{()}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零六章、绝 - 红窗月孤眠 - 祎旻 一秒记:(小説20⒗):网址:ㄨiaoshuo20⒗cоm 墨昶吩咐出去的消息传得极快,老可汗听到这个消息,又是病重了几分,随即就是倒于床榻之上再也是不起,但是在他清醒之际,还是将有关事项交与了赫连辰处理。 这样的政令一处,羌族上下声音颇多,原本赫连辰就是收复了大部分的人心,但是总有那些个声音甚为不和谐,对于可汗的这个决策也是颇有异议。 但是却轮不到他们说些什么,赫连辰就是将赫连臻一派的人包括赫连臻都是遣去了康城那边的大军,赫连臻敢怒不敢言,在这之前已是有人因为不服于赫连辰被赫连辰削爵的削爵,幽禁的幽禁,赫连臻想着留着性命在,终归是有后路的。 但是到了那边才是发现,原来的主帅独孤博与他颇不对付,命令下去也是阴奉阳违,且手下的士兵对于赫连臻也是甚为不信服,这些士兵一半是独孤部落的人,一半是赫连辰调遣过来的,对于赫连臻又怎是会听从。 虽说赫连臻发现折损了九万兵马是讹传,但是发现又能如何,终究是不能在回去了,只能是静下心来对于面前的大玥。 只是这消息走漏得快,大玥那边得知之后,率先发起了攻势,不同于之前的夜袭,是实打实的正面战斗,没有给人留下诟病的理由。 但是虽然不能说是偷袭,但是这战役来的突然,没有给羌族一丝的准备,且赫连臻对于这样的战事到底也是经验不足,只会纸上谈兵,是以打了一天一夜,真的只剩下了一万兵马。 有人劝他从中央调兵,但是他总固执地认为是赫连辰要致自己与死地,是以迟迟不肯向中央求救。 真的是弹尽粮绝,独立无援的境地。 是夜,两君皆是得以休息,墨昶立于城头,看着不远处羌族的帐篷依旧是灯火通明,他知道,这与羌族而言只怕是一个真正的不眠之夜。 “多久了。”墨昶问着身后的墨成。 墨成会意,恭敬地答道:“加上来羌族的路程,已是五个月。” 墨昶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 五个月…… 边境渐渐安稳下来,中央也是渐渐平静,手头上的信函对于金陵那些事情的阐述已是平和,只说唐氏因为参与了之前季氏的那件案子,自己也是不敢有动作,是以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也是没有过多的参与搅合。 至于其他的那几个世家,见着唐氏如此,哪里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他们心中都是清明与皇上的动作与意图的,连唐氏都是不敢对抗,他们都是怎么敢…… 是以大部分的寒门学子都是得以提拔胜任与要职之上,世家的权利得以减弱,大玥的朝堂,都是回到了墨昶与墨尧最想要的那个状态。 五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自己五年来甚至更多的时间的夙愿。 是他的阿姒啊,是怀了身子的阿姒没有顾忌的,哪怕是得罪了那些权贵也是不怕的,没有他在的湛王府谁又能给筠华撑腰,但也就是这样的境况下,是她在一旁协助了墨尧完成了兄弟二人共同的夙愿。 墨成悄声退下,独留墨昶一人在这肃杀的夜风中眺望着远方,他还全然不知道金陵发生的意外。 文帝五年九月,大玥大败羌族,羌族十万兵马全军覆灭,湛王凯旋。 一路上墨昶虽是心急,但是他身后的那些带去的兵马却是行进不快,带去了三十万,回来的时候是二十五万,若是真的要说起来,大玥不过是赢在了人数上面,而且并不是完胜,这损失的五万兵马也是五万个家庭的破灭,思及这边,墨昶心情并没有胜利得以凯旋的喜悦。 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此刻也只有归心似箭,只想着去见见他的阿姒,若是所料不差,那个时候正是筠华的妊娠之期。 此时湛王府内。 “王妃,湛王的兵马快是到金陵了……”习珍的话语没有半分的喜悦,看着面前的筠华,着实有些难受。 床榻上,筠华唇边泛出许久不见的会心笑容,是对着墨昶的期待,亦是回着墨昶才有的来自肺腑的温柔。 回来了,过了六个月,也终是回来了。 “皇上今晚必会设宴庆祝王爷凯旋,王妃可是要出席……”习珍看着面色几近惨白的筠华,心中除了担忧便也只是担忧,对于筠华,这几月的变化她看得一清二楚,面色就是极好的体现,连唇色都是几近苍白。 筠华挣扎着起身下床,习珍忙是上前扶着,但是筠华才是站起身子,便是觉着自己的小腹猛地一疼,黛眉紧紧皱起,面上尽是一股子的痛苦之色,习珍见着心中紧张。 “王妃……可是……可是要……” 习珍还没有说完,便是看着筠华重重地点了点头,话语断断续续地,连接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是……去……去请……稳婆……” 一旁的幼白与卉秋连忙是跑出去唤人,这些人都是墨昶走之前就是安排好的,那时筠华虽只有三个月,但是墨昶生怕有个意外于是早早将人准备好,吩咐了到了八个月之时将这些人接到王府里来,以免意外。 一时间,王府上下被筠华的动静惊到,一瞬间的慌乱之后便是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澜娰居里头的人进进出出,此时不能没有人在此坐镇,薛瑾自己也是才出月子,萧瀚虽是陪着过来却也没有帮上什的,于是薛瑾请了自己母亲过来,帮忙主持澜娰居的事情。 一盆盆血水从里头端出来,侍女行色匆匆,出来的嬷嬷虽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是面色还是难看得看。 “湛王呢,湛王到哪了!”薛夫人见着面前的景象,自己的声音也是染上了几分急色。 “已经到金陵城外了!”萧瀚对着薛夫人道,随即明白了薛夫人的意思,“我去通知他,快些过来!” 薛夫人点了点头,看着萧瀚疾步出了院子。 薛瑾是在筠华身侧安抚照看的,看着筠华渐渐惨白的面容,连一开始因着疼痛的叫唤也是渐渐低了下去。 “阿姒,撑住,湛王就要到了!他见你如此,必当心疼!阿姒!”薛瑾在一旁不断劝慰着筠华,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他的一颗心也是愈来愈沉,她知道筠华的身子,哪怕没有知晓得详细,却能从筠华近几日的状态中知道个七七八八。 筠华却是绽然一笑,原本紧紧抓着枕头的手也是一松,唇边的笑容凄美而绝望。 “我怕是……怕是见不到了……”筠华微弱的气息使她的声音都是轻若蚊蝉,若不是房内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只怕是听不清。 “王妃用力!已经能见到胎儿的头了!”此时稳婆高叫起来,似是要给筠华一点鼓励。 薛瑾闻言也是面上一喜,“阿姒,不会的,再来把劲,我们就成功了!” 筠华又是重新攥紧了锦被,随着自己的叫声,随之响起的是婴儿的啼哭声。 所有人闻声都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这口气完整的送出来,便又是听着稳婆大喊:“不好了,出血……大……大出血……” 筠华的面上却是没有惊讶的神色,一股了然的笑意慢慢爬上筠华的面孔,苍白的脸上是一片的凄美。 薛瑾见着只有心惊,她知道的,她知道筠华的这幅神情,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怎么会这样…… “阿姒呢!”湛王踩着大步进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太医守在门口不敢直视一脸急色的墨昶,连薛夫人与薛瑾都是不敢说话,只有满脸的哀色。 墨昶一颗心沉到谷底,没有再询问他们什么,自己进了屋子,里头亦是悄然无声,习珍与卉秋,幼白见着墨昶进来,只用已经红润的眼眶回应了墨昶之后便是退了下去。 墨昶到了床榻边上,看着已经毫无血色的筠华,微弱的呼吸叫墨昶还不急窃喜。 “阿湛……”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墨昶的身形,叫筠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然魂归西天出现的幻觉。 墨昶上前紧紧抓住筠华的手:“我在……我回来了……” 墨昶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哽咽,看着筠华唇边是自己熟悉的笑意,看着自己手中筠华的手渐渐滑落。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扩散开去,只剩下了一句“对不起”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漫。 “阿姒!” 是痛彻心扉的呼唤,但是在如此的叫唤都是唤不回自己怀中已经逝去的人。 往日的巧笑嫣然还是在眼前,往日的笑语欢声还是在耳边,但是面前的人又是如何的陷入一片死寂,身侧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似也是知道自己亲娘的逝去开始啼哭。 墨昶紧紧抱着毫无知觉的筠华,蜿蜒而下的泪水落在筠华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他知道,他的阿姒,没了…… 永是没了…… 留下的是能够继承湛王爵位的世子,可是于墨昶而言,都是换不回他捧在手心的筠华。 “王爷,这几个月王妃的身子每况愈下,原本时辰尚早之时,没了孩子还能有几年尚存,只是王妃不肯,只说这是能留给王爷唯一的道歉……” “王妃这几个月一直在筹谋朝堂上面的事情,到了后面几个月,每日都是会吐血而昏迷,劝不住王妃,她只道这是能留给王爷的他最想要的东西……” 他最想要的东西…… 从始至终,不过一个筠华而已…… 第二日,湛王府全府缟素,出了守孝之期,墨昶上了折子,世子赐名墨念筠,自己携子戍守西境,永不回京。 梦回大漠边,欲雪天似阴,风卷金沙起,红窗月孤眠。 红窗晓月,又孤眠…… 阿姒…… 我陪你在你喜欢的大漠,了此残生…… 搜【完本】秒记:{()}书籍无错全完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